《永乐清平》 《永乐清平》正文 楔子 明成祖永乐十七年的上元节,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上元俗称元宵,又称灯节,举国上下闹花灯,家家户户都要热闹一番,社鼓喧天,爆竹处处。其中帝都金陵最是热闹。原来这一天正赶上三宝太监郑和第六次远洋回师。金陵方面的接待十分隆重,永乐帝朱棣亲自率领一干文臣武将,在正阳门外十里列队迎接。 朱棣兴致这么高是有原因的,当初他第一次派遣郑和出海时,很多朝臣纷纷反对,劝谏曰:“圣人在位,理当修行仁政,间赋节用,以使万民归心,只要政通人和,天下升平,自然近悦远来,万邦咸归,征西之行,耗费糜轻,在此国库尚非丰盈之际,实不宜操此不急之务。” 大臣所言自非无理,但朱棣十分固执,力排众议的发出了旨意。寺人郑和原名马三宝,少年时便入籍燕王府从侍,多年来跟着朱棣一起南征北战,并在靖难之役中立有大功,其人懂兵法,有谋略,骁勇善战,极具军事才能,更难得的是忠贞不二,深受朱棣的信任,故将出海的重任全权相委。 第一次出征前朱棣曾私下嘱咐郑和,告诉他眼下国库紧张,要他们除了完成肩负的使命外,在外面多加留意,瞧瞧有什么敛财的门路,择机而取,弥补资金方面的不足。为此郑和着实动了一番脑筋,南洋各地人口贫瘠,财源有限,好在土产还算丰富,尤其是马六甲一带的香料、染料、矿产十分丰富,更在交趾等地搜刮了不少的珍珠、珊瑚等海上珍品,所以总体来说第一次出海可算有赚无亏。 这一来文武群臣再无话可说,故此接下来的数年里,朱棣不断派遣郑和出洋,郑和也确实未令他失望,每一次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尤其是这一回,早在一个月前就有飞骑来报,说在南海一荒岛上发现了一座无主宝藏,里面满是各类奇珍异宝,质地之精,数量之丰,可谓价值连城,粗略估算当值近百万两黄金,如今已被郑军动工全部起出,装箱运回中原。 朱棣闻听这等喜讯自是心花怒放,当即传旨下去,上元节那天所有朝臣都要出席迎接。 当日上午,文武百官陪着朱棣一起早早来到正阳门外,到场的还有很多闻讯前来的金陵百姓,远远站在四周,所有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翘首企盼。但郑军却迟迟不至,直到日头偏西,终见远处旗幡招展,大队人马行抵金陵。 君臣甫一相见,朱棣便迫不及待的提出要看看那些珍宝了,郑和忙吩咐部下将珍宝一箱箱搬出来,开箱见宝,众人顿感满眼生花,璀璨夺目,不禁群臣动容,连朱棣也是欣喜若狂,兴奋得嘴巴一直就没能合拢。 郑和走上前为皇帝逐一介绍,箱子并不多,只有九只,但里面装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翡翠、玛瑙、西洋玉、金刚钻,很多东西甚至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其中更有一些罕世的奇物,比如有一串钻石项链,由二十四颗鸽卵大小的精钻串连在一起,经巧匠精琢而成,难得的是这么多钻石整齐划一,几无二致,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当晚朱棣在皇宫内大摆御宴,为班师的将士们庆功洗尘。金殿内轻歌曼舞,笑语欢声。数十名妙龄宫女,一个个花团锦簇,迈着轻盈的步子穿梭于坐席之间,为群臣端酒布菜。金殿两廊坐着上百人组成的宫廷乐队,手持笙、管、笛、箫,和着钟声琴板,演奏着祥和的乐曲——“永庆升平”。大伙频频起身为郑和及其部属敬酒,整个皇宫觥筹交错,气氛欢腾。 朱棣在金殿正中端坐,显得尤为亢奋,自他登基以来一直受财政所困,许多抱负无法施展,不得以只能靠增赋来敛钱,多年下来民间怨声载道,颇有不满,此番郑和挟宝而归,这些珍宝换算成银子,几乎抵得上数岁国库的赋收,一时间朱棣心潮澎湃,一连串的宏伟计划在心中涌起,决意把自己塑造成如秦皇汉武一般的伟大君主。他越想越得意,眼睛不经意的朝爱卿郑和望去,只见郑和怔怔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状若沉思,眉宇间好像隐含忧色。 朱棣微微一怔,忽想到郑和这一路自海外归来,迢迢万里,此刻必已身心俱疲,不得已强打着精神在这里陪君酬酢,想到这,朱棣当即吩咐宴席结束,让这些远途归来的功臣们早早回去休息。 是夜,朱棣正在御书房内查阅奏折,忽有太监来报:三宝公郑和求见!朱棣当即吩咐召见,转眼郑和来到朱棣身前,撩袍跪倒,旁边一干侍应纷纷回避告退,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当郑和在场时,皇帝就用不着他们侍候了。 此时屋内再无旁人,郑和开口道:“陛下,奴才郑和” 话刚出口,朱棣就一皱眉,打断道:“三宝,你又来了,朕早已说过,你是朕的自家人,绝非一般太监可比,不要再自称奴才了,快站起来说话!” 郑和道:“是三宝明白!”口中答应着,身子却没动。 朱棣并未留意,仍看着手中的奏折,随口道:“三宝,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多有辛苦,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呀?” 等了一会,未听到郑和答应,朱棣微微一怔,遂转过头来道:“三宝,咦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平身?” 就见郑和慢慢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悲声道:“陛下,三宝有负重托,遗失了一箱国宝,望陛下赐罪!” 朱棣一惊非小,上前一把抓住郑和的胳膊,问道:“你说什么?三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郑和搌了搌脸上的泪水,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出原委: 原来,郑和受命出使西洋,表面上是为了树威建交,发展贸易,其实却另有目的,当年燕王朱棣以“靖难”之名一路南进,直至最终攻下了国都金陵,建文帝朱允炆见大势已去,遂火烧皇宫,不知所踪。随后朱棣进京称帝,改年号为永乐,但对建文帝的失踪及其一干遗臣的下落一直耿耿于心。按照一干心腹谋臣的猜测,朱允炆最大可能应是去云南投奔黔国公朱沐英,朱沐英乃朱元璋的开国股肱,论辈分朱棣也要称一声“皇叔”,多年来坐镇南疆,拥兵自重,实是一个极为强大的靠山,不过朱允炆也不会久居人下,否则他大可以在金陵就献城投降,朱棣认为朱允炆定是取道云南,前往占城、爪哇、暹罗、古里、阿丹等南洋一带,招兵买马,再图复辟,于是暗中授意郑和,率领数万精兵,表面上出使西洋,实际则前往南洋,去寻觅朱允炆的行踪,一经发现,务必犁庭扫穴,将隐患清除!经过十余年来数番查探,郑和逐渐摸清了朱允炆的藏身之地,终于在这第六次出海时抓住机会,以剿匪之名大举出击,不但重创了朱允炆的兵马,更将对方多年积攒下来的复国资饷全部缴获(也就是这批“宝藏”)!虽未能将朱允炆生擒活捉,但也是一次极大的胜利,郑和将所有战利品打包装箱,足足装满了十只大木箱,一路海运至福州太平港,随后大军弃船登陆,浩浩荡荡的向金陵进发。谁曾想就在抵达金陵的前一天,奇祸陡生。 当日所有兵马正在一处荒岭驻扎,半夜时一军帐不知何故突然着起火来,众兵哪敢怠慢,纷纷提着水桶救火,整个军营一片混乱,待火势熄灭,众人清点损失,赫然发现一箱珍宝竟不翼而飞,十箱珍宝怎么数怎么少了一箱。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眼,郑和得知后亲自召集人员,逐一查问,结果所有人众口一词,现场除了失火外并无其他异状。正这时忽有人来禀,说是一名当值的兵丁无故失踪,郑和闻听立即下令彻查,不一会便有了结果,就在距大营不远的一处荒草丛中发现了具尸首,经辨认正是那名失踪的士兵,只见尸首全身只着内衣,外面的军服已不知所踪。这一下郑和骤感事态严重,显然是有外人乔装混入大营,火烧军营,窃走了珍宝,不过那宝箱一只少说也有六七百斤,且四周守卫极为森严,什么人能如此神通广大,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大家伙带走? 郑和越想越不安,命部下将所有火烛点亮,借着明亮的光线在现场反复详查,这一来果有发现:就在距军帐的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青石半埋于地,乌黢黢的石面上似隐隐刻着字迹,众人围拢上前用灯火一照,看出竟是个巴掌大的“焱”字,那青石质地甚坚,而字迹一笔一划却深陷寸许,看上去十分诡异突兀。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字是何时所留,何人所写,一时间郑和也颇感怪异,正茫然无措之际,猛地想起一事,之前曾听手下谈起,说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江湖上出现了一支神秘的势力,这些年甚是活跃,一连干了不少大案,无一不是骇人听闻之举,就连当今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七大门派也都对其谈之色变,多有畏惧,该势力首领不明、成员不明、总坛座落更无人所知,江湖中几乎没有人知晓其底细,只听说该势力发迹于云南边陲,奉炎帝为尊,所以武林中人都称其为“焱门”! 由于郑和是朝廷的大内总管,不但那些宫娥太监归他管理,连东厂也听命于他,那是朱棣为了监视朝野动态所设立的一个秘密机构,专门替他四处刺探情报,也正因此才使得郑和消息通灵,深晓很多朝野秘闻。 望着面前的青石,郑和的眉头渐渐蹙紧,难道此番夜闯军营,盗宝留书的真是那神秘的焱门所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章 枫桥镇是位于姑苏城郊外的一个小镇,之所以名为枫桥,当然是源于那首著名的《枫桥夜泊》,自唐人张继写出那首千古绝句后,这座古镇便以桥为名,传遍天下。每个路过姑苏城的文人墨客,除了去寒山寺参观以外,都要到这枫桥镇走走看看,站在枫桥上遥望江水,感受一下那“江枫渔火对愁眠”的诗情意境。就在距枫桥不远的江岸上有一座不大的茶楼,游客走得乏了都会过去小憩一会,一边品着茶一边欣赏江流美景。 这日午后,在茶楼的二层,茶楼伙计正忙着为客人们端茶倒水,忽然登登登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响。店伙一抬头,看到楼梯口上来了一妙龄女郎,只见她头罩遮阳纱,身形苗条,玉立亭亭,盈可一握的纤腰间悬着一口佩刀,虽看不清相貌,但这一身飒飒英姿已然格外惹眼。 见有客光临,店伙忙上前招呼,年轻女郎拣了一张临窗的空桌旁坐下,将佩刀解下在桌上一放,点了一壶绿茶,要了几份点心,独自坐在那里低头品茗。 女郎这一出现,顿时引起茶楼内一伙人的注意,那都是一些二十出头的浮浪子弟,正是沾花惹草,惹是生非的年纪,由于女郎坐在那边一直没有抬头,无法一睹全貌,但她那双手却落在这些人眼里,只见十指纤长,洁白如玉,令人一见就有种想摸一摸的冲动。这群后生中属一个叫常天保的最是出众,他是当地一大户人家的独子,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平时就是这群人的头领。此时见那女郎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有几个好事的闲极无聊,便开始起哄打赌,赌常天保敢不敢过去摸摸女郎那双手,并许一桌酒席为注。常天保自负少年风流,当即一口答应下来。起身径朝女郎那桌踱去。 走到近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那口刀,黄铜的刀鞘,雪白的刀衣,黑沙皮的套子,此刻正端端正正的摆放在茶桌上,常天保咽了口吐沫,正寻思着如何搭腔,突然间女郎将头一抬,狠狠瞪了常天保一眼。这一眼看得常天保一颤,只觉对方的目光好似一双利刃,又亮又冷,令人不敢直视。霎时间常天保几乎要掉头逃走,但他知道此时身后那群朋党正等着看乐子,自己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当下硬起头皮,一抱拳道:“在下常天保,姑娘请了!” 女郎冷峭的脸上不现一丝表情,冷冷的道:“你有什么事?” 见对方有了反应,常天保的胆子大了些,谈吐也自如起来,笑了笑道:“在下习武多年,平时也好练刀,今见姑娘这柄刀造型不凡,特意过来观摩一下。”说着探左手按住刀鞘,右手一伸就要拔刀。他这是故意而为,果然,女郎一把将他拔刀的手按住,冷冷地道:“我这刀从不轻易出鞘,出鞘必见血,你看得起吗?” 常天保就是要借机碰到她的手,见目的已达,当即把手一缩,讪笑道:“在下看不起,看不起,得罪了。”说罢拱一拱手,转身准备回座。忽然那女郎开口道:“等一等!” 常天保愕然转过头,问道:“姑娘还有何指教?” “方才你哪只手碰的我?” 常天保下意识把右手一举,道:“这只啊,怎么” 话未说完,蓦地一道利闪在茶楼内晃过,常天宝只觉右手一麻,错愕之中低头看去,只见右手四根手指正一根一根的掉落在桌上。此时女郎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此刀一经离鞘,无血不收,我从不开玩笑!” 常天保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四指被断,直痛得抱着手满屋乱跳!那一桌同伴正看得津津有味,乍见此景,全骇得一哄而散,连个过来帮忙的都没有。最后还是茶楼老板闻讯赶来,一边给女郎赔礼,一边将常天保扶下楼去。 常天保虽然是个无名鼠辈,但他却有一位无人敢惹的娘舅,此人姓成名奎,江湖诨号横江虎,一口单刀颇为不俗,兼之心狠手辣,是姑苏一带远近闻名的地头蛇,不仅如此,他还是当今江湖上最大恶势力巨鲲帮中的骨干成员。常天保自小便跟着他这位娘舅习武,但他资质平平又吃不得苦,因此多年下来武功没什么成就。眼下横江虎成奎就在枫桥镇内,早有好事的跑去送了信,说他外甥常天保在江边的茶楼上被一女子削去了四根手指。成奎闻言大吃一惊,当即拎起雁翎刀直奔茶楼而来。 当成奎赶到茶楼时,其它喝茶的客人早走得干干净净,茶楼内只剩几个伙计,站在楼梯口战战兢兢的守着。 成奎手拎钢刀直上二楼,一眼望见那个女郎,此时仍坐在桌旁,一口一口吃着点心,神情很是悠然。成奎心中一动,他在江湖中混迹多年,深谙小心驶得万年船,眼见对方好整以暇的样子,望也不望自己一眼,态度傲慢至极,不知背后究竟有何靠山。 成奎微一犹豫,当下强压怒意,缓步走到那女郎身前,开口道:“在下成奎,江湖诨号横江虎,听说方才姑娘一刀砍断我外甥四根手指,因此特来向姑娘讨个说法!” 那女郎眼皮都没翻,回应道:“有这么回事!谁叫他触犯了我的禁忌,理当受罚!” “敢问是什么禁忌?” “他碰了我的手!” 成奎干笑了一声,说道:“就算他碰了姑娘的手,但姑娘的惩罚不嫌太重吗?难道所有碰过阁下手的都要被断去手指吗?” “不然!我这禁忌是专为他一人而设的!” “此话怎讲?” “他是跟人打赌,专为摸我的手而来,此等轻薄行径,居心可诛,我断他指头是要他长个记性,以后再不准做这种龌龊的勾当!” 成奎听得一阵阵气往上冲,但他究是老江湖,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道:“姑娘说得在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师承何门?” “我叫韩玉莺!胡乱学过几手武功,师门犯不上告诉你!” 横江虎成奎本是个混黑道的强梁,绝非好言好语之辈,之所以耐着性子与对方过话,全为打探虚实,此时听韩玉莺这个名字根本不见经传,其师门想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登时放下心来,冷笑道:“姑娘断我外甥手指,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不过他的武功全是敝人教的,所以敝人想跟阁下讨教讨教!” 韩玉莺俏脸一沉,道:“你这是想要动手?” “当然,敝人虽然不才,好歹在江湖也有点名号,眼下舍甥受了这么大欺负,敝人若没个表示,今后也没法见人了。” “好!”韩玉莺霍然起身,仓啷一声拔刀出鞘,道:“请!” 刀身泛着耀眼的光芒,寒激秋水,看得成奎心头一凛,暗赞道:“好刀”,他是识货之人,一眼便看出此刀绝非凡器,但不管如何,对方究是无名小辈,纵有宝刀也未必能使出多大威力。因此心中倒也不惧,傲然将雁翎刀取出,点指对方道:“你先进招吧!” 韩玉莺多一句话也不讲,踏步上前,一道寒光匹练般向成奎卷去,成奎见对方来势猛恶,不敢直樱其锋,急旋步转到对方身侧,正准备抡刀出击,不料对手动作奇快,身子一旋刀锋已掠至近前,成奎慌忙挺刀去挡,嗤的一声轻响,雁翎刀应声而断,而那宝刀去势未歇,继续直斫而来。 这一下大出成奎预料,眼见刀光迫至眼前,情急中猛一下腰,以些微之差险险避过,吓得成奎一身冷汗,起身正要还击,怎奈韩玉莺变招实在太快,手腕一翻刀锋回掠,成奎只觉脖子后面冷风飒然,仓促中抹头一闪,刀锋贴着脸皮擦过,成奎魂不附体,拼命跳出圈外,起身刚要开口,忽觉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淌落。低头一瞧,一只耳朵已被对方削落,成奎疼得全身直颤,但还是强咬牙关挺在那里,没像他外甥那样满屋乱跳。 成奎一面用手捂着伤口,阻住激喷的鲜血,一面颤声道:“好宝刀!好刀法!” 此时韩玉莺冷峭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她再没望成奎一眼,从容的收起宝刀,在旁人惊骇的目光中走下楼阶,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韩玉莺单人独骑直奔金陵进发,姑苏距金陵约有三四百里的行程,韩玉莺一路走走停停,这日傍晚到了金陵城郊的一座市镇,眼见天色将暮,便寻了家客栈,准备休息一晚明早进城。 郊外的村店本就生意清淡,很多房间都空着,韩玉莺选了最靠里的一间屋子,由店伙计领进房门,进屋点亮烛台,韩玉莺见屋内摆设很是简单,好在收拾的还算干净,心中倒也满意,不一会店家端来一盆清水,让韩玉莺净面洗手。 洗漱已毕,韩玉莺本想早早上床休息,忽觉一阵肚饿,便向店家要了一份饭菜,想到明日便可见到自己的师兄,兴奋之余又要了一壶酒,坐在房中自斟自饮起来,平时她的酒量还不错,一口气能喝上半斤花雕,这壶酒不过才三四两,大概是喝得太猛,几杯下去居然一阵阵头重脚轻,全身软得如棉花一般。韩玉莺微感诧异,强撑着摸到炕边,衣服都来不及脱便咕咚一声栽在床上。 也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韩玉莺似乎听到有叩门声响,一连数下,此时韩玉莺连动的力气也没有,心想:定是店伙要进屋收拾碗碟,不必理会,他敲一会也就走了,心里想着,转眼又睡了过去。 渐渐叩门声止,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阵门闩拨动声响,到底是学武之人,睡意再浓也容易惊醒,韩玉莺闻声一惊非小,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浑身一点劲也使不出来。朦胧中只见屋门一开,一条黑影溜进屋内,反手先将房门掩住,然后打火点灯,此时的韩玉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直到屋内光线渐亮,她终于看清了来人,不看还好,这一看只觉如坠冰窖,全身血液似都凝结了一般,原来进来的非是旁人,赫然竟是数日前败于自己刀下的横江虎成奎! 韩玉莺哪里知道,自姑苏至金陵的这一路来,一直有个尾巴在她身后或远或近的缀着。今晚她前脚投进客栈,那跟踪者立刻尾随而入,这人厚巾包头,将右耳处的纱布遮得严严实实的,不问也知,正是成奎。那天他众目睽睽下被韩玉莺一刀将右耳削去,实属平生未有之大辱,这口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咽下。他忌惮韩玉莺刀法精奇,不敢与之正面交手,因此便暗中跟在她身后,寻找下手的机会,眼见对方一天天行近金陵,金陵乃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成奎绝不敢在那个地方犯案。于是他打定主意,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动手。 进了客栈,他先向店伙问明了韩玉莺的房间,遂特意拣了隔壁一间房住下。躲在房内凝神静听,不一会,隔壁门响,韩玉莺吩咐店伙送上酒菜,成奎感觉时机来临,连忙也向店家要了一壶茶,工夫不大,伙计端着一份饭菜和一壶茶水走来,成奎的房间靠外,那店伙先来为他送茶,进屋摆好茶碗,拎壶倒水,成奎瞟了一眼托盘里的那壶酒,问道:“这是什么酒?” 店伙道:“回客爷,这是本店自酿的梨花香,您要不要也来点尝尝?” 成奎道:“没喝过,不知味道如何!”说着故意端起酒壶,打开壶盖凑鼻子闻了闻。 那伙计见他颇有兴致,问道:“客爷觉得如何?” 成奎点头道:“闻着还可以,今天赶路乏了,想早点歇息,明天再尝吧!”说罢将酒壶放了回去。就在这个过程中,成奎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撮药粉投入壶中,手法之快,旁边的店伙完全未能察觉。 那药粉名为化神散,是蒙汗药一类的迷药,而效力要强劲得多,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人喝下后不需片刻便功消力散,骨软筋酥,任你多高的武功,都会如软脚虾一般,半点劲道也使不出来,乃是他们巨鲲帮的一种独门迷药。 成奎不动声色的做完手脚,故意对店伙道:“你出去吧,我要睡了,若无吩咐莫来打扰。” 店伙端着托盘退出房门,转而去敲韩玉莺的房门。成奎掩门静听,不多时店伙出门离去。成奎坐在屋中耐心等待,约莫盏茶光景,估计差不多药力发作。他悄悄拉开房门,此时夜色已深,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成奎慢慢挨到隔壁屋门前,先伸手敲了数下,见里面声息皆无,成奎恶毒的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柄薄刃匕首,插入门缝轻轻拨挑门闩,吧嗒一声门闩挑落,成奎左右环视,确定四下绝无旁人,随后拉门而入,关上门点亮灯烛,只见那边韩玉莺正斜躺在床上,两只美丽的大眼直勾勾的瞪着自己,眼神满是惊恐与愤怒。 此时一股报复的快感盈满成奎内心,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伸手解下缠在头上的裹巾,盯着瘫软在床的韩玉莺,露出一脸残酷的狞笑,恶狠狠地道:“小贱人,你还认得我吗?方才大爷在你酒中稍微加了点佐料,嘿嘿,接下来你就乖乖的听候摆布吧!” 韩玉莺两只眸子似要喷出火来,直恨不得一刀将成奎劈成两半,但她现在连舌头都难以动弹,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吟。此时的成奎倒也不急于动手,回头一眼看到桌上那把宝刀,过去仓啷一声抽了出来,刀一离鞘,成奎登感一阵寒气袭面而来,不由赞道:“好刀,好刀,这次真是遇到宝贝了。” 成奎也是练刀之人,自从那日见到此物便一直心痒难耐。他从姑苏城一路尾随至此,一半是为了报仇,另一半则是觊觎这柄宝刀,一心惦记着据为己有。他手持宝刀反复观瞧,凌空虚劈两下,心中兴奋至极,转身走到床前,刀尖抵着韩玉莺的咽喉,说道:“小贱人,你也尝尝自己宝刀的滋味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章 成奎本想一刀结果了韩玉莺,但当他见到这位冷艳女郎此刻玉体横前,一副羔羊待宰的模样时,忽淫心大动,心道:“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眼下美色当前,我何不先快活一番,完事后再一刀杀了,嘿嘿,老子已好久没整这调调儿了,看来今日艳福不浅!” 想到这成奎将宝刀往床头一立,随后俯身欺至韩玉莺身前,韩玉莺见他双眼泛出贪婪的淫光,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有心抗拒却怎奈浑身瘫软如泥,此时就算她想咬舌自尽也不可能了。 成奎先伸手捏了捏韩玉莺的脸颊,只觉触手柔滑,如摸凝脂,不禁怦然心跳,他好色贪淫,经手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跟韩玉莺相比,何啻云泥!一时间成奎血往上涌,他狠狠吞了口吐沫,再也控制不住,遂双手齐上,粗暴的剥扯起韩玉莺的衣衫,外衣、亵衣、上衫、下裤,一件件扯落在地,羞耻的泪水从韩玉莺的眼中喷涌而出,此时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含糊不清的吼着:“畜生畜生杀了你!”然而这种反应却令成奎更加亢奋,他贪婪的望着面前的女郎,啧啧道:“小乖乖,等完事后你再发狠也不迟,大爷我用这个法子不知玩了多少小娘皮,开始她们都寻死觅活的,等过了一夜,都像条狗般跟着我,赶都赶不走了!”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自己的衣服。 此时的韩玉莺心如死灰,明白受辱已无法避免,她多希望自己能昏死过去,在不知不觉中渡过这一切。可是她偏偏清醒得很,当成奎向她扑过来时,她能做的只有稍微夹紧双腿,妄图守住最后那一层防线。 就在此时,笃的一响,一物破窗飞入,不偏不斜,正巧击在成奎的头上,成奎矍然而起,只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块骨碌碌滚落在地。成奎双眼一番,身子晃动两下,跟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韩玉莺仰面朝天,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得一声闷响,房内重归沉寂,就在她茫然不解时,忽然那边窗子一开,一盆冰水哗啦一下直泼进来,正浇在她的身上,冰冷的刺激使她猛地一震,药性开始消退,劲力也逐渐恢复,但与此同时,地上的成奎也开始蠕蠕而动。方才他被那石块一下击昏,但随后那盆冰水也有不少溅在脸上,清醒之后挣扎着撑起身子。 韩玉莺直恨得睚眦欲裂,也不知从哪来得力气,她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抓过床边的宝刀,拼命朝成奎刺去。 此时韩玉莺气力远未复原,这一刀攻得哆哆嗦嗦,毫无力道,本来万难伤人,但她这把刀实在锋利无比,甫一斫中敌身立刻破体而入,成奎一声惨叫仰面而倒。但他并未气绝,挣扎着向门口爬去,韩玉莺岂能让他脱逃,宝刀挥舞,对着他狂戮乱斫,一时间屋子内刀光连闪,血花飞溅,直将成奎砍成一滩肉泥仍不罢手。 这时窗外又飞进一块石子,用张白纸包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韩玉莺止住动作,伸手拾起那块石子,将外面的白纸展开一看,见上面用炭块写道:“夤夜造访,幸犹未晚,白壁无瑕,恶贼已诛,当务之急,速离险地,勿惊他人,纠纷难已!” 看到“白璧无瑕”四个字,韩玉莺方意识到此刻自己仍是赤身,顿时满脸羞红,急忙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等装束妥当,药力也已消退了大半,韩玉莺毕竟是江湖儿女,惊魂过后很快便平复下来,用衣袖将脸上的泪痕一拭,随后手持单刀纵身跃出窗外。 夜色中只见前方街角处似有人朝她招手,韩玉莺急步赶至近前,发现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身粗布长衫,身姿英挺,黑暗中看不清长相,但一双眸子却亮如明珠,在夜色中熠熠生光。韩玉莺情知自己能得保清白全赖此人相救,一时之间又羞又窘,想要说些感恩的话,却不知如何启齿。正在踌躇之际,对方却主动开口道:“姑娘,此处并非谈话之地,请跟我来,我们先进城再说。” 韩玉莺一怔,说道:“可是城门已经关了啊!” 那人笑道:“我知道,城墙东南角有一处缺口,咱们可以从那里进去,跟我来吧!” 二人踏着浓重的夜色,一前一后直向城门飞奔,韩玉莺默默跟在那人身后,嗫嚅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那个……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李乐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韩玉莺道:“我叫韩玉莺,方才方才多谢李大哥施以援手”想到方才那噩梦般的经历,虽已过去,却仍令她心有余悸,羞愤不已。 听她语声有异,李乐山当即停下脚步,转过头正色道:“韩姑娘,事情已经结束,方才发生的一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某保证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否则便叫我李氏后人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这句话实在沉重至极,须知武林中人在剑雨刀风中过活,随时做好了死于非命的准备,若发誓说什么不得好死云云,几乎形同废话,毫无意义,但没有人不盼望自己的后代能福禄双栖,光宗耀祖! 韩玉莺明白他之所以发此狠誓,无非是为了消除自己的顾虑,感动之余当即盈盈下拜,道:“尊驾救命之恩,玉莺尚无以为报,恩公之言,玉莺无有不信,又何必发此毒誓呢!” 李乐山连忙道:“不可不可!姑娘折煞李某了!区区举手之劳,恩公二字实不敢当,这件事就此打住,今后便是你我二人也不要再提了。咱们还是先进城再说吧!”韩玉莺心中大慰,二人边走边聊,转眼来到了城墙脚下,韩玉莺抬头望去,只见上方的墙头上果然有一处缺口,想是年久失修,城砖坍落所致。那缺口离地面尚有三丈来高,李乐山抢走几步发力一蹿,只见他身子贴于墙壁之上,如壁虎一般游爬而上,动作虽谈不上曼妙,但若非身具上乘轻功,绝难为之。 韩玉莺看着暗自称赞,这姑娘极为要强好胜,在任何人面前也不肯示弱,心中虽然对李乐山感恩戴德,但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此时见对方展露这一手绝技,登时好胜心大起,暗想这回可再不能教你比下去了!想到这微一凝身,飕的一声纵起两丈余高,素手一探,正搭在墙沿上,稍一借力,抢在李乐山之前翻上墙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时李乐山也攀上墙头,击掌赞道:“韩姑娘,没想到你不仅刀法出众,轻功更是了得,李某可服了你啦!” 听对方语气真挚,韩玉莺也十分得意,正想着说两句谦辞,忽心中一动,讶然道:“怎么?李大哥见过我的刀法?” 李乐山一笑,道:“说来惭愧,那天在枫桥镇的茶楼上,你与成奎话不投机当场动手,整个过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韩玉莺大奇,道:“原来那天李大哥也在场,我怎么一点也没注意到?” 李乐山笑道:“当时你的心思都在敌人身上,自然不会发现到我,”顿了顿,接着道:“后来姑娘获胜离开,我见那成奎远远的跟在你身后,便知道此人一定不会罢休,因此也一路尾随其后,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直到今夜见他潜入姑娘房间欲行不轨,本当立时出手阻止,又怕闹将起来惊动他人,于是我先将店内那几个伙计暗中放倒,点了他们的昏睡穴,让他们老老实实睡上一觉。这才耽搁了一点工夫” 韩玉莺这才明白了一切,苦笑道:“我还纳闷那些店伙计怎地都跟死猪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早被李兄安排妥当了,李兄办事周到细致,玉莺自叹不如。” 李乐山叹口气道:“没办法,若叫他们知道闹出人命,将官府召来可实在麻烦得很!” 韩玉莺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我实在想不到姓成的这杀胚竟会在我酒中下药,若非李大哥暗中保护,我我” 李乐山见她又勾起痛处,忙岔开话题道:“韩姑娘,我老实说一句,你武功虽然精湛,但阅历实在太浅,要知道江湖上人心叵测,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这火爆性子是很容易得罪人吃亏的。” 韩玉莺脸上微微一红,点头道:“李大哥教训的是,我这是第一次出师下山,满以为凭这身武功足以保护自己,不想竟险些着了宵小的道儿。” 李乐山道:“说来你的运气也确实差了点,什么人不好惹,偏惹上这条横江虎,要知那成奎可非泛泛之辈,此人乃长江巨鲲帮的成员,位列冷血十三凶之一,那巨鲲帮在长江流域地盘极广成员极多,实不好惹。也正因此,我才催你速离险地,以免暴露了行迹,招来巨鲲帮的报复。” 韩玉莺恨恨地道:“巨鲲帮,这伙败类我早有耳闻,别人怕他们,我才不怕呢,我这趟下山正是去投奔我的师兄,只要有我师兄出马,巨鲲帮未必便能为所欲为。” 李乐山问道:“敢问贵师兄何许人也?” “金翅大鹏华天雄!” 李乐山一怔,开口道:“莫非是那金陵十三家镖局联盟的总盟主?” 韩玉莺脸上颇有得色,点头道:“正是!他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虽未跟师父学过一天功夫,但我们也算同一师门的!” 李乐山闻言连忙拱手道:“原来姑娘是静玄神尼的高足,失敬失敬!” 原来那静玄神尼乃是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前辈高人,多年在皖中九华山中隐居修道,如今已年届八旬。其一身修为早已臻化境,据说老神尼一生从不收徒,只有一个记名的弟子,名叫华天雄,江湖人称“金翅大鹏”。这华天雄早些年间闯荡江湖,并不见经传,直到他十年前来到金陵城,与一个叫夏忠良的合开了一家‘华夏镖局’,干起替人保驾护行的营生,从此慢慢为人所知,据说这位华天雄立身甚正,虽是生意人但豪气干云,仗义疏财,江湖上提起他的大名无不交口称赞。后来名气渐大,实力也越来越雄厚,等闲绿林强人见到华夏镖局的镖旗无不退避三舍,谁也不敢去捋虎须。因此镖局的生意蒸蒸日上。金陵城乃全国首邑,商号最多,而许多人除了华夏镖局外几乎不找别家。甚至一些地方官府,凡有银帑需要长途押运的,也都请华夏镖局出面护送,感觉比官兵更令人放心。这一来整个金陵城华夏镖局一家独大,其它镖局几乎无法生存,于是各大镖局纷纷出面交涉。最后华天雄决定,以华夏镖局为首,联合金陵一十三家镖局组成镖局联盟。由华天雄出任总盟主,这一下整个金陵镖行重新焕发了生机,平常小宗的业务,插上一支镖旗,派名趟子手跟着就可万无一失;大点的生意则由华夏镖局出面承包下来,随后转托同行镖局押送,华夏镖局只从中抽取两成佣金,但负全部责任,如有闪失,赔偿与追索全由华夏镖局担当。这么一来,金陵所有镖行中人无不对华天雄感激涕零,因为华夏镖局索价甚高,即使被抽去两成,也仍比他们自己谈下的价码要高很多,且不承担风险,谁不乐意呢?再者有华天雄在后面撑腰,他们走镖时的胆色也比以前壮得多了! 如今的华天雄在整个镖行俨然如皇帝一般,各大镖局无不仰其鼻息。但华天雄却毫不骄恃自重,仍在不断的招良纳才,扩充实力,他求贤若渴,对于身怀绝艺的人才,不惜重金也要聘来为己所用。为此他还特意在金陵城郊外置下一处产业,命名为“招贤馆”。无论南来北往的游侠豪客,只要拜上门去,都可在馆中安顿下来,想住多久住多久,每日三餐好酒好菜。哪怕只是半路经过,只要进得大门,至少也可饱餐一顿,走时还可到账房领些盘缠路费。因此华天雄的招贤馆内常年住着一批来自各地的好汉,其中不乏一些身怀绝技的高手。 李乐山得悉眼前这位年轻的女郎竟是武林大豪华天雄的师妹,不由谓然叹道:“难怪姑娘年纪轻轻身手却如此之高,原来竟是静玄神尼的弟子,金翅大鹏的师妹!” 韩玉莺小嘴一撇,不满的道:“我可不想靠我师兄的旗号扬名,我本出生一官宦之家,五岁那年全家随父亲一起告老还乡,不想途经皖中一荒野处遭遇强人剪径,我一家人全部惨遭不幸,我师兄华天雄当时正好路过,出手将我从恶人刀下救出来,但他实在太忙,无暇照顾我,便将我送到九华山上,我老师从不收徒,但见到我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十分可怜,便将我收留在山上,一晃十余年过去,本来早已艺成,但老师始终不放我下山,说我刀法戾气太重,怕我在外面惹祸,最后实在拗不过我,便要我答应她,必须去投奔我的师兄,否则绝不许我离开九华山半步。” 李乐山微笑道:“令师待你直如亲生骨肉一般。” 韩玉莺点点头,叹道:“我又何尝不知恩师的心意,但我已经十九岁了,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山上做尼姑吧” 也许是一见投缘,也许是李乐山有恩于她,韩玉莺对眼前这个男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有什么说什么,毫不设防,将自己的过往经历一股脑的和盘托出。其实她与李乐山相识还不足一个时辰,对他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但韩玉莺却对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信赖,愿意跟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夜色甚浓,但俩人的谈兴更浓,反正城内的客栈早已打烊,二人索性就坐在这城墙上,促膝长谈,此前韩玉莺一直跟静玄师太住在九华山上,除了偶尔去山下的市集买些应用之物外,十余年可谓是少履尘世,对很多世事道理都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偏偏这李乐山见闻渊博,谈起话来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很多世理其实师父早有教诲,听得韩玉莺耳生老茧,不胜其烦,但此时经李乐山的嘴讲出来却是格外的引人入胜,一时之间韩玉莺只觉这李乐山不但人品绝佳,才华更是出众。直盼望能够永远坐在此人身边,听他谈古论今,畅所欲言。 此时星河耿耿,明月在天,晚风习习,万籁俱寂,月光水银一般洒在这对青年男女身上,天地万物仿佛都已沉睡,只剩他们俩人仍在城墙上相伴而坐,时而交头接耳,时而言笑晏晏,直到很多年以后,韩玉莺回首往生,仍然觉得这一晚是她人生中最美妙温馨的时刻。 又过了许久,月转星移,韩玉莺毕竟赶了一天的路,困意渐渐袭来,不知不觉的将身子倚靠在墙头,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响起,韩玉莺猛地睁开眼,但见远方曙光微露,天将破晓,韩玉莺立刻坐直身子,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一件长衫,身前丈许之外,一个男子正以手支额,蜷在墙角假寐,她这边一有动静,那男子立时觉醒,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道:“韩姑娘,你醒了?” 昨夜昏暗,韩玉莺一直未能看清李乐山的长相,此时借着晨曦仔细一打量,但见他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修眉凤目,隆准薄唇,相貌甚是清秀儒雅,一身蓝布衣衫,质料虽粗但洗得十分干净,乍一看好像个文绉绉的书生,然顾盼之间却显露出一股超然于世的风流。 见韩玉莺怔怔的看着自己,李乐山微感错愕,开口道:“韩姑娘,你” 韩玉莺立时醒悟过来,俏脸一红,慌忙将视线移开,掩饰道:“哎呀!天都亮了!” 李乐山道:“是啊,我也睡着了,咱们这就下去吧,否则等会让人看见咱们坐在城墙上也不像样子。” 二人翻身跃入城内,金陵乃明朝开国建都之地,全国首邑,自是千门万户,百物俱丰,二人先找了间早点铺吃了些东西,随后在城内边走边逛。此时天已大亮,但见满街来往过客川流不息,摩肩接踵,韩玉莺第一次进城,面对满目的繁华,两只眼睛简直不够用了,李乐山一边走一边打听华夏镖局的方位,提起华夏镖局的字号金陵百姓无人不晓,二人按照别人的指点,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块写有“华夏镖局”四个大字的匾额下。 李乐山看了看眼前那高大的门庭,对韩玉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姑娘请吧,李某告辞了!” 韩玉莺一愣,没想到这就要跟李乐山分别,想到今后相见不知何期,情急下一把拉住李乐山的衣袖,问道:“李大哥,你要去哪里?” 李乐山想了想,道:“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韩玉莺追问道:“我们你住在哪里?” 李乐山笑了笑,道:“李某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我也不知道会在何处下榻” 韩玉莺心中一阵难受,连眼圈都红了。 李乐山见状微觉不忍,想了想道:“不过你放心,你我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真的吗?什么时候?你不会骗我吧!” 李乐山笑道:“你放心,不会很久的!” 韩玉莺紧咬樱唇,欲语无言,忽然间灵机一动,脱口道:“对了,李大哥,你随我进去见见我师兄吧!凭李大哥的才智武功,我师兄一定会对你青睐有加,奉若上宾的!” 李乐山笑道:“多谢姑娘美意,只是李某眼下还有些私事急需处理,待事情解决后定会前来拜访!”说着拱手作别。 韩玉莺见他这就要走,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顿足嗔怪道:“哎呀,李大哥,你这么大个英雄怎么这么不爽利呢?既然到了门前,哪怕进去喝杯茶也是应该的啊!”想到这她拔腿便向大门内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把我师兄请出来,李大哥,你可千万别走,千万别走啊” 李乐山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望着韩玉莺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转眼工夫,韩玉莺已拽着她师兄华天雄的衣袖,一溜小跑回到镖局大门处,但见大街上人潮来去,却哪还有李乐山的踪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章 华天雄的招贤馆位于金陵城西郊十五里,占地约有二三百亩,里面楼台林立,长廊环绕,林木交映,野卉丛生,雅适处犹如苏州的园林。雅则雅矣,但戒备却十分森严,不但四角建有碉楼,更有一条宽达数丈的水渠,绕庄而流,正门口仅一桥可渡。 平时华天雄很少住在这里,只偶尔过来逗留一阵,跟朋友们见见面聊聊天,相互切磋一下武功。他的招贤馆虽说可以白吃白喝白领银子,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享受这种待遇,最起码也要能跟门口那几个站班的玩上几手。 这日午后,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来到招贤馆门前。刚在门口一停,几个负责把门的伙计就靠了过来,其中一个叫张彪的,外号金刚腿,过来上下打量了年轻人几眼,微一拱手,开口道:“这位朋友,请问有何贵干?” 那青年忙抱拳还礼道“路过宝地,讨碗饭吃,不知贵庄还缺不缺人手?” 张彪专职在门口接待来宾,所见的绿林豪客无数,其中大多都是腆胸叠肚、自命不凡的德行,明明是走投无路,却偏要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动辄张口就让华天雄亲自出来接待云云。此刻见这个年轻人器宇不凡,而态度却很和气,志向也不高,不由心生好感,连声道:“好说,好说!咱这里刚好缺人,我看兄弟这副身板肯定没问题,待会跟我去见见总管,只要他一点头,这事就算定了。对了老弟,你成家了没有,咱可有言在先,这里可不让带家眷。” 青年苦笑一声道:“在下居无定所,两袖空空,何以成家?” 张彪笑道:“那没关系,咱们这里三餐管够,每天站三个时辰的班,每个月可以领十两的赏银,赶上年节还有花红分,几年下来娶个媳妇不成问题!” 旁边一个面相凶恶的汉子听得不以为然,走过来横了那青年一眼,转头对张彪道:“我说张彪,你别忙着找替班,这地方可不是你张大爷的买卖,再者说,你知道他到底行是不行?” 张彪道:“我看没问题,光这副身板就足够了,老弟你手底下练过几年没有?” 青年微露惭色,答道:“倒是跟个师父学过几年拳脚,但都不成玩意” 张彪笑道:“练过就行,咱这差事要求也不高,只要有个百十来斤的气力,能唬人就行了,老弟你高姓大名?宝乡何处?” 青年微笑道:“敝姓李,贱名乐山,岳州人士。” 张彪道:“我叫张彪,人送外号金刚腿,这样吧,你先进去到账房报个号,领五两银子,等我站完这班后带你去见见黄总管,把这事一说就行了。” 李乐山含笑点头,道声多谢,抬腿正要向门里迈。那凶脸的汉子忽然伸手一拦,说道:“朋友等一等,在下周青,相逢即是有缘,以后你真要是加入进来,咱们就是同班,大家可要多多亲近啊!”说着抬手向李乐山伸来。 李乐山忙伸手道:“不敢!”,不料手刚一抬就被周青死死攥住。 后面还有两个站班的汉子,看出周青不怀好意,说道:“老周,你手底下可悠着点。” 周青冷笑道:“咱们哥们儿以后一起当班,彼此亲近亲近又有啥的?”一边说一边手中加劲。这家伙平日里好练铁砂掌,没事时常装满一袋铁砂,悬在半空,以掌挥击,几年下来双掌练出一层寸许厚的老茧,十指关节又粗又大,普通的瓷碗在他手里一捏即碎。 看着李乐山眉头紧蹙,脸上已然变色,张彪心中不忍,说道:“老周,你差不多得了,人家可不像你,练过铁砂掌。” 周青根本不理他,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手上的劲越来越强。李乐山似乎快撑不住了,低声道:“朋友留面子,朋友留面子!”后面两个汉子也跟着劝道:“行了行了,人家已经服软了,以后咱们还要一起当班呢。” 周青感觉这记下马威已经产生了效果,自己目的已达,遂冷笑一声,五指一松想把手撤下来,不料对方仍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周青一怔,又用力抽了几下,仍然没能抽动。最后使出浑身力气,不料这只手好像长在对方掌中一样,任他如何发力也抽不出来。 周青这才明白,对方的手劲远较自己要大得多,方才是故意装出一副不支的样子逗他玩的。想到这当即勃然大怒,叫道:“好小子,你敢消遣大爷!”说着左手握拳,砰一声击在对方胸膛之上。李乐山恍如未觉,连身子都没晃动一下,周青却好像一拳打在花岗岩上,痛不可当。仔细看去,整个拳头又红又肿,连皮也快破了。一时间羞愤难抑,狂叫道:“他妈的!你小子身上穿着铁甲!”说着又要挥拳击去,忽想起刚刚吃的亏,拳头硬生生的举在空中,看着好不尴尬。 李乐山也不答话,用另一只手将胸前的衣扣解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旨在告诉对方自己并未身着甲胄,是凭实打实的真功夫震伤对手的。 这一下门口四人全傻了眼,原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实有一身惊人的艺业。 张彪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苦着脸道:“李兄弟,李大爷,咱们有眼不识泰山,您老真人不露相,还望高抬贵手,别跟我等一般见识。” 李乐山笑道:“张大哥说的哪里话?在下确曾练过几手,但自己都觉得丢人,幸好这位周兄不以见弃,我对他也是相见恨晚,拉着手实在舍不得放哩。”就听嘎巴一响,周青登时汗出如浆,脸白的像张纸一样。 这时门洞内传来一声咳嗽,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踱着方步,慢悠悠的来到门外,见此情形当即眉头一皱,说道:“什么事啊?一伙人堵在门前吵吵嚷嚷,还有点规矩没有?” 张彪等人连忙上前,躬身道:“黄总管!” 见对方总管出面,李乐山这才松手放开了周青,只见周青那只手肿得跟馒头一般,哭丧着脸对那中年人道:“总管大人,不知哪里冒出这么个家伙,蛮不讲理,上来没说几句就把小的手骨捏断了,您可千万不能轻饶了他。” 张彪在旁边有些听不下去,凑过来道:“黄总管,方才是这么回事”遂将经过简要的说了一遍。 那黄总管听完乜了李乐山一眼,过去抬起周青的手臂瞧了瞧,鼻子一哼,说道:“看这情形,你小子的铁砂掌从此就算废了。” 李乐山笑了笑,插口道:“总管大人,这位周兄懂不懂铁砂掌单说,但若说以后不能再练功,那您老可就说笑了。” “哦?”黄总管听他语带讥讽,不由把眼一翻,冷冷地道:“尊驾的意思是,我连他伤有多重都看不出来吗?” 李乐山耸了耸肩,说道:“适才这位周兄仗着会些硬功,随意出手伤人,在下这才略施惩治,捏断他两根指骨,让他冷静些日子,只要将断处正好,用木板固牢,再敷上些消肿之药,不出三个月便能恢复如常。” 那黄总管鼻子一哼,道:“招贤馆里有的是接骨大夫,治这等小伤还不劳阁下费心。” 李乐山笑道:“那是自然,但总管大人随随便便就断言这位周兄一身武功已被我所废!这个在下可实在担当不起。” 黄总管老脸一红,打个哈哈道:“看来尊驾果然不简单,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尊驾到这里所为何来?” “我听说贵宝地对练武之人很是热情,所以专程投奔于此,想找个差事混口饭吃。” “以阁下的身手,想必不是只为来当个看门的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这位张兄认为我可以当个站班的,不知总管您觉得我适合干些什么差事呢?” 几番话下来黄总管只觉对方言辞犀利,一时之间莫测高深。遂沉吟道:“那也难说,总之阁下已够进门的资格了,请,咱们去里边谈!”说完伸手向里一比。 李乐山忙道:“不敢,总管先请!” “阁下远来是客,请!” “在下来此只为混口饭吃,以后还要总管多加关照,还是总管先请!” 黄总管哈哈大笑道:“朋友真太客气了,咦?你身上怎地这么多灰尘!来,我帮你掸掸。”说罢扬手便向李乐山身上拍去,他掸土是假,试探是真。下手的方位全是对方周身大穴。 李乐山抱臂于胸,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黄总管见他既不躲也不避,但每当自己手掌发出,对方必有一根指头提前等在那里,指尖正对着自己掌心的‘劳宫穴’,若真一掌拍下,必被对方戳中穴道。 黄总管连换几次手法都没能逃出对方的预判,微微一愣,才看出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也明白人家一直给自己留着面子,没像对周青那样令自己出丑,不由颇感惭愧,勉强一笑道:“李朋友真是太客气了,如此说来,黄某先行一步。”说罢率先朝门内走去。李乐山面露微笑,在后面趋步相随。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天井来到前厅,宾主落座后黄总管吩咐手下献上香茶,端着茶杯一边吹着水里的茶叶,一边道:“李朋友初次光临,黄某给阁下简单介绍一下这里的规矩,这座招贤馆按照宾客的等级分为内外两馆,像咱们眼下所在的就是“外馆”,只是为道上的朋友提供一个临时的落脚处,吃饭两荤两素四菜一汤,睡觉有大通铺。想住多久住多久,不想住走时还可领十两银子。只要能跟门口那几个小子过几招便有资格进入,这里我家主人并不很看重。但如果我们发现有身怀绝技者,便会请到“内馆”去,那里的待遇可就完全不同了,一日三餐,美酒珍馐任君挑选,每人有单独的住所,甚至还有专人伺候,需要银两随用随支,只要数目不太过庞大,写个条子便可到账房领取,绝不问用途。我家主人隔三岔五便会过去同大伙会晤。” 李乐山听得连连点头,说道:“都传华总盟主豪气干云,义赛孟尝,果然名不虚传。” 黄总管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的道:“其实这还不是最高待遇,这里除了外馆与内馆之外,还有一个秘密的地方,那地方没有名字,我们私底下称之为‘暗馆’,住的都是我家主人的生死之交,等闲之人不得靠近,那里不归黄某负责,详细情形我也不很了解。不过以后李朋友可须留神,暗馆绝不可随意踏足,那是我家主人的大忌,切记!切记!” 李乐山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么依总管之见,在下可够格进入内馆吗?” 黄总管道:“绝无问题,内馆亦是黄某负责主持,等会我就带李朋友过去跟大伙见见面,不过内馆鱼龙混杂,很多人相互之间关系微妙,等会李朋友到了内馆,最好也有点表现,以免被他人看轻下去。” 李乐山笑着一揖道:“全托总管大人关照!” 因为李乐山方才为他保存了颜面。黄总管心怀好感,当即道:“不知李朋友擅长何种兵刃?黄某替阁下准备一把带上。” 李乐山笑道:“不必了,李某只凭自己这双手就可以了。” “哎!”黄总管伸手一摆,道:“这怎么行?身无兵刃哪像个武林中人!李朋友来到这里再不要客气”跟着自顾沉吟道:“嗯,宝剑赠英雄,来人啊!取一口剑来!” 转眼有人将一口宝剑呈上来,黄总管接在手里掂了掂,对李乐山道:“李朋友可会用剑吗?” 李乐山点头道:“会一点点。” 黄总管道:“那等会你就带上这口剑跟我过去转转。”说着将宝剑连鞘递给李乐山。 李乐山接剑在手,只看了一眼,立刻又还回黄总管手中,笑道:“这口剑锈住了。” 黄总管一怔,愕然道:“怎么会呢?”说着便要拔剑细观,哪知一下竟没能拔出来。讶异中再次用力一拔,竟还是不成。仔细看去,只见那鞘的吞口处不知为何竟向内凹进,死死的将剑锋咬住。黄总管何等聪明,惊愕中立时明白过来,这是对方在接剑的瞬间用指力将剑鞘捏变了形状,这一手功夫虽说不上如何高深,但像李乐山这般谈笑间一蹴而就,不露一丝痕迹,放眼整个招贤馆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想到这不禁心头一震,用衣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深施一礼道:“在下有眼不识高人,还望李大侠恕罪。” 李乐山忙拱手还礼,笑道:“告罪告罪,李某不过是跟总管开个玩笑,总管怎地认真起来?今后李某住进这里,还要靠总管多多关照。” 黄总管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微一沉吟,随即唤来两个下人,交待一番后转头对李乐山道:“李大侠,这里太委屈你了,若不嫌弃请随我至舍下一叙。” 李乐山笑道:“不必,这里已经很好了。” 黄总管道:“这里接待的都是无名小辈,李大侠这等人才光临招贤馆,实乃我等之福,没说的,我已命人在敝处安排了一桌酒席,李大侠一定要赏脸,快请快请。” 见对方盛情难却,李乐山也不再推辞,起身跟着黄总管一齐走出大厅,二人穿过一条甬道,最后来到了一座幽静的独院内。 李乐山进屋后举目环视,见这里家具陈设皆有品有味,与外面乱哄哄的气氛截然不同,不禁连声称赞。 黄总管笑道:“此处便是黄某的私宅,眼下酒席已然备妥,李大侠快请入席。” 二人坐定,黄总管先斟满一杯酒,起身肃然道:“在下黄元泰,先敬李大侠一杯。”说完仰脖一饮而尽,李乐山赶忙起身还礼,也将酒一口而干。 黄元泰道:“李大侠,先前多有怠慢,万望包涵,现在能否跟在下说句实话,阁下究竟如何称呼?” 李乐山道:“在下就叫李乐山。” 黄元泰挠了挠脑袋,面露难色的道:“本来敝人打算这就派人进城,将总盟主请过来,这下恐怕不太容易了!” 李乐山笑道:“总管大人何出此言?” 黄元泰道:“李大侠人才难得,理应立刻得到总盟主的接见。只是阁下实在有些名不见经传。在下虽可以替你向上面推荐,但只怕会有人不服。” 李乐山哈哈大笑道:“多谢总管大人美意,小弟确实初涉江湖不久,尚未闯出什么名堂,眼下能进到内馆便很知足了,想先站稳脚跟,再图后计。” 黄元泰也笑道:“原来阁下是刚开始闯江湖,我还奇怪怎么没听说过尊驾的大名呢。”顿了顿又道:“不过黄某还是要提醒一句,虽说我家总盟主求贤若渴,但毕竟门客太多,阁下若想出人头地,必须有一番表现才行,这里还是拳头硬的吃香。” 李乐山点头道:“李某正是不甘寂寞,想趁年轻好好振作一番,但我想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这样方能服众。” 黄元泰伸指赞道:“了不起!我看阁下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前途无可限量,有朝一日还望李大侠能多多提携在下哩!” 李乐山笑道:“黄总管这话就太见外了,若不嫌弃,以后你我二人就以兄弟相称。” 黄元泰大喜,赶忙为李乐山斟酒添菜。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酒足饭饱过后,黄元泰起身拉着李乐山的手,说道:“兄弟,眼下正是饭点,内馆所有人都在后面的酒楼内用饭,趁这机会我带你去见见大伙。” 李乐山点头道:“有劳兄长费心,小弟正有此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章 离开黄元泰的房间,二人直向招贤馆的饭厅而去,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户,但见一路石径幽深,回廊曲折,古树葱茏,竹柏交翠,行不多时,一座高耸的华楼在花木扶疏中慢慢浮现出来。 黄元泰边走边道:“前方便是内馆了,不瞒兄弟说,虽然我名义上是这里的大总管,但到了内馆其实跟个下人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群吃闲饭的大爷,一个个狂得什么似的,真他妈的!” 李乐山笑了笑,并未答言。转眼到了那高楼近前。黄元泰介绍道:“兄弟你看,这里便是所谓的内馆了,楼分三层,一层是玄关和一些下人仆役的居处,二层是厨房和一个大饭厅,三层乃是露台,站在上面可以眺望整个金陵城!另外你看到那一间间小雅舍没?那就是供内馆中人休憩之处。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配有专门的仆役负责打理。各个小雅舍间都由过道隔开,可以来往也可以隔绝,里面的家用比城里最好的客栈还讲究。” 李乐山一边观望一边感叹道:“方才见到前面外馆的安排,我还觉得传言有所不实,现在见到这内馆的布置,才知道华总盟主对待朋友实在是够意思了。” 黄元泰笑道:“兄弟,你可别暗骂我们势利,实在是这世上名不符实的人太多,走吧,咱们直接去楼上的饭厅。” 二人穿玄关登楼梯径上二楼,来到饭厅一看,好家伙,诺大一座厅堂内摆有二十余张红木大桌,每张桌子周围放着八把红木太师椅,纵然如此,大厅内还是有许多宽裕的空间。此时正值晚膳时分,厅内约有四五十人正在用饭,有的五六人聚在一起,有的三两人共用一桌,也有的一个人独倨一席。 黄元泰领着李乐山穿厅而过,每过一桌都主动向对方拱手微笑打着招呼。有的朝他点头回礼,有的瞥了他一眼后低头继续吃饭,其中尤属一桌五人同席的最是喧闹,对黄元泰根本视若无睹,望也不望一眼。旁若无人的在那里高谈阔论,喝酒猜拳。 李乐山见这一桌人如此态度,不禁好奇的问道:“黄兄,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黄元泰赶忙以手掩口,压低声音道:“兄弟,这帮人可惹不起,他们原是关外一伙聚啸山林的强匪,人称‘辽东五虎’,五个人异姓结拜,分别是老大插翅虎蒋鹏、老二铁甲虎沈阳、老三拦路虎韩涛、老四巡山虎杨远、老五笑面虎曹义。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积案如山,不知为何那年忽一齐投奔来此,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出入成群,在内馆一向飞扬跋扈,平时大家为免生事,都让其三分,就连华总盟主也对他们睁一眼闭一眼。” 李乐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未予置评。 跟着黄元泰冲另外一俩人桌的努了努嘴,说道:“你看那桌的两个人,那倒是真正的同胞弟兄,本是打渔出身,据说水中功夫很是了得,在太湖一带提起谭氏三雄可谓无人不知,谁料到某天老大谭杰忽然暴毙,而后谭飞谭亮这哥俩就来到了招贤馆,想必是惹上什么厉害的人物,想借着我们总盟主这棵大树栖身避祸呢!” 李乐山点点头,转头又向别处望去,只见那边一张桌旁坐着个胖大的和尚,生得满脸横肉,相貌十分凶恶,此时正独自一人对着一桌酒席大快朵颐,桌子上已有七八把空酒壶,这时一个小厮正端着酒壶从旁边经过,这和尚问也不问一声,一把抄过在手,揭开壶盖,将酒倒进一只大碗里,咕嘟嘟一口喝干,同时另一只手抓起一盘牛肉,几下扒了个干净,一边吃着一边连声嚷着:“添酒添肉,快快!” 李乐山看得啧啧称奇,黄元泰低声告诉他,这和尚法号壁峰,据说曾在五台山出家,后来因不服管束屡坏寺规,被众僧一齐声讨,结果他一怒之下打破山门,推倒金刚,打伤数十人,最后还是文殊院的长老亲自出手才把他制住,从此将他逐出寺门,再不承认其佛门弟子的身份。打那开始这和尚浪迹江湖,专干黑吃黑的营生,只要听说哪里有人劫得大宗财货,这凶僧必要找上门去,强要从中抽头。对方同意还罢,倘若不从,他就大开杀戒,将财货全数据为己有。因此那些绿林黑道无不对他又恨又怕。不过此人向来只对绿林中人下手,很少欺负寻常百姓,因此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算太坏。那一年正好被华总盟主遇上,二人不知何故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我家主人技高一筹,战败了凶僧,他输得心服口服,自愿追随,我家主人本想安排他进镖局做事,但又担心他惹祸,因此便将他安顿在此。 李乐山听得不住点头。他俩说说谈谈,最后走到一张男女两个人的桌前,那二人见黄元泰走近,竟主动起身道:“黄总管!” 黄元泰赶忙还礼道:“不敢,贤伉俪快快请坐!” 那男子见到他身后的李乐山,问道:“这位兄台看着面生的紧。” 黄元泰介绍道:“这是咱们招贤馆新来的一位朋友,名叫李乐山,李大侠!” 那男子忙道久仰。并自我介绍道:“在下傅少峰,这是拙荆关小兰。” 李乐山抬眼打量,这傅少峰三十多岁的样子,生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神色间隐有一丝郁色,那女子也已年过三十,肤色白腻,容貌温婉。二人俱是一派端庄,与其它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武夫迥然不同。李乐山心生好感,遂抱拳道:“在下初来乍到,冒昧识荆,今后还望贤伉俪多予关照!” 傅少峰微笑道:“尊驾太客气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快坐过来,大家一起叙叙。” 其时黄元泰与李乐山已用过晚饭,但见对方如此盛情,便各自倒了一杯酒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夫妇二人其实颇有来头,傅少峰本是山西武林名宿凤凰刀傅天明之子,自幼天赋过人,后被华山派掌门人云中岳一眼相中,收为亲传弟子,被公认为是将来华山派掌门传人的不二之选。谁知造化弄人,傅少峰在华山派学艺时,与同门师姊关小兰相互爱慕,日久生情,最后竟然珠胎暗结。事情一经败露,整个华山派一片哗然,这华山派乃是中原七大门派之一,素以门风古板著称,因此二人的行径实可谓大逆不道。云中岳本欲将他俩人逐出山门,又实在舍不得傅少峰,最后只将关小兰一人清走,傅少峰也自知有负老师的厚望,深以为愧,答应师父再不与关小兰相见。 其实这是傅少峰与关小兰私下商议的权宜之策,傅少峰表面上与关小兰一刀两断,却暗中在山下寻了一间民居,将关小兰秘密安顿下来,等孩子生下后再找机会通知家人将母子接走。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某一日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伙不速之客,每个人黑纱遮面,见到关小兰后不由分说,群起而攻,本来关小兰的武功并不弱,但她当时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且势单力孤,怎敌对方七八人联手围攻,一时间身上多处受伤,眼瞅着就要命丧当场,危急时幸好傅少峰赶到,驱走了那伙凶徒,救了妻子一命,不过关小兰却因此伤了胎气,不幸流产。 眼见妻伤子亡,傅少峰自是肝肠寸断,悔恨交加,他虽不清楚那伙凶徒的来历,但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华山派一手造成的,若非是他们将关小兰逼下山门,又何至于发生这等惨祸?一怒之下傅少峰跟谁也没打招呼,带着关小兰私自离开华山,从此二人以“凤凰双刀”之名号闯荡江湖,发誓再不用华山派的武功,更不以华山派门人自居。 由于傅少峰自幼家道殷实,后又一直在华山上学艺,从未在生计方面操过心,因而对四海为家的生活极为不适,很快二人的盘缠便花光了,这下傅少峰犯了难,他德行高,脸皮薄,既不能仗着武功去打家劫舍,更舍不下脸去街头卖艺,就连给人保镖护院都觉得颜面无光,万般无奈下,这才来到华天雄的招贤馆中,本打算住一阵就离开,结果一呆就是两年。当然,种种始末缘由就非是黄元泰所能知晓了。 傅少峰出身武林世家,气度谦和,彬彬有礼,毫无等闲江湖人那般粗野之气,而这李乐山似乎也读过不少书,因此二人一见如故,谈得甚是投机,关小兰为人热情,落落大方,笑着问李乐山道:“李兄弟今年贵庚?” 李乐山答道:“在下二十有七。” 关小兰点头道:“李兄弟,愚夫妇痴长你几岁,托大叫你一声兄弟,你不会嫌弃吧?” 李乐山忙道:“小弟求之不得,在此便以这杯酒水为敬,望兄嫂今后不吝赐教!” 凤凰双刀高兴的举杯在手,三人共饮而尽。 关小兰又问道:“兄弟可有家室?” 李乐山摇头道:“尚未娶妻!” 关小兰道:“兄弟年纪也不小了,难道就没个意中人吗?” 李乐山笑道:“意中人倒是有,奈何在下衣食尚且不全,岂敢拖累于人!” 关小兰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兄弟昂藏七尺,器宇不凡,哪有不自信之理?告诉嫂子是哪家的姑娘,嫂子去帮你说说!” 话刚出口,忽听旁边一桌人齐声哄笑,李乐山循声一望,正是辽东五虎那伙,就见笑面虎曹义转头看向关小兰,啧啧地道:“傅家嫂子,咱们也认识快两年了,嫂子你怎地从来不问问我曹义成家没有?怎么不想着帮兄弟我张罗张罗呢?” 旁边巡山虎杨远讥笑道:“老五你别不识好歹了,你也不看看新来的那小子面皮生的多白净,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德行?” 曹义眼睛一瞪,大声道:“怎地?长得不好还不许讨老婆了?” 关小兰怕他找茬闹事,赶忙打圆场道:“曹兄弟喜欢什么样子的?说出来嫂子帮你留意着点。” 只见那曹义眼珠一转,一脸亵笑地道:“我就想找个嫂子这样的女人,要不是傅大哥已捷足先登,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嫂子追到手!”语罢五个人又是一通放肆的大笑。 凤凰双刀与这些江湖草莽一向难以相融,在招贤馆中也最是势孤力单,他们深知自己寄人篱下,平时就逆来顺受,处处小心,因此关小兰虽被曹义当众调戏,也强忍着没有发作。 李乐山却听不下去了,拳头一捏就要起身,旁边黄元泰看在眼里,赶忙在桌子底下碰了他一下,同时傅少峰也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用极低的声音道:“兄弟,别理他们,犯不上!”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西湖醋鱼走至辽东五虎那一桌,一时间整个大厅鱼香四溢,李乐山微一沉吟,转头问黄元泰道:“黄兄,为何咱们这一桌没有那道菜?” 黄文泰忙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在这里吃饭可以随意点菜,那道菜是五虎兄弟自己点的。” 李乐山笑道:“如此说来,兄弟也想尝尝这道菜,我平时就爱吃鱼,常听人说西湖醋鱼如何美味,却一直没机会尝尝。” 黄文泰笑道:“这有何难?”说罢举手一招,便要命人下厨去做,这时忽听插翅虎蒋鹏对那端鱼的小厮道:“把这鱼给总管那桌端过去。” 笑面虎曹义不禁一愣,问道:“大哥这是为何?” 蒋鹏一脸不屑地道:“咱哥们这些年什么没尝过?不如让给那些没见识的人尝个鲜。” 曹义见他借机自抬身份,也不再支声了。 李乐山倒毫不在意,朝小厮一招手道:“端过来我看看。” 小厮依言端至,李乐山凑过去提鼻子一闻,忽然皱着眉道:“这鱼怎么是臭的?” 黄元泰闻言一怔,愕然道:“兄弟,这怎么可能呢?这都是刚从塘里捞上来的鲜鱼,怎么能是臭的呢?不信你尝尝!” 李乐山突然脸色一沉,冷冷的道:“连畜生都不吃的东西,你要我尝?”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立时一片寂静,每个人都震惊的望向李乐山。黄元泰冷汗直冒,不明白李乐山为何突发此言,一下把最难惹的辽东五虎全给骂了。正想着说些什么来补救时,就见眼前人影晃动,巡山虎杨远、笑面虎曹义同时扑至,一人挥拳,一人出脚,朝着李乐山夹击而来。 李乐山头都没回,身子微微往前一挪,立时让出空来,二虎收势不及,杨远一拳打中曹义面门,曹义也一脚将杨远踹翻在地。李乐山一招未发,二虎趴下了一对儿。 这边三虎看得又惊又怒,齐霍然而起,蒋鹏盯着李乐山,只觉得这个新来的年轻人高深莫测,转头冲黄元泰大声道:“姓黄的,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把什么人招进来了?” 黄元泰看看蒋鹏又看看李乐山,一时间张口结舌,讷言无语。 李乐山笑道:“此事跟黄总管有什么关系?这位兄台怎地胡乱咬人?” 蒋鹏恶狠狠的盯着李乐山,森然道:“阁下这是存心跟我弟兄过不去了!” 李乐山哂然一笑道:“没办法,在下素有洁癖,既然今后决定在此处落脚,必须打扫一下环境,将污垢清理一番。” 话说得难听至极,蒋鹏哪还按耐得住,厉吼道:“你找死!”向旁边铁甲虎沈阳,拦路虎韩涛一使眼色,二虎心领神会,三人同时纵起,呈品字形落在李乐山周围,将他嵌在当中。关小兰见他们公然以多欺少,再不能袖手旁观,当即站起身来,准备过去为李乐山助阵,旁边傅少峰伸手一拉妻子的臂弯,低声道:“放心,李贤弟没事的。” 那边铁甲虎沈阳见李乐山后背空门大敞,认为机不可失,猛地一使招黑虎掏心,一拳狠狠朝李乐山后心打去,李乐山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身子直向前飞去,前面的正是拦路虎韩涛,见李乐山飞至,一招推窗望月出手,双掌砰地击在李乐山胸口。李乐山就像个皮球一般,沿着来路倒飞而去,未等落地,蒋鹏一跃而至,凌空抓住他的身子,双手一托,将李乐山整个高举过顶,照准远处一根合抱粗的厅柱,大喊道:“去你妈的!”说罢将他整个人狠狠掷了出去。 关小兰“啊”的一声惊呼,眼看着李乐山即要撞柱而亡,说也奇怪,半空中就见他身子微微一摆,不知怎地,竟转朝壁峰那桌飞去。砰一声跌在桌上,直震得碟盘纷飞,汤水四射。 大和尚本来正悠悠然的坐山观虎斗,这一下奇变陡生,壁峰猝不及防,被溅得满身满脸都是汤水,偏偏桌上还有个涮肉用的小火炉,里面满是炽红的火碳,这一下震得四处乱迸,也是凑巧,有两块正好落在壁蜂的光头上,吱吱作响,疼得大和尚直蹿起丈高,一边不住将头上的热碳扇去,一边朝着蒋鹏破口大骂道:“直娘贼!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吗?” 那边蒋鹏也是大惑不解,自己明明是朝厅柱掷出的,何以那姓李的会飞到壁峰的桌子上?正欲分辩时,忽眼光一扫,不由大吃一惊。就见沈阳与韩涛两个人不知何时都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哪知道,适才李乐山趁沈韩二人近身时,以极快的手法点中了二人的穴道,二人在击中李乐山的一瞬间均是浑身一震,随即缓缓地瘫在地上。 李乐山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望着蒋鹏摇头道:“你这厮好没道理,咱两家打架,这位大师父却碍着你什么了?人家好好在这边吃着饭,没招你没惹你,你却故意将我往人家这边砸,这一石二鸟的手法可高明得紧呐!” 壁蜂本就气急败坏,李乐山这一番火上浇油更是令他暴跳如雷,哇哇怪叫道:“弥陀佛!姓蒋的,你他妈竟敢欺负到洒家头上!休走看招!”说着话一步跃至蒋鹏近前,巨掌挟风,朝着蒋鹏的面门狠狠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章 蒋鹏急道:“大师,你听我解释!” 怎奈壁峰人到掌到,根本不给他机会。 蒋鹏知道这壁峰非同小可,无奈下只得出手招架,三招两式一过,蒋鹏只觉对方出手极重,震得自己两臂发麻,也不禁火往上撞,喝道:“好你个贼秃,说翻脸便翻脸,再不住手蒋大爷就不客气了。” 壁峰喝道:“王八蛋要你客气!” 蒋鹏怒极,出手再无保留,二人拳来脚往,在这大厅中战成一团。 此时巡山虎杨远和笑面虎曹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二人彼此中了对方一招,受伤都不太重,起身正要寻李乐山拼命,突见那边大哥正与壁峰激战在一起,看情形似乎渐有不支,他俩顾不上去管李乐山,急忙加入战团为蒋鹏助阵,壁峰一人独战三虎,毫无半点惧色,一双巨掌上下翻飞,不但不落下风,还越战越勇。 黄元泰在一旁幸灾乐祸,假惺惺的劝道:“大师父、蒋大侠,这不过是一场误会,看在黄某的面子上,大家都快些住手吧!”此话若是华天雄来说,那场上双方谁也不敢不听,怎奈他黄元泰的面子太小,这里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因此双方均是充耳不闻,兀自酣斗不止。 此时李乐山倒轻松起来,从旁边拉过张椅子,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 黄元泰凑过来道:“兄弟,真有你的,这招驱虎吞狼实在高明,不过你看着,这大和尚恐怕要吃苦头了。” 李乐山不解道:“黄大哥何出此言?那蒋鹏的武功也未见如何啊!” 黄元泰一笑,摇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这蒋鹏人称插翅虎,并非指他武功如何了得,而是他有一种独门暗器,暗器淬有剧毒,除非他自己的解药,否则中者必死无疑!” 李乐山闻言双眉一皱,正待细问,场上已然发生变化,就见蒋鹏打着打着忽往后一撤,跟着又重新挺进,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已暗中将一枚指环套在右手中指之上,环面镶有尖刺,瞄准个机会,抖手一拳,直向壁峰胸口打去。壁峰毫无防备,见对方一拳攻至,想也不想便出掌相格。拳掌相交,壁峰啊的一声倒跃而出,举掌看去,手心赫然出现一个小黑点,同时整条手臂一阵发麻,工夫不大,连膀子都转不动了。 蒋鹏在旁边嘿嘿冷笑道:“你这疯僧逼人太甚自讨其辱,这可怪不得别人。” 壁峰知道是中了对方的暗算,一时惊怒交加,急道:“无耻狗贼!快将解药拿来!” 蒋鹏鼻子一哼,道:“解药可以给你,但你这种态度可不行!” 壁峰怒道:“你待怎样?” 蒋鹏眼珠一转,狞笑道:“须要你跪下来,朝我们兄弟每人磕一个响头,道一声不是,大爷我便赐你解药。” 壁峰何等样人,哪受得了这等侮辱!嗷一声飞扑而上,欲与对方拼个同归于尽。但蒋鹏这毒药实在厉害,只片刻功夫已传遍全身,壁峰行动不灵,被蒋鹏一脚踹出数丈,一连七八个滚儿倒地不起。 黄元泰担心闹出人命,赶忙跑过去,强笑道:“蒋大侠莫再开玩笑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快取解药给大师父服下,再耽搁下去恐怕会出大事啊!” 蒋鹏啐道:“放屁!姓黄的,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你是不是也想尝尝咱家毒针的滋味?这贼秃一向蛮横无理,老子非给他个教训不可!”一句话骂得黄元泰直咧嘴,站在那里敢怒却不敢再言。本来周围还有几个想帮着说情的,一见蒋鹏好像个疯狗一般逮谁咬谁,都打消了念头,谁也不愿过去自讨没趣。 这时忽听一阵衣袂声响,一条人影如飞鸟般掠空而至,探单臂,箕五指,直向蒋鹏面门抓去,这一下事发突然,蒋鹏才觉眼前一花,杀招已攻至近前。情急中无暇多想,疾举双掌护住面门。那人就势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往背后一拗,同时伸脚在他膝弯处一蹬,蒋鹏当即单膝跪地,一下也动弹不得。 这一下变生肘腋,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蒋鹏,一眨眼便命悬人手,出手的竟又是那个李乐山!他此举虽属偷袭,但在场众人不但不以为忤,反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旁边杨曹二人见蒋鹏被李乐山制住,投鼠忌器,均不敢贸然上前解救,只站在那里大骂道:“阴险小人,快放开我大哥!” 李乐山理也不理,一把摘下蒋鹏指上的钢环,拿到眼前看了看,跟着翻手一扣,将指环狠狠按在蒋鹏肩头,蒋鹏闷哼一声,转过头瞪着李乐山,怨毒的道:“小子,你他妈够狠!我辽东五虎与你到底有何仇恨?”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阁下若再不拿出解药,那便是跟自己有仇了。” 蒋鹏把牙一咬,点头道:“好!老子今天认栽了!”转头对曹义道:“去我房中把解药取来,在那个蓝色的匣子里。” 曹义急匆匆跑去,转眼便取来一个小瓷瓶。李乐山说道:“请先替那位大师父疗毒。”曹义迟疑的看向蒋鹏,蒋鹏无奈的道:“按他说的做!” 曹义只得走到壁峰身旁,此时的壁峰已面呈黑紫,瘫坐在地上,双眼失神的望着场上的一切。 曹义拔去瓶塞,将里面一些粉末倒进一碗水中,给壁峰灌下,同时又将一些粉末涂抹在壁峰手掌伤处,和水揉入创口之内。那毒发的快去的也快,工夫不大,壁峰便觉身上麻木感消退,虽然手上的伤口还有些疼痛,但臂膀已能转动,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一句话也不说,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一步一步向蒋鹏走去。 杨远和曹义见势不对,有心过去阻止,但一见壁峰这副怒目金刚的架势,竟吓得生生伫在原地,一下也不敢乱动。 这时李乐山已放开了蒋鹏,但他身上毒性发作,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壁峰走到蒋鹏身子旁,低头凝视良久,蓦地一口浓痰吐在蒋鹏的脸上,鄙夷地道:“这等鼠辈,杀了还嫌脏了洒家的手。” 李乐山笑了笑,道:“大师息怒,此人眼下已无缚鸡之力,大师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壁峰虽不屑占这个便宜,但心中积怒难平,抬头横了李乐山一眼,哼道:“你休要以为救了洒家,洒家便会承你的情,若非你一开始故意生事,哪惹来这许多麻烦?” 李乐山故作委屈道:“大师这可错怪在下了,在下初来贵宝地,不愿受这五虎的欺负,谁知道会将大师也牵扯进来,这可绝非在下本意。” 壁峰虽浑却也不蠢,他见了李乐山的身手,知其武功远在蒋鹏等人之上,方才被蒋鹏擒住扔在半空,其中必有蹊跷,但无论如何人家毕竟救了自己一命,众目睽睽下壁峰也有些挂不住,朝五虎等人怒视一眼,转身大步离厅而去。 李乐山目送着壁峰的背影,对旁边呆若木鸡的曹义道:“阁下若再不给令兄疗毒,恐怕插翅虎要变成插翅鬼了。” 一句话立时将曹义点醒,慌忙过去为蒋鹏灌药解毒。 此时辽东五虎中蒋鹏身受剧毒,沈阳与韩涛被点中穴道瘫倒,唯有杨远和曹义二人尚无大碍,但此时俩人斗志全失,如斗败的公鸡般蔫头耷脑,再无之前那副嚣张的模样。 片刻后蒋鹏恢复过来,起身对李乐山道:“姓李的,算你厉害!我们弟兄技不如人,今天栽在尊驾手上无话可说,但招贤馆不是你李乐山撒野的地方,等回头到了华总盟主面前,自会有你好果子吃,你给我等着!”说罢向另外几个一招手,道:“走!咱们找总盟主评理去。” 李乐山笑道:“是非自有公论,李某随时恭候诸位的大驾。” 三人扶起沈阳与韩涛,在众人的哄笑下,灰溜溜的退席而去。 辽东五虎一离开,在场众人顿时过来将李乐山围在当中。他们不少人都曾受过五虎的欺负,今日李乐山此举无疑大快人心,一时间所有人都对李乐山赞不绝口,称他智勇双全,一身是胆。 黄元泰尤为得意,拉着李乐山的手站在众人中间,眉飞色舞地道:“诸位朋友,黄某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这位李兄弟是今日下午才来到咱们这招贤馆的,人家虚怀若谷,不露锋芒,本来只是求一个门前站岗的职位,但我老着脸皮说一句,黄某虽不才,却慧眼识英雄,一眼便看出此人绝非等闲,因此破格让他直接进入咱们内馆,哈哈,不成想李兄弟甫一登场就大显神威,为大家出了一口恶气,料那辽东五虎今后定会将尾巴牢牢夹紧,再不敢横行无忌了。今日过后,别说整个招贤馆,便是江湖之上,相信咱们这位李贤弟很快便会名声远扬了!”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既赞叹李乐山的英雄壮举,亦对黄元泰的识人之才称道有加。 这时傅少峰在一旁开口道:“今天李贤弟当众折了五虎的威风,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少不得去总盟主那里恶人先告状,虽然李兄弟人才难得,但毕竟初来乍到,为了李兄弟而得罪辽东五虎,恐怕总盟主未必肯干,接下来李兄弟还需做好应对之策,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凤凰双刀都会站在李兄弟这一边的。” 李乐山一笑道:“多谢贤伉俪盛情,不过二位无需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李某绝不会累及旁人。” 关小兰愤然道:“这些年我们也实在受够了,早就想给那五人一点颜色看看,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忍气吞声,难得兄弟为我等出头,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 李乐山含笑称是。黄元泰见这一通大闹后大厅中杯盘狼藉、桌椅翻倒,遂命下人收拾干净,待一切妥当后,时辰已晚,黄元泰朗声道:“诸位,今日真是大快人心,现在饭也吃了,气也出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亲近的日子,现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众人闻言,纷纷与李乐山拱手话别,一哄而散。 黄元泰拉过李乐山,道:“兄弟,你跟我来。”二人出了内馆大厅,一路又回到了黄元泰的私人居所。黄元泰将李乐山让进屋内,把门一关,说道:“兄弟,若不嫌弃,便先委屈你在这里住上几日,你看如何?。” 李乐山不解道:“黄大哥,这不是你的私宅吗?” 黄元泰道:“不错,按说本该在内馆中给你安排个房间,但是你今天当众揍了五虎,对方必然怀恨在心,那是一伙不择手段的亡命徒,他们明着干不过你,必会暗中想法子加害于你,所以愚兄左思右想,决定让你先在我这里住几日,至少等我家主人出面把事情平息后再说。” 李乐山笑道:“多谢大哥关照,但大可不必,你让我住在这里,你去哪里睡觉?” 黄元泰将手一摆,道:“哎!愚兄乃此地的总管,还找不到个睡觉的地方吗?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跟我客气了!” 见对方一片盛情,李乐山也不再推辞,道一声:“那兄弟便却之不恭了。” 黄元泰很是高兴,俩人又闲谈片刻,黄元泰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清晨,李乐山刚一睁眼,便听外面叩门声响,打开一看,见是两个青衣小童,一人端着一盆热水,一人端着一套崭新的衣衫,见李乐面露疑惑,一小童道:“黄总管吩咐我俩前来服侍李大爷洗漱,请李大爷试试这套衣服合不合身。” 李乐山也不推辞,将二人让进房间,漱口净面后将新衣穿在身上,竟颇为合体,这时房门一开,黄元泰走了进来,李乐山赶忙过去道:“黄大哥,你不必如此。” 黄元泰呵呵一笑,道:“兄弟,看来你还没有习惯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已然是出入内馆的人物了。是我家主人的座上之宾,这些不过是我们这里基本的待客之道,请你务必接受,否则我家主人还以为是愚兄我待客不周,这我可担当不起啊!哈哈哈哈!” 他这一说,李乐山自然再无话讲,只得道谢接受。随后黄元泰将两小童遣开,对李乐山道:“兄弟,今天一大早,辽东五虎便动身离开招贤馆,想必是进城去向总盟主告状了。” 李乐山无所谓的一笑,看着黄元泰,饶有兴致的问道:“以黄大哥对华总盟主的了解,你认为华总盟主会如何处理此事呢?” 黄元泰沉思有顷,说道:“老实讲,我家主人也对那五人看不上眼,但他素以仁义立世,也被这二字所累,很多时候也很无奈,贤弟出手惩治五虎,他心里必定是激赏的,不过那五人到招贤馆的时候可也不短,也曾经替主人出过一些不大不小的力气,再加上他们江湖上朋党甚多,我想主人为了维稳,表面上很难偏袒贤弟,多半会是居中调解,让你们双方握手言和。” 李乐长闻言点了点头,叹道:“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章 转眼五日过去,这些天李乐山每日在招贤馆中吃饭喝酒,闲逛聊天,结识了内馆每一位好汉,大家惺惺相惜,处得极为融洽。然而黄元泰却隐隐有些不安,自从那日辽东五虎进城之后,镖局方面没有一点风声,甚至连个调查的人也未见一个,而那五虎也再没露面。 这日晚饭过后,李乐山正与凤凰双刀夫妇在院中闲谈,忽然黄元泰匆匆赶来,开口道:“李兄弟,总盟主到了。” 凤凰双刀闻听同时起身,李乐山却镇定如恒,问黄元泰道:“总盟主人在哪里?” 黄元泰道:“此时正在后面的聚义厅内,在场的除了辽东五虎,还有不少总盟主的朋友,请兄弟你这就过去,双方坐在一起好好谈谈。” 关小兰不安的道:“李贤弟,愚夫妇一起去帮你做个人证,断不能叫总盟主光听那五人的一面之词。” 黄元泰挠了挠脑袋,面露难色地道:“这个恐怕不太合适,毕竟总盟主只请李贤弟一人过去。” 见关小兰忧形于色的样子,李乐山笑了笑道:“关大姊不必担心,华总盟主誉满江湖,相信他会秉公论处的。”说着起身对黄元泰道:“黄大哥,咱们这就去吧,可别让总盟主等得太久了。”凤凰双刀虽不放心,但看到李乐山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也就不再坚持了。 李乐山跟在黄元泰身后,二人穿过几重院落,径向后院的聚义厅走去。眼看着行至楼前,突见前方路中间站有一人,高高瘦瘦,身子挺直得如同一杆标枪。 黄元泰一见当即紧走几步,深施一礼道:“夏镖头好!这位便是新来的朋友李乐山。” 李乐山早有耳闻,夏忠良在华夏镖局位列第二把交椅,仅次于华天雄,只见此人一张坚毅的面孔,神情冷峻,不苟言笑,严肃中透着一股深沉。 李乐山从容上前,抱拳道:“在下李乐山,夏镖头请了!” 夏忠良静静的打量了李乐山几眼,微微点了下头,开口道:“李朋友可是咱们这里的名人啊,听说阁下刚一来就收拾了辽东五虎,真令人刮目相看。” 李乐山淡淡一笑,道:“不敢,李某行事只问对错,不计后果,凡是该干的事情,李某却不推诿。” 夏忠良双眼直视着李乐山,缓缓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说着一步上前,把手一伸,道:“幸会!” 李乐山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夏忠良存心想试试李乐山的功力,先暗暗运上三分真力,只觉对方手劲如恒,既不回击、亦不抵抗,微一犹豫,又加了两分劲,但觉掌中好似握着一只假手,浑不似血肉之躯。夏忠良鼻子一哼,再加上三分力道,而李乐山的手就像块顽石死木一般毫无半点反应。 夏忠良暗暗吃惊,最后几分劲不敢使尽,生怕对方猝然反击下自己抵挡不住,当下把手一松,点头道:“果然不错,请!”,说完身子一转,先一步走进了聚义厅。 旁边的黄元泰凑过来低声问道:“贤弟,你二人方才较力如何?” 李乐山长吐一口气,道:“这姓夏的不简单,不过我也没输给他。” 黄元泰一笑道:“这便行了,这里就是凭拳头说话,谁本事高,谁说话就好使。” 李乐山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昂然挺胸,迈大步走进厅门,转过屏风,但见大堂中已经坐有十余人,打眼一望,基本都是未曾谋面的生面孔,那辽东五虎赫然在列,见李乐山走进来,齐朝着他怒目而视。 李乐山正眼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注意正中央坐着的三个人,那里摆着三张太师椅,中间一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国字脸,浓眉虎目,狮鼻阔口,连鬓的虬髯绕颊于腮,神态威武至极,不问可知,正是金陵镖局联盟总盟主“金翅大鹏”华天雄,坐在他左边的是一个耄耋老僧,满脸皱纹堆垒,坐在那里眉眼低垂,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右边是一个黄面黑须的中年人,目光锐利,不怒自威。三人座椅后面,十余人或坐或站,屏息而待;夏忠良与壁峰两个人分立屏风两侧,把住大厅出口。 黄元泰趋步上前一拱到地,道:“总盟主,李乐山到了!”。 华天雄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仔细端详着李乐山,好一会后开口道:“尊驾就是李朋友吗?” 李乐山抬头看了华天雄一眼,突然转头对旁边的黄元泰道:“黄兄,干嘛跟小弟开这种玩笑?”,说完转身径向厅门走去。 这一来所有人无不为之一愣,黄元泰急道:“李兄弟,你干什么去?” 李乐山冷冷地道:“华天雄又没来,我何必要留在这里?” 黄元泰咦的一声,奇道:“我家主人就在那里坐着呀!刚才不是还问你话吗?” 李乐山摇头道:“那人不是华天雄!” 黄元泰大感愕然,急着道:“这怎么能有假呢!兄弟这时候你可不要开玩笑!” 李乐山神色一端,沉声道:“谁开玩笑了?我难道连人也不认得吗?” 华天雄听得有趣,饶有兴致地问道:“李朋友以前见过华天雄吗?” 李乐山道:“从未见过!” 华天雄笑着道:“那么你何以认定敝人不是华天雄呢?” 李乐山正色道:“我虽没见过华天雄,但江湖传言他是个谦恭礼贤,重情重义的豪杰,虽然我还不够格要他迎出中门,但堂堂华总盟主是绝不会坐着同我讲话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华天雄赶忙起身,双手一拱,道:“朋友见责极是,华某失礼了!” 这时坐在华天雄旁边的那个中年人按耐不住,大声道:“这等狂妄之徒,总盟主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李乐山用手指着那个人,问黄元泰道:“这个人是谁?” 黄元泰战战兢兢地道:“这位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孙大人!” 李乐山撇了撇嘴,道:“啧啧,官老爷果然派头十足,前日李某初到宝地,只不过与人发生了一些摩擦,不想竟惊动了官府,真叫李某受宠若惊啊!” 孙指挥闻言鼻子一哼,说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官此次是应华总盟主之邀,以私人身份出席,与官家无任何干系。” 李乐山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尊驾是客卿,李某也是客卿,尊驾又有何资格对李某出言不逊呢?” 孙指挥勃然大怒,当即拍案而起,大喝道:“混帐东西!你有几个脑袋?” 李乐山理也不理,只看着华天雄道:“敢问华总盟主,这里到底是谁的地方?” 华天雄一怔,答道:“这里当然是华某的地方,朋友何故发此一问?” 李乐山笑了笑道:“果然如此,我差点以为这是孙大人的别业呢!这位孙大人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大呼小叫,简直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 寥寥数语,句句带刺,孙指挥立刻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略显尴尬的对华天雄道:“总盟主,请恕兄弟失态,不过这小子实在太可气了!” 华天雄似对李乐山不卑不亢的表现颇为欣赏,再度起身,对李乐山拱手道:“李朋友,孙大人言语上若有得罪之处,华某代为赔罪!” 孙指挥没想到华天雄竟对李乐山如此客气,心中老大不以为然,皱眉道:“华兄,你这是” 华天雄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孙兄,你我的交情够,我才替你赔个罪!也正因为你我交情够,我才请你过来,帮我把把这位新来的朋友,总而言之,错都在华某一人身上,还请孙兄包涵则个!” 孙指挥听华天雄话虽客气,但已隐有见责之意,细一思量,自己方才的表现确实不妥,华天雄如何接待李乐山,本就不关自己的事,自己越俎代庖,且上来就这么气急败坏,也难怪华天雄会心生不满了。想到这,狠狠瞪了李乐山一眼,悻悻的回到座位,再不发一言。 华天雄也不再理他,转头看着李乐山,道:“前些日子便听说李朋友光临敝馆,华某十分欢迎,本当立即前来会晤,只因一些琐事羁身,这才耽搁了几日,还望阁下见谅!” 李乐山笑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来向总盟主讨口饭吃!” 华天雄道:“朋友言重了,蒙阁下不弃,来敝处登门赐教,这是华某的荣幸!” 李乐山笑道:“总盟主太谦逊了,谁不知总盟主义赛孟尝,对待朋友实可谓仁至义尽,就拿此刻来说,这大厅的地板擦得光洁明亮,一尘不染,坐上去绝不会弄脏衣服。” 此言一出,黄元泰立刻脸色大变,暗暗替李乐山捏着一把汗,而华天雄却哈哈大笑,说道:“这又是华某的疏忽了,黄总管,还不快为李大侠安排个座位!” 黄元泰赶忙一溜小跑从后边搬来一把椅子,华天雄一伸手道:“李朋友,请,咱们坐下来谈!” 李乐山刚一落座,那边蒋鹏已忍不住站起身,开口道:“总盟主,现在该把事情说一说了吧!” 华天雄点头道:“你们之间的过节华某已然听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打不相识,依华某的意思,不如大事化小,双方看在华某的薄面上,息事宁人吧!” 未等蒋鹏答话,笑面虎曹义却抢着道:“不行!我们兄弟在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这么欺负过,今天总盟主必须给我们主持公道。” 巡山虎杨远道:“辽东五虎虽然不才,在江湖上毕竟也小有微名,此事传扬出去,我们兄弟的脸面是小,但若有人说总盟主耳软怕事,恐会招致同道的讥笑。” 华天雄一听这话甚是不悦,愠然道:“那依贤昆仲的意思,此事当如何解决?” 蒋鹏道:“我们弟兄两年多前便已来到贵宝地,虽然吃了总盟主不少酒饭,但也没少为总盟主出力效劳,总盟主可曾记得半年前那次在长白山黑瞎子岭” 华天雄点头道:“当然,那回我们受慈济堂阮大官人之托,护送一万两纹银去长白山收购一批人参,不想竟在黑瞎子岭遭遇到强盗,镖银被劫不说,有一个趟子手还被对方打成重伤,由于事发塞外边陲,华某鞭长莫及,当时华某确实颇感头痛,幸好贤昆仲在辽东时曾与那盗魁有过一些交情,是蒋兄不远千里赶到长白山去说情索镖,最终对方看在蒋兄的面子上,退还了一半的镖银。算是保全了华夏镖局的招牌,这件事华某一直记在心里。” 蒋鹏很是得意,说道:“承蒙总盟主抬爱,这件小事还没有忘记。” 华天雄道:“自然没忘,只不知蒋兄此时提起是为何意呢?” 蒋鹏道:“我弟兄与这姓李的都是总盟主的门客,按理说都是同等身份,本无权要求总盟主偏袒哪一方,但任何事总有个入门先后之说,我弟兄两年多前便开始帮镖局办事,这姓李的前些天才进得门,交情深浅不言自明,所以我希望总盟主能将这姓李的赶出招贤馆,以儆效尤,也叫所有人明白,咱们这座招贤馆不是任人胡来的地方。” 未等华天雄答话,那边壁峰突然咆哮起来:“难道招贤馆内就你弟兄不是吃白饭的?咱们这些人谁没替总盟主出过力?要说入馆早晚,洒家四年前便已到此,照此来说,你能让姓李的走人,洒家也能让你们滚蛋!” 蒋鹏本来还觉得自己这一番话颇为有理,正等着听华天雄如何答复,哪知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偏偏还来个打蛇随棍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番话说的他无以为辩,其它四虎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尴尬至极, 蒋鹏嗫嚅半晌,对壁峰道:“这姓李的和我们有仇,我们与他自然无法共处,可这些年我们弟兄同大师处得并不坏吧?” 壁峰冷笑道:“阁下那枚毒刺的滋味确实不坏!” 一旁的拦路虎韩涛插口道:“那日我等和大师确实有点冲突,但归根到底也是因这姓李的而起,若非他故意挑事,我大哥怎可能失手将他抛到大师桌上。” 蒋鹏道:“我是朝着厅柱抛的,鬼知道怎么会飞到大师那里。再者说,那天我对大师的态度确有不敬,但后来大师一口浓痰吐到蒋某脸上,算来我们双方的恩怨也该扯平了吧。” 壁峰鼻子一哼,说道:“反正洒家不同意你们将这姓李的赶走,洒家瞧他人不坏,比你们这几个家伙强得多!” 蒋鹏不再理他,转头看向华天雄道:“总盟主,您怎么说?” 华天雄一时也有些为难,正踌躇之际,忽然旁边那个老和尚开口道:“阿弥陀佛,方才一直是五虎弟兄在讲,是否也该让这位李施主来说几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章 华天雄似对这老僧格外敬重,听他一开口,当即点头道:“大师所言极是,李朋友,你也来说一说吧!” 李乐山微微一笑,起身对那老僧道:“敢问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老僧单手行礼,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法号圆业!” 华天雄在旁边道:“这位是少林寺的圆业大师,是少林方丈圆真大师的亲师弟,这几日刚好身在金陵,因此华某特意请过来一起做个见证。” 李乐山忙深致一礼道:“原来是少林的前辈,失敬失敬!” 圆业淡淡地道:“老衲乃是出家人,本不该插手几位之间的纠纷,但华总盟主盛情难却,便一起过来凑个热闹,帮忙出点主意。” 李乐山点头道:“有少林高僧在此坐镇,李某再无顾虑了。”说着踱到众人面前,说道:“这次的冲突确因在下而起,是李某先对辽东五虎出言不逊,继而引发了一场殴斗。” 蒋鹏恨声道:“姓李的,你终于承认了!” 李乐山嘿嘿一笑,道:“李某几时否认过?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一下总盟主。” 华天雄道:“请讲!” 李乐山道:“在下想问一问总盟主,您建起这座招贤馆,究竟是想招收些什么人?” 华天雄微微一怔,答道:“华某希望多结识一些同道的朋友,若有共同的志向,便可吸纳过来,彼此合作。” 李乐山点头道:“说得好!但不知总盟主所谓的‘同道’究竟是什么道?” 华天雄道:“自然是江湖一道,凡是吃江湖这碗饭的朋友,华某一概欢迎。” 李乐山笑了笑,道:“倘若是一些心术不正,暗怀鬼胎,假意慕名而来,暗搞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总盟主也欢迎吗?” 华天雄脸色微变,怫然道:“自然不会,李朋友有话还请直言!” 李乐山转身面向辽东五虎,开口道:“诸位之前一直在关外出没,做那不要本钱的生意,大碗喝酒大秤分金何其快活?不知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金陵,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诸位能解释一下吗?” 曹义眼睛一瞪,大声道:“姓李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乐山一笑,道:“李某这些天来接触了不少馆内的朋友,据李某所知,这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比如这位壁峰大师,他本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但后来不为寺院所容,也没有其它地方肯予收留,这才应总盟主之邀住进招贤馆内。再比如凤凰双刀伉俪,他们虽然武功出众,但脾气秉性与绿林中人格格不入,无奈之下不得不委身于此。还有那太湖双雄谭氏昆仲,也是因仇家太过厉害,被逼得走投无路,这才躲进招贤馆避祸,这里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只不知贤昆仲又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呢?”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五虎。蒋鹏几个面面相觑,每一个都眼光闪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一时间竟无人站出来回答李乐山的问题。半晌过后,才听蒋鹏咬牙道:“我们弟兄来此的原因与你何干?我们凭什么要告诉你!” 李乐山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此事阁下不愿多谈,那咱们就聊点别的,贤昆仲原本是关外的豪强,按说与中原武林并无太多瓜葛,不过你们五人有一位厉害的师父,在中原的名声着实不小,更身列长江巨鲲帮‘九煞’之一,不知对与不对?” 话刚出口,那边铁甲虎沈阳立刻大声抗议道:“胡说八道!我们师父明明位列‘七绝’之一,看来你根本是信口胡诌,什么也不知道。” 他脱口而出,旁边四虎欲拦已然不及,蒋鹏急道:“老二,你胡说什么?” 铁甲虎沈阳脑筋极慢,此时仍未反应过来,望着蒋鹏愕然道:“大哥,你是怎么了?咱们师父本来就” “把你的嘴闭上!”蒋鹏一声暴喝将他打断! 沈阳一悚,不明白蒋鹏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正诧异时忽觉四周气氛有异,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众矢之的。 正所谓祸从口出,原来那巨鲲帮最初只是长江流域内的一伙水贼,专靠打劫过往的商船维生,结果这些年在总舵主雄霸海的率领下迅猛发展,相继吞并了长江上数十个大小帮派,并逐步将触角向陆上延伸,如今其辖下已有四十八座城寨、上百处分舵,近万名帮众。俨然已是江湖第一大势力,由于人多势众,巨鲲帮一向横行无忌,无法无天,是一伙臭名昭著的武林败类,更是所有卫道之士眼中的公敌。据说在巨鲲帮中,按武功高低依次分为“七绝”“九煞”“十三凶”,七绝高于九煞,九煞胜过十三凶。座次分明,而那九头蛟单彪正是堂堂七绝之一,因此当沈阳听李乐山将其说成是九煞时,心中老大不满,于是想也不想,当场提出抗议,不过他这一来等于承认了自己这伙人与巨鲲帮的关系了。 蒋鹏站在那里偷眼观瞧,只见华天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暗叫不妙,但表面上仍强自镇定道:“总盟主,实不相瞒,我弟兄昔年的确与单彪有过一些接触,但也就是泛泛之交,彼此间已经很多年未有联系了。” 李乐山冷笑道:“只泛泛之交单彪便肯授技于你?这条九头蛟也太乐善好施了吧!” 蒋鹏强辩道:“我们弟兄确曾跟他学过几手功夫,但那只是随便指点几招,亦未曾行过什么拜师之礼!” 李乐山道:“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巨鲲帮骨干成员单彪既对贤昆仲有授技之恩,你们又这么不清不楚的投入招贤馆,居心可想而知!” 曹义急道:“姓李的,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这般污蔑我弟兄有何证据?” 李乐山笑道:“李某并未作何论断,只是把尔等的来历在这里公之于众,孰是孰非相信大家自有评判!” 这时老僧圆业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道不同不相为谋,吾辈虽同属江湖一脉,但正邪不两立,事关非小,望总盟主万勿草率!” 华天雄看着蒋鹏,冷冷的道:“蒋老弟,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事已至此,蒋鹏反倒镇定下来,将头一昂,回道:“合则聚,不合则散,没什么好解释的!” 华天雄沉吟半晌,缓缓的道:“华某对待朋友,一向是光明磊落,肝胆相照,自从五位来到敝馆之后,屡生事端,很多朋友都颇有微词,华某一直认为贤昆仲之所以如此,是华某待客有所不周,现在看来,五位当是受人指使,别有图谋,要把华某这招贤馆变成巨鲲帮的分舵,方称心如意吧!” 眼见事已至此,蒋鹏知道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当即一抱拳,道:“总盟主,我们兄弟不是找不到吃饭的地方,来到贵宝地完全是仰慕总盟主的高义,眼下既然总盟主对我弟兄起疑,无有可说,我们这便滚蛋!”说着朝其它四虎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迈步就向厅外走去。 “想走?门都没有!”大和尚壁峰纵身跃至五人面前,大喝道:“你们来这里作了多年奸细,现在还想一走了之吗?” 曹义脸色一变,色厉内荏的道:“你想怎样?” 壁峰道:“今日你们几个休想生离此地!” “就凭你?” “还有我!” 话音未落,就见人影晃动,夏忠良已堵在大厅门口,冷冷的道:“几位想出厅门,请先过夏某这一关。” 五虎大惊失色,蒋鹏环视四周,远有夏忠良蓄势以待,近有壁峰摩拳擦掌,而李乐山一直站在那边冷眼旁观,似在等待出手的时机。蒋鹏心中明白,一场火并在所难免,眼下敌我实力悬殊,形势对己方大是不利,无奈下狠狠把牙一咬,伸手将毒环套在指上,随时准备拼命。 壁峰冷笑一声,道:“王八蛋,死到临头还想困兽犹斗不成?”嘴中说着,眼睛却看向华天雄,毕竟没有此人表态,这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章 华天雄坐在那里沉思有顷,开口道:“夏兄弟,放他们走吧!” 夏忠良一愣,愕然道:“总盟主” 华天雄叹口气道:“宁教人负我,不可我负人,辽东五虎来招贤馆多年,纵然居心叵测,毕竟也帮过咱们的忙,君子绝交,不出恶语,今日姑且放他们一马,倘若今后再敢胡作非为,教华某撞见,绝不轻饶。” 壁峰叫道:“总盟主,你不必这么委曲求全” 华天雄叹口气道:“本来华某开设招贤馆,江湖上就一直颇多争议,若此刻与辽东五虎掀动干戈,纵然将他们制住,传扬出去也是一桩丑事。”说着从位子上站起来,朗声道:“现在事已明了,大家都可以回去歇息了,如果哪个对华某心存不满,大可趁此机会与辽东五虎一起离开,华某绝不为难。留下的人,华某视为生死兄弟,福祸共当,但若有人仍然心存二意,想在这里浑水摸鱼,那可莫怪姓华的翻脸无情了!”最后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不怒亦威,连李乐山都不禁心头一凛。 壁峰大声道:“真有这等人,洒家一掌劈了他!” 华天雄微微一笑道:“那也不必,华某交朋友,讲究个好离好散,为彼此留个下次再见的情面。言尽于此,不再多言,黄总管,你代我送客!”说罢袍袖一拂,率先离席而去。 辽东五虎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赧然,蒋鹏冲着李乐山点点头,说道:“李大侠,佩服佩服!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李乐山微笑道:“待时机成熟,李某定会前往巨鲲帮,当面再请贤昆仲赐教!” 蒋鹏嘴巴张了张却欲说无言,遂狠狠瞪了李乐山一眼,他们不敢过多耽搁,在黄元泰的催促下,五个人低着头,疾步离厅而去。其余人见华天雄正主已经离席,也纷纷起身告退。 李乐山正准备回房,却见夏忠良走过来,低声道:“李大侠,请跟我来,总盟主有请!” 李乐山点点头,跟着夏忠良一路来到聚义厅二楼,二人走到一间静谧的房间,刚至门外,便听房内华天雄的声音道:“夏兄弟吗?直接进来吧!” 夏忠良推开房门,对李乐山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李乐山从容而入。 进了屋门,只见里面华天雄独踞而坐,一见李乐山,当即招呼道:“李大侠,快快请坐,咱们好好谈一谈。” 李乐山也不客气,道声谢走到华天雄对面。刚一落座,华天雄却站起身,对着李乐山一躬到地,道:“李大侠,阁下对敝师妹的搭救之恩,华某没齿难忘!” 李乐山一愣,忙起身回礼道:“那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不值一提,总盟主万勿放在心上。” 华天雄直起身子,说道:“施恩不图报,阁下真乃高义之士,只一点华某不解,既然那日阁下已到了我镖局门口,为何不肯与华某相见呢?” 李乐山微笑道:“李某确实早有投奔之意,但在那种情况下却不便与总盟主相见,倘若总盟主当时拉拢李某入伙,恐怕私底下少不了会有人指指点点,这个嫌在下不得不避!” 华天雄听得连连点头,叹道:“李大侠乃真君子也!” 李乐山肃容道:“总盟主又何尝不是君子呢?李某今日算是领略了总盟主的风仪,尤其是最后义释五虎,就凭这份胸襟,放眼江湖也少有人比,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成功的!” 华天雄怔了怔,开口问道:“李大侠可是有什么计划吗?” 李乐山点头道:“实不相瞒,李某此番来到招贤馆,一者是仰慕总盟主的美名,另外也是因为贵联盟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因此李某特来登门,准备与总盟主携手共力,一起做点事情,只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面陈。” 华天雄淡淡一笑,道:“李大侠抬爱了,方才在外面,我们交浅不便言深,现在华某将你请到这里私晤,就是把你当作自己人,现在只有你我夏兄弟三人,李大侠请放心,夏兄弟是华某多年的伙伴,绝对靠得住!阁下有什么想法尽可畅言!” 李乐山道:“总盟主莫怪,非是李某多疑,实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对吾辈而言,既可能是一场富贵,亦可能是一场灾祸!一旦处理不当,甚至会为整个武林招来一场浩劫,放眼江湖,有能力担当者少之又少,李某斟酌再三,最后才决定找总盟主合作,共襄大举!” 华天雄不动声色的道:“愿闻其详!” 李乐山微一沉吟,遂开口道:“总盟主行走江湖多年,可曾听说过‘焱门’吗?” 华天雄眉毛跳了跳,谨慎的道:“略有风闻,但不知其详!阁下何故提及于此?” 李乐山道:“就在两个多月前,三宝太监郑和班师回京,从海外带回了一批奇珍异宝,此事总盟主可有耳闻?” 华天雄微笑道:“这么大的事情,华某岂有不闻之理?其实上元节那天,华某亦前往正阳门亲眼见证,不过限于身份,只远远的望上几眼,无法靠近参观。但感觉得出,那一天天子兴致极高,整个金陵城万人空巷,歌舞升平,华某来到金陵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喜庆的场面。想那郑和不过一区区寺人耳,竟立下如此奇功,真令人难以置信!” 李乐山点头道:“郑公劳苦功高自不必说,不过总盟主可知此事其实另有隐情吗?” 华天雄一愣,摇头道:“华某不懂阁下的意思。” 李乐山道:“那天郑和共带回来九箱珍宝,但其实宝箱本来有十只,之所以数量不符,是因为在回京途中被人盗走了一只!” 华天雄霍地一惊而起,嘴巴长得老大,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那边夏忠良的脸色也变了,上前一步,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乐山道:“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一天夜间郑军大营中莫名其妙的着起火来,待火扑灭,就发现有一箱珍宝不翼而飞了。” 华夏二人骇然相顾,均无言以对,好半晌才见华天雄轻咳一声,开口道:“李大侠,非是华某多疑,实在是这件事夜入军营盗取国宝,这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李乐山道:“总盟主的心情我理解,但此事千真万确,须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世上偏就存在着许多奇匪夷所思之事。” 华天雄默然半晌,开口道:“此事究竟何人所为?可有什么线索吗?” 李乐山道:“重点就在这里,经过在场众人仔细搜查,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只在一块青石上刻着个巴掌大的焱字!” 华天雄猛一抬头,脱口道:“焱门!” 李乐山沉吟道:“此事是否真乃炎门所为,尚难定论,不过盗宝者一定与炎门大有关系!” 华天雄沉思良久,缓缓的道:“若说天下真有人能够办到此事,恐怕也只有炎门了!” 李乐山问道:“总盟主对炎门了解多少?” 华天雄摇头道:“并不了解,我只听说那是来自南疆的一个神秘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作所为皆是出人意料之举,令世人为之侧目,据说,武林七大门派都在其手上栽过跟头,具体情况他们不肯多谈,但只要一提起炎门,无不闪烁其辞,显得极不正常,这种反应更令人对那炎门莫测高深。” 这时夏忠良忽然插口道:“夏某有一事不明,想向李大侠请教!” 李乐山忙道:“夏镖头有话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夏忠良道:“要说国宝被盗,实在非同小可,但为何我等身在金陵,却未听到半点风声呢?” 李乐山哂然一笑道:“此事有损皇威,早被朝廷列为头等机密,严禁外泄,走漏风声者全家抄斩!” 夏忠良道:“如此说来,李大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阁下究竟是何身份?可否给予明示?” 李乐山一怔,随即道:“原来夏镖头是怀疑李某的来历!请阁下放心,李某实乃一介布衣,与朝廷无任何关系,只因我有一位朋友在郑和麾下效力,失宝那一晚他就在当场,我俩交情匪浅,一向知无不言,所以李某才能了解事情的全貌。” 夏忠良目不转视的看着李乐山,说道:“尊驾不会是东厂的探子吧?” 李乐山见夏忠良对自己的疑虑仍未打消,正寻思该如何解释时,旁边华天雄忽道:“夏兄弟不必多疑,我相信李朋友绝不是大内的探子。” 夏忠良愕然地看向华天雄,不解地问:“总盟主何以见得?” 华天雄笑道:“还记得今晚我请来的那位孙指挥吗?此人在金陵为官多年,各方面人头极熟,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士卒捕快,这位孙指挥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就冲他今天对待李朋友的态度,绝不像认识的样子,所以我相信李朋友应该不是朝廷中人。” 听华天雄这么一说,夏忠良也不再多言了。 华天雄接着道:“方才李朋友所言之事,虽然很是匪夷所思,但华某却愿意相信属实。” 李乐山道:“多谢总盟主信任。” 华天雄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但华某不解的是,这件事与我们镖局联盟有什么关系?李朋友为何要将这样一桩秘闻告与我知呢?” 李乐山肃容道:“总盟主,既然话说到这里,李某就开诚布公了,这些年来,那焱门屡犯我中原武林,极不安分,虽不清楚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如今已成为各大门派的心头之患,李某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这样只会令对方变本加厉,愈发嚣张,从此次失宝之事来看,那焱门竟敢公然冒犯皇威,无法无天之极,李某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恐将引发天怒,要知道,朝廷可不像七大门派那般委曲求全啊!” 未等华天雄开口,夏忠良抢着道:“那不是很好吗?正可以借朝廷之手铲除这伙狂徒!” 李乐山摇头苦笑道:“夏镖头,你想的太简单了,那焱门来无影去无踪,朝廷兵力虽强,但想抓住他们谈何容易,事情真要闹开了,必将祸及整个武林,届时中原各门各派,甚至所有学武之人,恐怕都难以独善其身了!” 夏忠良心神一震,仔细往深处一想,李乐山所言确实大有道理,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真若是触怒了龙颜,烽火势必燎遍整个中原武林,焱门本就不在中原,大不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真正遭殃的是中原的武林人士,明朝自洪武帝朱元璋起,就一直对民间学武之人敌意甚深,为此甚至取消了武举,朱棣登基以后,为了加强统治,更是严令禁武,近年来才略有松动,焱门贼子嚣张无忌,弄不好真会为武林招来一场极大的浩劫。想到这不禁一阵阵心惊肉跳,同时也深深佩服李乐山的高瞻远瞩。 华天雄双眉紧蹙,沉思有顷,缓缓的道:“李大侠,你告诉华某这些,莫非是要华某随你一同去云南讨伐焱门,向朝廷邀功讨赏吗?” 李乐山笑道:“邀功讨赏岂是吾辈之志?但眼见那炎门为祸江湖,我们若再这样袖手旁观,放任不管,恐怕将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华天雄长身而起,在屋内来回踱起步来,看情形似乎很是难决,李乐山一声不吭,在旁边耐心等待着,良久过后,只见华天雄止住步子,开口道:“李大侠居安思危,以武林苍生为己任,令华某深感汗颜,倘若此事真如李大侠所言,华某自是责无旁贷,为人为己也当全力以赴,与焱门那伙贼子决一死战!只是此事关乎着中原武林气运兴衰,实在太过严重,万一处理失当,引发出来的种种后果与影响。实非我华夏镖局一家所能承担” 李乐山道:“总盟主明鉴,李某绝非要让贵镖局独力承担,老实讲,总盟主虽然名声赫赫,在镖行中一言九鼎,但若说与那焱门抗衡,恐怕还是力有不逮,此一战若想成功,只有联手中原各大门派,大家众志成城,群策群力,方能成此壮举!” 华天雄沉吟道:“不错!李大侠所言大有道理,若果能将中原所有门派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何惧他一个焱门?但此事谈何容易?就拿目前来说,少林、武当、华山、天门、崆峒、青城,邛崃,这七家实力最强者,无不以名门正派自居,自视清高,对其它门派根本不屑一顾,不仅如此,就算七大门派之间也是貌合神离,暗中较劲,能将这七家聚在一起都非易事,更遑论那些三山五岳的各路豪杰了!” 李乐山道:“要能将七大门派兵合一处,对付焱门已然足够了!” 华天雄苦笑道:“此事说来容易,真做到何其难也!” 李乐山目光炯炯地道:“事在人为,只要有个举世共钦的大英雄肯站出来振臂一呼,以他的威望与实力,号召所有正派之士团结起来,共讨焱门,何愁不能成功?” 华天雄眼望李乐山,问道:“何人能堪此大任?” 李乐山正色道:“斯大英雄者,除总盟主外还有何人?” 华天雄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连连摆手道:“李朋友说笑了,虽说华某这些年稍微混出了点名堂,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替人保镖护行的,在那些武林豪门眼中根本算不得老几,人家岂能听我驱使呢?” 李乐山道:“目前来说确实有点困难,七大门派向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他们不了解总盟主的实力,不屑与我等为伍,不过若是我们能干一件他们力不能及之事,则必会令七大门派心服口服,刮目相看!” “何事?” “消灭巨鲲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章 李乐山此言一出,华天雄与夏忠良同时一震,俩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华天雄微一沉吟,看着李乐山道:“阁下真有此意?” “当然,此事李某已筹划多年,眼下正是时机!” 就见华天雄猛一拍大腿,大笑道:“太好了!华某没有看错人,阁下果然是华某的知己,不瞒你说,华某早对那伙水寇看不过眼,一直想跟他们斗一斗,但巨鲲帮乃黑道第一大帮,人多势众,地盘极广。论实力犹在华某的镖局联盟之上。若公然开战,一个不好则会引火上身,至少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因此华某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李乐山笑道:“总盟主过于谨慎了,巨鲲帮固然人多势众,但绝非不可战胜,在李某看来,他们存在着一个致命的弱点!” 华天雄听得兴起,连忙问道:“请李大侠明教!” 李乐山道:“这些年巨鲲帮不断开疆扩土,扩充人马,从一伙不足千人的帮派,飞速发展成万人大帮,势头之猛,委实可怖,不过,那些地盘都是雄霸海靠武力强掠而来,由于占据的城寨太多,雄霸海腾不出那么多人去管理,因此每座城寨还是由其原班人马坐镇,雄霸海只派一两个心腹在那里监督把关,而这些年雄霸海本人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据说一直在巫山总舵中潜修。那些城寨表面上听命于他,却未必真心臣服,此时一旦开战,只需将寨子中他那些心腹人物拔除,整个城寨便唾手可得。” 一席话听得夏忠良心头怦怦直跳,双眼不住的看向华天雄,显得很是兴奋。华天雄倒比他沉稳得多,沉吟道:“阁下何以对巨鲲帮如此了解?” 李乐山微笑道:“李某这些年游历江湖,虽然未有建树,可也没闲着,除了苦练武功外,一直在暗中调查各家帮派的情况,李某认识不少朋友,眼下正潜伏在巨鲲帮那些城寨之中。” 华天雄问道:“有多少人?” 李乐山道:“人数并不多,约二十几个,但多年下来已经植入得相当牢固,一旦我这边发出讯息,他们便会伺机而动,只要将对方目标人物击毙,整个城寨便可一股脑的接收过来。如此这般,二十多名内应就是二十多座城寨,情况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兵不血刃的夺下对方一半的地盘,那么另一半则很容易会归降过来,人心都是随波逐流,顺势而变的!巨鲲帮之所以强大,无非是它城多地广,一旦失去这些地盘和人马,这头巨鲲就成了一条泥鳅,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夏忠良听得热血翻腾,连声道:“总盟主,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就这么干吧!” 华天雄低着头沉思良久,最后开口道:“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但兹事体大,我必须慎重而行,另外也要同其它兄弟商议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李兄弟,你先耐心的住在这里,容我考虑几天,有了结果我立即跟你联络!” 李乐山点头道:“这是应该的,说起来我是光棍一条,得失止于一身,但总盟主却要赌上喏大一片基业,自然要万分慎重,我输得起,总盟主却输不起。” 华天雄但笑不语,那边夏忠良唤来黄元泰,吩咐他将内馆最好的房间安排给李乐山,随后二人同李乐山挥手作别,离开了招贤馆。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乐山在招贤馆内无所事事,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两个小童不离左右的伺候着,过得好不惬意,无聊时与凤凰双刀等人一起谈文论武,相互切磋,因为辽东五虎一事,内馆所有人都对李乐山心怀敬佩,都以跟他结识为荣,很快李乐山便在招贤馆中树立了威信,但他很有分寸,活动范围只限于外馆与内馆,对于暗馆那片区域从未踏足一步,只是等了半个多月,华天雄那边却音信皆无,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天晚上,李乐山洗漱已毕,正躺在床上双手枕头,默默地想着心事。突然,远处一声巨响,李乐山一惊而起,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唤来小厮询问,两个小厮也是一样的莫名其妙。耳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响起,有人高喊:“快,快,抄上家伙,把大门看紧” 李乐山感到事态很不寻常,当即披上外衣来到屋外。放眼望去,正有一大伙人抄着家伙向大门处涌去。其中黄元泰手执长剑,正在人群中发号施令,神色颇形惊惶。 李乐山疾步上前,问道:“黄兄,出了何事?” 黄元泰强自镇定的道:“兄弟你来了,没什么事,不过是一伙毛贼,想趁夜色偷袭咱们招贤馆。” 李乐山一惊,连忙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 黄元泰道:“不清楚,对方一个个黑纱遮面,一句也不多说,可能是江湖上的仇家,以前吃过我们的亏,这次聚众前来报复,你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乐山双眉一皱,道:“不可轻敌,以总盟主的名望,对方居然敢公然找上门来,必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黄元泰叹道:“老实讲,这批贼人也真有点手段,居然能不声不响地聚集四五百人,趁夜摸至近前,所幸被我们的人及时发现,将其挡在大门外,你放心,我手下这些儿郎也不是吃闲饭的,等闲江湖宵小还应付得了。” 李乐山心中暗惊,道:“四五百人?足可把招贤馆包围住了。” 黄元泰道:“没关系,我们馆墙甚高,四角还设有碉楼,别说四五百人,就是再多一倍也应付得了。兄弟,没你的事,回屋歇着吧,把他们交给我们就行了。” 李乐山看出他色厉内荏,当即迈步向前,边走边道:“我看看去!” 黄元泰急道:“这怎么可以,你是客人” 李乐山道:“黄兄说什么话,小弟白吃白喝这么多天,此时正是效劳之际!” 见李乐山态度坚定,黄元泰颇感欣慰,道:“好!兄弟,既然如此,愚兄也不跟你见外了,老实说我正在伤脑筋,眼下对方正分出一半人手绕至后路,想来个前后夹击,我这些手下大多有勇无谋,我一个人无法分身指挥,你肯帮忙可解了我燃眉之急了。”他当即划出一半人手,吩咐他们听从李乐山指挥,其中就有那个金刚腿张彪,随后黄元泰领着一伙人奔后门拒敌去了。 此时凤凰双刀也闻讯赶到,等李乐山众人赶到前院,但听得外面喊声连天,爬上碉楼远远望去,但见夜色中敌人着实不少,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近二百人,此时全聚集在对面的桥头,看样子是准备强攻过来。招贤馆这边则有十余名骁勇的庄丁,竭力死守着桥头,不过寡不敌众,情形已岌岌可危。幸好馆门外是一条五六丈宽的深河,仅这一桥可渡,因此尚能支撑一阵子。 李乐山看了一会,问道:“眼下我们有多少人手?馆内还有哪些防御工事?” 旁边张彪答道:“回李大侠,馆内有实力出战的,本来有一百多人,一部分跟着黄总管去后方守门,现在这里大约还有四十来人,至于防御工事好像并无准备。” 李乐山不禁一皱眉,道:“高墙深沟,就是紧急时用来御敌的,既然馆外的防范如此严密,为何里面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张彪咧着嘴道:“我们主人在武林中素有威名,从来未见敢上门造次的,而且江南一带并无大股强寇,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等状况。” 旁边傅少峰插口道:“李兄弟,这里紧邻金陵城,从来未见大队人马前来生事,现在别去推究防范得失了吧,桥头眼看要守不住了,咱们还是快出去支援吧!” 李乐山微一沉吟,遂道:“不必支援,让他们攻过来。”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张彪道:“什么?让他们攻过来?李大侠,对方人数可比我们多得多,若是让他们过了桥,恐怕就守不住了” 李乐山道:“倚河相隔,凭桥险阻,固利于守,但缺点也很明显,把我们自己也困在里面,无法克敌制胜。” 关小兰愕然道:“李兄弟,你说什么?你还要出击?”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我的目的是要战胜对方,而不是窝囊的在此据守,守得再牢也不能击败敌人,因此我准备主动出击。” 张彪擦着额角的冷汗,嗫嚅道:“是,是李大侠言之有理只是眼下我们人手太少,连对方一半都不及” 李乐山笑道:“怕什么!兵在精而不在多,只要运用得法,以一击十都可稳操胜券,现在你跟我下去部署。” 下了碉楼,李乐山让张彪召集所有可用之人,按照馆内的地形,三五的分派出去,那边凤凰双刀十分焦急,他们看到外面守桥的庄丁寡不敌众,大半都已被俘,目前只剩下五六个人仍在拼命苦撑。 李乐山却十分从容,望着傅少峰与关小兰,开口道:“贤伉俪可否愿意陪小弟一起出门迎敌?” 傅少峰一怔,问道:“只我们三个人?” 李乐山笑道:“不错!其实只凭贤伉俪两个人就足够了!贤伉俪双刀合璧,怕过谁来?” 傅少峰尚在踌躇,妻子关小兰已点头道:“少峰,承蒙李兄弟青睐,我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一切全凭李兄弟吩咐吧!”她倒不是自信真能所向披靡,而是对李乐山充分的相信,既然他如此安排,绝无可虑。 见妻子已经表态,又看到李乐山好整以暇的样子,傅少峰也只得点头答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章 三人站在大门前,李乐山吩咐道:“开大门,记着,我们出去后,大门莫要关闭!” 张彪忧心忡忡的道:“这,若是对方冲进来怎么办?” 李乐山道:“这你别管,只要照我的吩咐行事即可!” “可是” 李乐山脸色登时一沉,厉声道:“张彪!黄总管是怎么跟你交待的?” 众人自打与李乐山结识,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张彪心头一悚,惶恐地道:“总管大人说让小的全听李大侠吩咐” 李乐山冷冷的道:“那么你是对我心有不服,认为我不配发号施令了?” 张彪吓得当即跪倒在地,连声道:“小的无状!小的该死!” 凤凰双刀在旁边看得不忍,有心求情,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李乐山望着地上的张彪,叹口气道:“起来吧!你记住,为人下属者,最忌的就是对命令指手画脚,妄加评论,你只要遵令照办就是了!” 张彪喏喏称是,赶忙站起身将大门打开。 李乐山与凤凰双刀纵身而出,才到桥头,对面的人已从桥上冲了过来,刚好与三人顶在一起。这些人虽无特别出众的高手,但也十分骁勇,一上来便将三人团团包围。傅少峰武功得自家传,后又在华山深造,刀法精湛自不必说,关小兰的身手也不弱,夫妇联手确实威不可当。但怎奈对方人数太多,分出十几个缠住他二人,余者一下子涌进了馆门。 关小兰见状大急,叫道:“糟了,李兄弟,我们没守住,敌人都攻进馆里去了。” 李乐山冷静地道:“我就是要放他们进去。” “啊?”关小兰大惑不解地道:“为什么呢?关上大门,我们至少还可以抵挡一阵子。” “那有什么用?他们每一个都有越墙之能,我们人这么少,又没有防御工事,根本无法拦截,倒不如索性中门大开,放敌人进去,这样他们反而不会乱窜,会循着既有的道路移动,也就落入我方的掌控之中了。” 这道埋说来简单,实则大有学问。闭门而拒,敌人势必会分散四处,各自越墙而入,那就必须有相等的人手去防卫。但馆内偏偏兵力不足。于是李乐山敞开门户,放敌人进入,这样一来对方便不会舍易求难,一股脑全从正门涌入,也就踏进了李乐山布下的埋伏。 一切全不出李乐山所料,转眼大部份敌人俱已进馆,只剩十余人在外面同三人缠斗。见鱼已入网,李乐山当即奋起神威,放倒眼前的敌人,招呼着凤凰双刀,从后面追入馆门。 此时馆内杀声震天,方才众庄丁已遵照李乐山的吩咐,埋伏于树梢上、花丛中、假山后、房门内,屏息以待。敌人冲进馆门,只见院子内空空荡荡,不见一个守卫,遂分成数组,分别沿着甬道摸黑挺进,走至半途忽然伏兵四起,左右四周全是人影,这才感觉不妙,由于馆内的道路十分狭窄,有些地方仅容一身通行,这一来反而是人多的一方吃了亏,数十人你推我挤,乱作一团,那边凤凰双刀守住大门,不让队尾的敌人逃走。 李乐山飞快的撂倒七八个对手,纵身跃上碉楼,放眼望去,全局了然于胸,站在高处指挥进退,只见众庄丁将道路两端死死堵住,中间的敌人,远的用挠钩挑翻,近的用绳网擒拿,敌人被挤在夹道中,进退维谷,无奈之下只得束手就擒。 战斗很快结束了,不过才盏茶光景,一百多敌人大半都被生擒活捉,伤了四十余人,多是自相踩踏所致,只有零星几个人拼命逃出馆外。 而招贤馆这边受伤的不足二十人,主要是外面守桥的那一批,而且伤势都很轻,并无大碍。 此战李乐山凭借区区四五十人,击败了对方近二百之众,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最后张彪汇报战果时,在场众人无不对李乐山心悦诚服,甘拜下风。这是发自内心的服膺,之前虽也听其命令,但那是黄元泰的吩咐,经过这场大胜后,所有人都见识到李乐山的用兵才华,每个人都打心眼里对他五体投地。 了解完情况,李乐山并未露出满意之色,反而皱着眉道:“大家还是没有遵循命令,超出了我规定的攻守范围,否则我们连一个人都不会受伤。” 张彪略带惭愧的道:“李大侠所说的一点不假,有几个弟兄贪功心切,冲出了李大侠所定的范围,这才被对方所伤,但他们决非故意违抗命令,而是一时性起,忘记了自己的岗位。” 李乐山点头道:“你们临敌经验太少,又没受过专门的训练算了,不说这些了,后面现在什么情况了?张彪,你快过去查探一下,看看是否需要增援。” 张彪恭身称是。未等起身,远处一个声音大笑道:“不必了,后面早就结束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伙人正向这边走来,当先一人身形雄伟,满面虬髯,手中摇着折扇,气度潇洒,赫然竟是金翅大鹏华天雄。原来他早已赶到,一直躲在暗处观战。 就见华天雄过来一把拉住李乐山的手,兴奋地道:“李兄弟,了不起!了不起!以前我听说战阵的运用可以少胜多,以寡击众,但是一直不明白其妙何在,今天见到李兄弟的指挥,总算是开了眼界了。” 李乐山赧然一笑道:“总盟主谬赞了,这不过是一点策略的运用罢了,还称不上是排兵布阵。” “我知道,但是就凭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我才明白,何以乌合之众再多,也无法与训练有素的军队抗衡了。昔年太祖朱元璋与陈友谅决战鄱阳湖,当时陈友谅聚集了六十万大军,而朱氏只有二十万,最后却以弱胜强,将陈友谅一击而溃,以前我一直想不通,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李乐山笑道:“洪武帝乃真龙天子,雄才大略,神威英武,兵法上有很多独到的见解,岂是陈友谅之流能抗衡的!” 华天雄笑道:“李兄弟,你只是没机会,以你的才华,若是让你带上几万人马,又何尝不是一支无敌之师!” 李乐山庄重地道:“总盟主厚爱,在下也不敢妄自菲薄,不过老实讲,我们这类江湖争端,达到上千规模已经不得了了,与那动辄数十万大军的对垒是远不能相提并论的。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比拼,一着不慎都可能倾覆全盘,那陈友谅最初时也一样攻无不克,连战连捷,直到最后双方决战时才相形见绌,一败涂地。” 华天雄点头道:“李兄弟所言极是,不过以你胸中的韬略,在江湖上已经是鹤立鸡群了。” 关小兰开口问道:“总盟主,我听说今夜来犯的有四五百人,但我们遭遇的还不到二百人,其它的敌人呢?他们在哪儿?” 华天雄笑道:“没那么多,总共就这一百来人,此地紧邻金陵城,真要是出现四五百人,毕竟还是太过招摇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关小兰不解的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华天雄笑道:“这个我先不说,看看李兄弟能不能猜出这些人的来历!” 关小兰大惑不解,李乐山怎么会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呢?莫非这些都是李乐山的仇家,专程来找他寻仇的? 李乐山开始也是一楞,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自然,微愠道:“总盟主,你这个玩笑可开得太过了” 华天雄忙赔笑道:“李兄弟,实在对不住,让你虚惊一场,不过华某也是万不得已,毕竟兹事体大,只有这样才能说服我那些弟兄。” 李乐山缓缓的点了点头,无奈的道:“我知道自己名不见经传,人微言轻,若想服众,就必须拿点真本事出来” 华天雄欣慰地道:“李兄弟真能这么想,华某就放心了。” 四周众人均听得一头雾水,关小兰问道:“李兄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万不得已?” 李乐山苦笑道:“今晚这些敌人都是总盟主派来的,目的就是要试探一下李某的能力!” 关小兰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乐山有心跟她解释,一时又不知如何出口,这时只听华天雄朗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很不理解,没关系,此刻天色已晚,大家先各自回房歇息,明天上午所有人前往华夏镖局,届时华某有重要的事情同诸位商议,现在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上前,同华天雄行礼作别,各回寝室。那边黄元泰张罗着手下,给所有伤员包扎伤口,李乐山也朝华天雄拱了拱手,转身准备回房,华天雄却开口道:“兄弟,你等一等!” 李乐山回头道:“总盟主还有赐教?” 华天雄正色道:“李兄弟,以后勿再以总盟主称呼了!” 李乐山一愣,华天雄跟着道:“如不嫌弃,我们俩人就以金兰论交,兄弟相称,今后祸福共担,生死与共,你看可好?” 李乐山笑道:“那我太高攀了!” 华天雄也笑道:“高攀的是我,这么说老弟是答应了!” 李乐山道:“蒙大哥青睐,小弟受宠若惊,唯肝脑涂地以报。” 华天雄大喜,兴奋地道:“明天愚兄就在华夏镖局公开宣布,当众与兄弟饮血结兰换谱。” 旁边黄元泰插口道:“这是大喜事,该好好庆贺一下。” 李乐山摆摆手道:“大可不必,吾辈相交,贵在知心,结金兰全凭一句话,比什么仪式都有效,我今天认了大哥,就永远是大哥,天地人神共鉴,大哥在上,小弟给大哥行礼!”说着单膝跪地,为华天雄行叩拜大礼, 华天雄赶忙伏地还了一礼,二人礼毕起身,一时间都感到热血沸腾,大有相逢恨晚之感。 华天雄道:“兄弟,现在时辰不早了,你先去休息,明日来我镖局相见!” 李乐山道:“但凭大哥安排!” 华天雄领着一行人踏夜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一章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李乐山吃罢早饭,正在房中独坐,外面黄元泰敲门而入,含笑道:“李大侠,总盟主派人过来接您入城,现已等候在馆门外了。” 李乐山一皱眉,道:“黄大哥,你今天说话怎么生分起来了?” 黄元泰身子一躬,惭笑道:“如今李大侠是我家主人的结义兄弟,是镖局联盟的大人物,在下当然不能再随便称呼了。” 李乐山笑道:“话不能这样说,当初若非黄大哥点头,李某连招贤馆的门都进不来,李某永远记着黄兄的提携之恩!” 黄元泰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当初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处还望李大侠海涵!” 李乐山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跟着黄元泰走出房门,一路直奔馆门而去。 来到大门外,只见夏忠良牵着三匹马等在那里,夏忠良在华夏镖局中是仅次于华天雄的人物,由他亲自来接,可以说是给足了李乐山颜面。 李乐山正要迈步上前,斜刺里忽一条人影闪出,大叫道:“李乐山,看你这回还往哪里逃?” 李乐山一怔,遂笑道:“韩姑娘,我没说错吧,咱们这不是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韩玉莺,自从那一次李乐山不告而别后,韩玉莺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她很奇怪自己为何对这个人如此念念不忘。十余年来她在九华山上清修,过得都是古井不波的日子,由于静玄神尼的武功属释门一脉,别说男女之情,即便是寻常的喜怒哀乐也很少表露,养成了一副冷冷清清,淡漠孤傲的性子,偶尔随师父下山外出,有男子见她姿色出众,有心搭讪攀谈,都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得退避三舍,在她眼里,世上的男子都是粗鄙不堪,俗之又俗,少女的心池从未起过半点涟漪,偏偏这个李乐山,让她感觉与他人截然不同,他风趣的谈吐,潇洒的身手,不羁的个性,爽朗的笑声,无一不令她如痴如醉,魂牵梦萦,对韩玉莺来说,这种感觉既新鲜又迷茫,既甜美又焦虑,使得她整日坐立难安,茶饭不思,即使是与师兄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无法令这种愁绪稍释半分。 华天雄常常看到韩玉莺一个人坐在院中,支着脑袋怔然出神,不解风情的他还以为她是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在想念师父,却不知道这个外表矜持冰冷的小师妹,此时已是情根深种,陷入情网了。 前几日韩玉莺无意间听人谈起,说招贤馆来了个叫李乐山的人,一登场就锋芒毕露,威震招贤馆,令所有人为之侧目。韩玉莺大吃一惊,几乎以为是在梦中,她不顾一切的追着华天雄详细询问,华天雄奇怪韩玉莺为何对此人这么大兴趣。由于那天李乐山不告而别,韩玉莺并未对华天雄详述,只说自己在来的路上结识了一位朋友。因此华天雄并不清楚二人之间的经历,直到后来听韩玉莺将事情原委一说,华天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还对韩玉莺有救命之恩,心中立时对李乐山格外重视起来。 昨晚当她听说李乐山已正式加入镖局联盟时,韩玉莺大喜若狂,闹着要与夏忠良一同前来接人,这姑娘实在是多一刻也等不了了。 韩玉莺的出现李乐山早有预料,当即微微一笑,施礼道:“韩姑娘,别来无恙!” 韩玉莺对他幽怨实深,哪肯轻易放过,也顾不上旁边的夏忠良,指着李乐山嗔怪道:“姓李的,你既然早有意投奔于我师兄,为什么上次到了门口却不辞而别?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乐山讪然一笑道:“韩姑娘,实在抱歉,当时贵兄妹阔别多年后相见,李某在场实多有不便,所以还是不打扰的好,失礼之处,还望姑娘原宥则个!” 韩玉莺鼻子一哼,道:“你这么伶牙俐齿,没理也能找出理来!” 李乐山双肩一耸,表情很是无辜。 夏忠良在旁边哈哈大笑,道:“莺妹想清算旧账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李大侠已经正式加入我方,而且总盟主也与他结为异姓兄弟,以后大家在一起的日子长得很,莺妹想报仇将来有的是机会。” 韩玉莺俏脸绯红,当着夏忠良面前也不好再耍少女性子,白了李乐山一眼,转身跳上坐骑,说道:“看在夏二哥的份上,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下次再这么过分我绝不原谅!” 李乐山忙喏喏称是,连声道:“不敢不敢,李某以后唯韩姑娘马首是瞻,姑娘让我向东,我绝不敢朝西望一眼。” 一句话说得韩玉莺噗嗤一乐,三人各乘坐骑,策马向前,直奔金陵城而去。 老严头今年七十多岁,在华夏镖局中年纪最老,谁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这个问题就连夏忠良都很难回答,他从来也没注意过这个人,因为老严头在镖局多年只负责一件事──扫地,由于他年纪实在不小,若让他每天将镖局清扫一遍,他又实在吃不消,于是他只负责打扫大门口处的一片空地。即便这样他还是很讨人嫌,因为他年纪太大,反应难免迟钝,有时赶上贵客光临,他却只顾佝偻着身子,低头扫地,根本不理会灰尘已经扬到了人家鞋上,有时华天雄同人在房中谈事,他也一点规矩不懂,推门就进,闹得众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类似的情况一多,便有人怀疑他在倚老卖老,装傻充愣,甚至担心他会不会是混进镖局的细作。有人存心想摸摸他的底细,一晚趁老严头起夜的时候,悄悄掩至其身后,突然猛力一推,就这一下,把老严头摔出十七八个滚儿,磕得头也破了,牙也碎了,身上骨头断了七八处,一条老命险些就此交代,大半年没能下床。还有人劝华天雄索性将他辞退,但华天雄总心有不忍,说他偌大年纪无依无靠的,混口饭吃不容易,将他留在镖局全当积德行善了。 每天老严头都是很早便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便拿着扫把出门,不过今天老严头走到门口却着实吃了一惊,只见镖局门前的巷子里乌怏怏站满了人,仔细望去,大部分是镖局中人,更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齐刷刷望向巷子口,似在等候着什么重要人物的光临,人群中一个魁梧的大汉尤为显眼,只见他一身宝蓝色缎袍,光鲜华贵,正是总盟主金翅大鹏华天雄,在老严头的印象中好像从没见过华天雄穿得如此隆重讲究,心中暗暗称奇,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向远望去,就在这时,忽听一阵蹄声由远而近,三个骑者在巷子口现出身影,老严头挤着一双昏花的老眼努力辨认,其中两人他认得,那是副镖头夏忠良和一个才加入镖局不久的小妞儿,另有一个年轻人却眼生得很,不知是何方神圣。 未等对方行近,这边华天雄已快步出迎,对面的年轻人见状也赶忙下马,对华天雄单膝一屈,抱拳道:“大哥在上,小弟李乐山参见大哥!” 华天雄双手相搀,高兴的道:“兄弟你来了,咱大伙一早上饭也没吃,一直在这里翘首观望,就盼着你大驾光临呢!” 李乐山向人群环视一扫,见到不少招贤馆的熟人,但更多的则是一些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 华天雄笑道:“今天来的不光有招贤馆的朋友,更有来自其它镖局的兄弟,真是一次难得的英雄聚会!” 李乐山闻言连忙高拱双手,对面前众人团团作揖。 华天雄道:“今天来的人太多,回头愚兄再给你逐个介绍,咱们先到里面去,坐下来慢慢谈!” 二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携手步入镖局。径直来到一座宽敞的厅堂,正中间摆有一张长方形的巨桌,桌子周围一层一层摆满了座椅。 华天雄将李乐山领至全席最崇高的主宾之位,说道:“兄弟,请上座!” 李乐山忙道:“小弟不敢!” 华天雄笑道:“兄弟,你若是不坐,大伙只有都陪你站着了!” 李乐山没办法,只得唱个喏告罪坐下。众人见状亦纷纷按照排好的位置就座。其中来自招贤馆的群雄被安排在桌子周围,镖局联盟的人反倒坐在外围,黄元泰也被传至此地,自觉的挨到末席坐下,不断招呼着下人端水献茶。 见所有人均已就位,华天雄首先开口道:“今日邀请诸位来到此地,并非无故惊动大家,而是有几件事情要同大伙商议!” 壁峰在一旁笑道:“洒家知道,是总盟主跟李老弟义结金兰。” 华天雄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是我俩人的私事,不值得惊动各位。今天华某要说的事情与各位大有关系,直接影响到在场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因此华某在公布之前必须先做个明确!”说完转头对夏忠良道:“夏兄弟,把东西先分给大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二章 只见夏忠良从桌下拎出一只大布袋,伸手从里面摸出一大摞纸张,黄元泰忙上前接过,逐一分发给在场众人。 众人低头一看,竟是一张张崭新的银票,快速一算,每人分到的额面都有一千两。 就听华天雄开口道:“这是汇通钱庄的银票,该钱庄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见票即付,绝无差错,各位尽管放心使用。” 一时间众人望着面前的银票,心中惊疑不定,谁也猜不出华天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首先按捺不住,开口道:“总盟主,您这是干什么?” 李乐山抬眼望去,识得此人是来自招贤馆的一条好汉,姓焦名猛,外号野人熊的便是。 华天雄道:“这是华某的一点心意,送给各位做路费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 焦猛愕然道:“总盟主这是要我等散伙?” 华天雄笑道:“这么说也无不可,各位来我招贤馆,多的四五年,少的也有几个月了,我华天雄待朋友如何,相信诸位心中都有个准数。” 壁峰开口道:“那还用说?总盟主待我等仁至义尽,大伙对总盟主都很感恩戴德!” 华天雄叹口气道:“大师谬赞了,但老实讲,华某却有些心寒,我诚心结交朋友,但居然还有人暗中算计于我!” 壁峰一拍桌子,叫道:“什么人敢如此?总盟主说出来,洒家拧下他的脑袋!” 华天雄摇头道:“那天聚义堂发生的一切,大师是亲历者,若非是李乐山兄弟揭穿了那五人的身份,恐怕” 焦猛道:“原来总盟主是在说辽东五虎的事,那天我不在场,后来壁峰大师跟我们讲了,大家都很不忿,早知道他们是巨鲲帮的细作,岂能让那五个杂碎活到今天!” 傅少峰忽开口道:“莫非总盟主怀疑我们之中有人和那五人一样?” 华天雄摇头道:“华某对各位十分信任,所以才把话当众讲明,并奉上川资路费,请各位离去,亦是一片诚意!” 壁峰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道:“洒家越听越糊涂,总盟主到底何故如此?” 华天雄微一沉吟,遂道:“那华某就直言了,诸位,巨鲲帮与我镖局联盟素来不睦,多年来双方摩擦不断,这回又遣五虎混入我招贤馆充当奸细,实乃欺人太甚,我们无意冒犯别人,但人家却容不得我们,我华天雄不愿坐以待毙,准备出手反击。这些天来我们十三家镖局已达成了一致,决定对巨鲲帮正式宣战!” 壁峰闻言以掌击桌,大叫道:“太好了,洒家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只要总盟主吩咐一声,我们随时听候调遣,水里火里,万死不辞!” 华天雄微笑道:“多谢大师,但华某却不想这样,此番与巨鲲帮开战非同小可,我希望大家先暂时离开招贤馆,带上银子找个地方避一避,不要卷入这场风波,若我华天雄有幸获胜的话,届时还欢迎各位回来。” 壁峰闻言大愕,皱着眉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这帮人白吃白喝这么久,一直未有报答的机会,眼下总盟主到了用人之际,我们拔腿一走,这还算人吗!” 壁峰这一带头,其它人也不甘为后,纷纷表态,要与镖局联盟共抗强敌。 华天雄十分感动,起身行礼道:“各位朋友如此义气,华某铭记在心,此番我们是以攻代守,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此事非同儿戏,巨鲲帮兵多将广,实力极强,帮主雄霸海武功超群自不必说,其座下的七绝九煞,也绝非易与之辈” 壁峰道:“怕什么?总盟主何必涨他人志气!洒家从来没把那群水贼放在眼里。” 谭氏双雄也附声道:“不错,只要我们大家团结一致,敌人再强又何惧之有?况且那巨鲲帮恶名昭昭,届时所有同道都会站在咱们这一边。” 华天雄转头对李乐山道:“兄弟,你看如何?” 李乐山笑道:“大家众志成城,此事焉有不成之理?巨鲲帮这些年为祸江湖,黑白两道人神共愤,我们的做法乃是众望所归,应势而为,一旦成功,整个江湖都将为之震动,即便是七大门派也要对我们刮目相看。不瞒诸位讲,讨伐巨鲲帮只是个开端,接下来我们还会有更大的计划,假以时日,兴许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霸业!” 一席话说得全场人人色动,每个人都感觉热血沸腾! 关小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 李乐山道:“这是我们扬名树威的第一战,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胜得光彩。因此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谋定而后动,我们决定在两个月后开始出击,第一战便是徐州,那里的黑水寨是巨鲲帮在江南最重要的分舵。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将其夺下。” 壁峰叫道:“还要两个月?洒家现在就等不及要出发了!”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大师勿焦勿躁,兹事体大,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可自由行动,趁这段时间把手头的私务处理一番,两个月内回华夏镖局报到即可,眼下总盟主已经发出绿林帖,邀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前来助阵,正好也利用这段日子等等他们。”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华天雄看商议得差不多了,朝黄元泰一使眼色,黄元泰立刻吩咐仆役端上酒菜,议事厅临时当作了大酒楼。 李乐山笑道:“如果诸位再没什么疑问的话,咱们正事就到此为止,趁眼下人员齐备,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杯!两个月后是否还能完整而聚,也未可知呢!” 野人熊焦猛愕然道:“此话何意?” 李乐山道:“在座的一定有人对我们的做法不以为然,大可借着这个机会自行退出。” 壁峰叫道:“谁退出谁是王八蛋!” 华天雄在旁边笑道:“大师不必如此,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华某只希望不管将来如何,大家的情分不变,始终是好朋友” 焦猛慨叹道:“总盟主对人太宽了。” 华天雄道:“那倒不敢当,不过华某绝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无论何时,华某都会与朋友福祸共担!” 傅少峰心中暗想:这李乐山与华天雄一唱一和,先把话挑明了,这样即便有人不想参加,也被挤得无路可退,真要是就此一去不返,日后传扬出去,成了贪生怕死的懦夫,再没脸抬头见人了! 只见华天雄端起酒杯,朗声道:“今天出席的都是华某的生死之交,感谢之类的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一片真情都在这杯酒中,华某先干为敬!”说罢仰脖将酒一口灌下。群雄也随之纷纷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华天雄大喜,吩咐道:“来人,换大杯来,我与弟兄们尽欢一醉!” 夏忠良笑道:“对了,总盟主与李兄弟义结金兰,这等大喜之事,大伙也该庆贺一番。”于是大杯换上,大家交相递盏,觥筹互错,整个华夏镖局人声鼎沸,语笑喧哗,很多附近的街坊都被惊动了,好奇的相互打听,不明白今日华夏镖局为何如此热闹! 一顿饭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在场的人差不多全醉了,其中醉得最厉害的是华天雄。因为每个人都向他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口到杯干,最后只有凤凰双刀与黄元泰还保持清醒。黄元泰是总管身份,负责统管一切杂务,敬酒没有他的份儿,他也没有醉的资格与福气,凤凰双刀则是出身名门,自幼恪守门规,滴酒不沾,后来虽与华山派闹翻,但多年来仍没养成喝酒的习惯,因此二人一直未醉装醉,蒙混过关。 黄元泰见所有人七倒八歪,烂醉如泥,吩咐下人将残席撤下,扶着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凤凰双刀也装作脚步踉跄,让人帮着扶回了住处,进屋闩上房门,夫妻俩这才吁了一口气,关小兰道:“真想不到,镖局联盟竟然要向巨鲲帮宣战了,少峰,此事你怎么看?能打赢吗?” 傅少峰面色凝重,低声道:“若真按照李乐山的计划,则必败无疑!”。 关小兰“啊”的一声惊呼,连忙问道:“为什么?” 傅少峰叹口气道:“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鱼龙混杂,难保没有巨鲲帮的细作,而李乐山居然要等两个月再发动进攻,这样一来,对方便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届时以逸待劳,我方焉有不败之理?” 关小兰闻言登时目瞪口呆,便在此时,忽然一个声音从里间屋响起:“不愧是傅大哥,见识果然高明!” 凤凰双刀霍然转身,只见一个人影从里屋现出身来,笑吟吟的站在二人面前。正是他们谈到的李乐山。 此时房间门窗俱是紧闭闩死。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夫妻俩骇然相顾,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李乐山笑道:“二位不必惊慌,兄弟没有穿墙越壁的本事,无非是先一步进到屋子恭候大驾,有点事情需要同兄嫂单独谈谈。” 傅少峰猜不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掩饰窘态,还故意醉步踉跄,张罗着要给李乐山倒茶。 李乐山笑道:“现在这里只有李某一人,傅兄不必装醉了,兄弟知道二位留了量,而且我也不能让二位喝醉。” 见对方早已识破,傅少峰不禁脸上一红,惭笑道:“愚夫妇实在不会喝酒,喝一点第二天就头痛得厉害,但今天这个场面,不醉又很失礼。” 李乐山点头道:“这一点李某岂有不知?在席上我就一直替二位挡酒,但有人举杯过来时,都将其引开,就是为使二位少喝几杯。” 傅少峰道:“承情承情,李兄弟如此关照我们,想必是另有用意吧?” 李乐山正色道:“不错!今天我们将其他人全部灌醉,就是为二位争取时间,请贤伉俪即刻动身,前往徐州!” 凤凰双刀当即一愣,对视一眼,傅少峰问道:“不是说要两个月以后才出兵吗?” 李乐山一笑,道:“那是说给其他人听的,正如傅兄所言,今天在场这么多人,未必都靠得住。” 关小兰勉强一笑,道:“这不至于吧!” 李乐山摇头道:“这可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辽东五虎即是明证!我们不得不防。” 傅少峰道:“总盟主对我夫妇是否也心存怀疑呢?” 李乐山肃容道:“正因为总盟主对你们充分信任,因此才将至关重要的任务交给二位。” 凤凰双刀受宠若惊,惶恐的道:“多谢总盟主信任,那么愚夫妇该做些什么呢?” 李乐山道:“二位今晚就动身,乘快马前往徐州黑水寨,越快越好,路上切勿耽搁。” 凤凰双刀愕然相顾,傅少峰面露难色地道:“徐州是巨鲲帮在江南的重要地盘,黑水寨内好手如云,阁下只派愚夫妇两个人去打恐怕实在力有不逮啊!” 李乐山笑道:“傅兄误会了,李某非是要贤伉俪去攻打黑水寨,而是让你们登门投贴,面见对方寨主裘少春,就说我们总盟主放走辽东五虎后一直怀恨于心,愤愤难平,现听说五虎投身于黑水寨,便兵发徐州,前来向巨鲲帮要人!” 关小兰大惑不解,说道:“这样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李乐山微笑道:“这正是李某的目的!” 凤凰双刀同时一怔,齐道:“愿闻其详!” 李乐山道:“徐州与巨鲲帮总舵相距甚远,得知消息后势必会向附近的几处城寨寻求支援,最有可能的是相邻的兖州、淮安、扬州三家,此三家得到消息,必会调遣好手赶去徐州增援,这样一来后防虚弱,正好教我们抓住机会,将此三家一举攻下!” 凤凰双刀恍然大悟,关小兰大指一伸,连声赞道:“声东击西,这样一来我们可连下对方三座城寨,高明,高明,李兄弟,真有你的!” 傅少峰凝眉沉思,他知道如今华天雄对李乐山极为器重,李乐山之言完全可以说是华天雄的意思,反复斟酌良久,遂道:“这个计划确实不错,只是对方会相信我们吗?” 李乐山道:“开始未必会信,但明日上午总盟主就会率众启程,一路声势浩大,对方必会听到风声,那时候由不得他们不信了,一定会将贤伉俪视为自己人推心置腹呢!”跟着李乐山微微一笑,继续道:“但他们想不到的是,我们这样做不过是虚张声势,真正的好手已秘密派往兖州等三地,等到我们将那三家依次攻下后,才真正开始攻打徐州,届时有贤伉俪在寨内里应外合,很轻松便可大获全胜。” 傅少峰明白李乐山决意已定,只得点头道:“既如此,愚夫妇就照李兄弟吩咐行事,我们何时动身?” 李乐山道:“事不宜迟,最好即刻出发,二位去领两匹好马,路上莫要耽搁,等进入黑水寨后,留意一个叫黑狗李四的人,他是李某的朋友,在黑水寨潜伏多年,有什么事情可以交待给他,他自有办法跟我联系。这是我们万里征程的第一步,务必要成功!”说完李乐山躬身一礼,转身离去。留下凤凰双刀二人站在屋内相对无言。又过了一会,外面马啼声响起,有人把马牵至门外,显然是在催促他们动身了。二人赶忙简单收拾了一番,带上一些衣物和盘缠,出门上马,直奔徐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三章 凤凰双刀一路星夜兼程,风尘仆仆,仅两天便到达了徐州,徐州南接宿迁,北倚微湖,历史上不少朝代都曾在这里建都,一直是全国最为重要的城邑之一。巨鲲帮在徐州城内共有三处分舵,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位于城西二十里的黑水寨。这座巨大的城寨全部由石头堆砌而成,上有碉楼,外有围栏,战时曾是屯兵驻军之所,后来天下太平,便由一些当地的民团接管,如今已被巨鲲帮占据,并加以翻修扩建。 二人到了黑水寨寨门前,早有守卫过来盘问,傅少峰道明来历,请对方向内通报,说有要事求见寨主裘少春。过不多时寨门打开,裘寨主有请,不过二人的兵刃必须摘下,交由城寨保管,凤凰双刀向来刀不离身,但此时没有办法,只得将兵刃解下交给对方。 进了寨门,二人被一路引至城寨的会客厅,只见大厅内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三四十岁,白白的一张大脸,腆胸叠肚,体态肥胖,瞧见凤凰双刀走近,微微将手一拱,寒暄道:“敝人裘少春,忝为此地的寨主,久闻贤伉俪大名,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夫妇俩赶忙回礼,道:“裘寨主客气,我夫妇此番前来,实有件万分紧急的大事,特来当面通知阁下。” 裘少春一愣,开口道:“何事?” 傅少峰欲将开口,倏尔一顿,目光直向裘少春身后那人掠去,神色微现戒备。 裘少春见状立刻会意,忙介绍道:“二位放心,这位并不是外人,是我们黑水寨的大总管,单彪单先生,江湖人称九头蛟的便是!” 傅少峰一怔,暗忖:原来巨鲲帮七绝之一的单彪就在这黑水寨内,听说这个人便是那辽东五虎的老师,这下可真是冤家路窄了。想到这里当即借着行礼的机会朝单彪多看了两眼,只见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生得瘦小枯干,大脑门尖下颌,头上光秃秃的一根头发也没有,只两只耳朵后面各生着一撮黑毛。一对三角眼如豺似狈,顾盼间凶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见傅少峰朝他行礼,单彪只略略点了一下头算作还礼,神情颇为倨傲。 裘少春尴尬的一笑,正寻思着说点什么,傅少峰却不以为忤,开口道:“裘寨主,金翅大鹏华天雄现已集合了金陵十三家镖局所有人马,不日即要兵发徐州,目标直指阁下的黑水寨。” 裘少春闻言脸色大变,双膝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颤声道:“华天雄我们与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从无过节,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傅少峰道:“寨主有所不知,约莫两年以前,曾有辽东五虎投奔到华天雄麾下,一直住在其招贤馆内,谁知就在几天前,突然被人揭穿那五个人原来是混进去的奸细,因为当时有少林长老与官府中人在场,华天雄不宜动用私刑,故假装豪气干云,将那五人放了,然事后却一直衔恨在心,想那华天雄在武林中坐镇一方,谁不敬其三分,如今自己的老巢竟被人安插进细作,且两年来都毫无觉察,这口气如何咽得下?那日他放走五虎并非出自真心,因此转过头便整肃人马,一方面将所有来历不明之人全部驱逐,另一方面则调兵遣将,准备向黑水寨发动进攻。” 裘少春直听得原地转圈,抱着脑袋叫道:“天呐!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冤有头债有主,华天雄要想报仇,自该去寻那辽东五虎,为何要跟我过不去呢?我又没给他安插什么细作!” 傅少峰道:“据在下所知,华天雄倒不是与阁下有什么嫌隙,只因他得到消息,说是辽东五虎的授业恩师眼下就在徐州,推算那五人离开金陵后无路可去,必会投奔于此,所以决定将徐州作为目标,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五人连同其老师一道正法!” 裘少春顿足连连,叫道:“冤哉枉也!什么辽东五虎,我从来没见过,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这时忽听旁边传来一声轻哼,傅少峰侧目一看,正是那总管九头蛟单彪,只见他一脸的阴鸷,冷笑道:“华天雄好厉害的手段,我那五个徒儿潜伏两年,平常几乎无有联系,居然还是教他识破了,嘿嘿,果然有一套。” 裘少春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是你?” 单彪鼻子一哼,道:“不错,辽东五虎正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是我指使他们混入招贤馆,伺机向我通风报信。” 裘少春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单彪冷冷的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巨鲲帮称雄江湖多年,金陵镖局联盟一直是我们的眼中之钉,早想将其拔除,这些年双方相互较劲,迟早必有一战。我还告诉你,姓华的所料不错,辽东五虎眼下就在黑水寨中。” 裘少春惊叫一声,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单彪斜乜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有必要告诉你吗?你只是名义上的城主,平日只负责抛头露面,与地方上搞好关系即可。至于这些武林中的是是非非,就不劳你操心了。”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当着凤凰双刀的面前,单彪如此出言无忌,全不给裘少春留半点面子,裘少春忍无可忍,伸手指着单彪,颤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单彪突然目光一厉,瞪着裘少春道:“你想想自己的身份!” 裘少春全身一震,怔在那里哑口无言,良久后才点头道:“好好好,我惹不起你,反正祸是你们闯下的,现在人家眼瞅着就要打上门来,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把脚一跺,气呼呼的转身就要离去,未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显然仍放心不下,拉过一把椅子悻悻的坐了下去,再不发一言。 单彪望也不望他一眼,一对三角眼死死盯着傅少峰,沉吟道:“方才阁下所言,与我那几个徒儿讲的倒是一致,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有几点不明,还想请教一下。” 傅少峰道:“单先生请讲!” 单彪道:“贤伉俪到华天雄的招贤馆多久了?” 傅少峰道:“差不多有三四年了,在令徒进馆之前,我们便已住在那里。” 单彪点点头,又道:“在阁下看来,那华天雄为人如何?” 傅少峰道:“华天雄平日事务繁多,并不经常露面,所以我们与他并不太熟。但感觉其人极为豪爽,对待朋友也很慷慨,无半点怠慢。” 单彪眯着眼睛,缓缓地道:“既然如此,眼下华天雄正在用人之际,阁下却跑来通风报信,就不怕背上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骂名吗?” 傅少峰之前早已打好腹案,此时在对方咄咄逼问下,不现半点惊慌,从容的道:“此事说来惭愧,实不相瞒,我夫妇二人以前在华山派学艺,因触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流落江湖,苦无生计下投奔到招贤馆内,老实讲,华天雄为人确实不错,但他那招贤馆内住的大多是些绿林草莽,我夫妇跟那些人处得并不融洽,又怎奈势单力孤,平日里处处赔小心,即使受了欺负也只能逆来顺受,虽说衣食无忧,但心中早有另觅高枝的打算,这回令高足东窗事发,华天雄在用人上势必更加谨慎,今后我夫妇在那里只会更受冷落,所以我们仔细考虑之后,决定转投巨鲲帮,这些讯息权当拜山之礼了。” 傅少峰生性内敛,绝非擅长说谎之辈,但这一番话胜在真实,每一句都是其内心写照,无半点编造。所以说起来从容自然,毫无做作之态。 单彪眯着一对三角眼,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暗自揣摩,待傅少峰讲完,开口道:“阁下这番见面礼的确可观,但贤伉俪这一走,那华天雄必会有所觉察,难道他不怕军机泄露,遂改变计划吗?” 傅少峰忙道:“这个单先生不必担心,那天华天雄在决定之后,当众宣布将招贤馆解散,言明无意参战者可自行离去,所以我夫妇的出走是经其允许的,只是我们走的最早,一路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报信。” 单彪冷笑道:“他将作战计划公布后又将人员遣散,这不是故布迷阵,想借尔等之口诱使我们上当吗?” 凤凰双刀心中一凛,暗叫这九头蛟好不厉害,一语便道破真相,俩人对望了一眼,一时均不知如何应答。 只见那单彪单手支颚,在厅内踱来踱去,显然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应对之策,倒是那裘少春一脸轻松的坐在那边,显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约莫半袋烟的工夫,就见单彪止住步子,开口道:“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请贤伉俪先下去休息,明日我们再就此事详细商议。” 傅少峰知道自己能做的仅止于此,至于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就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眼下只有遵照对方的安排,看情况见机行事。 单彪随即唤来一个高挑的黑脸汉子,在其耳边低语一番,那汉子不住点头称是,跟着走过来对傅少峰道:“请二位随小的去房间休息。” 夫妇二人道声讨扰,跟着对方出了大厅,一路上傅少峰偷眼观察,见这汉子步履凝重却落足无声,显然修为非同寻常,不由得心中暗暗戒备,三人一路走到一座篷屋前,那汉子打开房门,伸手肃客,进得屋内,傅少峰见屋中家具甚少,只有一铺床被,一桌一椅,所幸收拾得倒还干净,遂点头对那汉子道:“有劳兄台了!” 那汉子歉声道:“今天仓促,请贤伉俪先暂时委屈一晚,明日我再寻一间更好的屋子来。” 傅少峰忙道:“不敢劳驾,已经很合意了。” 那人一笑道:“方才总管大人交代下来,让小的专门料理尊夫妇的起居,尊夫妇有什么需求,吩咐小的一声就行,有什么想法也请告知小的,千万不要见外,无论什么事情,小的都会尽心竭力的替二位安排。”说罢抬起头,目含深意的望着傅少峰。 傅少峰情知眼下单彪远未相信自己,这个人身手不俗,绝非寻常厮役,必是对方特意派来监视自己的。但听对方所言似乎另含深意,不禁心中一动,问道:“多谢仁兄关照,未请教仁兄高姓大名!” 那汉子道:“小的姓李,在黑水寨中只是一名下人,大名不足挂齿,因为生得黑,又排行老四,所以大家都叫我黑狗李四。” 夫妇二人闻听齐是一声轻呼,黑狗李四微微一笑,摆手道:“今日天已不早,二位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情慢慢来,不必着急,小的不打扰了。”说罢深施一礼,转身退出了房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四章 黑狗李四走远了,夫妻二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有些不安,关小兰开口道:“你说,咱们今天的表现如何?单彪会相信咱们吗?” 傅少峰叹道:“尽人事知天命,至少对方的反应全在计划之中,咱们只管完成好自己的任务,其它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夜无话,转过天来,傅少峰以为单彪必会派人过来传唤,结果在房中枯等了一天,除了送饭的下人外,再无旁人登门,连黑狗李四也不知去了何处,一整天都没有露面,夫妇俩闷在房中四目相对,大感无聊。 转眼到了第三日的晌午,俩人正在吃午饭,忽闻外面叩门声响,黑狗李四的声音响起道:“傅大侠吃完饭了吗?单总管有请。” 夫妇俩一怔,赶忙把手中碗放下,回道:“李兄请进!” 门一开,黑狗李四进来道:“二位,总管大人有请。” 傅少峰略一迟疑,李四看在眼里,笑道:“傅大侠不必担心,一切如常。” 傅少峰知道李四是自己人,他既然这样说,事情当无意外,于是起身道:“烦请李兄带路。” 一路又来到上次的会客厅,这次单彪的态度明显亲热了很多,见到凤凰双刀出现,主动招呼道:“贤伉俪果然是诚意投奔的好朋友,之前单某礼数有所不周,望二位多多包涵!” 夫妇俩对视一眼,故意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单彪道:“今天上午单某得到消息,这两天金陵一带出现大股镖行人马,以押镖的名义分批出动,方向直指徐州。估计不出四日就会到达此地。” 关小兰故意长吁一口气,道:“那么单先生应该对我夫妇放心了。” 单彪笑道:“绝对放心,单某代表巨鲲帮欢迎贤伉俪的加入。” 傅少峰故作忧形于色的道:“如今情况已然落实,大战迫在眉睫,不知单先生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单彪哼了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华天雄胆敢太岁头上动土,我们巨鲲帮可也不是省油的灯。眼下我们徐州至少能凑出三四百人手,论单打独斗也许不足为战,但对方想攻进寨子却也没那么容易。另外不瞒二位说,今天早上我已派飞骑前往兖州、淮安、扬州三地求援,那些地方皆有敝帮七绝坐镇,每一处少说也可出动六七十名好手,由七绝率领前来支援,我的计划是在援军到达前寨门紧闭,高挂免战牌,不与对方正面交锋,待三路援兵赶到,迂回至敌人身后,断其退路,届时我们再大举出击,让其腹背受敌,哼哼,到那时单某要将他金翅大鹏生擒活捉,将这只扁毛畜生的毛一根一根拔个干净,哈哈哈哈!” 傅少峰表面不露声色,心中暗道:到时候束手就擒的恐怕是你这条呆头蛟了。 单彪见傅少峰默然不语,问道:“不知傅大侠听了单某的计划,以为如何?” 傅少峰忙道:“单先生神机妙算,决胜千里,傅某心服口服。只是傅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单先生能予以方便” 单彪道:“傅大侠有话请讲。” 傅少峰故意露出尴尬的神情,说道:“说来惭愧,愚夫妇在江湖上虽没有什么作为,但好歹也混迹多年,此番投靠贵帮,背后少不了会有人说三道四,我们虽不在乎那些虚名,但毕竟人言可畏,所以傅某恳请单先生,若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让我夫妇抛头露面” 单彪沉吟片刻,点头道:“阁下所言在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请贤伉俪放心,单某绝非不顾朋友之人,反正我这里人手尚算充足,一时也用不着二位出战。嗯这样吧,眼下我手头另有一事,想麻烦傅大侠辛苦一趟。” 傅少峰一怔,问道:“单先生有何吩咐?” 单彪道:“我想请傅大侠前往杭州一趟,将单某的一封手函送到那边的分舵。” 傅少峰讶然道:“让我去送信?” 单彪点头道:“正是,此番镖局联盟突然来犯,我一直忙于四处求援,还未上报总舵,我请阁下将消息带至杭州,那边自会向总舵转达。” 傅少峰不解地道:“何必如此麻烦?为什么不将消息直接送至贵总舵呢?” 单彪微微一笑道:“傅大侠有所不知,敝总舵位于巫山十二峰中,路程遥远不说,关键的是修建得极为隐蔽,而且所在区域内警卫森严,即便是敝帮中人,平日若无传唤也严禁前往。除雄帮主直辖的高级下属外,很多人入帮多年,都未曾踏足一步。”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将消息送至杭州跟送到巫山并无太大差别。” 傅少峰一怔,道:“这是怎么说?” 单彪笑道:“傅大侠刚到敝帮,尚不了解情况,那杭州分舵的主事非是旁人,乃是雄帮主的公子雄一飞,他接到单某的书函,自有办法快速传至雄帮主手中,那是他父子之间独特的联络方法,外人不得而知。” 傅少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总算明白了单彪的用意。方才他为了避嫌,对单彪表露出不愿出战的意思,不料竟给自己招来这么一档差事,一时之间也搞不清这究竟是对方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安排。应与不应,倒令傅少峰颇为难决。 单彪见他面露迟疑,问道:“此事虽无风险,却也十分重要,傅大侠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傅少峰一时也找不到推托的理由,听对方这么一问,只得答应道:“多谢单先生信任,阁下有托,愚夫妇自然责无旁贷,不知我二人何时动身?” 单彪忽干笑一声,道:“此去杭州不过五六百里的路程,骑快马日内即可返回。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贤伉俪一齐出马吗?傅大侠一个人去就够了!” 此言一出,夫妇俩齐是一震,几乎以为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傅少峰迅速转过头去,对关小兰连使眼色,示意她莫要惊慌,同时强稳住心神,故作随意地道:“傅某一个人去倒也无不可,只是愚夫妇这些年来一向秤不离砣,真要分开的话,还有些不太习惯呢!” 单彪笑眯眯的望着傅少峰,啧啧叹道:“贤伉俪在一起这么多年仍然这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不过既然二位从未分开,又怎能体会到这小别重逢的滋味,实在更胜新婚呢?哈哈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写信,傅大侠也准备一下,待会便请上路吧,若单某估算不错的话,阁下返程之日差不多也是援军赶到之时,届时你可以亲眼见证单某如何大获全胜,生擒敌首!”说罢也不容傅少峰多言,径自转过身大步离厅而去。 二人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回到住处,闩好房门坐在一起紧急磋商,皆猜不透单彪此举究竟是何居心,关小兰道:“难道是我们无意中露出了马脚,让对方看出了什么破绽?” 傅少峰沉吟道:“应该不至于,否则对方有很多办法来整治我们,根本无需费此周折。” 关小兰道:“眼下如何是好?” 傅少峰叹口气道:“思来想去,除了照其吩咐外,实无良策,若太过推辞,恐怕真会引起对方的猜疑!” 夫妇二人自从离开华山后,这些年双宿双飞,确实不曾分开一天,眼下离别在即,关小兰望着傅少峰,目露幽怨的道:“你这一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你放心吗?” 傅少峰望着妻子忧郁的目光,蓦地心头热血上涌,脱口而出道:“小兰,不如咱们走了吧!” 关小兰一怔,道:“走?去哪儿?” 傅少峰道:“哪儿都行,越远越好!” 关小兰愕然道:“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傅少峰道:“管他什么任务?华夏镖局也好!巨鲲帮也好!李乐山也好!华天雄也好!通通与咱们无关!当初我决定去招贤馆,就是不想让你受苦,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关小兰没想到自己一句随性的娇怨,竟引发丈夫这般反应,不由当场愣住了。 傅少峰道:“只要你同意,咱们现在就动身,远远离开这些江湖纷争。” 关小兰道:“不!我不同意!” 傅少峰一怔,道:“小兰,你” 关小兰正色道:“少峰,你对我的情意,我从未怀疑,眼下大战在即,成败的关键全在你我身上,我们岂能这个时候抽身而去,一走了之?” 傅少峰张口欲言,被关小兰伸手止住,说道:“我嫁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临阵退缩的懦夫,记得那一年五岳门人试剑大会上,你代表华山出战,一柄单刀连败对手十七人,震惊全场。连从不苟言笑的掌门师伯都喜形于色,赞不绝口,那时的你何等风光,这些年你落拓江湖,怀才不遇,我就怕生活磨消了你的斗志。虽然咱们眼下一事无成,但在我心中却从未将你看低半分!咱们为镖局联盟办事,其实是为了我们自己,我知道我的丈夫是人中之龙,总有一天你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 一席话说得傅少峰大感汗颜,嗫嚅道:“小兰,我知道你对我的期待,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怕你受欺负。” 关小兰抿嘴一笑,道:“少峰,你太小看人了,为妻武功虽不如你,但好歹也是华山派的正规弟子,这些年功夫未曾搁下,等闲之辈我还没放在眼里。” 傅少峰叹道:“我清楚你的能力,只是眼下形势波诡云谲,万一发生什么变故,我担心你应付不来” 关小兰道:“不要紧,目前形势仍在李乐山的预料之中,况且我虽然身在敌营,但还有黑狗李四在暗中照应,真若有事,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管的。” 傅少峰沉思有顷,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这倒也是,好吧,此番我速去速回,你一个人多加小心。” 关小兰笑道:“少峰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完好无损的等你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五章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至,俩人立刻止住交谈,就听黑狗李四在外面道:“傅大侠在屋吗?单总管信已写好,请您即刻启程。” 傅少峰仍在迟疑,关小兰已过去将门打开,道:“李兄请进来说话。” 黑狗李四闪身进屋,掏出一封信函呈给傅少峰,道:“傅大侠,您若准备妥当,随时都可动身。” 傅少峰知道黑狗李四是可以交心的,当下将信接过,先是出屋巡视了一番,跟着回来将门掩好,低声道:“李兄,现在没有外人,我夫妇此番真正的目的,想必你一定清楚。” 黑狗李四微微一笑,点头道:“傅大侠不用紧张,一切都在李乐山的预料之中,贤伉俪只要多加留神,随机应变,当无可虑。” 傅少峰点头道:“我只担心留拙荆一人在此,被那单彪看出破绽。” 黑狗李四沉吟道:“单彪生性多疑,确实要防备一些,这些日子嫂夫人深居简出,少与人接触,眼下傅大侠既然不在,想那单彪也没有理由传召嫂夫人。” 傅少峰道:“我离开之后,还望李兄多多关照拙荆。” 李四肃容道:“傅大侠请放心,在下绝不会让嫂夫人吃亏的。” 话已至此,傅少峰也不便再说什么,又叮嘱了关小兰几句,便带上那封信,与黑狗李四一道去向单彪辞行。 黑狗李四将傅少峰直送出寨门之外,行约里许,黑狗李四道:“傅大侠,在下就送到这里了。” 傅少峰道:“多谢李兄,那么接下来这些日子,就请李兄多费心了。” 李四点头道:“这个不需傅大侠吩咐!”说着伸手往西一指,道:“朝此方向前行八十里有一所驿站,此时镖局联盟就驻扎在那里,傅大侠在赶奔杭州前,可先过去跟他们见个面。” 傅少峰闻言大喜,道:“多谢李兄指点,在下这就过去。” 挥别了李四,傅少峰催坐骑直奔驿站而去。那里本是战时供传递军情的官吏中途休憩、补给之处,但此时天下太平,驿站闲置,华天雄又与官府关系融洽,人头熟络,便出钱将整个地方包了下来。 此时天色将晚,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傅少峰马不停蹄,眼瞅着前方一座驿站遥遥在望,正这时,忽感头顶枝叶摇晃,飕的一下从树上跳下两个人来,并肩一站,堵住了去路。 傅少峰微微一惊,急忙勒缰绳止住坐骑,未等开口,那二人已迈步走近,其中一个开口道:“朋友,这么快的马有什么急事啊?天眼看就要黑了,一个人赶夜路不怕有危险吗?” 语声很是熟悉,傅少峰细一端详,当即开口招呼道:“前方可是谭家两位哥哥?” 那两人微微一愣,忙凑过来仔细观瞧,齐声道:“原来是傅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嫂夫人呢?” 傅少峰道:“说来话长,敢问李大侠可在前方驿站之中?” 谭飞点头道:“不错,大伙都在那里安营,派我俩在这里站岗,以防敌人刺探。” 傅少峰抱拳道:“二位辛苦,眼下小弟有要事需面见李大侠,能否行个方便?” 谭飞笑道:“傅兄说得哪里话,我俩在此防的是敌人,可不是拦咱们自己人啊!”说着侧身一让。 傅少峰道声多谢,遂催马而过,一口气直达驿站,到地方将坐骑在桩上拴好,此时里面得到消息,华天雄与李乐山一齐出迎,三人顾不上寒暄,当即来到一间密室,房门掩好,傅少峰将这几日的经历详细阐述了一遍,李乐山沉吟片刻,叫傅少峰将那封信函取出来,只见信封上写着“雄总帮主俯启”几个字,翻到背面,桑皮纸的封口,满浆实贴,封得甚是严固。 李乐山转身出门,片刻后拎来一壶开水,将那信封置于热汽上薰蒸;不一会,封皮现出游离之状,李乐山用一把薄刃小刀,一点一点小心地将封皮揭开,抽出里面的信笺。 信的内容并不长,大意是向雄霸海汇报华天雄兵发徐州,此刻黑水寨已向邻近的几座城寨求援,待四路人马汇聚,己方兵力远胜对手,必可将来敌尽数歼灭,总帮主不必挂虑云云。另外信中还提及现有凤凰双刀夫妇前来投奔,经数日观察,其言非虚,当是真心投诚。最后笺尾处按着一个花押,式样复杂别致,令人难以仿制。 华天雄看完后抚髯笑道:“素闻那单彪人称九头蛟,最是奸猾不过,如此看来也不过尔尔嘛,傅老弟,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傅少峰陪笑道:“此番诈降投敌,实非傅某所长,全赖李大侠料事于前,才未叫那条老狐狸看出破绽,侥幸侥幸!” 李乐山将信笺重新收回信封,照原样用浆封好,递还给傅少峰,说道:“傅兄虽是诈降,但说的每一句话俱是真心实感,何破绽之有?而且此番吉星高照,教李某抓住了对方一个致命的错误!本来我一直在思索,如何用兵才会让损失降至最低,现在来看,我有信心不损失一兵一卒,便可将巨鲲帮在徐州的地盘全部夺下。” 华天雄闻言既喜且疑,戏谑道:“兄弟,牛皮可不要吹得太大啊!” 李乐山正色道:“军中无戏言,若我不能践此承诺,情愿受大哥军法惩治!” 华天雄一拍大腿,笑道:“好!既然兄弟立下了军令状,愚兄也不能无所表示,这样吧,若真如兄弟所言,我便把这总盟主的位子让给兄弟来坐!傅老弟可作旁证!” 李乐山闻言大惊,连声道:“万万不可,苍天在上,小弟绝无任何僭越之心,大哥若再开这等玩笑,小弟可要翻脸了!” 华天雄抚掌大笑道:“咱们自家人,谁上谁下干嘛分得这么清楚?兄弟,现在可否将想法跟愚兄透露一下吗?” 李乐山点头道:“当然,不过此事尚需傅兄鼎力相助。” 傅少峰微微一怔,连忙道:“在下责无旁贷!” 当下三人便在这间静室中,如此这般的密议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六章 杭州古称临安,南宋时建为都城,向以景致秀美,物产丰富著称于世。傅少峰此前从未到过杭州城,但见团团锦绣,处处笙歌,走到西子湖畔,碧波如镜,垂柳拂水,其景之丽,真如天上的仙境一般。 傅少峰心想:常听人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没去过,不知如何,今日亲到杭州,这人间天堂的美誉确是名副其实。将来我与小兰若能在这里安家,临湖而居,终日饱览湖光山色,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去羡慕了! 游赏了几处古迹,傅少峰自知有要务在身,不敢过多耽搁,遂开始留起神来,打听巨鲲帮在杭州的分舵,动身之前单彪曾跟他交待过,杭州分舵位于一座名为铁佛寺的寺庙中,不过单彪只说铁佛寺离西湖不远,但具体方位却未予说清。傅少峰心想寻常游人未必清楚,于是便找当地的商铺打听,哪知不问还好,他刚一提“铁佛寺”三个字,对方当即脸色一变,表情极不自然,傅少峰十分讶异,再去追问,结果人家干脆店铺一关,宁可生意不做也不愿跟他多讲一句。连问数家一概如是,傅少峰忽地醒悟过来,定是那巨鲲帮在此地欺行霸市,恶名昭著,以至于人人闻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这可坑苦了傅少峰,彷徨无计下,只得牵上马沿着湖边漫无目的的眺望,实指望老天开眼,教自己一眼看到那铁佛寺的庙门! 找了半天却未有发现,正焦急时,忽见前方出现一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高层华楼,走近一看,楼头一块金字招牌,上书“鸿运楼”三个大字,字迹劲秀,显是出自名家之笔。此时已值晌午,傅少峰正走得饿了,心想何不进去吃些东西,结账时多给店家一些赏银,或可打听出那铁佛寺的方位。 主意打定,傅少峰将坐骑在酒楼大门外一栓,迈步走进鸿运楼大门。一楼客满,店伙直接将他引至二楼,傅少峰拣了张临窗的位子坐下,先要了一壶龙井,又随意点了几样菜。这鸿运楼建在西子湖畔,凭高遥望,只见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菱叶,傅少峰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美景,只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转眼酒菜呈上,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童过来将酒斟满,然后退立在一旁。这是一种专为文人墨客侍酒的小相公,因店家见傅少峰温文尔雅,气质斯文,故遣其过来服侍,傅少峰虽出身名门,但落拓多年,已不习惯被人这般伺候,正要打发对方离开,忽心中一动,从袖中取出一锭纹银,塞在那孩子手里,问道:“小哥,你到杭州多久了?我问个地方你可知道?” 那孩子掂着手里的银子足两之重,心中暗喜,连忙道:“不瞒公子说,小的就是本地人士,自幼在西湖边长大,整个杭州府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公子您想去哪里?” 傅少峰点点头,道:“我且问你,有个叫铁佛寺的地方,你知道怎么去吗?” 孩子闻言脸色遽然一变,上下打量了几眼傅少峰,强笑道:“公子,您去那干什么?那地方可没什么好玩的” 傅少峰道:“我是来杭州访友的,据说我那朋友住的离铁佛寺不远,我找到了铁佛寺,便能找到我那位朋友了。” 孩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凑过来低声道:“公子,您是外乡人,不了解情况,不瞒您说,杭州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去那铁佛寺” 傅少峰故作惊讶地道:“这是为何?难道那寺中有妖怪吃人不成?” 那孩子苦笑道:“虽说没有吃人的妖怪可也差不多了,您有所不知,那铁佛寺里常年盘踞着一伙恶人,在此地横行霸道,为非作歹,连官府都不敢招惹他们,寻常百姓更是畏之如虎,根本不敢靠近那地方半步,就怕一不留神惹祸上身。” 傅少峰眉头一皱,故意道:“有这等事?什么人如此无法无天?” 那孩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老成,叹口气道:“公子,看您的样子就知道是个读书人,平日里闭门在家,不了解江湖风波险恶,说起那伙人可非同寻常,据说是一个极大帮派的据点,其中头领就有好几个,号称什么一绝双煞四凶,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他们不但霸占了铁佛寺,还把里面的和尚当做奴役一般驱使,稍有不从就大打出手,自从那伙人来到杭州,这里所有商铺都要按月给他们上供,否则就别想开业,唉,简直没有王法” 傅少峰暗想果不其然,看来这巨鲲帮的确是为祸一方,害人不浅,此番镖局联盟若能将这颗毒瘤铲除,那可真是为民造福,善莫大焉了! 傅少峰呷了口酒,正想着再多打听一些时,忽然楼梯那边咚咚山响,跟着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俩人一个背负梭枪,一个腰挎单刀,来到二楼当身一站,眼光四处扫视,显得十分无礼。 二人甫一现身,那孩子登时脸色发白,双手不住的发抖,傅少峰微感诧异,问道:“怎么了?” 那孩子哆哆嗦嗦,压低声音道:“这两个就是铁佛寺的号称四凶的便是” 傅少峰哦了一声,仔细打量,只见二凶俱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脸色一黑一黄,其中黄脸那个左颊有一条七八寸长的紫色疤痕,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看着十分狰狞可怖。 傅少峰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正主,如此一来,我可以直接跟对方取得联系,将信送至铁佛寺了。 他这边暗自盘算着,那边二凶已找到个位子坐下,掌柜的提心吊胆的走过来,陪笑道:“二位大爷,这个月的保费小的前些天就交足了,您二位这是” 那疤脸汉子把眼一瞪:“妈的!交了保费老子就不能来吗?今日我们哥俩路过这里,上楼喝两杯酒,怎么?不欢迎吗?” 那掌柜的连声道:“欢迎欢迎!不知二位今天想点什么菜尝尝?” 另一个黑脸汉子不耐烦地道:“你这老小子忒也啰嗦,你这里还能有啥新鲜的?炒鹅掌、鸡舌羹、煎牛筋、龙井虾仁、爆獐腿、蟹汁桂鱼,你看着端上来就是了,对了,绍兴女儿红要二十年的,拿十年的来糊弄咱爷们,咱可不依!”这家伙大言不惭,点的无一不是鸿运楼的招牌菜,掌柜的情知这顿霸王餐是躲不开了,但此刻只想尽快将这两尊瘟神打发走,哪敢稍露怨颜,赶忙拱手告退,去后厨招呼了。 傅少峰看得连连摇头,暗叹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我傅少峰大好男儿,竟落得要与这等流氓无赖为伍。 工夫不大,堂倌把酒菜端来,执壶刚要替二人斟酒,那疤脸汉子突然伸手一拦,说道:“你要干啥?” 那堂倌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的道:“小的给两位爷倒酒” 疤脸汉子眼睛一瞪,道“你们这里招待客人,怎么还有个薄厚之分?”说着伸手一指傅少峰身旁的小童,道:“那个小兔崽子是干嘛的?他怎么不过来侍候大爷?” 堂倌看着他脸上那道瘆人的伤疤,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忙连声告罪,把那孩子招呼过来,不住的低声嘱咐着。小童万般无奈,只得强颜欢笑的走过来,屈膝跪地,道:“二位老爷大安。”然后持壶斟酒,恭身退后道:“二位老爷请用!” 二凶这才哈哈大笑,端起酒一饮而尽。 酒过数巡,那小童始终执礼甚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二凶则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猜拳行令,高声喝叫,浑不顾酒楼内还有其它客人,喝至酒酣耳热之际,干脆散开衣衫,敞胸露腹,啐痰放屁,丑态百出,直看得傅少峰怒气暗涌,真想过去教训二人一顿。 又过一会,二凶酒喝得有些无聊,便打起这小童的主意,一会儿摸摸脸蛋儿,一会儿搂着叫乖乖。这孩子又羞又怕,但哪敢得罪二人,只得强打着精神曲意逢迎。本来文人宴客,花钱请个小相公在旁侍酒是件雅事,但二凶举止轻薄,言语粗鄙,搞得整个场面下流不堪。周围其它客人见状,都纷纷离席起身,下楼结账走人。 傅少峰实在看不下去,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即要起身喝叱,正在此时,忽听旁边一桌有个声音骂道:“辣块妈妈!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凶神照命,还在这里吃喝得快活,作死,作死!” 傅少峰一怔,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张桌旁坐着个和尚,一身灰布僧袍,又脏又破,真比乞丐强不多少,长长一张马脸,鼻孔朝天,一张阔口双唇外翻,里面两排烂牙参差交错,东倒西歪,这副尊容足够十五人好好欣赏半个月了,令人一瞥之后再难忘怀。 傅少峰极力回忆,实在想不起楼内坐着这么一位活佛,这丑和尚究竟是何时出现的呢? 那疤脸汉子闻听那边竟有人出言不逊,当即勃然而起,话也不说,几步来到那和尚桌旁,刚要喝问,突然怔住了,只见那丑和尚面前的茶杯中,正扑腾着两只苍蝇,被那和尚用筷子一只一只的挑出来,愤恨地摔在桌上。 疤脸汉子端详了一阵,这才明白对方是在骂苍蝇,不由暗笑自己多心,正要转身归座时,就见那和尚捏起筷子,朝一只苍蝇轻轻一弹,飕的一声,那苍蝇竟飞进了疤脸汉子鼻孔之内。 霎时间疤脸汉子只觉鼻腔奇痒无比,实在忍耐不住,仰面朝天,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直震得他涕泪横飞,但那苍蝇钻得极深,即便这样也未能将之排出,而且那苍蝇似乎仍活着,兀自在里面蠕蠕而动,直气得疤脸汉子暴跳如雷,当即大骂道:“!”刚一开口,就见那和尚手中竹筷又是一挑,将另一只苍蝇也弹了过来,这下更绝,直飞入疤脸汉子口中,被他猝不及防之下一吞而咽。 疤脸汉子登觉眼前一黑,险些没背过气去,刀都等不及拔,抡起拳头,照着那和尚搂头便打,那和尚“啊呀”一声向旁边一躲,右手有意无意的在桌沿一扶,立时将桌子一角翘了起来,此时疤脸汉子飞身冲至,仓促间胸口正撞中桌角,按说这本来无关痛痒,哪知这家伙竟身子一颤,随后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这一下旁人倒没什么,傅少峰却看得大吃一惊,要说比武时以物点穴,倒并不罕见,不过那都是以手中兵刃去攻击对方穴道,而眼前这个和尚竟用桌角点中敌人胸口大穴,运劲之奇,拿捏之巧,实可谓妙到毫巅,若非亲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七章 丑和尚转过头,朝地上的疤脸汉子嘿嘿一乐,重又归座,慢条斯理的拾起筷子,挟菜入口,吃得滋滋有声。旁边那个黑脸汉子见势不对,忙拎起梭枪跳过来,他眼力不及傅少峰,一时未能搞清同伴是如何中招的,但隐隐中感觉必是这丑和尚做得手脚,情急中无暇细思,手中梭枪一摆,大喊道:“丑鬼,你找死!”抖手一枪,直朝和尚前胸刺去。 他这梭枪长约四尺,单手使来,近可盘打,远可投掷。在十八般兵刃中属于外门家伙,此人在帮中位列十三凶,平日里一向枪不离手,此时挟怒而发,又疾又狠,偏赶上那和尚正仰脖朝天,引杯就唇,黑脸汉子心中窃喜,眼瞅着即要在和尚胸口戳个透明窟窿,陡然间手腕猛地一挫,梭枪如中铁板,再难推进半分,凝神一看,只见枪头正被一双竹筷死死夹住。 黑脸汉子两个眼珠几要努出眶来,暗叫有鬼,想那竹筷何等脆弱,居然能挡住自己的梭枪?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此刻由不得他多想,抓着梭枪奋力回夺,哪知那两根竹筷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钳,无论他如何发力,梭枪却纹丝不动,一时间急得他额头汗出如浆,而那和尚却一脸轻松,一只手用竹筷夹着对方的兵刃,另一只手还端着酒杯。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好像没事人一般。 旁边傅少峰看得暗暗咋舌,自忖像和尚这般做法,自己虽也可勉力办到,但决计无法像此人这样轻松自如。尤其是那竹筷上还满是油汁,滑溜至极,普通人夹菜尚恐不稳,此人手劲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眼见二人势成僵持,傅少峰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劝解一下,这时就见丑和尚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自言自语道:“辣块妈妈,这店里的椅子怎地这么硬!换张软的吧!”说着竹筷微微一抖,黑脸汉子只觉手中梭枪嗡的一震,再也拿捏不住,手一松,那枪杆一下戳中胸口,黑脸汉子只觉前胸一麻,暗叫不好,有心转身逃走,但此刻四肢脱力,摇晃两下后一头栽在那疤脸汉子身上,好似叠罗汉一般。 这丑和尚也实在欺人太甚,过去一屁股坐在二人身上,还上下颠了颠,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舒坦!真舒坦!”随后拾起筷子,吧嗒一口菜,嗝喽一口酒,不时还哼两声扬州小调儿,状极惬意。 此时那个小童和几名堂倌远远躲在楼梯口,直看得张口结舌,心说:“我的祖宗,这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真会法术?看他嘴巴一动那两个凶神恶煞就服服帖帖的,变成坐垫给他压在身下!难道真是西天罗汉下凡不成?”心中虽感骇异,但看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恶人受到惩治,只感到说不出的痛快! 不一会这和尚吃饱喝足,将碗筷一推,掏出几块碎银子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旁若无人的下楼而去。 丑和尚前脚出门,傅少峰后脚便跟着下了楼,他眼见这和尚武功高得出奇,且与巨鲲帮绝非一路,一时对其身份大感好奇,寻思若能结识一番邀至镖局联盟,实可谓大功一件。当他来到大门外,但见满眼游人来往,川流不息,哪还有丑和尚的踪影,傅少峰左顾右盼,一眼看到那边自己的坐骑,过去飞身跃上,脚踩马鞍,极目远眺,只见东北方向一个淡淡的灰影正迅速的隐去,若非傅少峰眼力奇佳,还真难以看见。 见对方已然走远,傅少峰只好重新返回酒楼,上了二楼,只见那两个活宝仍叠在一起,不少堂伙站在一旁指指点点,这都是些不谙武学的寻常百姓,搞不懂二凶为何赖在地上不起,若说是死了却又不像,只道是被那和尚施了法术,有意靠近详察,又怕万一把自己牵扯进去,平白惹上一身麻烦。故此没有一个人敢过去帮忙。 傅少峰径直走到二凶身旁,俯身仔细查看,看出他俩只是穴道被制,并无性命之虞。当即伸掌在二人背心和腰间诸穴处揉了几下,替二凶解开了穴道。俩人甫一恢复行动,立时一跃而起,各从地上抄起家伙,如两条疯狗一般跳脚大骂,叫嚣着要寻那和尚拼命。 围观众人见状轰一声四散奔逃,傅少峰见他俩虽骂声虽响,但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明白俩人色厉内荏,暗自摇了摇头,迈步走到二人身后,双手一伸,搭在二人肩头,说道:“二位,且息雷霆之怒,听在下一言。” 二人猛一转头,只见一个陌生人站在身后,面目清秀,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二凶寻不着丑和尚,一口恶气无处发泄,此刻也不管对方是谁,当即大吼道:“王八蛋,你又是哪一个?敢管老子的事,快给我有多远滚”话未说完,突然止住,俩人都觉出肩头的压力越来越重,凭自己的力气根本难以抵抗。这才知道这鸿运楼内端的是藏龙卧虎,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高手?一时间气焰顿敛,深悔自己出门前没翻翻黄历! 只听傅少峰笑道:“二位,何必出口伤人?难道说方才在下替二位把穴道解开,也错了不成?” 此言一出,二凶立时醒悟过来,不错,刚才确是此人替自己解开的穴道,照此来看,此人当无恶意,想到这里,二人都有些尴尬,疤面汉子道:“朋友,恕我俩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语气少有的恭敬。 傅少峰把二人肩膀松开,拱手道:“岂敢岂敢,在下一人独酌,实在无聊得紧,不知可否请二位共饮一杯?” 对方武功既高,态度又这般客气,二凶哪还有拒绝的道理,三人共聚一席,互相敬过酒后,那疤面汉子先开口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何乡人士?” 傅少峰道:“敝姓傅,自徐州而来,到这里访寻朋友,只是人生地不熟,正在发愁。” 那黑脸汉子道:“不知贵友如何称呼,说出来,也许我二人能帮上忙。” 傅少峰点头道:“多谢,敝人这次前来,是要找一座名为铁佛寺的地方。” 二凶一愣,相视一眼,那黑脸汉子问道:“不知兄台去那铁佛寺干什么?” 傅少峰道:“实不相瞒,在下受人所托,有一封重要的信函须当面交给一位叫雄一飞的朋友。据说他就住在铁佛寺中。” 二凶面面相觑,随后同时哈哈大笑,傅少峰故作讶异地问道:“二位为何如此开心?” 那黑脸汉子笑道:“傅朋友,你的运气实在不坏,你可知道我二人是谁?” 傅少峰故意道:“在下不知” 黑脸汉子道:“不瞒你说,我俩正是铁佛寺里的,他是海蜈蚣王武,我是铁头鼋刘敖,我们都是巨鲲帮成员,在帮中位居十三凶之列。你要找的那雄一飞正是我家少帮主。” 傅少峰故意装出惊喜之情,起身道:“幸会幸会!在下傅少峰,不久前刚刚投入贵帮,眼下正在徐州黑水寨中效力。” 海蜈蚣王武闻言高兴的道:“原来阁下是单先生的人,哈哈,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掌柜的,你他妈死到哪去了?快给上酒上菜,今天我们爷们要好好喝一杯!” 傅少峰连忙拦住道:“二位,喝酒着什么急?眼下傅某有要事在身,急需面见少帮主,不知二位可否为在下引荐一下?” 铁头鼋刘敖道:“傅兄,你这人也真是的,咱们自己帮中弟兄,干嘛还这么客气?走!我们这就带你过去!” 傅少峰连忙道:“多谢二位!”起身掏出一锭银子即要结账,海蜈蚣王武见状一把拉住,大笑道:“傅兄,看来你真是刚入伙的,还没有习惯,在长江一带,只要你亮出咱们巨鲲帮的招牌,比银子还好使哩,这样吧,回头事情办完,我带你去满春阁转转,那是咱杭州府最贵的窑子,里面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娘们都有,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完事后看看有没有人敢问你要钱?” 傅少峰暗暗摇头,表面上却不敢露出鄙夷之色,只得陪着笑,连连称是。 铁佛寺距离西湖不远,曾几何时也是门庭若市,香客不断,后几经人事沧桑,香火早已荡然无存,如今的铁佛寺成了一个空壳,徒具其名。整个寺内找不出一个会念经的出家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伙横行无忌、目无纲法的江湖恶寇,为首一人姓邓名通,外号一网无鱼,在巨鲲帮中名列七绝,地位着实不低,在他下面,还有双煞四凶六个人,跟着他一同镇守杭州,巨鲲帮对杭州府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不过在整个杭州分舵中,邓通并不是权力最大的人,因为这里还有个身份特殊的人,此人虽不是什么七绝九煞,但却是总帮主雄霸海的嫡子雄一飞,尽管他在帮中没什么实权,武功也未见如何了得,但整个铁佛寺从上到下所有人,无不对他客客气气,礼让三分。 这雄一飞平时正事不干,整日在这花团锦簇的杭州城内招猫逗狗、惹事生非。这一天正在房中闲坐,寻思着哪家青楼的姑娘皮肤最滑,金莲最窄,正这时忽有人来报,说王武与刘敖回来了,而且带来个叫傅少峰的人,据说是从徐州黑水寨而来,带着一封九头蛟单彪的亲笔书信,口口声声要面呈少帮主。 雄一飞道声有请,不一会有人将傅少峰引至面前,雄一飞坐在椅子上仔细观瞧,见眼前这个人斯斯文文的,很是面生,当即大喇喇地道:“你是单彪的下属吗?” 傅少峰忙施礼道:“在下不久前才加入的黑水寨,单先生有一封写给总帮主的信,吩咐在下一定要亲自交给少帮主,并烦少帮主转呈雄帮主。” 雄一飞点点头,道:“把信拿来我看。” 傅少峰将信笺呈上,雄一飞打开看了几眼,随手往旁边一放,道:“你以前是华夏镖局的人吗?” 傅少峰忙道:“算不上,在下只是在华天雄的招贤馆中讨生计,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名食客。” 雄一飞问道:“华天雄手下有多少人马?居然自不量力,敢来捋咱巨鲲帮的虎须!” 傅少峰道:“据说这次他出动了近三百名好手。” 雄一飞呸的一声,鄙笑道:“三百人?还不如我帮在徐州的人马多呢!这姓华的是存心找死不成?” 傅少峰赶忙附和道:“巨鲲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华天雄的实力当然远远不如,但他们十三家镖局同气连枝,联手结盟,倒也不可小觑。” “哼!什么镖局联盟,何足道哉,等我爹的逍遥神功大成以后,莫说他什么联盟镖局,就算当今的七大门派,也要对我巨鲲帮俯首称臣。” 傅少峰忙跟着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镖局联盟何劳令尊亲自出手,眼下单总管已在调兵遣将,过不了几日便可将华天雄那伙人一网打尽。” 雄一飞听得十分满意,点头道:“你这一路也很辛苦!在这里住两天再走,回去替我给单彪带个话,到时候旁人可以一刀杀掉,唯独那华天雄务必要拿活的。” 傅少峰不解道:“少帮主的意思是?” 雄一飞道:“此人毕竟在江湖上有点名号,我要将他当众开刀祭海,也让其它人看看,跟我们巨鲲帮做对的下场!” 傅少峰道:“少帮主放心,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雄一飞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休息吧!” 傅少峰赶忙告辞。刚要转身,忽听雄一飞又开口道:“对了,你小子运气不坏,今日正是我新纳的小妾十六岁生辰之日,晚上铁佛寺摆宴庆贺,你也一起来喝一杯吧!” 傅少峰强挤出一脸喜色,连声道:“恭祝恭祝!一定一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八章 躺在一单间的床铺上,傅少峰终于能稍松一口气,连日的奔波令他十分疲惫,本来不想睡着,怎奈汹涌的困意如潮袭来,眼皮一合便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傅少峰眼睛一睁,只听海蜈蚣王武的声音在外面道:“傅兄,在房间没?” 傅少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穿上鞋过去开门,只见王武笑吟吟的站在外面,道:“傅兄,少帮主请你去前厅赴宴!” 这档子事傅少峰根本没放在心上,此时方才想起,忙连声称是,稍事整理便跟着王武走出房门。 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只见整个铁佛寺内悬灯结彩,五颜六色,虽然喜气十足,但与寺院原本庄重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怪异感觉。大雄宝殿已成了大宴厅,里面供奉的佛像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空间此刻铺满了酒席,只见满屋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正中主桌上,雄一飞大刺刺的居中而坐,已喝得双眼通红,醉态可掬,在他身旁坐着个十六七岁的艳俏佳人,浓妆艳抹,锦衣华裙,时不时的跟雄一飞耳语几句,发出一阵阵嗲声嗲气的浪笑。 雄一飞正喝着酒,忽看到王武将傅少峰领来,举手招呼道:“傅朋友,这边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快坐快坐,来呀!给傅朋友腾个位置。” 傅少峰满心厌烦,无奈下只得唱个肥喏,硬着头皮在雄一飞对面的位子上坐下,强笑道:“在下一时贪睡,竟误了时辰,告罪告罪!” 雄一飞瞪着通红的醉眼,打着酒嗝,道:“睡过头了?你是梦见了谁家的小媳妇,把你折腾得腰背酸软,没力气下床了吧?”一句话说得满桌人齐声哄笑。窘得傅少峰满脸通红。 傅少峰偷眼打量,只见周围坐着的几人,无一不是肩宽背厚、筋肉虬结,有两三个更是目含精光、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这一桌子坐的都是杭州分舵的骨干。 忽然傅少峰想起一事,临来杭州之前,在那驿站中,李乐山曾交给自己一包药散,吩咐他到达杭州分舵后,倘若发现有高手坐镇,不要力敌,伺机将此药散下到对方酒菜之中,此药名为软筋散,服下后并无任何不适,唯不能聚功运气,任你气功练得再强也无济于事。本来傅少峰一直在发愁,担心找不到下手之机,此刻突然发现,眼前正是个绝佳的机会。当即伸手摸了摸系在腰间的药包,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准备暗中将药包放在膝头摊开,用筷子蘸抹,之后借夹菜的机会将药粉掺入菜肴中,如此反复数次,每个盘子都下足药量,此时再有人夹菜,便会将软筋散吞下。想到这傅少峰心头狂跳,表面上却极力克制,以免被人觉察出异状。 主意打定,眼看着在座众人都在推杯换盏,无人留意自己,傅少峰借着桌布的遮挡,偷偷将药包从腰间解下来,准备开展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蓦然间头顶喀嚓一声巨响,碎石瓦屑如雨而落,众人大吃一惊,齐抬头观瞧,只见大殿屋顶蓦地裂开一个大洞,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砰的一声落在饭桌上。众人齐声惊呼,只见桌上赫然蹲踞着一个不速之客,黑纱遮面,只一对眼睛露在外面,锐利的目光如野兽一般,此时正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雄一飞。那个小妾眼见此景,当即双眼上翻,“嗷”的一声昏死过去。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傅少峰也是一震,正手足无措之际,陡觉眼前白光一闪,刺客好似放出一道霹雳,直奔雄一飞斫去。 此时的雄一飞已吓得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闪避。眼看刀锋临头,千钧一发之际就听飕的破空声响,一对儿竹筷如两支疾矢,直向刺客背心射去。刺客轻叱一声,反手一刀将两支竹筷磕飞。这一下兔起鹘落,变化快极,看得旁人眼都花了。 就这么微微一耽搁,周围已有人反应过来,一网无鱼邓通大叫道:“有刺客”,同时一脚将酒桌踢翻,整个大雄宝殿顿时开了锅,所有人如潮水一般齐向殿门涌去,雄一飞死中得活,也混在人群中,连滚带爬的逃到院内,待众人跑到外面仔细查探,发现原来行刺的只有一个人,对方并无其余同党,雄一飞惊魂稍定,当即稳了稳心神,挺起腰大喝道:“呔,哪里来的狂徒?竟敢行刺你老子?识相的赶紧滚出来,让雄爷爷看看你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话音未落,突然一只酒杯从殿内激射而出,流星般直朝雄一飞打来,雄一飞赶忙缩颈藏头,那酒杯擦着头皮险险避过。吓得他再不敢开口乱叫。心中却在思索,方才饭桌上是谁及时出手,救下自己一命? 原来那个飞箸救他的非是旁人,正是傅少峰,他之所以如此,原因无他,只因在李乐山的计划中,这雄一飞乃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至关重要,因此当见到雄一飞大难临头时,傅少峰想也不想,当即出手,生生的把雄一飞从鬼门关内拖了回来。 此时那刺客从大殿内一跃而出,飞身落在院子中央。只见他从头到脚一身夜行装束,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但隐约中束腰丰胸,玲珑有致,似乎竟是个女子。 一网无鱼邓通端详了一阵,喝道:“来者何人?敢不敢道出个万儿来?” 刺客似迟疑了一下,手中单刀一挽,道:“废话少说,叫姓雄的出来受死!”语声清柔娇脆,确是女子无疑。 邓通冷冷的一笑,说道:“你敢一个人来铁佛寺行刺?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了!”说着朝身旁的下属一摆手,吩咐道:“老规矩,三个三个的上,累也要把她累出血来!” 那些巨鲲帮众见对方不过是一介女流,立时放下心来,邓通命令一发,立时跳出三人,各执兵刃围攻而上。这三人显然经常联手,一上来便分上中下三路进攻,不给对手任何躲闪的余地,那女刺客轻叱声中腾身而起,让过中下两路,举刀直向上路迎去,双方兵刃一碰,嗤的一声,那人的兵刃应声而断,未等明白过来,刀尖已斫入胸口,透背而出。那人一声震天般的惨叫,当场殒命。另外两人被眼前情景吓得一呆,女刺客瞄准时机,一招平沙落雁使出,一道白光将二人拦腰斩为四段。这一下全场登时哗然一片,这女刺客顷刻间连毙三人,出手之冷酷连傅少峰都感到不寒而栗。 旁边雄一飞看得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叫道:“都他妈愣着干嘛呢,给我一起上,把这贱人碎尸万段!”他这一声令下,在场除了傅少峰、邓通与那双煞四凶外,其它所有人齐闻声而动,呼啦一下全涌了过去,足有六七十人之多,一层又一层,铁通一般将对方围在当中。 女刺客横刀当胸,傲然而立,夜月映射下,只见那柄刀光芒烁烁,如宝石,如晨星,如清沥,如冰凌,流光溢彩,映月生辉。 邓通看在眼里暗叫不妙,正想提醒众人留神,话未出口,那女刺客已抢先而动,如一道疾电般射向人群,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粗壮如牛的巨汉瞬间双腿齐断,轰然栽倒,旁边的同伴见状急出手相援,那女刺客一击得手早抽身远去,晃身形又转至另一人面前,轮刀便砍,那人吓得后纵丈许,岂知女刺客这一刀乃是虚招,只见她皓腕一翻,刀锋陡转,噗的一声削去旁边一人半个头颅。跟着足下不停,又转向另一方,刀光化成一片银色的扇面,疾向一人下盘扫去,那人不敢用兵刃格挡,急使一旱地拔葱,高高跃起,女刺客招式又变,刀光化一为二,同时攻向左右二人,那二人猝不及防,急运刀招架,铮铮两声脆响,双刀齐折,二人情知不妙,吓得急向后退,那女刺客却不追击,刀势一沉,猛地一招举火烧天,径向上方撩去,此时先前跃起的那人正好落下,他身在空中,避无可避,就听“剥”的一下,满天血雾中那人整个身子裂成两爿,分左右落下,五脏六腑溅洒一地。 在场这些巨鲲帮的成员十之七八都杀过人,即便没亲手杀过,杀人放火的事也没少见,但如此惨绝人寰的情景却前所未见。一时间直骇得魂不附体,一大半人都起了逃跑之念,谁敢过去喂刀送死?而那女刺客却停也不停,就见她宝刀一圈一卷,再次攻向方才那两个人,二人骇极,本能的举兵刃相迎,却忘了之前兵刃已被削断,女刺客刀势无阻,噗噗两声将二人一并了账。 女刺客杀得性起,只见她倏东倏西,忽左忽右,刀光闪处,血花必现。转眼间已有十余名巨鲲帮弟子变成刀下游魂,另有一些虽未丧命,却已是肢残臂断,肚破肠流,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哀嚎。其余那些暂时无恙的,早已吓破了胆,他们没有接到命令,不敢掉头逃命,只得成群的聚在一起,一个个体如筛糠,一点一点向后退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引起对方的注意,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雄一飞眼见对方一个人就挑翻了他整个杭州分舵,直恨得捶胸顿足,在场边大骂不绝,既骂那女刺客,更骂自己那些帮众,逼着他们继续过去搏杀,这些巨鲲帮弟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有些人退无可退下咬牙冲上,都在对方眼花缭乱的招式下饮刃而亡,敌人虽只有一个,但就像死神一般令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那把刀就像勾魂帆、催命符,点到哪个就把哪个的性命攫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十九章 眼见死伤越来越多,邓通心急如焚,照此势头下去,自己的手下恐要被这女魔头屠杀殆尽。想到这里再不敢耽搁,挥手唤来双煞四凶,如此这般交待着,四凶连连点头,转身而去。剩下邓通连同双煞,各擎兵刃,分人群闪身跃入圈中,四周帮众见首领出场,立刻为之一振,有的人抽空将受伤的同伴扶下去救治,余者则四下站开,为邓通等人掠阵。 女刺客冷眼打量着三人,举刀点指,问道:“尔等何人?雄一飞怎么不过来?” 邓通道:“在下邓通,江湖人称一网无鱼,这两位是我帮中的兄弟,铁齿鲸郑兴、飞鲨韩达!” 女刺客柳眉一轩,道:“我是来杀雄一飞的,没工夫跟你们消磨,你们下去,让雄一飞过来授首!” 邓通冷冷一笑,抬手朝人群外一指,说道:“我们少帮主就在那边,阁下今天杀的人已够多了,不差我们几个,只要过了我这一关,就任你为所欲为了。” 女刺客道:“你们在巨鲲帮身居何位?” 邓通道:“区区不才,忝列帮中七绝,郑韩二弟位居九煞。” 女刺客冷笑道:“七绝九煞,早有耳闻,我还道是怎样的豪杰,原来是一伙仗着人多,攒鸡毛凑掸子的鼠辈。” 邓通闻言脸色微微一红,有心上前独自与她放对,又忌惮对方宝刀实在厉害,当下打个哈哈道:“邓某平生与人动手,向来是单打独斗,今日以众凌寡,固然有失风范,但阁下又何尝不是凭借兵刃之利呢?废话少说,今天不是比武论剑,阁下杀了我帮这么多弟兄,这笔血债邓某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说完向双煞一使眼色,三人各亮家伙同时向女刺客扑去。 铁齿鲸郑兴生得牛高马大,兵器也是一柄巨大的锯齿飞镰刀,五尺长的刀身,一掌来宽,乌沉沉的,分量十足;飞鲨韩达则是一对又细又长的吴钩剑,邓通的兵刃最是奇特,是一对长约三尺的钢爪,造型好似寻常人家挠痒用的“老头乐”,顶端五只小爪,屈指微张,呈抓握状。这三人皆是内外功俱佳,此番联袂出手,声势果然不同凡响,郑兴那口巨刀重达四十余斤,横切竖砍,呼呼带风,女刺客宝刀虽利,却也不敢与之硬碰,那边韩达双剑交错,上挑咽喉,下刺小腹,吴钩剑虽名为剑,实是双钩,只是钩头上多了一个剑尖,除了钩法中的勾、拉、锁、带之外,还夹着剑招。双钩不在十八般兵刃之内,最是难练,初学时稍有疏虞,极易伤到自身,但练成后却威力甚大。不过最令女刺客头疼的还属邓通,他那一对钢抓在夜色中精光闪烁,一望便知是由精钢打造,十根小爪抓、挠、扣、挂,专往女刺客兵刃上招呼,显是要夺取对方的宝刀。这三样家伙无一不是女刺客宝刀的克星,三人又皆是高手,招数精熟,配合得当,再加上他们对女刺客痛恨至极,甫一出手就倾尽全力,毫无保留。这一来女刺客压力骤增,感觉颇不适应,好几次险些被对方兵刃扫中,情形颇显狼狈。 雄一飞在旁边看得真切,见己方局面占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嘴上却不闲着,一边观战一边不住的敲着边鼓:“郑兴,你他妈小心点,别把那娘们儿的宝刀碰坏了,明年是我爹六十大寿,我还准备献给他做寿礼呢!”“韩达,你小子也太不济了,你就想不到那娘们底下会给你来那么一腿吗?你他妈怎么混进的九煞啊?”“邓老大,你那对儿痒痒挠别光顾着抓她的刀啊,你也照她身上来几下,看看能不能把她面纱抓去,瞅瞅这雌儿的脸蛋儿生得如何?若还过得去,兴许我还留下当九姨太了呢!”这种人讨厌就在这里,他自己不出力,却在一旁指手画脚,极尽揶揄之能事。傅少峰听得不住摇头,暗想这等跳梁小丑,若非李乐山再三叮嘱要留他一个活口,我说什么也要结果了此人。 场上邓通等人听言在耳,同样心中怒骂,均想你这光说不练的杀胚,我们在这里拼命,却还要受你这番奚落。若非你老子是总帮主,即使这女刺客不杀你,我等也要把你剁碎了喂狗。他们心中有气,手下更不留情。一时间场上刀来剑往,人影交错,斗得好不激烈。 转眼间三十余合过去,女刺客初时尚有些慌乱,工夫一长,逐渐摸清了对手的路数,应对也自如起来,慢慢的攻势越来越多。 邓通暗暗心惊,照这样下去,己方三人弄不好要败在对方刀下。心念及此偷眼一瞥,见那边四凶已站好了方位,当下稳住心神,寻个机会跳出圈外,大喊一声:“准备!” 女刺客被他喊得一愣,眼见郑兴的锯齿刀迎面砍来,女刺客步子一错,闪身避开,与此同时,韩达的吴钩剑如毒蛇吐信,剑尖疾点而至,女刺客轻叱一声,举刀相格,不料对方忽然双剑一盘,咔的一声,宝刀被那对月牙弯勾牢牢锁住,女刺客急发力回夺,但对方运足力气,一时竟难以将宝刀抽出,女刺客冷哼一声,旋腕一抖,只听格楞楞一声脆响,吴钩剑的弯钩已被宝刀搅碎,就在她准备挺刀跟进时,耳听得那边邓通大喝一声:“撒网!” 未等女刺客明白过来,突然间眼前一花,一张巨大的渔网乌云盖顶般直罩下来,这网的面积足有数丈见方,四角系有绳索,由四凶分别握住,同时下扣,因为渔网质地甚轻,下落略需时间,女刺客身子一矮,想要趁机窜出,但邓通早有防备,见她刚有所动,立时摆双抓迎上,女刺客宝刀挥出,嗤的一声,一对钢抓断成四截,邓通心疼得“啊呦”一声大叫,女刺客一击得手,正要抡刀抢进,突觉手中一滞,宝刀已被渔网缠住,她心中一慌,急忙挥刀横切,想凭宝刀的锋利将渔网划破,哪知这渔网质地虽轻,却又柔又韧,她一番挣扎不仅没能将渔网挑破,反而令整个手臂都缠入网中,邓通大喊道:“收网!”四凶当即身形交错,用力一扯,渔网迅速收紧,女刺客站立不住,一下被兜入网中,摔倒在地。 海蜈蚣王武见状兴奋的道:“捉住了!”,过去伸手就要抓人,邓通在旁边急道:“小心!”,王武一愣,未等有所反应,面前的网眼中突然探出一支刀尖,直贯入王武胸口。 邓通见对方到此地步还能逞凶杀人,愤恨之余倒也颇为佩服,赶过去一脚蹬开王武的尸身,亲自抄起那网角的绳索,在女刺客身上连绕数圈,说道:“我劝你省点力气吧,当年老子用此网在东海捕鱼,连比你大十倍的巨鲨都挣不破,你的力气能比鲨鱼还大么?乖乖认命吧!” 女刺客运功拼命挣扎,但那渔网也不知什么材料所制,撑开一寸却缩回两寸,愈收愈紧,根本无法挣脱。情急之下大声骂道:“无耻之徒,动用这等卑鄙的手段,有本事放姑娘出去,咱们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邓通冷笑一声,道:“我承认你的武功厉害,合我们三人也制你不住,但你的江湖经验却实在不敢恭维,你独自一人来挑战我们整个铁佛寺,这就注定是要吃亏的。我马上就会放你出来,但你出来后也张狂不起来了。”说完俯下身子,运劲于指,隔着网连点她“肩井”“天突”“气海”“章门”等数处大穴,直到对方身体僵直,连刀也拿不住了,邓通这才放下心来,命人将这渔网一层一层散开。 这时候雄一飞从人群中挤过来,先伸脚蹬了女刺客几下,见对方确已无法行动,这才大着胆子,伸手将她的面纱扯落。 只见一张冷艳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星眸朱唇,杏靥桃腮,雄一飞看得眼睛发直,口水淌下老长都浑然不觉。 邓通实在看不了他这副德行,轻咳一声,道:“少帮主,此人你可认得?” 雄一飞摇头道:“没见过没见过她比我那些小妾可标致多了,不不不,就算整个杭州府都找不出这等绝色。” 邓通知道雄一飞一向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江湖上的仇家多如牛毛,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之而后快,哪能一一识得!因此也并不奇怪,忽一眼看到对方落在地上的宝刀,当即拾起来端在面前,但见刀身宝光流动,变幻莫测,就连他的脸上也受刀光所映,罩上了一层异色。 旁边雄一飞见猎心喜,凑过来道:“拿来,给我瞅瞅!” 邓通知道刀一到了这祖宗手中就别想再要回来,心下十分不愿,但也没辙,只得将刀递了过去,雄一飞接刀在手,观摩半晌,随后命人拿过一口长剑,挥刀一斩,长剑应声而断,几乎感觉不到阻力。雄一飞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刀好刀,人美刀利,双宝并获,今晚的收获当真不小,哈哈哈哈!” 在场众人听得老大不是滋味,心想今晚死伤了这么多弟兄,你却视若无睹,看那意思还颇为满意!可见旁人的命在你眼中真如草芥一般! 此时傅少峰混在人群中,好奇之下也向那女刺客望了一眼,这一下险些没叫出声来,因为他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女刺客非是旁人,赫然竟是华天雄的同门师妹——韩玉莺! 其实傅少峰与韩玉莺并不熟稔,在华夏镖局只匆匆见过数面,并无交流,但韩玉莺貌美脱俗,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傅少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会出现在这杭州的铁佛寺中! 霎时间傅少峰心念急转:韩玉莺为什么会来行刺雄一飞?华天雄与李乐山是否知晓此事?这是否也是李乐山的安排?我要不要救她?我又如何才能将她救出来?诸般念头纷至沓来,一时间傅少峰脑海一片混乱,大为茫然。 放下傅少峰不提,单说那边邓通与雄一飞,此时正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理韩玉莺,雄一飞乃色中魔王,此时望着地上的韩玉莺,双眼淫光闪烁,不住的咽着口水,邓通冷眼旁观,故意道:“少帮主,眼下可不是胡来的时候。” 雄一飞一怔,问道:“邓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邓通道:“此女胆敢孤身前来,背后必有极硬的靠山,如今华天雄已正式向我帮宣战,说不定此人便是镖局联盟的重要人物,眼下既已被我方擒获,正好可作为人质,利用她来掣肘对方。再者说,此女性狠心毒,绝不可以常人视之。若少帮主太过分的话,逼得她做出玉石俱焚之举,那就太不值当了。” 雄一飞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抬头看看邓通,又看看地上的韩玉莺,一时间抓耳挠腮,显得颇为难决,最后皱着眉沉思良久,终于点头道:“邓老大所言在理,好吧,那就先关她两天再说,反正鱼已在网中,还怕她溜了吗?” 当下邓通命人将韩玉莺带至后院,严加看守。巨鲲帮众人对韩玉莺畏惧极深,此时虽已制住其穴道,仍不敢有丝毫大意,用绳索将她从头到脚,缚得如粽子一般,扔到后面一间闲置的禅房内,用巨锁将屋门闩死,门外还专门安排了守卫,防范之严,真是插翅也难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章 如此折腾了半宿,巨鲲帮众人各个疲惫不堪,治伤的治伤,处理尸首的处理尸首。雄一飞在大殿一张桌子底下寻到了那个小妾,此时已苏醒过来,躲在那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雄一飞好不心疼,当着众人面,心肝宝贝的连哄带抱,一路带回寝室。 傅少峰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坐卧不安,那天在驿站中李乐山交待与他,明确表明近日即要突袭杭州分舵,要傅少峰留在铁佛寺中作为内应,并伺机用软筋散废掉对方高手。本来今晚是个绝好的机会,结果韩玉莺这么一闹,满盘计划尽毁,傅少峰思来想去,也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有心去解救韩玉莺,但对方守卫森严,想救人谈何容易?方才他见识过邓通等人的身手,自忖若是明刀明剑的对阵,自己并不为惧,唯独那张神出鬼没的渔网却着实令人头痛,苦思无果之下,最后傅少峰将牙一咬,决定不管怎样也要先将韩玉莺救出来,否则落在雄一飞这等禽兽手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一想到雄一飞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傅少峰再也呆不住了,他一骨碌身从床上爬起,拎起单刀就要出门,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至近来到房门前,敲门道:“傅大侠在吗?” 傅少峰一愣,答道:“我在”。 外面那人道:“邓先生有请!” 傅少峰心中一惊,不明白邓通为何突然召见自己,莫非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但眼下形势不由人,实在找不出拒见的理由,遂只得将刀收好,硬着头皮打开门,跟着对方一路穿堂过院,来到了邓通的居所。 屋内只有邓通一个人,居然摆下一桌酒席,几凉几热,荤素俱有,旁边还有个小火炉,炉上摆着个小罐,里面满满一罐黄酒,正在炉上烹煮。 傅少峰见状一愣,不明白对方何意,邓通一见到傅少峰,当即站起身,满脸堆笑,过来一把拉着他的手说道:“傅兄弟,还没歇着吧,快坐快坐,我这里备了点夜宵,咱哥俩喝他一壶。” 傅少峰疑神疑鬼的坐了下来,小心的道:“邓先生这是何意?方才在下已经用过饭了!” 邓通微微一笑,道:“傅兄弟不用瞒我,方才酒席之上,你坐在那半天什么也没吃,后来我看着你将筷子拿起来,刚要去夹菜,那女刺客就跳了下来,搅翻了酒席,咱们练武之人少吃一口都不行,所以我这里特意准备了几个菜,你就不要客气了!” 此话一出,傅少峰登时一惊,暗叫好险,原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视之下,当时还以为没人留意,正准备将药粉搽至菜肴中,若真的实施起来,恐怕没几下就会被邓通这等老江湖窥出蹊跷。 他越想越后怕,一时间冷汗涔涔,脸色微变。邓通看到他露出不安的神情,还道他是受宠若惊,见旁边那炉黄酒已然热透,便在自己与傅少峰面前各摆上一只空碗,将罐里的黄酒筛入碗内,端起碗道:“傅兄弟,请,邓某先干为敬!”说完仰脖将一碗酒喝个干净,傅少峰见对方似无恶意,遂也端起碗来,道一声请,一饮而尽。 邓通见状很是高兴,连声道:“好汉子,好兄弟!”说着又把两只空碗斟满。 傅少峰生性淳朴,胸中并无太深的城府,见对方突然变得这么客气,感觉十分不适,眼见邓通又要敬酒,傅少峰伸手一拦,开口问道:“邓先生,先不忙喝酒,您找我来一定有事,咱们谈完正事再喝也不迟。” 邓通笑道:“哈哈,傅兄弟快人快语,那邓某也就开诚布公了。今晚邓某将傅兄弟请来,原因有二,首先是感谢尊驾鸿运楼上仗义出手,替我那两个属下解围” 傅少峰忙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邓通道:“事情的经过刘敖已经给我讲了,那个和尚不知是什么人,我正在派人追查,好了,就不谈他了,傅兄,今天我除了表达谢意之外还有一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傅少峰茫然道:“邓先生指的是” 邓通呷了口酒,说道:“我想邀阁下入伙杭州分舵,不知傅兄弟是否愿意?” 傅少峰咦的一声,望着邓通道:“邓先生,您……何出此言呢?” 邓通道:“傅兄弟,咱们这里历来是全帮最为重要的一处分舵,每年对总舵的贡献也最大,不瞒你讲,在这繁华富庶的杭州府内,所有的钱庄客栈,青楼赌场都要按月向我们缴纳例金,否则他们的买卖就别想开下去,此外我们还放贷举债,坐收高利。巨鲲帮上百处分舵,属这里的油水最肥,多少帮中弟子做梦都想被分派到此地。邓某说这么多,无非是要让傅兄弟明白,来我们这里绝对是有赚无亏,不会受委屈的。” 傅少峰笑了笑,道:“邓先生所言在下绝对相信,只不知邓先生到底看中在下哪一点?为何要拉在下入伙呢?” 邓通叹口气道:“傅兄弟,你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这些人,整天干得都是没本钱的买卖,表面上吃肉喝酒,快活得不行,但其实有多少人看咱们不顺眼,明里暗里都有人算计着,地盘争夺,冲突结怨,对于我们是家常便饭。所以若想将这碗饭端稳,就必须扩充自己的实力,拉拢人才加盟,帮内想来的人虽多,但大都是些废物,真赶上事一点忙也帮不上!” 傅少峰道:“邓先生不是有韩达郑兴二位相助吗?” 邓通摇了摇头,道:“他俩武功勉勉强强,但毕竟就两个人,我帮地盘太多,总舵不能为我们一处分舵派驻过多的好手,而且即便是他二人,也只是窝里横,遇到真正的高手,根本讨不到便宜,今天的情况你也见了,若非最后邓某使出宝网,今夜鹿死谁死实不好说,除非傅兄弟你肯出手相助!” 傅少峰闻言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邓先生太过抬爱了,在下这几手庄稼把式,岂敢” “哎!”邓通伸手将他话头打断,说道:“傅兄弟你这样可就不实在了,方才在席上,那刺客突然现身,当时全场谁也没反应过来,危急时是你掷出两根竹筷,分打对方后心与腰椎两处要穴,令其不得不回刀抵挡!为我们挣得了喘息之机,邓某看得明白,当时阁下用的乃是‘拂花分柳’的暗器手法,邓某再不济也识得好歹,否则这七绝的位子也真的该让贤了。” 他这一说傅少峰才明白过来,原来邓通是这么看出自己的武功底细,遂生起拉拢之意,蓦地傅少峰灵机一动,一条妙计涌上心头,当下故意应承道:“惭愧惭愧,雕虫小技,竟惹得邓先生如此青睐,在下愧不敢当!” 邓通道:“傅兄太谦逊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老实讲,就凭阁下那一手功夫,邓某便自愧不如。” 傅少峰忙道:“岂敢岂敢,要让在下来说,邓先生自己才是过谦呢,您今晚活捉刺客所用的那张大网,可真是令在下开了眼界,我从没想过天下还有用渔网来制敌的。” 一提起那张渔网,邓通顿时露出得意的神情,呷了一口酒,笑道:“傅兄有所不知,敝人绰号叫一网无鱼,便是来源于我那张天下无双的宝网,那张网是昔年我老师花重金从海外购得,据说是由深海的海蟒之筋编织而成,端的是刀枪无损,水火不侵,任你什么宝刀利剑也休想损坏半分,昔年我在东海曾经用它网住一头比这间屋子还大的鲸鱼,搅得整个海面巨浪滔天,连船都掀翻了,都没将我那宝网冲破,最后被我用鱼叉刺杀于网中。” 傅少峰听得啧啧称奇,说道:“邓先生可否将那宝网取来,令在下详观一二?” 一句话正中对方心意,这邓通一向对自己那张宝网视如拱璧,经常主动拿出来在人前炫耀一番,傅少峰如此要求,正是得其所哉,当即高兴的道:“这有何难,傅兄弟稍候片刻,邓某这就给你拿去!”说罢美滋滋的站起身,出门而去。 此时屋内只剩下傅少峰一人,他飞快地将腰间那包软筋散打开,用汤匙舀出一勺撒入邓通那碗酒中,这软筋散入酒即溶,无色无味,化得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傅少峰知道一勺足矣,遂也不再多加,将药散重新包好后系回到腰间,坐在椅子上心平气和的等邓通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一章 工夫不大,邓通已将宝网取来,双手呈在傅少峰面前,道:“傅兄弟,请上眼!” 傅少峰赶忙装出一副珍重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接过在手,仔细观看,见那渔网叠成半尺见方的一个小块,拿在手中轻盈若无,触感极柔,确非寻常材料所织。他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反复观摩良久,最后意犹未尽的交还与对方,感叹道:“这样的渔网在下前所未见,真是万里无一的罕世奇珍!” 邓通心中十分受用,微笑道:“此网尚有其它许多妙用,等会邓某给傅兄弟一一演示,来,咱哥俩先喝酒!” 傅少峰将自己的酒碗一举,说道:“请,在下敬邓大哥一碗!” 邓通听他的称呼亲近了很多,更感高兴,将酒碗端起,刚一沾唇,忽眉头一皱,道:“这酒有些凉了” 傅少峰一怔,生怕他要换酒,那样自己的一番心思可全付之东流了,遂急忙接道:“酒冷心热,傅某就借这碗冷酒聊表寸心,只要邓大哥干了这一碗,今后傅某就是邓大哥的人了,话不多说,小弟先干为敬!”说罢举起自己的酒来,率先一饮而尽。 邓通见傅少峰答应了自己的邀请,大喜之下再不犹豫,仰脖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饮罢将酒碗往桌上一放,哈哈笑道:“痛快痛快,傅兄弟,我看你就不必回徐州了,就留在这里,单彪那边我派人知会一声即可。” 见对方酒已下肚,傅少峰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不动声色地道:“以后全仗邓大哥关照!” 邓通大笑道:“没说的,将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我邓某一口吃的,绝不叫兄弟你饿着!来,咱们坐下谈!” 刚一落座,邓通忽觉一阵乏力,浑身说不出的不得劲儿,心中颇感纳闷,暗自一提气,发现真气虚虚荡荡,半点也提不上来,登时脸色大变。开口道:“不好,傅兄弟,我好像中了毒,你怎么样”话未说完,发现傅少峰正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表情似笑非笑,很是耐人寻味。 邓通何等精明,微一错愕下立刻明白过来,不禁狠狠的一点头,冷笑道:“好啊好啊!终日打雁,今个竟叫雁儿啄了眼!我邓某人一时不慎,竟着了阁下的道儿,这个跟头栽得无话可说,只盼阁下能叫邓某死个明白,你到底是何来头?” 傅少峰笑了笑,道:“在下傅少峰,受镖局联盟总盟主华天雄之命前来诈降,方才我在你的酒中下了些软筋散,邓先生可能会感到有些乏力,但绝无性命之虞。” 邓通闻言顿时面色如土,惨笑道:“罢了!只怪姓邓的有眼无珠,敌人就在跟前,我竟然还与虎谋皮,称兄道弟,真是死不足惜,不过阁下背地里下毒,这可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吗!” 傅少峰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在下此举确有失磊落,但大局当前,也不能顾及这一点小节了,傅某敬阁下也是条好汉,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邓先生肯予以合作,傅某一定保证邓先生的安全。” 邓通道:“你想怎样?” 傅少峰道:“今晚你们擒住的那名刺客乃是镖局联盟中人,我想请邓先生帮忙将她放出来。” 邓通怒道:“你做梦,你快给老子一个痛快,看老子是否会眨一下眼睛!” 傅少峰闻言把脸一沉,冷冷的道:“邓先生,老实跟你说,近日我方已派出众多高手秘密潜入杭州,眼下正埋伏在这铁佛寺周围,静候傅某的消息,只待傅某将讯号一发,立时便发动突袭,除了留下雄一飞一人作人质外,其余的一律格杀勿论。我念邓先生方才对傅某一片热忱,因此才私自做主与阁下谈谈条件,给阁下一个机会,若邓先生如此不识时务,那傅某也爱莫能助了!” 邓通脸色如同一潭死水,坐在那里闷声不语,傅少峰也不催他,背着双手站在那里,耐心的等着对方的答复,良久之后,只听邓通缓缓的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傅少峰道:“很简单,我知道此时那刺客就关在后院的禅房之中,只要阁下陪我走一趟,教看守打开门锁,便算成全了在下,之后邓先生大可远走高飞,傅某绝不阻拦!” 邓通道:“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傅少峰道:“阁下身上的药效非两三日不可退,这期间阁下武功全失,对我等根本无有威胁,况且即便阁下不与傅某合作,傅某也自信有办法将人救出,何去何从,君自择之!” 邓通知道傅少峰所言非虚,踌躇半晌,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道:“良心丧于困地,邓某如今已是俎上之鱼,还有何强好逞!我随你去放人便是。” 傅少峰心中一喜,道:“多谢邓先生成全,事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邓通咬牙强撑着站起身,傅少峰伸手一把握住他的臂弯,俩人并肩而出,径直向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只见眼前是一排低矮的瓦房,其中一间巨锁闩门,里面一片漆黑,另一间微有光亮,傅少峰知道屋内必是负责的看守,冲邓通一使眼色,邓通迟疑了一下,遂迈步走到门前,伸手一推,那门却在里边闩着。当下开口叫道:“开门!” 里面一个声音道:“谁呀?”赫然竟是铁齿鲸郑兴的声音,傅少峰微微一惊,没想到郑兴竟守在此地。 邓通也是一愣,遂赶忙答道:“是郑兄弟吗?我是邓通。你怎么在这里呀?”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郑兴探出头道:“是邓大哥啊!少帮主担心那刺客的同伙前来营救,命我亲自在这里看押,您这是?” 邓通顿了顿,说道:“嗯我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瞧!” 郑兴见他神色有异,问道:“瞧什么?” 邓通心念电转,说道:“是这样,方才我点了她的穴道,事后想来下手有些重,我担心她一个女流之辈,承受不住,因此便同傅兄弟一起过来,看她有没有什么状况” 郑兴感觉邓通言辞闪烁,说话支支吾吾,心中疑窦陡生,当下不动声色地道:“邓大哥请放心,方才我还过去看了一眼,那小娘皮什么事都没有,老老实实的捆在那里!” 邓通点头道:“唔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还是想亲自过去看看,否则实在不放心!” 此时他背朝傅少峰,一边说着话,一边对着郑兴连使眼色,拼命示意,郑兴看得莫名其妙,搞不懂他究竟何意。 邓通见他迟迟未能会意,生怕身后的傅少峰起疑,心急之下探身往前一步,郑兴本能的横臂一挡,随手一下竟将邓通推了个趔趄,险些摔倒,郑兴猛然发现此刻的邓通内力全失,遂立即明白他言行如此古怪,恐怕是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郑兴稳了稳心神,看了眼旁边的傅少峰,又转向邓通,微笑道:“邓大哥别急,小弟这就将钥匙取来。” 说罢转身一拉房门,从门后抄起那柄锯齿飞镰刀,跟着一招力劈华山,照傅少峰狠狠砍去。 傅少峰早有戒备,闪身形避过刀锋,同时左手一挥,一掌击在邓通脑后,邓通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郑兴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傅少峰沉声道:“废话少说,把人放了,饶你不死!” 郑兴点头道:“这事容易!”蓦地巨刀奋起,搂头就剁,傅少峰知道此时形势急迫,一旦闹起来惹得群寇哄起,当真是棘手至极,于是出手再不留情,迎着对方的刀势,猿臂倏探,在虎虎刀风中猛地一攫,右手三根手指一下将刀身捏住,往回一夺道:“撒手”,不料郑兴力气甚大,把刀握得极牢。傅少峰这一下竟没能夺下,当即冷哼一声,左手骈指如戟,疾向他肋下点去,郑兴岂敢怠慢,右掌疾斩对方脉门,不料傅少峰这一下却是虚招,骗得对方这一分神,捏刀的右手猛地一拧,也怪郑兴刀握得实在太紧,一瞬间只觉腕骨一错,咔的一声竟被对方带脱了臼。 傅少峰夺刀在手,停也不停,就势往回一抡,啪的一声刀柄正中郑兴面门,直打得他鼻折口裂,一张脸血肉模糊,好像开了染坊,疼得郑兴抱着头在地上翻滚不绝。 傅少峰顾不上理他,转身来到那牢房的门前,抡起这口四十斤重的巨刀,对着门上的铁锁奋力劈去,一声巨响,火花四射,直震得傅少峰虎口生疼,举刀细观,只见刀刃上明显磕出一块裂口,而那只大铁锁也哗啦一声碎落于地,傅少峰心知这么大的动静必会惊动他人,眼下刻不容缓,遂将刀往旁边一扔,推门而进,屋内并未点灯,借着月光只见一个人影蜷伏在角落中,身上绑满了绳索。 傅少峰过去仔细一瞧,确是韩玉莺,两只大眼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傅少峰俯下身子,唤道:“韩姑娘!韩姑娘!” 韩玉莺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傅少峰知道她哑穴被点,伸手在其耳后揉了几下,韩玉莺嘤一声发出回应。 傅少峰忙道:“韩姑娘莫怕,你可认得我吗?” 韩玉莺怔怔的望着他,忽开口道:“你……是我师兄的朋友!” 傅少峰点头道:“不错,我现在救你出去,你被点了什么穴道?” 韩玉莺道:“气海,章门还有神宗” 傅少峰依言替她将穴道一一解开。 此时就听外面嘈杂声越来越响,不少巨鲲帮众正闻声赶来,傅少峰对韩玉莺道:“你能行动吗?” 韩玉莺试着动了几下,苦笑道:“不行,僵了太久,血脉不通,四肢都麻了,歇一会应该可以恢复。” 傅少峰道:“不能歇,气血不通,时间久了有瘫痪之虞,你快起来活动一下。” 韩玉莺点点头,未等答话,突听一个声音在外面道:“别费事了,你们两个谁也走不了!” 傅少峰回头一望,只见门外月光下,一人手持双剑,正是飞鲨韩达。傅少峰没料到他来得如此之快,对韩玉莺低声道:“别怕,我去对付他!”说着伸手抓起一把椅子,甩手朝门外一掷,跟着纵身而出。 此时韩达才看清原来救人的竟是傅少峰,不由也是一楞,愕然道:“怎么是你?” 傅少峰哼一声,道:“我本就是镖局联盟的人!” 韩达怔了怔,随即恶狠狠的道:“好啊!你这可是自投罗网了!”说到这忽然看到地上的郑兴与邓通,一个抱着脸伏在那里呜呜呻吟,一个躺在地上声息皆无,韩达心头一紧,大声道:“邓兄,郑兄,你们怎么了?” 傅少峰道:“别喊了,他们今晚太过辛苦,让他们休息一会吧!” 韩达看出此二人凶多吉少,当即怒喝道:“你找死!”双钩一分,揉身而上。 之前傅少峰去见邓通时并未携带兵刃,此刻只能凭一双空掌与对方周旋,这韩达虽名列九煞,但武艺高强不在七绝之下,月光下吴钩剑化作两团白光,盘、点、刺、挑、拿,左收右展,专攻对手要害。 傅少峰见他招数精妙,当下封紧门户,稳扎稳打,不给对方一丝可乘之机。 二人缠斗了十余合,傅少峰心中暗忖:我这些年只顾在兵刃上下功夫,拳脚可着实生疏了。眼见周围敌人不断增多,心知此刻救人要紧,不可恋战。但敌人武功着实了得,攻守俱有法度,一时间竟无破绽可寻,正焦躁之际,忽感地上白光一闪,偷眼瞥去,却是那口锯齿飞镰刀,当下急中生智,眼见韩达双剑袭来,立时身子往后一翻,正落在锯齿刀旁,脚尖朝刀身一点,锯齿刀登时跳至眼前,傅少峰瞄准方位,飞起一脚奋力蹬去,锯齿刀如同一支巨箭,飕一声直奔韩达飞去。 那边韩达一见傅少峰身往后纵,正欲追击,猛见前方一道白光袭来,大惊下急举吴钩剑相挡,虽然挡到,但傅少峰这一下用足功力,一方势猛刀沉,一方仓促应对,韩达啊呀一声,被巨刀冲开格挡,穿前胸,透后背,整个身子都带飞起来,嗤一声钉在后面院墙之上。 四周众人无不看得魂不附体,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韩达,刹那间便惨死在当场。 傅少峰也未想到自己这一下后果竟如此严重,不由心中一阵负疚,耳听得远处人声杂乱,又有不少敌人赶来,当即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蜡丸,将外层蜡壳捏碎,奋力向空中掷去,只见一溜火光直飞而上,跟着“哗”一声炸出五色的烟火。这是李乐山交给他的急火流星,他这边信号一发,四下埋伏的援军便闻风而动。 此时韩玉莺逐渐恢复过来,虽然还不能与人动武,但已可以行动,她慢慢的从屋内走出来,巨鲲帮众人一见到韩玉莺,无不大惊失色,今晚早些时韩玉莺血洗铁佛寺,杀得这些人屁滚尿流,此时一见这女煞星脱困而出,谁敢靠前?全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奔逃。 一伙人慌慌张刚奔至一门洞处,前方忽转出一人,黑暗中哧哧声响,寒光连闪,只见跑在头里的几个人突然间身子化成数爿,在一片血雾中四散飞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二章 这一下奇变陡生,后面的巨鲲帮众人直骇得魂不附体,齐刷刷的停住了脚步,只见一条人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精赤着上身,散发赤足,全身上下只着一条衬裤,赫然竟是雄一飞。 此时的雄一飞双眼通红,须发倒竖,先前的涣散之风尽扫,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戾气,手中擎着韩玉莺那柄宝刀,冲着众人厉喝道:“畏死逃生者,杀!老子正跟娘们在床上干好事,听见动静,鞋都顾不上穿就匆匆赶来,尔等竟胆敢作逃兵?都给老子杀回去!” 那些巨鲲帮弟子被他气势所慑,吓得连连后退,但一想起身后傅韩二人同样不好惹,一时间进退维谷,大是为难。 那边韩玉莺见到雄一飞出现,手中还拎着自己那柄宝刀,登时怒不可遏,也顾不上功力尚未恢复,这就准备过去拼命,傅少峰见状忙伸手将她拦住,说道:“韩姑娘,你功力未复,万不可冲动。” 韩玉莺恨道:“我不能让他那双脏手玷污了我的宝刀。” 傅少峰道:“你别急,我去替你夺回来。” 韩玉莺点头道:“傅大哥多加小心,此刀是我老师穷半生心力铸就,百炼成钢,无坚不摧。” 傅少峰笑道:“怕什么?那雄一飞不过是仗着他老子的身份,才在帮中耀武扬威,纵有宝刀在手,量也无妨,你等着看我将他生擒活捉。”说罢拍了拍韩玉莺的肩膀,迈大步朝雄一飞走去。 雄一飞眼见对面来的竟是傅少峰,脸上的神情愈发狰狞,森然道:“素闻凤凰双刀二人,男的斯文女的贤淑,出了名的老实本分,没想到竟会来当奸细,可也真难为你了!” 傅少峰哼道:“这全是敝联盟李大侠的安排,就是要出敌所料,教尔等防不胜防!” “李大侠?哪个李大侠?” “华天雄的义弟,李乐山!” 雄一飞摇首道:“没听说过。” 傅少峰笑道:“没关系,你会见到他的,李乐山曾特意交待说留你一命,所以阁下尽管放心,对你我绝不会开杀戒的。” 雄一飞怒极,嘶吼道:“你不开我开!”说着一个箭步上来,手起一刀直向傅少峰面门斫去,出手又疾又狠,傅少峰没想到他说来就来,急忙侧身形将这一刀避开,跟着左手挥出,一拳朝对方面门打去,雄一飞回刀横削,斫他手臂,傅少峰这一拳打到一半,忽地化拳为掌,径切对方持刀的手腕,不料雄一飞变招快得出奇,手臂往回一拉,将刀锋迎向傅少峰的来招。傅少峰忌惮此刀锋利,不敢冒险直取刀身,当即收招一撤。雄一飞得势不让人,一招“平分秋色”使出,刀尖疾点傅少峰脖颈,同时下盘一脚倏出,直踢对方髌骨。 傅少峰哪敢怠慢,蓦地身子一横,单掌撑地,双腿鸳鸯连环,连向对方小腹猛蹬,他这一下出其不意,转守为攻,颓势登时逆转,雄一飞刚欲起势,突见对方双脚攻来,情急中想也不想,身子一旋,一招“鲲鹏展翅”,避过对方攻击的同时甩手一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撩而去。 电光火石间傅少峰一声大喝,单掌发力一撑,一个“鹞子翻身”,身子凌空翻出,落在两丈之外,低头一看,只见从肩至肘,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了整个衣袖,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韩玉莺见状惊呼道:“傅大哥,你受伤了?” 傅少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并不严重,转头看向雄一飞,肃容道:“真没想到,少帮主居然深藏不露,大巧若拙,傅某这回可真是托大了!” 雄一飞鼻子一哼,冷冷的道:“你赤手空拳,在我的绝招下能将要害避开,也很是难得了,我若不是拿着这口宝刀,真未必是你的对手,我最后给你个机会,你若肯就此罢手,归顺本帮,我立刻带你去见我爹,保证你比在华夏镖局风光得多!” 傅少峰哈哈大笑道:“多谢阁下美意,如今傅某已败了一招,岂堪言勇?现在傅某只想再行领教,好歹也要把颜面给找回来。” 雄一飞闻言双眉一立,厉声道:“看来你真是活腻了,既然如此,老子这就打发你回老家!”话刚出口,突听远处有人喊道:“傅兄歇一歇,把这姓雄的龟儿子交给我们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人影幢幢,正有数十人向这里疾奔而来。 傅少峰仔细一看,当先一人的正是华夏镖局的副镖头夏忠良、后面跟着野人熊焦猛,还有一对孪生兄弟,那是十三家镖局之“双义镖局”的两位当家人,一个叫卢天星,一个叫卢天月。另外后面还有十余人,个个黑纱遮面,只露出一对眼睛,但动作之矫健绝非寻常武人可比。 这些人一出现,巨鲲帮顿时人人耸动,此时铁佛寺内巨鲲帮尚有一百多人,数量远在敌人之上,但士气却逊之远矣,此刻见对方援兵到场,众喽啰在四凶的带领下各抄家伙,与镖局联盟众人杀成一片,其中一小半人趁着混乱偷偷溜出铁佛寺远走逃亡了。 夏忠良并不与对方缠斗,几下便冲出人群,抢至傅少峰身前,傅少峰赶忙行礼道:“夏镖头,你们终于来了。” 夏忠良看到傅少峰臂上有伤,忙取出一盒金疮药递给傅少峰,说道:“傅兄弟,你快将伤处包扎一下,这里交给我们了。”说到这,忽一眼看见旁边的韩玉莺,脸上登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失声道:“咦,莺妹,怎么你会在这里?” 韩玉莺站在那里垂首无言,夏忠良知道其中必有内情,眼下绝非谈话之时,遂道:“有话以后再说吧!”。 此时场上焦猛与卢氏弟兄已将雄一飞围在当中。雄一飞抱刀而立,并无惧色,斜睨着夏忠良,说道:“本少爷不斩无名之鬼,尔等道个万儿吧!” 夏忠良道:“我乃金陵镖局联盟夏忠良,这几位都是敝联盟的兄弟,野人熊焦猛和双义镖局的卢氏昆仲。” 雄一飞哼道:“我道是谁,敢情是华夏镖局的二当家到了,我且问你,有个叫李乐山的小子,他来了没有?” 夏忠良道:“那是我们总盟主的结义弟兄,也是我们镖局联盟的总参赞,阁下找他有事?” 雄一飞道:“我听说那个人本事不小,你叫他来跟我比划比划!” 夏忠良道:“想见李大侠倒也不难,你现在便弃刀投降,让我们把你捆上,保准你很快会见到李大侠。” 雄一飞狞笑道:“还有个办法,就是我把你们全宰了,到时看那李乐山露不露面。” 夏忠良不愿跟他废话,伸手从背后摘下一对护手双钩,冷冷地道:“多说何益?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焦猛等三人也各自亮出兵刃,卢氏弟兄各使一柄鬼头刀,野人熊焦猛的兵刃最绝,竟是一支重达六十斤的独脚铜人。 此时四周喊杀震天,双方上百人马混战成一团。雄一飞循目环视,见己方虽然人数占优,但对方却似乎都是好手,个个以一敌众,有的甚至独战七八人亦不落下风。雄一飞看得暗自心惊,知道此番若非中了对方的奸计,被傅少峰混进来摆平了一绝二煞,此时局面绝不致如此难看。心念及此再也按耐不住,挥舞手中的宝刀,狂风一般冲向人群。 夏忠良等人均知韩玉莺那口刀削铁如泥,无不倍加谨慎,一面闪躲一面寻找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伺机进攻,五个人刀来钩往,如走马灯一样斗在一起,这雄一飞也真了得,只见他运刀如风,横冲直撞,虽是以一敌四却不落丝毫下风。 其实若论单打独斗,夏忠良未必不是雄一飞的对手,但一者是对方兵刃实在锋利,令人心存忌惮,无法放开手脚,另外就是出发前李乐山曾再三叮嘱,此行务必要将雄一飞生擒活捉,将来另有大用。 转眼二十余合过去,眼见雄一飞越战越勇,攻势越来越盛,夏忠良不由得暗暗心急,这样下去生擒此人恐非易事,然他急雄一飞更急,他一边打一边用余光四下巡睨。只见自己的人越打越少,仅一会的工夫只剩下不到三十人,正跟着四凶一起苦苦支撑,其它人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杭州分舵眼瞅着大势已去。回头再看自己这边,眼前四人虽不足虑,但对方傅韩二人尚未出手,尤其是那个韩玉莺,一想到此女冷酷的眼神,连一向心狠手辣的雄一飞都为之胆寒,他打定主意:光棍不吃眼前亏,今日老子权且暂退,待回总舵重新集结好手,再报此仇! 想到这里暗自留意,眼见那个黑大个一击抡空,收势稍缓,遂大喝一声:“纳命来!”宝刀一挺,疾向焦猛攻去,却将整个背门暴露给身后的卢氏弟兄。 二卢见有机可乘,当即想也不想,两柄鬼头刀齐朝雄一飞后心砍去,不料雄一飞此番乃是诱敌之计,他故意卖个破绽出来,待二人刀至近前,猛地回身一刀横撩,卢氏弟兄收势不及,嗤嗤两声,刀尖齐被削去,二人心中一慌,急分左右退开,雄一飞等的就是此机,当即一招“白驹过隙”,闪身形冲出圈外。 夏忠良见他突出了包围,怒叱一声舞双钩便追,雄一飞伸手抓起一名帮中的下属,呼的一下朝夏忠良掷去,叫道:“这个送你!”夏忠良侧身形用肩头一撞,将那人撞飞出去,就这么一延缓,雄一飞脚底生风,几个起落便窜出人群,纵身向院墙跃去。 待众人赶到,雄一飞已立在墙头。望着下方众人哈哈大笑道:“姓夏的,你们可真够废物的,这么多人也没能将少爷留住,传言华夏镖局如何了得,依我看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耳!诸位,江湖路远,少陪了!” 韩玉莺见状急忙抓过一支长剑,挥手向雄一飞掷去,喝道:“把刀留下!” 雄一飞身形微微一侧,避过来袭,嬉皮笑脸地道:“相好的,你若想讨回这柄刀,便去巫山总舵找我,我在那里恭候芳驾。”说着转身就要跃墙而去。 正在此时,忽闻嗤的一声急响,似有人发出了什么暗器,此时夜色正浓,目不视物下实难躲避,这雄一飞也当真了得,黑暗中听声辨位,宝刀一挥,“啪”的一声击中暗器,没成想来劲极大,震得他手腕酸麻,宝刀一下脱手而飞,同时那暗器也碎成数十粒,四下飞射,有几粒打在雄一飞脸上,隐隐生疼。原来竟是一粒小石子。雄一飞心中大骇:“何方高手?劲力如此之强?” 他深恐夜长梦多,当下再不犹豫,一纵身便跳出寺墙,不料刚一落地,陡觉背心一紧,已被人自背后点中了“神道穴”,跟着“灵台”“至阳”“中枢”“命门”数道大穴全被点中。整个身子立时酸软如泥。 这边夏忠良等人正欲攀墙,突然忽地一下,一个黑影从墙外直飞而入,咕咚一声摔将在地,赫然竟是雄一飞,此时已跌得鼻青脸肿,瘫在地上动弹不得,野人熊焦猛过来一脚踩中,笑骂道:“王八蛋,你小子跑也不看路,竟又跳了回来?你怎么不动了?把脚崴了不成?” 旁边有人拿着绳子过来,抹肩头拢两臂,将雄一飞捆了个结实。 傅少峰心感讶异,纵身形跃至墙头,月光下只见远处林间一角灰布僧袍一闪即逝,再不见任何踪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夏忠良也赶了过来,朗声道:“何方高人相助?请现身相见!” 傅少峰摇了摇头,叹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让吾辈见真容” 夏忠良愕然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当下傅少峰将自己在鸿运楼上的一番奇遇向夏忠良简述了一番。直听得夏忠良啧啧称奇,惊讶不已。 此时雄一飞五花大绑的缚在地上,斜睨着众人,不住冷笑道:“了不起,了不起,镖局联盟果然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名不虚传!” 韩玉莺对此人实是恨之入骨,当即拾起地上的宝刀,话也不说直向雄一飞走去。 夏忠良见状急忙上前,将雄一飞挡在身后,而此时雄一飞兀自在那边冷嘲热讽,喋喋不休。 夏忠良望着他点头道:“姓雄的,算你有种,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来个临危不惧,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何时?”说着冲旁边站着的焦猛一使眼色。 焦猛当即会意,上前一把将雄一飞从地上拎起,啪的就是一记耳光,焦猛绰号野人熊,块头也跟一头黑熊相似,一双大手又粗又厚,较之真正的熊掌亦不遑多让。一掌下去雄一飞的脸上登时显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一丝血迹从嘴角渗出,雄一飞啐出口血沫,冲夏忠良骂道:“夏忠良你个杀胚,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给少爷来个痛快,如此乘人之危,算他妈的什么好汉?” 夏忠良冷笑道:“夏某本来他妈的就不是好汉!”说着用手一比,示意再打!当下焦猛双掌交替,左右开弓,一掌接一掌,直打得雄一飞牙崩嘴歪,血沫横飞。 夏忠良之所以如此其实是故意做给韩玉莺看,让她出气,否则要是这位姑奶奶亲自出手,十个雄一飞也不够她杀的。 夏忠良暗中观瞧,见韩玉莺脸色慢慢有所缓和,这才开口道:“莺妹你看,之前你受的欺负,现在夏某已帮你找回来了,你气出了没?” 韩玉莺想起之前自己失手被俘,登时又窘又愧,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嗫嚅半晌最后把脚一跺,嗔道:“这等猪狗不如的畜生也配来欺负我吗?欺负我的根本另有其人!” 夏忠良一愣,问道:“是谁?” 韩玉莺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李乐山吗?” 夏忠良大奇道:“咦?李兄弟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韩玉莺恨道:“怎么没有?这回与巨鲲帮开战,镖局里所有人都有份参加,为什么唯独我没有任务?夏二哥,别以为我不知道,所有行动都是李乐山策划安排的,他这分明是瞧不起人嘛!”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韩玉莺之所以孤身来杭州行刺雄一飞,原来是在跟李乐山怄气!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均是哭笑不得,夏忠良轻咳一声,开口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妹子莫怪,回头大伙陪着你一起,去找李乐山讨还公道”顿了顿,忽道:“如此说来,夏某可错怪了人家少帮主哩!”说罢忙示意焦猛停手。 此时再看雄一飞,鼻歪目斜,五官几乎都挪了地方,一眼望去简直不成人形,其实他样子虽惨,受的罪却也未见多大,只因挨了最初几掌之后,一张脸便麻木不仁,失去了知觉。 夏忠良叹了口气,对焦猛道:“焦兄,辛苦你了!” 焦猛咧大嘴嘿嘿一乐,说道:“没啥,老子也怕把这王八蛋打死,还留着劲儿哩!” 此时铁佛寺内战事已毕,自雄一飞跃墙出逃时,巨鲲帮众人已然无心恋战,先前他刀劈下属,扬言逃者必杀,谁知转眼便自食其言,逃得比谁都快,巨鲲帮众人看在眼里,无不心中痛骂,于是除了铁头鼋刘敖等少数几个人外,其余大部分都狼奔豸突,一哄而散。很快剩下的这些人也寡不敌众,死于乱刀之下。反观镖局联盟这边不但无一折损,甚至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双方之所以相差如此悬殊,除了傅少峰一上来便攻敌不备,早早摆平了邓通等人,令对方的实力大打折扣;还有一个原因即是此番来到杭州的除了夏忠良焦猛等好手以外,更有一支极为强大的生力军,这支人马号曰“天禽”,按职能不同分成“鸽组”“鹘组”“鹞组”“鹰组”,乃是华天雄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死士。平日里天禽四组行事隐秘,轻易不与外人接触,就连跟随华天雄多年的夏忠良也对他们所知寥寥,眼下鹘、鹞、鹰三组另有任务,今天来的是鸽组人马。也正因此,尽管当晚巨鲲帮人数占优,但怎敌镖局联盟兵精将猛,短兵相接之下登现山高水低! 就此镖局联盟一举捣毁了巨鲲帮在杭州的分舵,此役生擒雄一飞,击毙了二煞四凶,打死打散巨鲲帮近二百人,缴获白银近五万两,战果极丰;只是未见那一网无鱼邓通的身影,他之前被傅少峰一掌击晕,最后打扫战场时却未见其踪,想是趁无人注意时偷偷逃了出去,不过眼下邓通中了软筋散,武功全失,不服解药的话无有个把月万难恢复,因此已不足为患。清理完战场,当晚群雄便在铁佛寺就地休整,次日晌午即启程赶回徐州,与华天雄会师。 一路上傅少峰愁眉紧锁,忧心忡忡,虽然铁佛寺一役他居功至伟,但脸上却不见半点欢颜,夏忠良看在眼里,问道:“傅兄弟,你在想什么?”, 傅少峰叹口气道:“我担心那邓通一路逃往徐州,去向单彪通风报信,如此一来,我夫妇的身份必会暴露,只怕” 夏忠良明白他是担心关小兰的安危,想了想,说道:“我看不至于,那单彪为人奸佞,素来名声不佳,据说在巨鲲帮中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亲近,邓通与他同为七绝,如今一败涂地,追本溯源,皆由单彪而起,若非是他支派你来到杭州,打入了铁佛寺,他们焉会落至如此境地?如今邓通必对那单彪恨之入骨,巴不得见他城破人亡,重蹈自己的覆辙,岂能还跑去为他示警报讯?” 傅少峰思虑再三,感觉夏忠良的话倒也不无道理,遂叹道:“但愿如此!” 夏忠良笑了笑,接着道:“退一万步讲,纵使贤伉俪此番身份暴露,也不必过于担忧,眼下我方掌握着雄一飞这个重要的人质,对方投鼠忌器,绝不敢造次,何况在对方那里,我们的人可不止弟妹一个!” 傅少峰道:“请教夏镖头,如今局势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夏忠良面露得色的道:“眼下我方不但剿灭了巨鲲帮在杭州的分舵,更连兖州、淮安、扬州等三座重镇也一并攻下。” 傅少峰讶道:“这么顺利?” 夏忠良点头笑道:“这都是李乐山战略对头,同时贤伉俪也功不可没,若非你们深入险地,骗取了单彪的信任,使得那三地精锐尽出,我们也无法趁虚而入,几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三座城寨。” 傅少峰想了想,问道:“那三路援兵如何了?” 夏忠良哂笑道:“那三家各出强兵近百人,每一路皆由一绝一煞率领,迂回包抄,意在断绝我方后路,配合黑水寨对我方首尾夹击,想法不错,但全在我们预料之中。早在对方出发前,总盟主便派出了鹘、鹞、鹰三组好手,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下陷坑暗弩,出其不意予以狙杀,对方在不知情下惨遭重创,想回头却发现老巢已失,最后死的死,逃的逃,几乎全军覆没,幸者无几。” 傅少峰见识过天禽成员的厉害,知道有这些人出手绝无不成之理,不由赞道:“李乐山果然料事如神!夏镖头,接下来傅某的行动,不知李兄弟可有何指示?” 夏忠良道:“接下来咱们还是分头行动,我等去跟总盟主汇合,很快便会发动攻势,傅兄弟你还是回黑水寨,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去向单彪复命!”顿了顿,续道:“万一事情败露也不用惊慌,单彪身边并无太多高手,即便闹开来,凭借贤伉俪的双刀再加上黑狗李四暗中相助,只要撑到我方兵临城下,就算大功告成了!” 此时傅少峰已等不及赶回妻子身边,当即道:“如此说来,傅某这便先行一步了。” 夏忠良知他心有牵挂,遂也不予挽留,于是傅少峰离开队伍,单人独骑走捷径一路直奔徐州。 路上无话,转眼到了徐州地界,临近黑水寨,但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卫来去,戒备森严,一派战云密布的景象,傅少峰见无人拦问自己,便一路长驱径达寨门,门卫认得他,当即开寨门放行,进到寨子中,傅少峰本想先回住处与关小兰会面,却被人告知单总管正在大厅恭候,要他回来后直接前去相见。 傅少峰无法,只得先去觐见单彪,一进会客厅,就见单彪正一个人居中而坐,傅少峰忙趋步上前,拱手问好,单彪站起身,笑道:“傅大侠回来的好快,事情办得如何了?” 傅少峰忙道:“单先生放心,敝人已将信函当面呈给少帮主了。” 单彪道:“可有意外吗?” 傅少峰道:“未有意外发生,一切都很顺利。” 单彪点头道:“顺利就好,此事完美收官,阁下当记首功。” 傅少峰惭笑道:“在下不过是送一封信而已,何功之有?” 单彪忽冷哼一声道:“傅大侠太谦虚了,阁下与华夏镖局互通声息,一内一外,一夜间铲平了铁佛寺,不但将我帮一片基业化为乌有,更将我们少帮主生擒活捉,这个功劳还小吗?” 此言一出,傅少峰只觉轰的一声,好像一颗闷雷在脑海中炸起,正恍惚之时,陡然间身后劲风声响,数把兵刃同时从背后袭来,好个傅少峰,危急中想也不想,猛地身子一伏,让过来袭,同时双手在地上一撑,两腿急往后蹬,后面的人未料到他反应如此敏捷,瞬间便转守为攻,仓促中连退数步,虽化解了对方的反击,但情形却颇显狼狈。只一回合,双方武功高下立判。 傅少峰起身转头看去,只见三个人各持长剑,正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样貌却无一识得。 单彪看在眼里,冷笑道:“不坏不坏,傅大侠不愧师出名门,招式精纯,与那些野路子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来介绍一下,这三位是浪里翻兰明、铁爪金鼋乔震山与吞舟鱼上官元野,他们都在敝帮位列七绝,久闻傅大侠威名,因此说什么也要来跟阁下讨教两招。” 原来此三人正是巨鲲帮设在兖州、淮安、扬州三处城寨的主脑,之前他们收到单彪的消息,各率援军赶来徐州助阵,结果在半途中便遭遇了伏击,一多半人都死在陷坑与暗弩之下,有心原路返回,却发现自己的城寨已被联盟镖局所占,无奈下只得拼死突围,最后这三路人马损失惨重,全部算上,只有三绝三煞几个身手最好的突袭出来,惶惶如丧家之犬般一路逃至徐州。 此时单彪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行动全在对方预料之中,事已至此,只得将这些人接入黑水寨共谋对策。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又接到了一封密报,那是来自铁佛寺的飞鸽传书。原来这个单彪奸疑成性,酷爱弄权,竟在帮中其它分舵内也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别的分舵但有风吹草动,立时便有人向他汇报,傅少峰一进入杭州铁佛寺,这边单彪就得到了消息,后来他又接连收到两封飞报,一封说的是在雄一飞小妾的生辰寿宴上,一个神秘女郎前来行刺,铁佛寺死伤二三十人,最后邓通用渔网将刺客擒住。而最后一封信的内容尤其令他震惊,说的是傅少峰将那刺客救出,同时与镖局联盟里应外合,大闹铁佛寺,结果雄一飞被俘,杭州分舵宣告失守。 获此消息单彪如遭雷击,这才明白凤凰双刀果真是华天雄的奸细,眼下江南一带,杭州、兖州、淮安、扬州等几个重要的城寨与分舵均告失陷,只剩下自己徐州这边孤立无援,看来破城已是迟早之事。 但单彪这家伙毕竟不是省油的灯,绝不肯乖乖束手就擒。他先派人将关小兰控制住,然后不动声色的放傅少峰进寨,准备出其不意将之擒下,这样一来,自己的黑水寨虽说实力不如敌人,但有凤凰双刀这对人质在手,谈判的价码也加重了很多。 他知道傅少峰艺出华山,等闲之人绝对制他不住,因此特意请出兰明、乔震山、上官元野等三绝帮忙,那三人这几天过得极为难熬,他们本来雄心勃勃,准备与镖局联盟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不料却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三个难兄难弟凑在黑水寨中,整日以酒度日,怨天尤人,对镖局联盟自是恨之入骨。因此一听说要请他们出头帮忙制伏一个细作,当即满口答应。 原本单彪的意思是要生擒傅少峰,以作人质。三人嘴上答应着,其实均暗动杀机,只盼着将对方乱刃分尸,方可泄愤雪耻。因此甫一出手便毫不留情,不料傅少峰的实力远出三人的预料,虽手无寸铁,但面对三绝毫无畏色,在三支长剑的合攻下辗转腾挪,上下翻飞,起承转合门户精严,攻守来去皆有法度。 如果这时候单彪将关小兰推出来,大可以令傅少峰投鼠忌器,逼得他束手就擒。但当他见到兰明等三人招招狠辣,毫不留情,显然欲将傅少峰置于死地,不禁颇为不满,暗忖:“这什么意思?说好了要拿活的,怎地出手如此狠毒?这不是拆我的台吗?我单某人并无得罪你等之处,你们自己城寨被夺,可不能把账算到我黑水寨头上!” 他越想越有气,待见到场上双方有攻有守,打得不可开交时,单彪的心中竟产生了一丝快感,他也不急着捉拿傅少峰,索性坐回到椅子上,跟下属要了壶茶,一边喝着水一边有滋有味的欣赏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四章 转眼间双方来去五十余合,未分输赢胜负,傅少峰渐感焦躁,心道:“我若有兵刃在手,何至会跟他们纠缠这么久,那边单彪半天不见动静,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还有小兰现在怎么样了?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一想到妻子不禁更是心烦意乱。 然而他急对面三人却更急,三人均想:“这些年来我们巨鲲帮威名昭著,武林中人有几个敢正眼看过来的?眼下合我们三人之力竟奈何不了这么一个细作!传扬出去这张脸还有放的地方吗?罢了,今日叫单彪那厮在一旁看笑话了!” 堪堪战至八十回合,傅少峰兀自面不改色,反观对方三人却喘息渐重,额头也出现汗珠,三人咬牙强撑,但只觉傅少峰的攻势越来越强,身法越转越快,整个节奏都落入对方掌控之中。 正在此时,忽一人急匆匆奔进大厅,单彪一瞧,来人名叫黄征,在帮中位居九煞之列,本来在扬州分舵理事,此次被上官元野抽调出来援助徐州,结果半途遇伏,仗着身手敏捷逃过一厄,后来也一起来到黑水寨,此时就见他慌慌张张的跑进大厅,对场上的交锋望也不望一眼,径直奔到单彪面前,急道:“单总管,寨外出现大批陌生人,一个个身携兵刃,直奔我们黑水寨而来!” 单彪闻言一惊非小,失声道:“这一定是联盟镖局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了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黄征道:“已经距寨门不足里许了。” 单彪怒道:“混蛋,兵临城下才来通报,你们都是死人不成?” 黄征道:“有什么办法?这批人化装成普通商贩,慢慢汇聚在距城寨周围,突然一齐涌过来,怎么防得了呢?” 单彪微一沉吟,遂道:“传我的命令,所有弓箭手全部就位,只要对方再敢逼近就开弓放箭,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攻入寨门!” 黄征道:“可是外面还有不少我们自己的弟兄!” 单彪道:“管不了了,倘若叫他们攻破寨门,咱们一个也别想活,快去!” 见单彪死令已下,黄征也不敢多言,转身传令而去。 眼见场上兀自酣斗不休,此时的单彪再无心情看戏,双手举起,啪啪啪连击三下,喝道:“都住手!” 此言一出,三绝抢先跳出圈外,在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牛喘起来。傅少峰脸上也微微有些见红,转头望着单彪道:“单先生,你有话说?” 单彪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傅大侠!阁下武功高强,单某心服口服,华天雄有你这等人才相助,我等输了也无话可说,但君子斗智不斗力,你往那边看!”说着向旁边一指,傅少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大厅的一侧站着男女二人,那男的正用一柄短刀横在女子颈侧,傅少峰只一眼登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小兰” 那女子正是关小兰,此时虽被人制住,但并无慌乱之色,看着眼前的傅少峰,面带歉意地道:“少峰,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傅少峰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正想开口安慰妻子几句,忽然发现那个挟持关小兰的非是旁人,正是黑狗李四,此时李四的脸上不露任何表情,只有意无意的朝自己眨了几眼。 傅少峰心中登时一宽,当下略一沉吟,抬头对单彪道:“单先生,你我各为其主,并无私怨,今日愚夫妇落在你手,无话可说,但正所谓盗亦有道,傅某也一直敬阁下是条汉子,此刻你拿拙荆做人质,以此来要挟傅某,这等卑劣的行径传扬出去,不怕有损九头蛟的名声吗?” 单彪闻言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他倒非是良心不安,而是眼下他确已黔驴技穷,逼不得已才行此下策,这对于一向自负的单彪来说,既是无奈又感无颜。但此刻形势危急,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当下牙关一咬,恶狠狠地道:“姓傅的,你少来这一套,单某从来就不懂什么王化德行,我只知道无毒不丈夫,现在你老婆在我们手上,识相的就乖乖让我们拿绳子将你捆上,否则的话,你就准备给你老婆收尸吧!来人!”话一出口,门外立时涌进一伙人来,将傅少峰团团围住!傅少峰眼光一扫,发现来的竟然是辽东五虎,原来这五人自打离开招贤馆后,便一路赶到徐州来投奔单彪,后来听说华天雄兵发徐州,吓得魂不附体,他们知道旁人还则罢了,自己弟兄可是罪魁祸首,一旦对方攻破寨门,首先便会拿自己五人开刀。这些日子以来,五个人躲在黑水寨中惶惶不可终日,有心远走高飞另寻他处,但江湖之大,谁还能比巨鲲帮这棵大树更可倚靠? 单彪看着五人暗自摇头,开导他们与其窝囊的等死,不如索性放手一拼。于是五人今日奉命埋伏在大厅门外,听到单彪命令一下,立时拿着早已备好的捆绳,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准备将傅少峰当场拿下。 傅少峰哪里将他们几人放在眼里,站在中间昂然而立,笑面虎曹义刚要动手,迎面看见傅少峰双目一瞪,神光闪处如灯似电,登时心中一震:“我老师单彪是我见过最强的高手,眼神似都不及他厉害,我制得住他吗?” 举凡练武之人,尤其是内功练至一定境界时,二目都可精光外射,直迫敌魂,曹义见对方修为如此之高,倘若一个不对猝然发作,自己实难消受!心念于此,一时间心中打鼓,犹豫着不敢上前。 那边单彪不明所以,见曹义站在那踟蹰不决的样子,不由得火往上撞,大吼道:“曹义,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在犹豫什么!” 此时曹义在傅少峰的逼视下心胆已寒,遂转头对旁边的巡山虎杨远,道:“四哥,要不你去捆他吧!” 杨远知道曹义素来为人促狭,当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绳子在你手上,为何要我去捆?” 曹义眼珠一转,忽地双手捂腹,叫道:“不好,我肚子怎么这样痛?我要拉屎!” 杨远大怒道:“你装什么蒜!” 便在此时,就听远处一阵大乱,喊杀声、马嘶声、奔跑声、兵刃撞击声,百声交杂,此起彼伏,单彪心中一沉,知道寨门已岌岌可危,眼见那边辽东五虎还在你推我诿,直气得三尸神暴跳!顿足道:“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事情毁就毁在你们这些废物身上!都给老子滚!” 见单彪动了真火,辽东五虎个个骇然失色,伫在那大气都不敢出。 单彪身形一闪欺至关小兰近前,袖中伸出一把匕首,比在关小兰胸前,朝傅少峰喝道:“姓傅的,你若不想见你老婆受伤,现在就给我自断双手!” 未等傅少峰答话,就听大厅外一个声音朗笑道:“单先生好大的火气,有什么事情大家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谈谈吗?” 众人闻声齐望,只见厅门处正有三人并排而入。左首边是个年轻的男子,清癯的脸上一派轻松,似乎再大的事情在他面前也不足一哂;右首边是个双十上下的妙龄女郎,一张端丽脱俗的俏脸,杏目含波,柳眉似黛,然顾盼之间却隐有一股慑人的煞气,令人一望之下便不寒而栗。正中间则是一个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汉,轻袍缓带,面如重枣,举手投足间一股王者的威仪不显自彰。方才开口的便是此人。 此三人一露面,辽东五虎立时倒退数步,蒋鹏指着三人,颤声道:“他们华天雄李乐山”单彪闻言登感眼前一暗,饶是老辣如他,此时亦有些不知所措。 华天雄望着对面的单彪,微微一笑,拱手道:“单先生请了,在下华夏镖局华天雄!” 单彪性本桀骜,此时虽大势已去,但强敌面前却也不愿示弱,他很快沉稳下来,同样抱拳回礼道:“久闻华总盟主威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单某幸会了!” 华天雄道:“不敢!区区薄名,不过是道上朋友抬爱罢了,华某不才,这里有几句话想同单先生谈谈,不知阁下可否赏脸?” “在下洗耳恭听!” “此番华某之所以与贵帮开战,原因嘛大家心照不宣,既然贵方欺人在先,华某也只有奉陪到底,目前我方已相继攻陷了贵帮兖州、扬州、淮安、杭州等多处城寨分舵。眼下这座黑水寨也是志在必得,不过华某向来公私分明,我们双方开战,说到底无非是帮派间的利益争夺,与诸位却并无私仇,只要单先生肯放下兵刃,献城投降,华某绝不为难阁下!” 单彪闻言当即把脸一沉,冷笑道:“嘿嘿,不愧是总盟主,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不过阁下也当看清楚,眼下尽管你们局面占优,但我们这边的好手可也不少,况且此刻凤凰双刀夫妇为我方所制,你真要置自己弟兄于不顾吗?” 此话一出,关小兰当即接口道:“单彪,你也忒看得起我夫妇二人了!你以为华总盟主会受你的摆布吗?” 单彪对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望着华天雄道:“华总盟主,您怎么说?” 未等华天雄开口,关小兰抢着道:“总盟主,您不用管我们,我们自有办法脱身!” 单彪一声冷笑,将匕首往她脸上一比,恶狠狠地道:“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脸上来一刀?” 傅少峰见状大喝道:“你敢!” 正在此时,一直没吱声的李乐山突然双手举起,朝单彪这边一扬,单彪一见他要突施暗器,情急下本能将身子一伏,欲躲避来袭,但耳间却未听到任何暗器破空之声,不禁暗叫上当,急着刚站起身,旁边有个人早将一柄短刀贴在他脖颈上,一时间单彪脸色大变,呆呆的道:“李四,你你” 黑狗李四微微一笑,开口道:“总管大人,得罪了!”说着伸手将单彪的匕首缴了下来,这一下变生肘腋,巨鲲帮众人谁也没料到黑狗李四关键时会突然倒戈,一时间所有让人都惊得张口结舌,茫然无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五章 辽东五虎自打瞧见李乐山出现,便明白大势已去,此时五个人同一心思:尽快逃命。笑面虎曹义向厅门一望,发现外面已站着一大伙人,将去路死死堵住,其中一人走到华天雄身前,俯身道:“禀总盟主,敌人已全部投降!” 华天雄道:“那三个家伙呢?” 那人朝外面一摆手,立时从外面押进三人,这边上官元野等人仔细一瞧,正是黄征等三煞,只见三人满身是土,血迹斑驳,显是被俘前曾有过一番激烈的抵抗。 李乐山在旁边开口道:“三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以一敌多,拼到最后才被降住,想必至少也是贵帮十三凶中的人物吧!” 那黄征一听,当即大声抗道:“你他妈少看不起人,我们三人都位列九煞。” 李乐山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说罢眼光转向上官元野等人,开口道:“诸位,事已至此,尔等还想困兽犹斗吗?” 上官元野、乔震山、兰明几个人面面相觑,心知自己连一个傅少峰都制不住,再做抵抗也是徒劳,于是同时将兵刃往地上一扔,以示投降。 李乐山对华天雄使了个眼色,华天雄高声道:“鹰组听命,给我全部拿下!”语声方毕,大厅内立时跳出数条身影,个个黑纱遮面,飞至三绝身前,伸手往其脉门一拿,三绝不敢抵抗,被对方倒剪双臂,一齐押至三煞身旁,辽东五虎见状拔腿就跑,未奔出几步,被几名鹰组成员从后面赶上,五虎有心抗争,岂料对方个个武功超群,仅数合便先后中刀,辽东五虎就此毙命! 单彪直看得睚眦欲裂,嘶吼道:“姓李的,你说过不会为难我们的!” 李乐山面寒如铁,冷冷地道:“绝不为难!”说着抬手一挥,就见那边刀光齐闪,六柄利刃分别刺入上官元野等人背心,三绝三煞顷刻了账! 单彪只觉胸中一阵翻涌,一口血险些吐出来,他倒非是为同伴难过,而是一直以为对方会遵守承诺,不予加害,哪知转眼间就被屠杀殆尽。这对自视甚高的九头蛟来说,不啻是一个莫大的侮辱。 望着眼前十余具尸首,单彪咬牙惨笑道:“李乐山你好狠!” 李乐山逼视着单彪,正色道:“单总管,方才我们有言在先,只要阁下束手投降,我等绝不为难,但你却以凤凰双刀夫妇的性命相威胁,并未按我等吩咐去做,那么我们的承诺自然也就作废了!” 单彪一呆,随即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原来这笔血债还要算到单某头上,既然如此,阁下还不快给单某来一刀,单某早等得不耐烦了!” 李乐山见他言语中已露狂态,当下朝他身后的黑狗李四一使眼色,黑狗李四顿时会意,将架在他脖上的匕首一撤,李乐山笑道:“我不但不会杀你,相反我还会放你一命。” 单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李乐山道:“姓李的,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乐山轻松的一笑,说道:“什么主意也不用打,此役阁下不但丢了城寨,更累及贵帮折损了这么多好手,其罪之大,即便我们放过你,想必令帮主也不会轻饶,如今阁下已是丧家之犬,无处可归,试问我们对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单彪全身血液似都凝结了一般,一张脸如同白纸,伸手指着李乐山,颤声道:“姓李的,你赢了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也不要太得意,即便你赢得再漂亮,我姓单的也绝不服你!” 李乐山鄙夷的一笑,问道:“如今你一败涂地,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单彪恨声道:“因为你的胜利都是靠狡计取得,而非实力。倘若光明正大的较量,你绝不会胜得如此轻松!”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哄堂大笑,谁都看出这单彪穷途末路之下,已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李乐山摇头苦笑道:“我是否应将心中的计划向尔等和盘托出?”说完微一沉吟,忽道:“也罢,既然你输得如此不甘,我便成全于你。” 单彪一怔,问道:“你想怎样?” 李乐山道:“我便将下一步的行动告诉你好了,不知这样能否令你满意?” 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仅单彪大吃一惊,其余的人也惊讶的望向李乐山,华天雄皱着眉道:“兄弟,这样可不妥吧。” 李乐山笑了笑,道:“大哥放心,这巨鲲帮的老底儿已教我摸得差不多了,我敢担保,即便将计划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他们也抵挡不住!”说罢转身对单彪道:“听着,我们接下来就要攻打你们在池州的城寨,然后是安庆、武昌、岳州,次序绝无更变,不出两个月,定将上述城寨以及沿途所有分舵全数攻克。不知你可听清楚了?” 单彪怔然半晌,蓦地仰天长笑,边笑边道:“姓李的,你拿老子当三岁小孩耍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前去通风报信,让你这声东击西的技俩得逞吗?” 李乐山肩头一耸,无奈的道:“单先生,说者在我,听者在你,阁下要的光明正大李某已然奉上,信与不信,君自取之!” 单彪心念电转,心想:“这姓李的实在阴损透顶,众目睽睽之下他将计划公布出来,究竟意欲何图?这些话能相信吗?正所谓兵行诡道,实者虚也,虚者实也,虚虚实实,如何分辨?”转念又一想:“眼下我帮布在外面的人马已折损过半,剩下的只有武昌水寨,其独特的地理优势易守难攻,除此以外其它城寨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只要到了武昌,便已离巫山不远,反正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不如索性将这个讯息报给巫山总舵,由雄霸海自己去定夺,也可以稍偿我失城之责!” 想到这里,单彪定了定神,看着李乐山道:“姓李的,此前老子对你根本闻所未闻,老实讲,我并不相信你这无名鼠辈的话,但金翅大鹏华天雄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既然他如此看重阁下,想必阁下也绝不致是个言行不一的小人,今日单某就姑且信你一次,倒要看看你是否能说到做到,将敝帮城寨依次拔除!” 李乐山嘿的一笑,回道:“阁下不用拿话扣我,如你所言,李某在江湖上本就籍籍无名,即便出尔反尔,阁下又奈之我何?但言而无信岂是大丈夫所为?多说无益,咱们还是走着看吧!”说罢转身对华天雄道:“大哥,小弟自作主张,准备放这位单先生一马,不知大哥能否应允?” 华天雄点头道:“一切全凭贤弟做主!” 就这样九头蛟单彪死中得活,保住了一命。李乐山为显仁至义尽,还特意牵来一匹马,亲自将他送出寨门,微笑拱手,道声恕不远送,单彪也不答言,上坐骑双足点镫,一路绝尘而去。 一口气直跑出二十里,见身后并无追兵,巍峨的黑水寨也已经看不见了。单彪将坐骑一勒,跳下马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实感两世为人。此时的他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庆幸自己大难不死,虎口余生。但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想到苦心经营多年的黑水寨已被敌人占据,如今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双手掩面,坐在路旁痛哭失声。 抛开单彪不提,单说黑水寨这边,此时整座城寨已完全被镖局联盟接管,原来的城主裘少春生怕这些人将自己视作单彪的同党,跪在华天雄面前,磕头如捣蒜,指天为誓宣称自己绝非巨鲲帮成员,并大骂单彪一伙这些年来对他这正牌城主的种种轻怠与不敬。华天雄知道此人不过是个傀儡,因此也未予为难,只叮嘱他要将整个寨子彻底清查,勿让巨鲲帮有余孽漏网。 裘少春如逢大赦,抹着额头的汗水拜谢而退。当日晚间,裘少春为巴结华天雄,不计工本,摆下极为丰盛的筵席,庆贺镖局联盟的胜利,席间大家交相递盏,觥筹互错,其中最惹眼的当属傅少峰与关小兰夫妇,华天雄首先上前敬酒,声言此番大捷,凤凰双刀当居头功!总盟主一带头,群雄都不甘人后,纷纷抢着为他夫妇俩敬酒!本来凤凰双刀极不善应酬此类场面,但此刻众意难却,也就不再拘束,陪大伙一起喝了个酣畅淋漓,尽兴而散。 转过头次日上午,兖州扬州淮安三路人马已凯旋而至。他们遵照李乐山的安排,步步为营,一蹴而就,毫不费力的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每个人都是意兴横飞,唯独大和尚壁峰,由于没遇到强劲的反抗,打得颇不尽兴,一直嘟嘟囔囔,显得很不满意。 李乐山见人员已齐,遂开始部署下一步方案,华天雄笑道:“兄弟,咱们不会真的按照之前告诉单彪的那个路线进行吧?” 李乐山诡秘的一笑,说道:“大哥,实不相瞒,那确是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华天雄大愕道:“可是对方已然知晓了啊!” 李乐山道:“就是要让他们知晓,这样我们打起来就更容易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均是一头雾水,猜不透李乐山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李乐山微笑道:“我将其后的计划透露给单彪,他必然会向其总舵传达。由这里前往巫山,沿途池州、安庆、武昌等地均是必经之路,无论什么人,知道我是主动将计划坦白的,都不免起疑,即便是雄霸海,也会认为我们是故布疑阵,轻易不敢采取对策,所以尽管对方知晓了我们的计划,但我们的行动却不见得有多大影响。若我所料不差的话,直到我方将池州、安庆、武昌依次攻陷后,对方才会相信我所言非虚,我告诉单彪武昌之后的目标是岳州,雄霸海必会遣精锐赶去支援。从武昌发船,快的话不出两日便可到达巫山总舵,所以武昌其实是我们攻打的最后一座城寨,之后我们便溯江而上,直取巫山,那时候对方总舵精锐已出,正好教我们抓住机会,一举将其老巢捣毁!” 众人听到这里才如梦方醒,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华天雄沉思半晌,最后慨然一叹,道:“兄弟,你投身江湖太可惜了,你应该到军营中去求发展,你不仅武艺过人,而且极富谋略,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李乐山淡淡地道:“小弟志不在富贵,何况在仕途宦海求胜,要紧的不是才华,而是机缘与钻营,钻营非吾所愿,机缘更是可遇不可求,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良将怀才不遇,李广、李陵,论才干远在卫青、霍去病之上,而功名却不如卫霍。这条路不是我能走的,倒不如索性寄身江湖,凭本事混点名堂出来。就拿大哥你来说,在江湖上名动四方,但如果投身宦海,说不定连个千总都巴不到手呢!” 华天雄闻言默然无语,深以为意。 见众人均无异议,李乐山说道:“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由大哥率领众兄弟攻打池州安庆等地,小弟则独自赶奔武昌府,据说那座武昌水寨依江而建,防范工事极严,四周水域内机关遍布,拦江锁、绝户网、滚龙刀,不一而足,若贸然进攻,势必损失惨重,因此小弟要先行一步,提前过去探查一番,设法摸清对方的底细。一个月后我们在武昌府汇合。” 华天雄沉吟道:“兄弟,愚兄绝对信任你的能力,但武昌府距离巫山已然不远,你一个人势单力孤,不如我派一组天禽兄弟随你一同前往,遇到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李乐山一笑,道:“多谢大哥美意,但我一个人单独行动惯了,骑马乘舟,打尖住店,最是方便不过,人多了反而麻烦。”顿了顿,又道:“如今我方与巨鲲帮的交锋已风传武林,是所有江湖中人关注的焦点。当此之时,若大股人马一齐赶路,极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即便没被巨鲲帮发现,也会被其他人察觉,将风声传到敌人耳中,那样一来,我的侦查势必将受到影响。” 华天雄手捻须髯,连连点头。这时,旁边的韩玉莺忽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李乐山一怔,抬头看着韩玉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华天雄道:“妹子,咱们现在是与敌人打仗,江湖险恶,可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抢风头的时候。” 韩玉莺急得眼圈都红了,顿足道:“师兄!你怎么老是把我当成小女孩看待?我在九华山上学了十多年的武功,师父放我下山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吗?上次你们全体出动,唯独把我一个人留在镖局,我都快闷死了。早知这样,我一开始就不来投奔你了,你们太小瞧人了!”说到最后,美目中已泛出泪光。 华天雄尚在沉吟,李乐山已开口道:“大哥,我看此事未尝不可!” 韩玉莺闻言霍地转过头,惊喜的道:“李大哥,你答应了?” 李乐山道:“当然,莺妹功夫这么好,这样的帮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怎么会不欢迎呢?” 韩玉莺究是少女心性,几句顺耳话出来,积郁立消,当即拍手欢呼道:“太棒了!李大哥你放心,一路上我一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抢你的风头。” 李乐山笑道:“你也不好意思跟我抢吧!经过铁佛寺一役,你韩玉莺的大名已传遍了整个江湖,而我李乐山呢?连单彪都看不上,说我是一个无名鼠辈,脸不能都叫你们露了,也该让我叫叫号了吧!”一句话说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就这样当天下午,李韩二人各自收拾行装,备足盘缠,挑了两匹健马,与众人定好了汇合之地,随后一路离开黑水寨,策马扬鞭,直奔西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六章 这一路从徐州至武昌,行程颇不算短,李韩两个人扮作一对儿青年夫妇,男的轩昂,女的清丽,看上去竟十分般配,此番韩玉莺得与李乐山单独相处,心中甜蜜自不必说,两个人一边赶路一边游赏风景,言笑不禁,关系日益融洽。累了或旷野间并肩而卧,或村店中同室而居。表面上显得如胶似漆,却无半分逾礼之径,晚上李乐山将被褥铺在地上,和衣而眠,连身子都极少动一下。韩玉莺见他整夜都如柳下惠般暗室不欺,敬佩之余,心中却也微微有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这日行至一座靠江的市镇,经人一打听,原来已到了九江府,这里是赣、鄂、皖、湘四省交界之地,也是长江中上游重要的物资中转处。所有运货的商船都汇聚在这里,里许长的临江大街上竟有六七处码头。街旁除了客栈酒楼以及一些小杂货店外,几乎全是货栈,堆存着来自中上游的各类土产,准备在这里转运到下游,再发往全国各地。整条街上南腔北调,客商云集,直把一座镇子挤得满满登登。 二人牵着马在街上漫步而行,韩玉莺没什么江湖阅历,来到这热闹的街市上只顾着东张西望,却未注意身边的情况。李乐山却留起神来,因为他感觉这条街上颇不寻常,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俩,偶尔与一些人撞肩踢踵,对方竟理也不理,似毫无觉察,做作之态十分明显。尤其是一些人站在远处,当李乐山眼睛望过去,对方立刻将头扭开,绝不与他对视,显然是有意而为之。李乐山表面不露声色,心中暗自戒备起来。 眼看着时至晌午,韩玉莺走得有些口渴,对李乐山道:“前面有个茶楼,咱们过去歇歇吧。” 李乐山点点头,二人走进茶楼坐下,韩玉莺点了一壶龙井,李乐山见楼内并无异状,低声道:“莺妹,留神点,这条街上有很多江湖人。” 韩玉莺一怔,转头向大街方向看了几眼,说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李乐山道:“你经验太浅,这些老江湖是不会轻易叫人看出来的。” 韩玉莺闻言很是不以为然,撇着嘴道:“李大哥,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有时也未免太过谨慎了,就凭你我二人,龙潭虎穴也闯得,难道还怕这些臭鱼烂虾不成?” 李乐山笑了笑,说道:“我倒不是担心有什么危险,只是咱们这趟的目的是刺探敌人水寨的虚实。当务之急是隐蔽身份。此地虽属九江,但已离武昌府不远,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不要打草惊蛇。” 韩玉莺点头道:“李大哥,我听你的。” 二人喝了几口茶,李乐山见韩玉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螓首轻垂,微微露出笑意,不由好奇地道:“你在想什么?” 韩玉莺笑道:“我突然觉得,你、我、还有我师兄,咱们三个人好像是风尘三侠!” 李乐山咦的一声,笑道:“风尘三侠?初唐时的那三位?” 韩玉莺道:“不错,你是三原李靖、我是红拂女张出尘,而我师兄嘛,自然就是虬髯客张仲坚啦!咱三人携手并世,效仿前朝先贤,何等豪情!” 李乐山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摇头道:“李药师官拜一等卫国公,平天下、伏四夷,李唐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这等不世人杰,我可万万不敢自比。” 韩玉莺笑道:“李大哥,你何必妄自菲薄呢?据说那李靖最开始也一样是怀才不遇,困顿潦倒,所幸红拂女慧眼识英雄,看出他绝非池中之物,这才不惜私离相府,夤夜投奔,造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英雄不问出处,真龙是不会永远蛰伏的,不过若由我来选,我倒宁愿去作虬髯客!” 韩玉莺一怔,诧异的道:“为什么?李靖不好吗?”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李药师胸怀大志,韬略过人,固然令人佩服,但相比之下,张仲坚于乱世中看出有李世民这个真命天子降世,权衡之下毅然将全部身家拱手让出,独自去海外另辟疆土,做人境界之高,更令李某神往,成大事者,能够‘拿得起’固然难得,但‘放得下’则更为可贵,古往今来,到最后功成名就时,又有几人能够真正舍弃一切,潇洒的抽身而退呢?” 韩玉莺双眼一片茫然,期期艾艾地道:“李大哥你说的这些我不太明白” 李乐山一怔,倏而反应过来,可不是嘛!眼前这小姑娘年不过二十,涉世太浅,怎么能够明白这些人生至理?当即自嘲的一笑,道:“咳你看我,现在上无片瓦遮天,下无立锥之地,光棍一条,说这些无稽之谈干嘛?真是让你见笑了!” 韩玉莺赧然一笑,道:“李大哥,方才你说的那些我虽然听不太懂,但我能感觉出来,你胸怀鸿鹄之志,绝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一直觉得跟你很谈得来”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我们学武之辈,若不能在江湖上有所表现,好好振作一番,也对不起流的那些汗水啊!” 韩玉莺继续道:“不过李大哥,有一点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加入进镖局联盟呢?” 李乐山搔了搔脑袋,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韩玉莺道:“我看得出来,你的谋略武功都在我师兄之上,明明可以自立山头,开创一片自己的基业!但你却偏偏来辅佐我师兄,成他人之美!” 李乐山笑着摇头道:“总盟主雄才大略,深不可测,李某实不能及也!” 韩玉莺轻叹一声,道:“你不承认也罢,以前我一直以为除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以外,师兄便是这世上武功最高的人,其实那只是我小时候的印象,后来随着他名声渐大,事务也越来越多,很多年都不去九华山了,如今的他,同我记忆中已完全不同,那天我刚见到他时,几乎认不出来了。”说着叹了口气,续道:“我这趟下山后,方知江湖之大,人外有人,我只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才,为何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李乐山淡淡地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有的人天生就是王者,而有些人却只适合成就他人,比如蜀相诸葛卧龙,还有我朝开国谋臣刘伯温,他们都具经天纬地之才,但都心甘情愿地辅佐他人上位!” 韩玉莺噗嗤一乐,伸手刮了刮他的脸颊,说道:“羞不羞,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房,竟然自诩诸葛亮了。” 李乐山哈哈大笑道:“岂敢岂敢,我只是打个比方,要想成事,刘备要有,诸葛亮也要有,关羽张飞同样不可或缺!每个人各司其职,相互配合,才能有所成就!” 韩玉莺饶有兴致的道:“那在你看来,我们镖局联盟中,谁是关羽张飞?” 李乐山道:“夏忠良、壁峰、凤凰双刀,还有很多镖局的镖头,这些人武功都很好,都是能冲锋陷阵的良将。” 韩玉莺道:“这些人里谁的武功最高?” 李乐山略一沉吟,说道:“可能是傅少峰,我看得出来,他虽然不爱张扬,但修为甚深,所以我敢将一些棘手的任务交给他,他也能完成的很好。说来也怪,他夫妇进入招贤馆三年,大哥竟一直没看出他的能力,将他聘入华夏镖局中,只安排在招贤馆内蹉跎岁月,白白浪费了一个人才!” 韩玉莺坐在那里默然良久,忽地伸手朝腰中一拍,一时间青光乍现,宝刀出鞘,茶楼内其它的客人只听到叮的一声微响,循声望去,那边韩玉莺早已将刀收回,未见任何异状。 韩玉莺对李乐山道:“你来评评看,这一手傅少峰来得了么?” 李乐山心中苦笑,知道自己一时不慎,称赞了傅少峰几句,又激起了这姑娘的好胜之心,无奈之下只得道:“他与你不同,他的功夫讲究个稳字,一招一式都力求无暇,不让对手抓住破绽,而你的特点则是以快见长,出刀犹如雷鸣电闪,伤敌于未知,你二人一攻一守,各具其妙,若教他像你这样,恐怕实在力有不逮啊!” 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未贬低傅少峰,自打耳光,又搔到了韩玉莺的痒痒肉,令她受用十足,得意之余也有点不好意思,嗫嚅道:“李大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太孩子气了!”。 李乐山哈哈一笑,此时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李乐山伸手一招呼,店伙赶忙凑过来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李乐山问道:“我们要去武昌府,走哪条路方便?” 店伙笑道:“那自然是坐船走水路了,快的话一天就能赶到。” 李乐山点了点头,开口道:“结账吧。” 店伙道:“一壶龙井五十文钱。” 李乐山又问道:“两只茶杯多少钱?” 店伙很是奇怪,从未见过喝茶还要将茶杯买走的,搔了搔脑袋,回到:“茶杯顶多一钱一只,若客官您喜欢就拿去好了,不用算钱了。” 李乐山道声多谢,从怀中掏出半两银子,往桌上一放,起身与韩玉莺走出了茶楼。 那店伙没想到这个客人如此大方,又惊又喜,赶忙叫道:“客官,您的茶杯。”李乐山头也不回,只遥遥摆了摆手,转眼就消失于人群之中。 伙计一脸茫然,动手准备收拾桌子,不料刚一碰到那茶杯,那白瓷杯突然叮的一声裂开,如开花一般绽成四爿,另一只茶杯亦是如此,八块瓷片铺在眼前,匀整如一,就像同一模板下打磨而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七章 回到街上,李乐山心知这里远非看上去那么太平,他不愿多生事端,遂一出茶楼就拉着韩玉莺直奔码头,寻找渡船。 此时碧空万里,江面一片宁静,李乐山连问了几个船家,大船都是运载货物的商船,基本都已被人包下,小船又不载马匹,一连几家都表示无能无力。最后一个船主告诉他们,这里大点的都是货船,若想渡江,最好沿着江堤向上再走里许,那边的码头应当有合适的渡船。 问清了方位,二人乘马直奔上游而去,不一会便看见前方江边停靠着一艘空船,规格足够容纳十余人,乘载马匹绝无问题,旁边岸上坐着个船家模样的汉子,嘴里咬着一杆旱烟袋,正一口一口的抽着。待走至近处,李乐山不禁暗自嘀咕,原来那船家生得横眉竖目,一脸凶相,一看就知道绝非易于之辈。 李乐山见附近再无其它船只,只得走过去打了个问讯,那船家吐了口烟圈,慢条斯理的道:“坐船每人十钱,马匹加倍。” 李乐山道:“不贵,就麻烦老兄一趟吧!” 那船家大手一伸,道:“船钱先付,概不赊欠。” 韩玉莺哼道:“哪有这种规矩?” 船家闻言瞥了她一眼,也不答话,低头继续抽着旱烟,一副不付钱请便的态度。 李乐山朝韩玉莺苦笑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船家接过来在手上颠了颠,往腰中一揣,也不找还余款,说道:“上船吧!” 二人牵马登船,那船家却仍是坐在岸边不动。韩玉莺心头火起,忍不住道:“怎么还不开船?” 船家道:“等人,一趟船总不能只载你们两个人。” 李乐山道:“老兄要等多少人才开船?” “至少要凑足二两银子才够我一天花销。” 李乐山当即又掏出一把碎银,约莫五两之多,递过去道:“我们包下来了,多的请老兄喝酒,我们着急赶路。” 船家也不客气,伸手把银子收下,却仍然一动不动。 韩玉莺问道:“银子你已收了,为何还不开船?” 那船家道:“还是要等人,这条船一天只渡一个来回,江这边的人还等着渡江回家呢,必须要等他们到了才行。” 这下连李乐山都有些忍不住了,愠然道:“那你就不该收我的银子。” 那船家笑道:“船是包给你了,最多不载其他的客人罢了,但有几个人是必须等的,他们是这一带码头上的管事大爷,平常都是搭我的便船,今天算是搭你们的便船。” 韩玉莺冷冷地道:“如果我不准他们搭船呢?” 船家道:“那与我无关,待会他们到了,你可以管他们讨船费,讨多少我不管,但人是必须要等的,否则以后我就没法混了!” 韩玉莺手扶刀柄,眼看着就要发作,李乐山一把拉住她道:“莺妹,各地有各地的规矩,我们等一会又有何妨?”转头问船家道:“老兄,大概还要等多久?” 船家道:“说不准,但过了中午他们不来就是不回去了,到时我再开船也没关系了。” 李乐山见此时艳阳当头,已值正午,便拉着韩玉莺在一旁坐了下来,韩玉莺看着李乐山的眼色,也不便发作,强抑着一腔愤懑,坐在船舷上耐心等待。 眼看着那船家一袋烟抽完,忽然远处现出三名大汉,一路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来到船边招呼也不打一声,旁若无人的跨上船来。 那船家赶忙站起身,对其中一个一脸麻子的道:“阎三爷,您来了。” 那麻脸大汉答道:“嗯,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会,老姚,累你久等了。” 那个叫老姚的船家赔笑道:“瞧您说的,平时多承您照应,我多等会还不是应该的?托您的福,今日有人把船包了下来,出完这趟活就算完事了!” 那姓阎的麻脸汉子笑道:“那你可算捞着了,等会到了对岸不要走,大家玩几把,你做庄,我们也跟着沾沾油水。” 老姚笑道:“三爷说笑了,一共才五两银子,还不够你老人家一个押的,还是三爷您来做庄,让小的沾点财气,捞几个凑凑,晚上可以抱个婆娘舒服舒服。” 姓阎的哈哈大笑道:“少你妈啰嗦,快开船吧,人家客人出了银子,让人久等也不是道理。” 老姚当即拿起篙子用力一撑,将船撑出岸边十多丈,随后将竹篙在船边一顺,走到船尾一下一下的摇起橹来。 自打麻脸三人一露面,李乐山便认出这几个都曾在街上出现过,当下心中打定了主意。眼看船至江心,李乐山忽起身对那麻脸汉子一揖,问道:“这位兄台贵姓?” 对方瞪了他一眼,回道:“你没听见我姓阎吗?”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我听他称呼阁下三爷,却不知你是哪一门的三爷,所以想问个清楚!” 这姓阎的脸色一变就要发作,这时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轻咳一声,姓阎的这才强忍下来,回道:“我叫阎大山,在九江负责白沙田一带的堂口。” 李乐山问道:“敢问贵堂是哪一炷香头?” 阎大山鼻子一哼,回道:“看样子阁下是不常来九江吧!九江上下一十七条水道,都被我们一手包了。” 李乐山笑道:“贵堂包下这里的水道,我却包了这条船。几位想坐船就要付船钱,我是怕你们身上不方便,所以想问个清楚。” 阎大山霍然而起,但见到那瘦小的汉子连使眼色,这才忍着怒气冷笑道:“笑话,你问问老姚,别说是这条渡船,九江一带所有船只,谁敢向咱大爷要钱?” 李乐山道:“我知道,县官不如现管,船家靠江吃饭,自然不敢得罪你们,不过我却不必看你们的脸色。” 阎大山点头道:“你真想要钱?那也可以,要多少开个价吧!” 李乐山笑道:“阁下好大的气魄,既然如此我就漫天要价了,每人一千两纹银,三个人总共三千两,少一文都不行。” 阎大山仰天大笑道:“不多不多,那老子就来个就地还钱,一个子都不给,看你能拿大爷怎么办!”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买卖不成交情在,不过敝人跟阁下并无交情,既然没钱,那就请下去吧!”说着抬手就向对方推去,阎大山挥拳便打,早被李乐山将手腕捉住,就见他振臂一抡,阎大山硕大的身躯顿如风车般急转而上,在空中转了数圈之后“砰”的一声砸入水中,声势就如落在地面一般。 这一下在场众人哗然一片,谁也没料到李乐山会突然出手,麻脸的两个同伴立时跳了起来。李乐山犹如未见,轻笑道:“这位阎三爷可能水性不赖,但他这下脑袋先着水,怕是摔得不轻,想要救他最好动作快点,再耽搁一会可就来不及了。” 瘦小的汉子往江中一看,只见那落水处汩汩有水泡冒出,竟伴有殷红的血色,当下赶忙朝船家老姚一使眼色,老姚将撸一扔,一个猛子扎进江中。李乐山看出这瘦小的汉子是这些人的头领,对他道:“朋友,现在该说个明白了吧,你们到底什么来路?为何要跟我们过不去?” 那瘦小的汉子瞪着李乐山,冷笑道:“我不懂阁下的意思,我只知道阁下敲竹杠不成便出手伤人,我倒想问问阁下如此强横,你又是什么来头?” 李乐山见这家伙仍在装傻,索性直言道:“阁下就莫要装蒜了,自从我二人一到九江府就被你们盯上了,在码头你们又对船家施压,迫使我们非坐上这条船不可,费了这么大手段,你会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那人见自己一番布置早被对方识得一清二楚,一时颇显尴尬,正寻思如何应答时,只听水面一响,老姚已将阎大山托出水面,另一名同伴急忙过去,帮着将人平放在船板上,只见这阎大山两眼上翻,面白如纸,一口一口往外吐着江水,头顶上一道明显的创口,血水不断往外涌出。 瘦小的汉子看得心头悚然,常年下水的人都知道,水面看似柔软,实则张力十足,很多从高崖纵身投江者,最后尸首打捞上来,无不是骨断筋折,内脏破裂,这些人并非是被溺死的,而是触水的一瞬间摔死的。但若想达到这般效果,非数十丈之高不可。而李乐山在这咫尺之间竟将阎大山在水面上跌得头破血流,昏厥过去。臂力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那瘦汉楞了半晌,情知对方的实力远超自己的估量,遂强笑几声道:“佩服佩服!今天在下真是开了眼界,栽在阁下这等高人手中,我秦阳死也不冤了。” 李乐山心道果不其然,开口问道:“你们是巨鲲帮的人?” 不想那秦阳却露出极为不屑的神色,鄙夷地道:“阁下不要侮辱人,巨鲲帮算什么玩意儿?我秦阳虽然不济,但还不耻于与那些败类为伍!” 此言一出,李乐山与韩玉莺齐是一愣,李乐山不解的道:“你们既不是巨鲲帮的人,为何要来盯我俩的梢呢?” 那秦阳问道:“二位可是镖局联盟华天雄的手下?” 李乐山道:“不错,在下李乐山,这位是韩小姐,我俩人都是金陵镖局联盟的。” 秦阳眼神一凛,点头道:“那就对了!在下秦阳,江湖人称翻江鼠,乃沧海盟外堂堂主,近日接到我家高大姊的命令,专程来接待你们镖局联盟的人。” 韩玉莺问道:“沧海盟是干什么的?” 秦阳想了想,答道:“我们是将附近所有会武之人联合起来,专门在江上做生意的。” 韩玉莺鼻子一哼,道:“不就是一群水寇吗!” 秦阳双眉一皱,面露不悦的道:“请姑娘说话讲究点,沧海盟虽不是正统武林门派,却从不干打家劫舍的营生。不但如此,我们还为来往的商船保航护行,使他们不受侵害。” 韩玉莺冷笑道:“保航护行?说得好听,你们保护金也收的不少吧!” 秦阳道:“我们的确收取一定费用,但价格绝对公道,而且若对方商船不愿找我们合作,我们绝不勉强!”顿了顿又道:“就如同你们华夏镖局一样,你们不也是如此讨生计的吗?” 韩玉莺一时为之语塞,支吾半晌,回道:“那要是无人找你们保护,你们靠什么维持?” 秦阳道:“我们九江水寨也有自己的商队,专做鄂、皖、湘等地的土产生意,获利不薄,根本用不着打歪主意。” 李乐山想了想,问道:“既然你们自己也做生意,那又何必要帮助别家商船呢?自己一家独垄不是更好吗?” 秦阳摇首道:“话虽如此,但我们高大姊曾经说过,此地很多商户都是世代靠江为生,我们不能将别人的生计断绝,要跟他人和睦相处,共同发财。”顿了顿,续道:“况且我们的生意只限于九江,很多物资仍需外来的商船供给。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生意,二位岂可随便以绿林黑道视之?” 李乐山拱手道:“看来是我等失敬了!” 韩玉莺道:“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李乐山道:“应该不会假,否则也不会对巨鲲帮如此不齿。” 秦阳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巨鲲帮杀人越货,积案如山,我们与他们斗了多少年,两家一直不共戴天,可惜的是,贵方却要助纣为虐,前来对付我们。” 李乐山奇道:“你说什么?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秦阳道:“九头蛟单彪说的!” 李乐山闻言登时一惊,韩玉莺怒道:“单彪是巨鲲帮的骨干,这厮的话你们也会相信?你们的脑子都让狗吃了吗?” 李乐山连忙止住韩玉莺,说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究竟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八章 翻江鼠秦阳道:“大概在三四天前,九头蛟单彪带着一伙人突然造访我们总舵,口口声声要面见我家高大姊,态度十分狂妄,由于我们同巨鲲帮一向不睦,当时双方话不投机,眼看着就要动手。正这时我们高大姊闻讯出面,单彪表面上虽然客气了一些,但说的话很过分,居然要我们沧海盟并入巨鲲帮麾下,这一来惹恼了高大姊,狠狠教训了那厮一顿,并将他一只耳朵当场削去” 听到这,韩玉莺忍不住脱口赞道:“干得漂亮,贵盟主真是女中豪杰!” 秦阳露出得意之情,骄傲的道:“那是当然,我家高大姊虽只是一介女流,但放眼九江府,上至官府下至绿林,谁不让其三分?后来那单彪见斗狠不是对手,只得灰溜溜的逃走了,临走时留下话来,叫我们不用得意,说江南的金翅大鹏华天雄野心勃勃,图谋吞并整个长江水路,如今正一路沿江而上。所过之处势如破竹,眼下他的黑水寨已告失陷,再不出十天镖局大队人马便将抵达九江府,届时无论是巨鲲帮还是沧海盟,都要对其俯首称臣。” 韩玉莺闻言大怒,骂道:“混蛋,江南的事你们听说了没有?我们是向巨鲲帮宣战,不是向整个长江水路宣战!” 秦阳道:“其实你们双方这场大战,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对于那单彪所言,我们并不相信,但为防不测,高大姊还是通告九江一十七处堂口,这些日子多加留意,一旦发现有陌生的武林人士就设法查明,若是镖局联盟的人,无论如何也要请至我们总舵一叙。” 李乐山冷笑道:“贵寨请人的方式倒也特别!” 秦阳露出惭愧的神情,干笑道:“其实高大秭只是要我们将人接待过去。是在下见二位身手不凡,绝非等闲之辈,我寻思着若能将二位制住,岂不是大大的露一回脸,兴许高大姊也会对我另眼相看,谁成想实在多有得罪了!” 韩玉莺不解的道:“你怎知我们身手如何?” 秦阳道:“方才二位在茶楼品茗时,阁下曾大显绝技,刀劈茶杯而不倒,连茶水都不曾漏出一滴,在下虽不才却也识货,因此便准备在江上动手。” 韩玉莺得知原来一切又是因自己逞强所致,不禁尴尬的瞄了李乐山一眼,满脸羞赧。 李乐山笑了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若非方才我先下手为强,此刻还说不准是什么局面哩!” 秦阳坦诚道:“不怕二位笑话,我知道明着来不是你们的对手,因此便想在水中将二位制服,哪知阁下不仅武功高强,更慧眼如电,这趟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李乐山道:“那么事已至此,阁下欲将如何呢?” 秦阳惨然一笑,道:“此时我已无路可退,只求阁下能给我一个痛快!” 李乐山讶然道:“此话怎讲?” 秦阳叹道:“你们出现在秦某的地段,我又无力将你送去总舵,失职之罪,终究难免一死。” 李乐山愕然道:“贵盟主御下如此严酷?” 秦阳肃容道:“高大姊待下属如亲兄弟一般,此番也没让我强行抓人,是我自己得罪了二位,把事情搞砸了,还有何面目去见帮中的兄弟。” 李乐山沉吟道:“如果我答应去见你们盟主,你也要以死谢罪吗?” 秦阳一怔道:“阁下愿意随我去总舵?” 李乐山笑道:“去一趟也没什么,但不能按照阁下的方式,像囚犯一样被人押着可不行!” 秦阳忙一躬到地,惊喜的道:“尊驾说得哪里话,之前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二位的天尊,现在话都说开了,怎么还敢得罪二位呢?” 李乐山问道:“贵总舵在什么地方?” 秦阳道:“就在九江上游的金沙坞,从这里溯江而上最多一个昼夜就到了。” 李乐山点头道:“反正我们也要去武昌府,索性就顺路到贵总舵坐坐吧!” 秦阳大喜,说道:“这船太小,坐久了不自在,前方有我们迎宾的大船,到前面的码头就请二位换船。” 韩玉莺道:“我们还有马呢!” 秦阳忙道:“姑娘放心,别说两匹马,整队的骆驼我们的船也能载下。” 不一会坐船行近一处码头,抬眼望去,果见泊着一条大船,船身高敞气派,还有楼舱,简直如同一座水上行宫。 秦阳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道:“这是敝寨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巨舫,本来我们高大姊的意思是让我们以此来招待贵方的。” 望着这座豪华气派的大船,李乐山与韩玉莺不住点头,均想这才是江湖大豪的待客之道,心中不禁对这位‘高大姊’又增添了不少好感。 三人一同登上大船,秦阳命手下将马拴在舱底,引着李韩二人来到上面的楼舱,一切安排妥当后下令启航。 大船缓缓启动,虽是逆流而上却刚好赶上顺风,船上配有二十名健壮的船手操桨,行驶起来又快又稳。韩玉莺第一次乘坐这么巨大的江船,倚在凭栏上极目远眺,但见碧波万顷,江水浩荡,壮美之处难描难画。翻江鼠秦阳为显尊敬,特意换了一身长衫,陪着李乐山一起,二人不时谈论着两岸的景色与风土人情,秦阳在沧海盟里虽只是个外堂堂主,却是个十足的老江湖,对长江流域的人文典故最是熟稔,聊起来滔滔不绝,李乐山也听得津津有味。船上设施齐全,除了操桨的船手外还配有厨夫侍役,三餐供应十分丰盛。三人第一次一起用餐时,秦阳向李乐山敬酒,李乐山一口饮尽,毫不怀疑对方是否在酒水中捣鬼,此举令秦阳颇为感动,直感抛开武功不说,单论这份潇洒豪爽的气魄,放眼江湖就鲜有人比。 三人言笑不禁,边吃边聊,很快就谈到了沧海盟盟主高胜寒,原来这位高盟主本是兄妹三人,大哥高胜金、二哥高胜玉,高胜寒是幺妹,三人上面还有个老父叫高桐,年轻时也曾是个名震一方的豪杰,手中一口钢刀难逢敌手,后来上了年纪,不再与人争勇斗狠,就带着三个子女和几个徒弟在九江水道做起了正当生意,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入伙的人也越来越多,高氏一家索性便祭出了沧海盟的旗号。除了贩卖当地的土产外,主要还为过往的商船提供保护,本来有高氏父女坐镇,九江一带几乎宵小绝迹,他们主要防范的非是旁人,正是江湖最大的恶势力——巨鲲帮。之所以取名为“沧海”,亦有与“巫山”的巨鲲帮分庭抗礼之意。 据秦阳介绍,高氏弟兄的武功乃其父所授,若凭他俩的技业,实在不足与巨鲲帮抗衡,但高胜寒不同,她的武功并非家传,乃是十岁那年被一个游方的尼姑相中,遂带至峨眉金顶上修练武功。待十年之后艺成下山,回来同两个兄长一较技,哥俩加起来也架不住她一只胳膊,于是所有人一致推举这位小妹为总盟主。高胜寒也十分争气,把沧海盟治理得井井有条。由于她处事明决,作风泼辣,毫无寻常女子的忸怩之态,因此在道上博得了一个“江湖豪放女”的称号,虽不甚雅,但高胜寒自己却不以为意! 韩玉莺听得悠然神往,说道:“这位高姊姊真了不起,我真想快些见到她。” 秦阳笑道:“韩姑娘人长得美丽,武功又高,我们高大姊见了一定格外欢喜,说不定会与韩姑娘结为异姓姊妹呢!”一句话说得韩玉莺如沐春风,大感受用。 转眼次日晌午,大船开到了金沙坞,再往上不远即是沧海盟的大本营。 船一泊码头,秦阳便抢先下船,提前去总舵通报,结果半个时辰过去,却不见人回来,李韩二人坐在船上正感诧异,忽见远处来了一支队伍,为首的是个相貌英武的大汉,行到岸边双手一拱,道:“沧海盟副盟主高胜玉奉总盟主之命,请二位登岸一叙。” 李乐山恭恭敬敬的一抱拳,还礼道:“有劳高兄远迎,荣幸之至。” 就见那高胜玉皮笑肉不笑的道:“不敢,贵联盟名震天下,按说本该由舍妹亲自出迎,是在下要抢先一睹江南英雄的风采,争着来当这个迎客官,荣幸的是在下。” 李乐山感觉对方话虽然客气,但语气很不自然,怔了怔,正欲答言,旁边韩玉莺忽道:“秦阳呢?他怎地没来?” 高胜玉冷冷地道:“秦阳有眼无珠,冒犯上宾,已被舍妹扣拿下来,要杀要剐,但凭二位发落,至于二位索要的那三千两船资,等会舍妹会亲自奉上。” 二人闻言齐是一愣,李乐山忙道:“那不过是在下与秦堂主开的一个玩笑,贵方怎么当真了呢?是不是又有了什么误会?” 高胜玉冷笑道:“在下人微言轻,误会与否不敢妄言,等到了敝寨后一切自有舍妹与二位交涉,在下只负责迎迓,请吧!”说罢再不理二人,径自转身先行而去,此时已有人将马匹牵至岸上等候。李乐山见对方众人个个面沉似水,瞪着他俩颇含敌意,不禁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玉莺不忿的道:“管他的,一伙是非不分的疯子,我看干脆咱们掉头就走,也不去见那个什么盟主了。” 李乐山郑重地道:“不,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眼下咱们必须去见见高胜寒,当面说个清楚,否则误会只能越来越深。” 韩玉莺想想也是,点头道:“那咱们就过去与他们当面对质,倒要看看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李乐山道:“莺妹,等会你可要控制一下自己燥烈的脾气,有话好好说,否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韩玉莺脾气虽坏,但对李乐山的话却不敢不听,当即点头道:“李大哥你放心,到时候我尽量不开口,一切由你去跟对方交涉好了。” 李乐山这才展眉一笑,二人各自上马,随着高胜玉直奔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二十九章 行约里许,一座寨城遥遥出现在眼前,寨子外围筑起一排木栅,围着一大片宏伟的屋宇,栅门外站有两排劲装健汉,二三十人,精神抖擞,威严而立,显出这里纪法严格,李韩二人俱是艺高人大胆,众目逼视下毫无惧色,泰然自若的行至寨门前,翻身下马,刚步入寨门,便见一片宽广的空场中一人倒剪双臂,垂头丧气的绑在一根柱子上,正是翻江鼠秦阳。 李乐山也不理睬,跟着对方众人径直来到一座华堂前,堂上匾额书有“忠义堂”三个鎏金大字。就见一个全身劲装的女子在堂前当身而立,对李韩二人遥遥一抱拳,朗声道:“金陵镖局联盟的朋友请了!高胜寒恭候已久,二位请进吧!” 李韩二人抬眼观瞧,只见这女寨主足有七尺开外,身材极为挺拔,李乐山本也不矮,但高胜寒却比他还高出一拳,细观五官,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肤色甚白,满月银盘一般的脸庞上,两只大眼熠熠生光,鼻梁英挺,嘴唇略薄,观其容貌可谓极美,只是眉宇间少了三分女子的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阳刚的英朗。 李乐山听对方话虽客气,但语气冰冷,显然敌意颇深,想来不费一番周折是难以了结的,当下抱拳拱手,道声久仰,同韩玉莺一起步入忠义堂大门。 进得堂内,只见里面还有一位长相酷似高胜玉的大汉,在一旁冷眼打量着自己。不用问,一定便是大哥高胜金了。 几人分宾主落座后,李乐山开口道:“高寨主,此番我二人初到九江,不懂贵宝地的规矩,倘若有什么冒犯之处,引起诸位的误会,还请高寨主明言,您把事情说清楚,看看在下能否解释一二。” 高胜寒脸色寒得能刮下一层霜来,冷冷地道:“没什么可解释的,沧海盟在江湖中不过是一家二流小帮,岂能和金陵镖局联盟相抗衡,只怪属下无知,误加冒犯,此刻已将其拿下听候发落,至于二位索要的船资现已备妥,请予查收。”说着一挥手,立刻有人捧过来一个漆木盘子,里面摆放着一叠银票。 高胜玉指着漆盘,道:“三千两纹银在此,请二位核查。” 李乐山沉吟片刻,忽点头笑道:“好一个江湖豪放女,果然痛快,但这钱数嘛却已不够了。” 高胜寒闻言脸色一变,大声道:“你说什么?” 李乐山道:“那天贵属秦阳等人坐了我的包船,我知道他们三人身份低微,因此才开价三千两,如今既然高盟主亲自出面,那这个价码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依李某之见,嗯至少也要三万两银子才配得上阁下的身份吧!” 此言一出,莫说是沧海盟的人,就连韩玉莺都有些听不入耳,秀眉一皱,低声道:“李大哥,你这是” 李乐山嘿的一笑道:“不必担心!高盟主坐拥九江数百里水道,还怕掏不出几万两银子吗?” 就见那个大哥高胜金缓缓站起身,瞪着李乐山,开口道:“我等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委曲求全,阁下却得寸进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李乐山冷笑道:“这话李某可就不懂了。我们一路而来,本是想同贵方好好谈一谈,看看有什么误会,但贵盟主却不由分说,直接摆出了银子,既然贵方如此豪情,那李某就却之不恭了!” 高胜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抬头看了眼高胜寒,又转向李乐山,狠狠地道:“银子可以给你,但就凭你们两个人,三万两搬得动吗?” 李乐山挠挠脑袋道:“贵方不给银票吗?那这个还真有点麻烦,阁下有何指教?” 高胜金道:“我听说金陵镖局联盟强者如云,高某心仪已久,今日得见高人,少不得要当面讨教一二!” 李乐山哈哈一笑,道:“阁下若早这么说,哪还用得了这许多麻烦!李某自打走进贵寨的大门,便做好了付之一战的准备。” 高胜金沉声道:“下场吧,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李乐山却道:“等一下!” 高胜金道:“你待怎样?” 李乐山道:“咱们先把话说清楚,倘若阁下一招不慎,输给李某,该作何论?” 高胜金一时无语,旁边高胜寒开口道:“三万两银票一并奉上,一文也不会少。” 李乐山点头道:“很好!” 那边的高胜玉接口道:“姓李的,倘若是你输了呢?” 李乐山道:“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高胜金冷笑道:“阁下这个赌注下得可有点大了!” 李乐山笑道:“大点好,大点才刺激,况且贵方的赌注也不算小啊!” 高胜寒两只乌黑的大眼直瞪着李乐山,凝视半晌,忽转头对高胜金道:“大哥,我是这里的盟主不是?” 高胜金一愣,连忙道:“你当然是盟主了,妹子何故发此一问?” 高胜寒道:“既然我是盟主,那此战就由小妹出阵,你和二哥权作壁上观,谁也不要插手!” 高胜金知道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当即点头道:“大哥听你的吩咐。” 高胜寒冲李乐山一挥手,道:“走,外面去!” 这边兄妹三人刚要迈步,忽听李乐山又道:“且慢!” 高胜金一回头:“你还要怎地?” 李乐山望着高胜寒道:“李某虽然初到九江但已有所耳闻,江湖豪放女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技艺着实了得,倘若是尊驾亲自下场的话” 高胜金哼道:“你怕了吗?” 李乐山笑了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此战关乎我们镖局联盟的声威。李某一人荣辱是小,但我们联盟的名声却不能不顾,李某必须谨慎一点” 高胜寒道:“那么阁下的意思是?” 李乐山道:“请盟主屏退旁人,关闭大门,只留下你我两个人,咱们就在这忠义堂内比划比划即可。” 高胜金哂笑道:“原来你担心不是舍妹的对手,怕我等看你的笑话!嘿嘿,亏你说得出来!” 韩玉莺凑过来低声道:“李大哥,你要真没把握,不如由小妹” 李乐山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虑。 高胜寒微一沉吟,遂点头道:“可以,就照阁下的意思办好了!” 高胜玉道:“妹子留神,小心中了这厮的圈套。” 高胜寒道:“二哥,人家只有两个人,都够胆闯咱们的总舵,咱们在自己家门里,怎么却还畏手畏脚的?” 高胜玉一时语塞,嗫嚅着还欲开言,高胜寒却不耐烦的将手一挥,道:“不必多言,取我的兵刃来。”工夫不大,就见门外走进两名彪形大汉,每人手中捧着一件乌沉沉的铁家伙。李乐山仔细观瞧,认出乃是一对短柄梅花戟。戟身色作乌金,通体生铁铸就。像这类阔刀重戟一类的兵刃胜在势大力沉,通常是疆场上两军对阵所用,短兵相接时却嫌不便,而对方既敢动用此等沉重的兵器,臂力之强可想而知。 高胜寒上前接戟在手,相互一击,锵然作响。对李乐山道:“阁下用什么兵刃?” 李乐山道:“在下什么兵刃都会一点,什么也不精,就用这一双手来向盟主讨教几招吧!” 高胜寒一皱眉,正色道:“我绝不与手无寸铁之人比武,这样胜了也不光彩。” 李乐山搔了搔脑袋,一脸无奈的道:“好吧,那就请阁下借口剑一用吧!” 高胜寒使了个眼色,旁边立刻有人呈上一口长剑,李乐山接剑在手,说道:“现在就请其他人退出堂外,让在下同盟主单独一较高下。” 韩玉莺见这高胜寒双手持戟,如若无物,不由替李乐山暗暗担心,李乐山见她面露忧色,笑道:“莺妹,你在外面稍候片刻,很快就会完事。” 韩玉莺张了张嘴,却没能答出话来。那边高氏昆仲也过去与高胜寒低语几句,高胜寒摇了摇头,催着他们立刻出去。见上场的二人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再多言,遂纷纷退出门外,只留他们两个人在忠义堂内。 高胜金在外面将两扇大门一关,所有人都被隔离在忠义堂外。韩玉莺站在门前凝神细听,只觉好一阵寂静后,忽然“铮”地一声金铁交鸣之响。跟着呼喝声、踏足声、衣袂掠空声、兵刃破风声,诸多响动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显出里面的战况甚是激烈。韩玉莺心感不安,无意中眼光一瞥,见那边沧海盟众人个个神色轻松,显然对高胜寒极有信心。 这番打斗持续了足有半柱香的光景,忽然里面二个人同是一声喝斥,随后百声俱灭,整个大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章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虽然好奇,但谁也不敢贸然开门。韩玉莺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静听,里面似传出一些语声,但细如蚕啃桑叶,根本无法听清。这段光景持续极长,较方才那番搏斗要久得多。那边沧海盟的人也是抓耳挠腮,有人几次忍不住想打开堂门窥探究竟,但高胜寒寨规极严,没有她的允许,即便是她两个兄长也不敢随意妄动。 又等了盏茶光景,韩玉莺实在熬不下去了,开口叫道:“李大哥,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了吗?”话刚出口,就听咕隆一声,厚重的堂门左右分开,高李二人并肩而立,众人仔细观瞧,李乐山仍是那一副轻松的神态,而高胜寒虽也是一脸平静,但眼神中隐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韩玉莺迈步上前,正欲开口,忽一眼看到李乐山穿的长衫上,左肋处有一道半尺来长的豁口。 韩玉莺大吃一惊,失声道:“李大哥你败了?” 李乐山讪然一笑,道:“高寨主神功盖世,李某输得心服口服。”此话一出,在场的水寨众人顿时欢声雷动。拥过去将高胜寒团团围住,掌声与赞叹声如潮响起。 韩玉莺茫然的怔在那里,她怎么也不相信李乐山会输给一个女人,但高胜寒从头到脚确实毫发无损,二人比武的结果不言自明。 高胜玉走到李乐山面前,得意的道:“李大侠,现在胜负已分,阁下还有何话说?” 李乐山苦笑一下,道:“李某愿赌服输,既然比武输了,那一切听任贵方处置。” 高胜玉大指一伸,赞道:“好,够个光棍儿!”转头对高胜寒道:“妹子,你发话吧!” 高胜寒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今日天已不早,先给他们在寨中安排两间住处,一切以上宾招待,不可有半点亏待。”说完眼含深意的望了李乐山一眼,又道:“将秦阳放了吧!” 是夜,有人将晚餐送至二人房间内,菜肴十分丰盛,有鱼有肉,另外还有一大壶白酒,李乐山折腾了一天,此时胃口大开,白酒喝了一碗又一碗,见对面的韩玉莺怔怔发呆,开口道:“莺妹,你怎么不吃?这菜着实不坏!” 韩玉莺定定的看着李乐山,问道:“李大哥,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乐山肩头一耸,答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败了啊!” 韩玉莺叫道:“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有败!” 李乐山奇道:“此话怎讲?” 韩玉莺一时语塞,嗫嚅半晌,说道:“反正我觉得获胜的人是你!” 李乐山饶有兴致的望着她,笑道:“你倒说说看,我胜在哪里?” 韩玉莺摇首道:“我也不知道,你衣衫有损,而高胜寒却毫无异状,看上去确实像是你败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李乐山出神半晌,摇头笑道:“莺妹,有时候我真佩服你们女孩子,虽然说不出道理,但你们的直觉却十分准确,令人不服不行!” 韩玉莺大叫道:“果然如此?嘿,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败给那个女人!” 李乐山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轻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韩玉莺愣了愣,就见李乐山起身走到墙边,推开窗巡视了一遍,确定外面并无他人,遂重新将窗子掩好,韩玉莺心痒难耐,央求道:“李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告诉我嘛!” 李乐山略一沉吟,遂点头道:“好吧,也应该让你知道!” 原来,自从江船在金沙坞一靠岸,李乐山便察觉到气氛不对,高胜玉冷漠的态度,沧海盟如临大敌般的阵势,都让他感觉与秦阳所言出入甚大。知道一定又有变故发生,他几次出言试探,而高胜寒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李乐山何等聪明,当即猜出对方必有难言之隐。于是故意狮子大开口,将价码提升至三万两,令矛盾激化,然后借比武之机,将其它人屏退,只留下他与高胜寒二人独处。此时再无旁人,他完全可以跟高胜寒问个清楚,不过李乐山也很明白,眼下形势微妙,任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对方也未必肯信,只有显露身手,凭实力震慑住对方,这样才能令对方心服口服。 二人甫一交手,李乐山便感到高胜寒很不简单,梅花戟虽重,但最多也不过四五十斤,而在对方手中却犹如数百斤的重器,光是带起的戟风就令李乐山倍感压力,很多剑招难以施展,有几次双方兵刃相碰,长剑险些脱手而飞。 须知这高胜寒天赋异禀,又经方外异人悉心调教,不但腕力浑厚之极,招式更是精妙绝伦,一对儿梅花戟举重若轻,使得出神入化。李乐山情知遇到了劲敌,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对方缠斗周旋,二人剑来戟往,直战了七八十回合,就在一个错身的当,高胜寒回身一戟横斫,李乐山一个旱地拔葱腾起,以些微之差避过这拦腰一击,恍惚中高胜寒只觉脸颊处冷风一掠,急挥戟一撩,这一下剑戟相交,发出一声铿锵的鸣响,两条身影同时向后一纵,各自把住势子,相互审视着对方。 高胜寒端详了一阵,见对方长衫被自己的戟风撩破,而自己却毫发无伤,不禁微露得色,开口道:“你能避开我刚才那一击,只划破点衣衫,已然相当不错,我们再来过?” 李乐山微笑道:“你不觉得右耳间少了点东西吗?” 高胜寒闻言用手一摸,登时脸色立变,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而她自己明白。原来高胜寒生性不喜打扮,从不用饰物加身,只是年幼时曾打过耳洞,后来便一直用两粒肉色的珍珠塞住耳孔,不近看根本难以分辨。整个沧海盟包括她两位兄长在内,都不知道她耳轮上嵌的这两颗小珠。此刻她用手一摸,右耳的那颗珠子竟只剩下一半,凸在耳外那部分已被对方一剑削没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高胜寒武功深湛,之前也曾一戟将九头蛟单彪的耳朵割下,但她明白,李乐山削珠而不伤耳,较之一剑削去耳朵不知要难出多少,而代价不过是被挑破了衣衫。 想到这高胜寒当即面如土色,当的一声将双戟抛在地上,颓然道:“那三万两船资请容敝人筹备两日,两日后胜寒一定分文不少的为阁下奉上!” 李乐山摇头道:“船资云云本就是李某一句随口戏言,李某一文也不会要的!” 高胜寒讶然道:“那你要什么?” 李乐山正色道:“李某只想要一个解释,我实在不明白贵方为何如此敌视我们镖局联盟!眼下这里并无他人,高盟主不必有什么顾虑!” 高胜寒凝视着李乐山,目光深邃,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只见她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柬递给李乐山道:“李大侠,你看看这个,便明白了。” 李乐山接过来取出里面的信笺,只粗略一读,立时变颜道:“什么?令尊大人真的失踪了吗?” 高胜寒点头道:“是的,我爹已经失踪了两天,这两天我们几乎寻遍了整个九江,却毫无他老人家的消息。” 李乐山又低下头继续细读,读完后怒形于色地道:“这分明是栽赃我们镖局联盟!” 高胜寒苦笑道:“不错,这等恶行只有巨鲲帮才干得出来!” 李乐山咦的一声,道:“原来盟主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了?” 高胜寒道:“当然,我们与贵联盟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根本没有理由劫持我爹!更何况九江一草一木皆在我眼皮底下,若你们人马到达此地,我岂有不知之理?” 李乐山不解地道:“既然如此,盟主为何还对我们心存敌视呢?”话刚出口,立即醒悟过来,点头道:“不错,贵寨中一定藏有巨鲲帮的细作,否则令尊大人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劫走,所以盟主才不得不摆出这种姿态,来麻痹敌人。” 高胜寒明眸一闪,赞叹道:“难怪镖局联盟能够在交战中步步为营,有李大侠这等人才运筹帷幄,巨鲲帮焉是对手!”跟着续道:“眼下巨鲲帮将我爹劫持,还栽赃于贵方,为的不过是逼迫我同他们合作,一起对抗贵联盟。其实我想,他们也明白我不至傻到会轻信这信中所言,但眼下他们将我爹这个人质扣在手中,就是摆明了欺负我们授人以柄,除了乖乖就范外别无它途。”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你们双方其实都心照不宣。那么眼下你有什么对策?” 高胜寒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对策?巨鲲帮与镖局联盟我哪个也惹不起,夹在你们两大势力中间实在举步维艰,老实讲,我原本计划出手将你二人擒住,亲自将你押去巨鲲帮巫山总舵,换回我爹,倘若不成就拼着与他们鱼死网破,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算了!” 李乐山连连摇首道:“我若是巨鲲帮,不但不会将令尊交出,还会趁机将贵方的精锐一网打尽,就此将九江水道据为己有。” 高胜寒黯然道:“我何尝不曾料到此节?但如今家父在对方手中,除了孤注一掷外,实在无计可施”顿了顿,又道:“我原想独自一人将你押去巫山,并将盟主之位让与我两个哥哥,以后就让他俩接管此地。” 李乐山叹道:“你这是准备舍身取义了。” 高胜寒惨然一笑,低头不语。 李乐山以手支颚,在堂内缓缓踱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看着高胜寒道:“高盟主,不知你们对巨鲲帮在武昌府那座水寨可有了解?” 高胜寒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怔怔的答道:“当然,武昌水寨原来的主人和我家乃是世交,小时候家父经常带我去那边玩耍。只是后来他们被巨鲲帮吞并,我也再没去过那里了。” 李乐山脸色一喜,追问道:“听说那边埋伏重重,四周水域暗藏无数机关?这可属实?” 高胜寒点头道:“不错,说起来武昌水寨靠的就是那些机关埋伏,当年巨鲲帮为夺取武昌水寨,不知搭上多少条人命,据说当时整个河道上漂满了尸首。” 李乐山继续问道:“那些机关你可了解?” 高胜寒道:“不瞒李大侠说,那些机关还是当年我爹和对方寨主一同设计的,我从小就对那些玩意了如指掌!” 李乐山大喜道:“高寨主可否为在下绘制一幅武昌水寨的机关分布图?” 高胜寒一笑道:“哪用这般麻烦?当年武昌水寨安设机关时,我爹曾将一套图纸带回来,原想也学他们的样布置一番,后因花销太大而作罢,而那套图纸后来就一直保存在敝寨中。” 李乐山双手一拍,大声道:“太好了,高寨主可否将那图纸借在下一用?” 高胜寒叹口气道:“如今我已是阁下的手下败将,阁下一切吩咐胜寒无有不从,何况区区一套图纸!” 李乐山微笑道:“谁说你输了?你根本没有输,至少这里没有一个人见到!” 高胜寒闻言一怔,抬头望着李乐山,问道:“阁下的意思是?” 李乐山狡黠地一笑,道:“盟主,我有一计,不但可令巨鲲帮交出令尊,还能令你父女二人毫发无伤的回到九江!” 高胜寒又惊又喜,急忙道:“李大侠,真的吗?快说给我听!” 李乐山伸出手指轻嘘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心点,此计一旦走漏风声便不灵了。” 高胜寒连连点头道:“李大侠高明,一切全凭李大侠吩咐!” 待李乐山将整个计划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直听得韩玉莺拍案叫绝,兴奋地道:“此计一箭双雕,使我方与高胜寒可以各取所需,真不知道大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乐山道:“此计虽妙,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很多细节还需谨慎筹备,莺妹,现在我已将全盘计划透露给你,你可千万不要教人看出破绽!” 韩玉莺顿足佯嗔道:“哎呀!李大哥,我不是笨蛋好不好?” 二人相视一笑,遂各自回房就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一章 次日上午,所有人齐聚忠义堂,高胜寒当众宣布,今早收到消息,镖局联盟已在金翅大鹏华天雄的率领下行抵九江,此时正驻扎在下游的福兴客栈之内,依照昨日的赌约,高胜寒决定将韩玉莺作为人质扣在寨中,放李乐山一人过去与华天雄汇合,命其三日内将巨鲲帮少帮主雄一飞带至金沙坞,换取韩玉莺,不得有误,否则人质性命难保! 李乐山听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过去安慰了韩玉莺几句,随后再不多言,转身离寨而去。 此时翻江鼠秦阳早已等候在江边,见李乐山赶来,二人乘上一艘事先备好的快艇,直向下游驶去。由于这趟是顺流而下,加上所乘的是轻便的快艇,因此来时一日的里程,当日下午便即赶到。 船一靠岸,二人立刻前往福兴客栈。得知李乐山到,华天雄赶忙率众出迎,弟兄相见,欢喜自不必说,夏忠良、壁峰、凤凰双刀等人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讯这一个月来的经历,李乐山特意为大伙介绍了翻江鼠秦阳,秦阳非常恭敬,同众人逐一见礼。 进得屋内,华天雄问起韩玉莺,李乐山遂将二人在九江的经历从头至尾详述了一遍,最后取出一幅图纸,展开道:“诸位请看,这便是那武昌水寨的机关分布图,有此图在手,我们再不用畏惧那些机关埋伏了,破寨指日可待。” 华天雄抚须笑道:“兄弟果然厉害,甫一出手便有斩获,但这趟恐怕你要白忙一场了。” 李乐山一愣,不解道:“大哥此言何意?” 华天雄道:“这一个月来,我等一路势如破竹,连破巨鲲帮数处分舵,昨晚到达九江,正商议着如何攻打那武昌水寨,谁知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有客登门,来人自称是武昌水寨的人,并带来一封对方寨主侯英的亲笔信函,明确表示武昌水寨决定放弃抵抗,还说他们已将所有水下机关销毁,寨门大开,他们投降了!”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大出李乐山的预料,他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如坠五里雾中,茫茫然毫无头绪! 华天雄递过一封信函,道:“喏,这就是对方寨主的亲笔降书,你看看吧!” 李乐山忙接过来低头细读,只见上面写道:“敬启金陵镖局联盟华总盟主足下:余昔日为谋庇护,误入歧途,多年来目睹群魔乱舞,荼毒江湖,天下无人以制!余虽身在魔窟,然对其种种劣行甚以为耻,虽常有弃暗投明之心,怎奈势单力孤,有心无力,故多年来不得不降心相从,虚与委蛇,每念于此,未尝不叹息痛怀!今获悉总盟主高举义帜,攘凶锄奸,解江湖于水火,此诚侠之大者也,在下辄念高义,深敬服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余虽不才,亦知善恶,自愿中门大开,献城以投!总盟主此番义举,壮若春雷,人心所向,魑魅魍魉,挡者披靡,眼看群魔倾覆在即,吾辈焉有踟蹰哉?”信尾署名:“侯英顿首再拜!” 李乐山见此信措词讲究,笔势劲健,显是出自一个文武全才之手,读罢默然半晌,开口道:“照信的内容来看,这个侯英的态度倒是十分诚恳,不过此事疑点重重,颇有蹊跷,依大哥之见。” 华天雄大嘴一撇,讪笑道:“兄弟说笑了,我们这里都是些莽张飞,哪有什么主意,哥儿几个商量半天也没个结论,最后还得等你这个诸葛亮回来做主啊!” 李乐山一时也感觉难以决断,华天雄看在眼里,开口道:“算了,这事明天再说,兄弟你坐了一天的船还没吃饭吧?走,愚兄给你接风洗尘!” 当晚群雄便包下了附近一家酒楼,席间谈到侯英其人,秦阳介绍说此人外号铁锁横江,据说很晚才加入巨鲲帮,但由于表现出色,屡立战功,故被雄霸海任命为武昌水寨的当家人。此人虽不在七绝九煞之列,但传言其武功远在侪辈之上。 华天雄开口道:“眼下既然对方主动投降,不管是何原因,总之这武昌水寨已不足为患,我们的计划又进了一步,接下来我们是否就要溯江而上,直取巫山总舵呢?” 李乐山凝眉半晌,沉吟道:“我还是想过去武昌府一趟,看看对方究竟为何不战而屈!” 华天雄点头道:“其实愚兄也有此意,这件事不弄清楚,心里实在不踏实。”略一沉吟,又道:“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们大伙就出发,去武昌府那边转一圈看看。” 李乐山转头问秦阳道:“从这里前往武昌需要多久?” 秦阳答道:“顺利的话一个昼夜即到。” 李乐山对华天雄道:“大哥,明早我先行一步,以镖局特使的身份去会会那个侯英,您就不必出面了,小弟另有要事需大哥亲自办理!” 华天雄点头道:“兄弟,我们所有人都唯你马首是瞻,你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不过愚兄有话在先,这趟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单独行动了,必须带上几个弟兄随行,这里包括愚兄在内所有人,皆供贤弟驱策!” 李乐山摇头笑道:“这大可不必!” “哎!”华天雄一摆手,肃容道:“兄弟,你听我讲,武昌水寨本来是一块极为难啃的硬骨头,当年巨鲲帮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将其占领,这个侯英与我方素不相识,不知为何会临阵倒戈,胜利来的太容易,让人感觉很不踏实,愚兄担心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兄弟,无论如何,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见华天雄态度坚决,李乐山知道再难推辞,只得含笑答应下来,众人边喝边谈,直至夜深。 次日清晨,曙光微露,李乐山便登船出发,随行的还有大和尚壁峰、凤凰双刀夫妇,又特意带上水性甚佳的谭飞谭亮昆仲,六人乘着一艘小船直奔武昌。半个时辰后,华天雄等人也在翻江鼠秦阳的引领下分批登船,溯江而上,直向金沙岭进发。 武昌府与九江毗邻相接,并不甚远,群雄沿着一条支流而上,船行如梭,一个昼夜便驶出一百四十里,到了第二日上午便已抵达武昌府,极目望去,只见前方江雾中隐隐浮出一座巍峨的水寨,那水寨三面临水,一面靠山,整座城寨全由竹子搭建而成。寨墙两排插满旌旗,在江风中列列招展。 壁峰对李乐山道:“李兄弟,前方莫非便是武昌水寨了吧!” 李乐山点头道:“应该错不了!”说完从旁边取来一张弓,搭上一支包头响箭,“吱”一声朝水寨射去。旨在鸣示己方的到来。倏尔之间,江雾中驶出一艘快艇,停在李乐山等人的座船前,艇上一人高声道:“来者何人?到此有何贵干?” 李乐山朗声道:“烦请通禀一声,金陵镖局联盟李乐山求见!” 对方闻听哪敢怠慢,小艇一转头,飞快的向水寨驰去。工夫不大,就见那竹城大门缓缓开启,一艘又一艘江船鱼贯而出,总共一十八艘,每艘船上均有武士四名,船手四名。十八艘江船数量虽不算多,但在江面上并驾齐驱,看上去很是壮观,行到近前,所有江船左右分开,让出后面一艘巨大的虎头舟,推波排浪,缓缓向李乐山的江舟驶来。 李乐山暗暗点头:“这迎迓的排场可谓相当隆重了。对方的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只见那大船越行越近,一个男子走到船头,遥遥抱拳拱手,高声道:“武昌水寨侯英,恭迎镖局联盟众英雄光临敝寨,不知哪位是华总盟主?” 李乐山朗声答道:“在下李乐山,奉我家总盟主之命,特来与侯寨主相见,若大家确是一条道上的朋友,我家总盟主必会亲自登门拜访,倘若咱们不在一条道上,那也就不相为谋了!” 言辞尖刻,侯英却不以为忤,淡淡一笑道:“李兄莫要误会,侯某两天前已派人书呈华总盟主,明确表达了投诚之意,这是绝无可疑的。” 李乐山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等坐了一日一夜的江舟,路赶得有点累,不知能否进贵寨歇歇脚,讨杯茶解解渴?” 侯英忙道:“侯某正是来接诸位进寨的,快请快请!” 待众人依次登上对方的大船,侯英一声令下,众船手一齐操桨、虎头舟船头一调,直奔水寨方向驶去。 侯英陪着李乐山站在船头,李乐山仔细观瞧,只见这侯英四十岁不到的年纪,白净面皮,英眉朗目,鼻梁高挺,神采颇为不凡。李乐山不动声色的道:“侯寨主,我听说贵寨四周水域机关遍布,怎么看不到呢?” 侯英笑了笑道:“原来是有,比如那个地方,原先就并排有三道横江锁,专截大型江船巨舫,还有那边,那里本拉有一张绝户网,横江而拦,是用来对付小舟快艇的,另外水寨周边江底还安有很多滚龙刀,专为对付一些泅水而来的敌人,但如今所有的消器埋伏都被我们拆除了。” 此前李乐山详细研究过高胜寒的那张机关分布图,对所有机关的方位了然于胸,此时听侯英所言,跟那图纸上的记载完全吻合,证明对方确实所言不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二章 说话间虎头舟已驶进竹寨正门,在一道山坡前众人弃舟登岸,又走了约一箭之地,来到一座庄园,群雄跟着侯英径直来到宴客厅,分宾主落座后,侯英唤来一名下属低语一番,过不多时,便见几个下人端来数盏空杯和一只大铜壶,为众人逐一摆杯泡茶,霎时间整个大厅茶香四溢。 侯英开口道:“诸位朋友,此茶名为采花毛尖,乃本地珍茗,侯某这里便以此茶代酒,欢迎诸位的光临!”说罢自己率先端起杯来,啜饮一口,众人见杯中茶色清澄,又见对方饮的茶与自己的同出一壶,遂放下戒心,纷纷引杯就唇,甫一入口果然清香无比,沁人心脾,即是壁峰这等毫不懂茶的粗人,也不禁赞不绝口,连道好茶。 李乐山淡淡呷了一口,点头道:“李某原以为巨鲲帮都是些挥刀舞棍的强人,没想到竟还有兄台这等爱好品茗的雅士。” 侯英笑了笑道:“说来惭愧,侯某虽说是巨鲲帮成员,但一直与他们处不来,对于他们的种种行径,侯某一向都嗤之以鼻,心中早有脱离之意,怎奈巨鲲帮霸道至极,只准东辞伙,不准伙辞东,违者更会成为其狙杀的对象,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委身于此,天幸贵联盟前来讨伐,侯某认为良机难得,故毫不犹豫的派人前往九江,表明归顺之意!” 李乐山望着侯英道:“如此说来,侯先生是铁心要与巨鲲帮决裂了!” 侯英肃容道:“在下心之昭昭,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违心之言,教侯某立时斧钺加身,即刻毙命!” 李乐山心中暗想:即刻毙命?眼下在你的地盘上,好端端的谁能教你毙命?这等誓言根本毫无意义!心中翻转,脸上却不露声色,颔首道:“侯先生深明大义,若真心归顺我方,我等自然欢迎至极,不过这是阁下一人之言,贵寨其余这些弟兄,不知是否也同意阁下的做法呢?” 侯英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李兄请放心,其实武昌水寨原本就不是巨鲲帮的产业,乃是数年前雄霸海凭着野蛮的手段强掠而来,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巨鲲帮,但寨内的兄弟皆为原班人马,对总舵向来是阳奉阴违,虚与委蛇,想那雄霸海也心知肚明,因此才派侯某前来管理,只要每月的例贡不少缴,管好管坏总舵方面从不过问。” 李乐山笑道:“照此说来,侯先生是完全可以作主了!” 侯英道:“正是!这些年大伙顶着巨鲲帮的恶名,头都抬不起来,实是度日如年,贵联盟此番若真能战胜巨鲲帮,为武林除害,那可是助我等脱离苦海了!”一边说着,一边不住摇头唏嘘。 这时,傅少峰挨到李乐山身旁,俯身在其耳边低声道:“李兄弟,借一步说句话!” 李乐山微感错愕,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朝侯英望去,侯英微笑颔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二人遂一齐走出大厅,到得一偏僻之处,见周围再无他人,傅少峰才止住步子对李乐山道:“李兄弟,这个侯英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 李乐山一愕,忙问道:“傅兄此言何故?” 傅少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侯英并非其真名,此人真名叫夏侯英明,乃华山派弟子夏侯英杰之兄,如今他化名投入巨鲲帮內,想必背后定有深意,但他却未将此节对我等明示,我们须多加留神。” 李乐山登吃一惊,问道:“傅兄可看清楚了?” 傅少峰点头道:“错不了,当年我在华山派学剑时,夏侯英杰乃是同辈大师兄,我与他处得很近,经常一起同吃同住,不分彼此,这个夏侯英明是其同胞兄长,经常去华山看他,所以我的印象很深。”顿了顿,续道:“此人十余年来相貌并未有多大变化,而且他右眼角下有颗芝麻粒大小的黑痣,在船上时我就觉得眼熟,方才猛然想起,于是急忙出来提醒李兄弟。” 李乐山蹙眉沉思,半晌后问傅少峰道:“莫非此人是华山派安插在巨鲲帮的细作?” 傅少峰摇头道:“应该不会,夏侯英明并非是华山派门人,而且华山派远在陕西,与巨鲲帮两不相犯,掌门人云中岳也没什么野心,没理由作此部署。” 李乐山沉吟道:“这个情况确实很重要,看来此人的确不是雄霸海的亲信,当然也就犯不上为其卖命了,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照这么说此人应是真心投降,我们先不予揭穿,陪他一起装聋作哑,暗中小心观察便是。” 傅少峰连连点头,就在二人商量的工夫,就听得那边大厅突然传来一阵嘈乱,隐有叱骂之声,二人齐是一惊,对望一眼后同时发足疾奔,遥见前方人头攒动,无数水寨中人围聚在厅门前,向里面翘首张望,不时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敢有半分耽搁,眼见厅前水泄不通,当即身形一纵,使出登萍渡水的轻功,踩着人头飞入大厅。等进场之后仔细一看,可了不得,只见谭飞谭亮二人,每人手持一对分水峨眉刺,正围着夏侯英明狂攻不止,而那夏侯英明手拎一只大铜壶,在二谭的夹击下辗转腾挪,只守不攻,旁边壁峰与关小兰面面相觑,手足无措,脸上尽是茫然之情。 刚开始李乐山还以为三人是在切磋武艺,故一上来并未着急劝阻,等细观后却发现不对,就见那兄弟俩势如疯虎,一招一式皆攻向对方要害,似与这夏侯英明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将其一举击毙。但任凭二人使出浑身解数,半天却连人家衣襟都没碰到一下,反观那夏侯英明一手持壶,在四杆峨眉刺的夹击下来去自如,法度沉稳,连壶中的热水也未见洒出一滴,气派潇洒至极。 傅少峰看出二谭武功远非其敌,当即开口叫道:“三位都住手!有话好说!” 此言一出,夏侯英明立刻步子一滑,一下便闪出圈外,岂料谭飞谭亮如同中了邪一般,如蛆附骨紧随而至,看架势好像要将对方当场生吞活剥。 李乐山自从到了招贤馆后,跟谭氏昆仲多有接触,从未见二人如此失态,当下忙来到关小兰身旁,低声问道:“关大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小兰一见是李乐山,当即叫道:“李兄弟你可来了,谭家兄弟不知为何突然着魔了,方才这位侯寨主见我们茶杯空了,亲自过来给咱们续水,谁知刚走到他们跟前,那哥俩二话不说,拉兵刃就打,人家侯寨主一个劲地询问原因,他俩也不答话,只顾着拼命,谁也劝不住,李兄弟,你快想个办法吧!” 李乐山眉头一皱,遂朝场上叫道:“侯先生,来李某这边!” 夏侯英明知道李乐山是这伙人的头领,他出面二谭不敢不听,当下寻个空当一纵身跃至李乐山身旁,不料双脚刚一落地,陡觉肋下一麻,竟被李乐猝不及防的点中了穴道,手指一松,那铜壶直向地上落去。 这一下变生肘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夏侯英明又急又怒,叫道:“李兄,你这是?” 谭飞谭亮也是一怔,见夏侯英明已被李乐山制住,大喜之下齐叱一声,两对峨嵋刺如同四道闪电,挟着尖锐的破空声齐向夏侯英明搠去,此时夏侯英明动弹不得,眼看即要横死当场,危急关头就见李乐山一把从半空捞起那只铜壶,迎着二人的峨嵋刺一挡,二人收势不及,“嗤”的一声,四杆峨嵋刺同时插中铜壶,满壶热水登时喷出,浇得二谭满身满脸都是,此时壶水虽已非沸,但淋到身上也绝不好受,直烫得俩人原地乱跳,李乐山出手如电,趁机又将二谭穴道点中,转眼之间方才活蹦乱跳的三个人全如石像一般僵在当场。四周观战的很多人功力不够,连李乐山如何出手都没能看清,只觉一晃眼三个人便止住了行动,纹丝不动的立在那边。一时间面面相觑,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傅少峰暗中叹服,情知李乐山此举虽是偷袭,但却是迅速控制局面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三章 见二谭亦无法行动,夏侯英明惊魂稍定,望着李乐山苦笑道:“李兄,现在可以将我穴道解开了吧。”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倒还不忙,待兄弟先问问事情的缘由,在搞清楚以前,还请侯兄多忍耐一会。”说完也不再理他,转头看对二谭道:“二位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否跟李某解释一下?” 谭飞咬着牙道:“李兄弟,我俩与此人实有血海深仇,今日若不能手刃此獠,我俩死不瞑目!” 李乐山道:“谭兄莫要激动,如今人就在这里,决计跑不了,你把事情说出来,叫大家评判一下,倘若这位侯寨主确实罪不容赦,这里的每个人都会为贤昆仲做主!” 旁边壁峰也开口道:“不错,二位赶紧说个清楚,本来还好好的,你们却突然发难,真令洒家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帮你们!” 谭亮稳了稳情绪,开口道:“我俩与大师父相识多年,你可知我兄弟俩早先是在何处起家吗?” 壁峰想了想,道:“洒家记得你们原是苏州太湖人士,好像有个太湖山庄。” 谭飞道:“大师可知道最初是三个庄主,合称太湖三雄的!” 壁峰点头道:“不错,你俩上面还有个哥哥,好像叫作谭杰。” 谭飞点头道:“正是!我谭家祖祖辈辈在太湖打鱼为生,我弟兄三人虽然都有一身武功,却从不参与江湖纷争,本本份份的过着太平日子,谁知那一年天降横祸,巨鲲帮觊觎我们那里资源富庶,妄图独霸太湖的渔业,一开始他们还假惺惺的跟我们谈合作,在遭到我弟兄严词拒绝后,立时就现出强盗本色,一日夜里突袭我们太湖山庄,欲将我们赶出家园,我们弟兄素闻巨鲲帮的恶名,在谈判破裂后便做好了交战的准备,那一次巨鲲帮出动上百人,折腾了一夜却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只得灰溜溜的撤了回去。” 壁峰听得频频点头,连声道:“这帮王八蛋实在是欺人太甚,对付他们绝不能手软!” 谭飞叹道:“要说江湖险恶,本就是强者为尊,我们实力不够,就算最后被逐出家园也无话可说,只可恨对方行事太过卑鄙,竟趁着我大嫂回娘家避祸时,在途中将其掳走,我大哥谭杰得知后心急如焚,也没跟我们商量,独自跑去救人,结果寡不敌众被对方殴至重伤,回到家没两日便不治而亡,大哥这顶梁柱一倒,整个太湖山庄顿时乱作一团,再无力与巨鲲帮抗衡!最后我弟兄忍痛安葬了大哥,遣散了所有庄丁,将山庄一把火烧个干净,从此背井离乡,流亡江湖。”说到这里,谭飞语声哽咽,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瞪着夏侯英明,露出怨毒的光芒。 李乐山察言观色,心下了然,开口道:“看来这位侯寨主,便是令贤昆仲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了?” 谭飞愤声道:“不错!这个侯英正是当年那伙人的主脑,所有坏主意都是这家伙出的,方才他一出现我俩便认了出来,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也绝不会认错的。” 谭亮道:“李兄弟,事情的原委我们已然讲明,接下来如何处置但凭阁下吩咐,但在下把话说在前头,今日是老天开眼,教我俩与这姓侯的撞见,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放过这报仇的机会!” 李乐山哂然一笑道:“报仇的机会?凭贤昆仲的武功能报的了仇吗?” 二谭闻言登时语塞,怔然半晌遂恨恨地道:“这个不用你管!为了报仇我们不惜一拼,即便赔上性命也绝不能落个认贼为友的名声!” 李乐山听了连连摇头,叹道:“以私怨盖公利,见小仇而忘大义,岂是英雄所为?你们这样做不但不能报仇,更会令我方通盘大计毁于一旦!” 此言一出二谭脸色齐是一变,谭飞当即勃然道:“李乐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语声转厉,几已破脸。 李乐山也不理他,转头看向夏侯英明,问道:“侯寨主,关于此事你有何话说?” 夏侯英明喟然长叹,苦笑道:“谭家兄弟所言不假,当年确是我略施手段,将那位大庄主单独引出,其实我与谭氏昆仲并无私怨,掳走其嫂也未有半点冒犯之举,只为迫使对方将太湖让出来,但那谭杰却气急败坏,甫一见面便不由分说,出手狠辣,他武功远较这二位要高得多,侯某为求自保不得已才全力出手,那谭杰怒极成狂,根本不予抵挡,被我一掌击在胸口,受了重伤,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侯某也是追悔莫及。” 谭飞谭亮直听得血灌瞳仁,嘶声道:“姓侯的!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 夏侯英明庄容道:“谭家兄弟,侯某久闻太湖三雄乃响当当的好汉,不忍见你们死于雄霸海之手,这才略施小计将令嫂劫作人质,本指望贤昆仲能知难而退,实乃出于一片好意,莫看你们一时挡住了巨鲲帮的进攻,须知雄霸海图谋太湖已久,心意决然,若等他亲自率众前来,谭家庄上百成员恐将死无噍类!” 谭飞闻听大骂道:“放屁!一派胡言!” 谭亮冷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倒要感谢阁下的大恩了?” 夏侯英明知道他二人恨意实深,说什么也是枉然,只得无奈的望向李乐山,希望他能出面调解一下。 李乐山知其心意,沉吟片刻,开口道:“侯寨主,阁下所言,皆是实情吗?” 夏侯英明肃容道:“句句属实,侯某早听说镖局联盟的李乐山通人情,明大义,处事公正,叫人心服口服,初到招贤馆便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今日在下一见李兄便觉投缘,若有一字相欺便叫姓侯的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李乐山赧然一笑道:“侯兄谬赞了!”说罢转头望向谭氏双雄,说道:“二位哥哥,容李某提醒你们一下咱们此行的目的,今日我等前来,是代表华总盟主与侯寨主接洽,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吃镖局的饭就该为镖局效力,凡事当以大局为重,眼下咱们大事未定,二位不妨看在李某的薄面上,暂且” 话未讲完,谭飞突然断喝道:“住口!李乐山,你少在这里充和事佬,此仇不报,我二人再无颜立世,老实告诉你,今天莫说是你李乐山,哪怕是华天雄在此,也绝无商量的余地,李乐山,此事与你无关,你快些将我们三人的穴道解开,退在一旁,让我三人自行解决!” 李乐山摇首道:“谭兄此言差矣,今日李某作为联盟的代表来到武昌,发生什么事都跟李某脱不开干系,二位若不幸命丧此地,回去总盟主责问起来,李某又当如何交待?” 谭亮冷笑道:“我二人两条蚁命岂堪阁下挂怀!况且你怎知死的一定是我俩?” 李乐山苦笑道:“即便你们今日得偿所愿,杀了侯寨主,传扬出去,闻者都会说我李乐山纵容下属,公报私仇,顶着这等名声,今后叫李某如何行走江湖?” 谭飞冷笑道:“那可对不住了!除非我死,否则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乐山皱眉道:“谭兄,你何苦如此为难李某?” 谭飞道:“没办法,谁叫我们与姓侯的仇深似海,姓李的,你若想成全大局,那就给我弟兄俩一个痛快吧!” 李乐山脸色极为难看,看看谭飞,又看看谭亮,说道:“二位,你们这是在逼我!” 二谭也不答言,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李乐山。 见二谭志坚如铁,李乐山遂把脚一跺,长叹道:“罢了,李某话已说尽,谭兄仍不为所动,既然如此李某便给你们一个交代吧!”说罢俯身从地上抄起一根峨嵋刺,在手里掂了掂,蓦地刺尖一转,噗的一声贯入身旁夏侯英明的胸口,透背而出。夏侯英明一声凄厉的惨叫,扑通一声仰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绝气而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四章 眼见李乐山突然出手,击毙了夏侯英明,全场登时哗然一片。就连谭氏双雄也是大吃一惊,李乐山望也不望地上的尸首一眼,迈步走至二谭身前,开口道:“二位哥哥,实在对不住,小弟越俎代庖,使贤昆仲没能手刃仇凶,尚祈勿怪!”说完伸手将二谭穴道解开。二谭虽然恢复了行动,却仍是怔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李乐山循目环视,随后大步向水寨众人走去,那些人不知他要干什么,骇异之下纷纷倒退,以防对方猝然发难。 就见李乐山将双手往身后一背,朗声道:“诸位武昌水寨的兄弟,方才大家都看到了,人是李某杀的,与旁人无半点干系,今后诸位谈及此事,千万不要说错了凶手,另外李某因何如此,在此须跟诸位做个解释,这个人并不是什么侯英,他的真名叫夏侯英明,乃是华山派打入巨鲲帮的细作,多年来为了谋求上位,伤天害理的事恐怕也没少做,不过话说回来,绿林道上谁不是满手血腥?所以他罪不在于此,至于他与谭氏昆仲的恩怨,冤有头债有主,李某也无意干涉,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实不该信口雌黄,骗取我等的信任。方才李某一再追问他所言是否属实,他却兀自大言不惭,甚至不惜许下重誓,这种人表里不一,居心叵测,李某不得不防,因此才先下手为强,将其就地正法,也践其不得好死之誓!”话说到这里,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交头接耳,相互议论起来。 待四下语声渐歇,李乐山开口道:“眼下夏侯英明已死,诸位也考虑一下今后的出路,若想继续追随巨鲲帮的,李某绝不阻拦,若想为夏侯英明报仇的,李某随时恭候,若想留在此地继续讨生活,敝方绝不干预,现在李某的任务已了,多留无益,就此告辞了!”说着朝众人拱手一揖,随后昂首阔步,直向人群走去,水寨众人见状,急忙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壁峰等人也跟在后面鱼贯而出。就此一行人乘上江舟,离开了武昌水寨。 坐在江舟之上,六个人各思心事,除傅少峰与关小兰偶尔低语几句之外,船上再无人开口,气氛显得很是沉闷。 谭飞与谭亮互相使了个眼色,起身走至李乐山面前,同时往地上一跪。 李乐山大感意外,连忙道:“二位,这是何意?” 谭飞道:“李大侠,方才我二人语出不敬,多有冒犯,望李大侠责罚!” 李乐山嘿了一声,摇首道:“二位哥哥何出此言?快起来说话!”说着伸手往二人臂下架去,二谭有心抗拒,却不敌李乐山力大,直被硬端了起来。 谭飞脸一红,叹道:“老实讲,那侯夏侯英明的武功实在非我二人能敌,我俩的功夫都是我大哥谭杰所授,连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俩更是白给,今日我们原想以死相拼,即便不能报仇,九泉下也可以向大哥交代了。万万没想到李大侠大人有大量,以德报怨,不但替我俩报了大仇,还将责任全部扛了下来。大恩不言谢,今后我们这两条命便是李大侠的,李大侠但有所需,我弟兄俩万死不辞。” 李乐山摇头道:“二位哥哥此言差矣!咱们同为镖局联盟效力,都是好朋友好兄弟,拔刀相助乃是份内之举,义不容辞!倘若李某有事需要二位出手,难道贤昆仲还会施恩图报吗?” 二谭闻言张口结舌,欲答无词。关小兰看他俩一脸尴尬,忙打圆场道:“谭家兄弟,嫂子说你俩几句,咱们同在一条船上,千万不要搞得这么恩怨分明,李兄弟说得对,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们的仇便是我们大家的仇,你们好了我们大家也都好了,你们这样认真,反倒显得见外了!” 李乐山击掌赞道:“嫂子此言极是,深得吾意!” 壁峰也过来道:“就是就是,咱们投身于江湖,图的就是个痛快二字,哪那么啰嗦,看看今天李兄弟有多痛快,一下就结果了那厮,干净利落,对了李兄弟,你怎么知道那厮的底细呢?”于是李乐山便将傅少峰的话向众人转述起来。 一路再无它事,两日后座船开抵九江上游的金沙坞,李乐山认出了上次的码头,指挥着众人泊船登岸。高胜寒那边得到消息,率领全体人员一起出迎,李乐山仔细一瞧,华天雄、夏忠良、韩玉莺等人也赫然在列。 双方依次见礼,华天雄道:“兄弟,事情办得如何了?武昌水寨那帮人到底怎么打算的?” 李乐山道:“大哥,实在对不住,这趟我闯祸了!” 华天雄微微一愣,问道:“怎么说?” 于是李乐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整个过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番。 当听说夏侯英明乃是华山派夏侯英杰的兄长,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夏忠良皱着眉道:“李兄弟,你替谭氏昆仲报仇,仗义出手,这份肝胆夏某十分敬佩,只不过这做法吗未免有些” 华天雄接道:“做得好!我听到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就来气,当时若是我在场,也一刀宰了了事,这件事就谈到这里,今后谁也不要提了!” 李乐山道:“多谢大哥成全,大哥,你们到了多久?” 华天雄笑道:“咱们是前后脚,这位高盟主很够朋友,对我等以礼相待,而且莺妹这些日子住的也很惬意,大家不打不相识,就此握手言和。我听说了她们老寨主的事,现在我做主,将那雄一飞交由高盟主处置。” 李乐山点点头,转头对高胜寒道:“高盟主,你们什么时候送雄一飞去巫山交换令尊?” 高胜寒道:“事不宜迟,我准备明天就动身启程!” 当晚,高家兄妹做东,在寨内大宴群雄。酒过三巡,高胜金问起众人下一步的打算,华天雄笑道:“我这位李贤弟早将计划公布给对方,取下武昌水寨之后,即动身西向,攻打岳州,誓要将巨鲲帮所有城寨剪除殆尽。”直听得高氏兄妹啧啧称奇,一屋人谈笑声中尽兴而散。 次日清晨,华天雄便向高胜寒告辞,整个沧海盟倾巢而出,一齐为镖局群雄送行,临别时李乐山特意叮嘱高胜寒,说那雄一飞武功实非泛泛,定要严加看管,万勿被他脱困溜走。高胜寒连连点头。随后来到韩玉莺面前,深施一礼道:“妹子,这几日多有得罪了!” 韩玉莺笑道:“高大姊说得哪里话?这几日承蒙关照,玉莺住的很开心,江湖路远,我希望早日同高大姊重逢!” 李乐山在一旁催促道:“好了,人家眼下还有大事要办,咱们赶紧告辞吧!”说罢朝高胜寒拱拱手,一行人出了寨门沿江而去。 眼见群雄的背影逐渐消失于视野之中,高胜寒立刻着手安排,她将所有人召集到忠义堂前,连雄一飞也押了出来,此时的雄一飞遍体鳞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看不出原貌。高胜寒当众宣布自己将亲赴巫山,用雄一飞去交换老父高桐,期间一切寨务暂交高胜金与高胜玉打理,若此行不能将老寨主救回,沧海盟将与巨鲲帮决一死战!交代完毕,高胜寒当即挑选出八名经验丰富的舟手,带上翻江鼠秦阳与一名贴身侍婢,将雄一飞押上一艘中型江舟,一行人溯江而上,直奔巫山。 这一路途经常德、辰州、铜仁、思南,几乎横穿整个荆楚,行程颇不算短。除了夜间泊岸歇息外,白天便一刻不停,全速行驶,那八名桨手都是久经风浪的老舟子,无论风疾水劲,都能把船驶得四平八稳。高胜寒对雄一飞盯防极严,平日里命秦阳在船头观测情形,自己则同那名婢女一起待在舱中,亲自看守着雄一飞,有时闷了也与其聊上几句,打发时光。转眼五天过去,这日驶过白帝城后,江船进入了三峡腹地。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这是长江上游最流行的一句歌谣,而巨鲲帮这黑道巨擘的总舵就位于巫山十二峰内。 眼见前方一条小港出现,所有人都暗暗提高了警惕,因为这里完全是巨鲲帮控制的水道,船才近港口,尚未折入,突然从四下冒出数条快艇,齐向高胜寒的座船逼近。十几名身穿水靠的汉子立于船头,蓄势待发。就在双方相距三四丈时,对方招呼也不打,一声呼哨,数人同时朝江舟纵来,这边高胜寒与秦阳早有准备,他们各据一侧,等对方脚一沾上船舷,长篙疾出,横扫直捣,扑通声响,将来人一一击落水中。 对方见状当即破口大骂,落水的想重新抢上船来,但手才挨到船边,就被二人用长篙逼开。高胜寒经验丰富,看出对方有几个家伙偷偷下了水,悄没声的向自己的座船潜来,显然欲在船底捣鬼,她对巨鲲帮痛恨至极,当即眼眉一立,杀机萌起,掉过竹篙,改用包铁的那一头,如叉鱼般一篙刺去,水面上顿时泊泊声响,泛起一片殷红的水花,显然水下已有人中篙受伤,高胜寒起了头,秦阳也不再顾虑,有样学样,篙出如飞,待一连刺翻五个人后,对方心胆已寒,再不敢逼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只见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站在对面船头,冲着高胜寒大骂道:“的,哪里来的狗杂种,活得不耐烦了吗?居然敢到巫山来撒野!”话才出口,高胜寒一柄短刀飞出,一道寒光直贯入对方口中,那人呜咽一声翻身落水。其余帮伙见头目被对方一刀结果,哪敢多做停留,纷纷调转船头四散奔逃,一边逃一边呜呜地吹起螺角示警。 秦阳走过来道:“高大姊,这等小角色杀再多也不打紧,但就怕激怒了对方,妨碍了我们的计划。” 高胜寒冷冷的道:“对方一上来就欲行不轨,正好教我们捉住把柄,姿态放强硬一点,让对方知道我们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待会我先不出面,由你来与对方交涉!”说罢返身入舱,留秦阳一人在船头照应。 众桨手缓缓催舟,直向港道挺进。行不多时,突听一声尖锐的鸣响,秦阳微微一悚,凝目望去,就见前方江雾中慢慢现出一艘全副武装的巨型福船,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通体共分三层,下层装土石镇压底舱,中层站满了刀客弓手,上层赫然摆有一尊赤铜大炮,乌沉沉的炮筒居高临下,遥指着高胜寒的江船。 一条铁塔似的大汉站在大炮旁边,高声叫道:“对面来船立刻报上字号,否则就开炮了。” 秦阳万没想到对方竟连大炮都有,只骇得六神不安,回头向船舱看去,见高胜寒仍是面色如恒,当即便有了主心骨,稳了稳心神,大步走到船头,高声回应道:“哪有这个规矩?你先给我报上名来。” 对方怒道:“混蛋!难道你们不知这里是巨鲲帮总舵吗?” 秦阳沉声道:“我自然知道,但除了你们雄帮主以外,谁也不够资格叫我等报上字号。” 对方听他这般口气,一时也有些莫测高深,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我乃巨鲲帮巡江舵主马洪涛。” 秦阳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一名小小的巡江舵主竟敢如此跋扈,等会我们见了雄霸海倒要请教一下,贵帮是这样接待外客的吗?” 马洪涛一怔,问道:“敢问阁下是” 秦阳把手一挥,道:“退下去,我不跟你说,换个职位高一些,会讲话一点的人出来。” 马洪涛直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这时他身后走出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手持折扇,一身儒生打扮,对着秦阳遥遥拱手道:“在下丁鹏,忝居总舵外堂堂主,请问阁下是从九江来的吗?” 秦阳将胸膛一挺,回应道:“敝人秦阳,现任沧海盟外堂堂主。” 丁鹏点头道:“原来是秦堂主,属下无知冒犯,敬祈原谅,秦堂主若早打个招呼,弟兄们怎敢无礼呢?” 秦阳冷冷地道:“笑话,秦某纵横长江二十多年,遍访各山各寨、各岛各堂,从没有通知投帖的习惯,除了我家高盟主,不受任何人的约束!” 丁鹏知道秦阳不过是名马前卒,之所以敢如此强硬,背后必有倚仗的靠山,又见到他身后的船舱内隐有人影浮现,当下双手一拱,道:“沧海盟声名赫赫,谁人不知。只是秦堂主一向少来巫山,敝帮弟兄自然不识阁下的尊容。” 秦阳哼一声道:“不认识可以问一声,随随便便就跳上别人的船,甚至还想在水下将我们船底凿穿,巨鲲帮就这点出息吗?” 丁鹏很是难堪,只得赔笑道:“敝人御下无方,令秦堂主见笑了,好在他们已经受到了惩戒,这个教训相信他们都会牢牢记住的。” 秦阳冷冷的道:“秦某出手不轻,确实伤了几个人,等会见到贵帮主,敝人自行请罪,是杀是剐,敝人一身担之。” 丁鹏笑道:“秦堂主言重了,他们有眼无珠,冒犯了阁下,罪该万死。失礼之处,兄弟敬代致歉。请问阁下此番前来是” “当然是有要紧事,但不便在此地详谈,这里只问一下丁堂主能不能让我们进去,不能的话我们掉头就走。” 丁鹏道:“当然可以,请阁下移驾敝舟。” 秦阳道:“那倒不必,我们喜欢坐自己的船。” 丁鹏一皱眉,道:“这就使兄弟为难了,总舵的规矩一向不准外船进入的。” 秦阳回头望去,见高胜寒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当即放下心来,举手一挥,叫道:“回船!”众桨手立刻撑篙一横,这就要掉头返回。 丁鹏见状赶忙道:“秦堂主莫要误会,眼下华天雄公然向我帮宣战,事关非常,所以我们必须多加戒备,否则也不会在港口对贵船无礼了。”见对方兀自横船不理。丁鹏急道:“实在不行便由敝人上到贵船去,恭引阁下入寨!” 秦阳知道对方一心要探究己方的底细,当即把脸一沉,森然道:“丁堂主,秦某敬你是个人物,方才一直好言好语,但你若敢上我们的船,秦某照样叫你躺下,沧海盟虽不比巨鲲帮人多势众,但一舟一船也绝不容外人随意践踏!” 丁鹏道:“秦堂主千万别误会,此地汊港分支极多,兄弟只是想为阁下引路。” 秦阳冷笑道:“丁堂主,秦某不是头一天跑江湖,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等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些事情绝非阁下所能做主,秦某言止于此,你自行斟酌吧!” 他词锋犀利,弄得丁鹏好不尴尬,只得道:“那就请阁下稍候,容丁某去里面通报一声。” 秦阳寸步不让的道:“可以,但不能在这里等,按照江湖规矩,从没有叫客人等在半道上的。” 丁鹏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答应道:“好吧,丁某作为前导先行,只望贵宝船驶得慢一点,也好让敝上有个准备的工夫。” 秦阳一笑道:“那便有劳丁堂主了。” 丁鹏讪然道:“应该的,应该的。”说着遣手下驾小船飞速驶进内港,然后吩咐掉转船头,领先二十余丈缓缓前行。秦阳也吩咐舟手操浆,在后面随行。 这里港汊果然很曲折,分叉也多,到后来有些地方仅容一船通过,但水下极深,三四丈的竹篙根本够不到底,只能撑着两边的山壁往前挪。 高胜寒也将舱帘挑开,一边观察一边低声道:“这里的防范比我们金沙坞可严密多了!” 秦阳点头道:“巨鲲帮这些年在巫山的投入确实不菲。这条路小的十多年前曾经走过,现在完全变了样子,没人带路,外人根本摸不进去。” 说话间船已驶出狭窄的水道,忽听前方丁鹏高声道:“总舵到了!” 众人陡觉眼前一阔,只见一片广达数百丈方圆的水泊,停有大大小小上百艘舟船,连在一起成了一座“船岛”,每艘船上都站满了人,个个背刀佩剑,手持彩旗,整个江面旗带飘扬,鲜彩夺目,粗略估算,单这水泊中便有千人之多。向远处望去,只见自半山腰中探出一道飞桥,直入泊心,桥身长达数十丈,四五丈宽,引梯直通山壁。看得出来,巨鲲帮的寨子建于上方山腰处,下隔绝壁,猿猴难渡,危急时只须将飞桥一毁,任你千军万马也休想攻打上去。 高胜寒众人无不叹为观止,秦阳出了一会神,感慨道:“巨鲲帮果然不简单,居然生生建出这样一条入寨的捷径,占尽地利之势。” 高胜寒沉吟道:“原来的入口不是这样的吗?” 秦阳摇头道:“不是,那边原有一条山路通上去,现在已被他们封死了,只留出这一座飞桥进山。” 高胜寒点点头道:“雄霸海恐怕不准备让我们上去,他把人员都调集在这里,大概就想在此地接待我们。” 秦阳观望了一阵,摇头道:“不好说,高大姊久居寨中,对巨鲲帮的情形毕竟不熟,雄霸海这人好排场,派出这些下属摇旗呐喊,以示声威。他自己的主旗是一面纫有金色鲲鹏的黄色大旗,现在还高飘在那山腰上,表明那里才是待客之处。 高胜寒皱眉道:“这么说雄霸海不准备下来迎接?” 秦阳道:“依小人看多半不会,否则他的大旗就跟着下来了。这雄霸海有个习惯,人到哪里,旗到哪里。” 高胜寒沉吟不语,踱步走进舱中,过一会出来道:“秦阳,咱们也把派头摆足一点,非要雄霸海亲自下山迎接,我们就在这里跟他谈判。”顿了顿,续道:“那寨子建在百丈之高的山腰中,一旦出事,咱们实在不易脱身!” 秦阳点点头,就在此时忽感座船微颤,巨鲲帮近千帮众齐声呼喊,其声之大直震得群山鸣响,回绕空际,他们口中虽喊得是欢迎之词,但这等气势却明显有示威之意。待三通声毕,人群中显出一人,身着锦衣,满脸奸佞,正是九头蛟单彪,只听他大声道:“巨鲲帮总舵内堂堂主单彪,奉帮主之命前来迎宾,请来客移驾登桥。” 秦阳没想到会是单彪出迎,急忙进到舱中简短商议了一番,片刻后返回船头,朗声道:“原来单先生已荣升为内堂堂主,恭喜恭喜!只是为何不见雄帮主露面?” 单彪道:“敝上极重礼数,如果是贵盟主亲至,雄帮主自会亲自出迎,现在由敝人迎接秦堂主,礼数上并无怠慢。”一句话噎得秦阳无言以对,正踌躇之际,只听后面舱帘一响,高胜寒已昂然步出舱外。 单彪端详了一阵,开口道:“对面当真是高盟主吗?” 高胜寒冷冷一笑,回道:“单先生,何必装蒜呢?咱们前几日才见过面,阁下虽然权高位尊,也不至如此健忘吧!” 一想到数日前刚被对方削掉一只耳朵,单彪的脸色立时一变,正寻思说点什么,只听对面的高胜寒道:“请转告你家雄帮主,半炷香内若不见他人,我等立刻回头。” 此前单彪已接到内线的消息,知道高胜寒手中扣有被俘的雄一飞,兹事体大,他可不敢擅自做主,当即向旁人交待了几句,随后转身飞快的登上浮桥,前去通报,工夫不大,就听远处山寨那边金鼓交鸣,一大队人迤逦而下,那面金色的鲲鹏大旗果然被人抬着,随着人流一起下了飞桥。 江面上那些巨鲲帮弟子一见王旗出动,立刻俯身下拜,齐声喊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鲲鹏展翅!势与天齐!”,声音虽出自千人之口,但整齐如一,字正腔圆,显然经过长期的操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六章 高胜寒这些江湖草莽平时无拘无束,散漫惯了,哪见过这等军仪般的阵势,一时之间面面相觑,愕然无语。 只见那队伍下了飞桥后左右一分,一个身着紫袍的老者缓步而出。高胜寒从未见过雄霸海,仔细望去,只见他五十多岁的年纪,面如三秋古月,明眉朗目,颌下银髯飘摆,精神十分矍铄,观其眉目与那雄一飞确有几分相似。 高胜寒暗忖:他就是雄霸海?没想到这个恶名昭彰的黑道第一狠人竟是这么一副贤雅亲善的模样。 就见雄霸海走到船头,朝这边遥遥一拱手,开口道:“高盟主请了,尊驾莅临寒寨,老朽有失远迎,告罪告罪!” 高胜寒回了一礼道:“不敢当,胜寒来得冒昧,唐突之处尚祈雄帮主原宥。” 雄霸海道:“哪里哪里,老朽久仰江湖豪放女之威名,今日得见,快慰平生,此地非谈话之所,请诸位移驾登桥,去敝寨一叙。” 高胜寒道:“先不忙,胜寒此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先在这里把事情谈清楚,再上去寒暄不迟!” 雄霸海微微一笑道:“高盟主果然快人快语,不知阁下今来所为何事呢?” 高胜寒道:“数日前,贵帮这位单堂主来到敝处,要我们沧海盟与贵帮合作,共同抵抗金陵镖局联盟,当时我们意见不一,未能达成合作,期间还发生了一些摩擦,单堂主临走时语出威胁,当时胜寒并未在意,不料转过天来家父便告失踪,整个九江都遍寻不获,思来想去,此事恐怕当是贵帮所为吧?” 雄霸海闻言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单彪,问道:“单彪,是不是你将高老先生掳走的?” 单彪赶忙赔笑道:“帮主莫要错怪了好人,这等事吓死小的也不敢啊!”说完转头对高胜寒道:“高盟主为何血口喷人?你这样诬陷单某不知可有什么凭据吗?” 高胜寒明知他绝不会承认,故意道:“我等事后在家父居处发现一封信函,信中明确说明我们家父是被贵帮所掳!” 单彪闻言一愕,高桐确是他派人挟走,也确实留下了一封手书,但内容只是要对方出手对抗华天雄,对人质的事只字未提,这种事双方心照不宣,当然不能明言,单彪眼珠一转,立时明白这是高胜寒在使诈,当下不动声色地道:“这根本是栽赃陷害,那封手书高寨主可曾带在身上?能否呈在下一观?” 本来高胜寒故意虚张声势,是想让单彪情急之下露出马脚,不料这老狐狸实在滑到了家,非但没中计,还将锅甩到自己这边,当下冷哼一声道:“那封信早被我一怒之下撕个粉碎。” 单彪耸了耸肩,摇头叹道:“可惜,可惜,那封信也许是唯一的线索,高寨主这一下可弄得无以为证了!” 高胜寒目不转睛的瞪着单彪,道:“姓单的,看来你是死不承认了?” 单彪苦笑道:“阁下要我承认什么?” 高胜寒狠狠的点了点头,道:“很好!”说完不再理他,转而望向雄霸海道:“雄帮主,既然如此,此事便揭过不谈了,今天胜寒到此,另有一事前来奉告!” 雄霸海手捻须髯,颔首道:“高寨主请讲!” 高胜寒道:“前些日子,我几个下属在九江发现了两名陌生人,请到敝寨后才知是镖局联盟的李乐山和韩玉莺。” 雄霸海点点头道:“原来他们已经到了九江。” 高胜寒继续道:“当时胜寒正为家父的事心烦,礼数上多少对他们有所不周,不料那俩人大为不满,当时就要同胜寒下场比武!” 旁边单彪插嘴道:“敢在九江府耍威风,真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了!” 高胜寒也不理他,继续说道:“当时胜寒一时冲动,便与他二人打了个赌,败者须听任对方发落,对方同意后我们当场动手,结果胜寒侥幸在兵刃上胜出一招,划破了那李乐山的衣襟,对方愿赌服输,便将他们擒获的一名俘虏交由我等处置。” 听到这里,雄霸海身子一震,双眼直盯着高胜寒,急问道:“那俘虏眼下何在?” 高胜寒回首朝船舱处喊道:“带出来!” 众人循目望去,只见舱帘一掀,走出一个侍婢模样的女子,只见她一手持刀,另一手从舱内拖出一人,雄霸海紧走几步,探身仔细观瞧,只见那人双手背缚,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血痕斑驳,虽面目看不真切,但不问可知,除了雄一飞还能有谁? 眼见爱子如此状况,雄霸海父子连心,哪还按耐得住,当即开口大叫道:“飞儿!飞儿!” 只见雄一飞艰难的撑起头,瞅向雄霸海这边,嘴唇蠕动却未能发出一声。旁边高胜寒开口道:“雄帮主你不要叫了,令郎现已被点了哑穴,无法说话!” 雄霸海闻言心中一痛,当即勃然道:“高胜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犬子落在你们手中,你岂能如此虐待于他?” 未等高胜寒开口,翻江鼠秦阳抢着道:“雄帮主,不知您所谓的虐待指何而言?若指我们点了他的哑穴,那只怪令郎实在太没教养,动辄便满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浑不顾我方船上尚有女士,因此我们才让他清静一些,若是指他这一身伤痕,那可不关我们的事,那李乐山把人交给我们时,他已经是这副样子了,要怪您得怪镖局联盟去!” 雄霸海望着雄一飞,问道:“飞儿,是这样吗?”见雄一飞微微点了点头,雄霸海这才平抑住胸中的怒意,望着高胜寒道:“好吧!高盟主,既然现在犬子落在你等手中,老朽无话可讲,有什么条件,阁下划下道吧!” 高胜寒面寒似铁,冷冷地道:“胜寒的要求最是简单不过,我将雄一飞带至此处,就是为换家父回来,眼下既然贵帮拒不承认,那这笔交易只得告吹!” 雄霸海心中大急,转头看向身旁的单彪,单彪却仍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双手一摊道:“高盟主,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们根本没见到令尊,你叫我们拿什么跟你换?” 高胜寒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贵帮帮忙找一找,若有消息随时知会一声,胜寒感激不尽,至于令郎嘛,我们先带回去了。”说完伸手一挥,道声“返程!”八名舟手立时撑篙操浆,这就要掉头返回。 单彪见状大喝一声:“慢着!巫山岂是尔等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 高胜寒目光一凛,瞪着单彪道:“你想怎样?” 单彪被她瞪得心中一突,高胜寒的武功他深有体会,实在不是对手,一时间断耳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那雄一飞忽奋力一挣,似想趁众人谈话时逃出敌船,不料那个负责看押的侍婢早有警惕,疾出一脚,将雄一飞踹翻在地,这婢子也真不客气,过去用刀背在其脚踝处一拍,雄一飞立时浑身抽搐,露出痛苦的神情,可见对方出手着实不轻。 雄霸海哪还看得下去,大吼一声:“单彪!快想法子!” 眼见总帮主动了真火,单彪再不敢怠慢,微一沉吟,开口道:“高盟主,说老实话,令尊的下落我等确实不知,阁下咄咄逼人,单某也很无奈,不过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事,就在数日前,我帮几名弟子巡江时意外发现了一个落水的老者,他们不忍见其溺亡,一齐将老者救了上出,那老者喝了不少水,神智也有些不清,于是他们便将那老者带回寨中调养,因单某身为内堂堂主,所以知悉此事,本想留那老者多住些日子,等完全康复过来问明情况,再送他回家。” 高胜寒明知对方在故意演戏,也不开口,只冷冷的看着他自说自话。 雄霸海故意道:“你怎么不早说?那老者兴许正是走失的高老寨主!” 单彪苦着脸,道:“那老者救上来时昏昏沉沉,问他什么也说不上来,属下哪里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雄霸海道:“废话少说,去把那老者请出来一见,快!” 雄霸海发了话,单彪岂敢怠慢,不多时果然领来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高胜寒一瞧,除了父亲高桐还能是谁?未等她有所反应,翻江鼠秦阳已用竹篙一撑,将船催至岸边,由于四下都是巨鲲帮的人,雄霸海也不干预,听任他们将高桐搀至船上。高胜寒见高桐神形憔悴,心中不胜酸楚,强忍着一眶泪水,道:“爹,他们有没有为难您?” 高桐木然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没人为难我!” 高胜寒道:“您怎么到的此地?可有印象吗?” 高桐想了一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之前还睡在自家床上,一觉醒来便到了此地,这几天脑子都是昏昏沉沉,如同做梦一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高胜寒双眉倒竖,转头朝单彪大喝道:“姓单的,你到底给我爹下了什么迷药?” 单彪道:“高盟主您这就不对了,我们好心好意将令尊从江中救出来,一日三餐不曾有半点亏待,如今完好无损的将人送还,你还要我们怎么样?” 高胜寒怒道:“放屁,金沙坞离巫山数百里之遥,难道我爹会飞不成?” 单彪肩膀一耸,道:“那要问令尊大人自己了,我们除了将人从水中救出来外,可什么也没干过!” 高胜寒狠狠的瞪着单彪,目光几欲喷出火来,这时候雄霸海忽然开口道:“高盟主,不管怎样,令尊现已送还到阁下手中,你们是不是也该放了犬子呢?” 高胜寒冷笑道:“人一放,贵帮就该向我等下手了吧?” 雄霸海闻言脸色一变,怒道:“高胜寒,老夫敬你也是一方之主,对你一忍再忍,现在人已交给了你,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高胜寒针锋相对地道:“那只能怪你们巨鲲帮的名声实在太好,我不得不留一手,以防后患!” 雄霸海道:“你想怎样?” 高胜寒道:“你们所有人都不准动,只派一艘小船跟着我们离开,待我们驶离巫山之后,自会将令郎奉还!” 雄霸海怒道:“岂有此理!” 高胜寒也不去理他,伸手抄起一根竹篙,朝岸上一点,巨大的江船立时窜出五六丈,巨鲲帮众人见她一介女流,臂力如此之强,无不骇然称奇。 见高胜寒要走,雄霸海岂能无动于衷,当即伸手一挥,叫声“给我上!”语声甫毕,立时冲出十余艘快艇,向着高胜寒的座船包围而去。 高胜寒早有准备,当即取出短柄梅花戟,双戟一分,大声道:“谁敢过来送死?” 话刚出口,便见对面一条人影纵身飞至,正是那个巡江舵主马洪涛,只见他手持一柄钢叉,从空中一叉刺下,高胜寒挥戟相迎,铛一声将其钢叉震飞,跟着回身一脚,直将马洪涛踹至半空,扑通一声跌落江中。 就这么一耽搁,又有三人跳上船来,高胜寒吩咐秦阳保护好高桐,自己迎敌而上,见敌人一刀劈至,高胜寒左戟一挂,立时将其钢刀锁住,跟着右戟横抡,对方吓得急将头一缩,险险避过,刚直起身子,高胜寒腕子一翻,戟风回掠,噗的一声头颅飞起,尸首咕咚一声栽进江中。旁边另两人挺剑攻来,高胜寒双戟连挥,将两支长剑先后击飞,跟着挺身抢进,手起戟落,二人躲闪不及,同时毙命。 后面还有人想冲过来,见高胜寒如此猛恶,无不吓得骨寒毛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单彪见状,厉声道:“高胜寒,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快将我家少帮主放过来,否则要你们尸骨无存,你往那边看!”说着伸手朝远处指去,众人顺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江上四艘江舟并排而立,每支船上各有一尊红夷大炮,四支炮筒都遥遥对准高胜寒这艘江船。后面更有人手持火把,侯立待命。这四尊铜炮乃是巨鲲帮斥巨资从西洋国购运而来,每尊重达千斤,前膛填弹,燃药发射,炮火所及,无坚不摧。 这一吓果然奏效,那八名舟手首先按耐不住,扔下桨惊慌失措的跑向船尾,看样子似要跳船逃命,高胜寒大喝一声:“逃命者斩!”这些人显然对她畏惧甚深,闻声立时止住行动,惊恐的看向高胜寒。 高胜寒自恃有雄一飞在手,毫不为对方恐吓所慑,挺起胸膛大声道:“姓单的,老娘不信你敢开炮!” 单彪也是够狠,举手朝那边炮台一挥,那边几个炮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阵迟疑,最后终于有个人点燃了一门火炮的信捻,哧哧声中一阵青烟飘起,未等高胜寒反应过来,只听“轰”的一声震天巨响,炮发弹出,那弹丸直落在高胜寒船头两三丈处,激起一道七八丈高的水柱,原来那炮手毕竟心有顾虑,不敢真向对方船身开火,于是开炮前将炮筒略略调偏了一点。饶是如此还是将整个座船震得剧烈摇晃,高胜寒只觉一阵天摇地动,双手紧紧抓着船舷,拼尽全力才没被抛甩出去,而那八名舟手却趁机跳入江中,自顾逃命而去。 单彪见状大喜,暗想你的舟子都跑了,还想逃出生天吗?正得意时,忽眼前一晃,啪的一声被人狠狠一巴掌掴在脸上,直打得他满眼金星乱冒,未等明白过来,已被雄霸海一把抓住胸前衣襟,怒喝道:“谁叫你开炮的?” 单彪吐出口中一颗碎牙,看着雄霸海,辩解道:“帮主!您听我说,近年来我帮在江湖上拔地而起,短短数年便发展成如今的规模,黑白两道不知有多少人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然我帮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无非是凭借着地利的优势,将总舵隐匿得无人知晓,如今总舵已教这些人窥破,倘若今日教他们逃出去,我们的秘密将大白天下,那时任谁都可以轻易攻进这里,我们多年的苦心经营将尽付东流了。” 雄霸海急道:“那我儿子的命就不要了?” 单彪毫不示弱,强硬的道:“儿子还可以再生,总舵失守可就全完了!” “你说什么!” 雄霸海怒极之下手掌高高举起,眼见就要将单彪当场毙掉。周围巨鲲帮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一个敢过来劝阻,而单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双眼直视着雄霸海,脸上不见半点惧色。 雄霸海气得浑身直抖,说道:“你你敢再说一遍?” 单彪冷漠地道:“帮主,儿子是你的,总舵可是我们大家的,难道你要用所有人的命去换你儿子一个人吗?”语出铿然,掷地有声。 雄霸海心中亦是一凛,他知道单彪胆敢在众目睽睽下公然犯上,就是仗着全帮人心之所向,当此之时,若自己一再因私废公,则必会大失人心,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但如果依他行事,雄一飞则必死无疑,饶是他雄霸海一代枭雄,也无法置儿子的性命于不顾,亲情道义,自古难全,孰留孰去? 难!难煞人! 一时间全场近千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雄霸海一人身上。只见他脸色铁青,嘴唇不住颤抖,要说这会雄霸海最恨之人,九头蛟单彪绝不做第二人想!事情闹至这般田地全拜此人所赐,一时间真想将这厮一掌击毙,此人死不足惜,但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正当雄霸海被逼得焦头烂额,濒临崩溃之际,忽听那边高胜寒开口道:“雄帮主,令郎可以还给你,但你必须给我们一个承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七章 雄霸海乍闻此言,直如一个溺水者见到救命船一般,将单彪一推,望着高胜寒道:“好说好说,高盟主有何高见?” 高胜寒朗声道:“我要你保证我们的安全!” 此时的雄霸海黔驴技穷,见到台阶哪有不下之理,连声答应道:“理当如此,只要你们把人放了,老夫保证绝不为难你们!” 高胜寒逼视着雄霸海,目光如炬,一字一顿的道:“我要你发誓!” 单彪急道:“帮主,万不可放虎归山啊!” 雄霸海哪去管他,当即神情一肃,说道:“苍天在上,只要你们肯将犬子放回,我雄霸海保证绝不伤害你等,如有违背,便教我雄霸海粉身碎骨,死于非命!” 高胜寒点头道:“很好,雄帮主,阁下乃一帮之主,相信绝不至做出背信弃誓之径!”说罢对旁边那个婢子道:“把人放了吧!” 雄霸海大喜过望,急命一艘小艇上前接人,等到将雄一飞接上大船,雄霸海急步过去,拉着雄一飞的手,泪眼婆娑地道:“飞儿,你受苦了!” 此时高胜寒道:“雄帮主,人已经放还与你,我们可要告辞了!” 单彪忽一声冷笑道:“想走?哪那么容易!鱼儿已在网中,还想出去吗?” 高胜寒脸色一变,冲着雄霸海厉声道:“姓雄的,你是说人话还是放狗屁?” 未等雄霸海答话,单彪已抢着道:“此事与帮主无关,他答应放你们走,我们可没答应,今日能否活着离开,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高胜寒怒极反笑,望着巨鲲帮众人点头道:“好!好英雄!好汉子!” 此时的雄霸海全部心思都在雄一飞身上,对这边的情景恍如未闻,见儿子散发披面,遍体鳞伤,情形狼狈至极,不禁心疼的问道:“飞儿,很痛吧?你受苦了!” 雄一飞勉力一笑,摇头道:“不痛!” 见他此时还在强撑,雄霸海心如刀割,正想说几句宽慰的话,猛然感觉不对,儿子不是被点了哑穴吗?怎地开口说起话来?想到这浑身一震,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只见面前的雄一飞身材似比从前高大了些,容貌也有些不对,猛然间大惊失色,脱口道:“你是何人?” 与此同时“雄一飞”突然双手疾出,一下将雄霸海两只手臂捉住,跟着格格声响,雄霸海左右臂骨同时被他捏断。这一下变生肘腋,毫无半分征兆,而“雄一飞”又出手如电,饶是他雄霸海一身修为,却也没能躲开。周围巨鲲帮众人全傻了眼,仓促之际竟无人出手施援。 单彪看得瞠目结舌,指着“雄一飞”,失声道:“你是你是李乐山!” 就见那“雄一飞”哈哈大笑道:“姓单的,还是你行,李某下了这么大功夫装扮,却还是被你认了出来!” 此雄一飞正是李乐山所扮,原来就在李乐山与高胜寒打赌较计的那一天,二人便拟好了计策,李乐山假意败北,借机将雄一飞交给高胜寒,让她去巫山交换高桐,所有的这一切纯为乱人耳目,之所以要演下这出戏,为的就是让在场的细作信以为真,提前放出消息,使得巨鲲帮对高胜寒此行不疑有他。那一早镖局联盟众人告辞离开,当日午后高胜寒就押着雄一飞上了路,晚间泊岸休息时,李乐山与韩玉莺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上船,他俩一个扮作雄一飞,一个扮作高胜寒的侍婢,不光如此,他们还从天禽四组中挑出八名善水的能手,替下之前那八名舟手,这一手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单彪得到了细作的飞鸽传书,一直以为对方带来的就是雄一飞,哪想到半途中人已掉包,后来船入港汊时,李乐山还布下记号,将巨鲲帮总舵的方位标志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单彪叫苦不迭,他对李乐山畏惧实深,一见此人现身,直感今日凶多吉少。正欲采取行动,忽闻远处一阵大乱,循声望去,只见山谷入口的水道处,逃也似的驶出数艘小艇,艇上的人或伏或卧,一动不动,剩下的一些则血迹斑斑,状极狼狈。 这些都是外围水道的守卫,单彪见状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人挣扎着嚷道:“华天雄镖局联盟杀进来了!”话刚出口突然身子一挺,晃了几下栽倒下去,背上赫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飞刀!再往后看,从那狭道中正漂出一叶轻舟,舟上站着个身材雄伟的大汉,虎目虬髯,威风凛凛。单彪识得,正是镖局联盟总盟主金翅大鹏华天雄,旁边另有一人,高鼻鹰目,双钩背负,斜睨着远处巨鲲帮众人,神情甚是冷漠,正是二当家夏忠良。 霎时间单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明明大好的形势,顷刻便荡然无存,世事无常,直如幻梦一般。眼前一黑,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这是急怒攻心,刺激过甚所致。旁边有人忙伸手将他扶住,问道:“堂主,您怎么了?” 单彪拈了拈嘴角的残血,稍微平复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强撑起身子,朝那边四尊红夷大炮的方向喊道:“开炮,给我轰死他们!” 那几名炮手慌道:“轰哪个?” 单彪指着眼前的李乐山叫道:“先把这个家伙给我轰死!”话刚出口登觉不对,李乐山与自己近在咫尺,大炮一响,岂不是连自己也一并灰飞烟灭了吗?想到这急将手指移向远处高胜寒的座船,咬牙道:“开炮,把那个姓高的贱人轰个稀巴烂!” 几个炮手当即就要着手点炮,就在此时,突然“哗”的一声涛飞浪起,就在那排大炮前方的江水中,如蛟龙出海般跃出八人,正是之前那八个跳水而逃的舟手,只见他们每两人一组,身在空中,张口一喷,八道水柱分别喷向四门大炮的信捻。那信捻触水即湿,再无法点燃。 单彪直看得睚眦欲裂,只见他疯狂的挥舞双手,歇斯底里的喊道:“还等什么?给我杀!一个也不要放过!” 此时雄霸海被制,在场巨鲲帮中倒属他这个内堂堂主地位最高,近千名帮众得到命令,纷纷拉出兵刃,操起江舟,呐喊着向镖局联盟众人扑去,这边李乐山首当其冲,一时间周围无数刀剑并举,在阳光的照射下连成一片耀眼的光环,将他围在当中,李乐山毫无惧色,抓住雄霸海高高一举,大喝道:“谁敢过来!” 见总帮主在对方手里,巨鲲帮众人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边高胜寒见华天雄的援兵赶到,精神大振,当即奋双戟冲入敌群,戟光闪处,血花必溅,杀敌直如砍瓜切菜一般。翻江鼠秦阳也干翻了一名使刀的汉子,将其单刀缴下,回身向高桐一抛,道:“老寨主,接家伙!”高桐接刀在手,也来了精神,他昔日也是响马出身,杀人无数,后来年纪大了,艺业却并未放下,架势一展,刀风虎虎,逼得对方三四人不敢近身。 秦阳见老头自保不成问题,心中再无顾虑,当下放开手脚,从船上拎出一支鱼叉,扑通一声跳入水中,他外号翻江鼠,水下的本领远胜陆上,就见他潜凫水下,如一条水蛇般游来游去,观察情形,一旦发现机会,冷不丁地从水中一叉击出,中者立毙,待旁边有人赶过来时,他又早沉入水中远远游走了。 这边高桐在三四个人的围攻下见招拆招,本来尚可应付,不料对方人群中忽跳出一名好手,一对双枪左扎右刺,上下翻飞,这一来高桐骤觉吃紧,勉强招架了七八个回合,眼看不支之际,忽然身旁寒光一闪,嗤嗤声中,对手两支枪头应声而断,那人大吃一惊,倒退数步,抬头见对面正站着一个妙龄女郎,姿形俏丽,容光照人,正是高胜寒的那名贴身侍婢。 其它那些帮众也看得发呆,这些人大多是些二三十岁的青壮,血气方刚,干的又是没本钱的买卖,少有妻室,平日里按耐不住,常去江边找那些土娼泻火,所见者全是些沉鳖落鸨,骇月惊花之辈,虽然看着反胃,但毕竟价格低廉,灯烛一熄倒也聊胜于无,几曾见过这等英姿飒爽的巾帼佳人?一时间个个心潮澎湃,抓耳挠腮。浑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那使双枪的见对方削断自己的兵刃后并未跟进追击,当下心思一动,贼兮兮地道:“妹子,好刀法!敢问妹子怎么称呼?师承何门?” 这侍婢正是韩玉莺所扮,一见对方那副色迷迷的德行,心中杀机立涌,脸上却不露声色,只冷冷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傲然道:“在下冯仑,人送绰号‘长江一枭’,在巨鲲帮中位列九煞。” 韩玉莺点了点头,问道:“我来问你,你们巨鲲十三凶中有个叫成奎的,你可识得?” 冯仑道:“当然识得,那是咱成大哥,我们哥俩平时走得最近,姑娘你也认得成大哥吗?” 韩玉莺道:“认得,他不是你们巨鲲帮在姑苏一带的负责人吗?” 冯仑点头笑道:“正是啊,姑娘你几时见到成大哥的?怎么最近几个月来,他好像失踪了一样,没有半点音讯了呢!” 韩玉莺朝他身后一指,道:“哪里失踪了?你看,他不是在那站着吗?” 冯仑大奇,扭头往后看去,哪有成奎的身影?正诧异时突觉一阵冷风刷地从自己腰间吹过,这长江一枭立时变成二枭,倒不是又来了一个冯仑,而是韩玉莺拦腰一刀,将他劈作两段。 周围的帮众无不看得心惊肉跳,要知道冯仑的武功绝非泛泛,然而这女子一刀而就,轻松得如同摘花折柳一般,一时间吓得蜂拥而逃,边逃边想:沧海盟的娘们怎地都这么厉害,不但那个盟主凶得像头母大虫,连一个侍婢都如此恐怖! 这工夫那边镖局联盟的人已陆续通过港道,驶进巫山总舵。此番是双方的最终决战,华天雄这边除了壁峰、谭氏弟兄、凤凰双刀、野人熊等数十位招贤馆的好汉外,还有十三家镖局精选出来的上百名镖客,总计二百余人。巨鲲帮这边,七绝已亡三人,分别是:浪里翻兰明、铁爪金鼋乔震山与吞舟鱼上官元野;失踪一人:一网无鱼邓通;除了九头蛟单彪外,另有‘陆地行舟’萧占英与‘铁蟹’孟春达二人,现已被派往岳州分舵支援,不在巫山;九煞里面,二人死于杭州铁佛寺,三人死于徐州黑水寨,另有二人被调往岳州,此地仅余两人,其中冯仑已死。加上十三凶等一些骨干,连兵带将,总数共计八百余人。 此前雄霸海为李乐山营造的假象所惑,以为镖局联盟下一个目标是岳州,已从总舵调出五百人马赶去支援,纵使如此,总舵在人数上仍数倍于对方,若再算上散布在各城各寨的帮众,巨鲲帮声势之大可见一斑。 大和尚壁峰最是好斗,眼见对方如此阵仗,不禁眉花眼笑,叫道:“妙极妙极,这下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说着头一个冲向敌群,专拣人多的地方下手,一对镔铁戒刀轮开,逢人便杀,见人就砍,一时间人头翻滚,血肉横飞,刀光血光,交相映耀。 谭飞谭亮二人遥见那边李乐山陷入包围,也顾不上摇船,同时扑通一声纵入江中,凫水前行,他二人水性极好,三两下便游至主船跟前,船上的守卫见他俩来者不善,忙用竹篙去戳,谭飞一把将竹篙抓在手中,奋力一抡将对方掀入水中,跟着翻身上船,长篙挥舞,逼得对方不敢靠近,谭亮也跳上了船,取出峨嵋刺,疾步抢至李乐山身旁,叫道:“李兄,这里交给我们,你快走!” 李乐山哈哈笑道:“多谢贤昆仲相助,不过二位不必担忧,有此人在手,对方不敢造次。” 二谭这才注意到李乐山手中擒着个老者,问道:“此人是谁?” 李乐山道:“雄霸海!” 二谭齐是一惊,怎么也不相信黑道第一大帮的魁首竟是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此时巫山内杀声震天,整个江面如开了锅的沸水般翻滚不止。巨鲲帮一方虽然人多势众,却因首领被俘,一开始就折了锐气,近千人无从指挥,如一盘散沙,四分五裂,不知该攻向何处。反观镖局联盟这边却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每个人都如出柙的猛虎一般骁勇异常,有时壁峰一个人抢至对方船上,双脚在船舷运力一压,便将整条船掀翻过来,船上十余人尽数坠江,溺死者不知凡几;有时韩玉莺一口宝刀神出鬼没,杀得群敌丢盔弃甲,四散奔逃,结果在逃跑中相互践踏,踩死踩伤无数;还有时双方战得昏天黑地,在狭窄的船上挤成一团,巨鲲帮众人慌乱中敌我不分,刀剑乱挥,很多人胡里胡涂的被自己人砍成肉泥。 此役无论是巨鲲帮还是镖局联盟皆是破釜沉舟,谁也不能输,谁也输不起!因此双方都拼尽了全力,再无保留,论参战人数之多,交战场面之大,放眼整部武林史也鲜有比肩者,即便多年以后,有亲历者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仍然心有余悸,摇头唏嘘,更有人作诗叹曰:巫山峡中起惊涛,陆上英雄争水豪,苍天胡为设此险,偏使战骨如山高! 大战从巳时开始,直至午时,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仍未见缓象,此时巨鲲帮已战死三百余人,镖局联盟这边也有数十人阵亡,江面上漂满了死者的尸首,整个江水犹如血海一般鲜红,奇异的景色令人触目惊心。 这一天杀人最多者当属高胜寒,只见她双戟抡开越战越勇,虽然浑身早被血水浸透,但都是来自敌人,自己未受到半点伤害,杀得兴起,索性将外衫扯下,只着一领鲜红色的贴肉亵裙:红纱主腰,正面一排金色纽扣,露出两支浑圆白皙的臂膀,活脱脱一个红粉煞星,豪放的本性尽展无遗。战至酣处,忽打眼一瞥,发现远处一人正沿着飞桥疾行而上,正是九头蛟单彪。高胜寒对他恨之入骨,一见之下当即抡双戟冲出人群,直向单彪追去。 同一时刻,那边李乐山也注意到这一幕,他知道单彪最是阴鸷险刻,绝不能让其逃走,当下将雄霸海交由谭氏弟兄看押,此时雄霸海双臂已折,武功再高也是废人一个。李乐山简短交待几句后便纵身上桥,随着高胜寒一道紧追不舍。 那边韩玉莺见状岂堪人后?也展开轻功追上了飞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八章 单彪脚底生风,转眼已奔上桥头,回头见后面三人追来,冷笑道:“相好的,有种的到这边领死。”说完闪身消失在山崖上。 李乐山心头一动,感觉单彪似乎并无惧色,难道说他还另有手段不成?微一犹豫的当儿,旁边高韩二女已如风掠去,李乐山无法,只得展开轻功紧随而上。 上了桥头,只见偌大一片寨舍出现在眼前,李乐山原以为寨子中藏有伏兵,没想到单彪却未进寨,而是快速的向远处一座荒芜的高坡奔去。三人哪肯怠慢,当即足底加劲,紧追不舍。 工夫不大李乐山已将二女甩在身后,他担心前方设有埋伏,先一步赶去试探,本来以李乐山的身手早该将单彪撵上,但他十分谨慎,一边跑一边留意着四周的情况,这一来使得对方抢先上了坡顶,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李乐山看在眼里暗暗起疑,跑到高处不是自绝生路吗?但此时已无暇多想,后面高韩二人已赶了上来。 待三人到了坡顶,齐是一楞,原来这上面竟是一泊大湖,静静的湖面,摇曳的芦苇,却不见半个人影,三人这一路疾赶,此时都有些气喘,稍作调整后立刻分头寻觅。找了半天却不见单彪的踪迹,莫非这家伙潜入湖中不成?那湖水碧幽幽的,一丝涟漪都没有,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这时韩玉莺忽然“咦”的一声,伸手指道:“那里有个屋子!” 李乐山与高胜寒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一间小小的石屋,低矮简陋,毫不起眼,好像一块大石般静静的立在湖边,以至方才谁也未能注意。 来到石屋前,高胜寒一脚将那石门踹开,只见里面四壁空空,一物皆无,见此情形二女都有些失望,李乐山却眉头紧蹙,一步一步走进屋中。方才石门一开,接着阳光的照射,李乐山看出屋内地上现出一串淡淡的足印,自门口径直通往屋内,这石屋显然久无人居住,墙角蛛网纠结,地上积了一层浮尘,所以那足印虽淡,但仔细观瞧却也十分明显。 李乐山沿着足印一路搜寻,只见那足印消失在一墙角处,地上一块方砖明显与周围有异,高胜寒也看出问题,过去用戟尖顺着砖缝一撬,立将那块方砖翻起,底下赫然现出一块铁板,铁板上有个凹槽,槽内有个铁环,李乐山伸手抓在那铁环上,朝二女一使眼色,二女立时会意,李乐山稳了稳心神,哗楞一下将铁板拉启,三个人疾往旁边一闪,以防那铁板下有暗箭射出,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三人朝里面一探头,只见铁板下是一条甬道,自洞口延伸而下,一眼望去极为深邃。 李乐山从外面拾来一块石子,沿着甬道向下一抛,那石子当啷啷向下滚落,余音经久未绝。高胜寒此次动身前做足了准备,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火折子,那东西表面涂有黄磷,随手一晃,遇风立燃,三人一合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放走单彪。当下三人鱼贯而入,李乐山在前,高胜寒与韩玉莺紧随在后,靠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摸索着走下甬道。 这甬道青石铺就,以极陡的角度倾斜向下,加上能见度极低,较外面的山路要难走得多,三人不敢疾奔,一点一点缓步前行,时有拐转曲折,也小心的随之变向,好在一路上并未遭遇什么不测,走了许久,脚下竟还不见平缓,李乐山暗自计算,按路程来说,此时当已走至山脚附近。 三人亦步亦趋,走得越深心中越感压抑,终于韩玉莺忍不住道:“这条路究竟通向哪里?怎么好像总也走不完似的?单彪真的进到这洞里了吗?” 李乐山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已然到了这一步,即便下面是九幽洞府,今日也要探它一探!”他嘴上说得轻松,实则不敢有半分松懈,他不明白巨鲲帮如此大费周章,在山中开凿出这么一条甬道,究竟作何用途? 又走了约半柱香的工夫,石道终于见底,踩到平地,三人都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此时火折子早已用尽,眼前一片漆黑,三人四下摸去,感觉置身于一个圆洞形的通道中,触手湿滑,却没摸到青苔,显然这地方经常有人打理。 正当三人茫然无措时,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阵人语声,虽然不响,但在这幽寂的环境中显得十分清晰。 三人立时警觉起来,静下心仔细聆听,正是九头蛟单彪的声音。三人一路苦寻,终于发现了目标,均大感兴奋,但眼下身处诡境,也不敢贸然行动,各自贴着岩壁,高抬足轻落步,鹿伏蛇行,一点一点地朝那语声的方位摸去。 又转过一道弯,前方忽有异光闪烁,三个人在黑暗中摸寻良久,此刻皆是一振,当即想也不想,如飞蛾扑火般直奔光亮而去。影影绰绰中看出那是一座巨大的溶洞,此刻单彪的声音清晰起来,能够听出他正跟什么人陈述着外面的战况。 三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去,这一下险些没惊呼出声来,只见眼前出现的与其说是洞穴,倒不如说是座巨大的石宫。洞高六丈,长宽足二十丈有余。天然的钟乳石倒挂穹顶,蜿蜒之势宛如龙蛇,须爪欲动,鳞甲发光。乳石缝间,各类岩石色彩斑斓,映得整个洞内飞霞流彩,五光十色。洞内石桌、石椅、石榻以及餐具器皿样样俱全。最奇的是洞穴四壁皆由彩色晶石砌成,清澈透明,透过晶壁望去,可以看到柔软的水草,漾然飘摇,偶尔江鱼游弋,穿行其中。整个场景奇丽莫名,亦真亦幻。令人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三人看得目眩神迷,其中韩玉莺见识最少,思想也最荒诞,一时间几乎以为单彪穷途末路之下,竟跑到地洞里向地精山神来求援。 李乐山仔细观察了一阵,看出此地乃是长江之底,那边石洞正中,单彪正跪在地上,对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诉说着,听起来似在竭力说服对方出外御敌。 李乐山心中纳闷,适才单彪当着巨鲲帮全体成员的面,同帮主雄霸海据理力争,寸步不让,一时间逼得雄霸海狼狈不堪,其表现铁骨铮铮,连李乐山都不禁暗竖大指,怎地此时却如此卑躬屈膝,难道巨鲲帮中还有比雄霸海地位更高的人?这人又为何会躲在江底的洞穴中? 一时间三人都想看看住在此地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去,蓦地齐是一惊,只见单彪面前的那个人,一头银发披散于肩,脸上二目深陷,高颧骨,鹰钩鼻,无须无眉,两腮塌瘪,孱弱得就像一只病猴。身上披着一领麻布丝袍,足蹬洒鞋,观其身高似不足四尺,犹如岁的孩童一般。李乐山三人愕然相顾,实在想不出武林中有哪一号人物是这副尊容! 只见那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边,直到单彪将情况讲完,才缓缓开口道:“这么说,敌人已经杀进巫山了?”语声尖锐,如利器刮铁,听来极为刺耳。 单彪道:“是的,老人家,您快出去看看吧,再晚些恐怕就来不及了。”饶是他此时心急如焚,措辞却不敢有半点马虎。 那怪人鼻子一哼,不屑地道:“来不及就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就因为这个来打搅老夫的清修?” 此话一出,不单是李乐山三人,连单彪也是大吃一惊,急道:“老人家,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现在形势岌岌可危,弄不好我帮多年的基业恐要就此尽毁了!”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咽。 那怪人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斜睨着身前的单彪,幽幽的道:“你们这帮酒囊饭袋,叫人家杀光了也是活该,单彪,你可知罪?” 单彪吓得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的道:“小的自知中了敌人声东击西的奸计,罪该万死!” 那怪人冷笑道:“仅止于此么?” 单彪想了想又道:“小的不该擅作主张,将那高桐老儿掳来,使得沧海盟与镖局联盟串通一气” 那怪人鼻子一哼道:“再没了么?” 单彪呆了半晌,又道:“老人家可是怪小的不顾少帮主的安危,不肯向对方妥协?但那是为我帮大局着想啊!” 就见那怪人双眼一瞪,“啪”的一掌击在旁边的石桌上,怒喝道:“咄!人都称你是什么‘九头蛟’,依老夫看来,你那九个头里没一个装着脑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真是死有余辜!” 这边李乐山三人看得清清楚楚,本来高韩二女心中惴惴不安,直觉这怪人莫测高深,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意,直到见他盛怒下出手,那石桌却未有丝毫损毁。须知石块固然坚厚,但对于功力深厚的高手来说,莫说将其击裂,便是一掌拍个粉碎也不足为奇。高胜寒自忖亦可勉力办到。由此可见,这怪人的武功倒也未必如何了得。 然而李乐山却另有看法,此人击石而不毁,说明其对真力已然驾驭随心,平时即便再激动也不形显露,只在应敌时才倾发而出,难道说此人的修为已到了返璞归真、无不如意的最高境界? 正当三人各思其想时,只听那边单彪说道:“小人愚昧,但有过失,还望老人家予以明示!” 只听那怪人恨恨地道:“你方才说得那些,在老夫眼中都不值一哂,你即便把整个巨鲲帮送给对方,老夫都不会动一下眼皮,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置老夫的禁令于不顾,擅自闯进老夫的洞天福地,打扰老夫的清修,说吧,你想怎么死?” 单彪浑身一抖,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的道:“老人家开恩,还望念在小人一片忠心的份上,给小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人怪眼一转,点点头道:“也好!看在你往日对老夫还算恭敬的份儿上,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看你能不能把握了!”说着抬起枯槁一般的手臂,朝李乐山三人藏身的方向一指,道:“那三条尾巴是你带来的吧?现在就去给老夫收拾干净!” 此话一出,李乐山三人齐是一惊,他们自以为藏得不露痕迹,哪知早被对方觉察,事已至此,再无隐匿的必要,当下一起跳出洞口,走进这奇瑰的石宫之中。 单彪回头一看,大叫道:“老人家,正是他们三个,那个男的是李乐山,他是华天雄的结义兄弟,那高个女子是高胜寒,她是沧海盟的瓢把子,那个年轻的是华天雄的师妹!这三人现在自投罗网,老人家您可一个都不要放过!” 怪人嘿的一声道:“老夫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你却让老夫出手。真个岂有此理!” 单彪咧了咧嘴,尴尬的道:“老人家,实不相瞒,小的对付这三人,确实有些这个力有不逮了!” 怪人瞟了对面三人一眼,哼道:“我怎么看不出这三个有多大本事呢?” 未等单彪答话,韩玉莺已忍不住开口道:“我们有没有本事,你过来一试便知!” 那怪人遭她抢白却也不恼,眯着眼端详了她一阵,开口道:“小妮子是静玄老尼的传人吧?老尼姑一生挟技自珍,很少收徒,嗯,你的资质不错,只可惜心浮气躁,很多深奥的武学浅尝即止,难以尽悟,你这燥烈的性子若不改的话,终难成大器!” 韩玉莺闻言大吃一惊,不明白这怪人怎么会晓得自己的底细,但她性子极傲,什么时候也不肯示弱,当即强笑一声,回道:“你这家伙休得大言不惭,本姑娘行与不行,凭你说可做不得准,还得手底下见个真章才是!” 那怪人却不再理她,转头望向高胜寒,说道:“你修的是峨嵋心法,峨嵋一脉乃玄门正宗,本大有可为,只可惜你已非处子之身,元阴已泄,否则修为当不止于此。” 一句话说得高胜寒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她今年已二十有七,由于平日里事务繁忙,至今尚未婚配,整日在一众龙精虎猛的男人丛中周旋,难免发生过一些雾水情缘,她江湖豪放女之号亦隐有此意,但高胜寒胆子再大性子再泼,毕竟是个待嫁之身,此刻被对方直言不讳的道破,一时间羞愤难当,脱口大骂道:“挨千刀的老杀才,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闭上你的狗嘴!” 那怪人犹如未闻,一双眼睛又转向了李乐山,李乐山微微一笑,开口道:“在下师承何门?前辈可看得出来么?” 那怪人一语不发,对着他凝视良久,最后挠了挠头,微现尴尬地道:“怪哉,老夫竟看不出你的来历路数,这很不寻常啊!” 李乐山笑道:“在下无门无派,只随便练过几手庄稼把式,倒是贻笑方家了,前辈见微知著,仅从一个人的举止、眼神、步态、语声中便可测知其武学门派,修为深浅,单凭这份眼力就称得上是独步天下,惊世骇俗了!” 那怪人面露得色,微笑道:“过奖过奖,雕虫小技耳,不过是一些人锋芒太露,不懂掩饰,若都像阁下这般虚怀若谷,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李乐山笑道:“前辈不必过谦,李某阅人无数,当世英雄,还未见过能出前辈之右者,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那怪人闻言一怔,嘴巴张了张却欲言无词。 李乐山忙道:“前辈若不方便,也不必勉强回答。” 怪人摇首道:“非是老夫讳言,实是老夫自己也不清楚该如何称呼!” 这一下李乐山三人更是惊诧莫名,只觉眼前这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诡异,居然连自己的名号都不知道,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 怪人眼光转动,似看出三人所想,抬头出了会神,喃喃地道:“若非要一个称谓的话,你们便叫我‘鲲鹏王’吧。” 李乐山心中一动,开口道:“原来阁下才是巨鲲帮帮主雄霸海,失敬失敬!” 鲲鹏王连连摇首道:“不可不可,雄霸海三个字老夫早已转赠他人,如今那名字已非老夫所有了!” 三人直听得啼笑皆非,怎地名字还有送人的?鲲鹏王看出三人的心思,淡然道:“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功名利禄,本就是身外之物,莫说名字,就连这整个帮派与亲生儿子,老夫亦都交付他人了,这些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负在身上何其烦恼,若不让给他人,如何能换得如今这一身轻松?” 三人面面相觑,显然,眼前这个怪人才是真正的巨鲲帮帮主,外面那个充其量只是个替代品。 这位横行无忌的大魔头,放着外面花花世界不顾,却把自己幽禁在这江底的洞穴之中!此洞虽造得巧夺天工,但究是一隅陋室,他何苦这样委屈自己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三十九章 鲲鹏王似有洞悉他人心思之能,无需对方开口,便能知其所想。只见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老夫知道,在你们眼中,我一定是个疯子,怪物,放着大好河山不去享受,偏要待在这石洞中,过这苦修僧一般的日子!这些世俗的庸识拙见,老夫再清楚不过,这也是为什么尔等永远无法真正快活!” 也许是在洞里闷得太久,这鲲鹏王话匣子一开,谈兴十足,说到兴头上还踱起步来,就见他倒背双手,边走边道:“想当初我也跟你们一样,仗着一身武功,跃马江湖,发誓要创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壮举。我同几个朋友携手开创基业,初时名为巨鲸帮,意思是要将天下万物都鲸吞而下!那些年我们大杀四方,予取予求,一个又一个城寨被我们拿下。就在五年前,我偶然得到了一本奇书,那是一本道家炼气长生的经法,名为《逍遥诀》,里面的内容功参造化,博大精深。与少林派的《易筋经》不相上下。老夫得此奇书自是欣喜若狂,当下便修研起来,然而那《逍遥诀》文意深奥,读起来晦涩难懂,我少年学武,没念过多少书,勉强钻研了数月后虽略有小成,但对书中很多大智慧、大神通却无法尽悟,就在苦思无解时,忽想起此经法名为逍遥,当是出自庄子的那篇《逍遥游》,若是以那本书来对照参阅,或可触类旁通,有所启迪,于是老夫又开始埋首于庄子的学说,甚至特意请来高人,助我钻研,我将巨鲸帮更名为巨鲲帮,也是由那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中得到的灵感。一番努力之下果有成效,后来再去修练那部《逍遥诀》,先前不懂的地方全都豁然明朗。功夫练得越深,心智也越开化,直到我领悟了阴阳易理,天人之道,突然发现从前所做的一切根本毫无意义,王权富贵,江山美人,这些与天地大道比起来是何等的微渺!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那些事情上浪费了那么多光阴!于是我毅然下定决心,将财富、权利、名号所有的一切统统拱手让人,甚至连亲生儿子也过继给他人,名乎利乎,皆是世人作茧自缚的羁绊,老夫抛开这一切杂骛,就是要一门心思的在这里潜心修道!” 这一番侃侃而谈,不但李乐山三人听得瞠目结舌,连那单彪也是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鲲鹏王说完许久,李乐山方双手一拱,开口道:“恭喜前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功行圆满,练成了无上神功!” 鲲鹏王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神功大成当可贯通任督二脉,到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老夫还差得远哩!” 此时单彪早已听得大不耐烦,心中暗忖:你这老家伙练功练糊涂了!此刻死敌当前,你怎地还跟他们聊了起来,看情形还聊得颇为起劲!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轻咳一声道:“老人家,恕小的无礼,打断您老一下,您莫看他们外表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其实每一个都是恶贯满盈,我帮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上,您千万不可大意啊!” 鲲鹏王转头啐道:“呸!你这厮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老夫方才说了这么多,你却半点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仇啊罪啊的,想当年老夫征战四方,哪一天不是在剑雨刀风中渡过?杀过的人数也数不清,照你来说,老夫当是天下第一罪人了?” 单彪惶恐地道:“小的不敢!” 鲲鹏王懒得理他,只转头看向李乐山,沉吟道:“这座洞天福地是专供老夫清修之用,除了每日由专人送饭过来,余者一概不许打扰,违令者杀无赦!念尔等非我帮弟子,不知者不怪,今日权且放你们一马,速速离去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大吃一惊,单彪急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叫道:“老人家,您岂能放走他们?” 鲲鹏王道:“为何不能?” 单彪怔了怔,道:“眼下总舵危在俄顷,若是教他们占了去,哪还容您老在此安心求道?” “哦?”鲲鹏王闻言双眉一皱,狐疑地道:“此言当真?” 李乐山赶忙道:“兴灭国,继绝世!此乃圣人之教!李某怎敢赶尽杀绝?今日之战,只要首恶伏诛,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你口中的首恶又是指谁呢?” 李乐山正色道:“此番双方之所以开战,归根结底全系单彪一身,是他派遣细作混入我方,图谋不轨,我们忍无可忍,这才以攻代守,主动出击,而前辈在这里与世无争,何等超然!碍不着我们半点干系,我们岂会干涉呢?” 鲲鹏王心中大慰,满意地道:“这便是了!” 单彪见苗头愈发不对,急忙道:“老人家,少帮主已命丧他们手中,死得极惨,难道您就不为令郎报仇吗?”其实他并不知道眼下雄一飞的情况,此时故意说得严重,以激起鲲鹏王的怒火。 果然鲲鹏王脸色一变,瞪着面前三人,厉声道:“此事当真?” 李乐山沉吟片刻,遂坦言道:“不错,我们之前将令郎擒下不杀,就是要利用他这个人质来打进巫山,后来目的已达,留他无用,便给了他一个痛快!” 一抹怨恨之色浮上鲲鹏王眉间,李乐山三人各自暗中戒备,提防对方恼怒下猝起发难。 鲲鹏王沉默良久,随后眼神一黯,垂下头叹道:“罢了,生死有命,不过是具臭皮囊而已,今日的一切本就是过眼云烟,最后终不免要归于尘土,死死生生,天道自然!” 单彪闻言险些一口血喷将出来,颤声道:“老人家,您连丧子之仇也不顾了吗?” 鲲鹏王哼了一声,回道:“那畜生整日价胡作非为,死有余辜,况且老夫早将他过继与人,眼下再无半点关系,死则死耳,老夫犯不上为他再造杀业!” 高韩二人暗中偷笑,均想若非亲见,谁能相信世上竟有这等邪门之人! 李乐山心知这老叟古怪之极,实不可以常理度之,别看他此时对一切泰然而视,天知道下一刻又会作何想法!此地万不可久留,眼见擒拿单彪已然无望,当下向二女使了个眼色,朝鲲鹏王一拱手,道:“今日得见高人,幸何如之,我等打扰多时,这便告辞了!” 鲲鹏王袍袖一甩,道:“不送!” 三人当即转身朝来路返回,走近洞口时,韩玉莺再也忍耐不住,冲着高胜寒扑哧一乐,低声道:“真没想到,这老家伙人长得丑,说话还蛮有意思的呢!” 李乐山一惊,正欲出言制止,忽地眼前一花,鲲鹏王已出现在眼前,身法飘忽,直如鬼魅,就见他脸上如罩寒霜,直勾勾的瞪着韩玉莺,厉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韩玉莺愕然道:“我说你人挺有意思的,怎么了?” 鲲鹏王道:“你说我是什么?” 韩玉莺怔了怔,遂道:“我说你人长得丑” 就见鲲鹏王两道光秃秃的眉骨陡然一蹙,森然道:“你竟敢当面诋毁老夫,是可忍孰不可忍!”声音刺耳之极,显示其内心愤怒无比。 韩玉莺心中惊骇,嘴上却不肯让步,回道:“你去问问别人,看看你长得是丑还是俊?” 鲲鹏王脸色变幻,忽转头看向远处的单彪,大声道:“单彪!你给我说,老夫相貌如何?胆敢说半句假话,小心老夫的手段!” 那单彪吓得一激灵,仓皇中不及多想,期期艾艾地道:“这个这个嗯,老人家绝非凡人可谓藏玉其内,不显于表”话未说完,只听鲲鹏王一声厉吼:“你放屁!” 也未见他抬足纵跃,倏地闪至单彪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碧幽幽的短剑,碧光闪处,单彪的头颅离颈而起。 鲲鹏王仍不解恨,短剑连挥,刹那间将尸身斩了个零碎,一堆血块摊洒于地。 三人无不看得惊心动魄,大骇下连连倒退。眼见此人方才还谈笑风生,怎地一转眼就化成了嗜血的疯魔? 原来这鲲鹏王自知相貌猥琐,少时便拼命练武,寄武学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他视万物如刍狗,杀人如麻,也是一种变态的发泄,直到巨鲲帮拔地而起,再无人敢对他说三道四,甚至故意大夸其貌,称他相貌英伟。直到后来沉迷于庄子的学说中难以自拔。久而久之下物我两忘,感觉自己虽已老迈,但仍如青松明月般健朗脱俗,整日在这迷幻的石宫中翩翩起舞,顾影自怜。他亲朋原本不少,之所以将帮派交给外面那个“雄霸海”,就是因为那人生得相貌周正,气度闲雅。在他看来,只有那等相貌的才符合一帮之主的身份,配得上雄霸海之名。方才那单彪情急下未及深思,说他什么璞玉无华,不显于表,乃是大犯其忌,怎不令他大怒成狂,当场将其斩成了一堆碎泥。 只见鲲鹏王一脸铁青的望着李乐山三人,开口道:“老夫本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哪知尔等竟如此不识好歹,出言侮辱老夫,实在欺人太甚!老夫已多年未曾杀人,今天索性就多杀几个!”说着短剑擎起,遥指三人, 这边三人抱元守一,屏息凝气,竟无人敢分心答话。 鲲鹏王原本站得甚远,倏尔便闪至近前,一道碧光疾向韩玉莺斫去,韩玉莺早凝神戒备,陡觉眼前一花,想也不想,立刻出刀招架,与此同时,李乐山与高胜寒也霍然出手,左右夹击,鲲鹏王“咦”的一声,闪身飘出圈外,看着三人神情很是意外。 这时叮的一声轻响,一物落地,韩玉莺低头看去,竟是自己头上的发钗,此时已断成了两截。三人骇然相顾,方才若非高李及时出手,攻对方之必救,那一剑说不定已结果了韩玉莺,饶是如此,竟还是未能完全避开。 李乐山伸手探腰,格楞一声取下一物,原来是一匕一鞭,但却是一整套家伙,匕首是软钢裹着细革而成,刀鞘也是柔革,外连精钢缠着银丝而成的鞭身,鞭头是一颗金色的龙头,平时围在腰间,用龙头扣住,表面看只是一条腰带。使用时龙头一松,放开鞭身,同时抽出匕首,刃鞘就成了鞭柄。 只见他左手握鞭右手持刃,远近皆可顾及,韩玉莺自与李乐山相识以来,从未见他用过兵刃,眼下形势之凶险,由此可见一斑。然而韩玉莺虽是一介女流,却生性勇狠,情况越严峻她反而越亢奋,当下将散开的秀发一拢,咬在口中,跟着揉身直进,竟主动向鲲鹏王进攻。 李乐山见状急振臂一挥,一点金光朝着鲲鹏王疾点,鲲鹏王一声轻叱,晃身形欺至李乐山近前,李乐山早有预料,一见鲲鹏王出现,当即使一招“蛟龙探海”,匕首直刺其胸,这一下近在咫尺,防不胜防。但鲲鹏王的动作实在匪夷所思。眼见匕首堪堪刺中之际,人已站在李乐山左侧,李乐山只觉左眼处碧光一闪,急向后纵,同时鞭刃齐挥,以防对方追击。 鲲鹏王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老夫已很久没遇到这等高手了!” 李乐山只觉右眼角处微微发痛,知道方才只要稍慢半分,自己一只眼睛势必不保。这一下也激起了斗志,长啸声中挥舞长鞭,朝着鲲鹏王狂抡猛砸,高韩二人见状,也各执兵刃上前夹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章 三人联手出击,攻势何等凌厉,尤其是李乐山,软鞭翻滚盘旋,宛如一条金龙,围着鲲鹏王伺机而噬。但鲲鹏王的身手实在不可思议,只见他左闪右避,倏进倏退,刚还出现在李乐山跟前,转眼便飘至韩玉莺身后,前一刻还挺剑接住了高胜寒的铁戟,而后又出招向李乐山刺去。快似疾电,势如轻烟。任三人攻势如潮,却哪能碰到其半片衣襟? 未过数合,便听韩玉莺“啊”的一声,宝刀当啷一下落在地上,只见她左手紧握右腕,面露痛苦,显然受伤不轻,但她也真是硬朗,稍缓片刻便重新抄刀在手,再次加入战团。 又过了一阵,高胜寒一声闷哼倒退数步,肩头,大腿两处血流不止,三大高手合力之下,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险象环生。总算这三人皆非泛泛,一人受袭,另二人立刻施援,鲲鹏王也不敢轻视,因此虽然屡能得手,却均是浅入即止,无法重创对手。 四个人翻翻滚滚,在这江底的石宫中斗得不可开交,转眼三十余合过去,韩玉莺与高胜寒攻势趋缓,已不如先前那般凌厉,这是力疲之兆,本来以她二人之能,绝不至如此不济,究其原因全在于对手太过厉害,稍一松懈就有丧命之虞,因此体力消耗极为剧烈。 又过一会,局面逐渐明朗,只见高胜寒双戟舞成两团黑影,韩玉莺宝刀挥成一片白雾,而李乐山的长鞭则化作了一幕金光,三人都将兵刃舞得密不透风,看似威猛,其实是在竭力防守,除了李乐山还能偶尔出手攻敌,那两人基本已放弃了进攻,唯求自保。 眼看三人门户森严,鲲鹏王一时倒也难以取胜,但他一点也不急,直将三人视为砧上之肉,身形来去,如烟似电,瞻之在前,忽尔在后,稍一出手便教对方疲于奔命,应接不暇,犹如老猫戏鼠,怡然自得。 李乐山心中明白,己方体力行将殆尽,照这样再过片刻,无须鲲鹏王出手,恐怕自己便油尽灯枯,不支而倒。想到这里索性孤注一掷,他一边与对方周旋,一边暗中气聚丹田,陡然间舌绽春雷,“哈”地一声,一股罡气直朝鲲鹏王喷去,这股力量无形有质,高胜寒与韩玉莺站在旁边,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鲲鹏王先是一楞,跟着纵声长笑,立将这股罡气消弭于无形。然而此时,李乐山的金龙鞭已悄然发出,龙头绕空一旋,直奔鲲鹏王后脑砸去,眼看即要命中时,鲲鹏王却忽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李乐山一怔,只听韩玉莺大叫道:“李大哥,后面!” 李乐山急忙向前一扑,鲲鹏王正欲追击,忽然眼前金光一闪,竟是鞭梢那颗龙头追至,直如活物一般。 鲲鹏王没料到对方的鞭法如此奇妙,眼看着金光飞至,当即短剑一挥,向那龙头削去,谁知那龙口突然一张,吧嗒一声将剑刃死死咬在口中。 李乐山一见得手,当即力贯于臂,使一招“倒拽九牛尾”,欲将对方的兵刃当场夺下,不料鲲鹏王看上去骨瘦如柴,劲力却大得出奇,站在那里单手持剑,任李乐山倾尽全力,就是不能将那短剑拉动半分。 鲲鹏王一边与李乐山相抗,一边还斜睨着高韩二女,脸上露出挑衅的神情。韩玉莺见状大怒,挺宝刀就要上前,高胜寒忙一把拉住她,道:“不可冒进,小心有诈!” 正在此时,李乐山的脸色突然一变,先是殷红如血,后又转成铁青,鲲鹏王一愣,正诧异间,陡觉对方力量暴增,短剑一抖,险些脱手而飞,仓促间急忙奋力抵抗,虽然兵刃未失,脚下却再也站不住了,被李乐山一点一点拖了过去。 这时鲲鹏王脑海灵光闪现,大叫道:“这是失传已久的‘螳臂当车’,好小子,老夫知道你的来历了!”就在此时,李乐山的匕首突然出手,向鲲鹏王掷去,同时抢身跟进,右掌劈向对方面门。 鲲鹏王将头一偏,让过匕首,同时挥左掌相迎,砰的一声双掌相交,鲲鹏王正欲变招,不料手掌却被李乐山的五指紧紧扣住,就见李乐山把嘴一张,一道血箭喷出,由于距离太近,鲲鹏王欲避不及,被这口血喷得满脸都是,一时间双目被封,难以视物。 原来李乐山看出敌人太过厉害,今日恐怕在劫难逃,为了给同伴争到一丝逃命之机,李乐山咬破舌尖,攒足一口鲜血喷出来,登时封住了鲲鹏王双眼,转头冲二女大喊道:“你们快走!” 时机稍纵即逝,高胜寒与韩玉莺却动也不动,她俩都不肯舍弃同伴独自逃生。 李乐山见二人如此不识时务,错过了这活命的机会,无奈下只得一声长叹,但心中却也感到一丝慰藉。 鲲鹏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站在那里浑身颤抖。他何等身份,几曾受过如此大辱?蓦地仰天长啸,嘶声道:“该死的杂碎!老夫要你的命!”说着手臂一扬,将短剑直抛向半空。 李乐山心中大讶,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就见一道碧光扶摇直上,倏尔停在了空中,三人看得瞠目结舌,而鲲鹏王却神情庄重,口中念念有词,跟着一声清叱,身子蓦地闪至半空,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虹,绕空一匝,随后直向李乐山射去。 刹那间李乐山只觉一片光华自天而降,身周四面八方全是剑影,根本无处可避,须知这身剑合一之术实乃鲲鹏王毕生功力之精华,等闲绝不轻易使出,此一式击出,丈许方圆皆为其剑势所笼,莫说是一个李乐山,即使前后左右数十个李乐山也一并击毙,威力之巨,已臻天下武学之绝诣!绝无可挡,万无可避! 高韩二女齐声惊叫,欲救无凭,眼看着李乐山即要乱刃穿身之际,只见他突然伏身抱成一团,骨碌碌向旁边一滚,未等众人明白过来,已然脱离险境,毫发无损的逃过此劫! 这一下莫说是高韩二女,连鲲鹏王也是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用这种方式将他的杀招化解! 原来李乐山方才那一招非比寻常,其名甚雅,曰为“懒驴打滚”的便是!可谓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这招任人皆会,但却无人愿使,就因其实在有碍观瞻,对于孤高自傲的鲲鹏王来说,这等招式根本想都不曾想过,也正因此,使得他那举世无双的绝技百密一疏。李乐山急中生智,凭借这最俗最丑最不堪入眼的“懒驴打滚”救了自己一命。 鲲鹏王一击扑空,其势不减,李乐山身后便是一面水晶石壁,这鲲鹏王这一冲之力何等巨大,“铮”的一声剑刃贯进石壁,没柄而入。这些晶石质地坚硬,更逾钢铁,因此才能够抵住江底巨大的水压,此时被鲲鹏王一剑刺穿,外面的江水立时透过缝隙滋滋喷入,鲲鹏王这口短剑亦非凡铁,锋刃坚锐与韩玉莺的宝刀不相上下,他唯恐宝剑有失,急忙运力回拔,但此时短剑已被巨大的水压死死夹住,鲲鹏王虽然力大,一时却也难以拔动出来。 李乐山见状,急忙大喝一声:“不要拔剑!” 鲲鹏王心思远不及李乐山敏捷,听对方一喊,更不顾一切的运力回拔,正这时突听一阵噼噼啪啪破帛声响,抬头一望,眼前巨大的晶壁已龟裂出密密的裂纹。 李乐山吓得魂不附体,掉头高呼一声:“快跑!” 二女此时亦看出不对,哪敢再作耽搁,同时朝洞外疾奔。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面晶壁轰然粉碎,其势之壮犹如万炮齐鸣,力道何止万钧。千百块晶石碎片在水压的催动下激射而出,好像无数锋利的飞刀,鲲鹏王首当其冲,饶是他一身修为已臻化境,终无法与自然之力相抗,只一刹那便形消神灭,尸骨无存。 石壁一破,江水灌涌,这座美轮美奂的水晶宫顷刻间化成泽国! 此时三人使出浑身解数,如离弦之箭一般,出洞口,穿狭道,攀上来时的甬道,没命的朝上方逃去。李乐山在最后面,没攀两步,江水已涌至头顶,跟着是高胜寒,最后是韩玉莺,转眼三人全被江水淹没,好在三人内功深厚,内息绵绵不绝,虽身处水中,行动却未受多大影响,手脚并用,半攀半游,沿着石阶飞速上行。 行约盏茶光景,韩玉莺哗的一声探出水面,心中一喜,知道此处当与外面江面持平,跟着李高二人也接连露出头来,三人连吸几口气,直觉全身舒畅无比,想起方才的凶险经历,直有两世为人之感。 李乐山见高胜寒状若沉思,问道:“高盟主,你在想什么?” 高胜寒轻谓一声,道:“我在想,世事果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李乐山怔道:“此话怎讲?” 高胜寒道:“还记得此前我们与外面那个雄霸海谈判时,他曾发誓说倘若出尔反尔,自食其言,便教雄霸海粉身碎骨,当日兑现。嘿,谁知一语成谶,竟应在了这真正的雄霸海身上!” 韩玉莺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看来这毒誓真是不能轻易出口!” 李乐山叹道:“只可惜鲲鹏王这一死,那部‘逍遥诀’恐作广陵散,永绝人间了!” 三人感慨了一阵,小憩片刻,遂又开始向上攀登,又行了好一阵,洞口遥遥在望,行到近时,忽闻外面微有声响,三人不知此时外头形势如何,都止住了行动,警惕起来。 等了一阵,李乐山故意咳嗽一声,外面立时有个声音道:“兄弟,是你吗?” 李乐山听出是华天雄的语声,当即应道:“正是小弟,大哥您怎么来了?” 只见华天雄在洞口一露头,大手一伸,笑道:“先上来再说!”三人鱼贯而出,又回到了那间石屋,只见夏忠良,壁峰,凤凰双刀等人都在,不问可知,战斗已然结束。 李乐山将适才洞底的奇遇讲给众人,只听得群雄耸动,啧啧称奇,有的人面露狐疑,认为李乐山所言太过匪夷所思,并不可信,也有的人扼腕叹息,遗憾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 此时这场巫山大战已见分晓,最终以镖局联盟一方大获全胜告终,此战共歼毙巨鲲帮三百余人,其中大多是落入江中溺死的,伤者逃者更是不计其数,剩下的已全部投降,镖局联盟这边也损失过百,但基本上是十三家镖局中人,招贤馆方面并未有太大折损! 群雄跟着华天雄一道走下山坡,直来到那座飞桥处,站在桥头凭栏眺望。此时已值酉时,但见远处金乌西坠,夕阳返照,整个江面波光摇晃,犹如万道金蛇竞相蹿跃,原本碧清的江水早已被染成一片血红,映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瑰丽。 下方正有上百名巨鲲帮弟子,忙着打捞尸首,清理江面,一见华天雄众人出现,纷纷停下手中的劳务,对着华天雄俯身拜倒,齐声大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金翅大鹏,天下第一!”上百人众口一词,声势颇为惊人。 李乐山大愕,记得之前这些人喊得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鲲鹏展翅,势与天齐!”怎么转眼就换成了另一套谀词了? 华天雄夷然一笑,开口道:“兄弟,这就是那雄霸海搞出来的玩意儿,真拿自己当皇帝了,你说可笑不!” 李乐山苦笑道:“这在他们巨鲲帮里只是普通的仪式,见到帮主就要喊上一回,喊起来纯熟自然,毫不以为耻。在他们眼里,谁有权力谁就是主子,就对谁跪拜,根本不在乎对方善恶忠奸!” 旁边高胜寒忍不住道:“真想不到,这些人平日里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原来竟如此的奴颜媚骨!” 韩玉莺鄙夷地道:“巨鲲帮内全是这等趋炎附势之徒,焉能不败!” 华天雄一摆手道:“咱们爷们命薄,受不起这等恭维,如今总算击败了强敌,今晚上可要好好庆祝一番,走,喝酒去!” 当天晚上,巫山总舵内大摆庆捷宴,华天雄当仁不让的高居首位,下面递次是李乐山、夏忠良、傅少峰、壁峰、焦猛、谭氏双雄以及十三家镖局大小镖头。韩玉莺与关小兰陪着高胜寒、高桐、秦阳等人坐在客席。谈起这场胜利,所有人无不逸兴横飞,酣畅淋漓,席中虽有不少人的亲朋弟兄在决战中阵亡,但毕竟大战告捷,悲戚之情也减轻了很多。 酒过数巡,高桐、高胜寒、秦阳等人纷纷起身,轮流过来为群雄敬酒,高胜寒毫不掩饰对李乐山的欣赏,称赞他有胆有识,智勇无双。 华天雄笑道:“高盟主,这座总舵建得很是不赖,照我说,不如你索性将沧海盟迁至巫山,将这片基业整个接管下来吧。” 高胜寒连连摇头道:“我们立足九江,很多老兄弟都是以寨为家,故土难离,而且眼下雄霸海虽死,但巨鲲帮毕竟树大根深,漏网的余寇可也不少,我们若占据了巫山,那些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旁边李乐山点头道:“高盟主所言极是,别的不说,单说那七绝九煞中就有不少漏网之鱼,为防止对方死灰复燃,依李某之意,不如将这座总舵一股脑毁掉,永绝后患!” 众人闻言连称有理。华天雄点头道:“兄弟,你说怎地就怎地,大哥听你的!”随后群雄继续推杯换盏,畅抒胸意,直闹至天将破晓,才各自回房歇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一章 第二日上午,高胜寒来向华天雄辞行,韩玉莺听她这就要回九江,说什么也不答应,这段日子高胜寒对她照顾有加,二人处得极为融洽,尤其是昨日在石宫中并肩作战,共御强敌,心中对这位高大姊很是依赖,此刻一听对方要走,当即抓住高胜寒的手不放,死活要她多留些日子,高胜寒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微笑不语。 高胜寒虽是女流,但通晓人情,甚是乖觉识相,她明白眼下战事已毕,接下来镖局联盟即要收罗战果,自己一个外人留在此地大是不便,于是安抚好韩玉莺后,便带着老父高桐与翻江鼠秦阳,登上江船,向众人挥手作别。 临行前高胜寒特意走到李乐山跟前,正色道:“此番能将家父救回,全赖李大侠相助,今后但有用到沧海盟之时,胜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声珍重,无限离情,双方洒泪挥别,高胜寒乘船返回九江而去。 随后华天雄将余下的巨鲲帮弟子召集在一起,约有二三百人之多,告诉他们此地即将拆毁,不可再留,命所有人从速离去,有心改邪归正加入镖局联盟者,华天雄一概欢迎! 这些人各自盘算,巨鲲帮这些年来胡作非为,树敌无数,此时雄霸海既倒,若不立刻寻个靠山,在江湖上恐怕一天都活不下来,此时有人答应收留,哪有不乐意的?一时间所有人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对华天雄感激涕零! 李乐山则率领众人彻查巫山,全面搜缴战利品,巨鲲帮自创立以来势力不断壮大,尤其是最近这些年,凭借野蛮的手段,横征暴敛,巧取豪夺,明里包娼包赌,放贷收息,暗里打家劫舍,谋财害命,长年下来累积的赃物绝不在少数。而这些绿林草莽又都是些粗人,对于古董珍玩一类不懂鉴赏,所藏最多者当是珠宝玉器,黄白之物。 没想到一番搜寻之后却收获寥寥,除了少数一些银锭银票外,并未发现大宗财物。李乐山寻思雄霸海必是建有暗室一类的藏宝库,结果找来几个降兵一问,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据对方交代,这些年巨鲲帮日进斗金,积累的财富极为庞大,雄霸海索性因地制宜,命人全部换成银锭,每千两装一箱,尽数沉入江底,用时再行捞取,镖局联盟的人面面相觑,沉银入江,这数量得有多少啊?众人来到沉银的水域,华天雄命谭氏双雄下水查看,回报说江底铺满了铁箱,层层叠叠,根本难以统计。 目标确定后立刻着手打捞。不消说,那些巨鲲帮的降兵便成了现成的苦力,这劳动对于他们倒是熟练,更何况这些人对华天雄心怀感恩,所以不等吩咐,便自告奋勇的忙活起来,只见有人取来一捆捆长绳,绳头系有弯钩,数十名擅水者两两一组,带上钩绳潜入江中,那些箱子两侧安有铁环,在江底摸到后,将弯钩往环中一挂,牵动绳索,上面的人发力上提,如钓鱼一般将箱子从水底捞出,如此数十人同时作业,一天下来直到日头偏西,捞出的铁箱约有二三百只,按每箱一千两计算,第一天就收获纹银二三十万两。而更多的箱子还沉在江底等着打捞。 华天雄很有人情,眼见天色将晚,便催促水手们上岸休息,并摆下丰盛的酒宴慰劳。这些巨鲲帮的人感动下主动提出要连夜开工,却被华天雄婉言拒绝。忙碌了大半天,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酒足饭饱后各自回房休息。 转过天来,众水手早早就起了床,饭也不吃便聚集到江边,岸上华天雄已命人备下大量好酒,为大伙下水驱寒。虽然时值夏日,但早晨的江水仍很冰冷。一切就绪,众人纷纷跳进江中,一个个争先恐后,不遗余力,打捞的进度较昨日又快了很多。 如此一连数日,到了第五天下午,江底所有的银箱俱已打捞完毕,经过开箱盘验,此番总共捞上白银两百八十万两,另有黄金三十万两。数量之巨远出众人预料! 大和尚壁峰张着大嘴,喃喃的道:“老天爷,雄霸海这厮可真是富可敌国,只凭这份家底儿,他也称得上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富翁了!” 华天雄见江底再无遗落,当即下令收工。他本想将所有银箱装上骡车,运往金陵,但由于数量过大,长途托运十分不便,最后决定将大部分金银存入附近的银号,换成银票,只将一小部分运回镖局总部。 随着一辆辆满载的骡车驶出巫山,群雄也开始分批撤离,李乐山和谭氏双雄是最后一批,见所有人都已撤走,遂开始着手炸山毁寨,巨鲲帮总舵内物资齐备,李乐山很快便弄到上百斤的炸药,命人接上引线,四下埋放,一切布置妥当,三人当即登船离去,驶出一段水程后,李乐山朝天发出一支信炮,不多时,便听远处山上轰轰巨响,举目遥望,但见火光烛天,落石如雨,滚滚的浓烟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巨鲲帮一片基业便在这浓烟烈火之中化为乌有! 就此,这场万众瞩目的武林大战正式落下了帷幕,金陵镖局联盟在华天雄与李乐山的率领下,只用了不到四个月的工夫,便将不可一世的巨鲲帮彻底击溃,一时之间,金陵镖局联盟的壮举轰动了整个武林。那段日子里,武林人士相互遇见,最多先寒暄两句,第三句就一定会谈到这场战事,提到华天雄、李乐山。就连很多寻常百姓也对他们的英雄事迹津津乐道,如数家珍,感谢他们为江湖清除了一颗毒瘤! 华天雄本非无名之辈,这一下更是如日中天,招贤馆每日门庭若市,全是慕名来投的各方豪杰。金陵镖局联盟也如虎添翼,实力之强即便是武林七大门派,亦为之侧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二章 光阴似箭,转眼两个月过去,这天李乐山来见华天雄,兄弟俩坐在一起,李乐山道:“如今大哥的名气越来越大,咱们的实力也越来越强,看来咱们第一步的计划是圆满成功了!” 华天雄摇头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贤弟有话直说,你今天过来,是不是准备开展下一步的行动了?” 李乐山点头道:“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了,届时我想以大哥的名义,广发柬贴,将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部邀至金陵,一则是相互结识一下,交个朋友;另外也将讨伐焱门的想法公布出来,听听他们的意见。” 华天雄点头道:“不错!中秋佳节正是朋友相聚的日子,只是除了七大门派之外,我们就不再邀请其他人了吗?” 李乐山道:“焱门远在南疆,征讨难度之大,绝非巨鲲帮可比,帮手自然越多越好,但除了七大门派以外,很多高人都如闲云野鹤,行踪不定,即便能够找到,恐怕也难以合作。” 华天雄道:“贤弟的意思是?” 李乐山叹道:“老实讲,讨伐焱门实在非同小可,危险自不必说,其结果更关乎整个武林之休戚,兹事体大,很多成名的人物未必愿意参与。” 华天雄点头道:“不错,别看有些人平日里满口行侠仗义,为国为民,其实还不是无利不起早,真到了为公义挺身而出时,嘿嘿,恐怕就没那么好使了。” 李乐山道:“所以以小弟之见,此番我们只邀请七大门派加盟,如今七大派虽已江河日下,不复往昔,但江湖声望犹在,尤其是少林武当这两家传统豪门,历史上曾多次号令江湖,抵御外敌,虽然他们也未必乐意趟这滩浑水,但碍于自身名门正派的清誉,料也无法拒绝,到时候李某凭三寸不烂之舌,晓以大义,不信他们会错过这次重振门楣的机会!” 华天雄一拍大腿,笑道:“照啊!正是此理!七大门派这些年来碌碌无为,若再不找个机会好好振作一番,以后武林中恐怕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份了!” 商议妥当,李乐山立刻着手修书,当晚华天雄便召集所有人,当众宣布了中秋之会,李乐山拿出拟好的七份请柬,一一分发下去,要众人立刻动身启程,为各派掌门人献上请柬。 少林历来是七派之首,地位尊崇,因此华天雄亲自前往河南嵩山;武当次之,由李乐山负责投柬,另外夏忠良去甘肃崆峒,凤凰双刀去湖北天门,谭氏双雄去巴蜀邛崃,野人熊焦猛去川中青城,最后还剩陕西华山,李乐山拿起请柬,犹豫了一阵,随后又揣进了怀中。 眼见于此,大和尚壁峰忍不住道:“李老弟,怎地大伙都有任务,唯独洒家无事可干呢?” 李乐山笑道:“大师莫急,非是李某故意冷落,原本我是想请大师父动身去华山投柬,不过为免麻烦,恐怕要重新安排一下了。” 壁峰急得一个劲摸着自己的光头,催促道:“李兄弟,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麻烦?” 李乐山道:“大师怎地忘了?上次在那武昌水寨,李某当众手刃了夏侯英明,要知道此人是华山派夏侯英杰的胞兄,这梁子非同小可,所以李某思来想去,这趟还是不邀华山派出席了!” 壁峰闻听当即摇头道:“这是什么话,写好的请柬岂有不送之理?不是原本安排洒家去华山吗?拿来!洒家这就动身!” 李乐山沉吟片刻,遂道:“要不然我与大师交换一下行程,大师去湖北武当,李某去华山送柬。” 壁峰不解道:“这是为啥?” 李乐山道:“祸是李某闯下的,有什么后果自然该由李某承担。” 旁边谭飞谭亮同时开口道:“李大侠,你击杀夏侯英明,全是为我弟兄报仇!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自然该由我俩出面,在此恳请李大侠让我二人前往华山!” 未等李乐山答话,壁峰霍然而起,接口道:“人在江湖,谁还没有几条人命在身?夏侯英明那厮居心叵测,罪有应得,即便李兄弟不出手,洒家也不会放过他,华山洒家非去不可,谁也不许和我争!” 李乐山笑道:“大师父言之有理,杀那夏侯英明李某并不后悔,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 话未说完,壁峰已不耐烦的打断道:“不要说了,再说就见外了,咱们哥们儿一起出生入死,分什么你的我的?洒家自打出了娘胎,从不晓得怕字怎么写?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说着大步上前,一把抓过那请柬揣入怀中,道:“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洒家就动身上路。” 李乐山见拗不过他,只得嘱咐道:“大师父到了华山以后,直接求见对方掌门云中岳,倘若对方提起此事,大师就如实相告,云中岳身为武林前辈,当不会为难大师,总而言之,一切小心为上。” 壁峰重重一哼,道:“他若想动手,洒家又有何惧?”说罢迈开大步径自离去。 其余众人也纷纷将请柬收好,各自回屋收拾,准备启程。 单说大和尚壁峰,一路上风尘仆仆,不一日赶到了陕西省华阴县内,西岳华山倚天拔地,四面如削,自古便有天下第一险之誉。相传昔年宋太祖曾以此山为注,与仙人希夷先生对奕,希夷先生棋胜一筹,赢下了华山,从此便长居于此。华山共有五峰,即东峰朝阳,西峰莲花,中峰玉女,南峰落雁,北峰云台。其中西峰莲花像是一整块完整的巨石,陡峭巍峨,浑然天成。壁峰看得新奇,兴之所至,一口气直登上峰顶,放眼望去,但见四周群山起伏,云霞四披,险峻处如刀劈,如斧削,如锯截,只感以衡山之秀,泰山之雄,恒山之奇,嵩山之尊,固然都引人入胜,但若说最符合武林人气概的还属这巍峨崇峻的华山,它彰显的是一种阳刚之美,就像一个来自北国的风尘豪客,卓尔不群,铁骨铮铮,令人由衷的心生敬畏。 壁峰看得赞不绝口,突然想起自己有任务在身,可不能只顾着游山赏景,当下站在峰顶循目遥望,但见远处的玉女峰上,一排排高墙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构筑其间。想来那里当是华山派所在了。 壁峰正要转山前往,忽觉一阵饥肠辘辘,这才想起自己一天还没吃东西,四下张望,只见下方隐隐有一片市镇,于是迈步下山,准备寻个酒楼,先祭一祭五脏庙再说。 刚走进镇子,便觉一阵酒香扑鼻,抬眼看去,不远处有个二层小楼,支出的竹竿上挑着一面酒旗,临风招展,旗子上书有“雁回楼”三字。酒肉和尚一见酒楼,便再也挪不动地了,当下甩开大步直往大堂里闯。 此时已过饭点,大堂内一个吃饭的也没有,堂伙正坐着无聊,见有客登门,赶忙起身相迎,一眼看到是个大和尚,堂伙心感有趣,笑嘻嘻的招呼道:“大师父登门,可是要讨酒喝?”。 壁峰把眼一瞪:“废话,不讨酒难道还讨老婆吗?”声震屋瓦,犹如巨雷。 伙计吓得直哆嗦,心想这是哪个庙跑出来的疯和尚,怎么这么凶! 壁峰拣了张空位一屁股坐下,随手点了几道菜,无不是牛舌、鹿脯、鸡腿、鲜鱼等荤腥,最后要了一坛子汾酒,伙计听他张口就要一整坛,咧着嘴道:“师父可还有朋友吗?一个人怕喝不了那么多吧!不是小的多嘴,这酒都是十年以上的,五钱银子一壶,一天客人坐满了最多也就三四坛,一去了泥封就保不住酒味了,喝不完实在有些可惜” 壁峰啪的一拍桌子,喝道:“开饭馆还怕大肚汉吗?谁要喝别人剩下的?坛子开了封,佛爷就是只喝一口也不会少你一个子!废话少说,快给洒家端上来!” 伙计一吐舌头,赶忙进后厨忙活起来,工夫不大,满满一桌子菜摆在壁峰面前,连带着凳子大小的一个酒坛子也搬了上来。 壁峰捞起坛子,伸手一推,土糊的泥封立刻摔落于地,封口一开,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壁峰哪还等得了,大嘴一张,就着坛口咚咚咚直灌起来。 堂伙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暗道:乖乖,这和尚的手劲真不得了,这要是发起脾气来,随手一巴掌过去,满口的牙全教打掉了! 壁峰一口气直灌了小半坛子下去,入口知味,连呼好酒,随后将酒坛一放,挽起袖口,他也真饿了,左手一块肉,右手一口酒,双手交替,半刻不停,吃得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他只顾低头喝酒,却未留意那边大门外走进了一个人,那人看了他一阵,又瞅了瞅他立在桌旁的那对镔铁戒刀,随后一声不响的穿堂而过,径自进了后院。 工夫不大,壁峰已将满桌酒菜打扫个盘空碗净,他吃饱喝足,拍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叫道:“店家,算账!” 后堂门帘一掀,店掌柜亲自出来,说道:“大师父,连酒带肉,总共是三两银子!” 壁峰从怀中摸出一块五两的整银,随手往桌上一放,道:“不必找了!” 掌柜的接过银子,躬身道:“谢大师父打赏!”说完却并不离开。 壁峰乜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有事?” 那掌柜的故意搭讪道:“大师父,我看您器宇不凡,绝非寻常出家人,尤其是您这一对戒刀,寒气透刃,烁烁生光,一看就非是凡铁啊!” 壁峰鼻子一哼,笑骂道:“看不出你这厮倒也识货,洒家这对戒刀乃雪花镔铁打造,可谓吹毛断发,削铁折钢,白日放光,夜晚生寒,三天不饮血就萧萧作响!” 掌柜的惊异的道:“真神器也!有道是宝刀配英雄,想必大师父一定是位名满天下的豪杰了!” 壁峰微笑道:“不敢,洒家壁峰,不过是华天雄门下一个混饭吃的食客罢了!” 掌柜的赶忙躬身施礼道:“原来是金陵镖局联盟的英雄到了,失敬失敬!” 壁峰讶道:“怎地?你们这里也知道我们镖局联盟?” 掌柜的道:“贵联盟数月前大战巨鲲帮,将对方的巫山总舵一举捣毁,此事早已风传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壁峰嘿地一声,笑道:“消息传得还真快!” 掌柜的问道:“不知大师父千里迢迢来到我们陕西,有何贵干啊?” 壁峰道:“洒家此番乃是奉我家总盟主之命,特来邀请华山派云掌门前往金陵赴会,洒家是来送请柬的!” 掌柜的恍然道:“原来如此,但不知贵联盟邀请云掌门前去,所为何事啊?” 壁峰刚要开口,忽心中一动,斜眼乜着那掌柜的道:“店家,你问这个干啥?” 那掌柜的一笑,说道:“大师父莫怪,小的实是一番好意,怕大师父白跑一趟!” 壁峰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的道:“大师父,实不相瞒,半个月前,云掌门带着几名弟子离开了华山,动身前往湖南了,此乃敝人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上。” 壁峰一惊:“什么?云中岳出门了?” 掌柜的点头道:“正是,所以方才我说,倘若大师父是专程来找云掌门的,弄不好要扑空了!” 壁峰闻听顿叫糟糕,出门时李乐山再三叮嘱要将请柬面呈云中岳本人,谁知这个节骨眼上对方竟不在家! 一时间急得壁峰抓耳挠腮,心想这样一来事情不全耽误了吗?无奈下只得向那掌柜的问道:“店家,你可知道云掌门去那湖南干什么?何时回来?” 掌柜的道:“这我倒是打听了,据说是云掌门的亲外甥女人在湖南,这些日子正赶上要出阁,所以云掌门亲自赶去捧场,估计等完事回来,至少也要两个月以后了吧。” 听到这里壁峰忽然心中一转,他性子虽鲁,人却不笨,面前这店家不过是华山脚下一个做买卖的生意人,何以对华山派的情况如此熟悉?此事莫非有诈?想到这不由得暗自警惕,冷眼打量着对方,沉声道:“店家,为何你对云掌门的行踪如此了解?” 掌柜的听壁峰语气转冷,知道已有所怀疑,当即不慌不忙的道:“大师父有所不知,这个地方名为云泉镇,镇上这些买卖差不多都是华山派的产业,包括我们这间雁回楼在内,我等不过是负责出面打理,华山派才是背后真正的东家,此番云掌门出远门,曾特意过来叮嘱了一番,所以我才知道内情。” 壁峰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一时间深感彷徨无措,倘若云中岳果真要两个月后回来,难道自己要一直等在这里吗? 掌柜的察言观色,看出其心思,主动开口道:“大师父,不如这样,您若信得过我,便将请柬放在我们店中,反正我们每天驻守于此,只要云掌门回来,必会经过这酒楼门前,见到他我立刻将贵请柬呈上,你看可好?” 壁峰抓耳挠腮,琢磨了半晌,感觉除了这样也别无他法,当下便从怀中取出请柬,递到掌柜的手里,道:“那就麻烦你了!” 掌柜的连忙双手接过,笑道:“大师父请放心,此事绝无闪失。” 壁峰道声辛苦,随后拎着戒刀步出酒楼大门,沿着来途返程而去。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他奶奶的,云中岳这厮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出门,害得洒家白白赶了这几百里路,连华山派的门槛都没踩一下。真他娘的!想到这忽步子一停,暗道:哎呀!若是别人都将请柬送到,洒家连华山派的人都没见到一个,回去实在没法交待啊!不行,无论如何洒家也要去华山一趟,管他现在是谁主事,洒家当面把请柬一呈,事情一说,就算完事大吉!对! 于是壁峰当即调头一转,沿原路重向那酒楼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三章 壁峰一路回到酒楼,刚到门前,不禁一愣,只见眼前大门紧闭,跟方才截然不同。 壁峰一愣,暗骂道:搞什么鬼!伸手上前,将店门拍得啪啪山响。 好一会儿,店门吱呀一响,那掌柜的从里面探出头,见是壁峰,脸色微微一变,遂强笑道:“大师父怎么又回来了?” 壁峰搔了搔光秃秃的脑门,道:“店家,洒家又想了想,觉得还是亲自将请柬送过去的好!” 掌柜的皱眉道:“可是眼下掌门人不在啊!” 壁峰道:“那洒家就寻个能做主的,把请柬当面一交,这样回去也能交待了!” 掌柜的微一沉吟,开口道:“大师父请稍候片刻”遂将门一关,过了一会,店门打开,掌柜的道:“大师父请里面说话!” 壁峰心中纳闷:这店家恁也古怪,直接将请柬还给我不就完事了吗! 刚一进屋,就见掌柜的咕隆一声将门掩上,壁峰立觉不对,握紧手中的戒刀,喝道:“店家,你这是何意?洒家的请柬呢?” 那掌柜的不紧不慢地道:“就在后院,大师父随我去取!”说罢径自往里间走去,壁峰心中戒备,紧跟在对方身后,二人穿堂过室,一路来到后院,刚一进院,迎头看到前方站着一名男子,只见他三十多岁年纪,一身蓝缎长衫,腰拔背挺,一团锐气。此时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一封信函,地上散落着两张撕破的信封,壁峰仔细一看,赫然正是自己请柬外面的封皮。 壁峰火往上撞,勃然道:“兀那鸟贼,你是哪一个?凭什么拆看洒家的请柬!” 那人头也不抬,淡淡地道:“这不是给华山派的请柬吗?敝人正是华山门下,为何不能看?” 壁峰一怔,道:“这是写给你家云掌门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何资格拆开来看?” 那人道:“如今云掌门不在,我便是门户主事,为何看不得?”说到这将头一抬,壁峰看得真切,只见此人双眉斜飞入鬓,二目炯炯有神,容貌颇形俊朗,也许是整日殚精竭虑,虽年不足四旬,双鬓却已现斑白。 壁峰心中一动,这张脸竟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正诧异时,只听那人说道:“我倒是想问一句,阁下一身出家人打扮,却酒肉不禁,言语粗鄙,我听说佛门素有三论、净土、天台、法相、华严、律、真言、禅等八宗,不知阁下是哪一宗?何以如此无拘无束?” 壁峰是沾火就着的性子,一时间满脸通红,大吼道:“洒家是你祖宗!”说着戒刀一擎,搂头便斩。他恼怒对方出言不敬,却也不愿闹出人命,因此这一刀声势虽猛,但也留了三分余劲。 只见那人冷笑声中闪身避过,跟着右手疾出,五指直向那戒刀抓去,壁峰忙腕子一翻,将刀刃迎向对方来掌,暗想:想空手夺刀?看洒家割下你的狗爪子来! 突然间对方掌形一变,只见他中指在拇指一扣,未等壁峰明白过来,便听“铮”地一声鸣响,被他一指弹在刀身之上。 壁峰手臂震得发麻,疾退数步,低头一瞧,戒刀竟断成了两截。一截在自己手里,另一截正插在脚旁的青砖上。 壁峰大吃一惊,这对戒刀乃雪花镔铁锻造,十多年来随他闯荡江湖,杀人无数,未曾受到半点折损,虽不敢说削铁如泥,但质地坚硬绝非寻常可比。谁知眼前这人随手一指竟将其击断,单凭指力便可看出,其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换做旁人此时早该知难而退,但壁峰生性粗野,从来只有别人让着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欺负?眼见自己心爱的兵刃被毁,顿时蛮性大发,怒吼道:“兔崽子,你想扮猪吃老虎,赔你家佛爷的刀来!”说完运足十成真力,巨掌挂风,呼一下直朝对方劈去! 那人毫不惊慌,瞅准时机长臂一探,立将壁峰的脉门扣住,跟着另一只手在他肋下一点一戳,壁峰只觉身子一软,当即瘫倒在地上。 那人微微一笑道:“大师父远道而来,怕是水土不服得了急病,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快请到后面什息一下吧!” 旁边那掌柜的过来一把将壁峰抱起,壁峰穴道受制,身不由已,就这么被他半拖半架的带进了后房。 工夫不大,掌柜的返回院中,那人问道:“你们都准备妥当了吗?” 掌柜的忙道:“大师兄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放手去干吧,记住,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门户存亡全在此一举,一切谨慎从事,万一出了岔子,只有咱们自己承担,上面是不会替咱们出头的。” 那掌柜的点点头,道:“我明白,请大师兄放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金陵的华夏镖局,那一日李乐山见众人都已上路,遂也收拾起行囊,携上请柬,踏上了赶往湖北襄阳的长途。 武当山以天柱峰为主,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素有“天下第一仙山”之誉,虽不属五岳,但历来都以“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的说法。放眼望去,但见峰岭延绵,烟云蔼蔼,林木森严,山峦幽僻,不知多少奇人异士在此地隐居修道,与俗世不相往来,其中名气最大者,当属有“内家之宗”美誉的武当一派。 武当派起于元代,乃武学奇人张三丰所创,其奉真武大帝为尊,有“非真武不足当之”的说法,而山上的真武观亦是天下闻名的道教圣地。 站在武当山下一条长长的石阶前,首先映入李乐山眼帘的是一块大青石,此石色作暗绿,高达两丈,正面磨平,上刻三个大字“解剑岩”,李乐山知道此石乃昔年张三丰所立,三丰真人作为一代宗师,一直被奉为“武圣”、“剑圣”,凡是习剑者来到武当,都要自觉的在这解剑岩前摘下佩剑,交由专人保管,这是武林中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体现了武当派区别于其它江湖门派的崇高地位。 李乐山一路拾阶而上,将到真武观门时,一名司值弟子迎了过来,躬身稽首道:“敢问施主是哪一路的朋友,光临武当不知有何贵干?” 李乐山忙拱手回礼道:“在下金陵镖局联盟李乐山,奉我家总盟主华天雄之命,特来拜谒贵派掌门金风道长,恳请一叙!” 那弟子闻言脸色一动,连声道:“原来尊驾是金陵镖局联盟的李大侠,失敬失敬,请李大侠在此稍候,容在下去里面通禀一声。”说罢转身向观内跑去,不多时回到李乐山跟前,恭声道:“掌门人已在紫霄宫候驾,李大侠远来辛苦,快请移步观内奉茶。”说着做了个肃客的手势,将身在前引路。 李乐山随着对方一路而行,但见四周崇阁巍峨、层楼高起,庄重宏伟,果非等闲寺观可比。又走了一会,遥见前方一座宏大的建筑巍然而立,黄瓦盖顶,斗拱交错,好像金銮殿一般。正中上悬一块赤金青底的大匾,匾上书有斗大的三个金字:紫霄宫。 宫门前一个老道负手而立,紫色道冠,金簪别顶,面似丹霞,花白须髯散满前胸,观其年纪至少也在六旬往上,但仙风道骨,神采飞扬,真好像画中神仙一般。 未等李乐山走近,老道已主动迎了过来,稽首含笑道:“难得!难得!李大侠虎驾光临武当,贫道金风未克远迎,还请原宥!” 闻听眼前这一位便是武当掌门金风道人,李乐山忙躬身施礼道:“在下金陵镖局联盟李乐山,参见前辈!” 金风道人笑道:“不敢,早就听说江南出了一位奇男子,谈笑间便教不可一世的巨鲲帮灰飞烟灭,替江湖铲除了一霸,令贫道好生敬仰,正憾无缘一会,不期大侠自天而降,快请里面说话!” 进入了紫霄宫,双方分宾主落座,金风道人命童子奉上香茗,二人寒暄了几句,李乐山取出怀中请柬,双手一呈,说道:“前辈,今日在下冒昧而来,乃是奉我家华总盟主之命,特来邀请前辈于中秋之日去金陵相聚。” 金风道人闻言一愣,显得很是意外,遂接过请柬,展开仔细读了一遍,随后对李乐山道:“承蒙华总盟主盛情相邀,贫道深感荣幸,只是多年来武当与贵联盟并无来往,此番突然收到请柬,倒令贫道好生困惑!” 李乐山道:“实不相瞒,此番不光是武当派,我们同时邀请了少林、华山、天门、崆峒、邛崃、青城等所有掌门人,七大门派历来是武林支柱,接着佳节之期我们想与各位见见面,彼此交个朋友。另外我方一直有个计划,届时准备与各掌门商议一番,希望获得诸位同道的支持。” 金风道人怔然道:“哦?究竟是什么事?李大侠可否透露一二?” 李乐山笑道:“道长真是急性子,非是在下故意卖关子,只因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一两句话难以说清,而且很多地方还需要征得同道的意见,不如还是等中秋那天,大家坐在一起集思广益,慢慢商议不迟。” 金风道人闻言默然良久,面作沉思,李乐山也是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待对方的答复,好一阵过后,就见金风道人缓缓开口道:“李大侠,非是贫道不识抬举,此番阁下诚意而来,按理说贫道绝无拒绝之理,不过唉恐怕难以从命啊!” 李乐山一怔,问道:“这是何故?道长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金风道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李大侠,这里没有外人,贫道便坦诚相告了,自从永乐帝登基以来,朝廷严令禁武,更大肆推行瓜蔓抄,我们这些武林门派整日风声鹤唳,如坐针毡,金陵乃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抛开那些东厂番子不说,更有无数的御林军、锦衣卫。不怕阁下笑话,对我们江湖人来讲,金陵城就如同禁地一般,避之尚恐不及,哪还能主动前去自找苦头呢?” 李乐山闻言登时恍然,知道对方并非危言耸听,大明朝建朝以来,每逢遇到国库空虚、粮食不足的问题,便动用“瓜蔓抄”等手段;动辄抄个一两千家,充实库存;杀个三两万人,减少粮食耗损,对于皇帝来讲,这是化解矛盾最有效的办法。而其中受害最深者,便属这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士了。 说了半天,这瓜蔓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怎地这么厉害?简单来说,那是一种比诛九族更加过分的屠戮镇压,假若有人因罪下了诏狱,一旦熬不住酷刑,屈打成招被定性为谋反,不但自己的宗族将受到株连,就连和他同住一村,每天早上卖馒头给他的老张,也免不了被抓去砍头。总之只要村子里一个人犯了事,全村都会受到牵连!靖难之役以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了许多荒无人烟的空村,全都是因瓜蔓抄这个制度所致。 这瓜蔓抄最初由太祖朱元璋所创,具体执行的就是锦衣卫,原本锦衣卫的职责是维护皇城安全,而朱元璋却用来侦伺王公大臣的言行。据说有一回老臣宋濂在家中宴客,隔天朱元璋问他:“昨晚请谁吃饭?吃了些什么菜?”宋濂一一据实禀报,朱元璋谓曰:“宋卿诚厚,从不欺我!”显得对其表现很是满意。而锦衣卫埋伏侦查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后来朱元璋到了晚年,可能也觉得自己一生杀伐过重,遂废除了锦衣卫,并将诏狱所有刑具拿出来焚毁,天下总算太平了几年,而到了朱棣上台后,因其帝位得来不正,恐遭天下悠悠之口,不但恢复了锦衣卫制度,更将其扩编,权力也大得惊人,锦衣卫拿人,不须证据、不用审判,先将人抓了再说,一旦下了诏狱,生还者万里无一。由此一来,不但锦衣卫重获新生,连那瓜蔓抄也死灰复燃了。 金风道人作为武当掌门,功力精深,自不会忌惮那些朝廷的鹰犬,但他身为一派之主,一言一行都关乎千百门人弟子的荣辱存亡,也难怪要畏手畏脚,顾虑重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四章 说到最后,金风道人苦笑道:“李大侠,我们与你们镖局联盟不同,你们镖局都是在官府登录备案的,身份合法,又扎根金陵,人熟地熟,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能比的。” 一时间李乐山深感无言,诚如对方所言,七大门派每一家都大有来头,这些掌门人又都自持身份,出门少不了带上亲信弟子陪同,倘按每家十人来算,便是一支近百人的队伍,这样一群江湖人公然入京,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而七大门派又大多是些眼高于顶,桀骜不驯之徒,一旦双方发生摩擦,出了岔子,闹将开来,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李乐山不禁眉头皱紧,深深感到自己毕竟还是年轻,很多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金风道人见他怔在那里若有所思,沉吟道:“李大侠,老道痴长你几岁,托大叫你声老弟吧,如果老弟信得过贫道,便请将贵联盟的计划同贫道略述一二,若有需要我武当出力的地方,本着同属武林一脉,我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李乐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遂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坦言相告了,前辈立足武林多年,想必一定听过焱门这个名字吧!” 金风道人闻言一愣,遂道:“当然,老弟提它作甚?” 李乐山道:“道长明鉴,近十余年来,有关焱门的传闻喧嚣尘上,屡见不鲜,虽未见其有何罪大恶极之径,但其行踪诡秘,难以捉摸,绝非光明磊落之辈,我们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决定由敝联盟出面,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个对策,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准备与那焱门碰一碰,无论如何也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将真相公之于众。” 金风道人闻言脸色一变,失声道:“你说什么?你们要对付焱门?”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此事我们已经过深思熟虑,不过行动前还是要听听七大门派的意见,若有意与我方一同出击的,我们欢迎之至!” 金风道人一言不发,神色凝重,两只眼睛不住转动,最后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大厅中踱来踱去,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李乐山心感诧异,他明白此事关系重大,乍一提出来,任谁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金风身为武当掌门,如此夸张的反应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就听金风道人开口道:“敢问阁下,攻打焱门的主意最先是何人提出的?” 李乐山见他刚还称呼自己老弟,转眼便以阁下相称,语气明显冷淡了很多,不禁又是一愣,答道:“不才正是在下的主意!” 金风道人眼含深意的望着他,缓缓点头道:“很好,很好,年轻人敢想敢干,锐气逼人,这是应当鼓励的,不过贫道不解的是,究竟那焱门做了何事,得罪了阁下?” 李乐山摇首道:“并无得罪我什么!” 金风道人咦的一声,道:“既然如此,那阁下为何会有大动干戈之念呢?” 李乐山道:“正所谓居安思危,李某行事一向喜欢主动出击,临渴掘井不是在下的风格!那焱门扰我中原武林已久,阴魂不散,若不尽早将其剪除,放任其发展下去,将来恐怕会酿出大祸!” “什么大祸?” 见对方一再追问,李乐山只得耐下心来,将郑和失宝一案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直听得金风道人瞠目结舌,讷口无言,最后李乐山道:“由于我们中原武林的纵容,使得那焱门这些年愈形张狂,现如今竟开始图谋国宝,冒犯皇威,眼下朝廷尚未采取行动,万一哪天神威天降,中原武林必将遭受一场血雨腥风,因此李某决定赶在朝廷之前抢先将焱门铲除,追回失落的国宝,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也可为中原武林消弭一场大劫!” 金风道人听完后双眉紧锁,沉吟道:“这么大的事,贫道为何从未有所耳闻?” 李乐山苦笑道:“此事有辱皇威,朝廷早已严令封锁消息。外人自然无从知晓。” 金风道人道:“既然如此,那么阁下是如何得知的呢?” 李乐山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令虽严却难掩悠悠之口,在下有朋友在军中任职,出事那天正在现场,后来偷偷转告李某的。” 金风道人面露疑色的望着李乐山,道:“阁下的门路可真广啊!” 李乐山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李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交友广泛,上至皇族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有能说上话的朋友。” 金风道人道:“此事听来实在匪夷所思,不知阁下可有什么凭据吗?” 李乐山一怔,道:“凭据?” 金风道人道:“当然,无凭无据,你教贫道如何相信?” 李乐山笑容一凝,说道:“原来道长信不过李某!” 金风道人叹口气道:“贫道很想相信李大侠的话,但正所谓师出有名,贵联盟若真有意讨伐焱门,至少要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李乐山正色道:“李某自知资历尚浅,难以服众,但焱门屡犯我中原武林却是不争的事实,倘若不尽早采取行动,将来的后果恐怕难以收拾,李某并无争名之心,全为了武林的安宁,讨伐焱门追回失落的国宝,不光是给朝廷一个交代,同时也为我们中原武林争一口气!”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只见金风道人缓缓的道:“阁下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七大门派一直未对那焱门采取行动,阁下不觉得奇怪吗?” 李乐山道:“这正是在下不解之处,还望道长明教!” 金风道人叹口气道:“诚如阁下所言,那焱门确实很嚣张,包括武当在内,七大派或多或少都受过其侵扰,之所以一直忍气吞声,非是我等怕事,而是限于种种原因,实在有心无力啊!” 李乐山不解的道:“道长能说得清楚一些吗?” 金风道人道:“那焱门并非出自中原,而是一个来自南疆的神秘组织,但其行踪飘忽,神出鬼没,七大门派明察暗访多年,一直无法探明其真正的巢穴,只知道大概在云南的苗疆一带,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今敌暗我明,我们连对手的方位都不清楚,这仗如何去打?” 李乐山道:“既然已经知道对方藏身于苗疆,那么为何不去仔细寻找?苗疆虽大,但也并非无边无沿” 金风道人苦笑道:“阁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若真遣大队人马排查,经年累月下来,确无不获之理,只是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一者,由于近年来朝廷的镇压,各大门派已日渐衰微,如今习武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我们人手财力两方面都不宽裕,实在折腾不起;二者,那苗疆地广人稀,汉人少夷人多,很多当地的土著民智未开,根本无法与之交流,而且那里的环境也与中原不同,或丛林密布,或大沼深泽,有的地方广达几百里渺无人迹,许多毒蛇猛兽根本前所未见。更可怕的是一些密林中落叶常年堆积,雨淋日晒,霉烂变质,幻成五色云气,袅袅氤氲,即所谓的毒瘴之气,此物毒性极强,中者立毙,连当地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我们这些外人就更不敢踏足了。” 李乐山沉吟片刻,遂道:“照此说来,只能眼睁睁的看那焱门胡作非为,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金风道人长叹一声道:“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李乐山道:“方才听前辈所言,确实困难不小,不过正所谓事在人为,只要下定决心,这世上绝无不可能之事,老实讲,在下对伐焱之举已经筹划了多年,方才前辈所说的那些困难,在李某眼中却不足为虑,只要有中原各大门派的支持,李某有信心将那焱门的秘密彻底揭开,至于资金方面,自有金陵镖局联盟承担,这一点前辈无须多虑。” 金风道人显得很不耐烦,不住摇首道:“不可不可,李大侠,听贫道一句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此念的好!” 李乐山愕然道:“为什么?” 金风道人眉头皱起,说道:“这些年来,武林中不断有人声称发现了焱门的踪迹,最后都被证明是无稽之谈,根本是哗众取宠”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讲,就算你们真的发现了焱门的方位,就一定能击败对方吗?要知道焱门的恐怖绝非巨鲲帮可比,小心最后落个埋骨他乡,有家难回的下场!” 李乐山望着金风道人,说道:“前辈,你何故这么反对我们讨伐焱门呢?” 金风道人急道:“我是为你们好!劝你们不要无事生非,自取灭亡!” 李乐山正色道:“这绝不是无事生非,方才在下已然明言,若继续放任那焱门不管,迟早要为武林招来灭顶之灾,伐焱之举完全是为了我们自己!” 蓦地金风道人勃然而起,大喝道:“胡扯!” 李乐山登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仔细想去,自己并未有什么过分的言语,一时间怔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金风道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冷静了一下,遂道:“李大侠,阁下心怀公义,舍己为人,贫道十分佩服,但我们武当乃全真门下,理当在山上专心修道,对这些江湖纷争实无兴趣,还望阁下勿怪!” 李乐山沉默半晌,开口道:“道长安守出家人的本分,与世无争,李某又岂能勉强,只是这样一来,道长就不怕辜负了三丰真人的训诲吗?” “咦?”金风道人闻言大愕,没想到李乐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只觉啼笑皆非,点头道:“有意思,敢问三丰祖师有何训诲?贫道老迈年高,脑子不很清楚,还望李大侠赐教!” 李乐山道:“当初三丰真人将贵派命名为‘武当’,敢问是何用意?” “这”金风道人一时竟无以为答,嗫嚅半晌,最后只得惭声道:“贫道愚鲁,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李大侠若有指教,贫道洗耳恭听!” 李乐山肃然道:“武者,止戈也!当者,果敢也!所谓武当,意旨学武之人须当挺身而出,敢作敢为,三丰真人以此为立派之本,就是告诫门人既要有拔剑出鞘的勇气,亦要有承揽大任的担当,这一点,道长是否做到了呢?” 这番话言之凿凿,铿锵有力,直说得金风道人冷汗淋漓,羞愧满面。有心反驳,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殿外忽有人高声道:“道长,既然李大侠说有法子对付焱门,何不让人家详细的讲一讲,若真的言之在理,此事说不定大有可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五章 李乐山矍然而起,发现殿门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三名男子,服侍各不相同,显然皆非武当门人。李乐山留神观瞧,只见三人步履凝重,起落无声,光从步态就能看出修为绝非泛泛。 李乐山暗自警惕,很明显这三人早已到此,方才一直在门外偷听殿内的谈话。 见李乐山神色有异,金风道人轻咳一声,开口道:“李大侠不要误会,这三位都是贫道的老友,昨日刚好结伴而来,闻听阁下光临武当,说什么也要过来见个面,来,我给你引荐一下。” 首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戴文士巾,长衫布履,眉目和善,好像个私塾先生一般,方才开口说话的正是此人,金风道人一介绍,竟是湖北天门剑派的掌门人司徒轩。 李乐山暗吃一惊,连忙上前行礼,司徒轩倒也客气,一边含笑还礼,一边说道:“我等未经许可,擅自旁听二位交谈,失礼之处,还望李大侠原宥!” 李乐山笑道:“岂敢,此事本就与阁下有关,这样一来,李某倒省了不少麻烦。” 话刚出口,旁边忽传来一声冷哼,李乐山循声望去,见是个全真道人,此人留着一部山羊胡,两腮无肉,骨瘦如柴,浑身上下似不足百斤,但二目如电,炯炯放光。金风道人介绍说这一位是四川青城山青松观观主青灵子,李乐山知道青灵子正是青城派的掌门人,连忙躬身行礼,哪知青灵子毫无表示,只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态度甚是倨傲。 李乐山微觉尴尬,这时最后那个高瘦的汉子主动过来,双手一抱拳,道:“李大侠请了,久闻阁下大名,在下骆北峰,忝任邛崃派掌门人。” 李乐山又是一愣,眼见此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居然是邛崃一派之主,这么年轻的掌门人在武林中实不多见。 了解情况后,李乐山愈发疑惑了,想不到竟会在此地遇见这么多大人物,这些掌门人聚在武当究竟所为何事?微一沉吟,遂即醒悟过来,天门、青城、邛崃三家均在川鄂一带,路程上都与武当相距不远,想来是接到了请柬后拿不定主意,遂一齐来武当找金风道长共商对策!七大门派历来声息相通,一致行动,这倒也不足为奇了。 寒暄完毕,众人一一落座,天门剑派的司徒轩首先开口道:“方才李大侠说有法子摸清那焱门的情况?是这样么?” 李乐山点头一笑,道:“司徒掌门的耳朵很灵!” 司徒轩微感尴尬,赧笑道:“究竟是何办法?可方便跟我等说一说吗?” 李乐山笑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件事毫无秘密可言,说来也简单至极,每个人都想得出来。” 众掌门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均露出不解的神情。 就听李乐山道:“李某以为,焱门之所以令人莫测高深,无非是凭借其独特的地理优势,让所有人望而却步,无从下手,诚如金风道长所言,南疆很多地方毒瘴弥漫,中原的人根本受不了。但如果我们能拉拢一位地头蛇,说服其为我所用,出面彻查焱门,那么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达到目的了。” 司徒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道:“阁下的想法不错,但此事谈何容易,据我所知,云南武林中最有实力的就是点苍派了,但对方与中原武林素无来往,即使有交情,人家也犯不上去捅焱门这个马蜂窝!” 李乐山笑道:“点苍派确实不行,他们也惹不起焱门,李某以为我们的眼界应该扩大一些,不要只着眼于武林中人。” 几个掌门人面面相觑,骆北峰开口道:“李大侠的意思是?” 李乐山道:“诸位不妨想一想,在云南什么人说了算?” 众人闻言一阵错愕,随后几乎异口同声的道:“沐王府!” 李乐山笑道:“正是!沐家是众所周知的云南王,李某早已想好,届时只要请得沐王府出面,何愁对付不了区区一个焱门?” 此言一出,几个掌门人同时一震,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李乐山看在眼里微觉诧异,开口问道:“诸位以为在下这个主意如何?” 司徒轩摇头道:“沐王爷是敕封的一等公,手绾虎符的当朝权贵!岂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巴结得上的?阁下想法虽好,但恐怕有些不切实际啊!” 李乐山道:“这件事全在敝联盟身上,不劳诸位操心,只要我们能够齐心协力,再加上沐王府的协助,相信一定能将那焱门调查个水落石出!” 司徒轩欲辩无词,只一个劲摇头道:“不妥不妥。”究竟哪里不妥也说不出来。 这种态度使得李乐山大感厌烦,只觉这些人实在冥顽不灵,难以理喻,这时忽听旁边青灵子一声冷笑,道:“简直是胡闹!你们将七大派召集在一起,就是要陪你们干这等自找苦吃的蠢事吗?” 李乐山脸色一变,当即道:“道长何出此言?” 风灵子哼道:“明白告诉你!焱门有何阴谋,贫道根本不关心,你们要当英雄我不管,但休想让青城派的弟子陪尔等去云南送死!” 李乐山沉声道:“道长此言不妥,李某绝非要逞英雄,只是不愿意看着那焱门继续胡作非为,之所以同诸位商量,不过是借七大派的旗号,以壮声威,仅此而已,绝不敢令贵门人去冲锋陷阵,流血牺牲,”顿了顿,又道:“不过若真有人愿意与我们并肩作战,敝联盟自然感激不尽,我们华总盟主的意思是,愿随我等同赴云南者,每人酬纹银五千两,万一不幸受伤甚至阵亡,视程度轻重,酬金加倍!”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是一声轻呼,要知道当时一名七品县令的月俸也不过才区区十二两银子而已,五千两纹银对于这些江湖人来说,实在是一笔巨款了。饶是这些掌门人平日自持清高,视钱财如粪土,此时亦不免怦然心动,毕竟武功再高也得吃饭,面对这等重金,岂有无动于衷之理? 青灵子咬了咬牙,冷笑道:“格老子,五千两银子就想让我们为尔等卖命吗?我出一万两银子,让你给我当只狗,你干不干?” 李乐山也真可以,听到这话居然也不动怒,摇头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道长何必出口伤人?据说贵派创立以来,至今已有百年之久,昔日同时期的门派几乎都已衰败消亡,唯独青城能够风雨飘摇,屹立不倒,看来果然深谙生存之道。” 此言明褒暗贬,大含讽意,青灵子哪有听不出之理?当即拍案而起道:“姓李的,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当我们青城派是懦弱怕事吗?听说你们镖局联盟最近威风得可以,连巨鲲帮都被你们一手端掉了,江湖上无人敢犯尔等虎威!来来来,咱俩人这就去外面比划比划,看看青城派的人敢不敢招惹你们!” 他这一发作,身为主人的金风道人赶忙劝道:“道兄,李大侠远来是客,有什么事大家好好商量,何必激动!” 金风道人毕竟德高望重,他一开口,青灵子也不便太过造次,强压着一腔怒火愤愤归座。 司徒轩沉吟道:“李大侠,我知道贵联盟如今方兴未艾,正在大展拳脚之时,但敝人劝阁下一句,焱门绝非你们所知道的那么简单,此事牵扯极深,一旦与之开战,后果绝非你们所能承受的。 李乐山道:“怎么?这焱门还有什么更深的背景么?” 司徒轩顿了顿,说道:“七大门派与焱门周旋了这么多年,尚未占到半点上风,凭你们区区一伙镖师就想击败焱门,未免也有点自不量力了吧!” 李乐山闻言顿感不悦,冷冷地道:“司徒掌门的好意李某心领了,不过事在人为,有些事情不去试试很难下结论!” 司徒轩双眉一皱,说道:“阁下还真是顽固,焱门的恐怖,没有人比我们七大门派更清楚,别看你们击败了巨鲲帮,但在焱门面前,凭你们这点实力可以说是不堪一击,敝人奉劝阁下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贵联盟的前途,你们最好打消此念,息事宁人,不要主动去招惹灾祸。” 他这么一说,也等于表明了态度,李乐山知道再难谈下去,只得将目光转向骆北峰,想听听他的意见。 骆北峰知道自己也必须表态了,当下起身道:“李大侠,阁下心怀大义,以武林安危为己任,这份公德之心令骆某好生敬佩,只是敝派虽忝列七大门派,但近年来人才凋零,自顾尚恐不足,伐焱之举有我们不多,无我们不少,因此敝派就不去添麻烦了。” 未等李乐山答话,突听殿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高声道:“哥哥,你说什么!” 众人齐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子飞快奔进殿门,骆北峰当即双眉一皱,嗔怪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外面老老实实的等着吗?” 李乐山见状赶忙起身,道:“这位是” 骆北峰忙开口道:“李大侠见笑了,这位是舍妹骆瑛,此番跟骆某一起来到武当山,本来让她在外面自己玩,谁知她却闯了进来,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李乐山见骆瑛年纪似不足二十,一对大眼亮如点漆,睫毛又黑又长,左右脸颊各有一处酒窝,看上去很是机灵俏皮,一时间颇感有趣,开口道:“原来是令妹,失敬失敬,没想到竟这样年轻!” 骆北峰尴尬的一笑,道:“舍妹小我十多岁,从小骄纵惯了,言行无状,失礼处还望李大侠多加担待!” 骆瑛闻言秀眉一蹙,撅着嘴道:“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有那么不堪吗?” 骆北峰把脸一板,道:“我们这里正商量要紧的事,在场的都是各派掌门人,你闯进来算怎么回事?快到外面自己玩去!” 骆瑛哪里肯听,当即回怼道:“我今年都十九岁了,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的?偏就是你,总把人家当小孩子看待!” 骆北峰显然对这小妹子没什么办法,一面尴尬的望着众人一面说道:“这里谈的都是门派大事,你听得懂吗?” 骆瑛俏脸一端,正色道:“哥哥,我刚才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同意去云南讨伐焱门呢?” 骆北峰脸色变了变,开口训斥道:“你懂什么?那焱门神秘莫测,无影无踪,这么多年根本无人能制,更何况对方远在南疆,贸然出击的话很可能会一败涂地,如今邛崃派门人已不足百,我不能让门派的香火断送在我的手上!这个险我绝不能冒!” 骆瑛大声道:“哥哥,你根本是强词夺理,你说的这些,方才人家李大侠早已解释过了,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呢?这些年我们邛崃派毫无表现,碌碌无为,在武林中越来越不受重视,若再不振作一番,恐怕就要被剔除七大门派的行列了,若真那样的话,还不如趁早将门户解散,关门大吉的好!” 一席话说得骆北峰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指着骆瑛连声道:“你你还敢胡说?” 骆瑛道:“哥哥,我知道你绝非懦弱怕事之人,听妹子一句劝,讨伐焱门乃是武林中惊天动地的壮举,千载难逢,我们万不可错过机会啊!” “闭嘴!”骆北峰气急之下突然扬手挥起,“啪”的打了骆瑛一记耳光! 骆瑛一下子懵在那里,记忆中哥哥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况且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间又羞又气,心中委屈至极,“哇”的一声双手掩面,直向殿外奔去。 骆北峰站在那里尴尬至极,转头对金风道人道:“舍妹无状,道长勿怪!” 金风道人知道他心中挂念着骆瑛,连忙道:“令妹毕竟年轻,骆掌门不要太过苛责,快去看看,莫要发生什么意外!” 此时骆北峰心中早已后悔不迭,知道自己这妹子骄纵惯了,深恐她一时想不开发生什么不测,当即朝众人拱了拱手,朝着骆瑛的方向追了出去,自始至终再没向李乐山望过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六章 望着骆北峰远去的背影,金风道人摇了摇头,对李乐山道:“无量寿佛,李大侠、阁下远道而来,多有辛苦,若不嫌敝观饭菜粗淡” 李乐山连忙道:“不敢劳烦!” 金风道人叹了口气,喟然道:“阁下铁肩担大义,贫道好生敬仰,但伐焱之举毕竟非同小可,免不了要刀兵相见,血流成河,武当虽属武林一脉,毕竟是方外之身,对这等大动干戈之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李乐山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司徒轩略一沉吟,开口道:“李大侠,这里容敝人多说一句,七大门派历来互通声气,进退一致,虽然眼下少林华山崆峒这三家不在场,但我可以保证,他们也不绝会同意你们的做法,还望贵联盟三思而后行!” 听到这里,李乐山缓缓起身,目光从几个掌门人的脸上逐一掠过,朗声道:“既然诸位已表明了立场,李某亦无话可说,今日何幸,得见各大掌门的尊颜,他日江湖重逢,再当把酒言欢!李某就此别过!”说罢向金风道人、司徒轩、青灵子一一拜别,随后袍袖一拂,大步向观门外走去。 金风道人在后面叫道:“李大侠!” 李乐山止步道:“道长还有赐教?” 金风道人顿了顿,道:“你们仍然要去云南么?” 李乐山想了想,遂道:“此事还要等回去与总盟主商议之后再做决定,”顿了顿,续道:“不过依我那位义兄的性子,断不会苟安现状而养虎为患的。言尽于此,在下告辞了!” 李乐山怀着一腔的愤懑与不解,离开真武观,踏上了返回金陵的归程,此番他算是真正领教到这些名门大派的傲慢与偏见,他满怀豪情而来,然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虽然也知道兹事体大,实施起来困难重重。但对方如此众口一词,态度之坚决,实令李乐山大惑不解,尤其是最后天门剑派司徒轩的那句话:“少林华山崆峒三家也绝不会同意你们的做法!”已然将路完全堵死,再无任何商量的余地。 按理说,这些年焱门屡犯中原,主要就是针对七大门派,对于七大派来说,伐焱本该是人心所向,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李乐山隐隐感到事情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对于焱门,七大门派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愿外人插手其间! 一路无话,转眼回到金陵,此时各路信使俱已归来。大伙坐在一起,李乐山将自己在武当的经历一说,众人一片哗然,华天雄冷笑道:“好一帮名门正派,平日里大言不惭,一派侠义可风,原来竟是说大话使小钱,遇到事个个避之不及,只考虑自家的私利,对武林公义不管不顾,真是令人齿冷!” 李乐山叹道:“我也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不可理喻,唉不提也罢,不知大哥去少林怎么样?” 华天雄哼道:“还能怎么样?我见到了少林的方丈圆真,老和尚圆滑的紧,一再追问我聚会的缘由,愚兄只得将伐炎的主张向其阐明。那圆真听完后一个劲的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实在避不开了,说什么出家人当专心礼佛,不便介入这些武林争端,他奶奶的,少林这帮秃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分守己了?” 李乐山道:“看来少林多半也不会参与了,如今只剩下崆峒与华山两派了咦?怎地不见壁峰大师?他还没有回来吗?” 他这一说,众人这才想起大和尚壁峰一直没有露面,李乐山一盘算,陕西距金陵路程虽然不近,但算下来壁峰也早该回来,一时间众人面面相顾,隐隐中都有一种不祥之感。 转眼又过数日,壁峰仍未归来,这天大伙正聚在招贤馆内闲谈,忽然总管黄元泰来报,说大门外来了个小孩,口口声声要面见李乐山。 李乐山很是意外,遂吩咐将人带进来,工夫不大,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模样分明就是个小叫花子,只见他肩上挎着个黄布包袱,怯生生的站在众人面前,问道:“哪位是李乐山李大侠?” 李乐山应道:“我就是李乐山,敢问小哥儿找我何事” 小孩将那黄布包袱解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木匣,往李乐山面前一呈,说道:“外面有位大爷要我把这个匣子交给李大侠。” 李乐山一愣,将匣子接过来,未等发问,那孩子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木匣中盛有何物,李乐山端匣在手,感觉甚是沉重,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野人熊焦猛性子最急,见状大步过来,道:“李兄弟,愣着干啥?快打开看看啊!”说着就要伸手开匣。 李乐山忙喝止道:“不可!小心有机关!” 焦猛吓得一吐舌头,忙把手缩了回去。 李乐山微一沉吟,遂叫人从内宅女眷处取来一轴缝衣线,将线头系在那匣盖的铜环上,走至一僻静的角落里,那里有一株合抱粗的柳树,李乐山将木匣在树后放好,随后一边走一边转动线轴,直抻出二十丈之远,见远处众人均做好了准备,李乐山抬手将线一拉,就听柳树后遥遥传来吧嗒一声轻响,匣盖翻开,众人屛声注视,直等了半炷香的工夫,未见任何异状。大伙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围拢上前,焦猛过去从树后捧出木匣,此时匣盖已开,大伙定睛一看,不禁“啊”的一声,全部震惊当场。 只见那木匣里棉花铺底,棉上赫然摆着一颗首级,环眼圆睁,面露愤色,正是迟迟未归的大和尚壁峰。 眼见此景,李乐山只觉脑海轰地一声,整个人险些瘫在地上,壁峰是他派去华山投柬,谁成想竟遭遇到如此惨祸,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李乐山心如刀割,当即强稳心神,将那木匣恭恭敬敬地放置在身前,伏地叩拜。 在场很多人都与壁峰相交多年,知他人虽粗犷,但至情至性,豪气干云,想到前些日子大家还在一起喝酒谈天,嬉笑怒骂,转眼便人鬼殊途,一时间均心感凄然,一一上前躬身跪拜,叩头告别,其中野人熊焦猛与壁峰关系最好,眼见好友首级在前,激动得捶胸恸哭,几度昏厥。那边关小兰与韩玉莺亦是掩面而泣。整个招贤馆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最后还是华天雄站出来,安抚众人道:“逝者已矣,还请大家节哀,壁峰大师在天有灵,当保佑我等尽快查出凶手,以慰英魂!” 一语甫毕,全场立时群情激愤,人人摩拳擦掌,发誓要让凶手血债血偿。华天雄唤来两名手下,命他们立刻去后院收拾出一间闲房,暂作灵堂,俩人捧着盛有壁峰首级的木匣,喏喏而去。 这边群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商量起来。首先想的便是究竟何人下此毒手? 野人熊焦猛开口道:“还用说吗?除了华山派那帮杀胚还能有谁?咱们大伙这便动身前往华山,为壁峰大师报仇!” 李乐山道:“焦兄你凭何断定是华山派所为呢?” 焦猛一怔,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那夏侯英明” 李乐山摇首道:“那只是咱们的推测,根本无法证实,况且那夏侯英明并非是华山派门人,对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焦猛急得直跺脚,焦躁道:“现在人都死了,哪还顾得上这些个条条框框?咱们一起杀上门去,见一个宰一个,那些王八蛋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总之壁峰大师绝不能白死,一定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李乐山正色道:“焦兄你岂能如此意气行事?要说报仇心切,李某绝不逊你半分,但这件事必须谨慎而行,我们征讨巨鲲帮,死了多少弟兄,流了多少血,才换来如今的一点名望,倘若不由分说的乱杀一气,又同巨鲲帮何异?但教李某一口气在,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声色俱厉,焦猛心中惴然,咬着牙站在那里,不敢再说一句。 华天雄见状过来安慰道:“焦兄莫急,壁峰大师的朋友非是你一个,报仇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但华山派毕竟是名门正派,在江湖上素有清誉,若与其公然开战的话,我们就一定要师出有名,不过华某可以表个态,只要能确定此事乃华山派所为,金陵镖局联盟即便拼着与七大门派为敌,也要为壁峰大师讨还个公道!” 焦猛听得热血上涌,抬起头看着华天雄,正要开口,就在这时,蓦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似乎整座招贤馆都为之一颤,跟着滚滚浓烟从后院腾起,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有些功力浅薄的当场就翻倒在地上。连华天雄都骇得心惊肉跳,魂不附体,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七章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李乐山,身形一晃,抢先奔向后院,其他人也赶忙紧随而去。 等来到后院一看,可了不得,只见浓烟滚滚,尘土飞扬,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好半天尘烟稍定,众人凝神细观,只见一间瓦房已完全崩塌,化成一片焦土,瓦砾中赫然现出两具尸首,说是尸首实在勉强,已成焦糊糊的一团烂肉,景象之惨,令人无法直视。 饶是在场这些人平时惯见死伤,此刻也不禁悚然变色,僵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远处的烟尘中慢慢现出个人影,正伏在地上抖如筛糠,李乐山迈步走近,先是闻到一股恶臭,想是那人已吓得失了禁,屎尿齐出,仔细一辨认,发现竟是金刚腿张彪,李乐山当即问道:“张彪,出了什么事?” 张彪哆哆嗦嗦的抬起头,双目无神,嘴唇颤抖,听不出在说些什么。看样子已经神智不清,整个人失心疯了。 华天雄见状二话不说,抬手“啪”地就是一记耳光,这一掌打得极有分寸,力度刚好,登时将张彪打醒过来,一眼认出面前的华天雄,当即哭叫道:“总盟主,快救命啊!” 华天雄大喝道:“你给我镇定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彪略微定了定神,开口道:“方才小的正打这边经过,听到一间屋子里有人谈话,声音好像是小吴与赵二哥,说什么首级如何如何,小的一惊非小,不知出了什么事,便想听个明白,刚挨到门前就听里面赵二哥“咦”的一声,小的透过门缝往里一看,就见赵二哥正将一颗人头从一木匣中端出来,而人头下方却有根线与匣底相连,小的吓得不轻,正打算去叫人,结果没走两步,突然屋子里好像炸开一道闪电,整个人都被一股热浪掀了起来,然后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华天雄一言不发,转头看向李乐山,就见李乐山脸色惨白,咬着牙道:“好啊!这是打算斩草除根!我们此番侥幸得活,真乃老天开眼了!” 见很多人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李乐山只得解释道:“那木匣中不止有壁峰的首级,更安有炸药,对方料到我等不会冒然打开匣盖,所以将炸药安置在匣底,用引线与首级相连,打开匣盖并不会看出异状,但若就此放松警惕,搬动首级,便会牵动引线,引爆炸药。看这炸药的威力,二十丈内恐无人能够幸免,我们这条命纯属是捡来的!” 金刚腿张彪这才明白,方才自己是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儿,现在还能站着说话,完全是靠门板的阻隔才保住一命。想到对方处心积虑,做出如此歹毒的安排,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 华天雄望着眼前这一片疮痍,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恨声道:“此仇不报,我华天雄誓不为人!” 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李乐山,李乐山深知眼下众怒难平,再不能犹豫,微一沉吟,遂对华天雄道:“大哥,既然如此,兄弟便请命前往华山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倘若真是那夏侯英杰所为” 话未说完,华天雄伸手打断道:“兄弟,别说了,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今天大家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所有人跟着华某一道兵发华山!” 李乐山急道:“万万不可!大哥你冷静些,华山派乃传统名门,在武林中素有清誉,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能做出如此恶毒的行径,若我等贸然与之开战,必会广招非议,将自身陷于极为被动的境地。” 华天雄顿足道:“兄弟,你说的这些我懂,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华天雄这辈子还未受过这样的欺负!” 李乐山道:“大哥,你若信得过小弟,就给我派上几个人手,先一步前往华山,详细查访,等到我们证据在握时,不怕华山派会为包庇一两个恶徒而置百年声誉而不顾!” 华天雄长叹一声道:“兄弟,只要你开口,愚兄无所不依,但是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李乐山道:“大哥什么也不用做,就坐镇金陵,这里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大哥处理,况且现在已离中秋不远,若万一有客人应邀而来,我们做东道的岂有不在之理?至于眼下这件事,便全权交给小弟好了!” 华天雄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李乐山所言在理,兼之他对李乐山充分信任,知道他察察为明,足智多谋,无论什么难题在他面前都可迎刃而解。当下只得把脚一跺,恨恨地道:“也罢!能者多劳,此事就拜托给贤弟了,不过愚兄有言在先,一旦查明了真凶,贤弟绝不能手软,此獠不但害死了壁峰大师,更准备将我们所有人置于死地,所作所为天理难容,纵百死亦难辞其咎,兄弟你尽管放手去干,闯下多大的祸全在愚兄一人身上!” 李乐山点头道:“有大哥这句话小弟便放心了!”随后目光在全场一扫,开口道:“哪位兄弟愿随李某一同前往华山?”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全站了出来,争相请战,唯独凤凰双刀夫妇,因早年出身于华山派,心有顾虑,故未予表态。而李乐山偏偏将目光对准这夫妇二人,说道:“李某斗胆,想劳兄嫂辛苦一趟,助小弟一臂之力,不知贤伉俪可肯否?” 凤凰双刀心中犹豫,但此时此景哪还容他俩推却?无奈下只得答应道:“愚夫妇但凭李兄弟吩咐!”。 野人熊焦猛见状,立时抗声道:“李兄弟,你怎么只叫他夫妇二人不叫咱家呢?莫非你嫌弃咱家本事不济,看不起人不成!”他性子鲁直,一句话说得李乐山颇感尴尬,只得道:“焦兄说笑了!焦兄有心臂助,李某求之尚且不得,岂有不愿之理?那就多多借重了!” 旁边韩玉莺叫道:“我也去!” 李乐山刚要开口,韩玉莺立刻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去,你查你的,我查我的,看看谁先把凶手找出来!” 李乐山知道她言出必行,不得已只得点头应允,此时旁边尚有夏忠良,谭氏兄弟等很多人都争相前往,李乐山一摆手道:“众家兄弟,此行非是与华山派开战,而是查探详情,相机行事,因此去的人不宜过多,多了反而容易坏事,打草惊蛇,所以眼下便由我们几个人前去,余下的人陪总盟主守在金陵,等候我们的消息。” 众人见他已拿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什么。于是这些人各自回去准备,次日一早,五个人五匹马,辞别了华天雄,催马扬鞭,直奔陕西而去。 一路上李乐山见凤凰双刀始终神情郁郁,知道他俩当年在华山时经历过丧子之痛,此番故地重游,势必将勾起痛苦的回忆,于是刻意同他俩攀谈,以抒其心中的愁绪。 李乐山问傅少峰道:“傅兄,此次小弟执意邀贤伉俪随同前往,二位不会见怪吧!” 傅少峰忙道:“李兄弟说得哪里话?愚夫妇吃总盟主的饭,自该为其分忧,但有驱使,责无旁贷,岂敢见怪?” 李乐山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傅兄,对于那个夏侯英杰,你了解多少?” 傅少峰道:“他是华山派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同辈中入门最早,对后进的弟子也很照顾,在门派中颇有威望。” 李乐山问道:“此人武功如何?” 傅少峰沉吟道:“听说他出身低微,很小就与兄长在江湖中流浪,难得云掌门将他收入华山,因此他一直对云掌门心存感激,练武更是废寝忘食,一日不敢懈怠,生怕辜负了云掌门的期望。” 李乐山道:“听说当初傅兄曾被定为未来的华山派掌门传人,武功想必当在此人之上了?” 傅少峰讪笑道:“傅某是带艺投师,身手自然全面一些,但那只是同门间的切磋较技,做不得准的”顿了顿,续道:“况且我早已脱离华山派多年,这些年又懒于用功,如今恐怕早不是人家的对手了。” 旁边关小兰插口道:“李兄弟,莫非你认为真凶就是那个夏侯英杰?” 李乐山苦笑道:“除了那厮还能有谁?” 凤凰双刀同时一怔。关小兰道:“原来李兄弟心中早有定论,不知可想出了应敌之策?” 李乐山眉头一皱,摇首道:“尚无对策,对方很不简单,做事狠辣果决,不留一点痕迹,现在连壁峰大师的首级都已毁灭,线索全断,纵使我们能猜到凶手的身份,但无凭无据下实在无法可施,眼下只得走一步说一步,见机行事了”又走了一阵,李乐山发现凤凰双刀一直在窃窃私语,遂道:“二位若有什么想法,还请予以明示!” 傅少峰知道由于自己的出身,所说的话意义非凡,当下小心翼翼的道:“这次事件,倘若是夏侯英杰的个人行为,倒也不难解决,只要我们见到华山派云掌门,当面对其晓之以理,剖析利害,只要求交出凶手一人,绝不为难其它同门,云掌门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考虑到华山数百门人的处境,我想他必能有所取舍!” 李乐山道:“我们如何才能说动那位云掌门呢?” 傅少峰沉吟道:“那就必须要拿出确凿的证据出来,这样对方纵有包庇之心,证据面前也不得不认” 李乐山叹口气道:“能这样自然最好,但眼下一者证据渺茫,实在无从下手,二者,就怕那云中岳与夏侯英杰沆瀣一气,所以我们也要做好诉诸武力的准备。” 傅少峰肃容道:“李兄弟,听我一句劝,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华山派正面冲突!” 李乐山一怔,问道:“怎么?难道那云中岳的武功高得无人能敌?” 傅少峰摇首道:“那倒不是,云掌门是一派领袖,武功自然华山第一,但实话实说,他的武功虽高却远非天下无敌,凭李兄弟你也未必就会输给他。” 李乐山奇道:“既然如此,那傅兄担忧的是什么呢?” 傅少峰叹口气道:“李兄弟你有所不知,华山派数十年前曾有过一段辉煌的时期,但如今人才凋零,已是明日黄花,若论每一个的武功修为,放眼整个玉女峰也不足为虑,但华山派藏有一套阵法,名曰‘天罡阵’,由三十六名华山弟子按六六天罡之数组成,此阵乃门派前代高人所创,端的是变化万千,威力无穷,虽然仅有三十六人,但运转起来可抵上百名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不明就里,进入此阵可谓九死一生” 李乐山沉吟道:“若真有这么厉害,那华山派岂不早就称雄武林,凌驾于少林武当之上了?” 傅少峰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讲,此阵虽然威力无穷,但也离不开八门术数之变化规律,若真有深谙此道的高人,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术,华山派的先人也明白这一点,故定下门规,万不得已下严禁动用此阵,这也是为了保护此阵,使其不至轻易外泄,据我所知,华山派十多年都从未动用此阵,但万一逼得对方破釜沉舟,摆出这天罡剑阵,那可着实令人头痛了。” 李乐山沉思半晌,问道:“傅兄曾是华山掌门传人,可曾习过此阵?” 傅少峰讪笑道:“承蒙云掌门当年看得起,确实传过我一些相关的阵图,我也研究过一阵子,里面一些变化倒还没忘,然仅仅是纸上谈兵而已,实战就完全没有经验了。” 李乐山听完默然无语。关小兰见他眉间露出了少有的愁态,可见此事之棘手,绝非以往可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一行人马不停蹄,星夜兼程,不一日到达陕西长安府境内。长安自古帝王都,历史上曾有周、秦、汉、隋、唐等十三个朝代建都于此,唐人杜牧曾用“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来描绘当时的繁华。但如今一切已是过眼云烟,不复往昔了。 五个人沿着官道正向前赶,忽觉一路上人马倥偬,络绎不绝,其中绝大部分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似乎是在赶赴什么盛会。五人虽感好奇,但因为有事在身,谁也没有在意。眼看着到了正午饭点,众人寻到一家饭馆打尖。这家饭馆虽不很大,但是生意兴隆,几乎座无虚设。李乐山打眼一扫,发现在座很多人都背刀佩剑,显然绝非寻常百姓。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张空桌,五人坐定后点了一桌酒菜,正举杯之际,忽听邻桌的一个中年汉子,拉开破锣似的嗓门,高呼道:“马兄,胡兄,来来来,这边坐。”就见大门处正有两个寻觅座位的汉子,循声一望,当即笑道:“这不是杜大哥吗!原来你也赶来了。” 那姓杜的独倨一桌,忙招呼伙计添杯加筷,又搬来两把椅子,三个人坐在一起,那姓杜的一面斟酒,一面笑问道:“马兄、胡兄,你们也是为了那比武招亲大会而来的?” 那姓马的笑道:“可不是嘛!一个月前我们就得到了消息,西霸天准备于七月初七这一天设擂招亲,用比武的方式选一个乘龙快婿,这么大的热闹我们可不想错过,于是结伴而来,也许还能见到一些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这边自顾聊天,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邻座李乐山那一桌,一听到西霸天三个字,五人心中均是一动,人的名树的影,在陕西地界,要问皇帝是谁可能有人不知道,但提起西霸天柳宗棠的大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多年以来,中原武林最大的几方势力,除了七大门派,长江巨鲲帮,以及后来新崛起的金陵镖局联盟外,便要属威震西北的柳家堡了,堡主“西霸天”柳宗棠,据说其不但武艺高强,更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有钱有势,名望之隆绝不在华山派云中岳之下,在甘陕河洛乃至青海一带,无论黑白两道均要让他三分,后来上了年纪,逐渐退出了江湖纷争,在柳家堡中安心作他的富翁。 只听那姓杜的笑道:“二位的消息也真灵通,可惜你两位都有了妻室,没有资格去上台竞争了。” 姓马的闻言哈哈大笑道:“杜大哥取笑了,以我俩人这副德行,哪敢存此奢望?不过听说那西霸天的闺女号称武林第一美人,这么一个佳人选夫,这个热闹是一定要看的。” 姓胡的开口道:“不过说也奇怪,这西霸天已是奔七十岁的老翁了,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儿?” 那姓杜的显得很是见多识广,听他这么一问,当即打开了话匣子,呷了口酒,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莫看这柳宗棠如今功成名就,深居简出,年轻时可也是捕头出身,仗着一身武艺剿匪无数,杀得甘陕道上大大小小的响马望风而逃。尤其是他一手暗器功夫,端的是出神入化,堪称一绝,但威风的同时却也树敌无数,后来被众多仇家联手追杀,逼得几无立足之地,便一度离开中原,据说是跑到了回疆,借以栖身,结果意外的发现了一座金矿,自此便发了家。那些年回疆闹内乱,部落之间纷争不休,柳宗棠偶然中救了当地一位王公的性命,那王公感其恩德,与他结为异姓兄弟,更让自己的女儿拜他为义父,还特意起了个汉名叫作柳玫嫣,所以说,今天他是为其义女也就是那位回疆公主遴选驸马!” 一席话说得胡马二人悠然出神,那姓胡的叹道:“杜大哥你了解得这么清楚,莫非同西霸天的交情很深?” 那姓杜的讪然一笑道:“我哪有那个资格!其实是我那个小舅子,一直在柳家堡中作长工,没事时我俩常在一起喝酒,闲聊下我才了解一些情况!听说那位公主长得沉鱼落雁,万里无一,且最心仪武功出众的汉家儿郎!” 姓胡的听到这里啧啧叹道:“唉!如今说什么也迟喽!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个机会,我一定休了我那个黄脸婆,说什么也要跑到擂台上一试身手,碰碰运气。” 旁边姓马的闻听,一口酒从嘴里喷出来,笑骂道:“做你妈的清秋大梦吧!抛开你那几下三脚猫的把势不说,就看你脸上这颗酒糟鼻子,再加上嘴角那道刀疤,人家公主就算一辈子不出阁也没你的份儿!我看你是纯属萤火虫上秤钩,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了!”俩人显然互相揶揄惯了,那姓胡的也不以为意,一边笑着一边反唇相讥,三个人一阵哄闹后逐渐转入了其它话题。 这边五个人听言在耳,虽无人开口,但各个心照不宣。匆匆用毕酒饭,五人结账而出。李乐山略一沉吟,忽提议道:“明日就是七月初七了,反正也是顺路,要不咱们也一同过去看看热闹?”话一出口,众人无不热烈响应。练家子听说有比武可瞧,岂有不心痒之理!于是几个人兴冲冲的跨上坐骑,四下一打听,得知比武大会于明日正午在临镇一个叫马尾坪的地方召开,距此地不过三十里路,李乐山一寻思,西霸天柳宗棠何等身份,他选女婿势必轰动整个西北武林,明日去现场观摩者定不在少数,临镇的客栈恐怕早已住满,不如就在此地寻家客栈入住,明日早起再赶奔马尾坪不迟,结果一打听得知,连这边的客栈都已经一房难求,早被闻风而来的观众订满了。 无奈下五个人只得往回走,直走出十余里外才总算找到一间客栈住下。当夜无话,此日一早,五人用罢早饭,结了房钱,催马直奔马尾坪而去。 四五十里的路程两鞭子就到了,等到了镇子一看,整条街上人山人海,如同赶庙会一般。须知不光西霸天柳宗棠大名鼎鼎,他的女儿柳玫嫣更是芳名远播,因此除了武林人士以外,三教九流各路人马都风闻而来,争相竞睹这位武林第一美人的风采。 眼瞅着已近中午,五个人担心找不到位子,连午饭也顾不上不吃便赶到马尾坪。马尾坪原本只是镇外的一处荒郊,远远望去,一片旷地中央搭起一座高台,长有十二丈,宽有八丈,红幔遮垂,上方拉灯结彩,四角彩旗飘扬,看上去又喜庆又壮观。擂台后方搭起帐篷,作为主办方休憩之用。在擂台的前方与两侧,摆放着一排排长凳,以供来宾坐观比武。以座位来算,坐满了足可容纳三四千人。另有上百名精壮的男子,穿着整齐划一的服饰,手执水火棍,在擂台周围游走巡视,确保现场的秩序。此时前排的长凳已座无虚席,李乐山见边角处还有一张空凳,忙招呼同伴过去,相互挤着,勉强坐了下来。 时值晌午,前来观摩的人越来越多,附近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似乎全部出动,座位不够索性就站在过道上,一个个兴致高昂,相互交头接耳,一边聊着天一边耐心等候,李乐山等人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关小兰正跟韩玉莺唠着嗑,无意中抬眼一瞥,忽咦的一怔,李乐山见她神色有异,正要询问,就见关小兰悄悄抬手一指,低声道:“那几个人是华山派的。” 李乐山转头望去,只见就在他们左前方不远处,并排坐着三名男子,年纪都在二十四五上下,皆是劲装健裤,腰带紧束,每个人都怀抱长剑,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旁边傅少峰也看得一愣,喃喃的道:“这不是高萍、杜鹏和徐勇吗!他们怎么来了?莫非也要参加比武招亲?” 李乐山问道:“傅家嫂子,那三人都是华山派的弟子吗?” 关小兰点头道:“对啊,他们入门都比我晚,论起来还算我的师弟呢!” 李乐山沉思片刻,问道:“这三人身手如何?” 关小兰想了想道:“不太清楚,他们在门派中并不起眼,虽然辈分上是二代弟子,但武功基本都是由大师兄夏侯英杰负责传授的!” 李乐山眉毛一跳,又看了那三人几眼,低下头陷入了沉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四十九章 就在此时,忽地一阵震耳的鞭炮声噼啪作响,紧跟着锣鼓喧鸣,所有人齐为之一震,抬头望去,只见台上的大红绸幔缓缓拉开,四十多名乐手出现在众人眼前,打鼓的金盔金甲,击钹的红衣红裤,敲锣的一身雪白,整个擂台上五颜六色,煞是夺目。 正中间鼓手们将鼓排成一圈,鼓槌一下一下激烈地敲击在光亮的鼓面上,钹手锣手站在外圈,配合着鼓点击打合奏,那些鼓手一边击着鼓一边舞动身形,正转圈儿打,反转圈儿打,相互交换着打,系着红樱的鼓槌在空中飞来飞去,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最妙的是如此夸张的动作,但所有鼓点却又齐整如一,绝无杂乱。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忘情于斯,等这出“鼓舞飞扬”表演完毕,潮水般的掌声响彻全场。 紧跟着一阵铜钹声响,只见十名锦衣“女将”从四面翻上擂台,每人手举五彩旗帜,踩着轻盈的步子,在鼓乐的伴奏下交相穿梭,翩翩起舞,使人目不暇接,却又美不胜收。 整个马尾坪顿如一锅烧开的沸水,再也无法平静。尤其是很多年轻人,更是看得欣喜若狂,喝彩声夹杂着轻佻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他们很多都是贫户出身,平时逢年过节才有幸看上几场社戏,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女子跳舞,更何况是如此精彩绝伦的演出。 李乐山等人暗暗咋舌,见微知著,单眼前这出开场戏就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西霸天手笔之大气派之足,由此可见一斑。同时也反映出主办方对这次比武大会的重视程度。 等表演完毕,舞者们纷纷退场,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迈步走上擂台,先抱拳躬身,向台下四方见礼,随后直起腰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在下柳安,是柳家堡的一名总管,也是今日招亲大会的擂台主持人,方才的开场锣是特为答谢众位前来捧场,不知大家满意否?” 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柳安微笑着向人群致谢,宣布道:“诸位武林同道,父老乡亲,我家小姐如今年已及笄,尚未许得婆家。她曾许下一愿,不求夫婿位高权贵,只望是个武艺超群的英雄,因此我家主人特意办下这场比武大会,择才而聘。规则很简单,第一:不论门派,不论出身,凡年在三十岁以下尚未娶亲者皆可登台;第二:拳脚兵刃暗器皆可,不受限制,比武时双方点到即可,不得伤害对手性命;第三:敝方派出三人守关,登台者一对一,须连胜三人,方有资格与擂主也就是我们堡主的千金柳玫嫣小姐交手。只要能够击败我家柳小姐,即是我们柳堡主的乘龙快婿,我知道今天台下藏龙卧虎,高人侠士必多,还望诸位踊跃登台,多多捧场。眼下吉时已到,咱们闲言少叙,比武现在正式开始!” 说完柳安鞠躬下场,让出擂台。锣声一响,全场顿时肃静下来。只见三名身着红色箭衣的汉子登上擂台,一语不发的在旁边一站,看样子当是负责把关的守擂人。 甫一开始,台下立刻冒出一名壮汉,迫不及待的跳上了擂台,三名守擂人见状,立时站出一人,双手抱拳道:“朋友,请先通报年龄姓名!” 那壮汉道:“俺叫刁勇,今年二十八岁,河北沧州人氏,人送外号‘铁豹子’!” 守擂的红衣男子点了点头,道一声“请赐教!” 铁豹子刁勇毫不客气,一个箭步抢身直进,一招“黑虎掏心”直捣而出,守擂男子应招出手,伸左臂一格,刁勇招式一撤,跟着左掌一探,直取对方小腹,守擂人腰身一凝,将对方第二招避过,刁勇猛一提气,身子拔起,在空中双腿如风,啪啪啪连出三脚,尽朝对方面门踢去,守擂人腰身后仰,以铁板桥的身法避过来袭,刁勇三脚无功,落地后把脸一沉,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为何只守不攻?” 守擂人微笑道:“阁下远来是客,又是头一阵,我等自当先礼让三招!” 刁勇鼻子一哼,道:“三招已过,你不用再客气了。”说完双掌一举,一招“推窗望月”向对方攻去,守擂人叫声来得好,伸左掌将对方的来招一引,同时右手二指骈出,疾点刁勇肋下,刁勇未料到对方出手如此凌厉,一惊之下急抬右膝向对方二指顶去,不成想对方只是虚点一式,下盘却横出一脚,连勾带扫,一下将刁勇整个人掀至半空,也不等他落地,守擂人高喊一声“承让”,同时一掌拍出,凌空将刁勇震下了擂台。 刁勇一骨碌翻身而起,看样子并不服气,正准备登台再战,而那个守擂人早已转身归队,一时间周围嘘声四起,刁勇红头胀脸,低着头狼狈而退。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后生,只见他手中持着一口宝剑,剑长三尺,紫鞘金苏,站在擂台上自报家门,此人岭南人士,江湖诨号“紫旋风”李爽的便是。 对面也换了一名守擂人,双方行礼完毕,李爽手腕一振,宝剑嗤的一声弹出了剑鞘。 守擂的男子见状,当即从旁边兵器架上取出一根齐眉棍应战,底下观众一见动了家伙,立时都来了兴致,有的还私下打赌,看双方谁人技高一筹。 紫旋风李爽果不简单,但见他身随剑走,动作轻盈,剑身泛着紫色的光芒,招招直斫对方的长棍,想是要凭锋利的剑刃将对方的长棍斩断。但对手既被选出来守擂,武功又岂是泛泛,一根最是寻常不过的齐眉棍,在他手中如臂使指,运用自如,在场不少武学的大行家,看出此人使得是“五郎八卦棍”,只见他圈、点、抽、挑、拨、扫、砸、敲,攻守严密,变化多端;任凭李爽剑出如风,却始终无法斫中棍身。 转眼间双方来去二十余个照面,战至分际,就见那守擂人忽将齐眉棍高高一擎,跟着奋力砸将下来。李爽见对方来势猛恶,不敢正樱其锋,闪身转至对方身后。守擂人头也不回,棍尖如“回马枪”一般疾向身后点去。李爽没料到对方会使出这等奇招,慌乱中应对不及,被一棍戳中手腕,宝剑再也握持不住,当啷啷跌落在地。 守擂人棍子一收,抱拳道:“承让!”李爽满面羞愧,心知这还是人家手下留情,否则自己的腕骨势必不保,遂俯身拾起地上的宝剑,在一片嘘嚷声中跳下擂台。 接着又不断有人掠上擂台,不到半个时辰,上上下下已有二十人登场,拳脚兵刃皆有,却没有一个能在守擂人面前讨到便宜,更遑论连闯三关,将正主柳玫嫣请出。 时候一长,下面的观众开始坐不住了,很多人远道而来,专为一睹武林第一美人的芳容,眼见愿望难以达成,不禁纷纷聒噪起来。 李乐山看了一会,对旁边的傅少峰道:“这柳家堡果然不简单,单是这几位守擂者,放在江湖上就堪称一流!” 傅少峰亦有同感,点头道:“若是单打独斗,这三人哪一个都不在巨鲲帮九煞之下。” 就在二人闲话时,台上已发生变化,就见一个使双刀的汉子苦战多时,最后被守擂人一脚踢出擂台,守擂人一声承认刚要出口,忽见台下人影一晃,一名年轻的剑手如离弦之箭一般跃上擂台。 李乐山等人齐“噫”地一声轻呼,原来登场的正是那三名华山弟子之一。守擂的男子见对方动作如此迅捷,不禁微微一怔,来人已抱拳开口道:“在下华山派高萍,本地人士,想凭手中这口宝剑来试试运气。” 一听来人是华山门下,守擂人立刻肃然起敬,将手中钢刀一横,抱拳道:“原来尊驾是华山派的朋友,太好了,请!” 高萍也不客气,宝剑锵然出鞘,道声得罪了,跟着一道剑光直点对方面门。守擂人不敢怠慢,赶忙举刀相格,高萍剑势一变,斜砍对方腰肋,守擂人见招拆招,以刀相抵,哪知高萍的宝剑突然一沉,变砍腰为削腿,守擂人大吃一惊,一招“旱地拔葱”,身子陡然拔起,险险避开,百忙中竟还朝高萍面门还了一脚。 二人身形一错,心底都为对方的武功叫了一声好。李乐山见华山派一个寻常弟子都有这等身手,心中深感意外,当下聚精会神的观摩起来。殊不知旁边傅少峰的震惊更远甚于他,他在华山学艺多年,对这些同门的斤两最是清楚不过,不明白仅五六年不见,这高萍的身手竟与当年判若云泥,若非亲见实在难以置信! 台上二人刀来剑往,攻守几度互易,双方棋逢对手,打得难解难分,台下更是看得彩声不绝,大呼过瘾。转眼五十余合过去,工夫一长,渐渐显出了高下,只见那守擂人一套刀使出来,如狂风暴雨,攻势不绝,而高萍虽未现败象,但已然守多攻少,逐渐落了下风。又战了二十余合,二人同时发招,兵刃一撞,高萍似不敌对手力大,脚步一踉倒退数步,已近擂台边缘。守擂人看出便宜,趁势高高跃起,使一招“苍鹰探兔”,自空中疾斩而至,力道沉雄,势一举将对方逼下擂台。此时高萍已无路可退,再不下台即要饮刃当场,千钧一发之际,就见他突然身子一弹,迎着对方的刀光飞去,两条身形在空中一错,随后同时落地,就见那守擂人手捂胸口,额头冷汗涔涔,点头道:“好剑法,在下认输!”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哗然一片。谁也没看清方才发生了什么情况!但见那守擂人放在胸前的手指间涔涔冒血,才明白他已中剑受伤。 关小兰只觉傅少峰的身子微微一震,不禁转头问道:“少峰?” 就见傅少峰满脸惊疑之色,喃喃地道:“这不是‘飞龙在天’吗!他怎么会这一招呢?” 李乐山冷眼旁观,知道其中必有蹊跷,遂问道:“傅兄,怎么回事?” 傅少峰皱着眉道:“方才高萍那一式乃是华山派镇门剑法‘云龙九现’中的招式,此剑法威力极大,只有掌门人才有资格修习,傅某不才,当年曾跟着掌门人学过此套剑法,可是这高萍如何也会使用?莫非他已被定为华山派未来的掌门传人吗?这不大可能吧” 李乐山微一沉吟,问道:“如果说这高萍的武功乃夏侯英杰所授,那么想必夏侯英杰也会那‘云龙九现’了?” 傅少峰点头道:“可想而知!” 二人谈话间,擂台上高萍已和第二个守擂人战在一起,二人交手二十余合,只见高萍一剑平削而出,那守擂人赶忙将头一缩,不料高萍突施奇招,一剑削空后突然停住,往下一拍,啪地一声,剑叶正击在对方头顶,那守擂人受此重击,登时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这边傅少峰看在眼里,点头道:“不错,这一招是‘见龙在田’,亦是云龙九现的剑法。” 等第三个守擂人出战时,高萍胜得更加轻松,不到十个照面便使出一记“龙战于野”,一剑挟风,生生将对手震出擂台。 耳听得铜锣“当当当”连敲三响,表示三名守擂人俱已被击败。接下来就该轮到擂主柳玫嫣出场,这一下全场立时沸腾起来,欢呼声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淹没了整个马尾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章 这时主持人柳安迈步上台,对人群宣布道:“诸位亲见,这位华山派的高少侠已连胜三场,接下来就该与我方擂主柳玫嫣小姐对阵了,只要能胜过我家小姐,将来便是我们堡主的女婿!”说完转头对高萍道:“高少侠,阁下已连战三场,请下台喝口水,略事休息,我家小姐马上出场!” 高萍轻松的一笑,摆手道:“不必了,我还挺得住!” 柳安看他方才一场比一场轻松,知其尚有保留,既然人家不在乎,自己又何必多事,遂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请擂主登台!” 说完伸手一挥,两旁立刻鼓乐齐鸣,台下的观众知道柳玫嫣即将登台,全都站起身,一个个引颈提踵,争睹这位回疆公主的风采。 韩玉莺四下一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这些人至于吗?连女人也没见过吗?” 旁边关小兰听言在耳,知道她女孩善妒,心中暗笑,正寻思着说点什么来安慰,忽然一怔,感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异香,这香气非兰非麝,却芬芳沁脾,周围众人也是一阵窃窃私语,很多人四下张望,找寻这香气的出处。 此时擂台上的高萍也感到很不对劲,无意中将头一转,蓦地心神大震,只见一个前所未见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台上,就见她一身湖水色的罗衫,脸如新月,浅画双眉,双眸微碧,高鼻樱唇,脸上的表情似喜还颦,如瀑般的秀发垂在肩上,映衬着羊脂白玉一般的脖颈,端的是霞明玉映,光彩耀人。而那股异香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柳玫嫣一露面,全场登时鸦雀无声。为什么?只因所有人都为她的美貌所震撼,此女之美,犹如水中月,镜中花,更如那梦里的嫦娥,美得出尘,美得脱俗,好像那山巅高洁的冰雪,又如天边醉人的彩霞。令人不敢正视,却又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韩玉莺本来对武林第一美人的传言颇为不屑,待一见到柳玫嫣现身,立刻发出一声低吟,那是一种自惭形秽的感慨,论样貌她亦属人间佳丽,但跟台上的柳玫嫣一比,犹如萤火之于皓月,实在无法争辉。 李乐山初见此女,同样是目瞪口呆,震惊之余更有一种不解,要说世间美女群芳竞艳,本当各花入各眼,各具所长,正如宋人苏轼所言:“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但为何眼前这个女郎却能凌驾群芳,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细一思量,很快便找到了答案,原来这柳玫嫣眉目如画自不必说,更由于其来自回疆,双眸泛碧,高鼻雪肤,如此一来,中原女子的柔美配上异国佳丽的高贵,端的是中西合璧,一身兼之,直赛画阁仙女,令人感叹造物之神奇! 抛开长相不说,令李乐山叹服的还有她出场时显露出的那一手轻功,须知世上所有轻身术都是身快势疾,纵得越高,落得越猛,而柳玫嫣出场时却如一支羽毛徐徐下落,身形飘忽,以至于擂台上的高萍几乎未能觉察,这等身法实在罕见,凭此一招,什么登萍渡水,踏雪无痕又岂在话下? 高萍距离柳玫嫣最近,偷眼一瞥,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霎时间心跳如擂,局促不安,忙使出多年的养气功夫,眼观鼻、鼻观口,强抑住翻涌的心绪,对柳玫嫣躬身施礼道:“在下高萍,久闻小姐芳名,今日一见远胜传闻,待会少不得要稍示不敬,冒犯处还望小姐见谅!” 柳玫嫣貌比天仙,却无半点忸怩之态,当即飘飘一福,还礼道:“少侠无需多礼,有阁下这等高手赐教,玫嫣幸何如之,请!”她汉话说得极好,兼之语声娇柔清丽,让人听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高萍深吸一口气,他不敢直视柳玫嫣逼人的光艳,低着头道:“在下斗胆,请小姐先出招!” 柳安见双方这就准备比武,忙转身欲将擂台让出。正在此时,突闻台下有人大喊一声:“且慢!” 柳安一怔,待回过头时,擂台上已多了一名男子,只见他一身素白长衫,长眉入鬓,双目有神,虽不是罕见的美男子,但一股卓荦倜傥浑然天成,在人群中显得犹为出众。 此人一露面,台下凤凰双刀等人均是一声轻呼,原来登台的非是旁人,乃是一直坐在他们身旁的李乐山,至于他何时起身离开的,就连敏锐的傅少峰也没察觉,一时间几个人面面相觑,猜不透李乐山此举意欲何为! 柳安见来人仪表不凡,倒也不敢怠慢,双手一拱道:“阁下有何见教?” 李乐山还了一礼,微笑道:“主持人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是来争亲的,我上擂台不为别的,专为此人而来,”说着话伸手一指高萍,说道:“这个人我找了很久,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了。” 高萍一愣,上下打量了李乐山一阵,摇头道:“这位朋友,我好像没见过你。” 李乐山鼻子一哼,道:“你是不认识我,但你老子可认识,他当年借了我一大笔钱,一直未还,最后竟然销声匿迹了,我寻了他多年,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他儿子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跟你算个清楚!” 柳安哪料到会发生这么一出,挠了挠脑袋,转头望向高萍,就见那高萍一脸尴尬的站在那边,原来他父亲已然过世多年,生前就是一名赌鬼,没事就爱下赌馆推几圈牌九,若说欠人家一屁股债确实大有可能,只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竟被人家认出来,追债上门,实在教他好不难堪!当下懵然道:“这个这个” 柳安见此情形,忙打圆场道:“这位朋友,你看,今天是我家堡主设擂选婿,按照规定这位高少侠已连胜三场,接下来就该和我家小姐对阵,你看能不能先让他们比武,然后再” 话未说完,李乐当即打断道:“不行!万一等会他胜了你家小姐,便成了柳家堡的人,有西霸天为他撑腰,谁还惹得起?到时候翻脸不认账,我找谁要钱去?” 柳安闻言顿感不悦,愠然道:“阁下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柳家堡会仗势欺人不成?” 李乐山道:“那可难说,反正我不得不防!”说完转过身面向全场,大声道:“在场的朋友,大家给评评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这人的老子推牌九欠了我一大笔钱,如今人死了,这笔账我该不该管他儿子要?” 他这么一煽动,底下看热闹的哪有不好事的,立刻一呼百应,齐声附和道:“当然应该!让他还钱!” 一时间柳安大感无奈。这时旁边的柳玫嫣忽朝柳安点了下头,示意他不必为难,就见她盈盈而动,先朝李乐山敛衽一礼,开口道:“这位大哥,请问这位高少侠欠了你家多少钱?” 李乐山一笑,伸出五个指头。 柳玫嫣道:“五百两?” 李乐山摇了摇头,柳玫嫣浅然一笑,遂道:“五千两?” 就见李乐山长叹一声,摇头道:“难怪人家都说我生无食肉之相,果然不假,倘若仅仅是五千两的话,在下根本犯不上涎着老脸来这里登台讨债了!” 柳玫嫣愕然道:“那是多少钱?” 李乐山正色道:“连本带利整整五十万两银子,一个子也不能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片,高萍当即大怒道:“放屁!敢情你这厮是存心来搅局的?” 李乐山闻言脸色一变,冷冷地道:“还不起钱就发狠?跟你老子一个德行!我今天既然敢当面向你讨债,自然不会怕你,也罢,只要你能把我撂倒,你老子欠的债一笔勾销!” 高萍岂甘示弱,当即道:“好!我先把你这搅局的无赖打发了再说!” 此时柳安也看出李乐山是来故意闹事的,当即眉头一皱,沉声道:“这位朋友,按本次比武大会的规矩,这位高少侠已连胜三场,取得了与我家小姐交手的资格,阁下如有异议,大可直言,如此哗众取宠,未免不太合适吧?” 李乐山斜眼乜了柳安一眼,道:“干什么?莫非你要替他还我那五十万两银子不成?” 柳安怒道:“胡说八道!” 李乐山冷冷地道:“那就请尊驾让开,由我们自己解决!” 柳安语为之夺,一时无言以对,支吾半晌最后愤声道:“这里是我们堡主选婿的擂台,不是尔等私斗的地方,没有我家主人的允许,尔等休得造次!” 这时就听旁边柳玫嫣开口道:“无妨,先让他们打一场吧!” 柳安一怔,面露难色的道:“小姐,这是您的招亲大会,这样恐怕” 柳玫嫣微笑道:“有什么关系?你放心吧,我爹那边由我去解释,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要以武会友,结识天下的英雄,否则办这劳什子比武大会作甚?” 柳安见正主都表了态,知道再无自己置喙的地方,当即宣布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二位先把问题解决一下,”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前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出了什么情况可跟柳家堡无关。” 柳玫嫣美目流转,端详了李乐山几眼,转过身飘然下了擂台,柳安也紧随其后,让出了地方。 此时擂台上只剩下高萍与李乐山两个人,高萍瞪着李乐山,怒声道:“小子,你自讨苦吃可别后悔,亮兵刃吧!” 李乐山双手一摊,道:“在下随便练过几年拳脚,也没什么擅长的兵刃,今天就凭这一双空手跟你玩玩!” 高萍哼一声道:“阁下不是擂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刀剑无眼,若有什么闪失,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乐山淡然一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动手前有件事情必须先做个交待,阁下已连战三场,我就算胜了你,事后也难保不被人说成是趁人之危,为公平起见,在下提出一个法子,待会动手时我就站在原地,只要阁下能令我双脚挪动半步,我便认输下台!” 此言一出,全场大哗,就连下面的傅少峰也是连连摇头,心想李乐山啊李乐山,对方的本事你也见到了,即便你武功再高,但你连窝都不挪,又如何能将对手击倒?你未免也太过轻狂了! 这个时候高萍却放下心来,本来他对李乐山还有些莫测高深,生怕对方有什么厉害手段,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暗想:你若是出其不意,偷施暗器,或有机会将我击败,但你手无寸铁,又一步不移,那我可说已稳立不败之境了,若这样再不能胜你,我以后也不用在武林中走动了!当下脸色一凛,冷笑道:“好个大言不惭的狂徒,你此言当真?” 李乐山微笑道:“敝人言出必行,这里所有人都可作证!” 见对方的态度如此轻蔑,大感屈辱,一时间杀意陡生,只见他宝剑一擎,揉身直上,剑光霹雳一般径朝李乐山头顶斫去,这一剑挟怒而发,毫无保留,欲一剑将对方劈成两爿,以抒心头之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一章 李乐山动也不动,眼瞅着那剑锋临至额顶,就见他将头一偏,跟着侧肩、拧腰、收胯、抬腿,行云流水般避了过去,动作潇洒,直如羚羊挂角,不见半分滞态。 高萍一剑劈空,落至地面,未等明白过来,陡觉手中一沉,“啪”地一声,剑身已被李乐山一脚踩中。 高萍大惊,忙奋力回夺,但李乐山一足踏定,如渊渟岳峙,任他倾尽全力,却如何能抽动半分? 举凡习剑之士,都将宝剑视作自身尊严之徽,甚至抱有剑在人在,剑损人亡的信念。此时当着全场众目睽睽,宝剑被对方踩在脚下,高萍羞愤难当,再顾不上别的,只紧紧握住剑柄拼命回拔。 李乐山见状摇了摇头,叹道:“难怪你会欠债不还,一柄剑不过三四十两银子,你都不肯放手?也罢!既然你混得如此寒酸,兵刃还你便是!”说着也未见他有抬足的动作,足底的劲力却突然撤得一干二净。高萍毫无准备,陡觉手中猛地一空,长剑急回,砰的一声,剑柄重重撞在胸口,霎时间只觉一阵剧痛,一口鲜血仰天喷出,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一下全场皆惊,李乐山果然如约定的那样,半步未移就将高萍击倒。就在此时,台下两条人影同时飞身抢上,正是与高萍同来的杜鹏与徐勇。柳安见状正要开口,那二人却话也不说,双剑并举,齐向李乐山刺去。 李乐山毫不慌张,不退反进,迎着二人的剑锋直扑过去,杜徐见状急忙收剑回防,提防对方突施奇招。只听李乐山大喝一声:“看招!”说着探手入怀,似要掏出什么,二人心中大骇,脚下发力,同时向后倒纵,却忘了自己本离擂台边缘不远,这一下只顾防敌,一不留神已纵出擂台,待发觉时脚下已空,同时跌了下去。总算他俩武功不弱,不待后背着地,单手一撑,立刻翻身而起,饶是如此,情形已大是狼狈。 一时间周围哄笑声起。二人这才明白受了李乐山的捉弄,不禁又羞又恼,抡宝剑再次冲上擂台,不顾一切的朝李乐山疾劈猛砍,这回李乐山也不再胡闹,展身形与对方周旋在一处。 二人攻了十多剑,未沾到对方半片衣襟,再蠢也知道自己这两下子根本不够人家出手。但眼下势成骑虎,已无退路。俩人暗中递了个眼色,均有了孤注一掷的打算,就见杜鹏猛地手腕一抖,剑尖乱颤,使出了“云龙九现”中的一招“密云不雨”,霎时间无数剑花在空中绽起,齐朝李乐山飞去,李乐山见对方突施绝技,倒也不敢大意,脚下倒踩七星,欲令其锋芒泄尽,再予还击。刚退了两步,突觉背后寒风砭体,原来徐勇早已埋伏在后,趁他所有注意都在杜鹏身上,横剑平推,一招“震惊百里”直斫李乐山背心。 这一下李乐山腹背受敌,避无可避,危急中就见他身子一拧,如一条游鱼在两股激流中滑了出去,身法妙到极处却也险到了极处。这一来变成了杜鹏与徐勇各以绝技互戕的局面,二人均是倾力而发,当发现不妙时已无法收势,眼见这对华山同门即要血溅当场,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台下突然惊声大作:“哎哟”“啊”“怎么回事”,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呼地飞向擂台,不偏不斜正好落在杜徐中间,两柄长剑同时抢至,“蓬”的一声木屑飞射,得此一阻,二人死中得活,捡回了一命。待回过神仔细观瞧,赫然竟是一把长凳,此时已被击得粉碎,无数碎木片落满了整个擂台。 这一连串的变化兔起鹘落,令人目不暇接,很多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何事,正面面相觑时,忽发现台下有几个人坐在地上,一边起身一边破口大骂,一打听才知这几位的长椅不知何故突然不翼而飞,一时间整个擂台下人声嘈杂,乱成一片。 而就在此时,擂台上又多出一人。只见此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一袭宝蓝缎子的长衫,月白缎的扎巾,月白缎的箭袖,腰扎五色丝銮带,身材高挑,一张长脸面白无须,两鬓微现斑白。 此人一露面,凤凰双刀同时一声低呼,杜鹏与徐勇赶忙凑过去,正要开口,那人却对他俩看也不看,一双丹凤眼紧紧盯着李乐山,少顷后微微一点头,拱手道:“在下华山派夏侯英杰,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李乐山看见方才正是他掷出长凳将杜鹏与徐勇救下,当下微微一笑,抱拳回礼道:“不敢,在下不过一无名小辈耳,名讳不提也罢,敢问阁下也是来打擂争婚的吗?” 夏侯英杰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打个哈哈道:“敝人早将此生献于剑道,再不容任何旁骛分心,今日这武魁非阁下莫属!”随后转头对杜徐二人道:“去将高萍扶起来,我们走!” 二人脸色一变,显然十分不甘,杜鹏道:“大师兄,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夏侯英杰冷冷地道:“不这样又能怎样?还嫌丢的人不够吗?”说完抬头看向李乐山,开口道:“今日是柳老英雄的选婿大会,敝人不便多生是非,改日定当再向阁下讨教!”说罢纵身下了擂台,当先而去。 杜鹏与徐勇见状,只得狠狠地瞪了李乐山一眼,扶起地上的高萍,三人下了擂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边李乐山正要下台,柳安急忙过来拦道:“朋友请留步!” 李乐山道:“柳爷还有事?” 柳安道:“我家主人后面有请!” 李乐山摆了摆手,笑道:“你们不要误会,我只是来向那个高萍讨债的,并非是来比武招亲的!” 柳安道:“方才我家主人在后面见到阁下出手,很是钦佩,请朋友无论如何也要过去见个面,彼此交个朋友!” 李乐山想了想道:“也好,不过我那边还有几个同伴,容我过去将他们一同邀来。” 柳安欣然道:“如此最好!” 李乐山一下擂台,就见那边凤凰双刀等人已迎了过来。 李乐山道:“走吧,一起去见见柳堡主!” 韩玉莺不解地道:“李大哥,你这是” 李乐山苦笑一下,道:“对不住,李某有些冲动了,但我总觉得华山派出现在这里很不简单,我虽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但就是不想让他们如愿!” 几个人面面相觑,关小兰道:“无管怎样,我们都唯李兄弟马首是瞻!” 这时就听擂台上柳安朗声道:“诸位!今日各位前来为我们捧场,我家主人感激不尽,故此特意包下了镇上所有的酒楼,各位只要说是柳家堡的朋友,便可酒菜任点,一切花销全算在柳家堡帐上。今日比武大会就此结束,大伙若无别的事,便请趁早动身,去酒楼占个座,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全场众人闻听,纷纷鼓噪起来,不明白为何这比武大会刚进行到半截,还未选出结果就戛然而止了!但既然人家主办方决定了,又岂容他人置喙?更何况听说有免费的酒席吃,一时间众人纷纷离席,争先恐后的向镇子赶去。两三千人的会场转眼便撤了个干干净净。 这边李乐山、韩玉莺、焦猛外加凤凰双刀五人在柳安的引领下转到后台,只见一个回疆式的大帐出现在眼前,不问也知,这必是柳氏父女的休憩之处,这时帐帘一掀,一名魁梧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安在一旁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家主人!”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那柳宗棠六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伟,满面红光,如银长须散垂胸前,左手呛啷啷的转着两个大如鹅卵的铁胆,精神十分矍铄。 李乐山紧走两步,躬身抱拳道:“小子无礼,扰了前辈的招婿大会,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恕罪则个!” 柳宗棠呵呵笑道:“江湖无辈,世兄不必多礼,不知世兄如何称呼?” 李乐山微一沉吟,答道:“在下李乐山!” 柳宗棠一愣,当即道:“莫非尊驾便是率领金陵镖局联盟,剿灭长江水寇巨鲲帮的李乐山?” 李乐山道:“不才正是区区!” 柳宗棠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人这么有种,敢直捋华山派的虎须,原来竟是金陵镖局联盟的英雄到了!老夫一直以为阁下是位四五十岁的人物,没想到竟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李乐山惭笑道:“方才在下一时冲动,搅乱了盛会,在此特向前辈赔罪!” 柳宗棠一摆手道:“此事不必再提,既然诸位来到了陕西,老夫少不得要尽一番东道之谊,这里并非谈话之地,请诸位前往敝庄一叙如何?” 李乐山微一沉吟,遂道:“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全听前辈安排!” 柳宗棠点头道:“好!够痛快!”说罢,转身唤来数名手下,对马尾坪的情况做了一番收尾的布置,而后命人备马,与李乐山等人并辔而行,直奔柳家堡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二章 从马尾坪到柳家堡不过二十多里的路程,当时已近中秋时节,昼短夜长,众人策马有顷,眼看天色已现薄暮,风劲云低,夕照昏黄,举目遥望,莽莽平野中,一座巨大的庄堡傲立于天地之间。 众人原以为柳宗棠号称西霸天,又是富甲一方的巨贾,所居之处必是碉堡四立,吊桥高悬,威风得不可一世。等行至近处,却见庄外小河环绕,岸上杨柳遍植。桥是用十几根圆木架溪而成,上面铺着黄土与细砂,便于车马通行。几个下人正在庄前弯腰扫叶,一派怡然恬静之意。 李乐山暗暗点头,观物识人,柳宗棠虽属武林一脉,但其住处引水为池,砌石堆山,颇具园林之胜,毫无一些江湖暴发户的俗侉之气,称得上是卓尔不群,地灵人杰! 这时有庄丁远远望见柳宗棠,赶忙迎上去,将坐骑接过,柳宗棠交代今日贵客莅临,再有来客一概不见。 进了堡门众人一路直达宴客厅,分宾主落座后,下人呈上香茗,柳宗棠抿了口茶,掌中转着铁胆,开口道:“李大侠,自从阁下一登台,老夫便看出你绝非泛泛,虽然那时还不知道阁下的身份,但就凭阁下的一团锐气,绝不会是来讨债的!” 李乐山讪然一笑道:“那不过是在下信口胡诌,瞒得了别人岂能瞒得了前辈,那么依前辈来看,我等此番所为何而来?” 柳宗棠手捻银髯,沉吟道:“阁下今日之举,目的无外乎两点,要么是找华山派的麻烦,要么是拆老夫的台,但阁下一见老夫便开口致歉,礼数周详,可知并非是冲老夫而来,当是专程来寻那华山派霉头的!” 凤凰双刀等人暗自点头:这西霸天果然老辣,匆匆数眼便将己方的来意猜个不离十! 柳宗棠接着道:“只是华山与金陵一南一北,相距数百里之遥,老夫很好奇,究竟他们哪里得罪了贵方,能否跟我透露一二吗?” 众人闻言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显得有些迟疑,默然半晌,最后还是李乐山开口道:“也罢,本来此事与外人无关,但既然前辈问起来,在下也就不讳言了!”当下便将自己在征讨巨鲲帮时,手刃夏侯英明,随后壁峰在送柬途中惨遭罹难,而对方为了杀人灭口,丧心病狂的在首级中暗置炸药,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番。 柳宗棠直听得怔怔出神,讷然无语。最后李乐山坦言道:“今日我等前来观擂,本未存登台之念,不料竟意外的发现了华山门人的行踪。前辈闻名遐迩,是西北绿林的领袖人物,老实讲,一个华山派已够我们头痛的了,倘若教他们再攀上前辈这层关系,那我们的复仇计划势必更难完成,因此李某这才出手,将对方逐走,只要不是华山派的人,天下谁成为前辈的东床都与我等无关!” 柳宗棠听完沉思良久,缓缓的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华山派乃武林豪门,人多势众,你们对付得了吗?” 李乐山叹道:“老实讲,我们实不愿与华山派开战,眼下虽明知凶手人在华山,但苦无证据,实在无计可施,只盼能有机会与云掌门见上一面,深晓利害,说服他交出真凶!” 柳宗棠听完后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厅中来回踱步,李乐山等人面面相顾,不知道这位西霸天在动什么心思,全场一片寂静,只有柳宗棠手中的那对铁胆啷啷作响。约莫半盏茶的光景,柳宗棠止步停身,说道:“你们想见云中岳倒也不难,老夫与他相交多年,若带上你们一同登门拜访,料对方当无拒见之理,不过到时候深入虎穴,你们有把握吗?” 李乐山闻言大喜,当即起身道:“前辈若肯引见,李某感激不尽,我们只为凶手一人,绝不累及他人,壁峰大师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柳宗棠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先别忙道谢,老夫可不是白帮你们,今有一事,亦希望阁下能予以成全!” 李乐山闻言心中一动,他知道对方老于世故,又在商海中沉浮多年,做事绝无赔本白饶之理,他不开口则已,开口绝无易事,但眼下自己有求于对方,倘若一个不对把人得罪了,莫说帮忙之事就此作罢,弄不好柳宗棠一怒之下与华山派合作,那可实在划不来。 想到这里,当即正色道:“前辈请说,只要敝联盟能做到的,但凭吩咐!” 柳宗棠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未马上开口,沉吟有顷,说道:“其实这件事说也不难,全系阁下一身,请随老夫前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乐山一愣,眼见柳宗棠已率先走出了大厅,只得向同伴示意了一下,跟着对方紧随而去。 二人拐了两道弯,来到一间花厅前,这里的环境更为雅致,乃是主人会见重要宾客的场所。进厅之后柳宗棠伸手将厅门一掩,李乐山笑了笑,道:“前辈如此一来,倒教李某有些不安了。” 柳宗棠也笑道:“李大侠不要见怪,这里清静更便于谈话,今日擂台上,阁下也见过小女了,不知你对她印象如何?” 李乐山道:“令媛乃九天仙子,吾辈凡夫俗子,岂敢妄加置评!” 柳宗棠望着李乐山,忽道:“李大侠,我且问你,若让你娶小女为妻,你可愿意?” 乍闻此言,李乐山一时有些发懵,呆呆的望着柳宗棠,不知如何以答。 柳宗棠冷眼旁观,见他半晌无言,倒心生误会,问道:“莫非阁下已有了妻室?” 李乐山摇了摇头道:“李某尚无婚配!” 柳宗棠闻听立刻叫道:“那你还犹豫什么?难道说小女配不上你?” 李乐山忙道:“不不!是在下自惭形秽,恐高攀不上!” 柳宗棠鼻子一哼,道:“说起来你确实高攀了,别看你现在风头正劲,但我这个女儿可是如假包换的公主,可能你不知道,小女并非中原人士,乃是回疆一位亲王的女儿!老夫与她父王相交多年,遂认了这个干闺女。这位公主虽然生于大漠雪原,但却偏爱咱们汉人的生活,尤其痴迷中原武功,不但自己拜高人学了一身的本领,更要找个身手出众的青年才俊托付此生。也正因此,拖到如今二十有三仍待字闺中,看着这么大的姑娘整日顾影自怜,老夫这个做义父的自然着急,故特意举办了这场比武大会,为她招亲,同时也是为我那位结义王兄挑选驸马!” 柳玫嫣的身份李乐山之前已有耳闻,因而倒也不觉惊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前辈却为何将招亲大会半途中止了呢?” 柳宗棠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今日阁下一出场,小女便对你一见倾心,虽然你非是为争亲而来,但私底下小女已对老夫明言,阁下正是她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新疆的女孩子与汉家不同,见到中意的对象敢于大方的直抒心意。而老夫也认为你俩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所以便将阁下邀来此处,想听听你的意见!” 一时之间李乐山哭笑不得,难道回疆的女子都这么奔放大胆吗?这未免太也儿戏了吧!他平时极是洒脱,并不会真的因对方身份尊贵而自卑,只是一者事发突兀,令他措手不及,二者当此非常时期,这件事无形中已牵扯到柳家堡的立场,个中利益成分甚重,李乐山少年老成,但骨子里却很高傲,虽然也为柳玫嫣的惊世容颜所倾倒,但一想到背后这些微妙的利益关系,心中甚是不喜。 经过一番慎重的斟酌,李乐山郑重地对柳宗棠道:“承蒙前辈厚爱,在下深感荣幸,只是李某如今重担在肩,大业未竞,安敢成家?况且眼下伙伴尸骨未寒,冤仇未雪,李某岂可谈婚论嫁,只顾着这些儿女私情?” 柳宗棠闻言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华山派那边老夫已答应替你们出面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乐山道:“前辈想得过于简单了,此番我们登门问罪,就算那云中岳不会包庇凶手,但那夏侯英杰又岂会束手待毙?届时少不了将有一场恶斗,我们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鹿死谁手可真不好说呢!” 柳宗棠鼻子一哼,道:“那又怎么样,非是老夫夸口,别看他什么七大门派,老夫还从没放在眼里,在陕西这个地方,还轮不到他夏侯英杰撒野!” 李乐山连忙道:“前辈盛情,在下感激不尽,但这件事情恩怨纠结,非同小可,绝不敢将前辈牵扯进来。” 柳宗棠皱眉道:“你这人怎地如此不爽利,痛快说一句,这门亲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李乐山肃容道:“此事若得前辈相助,绝无不成之理,但眼下李某人在江湖,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归天,这岂不是连累了令媛” 柳宗棠顿足道:“你哪来这么多的顾虑!你们这些江湖人的德性,谁能比老夫更清楚?我女儿看重的是你的才华,自愿跟你一起携手江湖,根本不在乎你能不能陪她白头偕老!” 李乐山正色道:“前辈明鉴,李某如今大事未成,就不敢有成家之念,江湖风波险恶,我不能让妻儿整天替我担惊受怕!” 柳宗棠凝视着李乐山,冷冷地道:“如此说来,这门亲事你是不准备答应了?” 李乐山摇首叹道:“实难从命!” 柳宗棠听罢将袍袖猛地一甩,勃然道:“姓李的!老夫敬你是个英雄,不惜将女儿下嫁于你,哪知道你竟如此不识好歹!你当我柳宗棠的女儿没人要吗?你可知道有多少名门子弟排着队登门求亲,我们父女睬都不睬一眼,也罢!既然阁下要事在身,老夫不敢耽误,你们这就请便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三章 见柳宗棠下了逐客令,李乐山也无话可讲,遂深施一礼,转身朝厅口走去,刚走至厅门处,忽然厅门一开,一个曼妙的身影俏生生的立在眼前。 霎时间李乐山只感满室生辉,眼前的女子犹如一块稀世宝石,站在那里烁烁放光,碧色的眼眸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欲笑非笑,似喜还嗔。饶是李乐山聪明绝顶,倜傥不羁,一时间也不禁手足无措,惴惴不安。 两个人谁也没开口,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四目相对。 老半天过去,柳宗棠有些按耐不住了,轻咳一声,开口道:“女儿,你这是” 柳玫嫣忽扑哧一乐,开口道:“义父,这回您老人家承认女儿的眼力了吧!”声如莺啼,语气中颇含得色。 柳宗棠嘿的一声,摇头道:“此番为父真是看走眼了!” 李乐山大感愕然,看看柳玫嫣又望望柳宗棠,不知这父女俩在搞什么玄虚! 只听柳宗棠道:“老夫活了六十余岁,自负阅人无数,偏偏今天栽了跟头,李乐山啊!我女儿这等良苑奇葩,你竟不为所动,莫非你是柳下惠转世不成?” 李乐山讪然道:“李某不是瞎子,岂能不识好歹?只是如今一事无成,何以成家?李某别的没有,总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柳宗棠的脸上忽然露出嘉许之色,对柳玫嫣道:“闺女,你没看错,这小子果然是个人物,就冲这番志气也不枉你对他的一片真情了!”转头又对李乐山道:“说来惭愧,此前小女就料到阁下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理由竟然和你所言如出一辙,老夫实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男人,因此我们父女俩偷偷打了个赌,倘若老夫输了,就要不遗余力的帮助你们!如今看来,你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方才要是大言不惭,上来就一口答应下来,老夫定要一通乱棍将你打出门去!嘿嘿!老夫虽然赌输了,但输得高兴,输得痛快!” 李乐山这才恍然大悟,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对柳玫嫣深深一躬,道:“多谢小姐成全!李某无状,令小姐见笑了!”语气中除了感激还带着深深的敬意! 柳玫嫣莞尔一笑,道:“李大侠,你的大名玫嫣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接着对柳宗棠道:“义父,愿赌服输,答应的事您可不许赖皮呦!” 柳宗棠笑道:“你放心,为父说到做到,一定不遗余力的协助他们!” 李乐山心中大喜,感叹道:“二位深明大义,急人所急,相助之恩李某定当报还!” 柳玫嫣却道:“报答倒也不必,我只希望阁下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李乐山一怔,不知她又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一时间面露迟疑,不知如何作答。 柳玫嫣一双美目定定的看着他,忽扑哧一乐,说道:“瞧你紧张的样子,怕我会难为你吗?” 李乐山双手一摊,赧笑道:“李某白丁一个,只怕难以满足小姐的要求!” 柳玫嫣娇嗔道:“你都没听,怎么知道不能?我是想加入你们镖局联盟,跟你们一起,在江湖上历练一番!” 李乐山闻言登吃一惊,连声道:“这这这如何使得?” 柳玫嫣秀眉一挑,微嗔道:“怎么使不得?难道你觉得我武功差劲,不够资格加入你们的队伍吗?” 李乐山忙道:“不不!当然不是,别的不说,就凭小姐那一身轻功,放眼武林都不作第二人想!” 柳玫嫣听他称赞自己,心中欢喜,笑颜直如花蕾始绽,美玉生晕,明艳不可方物,问道:“那你可以答应我了吗?” 李乐山摇首道:“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 李乐山叹道:“柳小姐,你是只看到贼吃肉,没见贼挨打,别看我们平时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其实每天都是刀口舔血,如履薄冰,小姐金枝玉叶,理当在闺阁中养尊处优,岂能去受那血雨腥风的侵袭,那实在不是你这样的人过得日子!” 柳玫嫣嘴角一撇,抗声道:“我若真要养尊处优就不会随义父来到中原了,我在回疆的王宫里,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什么福不能享?可是我对那些都没兴趣,我在天山学艺多年,就是希望学以致用,无论如何你也要答应我,我能保护好自己,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李乐山一时大感为难,转头向柳宗棠求助,那边柳宗棠双肩一耸,苦笑道:“你别看我,我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她认准的事我可管不了!” 李乐山道:“我相信小姐的本事,但就怕你受不了我们那个环境,我们镖局里大都是一些言行无忌,不拘小节的粗人” 柳玫嫣打断道:“谁说的?跟你同来的不就有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吗,尤其是那个年轻的,长得多秀气啊!她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 这一下李乐山彻底无话可说了,看情形对方是铁了心要加入自己一伙,微一沉吟,遂道:“既然小姐心意已决,李某也无话可说,不过此事不是李某一个人能决定的,除了我们总盟主那边,还要同我那些同伴商量一下,只要他们同意,李某绝不反对!” 柳玫嫣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连声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出去告诉他们吧!”说完人影一晃,如一只美丽的蝴蝶般翩然飞去。李乐山与柳宗棠相视苦笑一下,也紧随其后,回到前厅! 此时前厅众人早已等得大不耐烦,尤其是韩玉莺,自从李乐山被柳宗棠单独带出去私谈,她就一直心烦意乱,坐立难安,不停地在厅内踱来踱去,几次招来柳家堡的下人,让他们去将李乐山唤回,但堡主有事,做下人的又岂敢打扰! 终于见他们谈完归来,韩玉莺一个箭步迎上去,问道:“李大哥,你们谈得如何?他们肯帮忙吗?若是不肯,咱们这就走吧!” 李乐山微笑道:“放心,柳前辈急公好义,已经答应助我们一臂之力了,只是另有一事需要跟大伙商量一下。”说罢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柳玫嫣,开口道:“这位柳小姐之前大家都已见过,如今她有意加入我们镖局联盟,跟我们一道并肩作战,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这些人齐是一楞,显然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柳玫嫣款款大方的走到众人面前,敛衽施礼道:“小女柳玫嫣,向诸位哥哥姊姊问好,望大家今后多加关照,不吝赐教!”她人长得美丽,语声更是娇柔悦耳,莫说是男子,就连关小兰都感觉一阵心神摇荡,过去一把拉着她的手,说道:“柳家妹子,你若是到了我们镖局,恐怕我们再也接不到生意了!” 柳玫嫣奇道:“姊姊这话从何说起?” 关小兰笑道:“因为所有客人都会排着队要你出行保镖,我们其它人都没事可做了!” 柳玫嫣知道她是开玩笑,娇嗔道:“姊姊!人家刚来你就拿人家打趣,这我可不依,以后我就认你为干姊姊,天天跟着你,看你还清闲得起来不?” 关小兰笑道:“看不出柳家妹子玉人一般,嘴竟这么厉害!我这个黄脸婆作你姊姊不像,给你当个老妈子倒挺合适的!” 一句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这一片笑声充满了和谐与融洽,柳玫嫣一上来就与关小兰打成一片,凤凰双刀自然再不会反对,野人熊张猛更是毫无异议,正在全场其乐融融时,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且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四章 李乐山一怔,循声望去,就见韩玉莺一脸秋霜的站在那边,望着柳玫嫣,冷冷的道:“公主,你以前闯过江湖没有?” 柳玫嫣美目眨了眨,答道:“我五年前随义父来到中原,一直住在柳家堡,并未出过远门。” 韩玉莺鼻子一哼,说道:“江湖波云诡谲,血雨腥风,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没点真才实学,光凭脸蛋漂亮可不好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怜香惜玉的!” 话说得很刺耳,众人不禁都皱起了眉头,均觉韩玉莺这话道理虽对,但实在不太好听。 柳玫嫣听对方语中带刺,心中颇感不快,但她毕竟出身王室,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不惯与人拌嘴,遂心平气和的道:“多谢女侠提醒,玫嫣在回疆时也曾拜过名家为师,多快的马也骑过,多硬的弓也拉过,七八个汉子也近不了我身前,虽不敢以高手自居,但自信还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韩玉莺微笑道:“我相信公主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质,否则也不会摆擂招亲,只是今天的比武大会被我们李大哥一搅,令公主未能大显身手。” 柳玫嫣道:“女侠的意思是?” 韩玉莺道:“既然大家都是学武之人,那就不要忸忸怩怩的,我想跟你比划两下,验验你的武功,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柳玫嫣笑道:“我可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我输了好不好?咱们不要比了吧!” 韩玉莺将头一昂,道:“非比不可,我是镖局联盟里最不济的,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过的话” 见对方一再咄咄逼人,柳玫嫣也不禁有些上火,转头望向李乐山,道:“李大哥,你看这” 李乐山知道韩玉莺性子上来,天王老子也没辙,只得道:“柳小姐莫怪,这位韩姑娘并无恶意,她是我义兄华天雄的师妹,镖局里会武功的女孩子太少,她见到你自然心生好奇,想试试你的身手,我看此事也无不可,你二人点到为止,谁也不准伤到对方!” 韩玉莺道:“就是嘛,我们以武会友,只要你肯下场,无论胜负,我都欢迎你入伙!” 到了这个份上,柳玫嫣也无法再推辞了,同时她也对韩玉莺充满了好奇,想看看她的武功究竟如何,于是点头答允道:“既然如此,那玫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盼韩女侠能手下留情,别让玫嫣输得太难看了!” 韩玉莺哼道:“那倒也言之尚早!” 柳玫嫣转头对柳宗棠道:“爹,我回房取我的剑,麻烦您老人家把他们带到后院武场!”说罢对众人一福,飘然而去。 柳宗棠自始至终一直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未发一言,似对柳玫嫣极有信心,当下招呼道:“诸位,请随老夫来!” 众人跟着柳宗棠出了前厅,绕过一片花园,到了一片空旷的院场,广有数亩,细沙铺地,正是柳氏父女平时练功的地方。 过不多时,就见柳玫嫣携剑而来,她特意换上一身红色短衣劲装,娇艳中更显英姿飒爽,柳玫嫣来到李乐山面前,说道:“李大侠,等会我和韩女侠比武,请你在旁边做个公证好不好?” 李乐山点头道:“那李某就勉为其难了,只是你们若比兵刃的话,这个胜负” 柳玫嫣道:“李大哥有什么顾虑吗?” 未等李乐山答话,韩玉莺已明其意,接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兵刃上占她便宜的!” 柳玫嫣却不明白,诧异的望着韩玉莺,就见韩玉莺将宝刀一抽,说道:“此刀名曰‘倾城’,乃精钢融合天上的陨石所铸,任何兵刃都难当其一击,不过公主你不必担心,待会若是我的刀碰断了你的剑,就算我输!”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柳宗棠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好厉害的女娃娃,果然后生可畏,闺女,你不是一直想见高手吗?如今高人就在眼前,你还等什么呢?” 原来柳宗棠护女心切,眼见对方口出狂言,当即顺水推舟,催着柳玫嫣抓住机会赶快开始,柳玫嫣很是爽快,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玫嫣就班门弄斧,向女侠讨教几招吧!” 柳宗棠是西北一带的武林大豪,手下保镖庄丁无数,听说这边有比武可看,所有人全闻讯赶来,一时间偌大的院场人头攒动,除了中间的一片空地外,四周围水泄不通,人缝中都能挤死蚂蚁。 二女在场中相对而立,互道一声“请”后便拉架势,斗在一起。李乐山凝目细观,柳玫嫣不但轻功无双,剑法亦有独到之处,长剑挥洒,圈点白花,配上她曼妙的身姿,真好似漫天飞雪,飘洒而下。 柳玫嫣生于塞外新疆,莽莽大漠中不知隐僻着多少高人异士,其中最为神秘的当属天山雪姥,那天山雪姥人称陆地神仙,根本不问世事,柳玫嫣的父王多次携重礼登门,就为了让对方收柳玫嫣为徒,一开始天山雪姥根本不为所动,直到后来见到柳玫嫣本人,立时为之惊叹,想不到俗世中竟有如此美质奇葩,于是破例将她收入门下,传授了柳玫嫣独步天下的轻功和一套大漠飞霜剑法。 眼见对方剑招精奇,韩玉莺也不敢托大,宝刀奋起,只见全场寒光激射,朔风虎虎,漫天雪花都被这股狂飙吹得无影无踪。 柳玫嫣一惊,浑没料到这么一个娇嫩的女孩子能使出如此霸道的刀法,一时间竟有不支之感,情急下忙施展平生绝学,只见她身形一飘,如凌波仙子般御风而行,出招时而迅猛,时而轻柔,将三十六式飞霜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这套剑法乃是天山雪姥为柳玫嫣量身打造,奇正相谐,刚柔并济,威力不在中原任何剑法之下。而韩玉莺同样以招术见长,她尽量不与对方的长剑相碰,只在层层剑影中左冲右突,盘绕周旋,实在躲不开时才用刀背轻轻一挡,避免将对方剑身损坏,但这样一来,她刀法中的很多精招就难以发挥,无形中已吃了大亏。 二人针锋相对,战有四十余合,看得人群彩声如雷,掌声不断,为两个年轻的女郎一齐鼓劲。 关小兰见她俩互有攻守,不分轩轾,遂对傅少峰低声道:“真想不到,这位公主貌比天仙,身手还这么好,能与韩姑娘斗这么久而不败,实在不简单!” 傅少峰道:“你觉得她俩谁更高明一些?” 关小兰摇头道:“我不知道,她俩看上去旗鼓相当!” 傅少峰道:“表面上看是差不多,但你要知道,韩姑娘因为心有顾虑,每次都以刀背而非锋刃去触碰对方的宝剑,这种打法大违技击之道,若非她刀法精深,绝不能如此从容!”一句话说得关小兰豁然明了,连连点头。 转眼又斗了二十余合,柳玫嫣见自己这套飞霜剑法已使过两遍,仍无法占到便宜,心中不禁焦躁起来,这一来剑招微乱,已不如方才那般流畅轻灵,反观韩玉莺却不疾不徐,越打越显沉着,眼见柳玫嫣一剑发出,收招稍缓,韩玉莺瞄准时机,翻腕一刀,削落了她剑柄上的缨红剑穗。出手之快,柳玫嫣竟毫无察觉。 李乐山看在眼里,此时本该宣布结果,但他碍于柳氏父女的情面,正犹豫着该不该开口,柳宗棠很有风度,当即高声道:“玫嫣,下来吧,你已经输了!” 柳玫嫣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剑穗正挂在对方的刀尖上,不禁俏脸一红,颇感尴尬。 韩玉莺道声承让退在一旁,眼波流转,不住的瞟向李乐山,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就像一个女子在精心打扮后等着良人的夸赞。 柳玫嫣胸襟本宽,对一场胜负并不太过在意,但此时眼见韩玉莺得意洋洋的样子,一时也激发了少女争风的天性,说道:“好,韩女侠刀法如神,玫嫣甘拜下风,但不知其它方面女侠还有什么高招?” 韩玉莺一愣,说道:“你还想比什么?” 柳玫嫣道:“咱们三场定输赢,第一场兵刃是你赢了,接下来咱们比比暗器和轻功!” 韩玉莺浑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一时抓耳挠腮,踌躇不决。 李乐山笑道:“如此甚好,本来武学一道就包含很多方面,样样精通者才称得上真正的高手!” 他这么一说,韩玉莺也无法推却,遂点头道:“比就比,你划下道吧!” 柳玫嫣沉思有顷,开口道:“诸位,你们哪位身上带着制钱?请借三枚一用。” 人群中立时有庄丁递过来三枚圆形方孔的通宝铜钱, 柳玫嫣接钱在手,又命人取来一碗水和三枝香,只见她将水洒在地上,跟着俯下身子,搓土成泥,敷在制钱表面。等将三枚铜钱的方孔都用泥土封住,再将那三枝香并排插在地上。 待一切做完,柳玫嫣起身道:“我在五十步外将铜钱掷出,用袖箭将孔中的泥土射去,最后这三枚铜钱还要套在这三支香上,钱落而香不倒,只要有一点闪失,就算我输!” 全场除了柳宗棠外,所有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李乐山知道柳宗棠暗器如神,乃父如此,柳玫嫣自然可想而知,但要说于五十步外飞钱套香,箭射钱孔,况且还是一手三发,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若说是柳宗棠本人,数十年功夫炉火纯青,倒也不无可能,但柳玫嫣如此年轻,难道也有这等造诣吗? 见众人面露疑色,柳玫嫣笑道:“大家瞧仔细了,玫嫣献丑了!” 说完拿着三枚铜钱,从地上插香处开始,迈步走出五十步远,此时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见柳玫嫣手捏铜钱,朝这边微微瞄了瞄,跟着皓腕一挥,将三枚铜钱同时抛向空中,跟着嗖嗖嗖三支袖箭接连发出,疾向那三枚铜钱射去。 众人齐举目观瞧,就见半空中光线连闪,三支袖箭划空而过,而三枚铜钱却未受半点影响,仍沿着原先的轨迹飞去,待三钱落地,均不偏不斜,稳稳的套在三枝香上,毫厘不差。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很多柳家堡的庄客也是头一次见到柳玫嫣显露绝技,无不手舞足蹈,大呼过瘾。有人过去将三枚制钱从香上取下来,野人熊焦猛凑近一看,每枚制钱正中果然都有个径达一寸的圆洞,显是遭袖箭所致。焦猛大指一竖,叹服道:“柳小姐,俺今天算是开眼界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玫嫣腆颜一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若是我义父的话,可在百步外同时套中五枝香哩!” 众人闻听更是一片哗然,韩玉莺震惊的望着柳宗棠,脱口问道:“老爷子,您究竟是如何练到这等境界的?” 话一出口,那边傅少峰眉头微微一皱,韩玉莺也立时醒悟过来,须知对于武林中人来说,练功的法门就如家底一般,无不视同拱璧,除非磕头拜师者,旁人岂能随意开口询问? 但柳宗棠却不以为忤,捻须微笑道:“跟你们说说倒也无妨,别人学打暗器,都是单纯的练习手法,腕力,我则不然,我是先练眼,后练手,一棵树上有多少叶子,我必须数得完全不差,有了这等眼力再去打暗器,自然手到擒来了!” 野人熊焦猛挠着脑袋道:“就这么简单?” 柳宗棠哂然一笑道:“简单?记得那时候跟着师父学艺,我从早到晚只坐在树下抬头数叶子,眼睛花了、脖子僵了,仍然不准停,那段日子我连睡觉做梦都在数叶子,那滋味可实在不是人受的,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李乐山插口道:“以李某之见,这种方法不只是练眼力,更是消磨心性,只有心如止水,才能真正学好暗器。” 柳宗棠目露赞许地道:“对极了!我就是个好动的性子,才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把心彻底静下来!” 关小兰皱眉道:“可是这也太枯燥了,您当初练了多久?” 柳宗棠叹道:“十年!当年老夫足足花费了十年的工夫,才算把眼力练成!” 众人骇然相顾,韩玉莺咋舌道:“我的天!若是叫我整天对着一棵树,除了数叶子外什么都不干,别说十年,恐怕一天都受不了。公主,你也数了十年吗?” 柳玫嫣听完摇了摇头,但笑不语,柳宗棠道:“我只让她练了半年就停止了,一者是她生性喜静,进度比我要快得多,二者也是这法子太过摧残人性,我可舍不得叫她吃这等苦!” 韩玉莺啧啧咋舌,看着李乐山道:“李大哥,你能把一棵树的叶子数清吗?” 李乐山笑道:“等哪天我试试看。” 柳宗棠笑道:“劝你别自找苦吃了,你跟这位韩姑娘都不是这种人,话题扯远了,咱们还是谈谈她俩的比赛吧,韩姑娘,轮到你了,你要是也能把暗器打到这个地步,这场就算你赢!” 韩玉莺讪笑道:“前辈别开玩笑了,小女子甘拜下风!” 这韩玉莺虽然刀法凌厉,却未在暗器上下过太多功夫,身上连镖囊也没有,无奈下只得拱手认输,但她也确实心服口服,柳玫嫣这手绝技莫说韩玉莺,即便是傅少峰李乐山等人,也自问力不能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五章 至此双方在兵刃与暗器上各胜一场,战成平手,接下来是最后一场轻功的较量,这也是最令李乐山不安的一场,二女皆是个中高手,韩玉莺占个快字,动如脱兔,她也一向以此为傲,而柳玫嫣则是身轻如燕,起落无声,二人可说各有千秋,关键是如何来比,倘若以快取胜的话,那韩玉莺当略高一筹,但若说从百尺竿头往下纵落的话,全场除了柳玫嫣恐怕无人敢试。偏偏此时,二女都请李乐山安排比试的题目。 李乐山知道韩玉莺性子偏激,这场要是再输的话,她非抹脖子不可,因此便想琢磨个折中的方法出来,令这一场能不伤和气的结束。 柳玫嫣见李乐山沉吟不决,想了想,道:“李大哥,不如这样,你看远处根旗杆,高有十丈,我与韩女侠从这里同时出发,谁先将杆顶的旗子摘到手便算谁赢!” 李乐山心想那你可失算了,莺妹正是以快见长,这么比的话,你恐怕要吃亏了。正要开口,旁边韩玉莺抢着道:“好,就这么比!”原来她听出了便宜,当即打蛇随棍上,一口答应下来。 两个当事人达成了一致,李乐山也不便在多说什么。遂让出场地,见二人都做好了准备,李乐山举手在空,突然一挥,喝道:“开始!” “嗖”的一声,二女如两支离弦之箭,同时向那旗杆射去,韩玉莺求胜心切,在距那旗杆数丈处发力一跃,抢先飞上旗杆,就见她手脚并用,连窜带跃,如一只灵巧的松鼠般疾速向上攀去。 柳玫嫣稍慢半分,奔至半途忽然纤腰一摆,斜向旁边一株柳树飞去,所有人齐是一怔,不知她此举何意,说时迟那是快,只见她身子在空中一旋,莲足在柳梢上一点,那柳枝何等柔软,但就这么一借力,柳玫嫣已如一只轻灵的雨燕,直向那旗子荡去,就在她指尖堪堪触到旗角时,韩玉莺也从下面赶到,俩人同时将旗子抓住。 柳玫嫣一声轻哼,抓着旗子突然飞身一跃,直朝地面落去。众人看得齐声惊呼!那旗杆高达十丈,从这么高处跳下来岂不是自寻死路。韩玉莺万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她从未试过如此高度,心中半点把握也没有,但见柳玫嫣一跳,不肯示弱的她当即银牙一咬,也跟着跳了下去。 柳玫嫣本想展露身法,令对方知难而退,没想到韩玉莺竟如此烈性,不由得大吃一惊,忙松开抓旗的那只手,在韩玉莺的腰间轻轻一托。 韩玉莺得此一助,下坠之势立缓,二女同时稳稳的落在地上。 霎时间全场彩声雷动。柳玫嫣朝韩玉莺微微一笑,拱手道:“韩女侠好快的身法,玫嫣认输!” 韩玉莺急忙摇首道:“输的人是我,若非公主出手相助,恐怕我现在已不能站着讲话了,相助之恩,玉莺没齿不忘!” 李乐山走过来笑道:“好了好了,你二人同时触旗,同时落地,瑜亮并生,可喜可贺,这一场不分胜负!” 就这样三场比试后,二女不分高低,握手言和!这个结果自是令所有人皆大欢喜。柳宗棠尤其兴奋,见天边已现暮色,当即吩咐下去,就在这院场内大排宴席,酬劳二女为众人呈献的精彩绝技,同时也为李乐山众人接风洗尘! 工夫不大,各类珍肴流水一般呈上,由于柳玫嫣的身份,席上满是烤熟的牛肉、羊肉,水果等清真食材。一时间肉香四溢,令所有人食指大动。 开席前,柳玫嫣面朝远方,双膝跪地,低诵着古兰经,感谢真主的赐福,也祈求真主降福给她的朋友。祷告时她神情庄重至极,念完祷词后,站起身来,湖蓝色的眼睛望向李乐山,脉脉含情,充满了无限的热情,温柔与爱意! 李乐山被她看得心跳加速,赶忙将目光移开,他何等敏锐,怎能察觉不到对方流露出的绵绵情意。 此时韩玉莺对柳玫嫣尊敬中微带一丝怯意,她本来对这个异族公主颇怀戒心,想通过比武给她一点颜色,但对方却在最后一场中出手相助,令她无法再有敌意,而且对方的绝世姿容也令韩玉莺自惭形秽。 筵席正式开始,只见美酒美食,百珍俱陈,尤其是那些琥珀色的佳酿,喝到嘴里甜中带苦,令人回味无穷。镖局联盟众人为答谢主人的款待,轮番上前向柳宗棠敬酒,野人熊焦猛道:“老英雄,俺是个粗人,这酒实在美味,小杯喝起来全叫肚里的酒虫抢去了,俺一滴都未尝到,能否换大碗上来?” 柳宗棠笑道:“此酒乃是来自海外波斯国,由葡萄酿制,非是老夫小器,你莫看喝的时候极易下喉,但后劲却很足,因此只适合小杯细品,不宜用大碗豪饮,你们慢慢喝,老夫管够!” 酒一巡一巡地斟着。大伙在一起喝着葡萄酒,吃着手抓饭,畅所欲言。李乐山擎着酒杯,望着那红如玛瑙的汁液,感觉此酒味甘怡人,喝进肚里连心都是甜的。 这时柳玫嫣盈盈而至,拱手一杯道:“李大哥,玫嫣敬你一杯!” 李乐山赶忙起身,接杯时不小心与对方手指一碰,在那个封建的年代,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柳玫嫣又是教规森严的,李乐山微感惶恐,抬头看去,见柳玫嫣也在望着自己,倏尔展颜一笑,笑容直如朝阳初升,花蕾始绽,轻雾微笼,新月方斜。 李乐山只觉心神摇晃,终于明白古人为何要用如花似玉来形容女人,面前这个女郎岂不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许是酒意上头,一时之间李乐山有些意乱情迷,想起这半年来许多出生入死的经历,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了,只要能常得美酒丽姝相伴,便愿终老是乡,再不去理会那些恼人的是是非非了。 甫有此念,遂立刻惊醒过来,自忖道:醇酒美人,古来多少英雄都消磨于此!我李乐山大好男儿,岂能存这些颓废的想法,自甘消沉呢? 想到这里抬手一杯入喉,蓦地逸兴横生,转身大步走到兵器架旁,伸手拔出一柄长剑,指头一弹剑叶,朗吟道:“苍天有情许我醉,江山无恨笑人痴,仗剑携酒逞一快,何计身后千古评!”吟罢顿觉精神一振,方才的儿女情长全部一扫而空。 他这番举动令全场为之瞩目,傅少峰等人都惊愕的看着他,他们知道李乐山一向沉着冷静,鲜有如此恣意纵情,柳玫嫣小心的问道:“李大哥,你说的是什么?” 此时李乐山也感觉有些失态,遂讪然一笑道:“在下不胜酒力,方才一时忘形下胡言乱语,让诸位见笑了。” 柳宗棠击掌大笑道:“李大侠绝世风标,拔剑而歌,正是豪侠本色!”说罢转头望向柳玫嫣,眯着眼睛道:“闺女,今日咱们柳家堡谒诚招待贵宾,你为什么还留着压箱底的玩意儿不拿出来啊?” 柳玫嫣一怔,不解地问道:“义父,我哪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啊?您说说看,只要我有,一定献出来孝敬您老人家,绝不小气您快说呀,别卖关子好不好?” 柳宗棠笑着道:“有外人在场,这丫头的嘴是越来越甜,孝敬我不敢当,还是招待客人吧。难得今天咱们结识了这么多好朋友,良宵美酒,但若少了你的清歌妙舞,总觉有点遗憾,不许推托,为父这就传令奏乐!”说罢站起身,向旁边几名侍女交待了几句,那些都是跟随柳玫嫣一同来到中原的维吾尔少女,此时听说公主要表演歌舞,立时欢笑着去取乐器。 柳玫嫣满面绯红,娇嗔道:“义父,您老没正经,尽拿女儿开玩笑,处处出我的丑,我们的俚歌蛮舞,人家会稀罕吗!” 柳宗棠看着李乐山,故意道:“怎么样?李大侠,你们要是不感兴趣就算了!” 李乐山知道维族人素以能歌善舞著称,柳玫嫣身为公主,想必更是个中翘楚。当下起身笑道:“这是什么话,公主若肯一展歌喉,我等实在三生有幸,在此李某先浮一白为敬!”说着一口将面前的杯酒饮尽。 旁边关小兰也兴奋的道:“柳家妹子,你就别推托了,我最喜欢歌舞,但很久没有机会欣赏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人失望啊!” 这么一来,柳玫嫣想拒绝也不行了,耳听得乐声响起,苇笛伴着婉转的月琴,手鼓合着悠扬的琵琶,全场气氛为之一变,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浓郁的塞上风情。 柳玫嫣换上一身粉色的多褶长裙,上身罩着猩红色的对襟坎肩,袅娜聘婷地走到场中。随着乐曲的节拍,翩翩地舞起满场倩影,月琴渐转为低柔,手鼓有节奏地轻点。柳玫嫣合着节拍樱唇轻启,歌声像是由天际远远地飘来,那歌词是以维语唱出的。有维族侍女在旁边一句一句翻译道:“远看天山一片白,山头冰雪融不开,我的心儿洁如雪,你却对我不理睬;院中栽满葡萄藤,缠缠绕绕理不清,我的心儿乱如麻,可是无法讲出来;天边云彩白悠悠,田里禾苗绿油油,请你过来走一走,我想与你牵着手,我的花园石榴甜,颗颗甜到心尖尖,我把心儿交给你,心比金石情更坚”歌声拖着一丝细长的尾音,又慢慢遁回九天。 一曲歌毕,众人仍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连喝彩都忘了。柳玫嫣满脸含羞地飘回席间,偷眼瞟去,见李乐山正如痴如醉的坐在那里,低吟回味着。不禁心中暗喜,娇羞一笑。 这个高贵的沙漠公主,本也是冷艳凌人的,像一株生长在空谷的幽兰,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可是自从见到李乐山后,好像平静的湖面投中一颗石子,激起了她心底的涟漪,也引燃了她热情的火焰。因此不顾一切的要加入他的行列,与心上人一同携手江湖,并肩作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六章 转眼月上中宵,全场已醉倒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也是舌短眼直,难以自持。柳宗棠尤其尽兴,整晚酒入舌出,喝得酣畅淋漓,只差没趴在地上。其中最清醒的竟是柳玫嫣,这位大漠公主不但人美,酒量也豪。最后是她张罗下人撤下酒席,将众人一一扶到房间休息。她亲自动手,将半醉半醒的李乐山搀进房,扶在一张榻上,并亲手替他除去鞋袜,披裘就寝。 睡至半夜,李乐山口渴难耐,嗓子里像烧了火一般,遂翻身而起,想寻点茶水润润喉咙。不料回过神来,却见满眼宝气珠光,锦枱绣榻,触鼻生香,原来竟是一间女孩儿家的闺房,而且看这屋内的布置,主人的身份绝非寻常。 李乐山一惊非小,慌乱的穿鞋下地,心头突突乱跳,所幸此时房内并无他人。低头细思,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闯进这里的,当即以拳捶首,自骂道:“该死!喝酒误事,这要是糊里糊涂的冲撞了人家女眷,那可如何是好?”一时间急欲寻路离去,不料刚掀开珠帘,眼前的景象又令他呆住了。 只见一个绝美的少女正斜倚在一张小几旁,螓首轻枕,身上本来盖着一袭猩红斗篷,此时有一半已滑落在地下。露出一截如荑般的臂弯,正伏在那里慵慵娇盹。 少女自是柳玫嫣了,她无处不美,连睡姿也是如此的迷人,直看得李乐山如痴如醉,怔怔出神。他本来急着要走,此时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了这副绝美的画面。看着看着,李乐山心中充满了怜惜与自责:“她的寝室被我占了,自己只能躲到这里打瞌睡”想到这里,当即过去拾起地上的斗篷,想替她重新盖好。这么一动,柳玫嫣醒转过来。一眼看见旁边站着的李乐山。柳玫嫣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梨涡乍现,轻笑道:“李大哥,你醒了,我也喝多了,本来想留在里头照顾你,自己倒睡着了!”说完后低下头,又羞赧的偷瞟了李乐山一眼,粉颊微红,娇美无限。 想到这位公主降尊纡贵的侍候自己,李乐山心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惶惶然、甜丝丝、暖洋洋嗫嚅半晌最后一脸惭愧地道:“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怎么搞得,把你的床给占了,害你没地方休息” “说得哪里话!是我把你扶进来的,你自己还满口不敢当呢!怎么忘得干干净净了呢?” 李乐山搔着头道:“真的吗?我可全都记不起来了!”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随便把我安排到一个地方就行了,干嘛非闹得你自己不能睡呢?” 柳玫嫣纤手掠了一下额前的长发,笑道:“莫非李大哥睡在我这间蜗居中,感觉委屈了?” 李乐山双手连摆,道:“这是什么话,你这里是仙子住的地方,我这凡夫俗子有个地方就行。刚才我一醒过来,几疑置身仙境”话一出口,感觉这个比喻实在无趣得很,连忙打住了口。 柳玫嫣却误会了,幽幽叹了口气道:“李大哥,你是不是嫌我太奢侈了,其实我在新疆的王宫比这里更豪华,但我并不在乎这些。在沙地我也一样能睡,当年跟师父在天山练功的时候,我就是住在山洞里,连个被子都没有,锦衣玉食对我根本无所谓。只要人活得有意义,即便三餐啃黑面馒头,我也甘之如饴。” 李乐山见她越说越远,连忙打断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贵为公主,这样讲究并不过分,我只是称赞你的居所富丽,也只有住在这样的房间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柳玫嫣嫣然一笑,道:“李大哥,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我跟着义父来到中原,就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住处我也要求一切从简,可义父却总怕委屈了我哎呀,你宿醉醒来,一定口渴了吧,我光顾着说话,忘记给你倒茶了!”说着盈盈起身,走到旁边暖炉前,将上面的紫铜茶壶拎了下来。 李乐山忙道:“不劳麻烦,我自己来吧!” 柳玫嫣犹如未闻,转身又取来一只玉杯,先用绸布擦拭几下,才倒了一杯清茶,但她却未立刻递过来,而是先放到自己口边,樱唇微触,试过水温后再呈给李乐山,说道:“我平时不好饮茶,屋子里也没什么好茶叶,你就用它漱漱口,我给你削个梨,一阵子义父从西洋国弄来一批黑梨,样子不好看,味道可着实不坏!” 李乐山受宠若惊,忙将茶杯接在手中,低头看去,只见杯沿处一抹淡淡的红痕,那是方才柳玫嫣试茶时留下的唇印,一抹淡红,伊人亲印,怎不令人心头荡漾,旖思如潮。 转眼柳玫嫣已经把梨削好,切成四方小块,盛在银盘里,旁边还摆着一枝银色的小叉,看见李乐山站在那儿怔怔出神,笑道:“快漱了口吃梨呀!一杯茶有什么好看的?” 轻柔的语声将李乐山从遐思中牵回。他赶忙喝了一口茶,借机掩饰自己的失态,到盂前漱了几下吐掉,不好意思地道:“公主柳小姐,你这是第一次侍候别人吧?” 柳玫嫣一笑道:“不,以前跟师父在天山学艺时,就是我侍候她老人家,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在侍候人时感到快乐和享受。李大哥,假若你不嫌我讨厌,我愿意永远这样侍候你!” 这话说得相当直接,人非草木,李乐山岂能不知对方的殷殷深情。他几乎要过去拥伊人在怀,一亲芳泽。但终于还是克制住了冲动,拿起叉子挑着梨,一口一口的吃起来。那梨看着漆黑,入口却芳沁无比,且毫无渣滓,确是难得一见的佳品。李乐山不好意思独享,坚邀柳玫嫣一同品尝。 柳玫嫣推辞不过,遂笑道:“我这屋中从未招待过客人,所以别的东西都全,这叉子却再没有第二支了。” 李乐山听出她话里的寂寞,正想转个话题,忽听柳玫嫣问道:“李大哥,华山的事处理完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李乐山微一沉思,遂道:“柳小姐,实不相瞒,接下来我们要干一件震惊武林的大事!” 柳玫嫣轻轻一笑道:“我知道!” 李乐山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柳玫嫣道:“也许你自己不觉得,自从我见到你以来,你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经常面带微笑,但那只是故作轻松,笑过后便立转严肃,说明你心中尚有大事未竟,我听说过你们平定长江巨鲲帮的壮举,以你们的实力尚且如此忧虑,可知那件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李乐山怔了怔,随后喟然一叹,苦笑道:“小姐冰雪聪明,李某的心事全被你看穿了。” 柳玫嫣问道:“你们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吗?” 李乐山点点头道:“很危险!生死难料!但我必须去做,而且不容有失!” 柳玫嫣一双明如秋泓的眼眸望着李乐山道:“李大哥,真希望我能帮得了你!” 李乐山叹道:“柳小姐,像你这等金枝玉叶实在不该跻身江湖的!” 柳玫嫣道:“李大哥你又来了,我们维吾尔的儿女无论平民贵族,从会说话时就开始学骑马,弯弓射箭,狩猎摔跤,对我们来说都是必备之技,否则即便是出身贵胄,也会被人看不起的!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天山时,曾经猎过雪熊雪豹,甚至曾攀上绝顶去捉雪貂,那时别人都认为我做不到,但最后我都猎到手了!” 李乐山听得出神,叹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雪山大漠的壮美我早心仪已久,有机会真想去那里看一看。” 柳玫嫣美目连眨,问道:“真的吗?李大哥!你喜欢我们回疆?” 李乐山点头道:“当然是真的,等我办完手中的事情,我就离开中原,去新疆大漠住几年,到时候你来不来看我?” 柳玫嫣兴奋得一跃而起,扑过来拉着李乐山的手,欢呼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邀请你去我家做客,我要带你去看那果实结满山谷的葡萄沟,还有那会随着天气变幻颜色的变色湖,对了,我还要将你介绍给我的父王,他最欣赏年轻的英雄,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柳玫嫣欢呼雀跃着,脸上闪耀着光彩,显然心中兴奋已极。 一时间李乐山只感热血上涌,就势一把揽住伊人的纤腰,在那美如丹霞的朱唇上深深一吻,柳玫嫣浑身一震,满面羞红,颤声道:“李大哥你。” 看着她那一脸娇羞的呢情,李乐山心中激荡,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柳玫嫣将脸埋入李乐山的怀里,轻声道:“李大哥,我我真的非常喜欢你,此生若能与你结缡,我实在欢喜极了,但是我们回族的信仰规定,男女在正式成婚以前,不可以” 这句话一说,李乐山立时惊醒,他赶忙放开双手,不安地道:“李某一时失态,唐突了佳人,尚祈小姐恕罪!” 柳玫嫣忙道:“不不,李大哥,方才你那样抱着我,我高兴得很” 李乐山尴尬万分,遂深施一礼道:“柳小姐,李某绝非无情无义之人,但眼下实不敢沉迷于男女之情,倘若天可怜见,让李某能顺利完成大事,届时李某绝不辜负小姐的一片深情。夜已经很深了,你也该歇息了,李某这便告辞了。” 柳玫嫣见状一把拉住李乐山的衣袖,深情地道:“不,李大哥,我不困,我从没有像今夜这样兴奋过,天还没亮!外面风大,你别出去了,就在这里陪着我,咱们彻夜长谈吧!”。 李乐山实在无法拒绝柳玫嫣的殷切眼神,只得又重新坐了下来,于是,阁楼中充满了絮切的低语,烛光将两个年轻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而此时外面一个僻静的角落中,一条人影黯然离去,屋内的两个人自然没有察觉,否则他们就会见到韩玉莺抽搐的双肩与踉跄的脚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七章 华阴县地处西岳之麓,本是由华山延伸出来的一片平原,站在华阴县城,抬头便可看到巍巍华岳,五峰高插云表。 这日午后,华阴县城中最大的悦来客栈内住进一伙人。这些人男的器宇轩昂,女的英姿飒爽,尤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虽然头戴遮阳纱,看不清面目,但仅从那曼妙婀娜的身材便可推出必是一位绝代佳人。不消问,那自然是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柳玫嫣了。 此番柳家堡与镖局联盟兵合一处,不光是柳玫嫣,就连柳宗棠也亲自出马,一齐来到华山,得西霸天父女臂助,镖局众人无不喜形于色,只有韩玉莺,一路上始终俏脸紧绷,不发一言,众人看在眼里,均感莫名其妙,不知谁又惹得这位姑奶奶不快,李乐山几次想同她搭讪,刚一靠近,韩玉莺立刻将马头一拨,远远的避开,令李乐山很是尴尬。为此,半道上还险些发生了事端,原来就在他们行近华阴县城时,前方大道上泼刺刺冲来一列军马,老远就有人高声喊着:“让路!让路!督抚大人出行,闲杂人等一概回避!” 众人见状急忙避让,唯独韩玉莺慢腾腾的,一脸厌烦之色,转眼间大队兵马擦身而过,有只马蹄扬得稍高,几点泥尘溅在韩玉莺身上,韩玉莺当即勃然大怒,骂道:“混账东西!作死么?”说着将马一拨,就要追过去算账! 李乐山急一把将她坐骑辔头按住,喊道:“莺妹,你干什么?” 韩玉莺忿然道:“一个督抚有什么了不起!竟然这么个嚣张法,我非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李乐山眉头一皱,劝道:“督抚官居正二品。是所在地方的军政大员,手握兵权,连知府见了都要点头哈腰,我们布衣百姓让个道也是应该的。” 柳宗棠也附声道:“不错,民不与官斗,现在我们有要事在身,当忍则忍,千万不要再招惹麻烦了!” 柳宗棠这一开口,韩玉莺也不便太过任性,朝官兵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把头转向一旁。一场风波总算得到化解,李乐山暗自纳闷,不明白韩玉莺这股邪火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进了客栈,一个管账模样的首先迎过来,按照官家的规定,住宿的客人要将名讳登记在簿,当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报上柳宗棠三个字时,那管帐先生一怔,当即问道:“老人家可是柳家堡的柳堡主?” 柳宗棠淡淡地道:“正是老夫!” 那管帐先生顿时失惊道:“啊呀!真是贵客,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柳宗棠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老夫有事要去华山玉女峰,路过此地,今晚我们爷几个就在贵店打尖了,老夫喜静怕吵,烦贵店暂且不要接待其它的客人了,这是包店的银子,你先收下,不够的话退房时再补。”说着话掏出一锭百两纹银放在柜上。 管帐先生连声称是,急忙招呼店伙将众人引入房间,随后端来毛巾热水,让众人洗手净面。 不一会客栈老板也闻讯而来,他亲自泡好一壶香茶,送到各屋,与众人一一寒暄见面,实际上他主要是为见见柳宗棠,开店的也属江湖道,黑白两路都要应付,若能与西霸天套弄上一点关系,今后在陕西地界,何愁再受人欺负!因此围着柳宗棠嘘寒问暖,伺候得无微不至,最后还特意表示,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柳宗棠哼哼哈哈,未置可否。倒是李乐山过来道:“掌柜的,在下华山派内有个朋友,可否麻烦你辛苦一趟,帮忙把他请到这里见个面!” 掌柜的笑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我这就派个腿脚利索的伙计过去,只不知要找哪一位?” 李乐山道:“你去华山派找一个叫小白龙赵晃的人,就说他老家的李二哥特地过来看看他。” 掌柜的满口答应,转身出去安排了。 柳宗棠问李乐山道:“李世兄,原来你在华山派还有熟人?” 李乐山笑了笑道:“那是在下儿时的一个发小,前些年听人说他在华山学艺,也不知是否属实,这会刚好想起来,遂想着试试运气” 柳宗棠捻须微笑道:“李世兄,你没说实话,这分明是你在华山派安插的内线,难道老夫看不出来么?” 李乐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前辈慧眼如炬,李某这可是自讨没趣了,不瞒前辈说,这些都是家师当年散在江湖上的一些旧部,当年他老人家名震武林,与多方势力联手,创下不世伟业,武林中追随者多如牛毛,几乎各大门派都有他老人家的死党。这个赵晃也算其一。” 柳宗棠震惊的道:“敢问尊师何许人也?” 李乐山笑着摇了摇头,道:“非是李某故意隐晦,实是家师他老人家一生受名所累,终难自由,故一再告诫弟子,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将师承泄露出去,况且如今家师已仙逝多年,李某虽不成器,却也有自己的处事准则,世事如云,成败难料,我不愿打着他老人家的旗号,以免一不留神亵污了先师的名声!” 柳宗棠听完后沉默片刻,突然说道:“老夫的柳家堡不会也有阁下的耳目吧?” 李乐山赶忙道:“前辈莫要多心,李某既肯坦诚相告,便未将前辈视作外人,再者说前辈已退出武林多年,与世无争,我们绝不会” 话未说完,柳宗棠笑着摆手道:“好了好了,老夫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柳家堡大多是柳氏宗族子弟,剩下的都是跟随老夫数十年的老伙计,若说他们里面有细作,我绝不相信!” 李乐山笑道:“其实说细作并不准确,李某不过是认识的朋友多一些,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李某继承家师的资源,对武林同道绝无觊觎之心,但如果有人来犯,李某也可防患于未然!”说到这里,老少二人彼此点点头,相视一笑。 说话间众人收拾已毕,都聚到柳宗棠的房间唠嗑,大家谈谈笑笑,转眼已近巳时,这时忽听外面楼梯上脚步声响,那掌柜的声音道:“几位客爷,华山派赵晃已为您请到!” 李乐山立时起身,叫道:“赵兄快请进来!” 就见房门一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三十不到的年纪,长得面白如玉,二目有神,进屋一眼看到李乐山,当即面露喜色的道:“乐山兄,真的是你,你怎么来华山了?”说着撩袍就要俯身行礼。 李乐山忙伸手将他扶住,笑道:“赵兄,你我自家人整这些俗套作甚,你看这里有这么多好朋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说罢拉着赵晃的手,将众人逐一向他引见。 赵晃年纪不大,但很有礼数,对每个人都抱拳躬身,连道久仰。傅少峰与关小兰看着他面生,知道当是后入门的弟子。 最后来到柳宗棠面前,赵晃闻听面前的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西霸天,当即单膝跪地,行晚辈叩首大礼,柳宗棠哪里肯受,一边伸手相搀,一边笑道:“江湖无辈,肩膀头齐为弟兄,赵世兄折煞老朽了!” 等众人一一归座,赵晃开口道:“乐山兄,我听说你加入了金陵镖局联盟,辅佐华天雄,搞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怎地突然来到了陕西?” 李乐山道:“赵兄,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就直说了,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事相询,一个月前可有一个自称镖局联盟的人到华山派投柬吗?” 赵晃想了想,问道:“什么模样的人?” 李乐山道:“出家僧人打扮,身形魁梧,模样很是惹眼。” 赵晃摇首道:“没见过!” 旁边傅少峰开口道:“会不会是他到了华山,而你没有看到?” 赵晃道:“一个月前正值在下在大门外站岗,我们每两人轮值一个月,数天前我才换下来,若是一个月前登门的话,在下当无错过之理。” 李乐山点点头,又问道:“最近华山派内可有什么异况发生?” 赵晃想了想道:“说起来是有些奇怪,最近这一阵,山上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 众人一听立时留起神来,就听赵晃道:“就在两个多月前,云掌门练功时突然走火入魔,失足跌下悬崖,后虽被救了过来,但下半身完全瘫痪,现在每日卧床不起,已形同废人。”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大吃一惊,尤其是凤凰双刀夫妇,如今他俩虽与华山决裂,但毕竟是违犯门规在先,对云中岳并无太多怨恨,此时乍闻对方遭遇了这等惨祸,怎不心惊? 傅少峰追问道:“云掌门乃武林名宿,功力精深,循序渐进,从无冒进之举,怎地会突然走火入魔了呢?” 赵晃叹道:“或许是天有不测风云吧,掌门人总是一个人在后山百丈崖上练功,经常一练数日,期间除了送饭的下人,任何弟子不准前去打扰,那日掌门人照例前往百丈崖,一夜未归,开始大伙都未在意,但据送饭的老杨回来说,百丈崖上未见到云掌门的身影,连中午送去的饭菜还摆在那里,原封未动,大家这才感觉有点蹊跷,等又过了一天,老杨回来说仍未见到掌门人的踪迹,大家再也坐不住了,一齐赶到后山,只见地上摆着一个食盒,里面饭菜一口未动,除此外哪有掌门人的踪影。后来还是大师兄夏侯英杰猜测说恐怕是发生了意外,建议大家去崖下寻找,当时几位师叔还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认为云掌门常年在此练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无不烂熟于胸,绝无失足坠落之理,但大师兄坚持自己的看法,很多年轻的弟子又跟着附和,那几位师叔这才答应一同下去看看,哪知果不出大师兄所料,竟真的在谷底发现了云掌门,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百丈崖从上面望下来深不见底,若真的跌落下来焉有命在?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云掌门必已无救,最后还是大师兄夏侯英杰仔细查了查脉相,又看了看四周散落的断枝残杈,说掌门人并未气绝,他是靠着山壁上的树枝缓解了下坠之势,此刻虽不省人事,但尚有一口气在。大家赶忙全力抢救,寻来两根较粗的树枝,用衣服缚在一起做了个担架,将云掌门一路抬回居所。后来又经过几位师叔一番努力,推宫活血,熬制汤药,总算保住了一命,如今云掌门神智已经恢复过来,但由于伤势过重,腰部以下完全瘫痪,恐怕今后再不能与人动武了。” 一席话讲完,众人面面相觑,皆尽默然,李乐山沉思半晌,说道:“那么现在华山派何人主事?” 赵晃道:“现在是大师兄夏侯英杰暂时管理派中事务。” 李乐山嘿的一声,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旁边傅少峰沉吟道:“不对啊,即使云掌门不能主事,但华山还有三位中字辈的师叔,论资历武功,怎么也轮不到夏侯英杰啊!” 赵晃点头道:“按理来说确实如此,而且就为这件事,那三位师叔非常不满,但没有办法,因为这是云掌门的决定,毕竟华山派名义上的掌门人还是他,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安排,另外” 柳宗棠见他语焉未详,追问道:“另外怎样?” 赵晃道:“老实说,夏侯师兄也算是众望所归,他在华山派二代弟子中最得人缘,很多弟子甚至只听他的命令,连云掌门说话都不如他好使!” 李乐山奇道:“这是为何?” 赵晃道:“其实这也不奇怪,华山派辈分观念极重,云掌门与那三位师叔在派内地位超然,自视甚高,平日里除了闷头练功,对派内其它杂务一概不理,从来都是交给夏侯师兄负责打理,很多年轻弟子自从入门以来,一直都是跟着夏侯师兄习武,云掌门等人只偶尔过问一二,并不十分关心,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师徒之情。我敢说,他们几个恐怕连座下弟子的名讳都未必记得全,两相比较,这些弟子自然与夏侯师兄更为亲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八章 傅少峰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说道:“不错,单从夏侯英杰将‘云龙九现’剑法传授给高萍等人就可看出,这些人关系绝不一般,而且他很早就开始着手布局了。” 赵晃闻言一怔,讶然道:“这位仁兄连‘云龙九现’的事情都知道?这可是华山派的镇派绝技啊!” 李乐山笑道:“怪我没给你介绍清楚,这位傅兄早先可是出自华山,而且还是云掌门的钦定传人,他离开华山时你还未入门呢!” 赵晃这才醒悟道:“原来尊驾就是傅少峰傅师兄啊,咳!方才我就觉得耳熟,这些日子几位师叔一直在念叨傅师兄,说如果当年傅少峰不走,掌门之位哪有夏侯英杰的份儿!” 傅少峰闻言连连摆手,表情十分尴尬,李乐山知道他又勾起了往日的回忆,不愿多谈,遂接过话题道:“如此看来,华山派中老一辈的与夏侯英杰之间芥蒂颇深啊!” 赵晃点头道:“可不是嘛!说起来也怪夏侯师兄,他虽然对下面的弟子不错,但对那三位师叔却无半点敬意,有时看见连招呼都不打,那三位师叔明里暗里都怨声载道的!” 李乐山沉吟道:“如此说来华山派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了。” 傅少峰摇头道:“夏侯英杰现在只是暂摄掌门之位,就如此无礼,他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他目无尊长吗?” 赵晃苦笑道:“如今夏侯英杰在华山派内一手遮天,他有什么好怕的?不仅如此,最近他还将一些来路不明的江湖人招上玉女峰,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乐山一愣,不禁问道:“那都是些什么人?” 赵晃道:“大多是些绿林道上的强梁,三教九流,把好好一个华山派搞得不伦不类的!” 李乐山道:“其中可有什么高手?” 赵晃道:“这个倒不好说,因为他们并未展示过身手,不过从夏侯师兄接待的态度上,有两个人显得格外特殊。” 柳宗棠来了兴趣,问道:“是哪两个人?” 赵晃道:“一个是天火教教主莫岐松。” 柳宗棠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道:“这个名字老夫早有耳闻,他在贵州梵净山以天火教教主自居,在黔南一带装神弄鬼,妖言惑众,靠一些奇能异术来蒙蔽当地的愚民,很多人不明就里都拜在其门下!华山派怎地与这种妖人勾搭上了?” 赵晃摇首道:“这事与华山派并无关系,全系夏侯英杰一人所为,有一些原本支持他的弟子,见到莫岐松这等人上山后,也在背后指指点点,颇有微词。” 李乐山道:“还有一个呢?” 赵晃道:“那是一个东瀛剑客,据说从东海扶桑岛而来,常跟夏侯英杰一起切磋剑术!” 傅少峰皱眉道:“这夏侯英杰究竟要干什么?” 李乐山冷笑道:“还用问吗?当然是准备与我们镖局联盟决一死战了!否则他何必急着广邀帮手,扩充实力,不仅如此,他还派人去参加柳前辈的招亲比武大会,妄图与柳家堡攀上关系,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我们!” 见赵晃面露不解,李乐山便把镖局联盟与夏侯英杰的恩怨纠葛扼要的讲述了一遍。 赵晃听得连连点头道:“难怪夏侯英杰这阵子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原来真的是有所图谋。” 又聊了一阵,最后李乐山见差不多了,遂对赵晃道:“现在情况我们也明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引起他人的猜疑!” 小白龙赵晃当即起身,向众人拱手告辞,大伙一齐将他送出客栈大门,李乐山对众人道:“诸位请回吧,我一个人多送他几步!”说罢二人翻身上马,向华山方向并辔而去。 此时已到晚饭时分,柳宗棠特意交待店家说人群中有清真教徒,掌柜的领命而去,精心张罗了一桌丰盛的筵席,但李乐山未归,大伙谁也不肯入席。又等了约一个时辰的光景,才见李乐山回到客栈。 众人知道他一定是跟赵晃又聊了很多私事。席间柳宗棠提道:“李世兄,如今对方又添强援,我们是否要改变策略?” 李乐山道:“不必,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后天我们分头行动,柳前辈与傅家兄嫂一路,上玉女峰去探望受伤的云掌门!” 柳宗棠眼珠一转道:“莫非是让老夫以慰问之名,趁机打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李乐山称赞道:“不愧是柳前辈!果然一点就透!” 柳宗棠点点头,旁边傅少峰却面露难色地道:“李兄弟,愚夫妇已和华山派决裂多年,此番突然造访,恐怕不太合适吧” 李乐山笑道:“傅兄差矣,虽说你二人早先与华山派不欢而散,但毕竟师徒如父子,如今得知云掌门发生了意外,于情于理你也应该去探视一下啊!” 傅少峰沉吟道:“话虽如此,但愚夫妇这些年住在招贤馆,前不久又一起攻打了巨鲲帮,武林中谁不知道我们在为镖局联盟办事!那夏侯英杰岂容我俩进门?退一步讲,就算我们进了华山派,恐怕云掌门也不会见我们,当年我们双方确实闹得很不愉快!” 李乐山道:“为人徒者探望恩师,天公地道,夏侯英杰若想服众,就必须威德并树,以李某之见,他断没有将贤伉俪拒之门外的道理!”顿了顿,又道:“另外,傅兄此番前去,探望云掌门还在其次,真正的目的是要设法与那三位中字辈的师叔取得联系,眼下那三人与夏侯英杰势同水火,我们正好加以利用,只要他们肯答应合作,那么夏侯英杰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傅少峰道:“他们肯吗?就算他们有这个心思,只怕那夏侯英杰羽翼已丰,他们斗不过” 李乐山笑道:“我并不指着他们去与夏侯英杰交锋,那是我们的事情,我只让他们心里有个数,知道我等此番只针对夏侯英杰一人,绝不连累他人,届时他们只要见机行事即可!” 旁边关小兰开口道:“方才那位赵兄弟所言,如今华山派内几乎全是夏侯英杰的人,我们恐怕没有机会与那三位师叔详谈!” 李乐山道:“这一点嫂子不用担忧,李某会写一张字条,二位只要抽空递到那三人手中即可!” 关小兰眼睛望向傅少峰,傅少峰微微叹了口气,点头道:“李兄弟既已决定,愚夫妇惟命是从!” 李乐山一笑,道:“我知道此事很令傅兄为难,但眼下只有柳前辈与兄嫂具备进入华山派的理由,进门后只要择机将字条交给那三个人,贤伉俪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后面再不敢相劳,二位仅作壁上观即可!” 看着李乐山胸有成竹的样子,傅少峰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李兄已经掌握了夏侯英杰谋害壁峰大师的罪证了?” 李乐山微微一笑,不无得意的道:“用不着了!夏侯英杰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的他作茧自缚,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们现在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击,届时不止夏侯氏一人,所有其党羽也将一并剪除!” 看到傅少峰等人震惊的神情,李乐山接着道:“请诸位放心,华山派是传统名门,李某断不会让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所以先请你们过去跟那几个前辈通个气,大难在即,何去何从千万不要站错了队伍!” 关小兰道:“既如此,那后天一早我俩就同柳前辈一同出发,只是有一节,既然是去探望伤者,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吧!” 这话一说,所有人齐是一怔,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觉关小兰所言大是有理。 李乐山也愣在那里,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却偏偏将这重要的一环疏漏了,片刻间竟死活也想不出该准备什么东西去探望云中岳。 最后还是柳宗棠开口道:“李世兄别发愁了,不是还有一天的工夫吗?这礼品就由老夫去准备吧!管教对方满意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柳宗棠用罢早饭便离开客栈,奇怪的是李乐山也一天不见人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掌灯时才见他匆匆而返,旁人问起来他却笑而不答。又过了一会,柳宗棠也一身风尘的从外面归来,李乐山见他肩上负着个包袱,问道:“前辈辛苦了,不知为那云掌门采购了什么好东西?” 柳宗棠笑着将那包袱解开,从里面取出一只锦匣,放置桌上。众人都好奇地凑过来,只见柳宗棠伸手将锦匣一开,顿时满室生香,仔细一看,一支雪白的人参端端正正的躺在匣中,那参长约九寸,通体洁白,难得的是手足口耳俱全,极似人形,不问也知,此物的年份决计不短。 柳宗棠将那老参拿在手中,说道:“此物乃多年前老夫从一伙参客手中所购。对于疗伤复元最具灵神效,常人得服少许便可益寿延年,倘若练武之人整枝服食,可抵二十载功力,这些年老夫一直舍不得用,此番算是便宜了那云老儿了!” 柳玫嫣闻言一怔,问道:“义父,您又回了一趟柳家堡?” 柳宗棠点了点头。 柳玫嫣心疼的道:“义父您也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何必还要亲自跑一趟,事情交给女儿去办不就行了?” 李乐山摇头道:“使不得!此参乃前辈心爱之物,岂可随便出手送人,快请收回去!礼品的事李某再想办法!” 柳宗棠鼻子一哼,笑道:“这事不用你管!老夫何等样人?云中岳又是什么身份?若叫老夫随便拎个玩意去见人家,我可丢不起这人哩!” 李乐山叹道:“前辈为了我们如此破费,李某实感不安!” 柳宗棠笑道:“只要你能念着老夫的情儿,往后多多关照小女,老夫这个宝贝就不算白搭了!” 旁边柳玫嫣听得俏脸绯红,撒娇道:“义父,您少说两句行不行?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吃饭!” 柳宗棠大笑着将那雪参重新收入锦匣包好。众人用罢晚饭,各自回房休息。 转过天来,柳宗棠收拾妥当,携上雪参,叫上凤凰双刀夫妇,三人骑着马直奔华山玉女峰而去。 这悦来客栈距华山不到二十里远,三人马鞭扬起,转瞬即至。傅少峰多年不履华山,此番故地重游,望着曾经熟悉的景色,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关小兰更是心潮起伏,想起自己那未见人世的孩子,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不住淌落。 此前柳宗棠已约略听说了他二人与华山派之间的宿怨,眼见他们触景生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能稍予安慰。 行近华山派正门,遥见前方站着两个年轻的弟子,见柳宗棠三人行近,当即迎过来道:“三位且住!这里是华山派地界,几位若是游山,请去其它地方转转吧!” 傅少峰翻身下马,望着二人含笑拱手道:“章贤弟宋贤弟,二位真的不识故人了么?” 两个华山弟子一愣,仔细朝他端详了一会,同时叫道:“这不是傅师兄吗?” 傅少峰忙道:“不敢,傅某早已脱离了华山派,托大称二位一声贤弟,师兄二字再不敢提!” 那个姓章的门人早先与傅少峰十分交好,此刻乍见故人归来,喜出望外,兴奋的道:“傅大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傅少峰道:“贤弟,我得到消息,说云掌门不慎受伤,傅某心中十分牵挂,这才特意赶来,想探望一下云掌门的伤情!” 那姓章的门人连声道:“应该!应该!傅大哥快请进去讲话!”说着拉起傅少峰的衣袖就往门里让。 旁边那个姓宋的弟子突然道:“且慢,后面这二位是” 那姓章的往傅少峰身后一瞅,当即叫道:“这不是关师姊吗?啊!现在应该叫嫂子了吧!嫂子别来无恙,小弟给您见礼了!”说着话俯首躬身,深施一礼。 关小兰赶忙伸手相扶道:“自家兄弟何必多礼,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柳家堡的柳堡主,此番与我二人一同前来,探望掌门人的伤情。” 闻知后面那老者竟是西霸天柳宗棠,两个华山弟子均是一惊,那姓宋的赶忙抱拳行礼道:“傅大哥,傅大嫂,柳前辈,三位大驾光临,我等深感荣幸,请三位稍候片刻,容敝人进去通禀一声!”说完转身向门内跑去。 那姓章的勉强一笑,说道:“傅大哥您别见怪,这几天门派的事有点多,大师兄吩咐我们要提高戒备,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向他汇报,得到首肯后方可实行。” 傅少峰点头道:“理当如此!” 工夫不大,就听脚步声响,一伙人从里面走来,领头一人身材颀长,器宇不凡,正是夏侯英杰亲自出迎,行到近处,夏侯英杰首先对柳宗棠一抱拳,开口道:“在下华山派夏侯英杰,不知柳堡主莅临华山,迎迓来迟,尚祈原宥!” 柳宗棠微感不悦,暗想:你师父云中岳都要称我一声柳大哥,你这狗头竟以平辈之礼相见,真个岂有此理! 想到这当即不动声色的回礼道:“夏侯贤侄太客气了,老夫惊悉云掌门发生了意外,十分不安,故专程前来探望令师,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其实就在几天以前,夏侯英杰曾率高萍等人至马尾坪打擂争婚,但当时被李乐山一搅,夏侯英杰一闪即逝,并未与柳宗棠照面,此刻二人都心照不宣,谁也不去提起。 见罢柳宗棠,夏侯英杰转过头,微微一笑道:“少峰,小兰,多年不见,二位别来无恙?” 凤凰双刀忙躬身道:“夏侯兄,您好!” 夏侯英杰点点头,道:“贤伉俪今日是随着柳堡主一起来的吗?” 傅少峰颔首道:“正是,我俩因为一些事情前往柳家堡,在那里听说了云掌门的遭遇,十分不安,因此借着柳前辈的光,跟着一起过来看看!” 夏侯英杰闻言哂然一笑,说道:“这又何必呢!难道没有柳堡主陪同,我还不让你们进门吗?”一言说中了二人的心思,夫妇俩相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夏侯英杰望着他俩,叹口气道:“其实当年门派的做法确实有待商榷,门风自然该当维护,但掌门人他们墨守成规,缺乏变通,其做法过于教条了,如今你们虽已不再是华山门人,但今日能想着来探望恩师,这是为人弟子的本分,我这做师兄的岂有阻拦之理?快快请进吧!”说完将身一让,伸手向门内一比。 有柳宗棠在此,凤凰双刀岂敢先行。柳宗棠也不再客套,当先而入,其它人紧随其后。一伙人径直来到议事大厅,分宾主落座后,夏侯英杰命人献上香茗,柳宗棠品了口茶,将随身包袱解开,取出锦匣,说道:“这是老夫特意为贵掌门带来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尚祈笑纳!” 夏侯英杰接过打开一看,立时恭声道:“这是千金难买的无价之宝,柳堡主这份厚礼太贵重了,在下实不敢做主!” 柳宗棠笑道:“物得其用才是宝,这东西虽然不太常见,究是死物,留在老夫身边白白糟践,若是能对贵掌门的康复稍有裨益,也不枉老夫的一点寸心了。” 夏侯英杰起身道:“诸位,你们携厚礼前来,在下感激不尽,请几位在此稍候,敝人这就去向恩师通禀!” 柳宗棠点头道:“有劳了!” 夏侯英杰起身而去,剩下三人坐在这里,一边喝着茶一边耐心等候,足足过去一炷香的工夫,只见夏侯英杰走回大厅,对柳宗棠道:“柳堡主,恩师得知您来十分高兴,本当出面与您相见,怎奈身子实在不方便,只好请您移步去后舍一会。” 柳宗棠忙把手中茶杯一放,说道:“理当如此!”说着站起身来。凤凰双刀见状也离席而起,准备同去,不料这时夏侯英杰却轻咳一声,道:“少峰小兰,你们二位请留步,云掌门特意交代下来,说多年前你们已同门派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关系,你们的挂念之情他老人家心领了,这一面不见也罢!” 此言一出,夫妇二人立时怔在原地,傅少峰抬头望着柳宗棠,表情十分尴尬。 柳宗棠摇了摇头,叹道:“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没想到云掌门还在耿耿于怀,待会老夫一定要劝他几句,不过眼下主人家既已表态,也只好客随主便,请贤伉俪在此多等一会,老夫去去就来。”说完跟着夏侯英杰走出了大厅。 凤凰双刀无奈,只得继续留在厅中等候。傅少峰叹口气道:“云掌门果然还在记恨我们呢!” 旁边关小兰一直没开口,此时再也忍不住,忿然道:“哼!不见也好,若非是李乐山吩咐,我根本不想进这个门!” 傅少峰吓得一跳而起,急忙快速的四下环顾一周,确定并无外人旁听,遂低声训斥妻子道:“你说话留神些,小心坏了李兄弟的计划。” 关小兰兀自愤愤难平,瞪着眼睛道:“人家会不知道我们在为华天雄做事吗?本来都是心照不宣,何必非要装这个样子呢?” 傅少峰素来畏妻,此时见关小兰情绪上来,赶忙好言哄慰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哪门子邪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关小兰毕竟不敢过于造次,强抑住起伏的心绪,咬牙道:“我就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当年为了这劳什子门规,我俩像做贼的一样偷偷摸摸,不敢见人,后来东窗事发,我也主动退出了门派,为此还遭到歹人的暗算,连孩子都没能保住,我们付出的牺牲还不够吗?云中岳虽然对我们有授业之恩,但我们又不是他的奴隶,更不欠他什么,他凭什么对我们衔恨至今?”说到这再也抑制不住,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章 其实傅少峰又何尝不是愤愤难平,但他毕竟比关小兰要沉稳得多,过去轻抚着妻子的肩头,宽慰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还提它做什么,我们虽与云中岳断绝了关系,但他毕竟也算是咱们的长辈,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够可怜的,你就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了。” 关小兰也是一时激动,傅少峰这么一劝,逐渐平静了下来,擦了擦眼泪,忽想起一事,低声道:“李乐山要咱们与那三个老的取得联系,你准备怎么办?” 傅少峰皱着眉头道:“不好办啊!那三个人连面都不露,到哪里去见?莫看现在一片平静,但只要咱们跨出这大厅一步,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报告给夏侯英杰,那样很可能会惹来麻烦。” 关小兰也忧心忡忡的道:“说的也是,现在华山派到处都是夏侯英杰的心腹,根本无法随意走动。” 正在这时,忽听脚步声由远而近,夫妇二人当即停止了交谈,循声望去,只见厅门处现出夏侯英杰的身影,朝着二人边走边道:“师父他老人家今天气色不错,跟柳堡主聊得十分起劲,我怕你们等得无聊,便过来陪会二位。”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在凤凰双刀对面坐了下来。 夫妇俩毕竟心虚,此时都有些忐忑不安,傅少峰勉强一笑道:“云掌门的伤势怎么样了?” 夏侯英杰道:“他老人家毕竟底子厚,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已能拄着双拐下地了,这些日子饭量也上来了。” 傅少峰唔了一声,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要说也怪,云掌门常年在百丈崖练功,怎地会不慎失足呢?” 夏侯英杰道:“这就不知道了,出事时他正独自待在后山,旁边一个人也没有,现在谁也不敢问,生怕刺激到他,唉这也许就是命吧!”说完默默的摇了摇头,傅少峰与关小兰互望一眼,均感无言以对,双方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寂,最后还是夏侯英杰开口道:“不谈这些了,少峰,多年未见,贤伉俪最近在何处发财?” 凤凰双刀听他话题突转,俱是一怔,傅少峰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时,旁边关小兰已开口道:“我二人如今在金陵镖局联盟做事。” 夏侯英杰望着二人微微一笑,道:“了不起,金陵镖局联盟声名赫赫,我在陕西亦有耳闻,能将黑道第一大帮巨鲲帮击败,实在不简单,对了,我听说金陵镖局联盟中有一个叫李乐山的人,二位可有了解?” 傅少峰知道他迟早会有此一问,当即答道:“此人是今年才入的伙,一出现就显示了过人的才华,深受总盟主华天雄的器重,此番我们能够战胜巨鲲帮,此人可谓居功至伟。” 夏侯英杰问道:“这么一个人才,怎么以前从没有听说过?依你之见,此人是何来头?” 傅少峰笑了笑道:“说来惭愧,我跟他相处这么久,却看不出其半点师承来历,此人不但聪明绝顶,武功也是深不可测,无论与谁交手,似乎总能占到上风,着实令人不可思议。” 夏侯英杰闻言嘴角微微一撇,说道:“照你所言,这个人是打遍江湖无敌手,无人能与其争锋了?” 傅少峰一怔,赶忙强笑道:“傅某并没有这么说,傅某的意思是。” 夏侯英杰将手一抬,打断道:“少峰,话说到这里,咱们也不必兜圈子了,你们两口子今日来到华山,恐怕不止是为探望恩师这么简单吧?” 凤凰双刀同时一震,自己的来意果然早被对方洞悉,只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堂而皇之的放二人进门?正心中惴惴之际,只听夏侯英杰道:“李乐山在武昌杀了我哥哥夏侯英明,当时贤伉俪都在场吧?我不知道你二人对此事是何看法,但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我迟早要向他讨还这笔血债!” 凤凰双刀见对方神情渐厉,都暗暗戒备,以防其突然发难,夏侯英杰察言观色,已明其意,遂神情一缓,笑道:“二位不必紧张,冤有头债有主,夏侯某只找那李乐山一人算账,绝不牵扯别人,何况咱们当年一师学艺,不管怎么说,这点同门之谊夏侯某还是很珍惜的。” 傅少峰强笑道:“夏侯师兄言重了,其实那件事也存在一些误会,当时令兄化名侯英潜入巨鲲帮,本来已经与我方握手言和,跟李乐山聊得也很愉快,谁知我们的人因为与令兄早有宿怨,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李乐山怕我们的人吃亏,这才出手将令兄击倒,我想他要是早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出手一定会留有余地的” 夏侯英杰突然袍袖一甩,厉斥道:“住了!少峰,你休要拿话诓我,夏侯某那天虽未在场,但所有经过无不了然于胸,那李乐山明知家兄并非巨鲲帮中人,还将他置于死地,有何误会可言?” 傅少峰心头狂跳,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旁边关小兰接口道:“夏侯师兄息怒,我们绝非故意捏造真相,只是那李乐山如今是武林第一红人,连华天雄都对他言听计从,你与他作对不啻于同整个镖局联盟为敌,华山派虽然是武林名门,但毕竟不敌对方人多势众,我夫妇当年在华山多承师兄关照,这份情谊也一直记在心里,实不忍见夏侯师兄往火坑里跳!” 夏侯英杰冷笑道:“依小兰妹子之言,这仇夏侯某就不报了吗?” 关小兰连忙道:“当然不是,只是那李乐山实在可怕,强如巨鲲帮之流都难以匹敌,我们担心华山派” 夏侯英杰不耐烦的一摆手,打断了关小兰的话头,冷笑道:“妹子的好意夏侯某心领了,看来你是觉得敝派如今江河日下,难以一战,认为夏侯某的复仇之举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了!” 一席话说得凤凰双刀讷口无言,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夏侯英杰忽然哈哈一笑,道:“也罢!不管你们是何想法,毕竟本意不坏,承贤伉俪的情,夏侯某这里先行谢过了,既然你们千里迢迢从江南赶到陕西,我也不叫你们白来一趟,趁着今日门派弟子齐全,我就拿出点玩意儿给你们看一看,瞧瞧现在的华山派是否真的那么不堪一击,请!” 说罢当先起身,迈步向外走去,凤凰双刀不知对方何意,犹豫了一下,随后也跟着走出大厅。 三人来到一片空旷的院场,凤凰双刀在华山多年,知道这是门人弟子练剑的地方。此时场上正有数十人操练剑法,傅少峰略一打眼,倒有一多半都叫得上名字。 夏侯英杰对傅少峰道:“少峰,你可还记得天罡剑阵么?” 傅少峰道:“当然记得,那是华山镇派之宝,与少林的金刚伏魔阵,武当的真武七绝阵并称武林三大奇阵,不过傅某在华山派多年,从未有机会亲眼观摩,至今思来仍是遗珠之憾。” 夏侯英杰微微一笑,只见他随手一招,立时跑来一名弟子,夏侯英杰对其耳语几句,那人当即领命而去,转眼之间,就见场中数十名弟子蜂蝶交错,各司方位站好,静候令下。 傅少峰飞快一数,正好三十六人。看来对方是准备摆出天罡剑阵,借以示威。 傅少峰面露疑色,说道:“天罡剑阵是华山派开山祖师所创,历经数代高人去芜存菁,加以完善,不过由于其中的变化过于繁杂深奥,很多掌门人都未能操演成型,难道说夏侯兄已经” 夏侯英杰也不答话,只对着场上扬手一挥,人群立时闻讯而动,霎时间就见白光耀眼,人影穿梭,三十六支长剑纵横交错,虎虎剑风伴着众人的叱咤声,就在凤凰双刀面前运转开来。 傅少峰心中砰砰直跳,知道此阵按照天罡之数而设,三十六人各司其位,网罗,势及八方,远攻近缠,严密紧凑。当年他也曾对此阵作过深入的研究,其中有几个变化一直未能搞清,后来每次回忆起来,常有如鲠在喉之感,此时剑阵乍现于前,种种变化尽收眼底,一时间大感兴奋,忘情之下不禁移步向那剑阵走去,想要看得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 正当傅少峰沉迷其中,如痴如醉之时,突听身后关小兰叫道:“喂!你过去干嘛?” 傅少峰陡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场上。 未及回头,便听夏侯英杰朗笑一声,道:“此阵操演多日,从未经过高手试验,也不知效果究竟如何,少峰有意下场指教,夏侯某欢迎之至,众门人听令,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良机难得,给傅大侠展露一下我们操练的成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一章 傅少峰大吃一惊,他不过是想看得清楚一些,根本没动过下场的念头!正要解释时,忽觉四周气流异动,三十六名华山弟子分作三层,如走马灯一般,围着他游走转动。 夏侯英杰高声道:“少峰,留神了!” 傅少峰急欲辩解,未等开口,只觉眼前一晃,数道青寒已至身前,傅少峰见势不妙,急拔出单刀,起手便是一招“凤舞九天”,刀身化作一片光幕,叮叮的碰撞声如珠落玉盘,不绝于耳。半空中闪出一溜火花。一招便将六支长剑尽数击退。 夏侯英杰脱口赞道:“好!少峰果然厉害!” 然而此时傅少峰心中却又惊又惧,本来他这一招使出来,身前背后皆是刀影,劲力所至,无论多少敌人也一并而毙,威力之强,实乃其凤凰刀法的最高绝诣,轻易绝少动用。方才他危急中猝然而施,一出手便即后悔,万一对方有人因此受伤,可就难以收拾了!哪知这道威猛无俦的绝招发出后,撞在天罡剑阵中竟如泥牛入海,被消弭得无影无踪,这实属傅少峰从未想过遇过的奇事,如何不叫他心惊胆战? 这剑阵内外三层,最内一层是六个人,中间为九人,外围是二十一人,方才内圈六人同时发招,眼见出手无功,当即向外一退,中圈的弟子立时补上,内外互易,傅少峰心知肚明,若等对方站好方位,接下来便是九剑齐发,再往后便是二十一剑,如此循环往复,纵使他武功再强,也绝难幸免,想到这里当即身随刀走,疾向西南方攻去,他知道世上所有阵法皆是按照两仪三才、四象八卦之理演化而来,因此想也不想,出手便直取阵之生门,不料前方那人却动也不动,似对他的攻势视若无睹,傅少峰正诧异时,突觉两肋寒风袭体,左右休、伤二门同时发动,一招“阴阳交泰”攻至身前。 傅少峰晓得厉害,急忙撤步避让,刚有所动,便觉风声飒然,惊、死、杜三门已从身后袭来。傅少峰来不及转身,听风辨位,反手用刀一一挡开,如同背上长着眼睛一般,观战众人见他身手如此绝妙,立时爆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 此时阵势又是一变,先前六人重新挺进,傅少峰对此阵亦有研究,知道这六人乃是剑阵的主力,当即迎头而上,单刀横削直砍,对着那六人狂攻不停。他意图明确,一心要将对方拖住。 六名华山弟子见招拆招,边打边转,轮流与其交锋,转眼间十余个照面过去,傅少峰感觉自己在招术上占不到便宜,立刻改变战术,运力于腕,试图凭借深厚的功力将对方兵刃震断,一时间刀风虎虎,在全场掀起一阵狂飙。然而这些被选入剑阵的门人俱非庸才,每一人都受过夏侯英杰的悉心调教,只见他们剑走轻灵,极少与傅少峰的兵刃硬碰,实在避不开了,也是两三柄剑同时出手,接下傅少峰的攻势,配合之默契,行动之娴熟,就像事先排好的一般,而傅少峰这种打法又极耗真力,几轮抢攻无果,手腕渐感酸麻,脑门上也开始涔涔冒汗。 此时关小兰在场边心焦如焚,生怕傅少峰一着不慎中剑受伤。当即对夏侯英杰道:“快停下吧,少峰怕是撑不住了。” 而夏侯英杰却充耳不闻,兀自站在那里凝神观摩,关小兰心中暗骂,又看了一会儿,实在按捺不住,一握肋下的刀柄,这就要冲过去助阵。 正这时,一只宽厚的大手从旁边伸来,轻轻抚在她的肩头,关小兰愕然回首,竟是西霸天柳宗棠,只见他一手端着个茶杯,一手伸过来阻住自己的行动。 关小兰急道:“柳堡主,您” 柳宗棠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要过去,此阵十分诡异,其威力因人而异,对手愈多,威力愈强,你上去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因功力不够拖累到傅世兄,帮了倒忙。” 关小兰心中惊讶,不明白柳宗棠何以对这剑阵如此了解?正欲发问时,忽见柳宗棠身旁站着一个老者,左右肋下各撑着一根拐杖,脸上神情憔悴,目光倒很湛然,赫然竟是华山派掌门云中岳,不仅如此,在他后面还跟着三人,正是他的三个师弟:陶中飞,吴中直,阮中天。华山派这些中字辈的不知何时已全部到场,一齐来观摩这场比拼。除此之外,关小兰还发现远处成群的站着一些人,衣着打扮明显与华山派不符,想必当是夏侯英杰请来助阵的江湖异士。 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关小兰心中五味杂陈,索性掉转过头,权当未见。旁边有些弟子一见云中岳现身,纷纷上前行礼,夏侯英杰也过来道:“师父,您老人家身子不方便,怎么就下地了?” 云中岳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声不碍事。遂再不开口,只专心观战。 柳宗堂笑着道:“看来老夫的那枝雪参还有点效果,云掌门才食下一点,立刻就精神百倍,元气大复,听说这里有人下场试阵,说什么也要过来看一看。” 夏侯英杰一笑道:“少峰贤弟见到我们正操演剑阵,一时技痒便忍不住下场了,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趁机互相切磋一下,倒也无伤大雅。” 柳宗堂沉吟道:“切磋技艺当然可以,只是刀剑无眼,万一有人不幸受了伤,那可太不值当了。夏侯贤侄,我看差不多可以了吧!” 夏侯英杰想了想,遂道:“既然柳堡主发话,那就到此为止吧!”说罢转身朝场中高喊道:“众门人听令,撤阵!” 令声发出,却见场上那三十六名华山弟子兀自身随剑走,连环不息,竟无一人遵命收招。 夏侯英杰一怔,正欲再次喝止,突然明白过来,此刻双方针锋相对,互为牵制,那些剑阵弟子即便有心罢手,但在傅少峰刀势的逼迫下谁也不敢轻易收招,只怕稍有破绽,便会被对方乘隙而蹈,这个险谁也不愿去冒,眼下双方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了。 旁边柳宗堂也看出问题,一时间也无计可施,碍于凤凰双刀与华山派之间的微妙关系,柳宗棠一方面顾及华山派的声誉,不能强要人家故意示弱,被傅少峰将剑阵攻破;另一方面又不能眼看着傅少峰生生困死在阵中,直急得他双手直搓,不知如何是好。 而要说此刻最难受的,还属傅少峰本人,从最初入阵伊始,主动之势就不由他掌控,虽然表面上声势凶猛,但其实却是以攻代守,全靠着如潮的攻势压得对方无暇反击,但正如弹簧一样,压力越强,反弹越猛,一旦他体力用尽,攻势稍缓,立刻便会遭到对方的反扑,受到重创。 此时双方都拼出了真火,傅少峰凭着内力精纯,已连续攻出了七十余刀,耐力煞是惊人,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时候一长,傅少峰逐渐感到支撑不住了,他人虽谦和,但却颇有傲骨,暗自将牙一咬,心忖:夏侯英杰这是要当着所有人面前折我的锐气,羞辱于我,也罢,傅某今日纵是血溅当场,也要拉几个陪葬的!当下暗中加劲,准备伺机做最后的一拼,哪怕只毙掉对方一人,也要让这座剑阵彻底废掉。 他有心两败俱伤,但天罡阵环环相扣,绵绵不息,哪有破绽可寻?情急之际,突见人流一转,背后景、杜两门有剑攻来,而面前的开、休二人却是背对着自己,傅少峰仓促中见猎心喜,认为时机来临,殊不知这却是此阵最精奥的一出。这一“阴转阳离”实是诱敌之术。本来以傅少峰之能,只要细心观察,便会发现此时对方各司其位,绝非破绽。但他疲战多时,燥进之心大盛,乍见有机可乘,哪还顾得上冷静辨析? 就在他虚晃两刀,准备过去抢攻之际,耳边突然有个声音道:“不可!守坤位,攻离坎,以‘神龙摆尾’攻敌,‘或跃在渊’出阵。”声音虽微,却字字清晰可闻,犹如黑夜中亮起了一盏明灯,傅少峰想也不想,本能地依言而动,以刀当剑,一招‘神龙摆尾’猝然发出,剑阵众人显然未料到他会使出“云龙九现”的招式,惊慌中阵型微乱,一丝空隙在人群中闪现,傅少峰当即飞身而起,待众人明白过来时已安全的脱阵而出。 关小兰见他成功脱困,不顾一切的飞扑过来,双眼噙泪,两只手紧紧握着傅少峰的胳膊,只觉他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夏侯英杰走过来道:“少峰果然厉害,凭一己之力与剑阵抗衡八十余招不败,最后全身而退,夏侯某钦佩至极!” 傅少峰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在下侥幸逃出剑阵,保住一命,夏侯兄一定很失望吧!” 夏侯英杰的表情极不自然,脸上抽搐了几下,干笑一声,道:“多年未见,少峰也学会开玩笑了!” 傅少峰也不答言,心中一直在想:方才是何人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助我脱困?那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此时很多当年的故人都聚过来,一边叙旧,一边称赞他武功高强。傅少峰一一谦笑回礼,突然一眼望见人群外站着的的云中岳,怔然片刻,随后分开人群,一路奔过去扑通跪倒,说道:“罪徒傅少峰,见过恩师!”说完砰砰砰在地上磕起头来。 云中岳侧身一让,冷冷的道:“傅大侠快请起来,你我早已断绝关系,如今老朽只是个苟延残喘的废人,受不得阁下这般大礼!” 傅少峰却恍若未闻,兀自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二章 关小兰很是不以为然,走过来说道:“少峰,算了吧,人家本来就不待见咱们,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傅少峰摇头道:“你不要管!唉你不知道” 原来当他一看到云中岳,立时心中一亮,方才为他指点迷津的非是旁个,正是昔日的恩师。他虽已离开华山多年,但毕竟自小在这里学艺,对师父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方才一时未能想起,此刻已完全回忆起来,当年他痛失爱子,一怒私下山门,发誓此生再不动用华山派的武功。但方才云中岳暗中相助,指点他用云龙九现的武功脱阵,其中大有不计前嫌之意,这一切怎不教他心怀感激?只不知此时云中岳为何又硬起心肠,将他拒之千里以外! 柳宗堂见状不忍,伸手将傅少峰搀了起来,劝慰道:“傅世兄,听老夫一言,有些事情你们心中芥蒂已深,还要慢慢恢复。” 傅少峰长叹一口气,又听柳宗堂低声道:“眼下华山派几个长老都在,你应该过去见见。” 一句话立时提醒了傅少峰,当下赶忙走到陶中飞,吴中直,阮中天三人面前,俯身拜道:“罪徒傅少峰,给三位师叔行礼!”说完又要磕头。陶中飞忙双手相搀,说道:“少峰快快起来,唉!你这孩子真是看不出来,模样文文静静的,性子竟这么倔!一去数年,音讯皆无,你究竟跑到哪去了?” 傅少峰心头一酸,吴中直也在旁边说道:“少峰,你不要记恨你师父,门派有门派的规矩,你师父身为掌门,当年的事情,他也是没有办法!” 傅少峰连连点头,说道:“我懂我懂” 阮中天道:“少峰,你现在住在哪里?” 傅少峰道:“弟子眼下在金陵镖局联盟做事。” 陶中飞愕然道:“莫非就是那华天雄的镖局联盟” 傅少峰点头道:“正是!” 阮中天大指一伸,赞道:“了不得!难怪金陵镖局联盟能击败巨鲲帮!有你这样的人才效力,想不威风都不行,就连我们也脸上有光啊!” 傅少峰脸一红,摇头道:“师叔谬赞了!我夫妇在联盟中毫不显眼,滥竽充数而已,况且弟子当年触犯了门规”想起这些年俩人一直不肯以华山门人自居,此刻听得阮中天夸赞,一时间很是尴尬。 旁边陶中飞闻言把眼一瞪,喝道:“怎么?你如今有了出息,就忘本了是不是?” 傅少峰惶恐地道:“弟子岂敢!当年弟子触犯了门规,而后又不告而别,有何颜面再打着华山派的旗号立世?” 阮中天摇首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你虽然名义上已不属华山弟子,但你这身能耐毕竟是华山派培养出来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你在江湖上扬名立威,华山派自然也跟着沾光!” 吴中直也道:“你阮师叔说得对,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们爷们始终把你当作华山弟子看待,你师父死要面子,他不认你,我们认你,你什么时候想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傅少峰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道:“三位师叔厚爱,少峰愧不敢当,将来但有驱使,定效犬马之劳!” 陶中飞喟然道:“少峰,想当年我们就对你寄予厚望,你师父更是将你视为衣钵传人!” 傅少峰摇首道:“弟子德疏才浅,绝非掌门之材。” 陶中飞道:“你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德行无亏,比起某些个刚开始掌权,便作威作福、目无尊长的人要强上百倍!” 他这句话声音甚大,显有所指,一时间在场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纷纷偷眼向夏侯英杰瞄去。 夏侯英杰冷笑道:“陶师叔好大的火气,师叔身为派中长老,有什么不满自可直言,何必这么含沙射影呢?” 那陶中飞生性率直,眼里不容半点沙子,被夏侯英杰这么一挤兑,哪还按捺得住?当即吼道:“不错!老夫说的就是你!你现在不过是暂代掌门之位,就如此目中无人,更将一群牛鬼蛇神招上山来,将玉女峰搞得乌烟瘴气,我倒要问问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未等夏侯英杰开口,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道:“老家伙,你说谁是牛鬼蛇神?”语声生硬僵直,听起来甚是别扭,傅少峰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高挑男子。只见他髡头束髻,脚踩木屐,身罩东瀛武士服,在人群中抱胸而立,神情甚是倨傲。 陶中飞见这人奇形怪状,十分面生,绝非自己门派中人,当即把眼一瞪,厉声道:“你是何人?上华山玉女峰有何贵干?” 夏侯英杰开口道:“这位是来自东海扶桑岛的剑客石川正一郎,此番不远万里,专程来到华山与我派弟子切磋剑术。” 陶中飞闻言脸色一变,怒道:“倭寇滋扰我东海边境多年,你竟公然结交,更招上了玉女峰,此事传扬出去,世人将如何评论?” 夏侯英杰正色道:“师叔言之差矣,石川先生乃东瀛无影流第一高手,在扶桑国身份卓然,怎能与那些流寇相提并论?” 旁边阮中天鼻子一哼,道:“什么无影流!没听说过!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国,也敢自称剑道高手?真是笑死人了!” 此言一出,石川正一郎脸色立变,勃然道:“八嘎!我们无影流剑术无双,乃敝国最为古老悠久的流派,尔等胆敢出言相侮,真是岂有此理!我现在就要向你挑战,你拔剑吧!” 阮中天哪肯示弱,冷笑一声,说道:“对付倭寇还用得着动家伙吗?你想见识中原武功,老夫这就成全你!”说罢晃身形欺至石川面前,左掌一晃,右拳直向面门打去。 石川微一侧身,将这一拳让过。阮中天就势化拳为掌,疾切石川脖颈,石川腰身一沉,又避了过去,阮中天停也不停,下盘跟着扫出一腿。不料这石川的动作极为敏捷,也未见他如何发力,身子陡然拔起,毫不费力的将阮中天的攻势化解。由此可见,这个扶桑剑客确有真才实学,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阮中天一轮强攻无果,遂将势子一收,开口道:“你这倭寇,为什么只守不攻?” 石川正一郎将头一昂,傲然道:“我们无影流的武士是不会向手无寸铁的人拔剑的。” 阮中天道:“你少卖乖!你不是向老夫挑战吗?” 石川正一郎面露夷色地道:“不错!但方才你一出手,我就看出你不是我的对手,根本不配与我交手!” 阮中天直气得七窍生烟,怒斥道:“好个狂妄之徒,方才老夫不过是稍作试探,你还以为老夫技止于此了?” 石川冷冷地道:“我们无影流的剑不出则已,一旦出鞘必见生死,方才你心存试探,而我若全力而发,你来说说看,咱们谁的胜面更大一些?” 阮中天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直感这个倭寇所言不无道理,从方才那几下已不难看出,这家伙的身手并不在自己之下,若真如其所言,自己恐怕要吃大亏了。想到这不禁冷汗涔涔,但他身为华山派长老,岂能在众弟子面前示弱。当即把牙一咬,强辩道:“话虽如此,但每个人的功力不同,就算你全力出手,也未必就真能伤到老夫,你若不信,不妨再来试试看!” 石川哂然一笑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奇怪,明明不是对手,为什么非要勉力而为,自取其辱呢?” 阮中天恼羞成怒,大声道:“放屁!你再接老夫这招看看!”说完猛吸一口气,就见他踏前一步,左掌横撩,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推出,直击石川小腹,这一招名为“暗渡陈仓”,乃是阮中天的得意功夫,石川也看出了厉害,当即手扶剑柄,凝神蓄势,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突然旁边横出一掌,抢在石川正一郎之前,啪地一声,将阮中天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接了下来。 阮中天一惊,转头望去,发现出手的竟然是傅少峰,不禁大愕道:“少峰,你这是” 傅少峰淡淡一笑,道:“师叔,多年未见,您老的火气还这么大!一个岛国倭人也值得您老动真格的吗?不如让在下先陪他玩玩,看看是否够资格作您的对手!” 阮中天眉头一皱,正欲出言回绝,忽感觉手中有异,原来傅少峰借着与他对掌之机,将一个纸条塞至他掌内。 阮中天心中一动,当即掌势一撤,顺势将那纸条收入怀中,点头道:“少峰言之有理,老夫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像这等化外蛮夷,根本胜之不武。”说完袍袖一甩,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迈步离场而去。 待行至一僻静处,见左右无人,阮中天从怀中取出那张纸条,不看则已,一看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纸上写道:“字呈华山派众位前辈,贵派门人夏侯英杰,人面兽心,残害武林同道,更置国法于不顾,公然勾结朝廷重犯,恶迹昭著,天理难容!如今官府证据在握,不日即将登门兴讨,届时望贵派有识之士端正立场,万勿与恶徒同流合污,华山百年清誉得来不易,尚祈三思而行!金陵镖局联盟李乐山谨具。”字迹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三章 阮中天只觉脑海轰的一声,站在那老半天回不过神来,这纸条上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李乐山其人他早有耳闻,他与华山派从无瓜葛,为何突然教傅少峰递来这个消息?这上面说的朝廷重犯又是指谁?现在又当何去何从? 寻思半晌,阮中天当即将纸条收好,飞快的返回演武场边。 此时场上傅少峰与石川正一郎相对而立。傅少峰道:“这位朋友,阁下远来是客,傅某就代华山派出阵,跟阁下讨教几招,大家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石川正一郎摇首道:“我不跟你切磋武功,我是跟你一决胜负,我们无影流比剑,以生死而论胜负,阁下若真想动手,万不可心存余地,因为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他说话时语气平淡如恒,就像在谈着家长里短一般。 傅少峰眉头一皱,不解道:“这是何苦呢?我与你无冤无仇” 石川正一郎将怀中长剑一举,庄容道:“我们无影流的武士在学剑时,都立有诺言,剑出必见血,不见血绝不归鞘!” 傅少峰大感为难,直觉这倭人实在无法沟通。 旁边柳宗堂鼻子一哼,开口道:“阁下说的也太夸张了吧,假若我与阁下交手,既不想杀死阁下,又不被阁下所杀呢?” 石川漠然地道:“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敝人二十年前艺成出师,共正式比武十一场,从未无功而毕!” 柳宗堂笑道:“二十年只打过十一场?这也少了点吧?” 石川傲然道:“我们无影流久负盛名,对门内弟子约束极严,非是成名的高手根本不予理睬,对方不够一杀的资格绝不出剑,死在敝人剑下的那十一人个个都是成名的剑客,所以也不算很少了。” 柳宗堂沉吟道:“假如一个庸手向你挑战,你比还是不比?” 石川不耐烦地道:“自然不比!” 柳宗堂接着问道:“如果他追着要杀你呢?” 石川怔了怔,摇首道:“这种事情在敝国绝不会发生,无影流剑士都佩有特别的标志,寻常武士见了都会远远躲开,没有人敢上来找麻烦的。” 柳宗堂笑道:“如此说来,方才你向华山派的阮大侠挑战,还是看得起他了?” 石川道:“不错,我知道他是华山派长老,想必艺业不凡,但后来见到他出手,武功也不过尔尔,便没有与之比试的兴趣了。” 柳宗堂道:“那么这位傅大侠可堪一战否?” 石川正色道:“这位傅大侠方才独战数十人,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若能与其一战,即便死在他的刀下也毫无怨言!” 柳宗堂又问道:“若是比这位傅大侠差一点的呢?” 石川袍袖一甩,断喝道:“你这老家伙,啰啰嗦嗦究竟想说什么?我可没心思跟你磨嘴皮子!” 柳宗堂哈哈大笑道:“关女侠,你听见了吧!这倭人非要与你老公一决生死,你怎么说?” 石川一愣,不知他此话何意,而那边的关小兰却明白了柳宗堂的意思,当即拔刀在手,跃至石川身前,喝道:“你想同外子决斗,就先过我这关再说!”说着挥手一刀,直向石川斫去。 石川忙闪身避过,大叫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我堂堂一介剑客,岂能与你这女流比武!” 话未说完,关小兰又是一连数刀,追着石川狂攻不止。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过去,阮中天趁机悄悄地把陶中飞与吴中直拉至一旁,将李乐山的纸条取出来给二人过了目,看罢二人同样大吃一惊,陶中飞沉吟道:“照这么看,傅少峰此番来到华山,不仅仅是为探视云掌门这么简单!” 吴中直道:“如果此事属实,那么华山派已是大难临头,我们该怎么办?” 阮中天道:“这夏侯英杰究竟如何与对方结下的梁子,我等并不清楚,但此人目无尊长,飞扬跋扈,我们早就看他不顺眼,却一直无可奈何,眼下有人来替我们清理门户,岂不正遂我意?” 吴中直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么届时我们就作壁上观好了!” 陶中飞冷哼道:“岂止!咱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有必要,我还要助那李乐山一臂之力呢!” 阮中天与吴中直相视一眼,虽未开口,但心中均有了同样的想法。 放下他们这边密议不提,单说那边场上,本来以石川的武功,关小兰实难伤其分毫,但他一味只躲不攻,终非长久之计,时候一长,石川渐渐怒气上涌,刷一声抽剑在手,大喝道:“贱人!你真想找死吗!” 话刚出口,斜刺里突然飞来一物,直向石川面门袭去,石川大喝声中挥剑劈去,啪的一声,汁水伴着瓷片四射飞溅,赫然竟是柳宗棠手中那只茶杯。 就见柳宗堂缓步下场,将关小兰换下,沉声道:“你终于肯拔剑了,好极了,老夫早想领教一下你们扶桑剑法,今日良机难得,正好一遂夙愿!” 石川正一郎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喝道:“老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宗堂道:“老夫柳宗堂,江湖人称‘西霸天’的便是!” 石川正一郎转头望向夏侯英杰,问道:“夏侯君,此人在贵国很有名吗?” 夏侯英杰与柳宗棠本无嫌隙,但眼见他与凤凰双刀混在一起,此番造访华山,未见得安着什么好心,因此故意煽风点火地道:“这位柳前辈乃敝国一等一的高手,绝对够资格作为阁下的对手!” 石川正一郎显得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对柳宗堂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傅少峰见状忙道:“柳堡主,杀鸡焉用牛刀,把他交给在下好了。” 柳宗堂道:“傅世兄,老夫承你的情,但你刚经历过一场剧斗,体力消耗甚大,这一场就让给老夫吧。” 傅少峰道:“您老多加留神,这倭人不可小视。” 柳宗堂笑道:“老夫省得,对了,我身上未带兵刃,麻烦你把兵刃借我一用。不拿家伙还不比,这些倭人臭规矩还真不少呢!” 持刀在手,柳宗棠笑道:“石川先生,现在咱们可以开始了吧!” 石川正一郎点点头,道声请后,横剑当胸,只见他那口东瀛剑与中原迥然不同,只一面有锋,如刀而窄,比剑稍厚,钝面尖头,略朝上翘,然通体亮烁银光,显然质地绝非一般。 比武正式开始,就见石川双手握着剑柄,缓缓高举过顶,突然“哈”的一声大喝,直向柳宗堂劈来,锋刃未至,劲力先达,旁边观战众人均感到一阵明显的气浪。 见对方来势猛恶,柳宗棠也不敢怠慢,当即力贯于臂,举刀相迎,“当”的一声双方碰了个结实,柳宗棠倒退两步,手臂一阵发麻,不由得心中打鼓,这倭寇看上去瘦巴巴的,腕力竟如此之强,这一战倘不留神,只怕要吃大亏。 须知扶桑武功并无内功的深造,只重外门技击的训练,因此这些剑士个个都是硬功扎实,力道浑雄之辈,而石川正一郎更是个中翘楚,只见他双手握剑,横斩竖劈,每一剑都是倾力而发,大开大阖。 柳宗堂暗想,照这么打看你能支撑多久!当下灵机一动,欲以疲兵之计拖垮对手,遂再不与之硬接,施展迷踪步的身法,滑、溜、转、旋,围着石川游走不定,间或攻出一刀,每一刀都出其不意,浅尝即止。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兵刃碰撞声,破空声加上二人的呵斥声,诸多声响交织一处,其势之大好像十余人同时作战,好不热闹。 傅少峰冷眼旁观,只觉这东瀛剑术果然自成一派,一招一式均是直来直去,毫无花巧可言,但胜在威力巨大,若以实用性而言,确在中原剑法之上,幸亏柳宗堂经验老道,门户把守极严,这才堪堪匹敌。 两个人翻翻滚滚,转眼已来去五十余合,未分高下。柳宗堂逐渐感觉不妙,他一开始就看出劲力上自己不占优势,本想以拖字诀跟对方游走缠斗,待对方力竭时再伺机而蹈,哪知交手多时敌人却毫无疲态,反而越战越勇,长剑来去,收发有声,跟这样的对手交锋,实是招招凶险,剑剑惊魂。 又斗了一会,柳宗堂额头开始冒出汗珠,知道自己毕竟上了年纪,再耗下去,输的一定是自己。焦燥之际忽急中生智,想到一个克敌制胜的办法。只见他忽然刀法一变,奋力施出极具威力的三记杀着,同时口中连呼:着!着!着! 第一招“大漠孤烟”教石川挥剑弹开! 第二招“朔风怒号”又被对方避开! 第三招“平地惊雷”使出,钢刀直向石川正一郎顶门砸去。石川极是彪悍,眼见柳宗棠这一招全力而发,当即直迎而上,双手握紧剑柄,向着来刀奋力挥去。 铛的一声,火花迸射。柳宗堂的单刀被震得脱手飞出,石川一招得手,正欲趁势追击,猛然间胸口一震,未等明白过来,整个身子已酸麻无比,一时间再也挺立不住,踉跄几步便一头栽倒下去。 旁边夏侯英杰等人看得分明,原来柳宗堂趁着兵刃脱手的一瞬间,另一只手飞快甩出两枚铁胆,分别击在石川的“膻中”“气海”两处穴道,封住了他的行动,一举将其击倒。 要说柳宗棠能将石川击倒,纯是靠暗器帮忙,多少有些胜之不武,但在场都是华夏子民,基于同胞同族的心理,终究还是站在柳宗堂这一边,眼见他将石川击败,心中均是大感畅快,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喝起彩来! 石川正一郎哪里肯服?躺在地上大骂道:“好个阴险的老匹夫!你在我身上施了什么妖法?快把法术解除,我要宰了你!” 原来扶桑武士剑道虽精,但对于点穴这类内家功夫却一窍不通,仓皇中还以为是中了什么妖术,一时间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夏侯英杰赶忙来到石川身边,伸手将他穴道揉开,在他耳边低语数声,石川一脸疑惑,问道:“真有这种功夫?”夏侯英杰点了点头。 石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朝柳宗堂道:“老匹夫!算你厉害!但我输得并不服气,我不是败在你的刀下,而是中了你的暗算,被你偷袭得手,你把刀拾起来,咱们重新再比!” 柳宗堂沉声道:“老夫根本不想和你分什么胜负,方才全为给你个教训:我等学武之辈,平常切磋较技,讲究点到为止,出手伤人那是市井无赖之径,阁下来挑战我中华武学,老夫自当奉陪,但若非要闹出人命不可,那可就莫怪老夫欺负人了!” 一番话直说到每个人的心坎里,连夏侯英杰都暗暗点头,本来嘛!大家正常切磋武艺,这石川却动辄要以命相搏,遇上这样的疯子,自然也不必遵循什么比武的规矩了! 石川心中大不是滋味,一时却又无言可辩,支吾半晌,恨声道:“你若凭真本事胜了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即便将我项上人头砍去,我也绝无怨言!” 柳宗堂大笑道:“你这话可又有毛病了,老夫要真把你的脑袋砍去,你纵有怨言也无以凭说啊!对不对?” 四周又是一阵嘲弄的讥笑。石川正一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道:“休要再逞口舌之快!去把兵刃拾起来,咱们凭真本事来分个胜负!” 柳宗堂俯身将铁胆从地上拾起来,在手中晃得啷啷作响,沉声道:“老夫本就不擅使刀,一身功夫全在这对铁疙瘩上,你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老夫奉陪到底!” 石川正一郎有心上前拼命,但他刚刚才吃了亏,对老头手中那对儿铁胆实在有些怵头,只怕再过去还是重蹈覆辙,一时间窘得这位东瀛高手抓耳挠腮,进退两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四章 就在此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华山弟子飞速朝这边奔来,样子十分仓惶,傅少峰一瞧,正是那个守门的章姓弟子,夏侯英杰见不得他这副德行,当即把脸一沉,愠声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那章姓弟子奔到近前,顾不上行礼,急道:“禀大师兄,大事不好,外面突然出现大队官兵,口口声声说我们派中窝藏着朝廷的钦犯,我与宋师弟根本拦不住,请大师兄快点拿个主意!”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一时间骇然相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侯英杰袍袖一甩,怒道:“岂有此理?我们犯了什么法?官府也不能不讲道理,我去看看!”说罢手持佩剑,当先向大门处赶去。众人见状,也纷纷紧随而动。 未走几步,就听前方人声鼎沸,遥遥望去,只见大门外挤满了官兵,一个个持矛背弓,看情形马上就要闯进大门。 夏侯英杰暗吃一惊,看得出来,这些人并非是当地县衙的差役,而是地方驻扎的守军,不由心中一凛,快步迎上前,双手抱拳道:“诸位军爷辛苦,今日突然造访我华山派,不知有何贵干?” 最前面一个兵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你是这里的当家人吗?” 夏侯英杰赔笑道:“眼下敝人负责派中事务。诸位有事尽管向我吩咐!” 那兵勇点了点头,说道:“有人举报你们山上窝藏着朝廷通缉的重犯,我等专为此事而来!” 夏侯英杰怔了怔,说道:“诸位是不是搞错了?这里住的都是华山派弟子,每个都在地方上登记备案,怎么会有罪犯呢?” 那兵勇显得很不耐烦,大声道:“哪那么多废话,你给我滚到一旁,有无罪犯,我们进去一搜便知!” 见对方如此蛮横,夏侯英杰也来了气,当即脸色一沉,说道:“搜查可以!诸位可带有州府出示的公文吗?” 那兵勇闻言一愣,遂勃然大怒道:“好刁民,你知不知道在跟谁讲话?”,说着踏前一步,抬手狠狠向夏侯英杰推去。没成想这一下好像推在一堵厚墙之上,夏侯英杰纹丝未动,那个兵勇却脚步一踉,险些被自己闪了个跟头。夏侯英杰伸手将他身子一扶,温声道:“军爷当心,这里山路崎岖,很容易栽跟头,千万要多加留神。” 那兵勇脸色一变,当即退开两步,双眼瞪着夏侯英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马蹄声响,跟着人群左右一分,两匹高头骏马并排而来,马上各坐有一人,一人五十岁左右,纱冕公服,官履束带,坐在马上挺胸叠肚,显得官派十足;另一人却甚是年轻,看上去似不足三十,衣着也很普通,但在那官员身旁夷然自若,毫无卑态。 夏侯英杰自知身份悬殊,不便抬头直视对方,但一瞥眼下,感觉那年轻人好生面熟,似曾在哪里见过。正疑惑时,便听那五十来岁的官家开口道:“本官乃陕西省巡督抚梁广元,本督出兵执行公务,从不需要向州府请示公文!” 夏侯英杰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巡督抚乃当地的军政大员,官至正二品,整个陕西省的驻军皆归其管辖,不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竟劳动这等大吏亲自率兵前来,想到这里当即撩衣跪倒,回道:“草民夏侯英杰,拜见督抚大人!” 梁广元闻言咄的一声,喝道:“好哇!原来你就是夏侯英杰,你可知罪?” 夏侯英杰一怔,惶恐地道:“草民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梁广元冷冷一哼,道:“你等在此地聚众多年,以武犯禁,这些暂且不提,如今竟公然窝藏朝廷钦犯,罔顾国法,罪不可赦,来人呐!先将这个带头的给我拿下!”话音一落,旁边立时上来两名兵勇,伸手便向跪着的夏侯英杰抓去,夏侯英杰也未起身相抗,只双膀微微一抖,登将二人远远弹开,直退出五六步才将身子稳住。 梁广元见状大怒道:“好个大胆刁民!竟敢公然拒捕!莫非你要造反不成?” 夏侯英杰把头一昂,直视着梁奉元,凛然道:“草民不敢,但我死要死个明白,究竟草民身犯何罪,法触哪条,大人也当说个明白!” 梁广元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心中竟也有点发寒,遂点头道:“也罢!那本督就让你心服口服,有一个叫莫岐松的人,眼下可住在你们山上?” 夏侯英杰一楞,答道:“确有此人!” 梁广元道:“此人的来历,你可清楚?” 夏侯英杰道:“回大人,此人乃是贵州梵净山上的一名炼气的术士,受小人邀请,来玉女峰盘桓数日!” 梁广元冷笑道:“不止如此吧!这莫岐松是贵州天火教的教主,而天火教的前身乃是白莲教,白莲教妖言惑众,无端万状,朝廷多少年来清之不尽,剿之不绝,而今你竟敢与这等魔头为伍,还不知罪?” 此言一出,夏侯英杰立时浑身一震,他与莫岐松相识多年,只知道他是贵州天火教的教主,哪想到竟会与白莲教扯上干系,白莲教从元朝时便是一个极大的教派,与明教互为朋党,不分轩轾,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忌惮其势大,称其为“事魔邪党”,以血腥手段大肆镇压,一时间整个中原风声鹤唳,上至王侯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与白莲教稍有牵扯者无不株连九族。近年来白莲教已近绝迹,江湖上久未传出其活动的消息,风声逐渐平息,哪知今日官府突然登门兴讨?这到底是真是假?倘若果如对方所言,那这件事一旦闹将开来,莫说他夏侯英杰,就是整个华山派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想到这,夏侯英杰登时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小心翼翼的道:“大人,莫教主在焚净山施药济世传道,广开法门,信徒颇众,从未听说有何不法之径,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误会” 梁广元冷冷地道:“误会?朝廷早已暗查多年,掌握其罪证不下百种,你却敢说他们没事?你究竟有几个脑袋?” 夏侯英杰还欲分辨,这时旁边那个青年忽然开口道:“梁大人,罪是朝廷定的,你的职责是奉命抓人,抓错了自有上头顶着,你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梁广元立刻道:“先生说的是,在下明白!”遂吩咐一声:“所有人听令,给我上!无论如何也要把莫岐松那个妖人揪出来,有胆敢阻拦者一概以同党论处,格杀勿论!” 军令如山,在场兵勇立时闻声而动,个个刀出鞘,箭搭弦,这就准备强闯山门。 此时在场这些武林高手们全傻了眼,大凡有点经历的老江湖都明白一个道理,在江湖上,若是遇到书生妇女僧丐道这几种人,尽量让其三分,只因这些人看似弱不禁风,大多都有一些独特的技艺,一旦惹上多有不妙。然而除此以外,还有一类人更是不能招惹的,那就是这些吃公饭的公差,一旦触怒了官府,管教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下再无安身之所。此时在场的华山派门人亦有二三百之多,一个个齐将目光对准夏侯英杰,看他如何以对。 夏侯英杰知道眼下形势一触即发,已不容再作犹豫!他原本跪在梁广元的马前,突然双手往地上一撑,腾身而起,凌空一掌,直向旁边那个年轻人拍去,这一下出手如电,攻敌不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年轻人身手颇佳,当即举掌相迎,二掌相交,年轻人只觉夏侯英杰这一掌虚虚荡荡,登知中计。夏侯英杰借着对方掌力的催动下,直向梁广元掠去,梁奉元见状一惊,有心闪躲,早被夏侯英杰过来一把抓住衣襟,整个从坐骑上掳了下来。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要将梁广元制住,但他也看出那个青年绝非等闲,有此人在旁坐阵,自己恐难得手,故使出一招声东击西,一举将对方首领擒在手中。 此时夏侯英杰也豁了出去,拔出长剑在梁广元脖颈处一比,叫道:“你若想活,便叫手下放下兵刃!” 这一下形势急转,在场的兵勇见到主帅被擒,谁还敢轻举妄动?一时间所有人骇然相顾,全场鸦雀无声。 那梁广元虽也是武官身份,但从来都是纸上谈兵,调兵遣将者可,却无半点技击之能,眼下利刃加身,吓得动也不敢动,叫道:“你要干什么?难道你敢伤害朝廷命官不成?” 夏侯英杰怒道:“尔等为何要陷害于我?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未等梁广元答话,只听那个青年开口道:“我的指使!” 夏侯英杰一怔,愕然道:“你?” 那青年一笑,说道:“不认识了吗?仔细想想,咱们前不久还见过面哩!” 夏侯英杰心中一动,又仔细端详了对方一阵,登时省悟过来:难怪一直觉得此人面熟,这不是那个在柳宗堂的招亲擂台上,轻松击败了高萍等人的神秘高手吗? 青年察言观色,看出夏侯英杰的心思,微笑道:“不错!阁下总算记起来了!” 刹那间,一个又一个疑问在夏侯英杰心中如潮涌起:此人究竟什么来历?与我华山派有何过节?为何这些官人会听他的吩咐?那柳宗堂是否为其同伙?傅少峰的真实来意又是什么? 那青年坐在马上,望着下面的夏侯英杰,一脸轻松地道:“江湖传闻,华山派的夏侯英杰很是精明干练,谁知见面不如闻名,原来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伧夫耳!” 夏侯英杰冷冷地道:“阁下何出此言?” 那青年笑道:“其实我等今日到此,全为捉拿莫岐松那个妖人,与华山派并无太大干系,你们一个在陕西,一个在云贵,南北相隔数千里,纵偶有往来,也罪不致死,大不了跟梁大人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华山派素以侠义立世,官府绝不会过分为难!不过”说到这里语调一转,沉声道:“现在可不同了,阁下持械拒捕,不但阻挠公务,更公然劫持朝廷命官,以命相胁,你眼里还有王法么?你以为制住了梁大人就可以逼我等就犯,为所欲为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很多华山派弟子频频点头,都觉对方所言不无道理,有一些人已经按耐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夏侯英杰两只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青年,默然半晌,突然一阵冷笑,说道:“厉害!厉害!阁下打得一派好官腔!惺惺作态,析辨诡辞,没想到官府中竟有阁下这般人才!嘿嘿,真令敝人大开眼界,甘拜下风!” 那青年耸了耸肩,道:“谁说我是官府中人了?你这话有何依据?可知我官居几品?每年领多少俸禄?” 夏侯英杰心中暗骂道:“你装什么蒜!要不是朝廷官员,这姓梁的能这样对你惟命是从吗?”正欲反唇相讥,突然眼珠一转,抓住个话头,说道:“你真的不是官府中人?” 那青年饶有兴趣地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夏侯英杰道:“关系很大!” 青年笑道:“愿闻其详!” 夏侯英杰道:“倘若阁下以官家身份上门拿人,夏侯某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们进去,吾辈武林中人,生死事小,道义为尊,不管莫岐松做过什么事,他终归是我的客人,为朋友夏侯某可以两肋插刀,即便舍下这条命不要,也不能将人交给你们!但如果阁下是武林中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青年哦了一声,点头道:“有点意思,不知武林中人又该怎么个论法呢?” 夏侯英杰道:“如果你是武林中人,那咱们就按江湖规矩解决,我出个题目,只要阁下能接得下!我不但不会阻拦你们抓人,就连我自己也放下兵刃,束手就擒,任凭阁下处置!” 此时柳宗堂与凤凰双刀站在人群中,早认出那青年正是李乐山。柳宗堂心下疑惑,这李乐山何其神通广大,竟能将官兵搬来对付夏侯英杰,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傅少峰另有所想,他知道若论狡诈,夏侯英杰实不在李乐山之下,此二人针尖对麦芒,李乐山万不可草率轻诺,落入对方陷阱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五章 就见李乐山以手支额,沉吟良久,忽点头道:“也罢,敝人本非官府中人,既然阁下划下道来,那我就舍命陪君子,跟阁下玩玩,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将梁大人放开,我绝不在威胁下接受任何要求!” 夏侯英杰一怔,遂嘿嘿冷笑道:“你拿我当三岁小孩耍吗?我把人质一放,恐怕你们立刻就一拥而上,将夏侯某乱刀分尸了吧!” 李乐山正色道:“我保证绝无此事发生!” 夏侯英杰哼道:“你凭什么保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李乐山沉声道:“阁下口口声声要以江湖规矩解决,江湖人讲究一诺千金,如果咱们互不信任,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又怎知阁下方才的承诺是否算数呢?”他这句话很厉害,令夏侯英杰一时语塞。 夏侯英杰双眉紧皱,心思疾转,此时全场这么多人见证,谅对方也不敢出尔反尔,遂把心一横,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夏侯某就犯一回傻,相信你一次!”说罢宝剑一撤,在梁广元背上轻轻一推。 梁广元吓得一身冷汗,逃也似的回归本队,转过身戟指夏侯英杰,气急败坏地道:“大胆刁民,本官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来人呐” 李乐山在旁边冷冷地道:“梁大人这是存心要让敝人为难了?” 梁广元似对李乐山甚是敬畏,闻言忙低下头,解释道:“卑职不敢,只是此獠太过无法无天,若不将其正法,实在是” 李乐山伸手止住他的话头,说道:“我并不是你的上司,你不必以卑职自称!方才这位夏侯先生已经与我谈妥,今日之事我们先以江湖手段解决,在此之前,还望大人稍安勿躁,暂且作壁上观吧!”说来也怪,李乐山一发话,梁广元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乖乖的退在旁边,再不敢多言。 李乐山点了点头,似对梁广元的表现很是满意。转而对夏侯英杰道:“夏侯先生,敝人说到做到,也希望阁下能够言而有信,否则发生什么后果,敝人也无能为力了!” 夏侯英杰狠狠的点了点头,咬牙道:“承情了!今日夏侯某算是遇见高人了,咱们先按江湖规矩把事情做个了断,之后无论发生何事,夏侯某一身担当!” 李乐山大指一伸,赞道:“够个光棍!若非立场不同,敝人倒真想同阁下交个朋友!” 夏侯英杰鼻子一哼,道:“不敢,不过话说回来,到现在我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呢?” 李乐山想了一下,道:“这个倒不忙,咱们先办正事,敝人的名讳阁下迟早会知道的!” 夏侯英杰狐疑的道:“这是为何?至少也要将尊姓告之啊,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阁下!” 李乐山一笑,沉吟片刻,遂道:“本与唐王是一家,金銮殿前不下马,跨上青牛出关去,春风十里共桃花!” 夏侯英杰怔然道:“阁下在打什么哑谜?” 李乐山笑道:“夏侯先生若有兴趣不妨猜上一猜,请恕在下先卖个关子!” 夏侯英杰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开始吧,这里地方狭窄,请移步至演武场说话!”说完当先转身,径向武场走去,李乐山也甩蹬下马,紧随其后。后面梁广元见状,忙将下属招呼过来,让他们分出一部分兵力,将华山派团团包围,不许放走一个人,随后在一众扈从的保护下挺进华山派大门。 众人重新回到演武场,李乐山环顾四下,笑道:“看这个阵势,阁下的题目可不简单啊!” 夏侯英杰道:“朋友,方才咱们说好的,接下来敝人可要出题了!”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兵刃、拳脚、内功、暗器、轻功,随便哪一桩,任君择定,只要我能接得下来,便算我赢。” 夏侯英杰正色道:“不错,不过万一是阁下输了呢?” 李乐山笑道:“那敝人这条命肯定也一起输了!” 夏侯英杰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也言重了!” 此时傅少峰站在旁边心急如焚,他知道夏侯英杰一定会将天罡剑阵摆出来,有心给李乐山示警,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实在难以明示,只得一个劲地朝李乐山频使眼色,偏偏李乐山一直目不转睛的与夏侯英杰对视,望也不望他这边一眼。傅少峰没办法,故意很响的咳嗽一声,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哪知李乐山根本没在意,站在那边开口道:“夏侯先生,请出题吧!” 夏侯英杰点了点头,就见他伸手一挥,高声道:“华山弟子听令,摆阵!”话音一出,人群中立时涌出三十六名华山弟子,在演武场中站好了方位,严阵以待。 夏侯英杰伸手一指,对李乐山道:“此阵名为天罡剑阵,乃我华山镇派之宝,只要阁下能破了此阵,夏侯某便缴械投降,任凭处置!”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时发出一声轻叹,柳宗棠循声望去,见傅少峰站在那里不住的摇着头,一脸失望。夏侯英杰亦有所感,但此时他无暇顾及旁人,双眼只盯着李乐山,等着他的反应。 就见李乐山紧锁双眉,对着那剑阵凝视良久,自言自语的道:“我还以为夏侯先生会亲自下场,与我单独比武呢!” 夏侯英杰微笑道:“夏侯某自知技薄,不敢当众献丑,方才咱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阁下要反悔吗?” 李乐山哂然一笑,道:“什么话!大丈夫一言既出,生死无悔,不过阁下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对付我,敝人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呢!” 夏侯英杰听出对方言中之意,遂道:“没关系,阁下尽可以邀请帮手,人数不限!” 李乐山笑道:“夏侯先生还真大方,不过在决定前,我想先对贵阵略作观摩,不知可否?” 夏侯英杰笑道:“有何不可?”说罢挥手一扬,剑阵倏然发动,三十六名弟子长剑并举,脚踩奇步,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往来穿梭,一时间场人影绰绰,剑光烁烁,陕西督抚梁广元瞪大了双眼,虽在场边,却也感到应接不暇,头晕目眩。 转眼一轮转罢,三十六人都已发过一遍攻势,夏侯英杰把手一挥,众弟子立即止步收身,每个人正好站在初始的位置。 夏侯英杰转头望向李乐山,开口道:“剑阵演示已毕,阁下想必已成竹在胸,可以入阵一试了吗?” 李乐山面色甚是凝重,自语道:“此阵虽有三十六人,却攻守相谐,浑然一体,令敌人虚实莫辨,步步惊心,看来若想取胜,闯阵者在精而不在多!” 夏侯英杰鼻子一哼,未置可否,心下却暗暗称赞,此人果不简单,开口便一语中的! 就见李乐山慢慢的将身上长衫解下,活动了一下腰身,迈步向场中走去。 梁广元突然开口叫道:“您这是要独自闯阵吗?” 李乐山点点头道:“正是!此阵以天罡之数组成,虽只有三十六人,但威力遍及八方,即使上百人入阵亦不减其威,因此闯阵者人数多少,关系并不很大。” 梁广元对武学一道知之甚少,听完仍懵懵懂懂地道:“我劝您还是多带几个人吧,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李乐山摇头道:“多谢梁大人好意,须知自古以来,设阵之旨就是为以少搏众,人多了反会自相牵制,还是我一个人方便些。”顿了顿,转头又对夏侯英杰道:“夏侯先生,非是在下说大话,贵剑阵确实不同凡响,但也并非绝无破绽。” 夏侯英杰闻言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难道你已有了破阵之策?” 李乐山笑道:“不错,在下有信心,至多不超过四十招,必破此阵!” 此言一出,全场大哗,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傅少峰更是险些叫出声来,心想李乐山啊李乐山,你真是狂的可以!这天罡剑阵自问世以来,从未听说有人闯阵成功,你只匆匆看过一遍就敢出此狂言,待会看你如何收场!他毕竟师出华山,虽说彼此之间早已闹翻,但心中多少还是存有一丝旧谊,此刻见李乐山对华山剑阵如此轻视,心中很是不以为然。 夏侯英杰脸色铁青,冷笑道:“本来我还觉得敝方三十六对一,未免胜之不武,原来根本是贻笑大方,既然如此,还望尊驾手下留情,别让敝派弟子败得太惨!” 李乐山哂然一笑道:“好说好说,我注意点就是了!”说完转身抽出一个兵丁的佩刀,道声:“借用”,掂了掂重量,单手挽了个刀花,随后昂首阔步,走进剑阵。 此时全场上千双眼睛都集中在李乐山一身,夏侯英杰见双方均做好了准备,当下起手一挥,天罡阵立时发动,只听“嗡”的一声,数名华山弟子同时出手,多柄长剑汇成一片精芒,齐向李乐山攻来。 李乐山单刀一挺,径向其中一支长剑格去,对余者却理也不理,那华山弟子一声呵斥,撤剑避开,李乐山也不跟进,奇怪的是此人一退,其他人也随之撤下。阵型一变,斜刺里三人同时攻至,李乐山如法炮制,只招架其中一人的攻势,对另二人浑不理睬。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大惑不解,别人不懂,夏侯英杰却心如明镜,这剑阵每次进攻看似数剑并举,实则真正实攻的只有一人,余者全是为掩护那主攻者而虚张声势。所以虽然表面上剑影交错,令人避无可避,但其实只要将那主攻的挡住,其它人根本不足为虑,这道理说来容易,但真到了场上,双方刀来剑往,哪容你细细的审度情势,辨析虚实? 转眼间剑阵流转,已次第向李乐山攻了十余招,皆被李乐山摒除扰乱,准确的一击而拒。夏侯英杰越看越惊,如此下来,虽未见这人占得上风,但却已稳立不败之地,此剑阵在华山派多年不用,知者少之又少,此人只看过一遍,何以便能勘破个中端倪?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不以真名相示? 蓦地心中一动,想起对方说的那四句话:本与唐王是一家,金銮殿前不下马,跨上青牛出关去,春风十里共桃花!仔细一品,忽有所悟:金銮殿前不下马好像说的是恃才傲物的李青莲,骑牛出函谷关的是老君李耳,末一句应是与桃花同争春色的李花,这三句都扣在一个李字上,那么第一句的唐王可不是唐朝李氏了! 此人莫非姓李?李李乐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六章 正当夏侯英杰猜测的工夫,那边场上已往来三十余式,也就是说从开战算起,已有三十来名华山弟子向李乐山发过了攻势,双方一边凭着人多阵奇,一边仗着身快招精,谁也未显出优势,就在胶着之际,忽然奇变横生,就见一名华山弟子一剑撩空,收势稍缓,被李乐山抓住机会,就见他脚踏中宫,抢身直扑而上。 原本在这种情况下,那人只需往后一退,回归阵列,后面自有人会替他接下来袭,但也许是过于紧张,那人却突然横里一蹿,直向旁边躲去,由于他未按阵法而动,后面的同伴猝不及防,二人撞了个正着。 天罡阵本来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这一来后面的人接赶不及,整个阵型立时错乱,李乐山看出便宜,上面单刀连挥,下面出脚横扫,若论单打独斗,这些人哪个能挡住他一招半式?一名弟子躲闪不及,被李乐山一脚勾翻,剑阵中人与人本就离得很近,彼此间距不过尺许,他这一倒,后面三四个人受其连累,均被绊倒在地,如此往复,转眼间十余名弟子你推我挤,倒成一片。 自问世以来从无败绩的天罡剑阵,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不攻自破了! 李乐山长笑一声,飞身飘出圈外,对全场一抱拳,道:“在下献丑了!” 一语既出,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隔了良久,柳宗棠首先啪啪地鼓起掌来,他这一带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李乐山已经兑现了承诺,未出四十合便攻破了剑阵,一时间全场掌声如潮。就连一些华山派弟子,此时也都发自内心的为英雄叫好! 夏侯英杰一张脸毫无表情,只目光深邃的望着场上那些剑阵弟子,此时那三十六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懊丧的低下头,默然不语。 李乐山淡淡地道:“夏侯先生不必见怪,在下虽然破了剑阵,但非是此阵威力不足,而是组阵者火候不够,倘若假以时日,演练纯熟,此阵仍是天下无敌。” 夏侯英杰缓缓的道:“前些日子,阁下在擂台上将本派一名弟子打伤,那人正是这剑阵中的一员,不得已敝人只有另选一人补上,那后补的弟子虽武功尚可,但仓促中无法尽悟个中精要,本来只是拉他充一充数,不料阁下明察秋毫,竟抓住这唯一的破绽,攻敌薄弱,一蹴而就,就凭这份眼力,夏侯某也输的无话可说!” 其实虽然这天罡剑阵存有破绽,但若说一时半刻便与勘破,根本是痴人说梦。纵然李乐山才高盖世,也远远力不能及。他之所以敢夸下海口,抓住机会一举而成,夏侯英杰不明白,凤凰双刀与柳宗堂却心中雪亮,方才阵中那个走错方位的害群之马,非是旁个,正是那个外号小白龙的赵晃,此人原本就是李乐山一伙,那天赵晃离开客栈后,曾和李乐山又私下密谈许久,如今看来,二人那日就已商量好了破阵之策,今日李乐山先是观摩了一番,看明白这剑阵的流转变化,定下四十招为限,就因为四十招内,必会轮到赵晃出手,届时赵晃自会配合李乐山,故意卖出破绽,二人里应外合,便将这剑阵一举攻破了! 这些事当然不为夏侯英杰所知,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派赵晃出阵。眼见打赌的结果已见分晓,夏侯英杰当即将手中宝剑往地上一插,说道:“夏侯某愿赌服输,你们想要如何?尽管吩咐吧!” 陕西督抚梁广元此时长出一口气,当即官腔一摆,得意的道:“你先把莫岐松那妖人交出来,然后和他一起束手就擒,表现好的话,本督或许还可酌情量刑!” 夏侯英杰伸手朝人群后面一指,说道:“莫教主不是就站在那里吗?” 此言一出,众人齐甩头望去,李乐山刚一转头,蓦地只觉胸口一寒,好像被道闪电击中一般,好个李乐山,危急中毫不犹豫,稍有异感,立将身子猛地一仰,同时双脚急蹬,瞬间向后滑出数尺,未等站稳,夏侯英杰的剑光已追至眼前。此时李乐山已有了提防,身子一偏,将这一剑让过,百忙中还向对方还了一掌,夏侯英杰见他此时仍有还手之力,也不禁暗暗叫好,举左掌相迎,二人掌力相悉,砰一声各自倒退三步,夏侯英杰很快稳住桩子,李乐山却因已中剑在先,这一下真气催动,一道血箭自胸口激射而出。 全场众人齐声惊呼,夏侯英杰心中一宽,暗想:你毕竟还是受伤了!当即趁势而上,一记“震惊百里”出手,这是“云龙九现”中威力极大的一招,势要将李乐山一剑置于死地。 就在间不容发之际,官兵中飞出两条人影,同时抢在李乐山身前,一刀一剑,一齐将这一招接了下去,正是柳玫嫣与韩玉莺。二女均对李乐山一往情深,此时心思如一,不约而同的赶来施援。 夏侯英杰哪料到官兵队伍中竟冒出两个美貌绝伦的女子,诧异中正要开口,陡然间身后一声大喝,一人手举长剑直劈而来,此人动作较二女稍慢,其意不在伤敌,旨在将夏侯英杰逼退,让他无法继续伤人。 夏侯英杰急忙回身一挡,二剑相交,仔细一看,赫然竟是那个扶桑剑客石川正一郎。 夏侯英杰大惑不解,问道:“石川君,你这是何意?” 石川正一郎厉声道:“夏侯君,敝人一直都很尊敬你,你打赌既输,就该像个男人一样去面对,岂能不守信用出尔反尔?”他语调虽然僵硬,但义正言辞,显然已动了真火。 夏侯英杰急道:“你知道什么?此人与我有杀兄之仇,我誓杀此人不可,其后我便自行了断,以谢天下!” 石川正一郎怒道:“你要报仇也当公平决斗,暗箭伤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夏侯英杰直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少说废话!再不滚开我连你一起杀!” 石川正一郎是东瀛数一数二的剑士,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当下勃然道:“八嘎!你以为我怕你吗?想来就来吧!” 夏侯英杰怒道:“你找死!”宝剑倏出,一道寒光直向石川搠去,石川大喝一声,也不去格挡对方的来袭,挥剑斜撩,出手凌厉至极,夏侯英杰横剑一封,铛的一声大响,震得他手臂酸麻,知道这石川剑术高超,极是难缠,当即再不留情,手腕一翻,使招“云龙九现”中的“神龙摆尾”,斜斜的刺出一剑,好似全无准头,石川正感诧异时,猛然见那剑尖在空中一转,从绝无可能的角度攻来,转眼已至眉心。 石川大惊之下急将身子一伏,刚待起身,突觉后颈处凉风侵体,心知不妙,右足奋力一蹬,身子斜着飞向半空。这一下险死还生,看得围观众人惊心动魄。夏侯英杰趁势摇剑而上,剑光挥处,将石川全身笼罩其中。此时石川身在半空,眼见对方杀招攻至,急忙抡剑相迎,由于此刻他人在半空,无力可依,被夏侯英杰一剑震出数丈,落地后仍踉跄数步,状极狼狈。 石川正一郎的武功方才与柳宗堂交手时便已显露,若非柳宗堂最后用铁胆击中其穴道,凭真打实斗万难占到便宜,而夏侯英杰三招两式便将其击退,招术之精,功力之强,实令人叹为观止。 在场很多都是武学大行家,见夏侯英杰武功如此深湛,都忙着留神观瞧,细细品味,一时也忘了过去助阵,倒是那个总督梁广元,自方才被俘时就一直耿耿于怀,自觉威严受到了冒犯,因此对这夏侯英杰恨之入骨,只因李乐山有言在先,故一直不敢发作,此时见对方又在逞凶,当即逮到机会,大喊一声:“所有人听令,都给我上!把这个不守信用的无耻之徒就地正法!” 梁广元今日率领一千名兵勇来到华山,方才抽调了六百人在外面埋伏包围,此地还余四百人。一声令下,有一百人守护着梁广元未动,其余三百人各拉兵刃,潮水一般向场上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七章 夏侯英杰本想先结果了李乐山,再伺机逃跑,哪知先是被柳韩二女所阻,后又陷入石川正一郎的纠缠,等好不容易腾出身子,官兵已杀到面前,夏侯英杰哪敢怠慢,急忙挥舞手中宝剑,与官兵战成一团。 柳玫嫣与韩玉莺一直护着李乐山,蓄势以待,此时见夏侯英杰已被官兵包围,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李乐山身上。 李乐山方才倾尽全力才保住一命,但胸口还是被对方的剑尖刺中,受伤大是不轻,虽未伤及心肺,血却一直涌个不停,透过衣襟直往下淌。 二女见状均吓得花容失色,韩玉莺眼圈都红了,慌叫道:“李大哥,这怎么办?怎么办?” 柳玫嫣还是比她沉稳,扶着李乐山坐在地上,高声道:“哪位身上带着金创药?” 吴中直快步奔来,取出一包药粉,道:“这是我等自己配制的金疮药,对刀伤十分有效。”说完伸手撕开李乐山胸前衣襟,见那伤口深及数寸,吴中直不敢怠慢,忙将药粉为他敷上,只是那血喷得太疾,药粉刚一涂上即被冲散了,见此情形,吴中直也慌了神儿,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乐山倒是格外冷静,伸指在前胸点了几下,血流立缓,吴中直心中一喜,赶忙重新为他敷药,柳玫嫣也撕下一条衣带,缠着纱布将伤口包好。 韩玉莺见李乐山脸白如纸,不带半点血色,心中说不出的害怕。李乐山暗运气息,于全身流转一周,未见阻滞,知道只是皮肉之伤,遂苦笑一声道:“我之所以一直不肯将名讳说出来,就是怕他知道后会不顾一切的疯狂报复,我并不是怕他,只是不愿连累华山派其它那些弟子,唉!不想最后还是变成这般局面!” 说话间柳宗堂,凤凰双刀,加上陶中飞与阮中天等全都围拢过来,阮中天道:“李大侠,阁下的手书我们已经看到了,阁下恩怨分明,祸不及旁人,我等十分感动,老实说,这夏侯英杰虽然是华山门人,但他狼子野心,暗培党羽,置门规于不顾,我等心中早与他划清了界线,怎奈此獠羽翼已丰,我们几个实在无能为力!” 柳宗堂在旁边道:“三位老朋友,老夫说句话,眼下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夏侯英杰别的不说,单看他敢公然拘捕,劫持朝廷命官,其恶劣程度,相信你们心中都应有数,不客气的讲,如今贵派已到了覆灭的边缘,三位若再不拿点实际行动表明一下立场,等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时,就什么都晚了。” 一句话说得这三老汗流浃背,惴惴不安。转头看去,那边场上正杀得不可开交,夏侯英杰在三百名兵勇的围攻下且战且退,左冲右突,他顾忌官威难犯,一直不敢出重手,想寻个机会先冲出去,留保青山在,将来再图振作,只是官兵的数量实在太多,刚冲出一层又围上一层,刚击退三人又跳出六人,缠斗得久了,心中渐渐焦躁起来。 远处的梁广元见久战不下,忍不住高声道:“所有人听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哪个把他毙了,升上骑都尉,赏黄金百两!”众兵勇闻言立时一振,纷纷手底加劲,争先恐后,谁也不肯错过这个加薪晋位的机会。夏侯英杰好像是一头猎物,每个人都想在其身上分一杯羹。 到了这个地步,夏侯英杰也明白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一时间激起了凶残的本性,嘶声道:“好一帮走狗!就凭你们也配与我为敌?看看今天谁会死在这里!”当下再无顾虑,只见他手持长剑,在人群中斜奔横走,左一剑刺穿一人胸口,右一剑劈落二人头颅。招招制敌,无一落空。地面上东一摊西一片,满是官兵的鲜血。 这些驻军平日里成群结队,耀武扬威。等闲占山为王的草寇也见得不少,但何曾见过如此穷凶极恶之徒!一时间心胆俱裂,数百之众竟被夏侯英杰一个人逼得连连后退。 梁广元急得抓耳挠腮却也于事无补。毕竟赏赐再多也要有命来领! 此时阮中天等人也看出利害,知道若任夏侯英杰继续下去,恐怕赔出整个华山派也不足为他一个人抵罪,三人当即递了个眼色,阮中天首先发动,刷一声拔剑出鞘,纵身跳入场中。 那边夏侯英杰正杀得昏天黑地,一眼看到阮中天出现,当即宝剑一挥,劈翻身前两名官兵,跟着一招“见龙在田”,一道剑光直向阮中天攻去,阮中天识得厉害,急忙闪身躲避,夏侯英杰一招抢得先机,却并不追击,势子一收,冷笑道:“阮师叔,您什么时候被官府招安了?这等好事怎地也不打声招呼,让大伙也跟着您高兴一下。” 阮中天老脸一红,愤声道:“夏侯英杰!休要胡说八道,看看你作下多大的孽,你要将华山派拖入万劫不复之境吗?” 夏侯英杰脸色一寒,沉声道:“方才我早已言明,我的目标只在那姓李的一人头上,只要杀得此人,让我报了杀兄之仇,我立刻便挥剑自尽!在此之前,拦我者格杀勿论!” 阮中天大怒道:“你为报一己之仇却要整个门派为你陪葬,这笔帐可真够划算的!掌门师兄真是瞎了眼,竟然把门派交给你这样一个刻薄自私,冷血无情之徒!” 夏侯英杰呸的一声,大骂道:“姓阮的,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论资历,同辈中我是大师兄,论武功,华山派哪个在我之上?为何你们偏偏就对我看不上眼,一心只想扶那个傅少峰上位?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姓傅的性子温顺,容易操纵,他成了掌门人,你们这几个老不死的便可以垂帘听政,将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这一番话说出来,凤凰双刀夫妇自是瞠目结舌,相顾无语。阮中天更是浑身发抖,指着夏侯英杰,对远处的云中岳大叫道:“云师兄,你听到了没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这些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话,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你再不表态,我可要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以正门风了!!” 云中岳手拄双拐,站在那里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脸漠然。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夏侯英杰鄙夷的一笑,说道:“阮师叔,您老这两下子,年轻时就不怎么样,现在上了年纪就更不中用了,念大家都是华山传人,我再劝你一句,你给我抱着脑袋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自取灭亡!” 阮中天须髯倒竖,哇哇怪叫道:“好孽徒!我今天舍下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教你这师门败类剑下授首!”声出剑起,剑光匹练一般疾向夏侯英杰斫去,夏侯英杰冷笑声中出剑格挡,双剑一碰,震得阮中天倒退数步,暗骇道:这厮的内力怎么这般厉害?当下再不敢硬桥硬马的狠拼,剑走轻灵,若虚若实,欲以眼花缭乱的剑招逼出对方的破绽。阮中天这一出手,那些官兵总算松了口气,他们未得命令不敢下场,在后面站成一排为阮中天掠阵。 转眼间二人来去四十余合,时候一长,阮中天喘息渐重,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反观夏侯英杰却越打越从容,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态,其实以他的武功早可以将阮中天击败,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乃是他方才独战数百人,体力消耗过甚,几乎已到筋疲力竭的地步,正好这时阮中天出现,夏侯英杰表面与之周旋,实则在趁机恢复体力。 又斗了十余合,陶吴二人渐渐忧形于色,均看出阮中天绝非夏侯英杰之敌,当下再不敢耽搁,同时飞身下场,与阮中天联手,合战夏侯英杰。 夏侯英杰一声长笑,说道:“夏侯某何德何能,竟惹得三位师叔一同赐教,真让敝人受宠若惊!”言语尖刻,三老不禁都有些汗颜,以辈分来讲,他们即便一对一都属以大欺小,此刻合三人之力若再不能取胜,颜面何存?遂纷纷手下加劲,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将夏侯英杰击败。 这三老每一个都在剑道上浸淫三四十载,加起来已达百年之上,平时又经常一起切磋印证,彼此间无需开口,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只见三条人影将夏侯英杰围在当中,你进我退,此防彼攻,一会同时发力抢攻,一会又变成车轮战轮番出手。三人联手,威力远超一人三倍有余。 这一下夏侯英杰骤感吃紧,忙使出浑身解数,宝剑嗡嗡作响,逼得三老不敢靠近,三老均是经验丰富,虽慑于对方内力强劲,不敢与其硬碰,却也能稳守阵脚,但见空隙,立刻蹈隙而上,出手必是杀招。 如此缠斗了二十余合,陶中飞见己方逐渐控制住了局面,开口道:“夏侯英杰,我们念你也是华山弟子,不忍做出同门相残之举,你若有自知之明,便弃剑受降吧!” 夏侯英杰冷笑道:“把我绑起来交给官府吗?陶师叔,您老可真有长者之风啊!” 陶中飞大怒道:“冥顽不化的逆贼,死到临头竟还不醒悟!” 夏侯英杰嘿嘿一笑道:“你们可不要忘了,我还有一帮死党在那边待命,若不是我顾忌官府势力,不愿拖他们下水,否则此时的玉女峰早已化作血海了!” 此言一出,三老皆是一震,他们知道夏侯英杰并非虚张声势,抛开那些牛鬼蛇神不说,单就那三十六名剑阵弟子便非同小可,那些年轻人血性方刚,做事根本不计后果,一旦煽动起来,后果实在难以预料。陶吴阮三人多年来在门派中自持身份,从未将年轻的门人放在眼中,此时回首往昔,心中均萌生了悔意! 吴中直越想越担心,遂高声叫道:“各位华山派的弟子,此人罔顾国法,勾结邪教妖人,丧心病狂至极,尔等一定要认清形势,万勿与之同流合污!” 夏侯英杰冷笑道:“老东西,现在才来卖好,不嫌太晚了吗?” 那些华山派年轻弟子此刻都聚集在场边,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要说夏侯英杰平时对他们固然不错,但此刻若出手相助,无异于公然与官府为敌,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表态。忽然人群中站出一人,朗声道:“大师兄,对不住,小弟再不能受你的指挥了。”说话之人正是那个小白龙赵晃。 夏侯英杰一怔,大怒道:“混帐东西!你要临阵倒戈不成?” 赵晃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听你的指挥,是为了一起对付外人,可不是跟着你去造反的。你现在的做法根本是把门派往火坑里推!” 夏侯英杰大叫道:“你说什么?即使华山派没了,你们也可以跟着我,我带着你们另创山门!” 赵晃毫不相让,摇头道:“大师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之前都是冲着华山派之名才加入进来的,岂能跟着你另组门户呢?这件事万难从命!” 夏侯英杰怒不可遏,大喝道:“你的剑法是谁教的?天罡剑阵是谁传授你的?” 赵晃道:“是你教的,我永远记得你授艺之恩,但这是华山派的武功,不是你自创的!” 夏侯英杰冷笑道:“原来你还念着授艺之恩呐!” 赵晃道:“当然念着,否则我现在就出手对付你了!”说完再不答话,迈步走到云中岳柳宗棠身旁,这个举动也等于摆明了立场。 他这么一起头,马上又有七八名弟子也跟了过来,天罡阵立时七零八落,再无法发动了。剩下二十余名弟子虽然没动,但相互间都在察言观色,似在等待局势下一步的变化。 眼见形势愈发微妙,夏侯英杰心急如焚,明白若再不显威将眼前三老击败,拖下去恐怕支持者会越来越少,耳听得对面阮中天得意地道:“夏侯英杰,现在你已众叛亲离,还不立刻弃剑投降?” 夏侯英杰双眼冒火,眉间一道杀纹显现,咬着牙道:“弃剑投降?嘿嘿看来我再不用点手段,你们还真以为夏侯某技止于此了!” 说完就见他虚晃一招,跃出圈外,三老一怔,正欲追去,就见夏侯英杰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金澄澄的药丸,一下吞入口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八章 陶中飞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方在搞什么玄虚,就见夏侯英杰服下药后,一双眸子越来越红,好像充了血一般,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一种不祥的感觉萦上三老心头,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夏侯英杰已抢先而动,只见他宝剑一擎,忽地一下冲过来,速度之快,比方才提升倍余。剑光忽东忽西,忽上忽下,犹如电蛇一般四处乱窜,三老惊呼连连,纷纷挥剑招架,然而此时的夏侯英杰不仅动作快,招式还变得诡异莫测,明明起手攻向阮中天,却倏地转向吴中直,瞻之在前,忽而在后,哪有半点征兆可循。三老惊呼声此起彼伏,转眼便险象环生。 这一来形势陡转,陶中飞大叫道:“孽徒!你这剑法是跟谁学的?华山派根本没有这种武功!” 话刚出口,便听一个阴沉的语声冷冷地道:“跟我学的!” 众人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顶高冠,样貌古拙的人,似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场边,若非方才开口,几乎无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此时场上激斗正酣,陶中飞等根本无暇答话,李乐山已猜出此人来历,却故意问道:“尊驾何人?”。 那人漠然的瞥了李乐山一眼,说道:“你觉得我是谁!” 李乐山故作沉吟道:“莫非尊驾就是天火教的莫教主了!” 莫岐松也不答话,只鼻子一哼,神情甚是倨傲。 李乐山笑了笑,道:“莫教主,阁下不好好的在黔南享福,千里迢迢跑到华山来干什么?” 莫岐松仍然是那副阴冷的表情,说道:“本座听说有人要与夏侯先生为敌,故特意从云南赶来,为他助阵。” 李乐山点头道:“好朋友,好朋友,只是阁下这一来不但帮不了忙,恐怕还会坏了他的大事呢!” 莫岐松阴恻恻地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阁下此言是否嫌早呢?” 李乐山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方才听说夏侯英杰的剑法是你教授的?莫非如今他已背叛华山,加入进天火教了吗?” 莫岐松摇头道:“非也!我教他天火教的武功,他教我华山派的剑法,我俩各取所得,互有裨益,大家都是朋友,谁也不凌驾于谁!” 此言一出,在场的华山派门人顿时鼓噪起来,须知举凡武林门派,除非当众行拜师之礼,归入山门,否则绝对禁止将武功私自外泄,这是江湖上公认的规矩,倘若真如莫岐松所言,夏侯英杰将华山派的武功拿去与外人做交易,毫无疑问是千夫所指,大逆不道的行径。 西霸天柳宗堂一见莫岐松现身,又见场上三老形势危殆,伸手碰了碰傅少峰,低声道:“傅世兄,你若还想重列华山派门墙,眼下可正是机会!” 傅少峰愕然道:“柳堡主,你是说让我过去为三位师叔助阵?” 柳宗堂点头道:“这夏侯英杰厉害至极,眼下李乐山又受了伤,你若再不出手,恐怕无人能够制住此獠。” 傅少峰看了一眼场上,面露难色的道:“前辈所言固然有理,只是我们学武之人向来讲究以技服人,这等以众凌寡之举,岂是大丈夫所为” 柳宗堂眉头一皱,愠然道:“讲规矩也要分时候,眼下是惩恶锄奸,并非比武论剑,岂能还端着架子,迂腐的抱着那些死规矩不放。” 傅少峰显得十分为难,说道:“夏侯英杰固然死有余辜,如果阮师叔他们败下阵来,下一场傅某责无旁贷,但此时胜负未分,在下强行参战的话,恐怕不太合适” 柳宗堂知道他脸皮薄,之所以迟迟不肯下场,就是怕事后遭人口舌,微一沉吟,说道:“四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可有耳闻?” 傅少峰一愣,道:“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柳宗堂道:“那时你尚未出生,四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叫作姬无双的大魔头,仗着一身上天入地的绝世本领,肆意妄为,在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最终被七大门派无数高手合围在杭州天目山” 傅少峰点头道:“我有所耳闻,‘天煞孤星’姬无双,当年号称天下第一魔头,据说最后被七门九老合诛于天目山百丈峰下,很多人都认为那是七大门派数十年来最为辉煌的一战!” 柳宗堂鼻子一哼,道:“那么傅世兄是否认为七大门派的行径也有欠光明磊落呢?” 傅少峰一怔,摇头道:“那自然不同,当年姬无双无法无天,人神共愤,七大门派为了武林公义,不得已才联手出击,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柳宗堂喟然道:“老实说那姬无双行径虽恶,但终归是孤身一人,破坏力毕竟有限,而这个夏侯英杰野心勃勃,妄图开宗立派,今天若不能将此人除去,等其日后东山再起时,第一个就会对华山派展开报复。今日不杀此獠,日后必成大患,傅世兄可要三思啊!” 傅少峰眉头渐渐皱起,伸手扶向肋下的刀柄,显已心有所动。 然而就这么一耽搁,场上惨剧陡生,原来华山派三老在夏侯英杰骤然提升的攻势下,越来越难以招架,阮中天眼见形势堪危,暗中把牙一咬,使出绝招,迎着对方如潮的攻势,一剑破风,疾向夏侯英杰斫去。夏侯英杰似也被他这一招气势所震慑,不敢直樱其锋,脚下倒踩七星,向后避去。 阮中天哪肯放弃这拼命占到的先机,挺剑紧追而去,眼见长剑即要刺中夏侯英杰时,夏侯英杰忽骈起食中二指,猿臂倏出,一下将其剑身夹住。 阮中天浑没料到对方竟能在如此情形下施出空手入白刃的绝技,正一愣神间,就见夏侯英杰右手白光一闪,噗的一声,长剑洞穿了阮中天的心肺。 全场齐声惊呼,吴中直与陶中飞同时怔住,根本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夏侯英杰却停也不停,长剑一抽,闪步蹿向吴中直,吴中直毕竟上了年纪,此时仍沉浸在阮中天遇害的震惊中,连敌人欺至近前都未察觉,夏侯英杰过来手起剑落,一下将其右臂斫下。 陶中飞见状大喊一声,不顾一切的冲向夏侯英杰,长剑狂挥,已毫无章法,夏侯英杰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一颗花白的头颅登时离颈而起。夏侯英杰手疾眼快,自空中一把将那人头捞住,由于这一剑速度快极,陶中飞无头的身子仍未停歇,持着宝剑狂挥不止,夏侯英杰瞄准时机,将手中的头颅往前一递,那尸身一剑砍落,“波”的一声将那头颅劈了个稀烂。 这场面骇人至极,看得所有人毛骨悚然,面无血色。华山三老眨眼间两死一伤,剩下的吴中直右臂已断,也再无动手之力。 夏侯英杰将宝剑上的血迹一甩,望着地上那两具尸首,蓦地仰天狂笑,状极得意。 此时傅少峰再也按耐不住,刷一声抽刀出鞘。 夏侯英杰乜了他一眼,冷笑道:“少峰,你终于也要下场了吗?” 傅少峰满脸悲愤地道:“夏侯英杰,你究竟是人还是魔鬼?同为华山门人,你岂能如此残忍无情?” 夏侯英杰嘿嘿冷笑道:“这几个老东西每天正事不干,倚老卖老,我留他们活到今天,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说罢神色一凛,叫道:“我本来只想杀李乐山一人,现在看来,不得不有所变动了,今天凡是与我夏侯某做对的,一个也别想活!” 傅少峰见此人举止已露狂态,心里说不出的厌恶,恨声道:“夏侯英杰,我来问你,当初我与拙荆两情相悦,你们说我触犯了门规,逼着师父将我二人逐出山门,而今你为了一己之利,私自将华山派的武功泄与外人,你又作何解释?” 夏侯英杰点头道:“不错,我与莫教主交流武学,的确是触犯了门规,但说起来是华山派对我不公在先,我在同辈弟子中入门最早,在你来到华山很久以前,我就开始伺候师父,凭什么他们要立你为华山派的掌门传人?可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傅少峰怒道:“所以你就一直对师叔他们怀恨在心?” 夏侯英杰鄙夷的道:“怀恨在心?凭他们几个也配!实话告诉你,我真正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此言一出,凤凰双刀均大感意外,傅少峰与关小兰对视了一眼,不解的道:“这可奇怪了,我在华山那些年,从未得罪过你什么,你恨从何来?” 夏侯英杰大叫道:“我恨你的一切,你出生在名门世家,你家从你祖父那辈便饮誉江湖,你父亲又是武举,你有这样的家境,自然什么也不用去争去发愁!华山派掌门的位子,顺理成章就会落在你的头上。” 傅少峰急道:“夏侯英杰,我傅家虽在江湖上薄有微名,但那是我父辈们创下的,跟我并无关系,我也从未因此而轻视别人!” 夏侯英杰默然半晌,最后叹口气道:“不错,你为人生性淳厚,老实说,倘若不是为了争夺华山派掌门之位,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傅少峰摇头苦笑道:“夏侯师兄,这掌门之位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如果早知道你如此渴望这个位子,我当年一定努力说服师父,让你来当掌门传人!” 不想他一句肺腑之言,却让夏侯英杰感到了巨大的侮辱,当即恼羞成怒地道:“姓傅的,你少在这里当众卖好!你根本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尝过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吗?你有过走投无路的经历吗?你可知道,当年我家被村中恶霸欺负,我父被人殴至重伤,躺了一个月含恨而亡,我娘没有办法改嫁他乡,结果不出一年,我和哥哥就被继父赶出门,从此流落江湖,无依无靠,那年我还不到十岁,为了能吃口饭,挨了多少拳脚?吃了多少苦头?为了活下来,我们兄弟俩曾经加入丐帮,拜一个老丐为师,但那老猪狗从来不教我们武功,却逼着我们去街上偷窃,一天下来若不能上交五两银子便是一顿毒打,那段日子,我和哥哥每天都是遍体鳞伤,但不管伤得多重,第二天仍要出去偷钱,否则即便被打死也没人会过问一声!我们哥俩几次偷偷逃走,最后都被他们抓回来,少不了又是一番更狠的虐待,终于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趁那老丐一次酒醉之后,一刀插入他的心口,哼哼,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厮惊恐绝望的眼神,后来我们从他床下翻出五百两银子,便想用这笔钱做为拜师之资,听说华山派是武林名门,便千里迢迢赶过来,哪知当时的掌门人嫌弃我俩出身卑微,根本不让我们踏入山门一步,任凭我俩跪在地上磕破脑袋也不为所动,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光有钱还不行,没有地位一样会受人轻视,后来还是云师父他老人家,见我俩实在可怜,心有不忍,帮着我们在掌门人面前讲了不少好话,表示愿意收我们为徒,那掌门人看在云师父的面上,这才勉强同意,但却只允许我们哥俩一个人留下,万般无奈下,我哥哥把这珍贵的机会让给了我,一个人独自下山。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发誓,我夏侯英杰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作人上人,再不能被人踩在脚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六十九章 夏侯英杰这一席话出口,在场众人皆听得面面相觑,傅少峰惊愕中微感汗颜,诚如对方所言,由于家境殷实,从懂事开始他什么事都不去操心,自有别人为他打点妥当,即便是学武,也因天赋过人,什么招式一学就会,从不像别人那般吃大苦流大汗,三更灯火五更鸡,,一路下来轻松自如,照样也成了个中翘楚。 记得当初入籍华山,是父亲凭着自己的威望,将几个华山长老请出来,摆下一桌酒席,让他当着众人的面给云中岳磕了三个响头,便算正式拜师。他一直以为其他弟子也大致如此,哪想到还有夏侯英杰这等境遇的。原来很多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对有的人竟是如此难得,一时之间不禁对夏侯英杰生起了一丝同情,叹口气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如此偏激,对世人心存敌意啊!” 夏侯英杰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哪个王者不是满手血腥?想要让人心存畏惧,就不能心慈手软,存妇人之仁。” 傅少峰摇头道:“你错了,正所谓以力雄人者霸,以德雄人者王,纵使你武功盖世,但德不足以成王,又岂能叫别人心服口服呢?” 夏侯英杰哈哈大笑道:“姓傅的,你少在这里高台教化,老子不是三岁小孩子,用不着你来教训。现在那三个老匹夫已被我料理,云中岳也形同废人,华山所有弟子都唯我马首是瞻,除非你现在杀了我,自己执掌门户,否则想凭几句话就令我服膺,那纯属痴人说梦!” 傅少峰道:“我根本无心杀你,更不想当什么掌门人,我只是对你的所作所为不满,不能任你在继续为所欲为!” 夏侯英杰狞笑一声,说道:“不满又怎样?江湖无辈,强者称雄。你若能胜过我手中这口宝剑,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傅少峰见此人根本无法理喻,知道多说无益,这一战在所难免,当下将衣衫稍作整束,挺刀迈步进场,旁边关小兰见状也拔刀在手,傅少峰却伸手一拦,道:“小兰,你不要过来,让我与他公平的决一胜负!” 关小兰急道:“有这个必要吗?跟这种人还讲什么公平?” 傅少峰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天底下没有比我更迂的人了!明知道此人已丧心病狂,却还要拘泥于武林规矩,不肯以多取胜,否则方才我早就该出手了,小兰,你就再容忍我一次吧,好吗?” 话说到这份上,关小兰还有何话可讲,只得摇着头退在一旁,手中却钢刀紧握,全神贯注,一旦情形不对,说什么也要上去助夫婿一臂之力。 其实傅少峰不让关小兰出场,理由除了他所言以外还别有深意,通过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发现夏侯英杰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尤其是他吞下那颗药丸后,身手更是匪夷所思。这一战自己实无半点把握。妻子的武功较之自己尚且不如,倘若下场,敌人出手无情,一着不慎唯恐致出大祸,抱憾终生,所以傅少峰说什么也不让妻子帮忙。 望着面前的傅少峰,夏侯英杰只觉一阵心跳加速,多年以来,这个人一直让他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对方,家境、出身、在门派中的地位,甚至女人缘,这傅少峰几乎每一样都在自己之上。当年一起学艺时,只要有傅少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他身上,同门的称赞,长辈的夸奖,夏侯英杰看在眼里,恨意与日俱增。直到后来云中岳当众宣布,将傅少峰定为掌门传人。夏侯英杰表面不露声色,但有人发现那些日子他整晚夜不归宿,嫉妒之火烧得他根本无法成眠。他出身低微,自幼饱尝冷落,于是拼命练武,但无论如何表现也得不到重视,长期的压抑终于使他变成一头疯狂的野兽,为了能超过傅少峰,他无所不用其极,即便后来对方触犯门规,离开华山,他仍不放心,总觉得傅少峰早晚还会回来,重掌门派。于是夏侯英杰暗通妖人莫岐松,用华山派的剑术来换取天火教的邪功,借以增强实力,不仅如此,莫岐松还特意为他炼制了一种丹药,此药名曰“极命丹”,服下后短期内可产生奇效,使内力倍增,但同时对身体的损伤也极大,所以除非万不得已,绝不敢轻易服用。 对夏侯英杰来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尽快催升功力,好让他有机会能击败傅少峰,一雪宿怨。 今日早些时候,他乍闻傅少峰拜山,冥冥中就有一种预感,今日玉女峰上恐将有大事发生,因此早早的便将极命丹带在身上,以备不测,后来事态愈演愈烈,直到三老联手出击,几乎将他制住,危急中夏侯英杰破釜沉舟,当场将极命丹吞下,这才扭转劣势,一鼓作气的将三老击杀。 想到马上就能手刃宿敌,多年的心愿得偿在望,夏侯英杰只觉一阵心潮澎湃,极度亢奋下,脸上都透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柳宗堂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轻叹一声:“此人命不久矣!” 旁边柳玫嫣不解地道:“义父,您怎么看出来的?” 柳宗堂道:“你看他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死亡的欢欣,为父一生看过很多人,每当这种神情出现时,这个人就离死不远了,就是别人不杀他,他也会自己找死的。” 柳玫嫣闻言心中一慰,道:“这么说傅大哥必胜无疑了?” 柳宗堂凝眉道:“不好说,此时夏侯英杰心、神、体俱至巅峰,是他生命中最灿烂的时刻。这一仗傅少峰危险啊!” 他父女俩在这边交谈时,那边傅少峰与夏侯英杰已战在一处。傅少峰当年曾经发誓,此生再不使用华山派的武功,因此只以家传的凤凰刀拒敌,出手便是一招“凤凰三点头”,刀尖连颤,刀身似曲似直,削首、刺胸、撩腹,一式三变,正是其刀法中精奥的一招“凤凰三点头”。 夏侯英杰道声:“好刀法!”迎着对方的来招横剑直推,其势之猛,真有龙吟虎啸之象。 傅少峰不敢直樱其锋,身形微侧,翻手一招“威凤一羽”,斜撩而去,夏侯英杰见他法度严谨,出招从容,也不敢大意,手中发力,宝剑嗡的一声直搠而去,兼攻带守,正是“云龙九现”中的的“见龙在田”! 四周观战的华山派弟子登时彩声大作,他们很多人都会这一招,可是有谁能使得这般奔腾矫夭,气势浑雄? 李乐山等人虽鄙夷夏侯英杰的为人,但听到这如雷的喝彩,都觉理所应当,好像喊出了自己心声一般,更有一些人暗自庆幸:“幸亏与他交手的不是我!” 这一战对双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谁也不敢有半点疏忽,各使出压箱底的功夫,只见云龙剑纵横开阖,气象森严,犹如千军万马滚滚奔腾;而凤凰刀则似彩凤翻飞,在云端辗转翱翔,回转如意。一时间龙飞凤舞,比翼争辉,四十个回合转瞬即逝,李乐山暗暗点头:傅少峰果然不凡,在内力不及对方的情况下,凭着精湛的刀法见招拆招,虽未占得上风,但始终未露败象。 又打了十多回合,夏侯英杰渐渐焦躁起来,暗想这些年来我勤修苦练,一日不敢荒嬉,自觉武功突飞猛进,与旁人交手即便不用云龙剑法也早已胜出,更何况此时还有极命丹助力,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能将对方摆平?猛然灵光一现,省悟道:对了,傅少峰虽不使用华山派的武功,但毕竟在门派学艺多年,华山派什么武功他不熟悉?就拿这云龙九现来说,他接触的比我都早,一招一式皆烂熟于胸,当然早有应对之法,我用这些来对付他,真是班门弄斧,根本构不成威胁! 想到这,心中有了主意,宝剑一擎,一招“亢龙有悔”发出,傅少峰正要招架,忽见对方招式变幻,剑光化成无数寒光,犹如蛟龙出海,于半空中突然化作万道灵蛇,齐向自己嗤来。一瞬间只觉身前身后俱被对方剑光所笼。这一招实出傅少峰意料,大惊之下想也不想,本能的挺刀中进,欲以两败俱伤的打法逼得对方回防,这等近乎无赖般的打法对傅少峰来说实属罕见。但他的举动全在夏侯英杰预料之中,只见他右手剑招不变,左掌倏出,拇指将中指一扣,径向对方刀身弹去。 傅少峰见对方招式诡异,不敢犯险,单刀虚晃,同时出左掌径切对方脉门,但夏侯英杰动作实在太快,瞬间变指为掌,二人砰然对掌,震得傅少峰全身气血都是一晃,一时间眼前发黑,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夏侯英杰得势不饶人,趁势挥剑直进,傅少峰强振精神,拼命抡刀抵挡,未留神下盘被对手横出一腿,扑通一声踹翻在地。 傅少峰急欲起身,陡觉眼前寒气森森,冰冷的剑尖已抵在了自己的眉心。 眼见心头大患已被自己击败,夏侯英杰大喜欲狂,激动得浑身直抖,过去一脚踏在傅少峰的胸口,忍不住仰头朝天,纵声长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章 事发突然,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关小兰惊叫一声,举单刀即要过去增援,夏侯英杰厉声道:“站住!你敢动一下,我立刻要他的命!” 关小兰大喊道:“你敢?”语声虽厉,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 夏侯英杰知道她色厉内荏,也不去理会,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傅少峰,露出一脸残酷的笑容,开口道:“傅师弟,都说你是少见的武学奇才,现在你倒说说看,咱俩人谁要强一些?” 傅少峰被他踩住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脑子却格外清醒,看出夏侯英杰的武功绝不正常,多半另有隐情,当下也不答话,只鄙夷的望着对方,冷笑不止。 夏侯英杰本就心中有鬼,此刻见傅少峰明明已被自己击倒,却一脸不屑之情,不禁怒上心头,气急败坏的道:“姓傅的,如今胜负已分,你还不服气吗?他妈的,老子最受不了你这副神情!”顿了顿,接着道:“我不妨实话对你讲,当年揭露你俩丑事的人就是我,后来派人围杀你老婆的也是我!凡是跟你有关系的人,无论是谁,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此言一出,傅少峰与关小兰登时一震,好似一颗焦雷在心中炸开。当年他俩的关系有违门规,云中岳迫于压力,不得已将关小兰逐出门户,以示惩戒。但那个时候关小兰已珠胎暗结,傅少峰在山下寻到一户人家,家中并无男人,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哑妇,傅少峰给了对方一笔钱,安排关小兰住进去,想着先把孩子生下来,等自己艺满出师后一家人再作团圆。他隔三差五都要下趟山,买些东西带给妻子,本来一切风平浪静,谁知突然祸从天降,一日傍晚,傅少峰正准备去看关小兰,走至半途,突见迎面奔来一人,赫然竟是那个哑妇,她一眼看见傅少峰,急得双手挥舞,朝住处的方向连指,张着口咿咿呀呀,傅少峰虽不明其意,但隐隐感到发生了不测,当即二话不说,拔腿疾奔。待赶到近处,只见院中七八个陌生人,手持利刃,正围着关小兰狂攻不止。傅少峰大惊失色,飞身冲入战团,那伙人见傅少峰出现,哄一声四散奔逃。此时的关小兰已苦撑多时,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傅少峰顾不上追敌,赶忙扶着妻子回到屋中。 据关小兰事后所言,她本来正与哑妇在房中闲坐,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只见不知从哪冒出一伙人,杀气腾腾的闯进院子,话也不说,见东西就砸,关小兰立觉情形不对,急忙闩住房门,让哑妇从后窗出去,到玉女峰去找傅少峰,自己留下来与对方周旋。那伙人听到动静很快便冲进屋中,关小兰一口单刀拼死抵抗,堪堪不支时幸好傅少峰赶来,险险保住了一命,但却因此动了胎气,几经努力,最终孩子也未能保住。夫妻俩由此大受刺激,于是不告而别,远走他乡。 这是凤凰双刀夫妇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每念于此都痛苦万分,同时心中也一直迷惑不解,究竟那伙人是什么来历,他俩在江湖上向无仇家,那些杀手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此时听夏侯英杰如此一说,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此人在幕后指使! 一时间傅少峰悲愤填膺,躺在地上大骂道:“狗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夏侯英杰很是得意,微笑道:“很好!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说着脚下加劲,咯吱一声踩断了傅少峰两根肋骨,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夏侯英杰受用至极,用剑叶拍了拍傅少峰的脸,说道:“姓傅的,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等着呢!” 那边柳宗堂早将两枚铁胆捏在手中,但心有顾忌,迟迟不敢出手,正犹豫时突然身畔风起,一个身影不顾一切的向夏侯英杰扑去。 夏侯英杰头都不回,长剑横掠,径朝来人斫去,哪知来人避也不避,单刀扬起,直向夏侯英杰劈去,竟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夏侯英杰大吃一惊,急回剑将来刀格开,就这么一分神,下面傅少峰已缓过劲,一刀疾撩而至。 总算夏侯英杰反应奇快,纵身向后避开,这会才看清楚,来的非是旁人,正是傅少峰的结发妻子关小兰,当下冷哼一声,道:“看来贤伉俪是想一并赐教喽!” 关小兰双眼死死瞪着夏侯英杰,目光如欲喷出火来,开口问道:“当年是你派人围攻于我?” 夏侯英杰冷笑道:“是又如何?能活到现在是你的造化!” 关小兰道:“少峰,你听见了,这人便是杀死咱们孩子的凶手!” 傅少峰道:“我知道,今天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此时关小兰却忽然平静下来,转过头望着傅少峰,开口道:“少峰,你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总是望夫成龙,经常对你不满意,凶巴巴的,你会不会生我的气?讨厌我?” 傅少峰一愣,答道:“当然不会了,这怎么可能呢?”嘴上说着,心中大是诧异,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妻子为何要提起这些! 关小兰道:“少峰,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妻子,我年纪比你大,人也不够温柔贤淑,总给你太多的压力,跟我在一起,你一定很辛苦吧!” 傅少峰急忙道:“谁说的?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只怪我自己太不争气了!” 关小兰目光闪动,凄然道:“少峰,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能有你这样的丈夫,我真的很骄傲,很幸福。我不是个好妻子,也许今后你能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作妻子!” 傅少峰闻言心神大震,失声道:“小兰,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关小兰怔怔的望着他,目光深邃而幽怨,出神半晌,最后轻叹一声,点头道:“你说的对,少峰,你不是早已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了吗?等把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解决了,为我们的孩子报了仇,咱们就寻个没人的地方,结庐而居,从此再不介入这些江湖的是是非非了,好不好?” 傅少峰紧紧的握住妻子的手,动情的道:“小兰,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一切都听你的!” 此时对面的夏侯英杰早已听得大不耐烦,打断道:“你俩这出生死恨演完了没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般年纪还卿卿我我,当众缠绵,不怕人笑话吗?” 关小兰霍然转身,目光好像两把冰锥,看得夏侯英杰心中一悚,他吞了口吐沫,故作轻松的道:“你瞪着我干什么?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吗?” 关小兰鄙夷的道:“我以为你这一生都在害怕!” 夏侯英杰一怔,只听关小兰继续道:“夏侯英杰,你尝过悱恻缠绵的滋味吗?你有过被人爱的感受吗?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早已被命运吓破了胆,这一生除了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再无其它追求!武功强了又如何?地位高了又如何?你仍是当初那个自卑懦弱的窝囊废!只敢在暗地里搞阴谋,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辈子注定要受人唾弃,永远也别想翻过身来!” 语锋如刀,句句直扎夏侯英杰心窝,刺激得他身子不住颤抖,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嘶叫道:“无耻贱妇!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马上就令你们剑下授首,你们全家去阴曹地府团聚吧!”说罢摇剑直进,疾向关小兰攻来。 关小兰对他的攻势视若无睹,钢刀奋起,搂头直劈。 夏侯英杰可不想与她同归于尽,脚步一错,避开来袭,傅少峰哪敢怠慢,一声呵斥,刀光雪片一般直向夏侯英杰斫去。 凤凰双刀联手出击,威力自非寻常,本来关小兰武功远不及傅少峰,更遑论与服了极命丹的夏侯英杰为敌,但此时的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疯虎一般只攻不守,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有时还刻意以身饲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牵制住对方,为傅少峰制造机会。 这一来夏侯英杰顿感捉襟见肘,即不敢对她痛下杀手,又要留神她的攻击,同时还要应付傅少峰,若非关小兰武功远逊于他,恐怕早已饮刃受伤了,他何曾见过这般打法,心中对这疯魔般的女子畏怖至极,一边缠斗一边大骂道:“贱妇!臭婊子!不要脸!”。 此时莫岐松站在场边看出不妙,他自知与夏侯英杰同在一条船上,彼方若有闪失,自己绝难独安,当下拔剑出鞘,喝道:“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夏侯兄莫慌,本座这就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即要过去帮忙。 不料远处一条身影比他更快,后发先至,截住了他的去路,莫岐松一怔,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眼前,柳眉带煞,凤眼含威,尤其是那两道眼神,冷如冰,亮如电,利如刀,逼得莫岐松几乎不敢与她对视,当即戟指喝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冷冷地道:“金陵镖局联盟韩玉莺!” 莫岐松摇头道:“没听说过,你闪在一旁,本座不与你这等无名小辈动手!” 韩玉莺将倾城宝刀一横,说道:“你问问它答不答应?” 莫岐松知道今日之事绝无善了之理,也不再多言,伸指往剑身上一弹,铮然一声余音缭绕,他右手横剑当胸,左手剑诀一领,沉声道:“丫头,不怕死就过来吧!” 韩玉莺今日一直未曾出手,眼瞅着夏侯英杰在场上耀武扬威,早已技痒难耐,此时一见莫岐松准备出手,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宝刀一晃,叫声:“小心了!”声发刀至,一道寒光匹练般向莫岐松卷来,出手又狠又疾。 莫岐松见对方来者不善,赶忙举剑格挡,耳听得嗤的一声,莫岐松只觉手中一轻,仔细看去,长剑只剩下半截,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对方兵刃的厉害,当下再不敢与之硬拼,靠着手中的半截断剑,旁闪侧避,寻隙进招,与韩玉莺斗在一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一章 此时夏侯英杰与凤凰双刀也拼出了真火,夏侯英杰使出浑身解数,一轮抢攻,每一剑都有雷霆万钧之势,将傅少峰逼得左躲右闪,连连后退。 关小兰见他注意力都在傅少峰身上,当即揉身直进,挺刀向其肋下扎去,夏侯英杰腰身一沉,让过要害,被关小兰一刀刺中肩头,入肉数寸,其实这是他故意设下的苦肉计,拼着受点皮肉之伤也要摆脱这女人的纠缠。因此虽肩头中刀却并不慌乱,左掌倏出,使一招“裂石分金”,砰的一声击中关小兰胸口,关小兰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如纸鸢般倒飞而起,未等落地,已失去了知觉。 夏侯英杰心中大喜,敌人剩下一个他就无所畏惧。正准备一鼓作气将傅少峰置于死地时,忽然身后风响,又有人前来偷袭,夏侯英杰心中冷笑,他详作不察,待对方欺至身后尺许时,蓦地一个“怪蟒翻身”,对准来人就是一剑,“噗”的一声,三尺剑锋当胸贯入。 夏侯英杰一击得手,正待抽剑时,突然发现眼前站着的竟是师父云中岳,一时有些发懵。云中岳受此重创已必死无疑,临死之际就见他将拐杖一扔,双掌合抱,一招“双风贯耳”狠狠的击在夏侯英杰左右脸颊,这一下猛恶至极,夏侯英杰只觉满眼金花乱坠,两耳钟鼓齐鸣,似乎整个头骨都被震碎,若非对方受伤后功力大减,这一下已教他当场毙命,饶是如此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口中、鼻中、眼中、耳中,齐渗出鲜血,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犹如醉汉一般。 就在此时,傅少峰从后面飞身抢至,一刀穿背,透胸而出。 夏侯英杰一声震天般的惨叫,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抽搐一阵便再无动静了。 眼见大敌已毙,傅少峰急忙奔到妻子身旁。此时关小兰已悠悠转醒,傅少峰伸手想将她扶起来,触手之下感觉妻子的身子如烂泥一般毫无力气,不由心中大骇,颤声道:“小兰小兰你怎么样了!” 关小兰受了夏侯英杰那一掌,已然五脏俱损,筋骨尽断,伤势之重已无药可救,此时只剩下一口余气,望着傅少峰轻声道:“少峰,那人死了没有?” 傅少峰急忙道:“死了!死了!咱们孩子的仇已经报了,你放心吧!” 关小兰闻言神情一慰,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得傅少峰满身满脸都是血渍。 傅少峰吓得六神无主,一面用眼神向周围求助,一面努力控制着情绪,温言安抚道:“小兰,你不要多说话,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 柳宗堂赶过来看了一阵,说道:“挺着,我去取雪参来!”说罢飞奔而去。 此时的关小兰躺在丈夫怀中,空洞的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寂然半晌,忽嘴巴一动,喃喃地道:“少峰,你想过没有,咱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傅少峰双目含泪,轻声道:“我想是女孩吧!” 只见关小兰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凄美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你猜错啦,分明是个男孩子,你看,他那不是来了吗!”说到这,两行清泪从眼角无声的流下。 此时的傅少峰心中乱作一团,正寻思着说些什么,蓦地感觉关小兰身子微微一颤,脑袋一垂,一头秀发散开,再也不动了。 傅少峰大叫道:“小兰!小兰!”伸手一搭脉搏,已然停止。再探鼻息,也没了动静。傅少峰浑身发抖,手足无措,只拼命喊着:“小兰!小兰!”但任他喊得撕心裂肺,关小兰已再不能答应他了。 刹那间傅少峰眼前一暗,似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想要放声大哭,张开嘴巴却怎么也哭不出声,只得将关小兰紧紧搂在怀中,一动也不敢动,好像这样可以将妻子留在身边。 这时柳宗堂已将雪参拿到,赶过来一见眼前的情景,立刻就明白了,默然半晌,过去开口道:“傅世兄,你”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其实他说什么也没用,因为此时的傅少峰什么也听不到了,他轻抚着妻子的脸庞,自言自语道:“小兰你别怕,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那里再没人能打扰我们。”说罢抱着关小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山门外走去,步履蹒跚,渐去渐远…… 转回头再说场上,此时韩玉莺与莫岐松已交手四十余合,战况渐趋明朗,这莫岐松今年五十九岁,十年前接手白莲教,为了躲避朝廷的耳目,他自作主张的改换门庭,易名为天火教,这些年广收门徒,在滇黔川等地威名极隆,不过此举也招致了很多教内长老的非议。莫岐松其人本来武功极高,在云贵一带罕逢敌手,但近年来他除了打理教务外,一直沉迷于玄功幻术的研究,如此一来武功难免有所荒废,此番他应夏侯英杰之邀,北上中原,目的是与其联手,一起在中原创出一片天地。 他雄心勃勃,极为自负,根本没将中原武人放在眼里,哪知韩玉莺登场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将其兵刃砍断。 莫岐松虽然出师不利,心中却也不惧,以为对方不过是仗着神兵之利,直到几个回合过后,莫岐松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只见韩玉莺一招紧似一招,一刀快过一刀,每一刀都从不可思议的方位攻来,加上倾城宝刀的神威,直逼得莫岐松左支右绌,败象尽现! 莫岐松心中打鼓,暗道:这女娃娃看着年纪不足二十,身手怎么如此了得?夏侯英杰你这杀胚,本座这回可教你坑惨了,早知中原这般藏龙卧虎,我何苦千里迢迢来趟这潭浑水?眼见韩玉莺刀路越来越奇,情知这样下去再不用十个回合,必毙命在对方刀下,心念及此,恶念陡生。原来他左袖中藏有一种暗器,名曰子母飞剑,此剑一发双飞,母剑在前,子剑在后,母剑是虚,子剑为实,母剑先发后至,子剑后发先至。可谓出手必中,中者必伤。 战至分际,就见莫岐松用断剑虚晃一式,跟着左袖扬起,子母双剑先后飞出,韩玉莺未料到对方衣袖中竟藏着尺来长的一把暗器,一惊之下急忙挥刀挡去,刚将母剑格开,一道寒光已至眼前,好个韩玉莺,电光火石间螓首微侧,一支长不过五寸的小剑擦着面皮飞了过去。 莫岐松见状暗叫苦也,原来他久未动用此招,仓促中没有控制好力道,未能使子剑先于母剑前到达,以至于教韩玉莺躲过了一劫,一时之间深悔这些年自己分神旁骛,荒废了武功! 韩玉莺冷笑道:“你这天火教主就会这些旁门左道吗?依我看,你不如更名为生火教才对!” 莫岐松知道对方绝没好话出来,但一时未能听懂,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韩玉莺笑道:“天火燎原,势子何猛!哪有你这等窝囊法,凭你那几手剑法,只配去劈柴生火,因此我建议改称为生火教教主才对!” 莫岐松气得险些没背过气去,顿足大骂道:“好贱婢!本座迟早要生把火,不活活烤熟了你,本座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韩玉莺笑道:“那你这畜生是做定了,因为你今天就活到头了,来世重新投胎吧!” 这莫岐松骂得虽凶,实则色厉内荏,眼见韩玉莺脸上杀机尽显。大骇之下将手中断剑朝她奋力一掷,同时身子向后一纵,这就要脚底抹油,当场开溜。 韩玉莺一怔,怎么也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刚刚还大言不惭,转眼就拔腿而逃,一时间心头怒起,她来不及追敌,宝刀一扬,瞄准莫岐松的背影奋力掷去,只见一道寒光挟风飞去,噗一声正中莫岐松背心,没柄而入,莫岐松惨叫声中扑倒在地,胸前透出的刀尖插进土里,将他生生钉在地上! 韩玉莺过去一把将宝刀从莫岐松背上抽出来,此时莫岐松尚未气绝,痛得他一下翻过身来,仰面而躺,韩玉莺鄙夷的道:“这等人渣死不足惜,杀你简直污了我的宝刀!”说罢将头一转,望向这边人群。 要说韩玉莺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实在太少,也不查看清楚对手的状况便放松了警惕,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莫岐松这等邪教妖人,就见他躺在地上,看似毫无生气,但胸膛却在微微隆起,而此时的韩玉莺眼望他处,根本未留意身边的变化。 那边李乐山看出异状,不禁“咦”的一声,旁边柳玫嫣问道:“李大哥,怎么了?”李乐山又端详了一下,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此时全场众人都在为凤凰双刀的悲剧唏嘘不已,突听他这么一喊,一时间愕然相顾,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在这个时候,莫岐松突然从地上坐起,把嘴一张,一股烈焰喷涌而出!那是一种特殊的火药,溶于酒水中,隐于丹田内,用的时候以内力喷出,乃是天火教的异术之一,此教之所以能在南疆大行其道,就是靠这类吞刀吐火的技俩来蛊惑无知的愚民。虽是仗着药物,但也是以深厚的内功为底子,尤其是莫岐松临死一击,更是全力而施,杀伤力着实惊人,此时韩玉莺与他相距不过尺许,乍见此景,整个人都吓得僵在那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二章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人飞身而至,一掌疾出,一把将韩玉莺推出丈许,韩玉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危急中赶来救她的竟是柳玫嫣。 原来从李乐山受伤开始,柳玫嫣就一直关注着李乐山的情况,因此当李乐山发现不对,她也立即反应过来,当即展开轻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赶至,救了韩玉莺一命,而她自己却完全暴露在莫岐松面前,只见青红色的烈焰扑面而来,柳玫嫣拼命躲闪,却未能完全避开,一只胳膊被火舌燎中,那火也实在古怪,触肌立燃,霎时间柳玫嫣整个上身冒起了火焰,疼得她就地乱滚,不停的喊着:“水!水!” 这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李乐山不顾胸口的伤势,第一个扑了过去,此时柳玫嫣身上的火苗已在地下压熄,但是着火的地方太多,而且那是黄磷溶于酒中,遇到空气极易燃烧,压熄后很快又复燃起来。幸好近处摆着一口大荷花缸,里面贮着半缸水,李乐山急中生智,一把抱起柳玫嫣,迅速将她浸入缸中,这才将火势彻底熄灭。 待将人提上来时,由于冷热交攻,柳玫嫣已昏了过去,柳宗堂颇晓医理,急忙叫人腾出一间空房,屏退一切闲杂人等,只留下李乐山,这个时候俩人也顾不上避嫌,小心的为柳玫嫣脱去上衣,点亮了灯,审查伤情,只见她身上的燎伤足有十余处之多,此时俱已发红,最不幸的是脸上也受到了波及,有几处皮肤已经冒起燎泡。 华山派中倒是百药俱全。柳宗棠找来了几颗拔毒保心丸,给柳玫嫣喂下,再小心地为她各处伤口敷上了油膏。最后将那雪参取来,切下薄薄的一片,让她服了下去。 那雪参果然灵妙,服下片刻柳玫嫣呼吸便转均匀,口中却仍在呻吟着:“水水” 柳宗堂感觉她体温一直高居不下,知道这是毒火攻心之象,莫岐松所喷的妖火中一定还渗杂着某种毒剂,寻常的灼伤他能治,但是这种毒火他就不敢下手了。一时间只觉心如油煎。不过他毕竟是江湖大豪,一辈子久历风浪,什么场面没遇到过?所以此刻虽痛不乱,尚能稳住方寸,只是一双手始终抖个不停。 耳听得外面越来越乱,似乎是官兵与华山派弟子发生了冲突,李乐山有心出去干预,又放心不下柳玫嫣,柳宗堂看出他的心思,当下强稳心神,宽慰道:“你不必担忧,此时药已生效,以她的体质应该撑得住,你去忙你的吧!” 李乐山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遂点点头,转身来到屋外。 随着夏侯英杰一倒,他邀来的那些帮手立刻树倒猢狲散,各自逃命,结果未等下山,便与外面守候的官军狭路相逢,官军凭借人数的优势,很快便将这些牛鬼蛇神围剿殆尽,梁广元犹不解恨,吩咐手下一鼓作气,将华山派所有人全部抓回去问罪。 华山派年轻的弟子大都血气方刚,岂有坐以待毙之理,纷纷亮出兵刃,一时之间两拨人马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 李乐山快步来到梁广元面前,大声道:“这是干什么?” 梁广元道:“这华山派与白莲教同流合污,罪不容赦,本府要将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一名华山派弟子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华山派拼着鱼死网破,也绝不任由鹰爪子欺凌,你想抓人治罪,还不如准备为我们收尸呢!” 李乐山眉头一皱,说道:“梁大人,之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所有事情都是夏侯英杰一个人的行为,如今元凶已诛,你这又是何必呢?” 梁广元道:“除恶务尽,这些人都是夏侯英杰的同党,谁也脱不开干系,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李乐山道:“梁大人,今天玉女峰上流得血已经够多了,我看不如到此为止,大家息事宁人了罢!” 梁广元道:“本督这次兴师动众而来,倘若空手而回,恐怕” 李乐山正色道:“所有后果全由李某一人承担!” 梁广元怔了怔,仍要分辨。 李乐山脸色一沉,道:“梁大人,我的话不好使了吗?” 梁广元听他语气转厉,立时软了下来,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微一沉吟,遂吩咐道:“所有人听令,撤兵下山!”一声令下,数百官兵立时列队,跟在梁广元身后,鱼贯而退。 待所有官兵撤得一个不剩,李乐山一转头,见柳宗堂不知何时站在身旁,急忙问道:“柳堡主,令媛怎样了?” 柳宗棠道:“伤情基本控制住了,已无性命之忧,不过要说完全恢复,还得慢慢来。” 李乐山道:“我看看她去。” 柳宗棠伸手一拦,道:“过会吧,先让她睡一会!” 李乐山痛心地道:“令媛为救他人遭此罹难,李某上穷碧落下黄泉,舍掉这条命不要,也当找到解药,让她恢复如初。” 柳宗棠默然半晌,遂摇头道:“这件事不能怪你,李世兄不必如此自责。”说完二人同时叹了口气,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柳宗棠首先开口道:“对了老弟,老夫一直不明白,你究竟有何神通,能让朝廷的官兵听你的调遣?为你所用?” 此时野人熊焦猛也走过来道:“是啊!李兄弟,来之前你让我们每个人都换上兵服,混在队伍中一起上山,我一直奇怪那大官怎么对你那么毕恭毕敬,你们早就认识吗?” 李乐山摇头道:“不认识!” 焦猛奇道:“那他为何” 李乐山探手入怀,掏出一物,说道:“他虽不认识我,但认识此物!” 柳宗棠过去仔细一看,见是一枚白玉印章,印章顶端雕有一条蟠龙,状极精致,翻过来章底印有四字篆书:如朕亲临! 柳宗棠一惊非小,失声道:“这是” 李乐山道:“此玉印来头极大,其主人除皇帝外,见官大三级。当年太祖皇帝将此物赐予吾师,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从来未曾使用,此番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柳宗堂听得怔然出神,啧啧叹道:“老弟,你的道道儿可真不少啊!” 此役华山派损失极为惨重,夏侯英杰、云中岳、陶中飞、阮中天,几乎所有骨干全部战死,长老中只剩下断了一臂的吴中直,此时已将伤处包好,领着一众门人来到李乐山身前,俯身拜道:“李大侠,若非阁下挺身而出,驱走官兵,敝派必已万劫不复!阁下如此大恩,老朽不敢言谢,唯一拜以示心意!”说罢撩衣袍即要磕头,后边所有华山派弟子也跟着跪倒在地,李乐山赶忙双手相搀,叹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前辈勿要过于悲痛,眼下还要撑起重担,将华山派继续传承下去!” 吴中直想到如今华山派中字辈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不禁老泪纵横,悲伤的道:“老朽实在不明白,云师兄最后为何要不顾一切的过去,自取灭亡呢?” 对此李乐山也很纳闷,旁边柳宗堂开口道:“因为云掌门心里明白,害他跌落山崖,重伤致残的非是别人,正是夏侯英杰那个孽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柳宗堂叹道:“之前老夫与他独处时,他全都告诉了我,他一直练剑的那个地方,崖边有一块突出的大石,入土极深,他每次施展轻功提纵术时,最后都落脚于此,虽看似凶险,实则万无一失,这件事只有夏侯英杰知道,他那天正在练剑,如往常一样往那石头上飞落,哪知刚一着脚,那石头却一触即碎,显然事先被人动了手脚,将那石头弄碎后又粘合在一起,摆成原样陷害于他,如此一来,云中岳不死也必重伤,那夏侯英杰便可趁机霸占门户了!” 吴中直呆立良久,方喃喃地道:“难怪当时掌门师兄失踪不见,大家都一头雾水,只有夏侯英杰一口咬定他是跌至山崖下,当时我还奇怪掌门师兄数十年来在那地方练功,其间一草一木,一沙一石无不了然,即便闭着眼也不会失足坠崖,原来果真是有人暗中相害!” 柳宗堂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云掌门心中十分清楚,但碍于形势,不得不将仇恨深藏于心,假作不知,还故意将门派交由夏侯英杰打理,就是令对方放松警惕,以便将来有机会出手报仇,这才发生了最后那惨烈的一幕!” 所有人无不听得心惊肉跳,想那云中岳贵为一派掌门,被自己的徒弟害到那般境地,却仍忍辱负重,一边与对方虚与委蛇,一边暗谋报复,这份心性也非常人可及了。 野人熊焦猛听得心头火起,哇哇怪叫道:“夏侯英杰这厮简直毫无人性,一刀杀了实在便宜了他,应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说罢拎着独脚铜人槊,大步走到夏侯英杰的尸首旁,只见那夏侯英杰躺在一片血污中,五官歪斜,双目一睁一闭,形状极是可怖,焦猛一口浓痰啐到死尸的脸上,骂道:“你这厮活的时候害人,死了也令人作呕,只恨咱家本领不济,不能亲手将你剪除,干脆一家伙把你这颗狗头砸个稀烂,以解心头之恨!”说着将铜槊高高举起,准备砸落。 就在此时,那尸首突然双眼一瞪,直勾勾的望着焦猛,焦猛吓得浑身一震,铜人槊说什么也砸不下去了,未等他有所举动,那尸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形连闪,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三章 这一下奇变陡生,谁能想到夏侯英杰竟会死而复活,一时间在场众人骇然相顾,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焦猛脸都白了,颤声道:“这诈尸了!” 李乐山摇着头道:“这厮本就没死,他重伤之下一直躺在那里装样子,等待逃命之机。我们全都大意了” 焦猛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站得起来?” 柳宗堂道:“这也给你们长个教训,临敌时千万不能大意,即使你砍下敌人的脑袋都不能放松警惕。想当初老夫有一次与人交手,明明已经杀死了对方,拦腰把他砍成两段,可等我走过去时,他那半截身子居然还抱住我的腿咬了一口。” 焦猛道:“竟有这等事?” 柳宗堂叹道:“久在江湖,什么怪事都碰得上,尤其是那些穷凶极恶之辈,一身的戾气,死了还能支持着不断气,当年江湖上最有名的大魔头姬无双,据说被人围攻时身中一十七剑,无一不是要害,仍能屹立不倒,最后脑袋被人砍下,那无头的尸体还握着宝剑乱闯,最终又教他砍死了两人” 焦猛骇然道:“我的天,这也太吓人了吧!” 柳宗堂苦笑道:“就是太可怕了,所以那两个家伙才吓得呆住了,挨了他一剑。”说罢抬起头,长叹道:“人常言:一入江湖便再难抽身!这固然是因为江湖的是非多,冤冤相报,无休无止,但也未尝不是因为江湖生涯奇事多,刺激大,有一种深深的吸引力,叫人一旦涉入便欲罢不能!”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意! 那边李乐山又安慰了吴中直几句,转身和柳宗棠一起来到柳玫嫣房中,此时柳玫嫣兀自沉睡不醒,李乐山走近一看,只见她右臂受伤最重,有些地方皮肉都已焦烂,隐有黄色的汁液渗出。另外脸上也烧得不轻,右脸处一块表皮已呈焦红,看了尤为触目惊心。 柳宗棠本来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大晴天突然打了个霹雳,也全当老天爷放个响屁,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然此时见到爱女这般情形,绝世容颜毁于一旦,不由得心如刀绞,老泪纵横。 旁边李乐山倒平静得多,他暗暗打定主意,无论柳玫嫣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直照顾她,不离不弃。 就在这时,忽听柳玫嫣“嘤”的一声,慢慢睁开了眼,李乐山赶忙过去,说道:“玫嫣,不要动,你受了很重的伤,需要慢慢恢复!” 柳玫嫣呆呆的望着他,怔然半晌后,似乎慢慢回想起来,凄然一笑,道:“李大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李乐山心头一酸,忙道:“别这么说,你舍己为人,连我也自叹不如!” 柳玫嫣想了想,问道:“那个妖人呢?死了吗?” 李乐山道:“他被一刀穿身,焉有命在!” 柳玫嫣点点头,又问道:“韩姑娘呢?她没受伤吧!” 李乐山一怔,这才想起自出事之后,再没见过韩玉莺的身影,但此时已顾不上这些,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微笑道:“你放心,她什么事也没有,好得很!” 柳玫嫣长吁口气,点头道:“那个妖人可真厉害,临死前嘴里还能喷火!” 柳宗棠在旁边道:“莫岐松是南疆第一号大魔头,弟子成百上千,门徒更是难以估量,靠着各种奇能异术,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呢!” 柳玫嫣感觉义父在故意岔开话题,遂望着李乐山,问道:“我是不是伤得很重?” 李乐山点头道:“不轻,不过你放心,柳前辈已喂你服了千年雪参,性命是完全没有危险的!” “我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觉得胸口和脸上痛得厉害,不知烧成什么样子了!” 她挣扎着低头一看,但见胸前都是焦红的皮肉,登时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乐山忙安慰道:“玫嫣你别怕,这些都是皮肉伤,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柳玫嫣木然半晌,突然伸手往自己脸上摸去,李乐山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手腕握住,叫道:“不可!” 柳玫嫣瞪着惊恐的眼神,颤声道:“我的脸是不是也” 李乐山张口欲答,却无言以对,柳玫嫣忽从床上坐起来,四处环顾着,叫道:“镜子镜子在哪”而这只是华山派一间普通的厢房,平时无人居住,屋中除了一张床和一把椅子外,各类应用一无所有,尤其是铜镜这种女用之物,恐怕翻遍整个玉女峰也难以找到。 柳玫嫣环视一周,突然看见床头立着的佩剑,过去一把抽将出来,剑身如练,光可鉴人,柳玫嫣哆哆嗦嗦的将宝剑举在眼前,触目之下,就见一个右脸焦红,看着十分可怖的女子正映着宝剑的青光,目不转睛的瞪着自己,柳玫嫣一声大叫再次昏死过去! 柳宗棠忙伸指按在她的人中穴处,将柳玫嫣点醒过来,劝慰道:“女儿,这些都是皮外伤不会致命的,你不必如此难过!” 柳玫嫣咬牙嘶声道:“我宁可死了也不要这副模样,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不要你们看见我这副样子!” 李乐山心中剧痛,知道她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冲柳宗棠使了个眼色,俩人先后退出房门,临走前还不忘将那把剑顺手带了出去。 二人站在外面,将房门掩好,李乐山叹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吴中直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令媛的伤能恢复吗?” 柳宗堂恨声道:“那妖人忒也歹毒,毒火中另有花巧,寻常药物都不见效果,除非有其独家解药,否则的话,恐怕很难恢复如初了!” 吴中直闻言也深感无能为力,站在那里搓着手,不住叹息。 李乐山沉思半晌,说道:“目前她受伤太重,不能行动,先借贵宝地休养一阵子,待伤口结了痂,我们就赶回金陵,我那里认识个名医,叫叶回春,此人医术精绝,皇上有疾都要请他诊治,到时我将他请来,看看能否帮她复原!”说到这当即唤来焦猛,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让他先行动身回奔金陵,去向华天雄汇报。 此后数日,李乐山一直待在玉女峰上,柳玫嫣脸上和身上的伤处都起了燎泡,稍微一碰就疼痛难忍,所以她不能穿衣,只得每天关在屋内,身上涂着一层油膏,躺在床上静养,这份罪也够她受的。为了避嫌,李乐山与柳宗堂都不便出面。柳宗棠急赶回柳家堡,接来两名侍女,那是自回疆时就负责照料柳玫嫣起居的侍婢,这段日子便由她们为她端饭送水,搽抹药膏。 转眼十余日过去,李乐山胸前的伤口早已结痂,而柳玫嫣的情况却一直未见好转,这天柳宗棠与李乐山正坐在房中发愁,忽然吴中直走进来说山门外来了一个妇人,自称天山雪姥,特意赶来看望柳玫嫣。 柳宗棠“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失声道:“她她怎么赶到华山来了?” 李乐山微感愕然,问道:“柳堡主,来的这位是什么人?” 柳宗棠道:“这位天山雪姥乃是玫嫣在回疆的授业恩师,据说当年也是王妃的身份,后来中年得道,不问世事已久,如今恐怕已有近百岁的高龄,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会突然造访中原!”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出去迎接。李乐山与吴中直紧随其后,三人来到大门处,遥遥看见远处立着一个中年美妇,只见她白衫白裙,脸上蒙着块薄薄的白绸,隐约可见一张清丽的容颜,身形苗条婀娜,绝不似十岁的样子,顶多也就四十左右。站在那里风吹裙动,飘飘若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四章 李乐山正暗暗称奇,旁边柳宗棠已趋步上前,兜头一揖,恭声道:“雪姥仙驾惠临华山,我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天山雪姥飘飘一福,还礼道:“柳大侠不必多礼,老身此番是专为玫嫣而来!” 柳宗棠神色一黯,痛苦地道:“雪姥有所不知,玫嫣她她” 天山雪姥轻声一叹,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 柳宗棠怔了怔,只听天山雪姥道:“玫嫣这孩子虽受上天眷顾,但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是没办法的事,好了,快带我去看看她吧。” 众人闻言连忙引领着天山雪姥,一路来到柳玫嫣的房间,叫开屋门,那两名回族侍女一见是天山雪姥,显得诚惶诚恐,当即跪伏在地上,用嘴吻着雪姥的脚尖,口中喃喃说着回语。 原来天山雪姥年轻时不但是回疆大公的王妃,更因身怀绝学,被当地所有部落一致奉为圣女,地位之尊非同小可。 天山雪姥微笑道:“你们快起来,我早已不是圣女了,你们不必行此大礼!” 柳玫嫣乍见师父出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挣扎着就要下地跪拜,天山雪姥示意她不可乱动,上前仔细为她查看伤情。旁边柳宗棠小心翼翼的道:“雪姥,您看这孩子的伤” 天山雪姥点点头,示意柳玫嫣在床上躺好,跟着掏出一个小瓶,旋开瓶盖,里面现出一种白色的药膏,用一个小刷子蘸着,一点一点,均匀的涂抹在柳玫嫣脸上的创处。 柳玫嫣只觉脸上一阵清凉,疼痛立缓,说不出的舒泰受用,好像伤口便即痊愈了一般。涂抹完毕,天山雪姥又取出一粒小药丸喂她服下,不多时,柳玫嫣便沉沉入睡了。 随后天山雪姥带着众人退至屋外,说道:“老身方才为她敷了‘玉灵膏’,想来应该能够有所疗效!” 柳宗棠怔然道:“‘玉灵膏’,可是由那‘玉灵芝’提炼而成的?” 天山雪姥点头微笑。 柳宗棠顿时喜形于色,说道:“当年我在回疆时便有所耳闻,在天山的万年寒洞中生有一种‘玉灵芝’,此物每甲子生一株,以温玉灵泉相培,集天地之精华,据说可生死人,肉白骨,常人吞服可辟谷长生,百病不侵。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世间竟真有此物。” 天山雪姥道:“此物虽然灵效无比,但实在太过珍稀,而且一旦离开天山很快就会干枯,所以我才制成这点药膏,以备应急,方才我仔细看了玫嫣的伤势,着实不轻,要想彻底痊愈,恐怕只有将她带回天山慢慢疗养。” 柳宗棠闻言一楞,跟着转头向李乐山看去,他早看出这两个年轻人互生情愫,若真要分开,从此天涯万里,相见不知何期! 李乐山沉吟道:“现在一切当以小姐的康复为重,如果这样能有助于她复原的话,李某绝无异议!” 天山雪姥嘉许的点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想立刻动身,毕竟疗伤的事刻不容缓!” 主意打定,众人立刻着手准备,当日下午,一切安排就绪,柳宗棠特意雇来一辆豪华舒适的驷乘马车,车厢内铺满丝绒被褥,并让那两个侍女一路随行,服侍师徒二人。本来他还想安排四十名庄客一路随行,为她们保驾护航,但被天山雪姥婉言谢绝,柳宗棠也未过于坚持,他知道像天山雪姥这等世外高人,等闲不愿与常人多接触。李乐山也很放心,知道这一路行程虽远,但有天山雪姥在侧,绝对万无一失,虽然他对这位高人并不了解,但是单从其驻颜有术这一点上来看,其修为之高可想而知! 临别在即,两个年轻人均是百转愁肠,难舍难分,他们虽然相识不久,但彼此间情种已深,李乐山道:“玫嫣,你随令师回天山好好休养,待我将焱门的事情处理完毕,便去天山看你!” 此时柳玫嫣用一巾白绸将脸遮住,哽咽道:“李大哥,万一我的脸好不了怎么办?” 李乐山道:“你担心什么?有令师的灵丹神药,万无此虑”说着微微一笑,续道:“玫嫣,退一万步讲,假如你的脸真的留下什么疤痕,那我就在天山脚下搭个草庐,陪你一起住在天山,再不与世人相见了。” 听到这里,柳玫嫣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哭道:“不,李大哥,如果那样的话,你就娶韩姑娘吧,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李乐山一怔,当即驳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一直都拿她当妹子看待,从未动过男女之念!” 柳玫嫣道:“李大哥,你不必否认,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用情极深!” 李乐山摇首道:“即便如此,但在我心里你是无可取代的,”顿了顿,接着道:“这种事情不能勉强,即使没有遇到你,我与韩姑娘也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柳玫嫣泪眼婆娑的望着李乐山,满腹情怀却再难开口。 这时柳宗棠过来道:“乖女儿,现在你就专心跟着师父养伤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柳玫嫣沉吟半晌,忽道:“义父,女儿不孝,不能留在您身旁照顾您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希望您老人家能够答应” 柳宗棠道:“什么话,咱们父女俩怎么还生分起来了?以往你提出的任何要求,为父可曾摇过脑袋吗?究竟何事?” 柳玫嫣道:“我知道接下来李大哥他们要去干一件大事,女儿想请您老出面,助他们一臂之力!” 李乐山闻言一愣,西霸天在武林中何等地位,若有他的加入,哪怕只是摆个姿态,伐焱之举便又名正言顺了许多,柳玫嫣临别之际还不忘为自己拉拢强援,此恩此情,实在令他铭感五内。不过柳宗棠淡出江湖已久,岂能轻易劳驾,刚要出言谢绝,旁边柳宗棠已笑着道:“他们镖局联盟的事这些日子李世兄已跟为父聊过,老实说,为父心中早有参与之意,即便你不提,我自己也会毛遂自荐的!” 柳玫嫣如小鸟般一头扎在柳宗堂怀里,低声啜泣,柳宗棠慈爱的抚着她一头秀发,也是黯然神伤。 这时车前的马匹“希聿聿”一声长嘶,似在催促着伊人上路,柳玫嫣终于把牙一咬,说道:“义父,李大哥,你们保重,我走了!”说完迈步进了车厢,关上车门。 驾辕的车夫见状,遂一声吆喝,车轮辚辚而转,越行越快。李乐山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正在出神时,忽然一个曼妙无方的身影从车窗中探出来,向这边挥着手,遥声道:“李大哥,你一定要来天山看我,我等着你!” 李乐山泪盈双目,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一阵哽咽。只得对着远去的倩影拼命挥手,似在告别,又似在挽留,然而马车却未有丝毫放缓,载着伊人渐行渐快,终于成了一个黑点,终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路落寞的烟尘,长风穿林,犹带呜咽之声。 送走了柳玫嫣师徒,李乐山这边也向华山派辞行,准备返回金陵了。吴中直看出李乐山有要事在身,也未多加挽留,本来李乐山有意邀请对方一同赶奔金陵,商议伐焱行动,但经此一役,华山派高手几乎折损殆尽,不客气地讲,此时的华山派已然元气大损,名存实亡。再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最后离开玉女峰时,吴中直率领众门人直将李乐山与柳宗棠送出二十里,双方互道珍重,挥手作别。 柳宗棠喟然长叹道:“江湖道波诡云谲,想那夏侯英杰为掌门之位处心积虑,算尽机关,谁想到最后掌权的竟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人!真是天意弄人啊!” 李乐山默然半晌,开口道:“前辈,您真要陪我一同前往金陵吗?” 柳宗棠笑道:“当然,难道你不欢迎吗?” 李乐山忙道:“前辈莫开玩笑!此番我们能够击败强敌,全靠前辈大力相助,此恩尚不知如何以报,岂敢再行讨扰?” 柳宗堂豪迈的一笑道:“老弟,你要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老实讲,老夫这些年在柳家堡养尊处优,其实心中却始终未能忘情于江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夫虽不敢跟此二者相比,然偶尔忆起年轻时的一些峥嵘往事,仍感到心动不已,恐怕这便是所谓的不安于室吧。” 一老一少且聊且行,直向金陵进发。由于柳玫嫣的意外受伤,李乐山比原计划多耽搁了十余日,眼见八月中秋一天天临近,接下来的数日里,二人昼夜兼程,急行紧赶。他们由陕入豫,经豫奔皖,穿过小孤山,抵达宜城。这天正在一条关道中行进,忽然一阵山风吹过,远处的松林中隐隐传来一阵打斗之声,老少二人齐勒住缰绳。 柳宗棠是好事之人,当即道:“李世兄,你在这里歇一会,让马也进进食,老夫过去瞧瞧怎么回事,倘若是有强人在此剪径,说不得也要管上一管!”说着甩蹬下马。 李乐山见状忙道:“前辈,我和您一道过去吧。” 柳宗棠笑道:“用不着!”说罢迈步走入松林,循着声音悄悄摸了过去。行不多时,只见前方一片石坪处聚着一伙人,共有七八个之多,服饰各异,每人手中都拿着兵刃,此时正围成一个圈子,将一个男子围在当中,只见那男子肩宽背挺,身着异服,在群敌环伺中抱剑而立,柳宗棠不看则以,一看之下登时一愣,原来那个男子非是旁人,赫然竟是那个东瀛武士石川正一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五章 那天在华山玉女峰上,石川正一郎因为鄙夷夏侯英杰的为人,不惜与之当场翻脸,后来变故接二连三的发生,谁也未留意此人的下落,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柳宗棠正感纳闷,就听那边人群中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高声道:“哥几个不用急,反正这肥羊已是砧上之肉,不怕他跑了!” 另一个满脸黑须的人道:“董老大,你看出来没有?这厮究竟是何门何派,怎么武功这么奇怪?” 那姓董的大汉哂笑道:“不知道,这厮不但武功怪,连说话也怪,舌头好像不会打弯!” 一个瘦小精悍的汉子道:“管他是何门何派呢,反正落在咱们手中,一样教他刀下做鬼,他手里那柄剑就归我们了!” 那黑须人点头道:“今天大伙加把劲儿,说什么也要把这厮放倒,不然这些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那瘦小的汉子道:“不错,让他看看我们黄山七杰的能耐,几位哥哥稍候,小弟先去会会他!”说着跃起身来,从腰间抽出一支匕首,直向石川扑去。 石川正一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一声大吼,挥长剑迎战来敌。三招两式一过,那瘦小的汉子已然险象环生,那董老大见势不对,当即高声道:“点子扎手,大伙并肩子上啊!”一时间几个人兵刃纷纷出手,齐朝石川正一郎砍杀过去。 柳宗堂将身子掩在一棵合抱粗的松树后面,心想:黄山七杰是何方神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扶桑武士为何会惹上这些人? 一边想着一边冷眼旁观,就见黄山七杰虽然人多势众,气势汹汹,但身手却实在不敢恭维,较之一个华山派的寻常弟子都颇有不及,而石川的武功别人不知道,柳宗堂可是有切身体会,俩人曾在玉女峰上激斗近百合,若非最后柳宗堂凭铁胆将其制住,再打下去可说必败无疑,就算是夏侯英杰也不敢对这个异国高手掉以轻心。按理说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即便敌人数量再多一倍,石川也当轻松胜出,但奇怪的是,此时的石川却打得颇为吃力,只见他目光涣散,行动迟滞,手中长剑好像重逾百斤,只十余合便开始气喘吁吁,有几次险些被对方兵刃斫中,情形十分狼狈。明显是气力不济,只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在苦苦支撑。 柳宗堂看得心有不忍,石川正一郎虽是个倭人,但实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此时虎落平阳,竟遭受这般宵小的欺凌。 眼见石川形势越来越危急,柳宗堂一时侠性激发,当即咳嗽一声,从树后迈步而出。 那边黄山七杰正全神贯注在石川身上,猛听旁边有人出现,连忙停下手,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须发如银,精神矍铄,却并不认得。 那姓董的见对方样貌不凡但只有一人,倒也不惧,当即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柳宗堂笑眯眯的道:“劳驾,敢问几位可是‘黄山七杰’么?” 一句话说得七杰很是受用,没想到自己竟也名声在外,江湖上居然有人识得,董老大面带得色道:“不才正是,敢问老侠客如何称呼?” 柳宗堂手捻须髯,微笑道:“老夫姓柳,上宗下棠!” 七杰闻言俱是一震,人的名树的影,西霸天是陕北首屈一指的武林大豪,望重一方,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那姓董的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强笑道:“没想到竟然是柳老英雄,失敬失敬,不知老英雄到此有何贵干?” 柳宗堂用手朝石川一指,道:“老夫是专为此人而来。”见黄山七杰脸上都露出诧异的表情,遂笑了笑道:“各位不要误会,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与老夫并无关系,我绝不插手你们的纷争,老夫一生最喜独门兵刃,一旦遇到,无论如何也要收入囊下,我见他那柄剑造型独特,似非中原产物,因此便想弄到手把玩把玩,这没碍着几位吧?” 黄山七杰又惊又怒,那姓董的大声道:“这是我们先发现的,理应归我们所有!” 柳宗堂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自叹道:“看来老夫的确是不行了,说话越来越不好使,若再不活动活动,恐怕没人知道武林中还有柳宗棠这一号人物了!” 黄山七杰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中大感为难,他们都垂涎于石川那柄剑,这些日子一直暗中盯梢,终于等到了下手的机会,不料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们深知以西霸天的江湖地位,自己哥几个绝对招惹不起,但若说就此罢手离开,又实在心有不甘。 正当那姓董的踌躇难决时,那精瘦的汉子过来低声道:“老大,听说那柳宗堂常年出没于陕甘凉一带,是西北绿林的瓢把子,所以号称西霸天,何以突然在这南方出现?此人身份真假难定,咱们可别叫他给唬了!” 董老大闻言顿觉有理,立时将胸膛一挺,对柳宗堂道:“柳老英雄,按说以您西霸天三个字,您看上的东西,我们绝不敢争,只是我们弟兄一向在黄山地界出没,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见过西霸天的尊容,倘若今天凭阁下两句话就叫我们滚蛋,以后传扬出去,我们的脸可没地方搁了。” 柳宗堂哦了一声,沉吟道:“原来尊驾是心有所疑,想验验老夫的成色,有理有理。”说着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随手一捏,石块立碎,黄山七杰暗暗心惊,不知对方要搞什么玄虚,就见柳宗堂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石,自言自语道:“想当年老夫以几招暗器手法成名,不知这些年懈怠下来,功夫还剩下几成?”说罢也没见他抬头,手指一弹,一块碎石骤然发出,啪的一声正中董老大额头,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董老大一声大叫,掉头欲跑,刚一转头,第二颗石子已然飞至,董老大只觉后脑好像挨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黑,险些栽倒,用手一摸,已肿起老大一个鼓包,未等手放下,破空声又起,董老大只觉手背犹如被蝎子蜇中一般,疼得整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时间哪敢再作耽搁,当即双手抱头,如丧家之犬般眨眼就没了踪影。 其余六人在旁边看得真切,早吓得面白如纸,望着柳宗堂一个个体如筛糠,耳听得当啷声不绝,一件件兵刃纷纷脱手掉在地上。 柳宗堂大喝一声:“诸位英雄好汉,都给老夫请了吧!”声如暴雷,震人心魄,几个人相互望了望,突然齐叫一声,同时掉转身去,连地上的兵刃也顾不上,转眼便化作鸟兽一哄而散了。 柳宗堂见状摇了摇头,转回头再看石川正一郎,就见此时那位扶桑高手已经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柳宗堂微微一惊,赶忙走近仔细观瞧,就见石川满头虚汗,面如菜色,伸手试了试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相,这才明白他之所以如此不济,原来是多日粒米未进,导致身体透支,这才不支而倒。 那边李乐山久等柳宗棠不见,遂将马匹在道旁栓好,过来查看,见到石川正一郎出现也是一愣,柳宗堂将方才经历一讲,最后皱着眉道:“此人眼下急需进食,可咱们手头也无多余的干粮,这可如何是好?” 李乐山道:“没办法,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带上他一起,去前面寻个村落了。” 当下李乐山把石川抬上自己的马背,与之共乘一骑,继续往前赶路,又走出十余里,遥遥看到前方山道旁现出一所道观,二人一合计,就在这里讨点吃食,试试能否将石川救醒。 上前叩开观门,出来一老一小两个道士,问明情况后忙将他们让进观内,这座道观规模很小,只有一座正殿,外加四五间偏房。正殿上供着太上老君的神位,表皮已显斑驳,可知香火十分萧条,看来这位道教天尊并没有降灵此地,好在环境倒还整洁,尤其是那几间闲房,收拾得得一尘不染,那也是这座道观一笔收入来源,偶尔有些远行的旅客路过此地,住上几天,临走时布施几钱银子,权当住宿的酬资。 柳宗堂拿出一块二十两纹银递给老道,老道眼睛都瞪圆了,他当初盘下这座道观,这么多年的积蓄还不到二十两,穷得连身上的道袍都换不起新的,眼见柳宗堂如此大方,知道是财神爷到了,哪敢怠慢,催着小道士立刻去后厨烧水做饭,并把自己珍藏的茶叶取出来,忙着给对方泡茶解渴。石川正一郎躺在偏房内休息,李乐山与柳宗堂坐在房中一边喝茶一边与老道士闲聊,工夫不大,小道士把做好的饭菜端来,无非是些米汤野菜,但对石川这等久未进食的人来说却也利于消化,老道很是殷勤,亲自扶起石川,一勺一勺把米汤给他喂了下去,石川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本无大碍,转眼就恢复了意识,李乐山又取出携带的咸鱼、肉脯、鸡蛋,石川一见立时抓在手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顿饱餐之后,石川彻底复原了,他一眼便认出了李乐山,过去问道:“可是阁下救了敝人一命?” 李乐山笑道:“你应该感谢柳老前辈,若非是他把那伙强人赶走,阁下恐怕早已死在那片松林中了!” 石川望着柳宗棠怔怔出神,似在极力回忆之前发生的那一幕。 柳宗堂笑道:“阁下功力不凡,怎地落至如此下场?” 石川叹了口气,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原来他受夏侯英杰所邀,从东瀛渡海而来,原是为与中原高手切磋剑术,一切开销均由华山派提供,而夏侯英杰一倒,令他顿失所依,无奈下只得向着东南方向流浪,准备挨到沿海地区搭船返回扶桑。 他一路从陕西行至此地,身上仅有的一点盘缠早已告罄,最后竟连吃饭的钱也没有,饿得实在不行,本想沿途乞讨,哪知饭没乞到,却引起了一伙强人的注意。那黄山七杰见他那柄东瀛剑造型独特,颇为不凡,已暗中跟踪了数日,若非是柳宗堂凑巧路过将他救下,这个在东瀛数一数二的大高手便糊里糊涂的客死他乡了。 话说完,石川正一郎扑通一声跪在柳宗堂跟前,顿首道:“数日前在华山之上,敝人曾与尊驾交手,言语中颇有不敬,如今尊驾不计前嫌,从强盗手中救下敝人一命,恩同再造,今后有生之年,石川愿以身为奴,誓死相随。本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还望尊驾收纳!” 他这番举动大出柳宗堂意料,错愕之下连连摆手道:“言重了,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阁下不必如此!” 石川正一郎肃容道:“天照大神在上,即日起,石川正一郎跟随主姓,更名为柳一郎,今后世上只有柳一郎,再无石川正一郎其人!” 柳宗棠急道:“万万使不得!” 柳一郎道:“阁下不答应,敝人绝不起身!” 柳宗棠大感为难,转眼望向李乐山,李乐山沉吟道:“石川君,我们中原武人以侠义为本,柳堡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绝无施恩图报之念,阁下不必放在心上,为奴报恩之事,还望再多加斟酌。” 柳一郎面容一整,正色道:“敝人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此刻我已是柳大侠的家奴,从今往后,有关敝人一切之事全由主人定夺,我身不属己,再无权决定!” 眼见他意坚如铁,一时之间难以动摇,柳宗棠没办法,只得先暂时答应,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柳一郎人虽起身却拒不落座,恭恭敬敬的立在柳宗堂身后,柳宗棠拗不过也只好由他。几个人一起聊了会天便各自回房休息,次日一早,三人便准备上路,这道观中有条毛驴,被柳宗堂以十五两银子买了下来,柳一郎骑上毛驴,跟着二人一道,直奔金陵。 一路上柳宗堂始终不肯对柳一郎以奴仆相待,声言如蒙不弃,二人可以兄弟相称,柳一郎执意不从。实在劝说不通,二人也只得由他,不过言谈话语间并无半点轻视,处处尊敬有加,柳一郎嘴上不说,心中却深受感动。此后再无意外发生,三人晓行夜宿,终于在八月中秋的前两天赶到金陵的华夏镖局。 华天雄得到消息,赶忙出迎,他久闻西霸天大名,一见面就要行晚辈大礼,柳宗堂急忙双手拦住,说道:“总盟主莫要折煞老夫!” 此前俩人从未谋面,柳宗棠见对方形貌威猛却举止潇洒,极有礼数,心底暗暗喝彩:“难怪李乐山对此人如此推崇,金翅大鹏果然魅力非凡!”二人寒暄了几句,柳宗棠特意将柳一郎引荐给对方,华天雄见此人髡头束髻,样貌颇为奇特,又听说是来自东瀛岛上的剑道高手,不禁啧啧称奇。 李乐山对华天雄道:“大哥,小弟没用,此番出征华山,不但损失了凤凰双刀夫妇,就连莺妹也不知所踪,小弟有负大哥重托,愿受责罚!” 华天雄已从野人熊焦猛口中了解了始末原由,连连摇首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都是命理使然,也可说是吾辈武林人的必然归宿,贤弟何责之有?况且,愚兄相信以玉莺的身手不会有事的,这孩子毕竟年轻,遇事难免偏激,待她想通之后,自会出来与我们见面。” 李乐山痛惜的道:“我没想到这一仗损员如此之大,实感对不住咱们镖局联盟,更对不住大哥!” 华天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慨然道:“好兄弟,你在外面流血拼命,我却在家中坐享其成,说起来是愚兄对你不起,你不怪愚兄,愚兄已然感激不尽了!” 李乐山诚惶诚恐地道:“大哥说的是什么话?大哥对我的知遇之恩,小弟纵死难报!” 华天雄笑道:“好了好了,咱们自家弟兄,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也不怕柳堡主笑话,对了,听说柳堡主的义女也在玉女峰上受了伤,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由于当天山雪姥赶到华山时,焦猛已动身离开,所以随后的事情华天雄并不知晓。待李乐山将一番经过讲述之后。华天雄叹道:“天山雪姥真乃陆地神仙,柳老英雄,令媛有这等高人相助,必保无忧,老英雄当可放心了!” 柳宗棠点头道:“借总盟主吉言!” 当天晚间,华天雄在镖局内大摆筵席,一是为李乐山洗尘,二是欢迎柳氏主仆的到来。席间觥筹交错,酒过数巡,李乐山问华天雄道:“大哥,后天便是中秋了,看意思七大门派都不会前来了,咱们也不必再筹备宴席了吧!” 华天雄叹口气道:“如今华山派已形同覆灭,另外除少林与崆峒之外,武当、天门、邛崃、青城几家均表明了态度,七大门派一向声气相通,步调一致,想必是没人会来出席了!” 旁边夏忠良开口道:“我还是不明白,七大门派为何不支持我们的伐焱行动?” 华天雄沉思良久,苦笑道:“恐怕就是因为我们发展太快,表现过于抢眼,此起彼落,人家自然就看我们不顺眼了。” 夏忠良皱着眉道:“七大门派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吧!” 华天雄摇了摇头,嘿嘿冷笑。 柳宗棠道:“依老夫之见,出征焱门之事风险甚大,虽说是为武林除害,但对七大派来说毕竟得不偿失,他们早已功成名就,自惜羽毛,对这等冒险之举自然不愿参与,恐怕这也是这些传统豪门日渐衰微的原因吧!”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第一次听说你们要去南疆讨伐焱门,老夫实在吃惊不小,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已做好准备了么?” 李乐山道:“我们这边早已万事俱备,眼下只要征得七大派的同意,即刻便可出发,那焱门数十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回定要将他们揪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柳宗堂沉吟道:“没那么久,有关焱门的传闻也就是近十年才开始的,老夫年轻时便未曾听过。”跟着又道:“说来也确实有些不可思议,抛开那些大道理不说,你们此番出征南疆,实可谓惊天动地之举,这等盛事谁不想参与其中,老夫这把年纪听了都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也亏得他们七大门派真按耐得住!” 李乐山开口道:“说起来,我们前一阵子剿灭了长江水寇巨鲲帮,也积累了些声望,但毕竟资历尚浅,跟七大门派动辄百年的历史无法相比,眼下幸得柳前辈出头,为我等大壮声威!” 华天雄也跟着道:“就是这话,有老英雄在场,我们爷们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 柳宗堂哈哈大笑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夫我活了六十多岁,却还是勘不破,你们这几句谀词正搔到老夫的痒痒肉上,令我大感受用,岂能不尽力效劳?”说罢一桌人不约而同的开怀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六章 转眼中秋来临,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华天雄还是安排了一桌酒席,在华夏镖局内虚位以待。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果然无一个客人登门,眼看着金乌西坠,灯烛燃起,华天雄苦笑一声,说道:“不必再等了,看来伐焱之事七大门派是不会参与了。” 野人熊焦猛憋了一肚子气,愤声道:“这叫狗坐轿子——不识抬举,早知如此,一开始我们就不该送那劳什子请柬。” 李乐山看着华天雄,问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华天雄鼻子一哼,道:“还能怎么办,人家不陪咱们玩,咱们自己玩!焱门虽强,但咱们也不是省油的灯,金陵城一十三家镖局,再加上那些归顺过来的巨鲲帮残余人马,少说也能凑出上千人,我就不信,凭这样的实力会斗不过一伙南蛮子,无论如何也要让七大门派知道,没有他们帮忙,我们一样可以把事办成。” 李乐山沉吟道:“大哥稍安勿躁,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此番征讨焱门,与寻常的江湖拼杀不同,更近似于行军作战,兵在精而不在多,否则人手再多也很容易全军覆没。” 华天雄道:“有什么不同?咱们上次攻打巨鲲帮,实力尚不如现在,不一样是以弱胜强么?” 李乐山道:“不然!上次之所以能战胜强敌,主要在于知己知彼,事前对其情况充分了解,战术得当,同时对方营中安有我们的内线,里应外合这才大获全胜。而焱门却是深藏不露,无人知晓其真正的实力,这才是最可怕的,另外一点,其总坛位于苗疆,遥遥数千里,我们大队人马长途跋涉,水土不服,战斗力势必大打折扣,这些因素我们都要考虑进去。” 华天雄笑道:“贤弟所言甚是,但你好像忘了愚兄的老本行了!我们这些吃镖局饭的,常年行镖在外,四海为家,别的不行,最大的本事就是东跑西颠,只要有生意可做,天南地北哪不是说走就走,若说长途跋涉,其他人可能吃不消,我们镖行兄弟可是家常便饭了!” 旁边柳宗棠听得抚掌大笑道:“照啊!若说远行,谁能比走镖的更驾轻就熟呢?” 李乐山沉思半晌,遂点头道:“说的也是,大哥,你真的想好了?” 华天雄正色道:“当然!愚兄虽不是皇帝,但也从不戏言,贤弟,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是憋着一肚子火,那七大门派道貌岸然,明哲保身,绝非吾道中人,他们不来也好,我们正好可以放开手脚,这个江湖也到了该推陈出新的时候了!” 这句话说得豪情万丈,发聩震聋,令在场所有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李乐山却道:“大哥,兹事体大,若成功则光宗耀祖,青史留名。一旦失败很可能马革裹尸,埋骨他乡,很多镖局的弟兄都有家有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华天雄皱眉道:“贤弟,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也跟七大门派似的瞻前顾后起来?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我们本来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怕这怕那的还学什么武?走什么镖?只要愚兄一句话,我看他们哪个敢打退堂鼓?”顿了顿,续道:“不过你放心,愚兄这个带头大哥绝不是恶霸,此事全凭兄弟们自愿,绝不强迫,哪怕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也要去南疆走一趟,我就想看看,那焱门到底都是些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 柳宗棠插口道:“你们若不嫌老夫无能,就算上我一份吧!” 华天雄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正在这时,大总管黄元泰忽然前来禀报:邛崃派掌门人骆北峰求见!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谁都没想到骆北峰竟会来到金陵。华天雄先是一愣,遂缓缓起身,他并未忙着出迎,而是双眉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李乐山看在眼里,心中微感诧异,开口道:“大哥,既然骆掌门应邀登门,那就请人家进来吧!” 华天雄犹豫半晌,点头道:“唔,说的也是,有请!”,说着当先迈步出迎,李乐山、柳宗棠、夏忠良等人紧随而动。 来到正门外,就见眼前站有四人,当先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子,扇子面身材,穿一身酱紫色的短衣,外罩开氅,一张国字脸鼻直口正,相貌堂堂,李乐山一眼认出来,正是邛崃派掌门人骆北峰。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背着一对钢鞭,想必是其门人弟子。 华天雄紧走几步,抱拳道:“在下华天雄,骆掌门请了,诸位一路远道而来,多有辛苦,快请里面落座奉茶!” 骆北峰头一次见到华天雄,见面前这个人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年纪,虎目虬髯,身材雄伟,却轻袍缓带,装束颇为潇洒,当即拱手还礼道:“华总盟主请了!本来我等出发的并不晚,只是行至岳州时突遇暴雨,引发了洪流,将桥冲垮了,没办法只得绕道而行,紧赶慢赶,所幸没错过日子!” 华天雄笑道:“错过了也没事,骆掌门肯赏光赴约,华某不胜荣光,这几位是……” 骆北峰道:“这是敝派三名弟子,我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说完冲后面一使眼色,那三人立时会意,齐过去向华天雄行礼。 华天雄点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此地并非讲话之处,请诸位进屋详谈吧!” 骆北峰道:“那我们就讨扰了!” 华天雄道:“众位远来是客,怎么还说这些客气话?请!” “请!” 华天雄与骆北峰携手同行,余者跟在后面,柳宗棠不动声色的走到李乐山身旁,低声道:“老弟,看出毛病没有?” 李乐山道:“前辈的意思是?” 柳宗棠道:“这姓骆的前来赴宴,不带礼品却带着家伙,嘿嘿,恐怕来者不善呢!” 李乐山点头道:“上次我去湖北武当山时已见过此人,当时他已表明了态度,没想到今日会突然造访,这里面想必大有文章!” 柳宗棠道:“这家伙此番有备而来,咱们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花样。” 进了大厅,双方分宾主落座,下人呈上茶点,一番寒暄过后,华天雄见骆北峰几次拿起茶杯又放下,显得满腹心事,遂主动开口道:“不知骆掌门此番前来,有何见教?” 骆北峰吞吞吐吐地道:“不瞒总盟主说,骆某今日前来,实为有事相询!” “哦?骆掌门请讲!” 骆北峰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李乐山,沉吟片刻,遂开口道:“说来惭愧,上一次李大侠前往武当山拜会金风道长,骆某恰逢其会正好遇见,也听说了贵方的伐焱大计,老实说,敝人对贵联盟绝无轻视之意,但此事毕竟风险太大,骆某实不敢拿门派上百名弟子的性命去冒险,这一点还望总盟主海涵!” 华天雄轻松的一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骆掌门年纪轻轻便身膺重任,自然要考虑的多一些,华某完全理解!” 骆北峰忙一拱手,道:“多谢总盟主,不过那天这位李大侠一番慷慨激昂,倒是把舍妹骆瑛给说动了,当时就跳出来跟我据理力争,逼着我参加贵方的行动,我当时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谁知自此以后就再没见到她的身影,这两个月来骆某四处查找都毫无结果,无奈下只得来到金陵碰碰运气!” 李乐山闻言一怔,问道:“令妹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 骆北峰显得十分尴尬,惭笑道:“不怕诸位笑话,我这妹子从小就任性惯了,她认准的事,别人谁也劝不住,若在平时,她的要求我无有不从,但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我怀疑她很可能私自来到金陵,投奔贵联盟,骆某万不得已,只有厚着脸皮来到贵处问一声,不知可有舍妹的消息?” 华天雄转头看向众人,摇了摇头道:“实在抱歉,敝方最近并无外人加盟的消息,不过骆掌门不必担忧,我想令妹只是一时想不通,故意躲起来不跟你相见,等她过几日顺过气来,自然就会回去了!” 骆北峰闻言露出失望的神情,叹道:“但愿如此!骆某双亲死得早,我一个人将这妹子带大,怕她受委屈,一直娇生惯养,一句重话也没对她说过,养成她这般骄纵妄为的性子,这都是骆某管教无方,令诸位见笑了!” 华天雄笑道:“都云长兄为父,骆掌门却是严父慈母一肩挑,也真难为阁下了!” 李乐山在旁边开口道:“管教无方?这话李某可不敢苟同,令妹心思纯净,至情至性,见识胸襟,各派高义之士无一能及。假以时日,必是一株武林奇葩,骆兄有这样的妹子,当为之自豪矣!” 骆北峰听他对骆瑛如此激赏,虽说是恭维,心中倒也颇感畅快,正欲谦逊几句,猛觉不对,对方那句“见识胸襟,各派高义之士无一能及。”大含讽意,显然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个掌门人很是不屑。思及于此,一时间尴尬万分,勉强拱了拱手,强笑道:“李大侠谬赞了!” 李乐山察言观色,见骆北峰目光闪烁,显然心中有话尚未讲出,当即问道:“骆掌门此番前来,除了查访令妹的消息外,还有其它的来意吧?” 骆北峰略一沉吟,说道:“既然李大侠问起,那骆某就直言了,关于贵方出征南疆,讨伐焱门一事,不知作何打算?” 李乐山与华天雄互望一眼,开口道:“实不相瞒,虽然这次七大门派都未予响应,但我们经过再三权衡,决定仍按原计划进行。” 骆北峰一怔,问道:“难道说贵方还是不肯放弃,坚持要去讨伐焱门了?”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我们心意已决,纵有千难万险也不能阻挡我们的行动。” 骆北峰一皱眉,说道:“二位,骆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乐山笑道:“骆掌门有话便请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骆北峰道:“最近这半年多来,贵联盟在两位的率领下可谓平地惊雷天下响,发展之快无人可及,但老实讲,贵联盟毕竟成立的时日太短,别的不说,就说七大门派,哪一个不是成立百年有余,之所以能风雨飘摇屹立不倒,就在于深谙生存之道。” 李乐山道:“骆掌门到底想说什么?” 骆北峰道:“你们资历太浅,武林中很多事情尚不清楚,就拿伐焱这件事来说,七派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表示反对,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李乐山摇头道:“这话可不对,反对的只是各位掌门人,其他门人未必就不同意我等的做法,就拿贵派来说,尽管骆掌门你对我等不以为然,但令妹就另有看法。” 骆北峰闻言登时语塞,踌躇半晌,叹道:“李大侠,骆某不跟你斗嘴,今天来无非是想劝两位一句,焱门绝非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此事牵扯极深,一旦与之开战,后果绝非你们所能承受的。” 旁边夏忠良听得心中一动,插口道:“怎么?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骆北峰顿了顿,说道:“我们七大门派与焱门斗了多少年,尚未占到半点上风,凭你们区区十几家镖局,联合起来就想击败焱门,未免有些自不量力吧?” 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连华天雄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李乐山冷笑道:“阁下的好意我等心领了,不过事在人为,有时候不尝试一下,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七章 骆北峰眉头一皱,愠然道:“阁下怎么如此顽固?你们才成立了多少年?连七大门派都不愿干的事,你们凭什么去强行出头?骆某奉劝诸位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贵联盟的前途,你们最好打消此念,不要去招灾惹祸。” 李乐山冷笑道:“说来说去还是看不起人,认为我等不够资格代表中原武林,其实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若论资历,我们与七大门派确实无法相比,按说不应该越俎代庖,抢了七大门派的风头,但须知世上并无永恒的强者,武林格局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骆北峰一时未听出李乐山话里的含意,略作思索,才明白他是在说七大门派已经今非昔比,中原武林已由不得他们做主了。想到这里,当即脸色一变,冷笑道:“好啊好啊!骆某一片好心,竟被阁下当成狗肺了!我听说前些日子阁下又血洗玉女峰,几乎将华山派也挑了。看来贵方如今在江湖上已是予取予求,无人可挡,自然不会将我等放在眼里了!” 这话一说,柳宗棠在旁边坐不住了,当即开口道:“骆掌门,阁下开口之前,还望斟酌一下言辞!” 骆北峰扭头望去,只见那边站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问道:“阁下何人?” 柳宗棠道:“老夫柳宗棠,骆掌门请了!” 骆北峰微微一怔,遂点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西霸天,久仰老英雄威名,今日得见,大感荣幸。不知柳老英雄何以来到江南呢?” 柳宗棠鼻子一哼,答道:“老夫这些年闭门在家,安稳日子过腻了,久静思动,闻听金陵镖局联盟广邀天下英雄共襄大举,于是特意赶来凑个热闹,骆掌门,不是老夫说你,玉女峰一役,阁下并不在场,无非是道听途说便妄加评判,是否略嫌鲁莽呢?” 骆北峰脸色微微一红,讪然道:“老英雄见责的是,不过我倒没想到,柳家堡什么时候与金陵镖局结成同盟了?” 柳宗棠道:“结盟倒也谈不上,只是老夫年纪虽大,但并不服老,希望在死之前还能有所表现,替中原武林清除一些隐患。” 骆北峰点头道:“有柳老英雄助阵,难怪金陵镖局联盟会目无余子了!” 柳宗棠闻言登时怫然道:“阁下这话什么意思?天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难道就许你们七大门派声气互通,不准其它人在一起做点事情吗?” 骆北峰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李乐山见双方越说越僵,火药味渐浓,他看得出来,骆北峰今日来者不善,他不能让柳宗棠这位客卿替他们得罪人,当即将话茬接过道:“七大门派固然名高望重,难道我们镖局联盟就可任人轻视吗?李某方才就已言明,伐焱行动我方志在必行,不容更改,骆掌门不予支持无妨,何必一再出言相讥,百般阻挠,李某若是怕事之人,就不会去打那焱门的主意了!” 骆北峰怫然而起,大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乐山道:“阁下今日携兵刃登门,用意不言自明,阁下堂堂一派掌门,若是有意下场赐教,李某深感荣幸!” 华天雄见状忙打圆场道:“贤弟稍安勿躁,骆掌门远来是客,大家买卖不成交情在,你这是何必呢” 就听骆北峰嘿嘿冷笑道:“华总盟主,看来你这位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那可再好不过了!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以武论交本是正理,不如我们就切磋几下,点到为止,不知李大侠是想比兵刃呢,还是比拳脚呢?” 李乐山双手一摊,道:“在下闯荡江湖很少使用兵刃,骆掌门什么家伙用得惯尽管亮出来,我全凭这双空手接着!” 一名邛崃派弟子闻听此言,当即将钢鞭取出,双手托着,呈到骆北峰面前,说道:“掌门人,他既然这样讲,咱们也不必客气了。” 骆北峰叱道:“胡说!我若是占这个便宜,赢了也不光彩。”说着将身上开氅一褪,率先走到院中,朝李乐山道:“既然阁下不用兵刃,骆某就在拳脚上向阁下讨教几招!” 此时下人已在院场四角竖起巨烛,照得整个场地亮如白昼。 李乐山闻言而起,外衣也未脱,长衫飘摆,从容向场中走去。 华天雄见状赶忙道:“贤弟,骆掌门是好朋友,你手底下留点神,千万不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李乐山微笑道:“大哥放心,小弟不过略示身手,让骆掌门看看我们有没有资格去讨伐焱门。” 骆北峰将头一仰,打个哈哈道:“华总盟主请放心,骆某若是输了,立即二话不说离开金陵,从此再不踏入此地半步,不过要是李大侠承让一招,那怎么说?” 李乐山哂笑道:“阁下果然早有准备,也罢!要是李某输了,今后全听骆掌门吩咐,阁下让我往东,绝不敢朝西迈出一步。” 骆北峰道:“李大侠言重了!” 李乐山道:“不必多言,请赐招吧!”说完双手一分,摆了个“请手”的架势,骆北峰知道对方年纪为轻,且以东道自居,决不肯抢先出招,当下也不再客气,右拳护腰,劲凝左掌,呼的一下朝李乐山推去。这一掌势劲力疾,掌未至,风先到,先声夺人。 李乐山道声“好!”起左手架开来掌,抢进一步,右指疾点对方腰肋,骆北峰微一侧身,手上却毫不停歇,“怀中抱月”“金石为开”一招跟着一招,连环击出。 在场很多都是武学大行家,立时看出骆北峰使的乃是一路广为人知的“岳家拳”,此拳法相传由南宋名将岳飞所创,在武林中流传最广,会者最多,而骆北峰使出来却又不同凡响,只见他掌似奔雷,拳如流星,一招一式皆是名家风范。柳宗棠看得不住点头,暗赞道:骆北峰果然不简单,一路最为寻常的拳法,在他手里竟有如斯威力,看来他能膺任邛崃派掌门人,绝非幸至。 正看得入神,忽见那边李乐山一掌斜劈,乃是一招“一夫当关”,竟也是“岳家拳”的招式,骆北峰一怔,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此番他二人初次交手,不明底细下哪能随意动用看家本领,遂先以岳家拳探探对方的深浅,没想到李乐山毫不上当,也用同样的招式相回敬。 骆北峰心想:你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倒要看看是谁技高一筹!眼见李乐山一招“直捣黄龙”攻来,骆北峰如法炮制,同样以一招“直捣黄龙”回敬;而骆北峰一招“横扫千军”挥出,李乐山也同样用“横扫千军”还击。 如此双方你一拳我一拳,针锋相对,打得互不相让,这“岳家拳”总共三十二招,转眼间已全部走了一遍,等双方最后一招使完,身形一错,李乐山一招“潇潇雨歇”出手,仍是“岳家拳”的招式,骆北峰不禁眉头一皱,但对方既然招式未变,他也不想率先换招,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仍以这套岳家拳相搏,三十回合转瞬即逝,骆北峰正欲变招,突见李乐山又故技重施,第三次打出“岳家拳”来。 骆北峰暗骂见鬼,心道莫非你只会这一路拳法?想到这里不禁好胜心大起,暗忖道:我若此时变招,未免有侍技欺人之嫌,你不换我也不换,就用这套岳家拳打得你心服口服!想到这当即手底加劲,拳发如雨,腿起生风,攻守回转,虎虎有威。 本来双方拳法相同,拼得就是力道火候,谁的招式更纯熟,功力更深厚,谁就占得上风,骆北峰年龄大出李乐山近十岁,又是自幼学武,功力也当精深十年,此时全力而发,声势尤为惊人,反观李乐山却动作略缓,似乎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骆北峰暗自得意,心想:你毕竟还是年轻,功力不够精纯,照这样再不出十招,非教你露出破绽不可。正自盘桓时,忽感有异,只觉对方攻来的力道虚虚实实,似有还无,有时候眼见一拳猛地打来,奋力抵挡下却空空荡荡,令人好不难受,一时间不禁又惊又惧,猜不出对方是怎么回事。但骆北峰毕竟是一派掌门,微一慌乱后很快就看出门道,李乐山是将太极绵掌一类的功夫运用于招式中,使原本一套刚猛无铸的“岳家拳”变得刚柔兼备,虚实难测。 洞悉端倪后,骆北峰心中暗挑大指,须知自古以来刚拳柔劲,阴阳难容,义理相悖,极少有人能够将二者兼顾,李乐山年纪轻轻,竟能龙虎交汇,虚实兼并,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想到这不由得加上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应对。这一来双方攻守均慢,但比之刚才猛打狠斗,却更加凶险。 战至分际,就见李乐山使招“气吞山河”,一掌迎面劈来,骆北峰心有忌惮,不敢硬接,忙侧身避过,哪知李乐山突然五指一弯,使出“大力鹰爪功”,疾向骆北峰面门抓去,骆北峰本已被动,更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变招,大惊下急将身子向后一仰,登登登倒退数步,好容易将颓势止住,正欲还击,却见李乐山招式又变,改使“八卦游身掌”,身随掌走,绕着骆北峰一刻不停。 骆北峰大叫道:“小子,你不是不变吗?” 李乐山笑道:“谁说的?”语音未歇,拳法又变,顷刻间,通臂拳、螳螂拳、醉八仙,诸般武功交替出手,连环不绝。这一下骆北峰完全被打乱了章法,一时间左支右绌,应接不暇,稍一疏神,左腿“阳关穴”被李乐山一脚扫中,踉跄跌出数步,左膝一软,咕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邛崃派三个弟子同时抢出,一人扶住骆北峰,另两人挡在身前,以防对方追击,李乐山却将势子一收,退开一步,道:“骆掌门怎么说?” 骆北峰又羞又愧,点头道:“好!骆某认栽了!我们这就离开金陵!”说完咬牙直起身子,一拐一拐的向门外走去,华天雄急忙赶过去道:“骆掌门请留步,今日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留一宿再走不迟!” 而骆北峰却连头也不回,只遥遥拱了拱手,带着三个门人,脚步蹒跚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宗棠望着骆北峰的身影,冷笑道:“自命不凡,自取其辱!” 而此时李乐山却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面色凝重,殊无半点得胜的欢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八章 转眼到了九月,暑去秋来,天气微带凉意。 这一天金陵华夏镖局内门庭若市,来客不绝,这些人个个精神抖擞,器宇轩昂,正是金陵城十三家镖局的大小镖头,今日是应总盟主华天雄之邀,来到华夏镖局磋商重要事宜。 华天雄见所有人都已到齐,遂当众宣布了准备出征南疆,讨伐焱门的计划,华天雄在镖局联盟的威望自不必说,他振臂一呼,立刻应者如云,所有镖头纷纷表态,要求跟着华天雄一道出征南疆,态度之热烈与七大门派何啻云泥! 李乐山看在眼里感慨良多,倘若中原武林门派都能这般团结一致,挺身而出,焱门何以能如此猖獗呢! 按照李乐山的想法,此番出征,兵在精而不在多,由于报名者十分踊跃,如何抉择倒显得颇为棘手,有些镖局之间虽为同盟,但私底下却未必相互服气,倘若安排不周,很容易造成厚此薄彼之感,若是因此留下嫌隙,产生矛盾那就太不上算了。甚至有人提议设擂比武,大家各显身手,择优而用。此法虽然看似公道,却被华天雄以太伤和气为由否决了,最后华天雄权衡再三,决定不分薄厚,除了自己的华夏镖局外,另外十二家镖局每家派出一两名能力最强的人作为代表,与招贤馆的众好汉一起,组成一支伐焱之师,共同前往云南。 华天雄的提议自然无人置喙,若论各家镖局中的佼佼者,自然非当家镖头莫属,于是这些人纷纷站了出来,他们是:常胜镖局大镖头吴长胜;永安镖局大镖头贺天鸣;四海镖局大镖头陈峰;飞虎镖局大镖头黄飞虎;金钱镖局大镖头叶辛;百胜镖局大镖头潘松;顺风镖局大镖头卫峰;三元镖局大镖头田永明;泰和镖局大镖头孟春鹏;神枪镖局大镖头陆文彪;武威镖局大镖头武胜文;双义镖局双镖头卢天星和卢天月!这些人无一不是身手不俗,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他们每人又选了一两名助手随行,连同华天雄招贤馆内挑出的十余名英雄好汉,再加上李乐山、柳宗棠和柳一郎等好手,实力之强,犹胜征剿巨鲲帮时期。 现在人员已定,接下来便是要立个妥当的名义,这一点十分重要,须知云南距离金陵遥遥数千里,这么远的路程,如此大股人马佩剑持刀,招摇过市,很容易引起朝廷的警觉。自从朱棣靠靖难之役夺取大权以来,深知全国上下对自己的皇位争议颇多,为稳固政权,下令严禁民间聚众私斗,一经查出皆以谋反论处。华天雄等人久历江湖,自然深晓厉害,为免麻烦,一番商议后,遂决定就以押镖的名义南行,本来寻常行镖,算上镖头、镖师、趟子手、赶车的伙计,整支队伍最多也不过二三十人,如果押运的货物实在贵重,或者路途太过凶险,那镖局宁可将生意推掉,也不愿冒险承接。因而一支上百人的镖队可以说相当引人瞩目了。这么庞大的镖队,所保的物品自然非同小可。 李乐山通过一些渠道得知,云南王沐英今年刚好六十九周岁,那沐英乃明太祖朱元璋股肱之臣,世镇南疆,坐拥十万精兵,在朝中地位极隆,连朱棣都要称他一声皇叔,他的生辰在每年的隆冬时节,眼下算来还有两三个月的光景,此番正好借着为其贺寿之名,让镖队押重礼前往云南。 选定了出发的黄道吉日,这日一大早,十三家镖局总盟主金翅大鹏华天雄,带领着一干手下,亲自来到金陵城外的鸡笼山。鸡笼山东接九华山,北临玄武湖,因山势圆似鸡笼而得名。而山上的鸡鸣寺更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刹。华天雄此番来访,一者是去进香许愿,乞求佛祖保佑此行顺利;另外更重要的是去迎请一尊观音大士的佛像,这尊佛像雕成于唐代。系数名巧匠用极品翠玉精雕而成。高五尺二寸,宽一尺六寸,重约百斤,通体翠绿,价值连城。 此佛像本是鸡鸣寺的镇寺之宝,但华天雄却利用一些手段和关系,成功说服了寺中的方丈,将那观音玉像请出鸡鸣寺,一路间关万里,送至云南沐王府。 按照华天雄的说法,南疆边陲多蛮夷,民智未开,极需要高僧法师广施教化,弘扬佛法,所幸镇南王沐英常年以来虔诚礼佛,大小寺院修了数十座,却独缺一件万民敬仰的圣物象征,今将此观音佛像请至南疆,必将引起巨大轰动,以此吸引各方高僧前去朝拜,授法布道,结缘人间,令当地众生得蒙佛祖慈航,实乃一件无上的功德。 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鸡鸣寺方面自然难以回绝,更何况双方一直以来相处融洽。平日里金陵各大镖局就对鸡鸣寺供奉不断,但有生意上门,无不来此处求祝祈福,初一十五更是拜佛进香,多年来,舍下的香火钱不知凡几,前两年华天雄还出钱请工匠将鸡鸣寺的院墙粉刷一新,这观音佛像虽然珍贵,但究是死物,若因不忍割爱而得罪了这些财神爷,那就太不聪明了。于是寺中方丈干脆卖了个人情,一口答允下华天雄的请求,将这尊佛像慨然相让。 其实华天雄之所以如此,乃是与李乐山反复商议的结果,他俩都认为焱门盘踞云南多年,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占,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己方实力虽强,但到了对方地盘上,很可能会一败涂地。所以必须借助外力,沐英在云南呼风唤雨,一手遮天,此番若能得到沐家的支持,那就如有天助,无往而不利。这尊观音玉佛权作见面礼,以此来讨沐荣的欢心。 等到将观音玉佛运进城,华夏镖局这边早已做好准备,抬出一个长九尺,宽四尺,高七尺的大木箱,里面铺上稻草、细沙,将观音佛像周身用软绸层层包裹,放入木箱之中,扣上箱盖,用麻绳绑在一辆双辕骡车上。这一路长途跋涉,车行颠簸,玉佛又质脆易碎,为免有损,必须万分小心托运,方能完好无损的如期抵达。 李乐山看着这只大木箱,走到华天雄身旁,问道:“这大家伙以前是做什么用的?怎地从未见过!” 华天雄笑道:“这是愚兄前些日子命人加快赶制,专门用来托运这玉佛的!” 李乐山纳闷道:“用这么大的箱子盛放一尊佛像,尺寸不嫌太大了吗?” 华天雄笑道:“这样才能衬出声势,也显出我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李乐山点点头,暗想我这位义兄虽然貌似粗犷,然粗中有细,考虑事情样样周到。 如此折腾了大半天,人员、物资、车辆、马匹俱已备妥,眼看天已将晚,华天雄大摆壮行宴,之前早在酒楼预定下饭菜,大家也不动身,直接让对方将酒席送到华夏镖局,整个镖局内外顿形热闹起来,十三家镖局正副镖头,更有谭氏双杰、野人熊焦猛等招贤馆的众多好汉,外加柳宗棠与柳一郎两位客卿,上下总共十五桌,全都摆满了。 筵席开始,华天雄端着酒杯首先起身,朗声道:“诸位兄弟,我来说几句,今晚大伙共聚一堂,喝了这杯壮行酒,明日一早我们就正式出发,奔赴南疆,我们此行明着是为云南王献礼祝寿,其实则是要深入苗疆腹地,查探焱门的老巢,倘若对方果如传闻中那样,对我中原武林心怀不轨的话,那么我等不惜一战也要替武林清除这个隐患!今日在座的都是华某的亲兄弟,好朋友,也许有些话不方便说,但华某还是要说,因为此次南行凶险异常,很可能是九死一生,一去不回,哪位家中有事,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大家相识也不是一日两日,绝不会因此就坏了彼此的交情!” 所有人闻言全站了起来,纷纷道:“华大哥不用多说了。我们能有今天全靠华大哥带领,但凡怕死惜命的,早就回家抱老婆热炕头了,还出来混什么?我们既然吃这碗江湖饭,就没有胆小怕事的,华大哥即便带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二话。” 华天雄很是感动,眼中隐有泪影,遂强自一笑道“诸位兄弟!华某承情了!”说着向大家深深一揖,相让归座。一顿饭直吃到起更,方才散席,众镖头各回自家,相约明日一早在华夏镖局门口集合出发。 李乐山回到自己的房中,躺在床上久不能寐,回忆起近一年来的经历,一桩桩一幕幕,心中不胜唏嘘。回想数月以前,是自己主动登门,力图说动华天雄对付焱门,没想到现在这位义兄的决心远较自己还要坚定,随后又想起了凤凰双刀夫妇,之前还在一起并肩作战,谁知转眼便人鬼殊途,再难相见。跟着又想起柳玫嫣含情脉脉的双眼,不知此时她身在何地?旅途是否顺利?最后又想起了韩玉莺,自己这一阵子忙得一刻不停,实在无暇去寻觅这个小妹子的下落,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自愧疚,倘若失踪的是柳玫嫣,自己会不会抛开一切不顾,一门心思去找寻伊人的芳踪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七十九章 正当李乐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忽然窗棱“啪”的一响,似被人用石子等轻小之物投中。 李乐山一惊而起,深夜中被人如此掩至近前却未察觉,倘若对方心怀不轨,自己岂非要遭到暗算?想到这当即翻身下床,抄起长衫往身上一披,推开窗子纵身跳到院中,此时所有人都已就寝,整座华夏镖局内灯火皆瞑,漆黑一片。 李乐山悄没声的游走一周,未发现异状,忽一抬头,看到远处一房脊上站起个黑影,月光下一身夜行衣,黑纱遮面,李乐山当即恍然,原来来人是从远处投石击窗,难怪自己没能发觉,此时就见那黑影冲他遥遥招了招手,似在招呼他过去,李乐山心想:你不招呼,我也要过去的。当即垫步拧腰跃上院墙,几个起纵,直奔那黑影而去。 不等他靠近,那黑影忽一转身,沿着屋脊向远处奔去,李乐山哪容他就此离去,当即脚下发力,在对方身后紧追不舍,两个人一路蹿房跃脊,形影相随。李乐山见对方身法轻捷,跳跃高墙如履平地,便知绝非寻常宵小。而那人似乎也想探探李乐山的能耐,但不论他如何发力疾奔,李乐山却始终跟在后面,保持着三四丈的距离,衔尾相随。 眼瞅着来到城墙脚下,就见那人嗖地一蹿,如壁虎一般贴着墙面蜿蜒而上,转眼就攀上了墙头,李乐山有样学样,也紧随而上。二人先后翻墙而出,城外不远处有一片松林,那人一口气跑到松林旁才停住脚步。 李乐山只道对方必有见教,不料那人竟从腰间解下一根黑黢黢的藤鞭,左手平伸,做了个“请手”的架势,李乐山鼻子一哼,道:“阁下想试试李某的功夫,先报上名号再打不迟!” 那人也不答话,振臂一抡,藤鞭刷的一下直朝李乐山击来,武林中有言道:“练长不练短,练硬不练软。”这等软鞭长索一类的家伙最是难练,但一经练成则威力甚大。李乐山见他说来就来,亦不敢怠慢,赶忙闪身一让,鞭梢擦脸掠过,然而对方鞭法上的造诣着实不凡,未等招式变老,手腕一抖,那藤鞭立刻兜转回来,此时正值二更时分,夜浓如墨,那人又穿着夜行衣,几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李乐山目不视物,只能凭借耳力与肌肤的感应来判断对方的动作,偏偏他自己却是一身月白缎的湖绉长衫,黑夜中尤为显眼,那人占此优势,藤鞭挥舞如风,如同一条无形的怪蛇,绕着眼前那道白影飞舞盘旋,伺机而噬。十余合过去,李乐山一直在腾挪躲闪,鲜有还手之机,而那人似也对李乐山颇有顾忌,不敢贸然贪功,耐心的等待时机出现。 正久斗不下时,忽然那团白影微微一滞,那人岂肯错过这难得的机会,藤鞭奋起,一下击中那团白影。甫一得手,顿觉有异,击中之物软软绵绵,竟毫无受力之感,仔细看去,赫然只是一领月白缎长衫,正诧异间,忽然身后风声飒然。要说这人应变也是极快,左手一翻,亮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使招“犀牛望月”,一道寒光猛地向后撩去。 李乐山冷哼一声,一招“铁板桥”避过来袭,跟着双腿鸳鸯连环,先是左脚将其匕首踢飞,跟着右脚倏出,正中对方腰胯,那人“啊呦”一声滚出丈许,语声清脆,竟是个女子。 这一下大出李乐山意料,上前一步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站起来,开口道:“阁下好俊的功夫,难怪我哥哥会败在你的手里。” 李乐山闻言大奇,道:“你哥哥?” 就见那人将头纱一摘,露出一张俏生生的面庞,借着月光的照耀,李乐山只觉这张脸十分面熟,略一思索,登时想起来,这不正是骆北峰的妹子骆瑛吗?数月前二人曾在武当山上见过面,想到这赶忙抱拳行礼,歉然道:“李某不知是骆姑娘到此,多有冒犯,没伤到姑娘吧?” 骆瑛很是尴尬,但也输得心服口服,讪然道:“好吧!我哥哥尚且不是你的对手,我打不过你,就更没啥可说的了!” 李乐山忙道:“其实那天令兄之所以落败,乃是李某使诈,这才侥幸胜出一招,若论真才实学,胜负倒也难说呢。” 骆瑛摇头道:“你也不必替他掩饰了,我哥哥年纪轻轻就坐上掌门之位,向来自以为是,目中无人,这回栽个跟头好,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乐山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谈,语锋一转,问道:“骆姑娘,你这一阵子跑到哪里去了?令兄寻得你十分着急。” 骆瑛鼻子一哼,道:“让他找去,我才不稀罕呢!” 李乐山只道她还在为那天的事和骆北峰怄气,莞尔宽言道:“骆姑娘,听李某一句劝,令兄身为一派掌门,百务缠身,你应当多替他分担一些,不要再跟他怄气了!” 骆瑛摇头道:“我不是跟他怄气,我不想回去,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南疆讨伐焱门!” 李乐山愕然道:“你说什么?” 骆瑛道:“真的,我已打定了主意,跟你们一同去南疆,你们不是需要帮手吗?” 李乐山正色道:“骆姑娘,你的好意李某心领了,但你毕竟是邛崃派的人,我与令兄之所以比武,就是因为在这件事上难以达成共识,他对我等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又岂能允许你” 话未说完,立被骆瑛打断道:“行了!你不要总提我哥哥,他是他,我是我,我又不是他的奴婢,他凭什么管我的事?” 李乐山怔了怔,心中暗想:“现在的姑娘怎地都这么倔强?莺妹已经很令人头痛了,看来这个女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骆瑛见他不开口,遂问道:“喂!你在想什么?到底答不答应带我去打焱门?” 李乐山摇首道:“我不答应!” 骆瑛急道:“为什么?” 李乐山想了想,道:“我们不能因为你而得罪了邛崃派!” “可是你们不已经跟我哥哥闹翻了吗?” “那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同?” 李乐山无奈,只得耐心的解释道:“那天我们是公平比武,虽难免心存芥蒂,但毕竟光明正大,无可指摘,不过若是让姑娘你加入我等的行列,那就是公然与令兄作对了,如今我们大事当前,绝不能再多树强敌了。”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让人无法反驳,骆瑛怔然半晌,最后狠狠一跺脚,说道:“你说得对,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犯不上为我去惹麻烦!”说罢从地上拾起匕首,又将藤鞭盘好别在腰间,而后看也不看李乐山一眼,迈步便走。 李乐山心有不忍,上前一步道:“骆姑娘,天这么晚了,你在哪里过夜?” 骆瑛冷冷回应道:“多谢李大侠关心,不过阁下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 李乐山讨了个没趣,知道她此番乘兴而来,被自己当头一盆冷水,心灰意冷已极,再不愿听自己多说一句话,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踏着夜色返回了镖局。 当夜再无状况发生,转眼次日清晨,曙光微露,李乐山起身下床,简单洗漱之后来到大厅,见很多镖局的伙计都已起来,华天雄与夏忠良也在,此时大伙正坐在一起用着早饭。 李乐山与众人打了招呼,也坐了下来,他感觉昨晚那段小小的插曲实在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因此这一节他对谁也没讲,连华天雄也浑然不知,然而世事如云,就因为李乐山这个一念之差,日后竟彻底改变了整个武林的命脉走势。 用罢了早饭,十三家镖局各路人马已陆续到来,眼见群雄齐集,华天雄率领众人来到镖局正厅。厅中供奉有三尊神像,中间的是武圣关云长,左首位是岳武穆,右首位是少林达摩老祖。这三位分别代表着忠义勇,因为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义气为先,所以将关公放在正中间。 华天雄将香烛点燃;当先来到三尊神像前,肃立拈香,然后跪拜顶礼。接下来是李乐山与夏忠良。再后面是柳宗棠主仆,野人熊焦猛,谭氏弟兄以及一干来自招贤馆的英雄好汉,最后是十三家镖局大小镖头,依次上前进香叩头。 待所有人礼毕,外面已有人将一切辎重收拾妥当,装载观音玉佛的是一驾双辕骡车,另外还跟着十两轿车,装着所有人员的行李兵刃,干粮药品。 此番镖局联盟包括华天雄在内,总共出动十四位镖头(双义镖局两名),十四名趟子手,四十名镖伙。华夏镖局这边,华天雄特意安排夏忠良驻守金陵,毕竟镖局上上下下诸般事宜,需要一个主事人在此坐镇打理。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出了大门,华天雄吩咐趟子手起镖。十余名趟子手每人抱着一面镖旗,总共一十三面。最后一人举着面巨大的绸旗,杏黄色的旗身,上面绣着六个墨绿色的大字:金陵镖局联盟。旁边绣有大大小小十三个金色的镖字,每个镖字代表着一家镖局。旗上还飘着一条尺许宽、丈来长的绸带,有风吹过,将绸带拉得挺直,远远望去,格外引人注目。 旗手们乘坐骑走在最前面。跟着的是那辆双辕骡车,再往后是十辆单乘轿车,分作两排;两旁四十名镖伙各持兵刃,拉开趟子,左右护行。华天雄领着一干镖头,与李乐山、柳宗棠等人各乘坐骑,缓缓跟在车队后面。 打头的趟子手一声喊镖,嗓音洪亮,直达半里多远。表示正式启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城门而去。这队伍足有上百之数,走在金陵城中气象威武,蔚为壮观,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注目观瞧。窃窃私语道: “好家伙,这么多人的镖队还是头一次见,这是护送的什么宝贝啊?” “你不知道吗?这是华夏镖局将鸡鸣寺的一尊观音玉佛请了出来,专为献给云南沐王府作寿礼。” “难怪这么大阵势呢!千里送观音,这也算是一件极大的功德了。” “嘿,你懂什么?这华天雄最精明不过了,他借着礼佛的名义跟沐王府搭上关系,从今以后,云贵等地的生意还不是他们一家独大了!” “有道理!” 转眼间队伍驶出了城南门,李乐山骑在马上,回首遥望金陵城,忽心有所感,想起武当金风道人、骆北峰等都曾力劝自己打消伐焱的念头,此行间关万里,吉凶未卜,这支队伍里不知有多少人将一去不归呢,自己这样做真的正确吗?想到这不禁心头一悚,蓦地打了个冷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章 镖队出了金陵城,径奔首站庐州,一个白天过去,日暮时行抵一座大市镇。镇上的客店早已收到消息,当打头的趟子手刚一进街,众商家全迎出来兜揽生意。几名趟子手看了一圈,最后选中一家最大的,谈好价格,整店包了下来。 不一会大队人马驶达,趟子手赶忙过去,引领着镖车入店。众人见这家客店门楣高大,上悬金字黑匾,写着“福星客栈”。店掌柜站在门口,指挥着店伙赶紧帮忙,李乐山很谨慎,先进院巡视了一圈,见这家客店着实不小,总共五进的院子,三十间空房。掌柜的说道:“达官请放心,眼下店内并无闲人住宿。若是达官们嫌房间少,还可以多开两间,只是不如正式的房间齐整。” 华天雄道:“房屋好歹我们倒不在意,只是若再有人上门投宿,你们可要多担待一些了。” 掌柜的满口应承。那边店伙张罗着将辎重卸下,骡马全牵出来,刷溜喂饮,忙个不停。 等到用罢晚饭,时已掌灯,众人喝着茶聊了会天,因为明晨还要赶路,所以很快便各自进房歇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李乐山正要入侵,听到动静赶忙出外察看。只见偏院门口,正有一店伙张着两只胳膊,拦着两个人,口里不住道:“爷台,这里住的全是保镖的达官,没有别的客人,怎么你老还往里闯,这不是让小的坐蜡么?” 借着院中的灯光,李乐山仔细观看,只见那两人一壮一少,左边那人约有四十多岁年纪,瘦削身材,身着长衫,脚蹬薄底快靴。右首那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黑黝黝一张面孔,浓眉大眼,也是一身长衫打扮。 只见那年轻人正对着店伙怒目横眉,大声道:“少废话,你这店里住了保镖的,就不许进人么?这要是住进保皇帑的,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赶出镇子?大爷我今天是找定了。” 这么一喧哗,华天雄等人全闻声赶来。那店伙一见正主出面,便不再多说,身子往旁边一让,少年客当即迈步进门,未走两步,迎面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挡住了去路,正是野人熊焦猛,焦猛见不得这么横的,瞪着对方大声道:“怎么个意思?没见这里已经被我们包下了吗?硬往里闯想干什么?” 那少年把腰一挺,刚要答话,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吟吟的向众人一拱手,说道:“达官不要生气,我这兄弟不会说话。我们是找人心急,才闯到这里。实在不知道是诸位,尚祈多多担待!” 焦猛瞪着眼还要发话,华天雄已迈步过来,向那中年客点头道:“朋友,你打算找谁?说不定你找的人真就隐藏在此地。我们虽是保镖的,也不能不讲理。我看朋友你器宇不凡,像是道上的朋友,请阁下先道个万儿,华某好尽朋友之道。” 那少年客闻言似微微一震,转头向中年人望去。那中年客依然含笑道:“老哥你别见怪,我们是办南货的买卖人。有位伙伴,带着我们的钱先走了一步。原本约好在这镇上见面。我二人一路寻到此地,连找了几家客栈全不见人影。这才来到这里,伙计们嫌麻烦,不让挨屋子找人,我这兄弟火气也大,所以才吵闹起来。老哥你说道上不道上的,我们不懂。倘若这里真没别的客人,我们再去其它地方问问吧,打搅打搅。”说着话一拱手,把那少年一拉,转身便走。 华天雄呵呵笑道:“二位忙什么?好容易来了,何不进去喝杯茶,索性看明白了再走?” 那二人却头也不回,徜徉而去。那店伙在旁说道:“告诉他是镖局子的人,他偏不信,硬往里闯;一拦他,还要打人。敢情是贱骨头,一见大爷您,他就软了。” 华天雄笑道:“你去忙吧,这种人不值跟他怄气。” 李乐山悄声向华天雄问道:“大哥,这两人来路好像不对。要不要派人缀上去,看看是哪条线上的。” 华天雄摇头道:“不必。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动,必会引起一些老合的注意。这种情况愚兄见得多了,反正方才我已把话递过去了,若所料不差,对方也得掂量掂量。但愿只是一场误会,总之前途加倍留神就是了。” 李乐山知道华天雄是常年走镖的老江湖,便不再多言。此时店老板闻讯赶来,一个劲的询问出了什么事,还说若不放心,可以请当地民团出面,帮着护送一程。 柳宗棠笑道:“多谢店家好意,也没什么事,不是老夫夸口,就算有些踩盘子的小贼,见是镖局联盟的镖,料也不敢擅摸。总盟主你说是不是?” 华天雄笑道:“老英雄,您就不用往华某脸上贴金了。明早还要赶路,大伙趁早歇了吧。” 店老板见众人说笑如常,便不在意了。华天雄坦然回房,和衣躺在床上就睡。余人守夜的守夜,睡觉的睡觉,一宵平安无事。 天将五更,店伙已到灶下烧水煮饭。又过了一阵,镖局众人都已起床,洗漱用餐,算清店账,正准备启程,哪知外面漆黑一片,忽然空中打了几个利闪,大雨倾盆而下,无奈下众人只得重回房间,静待雨止。 这场豪雨自黎明下到晌午,仍未有缓歇之象。华天雄摇头道:“这么大的雨,看样子今天走不成了。”众人百无聊赖,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坐在一起,聊闲天推牌九。秋风秋雨,时缓时急。冷风穿堂,颇有寒意,众人眼见今日已无法上路,便早早用了晚饭,纷纷回房就寝。 柳宗棠毕竟上了岁数,闲了一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听得外面雨声渐小,索性起身泡了壶茶,捧着茶碗一边品着一边步出了房门,此时已近起更,触耳全是各屋人睡梦中的鼾声呓语,柳宗棠站在檐下出了会神,正要回房,忽然就听院子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那声音极细极微,但对柳宗棠这等内功精深者来说却秋毫可辨,凝神细听,竟似有人在拨动窗栓。 柳宗棠心中咯噔一下,当即把茶杯往旁边轻轻一放,蹑足潜踪,在雨声的掩映下循声摸去,行至近前,就见一间房屋的窗户已被打开,一条黑影刚好纵身跃入房中,起身落地,毫无半点声响,柳宗棠看得明白,那间正是李乐山的居所,听里面鼻息均匀,显然并未发觉,柳宗棠一惊非小,正要发声示警,忽然转念一想:倘若对方受惊之下惶然出手,岂不是增加了李乐山的危险,想到这里当即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他暗器手法已臻化境,纵使黑夜之中亦例无虚发。 柳宗棠屏气敛声,慢慢向那窗子靠近,就见屋内灯光昏暗,李乐山面向着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意正酣。一个黑影正站在床前,手中明晃晃一把短刃,似在考虑着要不要下手。 柳宗棠二指紧扣钱镖,凝神蓄势,只等对方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时便立刻出手,可是等了半天却见那人将短刃一收,退后一步,自言自语道:“龟儿子,这样一个雏儿,也值得老子暗中下手吗?”声音老气横秋,年纪似也不轻,说完转身来到窗前,准备越窗离去。忽尔又止住了身子,似不甘心就这样空跑一趟,只见他沉思有顷,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只笔来,此时手边也无墨可蘸,索性抬起脚,在鞋底蹭了几下黑灰,在窗边的粉墙上写起字来。 此时雨势已歇,云消月现,一片银光从窗子照进去,借着光亮,柳宗棠看见那人在墙上写道:敬告李郎君,出外须小心,秋凉寒气重,三更夜断魂。 写完后笔往桌上一放,又抬头看了几遍,似颇为满意,这才移步要跨出窗去。柳宗棠连忙将身一掩,以免被对方看见。就见那人忽一下从窗子跃出来,脚才落地,骤然间当当当一阵震天般的大响。这声音在黑夜中尤为刺耳,连柳宗棠都是一阵心惊肉跳,仔细一瞧,只见那人右脚踝上竟系着一根绳子,绳后吊着一把铜壶,那是店家为客人喝水准备的,每屋俱有,那人这一跳,连带着把系在脚上的铜壶也带了出来,这才发出了响声。 这当然不会是他自己系上的,必定是他在屋中题字时,被人偷偷下了套。而屋中除了李乐山外再无他人。 巨响惊动了整个院子,一时间周围门窗纷纷打开。那人自知受了捉弄,怒骂一声,却也不敢多耽,匆忙一刀将脚上的绳子挑断,飞身蹿房而去。此时所有人都涌了出来,谭飞一眼看见房上的人影,正欲追去,李乐山却从窗子内探出头,笑道:“没事没事,不过是个偷水壶的小毛贼,好容易才偷到手,走时心中紧张,跌了一跤,把铜壶落在了地上,由他去吧。” 那人闻听在屋顶上回头怒道:“姓李的,你别得意,江湖路远,老子迟早要你好看!” 李乐山大笑道:“敬候高明,届时李某必将大作刻在水壶上,当众送给阁下,作为今晚的纪念。” 那人怒哼一声,掠空而去,身法迅捷无比,可见轻功大是不凡。 华天雄问道:“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柳宗棠从墙角现出身来,呵呵笑道:“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刺客,想偷袭李老弟,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便宜没占到却丢了个大人,老弟我真服了你了,连我都被你骗了,白白替你担忧一场,只是此人身法太快,没看清楚面目。” 李乐山道:“这家伙五十多岁的年纪,满嘴川蜀口音,颌下一部山羊胡子。” 柳宗棠微微一怔,道:“这黑灯瞎火的,他脸上又蒙着面纱,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李乐山道:“他在墙上做歪诗留字的时候,我从床上下来在他脚上套绳子,向上一望,正好看到一把胡子,并由此判断出他的年纪。” 柳宗棠叹道:“难得你在那种情况下还如此镇定,此人手脚利落至极,绝非无名之辈,而你能在他的脚上系一根绳子而不被发觉,这件事要传扬出去,又是一段江湖奇闻。” 李乐山笑道:“这也没什么,只要动作轻一点,谁都可以做到。” 柳宗棠笑道:“对别人也许没什么,今晚上来的这个,可实在有些难得。” 华天雄道:“老英雄,莫非你已猜到此人的身份了?” 柳宗棠道:“从他的身法和李世兄所说的几点特征,合乎条件的人并不是很多,而能跟咱们扯上关系的只有一人!” 华天雄微一沉吟,道:“莫非是青城派的青灵子?” 柳宗棠点头道:“除他以外,当无他人!” 华天雄奇道:“青灵子不顾自己掌门之尊,行这等宵小之径,半夜潜入你的房间,还留诗示威,到底意欲何为呢?” 李乐山笑道:“武林中不乏一些无聊之辈,仗着身手了得,专门戏弄一些成名人物,以示高明,他在留诗前还自言自语,主要是想臊臊我的脸皮,只不过没能得逞罢了。” 柳宗棠面色凝重地道:“不,当时他站在你床前,手持短刃,确实是准备行刺的,后来见你毫无觉察,这才不屑出手,可见他的来意绝不仅仅是戏弄人这么简单。” 华天雄脸上浮起了疑色,道:“兄弟,你以前同青灵子有过节吗?” 李乐山苦笑道:“除了那次在武当山上见过一面外,小弟与青城派根本没有任何来往,怎么会有过节呢?依我看,他这样做还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阻挠咱们去南疆征讨焱门!” 华天雄皱眉道:“这些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李乐山叹道:“我也想不通,也许我们一旦成功,会影响他们在武林中的地位,所以才不顾一切的百般阻挠吧!” 柳宗棠不忿地道:“叫他们去又不去,却又见不得别人行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些名门大派的德行,着实令人齿冷!” 众人闻言无不鄙形于色,嗤之以鼻。华天雄见风波已过,宣布道:“好了,事情过去了,大家早点回房休息吧,别耽误了明天的正事。”总盟主一发话,众人纷纷回房就寝,所幸后半夜再未发生什么状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一章 次日清晨,华天雄来到李乐山的房间,俩人关上门,在屋内密谈良久,随后将所有人聚集一堂,宣布了一个决定。华天雄的想法是:此去云南路途遥远,需一两个月方可到达,这么多人一起赶路,惹人注目不说,单打尖住宿就诸多不便,况且眼下这趟镖已被人盯上,必须设法应对,因此决定临时变更方案,兵分两路,一路由华天雄率领,走旱路护送观音玉佛,绕江西走湖北,取道川蜀直抵云南;另一路则跟着李乐山,坐船溯江而上,前往四川,到了那里再弃舟登岸,取旱道入滇。届时两路人马在云南昆明汇合。 群雄听后一致称是。于是华天雄唤来店家,请对方帮忙去附近的码头雇几艘大船。店家心中窃喜,历来这种牵线搭桥的掮客角色油水最丰,金陵镖局联盟又财大气粗,出手自然不会小器,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午饭也没吃,急匆匆的出门忙活去了。 本来当天晌午便雇到了三艘大型江船,但他故意拖至黄昏时才回到客店,一是为了故示辛苦,对方一高兴赏钱自然不会亏待;二是可以拖得对方再多住一日,这么多人一天下来,各项开销绝非小数。 华天雄本来还担心找不到合适的船只,见店老板一天就将事情办妥,十分满意,连道辛苦,当即取出十两银子作为辛苦费,店老板眉花眼笑,连声拜谢。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大队人马离开客栈直奔码头,远远望去,江边果然泊着三艘江船,一见镖队出现,船手们赶忙过来,帮着往船上搬运物资。不一会转移完毕,华天雄与李乐山亲自登船清点,这时候李乐山突然发现一件事,那尊观音玉佛原本一直锁在那只大木箱中,没想到竟被华天雄从箱里取了出来,悄没声的转移到了江船之上。 李乐山大感惊讶,华天雄把他拉至一旁,解释说此物贵重至极,不能有丝毫闪失。虽然同行的全是自己人,但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为保万无一失,他决定秘密的将其转移,表面上那只大木箱仍绑在那辆骡车上,由华天雄走旱路护送,实际上里面的玉佛却移到李乐山这边,按他的说法,李乐山智勇双全,交给他较自己更为放心。 李乐山对华天雄的信任很是感动,同时也感到重任压肩。众人分批登船,走水路的队伍中,除了柳宗棠、柳一郎,谭氏双雄,焦猛等好手外,华天雄更将十三位镖头拨给李乐山率领。从数量上看还是华天雄那一路人多势众,但精英好手全在李乐山这边。这些人也对李乐山十分信服,知道华天雄不在,李乐山可以全权做主。 这三艘江船每船最多可载十人,由岸上的纤夫扛着纤绳,一步一步往前拖动。李乐山亲自守护着玉佛,与柳宗棠、柳一郎、谭氏双雄,焦猛等人同乘一船。 一切就绪,两路人马挥手作别,约定两个月后在云南昆明汇合。 只听岸上纤夫一声吆喝:“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号子声声,空谷回荡,巨大的江船在纤夫合力的拉动下,缓缓驶离岸边。直到华天雄众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李乐山将船上的人拢至一起,告诉他们华天雄关于观音玉佛的安排,直听得众人纷纷点头。 柳宗棠手捻须髯,沉吟道:“兵不厌诈,金翅大鹏果非浪得虚名,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愧高明!” 正谈论间,忽然从甲板下发出“砰”的一声轻响,这声音虽微,但哪里逃得过李乐山的耳朵,立时明白这是有人潜伏在底舱之内,李乐山一惊非小,当即俯下身子,耳贴甲板,众人看出有异,正待发问,李乐山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心中一阵阵自责:“登船前竟忘记将这三艘江船仔细检查一番,真是疏忽至极。此时船在江中,倘若敌人在船底做下手脚,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仔细听了一会,从下面轻微的呼吸声可以判断只藏有一人,李乐山权衡之下,相信完全能吃得住对方,于是伸出手指,在甲板上当当当轻叩三声,底下声息骤敛,李乐山心有计较,一把将甲板掀开,说道:“朋友,在下面憋坏了吧?上来透透气可好?” 话一出口,底舱内立刻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听声音竟是个女子,李乐山先是一怔,跟着立刻明白过来,长吁出一口气,叹道:“骆姑娘,李某真是服了你,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骆瑛哪还呆得住,满脸通红的探出身来,众人见船板下竟躲着个粉面桃腮的大姑娘,无不大吃一惊。 那么骆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原来那晚她被李乐山当面拒绝后,虽然表面上负气而去,但伐焱之心却未受到丝毫影响,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躲在暗处,缀着镖队,镖队走她也走,镖队停她也停,准备就这样一路跟至云南。 那日镖队入驻福星客栈,她便在街对面找了一家店投宿进去,还特意拣了间临街的房间,便其观察对方的动向,昨天骆瑛正倚在窗边发呆,忽看到对面店老板带着两名伙计匆匆出门,立时心中一动,她知道对面已全部被镖队包下,这人出门必是去为镖队办事,一时兴起便偷偷跟了过去,想看看对方在做什么安排,一路直跟到码头,见那店家在江边踱来踱去,不时与一些船老板比比划划,似在讨价还价,后来又见他登上一艘大型江船,四下检查,不住点头,骆瑛突然心中一动,莫非镖队准备改走水路?心念及此不禁暗呼侥幸,若非偶然跟着店老板来此,哪能想到对方竟会突然变更路线?到时候人家一上船,自己的计划势必尽数落空,当下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绝不能被对方甩下。 她本就是个聪慧的姑娘,略一思索便有了法子,待那店家一离开码头,立刻迈步过去,先在江边转了几圈,跟着抬腿就登上了其中一艘江船,旁边船老板一见,赶忙喝呼道:“喂,这船已经被人包下了,快下来!” 骆瑛道:“船家,我只雇用一天,明日午后就把船还回来。” 那船老板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明日一大早人家就过来装货,巳时不到就要开船上路了。” 骆瑛听了再无怀疑,回店后早早便上床就寝,五更不到就爬了起来,梳洗完毕,结清了房钱,顶着月色直奔码头。到达江边时,晨光未透,夜色仍深,码头上一片寂静,见四下无人,骆瑛悄悄登上了一艘江船,她白天时就查看清楚,船板下是底舱,正好可以用来藏身,等到后来镖局众人来到码头,登船装货直至拉纤启程,混乱中谁也没顾得上检查底舱,也是凑巧,骆瑛上的正是李乐山那艘江船,本来她若一直悄没声的躲在底下,李乐山也很难察觉,偏赶上那船老板惫懒成性,久未清理底舱,使得底舱中竟爬进了老鼠,骆瑛虽一身武功,但对这东西向来颇为忌惮,耳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心虚之际,猛见一只近半尺长的黑毛老鼠从脚边掠过,直吓得花容失色,脚一发力,倏地一下纵出丈许,情急中未控制好力道,落地时发出了响声,当即被上面的李乐山听到。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无不哑然失笑,本来依着李乐山的意思,这就要将船靠岸,把她赶下船去。柳宗棠见骆瑛秀眉紧蹙,樱唇紧咬,一眶泪水眼看就要掉落下来。心中颇感不忍,他年纪越大心就越软,见对方一个女孩家孤零零的飘落江湖,十分可怜,同时也知道李乐山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得不故作姿态。于是将李乐山拉至一旁,为骆瑛讲情,告诉他女孩子脸皮薄心肠窄,万一一时想不开闹出事来,这船人谁也脱不开干系。不如干脆带着她一道上路,反正此女艺出名门,手底下颇具火候,不会给大伙添累赘。 柳宗棠的面子李乐山不能不给,骆瑛偷眼观瞧,看出李乐山的态度似有转变,她何等伶俐,明白此事能否成行,全在柳宗棠身上,灵机一动,当即扑通一下跪在柳宗棠面前,当场要认柳宗棠为义父。 大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李乐山对自己心怀戒备,在场只有这个老头子对自己好,心想我成了你的干女儿,往后你还能不多加照顾吗?就这样,柳宗棠继柳玫嫣之后,又收了骆瑛这么一个干女儿,自然也是格外开心。 众人纷纷上前为柳宗棠道喜。李乐山知道柳宗棠一直因柳玫嫣的受伤而难以释怀,如今骆瑛的出现,或许可稍缓老人的愁绪,所以也是暗自欣慰。至此这支伐焱之师算是正式接纳了骆瑛,允许她跟着大伙一路前往云南。 深秋的长江水位较低,镖局联盟又财大气粗,雇的牵夫很是不少,众人轮流分班,不分日夜地往前推进。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一个多月过去,江船已驶入三峡境内,越近上游江面越窄,水流也就越加湍急,前进就更显费力。那些牵夫弓着身子,头几乎点着地面,一步一步,奋力前进,好不容易渡过宜昌峡,这一日到达了秭归,一个多月来,众人看着那些牵夫们风餐露宿、吃苦耐劳,心中均感不忍,这日天一擦黑,李乐山便命江船靠岸歇宿,给纤夫每人发赏了几钱银子,让他们到岸上酒馆里喝几杯解解乏。 柳宗棠自己就是个酒坛子,这些日子呆在船上,虽说三餐不离杯中物,却始终难以尽兴,好不容易巴到船靠岸,说什么也要上岸去痛饮一场,尝尝巴蜀的佳酿。柳一郎跟他秤不离砣,虽然他一直以其家仆自居,但柳宗棠却从未拿他当下人看待,二人名为主仆,实为良友,经常在一起交流切磋,相处得极是融治。同时还拉上了野人熊焦猛一起,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 其它两艘船上的人也都下了船,到岸上活动一下筋骨,三三两两的结伴闲逛。李乐山却不敢大意,和谭氏双杰一起留守在船上,看护着货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二章 骆瑛本来呆在船上听他们聊天,听了一会见他们聊得都是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大姑娘实在有些闷,便一个人上了岸,想四处转转散散心,她沿着江边信步闲庭,江风徐徐吹来,只感说不出的凉爽舒畅,大姑娘一时兴起,便想练练新学的功夫,这些日子里柳宗棠传授了她一手打袖箭的技法,骆瑛天资聪颖,一学即会,静物对她来说已非难事,想着找寻一些移动的物件练练准头。 走着走着无意间一瞥眼,见远处一块大江石上坐着个和尚,正一动不动在那里凭江垂钓。本来骆瑛并未在意,忽然江面扑通一声水响,就见那钓竿直弯下去,显然有鱼上钩,骆瑛好奇心起,当即驻足观瞧,只见那和尚钓竿一起,刷的一声,一条尺来长的江鲤飞出水面,亮丝丝的钓线在夕阳下泛着光芒,骆瑛看得童心大起,一时也未多想,抬手就是一记袖箭打去,她的袖箭乃是柳宗棠亲手打造,轻如纸,细如针,发出去声息皆无,极难被人察觉,此时那和尚正全神贯注在那条江鲤上,没提防“铮”地一声,钓线应声而断,那江鲤扑通一下落入江中,得意的转了几转便不见了。 那和尚一怔,忙将钓线收回来,一边端详着一边不住念叨:“怪哉,怪哉,好好的怎会断了呢?”说着转过头来,四下望了一圈。骆瑛忙将身子伏在一块岩石后面,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那和尚搔了搔脑袋,伸手从怀中又取出一枚鱼钩,重新系在钓线之上,用手捏着拉了几下,试了试钓线的承重,点了点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骆瑛从岩石后偷偷望去,抿着嘴准备故技重施,继续捉弄这倒霉的和尚。就见那和尚钓竿一甩,不知怎地,那钓钩竟嗖的一下直向骆瑛藏身的地方飞来,骆瑛一愣,未等明白过来,便听那和尚大叫一声:“上钩啦!”钓竿往前一挥,骆瑛陡觉领口骤然一紧,整个身子被一股大力直甩向半空,大姑娘应变也是奇速,情急中抽出匕首,一刀将钩在后领的钓线斩断,就势在空中一旋,稳稳的落在地上。 此时那和尚也回过头来,只见他全身破破烂烂一裘憎衣,直比叫花子强不多少,年纪看着并不大,只是翻鼻豁口,容貌甚是丑陋,一见对方竟是个大姑娘,不禁也是一愣,神情微显尴尬。 这下骆瑛可不干了,伸手指着那个和尚,怒喝道:“好你个秃驴,你的钓钩往哪里甩呢?” 那和尚把嘴一撇,摇头道:“阿弥陀佛!这么美的大姑娘怎地一点教养也没有,张口就骂人呢?” 骆瑛闻言火更大了,大骂道:“姑奶奶骂你又怎么样,贼和尚,死和尚,秃驴,丑鬼” 那和尚眉头一皱,说道:“姑娘,你毁人钓具又恶语伤人,如此凶蛮将来谁敢娶你?” 骆瑛哪肯吃亏,当即大叫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胡言乱语,找打是不是?”说着飘前一步,发掌向那和尚击去。她盛怒之下全力出手,这一掌发得极快,那和尚原本盘坐在一块江石之上,待她一掌攻至近前,也未见他抬腿起腰,忽然一个筋斗从骆瑛头上倒翻过去,半空中手臂一探,将骆瑛头上的玉簪一把抽去,双足落地,把玩着手中那支玉簪,自语道:“这个东西不错,正好可以掏耳朵用。” 骆瑛这个气啊,当即大叫道:“死秃驴,把簪子还我!”说着伸手从腰间摘下藤鞭,皓腕一抖,软鞭啪的一声,犹如半空打了个霹雳,她这条软鞭以金丝绕成,又软又韧,抽在身上远较棍棒更为严重,其实她也没想伤人,只是想让对方见识一下厉害,哪知那和尚却犹如未见,身子一转,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 骆瑛银牙一咬,抡鞭直上,照着和尚的背影就打,那和尚好像浑然不知一般,眼睛仍看着手中的玉簪,就见他左迈一步,右跨一步,每一步都恰好避过骆瑛的鞭梢,动作一点不快,但骆瑛就是打他不到。 骆瑛越攻越快,转眼已发出三十余招,直累得她娇喘连连,心中却骇异至极:“这和尚是什么人?武功怎么这么高?” 就听那丑和尚哈哈大笑,开口道:“小妮子,不老老实实的在家做女红,却学人家出门打架!今天给你个教训,和尚我没有头发,这玩意留着没用,还给你!”只见他二指夹着玉簪,腕子一抖,嗖的一声,那簪子直奔骆瑛飞来,其速之快,直如箭矢一般。 骆瑛吓得急欲躲闪,未等动身,那簪子已不偏不斜的插在发髻之上,那和尚大笑声中抬腿就走,骆瑛恨死了他的轻狂无礼,从地上一跃而起,喝道:“秃驴休走!今天本姑娘跟你没完!”嘴上喊得虽凶,身子却不敢上前。 丑和尚哪去理她,正在这时,忽听远处有人叫道:“闺女,你且暂退!让老父来会一会这位师父!” 丑和尚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那边赶来三人,其中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快步而至,人到掌到,一招“乌云盖顶”直扑过来。丑和尚心中明白,此招虽然威猛,但更厉害的还在后面,无论自己左避右闪,都难逃他下一招的追击,若说纵身后跃,又不甘心被对方一招击退,刹那间就见和尚往前一蹿,直向对方掌影撞去,趁着老者微怔之际,忽然身子一矮,如泥鳅般从老者掌下溜了过去。 老者大喝一声:“好功夫!”双掌连环,疾风骤雨一般齐向和尚攻去,和尚看出这老者的武功绝非那女郎可比,当即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全神贯注的与老者周旋。 旁边骆瑛大声道:“义父,这家伙可恶至极,可不能让他溜了。”老者非是旁人,正是西霸天柳宗棠。 本来柳宗棠与柳一郎,焦猛一起结伴而出,在一间酒肆中开怀畅饮,正喝至酣时,柳宗棠却招来店伙,要求结账, 焦猛道:“老爷子,咱们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吗?” 柳宗棠笑道:“说归说,不过咱们这趟可不是游山玩水,岂可只顾着自己痛快而耽误了队伍的行程。”说罢结清了酒钱,一路返回。正走到半路上,忽听江边鞭声虎虎,循目望去,赫然发现义女骆瑛正与一个和尚周旋在一起,柳宗棠略一打眼,便看出这丑和尚身手极是不凡,但人家根本未出全力,不过是在逗着骆英玩,所以骆瑛纵非其敌,倒也不致发生什么危险,后来见对方转身要走,柳宗棠一时技痒,当即下场邀战。二人来去十余合,未分胜负,柳宗棠越打越高兴,斗至酣处,猛然力贯双臂,一招“排山倒海”,双掌齐向对方推去,丑和尚举单掌相迎,二力一碰,柳宗棠摇摇晃晃,忙运“千斤坠”将身子稳住,那和尚却就势向后一飘,大嘴一咧,叫道:“啊呀,人都说拳怕少壮,今天和尚可算开眼了,不行,刚跟您闺女打了半天,和尚累了,改天再跟您老讨教吧!”说完顺势一转身,即想开溜。 柳宗棠哪肯就这么放他离去,叫道:“朋友留步!”飞身过去一把搭在对方肩头,丑和尚肩膀一晃,柳宗棠只觉对方身体滑溜异常,好像水中抓到一尾大鱼,一下子被他滑脱出去,一怔之下,丑和尚已跳出圈外,回一声:“恕不奉陪!” 柳宗棠明白此人若想离开,自己绝留他不住,当下也不再追赶,丑和尚嘿嘿一乐,刚转过身,忽见前面一人堵住了去路,就听他冷冷地道:“我家主人没让你走,你哪也别想去!”口音僵硬生涩,正是柳一郎。 丑和尚鼻子一哼,道:“和尚肚子饿了,要去吃饭,没空陪你们玩。”说着袍袖一挥,径向柳一郎面门拂去,柳一郎头缩颈藏头,避过来袭,同时手中长剑一举,剑鞘径向和尚胸口点去,和尚使招“铁门闩”,用右臂一挡,不料对方腕力大得出奇,直震得整条臂膀酸麻无比。 丑和尚暗吐舌头,心道:“好家伙,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地遇到这么多硬茬子?”想到这再不敢耽搁,就见他沉腰一纵,使一招“一鹤冲天”,沿着陡峭的江堤直趟上去,其速之快如履平地,眼见即要登上堤头时,突见上方冒出一人,此人居高临下,轻笑一声道:“大师父别急,彼此亲近了多时,总该有个交代!”语出掌至,和尚人在空中,只得出掌相迎,双掌相交,不分轩轾,但丑和尚上升的势子却再也无法继续,身子直向堤下滑落,他也真了得,眼看下方柳宗棠众人已蓄势待发,半空中一个云里翻身,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怪眼道:“好啊好啊,你们一起上吧!和尚今天认栽了,随你们高兴吧?”说完索性头枕双臂,往地上一躺,摆出一副爱怎样就怎样的无赖架势。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皆是哭笑不得,柳宗棠心想: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怎地行事如此没品,耍起赖来犹如市井泼皮一般。 堤上那人正是李乐山,赶过来一见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上前一拱手,说道:“大师父功力非凡,在下李乐山佩服之至,还望请教贵法号!” 丑和尚怪眼一翻,端详了他几眼,开口道:“原来你就是李乐山啊,久仰久仰,和尚技不如人,输了自无话说,明白说一句,你想怎么样吧!” 李乐山笑道:“大师说的哪里话,我们这么多人,才勉强将大师父留下,若论单打独斗,恐怕谁也不是大师的对手,冒犯之处,尚祈赎罪。”说完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 丑和尚却鼻子一哼,给他来个视而不见,旁边骆瑛看不下去了,大喝道:“你这不识抬举的贼秃,充什么大瓣蒜,你给我起来,姑娘跟你再斗三百合!” 正在此时,忽听背后江堤之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痴儿,还不快起来给人家赔礼,嫌丢的人还不够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三章 众人齐甩头望去,只见江堤上方,一条人影如凌空虚渡般飘然而下,转眼便来至近前,仔细一看,竟是个耄耋老僧。只见他须眉如雪,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下,慈眉善目,看样貌足有八十岁往上,一身粗布僧袍,满是补丁,洗得却很干净。 丑和尚见状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愕然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那老僧满脸怒容,呵斥道:“你这痴儿,一去两个时辰不见人影,说是出门化缘,竟在这里跟人打架,老衲若指着你,不被饿死也得被气死!” 丑和尚咧着嘴道:“师父哇,您老是没瞅见,本来弟子老老实实的正在钓鱼,没招谁没惹谁,也不知道从哪冒出这么个小妮子,上来就把一条大鲤鱼给赶跑了,弟子气不过,这才出手稍示惩戒,谁想到” 话未说完,老和尚抬手便在他光头上来了个响亮的暴栗,喝道:“还敢胡说?你忘了咱们出家人戒荤吃素了吗?人家女施主不让你钓鱼,是帮你积德行善,你怎地如此不识好歹?还不快给人家磕头赔礼!” 丑和尚抚着光头,一脸的委屈,嘟囔道:“明明是您老人家吩咐去钓的” 众人见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是忍俊不禁。老僧脸一红,怒道:“还要胡说?” 李乐山见老僧抬手又要打去,忙挡在丑和尚身前,深施一礼,说道:“老神僧,方才是我等与令高徒开的一个玩笑,要说还是我方得罪在先,李乐山在此给老神僧赔罪了!”说完身子一伏,纳头便拜。 老僧道声不敢,袍袖一拂,轻轻拦在李乐山身前,李乐山只觉一股无形有质的柔力横在自己身前,这头说什么也磕不下去了,无奈下只得站起身来。 那老僧对他上上下下端详良久,微笑道:“老衲早就听说最近江湖上出了个了不起的年轻人,除巨鲲、平华山、现在又准备奔赴南疆去讨伐焱门,所作所为犹如春雷乍响,震惊武林,想必就是阁下了!” 李乐山道:“不敢,晚辈不过是仗着我们总盟主的支持,侥幸混出点名堂,在高人面前根本不值一哂。” 老僧手捻须髯,点头道:“年纪有为而不自骄,难得难得,李少侠,老衲想亲手领教一二,不知可肯赏脸否?” 李乐山道:“在下如何敢与前辈动手?” 老僧微微一笑,道声:“小心了!”说着话就见他右手缓缓抬起,伸出一根食指径向李乐山面门点去,刹那间,李乐山只觉一股无形的罡气欺身压来,周身数大要穴全在对方这一指笼罩之下,无论如何也无法一一顾及,情急下索性不避不让,左手一拳径向对方面门攻去,这已是黔驴技穷,两败俱伤的招数,旁边柳宗棠与丑和尚齐是一声惊呼,柳宗棠是惊讶于这老和尚一招即能把李乐山逼到如此地步,这简直难以想象,而丑和尚则想不到对方在师父“无相功”的压迫下还能出拳攻击,功力实属罕见。 老僧见李乐山一拳攻至,当即撤手回防,李乐山立即化拳为爪,右手五指箕张,直拿老僧的胸口。一招之间攻守易势。老僧“噫”的一声,右手食中二指一探,疾点他右腕“会宗”“阳池”二穴。李乐山见招拆招,手腕一翻,疾向对方点来的两根手指抓去,这一下倘若抓牢了,老僧的指骨非当场折断不可。谁知这老僧武功实在匪夷所思,危急中竟不缩手,其余三根手指一伸,翻成掌形,手臂不动,掌力已到。举凡出拳发掌,必先后缩,才可击出,但老僧这一掌手臂本已伸直,臂肘不弯,掌力却发了出来,招数固是精妙,内力更是神乎其神。 李乐山见状大吃一惊,当即左掌急拍,砰的一声将这一掌硬接下来,一时间只感胸口气血翻腾,借势向后飘出两丈有余。半空中一吸一吐,已把气息调匀,神完气足的落在地上。 就在这一晃眼间,二人拳掌、点穴、擒拿、内力、避守,诸般武学逐一展露一遍。四周一片沉寂,连彩声也不闻一响,只因所有人皆为二人神技所震撼,像柳宗棠、丑和尚等人自是看得心驰神摇,暗叹不已,而骆瑛、焦猛等武功较低者则是眼花缭乱,根本未能领会个中精奥。 李乐山见老僧随手而发,潇洒自如,攻守数易却连脚窝也没挪动一步,心中既惊讶又佩服。只觉自己出道以来,所遇到的高手中,身法动作属鲲鹏王最是奇幻诡异,招式变化属夏侯英杰最为狠辣凌厉,但论内功之浑厚精纯,则以眼前这个老僧为最!除了自己的老师以外,当世再无可以比肩之人! 只见那老和尚微微点了点头,喟然道:“真不错,难得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故人有后矣!” 李乐山一怔,这才明白老僧之所以与他动手切磋,是看出了自己的师门来历,赶忙打岔道:“承蒙前辈指教,小子得益非浅,还未请教前辈的法号。”这话倒并非客套,须知能与高手过招,远胜一个人独自苦练,况且眼前这老僧乃是当世数一数二之人,这一战于李乐山来说实可谓意义非凡。因此敬仰之余便很想知道对方的身份。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老衲法号一空!” 此言一出,在场除丑和尚以外,所有人皆是一震,谁不知道普陀山灵鹫峰的一空大师乃是一位武林奇人,他成名及早,辈分极高,却毫无架子,生性诙谐,游戏人间,纵然武功盖世,却恪守出家人本分,老老实实的化缘为生,但有多余钱财也一律慷慨普度,弄得自己反倒经常捉襟见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老人常年行踪无定,神龙见首不见尾,居然叫他们在这里遇上了。 柳宗棠赶忙过来,躬身施礼道:“原来您便是一空神僧,在下柳宗棠得见神僧尊颜,幸何如之!” 一空老僧赶忙还礼,答道:“神僧二字,愧不敢当。柳堡主务须多礼!”其余众人也都围拢过来,行晚辈叩头大礼,老和尚连道不敢当,将众人一一扶起。 李乐山十分兴奋,说道:“今日我等得见神僧,实乃三生有幸,此地不是谈话之处,请前辈移步至船上一叙。”说完朝柳宗棠使了个眼色,柳宗棠当即领会,拉过焦猛塞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速去附近的酒楼,点一桌上等素席送至江船上,同时还特意吩咐,泡两壶上等碧螺春送来。 工夫不大,各种精美的佳肴一个接一个流水般送到江船之上,一空大师见状忙摆手道:“老衲无功不受禄,岂能占诸位这等便宜!使不得,使不得!” 柳宗棠笑道:“神僧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我们虽然没共过事,但同为武林一脉,有道是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难道我们还不配请您吃顿便饭么?” 一空大师亦是豪爽之人,见对方盛意拳拳,便道声叨扰,同大伙坐在了一起。 丑和尚望着满桌佳肴,馋得直咽口水,告了声罪,当先自斟了满满一碗酒,一口而干,啧啧赞道:“好酒好酒,和尚早就听说川酒味甘劲足,可是要饭化缘,一天下来几个大钱只够填饱肚子,哪有能力买这种好酒呢?唉!这几个月来,嘴里直淡出鸟来了!” 一空大师闻听当即怒道:“你这畜生,跟着为师让你受委屈了?你赶紧给我走!省得我见你就来气!”这师徒二人想是平日调侃惯了,丑和尚丝毫不以为忤,只顾笑嘻嘻的一口跟着一口,往嘴里灌酒。 一空大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道:“诸位见笑了,这是小徒青莲,他十岁那年生了场重病,家里人只道必死无疑,把他扔在乱葬岗中等死,正巧老衲路过,这才救下他一条小命,这些年跟着老衲浪迹江湖,饥一顿饱一顿,也着实难为他了,有一次这穷儿馋急了,忍不住去偷人家的酒吃,被老衲得知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告诫他渴不饮盗泉水,当和尚已够惨了,岂能再沦为贼。人穷志可不能短,你要是嫌苦,只怪你跟错了师父。” 李乐山看那丑和尚狼吞虎咽的样子,知其确实粗茶淡饭已久,否则绝不能吃得如此急迫,又见师徒俩身上的僧袍都缀满补丁,这幅穷相可不是装出来的,不禁由衷的心生敬佩,勿以恶小而为之,以这师徒的本领,能够如此律己,这等操守举世几人能够? 众人边吃边谈,话题也越说越开,酒过三巡,柳宗棠见一空将筷子放下,忙命人将碧螺春端来,一空见对方招待得如此周到,口中不住道谢。 聊着聊着李乐山便谈起了这次伐焱之旅,师徒二人一边品着茶一边低头聆听,当听到青城派掌门人青灵子夜入李乐山的寝居意行不轨时,丑和尚青莲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面露不忿地道:“丈夫立世当光明磊落,岂可暗地伤人,那青灵子身为一派掌门,竟行这等下三滥的勾当!师父,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咱们也跟着去云南转一圈,看看那焱门到底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一空大师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少说两句!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没听人家是去办大事吗?咱们跟着算是怎么回事?” 柳宗棠见那边李乐山一个劲朝自己使眼色,当即道:“老神僧,相逢即是有缘,老朽我就有话直说了,您若肯纡尊降贵,助我们一臂之力,伐焱之事岂有不成之理?” 骆瑛没听过一空老僧的大名,见柳宗棠如此口气,心中很是不解,暗想义父在武林中何等身份,连七大门派的掌门人都未必放在眼里,这师徒俩破衣烂衫,其貌不扬,义父为何要对他如此推崇?她一开始就跟丑和尚青莲干了一架,还吃了点亏,后来虽已冰释,但女孩性窄,心中多少仍有芥蒂,想到这鼻子不禁微微发出一丝不屑的哼声。青莲和尚充耳不闻,一空老僧微笑不语,柳宗棠闻听立明其意,笑道:“闺女,你不是最喜欢听武林中的奇人轶事吗!为父知道的那些事都给你讲的差不多了,而且很多都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目睹,趁着今天老神僧在此,你还不求求他,让他给你聊聊当年的一些壮举,保管你过瘾尽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一空老僧闻言连连摆手,笑道:“柳堡主莫拿老衲开心,老衲一生潦倒,一事无成,不过比别人多吃了几年干饭,有什么值当说的?” 柳宗棠笑道:“别的不说,就说当年您降伏九幽神君一事,早已成为武林奇谈!反正眼下无事,老神僧不妨给这些后辈们聊聊,也叫他们长点见识。”顿了顿又道:“老实讲,当年七大门派合力都没有办到的事,老神僧却独自完成,个中细节,老夫也很感兴趣!” 一空大师摇头笑道:“惭愧惭愧,那不过是因缘际会而已,后来被传得越来越神,以至失真,老衲岂敢再自吹自擂,贻笑大方!” 丑和尚青莲插口道:“师父,您这就不对了,人家好吃好喝招待咱们爷们,您怎么还藏私呢?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一空大师啐道:“住嘴!为师是那种人吗?你把为师说得如此矫情,对你有什么好处?真真该打!”说完啪地一掌,扇在了丑和尚的光头上。他们师徒俩这没大没小的一通嬉闹,看得大伙相顾莞尔。 骆瑛强忍着笑,走到一空老僧面前,深施一礼道:“老神僧,您莫怪青莲师兄,晚辈知道您绝不是那种人,谁叫之前晚辈礼数不周,惹老神僧生厌呢!我这就给您赔不是!”说罢双膝跪地,就要磕头! 一空老僧忙双手将骆瑛扶起来,讪然道:“丫头,你这张嘴可太厉害了,老衲算怕了你了!其实并非老衲故意拿搪,只是那件事说来实在有些话长,诸位如果不忙的话,那就听老衲讲会儿故事,权当解闷,倒亦无不可,倘若后世有那好事的,闲得无聊来把咱们的故事著书流传,漏掉了这段倒也可惜。” 骆瑛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赶忙过去为一空老僧斟了杯茶,说道:“您老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一空老僧微笑着品了口茶,开口道:“从哪里讲起呢?嗯不知诸位行走江湖,可曾听说过‘九幽百骨爪’这门武功?” 众人面面相顾,纷纷摇头,骆瑛叫道:“这是什么武功啊?听着就邪毒得很!” 一空大师叹道:“那是老衲一生见过最歹毒邪门的武功了。” 柳宗棠忽道:“‘九幽百骨爪’这名字很是耳熟,但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一空大师点头道:“不错!至少三十年前了,此事说来话长,诸位可知,三十年前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并非是七大门派,而是八大门派。” 柳宗棠点头道:“不错,除了如今这七家外还有点苍派,据说那时点苍派的实力不在少林武当之下,后来听说其掌门人突然无故失踪,导致整个门派群龙无首,从此慢慢的衰落了下去。” 一空老和尚叹道:“唉,说起来这件事皆因老衲而起。” 看着众人惊讶的神情,老和尚呷了口茶,缓缓地道:“三十年前,八大名派并立于世,称雄武林,有那么一年,江湖上忽然冒出一个蒙面大盗,自称九幽神君,他来历神秘,亦正亦邪,专找大股人马下手,无论是大队商旅还是落草的群寇,只要被他盯上,无不被屠个干干净净,受害者死状极惨,皆是头骨碎裂而亡。记得那时四川保宁府有个大户叫朱万才,有钱有势,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地头蛇,他住在一座自建的山庄内,手下庄丁打手无数。然而就在一天夜里,那九幽神君不期而至,大开杀戒,整个山庄内上至七十多岁的老妪下至五六岁的孩童,全被屠戮殆尽,无一活口。事后官府清点,总共二百四十八具尸首,每一个都头骨破损,令人触目惊心。其实那晚也并非没有活口,至少有十余名家丁趁乱逃出了山庄,据他们后来清理,山庄内所有钱财一文不少,也就是说那魔头不为谋财,纯为杀人,此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大户均是栗栗自危。尽管那朱万才多行不义,死有余辜,但如此被人一夜灭门,这九幽神君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终于八大门派的一些正义之士按耐不住,决定联合起来将这个魔头剪除,不过此獠十分狡猾,每次八大门派听到其作案的风声,准备采取行动时,却总是被对方察觉,望风而逃,几番下来,连那九幽神君的影子也未能见到。个中缘由实在令人不解如今回想起来,嘿嘿” 听到这里,李乐山插口道:“莫非是八大门派中出了内鬼?” 一空大师赞许的望了他一眼,道:“李少侠果然不错,什么事一想便知,当时倒也有人产生过怀疑,但此事十分敏感,极易引起八派之间的嫌隙,因此纵有所疑也未予深入调查。” 柳宗棠道:“那么此事后来如何解决的?跟老神僧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空大师道:“说来也是凑巧,那一年老衲闲来无事,游历到安徽境内,无意中得悉有“漠北三罴”在当地作乱,那三罴本是一伙出没于西域边陲的惯犯,恶行累累,积案如山,不知为何竟跑到了安徽境内,老衲打听到他们常在黄山一带打劫过往的旅客,于是便动身前往黄山,一边游山一边寻觅三罴的踪迹,倘若遇见了便顺手将其除去,也算一件功德。但黄山之大要寻三个人谈何容易?老衲转了数日并无所获,一天傍晚老衲在山脚一家客栈打尖,无意中发现隔壁房间住有三人,相貌凶恶,绝非善辈,老衲暗中仔细观察,发现那三人一个黑面,一个白面,一个青面,与传说中的三罴十分相似。老衲生怕认错人,于是动手前在其窗外听其谈话,果不其然,那三人正是漠北三罴,另外老衲得知他们已与点苍派掌门人崔萍约战,双方今晚要在黄山始信峰上一决雌雄。 老衲与那崔萍并无来往,也不知道他们双方约斗的缘由,但既得知他们有约在先,亦不好从中打搅,决定暗中随行观战,相机行事。倘若那崔萍有能力将三罴料理,老衲便不露声息,悄然离去,否则老衲当暗中出手,助那崔萍一臂之力。 当晚二更不到,三罴果然走出店房,老衲暗中缀在他们身后,一路尾随着上了黄山始信峰。到达峰顶时见那边早候立一人,看样子正是点苍派掌门崔萍,双方相见未说几句便动起手来,当时老衲躲在一株古松之上,居高临下看得十分清楚,三罴各持兵刃,联手出击,而那崔萍毫不畏惧,他双手藏在衣袖之中,以一手铁袖功与三煞周旋,若论武功造诣,崔萍明显要高出对方一筹,一对衣袖犹如软鞭一般,柔中带劲,上下翻飞,双方来去数十回合,三罴已多次被崔萍的衣袖扫中,不过那三罴也非浪得虚名,虽中招却并不在乎,反而越战越勇,显然都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气功。斗至酣处,忽见那黑白二罴同时兵刃一挥,齐朝崔萍掷去,跟着欺身而进,各施擒拿手,四只手掌同时将崔萍的双臂捉住,想来这应是三人常年在一起摸索出的战术,二人拼死上前,制住敌人的行动,一旦成功,剩下的那一个便可为所欲为了。崔萍以寡敌众,本就有些吃亏,这一下没留神,正着了对方的道儿。 老衲眼见情形危急,正准备出手,突听那崔萍大喝一声,力贯双臂,一下子将黑白二罴震出数尺,同时两臂的衣袖也被震得粉碎,一时间满场全是一片片飞舞的碎布,本来老衲正暗赞他武功了得,一招便将颓势转化,忽然发现那崔萍十根手指犹如鹰爪一般,又尖又长,浑不似常人,此时漠北三罴也看得目瞪口呆,就在此时,只见崔萍一声长啸,飞扑而去,利刃般的五指噗一声插入黑罴的胸膛,跟着一把将其心脏生生掏了出来。那黑罴一时间尚未气绝,崔萍跟着一掌拍去,将他头颅击了个粉碎。” 说到此处,骆瑛“啊”的一声双手捂住耳朵,直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其他人也都汗毛倒竖,心下生寒。 老和尚叹口气道:“莫说是你们,即是老衲我,当时见到如此残忍的场面,也险些叫出声来,那三罴俱是一身硬气功,寻常兵刃尚伤其不得,没想到竟被崔萍一爪穿胸,这等歹毒的武功老衲闻所未闻,其余二罴吓得掉头就跑,那崔萍岂会留下活口,从后面一跃而至,双手齐施,同时扣在二人脑门顶上,直听得几声骨裂之响,二人齐声惨叫,漠北三罴就此命丧黄山。” “九幽神君!”骆瑛脱口而出。 一空大师点点头,说道:“不错,虽然老衲在普陀山出家,未参与过八大门派的行动,但对九幽神君之事亦有所耳闻,眼见崔萍与那传闻中的魔头十分吻合,老衲岂能坐视不理?当即从树上跃下,本来老衲心中尚存一丝疑虑,为免错怪了好人,想先问个清楚,哪知老衲甫一露面,那崔萍惊慌中二话不说,抬手便攻,显然是准备杀人灭口。” 李乐山等人无不听得惊心动魄,尽管明知一空老僧并未发生不测,但想到当时的险状,仍是心如鼓擂,深深为这老和尚捏一把冷汗。 一空老僧接着道:“幸好老衲早有防范,见对方如此举动,便知其必是九幽神君无疑,于是也再不客气,就在黄山峰顶与对方展开了一场激战!” 骆瑛忽闪着两只大眼,问道:“老人家,您敌得住那魔头吗?” 旁边柳宗棠笑道:“傻丫头,老神僧若不是那魔头的对手,你今天还能在这里跟他说话吗?” 一空老僧笑了笑,说道:“话虽如此,但当时的情形确是凶险异常,那崔萍不知练得什么功夫,十指如钩,劲可穿石,不输世上任何利器,老衲使出浑身解数与之周旋,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合,从子夜一直打到东方大白。” 李乐山啧啧地道:“打了这么久,算来少说也有二三千招了,就凭这份耐力也足够骇人听闻了。” 一空老僧叹道:“毕竟老衲自幼出家,一生恪守戒律不近女色,以童男之体潜修佛门金刚禅功数十载,总算在内力上占得一点上风,另外老衲的‘金刚无相指’似也正是对方的克星。” 骆瑛插口道:“这就叫邪不胜正!嘿嘿,邪魔歪道岂可与佛门玄功相比。” 一空老僧却摇了摇头,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世上武功本无优劣,所谓高下全在个人的修为,三尺童子即便手持干将莫邪也非成人之敌,这便是修为不够,功力未逮的道理。” 此话一出,闻者无不暗暗点头,深以为意。李乐山暗想,这位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对武学理解之透,见解之深,随口一语都叫人受益无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一空老僧喝了口茶,继续道:“其实所谓邪不胜正云云,绝不可迷信,须知有正必有邪,二者同为万物之本,相互依存,互为表里,佛经上记载的阿修罗尊者,乃是天地间第一邪神,倡导罪恶,将世人引入邪道,与佛道大相背逆,佛祖无数次与之斗法,也难以将其降伏咳咳,话扯远了,咱们还是回归正题,那晚老衲与崔萍鏖战一夜,到天明时双方体力都已耗尽,最后崔萍一掌抓来,被老衲避开后收势不及,右手三指直插进一棵树干中,老衲趁机一个掌刀挥去,将其三根手指斩断,就此废了他的武功,那崔萍当时便委顿在地,闭目等死。” 骆瑛一声欢呼,拍着手道:“太棒了,这恶人终于完了!” 柳宗棠看着一空老僧,沉吟道:“老神僧仁心为怀,想必是饶了他一命?” 一空老僧点头道:“我佛慈悲,得饶人处且饶人,老衲站在他面前,责问他身为名门正派,为何要做下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此时那崔萍也有了悔意,便将一切原委向老衲和盘托出。据他自己讲,这崔萍年少习武,年纪轻轻便成为点苍第一高手,执掌门户,那时候他雄心勃勃,立志要将点苍一门发扬光大,某一年他走在云南群山,无意中发现了一座十分隐蔽的石洞,那石洞极为幽深,最里面竟有一具骸骨,那骸骨也不知存在多少年,皮肉早朽,身份无法识别,他心有不忍,于是便在洞中挖了一个深坑,想将其安葬,不料挖了将近二尺时,忽然从土中现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本绢册,展开一看,扉页上写着几句话:‘天残秘籍,留赠有缘,习吾神功,福祸自担。’底下署名为‘天残叟’。 崔萍从未听说过天残叟其人,好奇之下便将那本《天残秘籍》翻开观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练功法门,那崔萍如获至宝,赶忙将那本绢册收好,随后将那具尸骨殓入坑中,令其入土为安,此时方注意到那骸骨双膝以下寸骨皆无,这才明白这具骸骨便是那作者天残叟,这人不知何故委身在这座石洞中,将这本秘籍藏于土内,想来就是为酬谢将来埋葬其尸骨之人。 一切处置妥当后,崔萍带着那本《天残秘籍》离开洞穴。此后他便一门心思的研修起来,那《天残秘籍》共分内外两篇,外篇记述的是身眼步法的制敌招数,而内篇则是一些运气导行、移穴使劲的法门,只是上面的记载与经典武学大不相同,崔萍依照书中的方法一试,发现竟十分为难,真气根本无法贯通,若强行催功则气血翻涌,心头狂跳,开始他以为是自己修为不够,但后来发现无论如何努力也毫无进展,若一再勉强,最后势必要走火入魔而亡,为此崔萍一度困惑不解,究竟要如何才能将功法练成呢?” 说到这,一空老僧忽然停了下来,抬眼望向众人,笑眯眯的道:“诸位不妨来猜上一猜,这里面究竟是何原因呢?” 众人面面相顾,一时之间无人能答,柳宗棠手捻须髯,沉吟道:“莫非是那崔萍点苍派的内功已然大成,不容他再修练其它内功?” 一空老僧摇了摇头,笑道:“这个说法不无道理,但并非真相。” 柳宗棠也觉得自己的解释十分牵强,遂讪然一笑,转头向李乐山望去,就见李乐山双眉紧皱,也是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又想了一阵,柳宗棠摇头道:“想那崔萍年纪轻轻便跻身点苍掌门,武功见识必有过人之处,连他都无法练成,看来那《天残秘籍》确实非同一般。” 旁边骆瑛想得不耐烦了,开口道:“依我看,那些内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过是那个什么天残叟在洞里闲得无聊,胡思乱想出来的玩意,他一个残废” 话刚说到这里,就见李乐山猛一抬头,脱口道:“不错,正在于此!” 众人齐是一愣,骆瑛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正在于此?” 就见李乐山笑道:“其实这件事最是简单不过,想那《天残秘籍》应是天残叟失去双足之后所创,当时他肢体已然不全,全身经络至膝而止,所以那秘籍上的内功只适用于他那种残疾之体,崔萍以健全之身去修习,自然无法练成了。” 一空老僧击掌赞道:“李少侠所言极是,这正是症结所在,后来那崔萍也想通此节,不得已只能放弃内篇,一门心思去钻研外篇中的武功,那外篇所载的尽是一些外门招数,无一不是歹毒残忍、阴损至极,那天残叟其人,老衲年轻时曾有所耳闻,据说本也是一个正派高手,后来不幸为奸人所害,被人活活将双腿斫去,侥幸保住一命后躲在一隐僻处卧薪尝胆,苦心修炼,日思夜念的全是如何折磨对手,报仇泄恨,由于其身心已完全被复仇之火所炽,性情越来越乖戾,所创的武功也无一不是狠毒之极,比如‘冲心拳’、‘绝户脚’、‘断筋指’等等,单看这些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其中最为恐怖的是一门名为‘九幽百骨爪’的武功,据那《天残秘籍》的记述,习此武功,须练足一百零八日,每日要用手指洞穿一百零八颗人头骨,方可大成,缺一骨不可,少一日不成。” 骆瑛骇然道:“一百零八日?每日要一百零八颗人头骨?这岂不是要上万具尸首了?他去哪里寻这么多尸骨来?” 旁边李乐山摇头道:“死人不够,便找活人来凑了。” 柳宗棠问道:“老神僧,莫非那崔萍真的去练那‘九幽百骨爪’了?” 一空大师点头道:“正是,他当时年方三十,正是胆大妄为的年纪,见到这等奇功岂有不动心之理?开始时他每天晚上都出去刨掘野坟,用死人头骨来练功,后来尸骨越来越难找,渐渐的便开始将目标转向活人,总算他出身名门,是非之念尚存,只对一些为非作歹之徒下手,点苍派地处云南,南滇群山盗贼蜂聚,正好为其所用,崔萍便以‘九幽神君’之名大开杀戮,当时很多绿林寨一夜间被杀得鸡犬不留,死者无不是头骨稀烂,全系此人所为。 后来事情越闹越大,令群贼谈之色变,望风而逃。闽粤川滇等地数千里群山,一时间竟强梁绝迹,宵小无踪。此时的崔萍已完全迷失了本性,越来越无所顾忌,连很多无辜良民也遭其毒手。表面上他仍以点苍派掌门示人,对八大门派的行动一清二楚,因此能够屡次避开围捕,若非那回被老衲在黄山撞见,还不知要犯下多少杀孽。” 柳宗棠啧啧叹道:“他这身武功是靠千万条人命换来的,所幸苍天有眼,教他落在您老的手里,换作他人谁能降住此獠?” 一空老僧摇了摇头,叹道:“老实讲那一战我能获胜亦属侥幸,因为当时那崔萍的武功尚未大成,否则的话鹿死谁手可真不好说哩!” 群雄闻言皆尽悚然,以一空老僧之能,熬战一夜,最后竟还是占了对方的便宜,若教那崔萍将九幽百骨爪练成,其恐怖简直无法想象。 李乐山道:“老神僧,事情后来如何了?” 一空老僧道:“当时老衲见他坦诚相告,知其已有悔改之意,又觉得他并非天生嗜杀,只是被邪功蒙蔽了心智,误入歧途,便动了恻隐之心,逼着他立下毒誓,从此再不许练那些害人的功法。那崔萍跪在老衲面前,将剩下的七根手指一一折断,表示从此退出江湖,老衲见他确实痛改前非,便放他而去。果然从那天起,江湖上再没听到关于九幽神君的消息。而点苍派也由于崔萍的隐退一蹶不振,逐渐衰落,最终被剔出了八大门派之列。” 柳宗棠感叹道:“老神僧侠心仁骨,除凶荡魔,铁肩担道义,实乃武林正义之表率!” 此时李乐山忽然心有所动,感觉一空老僧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段往事,正想着时就听一空老僧又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按说本该早已结束,但不知为何,老衲隐隐中总有些不安,生怕自己当年做了错误的选择!” 骆瑛“啊”的一惊而起,颤声道:“怎么回事?难道那崔萍又重出江湖了?” 一空老僧叹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些年焱门闹得厉害,我总在想,这件事与那个崔萍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他效仿当年的天残叟,躲在暗处将邪功传授他人,扰乱中原,真要那样,老衲的罪业可是掬尽长江之水也难以洗清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悚,柳宗棠强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老神僧未免多虑了。” 一空老僧叹口气道:“但愿是我庸人自扰!” 正这时,丑和尚青莲忽然开口道:“师父,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去一趟云南,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李乐山趁势道:“说的也是,反正我们已然上路,不如咱们就一起搭个伙,同船而行吧。” 其实老和尚心中亦有此意,见李乐山这么一说,便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老衲就告罪叨扰了。” 丑和尚青莲嘿嘿一乐,笑着道:“李大侠,实话对你讲,我师父这些年来是穷苦了,搭你们的船,正好可以混些吃喝,有道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你放心,往后再有事发生,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老和尚闻言大怒,骂道:“你这没良心的秃子,人家才请你吃了一顿好的,就把你师父给卖了,你把底一揭,为师这张脸还有地方放吗?早知道你这厮如此忘恩负义,当初我还不如养条狗呢!”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在场众人开怀大笑。 不多时另两条船的人也得到了消息,众镖头听说一空神僧在此,立时争先赶来参见。每个人都很激动,觉得能亲眼见到这位万家生佛一般的传奇人物,实乃一大幸事。 一空老僧毫无架子,与众人一一相见寒暄。这一夜,码头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转眼雄鸡三唱,东方露出晨曦,纤夫们休息了一整夜,都神清气足的聚在码头,号子声响起,群雄又踏上了迢迢征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六章 长江三峡是三国时期的古战场,无数英雄豪杰的埋骨之地,江船从秭归出发,一路途径官渡口、孔明碑、神女峰、白帝城,但见两岸重岩叠嶂,峭壁对峙,滔滔江水,百折不回。一时间宋人苏轼的《赤壁怀古》如吟在耳:“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是啊,千百年来,长江三峡不知见证了多少豪情壮志,神采风流,现如今所有的丰功伟业都已随风而逝,消散无踪,唯有江流依旧,青山长存。 船行数日,已到达山城境内,放眼望去,数百里两岸连山,几无阙处,拉牵的人无法立足,只好登上江船,帮着划桨操橹,滩多水急,江船艰难的逆流前进。船上操舵的都是一生行舟的老长江,到了这里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松懈。群雄们倒是谈笑如常,毫不在乎,纷纷走到船头,凭栏远眺,看前方江水涛涛,两岸青山如黛,只觉一山一水,一景一物,无不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正当众人陶然于山河秀美之时,忽然从上流飞快驶来两只小船。船夫隔得老远高声大喊:“来船快回头,上流在闹猪婆龙,已经有人遇害了!” 船老大闻听登时面色大变,急忙就想掉头,被柳宗棠在旁边一把拦住。柳宗棠见多识广,知道长江中所谓的猪婆龙即是鳄鱼,又名忽聿,此物身形并不如何庞硕,却生性凶残,力大无比,兼之皮甲坚厚,在水中对人的威胁尤胜虎狼。只是此物多现于长江下游,不知为何会跑到上游来作乱。他自恃船上能人众多,要是叫这么个畜牲给吓回头,传扬出去岂不教同道耻笑!于是柳宗棠拍着胸脯,向船老大担保无忧,同时跟李乐山商量,如有必要准备派人下水,替百姓铲除此害。 那船老大久在江湖,眼睛何等雪亮!眼见这一船老老少少慷慨豪迈、器宇轩昂,绝非寻常客商,此时见对方大包大揽,当即有了主心骨,亲自到后面把舵,同时吩咐手下只管往前划。这些舟子们又岂有不好事的,听说有热闹可瞧,眼睫毛都乐开了花,一个个手上加力,江船飞一般向前疾驰。 群雄中水性最好的当属谭飞谭亮弟兄,此时自然责无旁贷,各自换上紧身水靠,做好了下水的准备。 又往前行了里许,突见前方浊浪翻滚,两条水怪正在江水中掀波作浪,时隐时现,骆瑛从未见过鳄鱼,好奇的伏在船头仔细瞧去,只见这家伙全身足有近两丈长,一身疙疙瘩瘩的鳞甲,四枝长鳍手爪俱全,一对长颚利齿交错,两只小眼闪着凶光,令人一见就不寒而栗。 此时那两条鳄鱼正在水中相互撕扯着,似在争夺什么食物,骆瑛凝目细瞧,赫然竟是一条人腿,已然皮开肉绽,白骨森森。大姑娘哪见过这般恐怖的景象,“啊”的一声倒退数步,脸色煞白,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谭飞谭亮以前曾见过不少鳄鱼,但像这么大个的倒是头一遭,尤其见到此物正在生啖人肉,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发毛,不过此刻众目睽睽,可不能打退堂鼓,哥俩相互一使眼色,当即摘下分水峨嵋刺,双双跃入江中,连水花也未溅起多少。众人见状,立时大声喝彩。 就见他二人上半身挺立于水面,使出踩水法前进,其速之快竟不在常人奔跑之下。那些船手们本来都被鳄鱼吓得忘了操桨,船也被江水冲退了两三丈。此时见到二谭水性这么好,顿时来了精神,重新鼓起勇气将船定在江中。就见谭氏昆仲一前一后,悄然向那两条鳄鱼泅去,距离数丈远时便被两条鳄鱼发现。这东西平素在江中称霸惯了,一般的船只都唯恐避之不及,此刻见小小的两个人居然胆敢靠近过来,不由得触怒了凶性。两鳄当即停止了争夺,将头一摆,各自找准一人,直扑而来。 哥俩只觉一股浓烈的腥臭扑鼻而来,哪敢怠慢,立时举起兵刃迎战。眼瞅着一头鳄鱼冲至谭飞面前,巨口一张,满嘴森森獠牙,谭飞急往旁边一闪,那鳄鱼刷地一口咬空,谭飞不等它有所反应,手中峨眉刺一挺,狠狠地戳了过去,这一下少说也有三四百斤的气力,满以为可以洞穿鳄皮,谁知竟如刺上了一件厚重的皮革,手腕一挫,峨嵋剌被生生顶了回来,险些脱手。 那鳄鱼受此一击,虽然天生皮厚肉坚,也极不好受,长尾一摆,带起的波涛将谭飞推出丈许。谭飞急将四肢一撑,稳住身形。扭头望去,兄弟谭亮正与另一条鳄鱼战在一处,仗着身子灵活在水中左躲右闪,虽未受伤,但对那怪物的一身厚甲也是无计可施。 谭飞暗想,我二人向以水性著称,此时要是连这两条畜生都收拾不下,那还有什么用处?心中想着,眼见那鳄鱼又朝自己扑来,当即牙关一咬,使招“浪里翻身”,抖手就是一刺,那鳄鱼闪避不及,被峨眉刺正中眼窝,登时剧痛难忍,在水中疯狂扭动起来,一时间浊浪翻腾,水花滔天,谭飞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涡流卷入了水底,挣扎着刚露出头来,便听远处人群大叫:“小心身后!”,回头一望,只见另一头鳄鱼不知何时已欺至身后,巨口一张,直朝自己后颈咬来,此时谭飞已来不及转身,疾用峨眉刺向后一挡,那鳄鱼两只巨颚一合,将峨眉刺死死咬在口中,谭亮见状急忙赶来,两支钢刺左右交替,朝着鳄身狠扎猛戳。此时那鳄鱼凶性大发,巨大的头颅左摇右摆,其力之大,将谭飞整个身子都甩离江面,又重重砸回水中,谭飞只觉自己好像一片随风飞舞的树叶,根本难以抵抗,只得拼命握住峨嵋刺,死不松手。 此时船上众人都看出凶险,但苦于不谙水性,干瞪着眼毫无办法。骆瑛更是急得快哭了出来,这时只见丑和尚青莲抽出一柄短刀,往口中一衔,跟着将上身僧衣一脱,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与此同时,那头眇了一目的鳄鱼看出了便宜,当即巨口一张,对着谭飞狠狠扑去,此时谭亮被另一头鳄鱼挡住,施救已然不及,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那鳄鱼猛地一颤,整个身子剧烈抽搐起来,紧跟着一片殷红在江水中荡开,未等众人明白过来,那鳄鱼猛地一翻身,白肚朝天,众人看得分明,只见其肚腹上赫然现出一道丈许长的伤口,皮开肉绽,内脏和着血水泊泊而出,转眼就一动不动了。 谭氏双雄登时一愣,紧跟着另一头鳄鱼也如出一辙,在腥红的江水中痛苦的扑腾起来,不多时便毫无生气了。 这时江面哗的一响,一个光头冒了出来,将脸上的水珠一抹,露出一副得意之情,正是丑和尚青莲,众人见他顷刻之间连屠两鳄,无不欢呼雀跃,大声叫好! 二谭死中得活,正欲过去答谢救命之恩,这时忽然一阵泊泊之响,水面上冒起了一阵气泡,未等众人明白过来,猛地一声大响,一头水牛般大小的黑影露出了水面,居然又来了一条鳄鱼,而且身形较前两条更为庞大,阔吻巨腮,粗壮无朋,不问也知,这一条的厉害绝非前两条可比。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巨鳄死死盯着青莲三人,血盆大口张开,忽地一下扑咬过来,三人齐是一惊,谁也没想到这巨兽的动作如此迅捷,此时再想闪避已然不及,好个青莲,危急中一声暴喝,双手齐出,左手顶住那鳄鱼的上颚,右手扳住下颚,运起神功,将那张巨口死死撑住。 巨鳄似未料到青莲的力气如此之大,几番努力竟毫无成效,一时间凶性大发,猛地头颅一甩,一下将青莲掀至半空,同时身躯纵起,忽地一下跃出江面,巨口张开,凌空向青莲咬去,此时丑和尚身在半空,毫无凭依,眼见即要葬身鳄口,危急中突然倏地一声,一条金蛇划空而过,疾向那巨鳄飞去,甫一触及鳄吻,登时飞快盘绕起来,转眼便将那鳄吻死死缠住,此时众人方始看清,原来是一条金色的软鞭,鞭身由牛皮掺和金丝缠绕而成,又韧又软,饶是那巨鳄力大无匹,被此物缚住又焉能挣脱! 青莲何等机敏,一见有机可乘,立时潜入水中,朝准巨鳄肚腹中最柔软的方位一刀搠去,跟着横里一划,如裁革一般将那巨鳄开膛破腹,整个江面登时沸腾起来,那巨鳄剧痛之下疯狂翻滚,搅起丈许高的巨浪,连三艘硕大的江船都随之摇晃起来。 巨鳄足折腾了盏茶光景,最后终于归为平静,众水手这才长出一口气,相互望去,一个个满身满脸全是溅上的江水,连衣服都湿透了。 船家招呼着众人下水,大伙齐心协力,将三条鳄尸搬上甲板,骆瑛见那三条怪兽虽死但样子仍很狰狞,远远望着不敢靠近,说道:“这么恶心的东西搬上来干嘛?还不快快丢掉。” 柳宗棠笑道:“闺女,这你就不懂了,别看这东西模样丑,但千万年前便已存在,浑身上下都是宝,其甲可入药、其肉可培元、其血可补气、心肝五脏无一不是珍品,可不敢白白糟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七章 骆瑛实在受不了那鳄鱼丑怪的样子,撇了撇嘴,将头转开,见那边很多人正围着青莲交口称赞,那天她与丑和尚不明不白的打了一架,后来虽已和解,但骆瑛总瞧青莲不顺眼,逮着机会就与他斗嘴抬杠,方才眼见他大显身手,心中倒也十分钦佩,但俩人别扭惯了,瞧不了他这神气的样子,过去白了青莲一眼,哼道:“看不出你这秃子水性这么好,既然这样那回你还钓什么鱼?直接下水去摸不就行了?” 往常青莲对她的冷嘲热讽都是一笑而过,这次却一反常态,恭恭敬敬的走到骆瑛身前,一躬到地,道:“和尚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这一来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姑娘更是莫名其妙,开口道:“你说什么?我几时救过你?” 青莲道:“若非姑娘出手相助,用软鞭将那鳄吻缠住,和尚恐怕早已去西天面见我佛如来了。” 骆瑛闻言大窘,伸手解下腰间的软鞭,往青莲面前一举道:“你搞错啦,我的家伙在这呢!” 青莲顿时一怔,一空老僧在旁边笑道:“痴儿啊痴儿,连救命恩人都搞不清楚,真该让那畜生活吞了你,方才若非李大侠及时出手,尔等焉有命在?” 青莲一愣,见那边李乐山正将金丝软鞭解下来盘在腰上。赶忙过去拜谢,李乐山微笑着摆了摆手。 骆瑛暗想我自小苦练鞭法,本以为早炉火纯青,但方才他那一手我可使不出来,看来学无止境,我还要加倍用功! 一空老僧看着这些后辈,欣慰之余也慨叹长江后浪推前浪,该把世界让给这些年轻人了。想到这里不由朝那边柳宗棠望去,就见柳宗棠站在船头,举着一颗珠状物对着阳光反复观瞧,一空老僧心感好奇,走过去道:“柳堡主,你在做什么?” 柳宗棠一脸疑色,将那东西递给一空老僧道:“老神僧,您来鉴定一下,这是何物?” 一空老僧接过来仔细一看,只见那珠子较雀卵略大,色做淡黄,放在手中触感冰凉,隐隐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气味,一空老僧沉吟半晌,抬头向柳宗棠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柳宗棠朝那最大的鳄尸一指,说道:“就在那家伙的肚子里发现的,我见此物很不寻常,说不定是什么宝贝,便特意取了出来。” 一空老僧沉吟道:“传说很多珍禽异兽都体生奇宝,看这珠子的形状莫非是传说中的‘龙珠’不成?” 此时其它人都围拢过来,骆瑛问道:“老神僧,龙珠是什么?” 一空老僧道:“传说龙珠是由蛟龙体内精血结化而成,佩在身上可令群蛇辟易,百毒不侵,不过这只是传说,老衲从未亲见,所以也不敢断言。” 青莲挠着脑袋道:“师父差矣,蛟龙只存在于神话之中,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足为信。” 一空老僧笑道:“你这痴儿真是不学无术,蛟者,无角之龙也,有鳞有爪,可登陆泅水,说的不正是这些鳄鱼吗?三国时的曹阿瞒,少年时曾谯水击蛟,击的正是此物!” 青莲和尚吐了吐舌头,没话说了。 骆瑛仍一脸疑虑地道:“可是动物的身体里怎么会生出宝贝呢?这也太玄了吧?” 一空老僧道:“那也未必,就拿药材中的牛黄来讲,功可活血散结,清热祛毒,便是那耕牛的胆汁所化而成,还有更为名贵的龙涎香亦出自巨鲸之体,这么大的鳄鱼少说也有数百岁之龄,若说其体内真的有什么宝物,也不足为奇。” 旁边柳宗棠笑道:“说的也是,不管怎样,咱们暂且先将这珠子留着,至于究竟有无功效,将来有机会一试便知。” 于是一空老僧将龙珠交给李乐山收好,那边众人一齐动手,将三条鳄鱼剁成碎块,将鳄肉分予那些纤夫水手,鳄肉是补气壮骨的珍品,在市场上十分抢手,这些船家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分一杯羹,无不大喜过望,操起桨更是格外卖力。 如此又行驶了七八日,江船已到达宜宾县境内。至此再向上便是金沙江,江面转窄,水流湍急,这等大型江舟已无法通过。李乐山与柳宗棠一商量,准备就在此处弃舟登陆,取旱道入滇,当下吩咐船家在前方的码头靠岸,船老大高声喝道:“有船到,码头上的大哥,请让条路,我们的船要拢岸。” 宜宾古称“僰道”、“戎州”,自古便有““西南半壁古戎州”的说法,乃是川滇黔三省交汇之地。宜宾酒天下闻名,有道是“县县有佳酿,处处闻酒香”,说的正是此地。李乐山一行人甫一登岸,第一件事便是寻个酒楼,好好祭拜一下五脏庙,这些日子大伙为了赶路困在船上,连日的粗茶淡饭可把这些好汉们苦坏了,进了饭庄酒席摆上,山珍海味,百馐俱陈,直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连骆瑛也放下了女儿家的矜持,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起来。 宜宾佳酿果然名不虚传,芳香纯正,入口柔绵,喝进肚里回味悠长,令群雄赞不绝口,一时间推杯换盏,口到杯干,每个人都是格外尽兴,酒足饭饱后,众人一商量,此地距离昆明尚有数百里,没有脚力可不成,好在此番有备而来,行囊充裕,柳宗棠当即唤来店伙,打听骡马集市的方位。店伙笑道:“由此向东不到十里路,便是全县最大的牲口市集”。问明方向,李乐山结了饭钱,率领众人离开酒楼,浩浩荡荡直奔市集而去。 行不多时,远远望见一片宽大的场地上汇聚着数不清的牲口。骡子、马、驴、牛、羊、猪等等应有尽有,不一而足。它们或站或卧,有的在蹭痒痒,有的在舔犊,还有一些不安分的正相互撕咬。所有的马匹全部用栏杆拴着,供人挑选。这里买卖双方谈价不用开口,相互将手塞入对方衣袖内,以“摸价”的方式来商议,旁人即使站在边上,也搞不清双方敲定的价格是多少,不少孩子正在场上嘻嘻哈哈的追跑着,一些胆大的还在牲口背上翻上滚下,乐不可支。 李乐山一行人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各自挑选心仪的坐骑。骆瑛凑到柳宗棠身旁道:“义父,我的马全拜托给您了,无论如何您也要帮我选一匹最好的。” 柳宗棠仔细端详着这些牲口的体格、毛色,不时还伸手将马嘴掰开,查看齿牙,发现这里骡马虽不少,但绝大多数是推碾拉磨用的牲口,不由得连连摇头,李乐山知道他万贯家资,平日里收集的好马数不胜数,对一般的牲口自然看不上眼,开口劝道:“前辈,我看将就一点吧,找几头能骑的就行了,这种市集可找不到千里驹呀!” 柳宗棠皱眉道:“也要过得去才行呀,此去昆明数百里路,总不能到一个地方换一次马!这些马看着精壮,其实全是虚,跑不了百十里路就不行了!” 旁边的马贩子闻言插口道:“这位老爷子倒是个大行家,这些牲口只能用来短程代步,太远的路可跑不了!” 柳宗棠问道:“这么大的市场,怎么连几匹像样的脚力都没有?” 马贩子撇了撇嘴道:“老爷子,只怪你们时运不济,要是早个三四天,这里还有不少健马!现在确实不好找啦!” 柳宗棠不解道:“这是为何?” 马贩子道:“您老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来了一伙收马的,一下子挑走四五十批好马,全都是能奔擅跑的良驹,当时这里不少贩马的都借机狠赚了一笔呢!” 李乐山眼珠转了转,问道:“老哥,你可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吗?” 那马贩子搔搔脑袋,道:“这个我可看不出来,不过看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应该都是些练家子。” 李乐山同柳宗棠相视一眼,俩人低头一合计,这些人不知是什么来头,这节骨眼上突然大批收购好马,是否跟己方有关? 正合计的工夫,只听那马贩子又道:“对了,好像听那些人说,这趟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似乎是为了对付什么焱门!” 此言一出,李乐山与柳宗棠齐是一震,同时叫道:“你说什么”。 马贩子吓了一跳,没料到自己随口一言怎么惹得对方这么大反应,一时颇感无措。 李乐山道:“老哥,你说那些人要对付焱门?” 那马贩子道:“好像是,不过我可不知道焱门是什么玩意,想来应该是一些江湖组织之间的冲突吧。” 李乐山追问道:“那些人后来去了哪里?” 马贩子苦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做我的生意,这些武林的事可不敢多打听,一个不对惹祸上身那可犯不上。” 柳宗棠看着李乐山,道:“会不会是华总盟主他们?” 李乐山双眉紧皱,沉吟道:“不可能,按行进的速度他们只会比我们更慢,怎么可能三四天前就到达此地?” 柳宗棠点头道:“说的也是,那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竟也要对付焱门呢?” 李乐山苦思无果,只得道:“猜不出来,难道真有另外一路人马,跟我们怀着同样的目的,准备对焱门展开行动。这可实在耐人寻味。总之眼下已接近云南地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大家一切小心为上,随时做好应敌的准备。” 二人又在市场中寻觅了好一阵,最后总算找到了一批川马,分配给众人。其中一匹白马最是惹眼,全身如雪,四肢浑圆,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神骏的感觉。骆瑛见了十分心仪,于是柳宗棠便将此马送给她骑乘。 众人跨上坐骑,启蹬上路,骆瑛那匹白马最显精神,昂首扬蹄,一骑当先,转眼便把其它人远远甩下,众人知道她少女心性,皆相视莞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一大伙人信马由缰,浩浩荡荡的往前行进,这些川马样子又瘦又矮,跑起来却十分耐劳,速度虽不很快,但步伐沉稳,一口气奔出四十余里仍不露疲态,眼见日头渐渐偏西,四周越来越显荒凉,又走了一会,李乐山忽把缰绳一勒,举目环视了一番,说道:“咦,骆瑛跑到哪里去了?咱们都追了这么久,怎么仍见不到她的踪迹呢?” 众人纷纷环顾,只见苍苍群山,茫茫旷野,除了己方这支人马外,哪有半个人影。 柳宗棠道:“眼下应该已进入云南境内,不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还得找个当地人打听一下。” 正当大伙一筹莫展时,丑和尚青莲忽然眼前一亮,伸手指道:“你们看!” 众人循目望去,只见远处山道旁出现了一匹白马,此刻正在那里独自徘徊,低头啃着地上的青草,赶过去一看,只见那马鞍辔俱全,显然正是骆瑛的那匹坐骑。 李乐山不由得心中一突,他知道骆瑛对这匹马十分钟爱,断不会无缘无故弃之不管,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想到这急忙招呼众人,四下寻找骆瑛的踪迹,大伙一边搜山一边大声高呼,空山回响,良久不绝,却哪有骆瑛的回应? 正焦急间,忽见前方一片荒林中转出一人,就见他弓着身子,背上背着一大捆松柴,手中拎着把斧子,原来是个砍柴的樵夫。 李乐山催马上前,搭讪道:“劳驾,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樵夫抬头答道:“这地方没有名字。” 李乐山不解道:“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那樵夫道:“这里是川滇两地的交界处,既不属四川府,也不是云南,是一个三不管地界,连地方官都没有,谁也叫不上名字。” 李乐山点点头,又问道:“敢问老乡,你在此处砍柴,可见到过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那樵夫极力回想了一阵,最后摇头道:“没见过!” 柳宗棠牵挂着骆瑛的安危,担忧的道:“荒山野岭的,这丫头一个人会跑到哪里去呢?” 李乐山微一沉吟,问道:“老乡,敢问附近一带,可有什么强人盘踞么?” 那樵夫摇头道:“强盗倒是没见过,不过” 柳宗棠道:“不过怎样?” 那樵夫道:“由此往西二十里,有个地方叫卧龙岭,那里荒郊野岭,从无人烟,不过大概从上个月开始吧,不知从哪来了一伙人,把那边进山的道路给封了,连我上去砍柴都不准,不知在搞些什么。” 众人听得面面相顾,李乐山道:“他们有多少人?” 那樵夫摇首道:“这可说不准,就知道那伙人凶得很,碗口粗的大树,他们一刀就拦腰斩断。如此两个人在路口把守,谁还敢往上闯?” 柳宗棠道:“这么说来,过路的行商岂不要遭秧了吗?” 那樵夫道:“那倒也不是,他们好像只占据了那片山谷,并不打劫过往的行人,只要不进山,什么事也没有。” 李乐山点点头,最后又多问了一句:“那伙人操什么口音?” 樵夫想了想道:“我见到的都是本地口音。” 谢过樵夫之后,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均感觉卧龙岭那伙人十分可疑,骆瑛十有是被对方劫掳上山。甚至更有人怀疑,对方会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焱门,之所以出手将骆瑛劫持,很可能是用她来作诱饵,吸引己方过去一网打尽。 柳宗棠不安地道:“李世兄,你怎么看?” 李乐山面色凝重地道:“焱门历来行事诡秘,不拘常理,除非亲眼所见,否则谁也无法妄评。” 柳宗棠道:“事已至此,我们要不要?” 李乐山点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怀着什么目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除了见招拆招外别无他策,倘若骆瑛真的落在对方手里,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全力营救。” 正在这时,旁边有个人过来道:“李大侠,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乐山一看,开口之人名叫贺天鸣,人送外号江南鹤,是十三家镖局之一永安镖局的大镖头。当即道:“贺镖头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贺天鸣道:“李大侠,我等这一路千里迢迢,途行多舛,如今眼看着就要到达昆明,倘若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恐怕” 李乐山怔道:“阁下的意思是?” 贺天鸣道:“假如对方真是冲着我等而来,那必有所恃,这一仗弄不好凶多吉少,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去自投罗网呢?” 李乐山知道在金陵镖局联盟中,除了义兄华天雄的华夏镖局外,就属永安镖局实力最强,这个江南鹤在联盟中极得人望,他的话往往也代表着所有镖头的共同心声,实不容轻视。当即肃容道:“贺镖头所言不无道理,但眼下骆姑娘被劫,身为同伴,我等岂能无动于衷?” 贺天鸣沉吟道:“道理是不错,除暴安良,见义勇为,固然是吾辈之本分,但凡事当有轻重缓急,眼下我等重任在身,骆姑娘虽与我等一路而行,但她乃是七大门派中人,并非金陵镖局联盟的成员,难道要我们所有人冒着送命的风险去搭救一个外人?这样做值得吗?一旦不慎中了对方的圈套,伐焱大计谁去完成?” 李乐山闻言不禁眉头一皱,他心里明白,由于此番七大派对伐焱一事的种种态度,令镖局联盟很多人都心生不满,此刻教他们为了对方一个小姑娘去拼命,难免会有所怨言。正寻思该如何说服对方时,忽听旁边柳宗棠冷笑一声,说道:“说得好!听君一席话,真如饮醍醐,发人深省,阁下江南鹤的诨号真不是白叫的,见识果然鹤立鸡群,令人仰止。” 这番话明褒实贬,大含讽意,贺天鸣岂能听不出来,当即怫然道:“柳堡主何故讥讽贺某?” 柳宗棠冷笑道:“岂敢岂敢!阁下忍小谋大,弃小义而保大节,老夫佩服得很哩!” 贺天鸣脸色愈发难看,强辩道:“我的话有何不对?对方有备而来,我们眼下身在云南,又无沐王府撑腰,实不宜与对方正面冲突!” 柳宗棠点头道:“阁下所言大有道理,骆瑛本就不是贵联盟中的人,失手被擒只怪她自己无能,尊驾犯不着为她涉险牺牲,不过这里的外人不止她一个,老夫也非贵联盟的人,老神僧师徒更是前不久才搭伙同行,看来我们这些人在阁下眼里也一样无足轻重了!” 贺天鸣闻言脸色立时一变,这才想起骆瑛认了柳宗棠为义父,关系非比寻常,难怪对方会对自己大为不满了,想到这不禁对自己方才的言论颇感不安,急道:“这这贺某不是这个意思” 丑和尚青莲此时也听不下去了,把嘴一撇,摇头道:“连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弃之不顾,还谈什么清除邪道,匡扶正气?师父啊,我看咱爷俩还是走人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趟伐焱之行根本就是个笑话!” 眼见自己已然激起了众怒,贺天鸣一时间百口莫辩,冷汗涔涔,不由眼望李乐山,希望他能出面帮自己解释两句,安抚一下众人的情绪。 李乐山微一沉吟,开口道:“柳前辈,青莲师兄,二位稍安勿躁,且听李某讲两句,方才我已言明,骆姑娘是我们的同伴,如今她不幸身陷敌窟,我等绝不能见死不救,但贺镖头着眼大局,所言亦非毫无道理,依李某之见,所幸眼下人手充足,不如兵分两路,一部分人随李某赶奔落霞岭,营救骆姑娘;另一部分人跟着贺镖头继续前进,到昆明去与总盟主汇合。” 这个提议可谓两全其美,柳宗棠和贺天鸣自然都无异议,两路人马也很快安排出来,十三家镖局众镖头由贺天鸣率领,继续赶往昆明,剩下的柳宗棠、柳一郎,一空师徒、谭氏双雄以及野人熊焦猛则自愿跟着李乐山,前往落霞岭救人。 分手时李乐山将那观音玉佛交给贺天鸣,叮嘱其务必多加谨慎,但有不测哪怕绕路另行,也不可犯险冒进,一旦情形不对,能退则退,一切以保护玉佛为主。待见到华天雄后,可先去沐王府献礼拜谒,若两天后李乐山等人仍未赶到,则说明卧龙岭上的敌人非同小可,很可能便是焱门,届时请总盟主立刻前来增援。 一切交待妥定,两拨人马当即分头行动,放下众镖头那一队不提,单说李乐山这一路,纷纷催马挥鞭,直向卧龙岭挺进。 一路上李乐山见柳宗棠始终忧形于色,知道其牵挂着骆瑛的安危,安慰道:“前辈不必担心,若敌人真是冲着我等而来,当不会对骆姑娘过分为难,再者说,骆姑娘乃邛崃派掌门骆北峰之妹,一旦有所闪失,邛崃派甚至整个七大门派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旁边青莲开口道:“李大侠,你认为对方真的会是传说中的焱门吗?” 李乐山道:“不知道,不过方才我特意问过那樵夫,对方的确都是本地口音,老实说,在云南除了焱门以外,李某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与我方作对。” 青莲不以为然的道:“我看不见得,听说那焱门从来都是神出鬼没,无人能摸清其落脚之地,哪会这么容易便露出踪迹?” 李乐山想了想,点头道:“青莲师兄所言极是,总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方究竟是神是鬼,很快我们便知分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八十九章 众人边走边谈,转眼已奔出近三十里,蓦地心生警觉,远处一条山道上果然站着两个佩刀的汉子,未等李乐山发话,柳宗棠已催动坐骑,抢先向那山道冲去。 马行如风,转眼已到近前,那二人作势欲拦,柳宗棠不由分说,啪啪就是两鞭子,打得那两个人双手抱头,痛号不绝,柳宗棠望都不望一眼,骑着马沿路而上,行约里许,忽然一阵哨声响起,四下里蹿出数十条大汉,个个手执兵刃,呼啦一下将柳宗棠围在当中。 一个背负单刀的汉子站出来,瞪着柳宗棠大声道:“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山寨?” 柳宗棠故意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道:“卧龙岭,你不知道吗?” 柳宗棠道:“那就对了,老夫常年由此道经过,从未有人阻拦,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人道:“少废话,看你活了这把岁数也不容易,我好言劝你一句,聪明的赶紧掉头下山。否则” 柳宗棠将头一侧,道:“你在说些什么?老夫我年岁大了,听不清楚,你能不能走近些说话?” 那人哂然一笑,身子陡然拔起,隔着数丈一下跃至柳宗棠马前,他故意展露武功,再说几句狠话,好将柳宗棠吓退,哪知人没吓到却把马惊着了,只见那马希聿聿一声长嘶,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直朝他头顶落去。 那人微微一惊,赶忙侧身避让,偏巧这时柳宗棠一掌伸至,喊道:“留神!”表面上似乎要出手相扶,其实是将对方的退路完全封死,那人见状大吃一惊,正欲出手招架,蓦地眼前一黑,一只马蹄已迎面砸来,总算他身手尚佳,百忙中就地一扑,一通翻滚,这才险险避开,但已满头灰土,一身冷汗。周围众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这老者偌大年纪,武功竟如此了得。 柳宗棠哈哈大笑道:“快快请起,咱们萍水相逢,老夫可受不得阁下这等大礼。” 那人自知受了愚弄,一时间恼羞成怒,伸手从背后拉出单刀,指着柳宗棠道:“好哇!看不出竟是个高手,老匹夫你究竟是谁?敢不敢道个万儿出来!” 柳宗棠把脸一沉,冷哼道:“实话告诉你,老夫此番特为拜山而来,身份犯不着跟你这等鼠辈交待,去把你们当家的叫出来,跟老夫过话。” 那人名叫孙青,也是个头领身份,眼见柳宗棠对自己如此轻视,气得暴跳如雷,有心过去与柳宗棠放对,但看得出对方身手不俗,绝非易于之辈,一时间心中打鼓,正犹豫的工夫忽听远处一阵蹄响,众人循声望去,见又有七八匹马沿山道奔来,最前面一个人髡头束发,一髻如棒,模样十分怪异,遥见这边柳宗棠身陷包围,当即大喊一声,抽出长剑,不顾一切的直扑而来。 众人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均是又惊又骇,纷纷向两旁闪避,那人直冲到柳宗棠身旁,操着十分僵硬的语调道:“主人,您老人家平安无恙吧?” 柳宗棠笑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这还没开始呢!” 孙青眼见对方又来了帮手,急忙招呼手下道:“你们还在等什么?一起并肩子上啊,把这老匹夫给我拿下!”话刚出口,突觉后颈一紧,有只手正抓在自己“大椎穴”上,正欲反抗时蓦地身子一轻,已被人整个拎了起来,孙青大骇,叫道:“你干什么,快放手!” 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道:“要和尚放手么?可以!”说着抬手一扬,忽的一下直向天抛去,这一抛足有五六丈高,孙青只觉有生之年从未到过如此高处,远处景致一目了然,吓得他双手乱舞,一颗心几欲从嗓子眼跳将出来,跟着耳畔风响,身子疾向地面砸去。孙青大叫一声,闭目等死,陡然间前襟一紧,已被人一把接住,孙青眼睛睁开,见面前是一个相貌极丑的和尚,正望着自己嘿嘿直乐,未等开口,那和尚手臂一扬,又将他抛了上去,如此几番,直把他折腾得七荤八素,几欲昏厥。 旁边那些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这孙青虽称不上高手,但也绝非酒囊饭袋,眼见这丑和尚将他抛上抛下,如耍婴孩,纷纷大声喝斥道:“兀那贼秃,快快住手,将人放下!”,声势不小,却没有一个胆敢靠前。 正这个时候忽听山上炮声响起,一队快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精瘦的汉子,行到近处,眼见这和尚抛球一般将孙青摆弄,大声喊道:“这位朋友,有话好说,你这样成何体统?” 青莲哈哈一笑,说道:“我见他生得有趣,拿在手里玩玩,不可以吗?”说罢将孙青朝人群一扔,众人赶忙上前接住。 那汉子见他放了孙青,神情略为一缓,拱了拱手道:“在下龙涛,奉我们大当家之命,特来恭迎诸位的大驾。敢问贵方哪位主事?” 李乐山驱马上前,说道:“看来你们大当家早知我们的来意了,他自己为何不出来相见?” 那龙涛道:“按理说诸位大驾光临,我们当家的礼当出迎,不过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既然诸位是打着拜山的旗号而来,按照绿林规矩,我们当家的只在寨门候驾。” 李乐山毕竟出道尚短,对一些绿林规矩并不十分熟稔,柳宗棠久历江湖,过来低声道:“主人亲迎是对朋友的礼数,咱们现在是上山讨见,够身份的,他就在门口迎接,不够身份的,他可以不理,咱们得凭本事打进去!” 李乐山点点头,向那龙涛问道:“敢问阁下在贵寨是?” 龙涛拱手道:“区区不才,在敝寨中忝为二当家。” 李乐山哂笑道:“有龙副寨主亲自迎接,我等已深感荣幸了,就请带路吧!” 一行人随着龙涛上山,自此开始,每隔十丈许,就有两名持刃的大汉,分左右肃立道旁,动也不动,虎视眈眈的盯着李乐山等人。 柳宗棠一边瞧着一边暗暗吃惊,心想:“之前听那樵子所言,这卧龙岭一个月前才被这伙人占据,我还道只是一伙寻常的响马在此剪径,现在看来绝不简单,难不成此地真是那焱门的老巢吗!” 行约里许,路上的守卫越来越密,每隔数步就有二人抱刀对立,表明对方的总寨已经十分接近了。又转过一道弯路,忽见眼前两峰夹峙,一线山道约有半里长,是唯一的进山通路,两旁山壁高达十余丈,上面排着滚木,擂石,以及密密集集的弓箭手,在此镇守,居高临下,端的是固若金汤。 李乐山一路暗中观察,心道:“这条狭道易守难攻,真要打起来,别说是寻常江湖武人,便是朝廷的军队也难以攻进去。” 众人穿过峡道,遥见远处一座山坪上木栅林立,栅后是大大小小的屋宇,飘着各色的旗帜。不问也知,正是对方的总寨大营。 龙涛一马当先,大声叫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贵客到了!”整个山寨立时响起轰雷似的呼声,震得整个山谷都嗡嗡作响。这虽是欢迎的呼声,却包含着示威的意思。胆子小的,碰上这种场面,早已心惊胆摇,无法自持了。 众人纷纷下马,在龙涛的引领下直向寨门走去,寨门前站有两列壮汉,俱都精赤着上身,露出虬壮的肌肉,每人手里高举着一柄鬼头大刀,刀上箍着钢环,振臂一摇,刀环啷啷振响,煞是惊人。 龙涛往旁边一站,将道路让开,伸手道:“请!” 李乐山见状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何意?” 龙涛微微一笑,道:“诸位既然前来拜山,想必都身负绝艺,这一个小小的刀阵,想来也不会难住各位吧?” 柳宗棠道:“看来这是示威的刀阵,我们必须从刀下通过,这也是拜山的规矩!” 丑和尚青莲哂笑道:“他们摆这玩意出来,能吓得住谁?” 柳宗棠低声道:“你莫小看这刀阵,按照规矩,这刀是可以砍下来的!” 丑和尚青莲吐了吐舌头,道:“和尚还以为只是摆摆样子呢!” 柳宗棠道:“如果只是摆样子,就失去示威的意义了,正因为这刀随时会砍下来,才是对拜山者勇气的考验,早年间这法子在绿林中十分盛行,后来由于太过凶险,中原很多地方都弃之不用了,没想到在南疆这里仍有保留。” 青莲道:“真若如此,走刀阵的人不是白白送死吗?” 柳宗棠道:“被选进刀阵的刀手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落刀极有分寸,最多使人轻伤,绝不能伤人性命,若万一失手将拜山者误杀了,那对方也要赔上一命,以偿罪衍!” 青莲冷笑道:“一命换一命,听起来倒也公道的很!” 李乐山沉吟道:“除此以外,还有其它进门的办法吗?” 柳宗棠道:“有!闯刀阵分‘文闯’和‘武闯’,刚才说的一步一步从刀下经过,便是文闯。” “武闯呢?” “那就是一开始就硬打过去,不过这样的话,刀枪无眼,即便被人家杀死也无话可说了。” 青莲笑道:“这不就容易得多了吗?眼前这刀阵共三十六人,两两一组,总共十八关,干脆咱们硬闯进去,打他个落花流水,李大侠,你说呢?” 李乐山沉吟道:“青莲师兄稍安勿躁,李某打算一个人先走它一趟!” 青莲道:“那太冒险了吧!” 李乐山点头道:“确实有危险,但硬闯也不简单,这三十六人必是对方的精锐,一旦形成围殴的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青莲道:“难道凭咱们这些人,还怕他们不成?” 李乐山苦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眼下对方身份未彰,手中还扣着人质,此举明摆了是想探探咱们的实力,咱们可不能一上来就把底细叫人摸了去!”说完转头对龙涛道:“这刀阵的规矩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懂吧?” 龙涛笑道:“这是自然,若尊驾有所闪失,杀人者自当偿命!” 李乐山笑了笑,再不多言,抬头又端详了一阵,随后昂首挺胸,大步走向刀阵。 一对对鬼头刀泛着耀眼的光芒,相交于头上尺许,就见李乐山镇定如恒,迈着方步从容前行,对两旁的刀手望也不望一眼。 所有人屏息静观,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关、两关、三关 连过三关都无异状发生,直到走近第四对时,一名刀手突然大喝一声,钢刀刷一声直向下劈去,李乐山视若无睹,寸步不停,任那钢刀擦着面门落下,连眼皮都未眨动一下。 四周众人看得一片哗然。又通过了四五对,来到第十对处,两柄大刀忽地平削而来,李乐山依然不为所动,任刀锋掠顶而过,这一下连旁边的龙涛都不禁暗暗叫好。 柳宗棠看得手心全是汗水,叫道:“老弟,你可别拿性命开玩笑!” 李乐山回头笑道:“怕什么,砍了我的脑袋,他们还得赔一颗脑袋!” 柳宗棠急道:“这些人怎配为你抵命?况且骆瑛还在他们手中!” 李乐山沉声道:“骆姑娘若有半点闪失,我要他们整个山寨给她陪葬!”一言甫毕,飕飕声起,两柄钢刀急劈而至! 此时李乐山正转头答话,陡觉寒风侵体,头都未回,就势一个“铁板桥”让过来刀,跟着身子一转,趁对方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的当儿。双掌齐出,只听刀环呛然鸣响,两柄钢刀同时折断,连剩下的半截也脱手而飞。那些刀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刀沉劲猛,而李乐山仅凭一双肉掌,竟将那纯钢的刀身生生震断,若非亲见谁敢想象? 李乐山露了这一手,其余的刀手全被镇住了,一个个骇然相顾,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摇大摆的从面前经过,再无一人敢出刀相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章 等李乐山走出了刀阵,龙涛快步上前,连声道:“佩服!佩服!阁下武功盖世,更一身是胆,只是在下不太明白,阁下为何对先前两次试探都无动于衷呢?” 李乐山淡淡地道:“既是试探,自然不必理会!” 龙涛疑惑的道:“事先敝人对这些刀手并无要求,试探也好,真砍也好,都由他们自己决定,阁下是如何分辨的呢?” 李乐山微笑道:“很简单,看他们的眼睛就行了,若眼神不含杀意,就不必在意,否则就要留神了!” 龙涛闻言撇了撇嘴,说道:“这也太玄了吧,阁下真能从眼神中看透对方的心意吗?” 李乐山笑道:“当然也不尽然,比如到了二寨主这种火候,杀人已成习惯,自然就不会有异样的神情,这些人毕竟还是嫩了点!” 一句话呛得龙涛面红耳赤,却也无话可说。正这时,寨门那边一个声音大笑道:“说得好!早听说镖局联盟的李乐山乃当世之俊彦,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甩头望去,就见从寨门内走出一伙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耸着两道棕黄色的浓眉,一对豹子眼奕奕有神,鼻直口阔,唇下短髯如针,相貌十分威严。 那三十六名刀手一见此人出现,立即将钢刀往身后一背,恭恭敬敬的垂首而立,龙涛趋步上前,躬身道:“大当家!” 那中年人横了他一眼,沉声道:“龙涛,你就这样迎接客人?” 龙涛道:“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要拜山,属下觉得,既是拜山,便该遵照拜山的规矩,所以就”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摆出刀阵招待人家?” 龙涛的目光明显惶恐起来,一脸不解的神情。 那中年人恨声道:“你知不知道,幸亏人家采用文闯的方式,否则的话,我这些精心训练的弟兄,不知要折损多少呢!” 龙涛想起方才李乐山露的那一手武功,情知此言非虚,不由得额头汗起,惶恐的道:“属下无状,自请处分!”。 那中年人鼻子一哼,道:“处分是一定的,但你擅自摆出刀阵,冒犯了贵客,现在先过去,给人家磕头赔礼!” 大当家发话,龙涛哪敢不听,遂垂头丧气的走到李乐山跟前,躬身道:“龙某有眼无珠,冒犯了虎驾,望李兄大人不计小人过,见谅则个!”说着双膝一弯就要下跪。 李乐山双手一搀,说道:“不敢!阁下此举乃是彰显贵方之威,何错之有?你我各为其主,赔罪万不敢当!” 中年人见李乐山并未介怀,当即打了个哈哈,道:“李大侠高风亮节,在下深感钦佩!”跟着对龙涛道:“还不快给我退下!” 龙涛老大没趣,灰溜溜的退至一旁 那中年人双手一抱拳,对众人道:“众英雄请了!在下孟江,忝为此地的当家人,闻得金陵镖局众英雄来到云南,大家同在武林,为尽东道之谊,孟某已在寨内备好粗肴薄酒,专为诸位接风洗尘!” 柳宗棠冷笑道:“孟寨主早知我等会来拜山?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 孟江哈哈大笑道:“孟某粗晓技击,却非半仙之体,岂有那个本事?” 柳宗棠道:“那我等此番前来,贵寨何以事先便做了准备?” 孟江笑道:“此事说来惭愧,容孟某为诸位好好解释一番,此地名为卧龙岭,本是一座无主山林,前些日子孟某看中了这里,于是拉着一伙兄弟在此开山立柜,由于刚开始动工,为免有人打扰,便派了几个兄弟在下面山道上把守,这些天来一直风平浪静,不料今日传来消息,山脚下来了个年轻的女子,骑着马硬要进山,我们的人自然不让,结果双方发生了冲突,没想到那女子十分厉害,几下就将我方两人打翻在地,我那些儿郎也是年轻气盛,数十人一拥而上,最后那女子寡不敌众,被擒回寨中,敝人得知后将他们狠狠教训了一番,原打算亲自送她下山,后来经过一番了解,才知竟是金陵镖局联盟来到了云南,孟某久闻诸位的大名,可惜一直无缘结识,我知道诸位一定会前来要人,于是斗胆将骆小姐留在寨中,孟浪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这番话讲出来,群雄无不大感意外,他们原以为对方将骆瑛劫掳上山,必心怀不轨,都做好了一场火并的准备。哪知对方一上来就开诚布公,以礼相待,难道真如对方所言,这只是一场误会? 柳宗棠一时间难以定夺,抬眼望向李乐山,李乐山沉思片刻,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也要进去瞧瞧,见到骆瑛,一切自然明了!” 打定主意,李乐山对孟江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少不得要进寨叨扰一番了。” 孟江连声道:“哪里哪里,诸位都是中原武林的大人物,平时孟某请都请不来,此番天赐良缘,快快里面请!” 群雄随着孟江一伙走进寨门,一路只见很多屋舍油漆未干,果然是刚建不久,孟江边走边道:“实在对不住,眼下会客厅尚未建成,只能先请诸位去那边的凉棚委屈一会了。” 众人循目望去,前方果然有一座巨大的凉棚,四角黄色木柱架起营帐,里面相对摆着两列席位,看着十分宽敞。 此时那凉棚里正坐有一人,眼见众人出现,那人起身迎了出来,柳宗棠仔细一瞧,赫然正是义女骆瑛。 柳宗棠立刻紧走几步,上前道:“孩子,你没受委屈吧?” 骆瑛微微一笑,道:“孩儿不孝,累义父牵挂了,我很好。” 李乐山也走过来道:“骆姑娘,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骆瑛的脸上略显尴尬,低声道:“我驱马路过一处山道,不经意道旁突然跳出几个人。我那坐骑受了点惊吓,我一气之下骂了他们几句,结果我们就动起手来,他们人多,我就被他们擒到这里了” 柳宗棠低声道:“你看他们会不会是焱门中人?” 骆瑛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道:“焱门?怎么可能?义父您想哪去了?其实这位孟先生立足于此,正是为了对付焱门。”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是一怔,莫非之前那个马贩子所说的伐焱之师就是眼前这伙人? 旁边孟江走过来,微笑道:“诸位,你们若是对敝人有何疑虑,但言无妨!” 柳宗棠打量着孟江,沉吟道:“孟寨主,方才听小女所言,阁下在这卧龙岭开立山门,是为了” 孟江淡淡一笑,道:“实不相瞒,孟某的目的与诸位一样,都是准备对焱门采取行动,众所周知,这些年来那焱门愈发嚣张,已对其它同道构成了威胁,我早有意与之一斗,见此处林泉无主,便占据下来,组建一支伐焱之师,今日何幸,遇到这么多志同道合者的朋友,借此机会大家正好可以坐在一起,好好交流一下。” 这一下众人恍然大悟,想不到刚刚踏入云南境内,竟遇到了这么一伙“同志”。此时李乐山望着面前的孟江,心中疑窦丛生,想起那樵夫所言,这卧龙岭一个月前尚是无主之地,这伙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己方撞在了一起,这一切真是巧合吗?要说对方的言行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态度也很和气,但李乐山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秘,为免发生不测,当即拱了供手道:“孟寨主,今日我们双方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既然眼下误会已消,我等不敢过多叨扰,这便告辞了。” 孟江闻言当即眉头一皱,说道:“李大侠,您这样做就不合适了,正因为双方发生了一点误会,咱们更要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好好亲近一番,否则的话,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们衔恨未解,芥蒂仍存吗?” 李乐山笑道:“阁下言重了,我等来此只为寻找骆瑛,见到她安然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 孟江笑道:“那就更要庆祝一番嘛,不瞒诸位说,这几日我这里也来了几个朋友,都是云南的武林人士,对那焱门看不过眼,特意来为孟某捧场助威的,他们听说有中原的朋友来到云南,都想见识一下诸位的风采,这点面子李大侠总不会不给吧!” 李乐山闻言心中一动,暗想:“好家伙,还邀了帮手呢,看来这里面果然大有文章,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反正此刻已入虎穴,索性就看看你们能玩什么花样出来。”想到这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李某也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江闻言大喜,开口道:“这才够朋友,请里面入席!” 凉棚中早已摆好席位,席面是两人一桌的矮几,上置杯筷。每张桌下都铺了虎皮,显得气派非凡! 双方分宾主落座,李乐山、柳宗棠与一空老僧均单占一席,其它人两两合坐一席,待所有人坐定之后,孟江吩咐一声“上菜!” 只见厅后转出一批仆役,各捧食盘,将准备好的菜肴端到每一席上。另有一队俏婢,手捧酒爵,为每人面前摆好酒杯,斟满美酒,霎时间整个大厅香飘四溢,光闻酒香,便知是百年佳酿,菜也十分精致,虽只是六道冷盘,但色、香、味、形无不俱佳,显然都是出自名厨之手。 孟江见酒菜俱已上齐,遂含笑起身,举杯道:“今夕何幸,佳宾云集,孟某先浮一白,以示敬意,请。”说着引杯入口,先干为敬。 众人也一齐举杯,有些人本来还担心酒中暗藏玄机,后来见孟江饮的也是出自同一爵中,便放了心,纷纷一饮而尽。 甫一饮罢,身后的俏婢立刻乖巧的为众人重新将酒斟满。 孟江招呼道:“有酒无肴不成席,大家不要光顾着进酒,吃菜吃菜!”见主人家这般盛情,众人便也不再客气,索性放下心思,举箸夹菜,痛痛快快的吃了起来。 酒过数巡,李乐山开口道:“孟寨主盛情相宴,我等感激不尽,方才听说贵寨还来了不少云南的武林朋友,何不请出来一见,大家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孟江笑道:“孟某正有此意!”说罢向旁边陪席的龙涛一使眼色,龙涛心领神会,当即向众人告个罪,快步出厅而去。 约半盏茶的工夫,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孟江笑道:“他们来了!”说着起身出迎,李乐山等人也纷纷放下酒杯,举目相望。 只见远处高高矮矮走来一伙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铁塔般的巨汉,身高足有一丈开外,精赤的上身斜披着一块豹皮,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手臂青筋虬结,好像爬着无数条小蛇一般,一张大脸浓眉虎目,棱角分明,巨大的鼻翼上扣着个银环,模样极是威猛彪悍,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也是异族装束,肩膀共扛着一根碗口粗的熟铜棍,一丈来长,通体乌黑。看三人的样子绝非汉族人士。孟江介绍道:此人名叫巴天龙,人称“南天王”,是云南苗峒的一个首领,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有苗疆第一勇士之称。 接下来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番僧,一领大红的僧袍,宝相端庄,面容祥和,走到李乐山众人面前双手合十,微微一笑,令人感觉十分亲切。孟江介绍道,这一位是大理天龙寺的高僧嘉隆法师,佛法武功俱臻上乘,在大理国地位十分尊崇。 第三个是一五十来岁的矮胖老者,赤红脸,狮子鼻,方海口,两只细长的眼睛凶光闪烁,此人是云南黑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人称八臂神魔彭霄的便是。 再后面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穿一身蓝色长衫,身直背挺,面色阴沉。此人一露面,柳宗棠立时一怔,原来此人名为吕仁杰,当年曾是西北一带赫赫有名的独脚大盗,此人生性孤僻,少与人交,仗着一手飞刀绝技,在道上专做黑吃黑的买卖。遇着有人强抢商队的,他先是不动声色的潜伏在一旁,待对方得手时,飞刀猝然发出,攻其不备,对方往往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便留下满地的财货一命归西了。因此得了一个“无影飞刀”的绰号。后来偶然一次,柳宗棠与他在秦岭太白山上相遇,二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最后吕仁杰十二柄飞刀全部发出,俱被柳宗棠用铜钱在空中套住。于是吕仁杰把脚一跺,远走他乡,从此中原再无此人的消息,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出现了。 队伍最后面的是个锦袍老者,满头白发如银,面色却很红润,弓腰驼背,瘦骨嶙峋,走在路上颤颤巍巍,似乎一阵山风都能将其吹翻。孟江引荐道,此人复姓端木,单名一个崖字,精通岐黄之术,一向在南海荒岛独居,少履中原。此番受孟江的邀请来到卧龙岭,听说有中原好汉到此,说什么也要过来见识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一章 这几位一露面,在座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一空老僧,柳宗棠几个见多识广的,知道眼前这五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端木崖,此人武功不知如何,但下毒的本领却独步天下,往往未见他出手,敌人就已经倒地不起,死状极惨。由于他制作的毒药前所未见,无人能解,因此所到之处,闻者无不远远避开,谁也不敢与其为敌。这些年听说此人早已离开了中原,住在一座名为蛇岛的地方,据说那岛上别的动物没有,满是各类剧毒之蛇,常人唯恐避之不及,而这端木崖却如鱼得水,住得逍遥快活,因此得到了一个“毒龙尊者”的称号。没想到这回竟也受邀出席,来到了卧龙岭上。 李乐山表面上恒定如常,心中却思绪万千,显然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狠角色,能将这么一伙奇人异士聚在一起,可想而知,这个孟江也绝非等闲,这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什么此前从未有所耳闻? 那边孟江正忙着为双方引荐介绍,这五人显然都对李乐山有所耳闻,眼见竟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均大感意外,对着他不停的打量,其中彭宵吕仁杰等人明显露出不屑的神情。 李乐山看出这些人不怀好意,却只微微一笑,犹如未觉。五人入席,与镖局群雄分东西两席,相对而坐。 大寨主孟江显得尤为兴奋,举杯道:“难得今日风云际会,云南与中原的英雄们共聚一堂,这实乃百年难遇的一大幸事,酒逢知己千杯少,孟某忝为东道,在此先干为敬!”说罢引杯就唇,一口灌入。其余众人也纷纷举杯,相互道请。 几杯酒下肚,八臂神魔彭霄有些按耐不住了,开口道:“李大侠,彭某在云南听到些风声,据说贵联盟此番大举入滇,明着是为沐王爷献礼贺寿,实际上是专门来讨伐焱门的,确否?” 李乐山微笑道:“阁下耳目还真灵通,不知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彭霄鼻子一哼,道:“此事早已是满城风雨,这些日子整个武林都在议论此事。” 李乐山笑道:“那么李某想不承认也不行了。不知阁下对此有何高见?” 彭霄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有几点不解,想当面向阁下请教一二。” “请讲!” “我听说贵方在决定前,曾广发柬贴,邀请武林同道共商此事,确否?” “确有此事!” “此举何意?” “伐焱之举关乎整个武林之休戚,兹事体大,敝联盟不敢擅自做主,因此便柬邀同道,大家集思广益,兼听则明。” 彭霄哦了一声,问道:“不知都请了哪些门派?” “少林、武当、邛崃、崆峒、云台、青城,还有华山这七大门派,但由于一些原因,除邛崃派以外,其余六家皆未到场。” 彭霄望着李乐山,说道:“天下门派纷杂繁多,数量不下百家,敝人不明白,为何贵方只邀请了这七家?” 李乐山笑了笑道:“诚如尊驾所言,天下门派甚多,当然无法全部邀席,只能选出最具实力的七大门派,作为代表前来商议。” 彭霄听到这里,冷哼道:“以少林武当在武林中的地位,敝人倒也无话可说,但其余那几家,近年来人才凋零,日渐式微,此乃不争之事实,阁下何以认为他们能够代表天下武林呢?” 李乐山一怔,说道:“李某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彭霄道:“众所周知,焱门出自云南,贵方的行为与其说关乎中原武林,倒不如说对云南武林的影响更大,但为何不见阁下邀请我们云南的武林门派,听听我等对此事的看法,难道我们在阁下眼里就这么不值一顾吗” 此言一出,李乐山等人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一点上挑理,按说云南习武之人原也不少,但由于地理偏僻,与中原一直鲜有来往,最负盛名的就是当年的点苍派,如今也早已偃旗息鼓,沦为明日黄花,连七大门派都将其剔出行列,这些事早已约定俗成,谁知这彭霄却偏偏揪住不放,公然提出质疑,倒令李乐山一时之间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那彭霄得理不饶人,继续道:“彭某知道,在中原高手的眼里,云南武林不过是些化外边民,旁门左道,不值一哂,现如今贵方招呼不打一声,就公然闯到我们的地界生事,这样做合适吗?” 一边咄咄逼人,一边有口难辩,气氛霎时为之凝固,孟江站在中间,故意轻咳了一声,打圆场道:“彭兄,人家远来是客,不用这样吧?” 彭霄鼻子一哼,道:“彭某不才,但今天偏要问个明白,那焱门正邪不论,终究属于云南武林一脉,纵有不端之处,那也当由我们云南武林出面惩治,金陵镖局联盟越俎代庖,不嫌管得太宽了吗?” 李乐山道:“多年来焱门屡犯我中原武林,图谋不轨,不知阁下可有采取什么行动?” 彭霄道:“屡犯中原武林?不知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之事,可有人能站出来现身说法吗?” 李乐山眉头一皱,知道又被对方击中一处软肋,由于多年来焱门专与七大门派作对,而自己的队伍中却无一七大门派中人,骆瑛虽属邛崃派,但毕竟年轻,很多事情根本不清楚,至于其他人则更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西霸天柳宗棠斜睨着彭宵,冷笑道:“照阁下的意思,我们这些人应该打道回府不成?” 彭宵鼻子一哼,不屑的道:“老实说,此番尔等千里迢迢,兴师动众,根本是多此一举,这里孟寨主早已筹划多年,即便没有你们,我们也不会容那焱门继续猖獗下去。” 眼见双方越说越僵,李乐山沉思有顷,开口道:“彭先生,阁下所言不无道理,在这件事上,敝方的行为确有值得商榷之处,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既然现在彭先生把话挑明了,那么李某斗胆问一声,依阁下之见,此事该当如何解决呢?” 彭霄冷笑道:“说来倒也不难,只要阁下能够亮出些手段,令我等知难而退,那么焱门便可放心的交给你们,今后贵联盟的一切行动彭某再不敢置喙!” 这个结果李乐山早有预料,当即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旁边的孟江,开口道:“孟寨主,不知这是彭先生一个人的意思,还是贵方一致的看法?” 孟江勉强一笑道:“李大侠见谅,其实我们双方目标一致,都是为了讨伐焱门,按理说本该兵合一处,共同协作,但谁教贵联盟在举事时有所疏漏,使得我们这几位云南的同道心生不满,以至于双方互不服气,孰是孰非,孟某无权评判!有道是江湖无辈,强者称雄,依孟某之见,既然大家都是学武之人,那索性手底下见真章,只要贵方稍试身手,令我这些朋友心服口服,那么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贵方的一切行为,旁人也再无权干涉了!” 李乐山转过头,与柳宗棠等人相视苦笑,知道对方兜了半天圈子,最后还是要靠武力解决,当下微微一笑道:“看来如果我们不能胜过这几位朋友,那只能就此止步,原道返回了。” 彭霄哂笑道:“若连我们这些人都对付不了,还说什么代表武林去讨伐焱门,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吗?” 李乐山点头道:“有道理!”跟着转头对孟江道:“既如此,那就请主人说一下比武的方法,划个道出来吧!” 孟江略一沉吟,说道:“今天在座的都是行家,大家术业有专攻,为公平起见,不如由一方提出比试的项目,另一方制定胜负的规则,你看如何?” 李乐山暗忖所谓比武较技,跑不出拳脚、兵刃、暗器这几项,难道还有什么新鲜的项目不成?反正我们这边人才济济,不怕对方搞什么花样来。遂点头道:“很公平!” 彭霄见对方一口答应下来,道声痛快,跟着就准备起身下场,不料邻桌的巴天龙忽然开口道:“你们汉人真是麻烦,比武还那么多的规矩!啰啰嗦嗦,听得人头都大了。” 彭霄闻言脸色一沉,斜眼乜了巴天龙一眼,冷冷地道:“不知南天王有何见教?” 巴天龙傲然道:“不就是动手打架吗?你们早说一声不就完了吗!就凭眼前这几个人,咱家一棍子抡出去,管教他们全化成一滩肉泥!” 八臂神魔彭霄一直对巴天龙看不上眼,心想:你这苗子仗着一身蛮力,在苗疆威风惯了,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吗?心念及此,不由脱口说道:“井底之蛙,能见多少天日!” 他欺巴天龙是个苗人,所知汉语有限,因此才出言无忌,哪知巴天龙偏就听得懂这句话的含意,当即脸色大变,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勃然道:“姓彭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服气,咱俩人先比划比划,看看究竟谁是井底之蛙!” 彭霄是云南数一数二的黑道霸主,哪里把他放在眼里,此时见对方出言不逊,当即冷笑一声,说道:“好一头蛮牛,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巴天龙气得哇哇怪叫,一转身将熟铜大棍抄在手中,这就要过去与彭霄拼命。 孟江见状岂能无动于衷!立刻抢过来拦在二人中间,好说歹说将巴天龙拉至一旁。 巴天龙气咻咻的道:“孟寨主,今日若非看你的面子,咱家非把这王八蛋的脑袋拧下来不可!” 孟江陪笑道:“南天王息怒,请坐下来喝一杯,稍事休息,这第一场就让孟某先行献丑吧。” 李乐山闻言一怔,道:“孟寨主也要下场吗?” 孟江微微一笑,说道:“在座的都是孟某的客人,在下身为主人,哪有置身事外之理?”说罢将手中酒杯一放,吩咐一声:“上剑!”凉棚外立刻走来一名下属,双手托剑,敬献孟江面前,孟江呛啷啷抽剑在手,迈步走到外面的空场中,说道:“在下这点微末之技,实不值诸位一哂,此番全为抛砖引玉,想在剑术上向中原的英雄们讨教两招。” 李乐山知道自己这边若论武功深浅,抛开自己不说,当属一空师徒,其后便是柳氏主仆二人,而谭氏双雄与焦猛则又差得太多,这孟江来路不明,高深莫测,到底这头一阵该派谁出场呢?转头望去,只见一空师徒吃喝不绝,笑语晏晏,对眼前事恍如未觉;柳宗棠与柳一郎窃窃私语,似在估量对方的实力,焦猛与谭氏双雄都把目光投向自己,颇有跃跃欲试之态。李乐山知道这头一场至关重要,锐气绝不能折,正拿捏不定之际,忽然旁边一人长身而起,也未同他商量,直接纵身跃入场中。 在座众人齐是一愣,只见出场的这个人身形苗条,纤腰一束,非是旁个,竟是大姑娘骆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二章 骆瑛的出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毕竟她并非镖局联盟的成员,又是一个女孩子,李乐山从未想过她会下场,骆瑛却很从容,对着孟江敛衽一礼,开口道:“小女子骆瑛自不量力,想请孟先生指点几招剑法,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孟江见到骆瑛出场也是一怔,皱着眉道:“骆姑娘,你过来干什么?” 骆瑛道:“当然是同阁下比武啊!” 孟江道:“胡闹!我们是与镖局联盟比武,你又不是联盟中人,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下去吧?” 骆瑛道:“孟寨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虽不是镖局联盟的人,但我跟他们目的相同,都是来对付焱门的,现在被你们阻挠于此,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 孟江一时语塞,只得无奈的道:“我现在要比试剑法,你会用剑吗?” 骆瑛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不才,最近刚好学到一套剑法,也不知威力如何,借此机会正好请孟寨主指点指点。只是我没带着剑,还要向贵寨借用一把!” 孟江无法,只得吩咐一声:“来人!取口剑给她!” 有人呈上一口长剑,骆瑛接过在手,空劈数下,挽了个剑花,显得十分自如。 孟江道:“你先出招吧,只要你能接住我二十招,便算我输!” 骆瑛闻言笑道:“孟寨主宗师风范,小女子感怀身受,不过比武前我还有一个要求,望孟寨主接受。” 彭霄听得老大不耐烦,催嚷道:“你这女娃娃,怎么那么多事?要打就快点,啰嗦什么!” 骆瑛登时俏脸一沉,冷冷地道:“这位彭师父好没道理,方才孟寨主早已言明,为公平起见,一方提出比试项目,另一方有权制定比武的规则,是也不是?怎么现在又不让人说话呢?那干脆也不用比了,这一场就算贵方赢了吧!”说完把宝剑往地上一插,转身即要退场。 孟江赶忙拦住道:“骆姑娘,这是干什么?谁也没不让你开口啊!” 骆瑛伸手向彭霄一指,道:“方才那个姓彭的在那边大喊大叫,孟寨主没听见吗?” 孟江没办法,只得赔笑道:“你是跟我比武,又不是和别人,旁人说什么不必往心里去。” 骆瑛转头冲彭霄喊道:“喂,你听见了没有?你的话根本没人听,老实坐在那边静静的看着吧!” 西座联盟众人立刻发出一阵哄笑,直气得彭霄满脸通红,险些就要发作,他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云贵一带横行无忌,谁在他面前不是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就怕一个不对触怒于他,今日大庭广众之下竟被一个女孩子如此奚落,怎不令其怒火中烧? 孟江看出不对,赶忙走过去好言宽慰,总算将彭宵安抚下去,随后重新回到骆瑛面前,正色道:“骆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孟某无不应从。” 就见大姑娘不慌不忙地道:“小女子九岁学艺,至今不过十年光景,自知难与孟寨主数十载的造诣相比,不过师承门户,各有优劣,今日用一套新学的剑法请教,咱俩人比剑不比力,只看剑术高低,不得假以功力,否则一招之内,小女子必剑折人亡,一败涂地了。”说完恭身施礼,静待对方的答复。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暗暗点头,均觉此女实在聪慧过人,这个要求提的关键至极。苦的只有孟江一人,本来高手交锋,全在功力的深浅,现在放着功力不让用,全凭招式,取胜的难度无疑大大提高了,但以孟江的江湖地位,话已出口,自然不能反悔,况且心中也不担心,毕竟自己在剑道上浸淫了数十年,无论如何也不会折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当即神色一端,说道:“一言为定,骆姑娘请出招吧!” 骆瑛点头道:“好!”只见她左手捏着剑诀,左足踏前,一招“斗摇星河”当胸刺来,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似乎随手一撩即可挡开,但个中妙处全在后式的变化。孟江乃剑术大行家,自然识得厉害,只见他身子稳凝不动,任对方的剑尖直刺至胸前,骆瑛一剑发出,正诧异对方怎不避让,蓦地眼前青影一闪,孟江竟失去了踪迹。 骆瑛大吃一惊,急忙将身一转,就见一团发丝从眼前飘过,知道是自己的一缕发梢已被对方一剑削去,不由心中骇然:“好快的剑!” 东席众人见孟江一招即占了上风,立时齐声喝彩,孟江却不追击,微微一笑道:“这是第一剑!” 骆瑛大声道:“好!”,长剑一晃,使一招“上天入地”,剑尖分袭,上刺咽喉,下挑小腹,向对方两处要害同时攻去。 孟江开口赞道:“此招妙极!”当即以攻代守,挥剑旁削,后发而先至。骆瑛横剑一封,格挡对方来袭。 二人身影交错,乍合乍分,转眼已互攻了十多招,孟江渐渐看出来,骆瑛这套剑法绝非毫无瑕疵,只是胜在变化多端,妙招层出不穷,好几次明明已逼得她无路可退,却总能以出人意料的方法化险为夷,招数之奇实是平生未见。当然,这也是因为孟江受规矩所限,无法全力猛攻,否则就算骆瑛剑术再高也早已败北。 李乐山等人在一旁凝神观望,也为骆瑛的剑法惊叹不已,均想:只知道这女子擅使长鞭,想不到剑法竟更加高明,为何之前从未见她展露过? 殊不知骆瑛这女孩子极有心眼,近一个月来,她没事便向一空老僧求教,老和尚也很喜爱她的勤奋好学,便将一套“菩提剑”传授于她,此剑法名为“菩提”,顾名思义,习此剑法不在苦练,全在灵悟,只要能通晓剑诀,参透妙诣,很快便能融会贯通,尽数掌握。 有一空这位武学大宗师亲自接引,顽石亦可点头。而骆瑛本就一点就透,聪慧至极,所以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多月,便已将这套菩提剑使得有模有样。攻守转合无不恰到好处,十余合过去,非但未露败象,反而越来越游刃有余。 孟江也是学剑之人,眼见对方这套剑法如此绝妙,一时间兴趣大生,不由手下放缓,想看看对方还有多少高招,须知这菩提剑乃是一空老僧晚年的得意之作,一招一式无不别出心裁,与众不同。 眼见骆瑛的招式越来越奇,孟江的瘾头也越来越大,正当他如痴如醉之际,蓦地心中一突,猛醒过来:不好!我之前夸口说二十招内要她弃剑受降!眼看限数已到,若再不能取胜,这一场岂非要败在这丫头手中!心中一急,登时想也不想,一招“平地惊雷”出手,陡然间剑风大作,声势煞是惊人。 观战众人齐是一惊,眼见孟江这一剑气势非凡,无不为骆瑛捏一把冷汗。就见大姑娘气定神闲,毫不惊慌,迎着对方的来袭横剑挥出,二人长剑相碰,响声如银瓶乍破,爆出片片银光,骆瑛直被震出数丈之远,连打了三四个筋斗,仍去势不绝,跌坐在地上。 看到这李乐山不禁心中一动,从刚才这一招已经看出了孟江的来历,转过头见一空老僧正笑吟吟的望向自己,二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就见那边骆瑛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俏脸泛红,嘴角渗出一丝血渍,长剑已被震得粉碎,手中只剩下五寸来长的剑柄,勉强朝孟江拱了拱手,道:“孟寨主神功盖世,小女子佩服万分,承让了!”说完迈着蹒跚的步子,摇摇晃晃的回座而去。 野人熊焦猛心思迟钝,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挠着脑袋道:“这怎么是骆姑娘胜了?” 此时孟江站在原地,一脸懊丧之情。原来他刚才久攻不下,情急中全力而发,功力自然贯注,早把那较技不较力的规定抛在脑后。最后虽然一剑将骆瑛震飞,但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一场却是他输了。 孟江呆立良久,颓然叹道:“骆姑娘剑术精绝,孟某一时疏忽,违反了规定,这一阵虽然在剑术上未分胜负,但孟某已然落败,所幸骆姑娘尚无大碍,否则孟某只有溅血以报了!”说完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回归主座。 这边西座众人围至骆瑛身旁,庆祝她旗开得胜。 李乐山问道:“骆姑娘,你感觉如何?不碍事吧?” 骆瑛喘息稍定,见李乐山罕有露出关切之情,不由得心中一暖,顽皮地眨了眨眼,笑道:“还死不了,这孟江可真厉害,我这条膀子到现在都抬不起来呢!” 那边孟江坐在椅子上,郁郁不语,巴天龙走过来道:“孟寨主不过是中了对方的诡计,又不是真的技不如人,何必介怀于胸,下一场咱家出战,保管把颜面找回来便是。”说完正要迈步,旁边八臂神魔彭霄不怀好意的道:“我们第一场已经输了,那这一场就非赢不可,南天王有这个把握吗?” 巴天龙看见彭霄那一脸横肉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把眼一瞪,说道:“姓彭的,你少在旁边说风凉话,等把眼前这波人打发了,咱俩人少不得要好好切磋一下!” 彭霄哂笑道:“你有意向老夫讨教,老夫自当奉陪到底,不过此时大敌当前,咱俩的事暂且放在一边,我只问你,倘若你上去后不能取胜,又怎么说?” 巴天龙性情憨直,最受不得激,当即大声道:“咱家若是败了,情愿死在场上,绝不偷生。” 彭霄大指一伸,道:“壮哉!若阁下真能大获全胜,老夫愿磕头赔礼,以赎此前冒犯之罪。” 孟江闻听赶忙道:“言重了,言重了,二位都是孟某的好朋友,今天能来帮忙,孟某已然感恩戴德,千万不要为了赌气,坏了彼此的交情。” 巴天龙道:“孟兄,咱家跟这姓彭的根本没什么交情可言,我俩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说完拎起熟铜棍,大步朝场中走去。 孟江急得连连摇头,埋怨道:“彭兄,你也知道他是个浑人,何必跟他开这种玩笑呢?” 彭霄阴恻恻的一乐,说道:“孟兄放心,此事包在兄弟身上,这蛮子若是赢了还则罢了,倘若输了,管教镖局联盟这伙人在南疆寸步难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三章 放下他俩不提,单说南天王巴天龙,只见他在场中当身一站,真如巨灵神一般威风凛凛,碗口粗的铜棍在手中一擎,向西座众人点指道:“中原的英雄好汉们,巴天龙在此,你们哪一位先上?” 话刚出口,便听一个声音喝道:“俺来会会你!” 就见对面站起一个彪形大汉,几步来到巴天龙面前。巴天龙仔细望去,只见来人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论身段不比自己逊色多少,巴天龙很是满意,点头道:“好小子,报上名来!” 那大汉朗声道:“华夏镖局,野人熊焦猛!” 巴天龙见他手中的兵刃十分奇特,圆头独脚,双手合十,好像童子拜佛一般,不禁好奇的问道:“咱家问你,你手中拎个铁娃娃算怎么回事?” 焦猛哼道:“你这蛮子好没见识,此物名曰独脚铜人,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也敢下场比武吗?” 巴天龙看了一会,摇头道:“没听说过,你这个家伙分量有多重?” 焦猛道:“八八六十四斤!” 巴天龙嘿的一声,面露不屑的道:“六十四斤!那你可不行,趁早下去,换个劲大的上来吧!” 焦猛闻言大怒,喝道:“休得卖狂!行与不行,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 巴天龙点头道:“正有此意,你说咱俩怎么打吧?” 焦猛自知武功平平,所恃的就是一身蛮力,当即道:“今日我就跟你比比力气,相互各敲三下,看看谁先支撑不住!” 这个比法正合巴天龙的心意,当即笑道:“好极了,你先来吧!” 焦猛道:“留神了!”说着独脚铜人高高举起,照准巴天龙呼的一声砸将下去。 巴天龙道声:“来得好!”运熟铜棍往起相架,镗的一声,火星四射,震得焦猛双臂酸麻,独脚铜人险些脱手而飞。 巴天龙点头道:“好家伙,有把子力气,再来!” 焦猛把牙一咬,抡槊再上,棍槊相交,震得那边骆瑛身子一颤,赶忙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巴天龙手腕也有些发麻,开口叫道:“再来!” 焦猛哪肯示弱,力贯双臂,第三次扑向巴天龙,巨大的撞击声远远传开,连整座山谷都嗡嗡鸣响。 一连三下震得焦猛双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知道对方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眼见巴天龙将熟铜大棍高举过顶,叫道:“小子,你也接我一棍吧!” 语声未落,碗口粗的铁棍挟风而至,焦猛双手握槊,牟足全力往起相迎,轰鸣声中就见焦猛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挣扎着强要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跟着咕咚一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巴天龙抚了抚手腕,点头道:“这小子力气也算不小了,下一个是谁?” 孟江见巴天龙获胜,赶忙起身招呼道:“南天王果然神力无敌,快请下来休息吧!” 巴天龙哈哈笑道:“什么话,咱家这才刚刚活动开筋骨,远未尽兴哩!” 那边谭飞谭亮赶忙过来,一齐将焦猛抬下场去。丑和尚青莲过去看了看焦猛的情况,转头对一空老僧道:“师父,这蛮牛好不凶悍,不如弟子下场,给他点教训尝尝。” 一空老僧道:“此子性子愚直,却非大奸大恶之辈,你手下留点分寸,莫要伤其性命。” 青莲笑道:“师父放心,我不过是逗他玩玩。”说罢大摇大摆的朝场上走去。 那边巴天龙旗开得胜,正洋洋得意,忽然眼前一花,身前竟出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和尚,不禁吓了一跳,心想这人是什么时候上场的?自己怎么毫无察觉?眼见对方越走越近,当即大喝道:“站住!不许再往前了!”声音之大,犹如半空打了个霹雳。 青莲似为这巨声所慑,立时脚步一停,抬起头上一眼下一眼,看得巴天龙浑身不自在,瞪着眼道:“丑鬼,你瞅什么?” 青莲撇了撇嘴,说道:“大个儿,你不要那么凶,不知道出门在外讲究以和为贵吗?你这种态度总有一天要吃亏的!” 巴天龙道:“少说废话!你出来想干啥?” 青莲怪眼一翻,答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跟你比武啦!” 巴天龙险些没气乐了,鄙夷道:“跟我比武?就凭你这小身板,六个绑一捆,还不够咱家一条大腿粗,咱家一棍子下去,还不把你的卵黄打出来?” 东座众人立时哄堂大笑,青莲也有些发窘,讪讪地道:“你们笑什么,光个大有什么用,牛比人块头大得多,还不是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巴天龙闻言大怒,喝道:“丑小子,最后劝你一句,识相的赶紧下场,否则咱家这条棍子可不长眼睛!” 青莲哼道:“让我下去倒也容易,只要你趴下来给我磕个头,叫一声‘师父’,我立刻转身就走,绝无二话!” 一句话气得巴天龙哇哇怪叫,抄起大棍,对着青莲搂头便砸,他这条熟铜棍足有一百四十斤重,兼之含怒出手,力道何止千钧!此时二人相距极近,青莲再想躲闪已然不及,就听轰一声巨响,碎石横飞,四壁皆动,平整的地面被生生砸出个半尺深的大坑,此人力量之大委实可怖。 观战众人无不悚然动容,心想这要是击在身上,就算是铁人也要砸个稀烂! 待烟尘消散,巴天龙环顾四周,竟寻不到青莲的踪迹,不由得心中纳闷:咦?尸首呢?就算再不济也不能连渣都不剩啊?正诧异的工夫,蓦地身前站起一人,跟自己贴面而立,巴天龙吓得一激灵,急忙倒退两步,指着青莲道:“你你”他怎么也不明白,这么近的距离下,绝无躲闪之机,而这和尚居然寸伤未受,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止是巴天龙,在场很多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一空老僧与李乐山等寥寥数人窥破了端倪,相视莞尔。 那么青莲究竟是如何避开那一击的呢?原来就在巴天龙出手的一瞬间,青莲一步欺近巴天龙身前,由于巴天龙身材极高,双臂前伸,长棍与地面形成一个夹角,青莲将身一蹲,正好躲在这个狭小的空隙中,毫发无损的避过这致命的一击,妙到极处,也险到了极处,也就是青莲,换旁人即便武功不下于他,也绝不敢如此铤而走险,此人胆大妄为,对自身的性命简直视如儿戏。 就见青莲站在那里,吐着舌头道:“好险,好险,你这蛮牛可真够狠的,突然就是一下子,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是和尚命大,只这一下就得变成肉饼。” 巴天龙全力出击无功,已经感到老大无光,此时见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禁又羞又恼,他根本不去估量双方的实力,大吼一声,挥铜棍又要开打,青莲却往后一跃,叫道:“南天王,你也算是个成名的英雄,行事总该有些风度,可不能这样不要脸!” 巴天龙性子虽鲁脸皮却薄,虽然恨透了这丑和尚,对他这句话却不能不理,当即将铜棍生生收住,厉声道:“丑小子,你把话说清楚,咱家什么地方不要脸了?” 青莲故意顿了顿,向四周做了个罗圈揖,言道:“列位,贫僧请问一句,咱们今日究竟是不是公平的比武较技?” 巴天龙忍不住道:“废话!当然是公平较量了!” 青莲点头道:“那就好!南天王,你拎着个百十多斤的大家伙,贫僧可是赤手空拳,如果这也算公平的话,那么请大伙评一评,你是不是不要脸呢?” 巴天龙怔了怔,一时颇感无言以对,方才他被青莲气极了眼,只想着一棍子把这丑和尚砸死,早将什么比武的规矩丢到脑后,此时听人家一说,不由得脸上一红,悻悻的道:“谁教你一上来只顾着胡说八道,有什么玩意快些亮出来,咱家早等得不耐烦了!” 青莲笑道:“大个儿,你急什么,我那玩意太过厉害,就怕使出来你一招也接不住!” 巴天龙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丑小子,你少在那里吹大气,咱家十二岁就进山打野猪,十四岁时能徒手杀死豹子,一辈子出没高山大泽,什么怪物没见过,还能教你这猴崽子吓倒?” 青莲一笑,只见他探手入怀,掏出枚圆滚滚黑亮亮的圆球,铁胆一般,在手中一举,说道:“此物名曰‘追魂夺命胆’,最是厉害不过,我等会就用它来对付你,你怕不怕?” 眼见那东西神秘兮兮的,前所未见,巴天龙心里还真有些发虚,不由得退了一步,伸手拦道:“且慢!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打,你若用暗器可算不得好汉!” 青莲神色一端,正容道:“我这‘追魂夺命胆’此时就举在手中,你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也能算暗器?” 巴天龙张口结舌道:“这这” 这时彭霄在那边插嘴道:“这话不错,所谓暗器自然是隐蔽而发,既然人家公开的亮了出来,那就称不上暗器了。再者说,南天王方才有言在先,随便人家用什么家伙皆可,莫非要食言不成?” 孟江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只觉这彭宵实在可恶,关键时竟胳膊肘往外拐!原来这彭宵早看出丑和尚高明至极,想那圆球必不简单,若能藉此机会除掉巴天龙,正好遂了他的心意,毒念一生,竟替青莲说起话来。 巴天龙虽憨却也不傻,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意,当即冷笑一声,道:“姓彭的,你说得倒轻松,你自己怎么不过来接下这一场?” 彭霄摇头笑道:“兄弟自审所能,不是这位师父的对手,所以才捡个现成的便宜,等阁下败下阵后再行登场,不过南天王若是输不起的话,兄弟倒也可以代劳!” 他这句话很厉害,本来巴天龙已胜了一场,没必要再与青莲对阵,但若就此下场,则摆明了是畏死怕输,巴天龙最受不得激,立刻跳脚大骂道:“放屁,咱家一根铜棍打遍南疆,揍过多少英雄好汉,还会怕这一个小小的弹丸?” 彭霄哈哈大笑道:“我也知道南天王绝不至如此脓包,多言无益,请阁下开始吧!” 巴天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怒视着青莲,道:“丑小子,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吗?” 青莲冷冷地道:“你以为凭着一根烧火棍就天下无敌了?和尚就用这小小的弹丸,让你的烧火棍脱手而飞!你信也不信?” 听对方这么一说,巴天龙紧张的心情倒是一缓,他天赋异禀,一力降十会,平生与人动手,即便武功不及敌人也从未吃过大亏。若说真刀真枪的硬拼,他绝无畏惧,唯一担心的就是那弹丸中暗藏机关。此时听对方声称要将自己的兵刃击飞,巴天龙暗想:我只要将棍子抓紧,便可稳立不败之地。当即把腰一挺,说道:“丑小子休要狂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的棍子脱手!” 青莲笑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和尚这就要出手了!” 巴天龙吼道:“废话少说,咱家早等得不耐烦了!” 青莲手腕一扬,喝道:“你接招吧!”话一出口,一道黑影直奔巴天龙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四章 巴天龙哪敢怠慢,瞄准来物,挥棍击出,一下劈了个正着,扑的一声弹丸爆裂,一蓬黄白色的浆液扑面而来,巴天龙大吃一惊,急将长棍一扔,双手掩面,但还是慢了一步,身上脸上已沾满了那种汁水。 青莲见状哈哈大笑,拱手道:“承让,承让!”。 东席众人一见那弹丸中果然有鬼,都纷纷站起身大声抗议!兵器中暗含机关已属下乘,尤其是使用毒汁,更犯了武林大忌。丑和尚众目睽睽下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怎不引起公愤? 孟江身为主人,此时再不能无动于衷,但见他身形一晃飞入场中,长剑直指青莲的胸口! 青莲毫无畏惧,胸膛一挺,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江脸色铁青,厉声道:“这要问你自己!你方才作了什么?” 青莲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肩头一耸,道:“我俩人好好的比武,与你有何相干?” 此时四周那些观战的喽兵都看不下去了,纷纷鼓噪道:“杀了他,宰了这丑鬼!” 孟江朝四面摆摆手,止住大家的喧闹,转头瞪着青莲道:“之前早有规定,这是光明正大的比武,尔等怎么可以如此无耻?”顿了顿,又道:“你若想在用毒上一较高下,便当明言,我们这边自有人奉陪,而今对一个蛮人下这等毒手,就不怕被天下英雄耻笑吗?” 青莲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摇头笑道:“阁下此言差矣,那大个子若跟我一样,也是出家的和尚,我那玩意或许是有点过分,不过南天王是俗家人,又不禁荤腥,一枚鸡蛋对他有什么妨碍呢?”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目瞪口呆,青莲指着那边呆立的巴天龙,笑道:“你们看仔细了,黄的是蛋黄,白的是蛋清,黑的是蛋壳,那是和尚故意涂上的黑墨,我就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鸡蛋,南天王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巴天龙自从弃棍之后,一直拼命抹着脸上溅到的汁液,唯恐毒气内侵,忙活半天却并无不适之感,这时听见青莲的话,连忙放手一看,可不是染了一手的蛋黄!这一下几乎气晕过去,也顾不得去拾地上的熟铜棍,狂吼着直向青莲扑去。 青莲身形一闪,如一尾游鱼般滑至一旁,笑道:“慢着,此刻你兵刃脱手,照规矩已然输了,怎么还可以找我比斗呢,孟先生,你是主人,可得维持公道啊!少陪了!”说完一转身,归座而去。 柳宗棠转头望向一空老僧,笑道:“令徒真乃妙人也!” 青莲嘿嘿一乐,正要答话,未提防一空老僧抬手就给他来了个暴栗,笑骂道:“你这孽障,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也不嫌丢人!” 此时孟江很是为难,觉得这一阵实在太过儿戏,按照双方先前的约定,巴天龙的确应该算输,可是在这个情形下,别说巴天龙不服气,就连他自己也心有不甘! 这时彭霄在那边遥声道:“孟兄,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这场虽然输了,但南天王能保住性命,全身而退,何乐而不为呢?” 这人实在是讨厌,经他这么一火上浇油,巴天龙哪还按捺得住,登时气冲牛斗,冲彭霄暴吼道:“放你娘的屁!咱家岂是忍辱求生之辈!” 彭霄哼道:“你别跟我发狠,有能耐去把脸面找回来!” 巴天龙伸手拾起大棍,遥指着青莲,厉吼道:“丑鬼,你给我滚回来,咱家跟你没完!” 孟江开口欲劝,巴天龙把眼一瞪,说道:“孟老大,你什么话也不要说,方才咱家已然言明,除非死在这里,否则绝不认输下场。” 孟江见他蛮性已发,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正感束手无措时,见那边彭霄一个劲朝他使眼色,似有话要说,孟江迈步过去,俩人耳语起来。 这边巴天龙一个人留在场上,朝着西座众人大骂不绝。这时对面一人长身而起,迈步来到自己跟前,双手一抱拳,说道:“南天王,我等对阁下的神力都很钦佩,不过闯荡江湖,光靠力量大可不行,还要多长点心眼,否则很容易上当吃亏,糊里糊涂的就中了歹人的奸计。” 巴天龙两只牛眼瞪得铜铃一般,大声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微微一笑,道:“金陵镖局联盟,李乐山!” 巴天龙一怔,道:“原来你便是李乐山,听说你这人本领不小,在中原干了很多了不起的大事,咱家人在南疆都有耳闻!” 李乐山淡淡地道:“那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言过其实。” 巴天龙道:“你现在过来,是准备跟咱家交手吗?” 李乐山道:“不!我是来劝阁下适可而止,你长于苗峒,不了解人心的险恶,万不要一时冲动,着了别人的道儿!” 巴天龙怒道:“耍诡计的是方才那个丑鬼,你去把他换上来,我非跟他拼个死活不可!” 李乐山劝道:“何必呢?这不过是一场玩闹,你又没有什么损失?” 巴天龙道:“怎么没有?咱家乃一族之首,现在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此仇不报决不罢休!” 李乐山忽心中一动,问道:“南天王,你们族人的仇心都这么重吗?” 巴天龙道:“不错,我们九黎一族,只要有一个人受到欺侮,全体族人都会出动,非要杀死对方报仇不可!这是我们的传统,所以我们九黎苗峒人数虽少,却是苗人中最强的一支。” 李乐山心有计较,叹口气道:“巴峒主,你被人利用了。” 巴天龙一怔,道:“你说什么?” 李乐山凑前一步低声道:“巴峒主,实话实说,你确实神力过人,但真动起手来,我们有十成把握可以击败你,那个姓彭的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再激你继续拼斗下去,他希望借我等之手把你除掉,再让你的族人来找我们拼命,你族人虽多,但我们这边高手却也不少,如果咱们双方杀个血流成河,最后被他人渔翁得利,你想想值得吗” 巴天龙低头默然半晌,开口道:“你放心,我们族人仇心虽重,但并非不讲道理,只要是在公平决斗下被人打败,那绝不会事后寻仇报复的!” 李乐山摇头道:“就怕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了。” 见巴天龙神色动了动,李乐山又道:“你若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巴天龙问道:“如何证明?” 李乐山遂贴至他的耳边,低语起来。 在场众人心中诧异,不知这李乐山又在搞什么玄虚。彭霄早听说李乐山能言善道,诡计多端,生怕巴天龙被他说动了心思,当即叫道:“南天王,方才你已经夸下海口,至死方休!眼下敌人就在你面前,你若是不战而退,回去还有脸见你的族人吗” 李乐山冷冷地道:“姓彭的,你一再出言相逼,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九黎族跟你有仇吗” 彭霄神色微微一变,强笑道:“我们是他的朋友,才不想看着他作懦夫,你对他们九黎族的了解不够。” 李乐山冷笑道:“阁下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巴天龙叹了口气,说道:“李乐山,他的话不错,你对我们并不了解,九黎苗峒最看不起的就是贪生怕死的懦夫,如果我今天不战而退,不仅是我个人之羞,也是全族之耻,我宁死也不能背上这个骂名!” 李乐山皱眉道:“照这么说是非打不可了?” 巴天龙道:“李乐山,咱家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但是唉,谁让之前咱把话说得太绝了呢?眼下只有以死相拼了!” 李乐山叹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了,不过那位青莲师父是我的朋友,我是绝不会置朋友于不顾的,巴峒主若要拼命,就请先过我这一关再说吧!” 巴天龙道:“咱家并不想同你动手,但事到如今只能得罪了,你亮兵刃吧!” 李乐山知道他绝不肯与空手之人交锋,遂将金龙软鞭从腰间解了下来,巴天龙退开一步,说道:“李乐山,看得出你这人不坏,但没有办法,咱家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乐山微笑道:“请进招吧!” 巴天龙点点头,蓦地大喝一声,熟铜棍挟风砸至。 李乐山飘身避开,跟着长鞭一甩,迅即还招。 这一战好不激烈,但见黑影如山,金光似练,两个身影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巴天龙果然不简单,那熟铜棍一丈多长,碗口来粗,在他手里如拈灯草,挥动自如。但见棍影所至,飞沙走石,在全场掀起一阵阵狂飙。而李乐山鞭走轻灵,远攻近盘,如灵蛇出海,变幻莫测。双方鞭来棍往,俱是进手招数,任何一方只要稍有不慎,立时就要血溅当场。 青莲和尚看了半晌,不解道:“奇怪啊,这蛮子虽凶,但招数却非无懈可击,李乐山为何这么久还没能取胜呢?” 一空老僧微微一笑道:“他是在等个合适的时机,把这出戏演得逼真一些。”青莲哦了一声,搔搔脑袋,似有所悟。 转眼间二人来去三十余合,兀自未分胜负,突然间就见李乐山腕子一抖,一道金光直向巴天龙面门飞去,其势疾若惊鸿,巴天龙似未料到对手的节奏突然加快,有心举棍招架,已然不及,只得缩颈藏头,险险将这一鞭避开,不料刚一抬头,那鞭梢竟像活了似的兜转回来,一下绕在巴天龙的脖颈上,一连数匝,紧紧缠住,巴天龙急忙用手去扯,哪知那金龙鞭越扯越紧,巴天龙徒有一身蛮力,但此刻咽喉要害受制,浑身半点劲也使不出来,有心挥棍击打对方,但李乐山早有预料,飞身跃至他肩背上,伸足死死抵住巴天龙的后颈,发力一勒,巴天龙登时面如血色,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嘴巴圆张,发出嗬嗬之声,僵持片刻,最终身子一晃,轰的一声,如一座大山般崩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五章 众人齐是一惊,谁能想到本来势均力敌的局面,转眼便生死已判!跟着巴天龙的那两个苗人见状,不顾一切的飞奔过来,伏在巴天龙身旁一边察看一边放声痛哭。 八臂神魔彭霄起身鼓掌道:“李乐山果然名不虚传,恭喜你此战得胜,力毙强敌!” 李乐山乜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这一下是否遂了阁下的心意?” 彭霄嘿嘿一笑,也不答话,走过来看了看巴天龙的情况,转头对那两名苗人道:“二位,这个姓李的杀了你们的族长,你们不去报仇还等什么?” 那两个苗人哭罢多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摇头道:“我们族长是在公平决斗下战死的,照规矩是不能找对方报仇的!” 彭霄道:“糊涂!他明明是被对方以车轮战的方法将体力耗尽,这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两个苗人互望了一眼,摇头道:“即便如此,也是我们族长自己的选择,他本领不济,怪不得别人!” 彭霄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本领不济?你二人简直是有眼无珠,就看不出你们族长事先已经中了剧毒吗?” 此言一出,两个苗人脸色大变,急转过身去,仔细检查巴天龙的尸首,就在此时,彭霄突然双掌齐发,直向二人背心拍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事先毫无半点征兆,那两个苗人陡觉身后恶风不善,再想回避已然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地上的巴天龙一跃而起,抡起熟铜棍直向彭霄扫去。 彭宵万没料到巴天龙竟会死而复生,直吓得毛发立竖,要说此人也真是了得,眼见熟铜棍已至面前,刹那间掌势一变,转向来棍推去。 这一下短兵相接,饶是彭霄内力深湛,但血肉之躯终不能与铜铁抗衡,被震得飞出数丈,不过他也是借此卸去猛劲,以免内腑受伤。 巴天龙身子也是一晃,不过表面看起来是他一棍将彭霄击飞,相比之下声威大显。 彭霄只觉双掌火灼一般,疼痛难忍,瞪着巴天龙,咬牙道:“你你没死?” 巴天龙十分得意,哂笑道:“姓彭的,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咱家跟李大侠一起摆下这出戏,就是骗你这头蠢驴上当的!”说完转头望向李乐山,说道:“李大侠,现在咱家想明白了,这厮之所以要置我于死地,一方面是准备嫁祸于你,勾起我全体族人的仇恨找你报仇,另一方面是在打我们苗疆金沙的主意!” 这句话倒大出李乐山的意料,不禁问道:“你们那里有金沙吗?” 巴天龙道:“不错!澜沧江上游盛产金沙,一向受人觊觎,但那里是我们苗人的活动区域,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很多汉人都曾找我游说,要咱家准许他们进去开采,都被咱家严词拒绝了。” 听到这彭霄鼻子一哼,说道:“不错!我也不怕承认,你们这群化外蛮夷根本不配占有那些好东西,自己不懂得利用,白白搁置在那儿发霉发烂太可惜了。” 巴天龙正色道:“我们不是不知道利用,而是不屑利用,我们祖祖辈辈都是靠打猎捕鱼来谋取生活,我不想把族人都变成贪图安逸,坐吃山空的废物,我们宁愿吃苦也不能丢掉自己的传统。” 彭霄哼道:“迂腐透顶,你以为所有苗人都像你这么固执吗?” 巴天龙凛然道:“我不知道其它苗族的想法,但只要我一天活在世上,你们就别想从九黎族身上占到便宜。” 李乐山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原以为他这样只是为了给我们找麻烦,哪知里面还有这么多内情。” 巴天龙叹道:“阁下久居中原,自然不清楚苗疆的情况,连咱家自己也疏忽了,后来突然想起此人是云南绿林的魁首,这才醒悟过来,把所有问题都想通了。”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他方才对那二人出手,就是为了杀人灭口,之后他就可以去向九黎族通风报信,一旦你们族人听信其一面之词,全族出动找我们报仇,他们就可以趁机潜入苗峒,大肆掠夺金沙了。” 巴天龙面露愧色的道:“李大侠,若非你的提醒,咱家险些为了一时之勇将全族葬送,大恩不言谢,请李大侠受咱家一拜!”说罢推金山倒玉柱,俯身就要行叩首大礼。 李乐山急忙伸手相搀,道:“使不得,使不得,巴峒主折煞小弟了。” 巴天龙力量虽大,但在李乐山两只胳膊的阻拦下,竟半点也拜不下去,这才明白中原的武功确实非同一般。 李乐山问巴天龙道:“巴峒主,现在事情清楚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是否还准备帮助他们和我们作对呢?” 巴天龙想了想,道:“这姓彭的心如蛇蝎,咱家迟早要跟他清算一番,不过今天他是孟老大请来的朋友,孟老大对咱家毕竟不错,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咱家也不能让他过分为难,李大侠,按说咱家现在应该加入贵方,助你们一臂之力,但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今后倘若阁下有机会前往苗疆,一定要去九黎峒找我,好让咱家有机会报答阁下的大恩大德。” 李乐山忙道:“言重了,言重了,这是我们汉人之间的纷争,巴峒主尽早抽身事外,再不要趟这滩浑水了。” 巴天龙哈哈一笑道:“咱家明白了,李大侠,孟老大,告辞了!”随后又斜睨了彭霄一眼,说道:“彭老鬼,后会有期!” 那边孟江还欲挽留,巴天龙早招呼上两名族人,转过身倒拖熟铜棍,大步向山下走去,只听得铜棍与地上山石磕碰,呛啷啷余音回荡,久响不绝。 孟江心中一阵萧索,正摇头兴叹之际,只听八臂神魔彭霄道:“孟兄,兄弟说句不中听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等蛮夷一开始就不值得结交。” 孟江心道:若非是你暗使诡计,事情岂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彭霄见孟江默然无语,以为他在担心眼前的形势,不禁说道:“孟兄不必担忧,下一阵兄弟出场,无论如何也要把损失的颜面给找回来。”说罢大刺刺的走到场中,连礼都不施,直接开口道:“在下彭霄,久闻中原好汉的威名,特意下场求教,不知哪位肯屈尊赏脸,指点在下几招啊?”说罢斜眼睥睨着西座众人,表情十分轻狂。 他这副德行可把老少英雄们气坏了,从方才发生的一切,大家已看出此人不是个好东西,此时又在那里趾高气昂,耀武扬威,谭飞首先便按耐不住,当即用手一撑桌面,飞身跃出,喝道:“我谭飞来陪你玩玩。” 彭霄乜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无名小辈,老夫没兴趣跟你动手,去换李乐山上来。” 谭飞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们李大侠出手吗?先吃我一招再说!”语声未落,一招“黑虎掏心”直朝彭霄胸口击去。 彭霄在南疆纵横多年,实有一身惊人艺业,尤其是一手“炼血神爪”的功夫,一双肉掌如钢似铁,无坚不摧,连巴天龙的熟铜棍都伤他不得,他平时少履中原,今日有心当众扬威。眼见对方一拳攻至,当即将身一闪,右臂倏出,食中二指正好将谭飞的耳朵挟住。刹那间只听谭飞一声惨叫,一只耳朵生生被撕了下来。 观战众人齐骇然而起,彭霄拎着那只耳朵瞧了瞧,轻蔑的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那耳朵包裹起来,揣入怀中。 谭飞疼得浑身发抖,咬着牙还欲再战,早被谭亮赶过来,生拉硬拽的拖下场去。 到了场下谭飞已晕死过去,众人仔细一看,不止是耳朵,连一块脸皮都被扯了下去,血糊糊的半张脸根本无法直视。眼见兄长受伤如此之重,谭亮心中惊惧交加,有心过去替兄长报仇,又为对方武功所慑,对彭宵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此时柳宗棠缓缓起身,对彭霄怒目而视,说道:“比武较技,点到而止,阁下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彭霄冷笑道:“他自取其辱,又怪得了谁?” 柳宗棠忍无可忍,冷笑道:“好极了!老夫骄纵一生,从不知道自取其辱是什么滋味,今日良机难得,说什么也要尝尝!”说罢将身上的长衫一解,这就准备迈步下场。 旁边一空老僧见状伸手一拦,说道:“柳堡主且慢,场上交锋,本就生死未卜,这倒怪不得人家,谭施主今日遭此一劫,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定数,柳堡主还要看开些,这一阵就让给老衲吧!” 柳宗棠一怔,道:“老神僧您” 只见一空老僧目光坚定,显然心意已决。 柳宗棠转头望向李乐山,李乐山的眼神也有些不安,他俩同一心思,均知一空老僧乃武林耆宿,功力早已登峰造极,按说敌人再强也不足为惧,但毕竟年事已高,万一有所闪失如何是好? 其实老和尚近二十年已甚少同人交手,此刻之所以执意下场,实是对柳宗棠放心不下,他知道柳宗棠性如烈火,出手必倾尽全力,而彭宵也不是省油的灯,二虎相争,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一场血光之灾。老神僧悲天悯人,不愿多见杀孽,因此这才要亲自出马,迎战强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六章 此时彭霄士气正高,方才他一招就击败了对手,以为中原武功皆不过尔尔,正想着一鼓作气将镖局联盟尽数击败,忽见一个耄耋老僧颤颤巍巍的向自己走来,到近处双手合十,躬身道:“阿弥陀佛,老衲普陀山一空,斗胆向彭施主求教两招,还望施主手下留情!” 彭宵身在云南,对一空老僧亦有所耳闻,眼见这老和尚龙钟支离,似乎一阵山风便可将其吹倒。不由得暗暗生疑,开口道:“早听说普陀山的一空长老乃当世奇人,莫非便是尊驾?” 一空道:“阿弥陀佛,老衲功夫荒疏已久,不是施主的对手,等会还望施主手下留情。” 眼见对方说话有气无力,全不似身有武功的样子,彭宵暗想看你年纪少说也有八十多岁了,即便年轻时有点能耐,如今又能剩下几成?不过他也很有经验,知道武林中奇人实多,越不起眼的人往往越轻视不得,当下也不敢太过大意,干笑了两声,说道:“老神僧说笑了,彭某不过略通技击,今日有幸能与您这样的前辈切磋,纵死无憾!” 一空老僧喃喃地道:“言重了,彭施主请出招吧!” 彭霄见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垂手含胸,全无防御之势,不免心头火起,暗想你这是自己找死,可别怪老子心狠。想到这当即先下手为强,冷不丁一掌疾出,正中一空老僧胸口,老和尚身子一颤,点头道:“承阁下的情,剩下的四成功力也请用上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受得起!” 彭霄闻言大吃一惊,他初试牛刀,不敢全力施为,确实只用了六分功力,饶是如此力量也足可穿金碎石,但击在这老和尚身上却如泥牛入海,被化解得无影无踪。而人家张口便道破了自己的虚实,怎不令他心惊肉跳? 彭霄只觉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好像有一座大山正向自己压来,迫得他几乎要夺路而逃,但他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在此众目睽睽下岂能不战而退?想到这当即把心一横,使出压箱底的武功,就见他深吸一口气,蓦地双手翻飞,或拳或掌,顷刻间攻出九拳十七掌,招招凶狠,尽数落在一空身上。他外号八臂神魔,就是形容他出手之快,如同生了八条胳膊一般,令人防不胜防。他一口气打完,自信对方便是钢筋铁骨也经受不住,哪知等停下手来仔细望去,老和尚仍旧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脸色平静,连窝都没挪,方才的攻击竟全无半点效果,霎时间彭霄额头汗起,一股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 就见一空老僧双目一开,神光乍现,道一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只见他右手食指缓缓探出,动作轻柔,如拈花拂柳,温和至极,彭霄一愣,恍惚中只感如沐春日阳光,又如浸身于温暖的热水,自眉心开始内息各脉,以至四肢百骸,尽皆舒泰。一时间整个身子慵懒无比,再无半点气力,慢慢的眼睛一闭,整个人就此失去了知觉。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刚还见彭宵出手如风,打得老僧全无招架之力,谁知转眼便胜负易势,变化之快,让人根本难以相信。 孟江疾步赶来,只见彭霄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伸手探其鼻息,几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孟江骇然望向一空老僧,颤声道:“你竟杀了他?” 一空老僧低叹一声,道:“善哉善哉,彭施主戾气太重,老衲不过是用‘般若指’击中他的‘百会穴’,让他平静一会,个把时辰后便会醒来。”说完再不多言,径回西座而去。 孟江将信将疑,将耳朵贴至彭霄的胸口,似乎尚有微弱的跳动,当即吩咐手下备来一张担架,将彭霄抬至后寨一所偏房内,小心照料。 放下彭宵不提,单说场上。此时那个红袍番僧从位子上站起来,只见他手中提着个包袱,走到场地中央,打了个稽首道:“小僧乃大理天龙寺的护法嘉隆,此番应孟施主之邀,前来观摩中原武学,本想仅作壁上观,但见贵方中居然也有不少释道高人,一时技痒,冒昧下场,谨求赐教。”措词谦和,彬彬有礼,与方才彭霄狂妄粗野的做派迥然不同。 柳宗棠转头问一空老僧道:“老神僧,您看此人道行如何?” 一空老僧沉吟道:“大理国民风好武,上至皇族下至百姓,无不嗜武成癖,天龙寺以佛法武学著称于世,在大理国众多寺派中最是尊荣,此人贵为天龙寺护法,武功可想而知,万不可小觑。” 柳宗棠呵呵笑道:“这么有趣,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说完起身就要上场。忽然旁边一人开口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主人何必亲自动手,这一场就由老仆代劳吧!”发话的正是柳一郎,柳宗棠知道柳一郎之所以请战,实是担心自己万一不敌对方,名声受损,心中虽不以为然,却也很是感动,更何况柳一郎扶桑流武功独树一派,剑术之精不在任何高手之下,遂微微一笑,颔首道:“如此说来,贤弟小心了!” 那天石川正一郎身陷黄山七杰围攻,险些丧命,幸得柳宗棠路见不平,将其救下,为报救命之恩,石川正一郎改名为柳一郎,自甘为仆,而柳宗棠却不承认这种关系,一直以理相待,所以二人称呼上十分微妙。 征得柳宗棠首肯,柳一郎当即精神一振,抱剑下场,走到嘉隆身前,朗声道:“在下柳一郎,奉我家主人之命,与阁下一决雌雄!” 嘉隆虽是大理高僧,但久慕中原武学,对各家高手知之甚详,却从未听说有柳一郎这号人物,眼见对方派出这么个无名之辈与自己对阵,感觉受到了轻视,心下甚是不快,但他城府极深,表面上不露半点迹象,淡淡地道:“承教了,不知阁下要如何比法?” 柳一郎单手持剑一横,说道:“敝人一无所长,只在剑道上下过些功夫,无论阁下用什么兵器,敝人都以这把剑应对。” 嘉隆点了点头,伸手将那个包袱解开,从里面取出一对短锤,长不足三尺,锤头竟是两具奇特的颅骨,头角峥嵘,凸额裂口,样貌说不出的诡异,只听嘉隆介绍道:“此物名为‘紧那罗’,乃是百年前本寺的高僧将一对恶鬼降服后,用其头骨打造而成,坚逾精钢,更具各种法相妙用,是本教的降魔法宝,今日小僧就以此物向阁下求教!” 他讲话的时候,对面的柳一郎自始至终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嘉隆讲完,柳一郎才慢慢将眼睁开,拔剑出鞘,淡然道:“进招吧!” 见对方的态度如此倨傲,嘉隆彻底被激怒了,当下手拎双锤,绕着柳一郎迈步游走起来,柳一郎双手握剑,死死盯着对方的行动。 嘉隆转了多时,蓦地一声长啸,抡两锤直向柳一郎砸来,势子极为猛恶。 柳一郎大喝一声,举剑相迎,当的一声大响,半空中闪出一片火花。两人同时倒退数步,均觉虎口隐隐作痛。 嘉隆摇摇头,开口道:“阿密斯帝达尔!” 柳一郎大喝一声:“八格亚路!”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懂对方的意思,微一错愕后突然同时抢进,锤剑并举,又是一声震耳的轰鸣。 这番恶斗,全不似上一场一空老僧那般潇洒写意。嘉隆自幼在天龙寺出家,佛武双修,数十年来精研密宗心法,未沾过半点女色,如今年过四旬仍是童男之身,内力之精纯可谓登峰造极。那双锤各重四十余斤,在他手中就如寻常刀剑一般,挥舞自如,上下翻飞。偏偏柳一郎也是以腕力称雄,东瀛武学向来不谙内力,只注重外功的修练,而柳一郎又是个中翘楚,此番对手与他正面硬拼,刚好得其所哉。只见他长剑来去,大开大阖,每次出手都伴着一声大喝,一招一式全是实攻,绝无半点虚试。 嘉隆一开始本没将对手放在眼里,一阵交锋后才知柳一郎不但腕力强劲,剑法更是威猛无俦,与自己所学全然不同,当下再不敢稍存轻视。手中骨锤化作两团黑气,齐向柳一郎身上罩去。 他那对骨锤绝非凡物,宝刀利剑亦伤其不得,寻常兵刃更是一触即损,不料碰上东瀛剑却占不到丝毫便宜,须知东瀛炼钢工艺举世无双,而柳一郎的长剑更是优中选优的精品。这一来宝器对宝刃,大力拼大力,直打得火星四射,轰鸣声不绝于耳。 双方一个南诏异僧,一个东瀛武士,一个内力精纯,一个硬功扎实,转眼间已互攻了六十余招,都是实打实,硬碰硬,无一虚晃轻试,任何一人只要稍有疏忽,立时就要血溅当场,这等打法,比武之人固然如履薄冰,生死一线,就连观战的亦是心惊肉跳,紧张万分。 柳宗棠看得两只手心全是冷汗,生怕柳一郎一着不慎,被嘉隆所伤,不由转头向一空老僧问道:“老神僧,你看咱们这一场能胜吗?” 一空老僧凝眉道:“不好说。”其实柳宗棠何尝不知他二人棋逢对手,胜负难料!发此一问,全为盼老和尚能说一句“柳一郎胜面大些”,以缓解心中的焦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一阵异声响起,那声音如啼似泣,好像群鬼同哭,齐来索命。观战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骇然相顾。周围很多寨兵更是脸色惨白,一个个露出惶恐之色。 柳宗棠坐在那里,只觉一阵阵心浮气躁,六神不安,正要开口,忽见骆瑛身子一阵寒战,跟着双眼圆睁,好像见到了极为恐怖的场景,旁边一空老僧见状,知道她功力浅薄,心神已受魔音迷惑,当即伸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拍,骆瑛只觉脑中一昏,伏在案几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七章 那怪异的声响正是由嘉隆所发,他没想到柳一郎如此强硬,久战不胜,遂生起邪念,他出家于大理天龙寺,武功却属西藏密宗一派,那对骨锤名为‘紧那罗’,乃藏传佛教中歌神之意。除了可作为兵刃应敌以外,更兼具乐器之用,那对颅骨五官俱足,七窍通透,在内力的催动下能发出呜呜的声响,扰乱敌神,摄人心魄。对手倘若内力不济,在此魔音的蛊惑下,眼前会浮现出厉鬼的幻像,严重的甚至会心神受损,迷乱成疯,是一种十分邪毒的迷术。 而东瀛武功向无内力之说,只见魔音一起,柳一郎立时浑身一震,眼神明显慌乱起来,动作也不如先前那般从容,未及数合便险象环出,形势急转而下。 远处柳宗棠看出不对,霍然而起,这就要冲过去帮忙,一空老僧见状一把将他拉住,摇首道:“不可莽动!他眼下已深陷其中,精神再承受不了意外的刺激,骤加喝止下很可能心神崩溃,就此变成白痴。” 柳宗棠闻言大急,顿足道:“这可怎么办?” 一空老僧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叹道:“没办法,心病还需心药医,现在只有寄希望于当局者自己,看他是否能斩除心魔,自我救赎了!” 柳宗棠咬牙切齿地道:“这番僧若敢以这种手段伤人性命,老夫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此时再看场上,柳一郎双手抱剑于前,两眼直勾勾的瞪视前方,双肩发颤,大汗淋漓,似在竭力与心魔相抗。而嘉隆已停止住动作,双锤交握背后,好整以暇的看着柳一郎,状极轻松。 眼见锋利的剑尖一点一点的垂了下来,终于指向了地面。嘉隆的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之前宝相庄严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他一步一步走向柳一郎,此时的柳一郎似乎完全丧失了抵抗,脑袋无力的垂下,如俎上之肉等着对手宰割,至此形势已再明显不过,此时的柳一郎神志已乱,就算是个不懂武功的人也可轻易将其击倒。嘉隆却不急于下场,仍站在那里欣赏着对手痛苦的神情,显得十分享受。 孟江心有不忍,起身道:“胜负已分,请大师归席吧!” 嘉隆笑道:“孟施主急什么?对方尚未认输,还不能下结论呢!” 听他这么一说,西座众人固然悲愤填膺,就连东座那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很多人暗中自忖,这番僧简直毫无人性,倘若他以此手段对付自己,我又该如何应对? 孟江眉头一皱,说道:“大师,杀人不过头点地,到此为止吧!” 嘉隆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吧,既然孟施主发话,那贫僧就解除他的痛苦,送他上路吧。”说着右手骨锤一举,即要朝柳一郎头顶砸落。 眼见此景,西座众人纷纷起身,大吼道:“住手!”“你敢!” 嘉隆冷漠的瞟了西座一眼,手中未见丝毫缓歇,就在此时,突然一道白光从眼前划过,嘉隆怔了怔,只觉脖颈处有些麻木,跟着整个胸前一阵暖烘烘湿漉漉,好像突然冒出一阵热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嘉隆大感奇怪,用手在胸前一摸,竟是满手的鲜血,一时间大惊失色,抬头望去,只见对面的柳一郎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目光冷峻,哪有半点迷乱之态! 嘉隆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有心发问,嘴巴张开却只能发出嘶嘶之声,这才明白自己的喉咙已被对方削断,蓦地一团血雾激射而出,身子一软,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这一下奇变陡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见柳一郎拾起地上的剑鞘,将长剑收回,望着地上尚未断气的嘉隆,冷冷的道:“敝人在扶桑学剑道二十年,修忍术三十年,就是为了抵制各类幻术,不受迷惑,本来我早就可以取你性命,见你如此得意,便故意装成受惑的样子,你用这种惑人心智的邪术害人,最终自取其辱,赔上性命,或许这就是你们佛家所说的果报不爽吧!” 孟江急忙赶至近前,只见嘉隆躺在地上,空洞的双眼瞪得老大,似乎到死也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是双方比武以来闹出的第一条人命,不知为何,所有人却都有种一抒胸郁的畅快感。 回到席间,柳一郎对柳宗棠道:“老仆幸不辱命!” 柳宗棠激动得握着他的手,说道:“老弟,也只有你能接的下这一场,方才为兄真是担心死了!” 柳一郎淡淡一笑,闭上双眼,不再说话,方才他虽靠着顽强的意志战胜了对方的邪功,但精力消耗过巨,以至身心倦怠无比,亟待静下来养气调神,恢复神元。 那边孟江已命人将嘉隆的尸首抬下场,先暂厝在卧龙岭后山,待将消息报与天龙寺后再行安葬。一切安排妥当,孟江忧形于色的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 毒龙尊者端木崖凑过来道:“孟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介怀?接下来看老朽略施手段,管教他们尸骨无存!” 孟江竭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先生学究天人,独步天下,有您坐镇自然万无一失,不过还望先生手下留情,非是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赶尽杀绝了吧。” 端木崖微微一笑,说道:“孟寨主的意图老朽十分清楚,不过是想令他们知难而退,打消伐焱之念,并非真的想与金陵镖局联盟为敌。” 孟江正欲点头,不料端木崖忽然语锋一转,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方才场上已经死了一个人,人家已率先开了杀戒,我等若再瞻前顾后,束手束脚,是否显得太好欺负了呢?” 孟江闻言一时语塞。端木崖冷笑道:“我知道孟兄一向以名门正派自诩,有时候宁肯吃亏,也不愿做出违反门规之事,就是怕堕了贵派的声誉,好在老朽的名声一向不佳,也没那么多的约束,等会无论什么结果,都由老朽一肩担当便是。” 一句话说得孟江尴尬万分,连忙道:“先生言重了,您是为我等帮忙而来,岂有让您负责之理”说到这目光向周围一扫,遂压低声音道:“在下不妨跟您明言,此番镖局联盟的伐焱之举根本是痴心妄想,纵使我们不出手,也会有其它势力出面对付他们,眼下我们无非是拖延时间,将他们留在卧龙岭,等那批人赶到,就算大功告成,届时不需动用一兵一卒,管教他们插翅难逃。” 端木崖闻言一愣,问道:“果有此事?来的是什么人?能制得住他们吗?” 孟江微微一笑道:“这里恕在下先卖个关子,过不多时,先生自会明晓!” 他俩这边低声谈着话,那边柳宗棠已迈步下场,只见他双手抱拳,朗声道:“各位卧龙岭的英雄好汉,老夫柳宗棠,家住陕西省西安府柳家堡,承道上的朋友看得起,送了一个外号叫‘西霸天’,虽说名不符实,但毕竟不算无名之辈,方才上场的是老夫的家里人,我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手足,无论何时,我俩人都福祸共当,方才发生的事大家都看到了,那妖僧死不足惜,这笔账全记在老夫的头上,冤有头债有主,哪位想要报仇的,尽管放马过来,老夫一身担之!” 孟江与端木崖听言在耳,不约而同的向旁边的吕仁杰望去,只因吕仁杰外号“飞刀无影”,向以一手飞刀绝技著称于世,而柳宗棠亦是赫赫有名的暗器大家,因此这两人对阵,可谓是针尖对上麦芒,最合适不过。 此时就见吕仁杰坐在那里凝眉不语,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端木崖见状很是不满,面露鄙色地道:“孟兄,若是吕兄实在为难的话,便由老朽来接下这场吧!” 吕仁杰尴尬的一笑,道:“实不相瞒,这柳老儿一手金钱镖的绝技十分厉害,吕某虽也略通此道,但与这个老家伙比起来恐怕并无太多胜算,吕某非是畏敌怕死,只担心万一不敌对方,耽误了大事。” 端木崖沉思有顷,遂凑过去低声道:“吕兄,你怕不怕事?” 吕仁杰怔了怔,说道:“端木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吕某若是胆小之人,又岂会受邀来此,凑这个热闹?” 端木崖道:“若老朽略施手段,助你除掉此人,你可愿意?” 吕仁杰闻言一惊,暗想:“这端木崖忒也狠毒,这借刀杀人之计亏他也敢当面同我商量。”但转念又一想:若真能除掉柳宗棠,对我来讲可谓求之不得,论暗器上的造诣,当世除了西霸天以外,我还不作第二人想,只要这老家伙一死,我还怕得谁来?问题是端木这厮真能办到吗?想到这里不禁怦然心动,遂小心翼翼的道:“端木先生,不瞒您说,这个老家伙与我早有宿怨,吕某之所以远辟南疆,皆因此人而起。今日若先生真能助吕某一臂之力,除掉此人,解我心头之恨,吕某终生不忘先生的大恩!” 端木崖呵呵笑道:“不敢当,咱们都是受朋友之邀来帮忙的,理当互相协助,恩情云云万不可提,眼下请吕兄附耳过来,咱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二人这一番耳语密谋,对面的李乐山看在眼里,心中一阵莫名的不安,他并不担心吕仁杰,知道此人飞刀虽狠,但柳宗棠足可应付,真正令他头疼的还是那个端木崖,此人不但用毒天下无双,心性更是阴鸷险刻,他们俩人凑在一起,不知在谋划什么缺德之事,想到这不禁双眉紧蹙,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八章 那边柳宗棠等候多时,仍未见对手登场,忍不住道:“孟寨主,什么意思啊?莫非你们准备罢战投降了不成?”话音方落,就见东席跳出一人,外罩青布长衫,内里一身劲装,神情冷峻,双眼有神,正是“飞刀无影”吕仁杰。 柳宗棠捻须笑道:“呦!这不是吕老弟吗多年不见,吕老弟还挺好的嘛?” 吕仁杰哼了一声,道:“托您老兄的福,也还过得去!” 柳宗棠点头道:“吕老弟,咱们是老相识了,彼此心知肚明,我记得你一向是吃独食的,怎么也开始搭帮结伙,抱上别人的大腿了?莫非是这两年上了年纪,混不下去了?早说你去陕西找我啊!我的柳家堡正缺个喂马的,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怎么也不会教老弟你饿肚子的!” 一席话说得西席众人哄然大笑,吕仁杰脸色微微一变,倏尔便恢复过来,笑了笑道:“多年不见,柳大哥还是这么诙谐,小弟不过是应朋友之邀,凑个热闹,壮壮声威,没想到竟会遇到故人,早知您老兄在此,说什么我也不来趟这滩浑水了。” 柳宗棠闻言笑道:“有趣有趣,看来你现在不但把架子放下了,连性子也改了,竟然也练出了涵养,放在十几年前,谁能相信这些话是出自‘飞刀无影’之口呢!” 柳宗棠表面上谈笑风生,占尽口舌之利,心中却暗暗吃惊,他知道这吕仁杰向来桀骜不驯,眼高于顶,而今竟也变得圆滑起来,怎么激他也不动怒。 吕仁杰叹道:“拳怕少壮棍怕老狼,岁数到了不服也不行啊!” 柳宗棠摇头道:“不见得!真要如此你也不会站到这里了!” 吕仁杰苦笑一声:“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吕某这点玩意当年就不成气候,如今就更拿不出手了,眼下赶鸭子上架,还望老哥哥你高抬贵手!” 柳宗棠鼻子一哼,点头道:“好说好说!咱们怎么个玩法?你划下道吧,老夫奉陪便是!” 吕仁杰将外衫一解,露出里面腰带上别着的十二把飞刀,说道:“十余年前我俩人太行山一战,我对柳兄的暗器技法深为叹服,今日想再次领教一下,只要你能将我发出的飞刀全数接下,就算我输!” 柳宗棠哂然一笑,道:“这么简单?不是太便宜我老头子了吗!” 吕仁杰淡淡的道:“咱二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走个形式,让我回去对朋友有个交代,况且项目是我提出来的,按说玩法该由柳兄制定,我现在自作主张,其实占便宜的乃是吕某。” 柳宗棠只觉眼前这吕仁杰实在有些古怪,但此刻无暇细思,遂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来吧,老夫看看阁下这些年有什么长进!” 吕仁杰当即从腰带上取下三柄飞刀,分夹于右手四指之间,跟着后退数步,站定后朝柳宗棠遥遥一礼,柳宗棠也点了点头,吕仁杰道声“得罪了”,只见他右手腕一抖,三柄飞刀分上中下三路同时甩出,一取眉心“阳白穴”,一取胸口“灵府穴”,一取胁下的“神阙穴”,三刀分袭三处要害,又狠又疾,令人防不胜防,这还不算完,这三刀刚一出手,跟着左手一晃,又取下三柄飞刀,抖手甩出,六道寒光齐朝柳宗棠飞去。 他这一手飞刀连发堪称一绝,先后几无停顿,每柄飞刀均是高人巧匠以精钢所铸,薄如柳叶,锋锐无比,往常与人对阵,敌人见他飞刀飞来时若以兵刃挡架,往往兵刃亦被削断。 眼见飞刀袭至眼前,柳宗棠喝道:“来得好!”举单掌横里一撩,登时将三柄飞刀抄在手中,这时后面三刀紧跟而至。就见柳宗棠抖手一甩,“叮叮叮”三声轻响,六柄飞刀空中相碰,同时插在地上。 观战众人见状,无不大声喝彩。吕仁杰喝道:“西霸天果然名不虚传,再多接一些吧!”就见他双手齐扬,同时射出六道寒光,这一回六刀同发,呈两个品字型飞去,将敌人周身所有方位尽罩其中,柳宗棠不慌不忙,看准来袭双手疾挥,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六柄飞刀尽数接下。 这一下全场更是彩声如雷,连孟江也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为柳宗棠的表现鼓掌,行家都明白,接暗器远比发暗器要难得多,尤其是对方六刀齐发,柳宗棠谈笑之间一蹴而就,这等手法眼力,对于一个花甲老人来说实属难得。 就见吕仁杰大指一伸,赞道:“好手法,佩服!佩服!”,柳宗棠双手一张,将六柄飞刀一展,笑道:“这就完了?”话刚出口,陡觉脑后风声有异,急将头一转,未等众人回过神,柳宗棠已稳住了桩子,只见他口中精光闪耀,仔细一看,竟衔着一枚长不过五寸的金镖。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吕仁杰早知以柳宗棠技法高超,寻常攻击根本难以奏效,方才那十二柄飞刀全为吸引对方注意,在此掩映下,偷偷以回旋手法打出一枚金镖,走弧形绕至柳宗棠身后,这一着声东击西不愧高明,也就是柳宗棠,换做旁人实难避开。 柳宗棠将那金镖吐在地上,笑道:“早知你这厮扮猪吃老虎!所幸老夫早有防备,否则这条老命今日就断送于此了,现在你怎么说?” 吕仁杰神色变了变,讪笑道:“老哥雄风不减当年,小弟技止于此,甘拜下风!”说完将地上的飞刀与金镖逐一拾起,朝柳宗棠拱了拱手,转身退场而去。 柳宗棠见他说到做到,痛痛快快的认了输,倒也无话可说,但心里总觉得事情结束的过于简单了。正沉吟间,忽觉一阵头重脚轻,身子很不对劲,当即强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整个身子灌进了水银,撑得血管几欲爆裂,同时意志也模糊起来,有心张口,发现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只能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些嗬嗬之声,遥见那边李乐山等人的身形越发歪斜,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此时西座众人正在庆贺又拿下了一场胜利,突见柳宗棠倒地,无不大吃一惊,李乐山、柳一郎、丑和尚几乎同时飞身抢来。 柳一郎大叫道:“主人!主人!你怎么啦?” 一空老僧扶着柳宗棠坐起来,只见他全身发颤,脸色青紫,气息越来越微弱。 柳一郎吓得方寸大乱,搓着手道:“这这这是怎么了!?” 一空伸手搭在柳宗棠的脉门,只觉他脉象乱得出奇,心中暗惊:莫非是中了剧毒?一时也无暇细思,忙吩咐青莲去盛一碗清水过来,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只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金针,隔着衣服,在柳宗棠丹田的‘中极穴’、颈下‘天突穴’、肩头‘肩井穴’等十二处穴道依次刺下。 老和尚博学广识,除了武学以外,医道药理也很是精通,但见他运指如飞,转眼十二枚金针俱已落位。 这时青莲和尚将清水端来,一空将一包黄色的药粉溶入水中,跟着捏开柳宗棠的牙关,将这碗药水给他灌了下去,工夫不大,就听柳宗棠腹内汩汩作响,一空在其后心处一推,柳宗棠身子一挺,一阵干呕,却未见吐出什么。一空见状微一沉吟,又从荷包中取出四枚金针,在柳宗棠‘紫宫’、‘关元’、‘天柱’‘鸠尾’四处穴位刺下,片刻后只听柳宗棠喉间咕的一声,跟着哇的呕出一口黑血。毒血一经逼出,脸上的黑气也褪去不少,众人见他情况有所缓解,都长出了一口气。 柳一郎正要答谢一空老僧,发现老和尚仍是忧形于色,愁眉不展。不由得心中一沉,紧张的问道:“老神僧,我家主人怎么样了?” 一空道:“柳堡主所中之毒十分诡异,只片刻工夫,毒气已侵入血脉,方才老衲用金针灸艾法将他十二经常脉与奇经八脉阻隔,暂时保住了五脏六腑,否则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了!”顿了顿,又道:“目前以老衲之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若想将他体内的毒素彻底祛除,必须对症下药,倘若不明毒源便乱施解药的话,很可能会增加他的危险。” 柳一郎虎目含泪,颤声道:“这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又去哪里找那解药呢?” 一空老僧摇头叹道:“这正是老衲发愁之处。” 听到这李乐山将头一转,直向东席那边望去,旁边青莲见状,立明其意,身形一晃便到了吕仁杰跟前。 吕仁杰没想到对方说来就来,急忙挥掌出击,早被青莲一把抓在胸口膻中穴,单臂高举过顶,大骂道:“你这畜生,比武不胜竟然暗中下毒,简直可杀不可留,你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和尚摔死你!” 吕仁杰被擎在空中,动弹不得,惨笑道:“谁叫他故意逞强,非用嘴去接那金镖的,咎由自取还怪得谁来?” 青莲大怒道:“你到底给不给解药?” 吕仁杰道:“解药没有,命倒是有一条,你要的话拿去好了!” 青莲恨得七窍生烟,正寻思如何折磨对方时,忽感背后风起,两股力道分左右袭来,青莲头也不回,抓着吕仁杰的身子向后一掷,后面孟江与端木崖急忙伸手迎接,合二人之力才勉强将吕仁杰接住。 青莲冷笑道:“好啊!想以多为胜?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端木崖哼道:“既然你不按规矩来,我们又何必顾虑?你怕了吗?” 青莲怒道:“怕你不扛揍!”说完运双掌扑向二人,一时之间三个人战成一团。旁边龙涛等人见状,纷纷亮出家伙围拢过来,眼瞅着一场混战在所难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九十九章 李乐山沉吟半晌,问一空老僧道:“老神僧,柳堡主还能支持多久?” 一空老僧道:“顶多一个时辰,否则气血阻滞太久的话,即使服下解药,恐怕也有瘫痪之虞。” 李乐山双眉一展,点头道:“足够了!”说罢站起身,高喊一声:“都住手!请听李某说两句” 一见李乐山发话,青莲当即招式一撤,跳出圈外,心中却兀自愤愤难平,说道:“跟这些无耻之徒有何好讲?” 李乐山道:“青莲师兄稍安勿躁,即使打死他们,也不能将柳堡主救过来啊!” 青莲道:“那该怎么办?” 李乐山道:“有劳师兄将柳堡主抬到一旁,把场地空出来,此事交由李某处理。” 青莲知道他机智过人,他既然这么说,必是成竹在胸,当即和众人一起将柳宗棠抬下场去。 李乐山迈前一步,望着端木崖,开口道:“在下李乐山,想领教一下端木先生的高招,望阁下不吝赐教!” 端木崖微笑道:“老朽所学有限,拳脚兵刃无一可观之处,不敢拿出来贻笑方家,这一场甘拜下风。” 李乐山摇头道:“阁下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先生乃毒术之王?李某今日班门弄斧,想跟阁下比一比用毒的本领。”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大吃一惊,均想:难道这李乐山也是个用毒的大行家吗?以前可从未见他展示过啊! 端木崖定定的看着李乐山,说道:“此言当真?” 李乐山道:“端木先生有什么顾虑吗?” 端木崖哈哈大笑道:“什么话?毒龙尊者要是不敢比毒,传到江湖上可让人笑掉大牙了,只不知阁下想要如何比法?” 李乐山道:“很简单!你我各制一碗毒药,交换服下,看看谁能坚持挺住,时间久者胜出。”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李乐山的提议惊呆了,这哪里是较技,根本是搏命。 端木崖干笑一声,说道:“这么比的话,输赢尚且不论,恐怕完事后咱俩人谁也活不成了。” 李乐山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也是,要不如这样,咱们将解药事先备好,谁先忍不住去服解药,便算谁输,你看如何?” 端木崖双眉紧皱,犹豫了良久,最终把心一横,大声道:“比就比!老朽钻研此道多年,不信会败在你的手上!” 李乐山冷笑道:“胜负过一会自有分晓,只怕到时候尊驾后悔也来不及了!” 端木崖也被激起了怒意,忿然道:“废话少说,我俩现在就下去准备,看看届时是谁毒发身亡!”说完袍袖一甩,率先向后面走去。 一空老僧走到李乐山身旁,低声道:“少侠,你这样太危险了!” 李乐山叹口气道:“没办法,为救老英雄一命,我只能冒一回险了。” 老和尚还要再劝,嘴巴张了几张,最终长叹一声,显得十分无奈。 工夫不大,只见端木崖从后面转出来,手中端着个瓷碗,碗内满是碧绿色的汤水。 李乐山撇了撇嘴,道:“阁下果然是高手,这么快就将毒药配好了!” 端木崖鼻子一哼,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往那碗汤药内搅了几下,银针立呈乌黑,可见毒性十分猛烈,只听端木崖道:“我这碗叫‘五龙追魂散’,乃是集五种剧毒的蛇涎配制而成,服下后肠胃立烂!除老夫的独门解药外绝无可救,你怎么还不去准备?”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既然题目是我出的,那理当由我先尝阁下的毒药,到时候若我侥幸不死,再去调制也不迟!” 此言一出,端木崖心中登时一宽,他一生用毒,对寻常毒物已然不惧,即便不用解药也不会出事,但要说一点不担心也是假话,万一对方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药出来,后果也真不好说。而此刻对方竟要率先试毒,端木崖暗想:“喝下我这碗毒药,顷刻即亡,哪还容你再显手段?嘿嘿,你自寻死路,可怪不得别人了。”心念及此,嘴上却故意打个哈哈道:“这样的话,老朽岂不是占到大便宜了?” 李乐山苦笑道:“若李某抗不住尊驾的毒药,先喝后喝又有什么分别?不过请阁下先把解药交出来!” 端木崖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拔去瓶塞,倒出一粒黄色的药丸,放在数丈外的一张桌子上,说道:“解药在此,饮下这碗毒药,只要你还有力气走过去吞下这枚解药,保你平安无事!” 李乐山道声“好”,说罢伸手将那碗毒药接过来,先凑到鼻前闻了闻,又将手指伸进去试了试,皱着眉头,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 端木崖冷眼旁观,揶揄道:“怎么了?不合阁下的口味吗?要是实在觉得难以下咽也不必勉强了!” 李乐山乜了他一眼,说道:“当然要喝,不过喝之前李某想搞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那个解药一定有效呢?” 端木崖先是一怔,跟着脸色立变,愠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英雄的面前,难道我还会用假解药诓你不成?简直岂有此理!” 李乐山正色道:“我没有说尊驾故意使诈,毒龙尊者在武林中何等身份!相信还不至于如此无耻,只是方才我见阁下从瓶中倒出这粒解药,看都不看一眼,你带着那么多种毒药,万一拿错了解药,或是剂量不够,李某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吗?” 端木崖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那瓷瓶中解药虽多,但全都是同一种,所以绝不会出现拿错的情况!” 李乐山不解道:“同一种?难道你身上只带着一种毒药吗?” 端木崖面露不屑的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外行,我不妨实话跟你说,用毒的人行走江湖时,不管携带多少种毒药,对应的解药只有一种,一者为的是携带方便,如果每种毒都要配上一瓶解药,身上岂不是要挂满了瓶子?再者说,毒药这东西十分危险,必须加倍小心,万一一着不慎,中了自家之毒,别人帮忙施救时也不至拿错,所以使毒的人道行越高,解药就越简单,看一个人用毒方面的造诣,其实不在于他做的毒药多厉害,而在于他配出的解药有多全面!” 李乐山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受教了!不过李某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阁下的解药受潮失效,我岂不是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端木崖大不耐烦,斥道:“姓李的,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不敢比就算了,老夫肯跟你比试是看得起你,本来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 李乐山冷冷的道:“这是性命攸关的较量,李某谨慎一点不为过吧?” 端木崖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李乐山沉声道:“我希望阁下能当众证明一下这解药的功效!” “你要我如何证明?” 李乐山道:“请尊驾把那解药服下,然后将这碗毒药喝上几口,如果安然无恙的话,便可证明这解药没有问题!” 端木崖鼻子一哼,道:“根本多此一举?但你既然不放心,老夫就做给你看,瞧仔细了!”说罢又取出那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解药,果然跟之前那枚毫无二致,刚要往嘴里放,李乐山突然道:“且慢,请阁下去服之前那粒解药!” 端木崖狠狠瞪了李乐山一眼,但仍依言过去,将手中的解药往桌上一放,拾起之前那粒解药,一吞而入,跟着端起那碗毒药,在众人的注视下咕嘟咕嘟连饮数口,几乎喝下了一半的量。 李乐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见端木崖毒药入口,半晌后仍面不改色,将碗往李乐山面前一递,道:“姓李的,你怎么说?” 李乐山点头道:“佩服!佩服!这样李某便放心了!”说着将那瓷碗接过来,端至唇边看了两眼,随后仰脖直灌而入。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连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无数双眼睛一齐注视着李乐山,丑和尚青莲紧张得浑身冒汗,挨到一空老僧身旁,低声道:“师父,真的不会有事吗?” 一空老僧微笑道:“李乐山一身是胆,智勇双全,实乃真英雄也!” 眼见李乐山喝下毒药后不显任何异状,端木崖暗暗讶异,心想:“怪哉!难道我这‘五龙追魂散’竟对此人不起作用?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等到一碗毒药喝尽,就见李乐山将空碗往旁边一丢,随后大步向那解药走去。 端木崖看在眼里,心中稍慰:“毕竟他还是离不开解药,但能撑这么久也是不可思议了。”眼见李乐山已将解药拿在手中,端木崖正要开口揶揄两句,突然发现李乐山却未着急吞服,而是飞快的赶到一空老僧跟前,将解药一递,道:“老神僧,快去试试!” 一空老僧道:“你感觉怎么样?看来那东西果然有效!” 李乐山点头道:“所幸老神僧慧眼识宝,否则这局面还真不好应付呢!” 一空老僧叹道:“你这办法还是太过冒险了,万一那东西不管用” 李乐山接道:“至少李某已将他解药逼了出来,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夺过来的!” 他俩人自顾交谈,听得旁人一头雾水,青莲和尚挠着光头,插嘴道:“师父,李大侠,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李乐山笑道:“青莲师兄不用着急,眼下这一场还没有比完,等我先将对手打发了再说!”说罢转身重回场上。 青莲和尚仍不死心,问一空老僧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空老僧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着什么急?眼下救人要紧,还不快帮忙弄碗清水,把解药给柳堡主喂下去。” 青莲和尚吐了吐舌头,赶忙下去准备,待将那解药研成粉,给柳宗棠和水灌下后,一空老僧又等了一会,随后依次将那些金针拔除,只见那些金针已呈深黑,好像在墨汁中浸过一般。 一空把着柳宗棠的脉,面露喜色道:“好了,毒素全吸出来了,现在让他休息一会吧!”说完伸指点中柳宗棠的昏睡穴,柳宗棠随即沉沉睡去。 放下他们这边不提,单说场上,端木崖见李乐山竟不服自己的解药,直怔在那里瞠目结舌。此时轮到李乐山给端木崖下毒了,孟江看着李乐山好整以暇的样子,不禁暗暗替端木崖担心,遂上前开口道:“端木先生,李大侠不用解药也扛住了您的毒药,可见确是技高一筹,眼下胜负已分,不如就索性认输了吧!” 他本是替端木崖着想,怕他吃亏受挫,哪知端木崖性子十分高傲,对他的好意全不领情,袍袖一拂,冷冷地道:“老朽还没有输!我倒要看看李大侠如何把我毒死!” 孟江眉头一皱,说道:“端木先生,您这是何苦呢?” 端木崖犹如未闻,只望着李乐山,道:“李大侠,请开始吧!” 李乐山点了点头,说道:“李某身上并未携带毒药,只能就地取材,临时调制。” 端木崖道:“没关系,这寨子里材料齐全,阁下尽管开口,只要不是太过稀罕之物,相信都能提供。” 李乐山笑道:“绝不罕见,平常的很!”说罢转头对孟江道:“孟寨主,麻烦您给准备两片生姜,半两茶叶,嗯再拿点黄连吧,顺便再弄一壶沸水!” 孟江只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李乐山在搞什么玄虚,难道这些东西也能毒死人吗?心中虽疑,但仍吩咐属下依言照办,工夫不大,那名下属已将所有东西凑齐。 李乐山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对那人道:“现在麻烦这位兄弟将姜片去掉外皮,切成姜末,连同茶叶与黄连一起放入一空碗内,再倒入沸水化开,我不经手了,免得被人怀疑我暗中加了其它材料进去!” 那人很是麻利,转眼就置办妥当了。李乐山端起这碗混着茶叶、姜末、黄连的汤水走到端木崖面前,说道:“端木先生,请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章 端木崖一怔,瞪着李乐山道:“这就是你的毒药?” 李乐山点头道:“正是!” 端木崖脸色不禁一变,厉声道:“姓李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老朽跟你比试本领,可没工夫陪你胡闹!” 李乐山道:“你以为我在故意消遣你?” 端木崖道:“难道不是吗?你这碗里的东西再寻常不过了,家家都有,你竟说能毒死人?” 李乐山道:“能不能死人,你喝下去就知道了。” 这时一阵山风掠过,端木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望着对方递过来的这碗“毒药”,一时竟不敢伸手去接,嗫嚅半晌,问道:“你的解药呢?” 李乐山摇头道:“没有解药!” “没有?” “是的!”李乐山正色道:“不瞒你说,我这碗毒药因人而异,对别人来说,喝了什么事没有,唯独阁下你,喝下去必死无疑,无药可解,你敢不敢喝?” 望着李乐山深邃的目光,端木崖心里一阵阵发毛,但他知道眼下众目睽睽,自己可不能教对方唬住,想到这一把将碗夺在手中,叫道:“装腔作势,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来毒死我!”说罢将碗端至唇边,不顾一切的喝了起来。 整座山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喘口大气都会影响到端木崖的安危。 转眼一碗喝尽,端木崖静静的等了一会,随后原地转了几圈,又跳了几下,蓦地将空碗往地上一摔,仰起头哈哈大笑。 孟江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试探道:“端木先生,您没事吧!” 端木崖鼻子一哼,说道:“能有什么事?你们都被这姓李的唬住了!” 众人见端木崖确实毫无异状,都不禁用狐疑的目光望向李乐山,就见李乐山脸色如恒,平静的道:“阁下已然危在旦夕,若有遗言还请尽快交代下来!” 端木崖啐道:“鸭子死了嘴壳硬,事到如今你还在信口雌黄!” 李乐山又等了等,开口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可以归座了,只要你能走到位子上坐下,就算你熬过了这一关,我俩不分胜负,打了个平手!” 端木崖不愿被他招来挥去的,站在原地冲李乐山怒目而视。 李乐山笑道:“快走吧!再耗下去恐怕连迈腿的力气也没有了!” 端木崖怒极反笑,点头道:“好,咱们走着瞧!”说完迈大步向座位走去,哪知刚走出一步,脸色骤然一变! 李乐山冷冷的道:“这才是第一步,你能走出三步,就算了不起了!” 那边端木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但还是咬牙跨出第二步,至此所有人都看出不对,纷纷愕然相顾,谁也不明白那些姜片、茶叶、黄连怎么会变成毒药的,而且那毒还是对方调制的,整个过程根本未经李乐山之手。 李乐山得理不饶人,趁势道:“怎么样?我就说你走不出三步吧!更别说归座了!” 只见端木崖双手捂着小腹,身子弯得像只虾米,听见李乐山的话,心中羞愤难抑,嘶声道:“老子就是死也要走回去!”说完咬牙撑直了身子,鼓足余力,飞身朝座位扑去,砰的一声跌摔在桌子上,直砸得杯盘尽碎,酒菜横飞。 孟江急忙赶过来,被汤水溅得满身全是,也顾不上清理,抱起端木崖仔细一看,只见他嘴角鼻孔都溢出黑血,双手在身上胡乱的抓扯着,显已命在俄顷。 孟江急道:“快拿解药来!” 李乐山双手一摊,说道:“没有!” 孟江哪里肯信,怒道:“胡说!怎么会没有解药?” 李乐山淡淡的道:“我给他服的本来就不是毒药,如果说生姜、茶叶、黄连也能毒死人,世人恐怕早已死光了!” 孟江万般无奈,点头道:“好个李乐山,算你厉害,我们认栽了!” 李乐山撇了撇嘴,摇头道:“我真没骗你,端木先生中的毒委实无药可解,唯一的办法是在他背上‘神堂穴’处拍上一掌,将他胸腑间积淤的毒血震出去,除此之外,别无他策。” 孟江瞪了他一眼道:“何不早说!”伸手扳过端木崖的身子,一掌拍去,端木崖惨叫一声,连喷出几口血块,稍微缓了一会,随后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解药,一口吞下。 孟江见端木崖的情况有所好转,关切的问道:“端木先生,你感觉如何了?” 李乐山道:“让他去后面歇会吧,他命虽然保住了,但一年内不可与人动武,否则牵动气血,后果难料!” 端木崖被扶着坐在椅子上,双眼瞪着李乐山,说道:“李乐山,你好狠!”语气中充满了无比的怨毒。 孟江心中起疑,不明白他既已获救,为何还如此愤恨难平。就见端木崖转过头,朝自己惨笑一声,说道:“孟兄,你上这厮的当了,那些淤血留在体内不会致命的,但你在我背上那一掌,震伤了我的心脉,从此往后,老朽已同废人无异了” 孟江闻言大吃一惊,只听端木崖继续道:“现在我明白了,生姜、茶叶、黄连,这些东西本没有毒,却都是中和药性之物,之前李乐山激我喝下那碗‘五龙追魂散’,我虽服过解药,但却被他这碗汤药给中和了,我所中的其实是自己那碗毒” 孟江这才如梦方醒,急得直跺脚,连声道:“这这,我怎么知道呢?” 端木崖摇了摇头,叹道:“孟兄一心救我,老朽岂有不知,只怪我一时不察,忘记先前喝过的半碗毒药,这才着了此人的道儿,其实我刚才只要冷静的想一想毒发的感觉,就不难识破他的诡计,唉” 李乐山冷冷地道:“端木崖,你莫怪李某心狠,你与那吕仁杰狼狈为奸,暗中在飞镖上下毒,加害柳堡主,单凭这件事你就死有余辜了。” 端木崖闻言面色如土,默然半晌,最后点头道:“不错,斗智斗力,老朽都输得无话可说,不过我不明白,我的五龙追魂散向来入口即亡,绝无例外,为何你喝过之后却能安然无恙呢?” 李乐山右手摊开,将一个核桃大小的珠子呈在端木崖眼前,说道:“你可识得此物?” 端木崖凝神细望,诧异道:“这是” “龙珠” 端木崖浑身一震,死死盯着那颗龙珠,大声道:“这就是龙珠?蛇虫辟易百毒不侵的世间奇珍?世上真的存在此物?你从哪得来的?” 李乐山笑了笑,遂将众人在长江杀鳄取珠的经历一说,端木崖听完后木然良久,忽然大笑三声,连道:“天意天意”一时情绪激荡,气血翻涌,震崩了心脉,一代用毒奇才就这样暴毙而亡,死时口眼俱张,犹带愤恨之色。 孟江眼见请来的这些帮手死的死,伤的伤,全线皆墨,默然良久之后,对着李乐山恭恭敬敬的一拱手,道:“李大侠,恭喜贵方大获全胜,孟某输得心服口服。” 李乐山淡淡的道:“孟先生不必客气,今日比武较技,不幸误伤贵友两人,好在他们都非孟先生门下,冤有头债有主,无论何时,这笔账都由李某承担。” 孟江神色萧索,黯然道:“没想到阁下比传闻中更加厉害,看来孟某此番真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了!” 李乐山叹道:“孟先生谬赞了!我们本是为讨伐焱门而来,跟阁下并无过节,孟先生为何非跟我们过不去呢?” 孟江低下头默然不语。 此时骆瑛走了过来,说道:“孟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您本乃高义之士,为何要与彭宵、端木崖这些黑道人物混在一起呢?依小妹之见,不如我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吧!也许将来我们还需要阁下鼎力相助呢!” 孟江抬头看了看骆瑛,沉思有顷,遂点头道:“也罢!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说着回身拿起一个酒壶,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朝李乐山一举,说道:“李大侠,喝了此杯酒,我们就冰释前嫌,握手言和。”说罢当先一口而干。 李乐山很高兴,回头欲寻酒杯,早被骆瑛斟满了一杯递了过来,李乐山接过来刚要喝,忽听骆瑛问道:“李大哥,那颗龙珠真有那么灵验吗?给我瞧瞧行不行?” 李乐山笑了笑,从怀中掏出龙珠,交到骆瑛手里,随后望着手中的酒杯,说道:“今日我们双方不打不成交,在此李某敬孟先生一杯,权当赔罪!”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孟江大喜,亲自走至东席,为一空老僧、青莲、柳一郎、谭亮等人将酒斟满,一边敬酒,一边连声致歉,众人见端木崖已死,同时那壶中之酒对方已先饮过,遂放下戒心,纷纷引杯就唇,一干而尽。 这时孟江忽想起对方阵中尚有几员伤者,赶忙招呼下属过来,给焦猛、谭飞等人检查伤情,重新敷药。众人见他忙前忙后,诚意拳拳,也就不以为忤了,一时间气氛十分融洽,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全都云消雾散了。 见事已了结,李乐山正准备告辞,就在这时,忽然一名寨兵快步而来,见到孟江后,在其耳边一阵低语。孟江点头道:“很好!”随后身子一转,向众人含笑拱手道:“诸位稍候片刻,孟某去去就来。”说罢也不等众人表态,率领一干属下径自下山而去。 李乐山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方在弄什么玄虚。工夫不大,就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寨门外响起,众人凝神望去,就见一大伙人在孟江的引领下走入寨中,那些人服饰各异,俗道俱有,不仅如此,更有四名壮汉,肩扛铁棍,棍下吊着一口大木箱,步履沉重,显出那箱子分量不轻。 李乐山无意间朝那箱子瞥了一眼,当即啊的一声,脸色大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只见那箱子四尺来宽,五尺半高,樟木打造,用长钉密封钉牢,四角还安有包铁,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非比寻常。这东西对旁人来说毫无稀奇之处,但李乐山却如遭雷击,因为他一眼便认出来,这正是华天雄亲自打造,用来装运观音玉佛的那只木箱。 其实现在这箱子不过是空有其表,玉佛早已转移了出来,里面只剩一些沙子棉花等避震之物。但无论如何,这东西本应由华天雄亲自押运,岂有在此地出现之理? 眼见于此,李乐山哪还按捺得住!当即拍案而起,戟指着孟江,大喝道:“姓孟的,这箱子是我金陵镖局联盟所有,为什么会在你们手上?你给我说个清楚!” 未等孟江答话,只听一个熟悉的语声道:“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出手劫下来的!” 李乐山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出来,威武雄健,背负钢鞭,赫然竟是邛崃派掌门人骆北峰。未等李乐山开口,一个瘦小枯干的老道从人群中一跃而出,骂道:“你们这些保镖的龟儿子,好言相劝你们不听,偏要一意孤行,不给你们点颜色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口川地俚语,除了青城派的青灵子还能是谁?不止如此,只见武当派金风道人;云台剑派司徒轩;另外还有个一脸浓须的壮汉,面目陌生,想必当是尚未谋面的崆峒派掌门人雷鹏了。 这一干人突然现身。算起来七大派除了少林华山以外,其余五大掌门人已齐集卧龙岭。而且这些人皆非独自前来,每人都率领一干门人弟子,各路人马少则三四十,多则七八十,分别跟在自家掌门身后,横眉冷目,严阵以待。 至此李乐山等人如梦初醒,这是中了孟江的缓兵之计,他请了一干江湖高手,将众人牵制在卧龙岭,同时七大门派在另一路阻击华天雄,为的就是要破坏镖局联盟的伐焱行动,只是七大门派何至如此费尽心机?这孟江又是什么人?他为何会与七大门派勾结在一起? 只见孟江上前一步,开口道:“容敝人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孟江,目前忝为云南点苍派第十九代掌门人,金陵的武林朋友们请了!” 一语出口,西座这边立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谁能想到这位啸聚山林的大寨主竟是昔日武林名门点苍派的掌门人? 李乐山听完后未置可否,只见他将头一转,望向身边的骆瑛,就见骆瑛神貌如常,看不出半点变化,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西座众人可坐不住了,纷纷拍案而起,其中丑和尚青莲动作最快,身子一飘闪至孟江身前,刚要出手,忽感一阵天旋地转,没等反应过来已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再看谭氏双雄、焦猛、柳一郎等人,一个个脚步踉跄,东倒西歪,就连李乐山也不例外,挣扎了几下最后身子一摇,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未倒的只有一空老僧与骆瑛两个人,起先一空也是一阵头晕,但他一甲子的修为非同小可,内功之深已臻邪毒不侵之境。只见他双目神光一闪,一股暖流自丹田而升,随后走三关,通六脉,贯通全身,汇于顶门,霎时间老和尚头顶白气氤氲,体内的迷毒都随着汗气蒸腾散出,所有眩晕、耳鸣、躁恶等不适之感尽数消除。 一空老僧转头望向骆瑛,开口道:“瑛儿,是你干的好事?你为何要在酒中暗下迷药?” 骆瑛见这老和尚竟不惧迷药,直骇得花容失色,一边倒退一边颤声道:“我我” 骆北峰疾步上前,凛然道:“此事与舍妹无关,老神僧若有意问责,全冲在下来吧!” 武当掌门金风道人也赶过来,向一空老僧躬身一礼,开口道:“武当金风,拜见一空神僧。” 老和尚与七大门派多年来常有往来,尤其是武当派,其前任掌门黄石道人就与一空交情莫逆,算下来金风还是一空的晚辈,但因为各自门户不同,所以大家都以平辈相论。 一空老僧今年八十余岁,修为近七十年,谦冲恬退,万事不萦于怀,但此时眼见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地不起,心中大感不忿,怫然道:“诸位都是一派宗主,此番联手而来,阻挠金陵镖局联盟,甚至不惜动用迷药实施暗算,如此行径就不怕堕了名门正派的名声吗?” 在场这些人谁不知道一空老僧齿德俱尊,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此时见他声色俱厉,须眉皆张,显然动了真火,一时间均栗栗自危,生怕对方一怒之下发作起来,己方这边实在无人能敌。 眼见全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搭话,最后青灵子开口道:“格老子,你这老和尚休得倚老卖老,别人怕你,我青灵子可不怕你,眼下卧龙岭上总共近千名弟兄,大伙一拥而上,你一个人又能支持多久?” 他嘴上嚷着不怕,但一上来就做了群起而攻的打算,说明心中其实畏惧至极。 一空老僧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口诵佛号:“阿弥陀佛,老衲非是金陵镖局联盟的成员,但眼见不平,岂有旁观之理?今日之事难道非要诉之武力不可吗?”说着话迈步朝前走去,青灵子见一空老僧逼近,心中怯意剧增,其它人脸上也露出惶恐之色。一空前进一步,他们便退后一步,始终与对方保持五丈之距。 金风道人眼见火并一触即发,万般无奈下只得硬着头皮道:“老神僧请息怒,今日我等之举,确实有欠光明磊落,但事出有因,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老神僧多加宽谅。” 一空老僧心中一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道长能否对老衲明示呢?” 金风道人知道此刻除了将真相和盘托出外再无他法,沉吟片刻,遂朗声道:“除了掌门人以外,各派其余弟子一律退至寨门外候命,未经吩咐,不准进入寨门一步。” 此刻少林派不在,这里便属武当派为尊,所有人都以金风道人马首是瞻,命令一下,七派门人弟子齐闻声而动,顷刻间便退得干干净净。偌大的山寨内只剩下几位掌门以及一空老僧等寥寥数人,金风道人看了眼地上昏迷的李乐山,向孟江问道:“孟掌门,你这迷药靠得住吗?” 孟江瞅了老和尚一眼,惭笑道:“如老神僧那般的修为,当然不起作用,但其余人还是有效果的,量虽不多,但十二个时辰内是不会醒过来的。” 金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老神僧容我慢慢道来”,话刚出口,旁边天门派司徒轩插口道:“道长,您真的要把那秘密讲出来吗?” 金风长叹一声,说道:“这段日子里贫道一直在想,事情为何会闹到这步田地,究根寻底,还不是因为我们一直师心自用,独断专行,使得整个武林人心惶惶,以至于最后越闹越大,难以收拾。老实讲,十余年了,像金陵镖局联盟这等情况早该出现了,能风平浪静这么久,贫道已深感侥幸了!”稍一顿,又道:“何况以一空神僧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其实这件事一开始就不该向他老人家隐瞒的。” 一空老僧摇头笑道:“老衲深承道长抬爱之德。”口中说得轻松,心中却更加疑惑,好像七大门派之间隐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整个武林都被蒙蔽其中。就连他们自家弟子都小心防范,不肯轻易泄露。 本来以一空老僧的阅历之广,见识之博,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惊讶,但金风道人接下来的一席话,就连这位武林耆宿也听得讷口无言,震惊不已。 原来,昔年明太祖朱元璋以游方僧人之身,先入籍明教,后与白莲教合作,在无数豪杰义士的协助下推翻了蒙古元朝的统治,平定了各路人马,最终一统天下,立国号大明,使神州重归华夏。那朱元璋出身草莽,深谙江湖力量之大,若不严加管束,早晚必将成为朝廷之患,偏偏朱氏子嗣大多羸弱无能,为确保朱明社稷的安稳。朱元璋甫一登基便屡兴大狱,大杀功臣,以残酷的手段对元勋耆旧实行肃清。不仅如此,他还大行禁武令,对江湖各大势力展开镇压,就连助他成事的白莲教也被扣以邪魔之名,疯狂诛戮。那段日子里,整个武林人心惶惶,各大门派均是如履薄冰,自顾不暇。 眼见朱元璋如此倒行逆施,一些旧日的明教长老再也无法坐视,他们联手出击,大闹禁宫,虽行刺朱元璋未果,却致使太子朱标死于非命。另外暗中接触各地的王储,挑拨关系,激化矛盾,使得朝廷与众藩王之间势同水火,相互决裂,他们选中了燕王朱棣,大力辅佐,使其成为众藩之首。实力之强,已凌驾于金陵朝廷之上。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驾崩,紧跟着次年七月,燕王朱棣便挥师南下,与其侄儿建文帝朱允炆展开帝位之争,前后不到三年光景便攻下了南京,面南称帝,这便是明史上著名的“靖难之役”。 等到燕王朱棣登基,立国号为永乐,世人原以为终于得以苦尽甘来,没成想这位永乐皇帝不但雄武韬略颇具乃父之风,善忌多疑亦是不输先人。他知道自己的皇位来路不正,怕底下不服,甫一上位便设立了东厂衙门,专门替他监察百官,掌握人心动向。最初东厂还只针对一些在京官员,整肃其中的异议分子,后来权职范围不断扩大,全国各地都出现了东厂番子的身影,搞的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而其中尤以武林中人为甚,东厂乃朱棣亲自设立,不受任何律法约束,即便当街杀人也无人过问,偏偏那些江湖人都是一副宁折不弯的臭脾气,因此双方摩擦不断,屡有冲突。这种情况下便有人给皇帝谏言,说民间这些练武的整日凑在一起,正事不干,游手好闲,对朝廷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如干脆采取雷霆手段,进行一次彻底的肃清,他们的计划是拿少林武当等七大门派开刀,因为这七家在武林中声望最隆,影响最大,把他们整垮了,可以起到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效。消息一经传出,七大门派立如汤浇蚁穴,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莫看七派称雄武林,但在正规军队面前却是一盘散沙,倘若朝廷突然神兵天降,逐个出击,这些流芳百世的名门大派必将灰飞烟灭,无一幸免。 某一天,少林、武当、华山、天门、崆峒、青城、邛崃等各大掌门人秘密的聚在少林,希望能集思广益,想出个避祸消灾的法子,然而此事谈何容易,每个人身处不同的门派,考虑的都是自身的利益得失。就在所有人争论不休,苦思无果时,少林派俗家长老圆峰偶然听到窗外黄雀鸣啼,触发了心思,想出了一条霖泽武林的万全之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按圆峰的说法:朝廷之所以敢大举兴兵,抄剿七大门派。究其原因乃是对天下格局了如指掌,所以才肆无忌惮,任意而为。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假若此时有另外一支势力暗中监视,坐山观虎斗,待双方拼得头破血流后出来坐收渔利。在此威慑之下,朝廷绝不敢如此妄动干戈! 这个想法一经提出,各大掌门均深以为意。然而说易行难,自从朱棣掌权以来,南征安南,北伐蒙古,同时派遣八宝太监郑和出使西洋,与邻国广结盟好,就连鞑靼、瓦剌等周边各部也纷纷向大明纳贡称臣。在此形势下,去哪里找寻这支能够震慑朱棣的势力呢? 圆峰笑曰:这正是我们要做的,既然世上无有这只“黄雀”,那我们就动用手段将它杜撰出来。让世人相信存在着一支神秘的力量,暗中蛰伏,觊觎着中原的锦绣河山!表面上神出鬼没,与中原武林为敌,实则却是七大派赖以生存的护身符! 当时曾有人提出质疑,区区一支江湖门派,朝廷会放在眼里吗?这一点圆峰很是自信,他认为朱明的江山就是靠江湖人打下来的,对江湖力量的强大,没有谁能比朱家人更清楚,这也是他们一直将武林门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原因。 达成共识之后,七大门派遂秘密展开行动,他们通过各种渠道,采用各种方式,广布疑云,四散消息,在七大门派这只蝉与朝廷这只螳螂身后,又制造出了一只野心勃勃,伺机而动的“黄雀”,这便是令武林中人闻风色变,莫测高深的“焱门”。通过多年努力,焱门被塑造成一个强大无朋的神秘势力,远在边荒南疆,却不断的试探着中原武林的实力,似乎随时准备大举入侵,令山河易帜。 果不出圆峰所料,自从焱门出现以后,朝廷未明虚实,心存顾虑,再不敢轻举妄动了!七大门派、朝廷、焱门,这三方成犄角对峙之势,鼎足而立,相互掣肘。这十余年来,各家掌门人苦心孤诣,煞费心机,为彰显焱门的实力,甚至不惜自毁门面,示弱于人,就是为了烘托焱门的实力,使人们对其心怀恐惧,得以将三方这种均衡的态势维持下去。由于焱门的秘密关乎着各派之休戚命脉,严重程度不言而喻,未免走漏风声,即便是七大派内部,除了掌门人和个别长老外,知情者少之又少。 由此一来,有关焱门的传闻甚嚣尘上,越传越神。有人说焱门乃是一些对七大门派不满的人,走在一起,专门与之对抗;也有人说焱门乃是当年明教的余党,因为看不惯朱棣的所作所为,遂重新集结起来,图谋大事;甚至还有人猜测,靖难之役中失踪的建文帝朱允炆就在焱门,当年燕军兵临城下,他带着无数珍宝远避南疆,组建了焱门,准备有朝一日能卷土重来,复辟登基! 武林中向来不乏好事之徒,多少年来,总有人怀着各种目的去南疆一探究竟,而这些人最后都无一例外的下落不明了。有人猜测这些人都遭了焱门的毒手,但其实真正将他们除去的却是七大门派。由于真相无人知晓,这也愈发增加了焱门的神秘感,令人望而生畏。 此番金陵镖局联盟在华天雄与李乐山的带领下公然声讨焱门,实力之强绝非以往可比。对此金风等人忧心忡忡,他们深知一旦让这些人赶到云南,探明焱门并不存在,那么多年来所有的努力将尽付东流,紧跟而来的很可能便是灭门大祸。所以那天在武当山紫霄宫内,当李乐山道明来意后,立时遭到在场众人的一致反对,逼着他打消此念,但李乐山哪肯轻易放弃。金风等人眼见劝阻无望,便开始着手准备对策,一方面安排骆瑛打入对方内部,跟着这支伐焱队伍一路而行,并在沿途留下记号,令金风他们能够随时掌握李乐山的动向;另一方面则先一步赶到云南,与当地的点苍派取得联系,如今点苍派虽已是明日黄花,但香火未绝,金风等人见到现任掌门孟江后阐明了利害,承诺只要孟江肯出手相助,等此事过后,七大门派将一起帮助点苍派恢复声誉地位,这些年孟江一直在苦心经营,盼着有朝一日可以重振点苍,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孟江当即广邀帮手,并打出伐焱的旗号,以此来吸引李乐山等人的注意。 由于卧龙岭地处由川入滇的咽喉要道,是南进的必经之途。因此便选定此地为根据,他们兵分两路,一方面由孟江出面,与骆瑛里应外合,将李乐山等人困在卧龙岭;另一方面则由金风等人率领门人弟子,埋伏在群山之中,阻截华天雄的镖队。这便是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到最后,金风道人对一空老僧道:“老神僧,此事关乎七大门派之生死存亡,实是非同小可,这些年来我们如履薄冰,不敢走漏半点风声,还望老神僧听完后深埋心底,替我等严守秘密。” 一空老僧怔然半晌,遂长吁了一口气,喃喃地道:“道长所言,老衲岂会不知轻重,只是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老衲此刻仍有身在梦中之感,真幻难辨。” 金风道人苦笑道:“老神僧,贫道已将所有秘密悉数相告,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一空老僧想了想,道:“以朝廷东厂之能,天下何处无有其耳目?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未能探明真相呢?” 金风道人淡淡一笑,道:“说起这个就不得不佩服那位圆峰大师了!”稍事一顿,接着道:“要知道云南虽是大明的疆土,但真正做主的却是云南王沐英,沐家世镇云南,拥兵自大,连朝廷都不许随便派兵进入,据传说建文帝朱允炆就曾在沐王府的庇护下得以栖身。因此东厂权力虽大,但他们的触角却无法伸到云南来,圆峰大师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将焱门描绘成隐藏于南疆边陲,使得朝廷虽然疑神疑鬼,却一直无法查证。” 一空老僧沉吟道:“少林圆峰老衲早年间似乎有些印象,不过近十余年来江湖上却鲜有此人消息。” 金风道人笑道:“诚如老神僧所言,圆峰大师这些年潜心修练,不显峥嵘,不过这次事态严重,圆峰也特意赶到了云南。” 一空老僧哦的一声,问道:“他也来了?可否引老衲一见?” 金风摇头道:“其实我们也没有见到他。” 一空老僧一楞,就听金风道人说道:“圆峰大师谋事在先,在我等之前先一步阻住了华天雄,结果双方话不投机当场动手,华天雄虽强但圆峰毕竟技高一筹,很快将对方押运的镖车截获下来,不过那华天雄也很狡猾,最后时刻竟教他溜了,圆峰生怕纵虎归山,于是派人将这个箱子交给我等,他自己则继续去追赶那只金翅大鹏了。” 一空老僧听完皱了皱眉,未予置评。 金风道人察言观色,试探道:“老神僧现在理解我等为何会置清誉而不顾,不择手段的阻截金陵镖局联盟了吧!” 老和尚苦笑了一声,说道:“然而诸位有所不知,跟着李乐山的那十三家镖局的镖头早已绕路而行,赶奔昆明去见云南王了。” 金风道人轻松的笑了笑,说道:“那倒也没什么,他们给沐王府准备的见面礼被我们截获在此,他们空手而去,沐王府凭什么会为他们出头帮忙呢?” 一空老僧摇头道:“诸位错矣,那尊玉佛早被华天雄转移了,如今已由那些镖头带去昆明,你们截获的不过是一只空箱子而已。” 此言一出,各大掌门人齐是一愣,一时间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崆峒派雷鹏叫道:“我看看去。”说着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把板斧,大步走到那口箱子前,用斧子的锋刃朝着箱子的缝隙一斫一撬,“砰”的一声大响,木箱破裂,刹那间明光闪耀,所有人都不禁眯起了眼睛,只见箱内满是各类奇珍异宝:雀卵大的夜明珠一颗一颗码放成排,拳头大的翡翠美玉,晶莹剔透,熠熠生辉,金刚钻,猫儿眼,更有很多叫不出名的海外奇物,中原根本无处可寻。 这个场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瞬间全场声息皆无,每个人都像被点中穴道一样,怔在那里动弹不得。尤其是骆瑛,她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多奇珍异宝,一时间心跳加速,好像有只小鹿在身体里左窜右跳,随时准备冲膛而出。 雷鹏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无法合拢,怔怔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半天就听金风道人长吁一口气,怔怔的道:“贫道也非没见过富贵,但跟眼前这些比起来,其他那些简直不值一提。” 这时骆北峰忽开口道:“不对,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那尊玉佛呢?” 这句话立刻将众人点醒过来,是啊!这箱珍宝虽然价值连城,但明显不是华天雄准备的那份寿礼!这些东西究竟来自何处? 就在所有人莫名其妙之际,忽听一个声音说道:“这就是三宝太监郑和失落的那一箱国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众人闻听此言齐是一悚,金风道人愕然望去,发现开口的非是旁人,赫然竟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李乐山。 见李乐山突然站了起来,所有掌门人无不脸色大变,呼啦一下围拢过来,青灵子长剑出鞘,指着李乐山厉声道:“快说,你是何时醒的?” 李乐山肩头一耸,答道:“我根本就没被迷倒,方才故意趴在地上,本来想伺机脱身,没想到却听见这么一个大秘密!” 孟江奇道:“怎么可能?那迷药乃是端木崖所制,百试不爽,怎么会” 李乐山道:“我根本没喝进肚子里,而是聚在喉间,趁你给其他人敬酒时偷偷吐了出来。” 孟江满脸尴尬,期期艾艾地道:“这你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李乐山道:“其实早在你与骆瑛比武时,我就看出你的武功乃是出自点苍派,我很奇怪,点苍也是名门正派,与我方素无过节,为何会在这里占山为王?而骆瑛亦属七大门派,说不准就与阁下相识,但我并无把握,后来端木崖一死,你本来满腔悲愤,转眼间便答应同我们把酒言和,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快,因此我虽然未看出酒有什么不对,但也加上了小心,后来见其他人都被迷倒,才知道果然有鬼,那坛酒原本无毒,迷药是骆瑛下在我们酒杯里的吧?” 一番话说得孟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干笑一声,点头道:“好!好!好!李乐山啊李乐山!孟某不得不承认,你这人实在可怕,但眼下形势比人强,面对这么多高手,你还要困兽犹斗吗?” 李乐山毫无惧色,摇头道:“李某从未想过与七大门派为敌,为什么你们总要置李某于死地呢?” 金风道人心中一动,开口道:“李乐山,既然你知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敢问接下来作何打算?” 李乐山道:“李某此番间关万里,来南疆讨伐焱门,目的就是要追查朝廷失落的那批珍宝,没想到竟在这里意外的发现了。” 几个掌门面面相觑,崆峒派雷鹏问道:“什么失落的珍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关郑和失宝之事,李乐山在武当时曾跟金风等人有所提及,当时雷鹏并不在场,而且对金风等人来说,打一开始就将此事视作无稽之谈,早已抛在了脑后,李乐山没办法,只得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又复述了一遍。 雷鹏听完目瞪口呆,沉吟半晌,问道:“就算真有此事,你怎么确定这些就是郑和丢失的那批宝物呢?” 李乐山道:“阁下有所不知,海外西方人对珠宝的品位与中原不同,东方重玉,而西方却对宝石青睐有加,这么多海外异宝集于一箱,必是那批丢失的珍宝无疑。” 雷鹏双眉紧皱,问道:“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江湖上没有半点风声?” 李乐山哂笑道:“这等有损皇威之事,朝廷岂能昭告天下?” 青灵子沉吟道:“如此说来,贫道就越发不懂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何那盗宝之人不悄悄的销赃变现,富贵余生,却放在这箱子里教我们得到了呢?” 李乐山怔了半晌,遂苦笑道:“这一点,李某眼下也未能想通。” 青灵子闻言冷哼一声:“原来天下还有阁下不明白的事情!” 李乐山知道青灵子对自己颇怀敌意,耸了耸肩,自嘲的一笑。 司徒轩开口道:“我也有一点不解,方才阁下说郑和失宝乃朝廷秘闻,少有人知,既然如此,那么阁下是如何得知的呢?” 李乐山道:“因为李某在军中有一些朋友,虽然此事严禁外泄,但我那些朋友却偷偷告诉了我,托我暗中协助调查。” 青灵子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哪里都有你的人?” 李乐山沉思半晌,开口道:“我的来历并不神秘,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不过在此情况下,你们会相信我的话吗?” 几个掌门人互相望了一眼,司徒轩沉吟道:“只要阁下不是东厂番子,那便不是我们的敌人。” 李乐山道:“李某一介布衣,从未领受过半点俸禄,到现在连午门都没踏进过一步。” 雷鹏道:“那阁下为何要替朝廷做事?” 李乐山苦笑道:“李某并非是为朝廷做事,只不过你们把焱门搞得实在太大,所有人都对它莫测高深,赶上这回又发生这样一个案子,我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见各大掌门仍是满面疑惑,如临大敌的神情,一空老僧突然开口道:“阿弥陀佛,是时候了!李少侠,你的身份应该公布了!” 李乐山沉思有顷,遂叹口气道:“老实说,我实不愿用这个方法来换取别人的信任,但为了避免误会越来越深,我也只有开诚布公,打消诸位的疑虑。” 原来最初朱元璋发迹之前,曾是明教一名底层弟子,后来因缘际会,一路攀升,最终坐上了九五之位,但他成为皇帝后背弃了入教誓言,对昔日教内的兄弟大开杀戒。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后来消息传至明教前教主的耳中,当时那老教主早已封剑归隐,住在海外颐养天年,在得知朱元璋种种行径后实在忍无可忍,以垂暮之年重归中土,专为惩治朱氏而来。他深知此时的朱元璋已远非昔日之阿蒙,遂召集了一些当年的旧部,暗中行动,经过数年的努力,终于又扶植起了一个朱棣,坐镇燕都,与金陵政权分庭抗礼。 当时朱棣只是一个藩王,对这位老教主可谓言听计从,表现得极为尊重,但那老教主慧眼如炬,慢慢看出这朱棣天性薄凉,将来未必会是仁君,不过考虑到当时的种种情况,也只有此人有实力与朝廷相颉颃,老教主心中十分矛盾,他生怕又培养出一个朱元璋来,加上自己年事渐高,很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于是便暗中留意,寻觅了一个天赋异禀,心智非凡的传人,悉心栽培,使其将来能够接替自己的使命,这便是年轻的李乐山。 为避免朱棣的警觉,老教主一直将李乐山秘密的隐藏起来,暗中传授其武功。此时明教早已没落,但由于其树大根深,在朝在野都有渗透,最后老教主眼见朱棣霸业将成,知道自己目的已达,便将所有下属的名单与联络方式都交给李乐山,并郑重的告诫他:国不可一日无君,倘若朱棣将来能够勤于政事,成为一个有道明君,则尽力予以辅佐,维护大明的稳固;但如果他将来作威作福,为祸众生,则大可发动一切力量将其推翻,另立明主。一切交代完毕后,老教主飘然而去,再不问世事。 李乐山自知天命在身,多年来一直收敛锋芒,秘密的四处游走,一方面暗中观察朱棣的所作所为,另一方面则与一干明教旧部紧密接洽,也就在那个时候,有关焱门的消息开始流传起来,起初李乐山并未重视,后来焱门闹得越来越凶,直到发生了郑和失宝一案,李乐山再不能坐视不理。在他看来,朱棣作为一个皇帝,固然有很多令人非议之处,但他登基后对外安抚四夷,派郑和出使西洋平息冲突,消除隔阂,与周边邻国建立贸易;对内疏浚大运河,编修《永乐大典》,励精图治,使得明朝国力繁荣,文治武功均有极大提升,实不失为一代明主。 所以在李乐山眼中,朱棣这个皇帝还是很称职的。在这一点上,李乐山与寻常江湖武夫甚至那位老教主的观念殊不相同。于是他下定了决心,要将神秘的焱门查个清楚,也替朝廷铲除一个潜在的威胁。之所以投身于华天雄麾下,无非是看中镖局这个行业介乎于黑白两道之间,两边都能说得上话,便于行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焱门背后竟有如此大的隐情,眼见双方的矛盾已不可调和,为了自清,李乐山不得已,只好将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 早年时,明教曾被视作“魔教”,为武林正义之士所不容,后来经过一连串天翻地覆的大事,明教号令江湖,率领各方势力一道驱除鞑虏,光复河山,隐隐中已成为群龙之首。尽管后来朱元璋翻脸无情,残害武林,但明教所受的迫害更重,大家同病相怜,敌忾同仇,关系便又近了一层。所以当这些掌门得知李乐山乃明教传人时,无不肃然起敬。 一空老僧感慨道:“当年老衲曾与尊师有过数面之缘,在武学上受过他老人家一些指点,一生受用无穷,敢问尊师如今身在何处?待此事一了,老衲定要前去拜会!” 李乐山目光一暗,说道:“三年前在下得到消息,先师已然仙逝了。老神僧高谊云深,先师当感知于泉下!” 一空老僧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天不佑善人!” 金风道人恭声道:“令师武功盖世,技参造化,本应是寿期松鹤,都是为了武林苍生,才害得他老人家未享天年,遽尔归真了李大侠,你若早将情况告诉我们,又岂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乐山苦笑道:“非是李某故作神秘,实在是在下身份特殊,传扬出去难免不会引起朱棣的猜疑。” 金风道人点头道:“既然话已说开,这里就没有外人了,现在此事该如何了局?便请李大侠拿个主意吧!” 李乐山沉吟道:“眼下当务之急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那晚夜闯军营的究竟是什么人?这批宝物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众掌门面面相觑,均无以为答,一空老僧道:“李少侠,依你之见,这幕后真凶是何来历呢?” 李乐山神色凝重,显得顾虑重重,好像在他看来,那罪魁祸首的身份严重至极。 金风道人见状,小心翼翼的道:“李大侠,你若有什么想法,但讲无妨。” 李乐山点了点头,开口道:“在李某看来,此人一直潜伏在我们中间,嫌疑最大者当属二人!” “哪二人?” 李乐山十分谨慎地道:“一个是那位少林俗家长老,圆峰!” “啊!”“什么?”“不可能!”此言一出,众掌门无不惊叫失声,每个人均现出难以想象的神情,其中还是一空老僧最为沉稳,望着李乐山,问道:“何以见得?” 李乐山道:“很简单,这箱子本是空的,后来经此人之手送到这里,期间是否被动过手脚,谁也无法保证!” 一空老僧沉吟半晌,点头道:“有道理,那么另一个呢?” 蓦地李乐山双肩一颤,打了个冷战,众人见状均是一愣,不知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惊恐,就见李乐山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道:“另一个的嫌疑比圆峰更大,真希望是我自己多心了,但种种情况表明,那个罪魁祸首很可能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山道上一阵嘈杂,脚步声夹杂着惊呼声,由远及近,直向山寨而来。几个掌门人愕然相顾,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孟江心中起疑,正欲出外查看,忽见打寨门方向奔来数人,跌跌撞撞,狼狈不堪,那些都是在山下驻守的点苍派弟子,孟江见状当即勃然道:“混账!你们不在下面站岗,跑到这里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正在谈大事吗?谁允许你进来的?” 其中一名弟子赶忙行礼,叫道:“大当家见谅,实在是事出紧急,弟子不敢怠慢!” 孟江强抑怒火,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弟子道:“西南方惊现大队官军,全副武装,疾速朝卧龙岭而来,此时已不足十里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孟江强装镇定,哼道:“慌什么?也许只是恰好由此经过,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不必大惊小怪。”说完将龙涛唤来,吩咐道:“你快去看看,究竟对方是何来头。” 龙涛急匆匆领命而去。剩下这些掌门站在原地,谁也没说话,但心中都感到忐忑不安。 工夫不大,就见龙涛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喊道:“大当家,来的是沐王府的官兵,现已逼近山下,看情形确实是冲我等而来。” 孟江闻听脸色大变,颤声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金风道人微一沉吟,对李乐山道:“莫非是那些镖头请来的援军,特意赶来增援阁下?” 李乐山摇首道:“不可能!此地距昆明尚远,即使乘健马也要两三天的路程,我们分开尚不足一日,援军哪有这么快的道理?”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全没了主意。其中最担心的还属孟江,这里其他人都是客卿,只有他是主人,真发生了什么事,别人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可损失不起,现在点苍派已将卧龙岭视作门派重兴之本,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来兴建,但有不测,这些心血可全白费了。 想到这孟江当机立断,说道:“诸位稍安勿躁,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待我出去了解一下,他沐王府再厉害也不能不讲道理!” 旁边一名点苍派弟子附和道:“即便开战,咱们这里有这么多高手坐镇,难道还真怕了对方不成?” 孟江瞪了他一眼,斥道:“闭嘴,传我的命令,所有门人严阵以待,任何人不准擅离岗位,一切等我了解清楚后再做计较!”说完率领一干属下直奔山脚而去。 剩下几个掌门人相互一合计,此番七大门派相互协作,联袂而行,如今点苍派有事,其它各派理当分担,于是也纷纷招呼门人,追随着孟江而去。 趁这个工夫,李乐山和一空老僧赶忙将昏迷的同伴唤醒,好在他们只是中了迷药,在脸上浇些凉水便清醒过来。此时柳宗棠体内的毒素已完全祛尽,也慢慢的苏醒过来。 丑和尚青莲从地上一跃而起,愕然道:“出了什么事?和尚怎地突然就睡着了?”由于方才众人所谈之事太过复杂,李乐山一时也无法详陈,只简单告诉他们,中原各大门派已齐集卧龙岭,此刻双方冰释前嫌,化敌为友,准备一同应付来犯的官军。 柳宗棠等人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也感到事态严重,遂纷纷起身,各自活动筋骨,恢复功力。见众人均已无大碍,李乐山跟一空老僧交代了几句,随后迈步朝山下走去,他要亲眼看看外面的情况! 刚到寨门处,两名点苍派弟子立时靠过来,拦道:“李大侠请留步!” 李乐山一愣,道:“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道:“李大侠见谅,眼下孟掌门正在下面与官军交涉,考虑到贵方人员的安全,还请阁下暂时在寨中耐心等候,一切等孟掌门回来后再做定夺。” 李乐山闻言不禁心头来气,暗想这哪里是保护我们的安全,分明是将我们软禁于此,这姓孟的简直岂有此理,但此刻形势微妙,不便与对方发生冲突,当下冷笑一声道:“贵掌门考虑得还真是周到,李某多谢了!”说罢袍袖一甩,怫然转过身去,无意中抬眼一瞥,见上方山壁间生有一株老松,其中一根枝桠向外探出,犹如一只手臂伸在空中。 李乐山心有计较,当即足尖点地,身子腾空而起,这一下直蹿起两丈来高,力道将尽时一脚踢出,正蹬在山壁一微凹处,这么一借力又拔高丈许,右手一探,已摸到那松树的枝干,跟着身子一翻,如猿猴般灵敏的立在松枝之上。 下面几个点苍门人看得瞠目结舌,均想即便是我家掌门也没有这么高的轻身功夫,人家方才要是硬往外闯,凭我们几个又哪里拦得住? 此时李乐山人在高处,山下的景象一览无余,遥见远处战旗招展,尘土飞扬,一队队兵勇如波浪一般,从三个方向朝卧龙岭聚涌而来,矛尖刀锋,映着日光闪闪发光,粗略估算竟不下万人。此时出山的关口已被官军堵得水泄不通,不仅如此,兵海中又分出两股急流,沿着左右山道快速包抄,显然是要将整个山岭团团包围。 李乐山看得心惊肉跳,暗想:能出动这么多兵马的也只有沐王府了,对方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意欲何为?猛然间心头剧震,一个念头陡然闪现脑海,失声叫道:“坏了!” 就在此时,便见山脚处一阵大乱,喧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不一会连寨门附近的守卫都躁动起来。李乐山当即跃下松枝,也顾不上有人阻拦,飞身抢至寨门外。只见前方一大伙人急向这边奔来,情形甚是慌乱,正是前去谈判的一众掌门人,其中孟江脸色铁青,肩头赫然插着一枝箭,箭杆兀自不停颤动,嘴里不住的道:“岂有此理,实在岂有此理!” 李乐山急忙迎过去,问道:“什么情况?官方是不是冲着这批珍宝来的?” 金风道人一怔,看着李乐山道:“阁下怎么知道的?” 李乐山道:“先告诉我对方究竟是怎么说的?” 雷鹏恨恨地道:“别提了,那沐家军实在是蛮横无理,竟然诬陷我们是盗宝的强盗,说要将我们所有人全部拿下,押赴金陵问罪。孟掌门气不过,当即同他们吵了起来,结果对方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阵急箭射来,点苍派首当其冲,当时就死了七八个弟子,受伤的更不知有多少,我们见实在挡不住,便一路退上山来,所幸前方一段山道极为狭窄,两侧山壁上又准备着不少滚木礌石,这才暂时挡住了那些官军,没教对方一路杀至山门,否则的话,唉” 在场驻守的各派弟子闻言无不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有些年轻的热血上涌,当即撸拳挽袖,这就要下去同官军拼命。 李乐山顿足道:“李某一见对方这等声势,便知大事不妙,这是有人设计陷害,咱们全都落入圈套之中了。” 众人悚然动容,金风道人脸色惨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乐山长叹一声,说道:“诸位的一举一动早被人洞悉,料定你们必会在卧龙岭阻击我等,于是将计就计,一方面偷梁换柱,将这批西洋珍宝转入那口箱子,故意让你们劫至此地;另一方面提前赶到昆明,通知沐王府,声称已在卧龙岭发现了盗宝者的踪迹。兹事体大,沐王府当然不敢怠慢,遂发动兵马来此剿匪追赃,眼下证据确凿,我等百口莫辩,恐怕今日这山上所有人都凶多吉少了!”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浑身发抖,有些胆小的已吓翻在地,孟江咬牙道:“移祸于人,其心可诛,我们点苍派跟他何怨何愁?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我等!” 金风道人摇头道:“阁下怎么还不明白,他不是要陷害点苍派一家,他是要将七大门派一网打尽!”说到这忽然一怔,抬头定定的看着李乐山,失声道:“方才阁下说,这盗宝的贼子除了圆峰以外还有一人,莫非就是” 李乐山痛苦的点了点头,咬牙道:“倘若李某所料不错的话,那个冒充焱门盗取国宝,又移赃嫁祸欲置所有人于死地的,非是旁个,正是那位十三家镖局的总盟主,我的义兄,金翅大鹏华天雄!” 霎时间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如石像般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李乐山强抑着激动的情绪,说道:“我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仔细想来,元凶十九便是此人,当初我之所以加入招贤馆,无非是觉得华天雄在镖行中实力最强,可以帮助我调查焱门,没想到误打误撞竟身入贼巢,反遭其利用,一步步助其达到目的,李乐山啊李乐山,你一向自诩聪明过人,然而对身边的真凶却熟视无睹,毫无觉察,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说着仰天大笑,笑声虽响,却充满了悲愤之情。 柳宗棠看着心有不忍,过来安慰道:“李世兄不必自责,一直以来,这华天雄韬光养晦,躲在金陵城内扮猪吃老虎,我们所有人都受了他的蒙蔽,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绝非你一人之过。” 李乐山狠狠的咬着牙,点头道:“厉害!实在厉害!出乎我意料的高明,此人城府之深,心计之工,李某自愧不如!” 金风道人忿然道:“我们七大门派与华夏镖局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华天雄为何要施此毒计?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李乐山凝眉不语,显然这个问题他也未能想通。 旁边柳宗棠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道长身在玄门,当然讲究清静无为,但是那些尘世上的凡夫俗子,但凡有能力者,哪个不想成就一番霸业?如今巨鲲帮既倒,若再将七大门派一并尽毁,武林虽大,谁还能与其争锋?” 说话间忽听山下喊声大振,显是敌军已开始正式攻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孟江伸手抓住肩上插着的箭翎,蓬地一下拔了出来,也不顾汩汩而出的鲜血,高声道:“点苍派弟子听令,不怕死的跟我一起下山,咱们拼了!”语声一出,立有数百人轰然响应。 李乐山急道:“不可!对方弓箭厉害,咱们须得想个应对之策,否则便是以卵击石,白白送命。” 金风道人也道:“不错,孟掌门不要冲动,不知山寨中可备着盾牌吗?” 一语立时将孟江点醒,当即吩咐手下四处搜集,不多时已搬来数十面盾牌。 金风道人看得直摇头,问道:“就这些吗?这远远不够啊!” 孟江为难的道:“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会出现这种局面呢?” 李乐山沉吟道:“没办法了,敌人喊杀声越来越强,恐怕那处狭道已经快守不住了,大家去把所有的桌椅床板都搬来,劈成盾牌大小,以作挡箭之用,虽然不济,毕竟聊胜于无。” 各派门人当即四下散开,着手忙活起来。 金风道人道:“眼下敌强我弱,差距悬殊,如何脱困,李大侠可有良策吗?” 李乐山忙道:“诸位都是一派宗主,李某何德何能,岂敢越俎代庖?” 金风道人苦笑道:“贫道虽然不才,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们这些江湖武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说到谋略谁也不及阁下,李大侠不必过谦,我们每个人都甘愿听候调遣!” 李乐山知道金风所言非虚,这些人确无统率之才,眼下火燎眉睫,便也不再推让,微一沉吟,当即朗声道:“众位朋友听了,眼下山上共有武当、点苍、邛崃、青城、云台、崆峒以及在下七路人马,大伙儿分头下山,东南西北,外加东北、东南共六路。届时只求突围,千万不要恋战。逃出一个是一个,不必顾及旁人,下山后一路向东,只要进入四川境地便告脱险,想那沐家军再狠,也不敢越界用兵。” 一番话说得群雄不住点头,当下所有人按门派分成了六队,各自选定了下山的路径。李乐山还不放心,又对各派弟子面授机宜,教导他们利用地形与敌人游斗,无论何时都不要乱了队型。 待一切安排就绪,一空与青莲师徒二人走过来,对李乐山道:“李少侠,待会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将来请到普陀山相见。” 李乐山十分过意不去,当即单膝跪地,歉声道:“小子无状,害得老神僧受此牵连,倘若此番有幸脱困,日后必当去贵宝山当面请罪!” 老和尚哈哈笑道:“记着你的话,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朝众人挥了挥手,师徒二人飘然而去。 李乐山直起身来,对孟江道:“正南方是上山的主路,敌人最多,孟掌门,李某跟你一同从正南方攻下去,争取能牵制住敌人,掩护其它各路朋友下山。” 孟江道:“如此甚好!” 李乐山寻来一口宝剑,也不持盾牌,抢先冲出寨门。柳宗棠、柳一郎、谭氏双雄、焦猛等人在后面紧随而动。 眼见此景,群雄豪气陡生,齐声呐喊,分从六个方向朝山下冲去。上山的道路本无六条之多,众人一边向下奔跃,一边披荆斩棘,开荒辟路。 这些弟子都是武艺出众,论身手足可一当十,但此时兵合一处,却露出乌合之众的本色。刚开始这些人还能各行其道,循序推进,没过一会便渐行渐乱,漫山遍野,蜂涌而下。 李乐山一马当先,没几步便到了那座两峰夹峙的狭道处,此时这里战事已歇,但见满地残刀折剑,断树碎石,方才战况的惨酷可见一斑,官兵也看出这里地势险要,难以强攻,遂停止了攻势,此刻正列队向山下退去。 李乐山悄没声的欺至队尾,蓦地一声大喝,抡剑便砍,走在队尾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未及转身便先后饮刃,齐赴黄泉。这一下先声夺人,直慑敌胆,后面的兵丁骇得拔腿就逃,赶上前排的人却在转身御敌,相互一冲,整支队伍立时大乱。这条峡道委实过于促狭,有些地方仅容一人通过,宽阔处也不过两三人之距,一时间上千人你拥我挤,滚成一团,李乐山捡个现成便宜,长剑倏出,一剑一个,转眼间十余人中剑倒地。后面孟江见状大喜,忙吩咐门人加快行动,全力抢攻。 很多点苍弟子之前在山下吃了沐家军的大亏,这时候岂会手软,个个争先恐后,但见刀光与人头同落,剑影共热血齐飞,惨叫声此起彼伏,震彻山谷,队首的兵丁耳听于此,以为上面打了败仗,更快速的向山下溃逃,很多人慌乱中跌倒,未及爬起,已被后面赶上的人踩在脚下,这些人又被绊倒,如此往复,光是自相践踏而死的就不计其数,放眼望去,长长的山道上满是官军的尸首,横七竖八,惨不可言。 群雄在李乐山的率领下一鼓作气,如虎赶羊群一般直杀至山脚处,山下敌军虽多,但阵型已乱,根本无法阻挡群雄的步伐,眼瞅着出口遥遥在望,就在这时,忽地斜刺里冲来二十余人,各执兵刃扑向群雄。 双方一交锋,竟然见招拆招,打得不可开交,李乐山心中诧异,仔细一看,发现来者非是旁人,竟是十三家镖局的各大镖头,这些人皆是武艺出众,战力自非寻常兵卒可比,尤其是永安镖局的贺天鸣,常胜镖局的吴长胜,武威镖局的武胜文以及顺风镖局的卫峰等人,身手尤其不凡,这一来点苍派这边立时相形见绌,就连孟江也因为身带箭伤,在卫峰与武胜文的联手攻击下,连连后退,难以讨到便宜。 李乐山眼见形势堪危,正要过去助阵,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对护手钩拦在眼前,定睛瞧去,正是江南鹤贺天鸣。 未等李乐山开口,贺天鸣抢先喝道:“李乐山,你怎地与焱门贼子站到一起了?” 李乐山怒道:“一派胡言!他们都是点苍派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焱门!” 贺天鸣哼一声,回道:“我不知道他们是焱门还是点苍派,只知道这是一群盗取国宝的贼寇。” 李乐山急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贺天鸣道:“自然是华总盟主说的,总盟主早就知道焱门藏匿于此,已先一步派飞骑抵达昆明,通知了沐王府,如今整座山岭已被大军包围,你还准备负隅顽抗吗?” 他这一说,李乐山登时如坠冰窖,本来他心底还存有一丝幻想,希望那罪魁祸首另有他人,对方制住华天雄后将那批珍宝转移进了箱子,此时一听贺天鸣所言,原来所有的一切果是华天雄的安排,最后那一点希望顷刻幻灭。眼看形势危急,李乐山急怒攻心,当即大喝道:“这纯属是贼喊捉贼,眼下我来不及同你细说,你快把路让开,回头我跟你一同去见华天雄。” 贺天鸣怒道:“放屁!你快放下兵刃投降,回头我们在王爷面前替你说情,王爷通情达理,料不会过分为难于你的!” 李乐山道:“那其他人呢?” 贺天鸣道:“那些都是焱门的贼子,就等着押至南京,听候朝廷发落吧!” 李乐山怒道:“如此说来,那休怪李某无情了!” 二人话不投机,当即动手,贺天鸣的武功较其它镖头还要高出一筹,只见他双钩并举,使出十二路卷帘钩的功夫,勾、拉、锁、带、擒、拿、捉、提,招式凝练,钩尖一个劲的朝李乐山要害招呼。 李乐山此时哪有心思恋战,七八个照面一过,故意卖个破绽,让长剑被对方单钩挂到一边,前胸整个暴露出来,贺天鸣果然中计,左手钩当胸挑至,李乐山等的就是这一招,只见他身子后仰,一招“巧踹金灯”,右脚猛向对方丹田踢去,这下若是踹实了,对方非当场毙命不可,那贺天鸣贪功心切,此刻势子已然拉满,眼见对方这一招来势凶狠,躲是来不及了,仓促间身子急向右一拧,避过要害,“砰”的一下被踹中左胯,踉踉跄跄跌出七八步,最后单钩往地上一撑,总算没有躺下。有心转身再战,陡然间脖颈处一凉,一道剑锋横在喉间,就听李乐山道:“快让镖头们放下兵刃,将路让开!” 贺天鸣又羞又恼,大声道:“尔等已是网中之鱼,还要逞强发狠吗?”说着奋双钩还欲挣扎。 李乐山怒道:“你不要命了?”抬腿朝他膝弯处一脚。 贺天鸣腿窝一弯,单膝跪地,兀自冷笑道:“有种你就杀了我,看姓贺的会不会皱下眉头!” 李乐山见此人如此硬气,一时也大感为难。就因为被这些镖头一阻,那边的官军已重新列好阵势,突然一个声音叫道:“放箭!”霎时间弦声大作,无数雕翎铺天盖地,攒射而至,根本不顾那些镖头尚在场上。 众人见状哪还顾得上交手,纷纷各自躲闪退避。 李乐山也放开了贺天鸣,长剑挥舞,拨挑拍打,专心应对来袭的箭雨。 别人倒还好,最惨的却要属贺天鸣了,挣扎着想要起身趋避,不料一条腿却运转不灵,他方才被李乐山踢中腿骨,虽未受伤,但行动已大受影响,无奈下只得疾舞双钩,没挡几下便中了三四箭,此时旁人自顾尚且不暇,哪腾得出手来帮他解围,可怜江南鹤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此时防无可防,避无可避,转眼之间乱箭穿身,被射成刺猬一般。 李乐山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禁心头一沉,大感负疚。 其它那些镖头见状均吓得魂不附体,轰一声四散奔逃。李乐山一支长剑舞成风车一般,同时脚下游走如飞,片刻不停,怎奈敌箭实在太多,如飞蝗密雨一般连绵不绝。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啊”的一喊,李乐山回头望去,见是野人熊焦猛脖颈中箭,歪倒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李乐山急忙奔过去,说道:“焦兄,撑住,我护着你往外冲。” 焦猛挣扎了几下,颓然道:“不要管我了,你你自己逃了吧。” 这时又一阵箭雨当头罩下,李乐山一柄长剑尽数挡开。但那些点苍门人却纷纷中箭。那些弓箭手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弓强力猛,射出的箭矢又疾又劲,加上平时训练有素,一批人射完,另一批立刻接上,以致很多人虽有盾牌,却也难以幸免,眼见倒下的同伴越来越多,李乐山长叹一声,无奈的道:“孟掌门,没办法了,还是叫大伙儿先退回山寨,再作计较。” 此时孟江也看出硬闯无望,若待会对方冲杀过来,势必更难抵挡,当即高喊道:“大伙儿退回山寨!退回山寨!”他虽身有箭伤,但功力犹在,这一声喊,虽万千人中仍清晰可闻。群雄听到命令,纷纷掉过头去,沿着山道远路而返。 此番官兵的伤亡也着实不轻,见对方撤退,一时也未予追击。等李乐山众人回到寨中,只见其余各路人马均已回寨,原来整座山岭已被官兵彻底包围,这些人行至半途便遭遇到阻击,由于无人指挥,导致队型散乱,各自为战,很快被杀得落花流水,不得已只能退回山寨避险。 整座山寨一片狼藉,地上坐满了各派受伤的门人,一时间呻吟声、咒骂声、叹息声响成一片,地上东一滩,西一片,尽是血渍。几位掌门各自清点,本来孟江在卧龙岭上共召集了五六百人,再加上其余五派人马,总共约有近千之众,经此一战,目前只剩下六七百人,损失近半,更别说幸存的这些人里很多都受了伤,虽侥幸存活下来,却已难以再战。 众人一边给伤者敷药包扎,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对策,这些人门派不一,各执一词,一时间你说你的,我喊我的,整个山寨如滚水开锅,乱成一片。孟江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想到方才几乎已冲出关口,功败垂成,神情更形沮丧。 李乐山见那边柳宗棠等人围成一圈,过去一看,只见野人熊焦猛躺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处血如泉涌,显然是没救了。旁边谭氏双雄也是绷带缠头,满面愁云。 李乐山心中一黯,问柳宗棠道:“柳堡主,您没事吧?” 柳宗棠苦笑道:“全赖一郎老弟舍命相护,幸保无恙!” 柳一郎忙道:“主人说的哪里话,主人若有事,老仆岂能独活?” 李乐山环顾四周,未见到一空师徒的身影,知道他二人该是脱困而出了,心中稍感慰藉,但一想到在场这些人,又不禁忧形于色起来。 柳宗棠自与李乐山相识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发愁,明白眼下的情况确是凶险至极。 柳宗棠毕竟是久历阵仗,在刀风剑雨中摸打了大半生,胸襟豁达绝非常人可比,当即伸手拍了拍李乐山的肩头,宽慰道:“福祸在天,生死有命,李世兄不必太过在意!还是那句话,纵使我等今日真有什么不测,也非老弟之过,这笔血债全该记到华天雄那奸贼头上。” 提起华天雄,李乐山忽然心中一动,回想起方才山下,各派门人与十三家镖头那一场交锋。李乐山暗中思量:都云七大门派这些年来江河日下,人才凋零,今日一见,果非妄谈,那些镖头虽也不白给,但若与华天雄麾下的天禽四组比起来,恐怕给那些人提鞋都不配,照此来看,以华天雄的实力,即便正大光明的开战,这些武林豪门也未必能够匹敌!华天雄究竟从何处网罗这么多高手为其所用?耳听得众人仍在七嘴八舌,吵闹不休,不由得更感心烦意乱,倘若是他独自一人受困,早已拼命冲了出去,死活尚且不说,至少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然而此时眼前这些人都寄希望于己身,数百条性命唯系自己一念之间,压力之大怎不令他瞻前顾后,举步维艰? 眼瞅着天将黄昏,蓦地山腰里杀声大起,同时夹杂着阵阵战鼓之声。显然官军已开始了新一轮进攻,众人知道那段峡道天险难逾,因此虽然敌人声势汹汹,倒也未过度慌乱。后来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李乐山忽然叫声不好,从地上一跃而起,疾步抢出寨门,金风道人紧随其后,惊道:“官军已突破了峡道的封锁?” 李乐山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转眼众人赶到狭道处,只见满地尸身,敌我俱有,却不见半个敌兵的身影。耳听得鼓声兀自隆隆不绝,群雄纷纷严阵以待,准备与敌军决一死战。 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又过了一会,鼓声忽然止住,一时间四下里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双方谁也不发出声响,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对峙着,整个卧龙岭犹如一座死城,这个时候便有想开口的,也被这寂静的气氛所慑,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僵持多时,雷鹏实在受不了这种窒息的压抑,开口道:“他妈的,这帮王八蛋到底在干什么?赶快冲上来啊!老子跟他拼个痛快!” 旁边青灵子也道:“说得对,龟儿子再不上来,咱们便冲下去。” 柳宗棠闻言冷笑道:“你说得倒容易,要是能冲得下去,咱们还在这待着干嘛?” 青灵子道:“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啊!这干耗的滋味可真难受!” 李乐山转头问孟江道:“孟掌门,寨中还有多少口粮?” 孟江想了一会,低声道:“过了今晚,顶多再能支撑明日一天,到明晚大伙就要喝粥了,再久的话,恐怕就要断炊了。” 李乐山叹道:“看来咱们已没多少工夫了,僵持久了,不用敌人攻过来,咱们自己也要被渴死,饿死了。” 孟江深深叹了口气,表示默认。 天色越来越暗,忽然远处鼓声乍起,群雄心中一颤,借着落日的余晖仔细望去,只见前方现出无数官兵的身影,正沿着山道向这边靠近。 群雄大声呼喝,齐冲上前迎敌。双方在山道中短兵相接,只斗了片刻,官兵忽然一声呼哨,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此时天已全暗,众人不敢追杀,都站在原地紧张的戒备着。等了半晌未见动静,李乐山传令所有人放下兵刃,原地休息。没想到刚一坐下,鼓声又起,这回却是响自后山,众人急忙赶过去,就见另一批官兵正由后山攻来,群雄急忙阻截,双方战不多时,敌兵又即退去。就这样,官军时攻时退,擂鼓声、呐喊声此伏彼起,无歇无止。 金风道人恨道:“这是敌人的疲兵之计,要让咱们疲于奔命,不得休息。” 这一点李乐山也看出来,遂吩咐下去:各处山口只派十余名好手守卫,若再见敌人骚扰,趁着光线昏暗,只用飞镖、飞蝗石、铁莲子等暗器招呼,其余的人只管休息,不必理会。这一来果然奏效,大家轮流休息,以逸待劳,再不惧对方的滋扰。 此时玉兔初升,星光始现,柳宗棠忽然心有所悟,开口道:“官军的弓箭实在厉害,而今大伙想全身而退,恐怕是万万不能,依老夫之见,倒不如精选一百名好手,待敌人再来进攻时,这一百人从另一路发力突围,只要一入敌阵,兔崽子们便无法放箭,大伙儿就可以趁势下山,万一遇到对方的首领,若能生擒在手,那所有的人就都有机会脱身了。” 李乐山沉思片刻,点头道:“柳堡主所言甚是,那就请各家分别选出数名精锐弟子,待形势一乱,便即猛冲。” 转眼间百名好手挑选出来,无一不是优中选优之辈,这一干精锐拧成一股劲拼死强突,下面官兵虽多,也未必挡得住这一百头猛虎。 李乐山道:“现在大家先吃点东西,稍事休息,待天色再黑一些,大伙儿便跟着李某一同突围。” 群豪轰然回应。孟江知道决战在即,成败在此一举,已无节省食物的必要,遂吩咐将寨中所有酒粮全都搬出来,分发下去,大伙熬战多时,早已饥渴难耐,此时一快朵颐,正好可以补充些体力。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到后来即便相距尺许,也瞧不清彼此的面目了。 李乐山坐在山巅一块大石上,抬头望着墨染似的天空,眼前忽然浮现出柳玫嫣的身影,不禁心中一热,暗想:“不知这个时候柳姑娘在做些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转眼间众人吃饱喝足,耳听得山腰间鼓声又起,似乎对方也打算在夜色的掩映下发起突袭。 孟江长身而起,朗声道:“众家兄弟,成败在此一举,咱们拼了!”说完手持长剑,当先向山道奔去。 李乐山欲拦不及,本来他是打算杀退一波敌兵后再作突袭,没想到未等对方露面,孟江已按耐不住了,无奈下只得紧随而动,后面柳宗棠、柳一郎、金风道人、青灵子、雷鹏、司徒轩、骆北峰、骆瑛、谭氏双雄,以及各派一干精锐,所有人振作精神,争先恐后的向山下杀去。 这百余人组成的敢死队气势汹汹,一路直奔出里许,未遇到半点阻击。李乐山暗暗起疑,但此时箭已离弦,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奔至半山腰处,孟江从怀中取出一枚炮竹,晃火折点燃了,砰的一声射入半空,跟着啪的一下炸响。这是通知的讯号,寨中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倾巢而出。 李乐山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边探路一边留神周围的动静,无意中左脚底忽然一痛,好像踏中了一枚尖刺,他应变奇快,甫觉有异,立将左脚一缩,同时右脚发力在地上一点,身子倏地拔起,跃上一株树枝,未等他出言示警,便听众人纷纷大叫起来:“啊哟!”“不好!”“小心,地下有鬼!”一时间数十人都被地上安插的尖钉刺中,有的更是贯穿脚掌,痛不可当。此时四下漆黑一团,根本看不清尖钉布在何处,无奈下众人只得弓着身子,一面摸索着用兵刃清扫障碍,一面趋步前进。 金风忽然生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急声道:“所有人站住别动,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 话音未落,突然哗啦一声巨响,十余人同时跌入一个大陷坑中,跟着数枝长矛从两侧林中伸出,对着坑内疾戳猛捣,震天的惨呼声响彻山野。 李乐山黑暗中闻声辨位,摸清了几名枪手的位置,知道那一带当无尖钉,遂一跃而至,剑光连闪,霎时间刺倒了四五人。其余那些枪手见他武功如此之高,均骇得四散奔逃。趁这个机会众人急忙动手,将坑中的同伴一一拉了上来,无奈为时已晚,有七八人已中枪而亡,连谭飞谭亮也陷在里面,二人都因伤势过重,伏在坑底再也上不来了。 至此群雄才明白过来,先前对方擂鼓呐喊,乃是为遮掩在山道中挖掘陷坑的声响。眼见强突已无指望,无奈下众人只得垂头丧气,一跛一拐的向原路撤回,所幸黑夜中官军也不敢冒然追杀。 回到寨中,众人点亮灯烛检视伤情,十人中倒有四五人的足底给刺得鲜血淋漓,伤者无不破口大骂,那些铁钉长近半尺,有一半埋在土中,露出地面的不过三四寸,钉头十分尖利,若是满山遍布,怕不有数万枚?这么多的尖钉当然是事先备好,想到官军如此处心积虑,群雄无不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连续的受挫,终于使这些江湖好汉们明白了比武论剑与战场冲杀截然不同。金风道人长叹道:“我们这些习武之人,一向恃技自负,目无余子,没想到在军队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难怪当年中原那么多身怀绝艺的高手,也无法阻挡蒙古铁蹄的进犯,将大好河山拱手葬送。” 众人听他语声悲凉,知道今日已是在劫难逃,这些人并非畏死之辈,但顶着这盗宝之贼的罪名,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实在教人难以瞑目。 这时远方响起一阵呜呜的军号声,跟着四面八方喊声大作。显是官兵已准备正式攻山,再不像先前那般虚张声势了。屡战屡败之下,各大门派的弟子早已身心俱疲,锐气尽失,一个个睁着空洞的双眼,基本放弃了抵抗。 李乐山从地上拾起焦猛那柄独脚铜人,走到金风道人身旁,低声道:“道长,待会下山之后,你们立刻化整为零,分头而走,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云南,半刻不可停留。” 金风道人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李乐山郑重地道:“道长,记住李某的话,在时机真正成熟以前,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忍辱负重,千万不要去挑战华天雄,为七大门派保留住最后一点元气。切记!切记!”说完再不多言,迈步走到那只宝箱旁,一把扛在肩头,那木箱装满珠宝,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李乐山却健步如飞,径直向寨门外奔去。 众人面面相觑,均猜不透李乐山的用意,不由得纷纷起身,跟着他走出寨门。 就见李乐山行出里许,选了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站定,此处四周都竖有巨大的火把,耳听得敌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在火光的照耀下,就见黑暗中人头攒动,靴声棄棄,大队官兵已来到眼前。一面杏黄大旗在队伍中高高竖起,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沐”字。 李乐山毫无惧色,将那口箱子往地上一放,单足踏中,手中独脚铜人一擎,朗声道:“劫宝者在此,请沐王府的人过来答话!” 官军被他气势一慑,不由得停下脚步,在对面站成一排,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排众而出,冲着李乐山喝道:“尔等已是穷途末路,不跪下投降还有何话可说?” 李乐山上下瞧了他两眼,问道:“阁下何人?” 那军官傲然道:“我乃龙虎将军梅玉是也!” 李乐山道:“沐王府的人在哪里?不敢出头吗?” 梅玉大怒道:“大胆狂徒,我家王爷何等身份!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有什么话对本将军交待即可!” 李乐山微一沉吟,遂朗声道:“梅将军,眼下国宝就在这里,劫宝之事乃在下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半点干系,请将军高抬贵手,放其它人下山,李某自当献宝投降,听凭惩治!” 梅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开口骂道:“好贼子,死到临头还想逞英雄?你们现在已经山穷水尽,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条件?” 李乐山足尖一挑,踢开了箱盖,俯身拾起一块拳头大的宝石,高高举起,众官兵借着四周的火光仔细望去,只见那宝石流光溢彩,在李乐山的手中熠熠放光,显然是一块稀世奇珍。 一时间啧啧之声不绝于耳,梅玉看得心头狂跳,暗想:这箱子中随便一个东西就如此惊人,若是得到这里面所有的宝贝,岂不是富可敌国了?难怪这帮贼人如此胆大妄为,为了富贵连命也不顾了!正想着的工夫,对面的李乐山忽然一扬手,将宝石向空中抛去,未等梅玉明白过来,就见李乐山独脚铜人猛然挥去,啪地一声,将宝石击了个粉碎。 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刹那间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住手!” 李乐山恍若未闻,跟着又从箱中抓起三颗宝石,甩手抛向空中,动作无半点迟疑,那宝石质地虽坚,又怎敌他“螳臂挡车”的神力,只见槊风呼啸,一瞬间三颗奇珍全部化为齑粉。 这一下全场立时哗然一片,梅玉心疼得险些晕倒,就在此时,便听远处蹄声得得,众兵丁左右分开,一匹高头大马从队伍后方驶来,梅玉一见当即躬身行礼,恭声道:“少王爷!” 李乐山抬眼望去,就见那匹白马神俊至极,马上的人身着锦袍,头上的金冠闪闪发亮,看模样四十上下的年纪,正是黔国公沐英的独子,世子沐荣。 数日前沐王府得到消息,说是在云南卧龙岭发现了盗宝之贼的踪迹,贼赃俱在,由于事关重大,老王爷不敢怠慢,当即命世子沐荣亲自挂帅,率领一万大军,由昆明出发,一路来到卧龙岭追缴国宝,临行前沐英特意交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失落的国宝夺回来,不可有失。 经过近一日一夜的交锋,官军已基本控制了局势,但沐荣仍不放心,在一干扈从的保护下亲自骑马来到山岭之上,眼见前方众军士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心中起疑,遂催坐骑来到近前,厉声问道:“为何停下队伍?” 梅玉赶忙将眼前的情况向沐荣阐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兹事体大,属下不敢做主,望王爷定夺。” 沐荣闻言大吃一惊,抬起头望着对面的李乐山,高声问道:“对面的壮士高姓大名?” 李乐山微微一笑,回道:“在下李乐山,向王爷见礼!”说着微微拱了拱手。 沐荣道一声免了,跟着道:“阁下是要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换得同伴的安全,好!就冲阁下这份大义凛然的气概,本王答应你的要求便是!” 那边七大门派众人一听,登时欢声雷动。 李乐山道:“请王爷即刻传令退军,向西撤出四十里,待我这些同伴全部离开卧龙岭后,李某立刻献宝投降!” 沐荣眼珠滚动,微一犹豫,李乐山立时大声道:“王爷!我们本来跟这件事毫无干系,因中了奸人的圈套,被陷害于此,事到如今,少不得要给王爷一个交代,不过您若是逼人太甚,不给我们留条活路的话,李某宁为玉碎,不求瓦全,这箱珍宝就陪着我们一齐消失于世,有这么多稀世奇珍作陪葬,夫复何求?”说着双手举起那只宝箱,对准身旁不远的一道深涧,作势欲抛。 沐荣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喝止,跟着哈哈一笑,说道:“李壮士忒也性急,本王既已答应放你的同伴下山,岂会食言?”随后将头一转,大声吩咐道:“传本王的命令,所有人一律撤离卧龙岭!” 令发如山,所有官兵立刻闻声而动,掉转队伍向山下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此时诸派众人早已目瞪口呆,若非亲见,谁能相信对方千军万马竟被李乐山一人逼退! 金风道人来到李乐山身前,激动的道:“今日若非李大侠舍身相救,我等必死无疑,大恩不言谢,大侠受我等一拜!”说着俯首躬身。金风一带头,其他几个掌门人也纷纷下拜。 李乐山忙道:“诸位万勿如此,眼下事情远未结束,大家尽速下山,千万不可耽搁。” 几个掌门齐声称是,遂起身招呼各自门人。经过一番清点,各大门派加起来还剩四百余人,其中点苍派损失最大,山寨被毁不说,数百名弟子此刻已不足五十人,幸存的很多还受了伤,但毕竟死中得活,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希望,相互搀扶着朝山下走去,但见沿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死者既有门派中人,亦有官兵的尸首,景象悲惨,实难描绘。 待所有人到达山脚时,东方已微吐光明,晨雾中只见沐家军正排成一列,缓缓向西南方行进。附近只留五百铁卫,五百弓手,聚在沐荣身旁保护着主人的安全。见李乐山众人一现身,沐荣立刻喊道:“李壮士请看,本王已遵照约定,下了撤军的命令。” 李乐山怀抱宝箱,走到距沐荣十丈处站定,说道:“王爷言出必践,果是信人!” 沐荣鼻子一哼,道:“现在你可以把宝箱交出来了吧?” 李乐山道:“王爷,小民斗胆,想再向您讨五百匹脚力,为我这些同伴赶路之用。” 沐荣闻言火往上撞,怒斥道:“大胆狂徒,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乐山双眼直视着沐荣,目光炯炯,坚定的道:“请王爷成全!” 沐荣恨得牙根直痒,但此时国宝尚在对方手中,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只得怒哼一声,转头向身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那些扈从明白主子的心意,不敢耽搁,纷纷离鞍下马,将坐骑交了出来。 李乐山将金风道人招过来,交待道:“道长,你们即刻上马,全速离去!” 金风道人怔了怔,说道:“李大侠,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李乐山道:“你们赶快上路,不用管我。” 金风道人道:“这不行!我们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乐山急得直跺脚,催促道:“道长,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执拗!” 这时柳宗棠及其它几个掌门也赶过来,听说李乐山要独自留下,一时间谁也不肯离去。 李乐山向沐荣那边掠了一眼,转过头压低声音道:“诸位放心,我死不了,我的恩师曾经给了我一块免死玉章,乃是昔年太祖朱元璋所赐,效同丹书铁劵,无论犯下何等大罪都可赦免,沐家即便不买朱棣的帐,朱元璋的面子他还是要顾及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稍感一宽,金风道人也深知此刻形势微妙,敌军虽然暂时撤退,但谁都明白那只是权衡之策,等东西一到手,沐家军必将卷土重来,眼下中原诸大门派折损实重,仅存的这点元气再不容有任何闪失了。想到这里金风道人当即掏出一块玉玦,递给李乐山道:“阁下对我等恩同再造,贫道无以为报,此物乃武当最高信物,功同掌门亲临,现在赠与阁下,将来如有所需,只要出示此物,武当门人任凭驱策!” 李乐山有心推拒,但又怕争执起来耽误时机,遂道声谢收入怀中。 旁边柳宗棠正要开口,李乐山抢先道:“柳堡主,回到中原后哪也不要去,就在柳家堡中等我的消息。” 柳宗棠点头道:“我明白!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回来啊!” 李乐山点点头,他本来还想问些关于柳玫嫣的事,但话未出口便打消了念头,只催促道:“好了,你们快走吧!” 于是群雄纷纷上马,很多人伤势太重便跟其他人合乘一骑,再次拜谢李乐山之后,一行人挥鞭催马,向东方疾驰而去。 这四百多人自黎明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到晌午时已赶出近百里远。此时昨夜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化殆尽,一个个精疲体虚,越走越慢。有几个伤情严重的,来不及妥善救治,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失血过多,恍惚中一头栽落马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柳宗棠与几个掌门人走在最前面,回头一望,见队伍稀稀拉拉,很多落在后面的几乎见不到踪影,几个人一商量,一致认为此地距离川境已然不远,不如停下来稍作歇息,等一等后面的同伴,再行赶路。 主意打定,众人纷纷跳下坐骑,找到一山坳处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清点人员。想到昨日卧龙岭上发生的一切,大伙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骆北峰摇头道:“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是李乐山救了我们,若不是他奋不顾身,力挽狂澜,我等恐怕就要全军覆灭了。” 雷鹏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之前我们还一直以为他是东厂的密探,谁想到他竟是明教的传人!” 青灵子鼻子一哼,道:“要我说,都怪他将身份隐藏的太深,他要早对我们坦诚相告,我们又岂会一直对他抱有敌视,这个误会实在是唉!” 柳宗棠在旁边听不入耳,冷冷的道:“阁下说得轻松,你怪别人不以诚相见,难道你们七大门派就什么事都肯公之于众吗?若真如此,又岂会整出焱门这劳什子出来,可笑最后为人所乘,白白搭进去这么多条性命。” 青灵子不服气地道:“话不能这么说,焱门关乎着七大门派的命脉前途,这些年朝廷侦骑四出,无孔不入,一旦风声走露,教他们知道了真相,恐怕七大门派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柳宗棠冷笑道:“不错!你们有你们守密的理由,难道别人就没有吗?李乐山受命监察朱棣,倘若他的身份暴露出来,那朱棣会放过他吗?” 金风道人见他俩越说越上火,赶忙劝解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二位还做这种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呢?” 这时久未发言的司徒轩忽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少林派的圆峰大师自从派人送来那口箱子后,一直杳无音信,此刻他人在哪里?是否制住了那个华天雄呢?” 他这一说,众人皆尽默然,想到那华天雄的阴险狡诈,心中皆为圆峰捏一把冷汗。 骆北峰沉吟道:“我一直不明白,此番七大派共赴南疆,抛开华山派不提,各家都是掌门人亲自带队,为什么少林却只派一个俗家长老出面,那方丈圆真为什么不来?” 金风道人沉思半晌,皱眉道:“要说确实有些奇怪,最早贫道接到少林方丈圆真大师的亲笔信函,明白约定七派齐聚卧龙岭,共抗镖局联盟,为什么最后竟爽约了呢?” 骆北峰不满的道:“待回到中原之后,我一定要赶奔嵩山,当面去向圆真方丈问个清楚!” 旁边雷鹏、青灵子、司徒轩等人立即附和道:“不错,此番各大门派都损失惨重,唯独少林一家幸免于难,回去咱们所有人一齐出面,无论如何也要向圆真讨个说法!” 金风道人开口道:“诸位,眼下没工夫讨论这些,虽然官军被李乐山暂时逼退,但难保那沐荣不会事后翻脸。眼下危机尚未解除,依贫道之见,咱们还是从速离开云南,等到了四川再做计较。” 青灵子恨道:“那龟儿子要是真敢派兵来追,老子便杀他个落花流水,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 柳宗棠哼道:“阁下好威风啊!昨天卧龙岭上怎不见阁下大显神威呢?” 青灵子勃然大怒,瞪着柳宗棠,说道:“那是因为对方的弓箭太过厉害,我当然难以应付,姓柳的,你他妈处处跟老子做对,究竟想干什么?” 柳宗棠毫不相让,怒怼道:“老夫就是看你这牛鼻子不顺眼,怎么样?” 青灵子唰一声拔剑在手,喝道:“反正这会闲着也是闲着,咱俩人不妨就活动活动,贫道也早想领教一下西霸天的本事了。” 柳宗棠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怕你怎地?” 见此情景,其他人哪能袖手旁观,急忙赶过来将二人隔开。 金风道人愤然道:“眼下追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自相残杀吗?”武当掌门毕竟非同小可,他一急眼,柳宗棠与青灵子都不便太过任性,相互怒视一眼,悻悻而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司徒轩有意转移话题,问金风道:“道长,临别时李乐山可曾作过什么交待吗?” 金风道人道:“李乐山建议我们化整为零,分头赶路,此法固然高明,但咱们伤员实在太多,大家走在一起,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青灵子道:“道长所言极是!李乐山的话虽有道理,但事出从权,我们也不必什么都照他的安排。” 柳宗棠鼻子一哼,道:“老夫就相信李乐山,他既然如此交待过,那咱们便就此分手吧!”他本就对七大门派心有不满,趁此机会索性便与之分道扬镳,当下招呼上柳一郎,二人飞身上马,向金风道声后会有期,随后催坐骑扬尘而去。 青灵子气呼呼地道:“柳宗棠这老匹夫,跟我们本就不是一路的,走了最好,省得让人看着生气。” 金风道人见孟江自始至终一直默然不语,知道昨晚一役,点苍派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基业尽遭倾覆,兴派之望已成泡影,金风心有不忍,故意搭话道:“孟兄,依你之见,下一步该当如何?” 孟江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脸上毫无表情。 就在此时,司徒轩忽有所觉,站起身向远处望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咦?怎么这么久了,后面的人还没上来?”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仔细盘点之下,似乎仍是之前的那三百来人,这么半天过去,人员好像并未增加多少。 金风道人心头一震,叫道:“不好,莫非出了意外?” 青灵子道:“我去看看!”未等他动身,就见身旁人影一晃,孟江已抢先冲向远处一个高坡,其他人也赶忙随后而至。 站在高处举目观瞧,只见数里外尘土飞扬,一大队骑兵正如乌云一般席卷而来,瞧那阵势少说也有五六千之众,沿途只要见到有掉队的各派弟子,便是一阵疾矢射去,山谷空旷,毫无避处,那些人就如活动的靶子,一个个中箭而亡。 见此情形,这些掌门无不大惊失色,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突听孟江一声大喊,忽地从高坡一跃而下,迎着远处追兵的方向疾冲而去。 金风等人欲拦不及,纷纷叫道:“孟掌门,不可!”“孟兄,快回来!” 那孟江犹如未闻,兀自脚下生风,如飞蛾扑火般毫不迟疑。昨夜他眼见自己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心灰意冷之余,只觉这世上再无什么值得留恋了,此刻见敌人仍不肯罢休,激愤之下当即豁出一切,只求能多杀几个官兵,以解心头之恨。 此时在场尚有数十名点苍派弟子,眼见掌门人如此悲壮,一时间热血盈胸,纷纷抄起兵刃,追随着孟江齐向官军杀去。 金风等人见状急得搓手顿足,却毫无办法。转眼间孟江已奔至敌人队伍近前,那些兵勇见他独自而来,还以为是前来投降的,便没有放箭,等对方赶到近处,正欲问话,不料孟江长剑疾出,抬手便将二人劈于马下,官兵登时一片大哗。 孟江一击得手,精神为之一振,眼见一杆长矛刺来,当即就地一滚,钻到一匹坐骑腹下,像这等“懒驴打滚”的招式,因为姿态不雅,有碍观瞻,一向为名家所鄙,但此时孟江心如死灰,哪还顾及什么尊严身份,就见他东一钻,西一滚,从这匹马下溜到那匹马下,官兵无法放箭,纷纷挺长矛去刺。但孟江身法敏捷,翻滚腾挪,尽在马肚子底下做功夫。骑兵们枪沉戟重,哪里伤得着他?但孟江也不轻松,他不光要躲避敌人的兵刃,还要留神千百只马蹄的踩踏。忽然间灵机一动,抡长剑径向马腿斫去,这一手“地趟剑”旨在攻敌下盘,此时使出来效果奇佳。一时间血花迸射,马腿横飞,一匹匹战马哀鸣着扑倒在地。很多骑士未及反应,便随着战马一同翻倒,孟江手疾眼快,抢过去就是一剑,将敌人一一了结。更有不少战马受此惊吓,奋蹄脱缰,横冲直撞。很多人跌在地上未及爬起,又被马蹄践踏,一时间整个队伍乱成一团,死伤不计其数。 孟江越战越勇,倒在他剑下的敌兵也越来越多,一时间信心倍增,暗想:照此下去,任你千军万马又奈我何?今日凭这手中三尺青锋,誓要血染黄沙,为我死去的同门报仇!正在意气风发之时,突然右腿火辣辣的一痛,低头一看,已被人一枪刺穿,孟江大吼一声,一剑将那枪杆斫断,跟着剑光回掠,将那人头颅劈成两爿。不料情急中未及防范,左肩头被戟尖扫中,整个膀子几乎失去了知觉。刚转过身,后背又挨了一刀,孟江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情知大限将至,咬着牙抡剑狂挥,动作已无半点章法。众兵见他状如疯虎一般,均是又惊又惧,脚下连连倒退,此时的孟江一身是血,见人就杀,忽然间脑中一阵晕眩,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住。众兵见有机可乘,数十支长矛一齐搠去,登时将他戳成血糊糊的一团碎肉,难辨人形。可叹孟江这位点苍派门主,就这样惨死在沙场之上。 此时其余那些点苍派门人已然赶到,眼见此景,无不睚眦欲裂,不顾一切的冲入敌群,这些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个前赴后继,杀得如痴如狂,奈何官军数量实在太多,最后所有点苍弟子全部罹难,点苍一派就此完结。 等到官兵们重新将队伍集结齐整,那边各派众人早已远去。二百多人沿着山道奔驰了一阵,发现远处群山中现出一条羊肠小道,众人生怕被敌军追上,不敢走大路,遂将马匹沿路驱散,自己则沿着小道步行进山。行不多时,但见上空铅云压顶,一场大雨眼看即至。 金风道人点头道:“要来雨了,甚好甚好。” 旁边骆瑛不解道:“道长,这是怎么说的?” 金风道:“此雨正好可以替我们清洗掉路上的行迹,让敌人无法循迹追来。” 又走了一阵,天色愈形昏暗,众人急欲寻个避雨的地方,金风一抬眼,遥见远处密林中红墙半掩,檐角微现,遂唤来一名武当弟子,令其前去一探。不多时那弟子飞奔而回,远远叫道:“掌门人,那是一座荒庙,里面没有和尚。”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加快脚步向那寺庙疾赶。行到近处,只见门漆斑驳,连上面的寺名都看不出来了,走入寺中,感觉这是一座十分巨大的古刹,殿宇重重,庭院深深,只是残扉半阁,荒草丛生,显然已废弃多年。众人无暇参观,一路直来到大雄宝殿,刚推开殿门,猛然间忽拉拉一阵异响,一群蝙蝠从里头迎面飞来,众人猝不及防,都惊出了一头冷汗。进到殿中,金风命人点起亮子油松,只见殿上耸立着几尊巨大的佛像,多半泥漆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架子,看上去颓败至极。 便在此时,外面白光闪耀,一阵霹雳声咔咔响起,跟着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倾洒而下。众人暗叫庆幸,己方人数不少,这大殿虽然破旧,但空间足以用来遮挡暴雨。 连日的鏖战疾行使得每个人疲惫已极,此时一经放松,再支撑不住,也顾不上这殿内蛛网满结,积尘尺厚,纷纷各寻位置,和衣而卧,转眼间二百多人东倒西歪,铺满整个大殿。这时外面大雨倾盆,雷鸣电闪交错不绝,金风道人倚着一根合抱粗的殿柱而坐,望着檐头顺流而下的雨水,宛似一道道小型的瀑布,仿佛永远流淌不竭似的,他出了一会神,听着殿内此起彼伏的鼻息声,不由得思绪如潮:“倘若此番老天开眼,教我等顺利的重返中原,必要踏平镖局联盟,将华天雄生擒活捉,一雪今日之耻。”忽又想起来:“李乐山曾经郑重的告诫于我,务必要忍辱负重,等待时机,轻易不可作复仇之念,他此言何意?难道是看出我们之间实力悬殊,提醒我们不要去送死吗?”转念又一想:“那华天雄不过是靠着阴谋诡计将我们诱入毂中,若是明火执仗的正面交锋,嘿,一个成立不过十年的镖局联盟怎么会是七大门派的对手!”想着想着,架不住困意汹涌,遂倚着殿柱,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也不知睡了多久,金风道人蓦地双眼一睁,坐直了身子,只见天色已黑,大殿内光线昏暗,鼾声起伏,众人兀自沉睡未醒。耳听得外面雨声已止,一些积留在房顶的雨水顺着瓦橼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金风道人慢慢站起身,不知为何,此时的他一阵莫名的不安,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他深修玄门功法多年,对危险的感觉远较常人敏锐,当下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阵,并未发现异况。金风仍不放心,轻轻推开殿门,拎着宝剑来到了院子里。 大雨过后,外面空气甚是凄凉,枝叶微动,冷风飒然,空荡荡的古刹内一片死寂,金风道人绕着大雄宝殿,小心翼翼的巡视了一圈,随后垫步拧身,嗖一声跃上了殿顶。站在高处四下望去,只见后院有一座回廊,呈现出一个“回”字的形状,中间是一大片空地,里面杂草丛生,高可及腰。这时候月亮刚好从云层中露出一角,借着这微弱的光亮,金风忽然发现在那荒草丛中似乎闪出一个人影。此刻光线极暗,但金风修为精深,一眼瞅个正着,不由得心中一悚,暗道这寺内果然有鬼,当即纵身跃下,蹑足潜踪,悄没声的朝那黑影的方位摸去,那黑影慢慢清晰起来,只见他高抬腿,轻落步,东张西望,小心翼翼,似在寻觅着什么。 饶是金风艺高人胆大,此时也禁不住心跳如擂,暗想:这人是谁?我们所有人都待在前面大殿内,他在这里找什么?不管怎样,这家伙鬼鬼祟祟必有古怪,正想着出其不意将对方一举制住时,陡然间身后风声乍起,一道冷锋已攻至背心。 金风大吃一惊:“好家伙,还有同伙呢!”此时已来不及回身,挥宝剑向后一挡,不料身后那人也很是了得,立刻将剑招一撤,跟着停也不停,第二剑紧随而至。金风反手再挡,却又挡空。他急欲转身迎敌,但身后那人剑发如潮,竟逼得他无法转身。 这一来前面那人立刻惊觉,虎吼一声,双掌连环,直向金风扑来,金风右手持剑护住背门,腾出左掌拍去,二人双掌相交,俱是一震,彼此都感到对方功力深厚。 三人摸着黑战成一团,三招两式一过,金风暗道不妙,他虽不知道这二人是何来头,但武功之高竟不在自己之下!眼见前面那人双掌当胸推来,金风顾忌背后的敌人,不敢硬接,当即步子一错,身子横里滑出数尺,立时避开来袭,不料后面那人却如影随形,黑暗中只见青光闪动,瞬间向金风连攻七剑,出手之快几乎不分先后,只听当当当当当当当一串连珠般的疾响,这七剑俱被金风一一接住。那人脱口喝道:“好贼子,真有你的!” 金风道人一听这语声,立时叫道:“啊!是你!” 那人也是一怔,叫道:“咦!怎会是你?” 至此金风才明白过来,原来跟他交手的两个人,使剑的是云台剑派掌门司徒轩,那个空手的则是崆峒派掌门雷鹏。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都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就在这时,远处又奔来一人,三人齐甩头望去,却是青城掌门青灵子,眼见三人手执兵刃站在这里,当即叫道:“道长,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 金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遂将来龙去脉一说,雷鹏与司徒轩听罢互望一眼,也是哭笑不得。 原来司徒轩本来正在殿中打盹,忽被一些轻微的响动惊醒,他不敢怠慢,推醒了身旁的雷鹏,二人当即起身察看,从殿内转到殿外,最后又寻到后院,赶上这时金风道人也出来巡视,刚好看到了雷鹏的身影,由于四下无光,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司徒轩见一个黑影手持利刃直奔雷鹏身后,他怕雷鹏吃亏,便匆忙拔剑出手。 他们这一闹,大殿内很多人都被惊醒,大家不知出了何事,纷纷循声赶来,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青灵子哂笑道:“这荒野古刹,除了我们以外再无他人,几位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草木皆兵了!” 金风道人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不对,若是贫道一人尚有可说,但既然连雷兄与司徒兄都感觉有异,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依贫道之见,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从速离开的好。” 司徒轩点头道:“不错,反正现在雨也停了,我们不如即刻动身,尽快赶回中原。” 雷鹏抬头向在场众人望了一圈,忽开口道:“骆掌门呢?他还没有醒么?” 便在此时,忽从大殿那边传来一声女子的嘶叫,这声音突如其来,在静夜中显得尤为刺耳。在场这些人全吓了一跳,几个掌门人哪敢耽搁,当即向大殿抢去。 刚一进殿门,只见很多人聚在一个角落,人群内传出骆瑛凄厉的哭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金风道人心头,几个掌门人分开人群向里一看,只见骆北峰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双眼突出,嘴巴张得老大,神情说不出的狰狞,似乎见到了极为惊怖的景象。 金风道人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旁边一个武当弟子颤声道:“回禀掌门,骆骆掌门他他死了!” 金风道人只觉脑海轰的一声,急忙伸手去探骆北峰的鼻息,再一搭脉博,发现早已气绝多时。 这一下几个掌门的脸色全变了,骆北峰不久之前还生龙活虎的,怎地转眼竟暴毙而亡?金风道人毕竟久经阵仗,努力强稳住心神,过去安抚住骆瑛,细问事情的缘由。 据骆瑛讲述,方才她一直靠在兄长身旁打盹,后来被后院的喧哗声惊醒,她心中好奇,便想叫上兄长过去查看,哪知一碰之下竟发现对方的身子已开始转凉,她自始至终未离开骆北峰半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骆北峰已经撒手人寰。 那边司徒轩与青灵子忙着检查尸首,发现骆北峰的喉结破碎,显然是在熟睡中被人出手相害。 死因查明,骆瑛只觉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晕倒在地,其他人亦是惊骇交加,须知骆北峰身为邛崃派掌门人,身份武功皆非等闲,如今竟在众人眼皮底下遭此毒手,对于七大门派来说不啻于一个莫大的羞辱。一时间很多人都按耐不住,整个大殿内骂声不绝。 司徒轩走到金风跟前,低声道:“道长,莫非那凶手趁着我们在后院的工夫,潜入殿中害了骆掌门吗?” 金风道人面露悲戚地道:“以骆掌门的武功,即使睡熟了也不该毫无觉察,况且大殿内这么多人,骆瑛更是自始至终未离他半步,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先前的愤怒渐渐被恐惧代替,每个人都扪心自问:方才若那凶手对我下手,我是否也会同骆北峰一样?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是不是纯属造化?一时之间彻骨的寒意袭上每个人心头,一些年轻的弟子已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突然“砰”的一声,雷猛一拳将一片殿墙击个粉碎,只见他双眼通红,大吼道:“怕有什么用?七大门派让人欺负到这个地步,以后也不必在江湖上走动了。” 青灵子刷一声抽剑在手,飞身跳到殿门外,放眼望去,天地一片漆黑,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与恐怖,青灵子鼓起勇气,大声斥骂道:“龟儿子下三滥,只会偷偷摸摸的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有能耐出来跟老子明刀明枪的分个高低,这般鬼鬼祟祟,武林中有谁瞧得起你?”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提气,虽未见他振臂,但长剑却在他内力贯注下不住颤动,嗡嗡作响。 这边司徒轩安慰着几个年轻弟子,道:“不用怕,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贼人不敢造次的。”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欺欺人,遂咳嗽一声,抬头向青灵子问道:“道长,可发现了什么动静?” 青灵子哼道:“哪有什么动静,那龟儿子想必早逃得远了。”话刚出口,忽听旁边檐角处有人嘿的一声冷笑,未等青灵子反应过来,便听飕的一声,一件黑乎乎的暗器已飞至眼前,青灵子大惊下急忙用剑相挡,砰一声碎屑纷飞,震得他手臂酸痛,长剑脱手而飞,当啷啷落在地上,翻滚不休。 司徒轩大吼一声,拔剑向那暗器的来处刺去。他向以出手迅猛著称,这一招挟怒而发,实乃竭尽所能,剑光一烁,势若惊雷,没成想却一剑刺空,檐角处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金风见状当即翻身跃上殿顶,但见夜色沉沉,万籁俱寂,整座寺内连一声虫啼也听不到。下面司徒轩与雷鹏同时抢身而出,展开身形,在寺院内飞速的查看起来。两大掌门轻功自不必说,兵刃映着月光,犹如两条银蛇在黑暗中飞速游走。然而搜寻数遍,却仍是一无所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风道人凭高俯瞰,只见青灵子仍站在原地发懵,遂跃下殿顶,拾起地上的宝剑,过去递给青灵子,道:“方才是什么暗器?” 青灵子接剑在手,摇头道:“格老子,根本没看清楚!” 此时司徒轩与雷鹏也无功而返。几个人在院中四处查找,却未发现那暗器的踪迹,不由得大感怪异,方才明明看到有物飞来,将青灵子的长剑撞飞,怎么竟找不到呢?最后还是司徒轩心细,在殿门前的石阶上发现了许多极细的瓦屑,散得到处都是,众人这才恍然,方才的暗器原来是一小块砖瓦。 霎时间几个掌门相顾失色,以青灵子的修为,便是集金风、雷鹏、司徒轩等人合力出手,也未必能将其兵刃震飞,而对方随手一块砖瓦竟有如斯威力,虽属偷袭,但其功力也足够吓人了。 青灵子本来满口“龟儿子,格老子”的乱骂,待见到地上那些砖屑,木然半晌,一言不发的走回殿中,金风等人随后跟入,几个掌门人凑在一起,思量着下一步的对策。 一阵无声的静默之后,金风道人开口道:“敌人来历不明,实力恐非我等能敌,留在这里不啻于坐以待毙,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索性继续赶路,就算撞见沐王府的追兵,大家拼个鱼死网破,也比在这里等死的强。”司徒轩等人均点头同意,于是各自招呼门人,准备连夜赶路。 骆瑛抱着骆北峰的尸首,哭叫道:“我哥哥怎么办?难道要他就这样暴尸荒野吗?” 金风等人这才想起骆北峰的尸首尚未安葬,不禁暗暗脸红,方才他们只想着如何脱身,根本未曾顾及其他,骆北峰身份不凡,自然不能草率掩埋,但眼下手头并无铁铲等挖掘之物,看来又要费一番不小的周折。 雷鹏抬头朝殿梁望了望,突然一提气,纵身而上,对着那大梁一连数拳,击得整个屋顶都摇晃不已。 金风道人惊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雷鹏道:“现在哪有工夫去深挖厚葬,不如索性将这大殿推倒,以作掩埋。” 金风叫道:“拆寺毁庙,岂有此理!” 雷鹏恨声道:“神佛无眼,留之何用?”说着话手下加劲,又是数掌轰去,那殿梁早已腐朽不堪,没几下便支离破损,轰的一声断落下来,失去殿梁的支撑,整个大殿摇摇欲坠,众人见状纷纷奔出寺门,耳听得一声巨响,一片烟尘在寺内腾起,骆瑛领着残余的邛崃派弟子,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家不可一日无主,骆北峰既死,邛崃派一致推举骆瑛担任门派之主,此刻的骆瑛悲痛欲绝,哪还有心情考虑这些,不住的摇头推辞。 此时已无马可骑,众人只得徒步前进,好在睡了一阵后,精神恢复了不少,二百来人顶着满天星斗,夤夜疾行。他们害怕撞见沐家军,但见岔道便拣最窄的小路行走。一路上几大掌门不住的劝慰骆瑛,终于令她平复了满腔悲绪,答应接掌门户大权。骆瑛年纪虽轻但毕竟是江湖儿女,很快便擦干眼泪,从悲痛中振作起来。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边已现出曙光,整个群山晨光曦曦,烟雾霭霭,清新的空气令众人压抑的心情稍感一畅。耳听得远处水声淙淙,过去一看,是一条清澈的山溪,众人早走得口渴,见状齐欢呼一声,奔过去痛痛快快的喝起了山泉。 骆瑛解开身上的褡裢,见干粮早已吃完,遂向金风道人问道:“道长,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大山?” 金风道人想了想道:“印象中这里已是川滇交境,只要翻过前面那座山头便能看到镇子了。” 骆瑛苦着脸道:“那山头从昨日起就横在眼前,走了半宿,看着还是那么远,一点没近。” 司徒轩笑道:“所以说望山走倒马,似近而实远。” 骆瑛摇头道:“现在我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再走下去,恐怕没见到镇子,便饿死在这深山之中了。”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感觉腹饥难耐。 雷鹏走过来道:“我带人去周围转转,看能否寻些野果用来充饥。” 正在商量时,忽听前方一阵牛蹄踏土之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骑在牛背上,正从林子转了出来,那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蓬头赤足,脸色黝黑。 金风道人见是个牧童,忽心中一动,走上前道:“这位小哥,请问附近可有村舍?” 那牧童陡然见到林中冒出这么一大伙人,个个携刀佩剑,衣衫染血,心中十分害怕,瞪着眼睛不住的往后退着。 金风道人温言道:“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强盗,带着兵刃是用来防身的,我们赶了一夜的路,实在饿得不行,想寻个人家讨点吃食。” 那牧童结结巴巴的道:“附附近没有村村庄,只有我我家一户。” 金风道人道:“你家在哪?可否带我们前去?” 牧童道:“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但你你们这么多人,我家没有那么多的口粮。” 雷鹏从后面过来,两眼盯着那头牯牛,一个劲的直吞口水。 牧童看出他的意思,用身子挡在牛前,紧张的道:“你要干嘛?这牛是我爹养来,以后给我娶媳妇准备的,可不能给了你们。” 骆瑛闻听扑哧一乐,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就惦记娶媳妇了?” 牧童道:“这你管不着,总之,这牛儿是我家的命根子,你可别打打它的主意!” 金风道人知道山里人对牲口看得极重,自己身上的盘缠恐怕是不够,微一沉吟,遂伸手将剑穗上坠着的玉珏摘下,递到那牧童眼前,说道:“我用这块玉换你的牛,行不行?” 牧童怯生生的接在手中,云南乃产玉之地,当地的村民都有相当的鉴玉能力,牧童拿着玉珏反复观看,见其色泽晶莹,质地柔腻,端的是块珍贵的宝物,价值少说也在千两银子以上,他抬头看了看金风道人,又低头看了看玉珏,显得有些不敢相信,说道:“你真的要用这块玉来买我的牛吗?” 金风道人笑道:“不是买牛,是换一顿饭,你将我们领去你家,让你爹爹将牛杀了,做一锅牛肉给我们尝尝,这块玉就是你的了。” 那牧童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最后道:“这事我可不敢做主,要不你们跟我回家,问问我爹,看他怎么说?” 金风道人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当下众人随着牧童顺溪而上,转出一座山坳,远远看见前方山脚处并排盖着三间农舍,有个农夫正在那里闷头锄地,一瞥眼见到一大伙人向这边涌来,当即停下手里的农活,愣愣的望着他们,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金风道人知道山里人大都胆小怕事,不便贸然靠前,遂命众人远远站在一边。那牧童快步走到农夫身边,朝金风一行人指指点点,诉说经过,只见那农夫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又把那玉珏拿在手中看了一阵,最后迈步来到众人前,将玉珏往金风道人面前一递。 金风道人以为他舍不得耕牛,心中好生失望。只听那农夫说道:“几位是外乡来的吧,客人远道而来,咱家理当杀牛宰鸡招待,哪敢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快收回去,随咱家进屋一叙。” 众人大喜过望,不住称谢,跟着农夫走进农舍之内,只见里面的陈设极为简单,几张木桌板凳,墙上挂着蓑衣犁头,但收拾得很是干净。三间草房虽然宽敞,但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么多人,于是很多人便在院子里席地而坐,那农夫显得很不好意思,先叫牧童从缸里舀来清水,盛在碗中轮流端给众人。那农夫道:“山村野舍,没什么好茶,不便拿出来献丑了,望客人多多担待。” 金风道人忙道:“哪里哪里,主人不以我等冒昧见弃,我等已很感激了。” 那农夫道:“几位稍坐,我去邻村请几个朋友过来,杀牛很是麻烦,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金风道人忙道:“万万不可,杀牛之说乃贫道与令郎开的一个玩笑,阁下千万不必认真。” 那农夫哈哈一笑,说道:“客人即使不这么说,我也会杀牛款待的,请诸位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转头对那牧童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拿上柴刀,去山上砍柴,天黑了再回来。”说完向众人点了点头,快步出门而去。 金风道人还要阻拦,那农夫已一溜小跑去远了,众人见这农家如此淳朴好客,心中都很感动,均想:不管怎样,事后定当好好酬谢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农夫一去半个多时辰不见人影,众人早已饿得眼冒金星,四肢乏力,恨不得在地上画个饼出来充饥。 青灵子抱怨道:“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别是他舍不得这头牛,上山去为咱们猎野猪了吧!” 雷鹏饿得受不了,不时起身去屋外张望,一个劲地道:“照我看,反正这头牛迟早也要杀掉,不如我现在就动手,先拾掇着,等他们到了也能省点工夫。” 金风道人摇头道:“这不好吧,主人不在,这样做未免太无礼了。” 雷鹏咧着嘴道:“鬼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再过一会,连晚饭都差不多了。”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开始众人尚不以为意,但那蹄声渐行渐响,渐行渐密。到最后连桌上的瓷碗都随之震动起来。 众人心中纳闷,纷纷奔出院子张望,但见远处尘头飞扬,一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雷鹏莫名所以,惊讶道:“怎么回事,一头牛而已,用得着请这么多人帮忙吗?” 金风道人仔细一端详,忽大叫道:“不好!是官军!”此言一出,众人齐是一震,只见来的那伙人长矛铁戟,甲胄鲜明,可不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些追兵吗! 这一下所有人顿时乱作一团,雷鹏怒骂道:“这千刀万剐的杀胚,把咱们诓在这里,竟转头跑去向官兵告密,亏得咱们还拿他当好人了。年年打雁,不想今个竟被雁啄了眼。” 原来沐王府的官兵沿着山道一路追赶,一夜马不停蹄,早已赶到了众人的头里,他们寻不到金风等人的踪迹,想着可能是潜伏于群山之中。于是化整为零,分成十支小队,四处搜寻,其中有一队人马正好经过了这间农舍,军官找来那个农夫,告诫他眼下正有一伙穷凶极恶的强人在附近流窜,如有发现速来举报。那农夫开始尚未当回事,后来一见金风这些人出现,个个身携利器,很多人还带着伤,情形与官军的描述如出一辙,这农夫也真是胆大心细,他一面拿话稳住对方,一面拔腿如飞,跑去向官军报信,他在附近转悠半天,总算遇上一小队搜寻的官兵,把事情一说,那些官兵当即闻风而动,直向这边杀来。 本来沐荣派出了五千骑兵,誓要把这伙焱门穷寇赶尽杀绝,后来一经拆分,赶过来的其实只有五六百人。按说以诸派众人的身手,虽然数量相差甚远,但如果鼓起勇气,拼死反击,未必不能将对方击退。只可惜眼下这些人经过连日的逃亡,身心俱疲,早成了惊弓之鸟,哪还有半点斗志?更何况自打离开卧龙岭后这些人就粒米未进,此时在他们眼中,那数百官兵犹如千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杀来。 很多人为求活命,也不等吩咐,拔腿便向群山逃去。金风等人见状大声喝止,但此时人心涣散,根本无济于事,几位掌门虽心有不甘,但眼见败势已定,无奈下也随着众人溃败而逃。 也不知跑出去多远,耳听得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这些江湖好汉们魂不附体,在山林中狼奔豸突,专拣难走的地方下脚,有些人双腿被荆棘坚石扎得鲜血淋漓,仍不停歇。 此时官军却不着急,他们搜寻了多时,早对这里的地形烂熟于胸,于是队形展开,左拦又截,最后将诸派众人赶入了一座山谷之内,几个掌门人跑着跑着忽驻足一望,但见四周削壁环绕,如巨大的井壁一般围在眼前,而己方正处在这口巨井之底,常言道“坐井观天”,此时白日当头,却如何能从这井中脱困而出?眼见生路已绝,最后的一丝希望为之破灭,很多人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纷纷瘫倒于地。 不多时后面的官兵追赶上来,见状把马一勒,将出口堵住,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一挥手,众兵士弯弓搭箭,数百支明晃晃的箭镞各寻目标,对准了群雄,只待一声令下便乱箭齐发,将这伙焱门余孽全射死在这山谷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已然心如死灰,连反抗的念头也没有了。金风道人当身而立,双眼直视着眼前的官军,缓缓抽出长剑。 那军官见状大声道:“兀那牛鼻子,死到临头,还想负隅顽抗吗?” 金风道人大声道:“贫道自行了断,不死于鹰犬之手!”在场的武当门人闻言大惊,纷纷抢过去阻拦。 司徒轩叫道:“道长,不可如此!大不了咱们让他们捉去,我等本非盗宝之贼,朝廷也不能不讲道理!” 金风道人惨然一笑,摇了摇头,道:“身死异乡难为鬼,心存侠义照古今!贫道乃三清弟子,本当虔心问道,不理俗世,今日此等结果,实乃咎由自取,还复何言!”说罢宝剑在颈前一横,即要抹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身后山壁之上,一阵弓弦的绷绷声响起,无数箭羽挟着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下,齐向官军飞去,这一下变起仓促,很多官兵根本未及反应便一箭穿身,翻身落马,转眼之间数十名兵丁死于非命。 这一来众兵勇再无法顾及金风等人,那军官急欲吩咐放箭还击,未等开口,一支羽箭嗖的在他脖颈上洞穿而过,那军官闷哼一声当场毙命。头领一死,群兵立时乱作一团,有些人躲在马后拉弓回射,但对方人在高崖之上,有山石作掩护,兵勇们的箭根本无法射及。 金风道人本来正欲自尽,突然神兵天降,眼见敌人一个个横尸当场,直看得金风神情恍惚,几疑身在梦中。 随着中箭之人越来越多,群兵见势不对,哪敢再作耽搁,连声呼哨,纷纷调转马头仓皇逃命。而上面那些箭手却不肯罢休,兀自弦声不绝,箭发连珠,一支支羽箭犹如催命符、勾魂牌,对着敌军的背影紧追不舍,势要将所有人屠杀殆尽。 群雄直看得热血沸腾,多日来积郁在胸中的闷气,此刻方得宣泄。转眼间所有官军或逃或死,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诸派众人绝境逢生,均有两世为人之感,回想起方才的险情,心中仍悸动难平。仰头向上望去,只见崖顶处人影幢幢,看数量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但此时值当正午,阳光耀眼,看不清对方的形象。 金风道人高声道:“哪路朋友仗义出手?烦请下来相见,让我等叩谢相救之恩。” 就见崖上簌簌有声,数十条绳索直抛下来,垂在群雄眼前。众人纷纷过去,将绳索缚在腰间系牢,向上面招呼一声,上面发力拉拽,将他们一个一个提了上去。 到了崖顶,就见眼前林林立立的站了不少人,其中很多人肩挎弯弓,腰别箭壶,显然是那些射箭的能手,金风仔细望去,竟无一识得,正诧异之际,就见对方人群中走出一个虬髯大汉,身披粗布外氅,方面长身,双目放光,来到金风面前前单掌施礼,开口道:“阿弥陀佛,少林派相救来迟,诸位受惊了!” 金风愕然道:“敢问阁下是?” 那大汉微笑道:“金风道长请了,贫僧法号圆峰!乃是少林寺俗家弟子!” 金风道人登时一怔,十多年前他曾在少林寺内见过圆峰一面,当时圆峰三十岁便荣膺少林俗家长老,听说在少林派中最是年轻有为,最初焱门的设想便出自此人,但随后十余年来,此人在江湖上默默无闻,鲜有成就,谁知这趟却重现江湖,代表少林派来到了云南,之前他阻截华天雄,那箱要命的珍宝正是他从对方手中夺下来的 金风道人仔细端详了一阵,只见眼前的圆峰四十来岁年纪,虎目海口,眉宇间不怒自威,依稀正是当初记忆中的模样。遂赶忙施礼道:“原来是圆峰大师,若非大师相救,今日我等已必死无疑,大恩不言谢,只不知大师为何会在此出现?那华天雄?” 圆峰轻叹一声,道:“今后再不会有华天雄这一号人物了!” 众人一楞,就听圆峰道:“那华天雄好不厉害,我二人几度交手,都无法将之生擒,贫僧直追了他一个昼夜,最后终于将他逼到一处悬崖上,其实贫僧并没想伤他性命,但此人性子极烈,宁死不降,最后居然跳崖自尽了。唉,事情闹到这等地步,殊非贫僧本意。” 几个掌门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这些天来,他们疲于奔命之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抓住华天雄以后如何折磨,而今当得知仇敌已然不在人世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 青灵子点点头,恨声道:“死得好!华天雄那杀胚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大师为武林除了一大害!” 圆峰奇道:“此话怎讲?” 众人见他还不知晓事情的真相,遂七嘴八舌的将这几日的经历讲述起来,闻听华天雄偷梁换柱,嫁祸于人,七大门派险些在卧龙岭全军覆没,圆峰直恨得双拳紧握,感同身受。最后当听说孟江战死,骆北峰遇害,圆峰更是扼腕痛惜,黯然道:“阿弥陀佛,当年焱门的想法乃贫僧所提,溯本求源,贫僧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唉,现在后悔已然太迟了!” 青灵子道:“大师千万不要这么说,当年朝廷对七大派虎视眈眈,全靠此法才保得这些年风平浪静,大师对武林的贡献无人可及。下一步如何行事,全凭大师吩咐。” 圆峰笑道:“这倒不忙,诸位连日来疲于奔命,一定饿了吧,贫僧这里带了些斋饭,若不嫌粗鄙,请先将就着吃点吧。”说罢吩咐手下将干粮取出来,群雄见状无不欢呼雀跃,虽都是些馒头,面饼之类的素斋,但吃进嘴中直如珍馐一般,甘之如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风道人望着手中的面饼,半天没有开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圆峰神秘兮兮的,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别人,但不管怎么说,诸派众人的性命全赖此人所救,这个事实是无论如何也不容质疑的! 圆峰打眼一瞥,见金风一个人坐着发呆,遂走过来问道:“道长,您在想什么?” 金风一怔,赶忙道:“大师,贫道在想那华天雄会不会还活着” 圆峰微笑道:“道长多虑了,当时华天雄纵身跳崖乃贫僧亲眼所见,此事绝无可虑”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讲,假若他真的侥幸生还,贫僧不惜一切代价也必诛杀此獠,这件事还请道长放心吧!” 旁边雷鹏闻言,凑过来道:“依我之见,不如咱们现在就前往金陵,将金陵十三家镖局挨个端掉,毁其老巢,为死去的门人报仇!” 此言一出,在场很多人都轰然响应,圆峰却摇头道:“雷掌门的心情贫僧完全理解,但兹事体大,万不可鲁莽,金陵乃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我们若到那里生事,后果不堪设想!” 金风道人也附声道:“大师所言极是,李大侠也是这个意思!” 圆峰问道:“李大侠?哪个李大侠?” 金风知道圆峰与李乐山素未谋面,当下便将李乐山其人简述了一番, 圆峰直听得怔然出神,喃喃地道:“阿弥陀佛,李乐山这个名字贫僧早有耳闻,只知道他是华天雄的手下,谁成想竟会是明教传人,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贫僧若有缘结识,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番话说出来,金风等人皆低头不语,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情。 青灵子讪讪地道:“大师未免把李乐山抬举的过高了,要说此番我等能够脱险,固然赖他所救,不过听说他有一块免死玉牌,无论犯下何等大罪皆可赦免,有这么一块护身符在手,想必沐王府也不会太过为难他吧!”说着转头四下望去,只见很多人都斜眼相睨,不置一词,脸上颇带鄙夷之色。青灵子讨了个老大的没趣,一时大为尴尬。须知李乐山虽然身份特殊,但卧龙岭上这一番血战,双方死伤均重,黔国公沐英一向拥兵自重,独立为王,而今在自己的地盘上遭到如此重创,这位云南王又岂会善罢甘休?青灵子身为一派掌门,如今大言不惭,得了便宜还卖乖,着实令人齿冷。众人一方面鄙夷青灵子的为人,另一方面均替李乐山暗捏一把冷汗。 那么说沐英究竟会不会看在朱元璋的面子上,对李乐山法外开恩,赦免无罪呢?这件事还得从头讲起。 当日卧龙岭上,李乐山将所有罪业揽于己身,迫使沐荣放过群雄,见对方态度强硬,沐荣授人以柄,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放人。要说沐荣之所以如此顾忌,不只是因为那箱珍宝价值贵重,更重要在于此事关乎当今天子的威严,性质之严重无以复加。 此前三宝太监郑和自南洋而返,途中一箱珍宝不幸丢失,此事沐王府早有耳闻,也正因此,当听说云南发现了国宝的下落,沐英深感责任重大,当即让沐荣率领一万大军赶到卧龙岭,誓要人赃并获,将事情圆满解决,给皇帝一个交待。如今李乐山以此相胁,正是击中其软肋,令对方不敢不从。 不过沐荣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稳住李乐山,他先是假意答应撤军,却暗中命令五千骑兵,绕道迂回,向东追进,其实这些早在李乐山预料之中,他猜到沐荣断不会老老实实的束手就范,但限于形势,自己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 双方你欺我诈,斗智斗勇,最后当群雄的身影远远消失于群山之间,李乐山朝沐荣躬身一礼,说道:“少王爷果然一诺千金,言而有信,也只有尊驾这等人物才配得上这一箱稀世奇珍。”说罢将宝箱往地上一放,站在那里倒剪二臂,束手待擒。 沐荣脸上微微一红,一时间也对这个智勇双全的年轻人暗暗敬佩,当下打了个哈哈,说道:“李壮士客气了,本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若非是公事公办,本王倒真想与你结交一番。”当下命人过去将宝箱收妥,再用粗重的绳索将李乐山缚在一辆事先备好的囚车之内。 此役沐家军方面的损失也达千人之多,其中主要是在那条进山的狭道处强攻所至,等到前方大部队返回来,沐荣又派出一千兵丁重新进山,彻底搜查,清除漏网的余孽,剩下两千多人则与沐荣一道,押着李乐山,护着宝箱,班师返回昆明。 从卧龙岭前往昆明约四五百里之遥,虽不甚远,但由于很多马匹已被七派众人骑走,其它精良的骑兵又派去追赶,使得剩下这些人只能徒步而行,此番沐家军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毕竟成功追回了国宝,功劳着实不小,所以沐荣的心情也格外畅快,一路上观山赏景,兴致盎然,某一日心血来潮,走到李乐山的囚车旁,见此人虽身陷囹圄,脸上却毫无郁色,沐荣一时来了兴致,主动过去与李乐山攀谈起来,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李乐山虽然一介草莽,却博学多识,口才极佳,一路上与沐荣谈笑风生,侃侃而谈,讲到精彩之处,常令沐荣抚掌大笑,连呼过瘾。 沐家是世袭的黔国公,权力之大,地位之隆,放眼朝堂亦鲜有比肩者,沐荣自小到大,接触的除了仆婢便是下属,那些人无不对他敬若神明,说起话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哪句话不对,给自己招来麻烦。偏偏这个李乐山,完全无视其尊崇的身份,对他的态度与常人无二,嬉笑怒骂,妙语连珠,令沐荣大感新鲜有趣,彼此之间谈兴日浓,话题也越说越开,从野史裨闻到正经典故,从武学技击到兵法方略,沐荣累世簪缨,见闻之广与众不同,而李乐山却总能对答如流,偶有不懂的地方也毫不讳言,虚心向沐荣讨教,秉心聆听。 沐荣原以为李乐山不过是一名绿林匪首,其舍己救人的行为固然值得称道,但心底却也未对他如何高看,随着这些日子的深入接触,沐荣越发对他刮目相看,通过李乐山所言,沐荣也了解到事情的真相,相信了卧龙岭上那一伙并非是盗宝的贼寇,眼见李乐山德才兼备,自己平生所遇者无一能及,不由得暗暗生起惜才之意,心想这等贤才杀掉实在可惜,如能招纳过来为我所用,实乃云南之福,这可比任何奇珍异宝也稀罕得多了。心念于此,不禁开口试探道:“李壮士,阁下文武双全,不愧为当世俊彦,不知为何落拓江湖,而不去朝中干一番事业呢?以你的才华,一定会成为国之栋梁的。” 李乐山笑了笑道:“王爷抬爱了,在下自知生无食肉相此身只合江湖终老。” 沐荣微感失望道:“李壮士,你不认为这样太可惜了吗?” 李乐山慨然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想此生葬送在庙堂那具活棺材里。” 沐荣叹口气道:“李壮士,老实讲,通过这些天来的接触,本王对阁下的人品才学都十分赏识,我有意将阁下推荐给父王,云南这地方异族不少,为使诸夷慑服,光靠怀柔是不够的,很需要阁下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来助我们平夷安邦。” 李乐山苦笑道:“李某戴罪之身,生死尚且难保,焉敢作此奢望?” 听到这里沐荣傲然一笑道:“李壮士,别的地方本王不敢说,在云南境内,有罪无罪,还不是我们沐家一句话吗!即便是当朝天子,也不敢到这里随便拿人!” 李乐山沉思良久,说道:“王爷盛情,在下心领了,老实讲,李某闲云野鹤的日子过得太久,散漫惯了,实不适合当朝做官,不过此番若真能渡过此劫,将来也许会考虑在云南住一阵子,届时王爷若有差使,李某必全力以赴。” 沐荣闻言大喜道:“壮士此话当真?” 李乐山苦笑道:“是的,如今中原已无李某栖身之所,李某此举也属无奈,今后也只有寄身南疆一隅,聊度此生了。” 沐荣一怔,不解的道:“这个本王可就不懂了,阁下力挽狂澜,救了其他所有人,所作所为天地亦为之动容,按理说你那些同伴都该对你感恩涕零,为何会没有落脚之地呢?” 李乐山点头道:“王爷,这么说你已相信卧龙岭上的并非是什么焱门,而是中原各大门派的武林人士了?” “那又如何?本王的目的只在找回国宝,至于他们的来历并不感兴趣。” 李乐山道:“不错,但对于在下来说,就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你救了他们所有人,他们对你只有亏欠,岂会不容于你呢?” 李乐山长叹一声,说道:“正因为在下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其重如山,他们就更无法与我共处了。” 沐荣越听越糊涂,开口道:“本王不明白,古人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李乐山接口道:“不错,那么如果恩深似海,又当如何来报?” 沐荣登时一怔,嗫嚅道:“这这” 李乐山苦笑一声,说道:“那些七大门派中人,无一不是名震一方,大有身份之辈,从来只有别人亏欠他们,几时受过别人的恩赐?对他们来说,大恩如大仇,今后我跟他们是再难相见了!” 沐荣直听得瞠目结舌,喃喃地道:“不至于如此吧!” 李乐山道:“世子身在侯门,不了解江湖人的脾气,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偿也必遭世人之鄙视,李某绝非挟恩图报之人,为了成全彼此,今后也只有远离中原,此举名为避世,实为避祸,乃不得已而为之。” 这些见解沐荣前所未闻,但静下心来仔细一想,确实大有道理,不过他知道李乐山目前确已走投无路,心中也是暗自窃喜,此人若肯留在云南,纵是不坐朝为官,哪怕只以朋友论处,也是一项极大的收获。 自此以后,沐荣对李乐山更加优待,甚至将他身上的羁锁卸去,从囚车中放出来,与自己并辔而行。龙虎将军梅玉见状,心中大惑不解,不明白世子何故对这强匪如此礼遇,倘若这姓李的趁人不备,夺路而逃,这莽莽群山,又如何捉他回来?遂吩咐手下严阵以待,小心盯防,生怕李乐山有所不轨。后来见俩人一路上笑语晏晏,如老友一般融洽,梅玉紧张的情绪才渐渐松弛下来。其实他也明白,以李乐山的身手,真若想逃,凭自己这些手下根本阻拦不住,单说他在卧龙岭上力碎宝石来看,其臂力之强简直无法估量。想通了这一点,梅玉索性释怀了,对李乐山也不像之前那么戒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支两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徐徐而行,有时走到风光秀丽之处,沐荣还特意让队伍停下来,赏玩一番。其实他倒不是贪恋美景,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李乐山喜欢上云南。 这日大部队行至一片山区,眼见天将傍晚,前方隐隐出现一片村落,沐荣知道这等地界绝无馆驿可住,于是吩咐下属集整队伍,去村子里借住一宿。 当地的里正闻听镇南王世子驾临,吓得一路小跑赶过来,到了沐荣马前扑通一跪,磕头如捣蒜,颤声道:“王家千岁在上,草民给王爷见礼,祝王爷吉星高照,洪福齐天。” 沐荣让他起身答话,将借宿的事一说,里正哪有半点异议,当即将全体村民召集起来,交待说今夜官家要在村中留宿,所有人一律移出村子,自寻去处。 村民们虽心有怨言,但谁敢稍露颜色,各自收拾了一番,随后扶老携幼,将房屋让了出来。那里正表现得尤为积极。这家伙鞠躬如猫,狗颠屁股的将沐荣引至三间大瓦房前,介绍说这是他自家屋舍,在村子里算是最规整的地方了,今日若能得王爷下榻一晚,实可谓蓬荜生辉,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同时招呼家人杀猪宰羊,将余粮酒水全取出来,为众军士接风洗尘。 乱哄哄直折腾到亥牌时分,沐荣见大伙都已酒足饭饱,吩咐撤去酒席,赏了里正,那里正跪在地上三叩九拜,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那三间瓦房早已收拾一新,一间用来让沐荣过夜,一间供沐荣的贴身卫队歇息。还有一间用来置放那箱珍宝,重锁封门,除了沐荣的贴身侍卫以外,其它人一律严禁靠近。屋子钥匙由大将军梅玉亲自掌管,虽然人多势众,但梅玉一点不敢大意,把队伍分成四组,每组十二人,整晚轮值守护,一刻不停的在村中巡逻。 然而就在如此严防之下,还是出事了。 沐荣王宫贵胄,千金之体,平日里睡惯了香衾软被,当晚躺在这乡下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此时虽已值冬,但这农舍内密不透风,十分闷热,沐荣从床上坐起身,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夜风徐徐吹来,这才感觉舒服一点。他下地喝了口水,回到床上重新躺下,不一会困意渐渐袭来,就在将睡未睡之际,忽然间屋外的墙壁上,响起一阵沙沙之声。起初沐荣并未在意,但那声音却一刻不停,到后来竟从墙外转至屋里,一点一点朝着床的位置靠了过来。 沐荣一惊而起,转头朝身后墙上望去,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就见由打窗户的缝隙中,赫然伸进一条黑黢黢的绳索,贴着墙壁,慢慢朝这边探来。那沙沙声正是其摩擦墙壁所发。 错愕中沐荣还以为是村里的小孩子淘气,跑到这里跟他耍闹,不由得心中微怒,暗想外面的护卫都是死人不成?想到这,伸手一把将那绳索抄在手中,刚要发力拉扯,哪知那绳索手感冰凉,而且竟微微蠕动,显然是某种活物。 沐荣“啊”的一声大叫,急忙想要甩开,蓦地手上一痛,那“绳索”竟狠狠的咬在他虎口之上。此时沐荣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绳索,而是一种黑色的小蛇,个虽不大但数量极多,一条接一条头尾相衔,连成一长串,乍一看去,直如一根黑色的长索。而咬在沐荣手上的正是其中的“头蛇”。沐荣大骇之下抓着蛇身拼命拉扯,但那头蛇最是凶狠,死不松口,拉得狠了,连手上的皮肉都扯起老高,奇痛彻骨。 此时外面的护卫听出屋子里动静不对,全聚在门外,纷纷叫道:“王爷!王爷!出了什么事?” 沐荣急道:“快来人!蛇!蛇!”由于屋门内闩,众侍卫半天无法进入,梅玉赶过来一脚将房门踹开,待众人涌进屋,全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他们虽久居云南,却谁也没见过如此怪异的“蛇队”,一个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梅玉看出形势刻不容缓,当即抽出佩刀,直向蛇身斫去。哪知那蛇的皮甲极为坚韧,梅玉一连数刀,竟无法伤其分毫。眼见沐荣脸色越来越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落。而那些怪蛇仍是一条连着一条,源源不断的从外面爬入,转眼间竟在屋内堆成一座小小的“蛇丘”,彼此盘绕纠缠,看得众人毛骨悚然。 就在此时,忽然一条人影旋风一般卷进屋中,直奔沐荣抢去,事发突然,梅玉想也不想,大喝一声:“干什么”,说着一掌向来人推去。那人左手一拂便将梅玉的攻势化解,同时右手出指如飞,连点沐荣周身十余处大穴。这时梅玉才看清楚,来人竟是李乐山,正欲开口,突然间一幕令他更为震惊的景象出现了,只见那座“蛇丘”突然如爆裂的烟花一般,“哗”地一声崩散成无数条尺许长的小蛇,拼命的四处乱窜,众护卫见状大骇,纷纷闪躲趋避,但这些怪蛇好像畏惧什么似的,只顾各自逃命,全无袭人之意,转眼的工夫群蛇全部冲出房门,逃得一干二净。 梅玉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喃喃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李乐山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颗黄澄澄的珠子,说道:“嘿,这玩意比雄黄还管用!” 此时屋内还有一条怪蛇,正被李乐山踩在脚下,只见它狂摆不止,死命挣扎,李乐山将龙珠往那怪蛇身边一放,就见那怪蛇全身一阵抽搐,跟着肚皮一翻,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梅玉走过来俯身端详了一阵,抬头问道:“李大侠,这些是什么蛇?怎地如此奇怪,刀剑都砍它不动!” 李乐山顾不上答话,取来灯烛对着沐荣一照,只见沐荣的手背上有两个明显的黑点,整个手掌已然全黑,而且那黑气正沿着小臂不断向上蔓延,这时早有人取来蛇药,云南天热地湿,草木繁多,各类毒物不知凡几,出行在外时,这些解药都是必备之物,谁知不用药还好,药一敷上,沐荣竟难受得大声呻吟起来,显然这些蛇药并不见效,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神,情急中更有人取来蝎毒、蜈蚣毒、蜘蛛毒等诸般祛毒解药,试过后除了给沐荣增加痛苦以外不见半点疗效。 眼见沐荣的情况越来越糟,众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李乐山皱眉道:“这可不行,必须去请大夫来。” 梅玉慌道:“王爷这个样子能支持多久?” 李乐山道:“方才我点了他身上的穴道,闭住了血脉,使蛇毒不致流窜,但也仅能保得住一时,拖得久了即便找来解药,也难保没有性命之虞!” 这时候里正已经得到消息,屁滚尿流的赶了过来,梅玉过去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大喝道:“你们村上的大夫在哪里?快叫来给王爷治伤!” 里正吓得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大夫镇子上才有,我们这地方太偏僻人家不肯来的。” 梅玉知道最近的市镇也要二十里外,打听了大夫的住处,当即派出手下的飞骑连夜去请。 里正心想:那势利鬼平时架子老大,我们村里有人病得不行,给你磕头也不肯前来瞧上一眼,今天王爷有事,看看你来是不来! 不到一顿饭工夫,军士便将那大夫“请”了过来,只见那大夫哭丧着脸,衣冠不整,脸上隐有一片巴掌状的红印,显是曾被兵家出手教训,里正心中窃喜,走过去道:“这位陈大夫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疗伤圣手,专治各类蛇毒,有他老人家在场,王爷定保无忧!” 那陈大夫知道里正幸灾乐祸,狠狠瞪了他一眼,嘟囔道:“王爷有恙,小人自当尽力,但是否治得好,还得视伤情而定。” 梅玉呛啷一声抽刀在手,在他眼前一比,道:“王爷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回去了!” 陈大夫吓得脸色煞白,哪敢再多言半句,忐忑不安的走到床前,审察了一阵沐荣的脸色,诊了诊脉,又将那纱布解开,对着伤处反复观瞧,最后又拿来那些蛇药看了看,低下头凝眉不语。 李乐山见他满面忧容,开口问道:“很严重吗?” 那陈大夫道:“王爷所中之毒十分怪异,现在给他敷上的这些,都是专治蛇毒的灵药,按理说本当见效,可是却无任何好转之象,老朽行医多年,所见毒伤无数,却从未见过这等情况。” 李乐山俯身拾起地上那条死蛇,呈过来道:“王爷是给此物咬中的,你看一下,可否认得?” 那陈大夫接过来借着烛光观瞧良久,蓦地啊的一声大叫,失声道:“这不是铁线蛇吗?王爷怎么会遇到这种毒物?” 梅玉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久居云南,各种蛇虫也知道得不少,但铁线蛇这个名字却鲜有耳闻。 原来铁线蛇乃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异种,普通的蛇大多为独居,而铁线蛇却是群体而居。它们行动时很奇怪,上百条蛇头尾相衔,后蛇咬住前蛇的尾巴,形成一条长长的蛇线,由头蛇居先,率领行动,除了进食时绝不松口。曾有人见到它们飞渡峡谷,由最后一条蛇紧紧缠住崖边的树木以作支撑,余者在头蛇带领下挺直身躯,凌空飞渡,直挺挺地抵达对面的山崖,接着再把后面的同伴拖过去,平空延伸数十丈,不弯不摇,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笔直的黑线,铁线之名由此而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些家伙专以其它蛇类为食,它们平日里隐没于地底之下,一经出动,势不可挡,无论多凶的蛇,一旦被其遇上均难逃厄运,即便是数丈长的庞然巨蟒,见到铁线蛇也如遇鬼魅,乖乖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任它们由口中穿入,尾部穿出,等前面的蛇吃饱,后面的蛇才开始进食,往往轮到最后几条时,巨蟒只剩下一具空骸了。所以队尾的铁线蛇经常处于饥饿状态,也正因这种奇特的进食方式,使得铁线蛇的死亡率很高,数量甚是稀少。若非如此,其他蛇类也无法存活了。 铁线蛇不但毒性猛烈,而且表皮极为坚韧,不畏任何猛兽的爪牙,它们不但是群蛇之王,也是苗疆之霸,不论什么动物,遇上它们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活活勒死,就是中毒而死。 但铁线蛇也并非无敌,据说有一种深山野蜂就是它们的克星,尽管它们的表皮坚韧如铁,却挡不住那种野蜂的蛰刺,遇上那种野蜂,它们立即散开,各自逃命,直到群蜂离去后才集结残余重新连成一线。而那种野蜂产酿的蜂蜜,也对铁线蛇毒疗效显著,除此之外几乎别无解药。 梅玉问道:“哪里可以找到那种野蜂蜜?” 那陈大夫思索半晌,面露难色地道:“这铁线蛇十分罕见,对普通人畜危害并不大,而那种野蜂更是出没于群山深处,老朽行医多年,对其也是仅有耳闻,未曾见过。” 梅玉脸色铁青,厉声道:“照你说来,我家少王爷是没救了?” 陈大夫吓得瑟瑟发抖,慌忙道:“不不不,将军误会了,老朽没见过,不代表无处可求,据说很多苗人手中就有那种野蜂的蜂蜜。” 李乐山听到这里,插口道:“苗人要那蜂蜜作甚?难道苗寨常受铁线蛇的侵扰吗?” 陈大夫摇头道:“那倒不是,据说那种野蜂蜜除了可解毒之外,更有很多神奇的功效,普通人尝上一口都可元气大增,益寿延年,是很多灵丹妙药中的主要成分。” 梅玉道:“那我们立刻前往苗峒,向苗人求购一些不就行了吗?” 陈大夫咧着嘴道:“苗峒大都远离汉人的区域,若无向导引领,常人很难接近,况且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王爷的情况十分危急,老朽全力以赴,或可勉强将毒气拖延一两日,再久的话,毒血攻心,可就不好说了。” 梅玉急得额头青筋直跳,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此时那个里正忽心中一动,凑过来道:“将军,小人想起一事,也许能够有所帮助。” 梅玉没好气地道:“有屁快放!” 里正讪笑道:“是,是,昨日傍晚我们村里来了一个借宿的行脚货商,这人名叫赵霆,经小人攀谈得知,此人常年行走于汉苗之间,经商买卖,一方面收取苗人手中的药材、皮毛、金沙等山货;一方面给对方提供盐铁布帛等生活之用。前几天他正好从苗寨收货而回,手中物资十分丰富,依小人的意思,不如把他叫来问问,保不准就有你们说的那种蜂蜜,也未可知!” 陈大夫听完摇头道:“不大可能,方才老朽已经说过,那蜂蜜十分稀罕,苗人视同拱璧,等闲不会拿出来交易的。” 李乐山想了一下,道:“还是把那赵霆叫来问问的好,说不定会有收获。” 里正当即领命而去,工夫不大,就见他带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细条条的身材,黄白净面皮,瘦脸削耳,两只眼睛滴溜乱转,透着一种江湖客特有的精明与市侩。令人一见就感觉绝非易与之辈。 只见他走进房门,先是环视一圈,最后似看出这里梅玉的身份最高,当即上前跪拜道:“小人赵霆,拜见大人。” 梅玉道:“我来问你,你和山里的苗人很熟吗?” 赵霆道:“回大人,小人多年来辗转于苗疆十二峒,与很多峒主都有生意往来,年头一长彼此都很信任,有些东西对方只愿意卖给小的。”说到这里,赵霆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李乐山忍不住问道:“他们不去镇上的市集交易吗?” 赵霆道:“去倒是去,但由于苗峒地处深山,消息闭塞,老实的苗人很容易在交易中吃亏上当,所以拿到市集上的只是一些寻常的土产。而小人做生意向来出价公道,绝不占苗人的便宜,所以经常能够拿到一些稀罕的东西。” 梅玉赶忙问道:“苗人有一种野蜂蜜,不知你可曾搞到?” 赵霆道:“苗人的蜂蜜有十几种,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一种?” “能解铁线蛇毒的那种!” 赵霆一怔,说道:“哦?原来是血蜂蜜浆!” 梅玉望了那个陈大夫一眼,说道:“名称我并不清楚,但眼下我们有位王公不幸中了铁线蛇毒,急需那种蜂蜜救命,你手中若有此物,速速拿来救人。” 赵霆面露难色地道:“大人有所不知,那血蜂蜜浆能解百毒,功效神奇,但产量极为稀少,所以苗人视作性命一般珍视,小人曾几次索求,对方都不肯割爱。”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大失所望,折腾半天,最后还是白忙一场,就见赵霆眼珠转了转,沉吟道:“不过小人倒是从苗人手中高价收购过一种专治蛇毒的药剂,据说成分中含有些许血蜂蜜浆,不如拿来试一试,也许能管点作用。” 梅玉闻言大喜,催促道:“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取来!” 赵霆当即转身出屋,不一会便拎来几个方形纸包,将其中一纸包展开,里面是一种紫色的药散。那陈大夫接在手中反复端详,又放在鼻前闻了闻,却也搞不清具体是什么成分,一时心中惴惴,不敢定夺。 此时那边沐荣身上的黑气已达肩头,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梅玉知道刻不容缓,没办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当即吩咐手下取来瓦罐,将这药散和水冲入,煎成汤水给沐荣服下。 工夫不大,就见沐荣浑身汗出如浆,竟如墨汁一般,将衣服被褥染得漆黑一片,与此同时,那手臂上的黑气迅速消褪,转眼间整条臂膀已恢复本色。众人见状登时欢声雷动,喜作一团。 梅玉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既是替主公欢喜,也替自己暗吁一口气。眼见沐荣脸色渐形红润起来,梅玉转过身对赵霆道:“先生的药真灵,等到王爷醒来,本座定会向王爷阐明经过,先生有什么需求尽可提出,无论功名利禄,都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赵霆躬身道:“多谢大人美言,王爷吉星高照,洪福齐天,小人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独占其成呢!” 梅玉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人很会说话。”他俩在这边闲聊着,那边李乐山一直留意着沐荣的情况,就见他手臂上的黑气一直褪至腕部,却再无进展,好像被什么阻住似的,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这时其它人也看出问题,就见沐荣整条手臂已基本恢复原状,唯独一只手掌仍黑得怕人。 现场气氛又渐渐凝重起来,梅玉双眉紧蹙,疑惑道:“莫非是药量不够,快去再煎一副,给王爷服下。” 陈大夫闻言赶忙道:“且慢!老朽以为此药十分凶猛,若连续服用,王爷贵体恐难承受,不如稍事观察,十二个时辰后视情形再作计较。”不管怎么讲,在场还属此人医术最深,于是众人只得依其所言,怀着忐忑的心情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一天好像极为漫长,所有人都坐立不安,所幸沐荣的精神有所康复,除了感到身体乏虚,不能下床,神志倒还清醒,白日里也进了一些米汤,补充体力,不料到夜里突然发起烧来,手上的黑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慢慢的又开始向上延伸,见此情形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无计可施下只得又煎了一副药散给沐荣灌下,虽然再次逼退了毒气,但仍是至掌而止,怎么也无法彻底祛除。 陈大夫摇头道:“看来这铁线蛇毒甚是顽固,赵先生的药虽然有效,但毕竟成分中那蜂蜜的含量太少,无法将蛇毒拔除干净。看来若想令王爷彻底康复,恐怕只有将那蜂蜜寻来给王爷服用了。” 梅玉微一沉吟,转头问赵霆道:“从这里前往最近的苗寨,需要多少天?” 赵霆道:“若走得快的话,四五日可以赶到。” 梅玉道:“这种药散你手里还有多少?” 赵霆道:“本来有十副,已用了两副,眼下只剩八副了。” 梅玉盘算了一下,点头道:“还来得及,我们这就启程,乘快马赶奔苗峒,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蜂蜜,把王爷救回来。” 赵霆十分伶俐,看出事关非小,主动请缨道:“小人愿作向导,听任将军驱使。” 梅玉点头道:“甚好!” 李乐山想了想,开口道:“李某不才,愿随梅将军一同前往。” 梅玉闻言心中一慰,李乐山的才干自不必说,他若肯出力帮忙,此事绝无不成之理。想到这当即向李乐山一抱拳,说道:“本座早有此意,正不知如何开口,难得李壮士不计前嫌,主动替我等分忧,相助之恩,梅玉必当铭记在心!” 李乐山见此人心性直爽,也颇有好感,嘴上却淡淡的道:“梅将军言重了,李某戴罪之身,一路上备受王爷的厚待,如今王爷有难,李某只盼着能略尽绵薄!事态紧急,我们再不可耽搁,这就动身吧。” 当下梅玉将手头的事务略作交代后,偕同李乐山与赵霆,又挑出四名精明强干的护卫,七个人乘快马星夜兼程,直奔苗疆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路上赵霆向众人介绍了苗疆的情况,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一个叫阿南县的小县镇,那里多族混居,既有汉人也有苗人,所谓的苗人,说得是已开化的熟苗。苗疆十二峒,以不同的氏族划分,其中大部分为熟苗,这些人大多住在平地,与汉人来往较多,受汉化影响很大,基本上可以与汉人共处。但另有一部分生苗,那些人躲在高山密林之中,平时靠狩猎捕鱼为生,民智未开,十分野蛮,对汉人尤为仇视,连赵霆这类惯走苗疆的老江湖都不敢轻易接近。 一行人穿林渡河,人快马疾,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赶路,到了第三日的中午,路上的行人逐渐增多起来,赵霆指着前方一片镇子道:“那里就是阿南镇了,我们走得可真快,五天的路程不到三日就赶到了。” 进入镇子,只见人来人往,服饰各异,彝瑶苗壮,不一而足,路旁摆着一个个摊位,上面百货杂陈,林林总总,显然是个热闹的市集。 赵霆点头道:“咱们运气不错,正赶上开集之日。”原来苗族多居于高寒山区,只在开集时才带着土产出来作交易,跟汉人换取盐、布帛、器皿等生活之用。 赵霆在这里很吃得开,他久在苗疆游走,不但地理熟悉,更通晓当地的苗语,于是很快就联系上了几个苗人,将来意一说,告诉对方跟着他来的都是汉人大官,不惜重金跟他们求购血蜂蜜浆。不料那些苗人听完后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赵霆又同他们交流了一阵,过来对梅玉道:“他们说了,那蜂蜜十分稀少,就连他们族长手里也没多少余留,恐怕帮不上忙。” 梅玉想了想道:“可否请他们带我们去见族长,我想亲自跟对方谈一谈。” 赵霆道:“这个刚才我也说了,可是他们说族长对汉人十分讨厌,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易外,平时都不准他们与汉人多接触。” 梅玉一皱眉,说道:“这可怎么办?” 李乐山忽道:“他们是哪个峒的?” 赵霆道:“这个我倒不清楚。” 李乐山道:“你过去了解一下,找几个九黎峒的苗人来,懂汉语最好,我来跟他们谈一谈。” 赵霆未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而去,工夫不大,果然领过来一个苗人,李乐山上前道:“请问朋友,巴天龙峒主可好?” 那苗人闻言一怔,诧异道:“你认识我们峒主?” 李乐山点头道:“我们是好朋友,多日不见十分想念,不知他此刻人在哪里?” 那苗人听说李乐山是他们首领的朋友,立时热情起来,说道:“我们峒主现在就在寨子中,朋友要跟我去一趟吗?” 李乐山道:“太好了,有劳阁下带路。” 赵霆低声道:“李兄真的认识对方的首领吗?这些苗人都很淳朴,可不敢跟他们乱开玩笑的。”李乐山但笑不语。 一行人跟着那苗人直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最后在群山中见到一片寨子。 梅玉虽人在云南,却也是第一次进入苗寨,只见居所大多由茅草搭建而成,屋顶为圆形,样子与汉人的房屋殊不相同。很多苗人乍见到李乐山一伙出现,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的凝目观望,这些人男的大多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女子也是袒胸露腹,赤着双足,脸上佩着夸张的饰物,一个个毫无避讳的盯着他们,不时窃窃私语。 那领路的苗人将他们引至一间最为高大的茅屋前,让他们在院子里稍候,自己先进去通报,工夫不大,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响起,听动静很是急促。 梅玉循声望去,禁不住微微一惊,只见一个铁塔般的壮汉赫然出现在眼前,肩宽背厚,兽皮裹身,脖子上戴着玉石项链,一对铜铃般的大眼顾盼生威。苗人大多瘦小,但这人却身高过丈,站在人群中直如天神下凡一般。 梅玉见对方这等气魄,心知必是这里的首领,正寻思着如何开口时,就见那壮汉突然冲过来,一把将李乐山抱在怀中,大笑道:“李兄弟,果然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周围那些苗人见状无不啧啧称奇,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族长如此兴奋,尤其还是对待一个汉人。 李乐山道:“大哥,兄弟现在遇到了点难事,专程来求你老兄帮忙的。” 巴天龙大嘴一撇,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招呼一声,咱家这八百里属地,三千余族民,全部听你调用!” 见对方这么一说,梅玉紧张的心情顿时松弛下来。就见巴天龙曲指成环,放在唇边一吹,哨声嘹亮,直破长空,转眼之间四面八方涌来大股苗人,聚拢在他们周围,巴天龙指着李乐山,连比带说,李乐山瞧着他的模样,料知他是在向族人介绍自己的来历。 蓦然间众苗人欢呼起来,纷纷围到李乐山身边,伸手翘起大拇指,不住的点头,显得极是兴奋。须知九黎峒人最崇敬勇士,峒主巴天龙就以一身神力威震苗疆,深受族人的爱戴,他既对李乐山如此推崇,那些苗人感同身受,无不将他视以上宾。 随后巴天龙吩咐全寨大摆筵席,并取出苗人自酿的美酒招待众人。工夫不大长长的酒席在寨子中铺开,席上满是狼腿、熊掌、鹿胎以及各类珍菌鲜蘑。席间巴天龙亲自为李乐山梅玉等人敬酒,这些苗酒是由山泉配以各种野果与草药酿制,喝在肚子里辣的,暖烘烘的,口中却留着一丝药香,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梅玉心中牵挂着沐荣,哪有心思喝酒?旁边赵霆低声告诉他,这是苗人招待贵宾的礼节,万不可拒,否则会被对方视为无礼,产生误会。无奈下梅玉只得端起酒碗,一口喝了个干净,九黎族人生性彪悍,除了勇力之外,最佩服的便是酒量宏大的好汉,巴天龙见梅玉一碗酒下肚仍面不改色,心中好感大生。兴奋之余更招呼族人为客人献舞,以助酒兴,咚咚的鼓声响起,一群苗族青年男女走入场中,他们手腕足踝都系着银环,配合着鼓点,扭动腰身,银环相碰,发出动听的音响,苗人崇尚自然,男女之间没那么多礼防禁忌,就见这些年轻人在激昂的旋律中引吭高歌,大方而舞,毫不忸怩,忘情狂欢。这一切对李乐山来说十分新奇,他欣赏着、享受着,只想抛开一切烦愁,加入到那欢乐的海洋中去。 看了一会,李乐山转头对巴天龙道:“大哥,你怎么不过去参加呢?” 巴天龙哈哈笑道:“咱家毕竟是一峒之主,虽说不能跟你们汉人的大官相比,但还是要有些首领的架子,不能太过随性了。”顿了顿,又道:“老弟,卧龙岭一别,咱家对你十分挂念,不知你们伐焱之事进行的如何了?” 巴天龙这么一问,李乐山当即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向他阐述起来,其中涉及中原武林门派间的纠葛略去不表,主要讲述了世子沐荣不幸遭遇铁线蛇,此时性命垂危,亟待解救。 巴天龙直听得双眉紧蹙,说道:“那种铁线蛇十分罕见,连我们这些山里人都极少遇到,怎么偏偏教你们给撞上了呢?” 李乐山叹道:“天有不测风云,如今世子的情形十分危险,听说只有血蜂蜜浆能够解毒,故此兄弟才厚着脸皮,来向大哥你寻求帮助了。” 巴天龙听完后低着头沉思不语。 李乐山见他面色凝重,不由问道:“大哥可有为难之处?” 巴天龙沉思有顷,随后站起身啪啪击了几下手掌,周围乐声顿止,苗人明白这是首领要求结束的意思,纷纷四下散去。 巴天龙对李乐山道:“兄弟,不瞒你说,那血蜂蜜浆极为珍贵,前些年咱手中还有些存量,现在早已用完了。” 旁边梅玉等人一听,登时心中一凉。 李乐山看出巴天龙言语间似乎仍有余地,遂开口问道:“大哥,还有什么其它办法吗?” 巴天龙微微一笑道:“若是别人找我,这件事就此打住了,但既然是老弟你找上门来,无论如何,咱家也不能叫你白来一趟。” 众人闻言精神立时一振,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只听巴天龙说道:“那蜜浆之所以稀少,乃是因为那种血蜂只在深山密林中出没,其建巢的地方少有人知,整个苗域十二峒中只有花腰族人了解,咱家手中的蜂蜜也是跟花腰族换来的。” 这时那个赵霆插口道:“我听说花腰族人以女子为主,她们躲在深山与猛兽为伍,对男子尤其敌视,不过那都是传说,我从未亲眼见过。” 巴天龙点头道:“不错,花腰族较其它苗族更未开化,族人很小的时候就在腰部刺上花纹,她们生性彪悍,蛮不畏死,是苗峒中最为危险的一支,就连其它苗族都不愿跟她们过多接触。” 梅玉愕然道:“有这么厉害?” 巴天龙道:“你们有所不知,那花腰族崇尚女权,族人基本全由女子组成,她们经常从外面掳来男人作奴隶,供其繁衍后代,生下的女婴留下,男婴则就地埋掉,而那些男人在用完之后也一律杀掉,以防生事。” 众人直听得心惊肉跳,相顾骇然,赵霆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咧嘴道:“那我可不敢去了,弄不好被对方捉去,当成奴隶,那可太划不来了。” 巴天龙笑道:“其实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是因为花腰族这种残酷的作风,使得男人们畏之如虎,即便被捉住也想方设法拼命逃跑,这种情形下使得花腰族人口锐减,据说很早以前,她们有几万人口,是苗峒中很大的一支部族,如今衰败到只有千余人了,后来她们也明白这样下去不行,慢慢的开始改变族规,不再随便杀人,也逐渐允许一些男人在寨中生活,但族中大权仍是掌握在女人手中,在那里男人还是没什么地位的。” 此时梅玉早将一切危险抛在脑后,只要有一线希望,即便是龙潭虎穴也不会退缩半步,当即起身道:“那就有劳巴峒主引领我等前往花腰族一趟,若真能寻到血蜂蜜浆,我保证王爷定会酬以重金,报答阁下的大恩大德。” 不料巴天龙闻言鼻子一哼,冷冷的道:“不敢!咱家这样做纯是冲着李兄弟的面子,替朋友帮忙,咱家可不认识什么沐王爷,他的死活咱家根本不在乎。” 此话一出,梅玉直气得脸色煞白,险些当场就要发作,李乐山赶忙对他连使眼色,这才使梅玉强忍住一腔怒意,坐在那里悻悻不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当晚众人便在九黎族的寨子中留宿,巴天龙让几个族人将草屋腾出来给梅玉等人,却将他自己的屋子让给李乐山住。李乐山有意推谢,但见对方执意如此,没办法只得住了进去。 一宵无话,次日清晨,天刚破晓,众人便纷纷起身,用罢早饭,巴天龙召集族人,简单交待了几句,便着手筹备起来,从这里前往花腰族的领地,一路都是高山密林,渺无人烟,钱财这时候毫无用处,主要是预备下充足的干粮药品,除此以外,巴天龙特意给每个人配发了一面盾牌,那是一种以藤为支架,外罩皮革的皮盾,既轻便又坚韧,最适合丛林中使用。 望着手中的盾牌,梅玉不解的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巴天龙神秘的一笑,说道:“你带上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巴天龙扛起自己那根熟铜棍,领着众人启程上路。 花腰族的寨子位于云南边陲的大雪山麓,距此约有二百多里的行程,若骑马沿着澜沧江而上,较为好走一些,但大家都嫌太费工夫,不如对准方向,直接翻山而行。好在这些人都是一身武功,即便是赵霆也是惯走山路的老江湖,攀山越岭自然不在话下,于是这些人连马都没骑,直接徒步上路。这样做的风险也着实不小,须知南疆莽莽群山,很多地方根本不见人影,各种毒虫猛兽盘穴而聚,应有尽有,真要遇上了也的确麻烦。 就这样连走了两天两夜,最后翻下一道险峰后,来到了一处谷地,巴天龙四下张望了一阵,指着前方一片密林说那里便是花腰族的领地了。 这时赵霆忽开口道:“梅将军,反正小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留在这里,静候诸位的佳音吧!” 梅玉知道他是被花腰族的传闻吓怕了,遂点头道:“好吧,那你就留在这等消息吧。” 当下巴天龙、李乐山、梅玉加上那四名王府的侍卫,一行人大步朝前,直向那片密林走去。梅玉一边走一边四下观察,只见这里怪木成荫,很多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鸟在枝间飞来飞去,身旁的草丛中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是藏着某种活物,走着走着,李乐山突然从后面将梅玉一把推开,同时手中皮盾一举,只听嗤嗤声响,两枝黑色的尖刺射在那皮盾上,李乐山随手从地上抄起两块石子,抖手甩出,前方树上立时发出两声惊叫,两条人影直落下来,赫然是两名苗峒女子,只见她们上身几乎全裸,仅以抹胸遮乳,下身围着兽皮,腰上花花绿绿满是刺青,脖子上悬着一具竹筒,那是一种苗夷特有的吹筒,里面藏着削尖的竹枝,毒汁浸泡后见血封喉,是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暗器。刚才的袭击就是这两名苗女所发,她们的动作虽轻却躲不过李乐山的耳目,及时出手救了梅玉一命。梅玉惊魂甫定,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颤声道:“多谢李大侠相救!” 李乐山道:“梅将军不必客气,这里是花腰族领地,步步惊心,将军最好将皮盾挡在身前,以防不测。” 梅玉脸一红,这才明白巴天龙为他们准备的皮盾果然大有用处。 此时那两个苗女已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李乐山,俩人活动自如,并无受伤的迹象,原来李乐山知道此番有求对方,虽恼这二人出手狠毒,但也不便伤人,只用石子将她们脚下的树枝击断,令她俩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巴天龙见状急忙过去,用苗语与对方交涉起来,那两人得知巴天龙是九黎峒主,倒也不敢无礼,只见她们转身从草丛中取出一面皮鼓,咚咚的敲了起来。这是苗族特有的一种通讯方式,不同的节拍代表不同的含意,靠着这个方法可将消息传至数里以外。 约莫一袋烟的工夫,就听林中瑟瑟声响,跳出来数十个年轻的花腰族女战士,一个个手持长矛,背负弓箭,警惕的望着李乐山等人。为首一名女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发垂腰,容貌娇艳,一身轻衫罗裙,却是汉家女子的装扮。可能是长期活动在阳光下,肤色略黑,但却更显柔润细腻,只见她站在巴天龙等人面前,一双美眸睫毛连眨,一个劲的在李乐山梅玉等人身上打量,最后转向巴天龙这边,娇笑一声,开口道:“原来是巴天龙大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到小妹这里,还带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啊?”一口云南土音,又糯又脆,众人见这女子竟会说汉语,一时都很惊喜。 巴天龙却有些不满,皱着眉道:“乌莲娜,咱们也有两三年没见了吧,我听说这些年你大力整顿族规,废除了很多陋习,我本来还想来跟你学学,谁知你们的人一上来就用毒箭招呼!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李乐山梅玉对视了一眼,神情都很惊异,想不到这个年轻娇美的女郎竟是花腰族的首领。 只见这个叫乌莲娜的美女微微一愣,跟着转头向那两名族人看去,当见到她们颈子上的吹筒时,脸色立变,当即用苗语大声责问起来,那两名女子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答言。 李乐山虽听不懂苗语,但观其情形,显然是这位族长对二人的行为大为不满。这时人群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出来,开口道:“族长不要见怪,是属下令她们备上毒箭,应对外敌的。” 乌莲娜秀眉一蹙,说道:“兰姨,你怎么能这样?巴天龙大哥是我们的盟友啊!” 那叫兰姨的妇人道:“九黎峒主当然不是外人,我这样做也不是要对付他,只是为族人的安全着想,有备无患。” 乌莲娜脸色一沉,说道:“那也不该用毒箭啊!兰姨,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虽是苗夷,但并不是野人,不能老像过去那样野蛮无情,令人谈之色变。” 那兰姨见乌莲娜似动了真火,不敢再多辩解,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巴天龙见状连忙道:“没事没事,一场误会而已,我们这边也没人受伤,这件事就此打住。” 乌莲娜瞪了那兰姨一眼,悻悻的道:“既然九黎峒主替你们说情,我也就不深究了,今后倘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我绝不姑息。” 那兰姨低着头道:“族长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 巴天龙哈哈一笑,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一点误会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乌莲娜,今日咱家来到贵宝地,实是有事相求!” 乌莲娜展颜一笑,说道:“巴天龙大哥,你怎么跟小妹客气起来了,咱们自己族人,有什么事你派人过来招呼一声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跋山涉水呢?” 巴天龙笑道:“非是咱家跟你见外,只是这件事实在要紧得很,咱家必须亲自前来跟你商量。” 听到这里,乌莲娜的眼光不禁向李乐山等人掠去,李乐山暗暗点头,看得出这位女族长确实聪慧过人,什么事稍一点拨便能猜到由头。 巴天龙接着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家的好朋友,也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大英雄,李乐山李大侠;那几位是梅将军和他的手下,他们都是来自沐王府的官人。” 乌莲娜一怔,讶然道:“官人?我们和官家从未有过来往啊!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巴天龙顿了顿,正琢磨该从哪里谈起时,旁边那兰姨开口道:“族长,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不如请客人们到寨子里,慢慢的谈吧!” 乌莲娜点头道:“说得也是!巴天龙大哥,那就请你带上几位朋友,随小妹进寨一叙吧。”说罢转过身,引领众人朝林中走去。李乐山等人均知这些苗夷心性质朴,没有汉人那么多缛礼烦仪,当下也不再客气,随着对方迈步前行,出了这片密林是一个湖泊,花腰族的村寨就建在湖畔,令李乐山没想到的是,寨子的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陋,她们已懂得架木为室,墙壁是用一株株圆木叠架而成,上面覆盖着茅草;虽不如汉人的宫室那般美轮美奂,但在西南蛮族之中已是十分进步了。族中果然大多是女子,几乎见不到男人的身影,偶尔有几个也都是老弱之辈,操司着粗笨的贱役,梅玉等人看在眼里暗自嘀咕:看来传闻不虚,这花腰族果是以女子为尊。 一路直走到村寨中心,最后在一幢很大的圆形茅屋前停下。乌莲娜介绍道:“这里便是我的屋子,客人们请进吧。” 巴天龙领着李乐山和梅玉迈步而入,那个兰姨在后面正要跟进时,乌莲娜伸手一拦,道:“兰姨,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 那兰姨迟疑了一下,显出很不情愿的样子,看了李乐山等人一眼,悻悻的离开了。梅玉见状也吩咐那四名侍卫在外面候立。 进到屋内,只见里面的空间竟十分宽敞,前后隔成三间,最前面用作厅堂,此时厅内正有五六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做着针线,个个十岁的年纪,容貌甜美,衣衫同乌莲娜相仿,都是汉家装束,这些显然是乌莲娜的贴身侍婢,一见李乐山和梅玉走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的围过来,这碰碰那摸摸,毫无顾忌的打量着这两个汉家男子。 梅玉在云南身居高位,家中也是三妻四妾,却从未与苗族少女亲近过,而李乐山与巴天龙虽在沙场上谈笑自若,但此时面对这些天真无邪的女孩子,也不禁有些发窘,一时间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乌莲娜笑骂道:“你们还不去泡茶,围在这里看什么?这些都是我们的客人,你们可不要想歪了。” 几个少女闻言互相吐了下舌头,随后都咭咭咯咯的娇笑起来,你追我赶的跑到后面张罗去了。 乌莲娜笑着道:“这里平时没什么外人进来,倒叫几位见笑了,快请坐下吧。” 屋内并无板凳座椅,只散列着几个绣墩,三人也不再拘束,各找座位。工夫不大,几盏香喷喷的热茶呈了上来。 梅玉道声谢接茶在手,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开口道:“乌峒主,想不到你身为苗族,却对我们汉家文化这么了解。”话刚出口,在场那些女孩全都笑了起来,尤其是乌莲娜,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梅玉不明白对方在笑什么,一时间站在那里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乌莲娜好久才止住笑,说道:“我们花腰族人只有名字,没有姓氏,我叫乌莲娜并不是姓乌的意思,我父亲叫里瓦拉,照尊驾的叫法,就变成了乌里瓦拉,听起来就像是你们汉人吹的唢呐,这位官家说话可太有意思了!” 梅玉脸上一红,不禁惭笑道:“原来是这样,梅某可真是冒昧了” 乌莲娜爽朗地道:“不要紧!大家的风俗习惯不同,你们直接叫我乌莲娜就行了。” 李乐山开口道:“老实讲,来这里之前我们都很紧张,后来见族长如此好客,真令我等受宠若惊。” 乌莲娜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外界关于我们族人的传言很不好听,把我们说得跟一群母狼似的,又凶又狠,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因为我族的一些古老习俗确实很残酷,使男人们畏之如虎,不敢接近。” 李乐山道:“贵族为什么会有那些残酷的习俗呢?” 乌莲娜轻轻一叹,说道:“还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吗,我们花腰族基本上全是女子,不表现的强硬一些,恐怕早被其它种族吞灭了。” 李乐山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这倒也是,不过” 乌莲娜接道:“不过我现在已决定将那些不好的传统废除,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野蛮凶残了。” 李乐山道:“所以你就努力学习汉人的文化?” 乌莲娜点头道:“正是!这些年我一直在向你们汉人学知识,学本领,也慢慢的学着与汉人做生意,甚至像你们汉家女人那般,学着尊重男人,照顾男人。” 梅玉插口道:“恕我直言,刚才我看到村子里那些做苦工的” 乌莲娜道:“那都是一些老人,他们已经做习惯了,而且是自己愿意,并没人强迫他们。” 李乐山越发感觉眼前这个女族长很不简单,思维清晰,说出话来有条有理,果非一般蛮夷可比。遂道:“族长见识过人,我等很是佩服,方才听说你们族人也开始学着同汉人作生意了?” 乌莲娜笑道:“不错,我们这里有很多金沙,以前我们并不清楚黄金的价值,后来通过与外界接触,了解到那是一种很贵重的东西,我们经常采来与汉人交换物资,弥补自己所缺。” 听到这梅玉立刻说道:“那可太好了,我们今天来到此地,就是来向族长求购一样东西,只要族长肯出手,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乌莲娜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问道:“什么东西呢?” 梅玉道:“血蜂蜜浆!” 乌莲娜一双美目瞪得又大又圆,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愕然半晌,转头对巴天龙道:“巴天龙大哥,血蜂蜜浆的事,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巴天龙点头道:“不错!他们有个同伴不幸中了蛇毒,急需血蜂蜜浆来救命,本来向我求助,可惜咱家那点蜂蜜几年前就用光了,没办法只好将他们领到你这里来。” 乌莲娜沉吟道:“云南蛇多,不小心被伤到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这里有很多种克制蛇毒的灵药,你们需要尽管拿去,何必非要那血蜂蜜浆呢?” 梅玉道:“那些药解得了铁线蛇毒吗?” 乌莲娜一怔,摇头道:“那恐怕不行” 梅玉叹道:“所以只有血蜂蜜浆不可,我们那同伴正是中了铁线蛇毒,为了救人,我等星夜兼程,赶了数百里路,全指望族长能割爱相助,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里,乌莲娜缓缓起身,在屋子内踱来踱去,显得十分踌躇。 巴天龙见状忍不住道:“怎么了乌莲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乌莲娜停下脚步,开口道:“不瞒诸位说,那血蜂蜜浆十分稀少,本来我手中确实还有一些,但实在不巧,你们来晚了一步,就在几天前,有个汉族朋友来这里寻药,他也是为了救人,我已经把血蜂蜜浆交给他了。” 梅玉矍然而起,惊声道:“竟有这等事?” 乌莲娜双手一摊,显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梅玉双眉紧蹙,沉思有顷,开口道:“族长,请问你说的那个朋友,眼下落脚何处?” 乌莲娜怔了怔,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想让他将蜂蜜让给你?没有用的,他是不会答应的。” 梅玉道:“族长,实话说了吧,我们那位中毒的同伴非比寻常,那是沐王府的少王爷,身份之高,放眼整个云南也无人可比,如果族长肯施以援手,救得我家少王爷一命,今后在云南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们整个部族都能因此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乌莲娜轻笑一声,说道:“我懂了,看来这位大人是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舍不得那血蜂蜜浆,才编出那一套谎话来搪塞了。” 梅玉肃容道:“我不敢对族长有所怀疑,只是想让您明白,我们身上责任重大,对那血蜂蜜浆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的。” 这句话说得很重,就见乌莲娜笑容一敛,冷冷地道:“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却从不考虑别人的死活,你们王爷的命是金子,难道别人的命就是砖瓦土块吗?” 梅玉道:“我没有这么说,我只希望族长将那个汉人的下落说出来,让我当面去跟他谈一谈。” 乌莲娜摇头道:“不行!我知道你们官府势力很大,你想仗着官威来逼迫我那个朋友就范,这件事我绝不答应。” 梅玉此时也动了真火,当即脸色一沉,冷冷的道:“族长,你可要考虑清楚,如果你非要站在那个人的立场,与沐王府为难的话,那就休怪本座翻脸无情了,回头我们大军一到,到那时你后悔也晚了!” 乌莲娜突然发出一阵咯咯的娇笑,点头道:“好啊!好啊!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你们这些当官的从来就是这副德行,跟杀人的强盗有什么分别?” 见双方火药味越来越浓,巴天龙赶忙劝道:“乌莲娜,你这样又是何苦呢?他们是汉人,你那个朋友也是汉人,依我之见,不如你将那个人的下落说出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何必为了一个汉人去得罪官府呢?” 乌莲娜沉声道:“我就是见不得他们这种仗势欺人的做派,再者说,之前我已答应了人家,就不能失信于人,他们汉人不是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吗?” 此话一出,巴天龙也感到无言以对,那边李乐山一直没有发言,听到这忽然开口道:“请问族长,那血蜂蜜浆产于何处?是否还能去采集些回来?” 乌莲娜道:“产自深山大泽中的一座神岛上,那里是我们族人祭祀神明的地方,外人根本无处可寻。” 李乐山道:“可否请族长带路,领我们去那里采集一些回来?” 乌莲娜沉吟道:“这倒不是不行,不过那神岛距离此地尚需两天的路程,你们来得及吗?” 梅玉急道:“这可不行,我家王爷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这一下李乐山也感到事情棘手了,低着头苦死对策。 梅玉对乌莲娜双手一拱,说道:“族长,我恳求您再仔细的考虑一下,万不要逞一时意气,使自己成为全族的罪人!”态度虽恭,但措辞却强硬至极。 乌莲娜闻言双眼一瞪,怒道:“你在威胁我?” 梅玉厉声道:“族长若再一意孤行,待沐王府千军万马一到,你们花腰族恐将死无噍类!” 乌莲娜大叫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话音方落,旁边那六名少女突然飞身而上,每人手持一柄新月形的弯刀,将梅玉围在当中,动作之快,显然都经过精心的调教。 梅玉大吃一惊,急忙抽剑在手,喝道:“大胆!你们要造反么?” 乌莲娜道:“我们花腰族祖祖辈辈隐居深山,从未受过官府半点好处,对朋友我们以礼相待,若是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也绝不手软!” 巴天龙踏前一步,大声道:“不要动手,大家都是朋友!” 乌莲娜哼道:“谁跟他是朋友,巴天龙大哥,你若念及同族之情,就请退在一旁,等这件事结束,小妹一定向你登门赔罪!” 话刚出口,就见屋门猛地一开,一伙花腰族女战士冲进屋内,为首的正是那个叫作兰姨的女人,只见她伸手指着乌莲娜,目光中似要喷出火来,狠狠地道:“乌莲娜,看看你做的好事,为了一个汉家小白脸,你要置全体族人于死地吗?” 这一下屋内所有人均大吃一惊,本来李乐山还以为她听到动静,带人赶来为乌莲娜助阵,哪知对方竟突发内讧,眼见此时的兰姨声色俱厉,已无半点下属的恭敬。 乌莲娜先是一呆,随即脸泛怒色道:“兰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兰姨毫不示弱地道:“我在外面都听清楚了,你为了一己私欲置全族于不顾,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今天有我在,你休想为所欲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乌莲娜怒极反笑,点头道:“好哇!你们竟在这个时候公然叛变,与外人联合起来对付我?” 兰姨哼声道:“不错,我们宁可得罪你,也不愿与官军为敌。” 乌莲娜道:“只要我杀了这个当官的,消息就不会泄露出去了。” 兰姨鄙夷地道:“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乌莲娜,你实在太天真了,根本不配当这个族长,你以为杀了他们就能得保太平了吗?” 乌莲娜道:“所以你就要我出卖朋友了?” 兰姨啐道:“什么朋友,你分明是看上了那个汉家小白脸,自从那天他一出现,你就整日神不守舍的样子,有事没事就往他那里跑,一呆就是一整天。” 乌莲娜冷笑道:“不错!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 兰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乌莲娜,转头望向身旁的族人,大声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个贱人有多不要脸,你们说,她配当我们的族长吗?” 乌莲娜大怒道:“住口!兰姨,我敬你是长辈,很多事情都睁只眼闭只眼,一直在给你留着面子,你可不要逼我说出来。” 兰姨一怔,略显不安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莲娜道:“非要我说出来吗?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全体族人,大言不惭,但其实你一直在觊觎族长之位,恨不得早一天将我除去,好让你那个贼汉子霸占这里的金沙。” 兰姨闻言脸色立变,大声道:“哪有此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乌莲娜哼道:“我血口喷人?我问你,寨中豢养的铁线蛇,本来共有九十七条,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九十四条了?那三条哪里去了?” 兰姨不禁身子一震,强辩道:“这我怎么会知道!” 乌莲娜道:“你是全族长老,寨中一切财物由你掌管,你会不知道?” 兰姨支吾道:“那东西又不是死物,也许是笼子不严,被溜出去几条” 乌莲娜道:“铁线蛇性喜群居,又都养在同一间笼子里,笼子若有,势必整群齐出,哪有只少三条的道理?分明是被人偷去了三条。” 李乐山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问道:“族长,你说你们寨子中养着铁线蛇吗?” 乌莲娜点头道:“不错,那铁线蛇虽然剧毒无比,但也是十分珍贵的药材,我们花腰族一直有驯养这种毒物的传统。” 李乐山双眉逐渐皱起,沉吟道:“花腰族丢蛇,少王爷中毒,此二者莫非有什么关联不成?” 旁边梅玉忍不住插口道:“不会吧!那晚出现的铁线蛇远不止三条啊!” 乌莲娜道:“那倒不足为奇,铁线蛇从不单独出没,只要有一条现身,方圆几百里的同类都会赶来汇合。” 李乐山越想越不对劲,低头沉思良久,忽抬眼望着那个兰姨,问道:“请问一下,有个叫赵霆的人你可识得?” 那兰姨当即摇头道:“不认识!” 乌莲娜问道:“赵霆是谁?” 李乐山道:“是个汉人,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三角眼,左眼角下有颗黑痣。” 乌莲娜笑道:“兰姨,这说的不正是徐梦龙徐公子吗?你那位情郎到底有几个名字?” 兰姨脸色一变,怒道:“这跟徐郎有什么关系?” 李乐山道:“假如赵霆真是你们说的那位徐梦龙的话,那这件事就有点严重了,若李某所料不差的话,他先是从贵寨盗走了三条铁线蛇,偷偷放进村子里,将少王爷咬伤,而后又故意将毒气阻住,为我们寻找解药争取时间,我一直不明白,所有人都说那铁线蛇十分罕见,为什么偏偏教少王爷撞上,现在看来,此事从头至尾是有人暗中操控,就为挑起官府与花腰族的冲突。” 巴天龙忍不住道:“兄弟,我拦你一句,来向花腰族求助的想法可是我提的,怎么会是那个人?” 李乐山笑道:“大哥,那个人对苗峒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血蜂蜜浆只有花腰族才有,这一步早就在他计划之中,即便你不提,他迟早也会将我们引到此地。” 梅玉听得半信半疑,怔怔的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花腰族覆灭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乐山转头望向乌莲娜,说道:“这个问题,族长也许可以为我们解答。” 乌莲娜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这件事实乃我族之耻,但事到如今,也无法再遮掩了,我们花腰族自古以来都是阴盛阳衰,男女数量极不对称,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族人都不甘寂寞,偷偷去外面寻找男伴,其中你们汉家儿郎是最受欢迎的,本来依照族规是绝对禁止这等行为的,因为我们的女孩子虽然美貌,却心思单纯,和你们汉人在一起是很容易受欺负的。但这些年来,随着我们族人数量锐减,很多族规都形同虚设,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只要不太过分,也没有人前去计较。” 李乐山笑道:“莫非那个赵霆,也就是徐梦龙,与这位兰姨” 那兰姨脸上一红,说道:“我们夷家女子,本就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的臭规矩,很多族人外面都有四五个情人,我跟徐郎在一起,没有妨碍任何人,根本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乌莲娜冷笑道:“你说得真好听,徐梦龙一直在打寨中金沙的主意,你敢说不知道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花腰族人都转头向兰姨望去,那兰姨神色慌乱起来,口中却仍强词夺理的道:“乌莲娜,你这样说就太没良心了,你也该想想,徐郎为我们花腰族做了多大的贡献,你崇尚汉人的文化,他教给我们多少知识和技能?” 乌莲娜厉声道:“住口!你不要替他辩解了,徐梦龙教我们知识,却都是要金沙作报酬的,我们可不欠他什么人情。你知不知道,他这两年从我们这里刮走了多少金沙?那些金沙拿到外面,能换来多少布帛、工具、牛马!”顿了顿,续道:“即便这样,那徐梦龙还不满足,最后竟想霸占我们所有的金沙,我看他胃口越来越大,这才逼着你跟他一刀两断,禁止你二人再有来往。没想到那姓徐的人面兽心,一肚子鬼蜮,竟然说服你帮他偷出了三条铁线蛇,让他去谋害汉人的大官,而后故意将麻烦引到这里,目的无非是让我为难,逼我交出族长大权!” 梅玉听得火往上撞,瞪着兰姨厉声道:“此事属实?” 此时就见兰姨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面对梅玉的逼问,支吾半晌,无以为答,她的这副表现足以证明乌莲娜所言非虚。 就在此时,屋外忽有一人高声道:“梅将军,眼下贵主危在旦夕,你还有心思追究这些吗?”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而且听来甚是耳熟。 李乐山循声望去,就见一人踱着方步走进屋中,赫然正是那个与他们一路而来的赵霆,就见他进来后先朝兰姨微微点了下头,光是这个举动就说明二人早已相识,此人果然就是那个徐梦龙。 一见此人现身,梅玉登时怒不可遏,长剑一举,指着徐梦龙道:“你这谋害王爷的狗贼,还敢出来见我?” 那徐梦龙毫无惧色,望着梅玉手中的宝剑,笑了笑道:“梅将军,铁线蛇确是小人从这寨中带去的,但小人的目的是为了提取蛇毒炼药,至于随后酿出的大祸,绝非小人本意,不管怎样,此事皆因小人而起,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不过依小人之见,眼下这些事都应暂放一旁,为今之计是要尽快拿到血蜂蜜浆,毕竟拖得越久,少王爷体内的蛇毒就越难根除!” 此时真相已明,梅玉脸色铁青,恨不得手起剑落,结果了此人,但对方最后那一句也确实击中了他的命门,对梅玉来说,拿到血蜂蜜浆是眼下的头等要事,至于花腰族内部的争斗,他根本没心思理会。 眼见梅玉的眼神松动下来,徐梦龙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暗喜,转头对乌莲娜道:“乌莲娜,你若再不说出那汉郎的下落,可就是谋害王爷的凶手了,兹事体大,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乌莲娜目光一掠,见除了自己那六名侍婢外,其它所有人都向自己望过来,等待着她的答复,不由得心中一寒,叹声道:“照此看来,我不说也不行了。” 徐梦龙笑道:“你本来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做傻事呢?” 就见乌莲娜无奈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吧,我就给你个交待!”蓦地单臂一探,将身旁一名侍婢的苗刀夺下,跟着身形陡转,一道寒光直向徐梦龙斫去。 徐梦龙没想到她说来就来,事先不露半点征兆,大骇下疾向旁边一闪,凛冽的刀锋擦脸而过,徐梦龙只觉脸上热乎乎的一湿,触手摸去,竟是一手的鲜血,不问可知,已被乌莲娜一刀破相。 旁边兰姨见状,一时间急怒攻心,嘶叫一声:“好贱人,我宰了你!”奋起手中弯刀,直向乌莲娜劈去,乌莲娜回刀一架,双刀当一声竟碰出些微火花,显然彼此都动了真力,谁也没有留情。 乌莲娜笑声如银铃一般,揶揄道:“啊呦呦,大事不妙,我将你情郎的脸划花了,你心疼了是不是?” 兰姨羞愤交加,厉吼道:“你凭什么出手伤人?” 乌莲娜冷笑道:“你不是一直对我改变族规的做法颇有微词吗?认为我背弃了传统,咱们花腰族历来视男人为猪狗,用过即杀,我这样做有何不对?” 兰姨登时讷口无言,好半天才咬着牙道:“废话少说,今日你若不将那个小白脸交出来,就是我们全族的罪人,花腰族没有你这个族长!” 乌莲娜道:“你要怎样?” 那兰姨顿了一顿,遂大声道:“另立族长!” 乌莲娜闻言一笑,点头道:“好啊!依照族规,花腰族只有族长过世后才能另选首领。那么你是要我死了?”说完目光向四周一掠,朗声道:“谁要来当新族长?” 此时屋内屋外站满了花腰族人,其中很多都是兰姨的支持者,她们受了兰姨的蛊惑,原本打算趁此机会将乌莲娜废掉,奉兰姨为主,但此时面对乌莲娜凛然的目光,一个个心下惴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乌莲娜环顾全场,冷笑道:“哪一个有胆子过来杀了我,这个族长就是谁的!” 一言发出,全场鸦雀无声,很多花腰族人一点点往后退去,显然对乌莲娜惧意甚深。 李乐山暗忖:以武称王,看来这是尚武的苗族共同的习俗。 巴天龙此时大感为难,他们九黎族与花腰族同属苗峒,作为同族盟友,与乌莲娜的关系一向不坏,此时眼看着她遇到了麻烦,有心过去帮忙,但知道此事牵连极大,实非自己能够担当,一时间无法可施,急得连连搓手。 就在此时,忽见兰姨纵身上前,大喝道:“我来杀你!”,说着举刀向乌莲娜斫去,乌莲娜侧身一闪,那兰姨也忌惮她身手了得,一击不中,立即向旁边跃开。周围很多族人一见兰姨带头出手,纷纷手执兵刃,围拢过来,乌莲娜的六名侍婢立刻闻风而动,聚集在主人身旁,凝神以待。 双方相互对峙,谁也不敢冒进。乌莲娜眼珠转了转,对身前的侍婢道:“你们都闪开吧,就凭这些人也能伤得了我?” 兰姨见状大叫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怕什么?一起上!”她这么一煽动,有些支持她的族人跃跃欲试起来,乌莲娜一声轻叱,突然冲向人群,站在最前面的两名族人猝不及防,被乌莲娜手起刀落,一并撂倒,轻松得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巴天龙暗暗点头,心想:好厉害的女子,我在苗峒号称第一勇士,若是单打独斗,真未必胜得了此女! 花腰族人本就对乌莲娜心存畏惧,此时见她一上来就劈翻二人,不留半点情面,谁还敢过去送死?纷纷转身向屋外逃去,兰姨趁机叫道:“屋里狭窄,咱们去外面决斗!” 乌莲娜哂笑道:“出去就出去!还怕你不成!”身形一晃,如一只轻捷的雨燕跃出门外。后面巴天龙、李乐山、梅玉等人一合计,此时对方内讧已起,不如索性坐山观虎斗,视结果再做计较。 等三个人走出屋门,只见外面尘土飞扬,双方已战在一起。乌莲娜在人群的围攻下辗转腾挪,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去自如,虽以一敌众却毫不落下风。反观对手众人,除了那兰姨还敢放手一搏外,其它族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畏手畏脚,根本未尽全力。乌莲娜全部精力八分放在兰姨身上,只留出二分来对付其它人,此刻只要她招呼一声,让那六名侍婢加入战团,转眼便可奠定胜局,但她存心当众树威,要凭一己之力剪除叛首,震慑族人。而那兰姨也豁出一切,双方翻翻滚滚数十合,战至分际,忽然人群中多出一人,只见他动作诡异。在旁人的掩映下,一点一点,慢慢向乌莲娜靠近。 李乐山一眼瞅个正着,正是那个徐梦龙。知道这个家伙最是可恶,所有这些麻烦皆由此人而起,此时见他鬼鬼祟祟的又要使坏,正准备提醒乌莲娜留神,就见那徐梦龙突然双手一扬,一蓬黑色的钢针疾向乌莲娜打去。 乌莲娜仓促中闪身欲避,怎奈距离实在太近,兼之那些钢针又疾又密,虽躲开了绝大多数,却仍被一根钢针射中肩头,乌莲娜微一分神,正要将钢针拔去,忽然脚步一踉,只感那中针的地方又痒又麻,不由暗叫不妙,知道对方的钢针都已淬了剧毒。 兰姨在旁边看得分明,兴奋的叫道:“这贱人中了暗器。大伙儿快绊住她,毒性很快就要发作啦!” 她这么一喊,很多花腰族人立时来了精神,纷纷晃着手中的兵刃,大呼小叫的围拢上前,看情形像在猎捕一头野兽,乌莲娜知道此刻形势危急,遂手下加力,拼命向外突围。她虽然中了毒,但声势不减,那些族人色厉内荏,谁敢靠近半步?眼瞅着乌莲娜即要冲出包围,那兰姨怒不可遏,大喝道:“一群废物,都给我闪开,看我取她性命!”说着纵身形一刀劈去。 乌莲娜俯身避开,跟着刀随身走,还了一招。兰姨举刀招架,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五六个回合。乌莲娜少年时曾得异人传武,以至于年纪轻轻身手已在族中鹤立鸡群,那兰姨虽然凶狠,但毕竟较乌莲娜远逊,几个照面一过,立时相形见绌,就在她顾此失彼,力不从心之际,忽然发现对方刀法渐乱,步伐虚浮,动作越来越不成章法。 徐梦龙眼见及此,高声叫道:“毒气开始发作了,她这就快不行了!” 乌莲娜闻言一声怒叱,弯刀猛地一挥,直向徐梦龙掷去,徐梦龙吓得急忙缩颈藏头,险险避开,不料花腰族的苗刀形如新月,独特的造型别具奥妙,一击不中,竟在空中打了个旋飞了回来,赶上此时徐梦龙刚好起身,锋利的刀尖在他脖颈上一划,登将血管切断,一时间鲜血狂飙,徐梦龙一声悲鸣,当场毙命。 兰姨在旁边看个真切,木然半晌,蓦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厉叫,疯了一般扑向乌莲娜,此时乌莲娜神志逐渐迷乱,但毕竟多年来勤修武功,遇到危险,进退趋避已成自然,本能的往后一纵,避开了对方致命的一击,不料腿脚酸软,一跤坐倒在地。那兰姨恨她已极,哪有半点迟疑,苗刀举起,照着她头顶狠狠劈去。 此时的乌莲娜中毒已深,四肢无力,眼瞅着再也无法避开。巴天龙大声惊呼,想去解救已然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就见一个身影飞身纵至,横里一掌,啪的一下将兰姨的苗刀击飞。 兰姨大惊,抬头一看,竟是那个叫李乐山的汉人,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要干什么?” 李乐山道:“你杀了她,我们去哪里寻找血蜂蜜浆?” 那兰姨大声道:“那个汉人的下落我知道,我先宰了这个贱人,随后立刻带你们过去。” 李乐山冷冷地道:“你先前为何不说” 兰姨一时语塞,那六名侍婢趁着这个机会齐抢过来,挡在乌莲娜身前。兰姨心中一急,当即向四下高呼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乌莲娜就快不行了,大伙一齐上,将这贱人毙了,谁杀了她谁就是族长!” 那些花腰族人只畏惧乌莲娜一人,对李乐山等人并不放在眼里,此时见乌莲娜已无抵抗之力,当即一拥而上,六名侍婢忙举刀相迎,一时间双方乒乒乓乓战成一片,李乐山抬手踢足,击倒了两名花腰族人,俯身详察乌莲娜的伤势,只见她左肩高高肿起,脸色很不自然,看样子再不服解药的话,不用旁人下手,她也支撑不住了。就在此时,乌莲娜忽然睁开了双眼,定定的望着李乐山。 李乐山道:“乌莲娜,你身上有没有解药?” 乌莲娜从怀中取出个小瓶,拔去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放在口中吞了下去,说道:“没关系,我常年与蛇虫为伍,这点毒奈何不了我,李大侠,我求你一事!” 李乐山道:“你说!” 乌莲娜低声道:“你救我逃出此地,我告诉你那汉郎的下落,不要声张,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李乐山心中一动,抬头看去,见四周激战正酣,兰姨的支持者虽多,但那六名侍婢个个身手矫健,骁勇异常,双方势均力敌,杀得难解难分。李乐山朝巴天龙与梅玉连使眼色,示意他们在此掌握局势,随后伸手将乌莲娜的身子扶起来,半托半搀,急往寨外冲去。 兰姨见状大叫道:“快拦住那两个人,莫让那贱人逃了。”数十名花腰族人紧随而上,李乐山也无兵刃,一手揽着乌莲娜,一手出掌如风,花腰族的女人虽然勇猛,但谁能挡得住他一招半式? 那兰姨见势不对,提起颈子上的竹筒放在口中一吹,一排吹箭疾向李乐山射去,李乐山头都不回,把乌莲娜抱在身前,只顾向前疾奔,那些吹箭全射在他背后的皮盾上。待兰姨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李乐山早带着乌莲娜冲到了村外。 乌莲娜虚弱的道:“不要停,继续向前跑,我给你指路。” 李乐山按照她的指点一路穿林跳涧,片刻间已奔出数里之遥,眼见前方出现一泉溪流,此时那些花腰族人早被远远甩开,只听乌莲娜道:“差不多到了。” 李乐山将乌莲娜放下来,眼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知道情况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不禁关切地道:“你要不要紧?” 乌莲娜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管我,沿着这溪水上去,有一座草屋,便是我那朋友的住处。” 李乐山扶着乌莲娜一路前行,果见前方出现了一座草屋,此时乌莲娜顾不上身子虚弱,咬着牙快步奔向那草屋,边行边喊:“韩公子,你快跑吧,我的族人要来杀你了!” 李乐山一怔,这才明白她是自知大限临头,死前舍命前来给情郎通风示警,一时间直觉自己受了利用,但同时也感叹此女用情之深! 就见乌莲娜奔到草屋前一把推门而入,很快又转了出来,倚着屋门,怔怔的道:“他不在这里,看来是已经走了,好极了,好极了!”一边说着一边点着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但这神情很快就转成了深深的落寞,身子也慢慢向下滑去。 李乐山赶忙过来一把将她扶住,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下泪光闪烁,喃喃的道:“我还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李乐山看得心酸,知道她是想与情郎一齐离开苗疆,远走高飞,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就在此时,忽听旁边林中微微一响,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咦,乌莲娜,你这是怎么了?” 乌莲娜浑身一震,一下从李乐山怀中挣了出来,惊喜的道:“韩公子,原来你还没走?” 李乐山回头望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的汉家青年。只见他二十左右的年纪,眼大嘴小,身材苗条,尤其是两只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相貌清秀便是女子也多有不及。 一时间李乐山有些发懵,只觉这张脸十分眼熟,究竟在哪里见过呢?正诧异之际,那人却“啊”地一声大叫,两只大眼直瞪瞪的望着他,整个人也僵在了那里。 蓦地李乐山心头一震,认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非是旁个,竟是那个心高气傲,武艺超群,已失踪半年之久的韩玉莺,只不过此时的她已换了一身男装,全无半点少女之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忆那日华山玉女峰上,韩玉莺大显神威,刀劈天火教教主莫岐松,不想那妖人死前一口毒火喷出,危急中若非柳玫嫣出手相救,几乎遭受重创,虽然韩玉莺侥幸躲过一劫,但柳玫嫣却因此而受了伤,绝世容颜尽毁,在那之后韩玉莺就如消失了一般再无音讯。李乐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半年后的今天,自己竟会在这千里之外的南疆与她重逢。饶是他平时足智多谋,此刻也不禁瞠目结舌,惶然无措。 而对面的韩玉莺震惊程度更甚于他,就见她呆呆的的望着对面的李乐山,懵然、激动、幽怨、窘迫、感慨,诸般情感如潮水一般齐涌而来,脸色时而绯红,时而惨白,犹如这山中的天气一般阴晴无常,变幻不定。 乌莲娜站在旁边,感觉气氛很不寻常,但她中毒之下,实在没有精力去仔细揣摩,虚弱的道:“韩公子,我族中发生了叛乱,你在此地很不安全,我特意赶来通知你,拿着东西尽快离去。” 李乐山闻言一愣,心想:难道那兰姨口中的汉家青年便是莺妹?乌莲娜为了她不惜与全体族人为敌,却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儿身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韩玉莺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与乌莲娜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这还要从半年前讲起,那日在华山玉女峰上,韩玉莺眼见柳玫嫣为救自己身受重伤,一时间方寸大乱,她知道自己酿成了无法弥补的大错,心中又愧又悔,恨不得当场就要拔刀自刎。眼见众人大声呼喊着乱作一团。韩玉莺站在原地怔然半晌,随后“哇”的一声双手掩面,直向山门奔去。 跑出山门,见道旁拴着几匹坐骑,过去一刀将缰绳斩断,骑上马沿着山道一路疾驰。此时的韩玉莺心乱如麻,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敢见,一路尽往荒僻之处乱闯。边行边想:“柳家姊姊为救我落到这个地步,她的脸能不能恢复?李乐山会不会恨我?怎么办?怎么办?我干脆死了算了!”想到这不禁悲上心头。她幼年时突遭横祸,五岁那年双亲俱亡,幸得华天雄相救,送到九华山一住十余年,这个年纪的女孩本该在闺阁中养尊处优,她却每日与青灯古佛为伴,殊少欢愉,坎坷的身世塑造了她偏激孤冷的性情,原以为学会一身武艺便再无所惧,哪知甫一出道便着了横江虎成奎的道,险些吃了大亏,后来在铁佛寺中又身陷罗网,几乎坏了己方的作战计划。师兄华天雄何等英雄,而她却什么事也做不好,空负一身本领却鲜有成就。一直以来她都对李乐山深怀情愫,但对方似乎只将自己看成一个小妹妹,呵护有加,却无半点男女之情,现在发生了这件事,他一定更加讨厌自己了吧。天地虽大,竟无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满心凄苦难纾,伏在马背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感怀自伤,心中厌世已极,只想着离人群越远越好,也不去辨东西南北,只在荒郊野岭间乱走,肚子饿了便采些山果野菜果腹,想着从此就这样孑然一身,随意飘零,待得寿数尽了,随处一躺也就了事。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山中流浪了十余日,这天黄昏,行至一处荒谷,只见四下长草及膝,一片寂静,韩玉莺将马在旁边树上一栓,往草丛中一躺,倒头便睡。也不只睡了多久,忽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声,韩玉莺猛地翻身而起,就见自己那匹坐骑四蹄乱刨,显得焦躁不安,似竭力要挣脱缰绳的束缚,正在韩玉莺纳闷时,突然数丈外草丛间呜的一声大吼,跳出一只斑斓猛虎,一下便将那匹马扑翻在地,韩玉莺大吃一惊,本能的向后一跃,只见那老虎将马按在身下,血盆大口死死的咬在马颈上,那马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口中发出一声声刺耳的悲鸣。 韩玉莺知道若不是有马匹在场,遭殃的便是自己了,霎时间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暗想连你这四脚畜生也要来欺负我?她性子一上来,根本不管对手是人是兽,怒喝一声,冲过去一拳正击在老虎的鼻间。 那老虎猝不及防,痛得呜呜直吼,而韩玉莺也是惊骇不已,只觉这一拳好像击在坚石之上,直震得手腕又酸又痛。老虎将马放开,一对碧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韩玉莺,口子嗬嗬做声,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蓦地一声狂吼,一团花影直向韩玉莺扑来。 韩玉莺没料到这家伙这么巨大的身躯,动作竟如此迅捷,心中一骇,急向旁边跃开,那老虎一扑不中,登时凶性大发,使出浑身解数,蹿扑掀抓,一心要将韩玉莺毙于爪下。其实以韩玉莺的身手,只要冷静下来,抽出宝刀小心应付,很快便可将这条大虫降住,但她毕竟只是个二十岁的姑娘,面对这等猛兽焉有不慌之理?就见她前窜后跳,左躲右闪,老虎虽凶,一时却也奈何她不得。 一人一兽周旋多时,韩玉莺逐渐掌握了老虎行动的规律,眼见那老虎又是当胸扑来,韩玉莺往旁边一闪,随后手疾眼快,一把将那虎尾抓在手中,不料虎力之大远超她的想象,虎尾猛的一甩,韩玉莺猝不及防,一下被掀翻在地。 那老虎回过身来,照着韩玉莺当头咬去,千钧一发之际,韩玉莺抓起腰间的佩刀往前一挡,老虎一口将刀鞘咬住,霎时间一股腥臭扑面而来,韩玉莺险些被熏晕过去,便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似有不少人正向这边赶来,那老虎以为对方来了援手,急忙抬头一望,韩玉莺见有机可乘,当即手按绷簧,刷一声抽刀出鞘,犹如一道霹雳在手中绽开,那老虎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微一愣神之际,被韩玉莺抓住机会一刀挥去,硕大的头颅咕咚一声滚落到地上,腥臭的虎血从断颈处如泉喷涌,韩玉莺抬脚将身上的虎尸蹬开,翻身而起。只见四下火光烁烁,人影林立,十余个手持钢叉火把的猎户正呆呆的望着自己。 原来这些都是附近的山民,前一阵子不知从哪跑来一条大虫,当地人畜饱受滋扰,于是十里八村的猎户凑集起来,每晚遍山搜巡,今夜耳听得山中虎啸阵阵,大伙急赶过来查看,正好撞见韩玉莺刀斩虎首的一幕,其实韩玉莺能如此利落的一刀而就,大半是靠着倾城宝刀的锋利,但这些山民哪里懂得,还以为这人纯凭腕力将虎首一刀而断,无不震惊当场,一个领队模样的人踏前一步,开口道:“英雄!多亏您老人家为民除害,从此我等山民打猎砍柴,再无顾虑,这都赖英雄之福!”,说到这所有猎户全跪倒在地,不住的给韩玉莺叩首谢恩。 韩玉莺哪里受过这般礼待,一时大为窘迫,红着脸连声道:“你们快起来,我不过是偶尔路过这里,遇上恶虎逞凶,岂有不管之理,英雄云云,实不敢当!” 她一开口,众猎户更是大吃一惊,原来此时正值深夜,山中一片漆黑,那些猎户仅凭一点火光照明,朦胧中未能看清,此时耳听对方语声娇嫩清脆,竟是一弱质女流,不由得瞠目结舌,深感惊异。 那领队恭声道:“小人真是有眼无珠,竟没看出是女侠驾临,斗胆请女侠随我等下山,让我们全村人都见识一下杀虎英雄的风采!” 韩玉莺闻言连连推拒,但猎户们哪里肯依,坚持邀请韩玉莺同他们一起下山,最后韩玉莺实在推辞不过,只得点头应允。众猎户大喜,过去七手八脚收拾起来,此时那匹马已失血过多而死,众人将鞍鞯卸下来,把那无头的死虎四肢展开,用木棍缚牢,由四个人扛在肩上,另有一人手捧虎头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都在后面簇拥着韩玉莺,众星捧月一般直朝山下走去。 此时早有人提前下去通报,当地的里正闻听有人杀了老虎,连夜招呼村民在山下等候,当听说杀虎者乃是一名年轻的女子时,都以为会是个钟离无盐一般的悍妇模样,哪知等到亲眼一看,竟是个娇滴滴的清秀女郎,所有人无不啧啧称奇,感叹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队伍一路吵吵闹闹的来到一户庄院前,将那虎尸停放在一间草厅内,很快附近其它村子也得到了消息,不断有人赶来张望,一是为参观那头老虎,二是想亲眼目睹一下杀虎英雄是什么模样。 那里正问道:“敢问女侠高姓大名,宝乡何处?” 韩玉莺信口胡诌了个来历,搪塞过去。此时庄内安排了一桌酒席,里正怕韩玉莺拘束,还特意叫来五六个妇女陪席,折腾了半宿,韩玉莺也确实饿了,跟着众人团团落座,边吃边谈。所有人无不对韩玉莺交口称赞,推崇有加,那些猎户更是对她敬若天神一般,韩玉莺从未受过如此待遇,不由得心头鹿撞,脸上发烧,但同时也感到一丝得意。 那里正听说韩玉莺的坐骑被老虎咬死,当即命人取来二百两纹银,赠与韩玉莺。 韩玉莺推辞道:“这万万使不得!” 里正恭声道:“山野乡村,拿不出太多钱财,这一点心意还请女侠万勿见弃!” 一方诚意拳拳,一方坚推不受,折腾半天,最后韩玉莺没办法,勉强收下了纹银一百两,剩下的一百两分散给了那些猎户。众人见她豪爽不让须眉,更感敬佩,频频上前给韩玉莺敬酒,韩玉莺来者不拒,口到杯干。 直闹到将近二更天,里正知道待明日呈报县里,还将有更隆重的庆祝,便招呼着撤去酒席,将庄内一间最好的房屋收拾出来,让韩玉莺住进去休息。 韩玉莺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夜发生的这一切,突然间她感觉自己并非那么一无是处,原来也可以得到别人的称颂与尊重。 尤其是钱财方面,以前住在镖局,一切开销都由师兄提供,现在竟也能够自食其力,有所收入了。这么一来,多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韩玉莺暗想:我杀那老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现在受到的奖赏也够了,再留在此地实无必要,不如趁早离开,去做我自己的事吧。想到这当即翻身下床,简单收拾一番,背好宝刀,轻轻走出房门,纵身跃上屋脊,踏着夜色离庄而去。 这一夜韩玉莺好像破茧成蝶般的变了一个人,之前她自怨自艾,觉得天底下没有人看得起自己。这一来不但重拾了信心,连心胸都开阔起来,反省以前自己之所以屡屡受挫,很大原因在于抢功争胜,好出风头,其实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根本无足轻重,自己十余年跟着老师勤修苦练,论身手无论是李乐山还是华天雄,自忖也未必较他们逊色多少,岂能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白白糟蹋了这一身的能耐! 其实很多人年轻时都有过类似的感受,这个年纪的人由于涉世未深,往往取得一点成就便沾沾自喜,自命不凡,但心高跌得重,一遇挫折很容易又自卑过甚,信心全失。韩玉莺正值及笄之年,自然也不能免俗。此刻时当破晓,晨曦甫升,全新的天地令人登感一畅,韩玉莺暗暗打定了主意,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大步而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本来韩玉莺曾想过返回金陵,将发生的事跟华天雄讲一讲,让师兄替自己拿个主意,现在已然打消此念,决定凭自己的力量去弥补过失,她仔细斟酌了一番,认为当务之急是先将柳玫嫣的火伤治好,否则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不过究竟该如何着手?自己该去何处寻找疗伤灵药呢?韩玉莺左思右想,最后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事因天火教教主莫岐松而起,那么就该在对方身上想办法,眼下莫岐松虽死,但天火教尚存,不如索性前往云南,去天火教总坛谋求解药。 打定主意后,韩玉莺先是寻到了一座市镇,她知道此去云南迢迢数千里,自己一个女孩子,虽不惧有什么危险,但这么远的路程毕竟多有不便,于是特意为自己购置了一套男装,从头到脚装扮起来,转眼间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粉墨登场,看着镜中的自己,韩玉莺也感觉十分有趣。随后她又花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匹坐骑,催马向南,踏上了漫漫南行之旅。 这一番长途跋涉,奔波劳顿自非一语可以尽述,而韩玉莺也再不像当初那般风风火火,冒冒失失,一路上小心谨慎,收敛锋芒,从未教人识破她的女儿身份,惹上麻烦,其实真要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掳她的虎须,那可真是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这一日来到了曲靖,韩玉莺知道这里已是云南境内,便开始四处打听天火教的所在,但寻常百姓哪里知晓这些武林见闻。一连数日下来,打听的人不少却毫无结果,韩玉莺并不气馁,曲靖没有收获,她便继续向西查探,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查访,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有人说天火教的总坛位于西南群山腹地,但具体位置却无法确定。其实这个情报根本没多大意义,要知道云南群山广可数百里,不知有多少高峡深谷,想在其中寻到天火教不啻于大海捞针,但韩玉莺却不放弃,毅然走入崇山峻岭之中,见村就寻,见人就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转眼又过去了两个多月,年已值冬,云南虽不像北方那般寒冷,但山中一日四季,乍暖乍寒,有时上午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就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此时的韩玉莺已完全换了副形象,只见她头顶毡笠子,身披棉布衫,满面风尘,哪有半点女孩家粉妆玉琢的模样,这段日子里,她居无定所,饥餐困眠,不知走了多少山川湖泊,结果鞋子磨破了三双,却连天火教的影子也没能发现。 这一日韩玉莺路赶得急了,在山中走失了方向,眼瞅着天色将晚,仍是在山道中徘徊,正发愁如何挨过一宿,忽见远处炊烟袅袅,过去一看,竟是一户人家,两间低矮的柴房,门前有片菜地,一个土头土脑的老农此时正低着头在地里浇菜。 韩玉莺走至近前,行了个礼,说道:“老人家,借光,在下赶路乏累,想跟您讨碗水喝!” 那老农恍若未闻,不理不睬,兀自在那边弯着腰,舀着一瓢瓢粪水往菜地里浇去。 韩玉莺又喊了一遍,那老农仍是不理,忽然吱呀一声,旁边柴门开启,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妇走了出来,五六十岁的样子,腰身却很挺直,她仔细打量了一阵韩玉莺,开口问道:“小哥,你有什么事?” 韩玉莺忙道:“大娘,我赶路累了,想讨碗水喝。” 那老妇点头道:“我当多大的事,快请进吧。”说着返身向屋内走去。 韩玉莺跟着老妇进了屋,只见里面板桌木凳,收拾的干净整洁,老妇为韩玉莺倒了碗清水,韩玉莺接过喝了,觉得舒服了许多,取出一锭银子,说道:“多谢大娘,我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实在走不动了,今晚想在您家里借宿一宵,明天清早就走,您看可以吗?” 那老妇并不接她的银子,两只眼睛直向韩玉莺腰间的佩刀望去,韩玉莺知道山里人大多胆小怕事,见自己带着刀恐怕不敢收留,正寻思如何解释时,只听那老妇道:“借宿一宵不妨,也不用甚么银子,不过这四周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女孩子孤身赶路,有刀也未必能自保平安,还是走官道安稳一些。” 韩玉莺见对方一眼便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不禁脸色一红,暗想这老妇的眼光好毒,微一沉吟,遂故意凑到老妇身前,低声道:“大娘既已看出来,我也不能相瞒,我是中原人士,因有要事在身,不得已才女扮男装来到南疆,这刀是我哥哥的,他担心我路上遇到坏人,便让我带着防身,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她担心对方以为她是武林中人不敢收留,于是编了这么一番说辞。 那老妇叹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里山高皇帝远,盗贼又多,你一个女孩家确实不容易,不过你放心,住在我这里,绝没有人能来骚扰你。” 韩玉莺很高兴,忙起身给那老妇作揖道谢,那老妇笑眯眯的点头,将内间让给韩玉莺,自己则在外面厅堂用木板另行搭了一张床,垫上稻草,铺上一张草席。 当晚韩玉莺便与这对老农夫妇同桌共餐,居然有鸡有肉。那老妇对韩玉莺甚是关照,一边跟她聊着天,一边不住的给她夹菜,那老农却一言不发,只顾闷头吃饭。 用罢晚饭韩玉莺早早的进了房,闩门上床,躺在床上心中暗想:找了这么久也没发现那天火教总坛所在,这对老夫妇久居此地,不如明天向他们打探一下,说不定会有收获。想着想着困意袭头,正在她将睡未睡之际,忽听外面微微传来一阵异响,自远而近,有人正迅速的朝这边赶来,听那脚步声竟身具轻功,而且还不止一人。 韩玉莺立时醒觉,本能的按了一下枕边的宝刀,暗想:“这深山野岭的怎么会出现武林中人?莫非是冲我而来?”一边想着一边悄悄下了地,贴在门前凝神细听。 转眼间来人已到了屋外,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开口道:“贤伉俪请了,故人夜访,得嫌无礼否?” 过了半晌,就听那老妇在屋内答道:“唐老三,老身也真是佩服你,我夫妇在此隐姓埋名多年,竟还是被你查了出来,你那‘铁翅鹰’的外号也真不是白叫的,什么都逃不出你的耳目!”语气沉着老练,活脱脱一副老江湖的口吻,哪还有半点寻常农妇的样子。 门外那个唐老三哈哈一笑,说道:“崔大姊过奖了,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久别重逢,二位怎么不开门相见,这不合待客之道吧?” 那老妇在屋内道:“五年前我夫妇便已言明,从此与天火教一刀两断,彼此间再无瓜葛,这些年我们隐居于此,与世无争,尔等为何还要找上门来呢?” 韩玉莺听到天火教三个字,立时浑身一震,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想到这对貌不惊人的老夫妻竟然是天火教成员!看这意思外面那几个该是他俩旧时的同党了! 便听那个唐老三说道:“崔大姊莫要误会,我等今日前来,绝非是来找贤伉俪麻烦的,我们这趟是专程来为两位道喜的!” 那老妇鼻子一哼,道:“我俩这般年纪,过一天少一天,行将就木,何喜之有?” 那唐老三道:“当年贤伉俪贵为本教天地二相,却与莫教主意见相左,彼此难以相容,以至二位后来含怒而去,从此与本教再无来往,但小弟明白,其实在两位的心中,并不甘心就此埋没终老。” 那老妇冷冷地道:“那又怎样?人家是教主,武功既高,权力又大,我们惹不起也只有远远的躲开了!” 那唐老三道:“我等今日前来就是为告诉两位,如今莫教主已然作古,二位可以放心的重出江湖,再不必有所顾虑了。” 那老妇闻言咦的一声,良久不语,半晌过后,只听吱呀一声,柴门推开,老妇站在门口说道:“唐老三,那莫岐松真的死了?” 唐老三笑道:“这么大的事情,小弟怎敢乱开玩笑!” 老妇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唐老三叹道:“此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讲,半年多前他应一个朋友的邀请,动身前往西岳华山,谁知竟为人所杀,死在了玉女峰上,如今尸首被人运了回来,已经入土为安了。” 屋内的韩玉莺暗想:你们若是想一起商量着为那莫岐松报仇,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了!正思索间,忽听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死得好!莫岐松那厮一惯胡作非为,好好一个白莲教被他搞得面目全非,总算老天开眼,教世上少了一害,可喜可贺!”说话的正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农。 唐老三闻言笑道:“多年不见,凌大哥的脾气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心直口快啊!” 韩玉莺曾听李乐山说过,天火教的前身正是白莲教,由于白莲教已被朝廷列为禁教,这个名称过于敏感,于是莫岐松变更了教名,看来这对老夫妇,男的姓凌,女的姓崔,二人当年都是白莲教的骨干,瞧这意思地位很是不低。 只听那姓凌的老者哼道:“唐老三,废话少讲,你们唐家四妖今晚光临寒舍,究竟有何贵干?总不会只为来通知莫岐松的死讯吧!” 那唐老三讪笑道:“贤伉俪久不理教务,很多事情不甚明了,正所谓朝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新教主已然选出,他老人家久慕贤伉俪的大名,甫一上位就令我等立刻前来,邀请二位再度出山,共创大业。” 一阵长久的静默后,崔老妇开口道:“不知新教主是哪一位?” 那唐老三道:“说起这位新教主,二位可能也有所耳闻,那便是莫教主生前的好友,华山派前任掌门人夏侯英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老三此言一出,崔凌二老还未如何,屋内的韩玉莺却险些惊叫出声来,暗想:夏侯英杰竟然还活在世上?他那天没有死吗?怎地成了天火教的新教主? 那日玉女峰上,由于柳玫嫣的意外受伤令韩玉莺大受刺激,情急下夺路而逃,一路远离华山,再未与任何当事者见面,所以对后来夏侯英杰诈死逃生这一节毫无所知。此时突然听说夏侯英杰尚在人世,怎不令她大惊失色,匪夷所思! 只听那姓凌的老叟开口道:“夏侯英杰是华山派的人,他怎么可以当天火教的教主呢?” 唐老三道:“凌大哥有所不知,如今夏侯先生已经脱离了原来的门户,他受莫教主临终所托,千里迢迢从中原赶来,接任教主之位,发誓要励精图治,令圣教重振声威!” 韩玉莺在房中听着双方谈话,禁不住心头狂跳,暗想:夏侯英杰这厮果然贼心不死,在中原一败涂地后,又跑到云南另起炉灶,那日莫岐松被我一刀毙命,哪有什么临终嘱托!此人阴险奸佞,无出其右,倘若真教他阴谋得逞,当上什么天火教教主,将来中原武林恐怕再无宁日了。她一边想着一边透过墙壁的缝隙向外望去,此时月至中天,银光匝地,只见外面院子中站有四人,最前面一个汉子秃顶无毛,鼻梁如钩,正是那个外号铁翅鹰的唐老三,只听他开口道:“眼下的情况小弟已向二位阐明,不知贤伉俪作何打算呢?” 崔老妇尚未答话,那姓凌的老叟已从屋内走出来,站在老伴身旁,说道:“今日已晚,几位远道而来,按理说本该请诸位进屋喝杯茶,留宿一晚,但寒舍狭窄,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失礼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唐老三听对方突然下了逐客令,不由得一愣,愕然问道:“凌大哥这是何意?我等奉夏侯教主之命,专程请二位出山,行与不行,两位倒是给个明示啊!” 凌老叟点点头,说道:“烦几位替我们给夏侯先生回个话,就说我二人如今都是奔七十岁的人了,年老力衰,无法再为圣教出力,望夏侯先生见谅,另请高明吧!” 此言一出,唐家四妖相互递了个眼色,铁翅鹰唐老三沉吟道:“凌大哥,眼下夏侯先生求贤若渴,诚邀贤伉俪出山,两位一身神功,就此埋没荒谷,不觉得可惜吗?” 那凌老叟摆了摆手,说道:“我夫妇这些年过惯了砍柴挑粪的闲散日子,不想再跟着你们打打杀杀,那些江湖纷争,我们早已厌倦了。” 唐老三双眉一皱,默然半晌,遂点头道:“好吧,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然凌大哥心意已决,我等也无话可说,不过二位决意退隐江湖,那枚玉莲神符是不是也该交还本教呢?” 夫妇二人闻言微微一怔,那姓凌的老叟冷笑道:“唐老三,恐怕今晚你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冲着那枚玉莲神符吧?” 那唐老三干笑了一声,说道:“凌大哥,咱们自家弟兄,也不必再兜圈子了,那玉莲神符乃是教中圣物,是教主权力的象征,你们夫妇二人既已离开本教,那东西留之无用,还请赐还吧!” 凌老叟鼻子一哼,说道:“圣教有史以来都以‘玉莲神符’作为传承的信物,教主不在,则由愚夫妇代为掌管,这是我们身为护教使者的职责,尔等何德何能?凭什么向我们索要呢?” 唐老三脸色一变,说道:“教主不在时,神符自然由贤伉俪保管,但如今新教主已然选出,你们为什么还按着不给?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凌老叟冷冷的道:“新教主?你说的是那夏侯英杰吗?他是你们天火教的教主,可不是我们白莲教的教主,玉莲神符是我白莲教之宝,凭什么要交给你们天火教?” 唐老三急道:“凌大哥,你这样可就太不像话了,白莲教二十年前就已改名为天火教,二者根本就是一回事,怎么可以分开而论?” 那凌老叟哼道:“一回事?当初莫岐松以躲避朝廷为由,擅自将教名变更,很多长老就很不以为然,随后他的一系列做法更与最初的教义相悖,好好一个白莲教被他搞得面目全非,甚至那些后入教的弟子只知天火教而不知白莲教,那夏侯英杰既受莫岐松所托,接掌天火教教主,就休想再打那玉莲神符的主意!” 这句话说出来,唐老三尚在沉吟,后面一个胖大的汉子却按耐不住了,瓮声瓮气的道:“胡说八道!姓凌的,明白告诉你,今天我们奉夏侯教主之命,专程来向你们索要玉莲神符,你们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们才耐着性子跟你二人谈话,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姓凌的老叟嘿嘿一笑,说道:“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顿了顿,忽问道:“唐家四妖,熊虎鹰豹,不知贤昆仲如今在天火教中居于何位?” 那大汉面露得色的道:“夏侯教主已将我弟兄提升为圣教长老!” 凌老叟撇了撇嘴,问道:“升得好快啊!不知那夏侯英杰凭什么这么看重你们?是武功高强呢?还是办事能干呢?” 那大汉哼道:“凭我弟兄对教主的一片忠心,教主有事,我们从来都是冲到最前面。” 凌老叟点点头,说道:“那倒也不错!记得当初你们四妖就对莫岐松惟命是从,替他清除异己,坏事做尽,没想到姓莫的人刚死,尸骨未寒,你们立刻就找到了新的主子效忠,贤昆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份功力着实了得啊!” 此言一出,四妖脸色齐是一变,那大汉刷一声抽出兵刃,叫道:“老三,我说什么来着?这两个老不死的食古不化,根本不可理喻,凌九峰、崔素素,老子最后问一句,东西你们交还是不交?” 凌崔二人相互而视,微微点了下头,老妇崔素素开口道:“铁臂熊,多年不见,你的头发也见花白了。脾气却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暴躁性急!”说着忽然身形一晃,一下闪至那大汉跟前,左手倏出,径向他咽喉抓去。 那大汉没想到她说来就来,出手如电,仓促间急用左手护住咽喉,同时脚下向后一纵,右手挥刀前撩。 那边韩玉莺冷眼旁观,见此人虽然胖大但身法敏捷,动作攻守兼备,武功果非泛泛。但他快崔素素更快,未等他刀势使足,崔素素长臂已从刀光中探了进去,一把抓住其胸口,跟着手腕一翻,那铁臂熊硕大的身躯,竟被这老妇单臂擎在空中,另外三妖见同伴一招即被对方制住,惊怒下各举兵刃,齐向崔素素攻来。 崔素素叫声:“来得好!”说罢将铁臂熊的身子一横,如盾牌般护在自己身前,三妖若不收手,铁臂熊的身上势必要多出三个透明窟窿,就在三妖撤招之际,老叟凌九峰已悄没声的欺至近前,双掌疾出,几乎同时击在三人背心,三妖应声飞起,落在数丈之外,其中二人当时便失去知觉,只有功力稍强的唐老三尚还清醒,伏在地上大口吐血。 那边韩玉莺透过墙逢看得清清楚楚,只觉这二老不但身法奇快,出手更是凌厉至极,唐家四妖也非庸手,但在他们面前又哪有招架之力! 此时唐老三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只觉五脏六腑似都挪了位置,今夜他们有备而来,没想到崔凌二人老而弥坚,不留半点情面,眼见同伴一人被擒二人生死未卜,一时间痛心疾首,伏在地上大声叫道:“夏侯教主!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送命吗?” 崔素素一怔,不知道他此言何意,正诧异之际,忽然噗的一声异响,一道剑锋自铁臂熊的身体而出,崔素素只觉胸口一痛,急扔开手中的铁臂熊向后一跃。那边凌九峰见状大喝一声,飞赶过来将老伴护住,只见眨眼的工夫,崔素素胸前衣襟已被鲜血浸透,显然伤势不轻,这一下变生肘腋,在场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铁臂熊呆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剑刃,缓缓转过头,说道:“夏侯英杰你好歹毒” 就见一个人影自铁臂熊身后现出来,冷冷地道:“你们不是发誓向我效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等将来大业完成,夏侯某定会将贤昆仲的大名列进忠义谱上,供后人纪念的!”说罢抬脚将他身子一蹬,再不望一眼。 此时冰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将那人的脸庞照得格外清晰,韩玉莺看得分明,来的正是夏侯英杰,今晚他本与唐门四妖一同赶来,事先几个人商议,料到崔凌二老未必肯答应合作,因此夏侯英杰故意安排四妖先出面周旋,自己则躲在一旁暗中窥伺。本来以四妖之能,是万不敢与天地二相动手的,但因有夏侯英杰暗中助阵,便有恃无恐起来,万没想到这夏侯英杰豺狼心性,他见这二老武功之高,自己也未必吃得住,因此不惜牺牲掉铁臂熊的性命,先废掉对方一人。 他一剑偷袭得手,对方虽未丧命,但受伤之重一时三刻间也无法再战,两大高手去了一个,单打独斗他便不惧凌九峰一人,当即冷笑一声,说道:“凌长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既然你们不肯合作,那就是本教的敌人,夏侯某只好打发贤伉俪上路了。” 此时凌九峰见崔素素血如泉涌,若不尽快施救恐有性命之虞,当即怒吼一声:“好个阴险之徒!今日有你没我!”说着飞身直上,与夏侯英杰战成一团。 这凌九峰四十年前便纵横江湖,是白莲教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时虽是赤手空拳,却毫不示弱。夏侯英杰见对方掌发凶猛,步法诡异,一招一式皆出乎预料,便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当即抖擞精神,使出云龙九现的绝技,只见剑影纵横,吟声悠长,真好似一条神龙在云雾中盘旋飞舞,二人剑掌相交,斗得好不激烈,转眼四十多个回合过去,凌九峰心挂老伴的伤情,不由渐感焦躁,只觉敌人年纪虽小自己二十多岁,但招式老练狠毒竟是平生未见,自己近二十年来与人交手,从未使用过兵刃,今日可真有些托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人棋逢对手,战得难分轩轾。转眼又是三十回合过去,凌九峰赤手空拳本就吃亏,加上年事已高,精力气血都已衰迈,开始时尚未显出,时候一久便有些力不从心,喘息声越来越重,连动作也不如之前那般敏捷。反观夏侯英杰却越战越勇,三尺长剑化成一团劲风,刚柔并济、欲虚反实,起如鹰隼凌霄,落如沉雷击地,轻灵如莺飞鹤舞,沉猛如虎踞象步,将云龙九现的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凌九峰使出浑身解数,勉强维持不败,只感对手剑法之高,便是莫岐松也远有不及,一时间暗觉不妙,心想再斗下去恐怕这条老命要交待于此了。高手交锋,哪容半点松懈,夏侯英杰见对方眼珠一动,便知是在开小差,当即大喝一声,抢攻数剑,凌九峰拼力招架,但对方每一剑都伏着十余招后式,犹如剥茧抽丝,层出不穷。凌九峰一时摸不准敌人的剑路,无奈下只得连连后退,夏侯英杰得势不饶人,剑光化作无数条怪蛇,追着对方急噬猛咬,凌九峰左防右闪,一招避得稍慢,发髻教对方一剑削去。凌九峰心中一惊,就这么一愣神间又被夏侯英杰瞄准空隙,使招剑里夹掌,一掌正击在胸口。 凌九峰气血翻涌,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好在他内功深厚,虽然中掌但并无大碍,但夏侯英杰一招得手哪肯罢休,当即摇剑直上,势要将凌九峰置于死地。 眼见凌九峰命在俄顷,就在此时,忽然斜刺里寒光乍闪,一条灰影电射而至,连人带刀直向夏侯英杰扑来,夏侯英杰浑没料到对方竟还有伏兵,此时他剑招已发,来不及躲闪,匆忙将手腕一拧,刺向凌九峰的剑尖匪夷所思的向偷袭者转去,这一下败中求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人也没想到他仓促间还能使出这等奇招,眼见剑尖已至眼前,急忙把头一低,头上的毡笠被一剑挑飞,就这样使得手中兵刃一偏,刀锋贴着夏侯英杰的面皮擦了过去,夏侯英杰只觉右脸火辣辣的,吓得他顾不上还击,急忙跳出圈外,用手一摸,只觉着手处又湿又粘,疼痛异常,方知已被对方一刀破相。 夏侯英杰自武功大成之后,除了那次玉女峰上被众高手联手击败,还从未吃过如此大亏。其实方才他绝境中能够化险为夷,应变之快,判断之明,已极是难得,但他却为自己未能完全避开而大感无颜,一时间惊怒异常,大喝道:“来者何人?” 就见面前一个苗条的身影抱刀而立,一头秀发如瀑洒下,仔细望去,竟是个年轻女子,容貌微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来的自然是韩玉莺了,其实他俩人之前曾在玉女峰上照过面,但那时候夏侯英杰所有心思都在凤凰双刀与李乐山身上,对韩玉莺并未多加留意,此刻仓促间也不容多想,只道是凌崔二老的女儿或徒弟,躲在暗处突施杀手。 夏侯英杰暗暗心惊,从方才那一下便知此人绝非易与之辈,倘不能立即将之除去,待那二老缓过来联手而上,自己恐怕难以应付,想到这再不多言,手中长剑奋起,一招“震惊百里”猝然发出,此招是将真气贯注于剑招之内,数十招剑法溶为一团攻势,声势极为惊人。按说以韩玉莺的武功本来难以抵御,但那日玉女峰上她曾亲眼目睹过这一招,后来私底下反复琢磨,已对此招了如指掌,当下单刀一挺,迎着纷乱的剑影挥刃直入,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繁密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韩玉莺也真了得,虽略显手忙脚乱,却硬是将这一式“震惊百里”全数接下。 夏侯英杰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武功如此之高,惊愕中忙改变策略,长剑盘旋,绕着对方的刀身一圈一绞,想凭霸道的内力逼得对方兵刃脱手,短兵相接下只听咯噔一声碎裂之响,夏侯英杰暗叫不好,急跃出圈外横剑细观,就见剑身上出现了一米粒般大小的缺口,他这柄剑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是百炼精钢,出道以来毙敌无数,从未落过下风,谁知今日竟被这女郎的兵刃所毁,一时间心中痛惜难言。 他武功虽较韩玉莺为高,但此时忌惮对方兵刃厉害,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很多招式不敢全力施为,而韩玉莺却是逢强愈强的性子,那日玉女峰上她未能与夏侯英杰交手,心中一直引以为憾,今晚正好逮住机会,当下振奋精神,将平生所学尽数施展,攻则去势凌厉,守则门户严谨,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来去变幻,奥妙无方,一时间二人刀来剑往,打得好不激烈。 那边凌九峰看得大惑不解,早间韩玉莺登门之时他就看出这女郎武功不凡,心中一直暗自戒备,没想到关键时刻是她挺身而出,帮助自己迎战夏侯英杰。出神半晌,倏尔反应过来,飞快的奔到老伴崔素素身旁,察看她的伤势。 崔素素瞪了他一眼,啐道:“我这点伤不碍事,你快去给那女孩子搭把手,她要是顶不住咱们谁也活不了。” 凌九峰知道此言非虚,见老伴已自己将伤口的血止住,上了药包扎缚好,遂放下心来,伸手抄起铁臂熊扔在地上的长剑,大喝一声加入战团,与韩玉莺联手合斗夏侯英杰。 这老少二人一个内功深厚,经验老道,一个刀法凌厉,年轻气盛。此番联袂出击,威力实不容小觑。三个人来去周旋了二十余合,夏侯英杰只觉压力越来越大,逐渐有了不支之感,须知从方才开始,他已连续斗了一二百合,未得半刻喘歇,此刻又遭两大高手合攻,情急中开口大叫道:“以多为胜,好不要脸!” 崔素素在旁边叫道:“那又怎样?现在又不是比武论技,谁跟你单打独斗,你这厮恶贯满盈,已然穷途末路,识相的赶快自己了断了吧!” 夏侯英杰咬牙又撑了十余合,已然左支右绌,汗流浃背,脸上的伤口被汗水一浸,愈发疼痛,暗想:“光棍不吃眼前亏,今日暂且退避,待将来约上帮手再来算账!”就这么一走神间,被韩玉莺抓住机会,一招“平沙落雁”使出,刀光霹雳般席卷而至,夏侯英杰急横剑相格,一声轻响,长剑应声而断。 崔素素看得分明,大叫道:“老头子,手底下加把劲,把这杀胚当场毙了!”话音未落,只见夏侯英杰朝韩玉莺虚晃一式,跟着手中断剑突然掷出,如暗器一般直向崔素素射去。 凌九峰未料到他竟会以妻子为目标,大惊下转头叫道:“小心!” 崔素素侧头一闪,将那半截宝剑避过,与此同时,夏侯英杰身子电射而起,他这一招实乃声东击西,以进为退,剑一出手,立即朝相反的方向急纵,此人确是一代奇才,剑术、内力、轻功无一不佳,只要教他抢先起步,轻功施展开来,旁人再难赶上。 当韩玉莺反应过来,夏侯英杰已跃过地上那几具尸首,朝远处纵去。突然间,就见地上的唐老三猛地起身一扑,一下将夏侯英杰左腿抱住,夏侯英杰猝不及防,整个身子立时往下一坠,两个人同时摔落在地,夏侯英杰万没想到唐老三这个时候会突然倒戈,急着要将腿从对方怀中抽出来,不料唐老三双臂如铁箍一般,死命抱住不放,夏侯英杰右脚发力,砰的一声蹬在唐老三面门,将他踢得面目稀烂,头骨碎裂。 就这么一耽搁,那边韩玉莺已飞身赶到,手起刀落,直向地上的夏侯英杰砍去,夏侯英杰翻身欲滚,不想唐老三虽已断气,尸首仍牢牢抱着他不放,一时挣脱不开,就听“噗”地一声,红光迸射,血花中一颗头颅离颈而起,飞出数丈之外,落地后仍翻转不停,沿着山道远远滚去。 夏侯英杰这个聪明才识俱臻一流,天赋武功鲜有人比的大高手,最终身首异处,暴尸荒野,沦为了虫鼠狐狼的腹中之食。 老妇崔素素走过来,看着韩玉莺道:“姑娘,大恩不言谢!但不知阁下究竟何许人也?为何要冒险救我二人?” 韩玉莺道:“大娘,实不相瞒,我与这贼子原有宿仇,此人狼子野心,多行不义,须留他不得!” 见凌崔二老一头雾水的样子,韩玉莺索性敞开心扉,将金陵镖局联盟与华山派之间的恩怨纠葛,跟二人阐述了一番,甚至于自己的师承来历,都毫不隐瞒,如实相告。 凌崔二人越听越奇,浑没料到这个投宿的女子竟有如此不凡的来历,待听说莫岐松亦是死在此人之手,更是目瞪口呆,望着韩玉莺半晌回不过神来。 最后韩玉莺道:“我此来云南,全为找寻医治莫岐松毒火之法,二位如有知悉,万望赐教,玉莺感激不尽。” 凌崔二老互望了一眼,沉吟不决,韩玉莺见对方面色有异,正欲发问,只听崔素素道:“韩姑娘,不瞒你说,口吐毒火乃是敝教独门秘术,相关配方只有教主一人知晓,我们地位虽然不低,却也无权了解,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韩玉莺闻言大感失望,心灰意冷下也不愿再多逗留,遂冲二人拱了拱手,转身迈步离去。行出约莫里许,忽然心中一动,暗想:我好糊涂!至少该向他们打听一下天火教总坛所在,我偷偷潜入进去,说不定能够有所发现。只是那二老身为教内护法,未必愿意帮我这个外人,可想个什么法子诓他们一下,助我成事。 她站在原地盘桓良久,却想不出半点主意,不由得大为烦恼,心想李乐山遇到什么事,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偏偏我这么没用,要紧时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一想到李乐山,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酸楚。 就在此时,忽闻远处脚步声响,循目一望,见凌崔二老正遥遥向这边赶来,一边跑一边叫着:“韩姑娘,等一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韩玉莺颇感意外,待崔凌二人赶到身前,开口问道:“二位老人家还有什么事吗?” 老妇崔素素道:“韩姑娘,你若真想医治你那位朋友的火毒,我二人倒有个法子,只不知你是否愿意?” 韩玉莺闻言大喜,忙道:“大娘快讲,若真能将我那位朋友治好,便是交出这条性命不要,我也绝无怨言。” 二老闻言对视了一眼,崔素素微一沉吟,说道:“韩姑娘,之前跟你说过,那吐火术并非是莫岐松所创,乃是出自一本名曰《万象宝录》的典籍,那是我们白莲教历代相传的一本玄功秘籍,只教主一个人可以参阅,其它人皆无此资格,即便身为护法的我们也不行,那《万象宝录》藏在本教总坛的密室之内,只要姑娘能够进入那密室,寻到那本宝典,一切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韩玉莺皱眉道:“请问大娘,如何才能进入那密室呢?那里是否有重兵把守?” 崔素素摇头道:“那里并无守卫,不过那密室由坚固的铁门封闭,除非有对应的钥匙,否则绝无破门强入的可能。” 韩玉莺一怔,问道:“二老可知那钥匙现在何处?” 崔素素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细长条的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摆着一株玉雕的莲花,尺许来长,晶莹白洁。 韩玉莺见状心中一动,刚要开口,就听崔素素道:“此物名为玉莲神符,乃是我白莲教的最高信物,亦是那间密室之匙,平时由我夫妇负责保管,韩姑娘若有所需,老身拱手奉上!” 韩玉莺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大方,心中大喜过望,伸手将那玉莲接过来,反复观瞧良久,说道:“莫非今晚那夏侯英杰便是为此物而来?” 崔素素点头道:“正是,此物乃本教教主权力的象征,无此令符者,即便当上教主也难以服众。” 韩玉莺知道此物非同小可,当即肃容道:“二位老人家,你们为了帮我,不惜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出手相借,这份大恩玉莺永志不忘,他日定当报答!” 崔素素目含深意的望了韩玉莺一眼,微笑道:“以后我二人都是你的属下了,教主一句话,便是要我二人将首级献出来,我们也绝无二话,还说什么报恩偿还的” 韩玉莺闻言大惊,失声道:“你说什么?” 旁边老叟凌九峰开口道:“韩姑娘,这白莲教教主的位子,若不由你来坐,还有谁能够胜任?” 韩玉莺急得双手乱摇,连声道:“这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崔素素道:“此玉莲神符乃本教最高令符,只有教主才有资格使用,除此以外,旁人即便摸一下也是不允许的” 霎时间韩玉莺明白自己已被对方诱入毂中,自己虽然拿到了玉符,但若无这二老带路,莽莽群山又去何处寻那《万象宝录》?一时之间大感踌躇,她天不怕地不怕,之所以如此为难,并非是不敢承担大任,实因这白莲教的名声实在太坏,她师从九华山静玄师太,向以武林正道自居,对白莲教这等邪派自然看不上眼,不过此时当着天地二相的面,又不便明言,嗫嚅半晌,期期艾艾地道:“小女子与白莲教毫无瓜葛,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当此重任?再者说,贵教贵教” 凌崔二老察言观色,已明其意,白莲教声名狼藉,为世人所不耻,这姑娘自惜羽毛,不愿沾此恶名。 凌九峰微一沉吟,开口道:“韩姑娘,你若加入本教,教中所有人皆以你马首是瞻。如果你嫌本教声名不好,接手后难道不能力加整顿,轰轰烈烈的干一番成就,为天下人造福么?”这番话入情入理,直说得韩玉莺怦然心动,她素来志比天高,一心想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世人瞩目,因此凌九峰这句话正搔中其痒,令她颇以为意。 崔素素冷眼旁观,见韩玉莺的态度似乎已经有所松动,当即趁热打铁的道:“韩姑娘,有一件事情,老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玉莺见她忽然欲言又止,不禁好奇的问道:“大娘,什么事啊?” 崔素素沉吟片刻,说道:“非是老身故弄玄虚,只因此事关乎姑娘的身世来历,委实非同小可” 韩玉莺愣愣的望着崔素素,猜不透她此言何意。 只听那崔素素道:“韩姑娘,你莫着急,听老身从头讲起,当年鞑子夺取天下后,残暴无德,将我汉人视作猪狗一般,使得全国各地义军蜂起,共讨元贼。说到各路义师中实力最强者,除了明教之外便属我白莲教了。当时我们教主韩山童高举反帜,与其它各路义军联手,驱除胡虏,光复汉室,后来教主韩山童不幸被俘,其子韩林儿接替教主之位,面南称帝,号称小明王,四方响应,令元军闻风丧胆。” 韩玉莺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其实这些白莲教的故事江湖中流传甚广,韩玉莺早有耳闻,不明白对方此时谈起是何用意。 只听崔素素接着道:“你可知那朱元璋最早是跟着他舅父郭子兴起家的,而郭子兴就是本教教主韩林儿的部将。” 韩玉莺道:“朱元璋不是明教中人吗?” 崔素素道:“那是后来了,起初朱元璋还是一名游方僧人,靠乞讨化缘度日,后来加入其舅父郭子兴的队伍,再后来因缘际会入籍明教,最终成为了明教的大首领,推翻了元帝,建立了朱明。不过朱元璋夺取天下后,将各路抗元义师先后吞并,凡是自主为王的,全部加以族灭。当时我们白莲教势力最大,受到的迫害也最深,以至于教主韩林儿在瓜州遇害,沉尸江底,不过老天有眼,韩教主的幼女却幸存下来,被秘密的送到一户人家暗中抚养,不幸的是后来消息泄露,朱元璋听说韩林儿仍有子嗣在世,十分惶恐,派遣大批锦衣卫明察暗访,经过多年排查,最后终于在皖中发现了韩氏遗孤的踪迹,当时那户人家听到风声紧急撤离,但锦衣卫毕竟神通广大,终于在九华山一带将人截住,说来惭愧,当时我夫妇二人也在江南,得到消息后连夜前去救援,但还是迟了一步,赶到时只见到了满地血迹,连尸首都已被就地掩埋,我俩心有不甘,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我主后人的遗骸,说来奇怪,地下埋着的尸首不少,其中有很多是身着飞鱼服的公人,却唯独没有女童的尸首,唉说起来此事已经过去十五六年了,至今我夫妇俩仍是迷惑不解,究竟那孩子是死是活?去了哪里呢?” 韩玉莺听得怔然出神,喃喃地道:“十六年前九华山下”蓦然间身心剧震,倒退一步,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难道说” 崔素素目不转睛的望着韩玉莺,双眼含泪,说道:“韩姑娘,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推你做教主吗?并非是你武功高强,关键在于你乃前教主韩林儿之后,从血统上讲,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此言一出,韩玉莺只觉脑子轰的一声,险些瘫在地上,震惊、错愕、怀疑、恐惧,诸多情感充斥在一起,几乎令她难以承受,一时间双手抱头,连声道:“搞错了,搞错了,你们一定搞错了!”究竟错在哪里,一时却又无法理清。 崔素素道:“韩姑娘,老实说,老身第一眼看到你时就感到很面善,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现在想起来,你长得跟当年的韩教主一模一样,女子随父,这一点是伪造不来的。” 韩玉莺摇头道:“不对,我师兄曾经说过,他是从一伙拦路剪径的山贼手中将我救下的,可不是什么锦衣卫啊!” 崔素素叹口气道:“韩姑娘,之前听你讲述经历,我就隐隐感觉不对,九华山乃名山大川,游人如鲫,不可能会盘踞着大股山贼,再者说,令师兄见你全家被锦衣卫追杀,自然明白你家绝非寻常百姓,日后你虽习了一身武艺,毕竟势单力孤,朝廷一直将我们白莲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务尽,一旦得知韩氏仍有后人存世,又岂能坐视不理?故此令师兄才编了另外一套说辞,就是不愿你去探查真相,为自身招来灾祸,说起来这华天雄对你实在仁至义尽,就算是亲妹子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这一番韩玉莺身世之说纯属天地二相的捏造,其中破绽甚多,根本经不起推敲,当年小明王韩林儿在瓜州沉江遇害,去世时年不及二十,从未有子嗣遗留下来的传闻,凌崔二人为了说服韩玉莺接掌白莲教,利用二者同是韩姓这一点,硬将他们扯在了一起,煞有介事的编撰出这么一番说辞,韩玉莺自幼被静玄师太收留,本就对自己的身世糊里糊涂,此时在二人一番云山雾罩下,哪能辨析真伪?恍惚间只觉老天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先是让自己斗杀了妖人莫岐松,后又在这南滇群山中遇到当年先人的旧部,接引自己重归白莲,执掌大权。 想到这,韩玉莺的目光突然坚定起来,朗声道:“二位老人家,如今白莲教正值危难,倘若我真如二位所言,乃昔年小明王韩林儿之后,那么这教主之职便责无旁贷,小女子韩玉莺,今日自不量力,暂任白莲教教主之位,倘若玉莺能力不足,有负重托,务请两位及时另择贤能!” 见韩玉莺答应接手白莲教,天地二相登时喜形于色,均想白莲教自前教主韩林儿意外罹难,数十万教众统率无人,后又遭朝廷大肆清剿,多少人流离失所,惶惶如丧家之犬。为求生计,昔日弟兄叛教投敌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退隐避世者有之,一个名动天下的大教闹得分崩离析,一蹶不振,在中原几无立足之地,不得已才远避南疆,以天火教之名苟延残喘。那莫岐松身为教主,不遵教义,所作所为全为一己私利,最终招致天怒人怨,死于非命,今日新教主重立,中兴可期,怎不令人大感振奋? 二人激动之下双双跪地,向韩玉莺行叩拜大礼,韩玉莺也以礼相还,拉着二人的手,说道:“两位前辈,玉莺自知年轻识浅,很多事情还望二位鼎力相助。” 凌九峰道:“教主言重了,日后我二人全凭教主驱策,即便是让我们执鞭随蹬,也万死莫辞!” 崔素素道:“老头子,眼下当务之急是奔赴总坛,召集所有门人觐见我们的新教主。” 韩玉莺一心惦记着那本《万象宝录》,闻言当即点头道:“崔前辈所言甚是,只不知本教总坛建在何处,还需二位带路。” 凌崔二人齐道:“属下遵命!” 于是当晚三人重回茅舍休整了一宿,次日上午,天地二相打点行装,带上一切所需之物,与韩玉莺一道,直向白莲教总坛进发。动身前凌九峰特意将唐门四妖的首级割下,裹在包袱中背在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西康县位于滇北边陲,是川藏滇的交汇所在,汉人极少,主要以藏彝羌苗为主,放眼望去,千里荒原,丘陵纵横,地势跌宕起伏,壮观的冰川如巨人一般矗立在地平线上,湍急的澜沧江挟着冰山的雪水奔腾汹涌,日夜不息。这里海拔极高,空气稀薄,但却是牦牛的乐园,这种庞然大物是此地的主宰,它们成群的凑在一起,悠然漫步在雪域高原上,享受着上天赐予的一切。由于环境险恶,一般的中原人轻易不肯踏足,因此也成为了一些走投无路者的避难之地。 韩玉莺站在澜沧江畔,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一座巍峨的山峰,只见峰高百仞,四壁如削,正是著名的星星崖。而天火教的总坛便建在崖顶之上,那里广有万坪,只有一条栈道上通,平日里守卫甚严,防备外敌进犯。 韩玉莺心中暗想:若非有天地二相引领,凭我自己恐怕花一辈子也寻不到这总坛的方位。而崔凌二人当年与莫岐松闹翻,一怒而去,此番故地重游,也是感慨不已。 三人来到星星崖下,刚一接近,四下立时冒出数条人影,呈合围之势向三人逼近。 凌九峰略一打眼,见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知道当是后入教的新人,鼻子一哼,说道:“现在上面哪个管事,叫他赶紧下来,列仪仗迎接教主!” 那些天火教弟子一怔,相互望了望,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教主因事外出,至今未归,你们敢到这里胡说八道,是不是疯了?” 凌九峰哼道:“你口中的教主是哪一个?是姓莫的呢,还是姓夏侯的?” 那人听他出言无状,当即喝道:“大胆!我们教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凌九峰嘿嘿一乐,解下身上的布袋,探手从里面拎出一颗人头,往面前一举,说道:“你不认识我,可认识他吗?” 那天火教弟子见他冷不丁掏出一颗人头,吓得打了个寒颤,倒退三步,仔细一端详,认出那面目依稀竟是唐家四妖之一的铁臂熊,四妖武功不低,在教中也大有地位,如今竟被人将首级割下,拎着送到总坛,这简直骇人听闻。 在场这些弟子呆了半晌,蓦地同时一声尖叫,抹头便向崖顶奔去,韩玉莺等三人哈哈大笑,也不追赶,负手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静观其变。 工夫不大,就见远处山道上现出一大群人,分成四路,乌泱泱直向山脚涌来,到得近处,只见为首四个人,凌崔二老全都认得,乃是白莲教的四大门主:雷门门主段天雷、电门门主方殿臣、风门门主封火海以及云门门主肖云。 白莲教中,论座次除教主与护教使者外,便属雷电风云四大门主为尊,这四人各自掌管一干门人,是白莲教的中坚力量。如今总坛中教主不在,天地二相久无音讯,所有教务便由这四人共同执掌。今日四人正在崖上闲坐,忽然得到消息,说是下面来了二老一少三个人,拎着四妖的首级,口口声声要所有人下去觐见教主。 四大门主登吃一惊,当即带领部下一齐赶至山下。这四人俱是白莲教的元老,到山下一瞧,立时认出站在对面的正是天地二相,一时之间四人愕然相顾,猜不透这两个老怪物消失多年后突然现身,意欲何为? 凌九峰大步走到四人面前,双手一拱,说道:“几位老弟,别来无恙,愚兄这厢有礼了!” 四大门主赶忙还礼,其中电门门主方殿臣开口道:“凌大哥,多年不见,您老一向可好!今日大驾光临,莫非是要重回天火教,为圣教效力吗?” 凌九峰闻言当即眉头一皱,沉声道:“方兄弟,天火这个叫法乃是那莫岐松的主张,如今此人已死,世上再无天火教之名,自今日开始,圣教全部恢复如初!” 此言一出,四门主面面相觑,怔然无语,凌九峰见无人答话,伸手向后面的韩玉莺一比,说道:“诸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韩小姐乃是昔年圣教主韩林儿之后,从今日起,她便是我们的新教主,明王出世,白莲盛开,圣女临凡,万民翻身!”说完略微一顿,冷电般的眼光从左至右,扫视全场。他身形并不魁梧,但语声响亮,目光锐利,威严之气慑人心魄。 在场这些人无不瞠目结舌,他们谁也没见过韩玉莺,一时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中惊疑不定,不明白凌九峰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等了一会,见众人毫无动静,凌九峰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尔等好没规矩!教主在此,为何还无动于衷?” 雷门门主段天雷早年便与凌九峰有隙,此刻眼见对方神气活现的样子,心中不忿,哼道:“圣教教主乃万乘之尊,岂可如此草率决定,凌老哥,贤伉俪失踪多年,刚一露面就为我们带来了一位教主,就不怕兄弟们心有不服吗?” 凌九峰斜乜了他一眼,转头向韩玉莺望去,韩玉莺随即会意,从怀中取出那白莲神符,高举在手。 眼见对方拿出一株玉雕的莲花,在场很多年轻门人均有些发懵,他们曾听说过白莲神符的存在,知道这是教主权力的象征,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也不知道此刻韩玉莺手里的东西是真是假,一时间很多人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凌九峰冷眼环视,突然厉声道:“白莲玉符在此!尔等还不跪接,更欲何为?”这一声突如其来,震得所有人心神一晃,很多教内老人知道这凌九峰极不好惹,当年莫岐松都无法将其驯服,此时见他须发皆张,不由得心中害怕,双膝一软,当场跪倒,一些年轻的弟子心无主见,受他人感染,也跟着拜倒于地,转眼间一大半的教众都归顺服膺,另有一些却兀自站在那里,双眉紧锁,思索着对策。 眼见对方渐渐掌控了局势,段天雷心中不服,踏前一步道:“白莲令符固然神圣,但毕竟是一个死物,任人都可以聘请巧匠雕刻一株出来,你能拿出一株,我便可以拿出十株出来,谁知道你们那玩意是真还是假?” 凌九峰闻言双目一瞠,精光爆射,大喝道:“放你的屁!玉莲神符乃镇教之宝,岂是可以随便伪造的?它有许多异征,你听说过没有?” 段天雷一愣,说道:“异征?什么异征?我怎么不知道!” 凌九峰鄙夷地道:“枉你入教多年,位居高职,竟连本教的最高信物都不了解,你走近点,我指给你看!”说罢转身面朝韩玉莺,像是在讨要那白莲令符,其实却朝着崔素素连使眼色。 段天雷不疑有他,迈步上前,刚一靠近,陡觉身旁人影一闪,崔素素双爪疾出,直奔他面门抓来,段天雷“啊呀”一声,抬手招架,未提防身旁凌九峰猝然发难,出指如风,飞快的点中了段天雷身上的穴道。 段天雷也是白莲教的长老,武功虽不及凌崔二人,却也相差不多,若非是遭他俩人联手偷袭,绝不至一招便被制住,他穴道被点,一身武功施展不出,直气得大骂不绝。 凌九峰转头望向韩玉莺,问道:“教主,此人亵渎神符,以下犯上,如何处置请教主明示!” 韩玉莺知道自己一个外来之人,资历浅薄,若不立威恐难以服众,当即说道:“这等行径,依照教规该如何裁定” 凌九峰朗声道:“亵渎神符者,犯上为乱者,杀无赦!” 韩玉莺点头道:“那便依法处置吧!” 段天雷闻言脸色一变,大骂道:“贱人,你敢!我” 凌九峰根本不待他说下去,抬手一掌击在段天雷的头顶,段天雷登时脑骨粉碎,如一堆软泥般瘫了下来,一声未哼便即毙命。。 凌九峰转过身面朝众人,高声道:“此人违犯教规,大逆不道,现已当场正法,再有效尤者,以此为例!” 这一下震惊全场,众人见平日威风凛凛的段天雷转眼便横尸于前,无不悚然自危。知道这凌九峰心狠手辣,说得出便办得到,一时间谁敢再有半句异言,纷纷屈身跪倒,齐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数十年来,白莲教被朝廷逼得颠沛流离,无处栖身,迫不得已才远避南疆,再加上很多教众政见不一,偌大的一个白莲教闹得四分五裂,一蹶不振,最后竟沦落至变更教名,苟延偷生。如今重立教主,再振门楣,很多人都心感慰藉,认为从此便有了主心骨,因此大多数都对韩玉莺诚心服膺。纵有一些桀骜不驯之徒,心有二意,但一来见凌九峰狠辣果决,二来见大势所趋,众意难违,也不敢再行造次。 就这样韩玉莺在天地二相的辅佐下登上了白莲教教主宝座,当日下午,星星崖顶大摆宴席,所有教众放怀畅饮,庆贺新主升位,只见筵席上肉如山积,酒似溪流,群豪或猜枚斗饮,或说故叙旧。这些年白莲教远避南疆,山高皇帝远,积储甚富,当此大喜之日,星星崖上也不知放翻了多少头牛羊、斟干了多少坛美酒。 席间教内一众骨干轮番上前觐见新主,韩玉莺一一回礼寒暄,崔素素看出韩玉莺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心有挂念。于是待筵席一结束,崔素素立刻引着韩玉莺来到那间密室处,用玉莲令符将外面的铁闸打开,二人进入密室,只见一本厚厚的典籍供奉在一座石台上,封面四个大字,正是“万象宝录”。 韩玉莺如获至宝,当即便在这密室中翻阅起来,崔素素见她亟不可待的样子,不敢打扰,碍于教规,她无权在旁窥阅,于是静静的退出密室,站在石门外耐心等候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韩玉莺捧着这本《万象宝录》潜心研读,只见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里面炼丹制药,医术武功,应有尽有,无所不包。包括很多装神弄鬼的障眼法,配合某种特殊的药剂,让人产生幻觉,听受摆布。 韩玉莺一页一页的看下去,越看越觉触目惊心,比如卷中记载一种功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其主要成分为紫河车,竟是要将身怀六甲的孕妇肚子剖开,取出里面的胎盘,作为原料,置入药水中泡制而成。再比如一种断肢再生术,乃是将另一人的肢臂生生砍下,接于患者的创处,涂以药膏,再用特殊的针线将筋脉重新缝合,挨过七七四十九日便可运转自如。更有甚者,书中记录着一种名为“妇人心”的毒药,竟是从少女初次经血之中提取原料,再配以药物熬炼而成,须知女子月红乃是将先天阴毒泄出体外,初潮更是至毒所蕴,因此中“妇人心”者无药可医,毒性堪称天下第一。 韩玉莺直看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暗想白莲教被世人视为邪道,果非全无道理,这书中的种种记载委实伤天害理,邪恶至极,想那教规只准许教主一人参阅,恐怕也是因此书内容太过离经叛道,实在难以公众,今后我大权在握,定要严加约束,实在不行宁可将此书毁去,也不能教这种东西流传出去,荼毒世人。 一路翻阅下去,终于在“异术篇”中见到一篇题为“吞金吐火术”的记载,韩玉莺一怔,当即留神起来,文中有关吐火术的论述甚详,相关描绘与当时玉女峰上的情景一概吻合,最后在解治方法一栏中写道:“须用血蜂蜜浆涂抹伤处,每日早晚各一次,三十日后,死肉剥落,新肌复生,即可痊愈!” 看到这里韩玉莺将手中的典籍一合,起身走出密室,到了外面不由得一怔,她清楚的记得来的时候正值下午,斜阳西照,怎么此时日头竟晒在东墙上,这太阳居然由西向东,逆行起来! 这时旁边有人开口道:“教主,您可出来了,属下见您废寝忘食,不敢打扰,您这会一定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韩玉莺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崔素素,韩玉莺知道她一直站在这里守候着,连忙问道:“崔前辈,这天是怎么回事?” 崔素素一愣,抬头望了眼天,又望了望面前的韩玉莺,忽然微微一笑,说道:“教主,昨晚你在里面看了一夜的书,现在已经快巳时了。” 韩玉莺大吃一惊,没想到不知不觉竟过去了这么久,自己居然一点也没觉察出来!不禁微感歉疚的道:“崔前辈,辛苦你了!” 崔素素赶忙恭声道:“这是属下的职责,不知教主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韩玉莺点头道:“那书里明确记载,要解那种火毒,非血蜂蜜浆不可,不知哪里可以寻到此物?” 崔素素皱着眉沉思有顷,说道:“老身有所耳闻,据说那血蜂蜜浆极为难得,只有苗峒的花腰族能够弄到,因其神效无比,一直被苗人视同拱璧,轻易不肯拿出来分享,若要取得此物,倒是要好好谋划一番。” 当下韩玉莺将教内骨干召集在一处,群策群力,共商对策。 澜沧江发源于唐古拉山北麓,向南流经云南省境内,所经之处高山深谷,湍急多滩,是中国西南地区最为重要的水系,其流域内气候潮湿,物产丰富,盛产银、铜、锡等各种矿物,尤其令人称奇的是地下蕴藏有大量的金沙,附近的一些湖底,经常可以捞到拳头大的金块,金质很纯,常有慕名而来的淘金者到这里来碰运气,但这些人也是提心吊胆,只因这一带地属苗峒,汉人只占极少数,而苗人又大多对汉人心存敌视,不准他们随意开采金沙。由于地处边陲,澜沧江上游数百里连个像样的市集都没有,只有一家村店,店主倒是个汉人,平时除了经营酒食外还兼做一些土产生意。用盐酒布帛从山中的苗人手中换取山货,转手再兜售出去,由于不存在竞争者,所以生意很是兴隆,店面也很大,常年雇着四五个伙计,在方圆数百里是一处很热闹的所在。 这日正午,饭店照例高朋满座,人来人往,忽然店门一开,走进来三个中年男子,店老伴久居此地,对附近的主顾都很熟悉,十个人里有七八个叫得出名字,但眼前这三个人却陌生的很,他们每一个年龄都已不轻,均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进店后话也不说,径直走到一张空桌旁,大刺刺的坐了下去。 堂伙赶忙上前招呼,三人点了几味凉菜,要了壶酒,在那里一边饮酒,一边低声交谈着,菜却未怎么动。 生意人眼睛最亮,那老板一眼便瞧出这些人绝非寻常旅者,赶忙亲自上前,开口道:“三位客官,小店这里招待的苗子居多,食物多以迎合他们的口味为主,三位是不是不太习惯! 其中一个身穿青袍的人瞥了他一眼,说道:“没关系,出门的人,哪还能挑口味,有什么吃什么,店家,我跟你打听一下,听说这一带盛产金沙,不知哪里能够采到?”他语声很大,听得旁边几桌客人都停下筷子,纷纷转头向他们望去。 店老板急忙嘘的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位爷,这里不比中原,有些话不可乱讲的。” 那人面露不解地道:“怎么说?” 那店家见他们真是不懂,索性直言道:“几位爷,这么跟您说吧,这里是苗疆,由苗人做主,汉人在这里可说不上话,苗人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视如己出,没有他们的同意,谁也不能打那金沙的主意。”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真是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金沙是地里生出来的,皇帝老子都没禁止,那些化外蛮夷凭什么不让人动,老子偏要弄它一批,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多事!” 这句话声音更大,店里有不少吃饭的苗人,闻听此言,当即勃然大怒,纷纷拍案而起,呼喝道:“兀那汉狗!敢到这里胡说八道!嫌命长了怎地?” 说话的这个人循声望去,见隔着几张桌子外站起四个苗人,正对着他们怒目相视。 穿青袍的冷笑一声,也未见他起身,忽然一下闪至那苗人面前,那苗人大吃一惊,未及反应,只听“啪啪啪啪”四声脆响,那苗人登觉眼前金星乱舞,意识都模糊起来,有股黏糊糊的东西堵在嘴中,吐出一看,却是四颗和着血水的断齿,一时间急怒攻心,抡拳正要还击,早被对方一脚蹬在空中,摔落在地。 事发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其余三个苗人又惊又怒,狂吼一声齐向那人扑来,那人身陷围攻,毫无惧色,晃双掌与三个苗人战在一起,这些苗人都是当地的猎户,虽未正经学过武功,但常年纵跃山林,追捕猛兽,身手矫健亦非常人可比,此时三人联手,就算是头豹子也收拾了下来,不料这汉人的身手远出他们的预料,未及三两个照面,三个苗人先后中招,只觉对方虽是赤手空拳,但击在身上如中铁棍,疼痛难当。 店内尚有更多的苗夷,见势头不对,立刻招呼同伴,一拥而至,为自己族人助拳,其余那两个汉人一见对方群起而攻,亦不再坐视,双双加入战局,整个店内立时乱成一团。由于双方均未携带兵刃,店内的物件就成了临时的家伙,一时间就见杯盘乱掷,桌椅纷飞,现场乒乓声大响,碗儿、碟儿、盘儿、杯儿,不知打碎了几百只。 店老板此时自顾尚且不暇,哪敢上前排解,连滚带爬的钻到柜台下面,心头咚咚狂跳,阿弥陀佛念个不停。他知道这些苗人生性彪悍,蛮不畏死,暗暗替那三个汉人捏一把汗,不多一会喧闹声渐止,店老板战战兢兢的探头观瞧,只见满场杯盘俱碎,桌椅尽毁,十余个苗人东倒西歪,呻吟不绝,而那三个汉人则悠然而立,轻松得好像没事人一样。 店老板暗暗咋舌,没想到这三个汉人竟如此神勇,惊骇之余心中微有一丝悔意,遗憾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少说也有六七乘,由远而近,响至店门外止住,跟着一个清脆的女子声喊道:“老王,早上让你准备的酒菜备好了没?快给我们端出来。”说话间一伙妙龄少女蹦蹦跳跳的闯进店来,她们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个个珠翠绾发,面容姣美,身着薄绸子衣裤,腰间佩着月牙形的苗刀,衣着装束似是汉家女子,但长相明显带有夷人特征,一个个天足未缚,显然是一伙苗族少女。 她们嘻嘻哈哈的走进门,陡然见到眼前的场景,登时大吃一惊,其中一个少女惊叫道:“啊!这是怎么了?” 未等店主老王开口答话,地上一个苗人大喊道:“乌莲娜快救命,汉狗杀人啦!” 这伙少女闻言无不又惊又怒,纷纷拔刀在手,瞪着场中的三个汉人,眼神流露出浓浓的敌意。 其中一个最为美貌的女子排众而出,俯身看了看那个苗人的伤势,皱眉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苗人道:“不知从哪跑出来这几条汉狗,口口声声要来抢夺我们的金沙,还打伤了我们的人。” 那美女闻言俏脸立沉,直起身子瞪着眼前那三个汉人,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三个汉人互相望了望,蓦地同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这些蛮子真是没种,男的打不过,竟连娘们也一起叫上了,真不嫌丢人!” “可不是嘛!你看这几个雌儿平胸大脚的,定是些没人要的货,咱们可留点神,万一伤了她们,弄不好这辈子还要被讹上了,可得留神点!” “嘿嘿!你别口不应心了,这些小娘皮长得这么水灵,搁你会不答应?” “我可不要!这些蛮女一个个头脑简单,笨得像猪,白给咱都不稀罕!” 这美女正是花腰族族长乌莲娜,这天她刚好带着几名侍女外出办事,回寨时路过此地,本想吃顿午饭歇歇脚,正撞见此景,此时听对方出言不逊,哪还按耐得住,当即柳眉一立,勃然道:“哪里来的无耻之徒,你们不要命了?给我一起上!把这三条汉狗做了!” 一声令下,六名侍女同时飞身扑去,这些少女虽然年轻,但都曾受过高人的指点,虽不及乌莲娜功力精深,却也绝非寻常武夫可比,那三个汉人见对方来势汹汹,倒也不敢太过托大,同时出动,各找两名对手,双方分作三组,战成一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开始乌莲娜未将对方放在眼里,认为己方人多又有兵刃,对付眼前这三个家伙绰绰有余。因此根本未动下场的心思,哪知双方一经交手,却着实教她吃了一惊,只见对方身手凌厉,行动迅猛,一招一式皆有名家风范,虽只三人,却逼得己方节节败退,乌莲娜暗自诧异,哪里冒出这些高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眼瞅着场上六名侍婢左支右绌,败象尽露。乌莲娜再不能无动于衷,当即抽刀出鞘,冲过去加入战团,见首领亲自出手,几个苗女精神一振,纷纷手底加劲,誓要将对方一举围歼。 敌人实力增强,那三个汉人却毫不见慌乱,其中那个穿青袍的笑道:“再来多少也是一样!”急催两招,逼开身前的对手,直奔乌莲娜扑去。乌莲娜举刀相迎,二人皆是好手,谁也不敢轻敌,相互试探了六七个回合,青袍客突然节奏加快,霎时间掌发如潮,脚踢如风,快得如同生了三头六臂,乌莲娜一惊,赶忙急舞弯刀,将自己全身罩在一片光幕之中,青袍客嘿的一声,赞道:“不错,有点玩意!”几名侍婢有心过去帮忙,却被另外两个汉人绊住,六女使出浑身解术,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挣脱那二人的掌影。 那边乌莲娜与青袍客也拼出了真火,乌莲娜施展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技,见式破式,见招拆招,苗刀辗转攻拒,盘旋飞舞,转眼二十余合过去,表面看着难分轩轾,而乌莲娜一颗心却越来越沉,自己兵刃在手,却占不到半点上风,彼此高低不言自明。正心急如焚之际,猛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四周这般安静?偷眼一瞥,只见自己那六名侍婢已不知何时全倒在了地上,动也不动,生死不明。而那两个汉人却负手旁立,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这边,状极悠闲。 刹那间乌莲娜心头一暗,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就这么一分神,刀法露出破绽,青袍客明察秋毫,立刻乘隙抢进,乌莲娜险些中招,一时间手忙脚乱,登登登连退数步,这才未致吃亏,但情形已大显狼狈。 青袍客也不追击,只哈哈笑道:“小丫头,教你长点记性,下回交手时可不能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啊!”态度倨傲,就像长辈在教训晚辈一般。 乌莲娜年纪虽轻,但毕竟是花腰族族长的身份,哪受得了如此轻蔑,当即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双方实力悬殊,苗刀一摆就要过去拼命,正在此时,突然门处有个声音叫道:“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羞也不羞,汉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语声清脆,听来甚是悦耳,乌莲娜回头望去,蓦地心头一跳:天下竟有这等俊俏的少年? 只见门外一人双十年纪,头顶遮阳笠,身罩青色披风,肋下悬着一口佩刀,黄铜的刀鞘擦得熠熠生光,看打扮似是个风尘侠士,但衣履洁净,一尘不染,肤色白里透红,光洁如玉,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灵动有神,令人一望之下再难将目光移开。 乌莲娜看得出神,几乎忘记了当前的形势,青袍客等人闻声也是一愣,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青袍客开口道:“阁下有何赐教?” 那少年眼神一凛,冷冷地道:“赐教不敢当,你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竟如此厚颜无耻,光天化日下公然欺负一个女孩子?” 青袍客却也不恼,转头望向两名同伴,笑道:“方兄,肖兄,听到了没有?这位相公在怪咱们不懂怜香惜玉呢!” 那姓方的开口道:“怜香惜玉也要讲究场合,这帮蛮女比母大虫还凶,上来二话不说,抡刀就砍,我若是因为心软而搭上性命,那可就太不上算了!” 乌莲娜怒不可遏,大声道:“要不是你们一上来就胡言乱语,我们岂会动手?” 那人望也不望她一眼,眼睛一翻,说道:“你们这帮苗子,长年霸着地下的金沙不让人采,我们早就看不过去了,今日虽然事出有因,但归根结底,汉夷之间迟早也会有此一战!” 乌莲娜气得浑身直抖,说道:“金沙是我们苗疆的东西,你们想要,完全可以用其它东西来换,但若想强取豪夺,我们宁死不从!”说着苗刀一摆,又要上前动手,那少年从后面伸过手来,在她肩膀一按,说道:“不忙动手,先听我说两句。” 乌莲娜眼角余光一扫,只见对方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凝白如雪,与自己衣衫的颜色几无分别,就这么随手一搭,自己却未能避开,不禁脸上一红,不由自主的将刀放了下来。 少年朝她点点头,转头对那三人道:“几位,眼下情况我也了解了,我也是个汉人,依在下之见,苗族世代生活于此,这里穷山恶水,无以为生,值钱的也就是那些金沙了,况且苗人受技术所限,无法大量采掘,不会对市面的金价造成冲击,所以我认为由苗人管辖这里的金沙是最宜之法,劝几位莫要夺他人之美,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那三个汉人听完,脸上同时露出鄙夷的神情,就见那青袍客嘴角一撇,冷笑道:“阁下君子大德,实令我等汗颜!只是我们弟兄为此事筹谋已久,若是教阁下几句话就赶了回去,以后也没脸再去见朋友了。” 少年闻听此言,微一沉吟,遂点头道:“说得也是,那我干脆就好人做到底,这便教训你们一顿,让你们受些伤,挂点彩,省得回去没法交代!” 那青袍客一怔,跟着仰天大笑,边笑边道:“这可真是毛生得比眉毛晚,长得却比眉毛长了,哈哈哈,果然后生可畏啊!”笑声未落,突然伸手抓起一只锡酒壶,朝着那少年劈头便掷。 少年侧头一让,锡酒壶直飞到店门外的草地上,当啷啷酒水溅了一地。与此同时,青袍客已发动了攻势,五指一张,疾朝少年面门抓去。少年轻叱一声,左手翻出,一下将对方手腕擒住,跟着往里一扯,青袍客哪肯就范。当即身子往后一努,发力与对方抗衡,谁知这少年运劲巧妙至极,捉住青袍客的腕子状似回拉,其实力道却向外推出,青袍客哪能料及,还在向后发力,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二力叠加,整个身子疾失一般向后飞去,他身后正是大堂柜台,只听喀喇喇一声巨响,柜台撞个粉碎,两个人同时滚在地上,一个是青袍客,另一个则是那店老板,他一直躲在柜台下,满以为能得保平安,没想到还是在劫难逃。 乌莲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那青袍客方才与她交手数十合,武功如何她深有体会,谁知竟被这少年一招击倒!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正错愕之际,另外那两个人已冲了过来,其中一人喝道:“好小子,看不出竟是个高手,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少年哼道:“收拾狗崽子的!”说着飞快的摘下兵刃,他并未拔刀,连鞘直向对方胸口点去。 那人冷哼一声,挥左掌一格,跟着右手径抓少年肩头,那少年肩膀微沉,左拳挥出,直击对方面门。那人侧头一让,避过这一拳,不料少年突然五指一张,化拳为掌,啪的一下,正扫在那人面门上,这一下虽非重击,却也打得他鼻血飙飞,脸上鲜红一片。 此时乌莲娜已和另外一人斗在一处,那人从地上拾起一柄苗刀,招招进逼,只七八个照面便逼得乌莲娜险象环生,乌莲娜情知强援在侧,倒也不慌,果然听那少年道:“姑娘你让一让,把这家伙交给我吧!” 乌莲娜心中一暖,当即招式一撤,顺从的闪到一旁,关切地道:“这人刀法不弱,你小心点。” 那少年点头道:“多谢,我晓得!”说着纵身上前,接下了对方的攻势。乌莲娜站在旁边仔细观瞧,只见敌人刀法老练,出手沉猛,论造诣确实远在自己之上,也难怪自己那些侍婢低挡不住。但那个少年显然更胜一筹,他的刀一直没出鞘,连着刀鞘与对方来去周旋,此时先前那人已将鼻血止住,也从地上抄起一柄刀,发一声喊加入战团,少年在二人的夹击下辗转腾挪,出招越来越快,虽以一敌二却不落半点下风。 乌莲娜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暗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的武功在族中已不作第二人想,但跟眼前这少年相比,何啻云泥!她身为花腰族族长,素来自视甚高,从未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但不知为何,却对这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颗心随之起起伏伏,生怕他被对方所伤,几次见敌人出招凌狠,惊慌中刚要提醒,少年却已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眼见他越来越攻多守少,乌莲娜悬着的心才逐渐踏实下来,然而就在此时,奇变陡生,原来那个青袍客已慢慢恢复过来,见此刻场上激斗正酣,这家伙心生一计,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静待出手之机,直到那少年渐渐转到了自己近前,猛地翻身坐起,一刀朝少年斫去。 那少年陡觉身旁寒光一现,急忙腰身一旋,险险避过了要害,但左小腿还是被刀尖扫中,划出一道五六寸长的口子,踉踉跄跄险些跌倒。 乌莲娜“啊”的一声冲到少年的身边,双手扶着他的身子,急道:“你要不要紧?” 那少年一言不发,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势,伸手将乌莲娜轻轻往旁边一推,跟着刷一声抽刀出鞘,乌莲娜只觉眼前青光一烁,虽身在尺许之外,仍感到一股森森寒意。 青袍客等人无一不是大行家,一眼便看出对方手中绝非凡铁,不由得心中惴惴,一时间双方相互对峙着,均未有所行动,三人见少年一直低头瞧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对己方这边望也不望一眼,彼此使了个眼色,蓦地纵起身形,三柄苗刀分三个方向,同时向少年攻去。 眼见那少年仍是一动不动,似对眼前的情形毫无觉察,乌莲娜吓得花容失色,“啊”一声尖叫出来。蓦地少年将头一抬,刹那间白光闪耀,丈许方圆内全是刀影,三人欲避不及,嗤嗤嗤三声轻响,三柄苗刀先后折断,这一记“震惊百里”本是华山派云龙九现的剑法,此刻被这少年用单刀使出来,势及八方,精彩已极。 青袍客三个人一言不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断刃又望了望眼前的少年,随后相互使了个眼色,同时将身一转,头也不回飞奔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望着敌人远去的背影,少年鼻子一哼,讥笑道:“这等鼠辈,杀了简直污了我的宝刀!”说罢归刀入鞘,转头对旁边的乌莲娜道:“姑娘放心,他们不敢再来了!” 乌莲娜赶忙过来,关切的道:“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那少年挽起裤腿,露出一段雪白的小腿,看着上面的伤口道:“还好,没伤到骨头。” 乌莲娜见他伤口虽然不深,但也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心中十分不安,急忙翻出携带的金疮药给他敷上,一时间找不到纱布,情急中撕下半截衣袖,小心翼翼的为那少年包扎起来。这活对于乌莲娜来说并不简单,她以前从未干过,身为一族之长,从来只有别人伺候她,但此刻却想也不想,主动服侍起对方,尽心尽力,不一会伤口包扎完毕,那少年点头道:“多谢姑娘,若没别的事,我也告辞了!”说罢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乌莲娜急道:“哎!你等一下!” 少年驻足回首道:“姑娘还有事?” 乌莲娜微一错愕,随即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好好谢你!” 少年淡然一笑,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最见不得欺负女人了,遇到绝不轻饶!” 乌莲娜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将头一低,忸怩地道:“至少也要告诉我尊姓大名” 那少年道:“我姓韩,你就叫我小韩吧!” 乌莲娜想了想,道:“韩公子,能否请你帮忙看看我的那些族人,她们一直没有动静,我很担心。” 姓韩的少年走到一名苗女身旁,俯下身子察看片刻,说道:“不碍事,她们只是穴道被制,解开就行了。”说完伸手在她腰上揉了几下,那苗女立刻恢复了行动,起身对乌莲娜道:“峒主,你没事吧?那几个恶人呢?” 乌莲娜道:“全靠这位韩公子仗义出手,把那些恶人全赶跑了。” 那边少年将众苗女的穴道一一解开,走过来对乌莲娜道:“原来姑娘是苗峒峒主?失敬失敬!不知是苗疆十二峒中的哪一族?” 乌莲娜双颊一红,微微犹豫了一下,遂道:“我们是花腰族人。” 少年闻言登时眼睛一亮,恭恭敬敬的冲乌莲娜深施一礼,乌莲娜受宠若惊,愕然道:“韩公子,你这是何意?” 少年道:“不瞒峒主说,在下乃中原人士,此番不远万里来到苗疆,实有一件要紧之事,需向峒主求个方便。” 乌莲娜怔道:“怎么?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少年点头道:“不错,只有峒主你才能帮我!” 乌莲娜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心中茫然一片,喃喃地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少年道:“我有位朋友身中奇毒,遍访名医也无济于事,据说那种毒只有血蜂蜜浆才可解治,我听说那血蜂蜜浆极为稀少,整个苗域也只有花腰族拿得出来,因此这才冒昧前来,求峒主割爱一些,救救我那位朋友。” 这姓韩的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韩玉莺,今日她在此出现绝非偶然,方才发生的一切全是白莲教安排的一场戏,原来当天地二相得知只有血蜂蜜浆才能解治那火毒,一时间颇感棘手,他们久居云南,自然知道血蜂蜜浆的价值,若直接上门索求,苗人是绝不会答允的,韩玉莺曾打算花巨资购买,但苗人坐拥金沙,钱在他们眼里根本没什么概念,还有人提出索性凭武力强夺,也被凌九峰否决,他说那些苗人大多蛮不畏死,非武力可以屈服。最后众人一番密议,定下了这出“英雄救美”的计策。 他们先是买通了那个店老板,摸清了乌莲娜的动向,算准她们这一天必会经过这间村店,于是由方殿臣、封火海、肖云三位门主假扮成淘金客,提前赶到店中,故意寻衅滋事,与在场的苗人发生冲突,就是要引起乌莲娜等人的注意,激得对方出手,为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韩玉莺创造机会。本来韩玉莺对这个计划很不以为然,认为有欠光明磊落,但凌九峰晓之以理,告诉她事出从权,万不可迂,为了让柳玫嫣恢复原貌,韩玉莺也只有点头答应,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崔素素要她女扮男装,以一个翩翩少年的形象出现在乌莲娜面前,问了几次,崔素素一直是笑而不答,只叮嘱她事成之前万不可露出马脚。 另外凌九峰之所以安排方封肖三人出马,固然是他们武功精深,能够完全把控局势,但更深层的原因是这三人还不了解韩玉莺的武功,眼见这么一个年轻女郎坐上教主之位,嘴上不说,心中未必服气,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双方搭搭手,虽是演戏,但高手过招,点到即知深浅,待三人见识到韩玉莺的厉害后,今后也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了。 一切安排妥当,所有人各司其职,剧情顺利上演,果不出凌九峰所料,苗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生性质朴,毫无心机,正当乌莲娜身陷绝境之际,韩玉莺从天而降,救佳人于危难,所作所为令所有苗人感恩戴德,乌莲娜尤其动情,只觉这汉家少年英姿飒爽,侠义齐天,是世间正义的化身,尤其是见到对方为帮自己还受了伤,更是感动不已,心中只觉亏欠此人太多,无以为报。所以当听说韩玉莺是为求血蜂蜜浆而来,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韩玉莺完全俘获了乌莲娜的芳心与信任,后来跟随她们一起进入花腰族寨子,韩玉莺本想拿到血蜂蜜浆后立刻告辞,但乌莲娜哪肯答应,死活将她留了下来,她倒并非是舍不得血蜂蜜浆,而是对韩玉莺情愫已生,担心“他”一去不返,就此天涯永隔,因此借着让韩玉莺养伤的机会,将“他”留在了苗峒,依照族规,族长不允许与汉人相爱,乌莲娜特意在寨子外面寻到一处茅舍,收拾出来,将韩玉莺安排进去。每天乌莲娜都要来此盘桓一阵,她不好意思直陈心意,只想能跟心上人见个面,说说话,就很知足了。 然而对于乌莲娜的浓浓情意,韩玉莺却毫无所察,只觉得这位美丽的族长对自己有些殷勤过度,还道她是感激自己的相救之恩,只盼着腿伤早日恢复,好尽快回到中原,将血蜂蜜浆拿给柳玫嫣治伤。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就这么一耽搁,才使得她与李乐山阴差阳错的再次相遇了。 二人四目相对,均有置身梦中之感,韩玉莺饱含着一眶泪水,心中百感交集,只想过去扑在李乐山怀中,将情感尽情宣泄一番,但是她生生忍住了,这半年来的经历使她成熟了很多,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当下强抑着满怀心绪,幽幽地道:“李大哥,你怎么到了这里?” 旁边的乌莲娜不禁一愣,愕然道:“怎么?你们认识?” 韩玉莺冲她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乌莲娜面色灰败,神情萎靡,不禁问道:“乌莲娜,你受伤了?” 乌莲娜只觉脑袋越来越重,遂惨然一笑道:“中了点毒,不碍事的”说到这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李乐山急俯身看去,只见她目光涣散,气息衰弱,这才知道情况绝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轻松,她一路上强打精神,赶来见韩玉莺最后一面,这份痴情也真是令人动容了。 这边韩玉莺也看出事情的严重,微一沉吟,当即冲进茅舍,片刻后转出身来,手中捧着一碗红色糖浆状的东西,让李乐山帮忙扶着乌莲娜的身子,用汤匙舀着碗里的浆汁,一口一口给她喂下,李乐山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嘀咕,韩玉莺连什么毒也不问一声就贸然施救,这合适吗?不过眼下乌莲娜岌岌可危,自己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转眼一碗“糖浆”灌了下去,就见乌莲娜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脉搏也十分有力,只是神智尚未恢复,躺在地上沉睡不醒。 李乐山大惑不解,望着韩玉莺道:“你都没了解她体内的毒性,怎么将她治好的?” 韩玉莺微微一笑,起身回到茅舍中,不一会捧着一包东西出来,递在李乐山面前。 李乐山接过一看,只见那东西由苇叶包裹而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不禁问道:“这是” 韩玉莺道:“这是一种十分珍稀的蜂蜜,据说可解世间百毒,尤其是对天火教的火毒疗效最著,我特意寻来给柳姊姊治伤,李大哥,现在我把东西交给你,你好生保管吧!” 李乐山这才明白,原来血蜂蜜浆果然在韩玉莺手中,为了给柳玫嫣治伤,她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苗疆,虽然韩玉莺没有详谈,但个中辛苦可想而知。 李乐山感同身受,抬头凝视着韩玉莺清澈的双眼,长叹道:“莺妹,你大可不必如此!” 韩玉莺双目含泪,说道:“李大哥,以前小妹胡闹任性,累得柳家姊姊受了重伤,请你……不要记恨我。” 李乐山赶忙摇头道:“你想哪去了!那不过是一次意外,我从未责怪于你!” 听李乐山这么一说,韩玉莺哪还忍耐不住,呜咽一声扑在李乐山怀中,复杂的情感伴着泪水,如山洪一般汹涌而出。 好半晌过去,李乐山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说道:“莺妹,你真是了不起,这半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知道血蜂蜜浆在花腰族手里?” 韩玉莺闻言一震,这才想起乌莲娜尚在旁边,赶忙放开李乐山,回头望去,只见乌莲娜仍躺在地上沉睡不醒。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韩玉莺一怔,忙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循声望去,遥见那边出现一伙花腰族女战士,个个手持兵刃,在一个中年妇人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的向这边而来,队伍中还跟着几名男子,其中一个身材巨大,尤为显眼,其它的则是汉人武官装束,不问也知,正是兰姨率众赶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转眼间一群人来到近处,巴天龙走到李乐山面前,刚要开口,忽见乌莲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当即脸色一变,问道:“怎么?乌莲娜她” 未等李乐山开口,只听那兰姨仰天狂笑,大声道:“老天有眼,这贱人终于死了!”说着一眼瞥见李乐山手中的东西,对梅玉道:“你看!那就是血蜂蜜浆!” 梅玉闻言浑身一震,当即抢走几步,兴奋地道:“李兄,东西拿到了?” 李乐山朝他点了点头,梅玉激动得险些掉下泪来,说道:“太好了!快给我看看!”说着抬手向前一伸。 旁边韩玉莺看在眼里,用刀柄往起一挡,叫道:“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这一下正点在梅玉的手腕,梅玉“啊呦”一声,整个小臂又酸又痛,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汉家少年站在旁边,清秀得好像个大姑娘一般,梅玉何等机敏,立刻明白这必是那个传言中乌莲娜的情人,一时之间怒不可遏,勃然道:“大胆狂徒!为何出手伤人?” 韩玉莺俏脸一寒,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这东西你也配动?” 梅玉在云南官拜龙虎将军,位高权重,便是沐荣也对他客气有加,他可不清楚韩玉莺的来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见对方竟然如此轻侮自己,哪还忍得住,刷一声抽剑在手,大喝道:“狗东西!你作死么?”,宝剑一挥,直向韩玉莺斫去。 韩玉莺不闪不避,迎着对方的来剑挥刀削去,嗤的一声轻响,长剑一分两断,一半连在剑柄,另一半落在地上。 梅玉一怔,未等反应过来,倾城宝刀已抵至颈前,此刻韩玉莺只要手腕一动,便可教他人头落地,霎时间梅玉好像中了定身咒一般,望着韩玉莺一动也不敢动,豆大的汗珠一颗跟着一颗,顺着脸庞直往下淌。 那四名侍卫见状大惊失色,各举兵刃围拢过来,韩玉莺冷笑道:“尽管上吧!看看是谁先死!” 众侍卫投鼠忌器,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乐山赶忙过来,将双方拦开,说道:“都住手!大家自己人!” 四个侍卫本就是虚张声势,听李乐山一说,立刻退到一边,此时梅玉惊魂未定,站在李乐山的身后,问道:“李大侠,这家伙究竟什么来路?” 李乐山道:“梅将军莫慌,这是李某的一位好朋友,多亏她帮忙,我们才能寻到血蜂蜜浆,你快拿去给王爷解毒吧!”说着将蜂蜜塞到梅玉手中。 韩玉莺一愣,急道:“李大哥,你怎能把东西交给他们?” 李乐山道:“你不知道,眼下世子沐荣中了铁线蛇毒,急需此物救命!” “那柳姊姊怎么办?” 李乐山道:“我打听过了,那血蜂筑巢的地方离此不远,我这就准备动身前往,去亲手采集一些为柳姑娘疗伤,柳姑娘伤势虽重,毕竟也不急于这一时,事出从权,也只得先人后己了!” 韩玉莺沉思有顷,终于点头道:“好吧,反正我把东西交给你,一切由你做主吧!” 正在这时,地上的乌莲娜嘤的一声轻哼,悠悠转醒过来,兰姨见她原来并未断气,当即怪叫一声,拔出苗刀就要过来动手,李乐山当身一拦,说道:“你们出身同族,血浓于水,何必如此自相残杀?” 那兰姨性子十分泼辣,大声喝道:“你给我让开,这贱人身为族长却勾搭汉人小白脸,触犯了族规,万死难辞其咎!” 韩玉莺闻言一怔,遂立刻明白过来,当即踏前一步,厉声道:“你在说谁?” 兰姨知道这韩玉莺武功高心肠狠,极不好惹,一直对她心怀畏惧,此刻见她瞪着自己,眼带杀机,不禁心中一颤,但口中仍不服气地道:“这是我们花腰族的事,你管不着,我今天非杀她不可!” 韩玉莺冷笑道:“有我在这里,你杀得了吗?” 兰姨嘴上虽凶,其实色厉内荏,哪敢轻举妄动。僵持半晌,忽然转头对乌莲娜道:“贱人,你已背叛了全族,大逆不道!不自行了断还等什么?” 乌莲娜歇了半晌,体力渐复,站起身道:“兰姨,事到如今,我可以给你个交待!” 兰姨道:“你怎么交待?” 乌莲娜目含深情的望着韩玉莺,说道:“这个族长我不做了,从此以后我会远离苗疆,再不过问花腰族的事!”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韩玉莺不解地道:“乌莲娜,你何必如此?你上去跟她决斗,以你的身手不信赢不了她!” 乌莲娜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但这个族长我已经当够了,我不想在这深山中浪费一生,你能带我去中原看一看吗?” 韩玉莺一愣,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那兰姨听了倒是又惊又喜,她很清楚,论武功自己绝非乌莲娜之敌,花腰族向以勇者为尊,自己觊觎首领大权多年,但有乌莲娜在,自己绝无染指的可能。此时见对方竟主动让位,实在正中下怀,遂立刻大声道:“乌莲娜,你这话可当真?” 乌莲娜鄙夷地道:“当然!你以下犯上,为谋私利,煽动族人与我作对,依据族规本该先将你处死!但如今我去意已决,没必要再跟你为难,从今而后,咱们再无任何关系,诸位好自为之吧!” 那兰姨鼻子一哼,转头对众族人道:“你们都听到了,从今日开始,乌莲娜与花腰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我们走吧!”其实花腰族即便另立首领,也当由前任族长来安排,种种仪式十分繁琐,但此时的兰姨唯恐夜长梦多,巴不得早日将乌莲娜赶走,哪敢过多耽搁,于是匆匆招呼着族人,迅速离开了。 急着走得不止她一人,那边梅玉血蜂蜜浆到手,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回到沐荣身边,李乐山明白他的心思,主动开口道:“梅将军,眼下任务完成,你赶快回去给王爷解毒吧,李某戴罪之身,按理来说本当同将军一起上路,但眼下兄弟有一些私事急需处理,望将军能够成全,李某保证,待将来一切完毕,李某必当重回沐王府,去向王爷复罪!” 梅玉连忙道:“李大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此番我等能不虚此行,全赖李大侠相助,如今阁下已是我家少王爷的救命恩人,主公面前自有梅某承担,大侠只管去忙,万不必挂怀。”顿了顿,又道:“我这四名下属,阁下如有需要,但凭驱使。” 李乐山抱拳道:“不敢劳烦!”当下二人挥手作别,李乐山目送着梅玉等人的身影消失于山林之中。此时在场只剩巴天龙、乌莲娜以及韩李四人,李乐山将心中想法对乌莲娜一讲,乌莲娜闻听要让她领路去探寻血蜂的栖息之地,不由得双眉一凝,面露忧色。 韩玉莺见状不解地道:“乌莲娜,可有什么顾虑吗?” 乌莲娜默然半晌,开口道:“你们有所不知,那血蜂筑巢之地非同一般,乃是花腰族祭祀神明的神岛,平时严禁任何人靠近的。” 李乐山笑道:“原来你是放心不下,担心我触怒神明,降祸于你的族人。” 乌莲娜摇头道:“那倒不是,现在我已与族人决裂,没有必要再尊敬原来的神祇,况且那个岛已经荒废了很多年,在我小的时候就被列为禁地,不准前往了。” 旁边巴天龙闻言挠着脑袋道:“这是怎么回事?那神岛不是你们族人世世代代祭神的地方吗?” 乌莲娜叹口气道:“那是很久以前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神灵发怒了,离岛而去,整座神岛被妖魔占据,再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了。这也是为什么那血蜂蜜浆纵然功效如神,我们也无法去大量采集了。” 众人面面相顾,均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李乐山沉吟道:“如果去到岛上,会发生什么事呢?” 乌莲娜摇头道:“不晓得,自我懂事以来,就从没去过那里,听族中的老人说,曾经也有人不信邪,结伴前去一探究竟,结果除一个人逃回来外,其它人全部下落不明,死不见尸,而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也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神迷志乱,不住口的喊着妖怪吃人!妖怪吃人!没几日就发狂而亡了。” 韩玉莺听得暗暗乍舌,强笑道:“竟有这等事?这也太夸张了吧?” 乌莲娜郑重地道:“千真万确,当时我们很多族人都亲眼所见,自那之后,再没人敢踏上神岛半步了。” 韩玉莺转头望向李乐山,问道:“李大哥,你怎么看?” 李乐山肃容道:“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妖怪!” 乌莲娜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我没有必要骗你们!” 李乐山道:“乌莲娜,我相信你不会说谎,你的族人也许相信神灵的存在,但你与他们不同,你有一定的知识,应当明白所谓的神灵妖怪都是人为编撰出来的,旨在提醒世人勿以为恶,仅此而已!” 巴天龙在旁边插口道:“李兄弟,我说一句话,我们苗人虽不如你们汉人精明,但也不是可以随意愚弄,况且那岛上还有珍贵的血蜂蜜浆,若非真有古怪,花腰族人绝不会甘心弃之不顾的。” 李乐山低着头沉吟良久,最后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去试一试,倘若真有什么神怪,那我也会避其锋芒,不去跟他正面冲突。乌莲娜,可否请你为我带一下路吗?你不用上岛,只要将我带到神岛附近,后面的就交给我一人即可。” 乌莲娜露出为难的神情,转头看向韩玉莺,想听听她的意见,韩玉莺说道:“乌莲娜,你就帮帮忙吧,我也想去那神岛看一看。” 乌莲娜睫毛连眨,问道:“韩公子,你也要去吗?” 李乐山立刻道:“这怎么行?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怎能再让你去冒风险?” 韩玉莺正色道:“李大哥,我一定要去!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眼下既然血蜂蜜浆尚未到手,我的使命就没有完,我不能这样半途而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乐山深知韩玉莺性子偏执,她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遂轻叹道:“唉你这又是何苦呢!那不过是一个意外,虽然与你有关,但谁也不会真的责怪你!” 韩玉莺摇首道:“不!有人会!” 李乐山一怔,问道:“谁?” 韩玉莺正色道:“我自己!若不是为救我,柳姊姊岂能受那么重的伤?李大哥,你不明白容貌对于女孩子有多重要!不将柳姊姊的脸治好,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说到最后,语声已渐哽咽。 他俩这边说着,旁边的巴天龙一声不吭,乌莲娜双眼瞪得溜圆,他们虽不了解个中详情,但从二人的对话中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气氛,好像这位“韩公子”做过一些很严重的事情,为此一直耿耿于怀,难得释然。 一时之间几个人谁也没再开口,隔了半晌,巴天龙忽道:“李老弟,咱家也去!” 李乐山想了想,遂点头道:“大哥肯出手相助,小弟自然求之不得,不过还望大哥三思,那个地方说不准真有什么古怪呢!” 巴天龙淡然一笑道:“这个咱家已经想过了,你说得对,是神是妖,只有亲眼看看才知道,既然那里众说纷纭,咱家绝不能视而不理,我意已决,就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他这么一调侃,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而乌莲娜对韩玉莺向来言听计从,韩玉莺既已决定前往,乌莲娜绝无二意。 据乌莲娜介绍,那座神岛距离此地并不甚远,一日即到。此时眼瞅着日已偏西,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养养精神,明早再向神岛进发。四个人折腾了大半天,此时均已饥肠辘辘,之前韩玉莺独自住在这里,三餐皆由乌莲娜做好送来,因此并无多余的口粮,巴天龙自告奋勇进山打猎,他折了几根长树枝,用匕首将顶端削尖,做成标枪,转身钻进密林,只一袋烟的工夫,就见他拎着两只山鸡,扛着一头狍子,笑呵呵的从远处走来。 乌莲娜与韩玉莺又惊又喜,一齐拍手欢呼,李乐山大指一竖,赞道:“大哥真有你的,这么会工夫就抓到了这么多猎物。” 巴天龙将狍子往地上一扔,笑着道:“你有所不知,这家伙呆得很,见到人也不逃,被咱家挨到近处,一家伙就撂倒了。” 几个人当即忙活起来,巴天龙给猎物剥皮去毛,乌莲娜去溪边淘水,韩玉莺进屋取来一个大铁锅,李乐山从四处拾来一些枯柴断枝,将铁锅架在柴上,生火烧汤。等到水开,将拾掇好的猎物放入锅中,不一会便香飘四溢,见肉已煮烂,四人纷纷上手,在锅中捞着品尝,虽无佐料可蘸,但吃到嘴中仍是鲜嫩可口,味美绝伦。吃饭时李乐山又问起有关神岛的具体情况,据乌莲娜讲,所谓神岛,并非真是湖中的岛屿,而是一片较高的山地,由于四周地势低洼,雨水受地形所阻,经年难泄,逐渐形成沼泽,只突出中间一片区域,谓之为岛。他们边吃边聊,不多时便将一锅野味吃个干净。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四人整装结束开始向神岛进发。那神岛位于深山大泽之中,须翻过几座山岭方可抵达,四人个个身负绝艺,穿山跃涧如履平地,几个时辰便翻过了数道山岭,最后来到了一片湿地,虽是冬日,但此地气温异常闷热。韩玉莺捋了一下额前湿润的发梢,环目望去,只见四周古木参天,苍郁成林,很多树有一半都没在水里,水并不很深,色呈深绿,上面雾气氤氲,一眼望去,五色斑斓,袅袅浮游,煞是瑰丽奇幻。按乌莲娜的话说,这里便是神岛的外围水域了。 正当众人惊叹于眼前的奇景时,韩玉莺忽然一阵干呕,恶心得想吐,一时间浑身乏力,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李乐山见状一怔,遂立刻醒悟过来,叫道:“不好,快离开这里。”另外二人也反应过来,乌莲娜抢着扶起韩玉莺,四个人直退出里许以外。 韩玉莺毕竟内功不俗,坐在地上运了一会气,渐渐恢复过来,李乐山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韩玉莺道:“好多了,但胸口还是有些闷,我这是怎么了?” 旁边巴天龙道:“你是中了水里的毒气。” 韩玉莺讶然道:“雨水怎么会有毒呢?” 巴天龙道:“雨水本来无毒,但常年累月下来,里面积攒了很多腐烂的落叶,还有各种毒蛇虫蚁的尸体,百毒汇聚,尤其是经过阳光的蒸晒,毒气挥发出来,这便是所谓的瘴疠之气,这东西十分厉害,身体差的吸进去有性命之虞。咱家自小生长于南疆,身上已具抗毒之能,这才能不受侵袭。”说到这里忽心中一动,转头望向李乐山道:“李兄弟,你没事吧?” 李乐山道:“我还好,可能是有龙珠护体,那东西百毒不侵,可惜只有一枚。” 韩玉莺皱着眉道:“那我怎样才能过去?” 李乐山双眉紧蹙,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忽抬头看了看,问道:“乌莲娜呢?她去哪了?” 他这一说,巴天龙与韩玉莺才反应过来,已有好一阵没见到乌莲娜的身影了,正当三个人诧异时,忽见不远处枝摇叶动,乌莲娜已从林中钻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拿着几茎紫色的小草,走到韩玉莺身前,伸手一递,说道:“把这东西嚼烂了,涂一点在鼻子里,口中再含一些,便不用怕那些瘴气了。” 韩玉莺接过在手,端详了一阵,问道:“这是何物?” 乌莲娜道:“这东西叫‘祛毒草’,对山里的毒瘴有天然抗性,是我们族人常备之物,其实这东西满山都是,也怪我一时疏忽,应该早点采来让你们备着的。” 韩玉莺按照乌莲娜的方法,将那祛毒草和着口水往鼻中一塞,立感一股清凉的草香沁入心脾,胸中恶感立消,精神为之一振,起身道:“这东西真灵,我的头这就不晕了。” 李乐山点头道:“此物能在这种环境中生长,必具克毒之性,以此祛毒,苗族果然高明。” 乌莲娜笑道:“我们可讲不出这么多道理,只是常年出入山林,摸索出了一点经验。”顿了顿,又道:“不过眼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有了祛毒草,但那片沼泽深浅不定,里面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我们该如何通过?” 李乐山沉吟道:“这倒不难,方才我注意了一下,那边树木繁多,我们可以攀着上面的树枝飞渡,只要手脚利落些,料也无妨。” 乌莲娜知道他采蜜之心甚坚,没办法也只得同意。于是几个人又回到沼泽前,李乐山一提气,率先纵上了一根树枝,跟着施展轻功,如猿猴般在树枝间蹿跃起落,一棵树接着一棵树,飞渡向前。 韩玉莺与乌莲娜也依法炮制,紧随其后。片刻间三人便分出高下,李乐山与韩玉莺二人身轻如燕,一跃数丈,如两只飞鹤一般凌波微步,落脚时足尖一点便复弹起,没几下便将乌莲娜甩在后面,乌莲娜轻功远逊他俩,心急之下足底加劲,朝着前面一棵粗大的树枝纵去,那根树枝粗若海碗,平伸而出,是个很理想的落脚点。哪知刚一踏上,树枝喀嚓一声折断,乌莲娜一声惊叫,直落而下,眼看即要跌入沼泽时,横里一双大手伸来,一把将她身子托住,乌莲娜惊魂未定,转头看去,竟是巴天龙将她接在了怀中。 原来巴天龙身子沉重,无法像他们那般高来高去,好在他身高过丈,站直了沼泽里的积水仅及其胸。于是索性甩开大步,趟水而过。眼瞅着乌莲娜在上面失足跌落,赶过来及时将她接住了。 乌莲娜嘘了口气,道:“好险。” 巴天龙笑道:“你别光顾着追赶那两个人,方才那段树干已被虫蛀空了,要不是我碰巧赶到,那可就麻烦了!” 乌莲娜脸一红,说道:“多谢大哥搭救。” 巴天龙笑道:“咱们自己人无需客气,不过往后你可要小心点,汉人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正是此意。” 乌莲娜点头道:“不错!我也知道这句话,没想到大哥你也对汉人的文化这么了解。” 巴天龙微微叹口气道:“没办法,你我都是一峒之主,肩负着全族的兴衰,苗族久居深山,无甚见识,要想有所进步,就必须向汉人学习。” 乌莲娜头枕着巴天龙宽阔的胸膛,暗想:真看不出来,这巴天龙外表粗鲁,眼光竟也如此深远。一时间对这位同族盟兄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两个人边谈边走,遥遥望见前面的李乐山与韩玉莺已出了沼泽,此时正站在一片黑压压的陆地上等候着。 登陆之后,巴天龙放下乌莲娜,问道:“这里便是神岛吗?” 乌莲娜苦笑道:“我也没来过,不过看情形很像。” 韩玉莺皱眉道:“这岛这么大,少说也有几千亩了,我们到哪里去寻那蜂巢?” 李乐山道:“没办法,只能慢慢找了,从现在起我们要加倍留神,此地人迹罕至,说不准会有什么危险。” 众人立刻想起有关妖怪的传言,仗着武功在身,虽并不畏惧,但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这岛显然久无人至,只见满眼荒草丛生,高过人头,四人排成一列,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慢慢地向岛中心移动,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身边的动静。行约里许,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地,周围的树都被砍平了,正中央是一座用土石堆成的祭台,祭台上有一尊石雕的神像,雕工很粗,显露出原始的风貌。神像前竖着几根木桩,可想而知,那是捆绑祭神牲畜所用。 乌莲娜在那祭台前呆立半晌,喃喃的道:“这里应该就是我族祭神之处了,虽弃用多年,却仍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李乐山点头道:“至少说明我们没走错路,这里果然便是神岛咦?”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就见他双眼发直,怔怔的向远处天边望去。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同时转头,就见远处一处山崖上,一团红色的事物浮空而起,如烟似雾,无状无形,伴着一阵奇异的嗡嗡声,渐飘渐远,不一会便消失在云端。 韩玉莺失声道:“那东西莫非就是” 李乐山兴奋地道:“那一定就是血蜂了,咱们运气不错,赶上它们外出采蜜,正好可以趁机去将蜂蜜采集下来。” 韩玉莺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去。” 有了目标,众人都精神一振,朝着那山崖的方向发足疾行,再不像先前那样茫然无据了。这一路山径曲折,忽高忽低,所见尽是峻奇的怪石,苍翠的林木,鸟语啾唧,偶尔一些獐狍鹿麂在林间蹿出,惊异的望着眼前四人。此时四人心思如一,只想尽快采到蜂蜜离开此地。 李乐山一边前行一边四下留意,发现地上隐约出现被践踏的痕迹,好像是一些动物的足印,但形状却前所未见,李乐山暗暗警觉,不过想到此岛远离人烟,珍禽异兽实多,倒也不足为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行至山崖下,一股浓郁的蜜香扑面而来,四人抬头一望,只见崖壁上筑满了巨大的蜂巢,每一个均有脸盆大小,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只,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四人大喜过望,韩玉莺欢呼道:“太好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回真是不虚此行了。”说着迈步便朝山崖奔去。 乌莲娜见状急忙将她一把拉住,说道:“不可鲁莽!这些血蜂极不好惹,少许几只就能蛰死一头牯牛,为免麻烦,我们还要好好想个法子。” 韩玉莺一惊,转头看向李乐山,却见他面色凝重,警惕的环视四周。 韩玉莺微感诧异,问道:“李大哥,怎么了?” 李乐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静观半晌,低声道:“小心点,这里可能有危险!” 韩玉莺环视一周,笑道:“有什么危险?我怎么看不出来?” 李乐山伸手往地上一指,只见几处潮湿的地方现出一串脚印。这些脚印状如人足,但尺寸之大,陷地之深,绝非常人可比。 一股不祥之感萦上韩玉莺心头,小心翼翼的道:“这是什么?是人的足印吗?” 李乐山摇头道:“样子有点像,但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足印,应该是某种猿猴一类的动物。” 乌莲娜闻言机伶伶打了个冷战,颤声道:“莫非是那个妖怪?” 韩玉莺刷地将宝刀抽在手中,说道:“管他是妖是怪,只要胆敢妨碍我们采蜜,我一律照杀不误!” 话刚出口,便听李乐山大叫一声:“留神身后!” 韩玉莺一怔,未等明白过来,忽听身后树丛一响,跟着一团金黄色的影子倏地蹿出,吱吱怪叫,张牙舞爪,直奔韩玉莺扑来。 好个韩玉莺!陡觉不妙,立刻腰身一沉,使一招“犀牛望月”,反手朝身后就是一刀。 谁知那黄影动作快极,只见它双手在地上一撑,忽地腾身而起,一只毛茸茸的巨爪直抓韩玉莺头顶,韩玉莺一刀削空,跟着翻腕上撩,刀锋正中那只长臂,本以为这一刀就将目标斩为两段,不料接触之下软软绵绵,毫不受力。 韩玉莺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连粗壮的虎首都被自己一刀斩断,眼前这家伙竟不惧自己的宝刀,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那家伙攻势又起,连窜带蹦,两只毛爪疯狂的抓向韩玉莺,韩玉莺根本摸不清对方的来路,左躲右闪,形势危危可及。那边李乐山早将金龙索取在手中,见那家伙又跃至半空,飕的飞索而出,那家伙伸爪一捞,不料金龙索犹如活了一般,顺势缠在了身上,李乐山发力一扯,一把将它拖落在地。 韩玉莺惊魂未定,连退数步仔细端详,此时那黄影已被金龙索牢牢缠住,在地上一个骨碌,人立而起,只见它下肢甚短而上肢奇长,模样似猿似猩,金黄色的长毛覆盖全身,只露出一点点紫铜色的面皮,凹鼻巨口,獠牙外露,说不出的狰狞丑恶。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怪物个头比巴天龙矮不了多少,但强壮却远甚,就见它抓着身上的绳索奋力一挣,将金龙索一扯而断。巨口一张,发出嘿嘿的叫声,声音如厉鬼夜号,刺耳至极,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乌莲娜最是胆小,此时已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妖怪妖怪” 巴天龙也是一惊,说道:“不是妖怪,是头大猴子。” 李乐山神色凝重地道:“这家伙绝非普通猿类,我那飞索乃是金丝混以牛筋制成,坚韧无比,你我都未必拉得断,在它手中竟如草绳一般,这家伙的力气简直不可想象。” 韩玉莺也道:“不止如此,这家伙还不畏刀剑,我的宝刀削铁如泥,但却被它随手挡开,根本不能伤其分毫。” 巴天龙脸色一变,骇然道:“照这么说,这怪物岂不是没有弱点了!” 李乐山道:“现在没空商量这些,大家小心点,这家伙又要来了。” 只见那怪物目光连转,似在估量对手,因为李乐山四人站得很散,它一时拿不准要先攻击哪一个,犹豫片刻,最后直向巴天龙瞪去,可能看出几个人里属巴天龙最是高大,又是苗人装束,怪物出没于苗疆,最习惯找苗人下手,又兼性喜与强者为敌,故而打定了主意。只见它长臂往地上一撑,忽一下飞身纵向巴天龙,动作之快就算轻功高手也远有不及。 好在巴天龙早凝神戒备,见怪物甫一动身,当即将熟铜棍一擎,照准目标全力抡去。 那怪物根本没将巴天龙放在眼里,躲也不躲,这下可吃了亏,被巴天龙一棍撩起数丈,落在地上翻滚不休,它可能未料到对手力量如此之大,一时间好胜心大起,双拳捶胸,口中发出嗬嗬的厉吼,更形狰狞可怖。 巴天龙见自己全力一击却未伤到对方分毫,也被激出了真火,大叫道:“好畜生,真有你的,能硬吃咱家一记重击的你还是头一个,再来!”说着抡大棍飞身抢上,与那怪物斗在一起。 巴天龙的熟铜棍重达一百四十斤,仗着天生神力,舞弄起来少说也有七八百斤,所到之处飞沙走石,声势煞是惊人。然而那怪物铜皮铁骨,兼一身柔韧的金毛覆体,熟铜棍几次击在其身上,都被弹了出去。那怪物模样虽凶,却也十分机灵,两只长臂展开,交替向巴天龙顶门要害抓去,它十根指爪又尖又锐,若被抓中,恐怕脑浆都要飞出来,双方一个是人中之霸,一个是兽中之王,此时各显其能,在山崖下展开一场激战。 韩玉莺几次要过去助阵,却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一人一兽翻翻滚滚,转眼已斗了半柱香的光景,巴天龙累得气喘吁吁,一边打一边叫道:“李兄弟,趁我还能支持一阵,你们快离开吧,这怪物绝非人力可敌,再过一会,我们都得死在它的爪下!”就这么一疏神,手中的熟铜棍被那怪物一把捞在手里,巴天龙情急下奋力回夺,却被那怪物趁机欺至近处,两只长臂一张,一下子将巴天龙拦腰抱起。众人齐声惊呼,未等出手,就见它将巴天龙的身子高高举在半空,跟着头下脚上,猛的向地上掼去! 眼见巴天龙的脑袋即要在地上砸得粉碎,电光火石间巴天龙急将大棍往地上一杵,缓阻了去势,饶是如此还是被狠狠碰了一下,直震得七荤八素,头破血流。 那怪物眼见出手无功,十分恼火,低吼着再度上前,欲故技重施。 韩玉莺哪容它二次出手,抡刀便向怪物砍去,那怪物浑不在意,挥舞长臂,将她的攻击尽数挡开。 李乐山叫道:“莺妹,攻它面门!” 韩玉莺何等机敏,登时会意,这怪物一身坚韧的金毛,根本伤其不得,而脸上却无毛发遮蔽,正好可以下手,想到这立刻改变策略,运刀如剑,刀尖雨点一般,尽向怪物的面部猛刺。这一着果然奏效,那怪物顿形慌乱起来,双臂乱摆,不住的向后倒退。 韩玉莺见状大喜,手下攻势更盛,但那怪物也真了得,虽在下风却并不落败,两只长臂狂抡猛抓,就是不让韩玉莺欺近身前,韩玉莺宝刀虽利,毕竟长度有限,尽管攻势如潮,却始终难以掂定胜局。韩玉莺苦斗无功,一时大感焦躁,就在无计可施之际,忽见那怪物肋下探出两只手臂,合拢一抱,一下将它拦腰扼住,韩玉莺一愣,仔细一看,出手的竟是李乐山,原来他趁那怪物全力应付韩玉莺之际,悄没声的摸至其身后,猝然出手,一举而成。 此时怪物的脸上露出极为惶恐的神情,四肢乱舞,吱吱怪叫,李乐山双臂发力,死死勒住不放,突然一声大喝,双足猛的一蹬,抱着怪物纵起数丈之高,半空中一个回旋,双方身子倒竖,朝着地上一块大青石狠狠撞去,这怪物足有三四百斤之重,加上李乐山的重量,如此从高处落下,力道远在千斤以上,只听那怪物一声绝望的哀嚎,跟着一记闷响,血花伴着沙尘四溅而射,韩玉莺心头骤然一紧,大叫一声:“李大哥!” 烟尘中就见一个身影从地上慢慢站起,一步一步直向韩玉莺走来,韩玉莺暗中留神,那身影渐形清晰,终于露出了面貌,正是李乐山,这场匪夷所思的人兽大战终以人类的胜利而结束! 韩玉莺激动得一下扑过去,抓着李乐山的双臂仔细观瞧,方才李乐山以同归于尽的方式给了怪物致命一击,直吓得韩玉莺一颗心几欲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死活也想不通,李乐山为何要以这么“笨”的方法来了结那怪物?这种方式根本大违技击之道。仔细看去,只见李乐山除了满身的尘土外,身上毫发未损。原来他身形远较怪物矮小得多,方才双方同时落地,那怪物首当其冲,一头碰死,而李乐山却因为躲在怪物身下,未受到半点损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边巴天龙也恢复了过来,走过来仔细望去,只见那怪物的天灵盖已完全撞碎,再无半点生气,巴天龙很是不解,转头望向李乐山,问道:“兄弟,咱家不明白,你怎么知道这家伙的弱点在脑袋上?” 李乐山笑道:“我哪里晓得?是这家伙自己告诉我的。” 巴天龙越听越奇,愕然道:“此话怎讲?” 李乐山道:“方才它擒住大哥时,本来伸爪一探就能杀死大哥,可是它偏偏往地上去摔,大概在它心中,这是唯一可以致命的办法,也是它们同类之间搏斗时的惯用之术,所以我便学了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果然一击奏效。” 巴天龙听得目瞪口呆,怔然半晌,啧啧叹道:“我们苗人在山中猎兽,长年累月下来才能摸出一点经验,而兄弟你竟能在片刻之间洞悉端倪,你才是怪物!” 韩玉莺亦有同感,点头道:“李大哥,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你的武功也许算不上第一,但说到才智机敏,天下恐怕无人能跟你比肩。” 李乐山赧然一笑,道:“瞧你们说的,若不是你们吸引了它的注意,换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制住。” 巴天龙闻言很是高兴,咧着大嘴笑道:“兄弟,咱家没有别的话说,只谢谢你又救了咱家一命!” 李乐山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若非是大哥你逼它使出绝招,我们今日恐怕全都难以幸免了。” 巴天龙大笑道:“咱家说不过你,反正欠你的情是越来越多了,一辈子也还不清,再道谢也没有用。我们这就去采蜂蜜吧,乌莲娜,现在这妖怪已经死了,以后你们花腰族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看在咱家除妖有功的份上,等会我也想分一杯羹,装点蜂蜜带走,你该不会介意吧?”说着回头一望,却见乌莲娜脸色发白,直愣愣的瞪着韩玉莺,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怪物一般。巴天龙心中大奇,问道:“乌莲娜,你怎么了?” 只见乌莲娜嘴唇颤抖,伸手指着韩玉莺,眼睛望着李乐山,哆哆嗦嗦的道:“方才你喊她什么?” 李乐山一愣,跟着便醒悟过来,方才他情急之下一声“莺妹”脱口而出,显然已被乌莲娜听到,他早看出乌莲娜一直将韩玉莺看作男子,言谈举止中更含着浓浓的爱慕之意。此时西洋镜突然拆穿,饶是他李乐山机智过人,当此之时也不禁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个” 韩玉莺倒很从容,点头道:“他叫我莺妹,我们早就认识,虽无血缘关系,但一直以兄妹相称。” 乌莲娜颤声道:“你是个女子?” 李乐山感到事态严重,忙打个哈哈,道:“乌莲娜,你听我说,这位韩姑娘嘛她从小就喜穿男装,别说你认不出来,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也看走了眼,还以为是个翩翩公子呢哈哈” 乌莲娜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几欲晕倒,定神细观,就见韩玉莺肤色白腻,眉目如画,确是个美貌女子无疑,一时间又羞又恨,心想:“我怎么这么糊涂,竟会爱上一个女子!为了她连族长之位都放弃了,如今弄得无家可归,我我也不要活了。”想到这她猛一抬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哎呀,我可真是胡涂啦!”说完身子一转,发足向那山崖奔去。 李乐山一惊,叫道:“乌莲娜,你要干什么?” 乌莲娜头也不回的道:“你们这些可恶的汉人,如此挖空心思,不就是为了血蜂蜜浆吗?好!我现在就去替你们弄下来!” 这边三人大惊失色,急忙叫道:“危险!快回来!”但乌莲娜理也不理,兀自发足狂奔,三人见她势若疯狂,忙随后追去,那山崖并不很高,乌莲娜转眼便到了崖顶,那些蜂巢就筑在崖壁上,就见她伸手抓住一根从崖顶垂下的藤枝,也不管能否承重,双足一蹬,如秋千一般荡了过去,待接近那些蜂巢时,左手从腰间抽出苗刀,贴着山壁一划,“嚓”的一声,立时切下了一大片蜂巢,噼里啪啦的散落下去。 那蜂巢内尚有不少血蜂留守,这一下立时炸了锅,嗡的一声齐朝乌莲娜扑来,那边乌莲娜的身子已荡了回去,倘若她这时候拔腿而逃,未必没有机会脱险,但此时的乌莲娜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只见她双足一蹬,再度发力,迎着汹涌的蜂群,二次向蜂巢冲去。顷刻间无数血蜂落在她的身上,乌莲娜只觉如万箭加身一般,体内体外奇痛难当,几乎无法握住手中的藤蔓,但她依然咬紧牙关,挥刀向蜂巢斩去 后面李乐山等人看得心惊肉跳,一边呼喊一边抢来搭救,其中巴天龙最是急迫,迈开大步抢先冲到崖边,此时乌莲娜的身子又朝这边荡来,巴天龙双手一伸准备将她接住,眼见手指已碰上她的衣衫,但此时的乌莲娜身受剧创,已失去了知觉,手指一松,整个人直向崖底落去,山崖虽不甚高,但也有数十丈,如此跌落下去,焉有命在巴天龙拼尽全力,终于迟了一步,眼瞅着乌莲娜飞快的朝崖底疾落,泪水夺眶而出。 此时李乐山落后五六丈远,陡见此景,当即想也不想,发力一跃,如离弦之箭一般朝乌莲娜飞去,半空中正好将她身子捞住,同时双足在崖壁一登,就势飞身而返。他这一下凌空救人实是险到极点,只要稍有差池,连他自己也要被带落崖底。 巴天龙看得激动不已,大叫道:“好功夫!李兄弟,真有你的!” 李乐山刚一落地,便听四周蜂鸣大震,那些血蜂哪肯罢休,倾巢而出,追着三个人穷追猛蜇,李乐山当机立断,吩咐韩玉莺去下面拾取蜂巢,并将乌莲娜交给巴天龙,自己则脱下长衫持在手中,挥舞着冲向蜂群。那些血蜂似对他甚是忌惮,甫一靠近立即飞散开来,唯恐避之不及。 李乐山猛地醒悟过来,当即从怀中掏出那颗龙珠,甩手掷向巴天龙,大声喊道:“大哥,接着这个!” 巴天龙一把接住,见是个大如雀卵的圆球,虽然不明白有何用处,但发现身旁的血峰登时远远躲开,一时间又惊又喜,这时韩玉莺也赶了过来,三个人在龙珠的庇护下一路狂奔下山,穿过沼泽,狼狈不堪的逃离了神岛。 乌莲娜中的蜂毒甚多,意识早已迷乱,恍惚中只觉身周全是嗡嗡的蜂鸣之声,全身又痛又痒,努力睁眼看去,只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真是幻,随即又晕了过去。 也过了不知多久,忽觉有一股香甜的浆水灌入口中,跟着缓缓流进喉间,她昏昏沉沉的吞入肚内,只觉说不出的甜美可口,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榻之上,榻边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巴天龙,此时正托着一只瓷碗,一口一口给自己喂着。 几口甜浆下肚,乌莲娜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转头四下一望,发现正是之前韩玉莺住的那间茅舍,出神半晌,逐渐忆起是巴天龙他们将自己从神岛上救了出来。 见乌莲娜转醒,巴天龙一声欢呼,将手中瓷碗往旁边一放,叫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乌莲娜,你现在感觉如何?” 乌莲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虚弱的道:“现在好多啦!” 巴天龙欣慰的点了点头,搓着两只大手,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乌莲娜,你知不知道你中了多少蜂毒,若不是我们手头有足够的蜜浆给你解治,恐怕你这趟就凶多吉少了,就这样你还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可见中毒之深。” 乌莲娜没想到自己竟会昏迷这么久,“啊”的一声坐起身来,巴天龙赶忙伸手将她身子一扶,说道:“别乱动,快躺下歇着,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为什么要如此残害自己呢?” 一句话勾起了乌莲娜的伤心事,联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不由得心中一凉,遂双手掩面,呜呜哭了起来。这一来倒弄得巴天龙手足无措,干瞪着两只大眼,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见乌莲娜越哭越伤心,巴天龙抓耳挠腮,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用一只大手不停的轻抚她的背心,以示安慰。 这时脚步声响,李乐山与韩玉莺推门而入,两个人这些天来谈了很多,韩玉莺也明白了乌莲娜的心思。她原以为对方是恼自己有所隐瞒,没有将身份明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会爱上自己,只觉说不出的尴尬与愧疚,此时见乌莲娜已然转醒,上前柔声道:“乌莲娜,实在对不起,我不该欺瞒于你,你若实在恨我,就拔出刀来砍我两下出出气吧!” 李乐山也在旁边不住的劝慰,但乌莲娜恍若未闻,兀自哭泣不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巴天龙叹了口气,说道:“乌莲娜,咱家说句话,你那些族人实在不像话,反正她们也不服你的管束,你刚好借这个机会远离她们,你不是一直想去中原看看吗?等身体恢复后,大哥我亲自陪着你出去转转,散散心,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寻死觅活的!” 之前乌莲娜一时羞愤难抑,只求一死,如今重新活了过来,求死的念头便消淡了很多,此时抬头望着巴天龙,只觉眼前这个人样貌虽然粗豪,但对自己却呵护备至,尤其几次不顾性命的相救,令她大为感动。乌莲娜止住了哭声,坐在那里呆呆的出了会神,随后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仰起头望着巴天龙,说道:“大哥,你如肯答应一件事,我就不死啦!” 巴天龙一怔,问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乌莲娜正色道:“你若肯答应娶我为妻,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巴天龙大吃一惊,直愣愣的望着乌莲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李乐山与韩玉莺也是一愣,随后对视了一眼,同时对巴天龙道:“巴峒主,恭喜恭喜!” 巴天龙满脸通红,窘不可当,结结巴巴的道:“这个这个乌莲娜,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啊!” 乌莲娜幽幽的道:“大哥,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若是嫌弃我,我这就离开!”说着翻身就要下床。 巴天龙赶忙将她按住,摇头道:“胡闹胡闹,乌莲娜,你我相识多年,彼此也很了解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俊俏的少年郎,哪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大老粗,我你不要这么委屈自己!” 乌莲娜道:“不错,以前我确实喜欢俊俏的汉郎,但现在我想通了,我是一个苗女,汉人根本不适合我,只要大哥不嫌我貌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的韩玉莺狠狠横了一眼,此时的韩玉莺满怀歉意,对她眼中的怨愤故作不见。 李乐山在旁边附和道:“大哥,自古美人配英雄,乌莲娜姑娘才貌双绝,与大哥堪称绝配,你还在顾虑什么?” 巴天龙抓耳挠腮,抱怨道:“李兄弟,怎么你也调侃起我来了?乌莲娜是我们苗峒第一美人,咱家自惭形秽,知道配不上人家!” 李乐山笑道:“大哥你想得太多了,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乌莲娜姑娘只希望能找个爱她的男人,托付此生,其它的她根本不在乎,难道说你对她真的没有感觉吗?” 一句话说得巴天龙垂首无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半晌后把头一昂,看着乌莲娜,道:“乌莲娜,从今而后,我也不要去做那劳什子峒主了,咱们两个寻一个没人的地方,打鱼晒网,耕田狩猎,生一大堆娃娃,再不去管那些鸟事,金砂也好,族长也罢,统统去他妈的,与我们再无半点关系,你可愿意?” 乌莲娜眼泛泪光,动情的道:“大哥,你舍得放下这一切吗?” 巴天龙大笑道:“我有了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乌莲娜努力控制着泪水,使劲点了下头,说道:“就是这样,大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巴天龙皱眉道:“你的身子撑得住吗?” 乌莲娜笑道:“确实有点勉强,但不是有你吗?” 巴天龙一怔,随即大嘴一咧,笑道:“说得对!”说着踏前一步,抓过乌莲娜的手臂,一把将她负在了背上。他大喜之下用力稍猛,乌莲娜秀眉一皱,嗔怪道:“轻一点,我的手还在痛,要是把我捏伤了,看以后谁给你缝衣煮饭?” 巴天龙手劲略松,但仍抓着她的手臂不放,说道:“我来做!就算侍候你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说完转头对李乐山与韩玉莺道:“李兄弟,韩女侠,咱们就此别过,来日方长,二位好自珍重!”说着弯腰一拜,而后转身拎起熟铜棍,负着乌莲娜,唱着山歌,朝着远处的青山大步而去,悠扬的歌声在群山的回荡下良久不绝。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李乐山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惆怅,正在怔然出神时,韩玉莺在旁边开口道:“李大哥,下一步你要去哪里?” 李乐山想了想,说道:“我准备动身前往回疆,去天山给柳姑娘治伤,你和我一起去吧?” 韩玉莺摇头道:“不,我没脸去见她!”见李乐山又要开口,韩玉莺抢先说道:“李大哥,以后你还回中原吗?” 李乐山苦笑道:“也许不会了,如今焱门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我的使命也完成了,而且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待把柳姑娘的脸治好以后,少不得还要重回云南,无论如何也要给沐王府一个交待!” 韩玉莺沉吟片刻,说道:“李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李乐山点头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韩玉莺道:“我了解你的性格,你不是个甘于失败的人,我师兄设计害了你们所有人,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能阻拦你对付金陵镖局联盟,我只求你看在我的情面上,饶过我师兄一命,我知道他对你不起,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但不管怎么说,当初是他救的我,我不能看着他死在别人手里。” 李乐山一愣,遂轻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我那位义兄的计划里,我李乐山本该死在云南,就算我不去找他,只怕他也不会放过我总之不管怎样,我答应你就是了!”顿了顿,又苦笑道:“不过华天雄现在已成了武林公敌,卧龙岭一役七大门派险死还生,所有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今后想在中原立足,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这些天韩玉莺已从李乐山口中了解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此时听着李乐山的话沉默良久,忽脸色一凛,咬牙道:“不必再说了!不管他是英雄也好,奸贼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待我如亲妹子一般,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动姓华的一根汗毛,我一定会让他以血偿还!即便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我也在所不惜!”说罢飞身而起,头也不回的朝疾奔而去。 李乐山一惊非小,大喊道:“莺妹,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任性!”但韩玉莺恍若未闻,展开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于密林之中。只剩李乐山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发懵,蓦地,一阵寒意自心底涌起,他知道如今的韩玉莺已是白莲教教主,麾下高手如云,假若她一怒之下兵发中原,对七大门派的威胁远非徒有其名的焱门可比。想到这里心头一沉,不知该如何才能消弭这场浩劫。一时之间苦思无果,忽然脸上一凉,似有雨滴掉落,抬头望去,就见上方黑云压顶,如铅块一般填满整个天空,整个江湖亦如这天气一般,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一场暴雨即将临袭! 正是:风云变幻去又来,人间能得几时安?血雨腥风无所避,天下何处是桃源? 然而李乐山与韩玉莺都没想到,那个令他们思兹念兹,耿耿于怀的金翅大鹏如今已不在人世。也正因此,这段时期中原武林出奇的平静。由于此番金陵镖局联盟在南疆大破“焱门”,并夺回了郑和丢失的珍宝,沐王府将消息传至金陵,一时间朝野震动,永乐帝龙颜大悦,特颁圣旨,敕封华夏镖局为“护国镖局”,以彰其功,并特颁皇帑,以抚恤为国捐躯的众英雄。这一来金陵镖局联盟犹如渡上了金身,平步青云,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不过如今金陵各大镖局的首领十之七八已葬身卧龙岭,少数幸存下来的也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当时出现在卧龙岭上的绝不是什么焱门,而是中原七大门派,经此一役,双方已结下了不解之仇,今后镖局联盟恐怕在江湖上寸步难行,为躲避七大门派的报复,很多镖头在获得朝廷的嘉赏后纷纷金盆洗手,封刀退隐。趁此机会,华夏镖局将其它所有镖局一并接收过来,整个金陵镖业尽归一家。论财富之多、人马之盛、其它镖局再难望其项背。不过一些了解内情的人知道,此时的华夏镖局不过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由于华天雄已死,镖局中做主的只剩夏忠良一人,他因为在金陵留守,未参与伐焱之行,故此才躲过了一劫。 本来以金风道人为首的七派掌门好几次想要采取行动,对华夏镖局展开报复。但少林圆峰却阻止了他们的行为,反复劝诫他们如今首恶已诛,不必再迁怒他人,况且金陵乃京畿重地,实不可轻易造次。 其实金风等人也都明白,经过卧龙岭一役,七大门派除少林外皆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如果没有圆峰的支持,以现有的实力也无力再掀战端,一番权衡之后,最终七大门派放弃了复仇的念头,也算卖给了圆峰一个人情,以偿其在云南的相救之恩。 消息传至金陵,夏忠良听说以后大受感动,他亲自将圆峰请到金陵,并当众宣布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今后镖局所有人员连同招贤馆在内,皆奉圆峰为主,唯其马首是瞻。这一来圆峰便接管了华天雄生前的全部基业,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林俗家长老,摇身一变成了帝都新宠,那一阵子华夏镖局每日迎来送往,宾客不断,无论黑白两道,都争相结拢这位新的当家人,但圆峰却虚怀若谷,推辞了一切酬酢,他把镖局业务交给他人打理,自己则躲在招贤馆内深居简出,甚少露面。 消息很快风传整个武林,很多不解内情的人都对夏忠良的做法莫名其妙,金翅大鹏华天雄在云南意外身故,如今尸骨未寒,华夏镖局却另立新主,甚至还有人说,这个新东家非是旁个,乃是少林寺的俗家长老,而华天雄正是死在此人手里! 七大派方面得知后则看法不一,有人认为夏忠良能够顾全大局,主动让贤,化解了七派与镖局之间的仇恨,写下了一段化戾气为祥和的佳话;但另一些人则嗤之以鼻,认为夏忠良无非是对七大派心怀畏惧,恐其报复,为自己和金陵镖局拉来个强硬的靠山。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圆峰甫一上位便大刀阔斧,不但将镖局的旧有人马重新撤换,就连招贤馆内的那些门客,甚至庄丁仆役也全部遣散,除了夏忠良一人留用外,其它所有人员全部更换一新,但圆峰人很厚道,给每人都发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所以这些人虽然丢了饭碗,却并无怨言,反而对圆峰称道有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转眼间距卧龙岭一役已过去了三个月,这是一个阳春的上午,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在河南少室山的山道上,一骑快马正得得飞奔,此时满山新翠,一路桃红柳绿,但马上的骑者却无心赏玩,只顾紧催坐骑,闷头赶路。那马也是一匹良驹,撒开四蹄,飞一般向前驰骋,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遥见前方现出好大一座寺院。黄墙碧瓦,屋宇连绵,不用问,那便是令天下豪杰心生敬仰的武林圣地——少林寺。 眼见离少林寺已不足五里,骑者一勒手中的缰绳,坐在马上微微出了会神,暗想:“少林为天下武学之宗,与其它几大门派一向声息互通,共同行动,为什么卧龙岭之战,其它门派悉数到场,唯独身为领袖的少林却爽约了呢?” 这个骑者正是李乐山,这几个月来他料理完云南的事务,便一路间关万里,从遥远的滇南直赶到中州河南。在云南他与韩玉莺意外重逢,此时韩玉莺已成为了白莲教的教主,当他察觉出对方有意挥师北上,进攻中原武林后,心中一直惴惴难安。本来七大门派的实力并不在白莲教之下,但经过卧龙岭一役,各派损失皆重,不客气的讲,眼下除少林外,其余各家几已名存实亡,而少林虽强,毕竟独木难支,若在未提防下被白莲教突然袭击,难保没有灭门之虞! 其实李乐山与七大派并无太深的渊源,但数百年来,以少林为首的七大派坐镇中原,威慑四方,是武林秩序的保障,倘若七大门派一倒,局面失衡,整个江湖必将一片混乱,届时群魔乱舞,宵小横行,神州大地不知将发生多少生灵涂炭的祸事,严重者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朱明的社稷。本来李乐山另有要务,但值此危难关头,他又如何能够置之不理?他知道韩玉莺素来性情偏激,她决定的事情迟早会付诸行动。为今之计只有提前赶到中原,将消息通知给七大门派,让他们加强防范,做好迎战的准备。于是李乐山自南疆一路北上,风尘仆仆的来到河南嵩山境内。之所以选择少林,无非是因为少林自古便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论地位之尊,历史之久,天下诸派无出其右。 少林寺既是武林豪门,亦是佛教圣地,未抵达寺门前,便见山道上游人如鲫,进香的善男信女,参拜的各路僧人,来来往往,络绎于途。李乐山夹在人群中,倒并不惹人注目。 骑着马一路行至嵩山本院,李乐山下了坐骑,找个地方将马一栓,徒步跨进少林寺正门,只见满院香烟缭绕,木鱼声声,大雄宝殿上供奉着佛祖的神像,信徒们在这里进香的进香,求签的求签,三叩九拜,虔诚礼佛,李乐山转了一圈,随后迈步向后面走去。穿过两重偏殿,已看不到俗装的游客了。四下里院深空静,竟连僧人也不见一个。正当徘徊无措之际,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此地乃禅房静室,非游览之处” 李乐山一回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名中年僧人,法相庄严,竟不知他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不过想到少林乃藏龙卧虎之地,寺内高手如云,倒也不足为奇,遂拱拱手道:“这位大师请了,在下非为游览,而是特来拜会一位武林前辈!” 那僧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尊驾是武林中人,请问要找哪一位?” 李乐山道:“贵寺的掌门方丈,圆真大师!” 僧人仔细端详了李乐山几眼,问道:“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李乐山微一沉吟,说道:“在下李乐山!” 僧人明显楞了一下,遂露出思索的神情,李乐山见对方默然不语,微感诧异,开口问道:“大师可否为在下引见一下” 那僧人望着他道:“李施主若想见圆真大师,那可找错了地方。” 李乐山愕然道:“找错了?这里不是少林寺吗?” 那僧人道:“不错!但此地乃是少林寺下院,是专司礼佛之场所,与武林门户毫无关系,李施主若是为江湖之事前来,应该到上院去才对!” 李乐山恍然道:“原来如此,在下此前从未来过少林,不知道会是这样,请问大师到上院如何走法?” 那僧人道:“出寺门向东行,见到一条上山的岔道,沿着一直上去就是了!” 李乐山道了打扰,刚走出两步,忽又停下来,转头向那僧人道:“大师可是少林派弟子?” 那僧人笑道:“贫僧身在此地,自然是少林弟子。” “那么大师可听说过最近江湖上的一些传闻么?” 那僧人摇头道:“贫僧虽为少林弟子,但只是下院中一名寻常的知客僧,对武林门户之事一概不知,施主有事,还是请到上院去谈吧!” 李乐山拱手道谢,按照那僧人的指点退出了寺门,一路上山。方才他嘴上没说,但心中清楚,那个僧人显然对他有所隐瞒,以李乐山之能,一眼便看出对方英华内敛,中气十足,显然身具上乘武功,不知为何却遮遮掩掩,闪烁其词,李乐山隐隐感到此番少林之行恐怕不会很轻松,心里寻思着,不觉已走了一炷香的光景,遥见前方一座巨大的古刹压峰耸立,寺前寺后古木参天,气象恢弘,正门处匾额高悬,上书“少林寺”三个大字,想来便是所谓的上院了。 李乐山走到近前,见那寺门关得紧紧的。遂伸手在门上轻轻拍了几下。一连数响,里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个低哑的声音隔门问道:“是哪一位?” 李乐山道:“在下李乐山,求见贵派掌门圆真大师” 一阵沉寂后,只听里面的声音答道:“尊驾来得不巧,敝掌门正在闭关修行!” 李乐山闻言一怔,赶忙问道:“敢问贵掌门何时出关?” 里面的声音道:“这个说不准,少则十余天。多则二三月,这次掌门人半年前就已入关,至今未出,尊驾不如改日再来吧!” 李乐山一时大感为难,他虽不是佛门弟子,但也深知出家人坐关的重要性,的确打扰不得。可是自己实在不能等这么久,沉吟片刻,说道:“那就请贵派其它首座长老出面与在下一晤,在下实有要事相告!” 里面的声音道:“实不相瞒,如今几位长老都在替掌门人护法守关,无法抽身,望予谅解。” 李乐山道:“恳请阁下去里面通报一声,眼下实有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必须通知掌门方丈,望贵寺能够酌情破例!” 里面的声音道:“对不住,贫僧的任务是在此守门,并不负责传事通报!况且出家人讲究众生平等,绝不因人而异,施主若真有紧要之事,交待给贫僧便可,若不急于这一时的话,还请改日再来吧!” 遇到这么个四六不通的主,李乐山也一筹莫展了,若在平时他早已拂袖而去。可是这一次事关非小,白莲教来势汹汹,若不事先让少林派有所警觉,后果实不堪设想。遂耐着性子道:“那就有劳阁下告诉贵掌门一句话,就说白莲教大队人马不日即将抵达嵩山,准备与少林决一死战,望贵派加强戒备,好自为之。” 其实白莲教纵有进犯之意,也未必如此急迫,李乐山故意将事态说得严重,就是要给对方施加压力,令里面的僧人打开寺门,让自己进去与圆真面谈。 里面的人沉默半晌,遂缓缓的道:“多谢尊驾好意提醒,待敝派掌门出关,贫僧定当转告。”语声漠然,说完这句话再无声响。 见对方如此无礼,李乐山涵养再好也不免有气,暗想:少林贵为武林至尊,这架子也太大了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想到这当即把脚一跺,怀着一肚子怨气,悻悻的向山下走去。眼瞅着日头渐渐西斜,忽觉腹中一阵阵饥饿,有心找点东西果腹,可是放眼之下,这山上除了庙宇之外似乎并无人家,李乐山没办法,只得站上一座较高的山头,想凭高远眺,看看四下有无炊烟之迹。暮霭苍茫中只见不远处有灯火闪烁,于是李乐山迈步前行,向着那灯光处寻去。 走到近处才发现是一抹黄灰土墙的院落,重门深闭,他用手一推,门应手而开,李乐山也不客气,迈步而入。墙内是一排精舍,分成许多小间,李乐山顺着门缝窥去,只见每间里面都有一个僧人,神情肃穆,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张矮几,几上摆着油灯与经卷,都默默地诵着,只看见他们的嘴动,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原来是一排僧人的禅房。 李乐山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又到了一所寺院,嵩山上庙宇本多,并不止少林一家,本想找人说明来意,但此时是僧人们做晚课的时间,是不容人打扰的,于是李乐山一声不响的移步离开,想直接寻到伙房去讨些吃的东西。穿过两三排类似的瓦房,到达一片空院,眼前的矮墙上有一洞门,直通向外,当他步出洞门到达寺院的后殿时,不禁一怔,只觉这个地方很是眼熟,与他下午到过的少林下院完全是一个样子。怔然片刻,他想许是寺庙的建筑大致都差不多,这绝不会是少林下院。白天他从下院赶到上院时,整整走了五六里的山路,而此刻从上院过来,最多只有里许远近,绝不会相差如此之多。 望着大雄宝殿中隐现着淡淡的光芒,李乐山走过去往里一看,大殿内悄然无声,一个僧人也没有,然而摆放陈设确与少林下院一般无二,只是少了白天那些挤挤攘攘的进香游客。 李乐山心中愈发起疑,他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越看越觉诡异,不一会到了寺门处,此时寺门早已关闭,见左右无人,当即身形一纵,跃出院墙。等站到外面抬头一看,牌匾上赫然是“达摩少林下院”六个大字。 这下李乐山呆立当场,原来少林寺上下两院只有一峰之隔,里许之间走捷径转眼即达,为什么白天那个僧人要诓自己绕远而上呢?他越想越觉不对。那个僧人一定是认识自己的,他哄自己绕远路登山,其本人却抄近路先上去通知了。上院那个人始终没有露面,语声很是冷漠,弄不好就是跟下院那个僧人有所联系!看来对方是串通一气,故意将自己拒之门外,否则即使是掌门人入关,也不可能劳动所有长老为之护法! 对方为何对自己如此态度?少林寺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本来李乐山已准备下山,此时却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夜探少林,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少林方丈圆真,当面问个清楚。 他明知少林寺高手如云,且对自己颇含敌意,若此时偷偷摸摸潜进去,万一被对方发现,当真是百口莫辩,凶险异常,但为了查明真相,也只有铤而走险,哪怕是龙潭虎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想到这,李乐山再不犹豫,沿着山道重新回到少林寺上院门前,仔细一观察,寺门似有些微变化,想必是里面那个人曾经出来,查看自己是否已经离开。李乐山心中冷笑:这一记回马枪管教尔等防不胜防!想到这当即展开轻功,飕的一声跃上墙头。 站在高处循目望去,只见整个少林上院内殿堂处处,屋舍连绵,李乐山此前从未到过少林寺,对各座殿院的名称用途全不知悉,兼之此刻天色已晚,黑暗中到哪里去寻那方丈的禅房?一时彷徨无计,只得小心翼翼的四处查找,每见房中亮有光影,便俯耳窗外,盼能听到什么线索。他高抬足轻落步,鹿伏蛇行,仗着身形敏捷,一路未发出一丝响动。然而少林寺内大大小小的殿宇禅房数以百计,东一座、西一座,覆盖了整座少室山头。想在这里找出一个人实不啻于大海捞针。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李乐山暗自盘算:“这样子可不是办法,干脆捉住一名寺内的僧人,逼令他带我去见方丈,只是少林武僧大都尊师重义,倘以为我是要不利于方丈,多半宁死不屈,决不肯出卖方丈。我又不能真的下重手相逼,这可如何是好”正为难之际,忽眼前一亮,发现前方不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原来是寺内生火的灶房。 李乐山心中一动:“对了,不如去灶房找个火工来,那些杂役算不上正牌弟子,找他们问话,说不定会有所获。”想到这加快脚步,循着那炊烟起处摸去。刚一靠近,便见前方一所屋舍前站着个僧人,只见他手里拎着个食盒,正向屋内大声喝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方丈的斋饭怎么还没备好?” 李乐山一怔:这声音如此耳熟,好像就是方才守门的那个僧人! 就听屋内有人回应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说着从里面转出一个火工僧人,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食,外面那个僧人迈步上前,一边用食盒装好,一边抱怨道:“慢慢吞吞的,误了时辰你担当得起吗!” 李乐山心中窃喜,这人既是去给方丈送饭,那么只要缀在其身后,定可见到方丈圆真。眼瞅着那僧人装完食盒迈步离去,李乐山也随之而动,他不知对方武功深浅,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的跟在后面。那个僧人哪会想到少林寺中还会被人盯上,捧着食盒头也不回,行速甚疾,一路遇到不少走动的僧人,李乐山一面要跟紧目标,一面又要留神不被其它人发现,多亏他武功既高,人又机敏,换另一个恐怕早被巡院的武僧发现了踪迹。 也不知穿过多少院落、洞门,四周环境越发寂静,已看不到寻常僧侣的身影了,除了地下的虫鸣外再无声息。 李乐山暗想:看来这里已离圆真闭关的地方不远了。 又行了一阵,前方现出一座小独院,只见那守门僧走到院门前,刚一站定,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宝树吗?” 那守门僧答道:“正是弟子!” 呀的一声,院门推开,里面出现了一个枯瘦老僧,李乐山从未见过圆真,此时站在暗处凝神观瞧,只见此人年纪少说也有六旬往上,满脸皱纹,稀稀疏疏的长须已然全白,面容枯槁,神色颇形憔悴。 李乐山见过的武林掌门不在少数,其中很多都是上岁数的老者,但哪个不是精神矍铄,威风凛凛,令人一见就知道非同等闲!偏偏眼前这个老和尚弓腰驼背,瘦骨伶仃,他真的是少林寺的方丈圆真? 只见那守门僧宝树对着老僧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随后放下食盒,取出里面的汤碗,双手端至老僧近前,轻声道:“方丈师伯请用!” 老僧接过在手,慢慢啜饮起来,边喝边道:“今天这汤的味道怎地这么苦?” 那宝树道:“这说明方丈师伯的触觉渐形敏锐,是身体康复的征象。” 听到这李乐山心中一动:身体康复?莫非这老僧生病了? 这时就见那老僧身子一震,抬起头瞪着宝树道:“你说什么?谁说我身体有恙的?” 一丝讥色在宝树脸上一闪即逝,遂躬身道:“方丈师伯在上,恕弟子方才有口无心,胡言乱语。” 老僧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喝汤,转眼一碗汤食饮毕,老僧将空碗一递,宝树接过放回食盒,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僧微微一愣,问道:“宝树,你还有什么事?” 宝树开口道:“禀方丈,今日有个不速之客造访我寺,口口声声说有要事求见方丈师伯。” 老僧哦了一声,问道:“来者何人?” 宝树道:“那人自称是什么金陵镖局联盟的李乐山。” 老僧凝眉半晌,似乎在极力回想,最终摇头道:“不认识,他有何贵干?” 宝树道:“弟子问了一下,他说眼下白莲教东山再起,不日即将兵侵少林,要我等小心防范!” 老僧闻听一怔,随即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摇头道:“荒唐,白莲教早已销声匿迹多年,但有余寇也不足为虑,再者说,白莲教与我少林井水不犯河水,向无宿怨,他们有什么理由来攻打少林?简直岂有此理!” 宝树点头道:“弟子也不相信,所以寺门都没开就把他赶走了,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却有些担忧,如果真是子虚乌有,那这个李乐山为什么要特意赶来报信?要知道此人最近在江湖上名头甚响,绝非碌碌之辈!” 老僧眉头微微一皱,望着宝树道:“你想说什么?” 宝树一笑,道:“弟子不过是个守门的知客僧,人微言轻,这等武林大事轮不到弟子去操心,不过有一件事弟子很好奇,师伯您老人家半年多前当众宣布,闭关钻研‘混元金刚指’的功夫,听说此功在七十二绝技中排名第一,最是难练,您老人家天纵奇才,又闭关了这么久,想必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究竟到了何等境界,能否给弟子演示一下?” 老僧闻言一怔,当即道:“你为何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语气中已明显带着不满之情。 宝树却恍若未觉,兀自道:“听说‘混元金刚指’大成时,劲力可达丈许,弟子怎么也想不通,还望师伯不吝赐教。” 老僧一言不发,只定定的望着宝树,宝树微微摇了摇头,哂笑道:“怎么了?方丈师伯,难道说您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此时李乐山躲在暗处,越听越不对劲,这宝树不过是一守门僧的身份,但言语之间显得十分无礼,就见那老僧表面上镇定如恒,一双手却微微颤抖,显得内心极不平静。 宝树等了半晌,见对方始终没有表示,遂轻叹一声,道:“方丈师伯,您总教导弟子,出家人不可打诳语,弟子不懂,为何您明明已受了重伤,却一直故弄玄虚,秘而不宣呢?” 隔了好久,老僧缓缓说道:“我受伤的事,还有谁知道?” 宝树道:“弟子每日给方丈送饭送药,与您老人家接触最多,长期观察当然看得出方丈状态不对,不过弟子亦知此事利害重大,从未外泄于他人。” 老僧这才面色稍霁,点头道:“很好,你做事我一直很放心。” 宝树笑了笑,道:“弟子一直牵挂着方丈的身体,不知您老人家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老僧轻轻摇了摇头,忧形于色的道:“说来奇怪,这‘九转回春汤’的方子是我亲手所配,本该对治疗内伤最是显著,开始几个月服下后确实效果明显,但不知为何,最近这段时期却每况愈下,直觉一日不如一日,这汤的配方没有变化吧?” 宝树淡淡地道:“这汤一直是弟子亲自监督把关,不会有什么差错,只不过” 老僧脸色微变,望着他道:“只不过什么?” 宝树道:“弟子见方丈迟迟未能痊愈,心急如焚,于是近两个月来,我交待火工每次熬汤时,多加了一味药进去,以兹助力!” 老僧悚然一惊,急声道:“你说什么?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就见宝树阴测测的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几钱‘东流水’而已,要不了命的!” 他这话一出,莫说是圆真,便是隐身在暗处的李乐山也险些惊叫出声来,东流水之名,他学艺时曾听师父提过,其实此物并非毒药,常人吞服并无大碍,但却是习武之人的催命符,越是功力深厚者越是畏之如虎。究其原因,全在于它能将练功者辛辛苦苦修练出来的内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化除殆尽。 须知高手交锋,刀剑也好,拳脚也罢,拼到最后,并不在于招法如何多变,主要看谁的内功更强,只因再精妙的招式也难免存在破绽,而一个人内功大成之后,无论使用什么武功都可化腐朽为神奇,无往而不利。但如果失去了内力,一拳一脚全无力道,外不能攻敌,内无以护体,那便与废人无异了。正所谓数年汗水,尽付东流。不过李乐山曾听说这种“东流水”其味甚苦,并不难被察觉,圆真身为少林掌门,自非蠢人,怎么会轻易的中招就范呢? 就见那宝树一脸得色的道:“方丈师伯,实话对你讲,最初你服的回春汤确无问题,因而功力恢复的很好,后来我见你放松了警惕,便在每次的汤药中加入了半钱东流水,这么轻的剂量就是怕你有所觉察,虽然每次药量极微,但长期累积下来毒性已然非浅,算起来眼下你的内力已十去其九,不足一成,本来按部就班的话,再不出一个月便可大功告成,但因为今天李乐山的出现让我改变了计划,未免节外生枝坏了大事,我冒险加大了些剂量,若非如此,恐怕你死到临头也不明白是如何着的道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听到这李乐山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少林寺如此古怪,并非是对自己有什么敌意,而是其内部有人在谋划不轨之举。 老僧圆真面露忿色,对宝树道:“宝树,你十五岁进入少林,二十年来老衲一直将你视为心腹弟子,未曾亏待于你,你这样做究竟受何人指使?” 宝树冷哼一声,道:“是啊,我入少林二十多年,武功也不弱,如今已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却还是一个守门的知客僧,方丈师伯,你待我实在不薄啊!” 圆真道:“看管寺门何等紧要!所有来访者若无你的允许,根本无法踏进少林一步,职权不可谓不大,你还不满足吗?” 宝树沉默半晌,点头道:“不错,要说这个职务确实有些权利,油水也不小,方丈安排我出任此职也是对我的信任,不过在其它人眼中,我仍是个下等僧人,永远没有资格参与寺内的大事,接触高深的武艺,那边圆峰师叔已对我允诺,将来会提拔我成为达摩堂首座,假以时日我也是长老的身份,方丈师伯,你来说说看,两者究竟孰轻孰重呢?” 此言一出,圆真立时浑身一震,失声道:“圆峰!果然是他!” 宝树道:“不错,论武功才干,你哪一点能跟圆峰师叔相比?圆峰师叔隐忍十余年,暗中布局,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登顶少林,实话告诉你,如今下院里很多人已转投圆峰师叔,下一步就要开始向上院渗透,我的任务就是暗中监视你,但有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动手。” 这一番话大逆不道,狂妄至极,此时被宝树随随便便的说出来,显然有恃无恐。李乐山根本未想过会撞见这等局面,一时间心头狂跳,偷眼朝圆真瞥去,只见圆真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宝树,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沉默半晌,最后轻叹一声,缓缓的道:“当年前任方丈早看出圆峰胸怀野心,权欲过重,有违佛家清净无为之道,因此才将掌门衣钵传授于我,并一再叮嘱我要对此人多加提防,我却一直不以为然,哪知最后果然应验!不错,论才干圆峰师弟雄才大略,老衲万无可及,按理说确实比我更能胜任方丈之位,但少林历代方丈,无一不是召集所有弟子,在佛祖面前,由前任公开宣布陞位,你们以这等卑劣的手段篡权夺位,以何来塞悠悠之口?” 宝树闻言哈哈大笑,摇头道:“你这老东西果然迂腐不堪,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闭关的这半年里,江湖早已天翻地覆,武当金风带领各大门派远征云南,与金陵镖局联盟决一死战,结果所有人都落入了华天雄的圈套,变成了劫掠国宝的强匪,关键时刻是圆峰师叔力挽狂澜,将七大门派从官军的包围中解救出来,更诛杀了首恶华天雄。这一来所有人无不感其恩德,听他发号施令,如今圆峰师叔在武林中如日中天,无人可及,由他来执掌少林,可谓众望所归,谁敢说三道四?况且你练功走火入魔,后为恢复功力,强服虎狼之药,不支而毙,在这个情况下圆峰师叔临危受命,岂非合情合理?” 这番话犹如一记惊雷,震得圆真呆立当场,而李乐山的震惊程度犹在圆真之上,他无法相信华天雄竟已命丧人手!这个消息实令他难以接受,他一直想不通华天雄为什么要陷害七大门派,此次重返中原,除了为七大门派示警外,再就是要将此事查个清楚,倘若宝树所言为真,那么此案将死无对证,真相永远无从得知了。而那个圆峰又是什么人?李乐山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但光听宝树的讲述,其所作所为足令他心惊魄动,冷汗淋漓了。 就见圆真狠狠的点了点头,冷笑道:“看来此事你们早蓄谋已久,半年前老衲遭遇到的那个刺客,想必也是你们勾结进来的了?” 宝树哼道:“这是自然,少林寺上院这么多高手,若无内应的话,谁也不敢孤身犯险来刺杀方丈啊!” 圆真轻哼一声道:“难怪那刺客选择的时机如此精准,正赶上老衲一个人在禅房中打坐,身边连个帮忙的也没有。”顿了顿,又道:“若老衲所猜不错的话,那个刺客就是圆峰本人吧?” 宝树闻言微微一怔,遂点头道:“你知道了也没关系,那天来的正是圆峰师叔本人,你毕竟是少林方丈,虽然老了却也不可小觑,圆峰师叔担心其它人制不住你,故而亲自出马了!” 圆真叹道:“尔等处心积虑,看来已是胜券在握了,既然如此,老衲也无话可讲,如今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若有本事就来取了,去向圆峰请功吧!” 宝树狞笑道:“方丈师伯,莫怪弟子心狠,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圆真将头一昂,双眼逼视着宝树,此时宝树却有些惴然,要知道圆真毕竟是少林寺的首领,虽然功力已毁但余威犹在,绝不能等闲视之,宝树犹豫再三后终于把心一横,双掌一分,直攻圆真胸口。 圆真岂能坐以待毙,当即挥掌相迎,二人掌力一碰,宝树身子晃了晃,圆真却倒退数步,一跌而倒,刚要起身,忽然手捂前胸,“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宝树点头道:“不愧是方丈师伯,方才我虽然只用了七成功力,但寻常人硬接之下必死无疑,没想到如今你功力已不足一成,竟还能挺住!” 圆真试了试嘴角的血迹,惨然道:“这大力金刚掌乃是老衲亲手传授,没想到今日竟自作自受,也罢,能够死在本派武功下,老衲也可瞑目了,来,我的好弟子,让我看看你的少林功夫究竟练到了第几层?” 宝树冷笑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说着踏前一步,双掌挟风掼去,光凭凛冽的掌风便知这家伙已用上了真力。 眼见两条人影合在一处,李乐山担心圆真吃亏,正要冲过去帮忙,突然间就听宝树一声惊叫,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而圆真也翻身跌倒在地。一时之间二人全都没了动静。 李乐山在那边看个真切,就在方才宝树出掌的一刹那,圆真右手单指一弹,飞快的点在他手肘的“小海穴”,但此时宝树掌力已发,圆真也被震了出去,这一下双方各挨一招,两败俱伤。本来圆真那一指就可击破宝树的气门,废了他的武功,但此时他一身功力十去其九,勉力而为下终于痛失良机。 过了半晌,就听宝树深深的吐纳数下,啧啧叹道:“好个圆真,难怪你死到临头还如此镇定,我早该想到,你一生浸淫少林武学,对本派所有武功自然了如指掌,我用少林武功来对付你,根本是班门弄斧,自找苦吃。不过你莫要得意,我还是可以取你性命!”说到这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圆真走来。 圆真一惊非小,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眼见宝树攻势又起,没办法只得紧咬牙关,力拼强敌。两个人拳来掌往,二度斗在一起。 由于宝树已然受伤,因此再不敢鲁莽,一招一式小心翼翼,生怕对方突然使出什么厉害的绝技。 圆真自知体力有限,本想快速的将对方拿下,谁知一经交手忽然发现对方用的竟不是少林武功,而是崆峒派的形意掌,这宝树少年时便投身少林,二十多年来几乎足不离寺,他为何会用其它门派的武功?想到这当即往后一跃,伸手一拦道:“等一下,你这根本不是少林武功!” 宝树阴测测的一笑,说道:“不错,既然少林武功制不住你,我只好想点别的法子了!” 圆真道:“你为什么会其他门派的武功?你这套掌法是跟谁学的?” 宝树道:“你倒来猜一猜?” 圆真双眉紧皱,微一沉吟,忽然明白过来,大声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向圆峰投诚,这掌是他传授你的吧?” 宝树微微一怔,哼道:“算你有眼力,圆峰师叔可不像你们这般小器,什么玩意都掖着藏着,舍不得传授给我们!” 圆真正色道:“这是少林自古以来的规矩,对于传功授技有严格的约束,须知越高深的武功,修练的风险也越大,一个不慎极易走火入魔,反伤自身,尔等修为不够,有些武功传给你们反而有害无益!” 宝树知道此言非虚,沉默了一阵,随后眼神一凛,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圆真,你受死吧!”通过方才的试探,他看出对方确已到了强弩之末,遂放开手脚,对着圆真发起狂攻。 圆真不敢与之硬拼,当即脚踏奇步,凭着玄妙的身法与对手周旋。宝树攻势虽猛,一时却也无法得手。然而圆真心中明白,这样终非长久之计,耗得越久自己就越危险,因此暗暗将仅存的功力凝聚于右手,准备寻个机会出来蹈隙而进,只要能击中对方要害,便可反败而胜! 然而宝树却也不傻,看出对方左掌详攻,右手蓄势以待,心想索性将计就计,故意卖个破绽给对方,只要避开对方致命的一击,自己便可趁势反扑。 双方各怀心机,斗智斗勇,眼见宝树一招“白鹤亮翅”横扫而来,圆真急忙倒转身形,回头见宝树收招稍缓,胸前中门大敞,圆真眼见机不可失,当即右手二指一骈,一股劲风直向宝树胸口贯去。不料宝树早有准备,只见他含胸收腹,身子往后一弓,轻描淡写的避开了圆真的攻势。正当他运足真气,准备着手反击之际,突感背心一紧,整个身子立时酸麻无比,未等有所反应,胸口膻中大穴已被圆真一指点中,那正是宝树的气门要害,圆真这一指也是拼尽了全力。命门一破,宝树登时全身委顿。倒地前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此时圆真已筋疲力尽,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只觉对方十分眼生,显然不是少林中人,遂开口道:“幸亏尊驾及时出手,救了老衲一命,大恩大德,老衲没齿难忘!” 李乐山上前将圆真从地上扶起,说道:“前辈折煞小子了,区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圆真道:“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李乐山道:“在下李乐山,恩公二字前辈再也休提!” 圆真一楞,随即恍然道:“莫非尊驾便是金陵镖局联盟的李乐山?” 李乐山道:“正是,原来前辈也知道在下的名讳!” 圆真点头道:“一年前镖局联盟大破巨鲲帮,此事整个武林谁人不知?只不知尊驾为何会来到少林?” 李乐山道:“实不相瞒,在下今日造访少林,是专程来为贵寺通风示警的。” 圆真脸色微微一变,问道:“难道说真有白莲教来袭?这是真的吗?白莲教早已偃旗息鼓多年了!” 李乐山知道半年来圆真一直在闭关疗伤,对近期很多江湖大事十分隔膜,这也解释了卧龙岭上为何没见到少林僧人的身影。不过云南一系列事件错综复杂,里面千头万绪,一时难以说清,李乐山只好简短截说,告诉圆真自己获悉白莲教这些年一直在南疆休养生息,如今在新主的带领下秣兵厉马,随时准备入侵中原武林,少林作为群龙之首,很可能会成为对方首先袭击的目标,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就是要让少林寺做好防范。 圆真听得目瞪口呆,望着李乐山,喃喃的道:“这些事阁下为何如此清楚?” 李乐山无法,只得耐心的将自己在云南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给圆真讲述了一番,主要是华天雄如何陷害的七大门派,白莲教如何与此事扯上的关系。当然,对于后来圆峰的出现他并不清楚,因为诸派众人离开卧龙岗以后的经历,他并未参与。 待李乐山说完,就见圆真面如土色,惨然道:“原来那宝树说的全是真的!如今少林内有奸人,外有强敌,偏偏老衲一身武功尽失,莫非这座千年古刹真要毁在老衲手中不成?”说到这心头一黯,两行老泪顺腮而下。 其实这时候李乐山的目的已然达成,大可抽身而去,但见到老和尚圆真如此悲苦,不禁动了狭义心肠,眼前这个人虽是武林第一大派的掌门人,但同时也是一位时日无多的老人,李乐山心有不忍,当即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帮老和尚一把,助其渡过难关。沉思片刻,开口道:“前辈,究竟那圆峰何许人也?他为什么要谋害于你?个中缘由,不知在下可否多了解一些?” 圆真微一沉吟,叹道:“按理来说,此事实属敝派门户之耻,本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尊驾于老衲有救命之恩,既然问起来,老衲自然不能相瞒!只是此事牵扯极大,涉及到很多门派的,还望尊驾听完后深埋于心,不可对外人道也。”随后老和尚敞开胸怀,将一桩绝大的秘闻娓娓道出,不说则已,这一说出来,直听得李乐山惊心动魄,矫舌不下。 追溯至十余年前的永乐元年,明成祖朱棣甫一登位便严加整肃,更在全国颁布禁武令:凡庶民有私藏兵刃、习武学艺、私设擂台者,皆以谋反论处;皇令一出,各地官府闻风而动,为了防止有人造反,有些地方甚至不允许百姓家中存有铁器,坊间一度传有“十户一菜刀”之说。 这一来整个武林风声鹤唳,各门各派无不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不问可知,朝廷此举正是针对他们这些江湖门派而来,禁武令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很可能就要出兵查抄清剿了,而首当其冲者自然便是以少林为首的七大门派。为图生计,七派首脑紧急磋商,共思对策,正是那时,少林俗家长老圆峰提出了有关焱门的构想。这一招果然奏效,通过七派共同造势,世人皆对神秘的焱门莫测高深,连朝廷也顾虑重重,轻易不敢有所行动。七大门派得以苟延残喘,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可是如此故弄玄虚终非久计,朝廷的威胁依然存在,一旦焱门的假象被人戳破,七大门派仍旧岌岌可危。最后还是圆峰深谋远虑,提出了第二套方案,要七大门派各自甄选出一批年轻的精英,少则三四人,多则七八人,让他们携上各自门户的武功心法,聚在一起,秘密保护起来,这些人肩负着传承各派香火的重任,即便有一天朝廷发动突袭,门派毁灭,只要这些“薪火传人”能够存活,不愁将来没有重立门户,再振声威的机会! 这个想法极具远见,得到各大掌门的一致首肯,不过此事必须秘密进行,由于“薪火传人”均是各派年轻弟子中的翘楚,这么多人无故消失,很容易令人生疑,为了将戏做得逼真,各派均采取极端之法,他们故意捏造出种种事端,将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给薪火弟子,借以将其革出门墙,当然这些纯是为了掩人口舌,不过对于那些薪火弟子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残酷的委屈与牺牲。 听到这李乐山忽有所感,开口道:“难怪七大门派近年来人才凋零,日渐式微,原来各家精锐早已被抽调出去了。这个计划高瞻远瞩,未思胜先虑败,不愧高明,只是究竟让什么人来担此重任,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圆真点头叹道:“不错,此事说来简单,真正执行起来却并不轻松,就拿我们少林来说,源远流长,树大根深,自身内部早已形成了多股派系,寺中光长老身份者就有二三十人,每一个又都有一干心腹弟子,各方势力相互制约,暗中角力,那些入选者从此绝迹江湖,再不许露面,其所在派系无疑将大受损失,那些长老谁也不愿吃这个亏,所以这个提议虽然获得了一致称赞,却无人真心予以响应。就在事情陷入僵局时,我那圆峰师弟毅然站了出来,主动贡献出麾下弟子,找个由头将他们赶出了少林,要求他们寻一隐蔽处秘密练功,从此再不准抛头露面,按圆通的说法,一者主意由他所提,他本人自然责无旁贷,理当有所表示;二者他本就是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其弟子亦大多是俗家,全部离开也不会引起外人的警觉。” 李乐山听得大为费解,挠着脑袋道:“照这么看,这个圆峰大师识大体顾大局,不计个人私利,很是值得称道哩!” 圆真看了他一眼,轻叹道:“谁说不是呢!当时大家都为其高风亮节所感,如今回想起来,从那一刻起,七大门派已尽入其毂中矣!” 李乐山闻言一悚,忙问道:“此话怎讲?” 圆真道:“由于那些年东厂密探无孔不入,各派谁也不敢保证门户无有渗透,为免风声泄漏,有关“薪火传人”的去处,除了当事者外,就连掌门人也不知晓,让薪火传人们自己做主,寻找落脚点,待一切安顿妥当后再与门派联系。谁成想那批人却一去无踪,数年不见音讯。等有人渐渐觉出不对,早为时已晚,束手无措了。” 李乐山闻言一惊非小,忙问道:“什么?他们全都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有派人出去查找吗?” 圆真苦笑道:“怎么没有,那些年各派掌门明察暗访,遍历中原,雪山大漠,塞外边疆,甚至连海外都有涉足,但哪有半点蛛丝马迹,那些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乐山愕然道:“这可奇了,那么多高手聚在一起,很难不露锋芒的,你们为什么不发动门人,大规模排查呢?” 圆真摇头道:“这正是此事的尴尬之处,从一开始,有关薪火传人的真相就被隐藏起来,在很多门人眼中,他们就是一群不肖之徒,为门派所不容,所以看到这个结果,各大掌门都是哑巴吃黄连,心中叫苦却无计可施。不过最急得还是圆峰!自从那些人失踪以后,圆峰每日忧形于色,坐立不安,苦等无果之下,决定亲自下山寻找,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不查出薪火传人的下落,此生再不踏入嵩山一步!” 李乐山点头道:“这是当然的,里面有很多他的嫡系子弟,感情当然不同了!” 圆真哼了一声,道:“现在看来,这正是那圆峰的高明之处!” 李乐山一怔,不知对方为何突发此言,刚待发问,忽然明白了过来,叫道:“莫非那圆峰一直与薪火传人暗中联系?” 圆真双眉紧锁,沉吟道:“这只是老衲个人的一点怀疑,由于缺乏证据,一直不敢在此深究下去,生怕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而今日见那宝树打出了崆峒派的掌时,才明白自己所猜不假,此事从头至尾完全是圆峰一手策划,他借下山之机与薪火传人们聚在一起,将七大门派的武功据为己有,我那位师弟本就悟性极高,如今又身兼各派之长,武功想必已是天下第一了吧!” 听到这里,李乐山心头一颤,脱口道:“好贼子,真个深谋远虑!不过他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 圆真摇头道:“不知道,今日听宝树所言,圆峰一直在觊觎少林方丈之位,但老实讲,如今以圆峰的实力,足可在武林中翻云覆雨,即便开宗立派也不是难事,这些年来,老衲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江湖上的动向,却始终未有任何新生门派崛起的消息。” 李乐山凝思半晌,摇头道:“这我就不懂了,他网罗了这么多高手,却又迟迟按兵不动?他他嗯?”说到这突然语声一顿,圆真愕然望去,只见李乐山双眼发直,怔怔的站在那里,好像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发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圆真心中诧异,此时李乐山的神色十分复杂,恍然、震惊、疑惑、忧虑,诸般情绪变幻不定,最后连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圆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要开口发问,李乐山伸手一拦,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而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冥思苦想起来。圆真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嘴巴动了几次,最后都强忍了下去。 过了好一阵,李乐山忽然挺身站起,开口道:“前辈,我来问你,你是何时遇刺的?” 圆真回忆道:“是去年的六月中旬。” 李乐山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问道:“前辈,敢问令师弟圆峰,生得何种样貌?” 圆真一愣,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却仍是答道:“国字脸,龙眉虎目,看上去颇具英雄气概!” 李乐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点头道:“那错不了了!前辈,我知道那些薪火传人这些年藏身何处了!” 圆真整个人猛地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李乐山叹口气道:“虽然现在说这个为时已晚,但我想我的猜测应该不会错!” 圆真急道:“他们究竟躲在何处?” 李乐山道:“金陵!确切的说就在华天雄的招贤馆内,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镖局联盟总盟主华天雄就是令师弟圆峰!” 圆真怔怔的站在那里,半晌无言,过了好久才讷讷的道:“华天雄这怎么可能?” 李乐山叹道:“我知道这个说法很是匪夷所思,但种种迹象表明,前辈的师弟,我那位义兄,正是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华天雄与圆峰,原本就是一个人!” 圆真摇头道:“老衲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乐山道:“这要从头说起了,当年圆峰声称下山找人,其实一直呆在帝都金陵,他化名华天雄,做起了保镖的买卖,更在城郊建起一座招贤馆,表面上结交贤才,其实却是为薪火传人藏身之用,金陵乃天子脚下,有朝廷为庇护,华天雄黑白通吃,名声又好,任何人都不曾对他产生怀疑。” 圆真双眉紧锁,点头道:“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七大门派对朝廷畏之如虎,唯恐避之不及,根本没有想过去金陵打探,高明!果然高明!不过此事还是难以置信,老衲对招贤馆亦有耳闻,听说那地方平日里馆门大开,任谁都可以加入进去,难道圆峰就不怕露出马脚吗?” 李乐山摇头道:“等闲江湖人士根本不知道薪火传人的存在,另外前辈有所不知,那招贤馆表面开放,其实里面有着严格的限定,不但有‘外馆’与‘内馆’,更有一处‘暗馆’,外人一律禁止踏足,华天雄在暗馆培训了一批心腹死士,名为天禽四组,其成员个个身手精湛,现在想来,那些人一定就是薪火传人了!” 圆真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真有此事?老衲这些年虽少履江湖,但也时刻注意着武林中的风吹草动,怎么从未听说有这样一支势力?” 李乐山叹道:“这也没办法,华天雄将他们藏得极为隐秘,轻易绝不动用,很多在招贤馆住了多年的老人,都对天禽四组毫不知情,李某也是在攻打巨鲲帮时才偶然发现存在着这么一支生力军,那批人来无影去无踪,每次出现都是黑纱遮面,让人根本无从辨识。” 圆真恍然道:“如此说来,阁下也是后来才加入镖局联盟的?” 李乐山道:“正是,由于在下身具特殊使命,对江湖中焱门的传说一直很关注,后来惊闻郑和的珍宝被焱门所盗,遂决定将事情查个清楚,我去金陵投靠华天雄,本是看中其镖局的身份,黑白两道皆有人脉,便于行事,没想到误打误撞下正遇到罪魁祸首!如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夜闯军营,盗走国宝的正是华天雄,也就是令师弟圆峰!” 圆真满面疑惑,摇头道:“圆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掌门人已对薪火传人的下落失去了兴趣,为什么圆峰还要铤而走险,挑生事端?” 李乐山微微一怔,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当时我只想查明焱门的真相,举事前还特意派人给七大门派投柬,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我那义兄主动要求前往少林,现在看来,他确实到了少林,但不是来送请帖,而是来行刺前辈的!” 圆真点头道:“不错,半年前的一天夜里,当时老衲正在禅房中打坐,突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那人黑纱蒙面,武功极高,老衲当场喝问,对方却话也不说当即动手,幸好老衲这些年功夫未曾荒废,狠狠地同他对拼了三掌,那圆峰行事极为谨慎,感觉并无胜我的把握,三掌过后便飘然而去。殊不知当时老衲不过在咬牙支撑,那三掌已令我受了内伤!当时我就怀疑少林寺内安有对方的内线,虽然暂时将其唬走,但一旦我受伤之事声张出去,难保对方不会卷土重来,于是我便借口钻研武功,躲在这里闭关疗伤,本以为能蒙蔽住对方,谁知时候一长还是被宝树窥破了端倪,在汤药中下了手脚唉,二十年前老衲接受前任方丈的衣钵,执掌少林门户,悠悠廿载碌碌无为,于世无功,于派无勋,有负前任方丈厚望,实乃少林罪人,早知事情变成这等局面,当年还不如让圆峰来作这个方丈呢!” 李乐山闻言立刻道:“前辈万不可有此想法,圆峰生性残酷,行事不择手段,据我的猜测,他趁前辈闭关的机会,假借少林之名,通知其它各派聚集在云南卧龙岭,让七派与镖局联盟互相残杀,彼此消耗,更毒的是,他还偷梁换柱,暗中将国宝装箱带至云南,故意送到卧龙岭,同时给沐王府通风报信,引沐家军前去剿寇追宝。当双方战事打响,他便在暗处冷眼旁观,待所有人拼得元气将尽时,他再跳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可叹七大门派那么多高手,竟全如盲人摸象一般,被他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虽然其中有些细节我还不很清楚,但纵观全局,这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了。” 圆真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摇头,连声道:“罪孽,罪孽,如此说来,七大门派只有少林一家未受折损,难怪圆峰迫不及待的要对少林展开行动了,本来我还认为那宝树是在虚张声势,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危机已迫在眉睫!” 李乐山点头道:“不错,天禽成员大多与少林毫无瓜葛,那些俗家弟子也都是圆峰的嫡系,就算与贵派为敌也没什么顾虑的。要说这圆峰也真是了不起,单看他敢栖身金陵,借朝廷而避,这份心智与勇气武林中便少有人比,届时只要将少林扳倒,天下还有谁人能与之争雄?” 圆真双拳紧握,忿然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人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衲拼掉这条命不要,也绝不能让此獠得逞!” 李乐山忙道:“前辈莫要意气行事,圆峰罪大恶极,单就卧龙岭上千百条人命来说,他已万死难辞其咎,但此人能够隐忍十余年,厚积薄发,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有,若与其正面硬拼,实属不智。” 圆真心中忽有所动,望着李乐山,小心翼翼地道:“李大侠,你可有什么制敌良策么” 李乐山深思许久,缓缓地道:“良策谈不上,我的看法是,只圆峰一个人,武功再强也不足为惧,最可怕的还是他手下的薪火传人,那么多高手团结一致,天下无人能敌。依我之见咱们分头行动,前辈辛苦一些,亲自前往武当、天门、崆峒等地,面见对方掌门人,将这一切原委详细的告知对方,那些掌门人得知薪火传人落在圆峰手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李某现在就赶奔金陵,重返招贤馆,设法接触到天禽成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们如今各大门派已摇摇欲坠,急需他们回去重振门楣,我不清楚圆峰靠什么手段将这些人控制在手,看他收买那宝树的做法,无外乎是名与利,我想只要各家掌门能够不计前嫌,坦诚相待,甚至以掌门衣钵相许,那些人不会不为所动的,要知道他们身怀绝技,无一等闲,断不会甘心一辈子久居人下,为圆峰一个人卖命的,届时只要将这股力量分化出去,圆峰就无所倚仗,叫花子没了蛇,想必也变不出什么花样了!” 一席话说得圆真连连点头,不住口的赞道:“高明!高明!只是如今你还回得去吗?圆峰会放过你吗?” 李乐山笑道:“如果是圆峰,那确实不好说,但若是华天雄,他没有理由敌视于我,要知道在伐焱行动中,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陷害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说起来是他不仁,我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地方啊!” 圆真沉吟道:“话虽如此,但毕竟还是太危险了,就拿今晚的事情来说,宝树已被对方收买,他这一死,圆峰那边迟早会得到消息” 李乐山道:“所以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争取在对方觉察前打他个措手不及,前辈也尽快下山,从今晚宝树小心翼翼的举动来看,少林寺上院应该还未被圆峰渗透,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永乐清平》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华天雄显得十分兴奋,当即命手下大摆宴席,庆贺李乐山重归华夏镖局。 置酒高会,华天雄亲自斟满一杯,敬呈到李乐山面前,说道:“贤弟,这几个月你受苦了,这杯薄酒权当为你接风洗尘!” 李乐山道声谢,接杯在手,微微迟疑了一下。 华天雄见状微微一笑,道:“怎么了贤弟?难道说你还在生愚兄的气吗?” 李乐山干笑了一声,道:“大哥说笑了!”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华天雄十分满意,大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说完转头对众人道:“诸位,李兄弟在云南出生入死,镖局能有今天,李兄弟功不可没,从今天开始,这座招贤馆便归他掌管,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听他的吩咐,否则便是与我为难。” 李乐山闻言一怔,赶忙道:“大哥,使不得,小弟何德何能” 话未说完,华天雄已伸手拦住,说道:“贤弟,当初咱们结义时我已言明,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莫说区区一座招贤馆,便是我全部家当,若你有所需,愚兄随时拱手奉上!” 话说到这份上,李乐山也只得接受了。在座众人全部起立鼓掌,向李乐山道贺,每个人都面带微笑,气氛其乐融融,但融洽中好像都有点貌合神离的感觉,只是谁也没有溢于言表! 酒过数巡,李乐山找了个机会问华天雄道:“大哥,回中原的这一路上,小弟不止一次的听人谈起,说咱们华夏镖局被一个叫圆峰的少林僧人接管,小弟十分诧异,不知这圆峰是何许人也,现在才知原来是大哥改了称谓,不知这是何故?” 华天雄淡淡一笑,道:“全怪愚兄疏忽,一直忘记跟你说明了,其实我最早出身于少林,圆峰正是我的法号,不过并未剃度,是带发修行的俗家身份。下山时我曾发誓,不混出点名堂绝不公开来历,以免令师门蒙羞,所幸现在还不算太差,于是溯本追源,恢复了最初的称号,不过这是对旁人的要求,你我弟兄无所谓的,私底下你怎么称呼都可以!” 李乐山哦了一声后再无话讲。 众人聊来聊去,不禁谈到下一步的发展,有人提出如今焱门覆灭,巨鲲已除,七大门派俱已名存实亡,不足为虑,放眼当世唯有少林尚堪一战,不如趁眼下士气正旺,兵发嵩山,只要令少林俯首称臣,整个武林便尽归一家,这个提议一经说出,立刻引起热烈的响应,很多人撸拳挽袖,已迫不及待的要着手大干一场。 李乐山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叫糟糕,此刻圆真正在四方游说,少林寺群龙无首,如果圆峰这个时候发动突袭,少林恐怕是不堪一击。 此时李乐山心念电转,他明白眼下要想阻止这些人,就必须拿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则无济于事不说,还极容易令对方起疑,成为众矢之的。就在他绞尽脑汁,苦思无果之际,忽然一个声音笑道:“大家稍安勿躁,此事不妥!” 李乐山愕然望去,发现反对的人居然是圆峰,只见他轻松的坐在那边,微笑道:“大家的盛情我心领了,但少林寺乃武林第一豪门,素有清誉,如今我们是御赐的佑国镖局,侠义可风,岂能随意妄生事端!” 李乐山闻言一怔,浑没料到这番话竟会出自圆峰之口,这时旁边一个青面大汉起身道:“当家的,我不懂,如今大好时机,为什么不能行动呢?大伙忍了这么多年,早就想要一试身手了。” 圆峰眉头微微一皱,嗔怪道:“马涛,你还是那么性急!要知道少林始建于北魏时期,历经千载而不倒,寺内藏龙卧虎,高手多如牛毛,咱们准能打胜吗?在座的都是我的好兄弟,伤了哪一个我都于心不忍!” 那叫马涛的汉子鼻子一哼,面露不屑的道:“当家的太过谨慎了,我当年也在少林寺中呆过,对那些秃驴的斤两心知肚明,要说寺中武功最高的就是圆真那个老家伙了,凭我这些年来勤修苦练,我自信完全可与之一战!” 李乐山闻言在耳,暗想:“果不其然,这些人确是来自各大门派,眼前这个马涛想必就是那些少林俗家弟子之一了。” 圆峰眯着眼睛道:“马涛,你真的敢与圆真交手吗?” 马涛道:“有何不敢?圆真如今已是奔七十岁的人了,行将就木,我要是连他都敌不住,干脆回乡下种地算了!” 圆峰点头道:“好!有志气,你若真有此意,也不必去河南嵩山,就耐心的待在这里,最多不过一个月,保证你见到圆真!” 此言一出,马涛还未如何,李乐山却浑身一震,忍不住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圆峰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有所不知,眼下圆真并不在嵩山少林寺中,他二十天前就已秘密下山,四处联络各派掌门,准备来金陵对付我们哩!” 李乐山闻言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是他与圆真私下拟定的方案,圆峰为什么会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当下强稳心神,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竟有此事?这消息可靠吗?” 圆峰面露得色的道:“绝对可靠,这是武当金风道长亲自飞鸽传书,给我传来的消息!” 李乐山越听越奇,望着圆峰道:“大哥,小弟不明白,七大门派在卧龙岭上损失惨重,按说本该与我方势同水火才对,怎么会?” 圆峰更得意了,望着李乐山,笑眯眯地道:“兄弟,你有所不知,七大门派离开卧龙岭后一路逃亡,惶惶如丧家之犬,结果还是没能逃出官兵的追杀,眼瞅着要全军覆没之际,关键时愚兄及时赶到,击退了官军,救了他们的狗命,你想,他们能不对我感恩戴德吗?” “可是他们对大哥你恨之入骨” 圆峰摇头笑道:“你错了,他们恨的是华天雄,可不是我圆峰啊!”说着探过身子,在李乐山耳边一字一顿地道:“你仔细想想,七大门派那些人,谁又知道华天雄长什么模样呢?” 李乐山倒吸一口凉气,怔然半晌,忽道:“不对,邛崃派掌门骆北峰见过你,去年八月中秋时,他曾经到过华夏镖局!” 圆峰点头道:“你说得对,可惜就在我出现时,骆北峰已一命呜呼了!” “什么?骆北峰死了?” 圆峰道:“不错,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见到他们时,邛崃派掌门已由一个年轻女子担任了!” 听到这李乐山彻底呆住了,不问也知,骆北峰必是死于圆峰之手,他除掉了唯一见过华天雄的人,随后便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反正那时七大门派已不足为患,圆峰索性做个人情,击退了官军,一举收买了所有人心,今后无论他干什么,七大门派再也无人反对了! 霎时间李乐山全身如坠冰窖,他强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的问道:“大哥,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就算你予对方有恩,但七大门派结盟多年,武当与少林的关系更是源远流长,金风真的会为了大哥你而出卖圆真吗?” 圆峰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兄弟,没人比你想得更透了,不错!若仅此一点,金风他们当然不至于,最多是两不相帮,坐山观虎而已。不过愚兄略施小计,便令他们之间不共戴天,老实说,若非我一再劝阻,金风他们早就打上嵩山,找圆真算账了,偏巧这个时候圆真竟主动去武当自投罗网,于是金风当场将其拿下,此刻正在押往金陵的途中,说是要交由我亲自裁决,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虽然圆峰对于如何实施离间未予多谈,但李乐山还是很容易就猜到了,圆峰很可能会贼喊捉贼的嫁祸于人,诬陷圆真是盗劫国宝,陷害七大派的元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其他门派都去了云南而独缺少林!当然光这样说金风等人未必肯信,于是圆峰现身说法,当众展露了几手其他门派的武功,这一下震惊了所有人,那些掌门人终于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那些薪火传人就藏在少林寺中,圆真将他们聚在一起,谋取了各派武功,以壮少林一家。而圆峰因为不满圆真的做法,偷偷私下山门,一路来到云南,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救了七大门派。圆真发现圆峰出走后十分不安,于是亲自下山游说,欲发动所有力量对付圆峰。殊不知圆峰已提前一步抢占了先机,将一切“真相”告知众人。 其实上述的一切并非毫无疑点,各大掌门也绝非笨人,但一来命是圆峰救的,自然对其心怀好感,深信不疑;二来也确实见到对方身兼各家武功,甚至圆峰还可能会带去几个俗家弟子,现身说法,人证物证确凿,再不容质疑! 这些虽然仅仅是李乐山的猜测,但看着圆峰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想必也所差无几,此人实在是一个天生的奸雄,对于弄权设谋可谓偏嗜成癖,上瘾成狂,为达目的全不择手段,无一丝道德礼法之约束。在这等对手面前,李乐山只觉处处受制,根本找不到反抗的机会,最后只得勉强一笑,道:“既然大哥已然胜券在握,小弟再无话讲,咱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于是大伙继续喝酒,直吃到起更,方才散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