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星空更远》 第1章 翰林中学 2012年9月。江城。翰林中学，高三七班。 “今天起，我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已经一只脚迈进了大学里。请问，谢小姐，您现在的心情如何？”刚打了放学铃，苏意便卷起书，装作是话筒，采访同桌谢安安。 谢安安理了理衣服，拿捏起腔调，手一挥，翘起兰花指，捂着胸口：“我现在感动极了！一想到高三结束，我就能离开这里去上大学，我就激动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起手背，假装抹眼泪。 “夸张了，夸张了……”苏意提醒道。 “那重来。”谢安安抬起下巴，刚要继续，见苏意背后走来一人，便伸着脖子高声唤道：“喻铭！” 闻讯回身，苏意粲然一笑，问道：“是要一起回家吗？” 双手握着书包肩带，喻铭驻足两个女生跟前，“嗯。”应完，他歪头困惑地扫了一眼，“你们在做什么？” “闹着玩呢。”苏意眨巴眨巴眼睛，拽起书包，匆匆忙忙，“哎？姜林呢？” 喻铭半低头：“姜念来找他，他们先走了。” “哦，那我们也走。”苏意笑盈盈地起身。 正值放学时候，校道上满是往外走的学生，清一色青白相间的校服，形成时光里无可替代的风景。霞光披满整座翰林中学，让校园的角角落落都变得温柔起来。 “转眼就高三了，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望着前方，谢安安突发感慨。她蓦地往苏意身边凑了凑，以林黛玉的姿态摸着脸颊，娇滴滴地惋惜道：“我还没遇到我的白马王子呢！” 苏意无奈，“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啊？好好学习不好吗？” “我好好学习了啊，好好学习，和惦记白马王子也不冲突！”谢安安梗着脖子争辩，“哼，明天开学摸底考试的成绩就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考没考过我！” 呃……谢安安的成绩确实比苏意好上一丢丢。 叹了口气，苏意缩着脑袋，丧气道：“应该……大概……可能……没考过。” 见此情状，旁边的喻铭抿着唇笑了笑，微眯起眼睛，主持公道：“既往不咎，要以下次为准。”望着苏意垂头丧气的模样，他耐不住抬手，轻拍了拍苏意的书包，“小意还是很聪明的，我可以帮你补……” “让让。”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出现，尔后将喻铭与苏意分隔两边。 定睛一瞧，一辆黑色的自行车自他们俩之间穿过。是姜林。他的后背绷得笔直，宽大的校服随风而动。光是那背影，就透着“不好相处”的距离感。 后座上，他的妹妹姜念侧坐着，拉着姜林外套一角。微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像极了老电影里的清纯女主角。 同姜念对视上，苏意扬起大大的笑容，热情地与她挥手。 可姜念瞥了一眼，却是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去，佯装未见。 “装什么装？”谢安安嘟囔一句。 第2章 夜半蛋挞 苏意赶忙替姜念解释：“也许是没看到。”她抱住谢安安的胳膊，拔高音量，“哎？你上次借我看的那本书，我还没看完，过几天还你。” 谢安安自是明白苏意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撇撇嘴，没好气道：“知、道、啦。” “嘻嘻。”苏意傻笑，将谢安安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仨人在校门口分别，苏意和喻铭一道，谢安安朝另一边走去。 “高三了。”喻铭蓦然开口。 苏意皱眉，甚是嫌弃：“你被安安传染了吗？” 低头打量了苏意一会，喻铭微笑：“像你这样真好。” 苏意不明所以：“什么？” 喻铭眉头轻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想。” “你大爷！”苏意怒吼。 夕阳西下，公交车穿梭在城市拥挤的街道上。车上的人紧挨着，或坐或立，一道随着车身的晃动而晃动，像是在为前路打节拍。 …… 苏意和喻铭同住一个小区，湖湾苑，江城的老牌富人区。 传说住在这里的家庭非富即贵，早几代都是江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说只手遮天，至少也是能呼风唤雨。 不过，到了苏意这一代，基本上不见什么骄奢淫逸的作风，上下学父母接送的都少，该挤地铁挤地铁，该蹬自行车蹬自行车。 只是，沿袭了旧日习俗，老师们在知晓学生住在湖湾苑后，仍会忍不住多问一句：“家里是做什么的？” 和喻铭一路插科打诨，归家的路便显得短了不少，抵达院门口，苏意面无表情，学着僵尸的样子，伸直胳膊，眼皮耷拉着，语气僵硬，“明——天——早——上——记——得——等——我——” 每每看着苏意搞怪，喻铭就会忍俊不禁，手握拳遮在唇边，闷声道：“好。” “嘻嘻。”道别后，苏意迅速转身，推开院门往家跑去。 没急着走，喻铭驻足观望了会。他也不确切清楚知晓自己想看什么，目光越过低矮的墙，追随女生的身影而去。 或许，只是一种习惯。 很快，他听到那间明亮的屋子里飘来响亮的“妈！我回来啦！晚上吃什么呀？” 哈哈。真是有趣。喻铭垂下眼，勾起嘴角。 苏意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永远都不知疲倦。 之前老师曾说，“没有人可以永远年轻”，对此，喻铭深表怀疑—— 苏意不就可以吗？ 如此想着，喻铭继续前行，不知缘何，脚步轻快不少。 高三第一天的校园生活，在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中，也就这般落下了帷幕。 …… 晚上八点半。苏家。 “吱——吱——” “你在做什么？”邹墨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发现女儿正在厨房瞎折腾。 苏意头也没抬，认真地盯着面前的食材：“我在做蛋挞啊，前段时间做给你吃过的。” 双手撑在厨台上，邹墨没有多靠近一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做蛋挞？” 苏意笑嘻嘻地说道：“想带给姜林、安安、喻铭他们吃。” “他们之前不是来家里吃过吗？”邹墨又问。 第3章 星光漫漫 苏意忙蹙眉解释：“上次姜林不是没来吗？” 动了动唇，邹墨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旁的：“你作业写完了吗？” 苏意丝毫不怯，语重心长地说道：“没呢，作业是永远都写不完的！学校里布置的作业还剩下生物几道题，一会去写。 我先把蛋挞弄好放进烤箱，然后我再利用烤蛋挞的时间去写作业，这样叫做合理利用时间。” 闻此，邹墨只能用“女儿挺口齿伶俐”来宽慰自己。“那你弄，早点弄好，早点去写作业。” “喳。”苏意学着清宫剧里的小丫鬟福了福身。 刚朝着厨房的门走了两步，邹墨又转身回来，靠在桌边，打量着苏意：“白天我遇到你李阿姨了，她说喻铭打算学医，学校都看好了，我还没问过你，你打算学什么专业？” “专业啊？”苏意沉思半晌，才道：“我还没想好呢。还有一年呢，我可以花半个学期慢慢思考。” 设置好烤箱的时间，她望向妈妈，笑道：“不然……到时候我就看姜林考哪里，然后我也考哪里。我就和他考一个学校，嘻嘻。” 对于女儿拿姜林作为学习榜样这件事，邹墨还算是认同，毕竟，姜林在年级里名列前茅，姜林未来要读的学校，至少也得是全国排名第五的江大。 倒是安心不少，邹墨便道：“那你得更加努力，才能和姜林同一个学校。” 苏意摆摆手，颇有士气：“我会好好努力的！有志者，事竟成！” 态度端正已然不错，邹墨拍拍她的肩膀，催促道：“那你快弄，弄完就去看。” 预设好烤箱的时间，苏意没多逗留，同妈妈敬了个礼，遂大声吼道：“那我先去学习啦！一会蛋挞好了，我给你送到房间里去，然后你和我爸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蛋挞了！ 啊，邹女士，我真是太羡慕你啊！居然能生出一个如此心灵手巧的女儿！” “知道了，知道了。”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来，邹墨好气又好笑地摆摆手。 窗外，夜已黑透，星光、灯光点点，照亮小区里蜿蜒的路。 归途的人寻着光往回走，旅人借着星辉踏上更远的征程。 …… 翌日一早。 刚推开家门，苏意就瞧见墙外的喻铭—— 男生身高过于优越，高出石墙大半个头，毫无隐蔽性可言。 苏意赶忙穿上鞋噔噔蹬跑过去，“喏，给你！”她将打包好的蛋挞塞给他，笑嘻嘻道：“昨晚烤的。我刚热过了，现在可以直接吃。” “谢了。”顺手接过，喻铭打开包装袋吃起来。分明已经吃过早饭，但依然没能躲过蛋挞的诱惑。 同他一道，苏意也打开了自己的那份。两个人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往小区外面走。 在一顿暴风吸食之后，苏意咂咂嘴：“哎，我真是个天才，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这么好吃！”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喻铭张了张嘴，咽下抨击的话，只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4章 叽叽喳喳 苏意偏过头，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眸光亮晶晶：“什么呀？” 对上苏意那双如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喻铭蓦地大脑空白了几秒钟，尔后别过头看前方，“蛋挞真好吃！” “那是当然！”苏意瞬间嘚瑟起来，手舞足蹈。“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可是很有用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啦啦。 漫长的石板道上，少男少女一前一后。 前面的男生双手插在口袋，长腿悠闲地迈着，浑身散发着那个年纪独有的惬意。 后面的女生仍在用力地说什么，笑意飞扬，染上眉梢。 突然间，一枚泛黄的叶从道旁的枝头落下，打着旋，摇摇晃晃。 呐，入秋了。 …… 七八点的街道永远热闹，路上满是早起上学、工作的人。 他们成了江城早晨画卷中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 有的人说着笑着，神采奕奕，有的人垮着脸，垂着眼，众生百态，无一可被舍弃。 “安安！” 随着身边人一声震惊四座的爆吼，喻铭才发现百十米之外的谢安安。“你眼神……”他话未说完，苏意已拿出百米冲刺的姿态狂奔起来。 远眺，谢安安也不出所料的是同款动作。 唉。喻铭内心叹息，却是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 两个女生在校门口抱住，随后相互挽着，眉飞色舞，叽叽喳喳。 苏意：“安安，我给你带了蛋挞，我昨晚做的，贼好吃！我和你说，真不是我吹牛，比KFC的还要好吃！感觉可以拿去店里卖了！” 谢安安：“对啊！你做的蛋挞本来就很好吃啊！上次吃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好吃！那次你不是让我带了一些回家吗？我妈也吃了，也说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好吃！比蛋糕店里卖得还要好！” 旁边，路过的喻铭：？ 苏意：“下次我可以再尝试做别的小蛋糕，你想吃什么？你尽管告诉我，我去学学！” 谢安安：“好啊！等放假的时候，我可以去你家，我们一起做！” 苏意：“好啊，好啊！” 聊到兴起，苏意和谢安安驻足教学楼入口，止步不前。 苏意：“我和你说啊，我买的牛奶是脱脂的，吃了也不会胖！” 谢安安：“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我昨晚称了一下体重，比暑假前重了一斤！夏天啊，就是容易变胖！” “不早了。”喻铭提醒。 于是，那俩人挪了一步，再次停住。 低头看了眼手表，喻铭无奈，遂一只手拎起一人的后衣领，如提溜两只“小鸡仔”地提溜起俩人往前。 嗯，果然快速许多。 “姜林！你来得好早啊！”一进门，苏意便见到后门口，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的姜林。 姜林淡淡地扫了仨人一眼，面无表情地应道：“嗯。” 松开两只“小鸡仔”，喻铭走到姜林旁边的位置，摘下包，开始掏出书本。没错，姜林是他的同桌。 “我给你带了蛋挞。”苏意凑上前，拉开书包拉链，从中拿出姜林的那份来。“我早上出门前热了一下，现在还是热的。现在吃正好。” 第5章 秋日午后 目光流转，落在苏意手中的包装袋上，姜林刚要动作，喻铭接话：“尝尝，味道很不错。”说完，他就拿着作业本去往组长位置。 笔直地坐着，姜林又退了动势，没什么鲜明态度，一举一动规整得宛若一个机器人。“不用，谢谢。”他冷冰冰地说道。 “每个人都有的！”遭到拒绝，苏意不觉难堪，继续热情道。说完，她就将蛋挞放在桌上。 拉过苏意，谢安安催促道：“走啦，走啦，老班要来了。” “既然你不要，那我可就拿走喽。”交完作业，喻铭归回座位，见姜林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蛋挞，他便慢慢伸出手。 “刷”的一下，姜林迅速将蛋挞收进了抽屉，语气不善：“这是苏意给我的。” “哦哦。”喻铭轻耸肩，抱歉地笑道，“我以为你不想要呢。” 边翻开书本，预习将要开始的课程，喻铭边悠悠道：“好歹也是别人的心意，好好享用。” 姜林低声：“知道了。” …… 上学时，时间是不连贯的，总是被切分成不同阶段，而作为分隔点的，往往是一个又一个的节日。 转眼，高三上学期的第一个节日即将到来，教师节。 9月7日。体育课。 作为一周仅一节的运动课程，体育课多是自由活动。 此时，学生们会分为两个派系，一派是抓紧时间玩玩乐乐的，另一派是回教室做作业的。 当然，苏意绝不会是第二种。不过，今天的她却有点反常。 “你和他们去食堂，我先回教室了。”排球课解散后，苏意竟然拒绝了谢安安的“食堂之旅”邀请。 不远处，几个女同学还在等着，谢安安只能将狐疑按下不表，带着满头问号加入同学的小团体。 同谢安安分开后，苏意加快步伐，哼哧哼哧往前快步走，而到体育馆前，她猛地加速。 “姜林，姜林，姜林！”冲到姜林身边，苏意气喘吁吁，双手扶着膝盖，半弓着腰。 姜林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却是没再往前走，静默地待着。 良久，苏意休息够了，直起身子，“我们走。” “嗯。”姜林适才随她前行。 过了体育馆，便是诺贝尔桥。天气晴好，桥上洒满碎金，灿然炫目。 “下周一就是教师节了。你准备送老师什么礼物呀？”苏意问。 姜林毫不犹豫地答：“不送。” “可是，别人都会送的。如果你不送，岂不是显得你很特殊嘛？”苏意劝道。 目光放远，姜林以近乎冷漠的口吻说道：“好好学习就够了。你考得好，他们拿的奖金多，比送张贺卡要好得多。” “呃……”苏意语塞。 聊天陷入僵局。 两个人相伴前行，踩着秋日午后的余温，跨过诺贝尔桥。 终于，路过图书馆时，苏意忍不住再道：“不然，你就和我一起送花。” “不用。”一如既往的决绝。 “那……”苏意悠长地叹了口气，话语里透着一丢丢的委屈，“那好。” 第6章 理直气壮 目的地明确，继续向前，踏着贴满方砖的台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姜林蓦然开口：“但是，谢谢你。” 闻此，苏意仰起小脸，眉眼弯起，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灿若夏夜里最为夺目的花火。 不远处的教室里传出讲课声，正是学习的好时节。 苏意和姜林一步一步沿着楼梯往上，二人多是缄默。 在他们身后，阳光透过楼道墙面的镂空穿入，光影间铺满了含蓄的温情。 …… 周末结束，周一便是教师节。 班长组织同学们在每节课伊始，对老师们齐声高呼：“老师，您辛苦啦！” 无论是平日里多么不听话的同学，也参与了进来。这或许就是集体的力量。 中午吃完午饭，苏意和喻铭提早十五分钟出门，去花店买花。 为节约时间，花店里的花都提前打包好了，以成品的形式出售。苏意驻足花架前，粉的、紫的、白的……她瞧哪个都喜欢。 “再不选好就要迟到了。”喻铭耐不住提醒。他没有如苏意凑到每朵花前闻一闻，他只是稍弯腰站在店门口，看时间。 不愿迟到，苏意恋恋不舍地挪过视线，“那就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她选了三束，除了她和喻铭的，她帮谢安安也带了一束。 “祝夏老师节日快乐。——苏意、姜林” 在她的卡片上，落款写上了她和姜林两个人的名字。既然姜林不打算送，那她就帮他送。 走出花店，苏意继而叮嘱道：“一会见到了安安，我们要统一口径，她的花是买二送一送的，知道吗？” 喻铭点点头，对于苏意的这份贴心，他早已从最初的愕然演变成如今的习惯，还是忍不住感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她呢。” “嘿嘿。”苏意笑道，“如果我是男生，肯定会喜欢安安那样的女生！” 听着，喻铭但笑不语。 抵达办公楼前，喻铭抱着花止了步，“我就在这等你。” “好，我很快！”苏意撂下承诺，遂转身朝教学楼狂奔而去。 谢安安家离得较远，中午不回家，吃了饭就会在教室待着。 “快点，快点，一会要上课了。”冲进教室，苏意拽着谢安安要往外跑。 谢安安好奇：“怎么了？” 苏意忙道：“我和喻铭买花，买二送一，给你一束，我们现在去把花送给老师。” “你不是既想送夏老师，又想送李老师吗？”谢安安提醒道：“你正好可以给两个老师各送一束了。” “哎呀，我只要送一束就好了，这只是一个心意。”苏意匆忙解释，“李老师肯定会收到很多束花的，不差我这一个！” 撇撇嘴，谢安安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吗？” 苏意忙不迭点头：“当然啊！” 见苏意如此理不直气也壮，谢安安不好再说任何。 碰上面，喻铭将花递还给她们，仨人分头行动。 只有一束花，要给最喜欢的老师。 苏意要把花送给教语文的夏老师。 第7章 是朋友吗 夏老师为人温和，连教育调皮的男孩子时都是温声细语。苏意喜欢极了，也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成为那样的人。 不过，就目前来看，她与那目标相去甚远。 “咚咚咚……”苏意敲了门，无人应，她试着旋转门把手推了一下，门能开，办公室里没有人。 探头环顾了一圈后，苏意捧着花拘谨地走进去。她来过，晓得夏老师的位置在哪里。看过去，夏老师的办公桌上只摆了两束花。 目光掠过，苏意不自觉停住了。其中一束花的卡片上的落款是姜林。 “哎？苏意？”夏老师推门进来，惊喜地唤道。 一惊，苏意连忙把自己的卡片抽出来，回身将花递上：“夏老师，祝您教师节快乐！”不给夏老师说话的机会，她接着道：“马上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停在门前，苏意扭头瞧见夏老师仍是愕然表情，又道一遍：“夏老师，祝您教师节快乐！” 夏老师适才反应过来，眉眼中尽是温柔笑意，“谢谢你。” 从夏老师办公室出来，苏意迎面遇上喻铭。 只一眼，喻铭就注意到苏意手中的卡片，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怎么把卡片抽出来了？” 边将卡片展示给喻铭看，苏意边苦笑道：“我替姜林写了他的名字，可是，他有为夏老师准备花。” 喻铭垂眼，顺手接过卡片，擅自替苏意将其扔进了楼梯口的垃圾桶里，道：“我还以为他不会送花呢。” “是啊，他是这么和我说的啊。”苏意怅然，不过，只走了三两步，她就自己想通了，“肯定是姜念说服了他。唉，我也劝了他，他怎么就不听呢？” “你为什么不生气啊？”喻铭问道。平素里喻铭说话是同语文老师差不多的语调，清浅的，柔和的，可是，此时他的声音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冷漠与不悦。 在共情这件事上，苏意向来有些迟钝，她埋头往前走，满不在乎地说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你把他当成朋友，可他有把你当做是朋友吗？”咄咄逼人的喻铭，难得一见。 回身，苏意才发现她和喻铭隔了几个台阶的距离。 喻铭本来就占尽身高优势，眼下又踩在比她高出好几阶台阶的高度。他就像是一个巨人，她不得不仰着脖子望着他。 苏意隐约觉得喻铭有些不对劲，可他逆着光，所有的神情都隐在一片阴影中，她什么都觉察不出，便只能单薄地为姜林辩解两句—— “他有把我当成是朋友啊，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也把你当做是朋友的。我们大家本来就都是朋友啊。” 本来就是朋友。在苏意的意识里，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殊不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是玩在一起，有些人会认为玩在一起就是朋友，另一些人却会觉得玩在一起也不过是玩在一起。 “你们俩在干嘛呢？”谢安安从楼上下来，见到拦路的二人，扬手道：“走啦走啦，马上就要上课了！” 第8章 倒数第一 谢安安从喻铭身边走过，托起苏意的手，“你们俩在这演偶像剧呢？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是怎么啦？” “没什么呢。”苏意搪塞过去，转了话题，问道：“你去给哪个老师送花了呀？” “当然是李老师啊。”谢安安理所当然道。 李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平时较为严厉。苏意挺怕她的。但此前她也曾考虑过给李老师送花，原因倒是颇为市侩，单单因为李老师是班主任。 边拽着苏意往前走，谢安安边比划起来，“李老师那边好多人噢，好多人给她送了礼物！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送李老师的。唉，不过送过了也就算了……” 前面，谢安安在絮絮叨叨，苏意忍不住回头看向喻铭。喻铭始终埋着脸，跟在她们旁边，不知在想什么。 苏意不清楚她是否消除了喻铭对姜林的偏见，如此忧虑了一路，到达教室后，吃了一块前桌给的巧克力，就迅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都无法及时得到一个清晰明确的答案。尔后，那答案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 随着蝉鸣声渐弱，直至消失在校园里，苏意高三第一个月的生活步入尾声。 在国庆七天乐到来之前，还有一件关乎班级荣誉的事情，正是运动会。 “这次运动会是大家高中时期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了，希望大家可以踊跃报名。班长周五前把名单报给我……”李老师下课前再次动员。 苏意虽然脚长手长，身高不逊于一般男生，但上帝在给了她优秀的生理条件的同时，焊死了她“运动天赋”的这扇窗户。 “苏意！你看看，你报个什么呢？”一下课，班长郎泽就攥着报名表来找苏意。 旁边，谢安安手握拳，一脸愤然，为苏意鸣不平：“你怎么就盯着一只羊薅羊毛啊？前年，让苏意去扔铅球，去年，让苏意去跳高，苏意的实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半掩着唇，谢安安压低音量：“咳咳，常年稳定倒数第一，你就别为难她了好吗？”说话时，她两只手交叠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苏意一时间竟然无法辨别出谢安安到底是在帮自己，还是在损自己。 郎泽“嘿嘿”偷笑了会，迎上苏意的视线，便迅速换上诚恳的表情，努着下巴，朝苏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啪。”谢安安卷起书毫不留情地拍了郎泽的手背，皱眉：“你干嘛？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摸了摸后脑勺，郎泽憨笑：“是的，是的，安姐教育的是。”解释完，他再次郑重其事地看向苏意，“苏姐，我为期三年的体育委员生涯是否能够画上圆满的符号，就看您这一举了。 苏姐，您看您，腿长三米二，一步可迈向月球！您看……您要不要报个一千米呢？这对您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一千米？”谢安安拔高音量，“你想要了她的命啊？我不同意！” 第9章 无忧无虑 “安安姐，这就是您的不是了。”郎泽同谢安安抛了个大大的媚眼，“我这是在征求苏姐的意见呢，也许……苏姐愿意呢？” 用胳膊撞了一下苏意，谢安安没好气地同她道：“苏意，你和他说！” “我……”苏意犯懵，眨巴眨巴眼睛，对上郎泽那恶心巴拉的嘟嘴眨眼，她脑中一片空白，然后……不知所措地点了头。 “我晕。”谢安安翻了个大白眼。 “好嘞！”郎泽欢呼，赶紧跑走，生怕苏意反悔。 待郎泽兴冲冲地走后，苏意小心翼翼地问谢安安：“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啊？” 谢安安早已习惯苏意的老好人状态，不咸不淡地答道：“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也管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开心就好。”顿了顿，她接着问：“我问你，去参加运动会，你真的开心吗？” 认真地思考了会，苏意答：“参加运动会本身好像没那么让人开心，但是，我帮助郎泽解决了一个难题，这还蛮让我开心的。” “你喜欢郎泽吗？”谢安安追问。 “哈？”苏意诧异，“还行，他人倒是不讨厌，平时还蛮聊得来。” 谢安安凑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啦！” 那种喜欢和那种喜欢。 苏意五官都皱巴到一起，显然，对她而言，这道题超纲了。 看苏意的表情，谢安安便晓得，苏意根本没有领悟到这段对话的精髓。她两手一摊，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嘛？”苏意好奇地问。 谢安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那好。”苏意遗憾地叹息一声。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强求，既然现在无法知道，那以后总有机会能知道。 她将桌上的数学书收起来，打开语文课本，翻开到最近学的课程，提醒谢安安：“那我们别说这些了，一会语文课要默写课文，我们快复习一下。” 谢安安抿着笑意：“嗯。”苏意说完，便抛开一切，立即进入复习状态，而谢安安拿着书，不由得动作放缓，望着苏意的侧脸发起呆。 如果苏意能一辈子都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 …… 运动会当天。 “请参加女子一千米长跑的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 “请参加女子一千米长跑的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 “请参加女子一千米长跑的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 …… 广播回荡在整片操场上空，与场内的嘈杂混在一起。 观众台上，高三七班的位置，苏意起身，把手中的背包交给谢安安，交代道：“安安，我要去检录了，你帮我拿一下包。” “你不需要我陪你去吗？”谢安安诧异。 苏意大大咧咧：“没事的，不就是跑个一千米嘛，你去也不能帮我跑嘛。我自己去就好啦。” 谢安安满是担忧，不确切地问：“真的吗？要不然我还是和你一起？” 第10章 如沐春风 “你去了也不能进去，只能站在检录处。那你就看不到我跑步，也不能为我加油了。”苏意再道。“你就在这，等我跑过来，你就大声为我加油！” 如此倒也是。谢安安眉头紧锁，接过苏意的包，叮嘱：“反正我们也没指望你能拿什么名次，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跑不动就在后面慢慢跟着，不要逞能。” “知道啦，知道啦。”苏意摆手，为自己争辩，“你看看我，我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么逞强的人呀。” 谢安安恶狠狠地瞪着她：“对，你是不逞强，但你是滥好人！” 面对对面饿狼似的眼神，苏意害怕地露出小鸡仔式憨笑，连连后退，“知道啦，知道啦，走啦，走啦。”走出两步，她回身同谢安安敬一敬礼，“等我凯旋归来！” 很快，苏意就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楼梯口。刚走出观众台入口，她就瞧见站在不远处路灯杆下的喻铭，便鬼鬼祟祟跑过去，“啪”一巴掌拍在他背后。 看着喻铭一哆嗦，苏意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然后，她在喻铭无奈的眼神下收敛了，问道：“你的项目是在下午？” “嗯。”喻铭淡哂，“刚去上了趟卫生间，顺便在这透透气。你要去检录了吗？” 苏意用力点头。“祝我好运！” “祝你好运。”喻铭接话。说完，他又补充道：“一千米挺难跑的。你若是跑不动就算了。” “怎么回事？”苏意皱眉，“你怎么和谢安安说了一样的话？” 喻铭只笑，眉眼中蕴着化不开的温柔。 “知道啦，知道啦。”苏意满不在乎，“跑不动我就在后面慢慢走。”她再道：“但是……你们也给我一点信心嘛，我平时跑步也没有很慢呀。” 喻铭提醒：“只是……也没有很快。” “哦。”苏意给予一记“死亡凝视”。“再见！”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苏意穿过人潮，直奔临时搭起的“检录处”。登记完毕，她甫一转身，便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姜念。 “哎！姜念！”苏意激动地窜过去，热情满满，“你也跑一千米吗？” 姜念为人清冷，面上没有明朗表情，只是冷漠地应了一声“嗯”。 “你紧不紧张啊？”没有注意到姜念的态度，苏意自顾自热络地聊起，“其实我还蛮紧张的。” “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姜念反问。她侧过身，半背对着苏意，对于苏意的搭讪展现出明显的冷淡。 讪讪地吞了口口水，苏意适才觉出姜念不愿搭理自己，遂努了努嘴，失落地发起呆来。 “苏意！”郎泽不知从哪冒出来，“苏意，我和你说，你一定要好好跑啊！我高中的体育委员生涯是否能够画上……哎？学妹！” 姜念比苏意小一届，性格高冷，是高二年级的风云人物。郎泽认识她，倒也不足为奇。 面对郎泽，姜念拿出了不同于对待苏意的态度，友善地笑起，眉眼弯弯似新月，叫人看了如沐春风。 第11章 脱颖而出 “学长好。”她甜甜地唤道。 目睹了姜念前后的变化，苏意在心中默默叹息，自己到底是怎么惹到她了呢？ “不是让你不要给她压力吗？”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吼。谢安安大侠赶到。 “安安。”见到正朝着自己走来的谢安安，苏意喜出望外，赶紧冲过去抱住她的胳膊。 谢安安正用浑圆的大眼瞪着郎泽，郎泽瑟瑟发抖。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郎泽赶紧开溜。“苏姐，加油！安安姐，再见！”当他转向姜念时，瞬间换上温柔语气，“再见啦，学妹。” 至此，谢安安才发现姜念也在，却是视若无睹，拉着苏意转过身去，背对姜念，声音倒是不减，“刚刚我来的路上遇到姜林了，他说要为你加油。” “开什么玩笑？”在她们身后，姜念主动回应。“我哥怎么会给她加油？我哥只会给我加油！” 谢安安耐不住答道：“姜大小姐，我们可没有和你说话。而且，你哥有没有给苏意加油，你去问你哥啊。” 通过这一番对话，苏意陡然想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姜念总是和她不对付？ 其实是因为姜念对姜林的占有欲，而苏意恰好是姜林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那是不是可以从侧面证明，姜林也确实有把她当做是朋友呢？ 这么想着，苏意心情大好，乐呵呵地望着谢安安和姜念你一句我一句的精彩斗嘴。 日光温暖，清风拂面，谢安安和姜念面对面，探着脖子。 谢安安：“你哥又不是你独有的！” 姜念：“我哥就是我独有的！” 苏意：“嘿嘿嘿嘿嘿嘿……” 好在，她们俩吵了没一会，女生一千米项目的运动员就该进场了。 “你快回班级！要为我加油哦！”苏意同谢安安挥挥手，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队伍走入运动场。 场上还有几个项目在进行，新一波运动员入场既没有欢呼，也没有聚光灯，但苏意还是骄傲地挺起胸膛，能够代表班级而战，总归是一种荣耀。 “喂，苏意。”旁边传来一声不善的招呼声，自然是姜念。“一会我们就要比赛了，你觉得我哥是会给你加油，还是会给我加油？” 苏意个高，瞧她时是垂着眼的，平添了几分居高临下，好在苏意长了张娃娃脸，一笑起来冷意全无，只剩温情与可爱。 “当然是给你加油啊！”苏意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你是他妹妹，他肯定是会给你加油的！肯定是这样的呀。” 如此答案倒是完全出乎姜念的意料，姜念晃了晃神，仍旧扬起下巴，如一只高傲的天鹅，点头：“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运动员就位，观众台上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二班二班，非同一般。” “高一十班，加油！” “高三六班，团结拼搏，永创辉煌！” …… “苏意！你是最棒的！”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从一众气势磅礴的口号中脱颖而出，继而掀起一阵哄堂大笑。 第12章 大力水手 唉，又丢人了。 苏意默默叹了口气，她侧头远眺，一眼便寻到了正手舞足蹈的谢安安，心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很多时候，苏意都会觉得谢安安像姐姐，像妈妈，像是一家人。 “各就各位！”裁判站在高处，一只手举着号令枪，一只手握着口哨。 “啪！”一声枪响，比赛正式开始。 “对于长跑，切忌开头便把力气用完，要厚积薄发，慢慢地输出。”苏意耳畔响起谢安安同她说的话。 可是，如果一开始就落下很多，到了后面还怎么能追得上呢？反正都是跑不动，不如一开始尽力多跑点，抢占部分优势。 这般想着，苏意努力迈开自己的大长腿。倒是没一会，她就进入了上位圈。 第一名是校田径队的，遥遥领先，放眼找不到人影。苏意便只能始终望着前面的人的后背，而她前面的人，恰好是姜念。 操场一圈四百米，进入第二圈时，苏意的呼吸就变得无比厚重。她急促地喘息，却好像吸不到空气，那些加油声仿佛来自天边，而她和姜念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所以，还是放弃？苏意问自己。 安安和喻铭都说，如果跑不动就可以放弃，现在就跑不动了，现在可以放弃吗？苏意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 拐过圆角，她来到高三七班的区域。 “苏意！加油啊！”是谢安安的声音。 “苏姐！不要放弃啊！苏姐！我们班的积分就靠你了！”是郎泽。 “苏意，加油！高三七班，加油！苏意，加油！高三七班，加油……”是整齐的来自高三七班的同学们加油声。 到了眼下的时刻，好像只有往前冲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说好的跑不动就放弃呢？唉，上当了！苏意暗骂。 骂过，还是要自我鼓励：苏意，不要放弃啊，苏意。 “苏意，不要放弃啊，苏意。”分明是心中的声音，却清晰地出现在耳边。 偏头去看，苏意瞧见了不远处观看台小门前的喻铭，他手蜷起做喇叭状，为苏意加油，而他身旁，笔直站着的是姜林。 姜林不如喻铭活泼，只立着，在同苏意对视后，僵硬地抬起胳膊，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一举一动，如同一个机器人。 同他们挥了挥手，苏意虽说不出话，但还能够咧开嘴笑笑。 收到了大家传递的能量，苏意就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开足马力，猛地加速。 但是，当然，这种爆发只是昙花一现，没跑多远，她再次进入低电量模式。 拖着疲惫的肉体，苏意哼哧哼哧地坚持着，终于进入了最后的百米冲刺。她稳稳排在第五名，能够为班级拿下一分，不算是很差的结果。 至少，她前年和去年的比赛都还没拿到分呢。 可惜，好景不长，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高兴，一道黑影窜过，超过了她。 嗯？怎么还能有这种事情？苏意眨巴眨巴犯懵的眼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一步加速了。 第13章 噼里啪啦 老天鹅啊，明年我一定不参加运动会了！ 一边骂天，苏意一边咬着嘴唇，做最后的努力。 彼此的距离被不断缩短，靠着自己先天的腿长优势，苏意到底还是追上并超过了那匹“黑马”，距离终点还有十米、九米、八米…… 啪。 在与终点仅半米之距时，苏意整个人飞了出去。她趴在超过终点线的位置，脑子里没有半点赢了的快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疼痛。 膝盖着地，疼得发麻。周边哗啦啦围上来很多人，苏意隐约间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动物园的猴子，遭到围观，不敢睁开眼。 …… “怎么搞的？” “怎么啦？” “苏意摔倒了！” 登时间，一片哗然。 无论是外场的谢安安，还是场内的喻铭和姜林，都在朝着苏意的方向奔去。 “哥。”姜念逆着人潮跑来，一把拉住姜林的手。 望去，喻铭已经跑到几步之外，更远处，苏意被围在人群之间，姜林皱眉，回头问姜念，“怎么了？” 姜念眸光闪烁，可怜巴巴，“哥，我想喝水。我渴了。” 姜林：“等会，我先去看看……” “哥。”姜念带着哭腔打断了姜林，她紧紧地抓着姜林的手，“我想喝水。哥。” 重重闭了闭眼，姜林远远看见喻铭拨开人群，眸中不分明的情绪沉了沉，遂平静回道：“好，走。” 挽着姜林背朝苏意而去，姜念既有小把戏得逞的得意感，又生出些许不安，她头一次觉得哥哥似乎不完全属于自己。 所以……哥哥的心到底飘到哪里去了呢？ …… 啊，太疼了。 啊，又丢人了。 两种念头交替出现在苏意的脑海中。 这样的惶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突然，苏意脚底腾空，被人抱了起来，她悄悄睁开眼，是喻铭。 “大兄弟，有你真好。”苏意夸张地道谢。说完，她尴尬地叠起手，“不过，大兄弟，你介意我搂着你的脖子吗？我的手不知道可以放到哪里了。” 喻铭淡哂，“不介意，大兄弟。” “好的，大兄弟。”得了应允，苏意才敢抱住喻铭。 喻铭脚下生风，快步走出运动场。从远处跑来的谢安安追上他们，“现在怎么样？膝盖疼不疼啊？我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他们说是很严重，尤其是郎泽，他还说……” 谢安安一来，便噼里啪啦地说了好些。苏意听着她的话，一时间忘记了疼，龇牙咧嘴地笑道：“不疼了，不疼了，安安，你不要担心。” “你是石头做的吗？”谢安安没好气道。“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为了宽谢安安的心，苏意嬉笑道：“嘿嘿，不是，但是一看到您就不觉得疼了呢。” …… “啊！疼！疼疼疼！” 嚷嚷声一声高过一声，苏意完全忘记了几分钟前自己的豪言壮语。 跑道的塑胶粒子蹭到肉里，校医拿镊子帮苏意一粒一粒地夹出来。“别嚎了。”校医颇为嫌弃地说道。 苏意泪眼婆娑，低着头，两只手扣在一起，“我也不想嚎啊，但是……我根本控制不住啊！” 第14章 我来背你 话音刚落，谢安安坐到床边，一只手抱住苏意的胳膊，另一只手揽过苏意的肩头，难得地轻声细语：“疼就抱住我。” 死死攥住谢安安的衣服，苏意手背上青筋暴起。泪珠挂在她的睫毛尖，很快，又咕噜咕噜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双氧水碰到伤口，生出强烈的灼烧感，伤口处起了一圈白沫。 苏意眼睛闭了会，遂忍不住眯起一条缝，这一看，一双眸子倏忽间瞪得老大，喊道：“妈呀，口吐白沫了！” 谢安安无语。 喻铭忍俊不禁，“忍忍就过去了。” 校医也道：“不要大惊小怪。” 如此，苏意才委屈巴巴地咬住嘴唇，眼泪汪汪地望向谢安安，不敢再嚎。 处理完伤口，校医起身，“你在这休息一会，如果觉得腿可以走路了，就可以走了。”转身离开前，她再补充一句：“真的没什么大事，别再嚎了，嚎得我脑瓜仁疼。” 话音刚落，校医室的门被推开，一道人影闪进来。苏意定睛一看，是姜林。 姜林匆匆而来，带起一阵风，他停在床前，关切地询问：“怎么样？” 姜念比他慢了一步，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才慢吞吞地走进来，眉眼下撇，满脸写着心不甘情不愿。 见到他们，苏意再度恢复此前元气满满的样子，连连摆手，乐呵呵地说道：“没事，没事。I’mfine。Thankyou。” 双手插进衣服口袋，谢安安起身为姜林让开半个位置，可惜姜林未接受到她的讯息，仍旧站在床前，没有向前一步。 谢安安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瞥了姜念一眼，低头剥着指甲不咸不淡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在狼嚎。” “不然，我先送你回去。”喻铭轻声提议。 视线扎在苏意的膝盖处，姜林再问：“现在还疼不疼？” 苏意仰起小脸，“不疼的。” “呵。”谢安安发出一声嗤笑。“既然不疼，那你下来走两步。” “别闹。”姜林陡然提高音量。 这一句叫所有人都极为吃惊。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姜林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找补：“我的意思是，让苏意再休息一会。” “噢，好的。”苏意愣愣地答道。 谢安安却像是觉察到什么，抿着笑意，靠在窗台上，以一种奇特的目光审视着他们。 喻铭眸光清淡，再问：“苏意，我送你回去？” “嗯——”苏意沉吟，尝试着动了动腿，还好，勉强能够走路，“嗯，好的。”说着话，苏意侧过身去。 谢安安和喻铭赶紧上前一步，主动迎上去接她。 另一边，姜林瞧着他们的熟络，不禁垂下眼，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喻铭和谢安安的搀扶下，苏意下了床，一步一挪地走出校医室。 校医院距离校门口有一百多米，苏意放眼远眺，停下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喻铭刚要说话，转眼，姜林已经蹲到苏意面前。 众人再次惊讶。 姜林波澜不惊道：“来的时候，喻铭背了你，回去，我来背。” 第15章 疯狂暗示 谢安安噗嗤乐了，问道：“你们是在做任务吗？”见苏意犹豫不决，她一探手，将苏意强按到姜林背上，“既然人家都说要背你了，那你就从了，不要纠结了。” 转身，她同喻铭交代：“我和他们一起，你替我们找班主任请个假，下午肯定也不能来了。”她挤了挤眼，“辛苦了哈。” 对于谢安安的疯狂暗示，喻铭却是无动于衷，视线越过她，执着地问苏意：“需要我送你吗？” 乖巧趴着，苏意动也不敢动，只道：“不用那么多人送我的。刚才走得太匆忙了，还没向老班请假呢。你帮我们请个假。” 姜林没有回身，亦是道：“喻铭，你不用担心。” “哥，那我呢？”此时，自出现便一言未发的姜念才开口问道。“你不是答应我中午带我去吃意面的吗？” 姜林交代：“念念，你先回班级。我把苏意送回去，然后我就会回来找你。” 姜念还想说什么：“可……可是……” 谢安安直接打断：“我们走啦，白白嘞各位。” 姜林背着苏意，慢慢地往前走。 谢安安走在距离他们一米的位置，手里拿着苏意的背包，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 啊，这可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幕呢。 …… 原地。 “有什么可看的呢？”姜念冷淡地问。 没看向姜念，喻铭收回放远的视线，转身朝运动场走去，什么也没说。 姜念三两步追上来，再道：“你是不是喜欢苏意？” 喻铭脚步稍有停顿，却是很快继续往前。 姜念不依不饶：“你如果喜欢她，就主动追求啊，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如此，喻铭才蓦地止住，回身，居高临下地睨着身后这个叽叽喳喳的女生，面无表情：“不是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有那些无聊的事情。” 说完，他加快步伐，大步向前。 在他身后，姜念眸光变冷，眉梢一抖，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什么是无聊的事情呢？ 什么又是有趣的事情呢？ …… 出租车上。 “姜林，谢谢你。”苏意坐在后排，如一只抱着树干的树袋熊一般抱着谢安安。 谢安安始终笑着，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家。 前面，坐在副驾驶的姜林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不客气。” 苏意忽而问道：“姜林，我们是朋友吗？” 听到这个问题，谢安安一下子抓住苏意的胳膊，疯狂使眼色。 这是什么破问题？ 苏意却是毫无察觉。 “嗯。”姜林应道。他淡哂，“我们是朋友。” “嘻嘻。”苏意笑起，带来一室暖意。 这……意外的和谐是怎么回事？ 谢安安无奈之中，又平添几分欣慰。 苏意再道：“姜林，之前郎泽说国庆节去海边玩，你要去吗？” 作为可能是高中里的最后一次出行，郎泽卖力组织，邀请了不少人，苏意、谢安安和喻铭都在其列，也都当场应了下来。 倒是姜林，向来游离在班级主流圈外，是否前去尚未决断。 第16章 永不停歇 “我……”姜林迟疑了。 路上来往车辆很多，道边有人边走边闹，整座城市都充斥着似乎永不会停歇的喧嚣。 前方红灯，车速渐减，当大家以为问题已然陷入僵局时，姜林忽而启声：“好。” 好。 是经过久久沉思得出的结论。 好。 是一个承诺。 姜林不轻易许诺，既然说出口，那必然要将其实现。 “我们来一场高年级的出游，不要带你的小尾巴好吗？”谢安安接着道。 姜林困惑：“小尾巴？” 谢安安十分不友善：“就是你的好妹妹！” 在短暂沉默之后，姜林到底还是应承下来：“好。” …… 出租车穿过拥挤的街道，驶入湖湾苑，抵达苏意家门口。 经过长时间的休息，苏意好了不少，能够走路，于是扶着谢安安慢慢前行。姜林在一旁替她们拿书包。 家里只有做饭的王阿姨在家，见到他们很是诧异，“这么早就放学啦？” 苏意忙解释：“早上跑步，摔了一跤，我就先回来了。” “严不严重啊？让阿姨看看！”王阿姨第一时间凑上来，“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啊？” 苏意赶紧摆手：“不需要，不需要的！就破了点皮！不需要那么兴师动众！” 苏意的房间在一楼，将她送回房间以后，姜林便说要走。 王阿姨盛情邀请：“姜林留下来吃个饭？我在做饭，马上就好了！” “不用啦，阿姨。他还有事呢。”苏意替姜林说道。 姜林道别：“是的。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王阿姨去送姜林，谢安安就同苏意在房间待着。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一栋又一栋的独栋小楼散布在道路两侧，有不知名的鸟儿在草地上蹦来蹦去。 望了一会，谢安安转身露出一丝谄媚笑容：“小苏苏。” 苏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怎么了？” “你是不是……”谢安安凑上来，八卦道：“是不是喜欢姜林啊？” 又是“喜欢”。 喜欢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 苏意双眼像是起了层雾，不真切，“你如何判断是否喜欢一个人呢？” 谢安安顿时化身哲学大师，昂着下巴，展开臂膀，“喜欢，就是你一看到他就脸红心跳，时时刻刻总想和他在一起，想要见到他，想要保护他。” 说完，她满怀期待地看向苏意，等候一个答案。 苏意懵懂地与她四目相视，尔后摇头：“没有你说的这些感觉。我和他是朋友。” “哦。那好。”谢安安很是失望。 瞧着她，苏意笑道：“你为什么总是期待我喜欢谁啊？我喜欢你呀，我只喜欢你！嘻嘻。安安，我最喜欢你了！” 坐到苏意跟前，谢安安揽过她的肩膀，“我也喜欢你。” 日光透过玻璃窗落进来，为她们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将时光晕染得极为温暖。 …… 晚上。 膝盖受伤了，作业依然是不能耽搁的。苏意正伏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姜念发来的。她和姜念不常联系，也仅仅是存了号码，加了QQ的关系。 第17章 傲然气质 姜念：“其实，今天是我带我哥去见你的。我哥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你。” 看着这段奇怪的话语，苏意不禁莞尔，遂编辑回复：“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姜家。 收到苏意的致谢，姜念恨恨地放下手机。她起身，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她住在二楼最东边，隔壁是姜建生的书房。姜建生是她和姜林的父亲。 刚至楼梯，苏意听到一楼客厅传来的声音，不由得止住脚步。 姜林：“爸，国庆节我想去舟岛玩。” 舟岛就在江城边上，驱车两个半小时，郎泽的计划是两天行程。 姜建生：“你和谁？” 楼上，姜念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哥哥要出去玩，居然没告诉我？ 姜林：“和班里的同学一起。”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姜建生语气不善地问道：“参加这种活动有什么意义？” 内心一惊，手指紧握栏杆，姜念往回退了半步。 姜林：“本次活动的组织者郎泽，是平泽集团董事郎宏的儿子，可以与其增进关系。另外，喻铭也会参加。” “喻家算什么。”姜建生嗤笑一声，“不值一提。”顿了顿，他接着道：“你正好了解一下，这个郎泽，之后是什么打算。” “知道了。”姜林应道。“我先上楼做作业了。” 姜建生：“嗯。” 刚至楼梯，姜林仰头瞧见末端的姜念，微微一笑。 姜念没出声，静默地立在那，等着姜林走上来，尔后随姜林一道进了房间。一关上门，她便问：“你要去舟岛玩？”不等姜林回答，她接着道：“我也要去。” 念及谢安安的话，姜林摇头，“不方便带你。” “为什么不方便？”姜念气鼓鼓地问。 姜林坐到书桌前，展开作业本，没有回头看她：“都是班里的同学。” “所以……”姜念走来，握住姜林的手，“苏意也会去吗？” 姜林头也没抬：“应该。” “哥，你是不是喜欢苏意啊？”姜念忍不住问出口。 此时，姜林看向了她。他的下颌线分明，瘦削中又布满坚毅的色彩。可相比于他傲然的气质，眼神中却是满载疲惫。 见他启唇，未等他发声，姜念又兀自撒开了手，后撤两步，“哥，你学习，我不闹了。你学习。”说完，她逃似的拉开了门。 目送姜念离开，姜林沉沉地垂下眼，若有似乎地叹了口气。 …… 高三七班最终的运动会成绩不错，年级第二，郎泽的嘴角都快咧到鬓角了，给苏意打电话通知喜讯，承诺等他们去了舟岛，要请苏意吃海鲜。 一听有吃的，苏意一下子就忘记了郎泽哄自己去参加运动会的事。 没有什么恩怨是一顿吃的无法平息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在家休息了两天，喝了两天排骨汤，苏意的腿脚好得差不多了，能蹦能跳，还能追着喻铭满小区乱跑。 国庆节第三天，舟岛之行，拉开帷幕。 七点半，苏意匆匆忙忙吃了早饭，甫一出门，就看到墙外一闪而过的人影。“我来啦！”她狂奔出去，不成想，在那等着的竟然不是喻铭，而是姜林。 第18章 出行开始 瞪大了眼睛，苏意问：“你是在等我吗？” 姜林淡淡道：“路过。” “哦哦，那我们一起等等，喻铭一会就过来，我们可以一起走。”苏意顺势邀请道。 低头盯着地面，姜林答：“好。” 七点三十五，喻铭依然没出现。 苏意皱眉，喻铭一向准时，这般实在反常。她便给喻铭打去电话。 接通后，喻铭一副恍然的语气，“不好意思，我昨晚来医院陪我爷爷，忘记告诉你了。” 苏意赶忙问：“你爷爷怎么啦？” 喻铭：“他脑……他没什么事。你们玩得开心。” “那好。”苏意很是惋惜，“等我回来，我会给你带纪念品的。” 喻铭：“嗯，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姜林询问情况，苏意转述了喻铭的话，再没心没肺地补充道：“我们只能替他好好玩了！” 听完，姜林悠长地叹息一声。 …… 远远地望见姜林，郎泽一路小跑过去迎接， 他热情地勾住姜林的肩膀，夸张地笑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来了！我的个人魅力真是太强大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一定都是被我的个人魅力所折服！” 姜林淡哂，任他拖着。 郎泽摇着脑袋道：“不过，可惜了，喻铭不能来了。”很快，他再扬起笑容，“也没关系，等我们高考完，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完全遭到忽视，苏意摆摆手，“麻烦二位大哥让让，挡我路了。” “呦！”郎泽夸张地用手捂住嘴，“苏意！你什么时候来的？” 翻了个白眼，苏意无奈：“告辞。我要去找我的安安了。”说完，她扬起嗓子喊道：“安安呀！我来啦！” 出游自是愉快，一路上欢声笑语，苏意和谢安安叽叽喳喳，各种八卦说个没完，姜林坐在她们前面一排，吹着清风，听着笑着。 大巴抵达渡口，同学们下车，换乘渡船。 “来来来，晕船药给大家准备好了！晕船的来找我！”郎泽招呼起来。 苏意和谢安安生龙活虎，自是不需要，原本站在他们跟前的姜林动了动，似乎有所打算。 谢安安惊诧地嚷道：“姜林，你晕船啊？” 由此一声，他们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 姜林给大家的印象向来是高冷的，无坚不摧的，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晕船这种弱点，大家多是感到稀奇。被大家这么一瞧，姜林很是赧然，定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不！他不晕船！他是替我去拿晕船药！嘿嘿！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啊！”旁边的苏意陡然吼了一声，讪笑道：“谢谢姜林。” 说着，她同姜林挤了挤眼睛。立刻领悟到苏意的意思，姜林前往郎泽那领取了晕船药，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递给了苏意。 如此，大家才褪去八卦的目光。 确认无人在看了，苏意用胳膊肘捅了捅谢安安，小声：“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晕船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安安反问：“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你为什么要替他认下来？” 第19章 半边明朗 “那……那不是……”苏意脑中空白。 对啊，是因为什么呢？ 分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姜林就算是承认了又能如何？ 可在刚刚的那个情况下，她天然生出一丝保护欲，想要保护姜林，想要维护姜林在众人心中原本完美的形象。 “哎呀。”苏意想不明白，索性放弃，“我也不知道。算了，一会就要上船了。” 乘船时间不长，半个小时。一上船，不少同学都走到外面的甲板上看风景。姜林直奔座位区，寻了个角落坐下。苏意跟着他，在他旁边入了座。 服了药，姜林昏昏欲睡，歪靠在座位上。苏意瞧着他，瞧了一会，遂推推他，“你要不要靠着我啊？” 瞥了一眼苏意瘦削的肩膀，姜林淡哂，“不用。” 坐在苏意另一侧的谢安安轻笑了笑，忽而甩着胳膊站起身，“我去外面看看，苏意，你在这陪陪姜林。” 苏意忙不迭点头：“哦，好。” 谢安安走后，姜林合上眼，头抵在墙上，进入休息状态。 此时此刻的姜林不再是平日里那副紧绷的姿态，像是摘下了假面的骑士，惬意，怡然，舒心。 干坐无聊，苏意左顾右盼，从交错的窗口瞧见外面卷起的浪花，心生好奇，便站了起来探头观望。 “别走。”一声挽留。 话声来自姜林，只是，他没有睁开眼。 散着海风味道的阳光斜斜地铺在他的脸上，半边明朗，半边暧昧。 苏意凝滞了，随后确认道：“我？” “嗯。”姜林沉声应道，“留在这里陪我会。”他的嗓音是带着睡意的沙哑，如同一个恳求的小朋友。 “哦，好。”苏意应下。她坐回刚才的位置，双手搭在腿上，极为乖巧地……坐着。 少年和少女都是单薄身形，清瘦的，像是雨后冒头的笋，透着青涩感。一人端坐，另一人朝墙歪倒，俩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用于填补空隙的，是淡金色的日光，和咸味的海风。 “咔嚓。”在他们身后，谢安安举着郎泽的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时光创造的美好，应该得到尊重。 …… 渡船抵达海港，同学们奔赴自由。大家撒丫子在道上狂奔，引岛民观望。那一张张黝黑的面庞上，粲然笑起，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苏意、谢安安和姜林仨人是最后下的船，但随着一声“呜呼”，转眼间，苏意就冲进人堆里，占据了前几的位置。她笑着，闹着，跑着，像是一株行走的向日葵，也像是一只活泼的猴子。 远眺那仿佛具有“瞬移”技能的苏意，姜林微微蹙眉，问谢安安：“她腿好了？” 谢安安忍俊不禁：“嗯……应该是。” 前往酒店安顿好，郎泽带领大家开启了第一项活动——环岛单车。来之前，他和老板都已预定好，领着大家来到租车铺，手一挥：“小崽子们，选车！” “走，我们找个仨人的。”苏意忙招呼谢安安和姜林。 谢安安抿着笑意，歪头看向姜林，姜林正眼眸含笑地凝望着往前挤的苏意。 第20章 无限循环 觉察到什么，谢安安冲过去，说道：“我要骑单人的！你和姜林一道！” “啊？为什么啊？”苏意不解。 谢安安扬手，“一个人骑车更酷啊！” “这样吗？”苏意若有所思，“那我也自己骑！” 谢安安微蹙眉，眯起眼来上下打量她，很不屑地问：“你会骑车吗？” “我……”苏意犹豫，后在同谢安安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她垂下了头，丧气道：“我不会。” 姜林走来，“那就和我一起骑双人车。我就委屈一下。” 苏意撇撇嘴：“好。”不过，她的失落并没能维持到十秒钟，当她摸到双人车的一刻，再次龇牙咧嘴起来。 岛上的道蜿蜒崎岖，上上下下的坡道很多。姜林和苏意虽然都是大长腿，但都疏于训练，二人合力并未能展现出惊人的实力。 起初谢安安还会陪他们慢悠悠地蹬着，在被一个又一个同学超过后，她终于爆发了：“你们俩在这踩水车呢？” 苏意委屈：“那……那我就是蹬不快嘛。” 姜林赧然：“不然……你先走？” “好嘞！”像是得到了大赦令，谢安安“刷”地换上灿烂笑容，“拜拜了二位！”说完，她快速地踩着踏板，开始加速。没一会，她就远远地甩开了苏意的那辆“乌龟车”。 停顿半晌，姜林斟酌着问：“你们……真的是好朋友吗？” 苏意耷拉着眼皮，嘟起嘴，“哼，还不是因为你。” “嗯？”姜林难以置信，一双眸子瞪得浑圆，“难道不是因为你太慢了吗？你真的有在蹬吗？” “哈哈。”苏意猛地笑起来。 姜林感到莫名：“你笑什么？” 苏意解释道：“原来你的眼睛可以瞪得这么大啊！”她伸出两只手，屈着手指在眼前比划。 正值上坡，苏意手在动作，脚就停了下来。仅凭姜林一己之力，车子……不但没有前进，甚至有了后溜的迹象。 “啊啊啊啊……”苏意夸张地叫起来，她一哆嗦，抱住车篷的杆子，“车子是不是后退了？” 姜林别过脸：“没有。” 苏意狐疑：“真的吗？” 姜林面无表情：“大姐，你蹬啊。” “嘿嘿。”苏意适才发现自己在偷懒，讪笑两声，道：“好啦，好啦，蹬啦，蹬啦。” 车子行进至制高点，转而进入下坡段，仅是一个拐点的功夫，车子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道两边的风景在疯狂倒退。 “哇哇哇！”海风在耳畔呼啸，苏意兴奋地发出嚎叫。 此刻，姜林再次感受到人类的无限潜能，譬如，返祖。 苏意自嗨还不够，向姜林发出邀请：“你也叫一叫嘛！” 双手紧握自行车的把手，后背绷得笔直，姜林毅然决然地拒绝：“不了。谢谢。” “来嘛，来嘛，来嘛……”无限循环。“来嘛，来嘛，来嘛……” 每每和苏意待在一起超过两个小时，姜林就会意识到姜念是一个多么文静美好的妹妹。 脸上依然是嫌弃，不过，姜林倒是顺从地叫了一声：“啊。” 第21章 踏浪奔跑 短暂又平静的“啊”。 苏意皱眉：“你……是在学乌鸦叫吗？” 抿起唇，姜林平视前方，佯装未听见。 苏意再次发动“聒噪”技能，“叫一叫嘛，叫一叫嘛，叫一叫嘛，叫一叫嘛……” 被吵得没法子，姜林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努力放开嗓子：“啊——” 哎？好像不错？ “啊——” “啊——啊——” “啊——啊——啊——” 几声之后，姜林彻底解放天性，他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新乐趣。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从身侧飘过，坐在路边长椅上的郎泽不禁看了看旁边的谢安安，夹着薯片的手指停滞半空，不确切地问：“刚刚……那是姜林吗？” 谢安安意味深长地抖了抖唇角：“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能够改变自己的人。” …… 在浪声与笑声中，苏意和姜林完成了环岛一周的骑行。 他们站在沙滩上，眺望远处的海平面。 他们追逐打闹，踏浪奔跑。 他们在风中呼喊彼此的名字，在海水中嬉戏。 姜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即使是在很多年后，他也时常会回想起这样一天。 这样温暖又美好的一天。 …… 晚上十点半。 “真的要出去吗？”苏意问道。她的语气中透着不确定，但她的身体还是诚实地跟着谢安安走出了民宿。 谢安安指着璀璨星空：“这么美的夜景，你在湖湾苑能看到吗？” 苏意配合地摇摇头。 谢安安语重心长：“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错过任何一个美景。” 岛上路灯不多，隔了几十米才能见到，大部分的路段都是黑漆漆的。 “可是，这也太黑了！”苏意说着就打了个冷颤。 谢安安拍拍胸脯，“别怕，姐姐保护你！” “那好。”应完，苏意将谢安安的胳膊抱得愈发紧了。 从民宿到海边有大约三百米的距离，苏意一路上都半倚在谢安安身上，死死缠住，坚决不撒手。 “嗒、嗒。” 刚入沙滩，苏意敏锐地听到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像是脚步声，又像是风声。她哆哆嗦嗦地问谢安安：“你听到没？” 谢安安满心满眼只有前方的海上夜景，微蹙眉：“什么？” “就……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苏意害怕得将头埋在谢安安的肩上，道：“你……你回头看看。” 谢安安向来胆大，回身一看，竟真是一个高大的黑影。她扬声：“谁？” 来人停住，答：“是我。” 熟悉的声音。是白日里同苏意一道疯一道玩的姜林。 苏意适才安了心，瞬间换上愉悦的声调大喊：“姜林啊！” 姜林走近，嘴角勾起，居高临下睨着苏意，问：“怎么？被我吓到了？” 梗起脖子，苏意坚决否认：“没有！我只是……在营造一种气氛。” 抬手，姜林在苏意的额上敲了一下，“什么气氛？” 捂着脑门，苏意嘟起嘴：“不告诉你。” 看着他们俩的互动，谢安安脸上的笑意始终未落。 “你来干什么呢？”苏意问。 第22章 一匹孤狼 白天太嗨，晚上睡不着，姜林原本是在民宿前枯坐，碰巧看到苏意和谢安安溜出来，不知缘何，就这么跟了一路。若是细细想来，大抵是担心两个女生的安全。可在那个当下，姜林被苏意问得哑然。 顿了顿，他道：“来吹吹风。” “马上就该入睡了，你现在来吹什么风？”苏意没好气地反驳。 姜林面不改色：“你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好！打住！那我们就一起去赏夜景！”谢安安适时打断了二人的拌嘴。“走！”一边一个，她自然地挽住两个人的胳膊。 不习惯亲密的接触，姜林浑身一僵，好在谢安安拥有化解一切尴尬的“超能力”，让姜林很快适应了她的熟络。 一行三人走在软绵的沙滩上，寻找最佳的观看地点。 走了几步，谢安安蓦然再道：“不过，姜林啊，我以前还真是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活泼。如果你平时对其他同学也能像对苏意这样，我想，你应该能交到更多朋友。” 姜林“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又走了一会，谢安安忽然松开二人，快跑几步，席地而坐，“这里不错。” 苏意便三两步过去，习惯性地坐到谢安安的左边。从两个女生身后绕过，姜林来到了苏意的左边。 一轮皎洁的月挂在水天交接的地方，月光是冷的，落在海面上，成了凌凌的波光。有星辰点缀夜空，忽闪忽闪，那些星点如可爱的小精灵。 刚坐下不到三分钟，谢安安便起身，两只手撑了地，她边拍着手上的沙子，边道别：“好了，我看够了，我要回去了。” “哈？不是刚来吗？”苏意诧异。她也打算起身，却被谢安安按在原地。 谢安安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们再看看。” “不行！”苏意义正言辞，猛地抓住谢安安的手，不让谢安安走，“外面那么黑，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没事，我又不是你，不怕的！”谢安安满不在乎道。 苏意再道：“不行！我们一起回去。”她态度十分坚决。 瞧了一眼苏意，又瞧了一眼姜林，谢安安踌躇片刻，提出一个新的解决方法：“那……我先坐到那边去。” 苏意不懂：“为什么啊？” 谢安安笑道：“因为……我是一匹孤狼。”她扬扬手，再道：“一个人比较酷嘛，我就想一个人待着，可以冷静地想些事情。” 苏意虽是不明所以，但向来尊重谢安安，只再次叮嘱：“你不要离我们太远。” “一步，两步，三步……”迈开步子，谢安安走到第十步时停下，手卷成扩音器的形状，喊道：“我和你们只保持十步的距离，你安心啦！” 旁边，姜林举起手，在黑暗中竖了个大拇指。 刷拉。刷拉。海浪声袭来。 “你想考什么学校？”姜林问。 苏意沉吟：“嗯——之前我妈也问过我，我和她说，我要和你考一所学校。” “你知道我要考哪所学校吗？”姜林饶有兴趣地问。 第23章 买二赠一 苏意倒是坦诚，“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要考的学校肯定不会差，跟着你走，总是没错的。” 一席话深得姜林的心，他莞尔，阐述道：“我打算考江大，学金融管理。” “好！”苏意神采奕奕，伸直胳膊，如竖起一面旗帜，信誓旦旦：“那我也考江大！” 闻此，姜林语重心长地叮嘱：“那你要更努力地学了。” “好呀。”苏意忙不迭应道。 俩人吹着海风，赏着夜景，静默地坐了一会。苏意忽而想到什么，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你。” 姜林：“什么？” 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姜林一眼，苏意问：“教师节的时候，我喊你一起去给老师送花，你说不想送，可是，后来，我在夏老师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你送的花。” “嗯。”姜林大大方方的，并无心虚，他坦然道：“花是我爸为我准备好的。我没什么特别想送的老师，就给了夏老师。” “这样啊……”苏意恍然大悟，是她没有考虑到家人代替姜林准备的可能性。她再道：“不过，好像很多人都会选择送给李老师。” 姜林：“可能是。送花的时候，我想起你喜欢……你说过夏老师为人亲和，而且考虑到李老师收到的花足够多了，就随便送给了她。” “原来是随便送的啊。”苏意惋惜，随后道：“不过，我和你说哦，夏老师人是真的很好，又温柔，又有亲和力！” 姜林应和，“就和你一样。” 面对姜林突如其来的夸奖，苏意甚是惊诧，猛地弹跳起来，半弯腰盯着姜林，问道：“你说我和夏老师很像？” 姜林被苏意如此惊人的反应所震慑到。他手握拳挡在唇边，佯装咳嗽，“咳咳。”他亦是起身，“走。我们回去。” 苏意愣了片刻，追上姜林：“是真的吗？” 谢安安忙问：“什么真的吗？” 苏意回道：“刚姜林说我和夏老师一样温柔！” 姜林：“喂，我什么时候说你温柔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的，使得回民宿的路显得不那么漫长。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样的人生都不会漫长。 …… 洗漱完毕，苏意和谢安安并排躺在床上。 苏意双手叠放在肚子上，望着天花板，突然深沉：“谢谢你，安安。” 谢安安原本已闭上眼，此刻又睁开来，问：“怎么了？” “不知道。”苏意轻笑，“就是很想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谢安安再度合上眼：“我也谢谢你。” 苏意挑眉，侧过身来，望着她，“你谢我什么呢？” “谢谢你的花。”谢安安平静道。 苏意困惑：“什么花？” 谢安安跟着侧过身来，面对苏意，“教师节送的花。” “你的花是买二赠一……”在谢安安笃定的眼神中，苏意愈发心虚，终是停下来。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谢安安无奈道：“首先，教师节本来就是卖花的好日子，怎么可能还会做买二赠一的活动呢？再者说，就算真的是买二赠一，赠的那个也不会和买的一样大，肯定要比买的小一圈。” 第24章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苏意鼓掌，“哇，你真聪明。” “你真捧场。”谢安安捂着嘴道。 苏意只管傻笑：“嘿嘿。”她突然戏精地捂住胸口，“我苏意何德何能，能够得到谢小姐的青睐？安安，真是太感谢你了，你长得那么好看居然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苏意。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的。”揽过苏意肩膀，眼里映着苏意那傻乎乎的表情，谢安安心中感慨万千—— 苏意，如果不是你，现在的我可能还只是个时不时就会遭人欺负的小女生。 是你带我领略到了更美的风景。 我妈常说，这世上唯有因果无法改变，是你两年前种下了善的种子，才结下了善的果。 苏意，以后，我也会对你好的。 这些肉麻的话，谢安安自是不会说出口。但她也不永会忘记。她与苏意，她从来都不是施舍者，她才是接受好意的一方。 …… 相对于憨憨苏意，谢安安才更像是拥有光环的主角。 谢安安生来一副姣好面容，肤白貌美，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是男生们时常议论的对象。而相伴的，还有部分女生对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两年前，大家刚从翰林初中升至高中。开学第一天。 将新领的书收到书包里，苏意起身时发现同桌落下了语文书。她追出去，已不见谢安安的身影。 “哎哎哎，郎泽！你看到谢安安了吗？”苏意拽住旁边路过的郎泽，询问道。 郎泽随手一指，“好像去图书馆了。” 学校的图书馆是初中部和高中部共用的，只要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学生，都能直接去图书馆借书。不过，刚开学就去借书的人真不多见。 苏意向来对“有文化”、“智商高”的人心存敬畏，不由得对这个新同桌添了几分好感，愈发热情地去为她送书。 图书馆里空荡荡的，阅览室的门紧闭，苏意站在门口很是困惑，既然不是来借书的，那她是来做什么的呢？ 在一楼没有寻到谢安安的身影，苏意上了二楼，二楼有片露天阳台，铺了草皮，搭了阳伞和桌椅，极为小资，是很多男男女女青睐的场所。 谢安安也不在这里。 正当苏意打算打道回府，明日再把书交给谢安安时，她听到了谢安安的声音。 “你们到底想干嘛？”声音来自最西边的楼梯口。 苏意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转过拐角，她与一群女生撞个满怀。谢安安靠在墙上，几个未曾谋面的女生将她团团围住。 苏意轻挑眉，冷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扫视一圈，那几个女生都是书包带挂在胳膊肘，校服外套敞开着，板鞋上彩绘了奇怪的图案，其中一个女生甚至两只板鞋是不同颜色。 嗯……这些完全符合她对于“不良少女”的刻板印象。 那些“不良少女们”都傻住了，谁也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面面相觑。 “你们有事吗？如果没有事，我就要带她走了，我们约了一会去看电影。”苏意瞪大眼睛，望着她们。 第25章 世界末日 高一时，苏意尚有些婴儿肥，身上亦是肉肉的，加上一米七几的大高个，给人很是壮实的感觉。女生们无人应话，苏意倒是不客气，一探手，将谢安安拉出包围圈。 走了两步，苏意听到身后头那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她再回头，极其潇洒帅气地丢下一句：“我叫苏意，谢安安是我的朋友，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据谢安安后来回忆，那天的苏意周身仿佛萦绕着绒绒的光芒，显得她格外高大，犹如天神降临。 走出图书馆，苏意适才松开谢安安，将语文书递上，“你的。” 谢安安愣了一下，接过后问道：“你是特地来给我送书的吗？” 苏意猛点头：“对呀。” 谢安安停顿了片刻，道：“谢谢你。” “不客气。”苏意忙摆手，“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谢安安只因为长得好看被女生欺负过，还是头一次因为长得好看而受到女生的保护。 俩人一道从图书馆走到校门口，直到分别，苏意都没问过谢安安与那些女生的恩怨。在那之后很久，谢安安主动问起：“你为什么不问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苏意满不在乎，老道地说道：“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女生，被同性欺负也很正常。” 对于她的解释，谢安安竟无可辩驳。也是在那时，她恍然意识到，很多困扰她，让她觉得不公愤懑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道稀疏平常的小坎坷。 当然，在与苏意完全熟悉以后，谢安安才发现，苏意是个无可匹敌的乐天派，任何事情都无法打倒她，她拥有比阿Q还要Q弹的毅力。 这一点，让谢安安深深被吸引。 …… 国庆之后，苏意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平时唯一的休闲娱乐仅剩下在刷题之余逛逛学校贴。最近，贴里充斥着类似的帖子—— “世界末日将要来临！” “玛雅人预言：2012年12月21日的黑夜降临后，12月22日的白天将不会到来。” 什么？要世界末日了？世界末日是什么样的？ 大地裂开，天空布满黄色的云，墙体倒塌，灰尘卷来，将一个又一个人吞没。 大概是如此可怕的景象。 上学路上，喻铭在第三次发现苏意在发呆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苏意环顾四周，以生无可恋的眼神扫过周边的风景，恹恹地答：“我发现了一个沉重的秘密。” “有多沉重？”喻铭好奇。 苏意如僵尸一般地垂着胳膊，拖沓着脚步往前走，“非常沉重。关乎我们的明天。” 轻挑眉，喻铭淡哂：“说来听听。” “你知不知道……”苏意凑近，鬼鬼祟祟，“要世界末日了。” 此句之后，喻铭竟波澜不惊，他如常地收回脖子，继续走着。 二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约莫走出十米，喻铭突然捂着嘴笑起来。“哈哈哈……”他逐渐笑得夸张起来，整个肩膀都在抖动。 第26章 最后一天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苏意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为憋住笑，喻铭大口喘着气，费了老大力气才不至笑出声来。 “算了。”苏意摆摆手，仍旧郁郁寡欢，她深沉道：“你不懂。”随即叹了口气，“真好，看到你现在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好。” 听罢，喻铭愈发忍俊不禁。 …… 大课间，全校师生将汇聚操场，进行广播体操。 即使今天就要世界末日，该有的秩序还是要继续维持。 啊，这就是人类的悲哀。 “你怎么啦？早上来了以后就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谢安安关心道。 苏意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这是我们大人的烦恼，你还小。” “抽什么风呢？”谢安安一头雾水。 “还在幻想呐？”喻铭加入聊天。 谢安安问喻铭：“她在说什么呢？” 喻铭没答，只是抿着笑意。 目光瞟到姜林的书桌，空空荡荡的。苏意便问：“姜林呢？” 喻铭：“他请了一天假，好像是生病了。” 姜林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请假这种事不会提前告诉别人。苏意愁眉不展：“都最后一天了，居然还不能一起上课。” 谢安安着急：“什么最后一天？” 此时，喻铭方才解释：“她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今天是世界末日。” “噗哈哈哈……”不出所料，谢安安捧腹大笑。 苏意摇摇头：“真好，像你们这样傻乎乎的真好。” “不是……哎……姐姐，你在说什么呢？”谢安安一下子挽住苏意的胳膊，笑得前仰后合。 喻铭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依旧是那副认真神情，提议：“那我们打个赌。” 苏意皱眉：“赌什么？都最后一天了，打赌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先别管有没有意义，我先问你，世界末日会有什么征兆？”喻铭问道。 苏意思忖半天，摸着下巴答道：“那……肯定会天昏地暗，山崩地裂，海啸龙卷风……之类的。” 倒也是，都要世界末日了，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呢？ 她兀自补充道：“现在还没这些……估计是还没到时间。” 喻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晚上我去你家做作业，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无论你想去哪，我都护送你去。” “好！一言为定。”苏意赌气。 谢安安逗她：“那如果你输了呢？” 看向喻铭，苏意很是大气：“你想怎么样？” “如果我赢了，那就送我一份圣诞礼物。”喻铭抬手，轻拍了拍苏意的脑袋。 苏意满脸悲壮，豪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她在心里默道：这些孩子真是太单纯了。唉。 随着松散的队伍走到了操场，大家迅速寻到自己的位置。无论世界末日是否会来临，眼下，广播体操要开始了。 …… 中午，苏意一放学就拽着书包匆忙往回赶，待喻铭反应过来时，她已不见踪影。 回到家，她也顾不上吃饭，径直钻进厨房。 第27章 不寒而栗 王阿姨跟在她后面，好奇地问道：“怎么啦？你妈特地叮嘱我，中午要给你做你最爱的西红柿肉圆汤，你忙活什么呢？先吃饭。” 闻此，苏意一愣，妈妈为什么要特意叮嘱王阿姨做西红柿肉圆汤？难道妈妈也知道今天是世界末日？ 想着，她瞬间湿了眼眶，掏出手机，给妈妈发去短信：妈妈，我爱你。 不能厚此薄彼，然后，她找到爸爸的号码，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爸爸，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样爱妈妈。 “王阿姨，你先吃，我……我要做一些蛋挞。等会再吃。”苏意低着头说出这些话，怕抬头会让王阿姨瞧见她眼角的泪。 想到什么，她懂事道：“阿姨，你今天早点回去。今天是很特别的一天，要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 王阿姨困惑：“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苏意闷声道：“家人团圆日。” 蛋挞进烤箱以后，苏意好好地坐下来吃了饭。她茫然地巡视眼前的一切，有片刻的失神。 死亡……是什么样的呢？ 她所爱的人和事物，都会走向哪里？ 而她自己……又会何去何从？ 蛋挞烤好，苏意将它们细心地打包好，这一份是给王阿姨的，那一份是给姜林的，当然，爸爸妈妈、谢安安、喻铭等等，每一个人都有。 如果结局无可逆转，那就坦然面对。 “我先走了。”苏意背上蛋挞，开始远航。 王阿姨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这怎么了？怎么就像要世界末日一样呢？” 姜林的家在湖湾苑深处，下午还要上课，时间有限，苏意只能小跑前进。她奔跑在小区的石板道上，树影的间隙漏下细碎的光，为她蒙了层斑驳的纱。 小时，小区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在这条道上追逐打闹过，他们热衷于各家乱窜，但唯独不敢去姜家。 这其中最大的缘由便是姜建生，姜林和姜念的父亲。 姜建生总是板着脸，冷若冰箱，让人不寒而栗，不敢与之对话、对视，只想离得远远的。 雪上加霜的是，姜家又缺少一个女主人。 苏意也记不起姜林的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只是记忆中好像就不曾出现过。她不确定姜林妈妈是同姜叔叔离婚了，还是去世了。 这件事没有人提起，大家都默认了这样的存在，苏意也只能随大流。 虽然姜林不曾说，但苏意知道，他是羡慕着大家的。 苏意从未与旁人提起过，她之所以一心一意要与姜林做朋友，便是因为撞见姜林在吃了苏意妈妈烤的蛋挞之后，偷偷抹眼泪的画面。 那是苏意头一次意识到，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其实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而这种幸福，姜林没有。 “叮咚。” 按了门铃，苏意紧张地在大铁门前搓搓手。她仰起头，却只能瞧见上方墙角的监视器。 不同于苏家，姜家的外墙建得又高又厚，完全没办法窥得里面的情况。 第28章 难堪境地 很快，门开了。姜家阿姨来迎接苏意，“小苏来啦。”阿姨脸上的笑容颇为僵硬，透着一丝尴尬意味。 苏意瞧出些许端倪，可她想不出是因为什么，只能如常：“阿姨，我是来找姜林的。” “姜林……姜林他身体不大舒服。”阿姨支支吾吾。她站定门前，没有让苏意进去的意思。 苏意愈发觉得不对，“怎么啦？” “没……没什么。”答话时，阿姨瞟了房子几眼。 不管了，反正今天是一定要见到姜林的。如此想着，苏意丢下一句：“阿姨，我找姜林有特别着急的事，非见到他不可。”说完，她冲了进去，撒丫子狂奔。 阿姨晃了晃神，紧随其后。 “姜林！姜林！姜林……”苏意大声喊着。她知道自己当下的行为很没有礼貌，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还能管得了什么礼貌？ 苏意甫一抵达屋前，门恰好被推开，在门口立着的，是姜林。姜林面色较差，嘴唇隐隐泛白，他立在那，面无表情，用极其冷漠的声音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给你送蛋挞呀。”苏意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此时此刻，她面对的人仿佛不是姜林，而是姜建生。这是苏意有生以来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二人是父子。 姜林微蹙眉：“不用了。”他始终挡在门前，如一面无法跨越的高墙。 阿姨姗姗赶来，上了年纪，腿脚不快。她两只手叠在一起，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道：“我……我和她说了。” 望着姜林，苏意感到十分陌生，眼前的姜林分明是姜林的模样，却又给人不是姜林的错觉。难道是被外星人掉包了？ 苏意试探着问：“你怎么啦？” “我没事。你走。”姜林微垂眼，冷淡地答道。 秋季已失去蝉鸣，可听着姜林的话语，苏意却觉得脑袋里嗡嗡的。 双方缄默，陷入僵持局面。 到了需要出发去学校的时间，喻铭照常出发，路过姜家，见门开着，下意识望了一眼。这么一望，他止住了脚步—— 一道纤细的背影杵在那里，极为单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是苏意。面对苏意的是姜林。离得太远，喻铭瞧不清喻铭脸上的神情。可瞧着旁边的阿姨，他下意识觉察苏意正处于难堪境地。 “苏意，该走了。”喻铭不请自来。他的目光略过姜林和阿姨，直接落在苏意身上。 苏意回头看了喻铭一眼，应声：“好。”她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蛋挞，又看了看姜林，正要将手伸出去，却被喻铭一下子拉住卫衣帽子，拖走了。 “哎哎哎，你干什么啊？”苏意不断挣扎，声音越飘越远。 目送他们远去，姜林久久未动，原本光亮的眸如同蒙了层灰雾。 迈出姜家大门，喻铭才松开手，“走。” “我蛋挞还没给姜林呢。”苏意瞪着他。 喻铭将手腕抬起送到苏意眼前，“再不走就要迟到了，都到世界末日了，难道你还要迟到吗？” 第29章 欢迎回家 “对哦。”苏意突然打起精神，高举拳头，“走！我们去上课。都要世界末日了，不能让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望着苏意那顿时涌现的元气，喻铭颇有些无奈，嘴角轻轻勾起，抿着清浅笑意。 二人抵达教室后，苏意开始分发蛋挞。拿完自己的那份，喻铭又把姜林的那份也收进抽屉，“反正他也吃不到，就给我。我很喜欢你的蛋挞。” 苏意大方道：“可以呀。你喜欢，那我下次再做给你吃。”顿了顿，她叹息道：“可惜，没有下次了。” “那……如果有下次，你下次要记得为我烤蛋挞。”喻铭莞尔。 “好。”苏意应下，以看孩子的慈爱眼神，看着喻铭。 傻孩子，没有下次了。 …… 转眼，一下午的课程结束，按照原定计划，放学后，喻铭跟着苏意来到苏家。 “你晚上真的不在我家吃饭吗？”苏意问道。 喻铭跟在她身后，“我妈做了饭，我把书包放下就走。事实上，如果你愿意帮我背过来，我就不用多走这几步了，你觉得呢？” “嘻嘻。”苏意讪笑。“我……我不觉得……。” 聊着天，苏意握上门把手，刚一扭开，突起一声高呼：“欢迎女儿回家！” 苏意一惊，瞬间石化。 只见苏爸苏泽轩和苏妈邹墨一左一右站在门两边，向苏意致以最高的欢迎。苏泽轩在企业里任职，时常要出差，难得出现在家。当然，更难得的是以这种形象。 “叔叔、阿姨好。”喻铭探进脑袋，满脸好奇，“这是……在做什么呢？” 见喻铭，邹墨顿生赧然，“你……你好呀，小铭也来啦。” 苏泽轩则收回手，华丽转了个身，假装无事发生。 “爸、妈，你们在做什么啊？”苏意狂吼。 有时候，千万不能低估父母的作妖能力。 苏泽轩回头，如公园晨练的老大爷一般甩着胳膊：“小意回来啦？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哎？小铭也在，小铭吃饭了吗？” 喻铭憨笑：“是啊，叔叔、阿姨，我在这。我要回去吃饭的，我就来放一下书包。” “他晚上要来家里做作业。”苏意解释道。说完，她拿过喻铭的书包，“书包我帮你拿进去。你快回家吃饭。” 喻铭点头，又同苏泽轩、邹墨挥挥手：“叔叔、阿姨再见。” 邹墨还想挽留，苏意推着妈妈进了屋子，关上门，将喻铭的包放下，双手抱臂，质问道：“你们俩在干什么呢？” “不是因为你突然给我们发了煽情短信嘛，正好你爸今天回来，我们就想给你一个浪漫的惊喜。”邹墨倒有些委屈。 苏意翻了个白眼，“我的妈呀。”侧过脸，她再瞪向正要溜走的爸爸，“爸，你也是无聊得很！” “女儿。”苏泽轩陡然粲然一笑，“我和你妈反复强调，有的事情是没有必要的，但是，没有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也知道，你妈就是我们家的大腿。我只能配合她了。” 第30章 云淡风轻 闻此，邹墨恶狠狠地掐了苏泽轩一把。 “我是主谋！我是主谋！”苏泽轩赶紧改口。 在家长的打闹，孩子的叹息中，苏家热闹的晚间生活开始了。 …… 吃了饭，苏意便回房间做作业，喻铭来时又带了几本课外习题。 见到喻铭手中的习题资料，苏意问：“这么多，你做得完吗？” “差不多。”喻铭淡哂，“不难，做起来很快。” 苏意诧异：“不难？” 喻铭坐到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轻声：“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难。” 翻了个大白眼，苏意推了推他的作业，凶狠道：“你的作业跑到我这边来，拿走！快拿走！” 喻铭无奈，也只是顺从。 面对炸毛的猫咪，只能顺毛。 他们俩并排坐在书桌前，握着笔埋头写作业，恍若回到幼时。 幼时的他们，就是这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攥着铅笔，一笔一划。 时光如一把剪刀，剪断了从前的许多联系，让人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孤独。 …… 十点整，喻铭的作业全部完成，他将最后一本书合上，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慵懒道：“你的世界末日……好像没什么动静啊。” 苏意定睛瞧了眼闹钟，经过这一天，她心里晓得个大概，却还是不愿认输的：“预言里说的是‘明天的白天’不会到来。”她着重强调，“是白天！起码要等到明天日出的时候！” “哦。”喻铭撇撇嘴，收拾起书本，将书包背上，同苏意道别：“不早了，明天见。” 苏意嘴一撅：“哼！” 翌日。 睁眼，拉开窗帘，迎着美好的晨光，苏意驻足桌前，极目远眺，沉思半晌，尔后，拿起手机，怒删贴。 …… 若说在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会出现几件想要忘记，却怎么都忘不掉的“黑历史”，那么，这次的“世界末日”，苏意将永世难忘。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意除了饱受谢安安的无情嘲笑，还要心痛地为喻铭挑选圣诞礼物。以前的圣诞节，苏意都有准备礼物的习惯，不过，仅限为姜林一人。 苏意也记不起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在圣诞节送姜林礼物的了，奇怪的是，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坚持了下来。 左挑右选，苏意给姜林选了一个字母J的铜制挂饰，为喻铭选了一副手套。 圣诞节的最后一节课，化学课。 化学老师一宣布放学，郎泽便窜到台上，大手如旗帜般挥起来：“来来来，大家别走！身为班长，我给大家准备了礼物！” 一听有礼物，苏意立刻睁大双眼，好奇地咕哝：“什么礼物啊？” 旁边，谢安安幽幽道：“一枚一块钱硬币，一颗花生，还有一个苹果。” “这是什么奇特的组合？”苏意不解。 谢安安挤出微笑：“祝你一、生、平安。” 哦。还真是……有趣呢。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意看向她。 谢安安撑着下巴，看着苏意，云淡风轻：“是我中午陪他装好的。” 第31章 赠送礼物 “唉。”苏意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说完，她侧脸朝着靠墙的位置望去。 公平起见，同学们的座位按照每周朝右轮一组，每天往后轮一排的规则轮换。本周，苏意坐在第一组，姜林和喻铭在第四组。苏意看的，正是他们。 领完郎泽的圣诞礼物，道了声感谢，苏意便兴冲冲地去给他们送礼物。停在他们的课桌前，她掏出包装精致的礼物盒放在桌上，笑盈盈地望着姜林：“姜林，这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姜林面上没什么分明表情，只是微微低着脸，目光凝固在盒子上。事实上，自苏意来家里找他被他拒绝之后，俩人还没好好地说过话。 不过，苏意对这些倒是不在意。都说人的心脏和拳头一样大，苏意的拳头很小，她的心也很小，装不下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事情。 开开心心，是苏意永远不变的生活宗旨。 像是石化了一般，姜林未动，也未答话，就那么盯着面前的东西。在如此维持了几秒钟之后，他突然猝不及防地伸手将礼物收进书包，尔后看向苏意，“谢谢。” 他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力气，好在还是完整地落进了苏意的耳朵里。 苏意摆摆手：“不客气。”语罢，她觉察到来自旁边的视线，迎上去，笑道：“放心，你的没忘！” 然后，她又拿出了属于喻铭的那份，同样是装在精致的盒子里。 不能厚此薄彼，对待朋友不能偏心，也是苏意为人处世的准则。 显然，两份关心，带来的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喻铭自然是欢喜的那个，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递来。 苏意一脸莫名。 已收拾好书包，随时可以离开的姜林亦是观望着，没有走。 “这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喻铭介绍道。“上次在你家做作业……” 闻此，姜林本能望向苏意。苏意倒是完全着眼于这本《五三》，没有分神给姜林。 喻铭接着道：“我发现你需要一本习题册。” “哦。我谢谢你大爷。”苏意回赠一个死亡凝视，但还是接过了《五三》。毕竟是一份礼物，光是收到礼物这件事，就能够让人开心了。 一切凶狠到了喻铭那里，都会被以温柔化解。他只是温柔地笑，温柔地看着苏意。 姜林站起身，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再见。” “好的，再见呀，姜林，明天见。”苏意乐呵呵地同他挥手。 咳咳，姜林的脸更黑了。 “有时候，我以为你很聪明。”喻铭也背上书包站了起来，“然后我就会发现，那是我的幻觉。” 苏意皱眉：“为什么说我？” 喻铭但笑不语，只顾往前走。 匆匆回到座位上拽起书包，苏意紧跟着拖着谢安安追上喻铭，她不依不饶地问：“你到底为什么说我？” 谢安安不解：“他说你什么啦？” 苏意赶紧告状：“他说我不聪明。” 秉持着“自家孩子只能自己说”的原则。谢安安撸起袖子，质问道：“喻铭，你为什么要说她？” 第32章 故弄玄虚 淡淡瞥了谢安安一眼，喻铭抬起下巴，以三分得意的口吻道：“我收到了礼物。” 谢安安尚未明白，一脸困惑。 “姜林也收到了礼物。”喻铭莞尔，最后一句，重锤定音：“都是苏意送的。” 仨人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只听一声“河东狮吼”：“苏意！为什么我没有礼物？” “嘿嘿，嘿嘿，嘿嘿……”苏意边一路小跑保命，边讪笑着回应：“送礼物不环保。”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横在宽阔的校道上，跃动的，充满青春里独有的欢悦气息。 …… 圣诞一过，期末考近在眼前。 学校不组织学生上晚自习，但如果有需要，学生可以自行留在班级里做作业。有的同学喜欢集体学习的氛围，会在吃过晚饭后回到班级自习。 “晚上，我们也留下来做作业。”去做早操的路上，谢安安蓦地提议。 苏意蹙眉：“为什么啊？在家不能做作业吗？” 谢安安挽着她的胳膊，语重心长：“不一样啊，你以为我们还能有很多机会在一起学习吗？” 这句话直戳苏意心脏。谢安安说得没错，高三结束，大家势必要天南海北，能够比肩学习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那好啊。”苏意猛点头。 “算我一个。”喻铭从她们身后走来。与他一道的，还有他的同桌姜林。 苏意望向姜林，发出邀请：“姜林，你也一起来。” 姜林微垂眼：“我考虑一下。” “来，来，让我感受一下学霸霸的气息。”苏意嬉笑道。 学霸霸。闻此，姜林牵起嘴角，随后应道：“好的。” “嘻嘻。那我到时候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你吗？”苏意展露真实目的。 姜林点头：“可以的。” 俩人你来我往，一旁，喻铭的笑容不知何时已落下。 唉。瞧着这仨人，谢安安不由得在心中默念：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却是念完，她陡然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骄傲来。 “你为什么突然笑得如此猥琐？”苏意伸出食指戳了戳谢安安的脸颊。 谢安安故弄玄虚，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摇摇头：“你还小。你不懂。” “噢。”苏意撇撇嘴。 …… 第一次上晚自习，苏意十分重视，特地准备了四个橙子、四个香蕉牛奶和四根真知棒。 “你开茶欢会啊？”一来，看到桌上摆好的零食，谢安安很是无奈。 苏意憨笑，抖抖腿：“前排兜售瓜子花生。” 看她这般幼稚的耍宝，谢安安不由得对她翻了个大白眼。 来上晚自习的人不多，座位可以随便坐。苏意和谢安安搬到了姜林和喻铭的座位后面。姜林还没来，苏意便搁了一瓶香蕉牛奶在他的座位上。 喻铭瞧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他的粉丝吗？” “什么粉丝啊？”苏意反问：“我不是也给你了吗？” 倒也是。喻铭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然后回过身去，继续做作业。 第33章 胆战心惊 “我要坐这。”在姜林到来之前，郎泽先行抢占了他的位置。“嘿嘿，这里好，还有香蕉牛奶。” 苏意讶异地望着他，“这……这是我给姜林准备的。” 郎泽倒是脸皮厚实，“姜林是你的同学，难道我不是你的同学了吗？” 哎？怎么还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呢？ 苏意无言以对。 谢安安替她出头：“别不要脸了。第一，这是姜林的位置，第二，那是苏意给姜林准备的。” 对上谢安安，郎泽则立马表现得像是个受气小媳妇，扭着身子，“哎呀，姜林现在又没来。再说了，你们后面不是有两个座位吗？他来了，就让他坐在那里嘛。好不好嘛？”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苏意抬手制止，“大哥，有话好好说，不要撒娇……恶心，太恶心了。” 真理永远掌握在皮厚的人手里。 到底还是被郎泽鸠占鹊巢，连带着香蕉牛奶也纳入他的口袋。 又过了一会，姜林姗姗来迟。他不是一人来的，还带来了他的妹妹姜念。 说实话，看到姜念，苏意毫不吃惊。 谢安安则是阴阳怪气起来：“你怎么又带着你的尾巴来了？” 自觉入了后排座位，姜林语气平和：“一起学习。” 姜念恶狠狠地瞪了谢安安一眼，顺带着瞪了回身观望的苏意一眼。 苏意委屈，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呀？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她将自己的香蕉牛奶放到姜林面前，友好地说道：“给你们喝的。” 恨铁不成钢，谢安安斜眼瞧着她。 她便不敢多说，也不敢再给任何，赶紧缩头缩脑地伏桌。 坐下，拿出文具盒，姜念埋着脸，忽而不冷不热道：“两个人给一瓶，是让谁别喝？” 谢安安背对着他们，还是耐不住呛声：“就一瓶，谁不想喝就别喝！” 如此，姜念没再说话。 …… “安安，你要不要去厕所呀？”学习间隙，苏意压着嗓子问道。大家都在学习，她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谢安安觉出苏意是害怕独自去厕所，便点头：“好。” 俩人刚手挽着手走出教室，姜念也跟着站了起来。姜林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走廊上黑漆漆的，路过两间教室，一间亮着灯，一间未开灯，苏意只敢望着前方，根本不敢偏移视线，死死抱着谢安安的胳膊。 从前看过的那些恐怖片的情节一个接一个地在脑海中浮现，叫她光是走几步路，就胆战心惊。 看着旁边哆哆嗦嗦如小鸡仔似的苏意，谢安安甚是无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害怕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苏意委屈：“我也不想害怕啊，可我就是害怕，生理反应，根本控制不住，怎么办？” 厕所里没有其他人，里侧的灯不够亮，每个隔间里都十分昏暗，苏意只把门稍稍掩着，没有锁，谢安安在门口等她。 谢安安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像你的老妈子。” “老妈子是什么？”苏意不解。 第34章 花言巧语 谢安安再道：“就是你的女仆，保姆。” “嘻嘻。谁让你那么善良呢？”苏意赶紧说些花言巧语，去哄谢安安高兴。 上完厕所，两个人走到水池边洗手，低头时身后空荡荡，再一抬头，镜子里出现了姜念的脸。 “啊！”苏意惊叫一声，手往前一甩，晶莹的水珠就这么飞了出去。 原本没被姜念吓到的谢安安，被苏意的大叫吓了一跳。 姜念皱眉，用手背去蹭脸上的水珠，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苏意，没好气地问：“你干嘛啊？” 苏意定睛一瞧，真的是姜念，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她赶紧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赧然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我……我是没想到真是你。” 谢安安眉头一挑：“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姜念没看她：“什么叫跟着你们？这厕所是你家的吗？我不能来吗？” 未免二人继续拌嘴，苏意赶紧插入她们之间，她看着姜念，笑嘻嘻地问：“你害怕吗？需不需要我们等你啊？” “要等你自己等。”谢安安转过身去，作势要走。 苏意一把拉住她，她倒也没有之后的动作了。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谢安安。 “嗯！”姜念应了一声。然后，她直奔隔间。很快，她就出来了，洗了手。 苏意笑嘻嘻：“走啦，我们一起回去。” “苏意。”姜念蓦地叫住她，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属挂饰，是熟悉的“J”字。她下巴稍稍抬起，脸上满是挑衅意味：“我哥把它送给我了。” 从她高高在上的姿态中，完全瞧不出她刚刚受了苏意的好。 愣了一愣，苏意旋即弯起眉眼，“嗯嗯，他是你哥哥，你也是‘J’，给你是应该的。” 未得到想要得到的结果，自讨没趣，姜念胳膊一甩，将挂饰揣回口袋，一言不发就走了。 待姜念走远，谢安安才问：“她拿的那是什么？” “那是我送给姜林的圣诞礼物。”苏意扬扬手，长吁一口气。 沉默半晌，谢安安接着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姜念那么包容？” “她……”斟酌片刻，苏意道：“她和姜林没有妈妈，爸爸很凶，他们其实很可怜的。我知道我们不该擅自同情别人。 但是，每次只要我一想到，我生了气，回家可以和我妈聊天，我妈会给做好吃的，而他们只能相互倾诉，我就觉得，没有关系的。她怎么对我，都没关系。 她若是真的想要，那她便拿走。反正我已经把礼物给姜林了，姜林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虽说有一丢丢的难过，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强烈。” 听着苏意的话，谢安安陷入沉思，好一会，她叹息道：“走，回教室。” “嗯。回去做作业啦。”苏意笑起，凑过来，继续抱着谢安安的胳膊。 走了几步，谢安安忽然开口：“等上大学就好了。”她的声音悠远，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5章 星辰大海 苏意不明所以，倒也没有再问。 …… 晚自习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姜家。 驻足楼梯前，姜林动了动身子，欲言又止。 刚踏上一层阶梯，姜念觉察到哥哥落下一步，回身：“怎么啦？你饿了吗？” “念念。”姜林低声，“我的挂饰是不是在你那？” 房子挑高极高，辉煌的水晶吊灯高高挂着，那光如瀑布倾泻而下。 姜念稍低下脸，笑容凝固在唇边。 伸出手，姜林坚定道：“还给我。”他的语气是波澜不惊的，没有任何气愤意味，却就是那样让人不寒而栗。 默默掏出挂饰，姜念将其放到姜林掌心，再仰起脸时，她两颊已挂上两行清泪。“哥。”她的嗓音沙哑，叫人听了会觉如磨砂的纸在心尖轻擦。她缓慢地说道：“她有很多朋友。我只有你。” 漂亮的女孩子眼里都藏着星辰大海，眸光中泛着星点。一颦一笑，楚楚可怜。 毫无疑问，姜念很漂亮。 她的一丁点委屈都足以成为“上苍不公”的把柄。 她不该悲伤，不该烦恼，不该有任何事成为引她不悦的导火索，全世界最美最好的东西都该给她。 可显然，世界在不同的眼中并不一样。 接过挂饰，姜林与她擦肩而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挂饰攥得紧了又紧。 …… 12月31日，2012年的最后一天。 “耶耶耶，明天就要开始放假了。”早上一来，谢安安便开心地说道。 当谢安安沉浸在元旦假期将来的快乐中时，苏意陷入了挑选生日礼物的烦恼沼泽——明天是湖湾苑小公主柏宝儿的生日。 柏家老爷子位高权重，是小区各家都想要巴结的对象。柏宝儿是他唯一的孙女，是他的掌上明珠，每年柏宝儿生日，老爷子都要宴请四方。 苏意努了努下巴，很是惆怅：“早上出门前，妈妈交给我一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让我去给柏宝儿买份像样的礼物。” “柏宝儿是谁？”谢安安好奇道。 “柏宝儿。这个名字你可能会感到陌生，但是，另一个名字你绝对不会觉得陌生了！”郎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占了谢安安前面的位置，向她介绍道。 谢安安没好气地问：“什么？” “红柏集团。”郎泽眼皮拎起，龇牙咧嘴，表情夸张，像是卡通人物，“旗下有红柏影视，红柏商业，红柏地产等各种产业。”顿了顿，他粲然一笑：“那些……都是她家的。” 谢安安看向苏意：“这样的人，应该什么不缺。你随便买点？” 郎泽竖起大拇指，拍谢安安马屁：“不愧是安安姐，看事就是通透！” 对于此等谄媚发言，谢安安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都回到座位上，快！”班主任抱着课本走进班级，一声令下，同学们纷纷回了座位，开始上课了。 一整天的时光过得飞快，从上学想到放学，苏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下午要大扫除，只上了两节课，一结束，苏意就冲过去问喻铭：“你要不要去给柏宝儿买礼物呀？我们一起去？” 第36章 生日礼物 “不了。”难得喻铭直接拒绝，“我要留下来打扫卫生，晚上还要上课，没有空。” 苏意喃喃：“你怎么这么忙呀？” 喻铭淡哂：“你以为年级前十是随便考考的吗？” “哦。”苏意撇撇嘴，不耐烦道：“知道你这次月考考了年级前十，知道了！哎哎哎……”她目光追随正要离开的姜林，问道：“姜林，你要不要去呀？” 姜林头也没回：“不去。” 哼！没事，没有他们，还有谢安安呢。 再转身，谢安安已不见身影。 苏意赶紧回去收拾书包，顺便问前座：“安安呢？”谢安安没有手机，见不到面，苏意便联系不上她。 前座道：“和郎泽一起走了。” 郎泽？苏意诧异。回忆起来，最近，安安确实和郎泽走得太近了。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过，眼下谢安安和郎泽的关系不是重点，至关重要的事是给柏宝儿买礼物。 收回不相干的思绪，苏意背起书包往外走。 还有班级在上课，校道上的学生稀稀拉拉，清一水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如春光一般明媚。 走出校门，又是一派繁忙景象。每到放学，学校门口就会被各路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一声接一声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苏意！苏意！苏意！”有人唤道。 左顾右盼寻得声音来源后，苏意止住脚步。是个瘦瘦的男生，一头卷头。学校原则上不给染发烫发，但若是真的烫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意和善道：“戚登，你也放学啦？”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戚登加快步伐，来到苏意身侧，“你的左右护法呢？” 他口中的“左右护法”便是喻铭和谢安安。 此等调侃，苏意不以为意，只淡然解释道：“他们都有事。” “然后你就落单了啊？”戚登笑起，一双狭长的眼睛眯起，眼角缀了一颗泪痣。 戚登同住湖湾苑，不过是在南区，苏意他们在北区，且他与苏意他们不在一个班，平时算不上熟悉，大家只是点头之交。 “嗯呢。”苏意应道。 戚登感慨：“真惨。”他摇着头，“唉，我也惨，我还要去给柏宝儿买礼物。” 给柏宝儿买礼物。 一听到这。苏意心下，不管他们以前认不认识，他们都将因柏宝儿而结成同盟！ “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苏意期待地望着他。 倒是没料到会收到苏意的邀请，戚登迟疑了几秒钟，才道：“好啊，那就一起去呗。你打算买什么啊？” 能有个人商量这个困扰了她一天的问题，苏意很是激动，赶紧道：“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二人热烈地进行了一番讨论，苏意头一回发现，朋友还是越多越好！当一些朋友靠不住的时候，另一些朋友就会挺身而出！ 在商场里挑挑拣拣，二人最终一人购置一条丝巾。方方正正，不大的一块。一块便花了苏意一个月的零花钱。 第37章 猝不及防 苏意十分心疼：“我妈对我都没这么大方过。” 戚登不明意味地勾起唇角，老成道：“其实，家长做这些根本没什么意义，重要的还是他们明天自己的表现。明天是他们的秀场，并不是我们的。” 听不懂，苏意也懒得多问，只催促道：“我们快回家，该回家吃晚饭了。” 二人乘坐扶梯，从四楼一层层往下，下到一楼，分明是朝着大门的方向，只差几步远了，戚登突然转了弯，叫人猝不及防。 苏意跟过去，一路小跑。 “爸。”只听戚登驻足唤了一声。 停在他身侧，苏意大大方方地跟道：“叔叔好。”事实上，在喊出口之前，她甚至尚不确定哪个是戚登的爸爸。 在戚登爸爸旁边，站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眉目清秀，不笑时透着隐隐的距离感。 没想太多，苏意再道：“阿姨好。” 未等两位大人说什么，戚登紧接着道：“我们先走了，再见。” 苏意未反应过来，戚登已经扭头离开，她只得再一路小跑追上。“你怎么见到你爸一点都不热情？” 戚登饶有趣味地问：“要怎么热情？冲上去抱住他？” 嗯……那画面着实有些诡异。 苏意再道：“你和你妈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知道我妈长什么样吗？”戚登笑问。 如此，苏意陡然意识到，刚才戚登爸爸身边的，并不是他的妈妈。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刚刚那个不是你妈啊。” “那是小三。”戚登平静道。 他平静得让苏意片刻间未觉出话语中有何问题，重复了一遍：“哦，是小三啊。啊？什么？”她瞪大眼睛。 “你不知道吗？”戚登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苏意没好气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爸和我妈离婚的事啊。”戚登理所当然。“你们女生不是最喜欢议论别人吗？这种八卦，你不知道吗？” 觉察到一丝轻蔑，苏意皱眉，反诘：“又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喜欢八卦。再说了，你们家里的事情，有什么好议论的？我们议论的都是帅哥和美女的那些事好吗？” 瞧着苏意气鼓鼓的模样，戚登笑得愈发灿烂，直击灵魂地提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帅哥是吗？” 嗯？怎么会这么理解呢？ 苏意刚要开口辩解，戚登再道：“你不觉得那个小三长得很眼熟吗？” “怎么？她也是我们小区的吗？”苏意赶紧问道。 戚登笑：“你不是说你只关心帅哥美女的事吗？” 哎呀，被套路了。 苏意被气得无语，迈开步伐，快步向前，将戚登远远丢在身后。 买礼物小分队的友谊到此结束，短暂而灿烂的一生。 …… 公历新年伊始，在睡梦中，苏意迈过2012，迈进2013年。 睁眼，已经九点，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拉开窗帘，屋外阳光明媚。 “起来了吗？”苏意妈妈邹墨在外敲门。 苏意给她开了门，“我很勤劳的，不用你叫，我自己就起来了。” 第38章 生日宴会 邹墨无奈：“看你这样子，也就早起一分钟，别吹牛了。” “怎么啦？提前一秒钟也是提前！”苏意努力争辩。 “好好好。”邹墨妥协，“那你快起来，等你起来了，我帮你打扮一下，然后我们就该过去了。” 柏家在小区最深处，不过五分钟路程。 苏意小声嘟囔：“这么着急吗？” 邹墨尴尬地笑了笑，退出去：“快点。” 事实证明，邹墨的催促不无道理。当他们收拾完毕，走出家门时，已然十一点半。 邹墨在研究院工作，是个妥妥的学术派，平日里多是素面朝天，今日画了个淡妆，叫苏意眼前一亮。她帮苏意将头发挽起，为苏意搭配了一套瞧起来就岁月静好的衣服。 路上，念及前一天戚登的话，苏意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我爸不来吗？” “在北城出差，回不来。”邹墨道。 从旁走过不少人，多是来赴宴的，苏意张望了会，发现多是些陌生面孔。她小声问：“爸爸不来没关系吗？” 闻此，邹墨定睛看了苏意几秒，她未曾料想到，女儿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轻声答道：“没事的。我和你爸其实不算是那个圈子的，和柏家没有利益挂钩，只要维系平和的关系就好了。” 苏意努力睁着一双眼，困惑道：“什么意思啊？” “噗。”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女儿还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孩子，邹墨恍然笑开，“意思就是，没关系的，只要我们来了，就可以了。” “哦。”苏意点头。“哎？那是李阿姨！李阿姨！”她活蹦乱跳地呼喊着，声音在整条道路上空飘荡，周边不少人投来注视。 邹墨只是莞尔望着她，满目慈爱，没有制止。 如果……女儿能够一直这么单纯就好了。 被苏意唤做“李阿姨”的是喻铭的妈妈，李婉。人如其名，温婉十分，苏意很喜欢。 “阿姨，怎么就你一个人呀？”苏意跑到她跟前，问道。“喻铭呢？” “喻铭出去补课了，要晚点过来。”李婉温柔回答。说着话，她伸手替苏意理好了鬓角的发。 嗅到李婉指尖淡淡的香味，苏意笑嘻嘻道：“阿姨，你真香。” 听了苏意的话，李婉忍俊不禁。 邹墨走来，加入聊天：“那是你李姨香，还是你妈我香呢？” “那不一样。”苏意赶紧抱住邹墨，“我天天和你在一块，就闻不到你的香味啦。久居芝兰之室而不香。就是怎么个道理。” 李婉点点头：“不错。学以致用。” 邹墨微蹙眉：“你可别夸她了，再夸她，她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才没有！”苏意昂着头，笑靥如一朵绽放的小雏菊，“我是很谦虚的！对了，阿姨，叔叔也没来吗？” 李婉不禁瞧了一眼自家方向：“你叔叔他……” 觉出李婉的难言之隐，邹墨拍了一下苏意肩膀：“你去找你的小朋友们玩，我们老朋友要一起玩了。” “嘿嘿，好啊！”苏意撒开妈妈，“那我去看看宝儿，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第39章 生日快乐 邹墨挥手：“去。” “好的。”跑了两步，苏意回身，“李阿姨，那我们就一会再见了！” 李婉仍旧笑盈盈的，目送苏意走远，她方才感慨：“还是生女儿好，我家那个就随了他爸。” 瞧了瞧左右，邹墨压低嗓音：“老喻不肯来？” “是啊，倔脾气。”李婉无奈，想到什么，遂笑道：“一早起来，把着本书，在家念古文呢。焉能趋炎附热，看人眉睫，以冀推挽乎？” 抿着唇笑了笑，邹墨摇头：“我家那位也是，明明可以早点回来，非要在北城多留两日，就是为了避开。” “唉。” “唉。” 二位妻子异口同声叹了口气，旋即又相视一笑。 自己选的老公，只能自己受着。 道上满是人，偶尔有几辆车驶过。大家多是手提豪礼，一身正装，满是贵气。 树枝交错掩映，阳光从叶片的缝隙落下来，斑驳一地。 2013年的第一天，如此热闹。 …… “我不要你的礼物。”一声清脆的女声。 在院子后方的草坪上，苏意寻到了身穿粉色蓬蓬裙的柏宝儿，刚要打招呼，发现她对面站着的是同样穿了粉色小裙子的姜念。 柏宝儿刚刚13岁，蓬蓬裙显得尤为可爱，如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姜念穿的是绸缎面的中长裙，瞧起来宛若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公主。 洋娃娃和公主的PK，谁能更胜一筹呢？苏意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相比较之下，自己则像是电视剧里没有正脸镜头的路人甲。 “怎么啦？”苏意走过来。 显然，二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柏宝儿恶狠狠地望着姜念：“你这个丑女人，为什么不是姜林哥哥来给我送礼物？你为什么不让姜林哥哥来给我送礼物？” 姜念抬着下巴，细长的脖颈伸着，好似一只骄傲的天鹅。“因为那是我哥，不是你哥。” “是……是你哥哥，但姜林哥哥可喜欢我了！”柏宝儿也扬起下颌，气鼓鼓的。 站在旁侧，苏意犹豫着要不要先行撤退，可她来是为了向柏宝儿道声“生日快乐”的，如今，任务还未达成，岂言放弃？ 可是，若是在二人吵架时，她突然说一句“生日快乐”，场景又是否会有些诡异呢？ “那个……”苏意斟酌着开口。 姜念垂着眼，冷笑道：“你瞎说！我哥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哥很讨厌你！你别痴心妄想了！你就和苏意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嗯？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苏意凝固了几秒钟，才迟钝地启声：“我……” “啊。” 不等苏意反应，柏宝儿已将姜念推倒在地。 猛地栽在地上，姜念屁股摔得生疼。今日为了美，她还穿了一双小高跟，眼下，脚踝亦是隐隐作痛，只是，疼的地方太多，她一时竟分不清那痛感是从何处来的。 苏意呆住，望着满面痛苦表情的姜念，好一会，才记起要拉她，刚上前一步，只听一声凶狠的“苏意！” 是姜林，正迎面走来。他皱着眉，质问道：“你干什么？”他本就棱角分明，稍一板起脸，便显得尤为严厉。 第40章 罪魁祸首 柏宝儿年纪小，加之就目前的站位来看，确实是苏意离姜念更近。在旁人眼里，怎么看都该像是苏意气急败坏推倒了姜念。 一分钟前还嚣张跋扈的柏宝儿顿时哑然，只默默站在苏意身后头，不言语。 “我……”苏意想说“不是我，是柏宝儿”，却又说不出口。她素来不是个能够归咎责任的人。 当然，姜念也没有留给苏意多少辩解的时间，有了哥哥，即相当于有了靠山，她立刻抹着泪，哭唧唧地唤道：“哥，哥，好疼啊……” 直到姜林搀扶着姜念离开，苏意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大脑似乎短路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久站之后，柏宝儿走到苏意面前，五官拧巴在一起，没好气地问：“你为什么要替我承担？” 嗯？是我想要替你承担的吗？苏意生出丝丝困惑。她现在有点懵。 “你也太怂了！”柏宝儿叫嚣，完全忘记了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 抬手，苏意制止了柏宝儿的继续言语，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冷静冷静。柏宝儿安静下来，苏意干脆利落道：“告辞！” 她转身便走，走出五步远，突然想起来自己来时的任务，再度回身，卯足力气吼道：“祝你生日快乐！”语罢，不等柏宝儿回应，她就潇洒得离开了。 埋头往前走，苏意搁心里自问：开局不利，2013年……真的会好吗？ …… 喻铭不在，又得罪了姜林，戚登不像个好人，苏意盘算着，现下只能去与郎泽为伍了。说来，她来了到现在，还没看到郎泽影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抬眼，苏意瞥见郎泽从不远处一闪而过。柏家地界大，目之所及皆是柏家。其位于湖湾苑的中央湖景旁，苏意追着郎泽的脚步，来到了湖边长椅前面的草地。 等等，那是…… 目光越过低灌木，苏意瞧见长椅上坐着一个女生，郎泽停在她身边，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是……谢安安？ 是吗？ 由于离得太远，苏意瞧不清楚，她正要向前，被人喊住，“苏意！”苏意回身，是喻铭。待她再回身，郎泽与那个女生都不见了踪影。 是猴子吗？怎么蹿得那么快？苏意耐不住愤愤道：“今天贼倒霉！” 见她这副苦恼的样子，喻铭忍俊不禁，沉吟片刻，问：“是贼倒霉，还是你倒霉？” 好冷的笑话。 迅速反应过来喻铭的意思，苏意翻了个白眼：“无聊！” 喻铭淡哂，温柔问道：“怎么啦？” “我……”想到刚刚柏宝儿错以为自己是特地替她承担责任的，苏意觉得她们之间似乎在冥冥之中达成了一种共识。她不知是否能说出事实，索性不提，挥舞着胳膊，比划着：“总之，是非常倒霉了！” 喻铭没有强求，只道：“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呢？” 续上刚才的事情，苏意激动地嚷嚷：“我看到郎泽了！” 不明就里，喻铭略沉思：“嗯，这个场合……郎泽是该来的。” 第41章 不过如此 “但是，我好像看到安安了！”苏意更激动了。 “谢安安？”喻铭诧异。 苏意猛点头：“是的！应该是安安！他们刚刚在那边的……”她指着长椅的方向，“刷一下就不见了。” 喻铭远眺，好一会，他低下脸，压着声音，鬼祟道：“听说……湖里死过人，是一个女生，和我们一般大的年纪……” “你有病啊！”不等喻铭说完，苏意愤然大喊，继而扭头就走。喻铭的把戏，她都了然于胸了。 喻铭跟上，一路“咯咯”笑着。 太倒霉了。今天真是太倒霉了。以后，她要把柏宝儿的生日定做是“倒霉日”！她在心中反复念叨。 已经最倒霉，没有更倒霉！ …… 生日宴即将开始，苏意和喻铭步入柏家大厅。 从前一提起自家住在湖湾苑，同学就会问苏意，“你家像城堡一样吗？” 苏意多会答：“不，我家就是最普通的老式别墅。但是，湖湾苑里还真的有城堡！” 而这城堡，即是柏家。在一众两层高的低矮别墅之中，柏家却是五层，独领风骚。 一进门，苏意就差点被金碧辉煌的装修闪瞎了眼，各处都是亮堂的金色，贵气逼人。 有钱，真是太有钱了！ 屋内播放着歌剧，层层回响，衬在嘈杂之底，为人们的交谈添了几抹高雅之色。 随着人群往正中央汇聚，苏意小声问道：“为什么柏家这么特殊啊？” “因为富有。”喻铭言简意赅。 苏意再问：“为什么他家可以比我们家高？” 喻铭微微一笑：“因为，这个小区就是他家开发建设的。” 哈？苏意震惊。她之前竟然不晓得这件事！不过，她倒也从来没问过。 她竖起大拇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喻铭反诘：“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哼，没意思，友情也不过如此。苏意不再言语。 “叮——叮——”两声清脆的敲杯声响起。 循声望去，柏老爷子立于二楼凸出的平台，俯瞰众人，手中握着一杯香槟。 场内逐渐安静下来，佣人将歌剧关掉，没人敢说话，所有人都仰视着他，犹如在仰视天神。 柏老爷子笑道：“感谢大家能够赏面来参加吾孙生日宴。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大家见谅。” 有光在他身后绽放，使得众人看不真切他的模样。苏意晃了晃神，瞥见角落里的郎泽，他正蹑手蹑脚往外挪。苏意心生好奇，环顾四周，见大家都是认真，没人在意她，她也就跟着走出了大厅。 离开屋子好几米，苏意还能听见身后头传来的发言声，像极了学校早操时年级主任的讲话。 “郎泽！”苏意叫住他，然后快步跑到他跟前，上下打量后，问道：“安安呢？” 郎泽本能后退一步，两手一摊：“什么？我没见到安安啊。” 难道不是安安？想了想，苏意再问：“那……湖边的那个女生是谁？”她提示道：“就是和你说话的那个。” 这总该无可抵赖了？ 第42章 置若罔闻 “啊？没有？”郎泽眨巴眨巴眼睛。 苏意皱眉，狐疑道：“你是不是在装傻？” “不是！”郎泽赶紧解释，“我是真傻！” 苏意还想说什么：“你……” “哎，你看！吃蛋糕了！”郎泽蓦地指着苏意身后道。 嗯？吃蛋糕了？ 倏忽睁大双眼，苏意喜出望外，兴奋地喃喃：“吃蛋糕啦？嘿嘿，好的，我来啦！” 见苏意跑远，郎泽才往前走了两步，同不远处的树后道：“出来，她走了。” 声落，一双棕色小皮鞋缓缓步入视野中。 …… “吃蛋糕啦！给我留一块！喻……”“铭”字尚未出口，苏意僵住了。 几百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全场鸦雀无声。 二楼，柏宝儿高举高脚杯，应当是要同大家敬酒。她也凝固了。 如果可以，苏意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若是在漫画里，大概会有一排乌鸦飞过。 啊，啊，啊…… 老师说过，成大事者要临危不乱，苏意飞速转动小脑袋瓜，嗯……现在……嗯……要不然装死？就这样倒下，会不会稍微有点作用呢？ “咳咳。”高处，柏宝儿清清嗓子，夺回大家的视线，她笑盈盈道：“好啦，既然我的朋友都这么说了，那就吃蛋糕！”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苏意置若罔闻，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自己丢了个大人”的赧然中，趁大家看向柏宝儿，她悄然退出去，撒丫子往家狂奔。 “啊啊啊啊啊啊……”长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愤恨之音。 …… 无论开心与否，无论能否接受，2013年，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来了。 在今年，他们将迎来或许足以改变命运的高考，将真正意义上地成长，将奔赴各自的前程。 1月4日，上学第一天。大课间因下雨暂停。 “怎么样？这两天过得开心吗？”谢安安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谢安安，苏意面无表情，没答话。 手一滑，头落了空，谢安安反应敏捷，没摔倒。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尴尬地笑道：“怎么啦？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 苏意仍旧盯着她，不答话。 “你要不要去上厕所啊？我们一起去上厕所？”说着，谢安安贴上来，热情地挽住苏意的胳膊，一脸谄媚笑容。 苏意半低着脸，拿眼白对着她，遂卷起书本，装作是话筒，递到谢安安唇边：“1号那天上午，你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证人？” “你干嘛呀？”谢安安娇嗔，她推开“话筒”，撒娇道：“怎么像审犯人一样？” 苏意不理会，坚持把“话筒”递过来，“快！嫌疑人谢某，麻烦你快点回答我问题！” “在……在家呢。”谢安安转过身去，拿起笔，作势要写作业。 苏意不依不饶，从侧面把书塞到谢安安唇边：“在家干什么？” “当然是做作业啊，放假不在家做作业，还能去干嘛呢？”谢安安转过脸来反问道。她看着苏意，眸中流露出一丁点的慌乱，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再问：“怎么了啊？” 第43章 时光荏苒 “呦！你们在采访呐！”郎泽不合时宜地加入对话。近来，他倒是闲着没事就要来这凑热闹。 来得正好。苏意瞪着他，质问：“你知不知道，那天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在几百号人面前丢人了！” “那天哪有几百号人？最多一百多人！”郎泽辩解道。 苏意将书往桌上重重一拍，“重点是多少人吗？” 赶紧赔笑，郎泽低声下气地解释：“后来的事，我多少听说了点，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憋着笑，“没想到……蛋糕对你的吸引力有那么大！” 说完，他夸张地捧腹大笑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掐了他一把。 “欧呦，疼疼疼！”郎泽龇牙咧嘴直叫唤，遂举起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苏意狠狠说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你快说！那天和你一起的女生到底是谁？” 瞟了谢安安一眼，郎泽再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苏意忙道：“你先说，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认不认识呢？” “张崔华！”郎泽一脸坦然。 呃……还真是不认识。只得作罢，苏意气焰熄灭，迅速垂头丧气：“看来是我错怪你了，唉。” “到底怎么了嘛？”至此，谢安安彻底侧过身来，望着苏意。 于是，苏意把那天被姜林误解，以及因为郎泽的戏言，导致自己出丑的事情全部复述给了谢安安。 听前半段故事时，谢安安还是满满的愤怒，气于柏宝儿的怯弱，气于姜念故意混淆是非，更气于姜林的不分青红皂白。 但是，当故事进入下半段，谢安安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她捂着下巴，眉头紧锁，憋得很是难受的表情。 苏意摆摆手，已是看破一切，“算了，你想笑就笑。” “哈哈哈哈哈……”谢安安自是毫不客气。笑罢，她再道：“姜林那边，我去替你说清楚？” “不用啦。”苏意认真地想了想，也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就这样，说也说不清楚了。” 停顿了几秒钟，谢安安悠然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好像很在意，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苏意晕晕的：“什么在意不在意？” 谢安安与郎泽相视一笑，然后拍了拍苏意的小脑袋：“没什么，我们一起好好学习，等你读了大学，就什么都懂了。” 苏意：“哦。” 自柏宝儿生日之后，苏意在路上与姜林打了几次招呼，都没能得到回应。却也不是姜林不想，而是每次碰面，苏意还没说完话，他就被姜念直接拉走，完全不给他回应的机会。 也罢，苏意早就习惯，不强求。当下，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的。 想不明白的，交给时光。 无法解决的，也交给时光。 时光会推进一切，也能抚平所有伤口。 …… 时光匆匆，岁月荏苒。 随着最后一科考完，苏意这群准高考生们的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中假期到来了。 第44章 收获满满 放寒假前，苏意背了一书包作业回家，真是收获满满。 家里有阿姨，苏意日常不做家务，只负责学习。可是，人光是学习也实在是枯燥，所以，不学习时，她就会看看电视，或是找喻铭玩。 要和姜林考同一间大学的宏愿，她始终没忘，不过，姜林的成绩一直在山顶，她在半山腰，努力再努力，也难以企及。 于是，她只能一边继续努力，一边寄希望于，或许姜林要读的学校里，也有不需要那么高分数的专业。 想着，伏案写着永远写不完的作业，转眼就到了年关。 大年三十，吃了年夜饭，苏意撂下碗，就急匆匆地换鞋，冲向喻铭家。他们约好一道去放烟花。 “喻铭！喻铭！走啦！”还没进院子，苏意就呼喊起来。 不等苏意跑近，喻铭便捧着不同种类的烟花出来了，有的是拿在手上摇的，有的是能够一飞冲天的。 见喻铭准备得如此充足，苏意拍着手笑道：“哎呀，难得你也能准备得这么充足！” 脸上挂着不落的笑意，喻铭心满意足地说道：“就知道你喜欢。” “我喜欢？”苏意重复，再问：“难道你不喜欢吗？” 喻铭淡哂，应道：“也喜欢。” 苏意兴奋地搓搓手，凑到他跟前，她只准备了仙女棒，装在背包里。她转过身来，“喏，你把这些都放到我的书包里，我来背着。” 拎起书包，喻铭拽着，将包从苏意的肩上拉了下来，“算了，我来呗。我这叫绅士风度。” “嘻嘻。”苏意灿然笑着。 小区里到处都是树木，没办法放烟花，他们要去不远的一个广场，附近小区的孩子们都会汇聚在那里。 冬日里的江城尚有些寒冷，小脸冻得通红，也不减分毫激动，苏意说话时不自觉就比平时大了几个音量：“说不定一会我们还能碰到郎泽呢！” 她是不会寄希望于偶遇姜林的，姜林、姜念兄妹俩素来不参与这些活动。 有时，苏意会觉得，他们俩就像是高阁之上的星辰，而她自己是大街上最为常见也最为渺小的人，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天堑，遥遥相望，永远都无法身处同地。 那……喻铭呢？喻铭本该同姜林一般，在遥远的天空中发光，他却偏偏要落到她的身边，触手可得。 垂着眼，喻铭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意摇头：“没想什么啊！”答完，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一拍手，叮嘱道：“如果一会我们遇到郎泽，他肯定要抢我们的烟花，你可要死死护着。嗯……” 不出一秒钟，她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斟酌着说道：“不然，我们就给他一……给他三个？” 喻铭莞尔：“我们苏意真是善良。” 我们苏意…… 那话音落地，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 喻铭：“我……” 苏意：“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二人再次陷入僵局。 “咻——啪——”远处，有烟花绽放，照亮一片天地。 第45章 童言无忌 喻铭轻咳两声，原本被烟花吸引了注意力的苏意转过头来看她。她一双眸子澄澈清明，望着喻铭。 出了会神，一些原本该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转了弯，换成别的，喻铭柔声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苏意答：“我刚想问，你为什么笑得那么慈祥？” “慈祥吗？”喻铭弯起眉眼。 苏意点头，一本正经道：“是的，就像我妈。” “噗哈哈。”喻铭蓦地笑开。 扭头，再度望向远处的广场，苏意抖了抖手催促道：“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快去放烟花！”她挥舞着拳头，大喊一声：“呦呼！” 走在苏意身后，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喻铭忍俊不禁，他继而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间歇盛开的烟花，笑容久久未落。 这一天，是2013年2月9日。他想，他一定会记得今天的，一定会的。 …… 放完烟花，分明是寒冬，苏意还是出了一身汗。俩人并排坐在广场旁的石亭里，继续欣赏漫天烟火。苏意手摸上拉链，想要拉开羽绒服。 “会感冒的！”喻铭眉头一皱，直接制止。 苏意撇撇嘴，小声嘟囔：“更像我妈了。”在喻铭的“死亡凝视”之下，她扇了扇风，转移话题，再道，“不过，真的是有点热呢，我都出汗了！你出汗了没？” 喻铭勾起唇角：“那还不是某人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那……”被怼了，苏意很是气愤，双手在空中舞动，“那还不是因为太开心了嘛！”顿了顿，她想到什么，稀奇道：“今天居然没有遇到郎泽，真是奇了怪了。” 喻铭迟钝开口：“郎泽……最近……好像……” “你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苏意着急道。 喻铭：“他最近好像和谢安安关系不错。前几天补课，我看到他和谢安安一起朝公园去了。” “什么？”苏意大惊。 会不会多想？正当喻铭担心自己失言时，只听苏意一句：“他们去玩居然不喊我！” “咳咳。”喻铭不禁咳嗽两声。 有时候，真的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度量苏意呢。 “不说那些不重要的事了。”喻铭强行扭转话题，“我想问你，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苏意仰着脖子，盯着绚烂的夜空，大脑放空了，“不知道。考哪里都可以啊。” “那你……”侧过脸来，瞧着苏意存了些许婴儿肥的脸庞，喻铭吞了口口水。她仿佛是发着光的，就如那照亮九州的烟火。缓了会，他接上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城啊？” “北城？”苏意看向他，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去北城？江城不好吗？” 期待落空，喻铭略显失落，轻笑了声，站起来，双手插进口袋，答：“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在父母的庇护下，永远也无法看到这个世界本来的样貌。” 孩子们嬉戏的打闹声从远处传来，他们放肆地笑，疯狂地叫。他们可以解放天性，可以肆无忌惮，也只是“童言无忌”。 第46章 拥有理想 童年之所以可贵，正是因为，随着年纪增长，有些事，有些时光，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好啊。”苏意随口应道。 未料到能得到这般答案，喻铭喜出望外，眸子中像是点了火把，燃起光点。 苏意掰着手指，继续道：“那我们要叫上安安和姜林一起，若是郎泽与安安真的也成了顶好的朋友，那我们再带上郎泽一道。” 鲜亮的眸光逐渐暗淡下去，良久，喻铭才低着头，轻声问：“这次，我们可以不带姜林吗？” 沉吟片刻，苏意坚定：“不可以。” 她半扬起脸，边思考边阐述道：“姜林只有我们这几个朋友。他同你不一样，他不善言辞，不擅交际，若是离开了我们，可能再也交不到朋友了。我要和姜林考一所大学，我们之前也已经说好了。” 从“我们”到“我们”，又是怎样的变换呢？ “嗯。知道了。”喻铭应道。 快乐也好，欣喜也罢，都如昙花一现，绽放，闭合，十分短暂。 “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苏意道。 喻铭再度坐下，两只手交叉在一起，“问。” 苏意立在他跟前，诚恳发问：“我想问你，你想学什么专业呀？” “学医。”干脆利落。显然，这个答案早已扎根在喻铭心中。 苏意追问：“为什么呢？” 喻铭：“救死扶伤。” 嗯……是个很伟大的理想呢。 苏意若有所思：“好的。” “你呢？”顺口问完，喻铭便已料到答案。苏意这个人，肯定要答没什么想学的。 果不其然，苏意苦恼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对什么都挺喜欢，但又好像对什么都没那么喜欢。” 她倒是振振有词，“可能，有的人生来是为了丰富人类品种的，而有的人生来只是为了凑数的。我大概就是为了凑数的那个。你们都去做英雄，我就在台下为你们鼓掌就好了。” “或许，”这一回，喻铭竟没被苏意的胡话逗笑，而是认真道：“你可以试试记者这个职业。” “记者？”苏意诧异。她家族里还没有谁从事相关行业的呢。她不确定地问：“我适合当记者吗？” 喻铭抬起脸来，沉而稳地说出自己的看法：“你平时很喜欢采访别人，会下意识地做出递话筒的动作。这可能是刻在你的灵魂里的。” 刻在灵魂里的。 听起来真是无比玄妙。 苏意似懂非懂，却也觉得开心，原来她也是可以有理想的。她手一挥，立下豪言壮志：“那好。以后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记者了！” “嗯。”如此，喻铭脸上的凝重舒展开，换上了与往常无异的笑容。“希望你可以成为一名杰出的记者。” 挠了挠头，苏意憨笑：“杰出……感觉有点困难啊。我就希望我能够将真实带给大众。嘻嘻。” 真实。 那样的年纪，大概甚至连“真实”所承载的责任都无法弄明白，却有用不完的勇气。 远处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那种华美成了记忆中无可替代的星点。 第47章 外国月亮 一整个寒假，苏意都在努力学习，尽力减少出门次数，缩短玩乐时间，早早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以后，又刷了几本试卷。 这大概就是理想的魅力，它可以衍生出用之不竭的动力。 开学第一天，苏意在学校门口偶遇了谢安安，如往常，隔了老远就开始狂奔，扑过去，抱住她。 感受着那份温暖，谢安安笑着问道：“寒假如何？有没有出去玩啊？” 喻铭跟上，道：“她可是有偷偷学习哦。” “是的！”苏意毫不谦虚，“我要偷偷学习，然后在摸底考惊艳所有人！” 很是欣慰，谢安安横过臂膀，搂住苏意，“你怎么变得这么乖了？” “哼。”苏意歪着头，“不告诉你。” 谢安安倒是很懂她，没有追问，只道：“你是不是担心说出来，万一没实现，就很丢人？” “嘿嘿。”将头埋进谢安安的颈窝，苏意赧然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三个人并排往前走，融入学生大部队之中，女生们黏在一起，男生双手插兜。 随着两声清脆的车铃声，一辆车从他们身边骑过。是姜林，后背绷得笔直，他的车后座上坐着姜念。姜念对走着的三人嗤之以鼻。 每个开学日大抵都是如此光景。 这成为了学生时代不可磨灭的记忆。 重复，却从不让人乏味。 …… 作为高中的最后一学期，自开学，校园里便透着浓浓的紧张感。 课间，在走廊打打闹闹的同学变少了，转而是伏桌刷题的同学变多了。 题目永远都做不完，所谓“题海”竟真是一点不夸张。 虽然江城有着极高的教育优势，可若想拔尖，想要风光留下，也并非容易。 班主任常说：“你们在江城都考不上江大，不觉得是在浪费机会吗？要知道，其他省份的人得考到几乎满分才能进江大！” 班主任说得没错，他是个有宏志的班主任，试图带出比自己优秀千百倍的学生，而学生是否优秀，其一衡量标准就是能否考上江大。 可这里是翰林，学生们多家境富裕，很多人并不以江大为目标，而是要去往更为广阔的天空。 开学半月后，回家路上，苏意忽然喃喃自语：“很奇怪不是吗？” 一整天都没怎么起身，一直在做题，喻铭有些头昏脑涨，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苏意比划着说道：“你看，其实以姜林的成绩，他可以出国啊，可以申请很好的学校，为什么要考江大呢？” “为什么一定要出国呢？”喻铭反问，“外国的月亮更圆吗？” “也不是。”苏意努努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应该要出国。郎泽就打算出国啊。” “郎泽要出国？”喻铭无精打采地重复，却也不是因为关心，纯粹是有些疲惫。 苏意点头：“嗯，安安告诉我的。她最近好像挺难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郎泽的事。不过，我告诉她了，我是不打算出国的，虽然郎泽走了，但是，她还可以继续与我做同学！” 第48章 收到情书 望着苏意元气满满的笑脸，喻铭饶有兴趣地问：“她听了以后有变得开心吗？” 微蹙眉，苏意认真思考了会，不确切地答：“好像……开心了，但是表现得不太明显。” “哦……”憋着笑意，喻铭意味深长地应道。 “哥，今天我们班上有个男同学给我递情书了，我没有接，对他说了谢谢……”有女声由远及近。 苏意一下子就辨出那是姜念，回身去看，遂抬起手，“嗨，姜林，好巧啊！” 姜林止步，愣了愣神望着她。他刚要开口，被姜念牵住了手。 她催促道：“哥，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去。” 然后，姜林就被姜念拖拽着一路前进。 望着兄妹俩远去的背影，苏意叹了口气：“唉。” “你们……闹矛盾了？”喻铭感到奇怪。 苏意捧着脸，很是苦恼：“我也不知道，柏宝儿生日之后，我们就没说过话了。算了，感觉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值一提。” “嗯？”这下，轮到喻铭困惑了。“可是，你以前说过的话，让我觉得你们之间的友谊是非常深厚的……现在又怎么不值一提了？” 苏意摸了摸下巴，解释道：“现在不应该是以学习为重吗？而且，我们还是朋友啊……”她拍着胸脯，笃定道：“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闹掰的！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即使认识多年，喻铭还是偶尔会被苏意的天真与乐观打败。 “对了！刚刚听到姜念说‘情书’，我想起来一件事。”苏意一拍手，恍然道。 喻铭调侃：“怎么？你也收到情书了？” 猛摇头，苏意道：“不是我，是郎泽！今天下午上体育课，解散之后，我就打算回教室写作业的。路上，在体育馆后面的小道上，就是诺贝尔桥那里，我看到有女生在给郎泽递情书。 我本来想偷听他们在说什么的，但是不幸被郎泽发现了。然后，郎泽就带我去吃了几根关东煮，让我不要告诉安安。就很让人费解，他和安安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能告诉安安呢？” 不等喻铭说话，苏意自问自答：“不过，也不重要，反正，后来，我就忘记了这回事。特别重要的是……” 喻铭提起一口气，等待下文。 苏意瞪大眼睛，甚是严肃：“食堂新上的关东煮真是太好吃了！和以前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感觉是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关东煮！” 喻铭：“……” “哦，还有一件事。”苏意想到什么。 喻铭已失去兴趣。 苏意慢吞吞道：“向郎泽告白的女生，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曾经欺负过安安。我不知道郎泽知不知道这件事。” 喻铭再次无语。 怎么听，都是第二件事更重要好！ “这……”喻铭欲言又止。 “我到家啦。”苏意推开院门，毫不留念地同喻铭挥手，“我要回去学习啦，再见。”语罢，她就直接关上门，不给喻铭更多说话的机会。 第49章 猝不及防 闲聊结束得猝不及防。 门外，喻铭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好，真苏意。 关于谢安安、郎泽和不知名女生的事情，喻铭有些兴趣，算是无聊生活里的一点调味剂。他琢磨着第二天再问问详情。 可惜，第二天，一件更为轰动的事情绑架了大家的全部注意力。 …… “之前只听说六中、九中那种盛产垃圾的学校，会有女生做援交，没想到，我们翰林也有人做这样的事情。有图有真相。” 这样一则帖子发于晚上十一点三十，在短短几个小时后，收获了六百多条评论。之所以能够引起如此热烈的反响，是因为图中的女生是许多人都认识的。 一般而言，年级里能够闻名的女生要么颜值特别高，要么颜值特别高还成绩特别好。 恰巧，苏意身边就有两个，谢安安与姜念。 …… “你看你看，又更新了。” “我知道她，她很有名的。” “我听说她妈就是干这个的，哎，你说，这算不算女承母业啊？” …… 走在持续骚动的同学之间，再迟钝的人都能觉出什么，苏意微蹙眉，问喻铭：“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就……好像……是很大很大的事。” 环顾四周，确实，大多数人都在握着手机看什么，距离校门口只剩下不到二十米，居然都不赶紧收起来。这种现象太罕见了。 “好像是，我来看看。”说着，喻铭驻足，要拿手机。 “别看了。”苏意制止道，“一会到校门口，被老师看到你带手机，要被骂的。我们去教室问问郎泽，他那么八卦，肯定什么都知道！” 倒也是。被苏意说动，喻铭停止动作。 学生们抵达校门前都收好了手机，其中不少刚刚行过“警戒线”就再度掏出来。 瞧着他们，喻铭锁紧眉头。这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 “安安！”冲进教室，苏意窜到座位上，亲昵地同谢安安打招呼，“安安呀，过了一晚上，你有没有想我呀？” 没有理会苏意的亲近，谢安安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大家都怪怪的。” “怎么怪啦？”苏意边掏出书本，边拖长音调调皮地问道。 谢安安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我今天穿得很奇怪吗？” 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意应道：“不奇怪呀！”说完，她猛地用两只手掐住谢安安的脸颊，“我知道啦！一定是因为你太可爱啦！让大家目不转睛地欣赏你的美！” “苏意。”明明已经回了座位的喻铭又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水杯，举止略显僵硬，道：“我们一起去灌水。”语罢，他同苏意眨了眨眼。 定睛瞧了三秒钟，苏意瞪大无辜的双眼望着他，勾着脖子，像是在表演伸脖的维吾尔族姑娘。 四目相视，场面一度尴尬。 眼神交流并没能交流出什么来，良久，苏意不解地提问：“你……要干嘛？” 第50章 无忧无虑 一只手揪住苏意的后衣领，另一只手从苏意书包侧兜抽走她的水杯，喻铭简单粗暴地将她从座位上拖走。 甫一出教室，喻铭方才流露出着急的语气：“出事了。” 苏意狐疑，以为喻铭在逗她，不正经道：“天要塌了嘛？” “有人在贴发照片说谢安安援交。”喻铭简明扼要地概括事件。 苏意迟疑了片刻，问：“援交是什么？” “就是……”喻铭蹙眉，话到了嘴边，说不下去。 “算了，我自己看。”苏意熟练地掏出手机，却才突然记起在被“世界末日”的谎言欺骗后，她就卸载了软件。她忙道：“你的手机呢？给我看看。” 没动弹，喻铭闭了闭眼，道：“就是通过发生关系来获得一定的金钱。” “怎么可能啊？”苏意耐不住大声叫唤。路过的学生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拉过苏意，喻铭领着她往灌水的地方走去，他小声道：“这件事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现在联系务，把帖子处理一下。你暂时不要告诉谢安安这件事。 如果我们能把伤害降到最低，也许就不需要告诉她了。如果我们无法处理，那我们再告诉她。当务之急，不要让其他人把这件事捅给谢安安。” 听着喻铭的安排，苏意顿生钦佩，向喻铭敬了个礼：“好的，长官，我们就将本次行动称为是‘拯救被诬陷少女’行动。” 定定神看了苏意一眼，喻铭面上无任何表情。他不确定苏意是否真的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既希望她能够更加认真地对待，又不希望那份认真是基于成长。 倘若苏意可以一直这么无忧无虑没心没肺，该有多好。 回到教室，苏意向谢安安露出微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安安，我忽然发现，我们做同桌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 为了珍惜这段情，希望你接下来的几天，无论去哪里，都请带着我好吗？无论是天涯海角，我都想要与你共同前往！” 谢安安摸了摸苏意的额头，“你怎么了？你被开水烫坏脑子啦？” “不！我这是对时光匆匆的感慨，是对我们友情的缅怀……呸，珍惜！”苏意突然以念诗的口吻慷慨激昂地念道。 谢安安一头雾水：“噢。” 接下了此等重担，苏意自然是要努力去做的。从当下开始，谢安安去厕所，她就去厕所，谢安安去灌水，她就去灌水，谢安安去食堂的小卖铺，她就去食堂的小卖铺。 谢安安总说姜念是姜林的小尾巴，眼下，苏意便成了谢安安的小尾巴。 关于网络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苏意一点都不在乎，在她看来，人怎么会被那些事情打倒呢？但是，喻铭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喻铭比她成绩好，比她聪明，听喻铭的总是没错的。 “安安，我送你回去。”放了学，苏意跟着谢安安冲出教室，连喻铭都顾不上了。 谢安安狐疑道：“我现在觉得你也怪怪的。” 第51章 排忧解难 “我哪里怪啦？”苏意一惊，心虚道，“我……我一点都不怪啊，我很正常。”她突然梗起脖子，“我只是想到，我从来没有去过你家玩，甚至都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说到要去家里，谢安安后撤一步，试图抽出被苏意抱住的胳膊，另一只手疯狂摆着：“不用啦。” “哦哦，好的。”苏意应道。她觉出谢安安的反常，但她不知道这反常来自哪里。难道她家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想到这，苏意拖住她，迫使她看向自己。苏意认真道：“安安，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你有什么烦恼，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一定能够为你排忧解难，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去为你排忧解难的。” “我……我没有什么烦恼。”谢安安忙道。 苏意松了口气，“那就好。” 天真的孩子总是会选择相信别人的全部言语。 “那你晚上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哦，不要在其他地方逗留哦，快回家。”在校门口分别，苏意絮絮叨叨地叮嘱道。 目送谢安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之后，苏意一转身，差点撞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喻铭身上。“哎呀妈呀，你什么时候来的？” 喻铭故作生气地问：“你怎么没等我？” “这不是要积极完成任务嘛？”苏意赶紧解释。 喻铭微眯起眼，故作凶狠：“那就好，我就姑且放你一马。” 闻此，苏意“嘿嘿”笑道，戳破了他的假面：“你一点都不凶。你再怎么皱眉，说起话来都是温温柔柔的。” 没法子，喻铭只得往前走不搭理她。 念着还没获取到重要情报，苏意连忙追上去哄道：“我知道错啦。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见惯了苏意的伎俩，喻铭懒懒道：“那则帖子已经被屏蔽了，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现在在让务联系那个人，我这边也在查发帖的人是谁。” “你让务屏蔽务就屏蔽了吗？”苏意诧异地问。 喻铭油然生出些许得意，稍抬起下巴，“务是我们的一个学长，关系还不错。” “哇，你认识的人可真多！”苏意双手握拳，满脸是十分崇拜的表情，“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查到发帖人呢？还是需要发帖人发个辟谣帖才有用？” 喻铭轻声：“是的。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想到一件事，问道：“郎泽有没有来找谢安安说什么？” “说什么？”苏意不明所以，遂说道：“我今天一整天可是把安安保护得很好的！根本没有人有机会接近她！不过，郎泽也没来找过她。” “难道郎泽不知道？”喻铭小声嘟囔。 苏意摆摆手，一副见惯了世面的样子：“郎泽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像安安长得那么好看的女孩子，肯定会被人造谣的。安安长得又好，成绩又好，肯定会有很多嫉妒她的人。” 喻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时竟不知可以作何言论。好半天，他抿了抿唇，道：“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第52章 餐桌狗粮 今日发生的最令人震惊的事就是谢安安的事。 回家之后，苏意照惯例，在饭桌上将这件事分享给了爸爸妈妈，最后总结道：“真是搞不懂，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如此险恶，竟然能作出这样的事来！那些孩子长大了岂不是要以造谣为生？” 听完，邹墨沉默了会，继而问道：“谢安安是不是之前来过家里，和你一起做蛋挞的那个？” 此前谢安安来过家里两次，那时候苏意还热衷于做蛋挞，转眼间，距离苏意上次做蛋挞已过去三个月。难得妈妈还能记得谢安安，苏意忙不迭点头：“对啊，是她。安安人很好的。” “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她妈妈好几次了，她妈妈确实长得挺好看的。”邹墨补充道：“是个大美人。” 闻声，苏泽轩笑了笑：“有你美吗？” 邹墨白了他一眼：“那比我还是要美上许多的，完全是一张可以做明星的脸。” “那我可不信。”苏泽轩接话，“我可不信这世上还能有比你美的人。” “呕——”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意假装要吐，出手制止：“二位老人家，饶我一命！别再说那些恶心巴拉的话啦！” “恶心？”邹墨冷笑一声，“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这叫甜蜜！” 苏意吐了吐舌头，“那就让以后的我再知道，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吃顿饭！” 实在是受不了父母亲眉目传情的样子，苏意迅速扒拉完碗里的饭，冲回卧室，做作业。眼下，这世上真是没有比作业还要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事。 …… 喻家。 “学长。”卧室窗前，喻铭握着手机，眺望远方。 学长：“查到了。发帖人的姓名和班级，还有手机号，我都查到了，发给你了。” 喻铭：“谢谢学长。等你下次回来，或者等我去了北城，请你吃饭。” 学长：“哎？你要请我吃饭？真是破天荒！每次回来，都是被你们几个小崽子宰，有生之年还能吃上你请的饭，我能申请带家属吗？” 被臊得脸红，喻铭应道：“可以！当然可以，我也没有那么小气。” “哈哈。不过，这女孩和你什么关系？是你女朋友？”学长登时转了风向。 喻铭摇头，继而想到这是在通电话，又回答道：“不是。” 学长再道：“那就是你喜欢人家姑娘了呗！喜欢要主动追啊，你这么帮她，得让她知道啊！” 喻铭轻声：“不是她。” 学长恍然大悟：“那我懂了。你小子，真是磨磨唧唧。”打趣两句，学长再道：“对了，你只查发帖的人，不想知道照片中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那张照片，喻铭只看了一眼，画面上，谢安安在拉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喻铭有截图留存，如今这么陡然说起，却是丝毫记不起图片中的男人长何模样了。 喻铭：“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学长：“是南区那边的人，苗家二儿子。” 喻铭仔细在脑海中，没有检索到任何关于苗家的信息，他再问道：“我看他年纪，应当是比我们大一辈的。” 第53章 旋风黑影 “是。”学长轻笑，似乎是笑喻铭说了个愚蠢的问题。“自然是比我们大一辈的。难道你以为他们是情侣吗？” 喻铭动了动唇，犹豫后说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听到了一些传闻，但不知道真假，算是给你一个思路。”学长道。 喻铭：“嗯。你说。” 学长启声：“他们……” …… 载着欢声与悲伤，夜悄无声息地离开，日浩浩荡荡地前来。 近来学习过于用功，苏意每天早上都是在神游中起来的。起来了，咕噜咕噜灌下好几杯水，她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早啊！”如往常，一出门，苏意就看到在等她的喻铭。“怎么样？事情有什么进展了吗？发帖的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喻铭淡然道。 甫一说完，苏意便激动地拍起手来。她走路向来不规矩，往旁边一闪，只听几声清脆的铃声。她险些与驶来的自行车撞上，好在骑车的人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是姜林和姜念。 “姜林！”苏意开心地唤了一声。 姜林一闪而过，迅速背对着她。那方笔直的背影并无什么动作，苏意也不知道他听到没。倒是坐在后方的姜念高傲地看向她，没什么好脸色。 远眺前方，喻铭道：“是高三十班的，叫昌茉晴。认识吗？” 昌茉晴。这个名字过于陌生，苏意迷茫地摇摇头。 “我们今天去见见她。我约了她放学后，图书馆2楼平台见。”喻铭道。 吞了口口水，苏意怯生生地问：“要……带武器吗？” 喻铭好笑地问：“带什么武器？” 苏意天真地问：“不是要去干架吗？” 喻铭无语。 …… 帖子被屏蔽之后，风潮褪去不少，在路上，虽然仍有人在议论，却比昨日事发时要少了很多。 苏意夸奖喻铭：“我觉得，你就不要去学医了，可以去学做公关。你这公关能力不错！” 顺着她的胡话说下去，喻铭调侃：“好啊，我去做公关，你去做记者。你专门爆料，我来替别人处理。这样，我只要收买你就好了。” 竟然还有此种计谋！苏意不由得为喻铭的智慧鼓掌，“对哦！听起来就很赚钱！” 见苏意那副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喻铭忍不住闷笑。 两个人聊着天往前走。刚到教室，苏意就被一道“旋风黑影”拽了出去。 “什么玩意？是什么玩意？”苏意挥舞着胳膊大喊。 很快，那人停了下来，两个人停在不常有人走过的角落，面对面对峙。 苏意舒展舒展筋骨，没好气地问：“郎泽，你干嘛啊？” 郎泽面色凝重，好一会才说话：“安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有怎么回事？不就是被人陷害了嘛？你没看过那种宫斗剧吗？那些长得丑的，都会设计陷害长得好看的。”苏意满不在乎道。 喻铭跟来：“发帖的人，我们已经查到了。”迎上郎泽期待的视线，他继续道：“正好问问你，你认识昌茉晴吗？” 第54章 乱七八糟 沉默了几秒钟，郎泽点头。 “果然。”喻铭淡哂，“所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呢？” 左右望着俩人，像是在打哑谜，苏意想问，张了张嘴，又不知要从哪里问起。 “我想知道……”郎泽低着头，盯着地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意感到奇怪，受委屈的难道不是谢安安吗？ 郎泽接着问：“安安和苗叔叔是什么关系？” “苗叔叔？”苏意惊诧，完全在状况外。 微微眯起眼，喻铭犹豫了。有些事，尚且未确定，他不知道那些没确定的事情是否能够传达给别人，也不知道是否会误导别人。 “怪不得。”郎泽喃喃道，“怪不得，那个时候非要我带她去湖湾苑，还问我南区北区的事……” “什么时候？”苏意急忙问。她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安安要去湖湾苑，不让我带她去，而要让郎泽带她？难道我不比郎泽更值得信赖吗？ 没有回答苏意的问题，郎泽沉浸在浓稠的失落中。 望着他低眉垂眼的样子，苏意气不打一处来，教训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安安啊？你为什么不相信安安啊？难道安安和你不是好朋友吗？” 听着苏意的质问，郎泽一愣。 喻铭眉头紧锁，说道：“有些事，我不敢确定，但我有所听闻，说给你，是为了让你安心，不过，我不敢保证这就是真相。” 每次喻铭说这些托词，都必然是要引出极为爆炸的消息，苏意默契地屏息等待。 喻铭叹了口气，道：“谢安安可能是苗家的……私生女。” …… 苏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脑袋里空空的。 私生女？怎么还有私生女这种事？这种伦理大戏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 虽然喻铭一再强调，这只是传闻，不一定是事实，但苏意隐隐觉得，这就是真相了。 喻铭说，他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谢安安是苗家老大苗千阳的私生女，照片上，她拉着的是苗家老二苗自羽。也就是说，苗自羽是谢安安的二叔。 而据郎泽说，昌茉晴就是那个递情书时被苏意撞破的女生，那她发帖多半是为了报复。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苏意一点都不同情她。 只是，苏意想不明白，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值得她去这般昧着良心污蔑同为女生的谢安安？而且，她伤害的不仅仅是安安，还有那位苗家二叔。 “你怎么啦？”谢安安关切地问。 苏意甩了甩头，“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 谢安安摸了摸苏意的小脑袋，温柔道：“学习固然很重要，身体也很重要。” 定定神瞧着谢安安，苏意忍不住想，经历过这么多乱七八糟事情的人，要如何才能保持内心的善良呢？ “安安。”苏意哼哼唧唧，她鼻头一酸，带着哭腔说道：“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始乱终弃的。” “噗。”谢安安笑道。“好的。那我也不会始乱终弃的，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第55章 多说无益 听着她们俩煽情的对话，前座转过身来，盯了她们俩几秒钟，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诚恳道：“安安，其实我也是相信你的，我觉得那真是太扯了！” 闻此，苏意瞬间石化。 谢安安忙凑近，眸子里升起一片好奇：“怎么了？” “就是……有人在外面传些你的风言风语，不值一提。”是谢安安前座座位的常客，郎泽。他嘻嘻哈哈地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谢大美女应该早就习惯了？女王嘛，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咽了口口水，苏意忍不住要为郎泽竖起大拇指。 说完话，郎泽就勾起前座的脖子，“走，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食堂的小鸡腿吗？我请你吃。” 将满脸莫名的前座带出教室，郎泽谨慎地回头看了眼，确认谢安安没有关注，他才松了口气。 前座喜滋滋地问：“不是去吃鸡腿吗？” 郎泽点头，叮嘱道：“我请你吃五个鸡腿，你不要再在安安面前说这件事了。” 前座如此才明白情况，问：“她还不晓得？” 郎泽：“嗯。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不必知道了。” 前座理所当然道：“厉害了，我说那帖子怎么就打不开了，原来是你弄的。” 郎泽垂眼，油然生出些许失落：“不是我解决的。” 如果是他，那该多好。 …… 教室里。 谢安安皱眉，问道：“你觉不觉得郎泽有点奇怪？” 苏意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不怪啊！他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哈哈哈。”她尴尬的笑笑，“他一直都这么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嗐，不重要。” “嗯嗯，好的。”谢安安仍旧有些困惑。 “好了，别再为这些无足挂齿的小事烦恼了。”苏意打开书本，“我们赶紧学习！” 是啊，眼下有什么事比学习更重要呢？ 谢安安莞尔：“嗯！学习！” …… 一整天，苏意都揣着要与昌茉晴见面的惴惴不安，临到放学，她隔着人群与喻铭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假意与谢安安往校外走。 瞧到苏意与喻铭的暗号，姜林收拾书包的动作放缓，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喻铭倒是坦然：“要去处理谢安安的事情。”顿了顿，他不确定地问：“谢安安的事，你应该知道？” “知道。”姜林答。他平日里不关注这些，不过，姜念与他说了些。他再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喻铭道：“约了发帖人，见面聊聊。”见姜林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喻铭问道：“你想和我们一起吗？” 姜林：“我……” 喻铭却是打断了他：“姜念来了。” 顺着喻铭的视线望去，姜林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妹妹，轻声：“我去不了了，你们小心点。” 喻铭应道：“嗯。”他还想说些什么，见姜林已经背过身去，也就没再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多说无益。 …… 与谢安安如往常手挽着手走到了校门口，如往常分别之后，苏意转身拔腿就跑，向校园里跑去。她一心只有与那“恶毒女”对峙的事情，与姜林擦肩而过，竟然都毫无察觉。 第56章 关心则乱 “那不是苏意吗？她干嘛啊？”姜念问道。 姜林深沉：“不知道。”应完，他正视前方，推着他的车。 …… 气喘吁吁赶到图书馆平台时，苏意发现现场多了个人，却不是“恶毒女”，而是郎泽。她问：“你来陪我们一起质问的？” 郎泽点头。 苏意再道：“可是，人家毕竟给你递过情书，如今你就这么对别人，会不会过于残忍了些？” 郎泽只道：“既然注定不是一路人，也只会是这样的下场。” 倒也是。苏意认同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在平台枯坐了十分钟，也没见人来，苏意百无聊赖地问：“她会不会不敢来？或者……她根本没有收到你的消息？” 喻铭蹙眉：“她回复了‘好’。” “唉。”苏意叹气，“她要是一直不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天都要黑了，黄花菜都要凉了。对了，”她想起什么，问道：“这学期以来，都没有人提上晚自习的事了，你们都是不打算上晚自习了吗？” 喻铭：“还是自己在家效率更高。而且，来学校就增加了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因为不想浪费时间，连晚自习都不上了，现在却在这等着替谢安安出头，苏意很是感动。她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喻铭肩膀，“安安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莫大的幸运。” 喻铭无语，总觉得他在和苏意跨服聊天。 三个人等了二十分钟之后，苏意受不了了，提议：“我们走，她肯定不会来了。” 郎泽还在坚持：“我们再等一会，万一她来了，没见到我们，恼羞成怒，再发点别的怎么办？” 苏意反问：“怎么还会有别的呢？” “万一呢？”郎泽不由得拔高音量，着实吓了苏意一跳。 喻铭眉毛一横，冷冰冰地问道：“你向苏意吼什么？” 苏意缩着肩膀，反倒做了和事佬，“没事的。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嗯，我知道的。” “对不起。”郎泽低声，“我现在脑子里很乱。” 苏意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问道：“你乱什么？她若是今日不来，那我们就明日再找她。总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已经知道她大部分消息，她又还能做些什么？” “不是这些。”郎泽低语，“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不是我替她处理这些事？” 苏意不明所以：“我们都是朋友呀，是你还是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关怀啦。” 郎泽启唇：“不一样。我喜……” “郎泽。”入口处，传来一声轻轻小小的呼唤。终于来了，昌茉晴。 是她，苏意五味杂陈地望着来人，高一开学，欺负谢安安的是她，如今发帖的又是她。 郎泽面上寒若冰霜，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碰面，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昌茉晴垂着眼，两只手死死缠在一起，朝着他们走过来。她全部的勇气只能够支撑她走过去，而无法开口答话。 第57章 眼里的她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纵然心中有千般委屈，却好像不值一提。她清楚地知晓，当下，大家只想给谢安安讨个公道。至于她，只剩下被苛责的份。 喻铭拉了一下郎泽，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郎泽顺从了。接着，喻铭平静地说道：“这件事已经这样了，我们希望你能够发布声明，表示那些言论是你在造谣。” 站定仨人面前，昌茉晴却是望向郎泽：“她哪里好呢？你是喜欢她的长相吗？我和我妈说好了，等到高考完，我就去整容，我可以割双眼皮，鼻子、嘴唇，我都可以调整。”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语气无比坚定。 为了讨好男生而去整容？苏意有被吓到，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呢？ “她哪里都好。”郎泽抬起眼来，他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使得他的话语充满力量，“至少，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听着他们说话，苏意刚要加入，被喻铭拽了一下衣角，回身，喻铭正用眼神示意她保持安静。 动了动嘴，苏意失望地点点头。为什么不能大家一起聊聊呢？各抒己见多好呀？ 昌茉晴冷笑一声：“是吗？你又有多了解她呢？你知不知道她以前……” “人都是会成长的。”郎泽不给她说出从前的机会，继续道：“我们所说的她是现在的她，不是以前的她，也不是以后的她。 昌茉晴，也许你以后也会后悔自己做了这件事。所有的小恶，带给别人的，都是不可磨灭的伤害，为了不让自己更后悔，为什么不早日回头？” 手握着书包肩带，昌茉晴后退一步，如一根竹竿。她一直很好地保持了自己的骄傲，只在向郎泽递交情书时暂时地放下了自己的骄傲，而那并没能换来任何。 “这件事，没什么可说了。”昌茉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她道：“帖子，你们已经屏蔽了。以后，如果我收到更多的信息，我还是会发的。至于你们要的澄清帖，要我发，也可以，除非……” 她忽然伸直胳膊，指着郎泽：“你做我的男朋友。” 这如同一封挑战书，昌茉晴眸中铺满层层叠叠的挑衅意味。可不知是否是自己眼花，苏意竟在那浓雾般的情绪之后看到了期待。 或许，昌茉晴还在有所期待？ 太阳正在缓缓落下，天台上吹着春日里透着寒意的风。 郎泽笑道：“不可能的。她也不会希望我做这样。” “难道你就只能看到她吗？”昌茉晴猛地嘶吼一声。 这般猝不及防，这般叫人惊心动魄。 苏意往后一退，险些摔倒，好在被喻铭扶住。 郎泽努力地保持了平静，比起面目狰狞青筋暴起的昌茉晴，他倒是徒添了几分优雅，缓缓道：“是的，喜欢会让人变得狭隘。” …… “喜欢会让人变得狭隘。”苏意喃喃念道，遂转头问郎泽，“你怎么那么厉害，能想出来这么高深莫测的句子？我怎么想不到？” 第58章 问题升级 是回家的路上，郎泽粲然一笑，“我是用脑子想的，你当然想不到了。”事情已基本解决，大家的心情都轻松许多。 “哼。你也就那么偶尔才说出那么一句话，有什么好得意的？”苏意冷哼。“对了，我想问你啊……” 郎泽拍拍胸脯：“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崇拜我？” 苏意：“呸。我是想问你，昌茉晴所说的，安安以前……那是什么？” 闻此，郎泽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几秒钟，继而恢复如常，以漫不经心地口吻说道：“没什么啊！她瞎说的？感觉她有点癫狂，估计是瞎说的。” “这样吗？”迟钝如苏意，也瞧出个中端倪。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郎泽要守口如瓶呢？那么善良的安安，又能做什么呢？ 晚上，苏意回到家中，脑子里还在想这个问题。和郎泽分别后，她问过喻铭，喻铭说他也不知道，他还劝苏意不要关心这些，以免了解到一些不该了解的事情。 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什么是不该了解的事情呢？ 苏意很是困惑。倘若在自欺欺人和面对残酷真相之间做选择，她更想选择接受事实。 再残酷的真相也到底是真相，再美好的谎言也不过是谎言。 …… 十一点半。 学生们多准备上床睡觉了，临睡前最后刷一遍手机，好告别劳累的一天。 一则刚刚更新的帖子迅速收到众多评论——“昨天的那则帖子说得不对，高三七班谢安安与照片中的男人并非是金钱交易的关系。男人名叫苗自羽，是谢安安的叔叔。谢安安是苗自羽哥哥的私生女。 谢安安和苗自羽本来没有什么联系。谢安安一心想要挤进很圆满的苗家，从而与苗自羽结识，并且通过装可怜等其他各种手段，勾引自己的亲叔叔，以试图发生不正当关系。 昨天的帖子很快就被处理了，由此可见谢安安的手段了得，连务都是她的人。希望大家可以及时截图，这个已被掌控。 PS：我看有网友说到谢安安的妈妈，严格来说，谢安安妈妈不是从事那个行业的，而是通过辗转于男人之间以获得金钱。那种事情，至少还是交易，而谢安安妈妈，则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这则帖子让原本即将睡觉的学生们沸腾起来，他们开始疯狂回帖。抨击、八卦……每一样都让他们热血喷张，让他们在枯燥的生活里找到了一方绿洲。 于是，他们就像杂草汲取养分一般，拼命地从评议中获得快感。 “支持楼主。” “楼主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有证据吗？” “谢安安招惹了什么人？怎么被骂得这么惨？” “我看谢安安和她妈妈就是一路货色！” “以前还觉得谢安安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背地里那么龌龊。怪不得一直以来都拒绝别人。” “楼上，她文静啊？那你是没看到她和他们班班长在一起的样子！” “他们班班长是谁？” …… 第59章 美好一天 又是美好的一天。 早晨起来，苏意站在窗前扭动了腰肢，甩甩胳膊，踢踢腿。昨晚睡得不安稳，可能因为心中始终惦念着谢安安以前的事，做了一夜奇怪的梦。 可若是让她去复述梦有多奇怪，却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甚至连昨晚介意的问题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早啊。”苏意同喻铭打了个招呼后，紧跟着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望着她的黑眼圈，喻铭蹙眉：“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没有，就……想事情。”苏意摆摆手。 喻铭依旧是皱着眉头：“又有人发帖了。” “昌茉晴又发什么了？”苏意赶紧问。 喻铭摇头：“可能不是昌茉晴，是一个全新的ID，没有发过任何帖子。” 手指在空中比划，苏意分析道：“依照昨天那个情况，昌茉晴已经摊牌了，没有必要再用一个新号，所以……应该不是昌茉晴。” 喻铭给予了她一个大大的肯定。 “那会是谁呢？”苏意问。 喻铭陷入沉思，好一会，他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告诉谢安安这件事。之前，我觉得只要我们把昌茉晴处理好了，一切就会结束。 可现在看来，谢安安在过去的时间里似乎树敌不少。我们也许……需要了解一下她的过去。”顿了顿，他不确切地问：“你看呢？” “我觉得？我觉得是可以告诉她的。”苏意忙点头，“不过，你这个人也是善变得很。一开始和我说，不用告诉安安，现在又说要告诉安安。昨天说不要追问过去的事，现在又说要了解她的过去。” 叹了口气，苏意蹙眉：“怎么什么道理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呢？” 被呛了声，喻铭赧然，脖子一横，迈开大长腿，加快了步伐。 连忙追上去，苏意打趣道：“你是虾饺吗？这么皮薄？有时候，我觉得你应该要学学郎泽，皮比老城墙还厚！” “噗嗤。”对于苏意这一套一套的说辞，喻铭实在是忍俊不禁。 苏意咧开嘴笑道：“你这个虾饺裂开啦！” 每每站在苏意身旁，喻铭便会觉得，这世上好像没什么困难，每一天都是晴天。 虽然偶尔会杞人忧天，担心这样的苏意未来会禁不住社会的毒打，但有时想想，这样的苏意，未来或许就能够逢凶化吉呢？ 毕竟，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 …… 校门前的人潮又出现了两日前的画面，大家都在低头刷手机，交流最新动态。由于此次爆料了更为真实细致的人物名称，大家的兴趣显然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意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那么热衷于去扒开别人的伤口呢？倘若今日安安真的因此做了自残的行为，那些看客又真的能够保持开心吗？ 苏意小小的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苏意决定一进教室，一看到谢安安，就说出帖子的事情。于是，她加快脚步，将喻铭远远甩在身后，直奔向自己的座位。 第60章 情绪爆发 “早上好呀。”谢安安仰起脸来，温温柔柔的。 “呃……早上好。”一时间大脑短路，苏意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她摘下包，埋着头坐了下来。 谢安安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牛奶，推到苏意面前，“我早上买早饭的时候，给你带了一瓶，一直放书包里的，还是热的。你喝。” 愣了一愣，苏意拿过，“谢谢你。” 还能问什么呢？ 纵使谢安安以前做过什么又怎么样呢？ 过去了的都已经过去了啊。 “嗐，我们之间，还谢什么？”谢安安打趣道。 苏意努了努嘴，吞吞吐吐。 难得的是，见苏意这副模样，谢安安竟然没如往常那般催促她快说。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班级里骚动起来，却是很短暂的，随着老师走近，原本还是闹哄哄的班级，逐渐安静下来。 进教室后，班主任径直走到苏意的位置前，驻足。 苏意抬眼，与老师四目相视，心道：怎么回事？我好像没犯什么事？ 老师开口：“谢安安，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谢安安什么也没问，让苏意给她让开点位置，从里侧的座位走了出来。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顿时，他们的背影成为了全班的焦点，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或好奇，或等着看笑话。 咬咬牙，苏意跟了出去。 在走廊拐弯的地方，老师才回身看到苏意，扬手：“你来干什么？” 苏意讪笑：“老师，你们去干嘛呀？马上要上课了，这节课是英语课，安安的英语不太好，需要好好地上上课。” “你在胡说些什么？”老师摆手，很是嫌弃：“不要多管闲事！倒是你自己，快回去准备准备上课。” 还想说什么的苏意，被谢安安拉住。谢安安连忙同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回去。 “哦，那好。”苏意尚有些委屈。 败兴而归，她恹恹地趴在桌上。安安被带走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真是令人难过，如此，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远超她的想象。 她以为，不过是同学们的议论，有什么大不了？可现在，连老师都要介入。 她自然是相信谢安安的，也无意去议论别人的私事，可别人呢，极乐意将那些私事放大，巴不得其成为茶余饭后的乐趣。 见苏意回来，郎泽赶紧来问：“怎么了？” 苏意没什么兴致，丧气地答：“不知道。” 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在议论着谢安安的事，对他们来说，这是用来开始活力一天的再好不过的话题了。 越是听着，越是烦躁。 如一群苍蝇，嗡嗡嗡嗡。 “啪。”苏意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拍，站起身，咆哮一声：“你们说够了没有？” 她没有特定发泄对象，不指定任何人，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地吼了一嗓子。她突然能够理解昌茉晴当时的心情，就是试图用最大的声音来发人深省。 所有人都被苏意吓了一跳，郎泽率先反应过来，忙打圆场：“老师要来了，大家还是看。” 第61章 阴阳怪气 角落里，蓦地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啧啧，果然是关系匪浅啊。”这自然说的是谢安安和郎泽。 早晨上学的路上，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苏意用喻铭的手机大致翻了下帖子底下的留言，想看看网友们都在想些什么。 那时她尚且觉得可笑，那些在网络上充满戾气的网友，在现实生活中，即使与谢安安在校园内擦肩而过，也不过是窃窃私语。 而眼下，她发现，人若是坏了心肠，是不分线上线下的。 郎泽和苏意都定在原地，苏意猜测郎泽也看了评论，瞥见他耳朵根子都红得仿佛能够滴血。她想要帮他，一如他刚刚帮自己那样，可她想不到什么话术，只能像一根棍子杵在那里。 语文到用时，方恨学得不好！ 上天呐，如果能天降一个帮他们解围的人就好了！ “所以说……”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是姜林。 竟然是姜林！ 苏意难以置信，郎泽难以置信，连姜林旁侧的喻铭都是同样的难以置信，所有人都微张着嘴，将视线转到姜林身上。 他极为平静，声音不算大，却是铿锵有力。他悠然站起来，环顾四周，以君临天下的姿态扫视众人，“你们学不好也是有原因的，距离高考不到三个月，还在这里议论旁人的事，准确来说，是同班同学的私事。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乐趣在哪里，但我能够确定，当你们沉浸在这种事情里的时候，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比你们更聪明的人，还比你们努力，那你们又该如何自处？” 这种睥睨一切的话语过于高傲，谁说都不合适，除非是班级第一，年级不出前五的姜林。 没有人能够反驳他，在此刻若是说些什么，都显得十分苍白。 被郎泽拍了拍肩膀，苏意才缓过神来，然后重新坐下，郎泽也回了自己的座位，教室里再度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侧眼去看，姜林也已经坐了下来，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苏意困惑：姜林是在说自己又聪明有努力吗？ …… 办公楼。 “我找你是因为什么事，你应该知道？”班主任领着谢安安停在走廊。办公室里有其他的老师在，不适合聊些过于犀利的话题。 谢安安没什么鲜明的表情，眼眸中是无穷无尽的平淡。“嗯。” “你来这里上学，你爸爸向我特别叮嘱过，希望我多照看你，不要让你惹出什么事。”班主任语重心长，“眼下距离高考不到百天了，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老师。”谢安安抬起眼来看他，“我没有做任何事，是别人做了伤害我的事。” 班主任微蹙眉，“老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如果什么都没做，别人为什么非要来找你呢？” 咽了口口水，谢安安连带那些话都咽了下去，她低声：“我不知道。” 班主任还在说：“谢安安，老师也是为你好，你现在可能觉得读书没什么用，但是对于你这样的家庭，读书就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第62章 絮絮叨叨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谢安安很想问，我这样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家庭呢？ 想了想，她又没问了。确实，老师说的没错，只要高考完，一切就会自动结束。人生就是这样，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没什么意思。 晨光落在回形长廊上，金灿灿的一片。 谢安安微微眯起眼，记起昨天放学的情形。 与苏意分别后，她回身瞧见苏意改了方向朝学校跑去，便疑惑地跟上。苏意一整天的行为都过于奇怪，一看便是藏了事情。 刚到校门口，谢安安与正要出来的姜林迎面撞上。俩人擦肩而过，谢安安突然停住，回身喊住姜林，“姜林！我有事想问问你。” 后座的姜念自然是万分不乐意，刚要制止，姜林却是答应下来：“好。”他让姜念下了车，将车停在路边，交代姜念等在车旁，与谢安安往前走了几步。 谢安安愈发察觉到这件事的非同小可，否则姜林不会连姜念都要防着。“从前天开始，苏意就怪怪的，你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姜林没有隐瞒，道出全部。 听完，谢安安哑然许久，摆摆手：“好，谢谢你，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去看看他们。” “他们应该是在图书馆2楼平台，今天依稀听喻铭提过。”姜林再道。“你可以先去那里看看。” “嗯。若是他们不在那里，我就在学校里找找。”谢安安晃了晃神，喃喃道。 姜林没有催促，也没有宽慰，只是用平实的语言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过去是无法逆转的。我们只能潜心让现在走的一步都成为大棋盘里的一小步，步步为营，才能将军。” 学霸果然是学霸，谢安安当时竟有些懵，不懂姜林在说什么。 缓了缓，她佯装听懂了的样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她只知道，原来，喻铭并非没有感情的一个人，他只是把更多的情绪敛起，不让别人窥见。 若说他对姜念体现了亲情，他当下的剖析体现了友情，那是否……他的爱情早已在什么时候展露马脚？ “我和你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老师叮嘱道。 回到眼前，谢安安乖巧地点点头。用乖巧的形象保护自己，也是一种生存技能。 与老师道别，谢安安慢悠悠地走在走廊上。上课铃早在几分钟前就响过，学校里静悄悄的。谢安安的心平静极了，像是已经死去。 “报告。”回到教室，谢安安一切如常。她与苏意对视，撞上那急切的眼神，她便第一时间给予了苏意一个温暖的微笑。 苏意在等她，真好。 …… 英语课一结束，按照苏意的想象，应当是各路人马齐聚桌前，将谢安安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可出乎她的意料，没有一个人过来，甚至连郎泽那厮都忍住了。 如此，倘若自己多问些有的没的，反倒是显得格外不识趣。于是，苏意只能抿紧嘴唇，两颊鼓起，如一只河豚，用力憋住提问的欲望。 第63章 因果循环 撑着下巴盯着苏意一分钟，谢安安突然“噗嗤”乐了。 苏意不解：“你笑什么？” 谢安安没头没脑地说道：“你真是太可爱了。” 苏意依旧是困惑：“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谢安安接话。她忽而握住苏意的手，“你问，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都不在乎的。你可别把自己憋出内伤来。” “你怎么知道……”话未说完，苏意猛地摇头，“我不问，连郎泽都没问，我不能比那厮还要不足。” 谢安安莞尔：“你和比他什么？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没有人能比你更重要。” 这……嘿嘿……苏意小脸一红。 “真的吗？”苏意满脸娇羞。 谢安安一把掐住她的脸，来势汹汹却动作轻柔，“是真的。所以……苏大小姐，你问。你想知道什么？是不是想知道老师和我说了什么？” 苏意赧然点头。 “老师没和我说什么，就是说了帖子的事，希望我不要受影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谢安安简单概括。显然，她对老师进行了美化，这般，才能不让苏意担心。 她难以想象苏意知晓老师真实说了什么后的反应，必然是要撸起袖子与老师辩论。苏意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 苏意认同道：“是的，这都是小事，我们的人生那么长，肯定还会遇到更为坎坷的事情。” 迟疑了几秒钟，谢安安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诅咒我们吗？” “哈哈哈……”苏意夸张地笑起。笑罢，她敛起神色，接着道：“我还想问问你，你和昌茉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听到这，谢安安亦是止了笑意。她垂下眼，眸光闪烁，好一会，才道：“有些事，确实是从前的我做错了，无可否认，我也不想否认。我……我打过她。” 打。 是怎样的打呢？ 像我平时打喻铭那样吗？苏意在心中自问。可瞧见谢安安严峻的神情，苏意知道，定然不是这样。 “就像当时她们对你那样吗？”苏意愣愣地问道。 当时。当的是哪个时。即使苏意不直说，谢安安也能默契想到。 “嗯。”谢安安沉重应道，“就像高一开学时，她们对我的那样。” 苏意陷入久久的沉默。 原来，一切的一切当真是因果循环。 那些人并非仅仅是因嫉妒，而是与谢安安结下梁子，那是否在认识到谢安安的另一面的同时，也该感慨人性倒也没恶到那种地步？ “我知道，是我错了。”谢安安诚恳地望着苏意，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她的语气里竟弥漫着讨好的意味。 她做了一些错事，受到了惩罚，在那些起起伏伏之中，她只想抓住苏意这块浮木。她愿意承认，她需要苏意，远比苏意需要她来得多。 人人都傲气十足，她也是，可若对方是苏意，她愿意低声下气。 苏意心情复杂，她认真地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显得有些木讷，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你的过去，都说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第64章 情不自禁 我觉得，每个人做每件事，都会有原因。我原先以为昌茉晴如此这般，是出于你的嫉妒。现在知晓了她也有她的苦，便觉得五味杂陈。” “我有什么可值得嫉妒的？”谢安安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有啊。”谢安安掰起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比如，你长得很好看啊，而且你不仅长得好看，还成绩好，而且，昌茉晴给郎泽递过情书的，你又和郎泽关系很不错，她很嫉妒的。” 闻此，谢安安但笑不语。 “不过，”想到什么，苏意的眸光咻地亮起来，“我没有任何要责怪你的意思，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若是以后，我看见你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一定会及时提醒你的。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对，你也可以提醒我。我们相互监督，一起做好人。” “好啊。”谢安安扬起大大的笑容。 不知为何，所有的事情到了苏意那里，都能变成童话结局。 谢安安轻声：“能和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苏意附和：“我也这么觉得，嘻嘻。” …… 与谢安安将话说开以后，苏意内心很是轻松，虽然他们还是要查出谁发布了新一则消息，但是，朋友们在一起，没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 体育课。 苏意、谢安安、郎泽和喻铭四人齐聚图书馆2楼平台。四人围坐在一张方桌旁，探着头，分析局势。 喻铭问谢安安：“你能大概猜到是谁吗？” 谢安安细细思索了会，摇头。“很多人都没了联系，进入这个班级以后，我的人际关系局限于班级里的几个人，没有再和别人有任何往来。” “会是你的追求者吗？”郎泽急切地问。 定定神瞧了他一眼，谢安安翻了个白眼：“哪有什么追求者呀？” “嘿嘿。”郎泽尴尬地笑道，挠了挠后脑勺。 这种气氛是什么呢？苏意瞧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的互动，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咳咳。” 四个人讨论得过于认真，竟然连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见来人，苏意惊喜：“姜林，你怎么来了？” 姜林垂眼，“我觉得……你们应该需要我。” 抿起唇，苏意忙不迭点头：“对啊，对啊，我们需要你，你快来！”她赶紧为姜林腾出半个位置。 姜林也没扭捏，径直坐下，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加入了他们。 坐在他们对面的谢安安望着他们，满脸慈祥笑容。 郎泽看着谢安安，又看了看苏意和姜林，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倒是喻铭，对于姜林的到来，并无任何反应，冷冷淡淡。 “我们重新看一下帖子内容。”姜林掏出手机，放到桌子正中央，供大家同时阅览。帖子已联系务处理，现在各QQ群流传的是帖子截图。 真真切切地瞧见那些字句，谢安安心里头多少有点异样。那就好像是把自己的短处最大程度地展示给别人，是说不出的奇怪。 “没事的。”旁边，郎泽凝望着谢安安的侧脸，情不自禁地发出声。 第65章 顺水推舟 于是乎，他吸引了在场剩余四人的注意力。陡然成为焦点，郎泽抬起下巴，望着天，哼道：“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苏意皱眉，骂道：“什么毛病？” “别闹了。”谢安安搡了郎泽一拳，“听姜大神分析。” 学着谢安安的话，苏意手一指，“快，姜大神继续说。” “在第一遍看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帖子提到了谢安安和苗自羽，而对谢安安的父亲苗千阳和苗千阳的另一个女儿苗恩岚只字未提，这其实像是一种保护。” 喻铭接话：“是的。这个发帖人必然与苗恩岚存在一定的关系，如果仅仅是为了针对谢安安，没有必要把苗自羽的名字曝出来。而若是一个丧心病狂肆意牵连无辜的人，没有必要隐去苗千阳和苗恩岚。” 听着他们一通分析，苏意顿时觉得自己开了窍，问：“会不会是苗恩岚？” “有可能。”喻铭道，“不过……”他顿住。 姜林默契接话：“如果是苗恩岚，她没有必要给自己惹一身腥，因为提到苗千阳，大家肯定会顺藤摸瓜摸到她身上。” “苗恩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谢安安笃定道。“她是有点大小姐脾气，但她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以前有一次，我去苗家，佣人擦东西时把花瓶打碎了，向她告状是我打碎的。 她本来可以顺水推舟，顺着佣人的话，把罪名推到我头上，以此来发泄她对我的不喜欢。可她没有，而是把佣人教训了一顿。” 苏意小声嘟囔：“这不是应该的吗？她若是顺水推舟，才是坏了心肠。” 善良的人眼里的理所当然，在旁人眼里其实弥足珍贵。 大家讨论的结果，是要先去与苗恩岚沟通一下，即使不是苗恩岚，也大概率是苗恩岚身边的人。 郎泽：“会不会是苗恩岚的追求者？” 捶了他一拳，谢安安道：“哪里有那么多追求者？” 苏意打趣：“你满脑子都是追求者！” 得出下一步实施计划，五人会议散会。 “我去一下卫生间。你们先走。”姜林道。 郎泽和谢安安便打打闹闹着下了楼梯，苏意则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犹犹豫豫的样子。 喻铭见苏意磨磨蹭蹭，问：“怎么了？” “你先走，我有些话想和他说。”苏意道。 喻铭眸光沉了沉，“嗯。” 喻铭没有留下，也没有快步跟上前面的郎泽和谢安安，就这么独自成排，一阶一阶地往下走。 “嗯？”姜林出来，见到苏意，很是诧异，问道：“你在等我？” 苏意：“嗯！” 姜林莞尔，“走。” “姜林。”苏意轻声唤道，一双眸子如见到游客的动物园里的鹿，怯生生的，“你不生我的气了？” “什么？”姜林略有些困惑，随后记起之前的事，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更不会一直生你的气。” 苏意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不和我说话了。” 第66章 尬聊失败 愣了愣，姜林道：“可能我最近注意力都在学习上，忽视了你……们，以后我会注意的。”他的语气很是温柔，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 这都不像他了，更像喻铭，喻铭才会这么温柔。苏意心道。 “那我们走。”解开了心中的包袱，苏意一身轻松走着。 姜林蓦地再道：“有一句话我很久之前就想告诉你了。” 苏意回身，“什么？” 他在高处，她已走下两阶。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光，为其勾勒了一个绒线的轮廓。 “忘记告诉你了，你做的蛋挞很好吃。”姜林淡哂。 这一刻，苏意觉得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心中似乎长出一株植物，细细小小的，却在顷刻间绽放出粉嫩的花朵。 这或许就是成长。 …… 与苗恩岚沟通的第一步，便失败了。 课间，谢安安去到苗恩岚的教室，高二十班，还没见到苗恩岚，先见到了一向不对付的姜念。 姜念意味不明地问：“你来干什么？” 谢安安懒得与她多费口舌，直接说道：“我找苗恩岚。” “哦。”姜念应道，毫无动作。 自己竟然还有一瞬间指望姜念能帮忙？谢安安连骂自己愚蠢。 好在，苗恩岚瞥见谢安安，便自己主动走了出来。 “你来找我？”苗恩岚问。 谢安安应道：“嗯。是的。”她搓搓手，略尴尬，若苗恩岚是个比她年纪大的恶人，她或许更能理直气壮，可苗恩岚不是，苗恩岚比她年纪小，还很善良，“我……我是想问问你，你看没看到网上的帖子啊？” “嗯。看到了。”苗恩岚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啊，看到了啊。”谢安安甩着手，开启尬聊模式。“那……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苗恩岚垂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谢安安突然后悔没带苏意一道前来，若是苏意在，依苏意那横冲直撞的性子，定然能够问出口的。谢安安犹豫再犹豫，“你不介意就好，我……我没什么想说的。再见。” 说完，谢安安转身就要走。不知缘何，在苗恩岚面前，她总觉得低人一等。 回到教室，苏意满眼期待地问谢安安：“怎么样？成功了吗？” 谢安安摇摇头，“问不出口。” 拍了拍谢安安的肩膀，苏意道：“这件事已经这样了，也不可能更差了，没事的，来日方长，那个做坏事的人，我们一定会揪出来的！” 谢安安长叹一口气：“好。” 苏意笑道：“就当是无聊生活的一点调味！嘻嘻。” 还真是……乐观。 …… 转眼，又一天过去了，高考正在一步步逼近。 到了放学的时间，姜林收拾好书包，还没见到姜念，想了想，便上楼去找她。 一到班级门口，就有小男生熟络地同姜林打招呼，人对优秀的人总是会有天然想要亲近的感觉。“学长，你是来找姜念的？” 姜林应道：“嗯，你有看到姜念吗？” 小男生随手指了一下二楼尽头，“我看到她和苗恩岚朝那边去了。刚过去的。” 第67章 气泡糖果 姜林目光放远，轻声：“谢谢。” 苗恩岚？ 心下隐隐有所猜测，姜林的眉头逐渐紧锁。他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变得无比沉重。他停在拐角处，没有再往前。 “真的对不起。”姜念在道歉。 苗恩岚冷笑道：“道歉有什么用？” 姜念可怜巴巴道：“我是想帮你的。” 苗恩岚很是冷漠：“就这样帮我吗？那你可真会帮倒忙！” 俩人沉默了一会，她继续道：“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被那个人询问。好在我家里人还不知道，不要让这件事再发酵了。不然，我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也不知道你和那个人，到底谁更惨。” 姜念陡然道：“既然你恨她，为什么只停留在恨呢？” 姜林一惊。 又是一阵沉默。 苗恩岚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无奈：“我不恨她。她也蛮可怜的。”顿了顿，她再道：“你也蛮可怜的。”说完，她朝走廊走来。 闪身进旁边的男厕所，姜林躲在水池边的墙后，瞧着两个女生离开，才走了出来。他需要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眼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姜念。 所以……那则帖子是姜念发的？为什么？姜念为什么要发那样的帖子呢？ 待姜林从另一条楼梯下楼，回到班级时，姜念已经在高三七班的门口等着了。 “哥，你去哪了啊？”一见姜林，姜念迎了上来，神情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姜林迟疑了片刻，平静道：“去了趟卫生间。” “嗯嗯，哥哥，我们回家。”姜念扬起甜美的笑容。 哥哥看妹妹，总觉得像是在看一颗草莓气泡味的糖果，可抛开这层滤镜，妹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呢？ 回家的路上，姜林始终保持缄默。好在，他平日里话便不多，倒是与往常无异。往常多是姜念嘻嘻哈哈，今日姜念也没什么话。 关于“别人眼里的妹妹是什么样的”，姜林思考了一路，吃晚饭时还在思考，可他终究没有想出来。 晚饭结束，姜林回到房间，握着笔，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窗户正对着后院，对着一棵高大的树。夜晚树影摇曳，平添了几分忧伤气息。 握着手机，姜林在窗前踌躇，好一会，他站定，拨出号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苏意”，文字后面紧跟着一个小狮子的图案。 “莫西莫西，姜桑！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呀？”电话那端，苏意依旧是元气满满。 不知缘何，一听到苏意的声音，姜林就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呗。”苏意轻飘飘地说道。 姜林接着道：“你觉得念念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念啊？”苏意沉吟了会，“就……小公主啊，脾气有点大，但人还蛮好的，嗯……还是个小孩子。” 听着苏意评价别人是“小孩子”，姜林忍不住笑了出来，“噗……哈哈。” “你笑什么？”苏意故作凶狠，质问道。 第68章 一环一环 姜林“咳咳”两声，忽悠道：“你听错了，我是在咳嗽。” “哼！”苏意再道，“总而言之，我觉得……姜念是个不错的小朋友。” “那如果她做了一件让我觉得不那么正确的事情呢？我该怎么办？”姜林诚恳发问。 苏意诧异：“你是在向我请教处理事情的方法？”因为过于难以置信，她不禁拔高了音量：“你居然在向我请教？” 面对苏意的二连问，姜林倒是坦然，“我当然也会有无法解答的问题，向你请教，很正常，你不要大惊小怪。” “噢——”苏意故意拖长音调，是想逗逗姜林，没想到姜林不为所动，丝毫不觉得赧然。 闹着无趣，苏意正经道：“首先，你肯定要和姜念好好沟通一下，你向她阐述你的想法，她如果能够认同，那就皆大欢喜。 她如果不能认同，那你就说服她，如果你也无法说服她，那你只能采取武力解决，如果你不想采取武力解决，那你就只能随她去。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需要自己做决定，她也会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的。” 一环一环，逻辑清晰。 姜林颇为佩服，道：“不错。谢谢你。” 苏意笑道：“不客气，能够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你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排忧解难的吗？”学着苏意的语气，姜林同她一唱一和。 苏意倒也不客气，道出自己的担忧：“虽然我和安安说，事情终会解决，但我还是心存芥蒂，会担心明天一睁眼又有新的帖子发出来，就好像一颗一颗埋好的地雷，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姜林垂眼：“我们都以为……你没有那么在意。” “我当然在意啊！”苏意连忙道，“可是，每个人在群体里都需要扮演一个角色，你们要么聪明，要么是主角，我作为一个配角，只能尽我可能地去调节气氛啦！” 主角，配角。 姜林莞尔：“你怎么会是配角？” “因为安安集合了主角必备的所有特点！”苏意用力道。 姜林轻声：“没有模式化的主角，只有模式化的故事。” …… 与苏意一番畅聊，姜林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他需要和姜念谈谈。 “咚咚咚。”姜林敲响了姜念的门。在等待开门的间隙，他进行了三次深呼吸。这可真是比考试还要让人紧张。 “哥？”姜念瞪大了一双眸子，闪身让姜林进来。见姜林显然是有话要说，姜念问道：“怎么啦？” 姜林坐在床沿，让姜念也坐下。“我想和你聊聊那则帖子的事。”姜林开门见山。 一听到“帖子”二字，姜念明显一滞，她努力保持平静，“什么帖子啊？” 见妹妹还在假装，姜林有些失望，语气加重：“念念。” 如此，姜念方能确认，哥哥是确确实实知道了。她“刷”地站起身，与姜林拉开一米距离，警惕地问：“苗恩岚和你说的？” “没有。”姜林坦白，“你和苗恩岚在楼梯间说话，我听到了。” 第69章 梨花带雨 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姜念微垂眼，哑然了好一会。 两只手纠缠在一起，姜林再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苗恩岚的事，本来与你无关。你为什么非要掺和进来？” “我是想要帮她。”姜念道。 姜林皱眉：“可你没有帮到她，而是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姜念，你是在害她。” 姜念立在那，低着头，没有说话。 姜林再道：“把恶意显现出来，只会带来更多的恶意。” “啪嗒。”姜念落下了两颗眼泪。 以往，姜林最见不到姜念落泪，每每如此，他就会觉得无比心痛，仿佛自己才是做错了事的那个。可眼下，他居然有些烦躁。 “你不要每次都这样，不要我一说了什么不如你意的话，你就哭。念念，你已经17岁了，明年就要成年了。你应该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姜林尽量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温和劝道。 姜念并没有说话，仍旧是梨花带雨。 叹了口气，姜林站起来，抽了张纸去替姜念擦拭眼泪，语重心长：“乖，我们发个声明帖……” “我不要！”姜念吼道。她转过身去，面对窗户。窗户没有关，有些许的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手中还攥着已然湿了小块的纸巾，姜林耐心道：“这件事对谢安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们应该主动去消除这些影响。” “我不想。”姜念倔强道。“那些事情都是真的！谢安安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见姜念还在气头上，姜林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苏意教的方法倒是简单，可过于理论，实际操作起来，满是疑难杂症。 快刀斩乱麻。姜林索性不再言语，而是直接动手。他转而去拿桌上的手机，准备自己操作。 一觉察到哥哥的动作，姜念赶紧去制止，两只手撞到一块，发出清脆的“啪”声。 “没事……”姜林的话还没说完，姜念已不顾疼痛，一把夺过手机。姜林再抢，却是一个不小心，手机呈抛物线飞向窗外。 “簌簌。”外面传来手机落入草丛的声音。 两个人都傻住了。他们本来就不是过于活泼的孩子，鲜少会有这般出格动作，尔今出手竟是为了这样的事情。 姜林很是难以置信，乖巧可爱的妹妹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薄唇紧闭，下巴呈坚毅的弧线，转身要走，要去捡手机。 “哥。”姜念冲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哥，你为什么要帮她啊？到底是为什么啊？我才是你的妹妹啊！你不是说你会一直一直保护我，一直一直陪伴我的吗？” “我会保护你，带你离开这个家，但是，我也不想伤害我的朋友。”姜林强硬道。 姜念再问：“你的朋友？你的朋友到底是谢安安，还是苏意呢？” 姜林：“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不是的。”姜念拼命摇头，每一个字音里都饱含水分，“她们不是你的朋友，等到高考完，大家各奔东西，她们就会从你的人生中消失，只有我，只有我才会一直在你身边！” 第70章 呼啸而过 姜林没再说话，而是用力掰开姜念的手指，决绝离去。 定在原地，姜念死死地攥着衣角，任泪水洗面。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微弱的风声从窗户处透进来。 一阶一阶走下漫长的阶梯，一步一步穿过空荡荡的客厅，姜林的心逐渐归于平静。如果说，他一直在意的是姜念做错了什么，那么，他自己又做对了什么呢？ 姜念会变成如今的姜念，他的的确确该负大半责任。 家里的保姆做好晚饭就会回家，姜建生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姜林和姜念。 推开后门，姜林放眼黑漆漆的外面，不禁打了个冷颤，然后面无表情地迈入其中。他用自己的手机照亮前面，伸手在贴着墙根的矮灌木丛里摸索。 他生来不是个胆大的人，幼时怕黑，可渐渐的，当他一次次行走在黑暗中而无人可依靠，他也就习惯了黑暗。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倘若常年置身于黑暗中，畏惧的就该是过于明亮的光。 费了一会功夫，姜林寻到了姜念的手机，他紧紧握着手机，不禁抬头去看二楼姜念的窗户。不知何时，那扇窗户已被关闭，窗帘也拉了起来。 回到屋子里，姜林没有感受到屋内屋外的温度差，一样的寒冷。都说春寒料峭，倒是诚不欺人。 “之前的帖子内容完全是我瞎编的，我向谢安安道歉……” 用姜念的账号发布了澄清贴之后，姜林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拉开抽屉，将姜念的手机放了进去。这一次，就让他行使一下作为哥哥的权利。 在书桌前枯坐了会，姜林放空了自己，尔后蓦地拿起手机。 “嘟——嘟——”姜林给苏意拨去。 苏意很快接通：“姜林啊，怎么了？” 姜林轻声：“谢安安的事情解决了。澄清贴发过了。” “嗯？什么时候的事？刚刚吗？”苏意诧异。 姜林应道：“嗯。是的。” “你查到的吗？”苏意再急切地问。 姜林犹豫片刻，随后道：“嗯。” 苏意：“是谁啊？” 姜林：“不方便说。” 苏意素来不喜强人所难，应道：“好。那我不问了。”刚说完，她那端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闻此，姜林一愣：“怎么了？你……哭了？” “嗯，是啊。”苏意很坦然，哭了就是哭了，没什么好隐瞒的。 姜林不确定地问道：“你……怎么了？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是谁吗？” “不是，是……”苏意重重擤了下鼻涕，哼哼唧唧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我一想到所有的事情真的结束了，就好想哭啊，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觉得很开心，可是越是觉得开心，就越是想哭。” 原来如此。姜林忍俊不禁，他想了想，道：“我来找你。”交代完，没等苏意回答，他就兀自挂断电话，动了身。 一路狂奔，在夜晚安静的社区林荫道上，风在耳畔呼啸而过。 人总是在失去什么之后，会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譬如那根能顾救命的浮木。 第71章 心跳紊乱 直到停在苏意家门口，姜林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冲动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莽撞地跑过来呢？姜林也搞不明白。只是，听着苏意抽泣的声音，他在那个当下就会觉得自己应该要尽快出现在她的面前。 现在呢？应该做什么？ 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姜林陷入沉思。 是不是应该给苏意打个电话，叫她出来呢？倘若她出来了，又应该说些什么呢？要说自己完全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吗…… “姜林。”门还没开，苏意的呼唤声已然传来。两秒钟后，大门被从内推开。 撞上苏意那泛红的眸子，姜林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苏意关切问道：“你冷不冷啊？要不要进去坐坐？” 如此，姜林才缓过神来，微微垂下眼，看着地面，“不用了。我就来看看你。” “看看我？”苏意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看看我？” “就是……看看你。”姜林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下意识抬起手，却是停在距离苏意头顶三公分的地方。 时间凝固了一般，他没有继续动作，也没有收回手，仿佛成了定格画面。 苏意眼睛往上瞟，盯着姜林的手，努了努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今天的姜林太奇怪了，是不是生病了？ 到底，姜林的手没有落下去，他隔着三公分的空气，虚空“摸了摸苏意的头”，语气温柔，如同在哄幼稚园的小朋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嗯，一切都过去了！”苏意仰起笑脸。 “那……”瞧着苏意灿烂的笑容，姜林一时心跳紊乱，后退一步，尴尬地摸摸后脑勺，不复往日里的淡定。“我先走了。” 用力摇着手，苏意道：“嗯！路上小心哦！” 回家的路，变得怡然许多，姜林慢慢地走，丝毫不着急，春寒依旧存在，只是，眼下，他已感觉不到。周身暖洋洋的，从心底到全身都暖极了。 这大概才是春日里该有的温度。 …… 翌日。 一切如常，却又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心中仿佛有一株植物破土，向阳而生，但苏意尚不能好好地琢磨出那到底是什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上学路上，喻铭问道。“那个账号发了澄清贴了，不知道是不是郎泽解决的。” 苏意开口：“那是……” “滴——”一辆白色的汽车从后方驶来，奇怪的是，那辆陌生的车子竟然停在了他们身边。 正二脸诧异地望着，副驾驶的车门推开，姜林从中走了下来。“以后，我们坐家里的车上下学，可以顺便带你们一起。” “真的吗？”苏意惊喜，忙道：“谢谢姜林！”她赶紧招呼喻铭，“嘻嘻，我们可以蹭车了！”说罢，她就熟络地拉开车后排的门，然后，她见到了满脸嫌弃的姜念。 姜念没给什么好脸色，靠着最右边的车门。 “早上好呀，姜念。”苏意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姜念没有理会，别过脸望向窗外。 第72章 欢欢喜喜 早已习惯她如此态度，苏意不觉尴尬，欢欢喜喜地上了车，喻铭随后也坐进来。 “谢谢。”关上车门后，喻铭同回到副驾驶座位的姜林道。喻铭的神色像是笼上了一层纱，不真切。 “没事。”姜林轻声。 “谢谢你啊。”不同于规规矩矩的喻铭，苏意一说话，身子不自觉前倾，附带着扭来扭去。 姜林莞尔：“嗯。” “你别动来动去，挤死了。”旁边，姜念小声嘟囔。 苏意憨笑着道歉：“好，我不动了，不好意思啊。” 司机刚要发动车子，姜林制止：“等一下。”说罢，他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之下，淡然地下了车，然后拉开了姜念这边的车门，他居高临下：“你坐副驾驶。” “我……”姜念语塞，一抹绯红从脸颊蔓延到耳根。 姜林再道：“前面不挤，我坐后面。”他的语气无比坚定，不容置喙。 姜念只得照做，却是难掩愤愤。好在，姜林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替她关上，依然是具有绅士风度的哥哥。 怪怪的。仔细打量了身侧的姜林，苏意在心中暗道，姜林真是怪怪的！不过，苏意转念一想，以后都能蹭车，不用挤公交，真是太快乐了！ 美好的一天从蹭车开始。 …… 随着澄清帖发出，“爆料帖”事件正式告一段落。 虽然校园里没有那么多新鲜八卦接连冲击大家的感官，但好在高中生活早在开始时就被贴上了时间范围的标签，这件事终究会因高考的到来而被人遗忘。 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谢安安是这么认为的。 “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个周日，谢安安出门前换上了长裙。三月末的时节，脱去原本包裹胳膊的外套，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可当她看到眼前的人后，她便不再觉得寒冷。 人就是这么唯心主义。 来人穿了一套休闲服装，脸上有弥留的稚气，打眼一瞧比谢安安年长不了多少。他皮肤白皙，一双浑圆的眸子，眼角点了颗泪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轻柔道：“嗯，适合出行。” 谢安安伸了个懒腰，走在男人身侧，笑嘻嘻地问道：“小叔，我们要去哪里玩呢？” 没错，这正是与谢安安一道曝光的苗家老二苗自羽。 “安安想去哪里？”苗自羽目不斜视。 食指轻点下颌，谢安安思考了会，提议：“不然……我们去游乐园？我好久没有游乐园了。” 苗自羽应道：“好。” 二人走到车前，苗自羽坐上主驾的位置，谢安安熟络地拉开副驾的门。 车子启动，愉快的周末开始了。一路疾驰，望着外面后退的风景，谢安安有好几次想要开口交代帖子的事，毕竟，苗自羽也牵扯其中。可话到了嘴边，她又委实说不出。 她倒是没见过苗自羽生气，故而不知晓苗自羽生气起来会如何。她只能旁敲侧击：“小叔，最近……恩岚好吗？” 苗自羽没看她，漫不经心地答：“老样子。” 第73章 风雨无阻 看这样子，苗恩岚大概是没告诉家里人，谢安安猜测道，便索性不再提。何必要自找难看呢？ 来到游乐园，停好车，谢安安站在原地等着，苗自羽去买门票。遥遥望着他的背影，谢安安心里欢喜极了。 倘若每个女人这辈子终究要与一个男人共度余生，那她希望将与她携手的那个人就该是苗自羽这样的。 学校里的男生太幼稚，每天争来斗去，只为了那些芝麻谷子大小的事。 苗自羽与他们不一样，苗自羽成熟，行为举止十分得体，苗自羽温柔，说话时都和声细语。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妈妈带着年幼的谢安安去到苗家而被赶出来时，是苗自羽给了她们一口饭吃。 她时而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流浪狗，苗自羽给了她食物，她就拼命想要向他摇尾巴。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苗自羽走了回来。 谢安安摇摇头，扬起大大的笑容，挽住他，“你太帅了！我完全沉迷于你的美貌之中。” 苗自羽淡哂，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小孩子，动不动就胡说八道啊？”谢安安笑嘻嘻地问。 苗自羽：“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的侄女！”谢安安得意道。 他们走在游乐园的道上，鉴于是周末，人很多。一路上，谢安安都紧紧地抱着苗自羽的胳膊，如同一个怯生的孩子。不过，谢安安并不怯生，也不怕迷路，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和苗自羽保持亲近。 他们玩了旋转木马，玩了过山车，玩了海盗船，刺激的，温和的，一应俱全。不过，准确来说，是谢安安在玩，苗自羽只是在一旁看着。 他总是冷静地微笑，周身散发着“医生”的气息，冰冷，残忍与温情并存。 一整天的时光很快结束，临近傍晚，苗自羽领着乐不思蜀的谢安安去吃晚饭。苗自羽选了一家高级餐厅，谢安安很喜欢。里面的人都很优雅，无论是用餐的人，还是服务员。 或许是基因使然，谢安安一向向往那股优雅劲。 谢安安第一次踏入餐厅吃饭，便是苗自羽领她来的。她已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如何与苗自羽搭上线的了，她只知道，只要苗自羽唤一声，她就会风雨无阻地奔向他。 相比于叔侄，他们更像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 而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不得不做的一件事，就是饲养。 “那张卡的钱用完了吗？”苗自羽问。 服务员正在上菜，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瞟了谢安安一眼，随后放下菜式，退了出去。 心下了然服务员的促狭想法，谢安安自嘲地勾起嘴角，继而答话：“没有，还能用一段时间。我不会大手大脚地花钱的。” 苗自羽边用汤匙舀汤，边说道：“不用拘束，可以随便花，那都是给你的。” 钱，谢安安花得不多，但也不曾拘谨。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取一些出来，转存在自己的卡上。她不知道苗自羽的资助会进行到什么，需要早做打算，但与此同时，她不敢展现贪婪，担心会遭遗弃。 第74章 合格宠物 作为一个合格的宠物，就是要收敛起性格底色里丑陋的部分。 “好的，谢谢小叔。”谢安安学着古人的样子，行了个礼。 用完餐，苗自羽又带谢安安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回家时，谢安安心满意足，满载而归。 谢安安住在一个破旧的巷子里，巷子狭窄逼仄，车进不去，苗自羽就停在小区门口。熄了火，他没急着动弹，见谢安安手扶上门把手，他出言制止：“等会。” 回过身来，谢安安意识到他有话要说，陡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安安，以后，我们不能见面了。”苗自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果然。谢安安心上一颤，问：“怎么了？” “帖子的事，你应该知道？”虽是问句，苗自羽却是万般笃定。 所以……苗恩岚还是说了吗？谢安安微蹙眉，赶紧交代：“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发帖子的人也发了澄清帖，事情已经过去了。” 苗自羽解开安全带，偏过头来望向她，以薄凉的口吻道：“这世上的很多人是不听解释的。” 谢安安拼命摇头，“真的没关系的，真的都已经结束了，不然，我再想想办法，让务置顶澄清帖，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好吗？”她小心翼翼地拉住苗自羽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不能失去苗自羽。他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光点。 如一台机器，苗自羽只是冷静地抬起胳膊，抽回手，他平静地说道：“这件事已经影响到我的工作，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从他的眸光中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流淌，他万分淡然，波澜不惊，像是一面不可见底的深渊。谁也无法知道那底下藏着的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男人和成年人都要更决绝些，遑论成年的男人。在苗自羽面前，谢安安显得无比渺小。她不知道除了哭，自己还能做什么。 苗自羽是她与苗家唯一的联系，是她能够触碰到的通往高雅的唯一路径，是她理想的“未来丈夫”的模板，是她的提款机。 在苗自羽身上，谢安安可以获得良多，可反过来，苗自羽又能从她的身上获得什么呢？谢安安扪心自问，便愈发恐惧。 无可得，自然想丢就丢。 “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能做的……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可以去给你帮忙了，什么都可以做的，真的……”眼泪肆意淌下，话声急促，谢安安向来厌恶姜念的撒娇与眼泪战术，可现在，她恨不得能够变成姜念。 她不懂得如何去讨别人的欢心，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从未成功讨得谁的欢心，长期的失败让她不再相信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让人喜欢的人。 “求求你了，小叔。”嗓音沙哑，谢安安仿佛陷入了吸满海水的海绵里，“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要我好吗？” 面对谢安安的恳求，苗自羽缓缓抬手，用大拇指指腹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随后道：“先送你回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75章 磨磨唧唧 终究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谢安安颓然地垂下了头。 …… 回到空空荡荡的家里，谢安安丢了手中的购物袋，瘫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地板冰冰凉凉，那股寒意逐渐蔓延到全身。她目光涣散，意识放空。 妈妈与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旅游去了，走之前，谢安安曾问她：“我快要高考了，你能不能在家陪陪我？” 她只是轻巧道：“我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什么，再说了，高考而已，又不能改变你的一生。” 那什么能改变我的一生呢？谢安安想问，但没问出口。 她的人生就这样了，像是一坨被丢在垃圾箱的垃圾。 彼时，她以为，苗自羽可以拯救她。 回想起来，从初遇到如今，在苗自羽的面前，她一直扮演着索取者的角色。他向她施舍好意，她接受。她无法报答他，只能不断说着以后。 可以后那么遥远，以后是在多久之后呢？ 太多的问题纠缠在脑海里，很复杂，如一团乱麻。耳畔出现电流声，脑子里都是“嗡嗡嗡”的。 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如果自己死在这样的时刻，那些人会后悔吗？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不能死，因她知道，没有人会后悔，他们只会觉得垃圾到底要被处理。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坐到位置都被她焐热了，她终于缓缓站起身。回到房间，她拉开抽屉，拿出一部手机。 是的，她有手机，只是，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手机也是苗自羽为她买的，每个月给她交话费。分别前，苗自羽承诺，以后每个月还会给她打钱，只是暂且不见她了。 “喂？李老师，我是谢安安……” …… 当第一缕阳光倾泻下来，大地便渐渐苏醒。破碎的金色从叶片的间隙漏下，树影摇曳交织，在那样的清新中，四月拉开帷幕。 自从可以蹭姜林的车，苏意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三分钟。三分钟，对于一只瞌睡虫来说是多么重要！ 多了这三分钟，苏意觉得自己比从前要更精神十分。 “早上好呀！米娜桑！”进入车内，苏意总是热情洋溢地同大家打个招呼。 喻铭：“早上好。” 姜林：“早。” 姜念：“哼。” 苏意一般是个喋喋不休的人，说她写作业时遇到的难题，说她稀奇古怪的梦。她一人说，其他三人听着，喻铭和姜林偶尔会搭一搭话。 在这样的热闹中，他们抵达学校，开启新一天的打怪之路。 甫一下车，苏意就遇到了骑车呼啸而过的郎泽，不过，他刚到校门口就被值勤的同学拦下来，最近学校开始严查，进入校内不允许骑车。 扶着车，郎泽回身催促他们：“你们快点！在那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来啦，来啦！”苏意无奈道，一路小跑。剩下仨人却是不急不慢，优哉游哉。 待一行人走近，郎泽蓦地指着苏意的鞋，道：“你鞋带散了！” 苏意低头，才发现自己今天穿的鞋是魔术贴的，遂莫名道：“你……” 第76章 愚人快乐 “嘿嘿，愚人节快乐！”郎泽欢呼。 苏意翻了个白眼：“幼稚！” 郎泽撇撇嘴：“哼，一会我去找我们安安说，安安一定会配合我的！” “哦。”苏意比他更夸张地撇撇嘴，“那你找我家安安玩！” 两个人不欢而散，新的一天，从争夺谢安安开始。 进了教室，苏意来到座位上，诧异地发现一向早来的谢安安竟然还没到。而接下来，谢安安仿佛消失了一般，直到第一节课结束也未出现。 课间，苏意实在是耐不住，与郎泽来找班主任。 “老师，我想问问你，安安怎么没来啊？”苏意开门见山。 李老师正在批改作业，看着冲进来的苏意和郎泽，淡淡道：“她生病请假了。” “生病啦？”苏意惊诧。“什么病啊？严不严重？” 李老师：“不严重，就是一般的感冒，但是考虑到你们现在都是关键时期，她要是把病毒带到学校来传染给了你们，也不太好，所以就让她在家休息几天了。” 苏意忙道：“好的，谢谢老师。”可刚说完，她突然想起来，她不知道谢安安家的地址，遂讪笑道：“老师，您再把她家地址给我一份呗？” 李老师没有为难，找了张纸，把谢安安家的地址誊抄给她。递完纸条，他扭头望向郎泽：“你来……也是为了谢安安？” 闻此，郎泽定住几秒钟，然后指着苏意道：“她不好意思来问，我是陪她来的。” “好，回去上课。”李老师摆摆手。 走出教室，苏意不解地问郎泽，“为什么你不能直说你就是来问安安情况的呢？为什么要说谎？” 两个人边朝着教室走去，郎泽边解释道：“我若是承认了，不知道老师转头会怎么和我爸妈说，那估计是要闹翻了天。” 苏意再问：“为什么要闹翻了天？你爸妈不给你和安安做朋友吗？” 对上苏意懵懂的眼神，郎泽话到了嘴边，道：“差不多。反正，我就是不能在李老师面前表现得和安安很熟的样子。” “那好。”苏意似懂非懂。她猜测可能是之前的事情对谢安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确实，要消除这样的恶劣影响，还需要一定时间。她能够理解。 苏意和郎泽约好放学去看望谢安安，她来问姜林和喻铭要不要同行，没想到遭到了二者的无情拒绝。 “不去。”二人异口同声。 苏意皱眉：“为什么啊？” 喻铭：“晚上我要去补课，没有空。” 姜林：“要学习。” 果然，能够成功的人都是冷血的！苏意愤愤地想。 …… “叮铃铃……”放学铃响，在整栋楼的骚动中，苏意拽起书包出发了。 郎泽的破自行车没有后座，苏意只能和他约好在目的地见。 要去谢安安家需要换乘，来回倒公交、地铁太过于麻烦，苏意考虑到自己也搞不明白，索性忍痛从书包最里侧兜里掏出私藏的五十块钱，打车。 说了目的地，司机出发了。 第77章 逼仄深巷 车子正驶向一个全新的境地，苏意在江城待了这十几年，竟从未涉足江城之北。 “你家住那边啊？”司机与她聊天。 苏意向来对人毫无防备，直接道：“不是，我是去看望我同学，我同学生病了。” 司机笑道：“小姑娘蛮善良的嘛，还晓得看望同学。” 苏意憨笑：“是我的好朋友。” 司机再道：“不过，现在住城北的人少了哎，人都搬走了。城北那边太破了！灰尘又大！不好住的！现在人都往南边去了，北边都是外来的，住不起好房子，没得钞票的，就只能在北边凑合住着。” 苏意的生活圈子很狭窄，家、学校，接触的人来来回回都局限在一定范围内。陡然听到司机师傅说这些，她觉得很陌生，接不上话，只能一个劲地尬笑。 抵达目的地后，苏意一眼就瞧见了在路边等着的郎泽，付了钱，苏意赶紧过去，“你那破自行车倒是蹬得挺快！” “什么破自行车啊？”郎泽挥舞着胳膊叫嚣，“我这可是山地越野车！最新款！”为自己的爱车正名之后，他又宽宏大量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我们去找安安。” 苏意纠正：“是找我的安安。” 郎泽无语凝噎。 苏意忙笑嘻嘻地问道：“现在要朝哪里走呢？” 郎泽甚是嫌弃地望着她：“你来之前，我都问清楚了，跟着我！” 正值晚高峰，街道上车水马龙，长街漫漫，望不到尽头。天空泛起青灰色，像是蒙了一层纱。 苏意跟随郎泽一往无前，道路由宽至简，逐渐进入逼仄深巷。她抬头，天只剩下狭窄的一条缝，两边的高楼像是要把她吞没，放眼尽是压抑感。 原来，还有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头顶上布满线网，有的是电线，有的瞧着就是私自拉起的，上面挂着几件单薄的衣服。起了一阵风，那些衣服便就肆意地飘着。 苏意和郎泽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知可以说什么，无论是乱糟糟的头顶，还是坑坑洼洼的地，都让他们憋了口气。 “啪。”从天而降一件衣服。 待苏意反应过来时，偏头发现那干巴巴的短裤完美地盖在了郎泽头顶，然后，她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这个小插曲就像是上苍用来拯救她的，一下子从无端的郁结中抽离出来，她指着郎泽，没心没肺地嘲笑他的倒霉。 郎泽原本想骂苏意不讲义气，却是张嘴也变成了笑声。 真的……太搞笑了。 笑够，两个人把这件带来欢声笑语的衣服放到了路边的窗台上。他们原本想要送它回家，可放眼过去，到处都像是它的家，只得作罢。 在斑驳的墙上，他们勉强找到了楼栋号，很快，他们寻到了谢安安的家。 谢安安的家在六楼，楼道里光线暗淡，仿佛生活在制作瓷器的窑洞里。 苏意小声道：“这里好像《西游记》里的盘丝洞啊。” 第78章 黏黏腻腻 郎泽忙接话：“一会我可要告诉安安，你说她是排骨精！” “什么排骨精？”苏意捶了他一拳，“那是白骨精！我的天呐，老师听到你说的话都要哭了！” “哈哈……”郎泽适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摇手：“见笑了。” 说着笑着，让他们对环境的感受降低不少，只要内心不在意，无论是走在宽阔的大道，还是逼仄的小巷，都是无差别的。 “咚咚咚。”苏意敲响了谢安安的家门。 耐心等了几秒钟，里面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苏意又敲了敲：“咚咚咚……” 依然是没什么反应。 郎泽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不在家啊？是不是去医院了啊？” “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呢？”苏意斜了他一眼。 忽然，门内传来一道无精打采的女声：“谁？” “我啊！”苏意忙不迭应道，嗓音清甜。 门被拉开，谢安安难以置信地唤道：“苏意？”顿了顿，她又看向旁边的郎泽，“你……你也来了？” 苏意笑嘻嘻地伸直胳膊，抱住谢安安：“我的安安啊，你怎么啦？怎么突然生病啦？” “我……”瞥了眼郎泽，谢安安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受凉了。你们快进来。” 进门之后，苏意就像是一条小尾巴，一直跟着谢安安，谢安安去拿杯子，她就跟着去厨房，谢安安去洗手，她就跟着去卫生间，寸步不离。 谢安安无奈：“你怎么啦？” 苏意撇撇嘴：“我要好好看看你啊，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你了。” 她们俩说着话，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见郎泽还局促地立在门口，动也没动。 苏意忙窜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怎么啦？” 眼珠一转，谢安安便猜到郎泽的顾虑，径直入了座，道：“我妈不在家，出去旅游了，暂时不会回来。” “我……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你妈啦？”郎泽梗着脖子，卖力争辩。 苏意毫不留情面，指着郎泽道：“你脸红了。” 郎泽吐血。 “安安，那你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你呀！”苏意诧异道，她赶紧抱住谢安安的腰，用脑袋蹭她的肩膀，如一只乖巧的小宠物，黏黏腻腻地说道：“晚上我留下来陪你。” 谢安安倏忽间瞪大了双眸：“真的吗？” 苏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说罢，她掏出手机去往阳台。 剩下的俩人在餐桌前面对面，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意，郎泽搓搓手，问：“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谢安安握着水杯，没看他，反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不知道啊，就是觉得如果只是受凉，没有必要不来上课。”郎泽道，“你到底怎么了嘛？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呢？” 谢安安淡哂，“我没有发生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累，想休息两天。” “这样啊。”郎泽轻声道。他看向谢安安，忽然觉得她离他很遥远，她好像是天边的星星，所有的心思被包裹在一层单薄的光下。 第79章 艳羡情绪 “好了，解决了。”苏意开心地走过来，扬了扬手机。 谢安安转过脸来看向她，像是一个哄小朋友的家长，柔声问道：“你妈妈是怎么说的呢？” “我妈就说可以啊，但是她叮嘱我们，一定要吃晚饭，不要随便糊弄，然后，她让我们晚上要记得看书，不要只顾着瞎闹。”苏意漫不经心道。妈妈来来回回就喜欢絮叨这些。 不过，苏意对妈妈还是多有感激，至少，当她听说了安安的事情之后，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偏见，更没有不给自己和安安玩，说明妈妈还是通情达理的。 抿起唇，听着苏意的话语，谢安安一时间生出许多艳羡情绪，如果……自己的妈妈也能像苏意的妈妈这样就好了。 如果……自己出生在苏意的家中…… 好一会，谢安安迟钝地应道：“好。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嗯——”食指抵着下巴，苏意陷入了漫长的沉吟时间。她也不知道可以吃什么，她向来不挑，在家也是妈妈或者阿姨做了什么，她就吃什么。 不过，光是看着谢安安，苏意便有种莫名的信心：若是谢安安做的，应当会很好吃。 毕竟，谢安安就长了一张“未来会是贤妻良母”的脸，好看，但不张扬，性格上也多是温柔。 苏意一副大姐大的姿态，摆摆手：“你尽管做你喜欢的，或者是你拿手的就好！我什么都吃！百无禁忌！” 谢安安：“其实我会的也不多，只是会些家常菜，我给你做个西红柿炒蛋，或者是青椒土豆丝。哦，对了，我一会得先看看家里有没有菜……” 低头看了眼时间，郎泽叹了口气，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早了，他应该要回家了，他不能像苏意这样肆意，说留下来就留下来，他必须要回家，家里有妈妈在等候着。 好在今晚有人陪谢安安，郎泽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站起身，他望着两个叽叽喳喳讨论吃什么的女生，道：“我要走了。”他指了指外面，“天都黑了，不早了。” 苏意不耐烦道：“那你就走呗。”她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寻常的与老友之间正常的“斗嘴”。 说完，她看向郎泽，准备自我调侃一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适才发现郎泽的目光根本就时刻钉在谢安安身上。 “我是在和安安道别呢。”郎泽回呛道。 苏意又笑着打趣道：“那好的，那你和安安继续道别。”她捂住耳朵，左顾右盼，“我可什么都请不见了！你们想怎么道别，就怎么道别！” 原本，在苏意面前说这些话语，谢安安还会感觉有些许的肉麻，可听到苏意的几句，谢安安顿时觉得充满力量。 “谢谢你能来看我。”望着郎泽，谢安安诚恳道。 郎泽微垂眼：“我们之间，需要谢了一遍又一遍吗？” “嘿嘿。”听着郎泽的责怪，谢安安这一瞬间仿佛成了苏意出场，一出场就先发出几声憨笑。 第80章 三观冲击 郎泽走后，苏意和谢安安热火朝天地做起饭菜来，虽说苏意闲暇时会搞些蛋挞、小甜品之类的，但那仅是兴趣使然，若是真把她架到灶台前，让她去做顿像样的饭菜，她是完全做不出来的。 相反的，除却去苏意家里时，谢安安从未做过那些，但她在家经常会做饭，毕竟，妈妈不常在家，她需要自己照顾自己。 所以，当下，苏意只能给谢安安打个下手，帮她洗洗弄弄。 “你每次问我是不是喜欢这个，是不是喜欢那个，我也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郎泽呀？”苏意蓦地八卦起来。 菜刚下锅，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谢安安握着锅铲，定在原地定了三秒，随后开始拨弄锅里的土豆丝，平静道：“我和郎泽，不是你想的那样。” 努了努嘴，苏意好奇道：“那是什么样子的？” 谢安安：“郎泽和你是一个圈子的，但他和我不是一个圈子的。我和他之间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我和他是永远都不可能的。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可能。” 微微蹙眉，原本关于探讨少女秘事的笑容还僵在唇角，好一会，苏意再问：“他和我是一个圈子的，所以你们没有可能……可是，可是我们不就在一块玩得很好吗？” “不一样。”谢安安淡然地将青椒土豆丝盛进盘子里，再道：“我们是朋友，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好了，我们去吃饭。” 为节约时间，苏意和谢安安决定只吃一个菜，反正，能够填饱肚子就足够了。 坐到餐桌前，苏意还在思考谢安安说的话，她再道：“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总归是能够在一起的。” 瞧了她一眼，谢安安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土豆丝味道怎么样？” “很好啊！比我妈做得还好吃！”苏意向来捧场，不仅给足了言语上的夸赞，还为谢安安竖起了大拇指。 被苏意哄得心情大好，谢安安在饭后，还主动包揽了洗碗的事宜。 苏意连连阻止：“我来洗，你都受凉了，就不要碰冷水了！” 端着空碗，谢安安在苏意面前站定，道：“我没有受凉，我只是心情不大好，不想去上学。” 这样的消息无疑为苏意的三观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见苏意呆住，谢安安毫不犹豫地离开去往厨房。 待反应过来后，苏意追着谢安安过去，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你是骗了老师？” “嗯。”谢安安的语气无任何异样，仿佛她说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苏意再问：“你是怎么骗的？老师那么好骗吗？” “大概老师也不想我去上学。”谢安安随口应道。 “怎么可能？”苏意惊呼。 打开水龙头，谢安安手上在洗着碗，嘴里安抚苏意：“没什么的。” “那……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苏意问，“是因为你妈妈出去旅游没有带你吗？” 谢安安忍俊不禁，道：“不是的，是因为苗自羽让我不要去找他了。” 第81章 失而复得 “那……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啊？”苏意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你妈妈出去旅游没有带你吗？” 谢安安忍俊不禁，道：“不是的，是因为苗自羽让我不要去找他了。” 之前认为难以启齿的事情，到了这一天，又变得无关紧要，或许，一切的一切在苏意面前，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苗自羽？”苏意迅速在脑海中翻出关于苗自羽的信息，苗自羽是苗家老二，也是之前和谢安安传出绯闻的人。 照片事件传出以来，苏意从未仔细问过谢安安整件事情的由来，在苏意的潜意识里，每个人都应当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谢安安若是不想说，不必强求。 谢安安淡然：“是的，苗自羽。”碗都洗完了，谢安安将它们摆放好，转而再看一脸懵的苏意，牵起嘴角：“我们是先做作业，还是先……” “先把事情说清楚！”苏意连忙道，若是搞不清楚这些事情，实在是叫人着急，“我的心里就像是有只小猫咪在挠啊挠啊，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擦干了手上的残水，谢安安张口却是先问了个问题：“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之前为什么不问呢？” 苏意摸了摸后脑勺，赧然道：“这毕竟是你的隐私，我也不好叭叭地追着问呀。不管我们是多好的朋友，我也要尊重你呀。” 抿起唇，谢安安蓦地抱住苏意。苏意比她要高出半个头，可她却更像是个姐姐，以温柔的口吻道：“我们苏意真乖。” 虽不懂为何受到夸奖，苏意总归是耐不住笑道：“我们安安也很乖呀。” 夸奖，也要礼尚往来。 收拾完全部残局，两个人来到谢安安的卧室，卧室不大，书桌不够宽敞。谢安安把桌前的椅子留给了苏意，自己则坐到床沿，也能勉强趴到书桌上。 谢安安双手叠在膝盖处，娓娓道来她的故事：“我的生命里一直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在我年幼时，我曾问过我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而我却没有？我妈说，因为我的父亲死了。 到了小学最后一年，眼看着就要小升初了，我妈突然告诉我，其实我的父亲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她需要带我去认亲。当时的我，并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要如此，只沉浸父亲失而复得的快乐中。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妈只是不想再那么辛苦承担养育我的费用，她需要金钱。她是寄希望于我的存在能够为她带来一定的金钱。 于是，我妈带我去了湖湾苑。苗家在南区，小区门禁森森，特别高，特别沉重，像是永远都不会被打开一样。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我们没有伞，雨砸在我的头顶，啪啪的，砸得生疼。 我妈说，这叫苦肉计，只有在这样的天气里，才更能彰显我们的可怜。如此，我们的胜算才能更大。不过，她失算了，门卫根本就不放行，我们就像是两个小丑，立在那，呆呆地望着来往的行人。 第82章 主角使命 正当我们无比绝望之时，苗自羽出现了。他将车停在我们面前，然后带我们进了小区，来到苗家。他说话很温柔，问我几岁了，在哪里上学。和他说话时，我会觉得他是真的在关心我。 我当时想着，倘若他能做我的爸爸，就很好。苗家的其他人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奶奶更是直接把我们赶了出来。 站在台阶上时，佣人推了我妈一把，我妈就一下子坐在泥水里，我吓坏了，只能一直哭，一直哭。是苗自羽为我们送了一把伞，也是他安排人将我们送回了家。” 说话时，谢安安的眼前宛若被笼上了一层阴霾。那些痛苦的回忆历历在目，也许，有朝一日，她可以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可在那天到来之前，她并不确切知道“有朝一日”到底是哪一日。 顿了顿，她抬起脸，望着苏意，眸光闪烁：“他还给了我们一张卡。” 对上谢安安的视线，苏意很快意识到这句话别有深意，可她并未能很好地接受到全部信息，她只是懵懂地问道：“什么卡？” 谢安安淡哂：“银行卡。”她补充道，“那天之后，苗自羽每个月都会给我们打钱，偶尔还会带我出去玩。我们保持了这样一个还算不错的关系，然后，他让我别再找他了。” “为什么呢？”苏意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她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问号。 谢安安倒是耐心，一一作答：“因为贴的事情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的工作因此受到影响。对他来说，工作就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能够影响这么广泛吗？”苏意难以置信。直到刚刚，她还认为那仅仅是一则无聊的帖子，掀不起任何波涛。 谢安安叹了口气，感慨道：“人言可畏。” “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苏意再问。 谢安安垂头丧气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我的脑子里很乱，我想要在家冷静冷静，整理好情绪再去上课。” “可是……”苏意眉头紧锁，“时间已经很紧迫啦！我们不学习，就会被那些学习了的同学超过的。只剩下67天啦！倘若因为这些暂时的事情影响了高考，你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无论是你妈妈，还是苗自羽，他们都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也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你需要做的事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然后在更高的高点与他们会合。” 扶住谢安安的肩膀，苏意疯狂摇晃起来，嘴里喊着：“你清醒一点啊！” 被晃得头晕，谢安安无奈，握住苏意的手，阻止了她的暴力摧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上课。别晃了，知识都要被你晃出来了！” “嘻嘻。”计谋得逞，苏意狡黠一笑。她再道：“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被迫接受生命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只是一种设定，那是你身为主角所必须背负的命运。 第83章 相去甚远 但是，只要我们努力地朝着目标前进，终究可以逆天改命的。我相信事在人为！” “逆天改命。”谢安安喃喃自语，遂莞尔：“怎么还变成了玄幻小说？”随即在苏意恶狠狠的眼神中，她忙改口顺应道：“好好好，我们一起逆天改命。” 若是和苏意一起，好像什么都是可以解决的。苏意常说她依赖谢安安，可在谢安安眼里，总归是自己更依赖苏意一些。 关于不去上课的话题到此结束，两个人埋头写作业。伴随着“刷刷”的写字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十点半，邹墨给苏意打来电话，叮嘱她做完作业要早点睡觉，苏意元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我的妈呀！不要担心我了！我们的作业都做完了，等会就要睡觉了！” 十一点十分，俩人进行洗漱，完毕后爬上床趴窝。 已不是第一次和谢安安同床共枕，苏意十分熟络，毫无赧然，她快速地躺到床上，却是没有闭眼睡觉，而是盯着谢安安，欲言又止，翻来覆去。 察觉出异样，谢安安问：“你怎么了？” “我想问问……”苏意五官都拧巴到了一起，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谢安安伸手揽住她，她便如小媳妇一般钻进谢安安的怀里。 苏意乖巧地小声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谢安安反问，却是迅速再道：“没事的，你想问什么都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吗？”苏意抬起脸来，双眼放光。 谢安安郑重点头：“真的。” “我想问问你，你妈妈和你爸爸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会分开啊？你是比苗恩岚年纪大的，也就是说，你妈妈应当是先认识你爸爸的那个人？”苏意咕噜咕噜连吐出三个问题来。 抽回胳膊，谢安安苦涩一笑，遂侧过身去，背对着苏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漠然，苏意一阵慌乱，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确实，这毕竟是别人的痛处！ 苏意：“我……” 一声悠悠的叹息声打断了苏意，谢安安缓缓启声：“我妈妈和我爸爸是大学同学，他们之间有过一段短暂的感情，后来分开了。分开之后，我妈才发现她已经怀孕，后来就生下了我。 那时候，我爸已经和另一个更门当户对的女人订婚，也就是苗恩岚的母亲。我妈用我要挟了我爸，要到一笔钱，答应我爸不再出现。后来……你也知道了，她食言了，又带我重新去找我爸。” 这……这故事和苏意原本的想象相去甚远。她原先以为谢安安的妈妈与爸爸是真心相爱，她以为谢安安的爸妈完全是被谢安安的奶奶一手拆散的呢。 “但是……”苏意迟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苗自羽、苗恩岚，甚至连我爸，都和我说过。一样的故事，出自三个不同的人之口。”谢安安颓然道。“我也向我妈求证了，我妈没有否认。” 对于成年人而言，没有否认，其实就相当于承认。 第84章 爱慕虚荣 苏意陷入沉默。她不知可以再说些什么，所有的安慰都显得很官方。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寂静地躺着。 不知躺了多久，谢安安忽而哑着嗓子，问：“睡了吗？” 苏意赶紧接话：“没呢。” 谢安安重新揽过苏意，脸贴着苏意的右边肩头，“其实，元旦那天，我去了湖湾苑。你看到的郎泽身边的人，就是我。” “啊？”苏意诧异地一哆嗦。“什么？那就是你？郎泽不是说……是……哎？是谁来着？” “张崔华。”谢安安提醒道。 苏意激动：“对啊！就是她呀！” “根本没有这个人。”谢安安安然解释，“张崔华，张翠花，是郎泽瞎编的名字。” 噗。苏意无语，心中暗骂郎泽一千句！ “我之所以拜托他带我去，是因为……是因为我想感受一下苗恩岚的生活。”谢安安艰难开口。 人生最难的事情莫过于坦然面对自己性格里的弱点。 苏意不理解：“为什么要拜托郎泽，不来找我呢？我肯定会带你去的！” “因为我觉得很丢人啊。”闭上眼，谢安安更紧地贴着苏意，“我觉得自己……太过于爱慕虚荣。” 苏意偏头瞧了一眼谢安安，她蜷缩着身子，如一个无助的婴儿。苏意侧过身来，环住她单薄的身体，“现在的我们只是当下的我们，未来的我们一定可以成长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谢安安没有答话，只是无力地点了下头。 苏意再道：“未来的我们，一定能够成为最好的我们！” 窗外的夜渐深，狭窄的小道上偶尔野猫窜过，整个城市逐渐归于平静。 …… 繁忙的四月结束，繁忙的五月开始。 2013年5月20日，翰林中学高三学生的成人礼。 临近高考，这是学生们最后一次的盛大集体活动，学校要求所有人正装出席。 一大早，交完作业，所有人搬着板凳在图书馆前的广场集合。正装是高一入校时订制的，如今苏意瘦了不少，整件衣服罩在身上，空空荡荡的。 她个高，走在女生队伍的最后面，和姜林、喻铭他们并排。“姜林，你一会儿可不要紧张啊！”苏意安抚道。姜林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姜林淡哂：“这种场合经历得多了，已经习惯了。” “哦。”苏意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听着像是在变相的炫耀呢？不再找姜林搭话，苏意看向喻铭：“我妈说她要和你妈一块来，她们还要穿闺蜜装。真是让人害怕。” 喻铭轻笑：“害怕什么？” 苏意蹙眉：“闺蜜装啊，我和安安都不穿闺蜜装，她们都那把年纪了，还要穿闺蜜装，不让人害怕吗？” “也许正是因为我们这个年纪不流行，她们那个年纪才流行呢？毕竟，不同年龄段的人，都会有自己的偏好。”喻铭淡然道。 “也对。”苏意寡淡应了一声。 唉，算了，女生可能不适合与男生聊天，男生要么暗戳戳地炫耀，要么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道理。告辞。 第85章 哼哧哼哧 踏过诺贝尔桥，抵达体育馆，大家按顺序排队放下板凳，家长们在两边的观众席探头观望着。走入场馆的一刻，苏意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场馆内搭建了临时舞台，舞台上方挂着长长的横幅：“翰林中学2010级学生成人典礼”。鲜艳的红色，极为显眼。 坐定以后，苏意放眼环顾四周，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妈妈，更别提看看妈妈到底穿了什么样的闺蜜装了。 “大家进场以后保持安静，我们的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各班级老师维持一下秩序啊！”年级主任在未知的角落用话筒喊道。 李老师象征性地交代了几句：“都别说话了！别说话了！”然后，他就继续坐在最后边的板凳上。 在激昂的音乐中，经过拖拖拉拉的入场，典礼终于正式开始，先是校长与年级主任发言：“在这初夏时节，我们汇聚一堂，是为了……” 领导们似乎拥有一种魔力，他们一张嘴，苏意就想睡觉。她望着前方，视线逐渐涣散，好在，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姜林上台了。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三七班的姜林。”台上的姜林依旧是笔挺地立着，如一支永远都不会被折断的钢笔。 苏意为之一振，脱口而出：“好！” 这一声，何其突兀！ 全场鸦雀无声，此时若是地上掉根针，只怕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苏意瞬间成为全场焦点，也瞬间万分清醒，后背发凉，额上冒汗。 苏意：“……” 这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呢？ “感谢苏意同学的鼓励。”姜林轻笑，“接下来，我要为大家带来我的致辞。” 发言完毕，姜林回到台下，见苏意，第一句便是：“你很捧场啊。” 苏意羞赧地摸摸后脑勺，“我是脑子抽抽了。” “倒是坦然。”姜林轻声，笑意始终未落。 所有的发言完毕，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校宣传部特别策划录制了家书语音，以向家长们传达孩子么的感恩之情。 低沉的男音：“爸爸妈妈，还有16天，我就要踏上高考的战场了。在家时，你们从来不让我做家务，每次我一要做家务，你们就会告诉我，不用的，我的任务就是学习……” 甜美的女音：“爸爸，你常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记者。我知道，爷爷奶奶都希望我能够去学习经管，以后好在你们的企业里工作。 可是，你知道我的理想以后，并没有阻拦，而是支持我，还帮我选择大学，我想说，谢谢你，爸爸，谢谢你的理解……” …… 也不知是哪一句，总之是在某一句念出后，苏意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毫无征兆。 他们即将成年，即将成为一个大人，一个哪怕没心没肺，也不得不背负责任的大人。 苏意想要一下子跳到十年之后，想要看看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模样，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长成让父母骄傲的那个人，可她只能一步一步哼哧哼哧地往前进，忐忑不安却别无选择。 第86章 长大成人 不过，相对于对时光的感叹，最令她难过的是，她没有一个确切的理想。 妈妈是个有理想的人，一直坚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一直坚定地做她喜欢的天文专业。 爸爸也是个有理想的人，所以没有按照爷爷的设定的人生轨迹去运行，而是进入生意场，做他热爱的事业。 可是，为什么有理想的妈妈和有理想的爸爸结合，却生出了没有理想的她呢？ 即使她从未将自己看作是主角，即使她深刻地认识到自身条件只能成为不知名配角，但她也想要成为一个有理想的配角。 “去做记者。” “你适合记者这个职业。” “你自己没发现吗？你很喜欢以记者的口吻问别人的问题。” …… 诸如此类的话语蓦地出现在苏意的耳畔，是的，她还有这个理想。这个……喻铭所赠与的理想。 苏意并不明确地知晓这个理想对于她的意义，但就像是病急乱投医，有一个总比没有强。 她告诉自己，那就好好去做。 抬起手背，苏意坚强地蹭去脸颊上的泪水。 “你……”前排的喻铭回过身来，瞧见苏意的动作，很是诧异。他急忙在口袋里摸索，可惜没能顺利找到一张纸巾。 “给你。”旁边，刚从卫生间归来的姜林手插进左边口袋，又迅速抽出，从右边口袋掏出纸巾递给苏意，难得温柔地问：“怎么了？” 接过纸，盖在眼睛上，苏意仰起小脸，口齿不清：“太感人了，呜呜呜……” 愣了一愣，姜林叹息：“唉，只长年纪，不长心智。” 前面，喻铭看着他们，静默良久，又垂下眼，转过身去。 …… 直到成人礼结束，家长散场，苏意依然没寻到妈妈的身影，她顺着人潮往教学楼方向涌。 “苏意。”甫一出体育馆，姜林就叫住了她。 苏意转头，困惑：“怎么了？” 姜林微蹙眉：“慢点。” 苏意横冲直撞，自然是很快就冲到前方，姜林不善与人挤来挤去，自然就落到后头。 “哦哦，好。”苏意放慢脚步，再偏头问道：“喻铭呢？怎么没看到他？” 回身望了一眼，乌央乌央的人群，姜林道：“好像一结束就没见到他，可能是有别的事情。” 苏意漫不经心：“那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行至诺贝尔桥。遥望广场之外的教学楼，姜林蓦地开口，“苏意。” 见苏意停下，姜林忽而道：“恭喜你长成大人。” 苏意轻挑眉，难以置信地望着姜林，拖长音调：“同——喜——”她没想到，姜林还能有此等觉悟。 “送你一个东西。”姜林再道。 二人驻足桥边，人流绕过他们，并未停止。 苏意潜意识里认为是整蛊的小玩意，便是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把戏”的表情，一条腿伸在前面，整个人倚着半边力量。 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姜林还真的掏出了正经东西，是一盒巧克力牛奶。 “真的是给我的？”苏意眼睛瞪得像铜铃，确认道。 第87章 考试必胜 姜林“嗯”了一声。 “为什么突然送我巧克力牛奶啊？”苏意追问。 姜林已重新端着椅子往前走，面朝前方，“希望你的成人世界，也可以是甜甜的。” “真的是这样吗？”苏意还是莫名，加快脚步，追赶姜林。 阳光铺满大地，校园里弥漫着温情意味。少年和少女的对话迅速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就这样，2013年的5月20日，苏意完成了她的成人礼，并且收获了一盒巧克力……牛奶。 …… 再漫长的高中生活都会有结束的一天，进入6月，高三生开始放温书假，回家备考。 学校的意思仿佛就是：小崽子们，你们自由了，整天嚷着要放假，现在就给你们放假！倒要看看你们能考几分？ 对于很多人而言，高考是一条足以改变命运的捷径。 若是原生家庭贫穷、破碎，孩子可以通过高考，来实现新阶层的跨越。 若是原生家庭富裕，小崽子可以通过高考，来避免被家人“遣送”出国的悲惨。 苏意家庭虽是小康，但不至大富大贵，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倒是为她的性格底色增添了几分宁静。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苏意不如他人那么压力山大。 她很坦然，非常坦然，坦然得就像是项羽在乌江畔拔剑前。 “嘟——嘟——嘟——”手机的几声震动，吸引了苏意的全部注意力。 明日就是高考了，难道有人群发祝福？ “出来。”是姜林发来的，短信上仅2个字。 苏意莫名，只得照做。懒得换衣服，她穿着宽松的睡裙走了出去。果不其然，姜林在门口灯下候着。 “咳咳。”见苏意，姜林蓦地脸一红，好在灯光昏暗，他得以保持自己时刻淡定的人设。他皱眉，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什么叫不穿衣服啊？”苏意怒吼，“我……我又没有裸奔，我不是穿衣服了吗？”她拉着自己的裙摆叫嚣。 “嗯。”姜林垮下脸来应道。苏意说得倒也没错。也罢，赶紧了事。“这个给你。”他猛地塞来一个物件。 苏意顶着一头雾水接过，仔细一看，是一枚红色的考试符，上面有金黄的字绣着：“必胜。” “送我这个干什么呀？”苏意问道，等不及姜林回答，兀自道：“是祝福我取得好成绩吗？” 姜林淡然：“看到了就随手买了一个，也没什么实际的用途，只是让人心安。” “其实不用的。”把玩着考试符，苏意认认真真地欣赏着这个在考试前夕收到的礼物，念道：“不用破费的，其实，你只要和我说一句‘你可以的’，我就能够安心啦！” “不是让你安心。”姜林盯着地面，“是让我心安。”说罢，他一挥手，转身要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住，微偏头，丢下一句：“你可以的。” …… 高考踏着盛夏的炎热到来，在一声铃响之后，高三生们提起笔，开始了他们备战了十二年的高考。 第88章 月色留人 这一天终会到来的。 苏意深吸一口气，“刷刷刷”地答题。 在过去的漫漫岁月里，他们为了这一天挨过许多骂，流过许多泪，老师们常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真到了这个日子，又觉不出它与寻常考试的区别。 总归都是写字，也总归只有两天。 高考结束，郎泽起头，召集七班的“妖魔鬼怪”齐聚一堂，K歌。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寄出代表爱的明信片……” …… 一曲曲脍炙人口的流行曲以不同的演绎方式在包厢里回响，苏意没那么喜欢唱歌，多是瞎闹腾，哪人多往哪凑，跟班里的几个女生站在桌子上群魔乱舞。 “当当当……”郎泽蓦地推开门，他不知何时出去了，现下回来，有三个服务生跟在他后面，他指着桌子，道：“就放那。” 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到服务生身上。只见他们端进来一杯杯啤酒，按照郎泽的要求，工整地摆放好。 待服务生走后，郎泽关上门，继而转身同大家张开双臂：“今天，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啦！” “耶！”孩子们欢呼起来。 多年以来的被约束和不得已的压抑，今朝，那些藏匿已久的小叛逆终于得以爆发。 在今天之前，苏意从未尝过一滴酒，可还是豪气十足地灌了一口，然后……她就晕了。 见苏意直直地歪倒下去，郎泽“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你怎么回事？别人是一杯倒，你是一口倒啊！” 旁边，姜林无奈地捂了一下额头，道：“我先送她回去了。” 另一边，喻铭见苏意站起，刚要起身跟上，定睛一瞧，是姜林在架着她，便重新坐回位置。他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一口里面的果汁，目送他们离开。 走出包厢，撕心裂肺的“鬼吼鬼叫”隔了层厚实的门，隐隐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姜林摇了摇头，忍俊不禁。 这样的日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偶尔体验，委实有趣。 “你……”苏意猝不及防地歪倒到姜林身上，他赶紧收回无关紧要的思绪。从侧面扶着她不好前进，心一横，姜林拦下旁边的服务生，让服务生帮忙把苏意放到了他的背上。 太久没有背过别人，甫一起身，姜林差点一个踉跄，好在苏意已经醉倒，否则定然是免不了一顿嘲笑。 “姜林，你怎么比我矮了啊？”走出KTV，夏日夜晚的风拂在脸上，苏意略有些清醒，咕哝一句。 姜林额上挂下三道黑线，眉头一跳，反问：“你说呢？” “我不说！”苏意耍横。 醉了都能理不直气还壮！姜林着实佩服。分明到路边就可打车，姜林却背着她沿着道边慢慢悠悠地走着，不知是风还是月色更留人。 姜林：“你醉了吗？” 苏意：“我没醉啊。” 第89章 顺其自然 姜林：“那我问你几个问题考考你。” 苏意撇嘴：“还要考试啊？已经考完啦。” 姜林勾起嘴角：“不是考试，就随便问你几个问题。” 苏意哼哼一声。 姜林：“你最喜欢的明星是谁啊？” “明星啊？”苏意闭着眼，皱着眉，脸贴在姜林的后背上，咕哝道：“我没有喜欢的明星啊。” “好的，没关系。”姜林温和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意困惑：“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啊。姜林微垂眼，“那我再换个问题。” 苏意手舞足蹈地撒泼：“不问啦，不问啦，你已经问了两个问题了！” 收紧了护着苏意的手，姜林哄道：“可那两个问题你都没有回答出来，不能作数。” “好……好。”认怂第一名的苏意瞬间蔫了，“那你问，就最后一个问题了。” 姜林应道：“嗯，最后一个问题。你考完试想做什么呢？” 苏意用她仅剩的一点理智，思考之后，骄傲地昂起头颅回答：“想谈恋爱，做个叛逆少女！” 呃……姜林小心提醒：“以你现在的年纪，谈恋爱已经不算是件叛逆的事了。” “哦。”再度垂丧着小脑袋，苏意低落：“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想谈恋爱了。” 姜林：“……” …… 高考之后的快乐是赌来的，赌对了，取得个称心如意的分数，是喜上加喜，若是赌错了，那只怕要乐极生悲。 是喜是悲以分数见分晓。 “那我们先走啦。”苏家门口，谢安安同苏意摆手，“过几天再来你家找你玩！” 苏意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又同她旁边的喻铭道：“你也来，一起来！” 送别二位好友，苏意转身刚进家门，就听到卧室传来手机铃声。冲进卧室一看，是姜林打来的电话。 苏意心情愉悦：“姜林呀，你考了多少分呀？” 姜林淡然的语气里透着一点得意：“709分。你呢？” 苏意：“657分呢。那你可以考江大了！祝贺你！” 姜林：“你也不错。” 苏意：“嘻嘻，是的，安安更不错，安安考了一个特别吉利的数字，666分！” 姜林闻声笑了笑。 “对了，还有喻铭，喻铭比你还高呢！比你高一分！710分！”苏意蓦地激动起来，“真是没想到，他最后能考这么高的分数！果然啊，班主任之前说过，不到出分的一刻，就不会知道谁是真正的黑马。” 笑容陡然凝固，姜林的声音冷了几分：“你怎么知道喻铭考了多少分？” 苏意欢喜道：“他和安安中午来我家的，我们仨一起查分的！然后他们还在我家吃了午饭……” “嘟——”电话被毫不留情地切断了。 …… “喂。急着回家吗？”刚走出苏家，谢安安就叫住了喻铭。 喻铭回身，打量着谢安安，他读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歪头：“也不是很着急。” 谢安安粲然一笑：“那你请我喝杯奶茶。” 真是不客气。喻铭无奈：“好。” 第90章 弯弯绕绕 湖湾苑旁边没有奶茶店，只有一家新开的咖啡馆，一人点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 “你想和我说什么？”喻铭不弯弯绕绕，开门见山。 咖啡装在印了鲜花图案的瓷杯里，让人光是闻一闻，便会生出置身花丛中的错觉。谢安安捧着，感知着陶瓷传递出的温度，淡哂：“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目光扫过谢安安，喻铭从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里觉察什么，继续道：“不确定。” “没事，我是想问问你对苏意……”谢安安欲言又止，她挑眉，“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话已至此，再装傻显得不识趣。喻铭点头，“嗯。”随后，他道：“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一个巴掌拍不响。” 谢安安努了努嘴：“你还没拍呢，怎么知道拍不响？” 喻铭淡然：“有些事，当你迈出第一步，就知道不会成功。” 倒也是。谢安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到底只是叹息一声：“唉。” “无法强求，只能顺其自然。”喻铭满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副看淡生死的口吻。 谢安安若有所思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那我知道了。” 瞧着她，喻铭问道：“你怎么突然要问起这个？” 同他四目相视了几秒钟，谢安安很快心虚地挪开视线，摇头：“嗐，就是瞎问问。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知道了。” 与喻铭分开之后，谢安安独自朝公交车站走去，她坐在站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陷入沉思。 她打算离开江城，南下，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市，如果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在此之前，她想要安顿好苏意。 姜林这个人，乍一看是很不错，可苏意若是当真与他在一起，免不了受姜念欺负。相比之下，喻铭更为优选。 若是苏意能与喻铭一起，与喻铭去北城，那就很好，喻铭温柔又可靠，定然不会让苏意受半点委屈。 可是，就像喻铭所说，有些事，无法强求，只能顺其自然。但那自然将要得到的结果又不会多好，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担忧。 “滴——”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摇下，是苗自羽。“你在这做什么？” 谢安安忙站起身，两只手乖巧地叠在身前，“我来朋友家玩，准备回家了，在等车呢。” 苗自羽：“上车，我送你。” 听到这，谢安安瞬间将烦恼抛之脑后，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嗓音清甜地道谢：“谢谢小叔叔。” 偏头看了她一眼，苗自羽轻声：“不客气。” 车子前行，枯坐无趣，谢安安没话找话，主动道：“你最近工作忙不忙呀？” 自三月底分开之后，谢安安到今天才再次见到苗自羽。她不懂，既然苗自羽说了以后不要见面，那就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那必然是在路上见到都要绕着走的，又为什么要送她回家呢？ 第91章 填报志愿 苗自羽冷冷淡淡：“没有不忙的时候。” “嗯嗯，倒也是。”谢安安尴尬地笑了笑。她原先就知道，女人心，海底针，现如今又忽然觉得，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想到什么，谢安安得意道：“小叔叔，我中午查了高考分数，我考了一个特别吉利的分数，666分。” 这个分数属于中等偏上，是应当受到夸赞的。谢安安已经做好接受夸赞的准备了。 “这么低吗？”苗自羽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么……低。 谢安安突然泄了气，她该猜到的，以苗自羽的水平，怎么会夸她呢？ “嗯，是没考好。”借坡下驴，谢安安顺势说道：“考试的时候状态不好，等我进了大学一定再好好学习。” “打算学什么？”苗自羽问。 谢安安道：“我想学医，就目前的就业形势来看，学医总归是一条不错的道路。” “学管理。”苗自羽道。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即使是建议，也会让人听起来像是一种命令。 谢安安本能地很想鲤鱼打挺，举个手势高呼：“Yes，sir！”却还是压抑住心底的冲动，搓搓手，笑道：“可是，小叔叔，别人学管理，那是因为家里有可管理的产业，我这……学了也没什么用啊。” 目不斜视，苗自羽轻声：“来帮我。” 来帮我。 这句话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谢安安在听了之后，仿佛中了蛊，立马应道：“好！那我就学管理！” 原本关于远走他乡的打算，以及学医好找工作的筹谋，瞬间都被抛之脑后。谢安安的心被快乐填满，根本无暇细细思考，苗自羽到底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谢安安只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她正在被她的家人需要着，被苗自羽需要着。 …… 出分，填志愿，一气呵成。 高考分数出来没过几天，苏意他们就该去填志愿了。 “你打算填哪所学校呢？”苏意问谢安安。未免疏漏，学校组织同学们去机房填志愿，苏意和谢安安并排坐着，窝在角落里嘀嘀咕咕。 谢安安道：“我要学管理，我查了各个学校的管理专业去年录取分数线，只能填T大了。” “啊？你要报T大啊？”苏意瞪大了眼睛，“可是，你的分数完全可以读江大啊。你为什么非要学管理啊？你以前也没说过你想学管理呀。你不是想学医的吗？” “反正……”谢安安欲言又止，关于她和苗自羽的事，她不想说过多，舔了一下嘴唇，只道：“最近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管理的，反正就是打算学这个专业了。” 苏意懵懵懂懂：“哦，那好。” 偏头看了一眼苏意的电脑屏幕，谢安安难以置信，随即又看了一眼，“你要报江大？” “嗯。”苏意郑重点头。“昨天晚上，姜林来找我……” 前一天晚上。 “怎么啦？突然把我喊出来。”接到姜林的电话后，苏意急急忙忙从家里出来，这次吸取上次的教训，她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 第92章 怦然心动 对于她的这身装扮，姜林很满意。不过，他来这并不是为了突击检查苏意的服装问题，而是关于第二天的填志愿。 姜林直截了当：“我知道，你是一个没什么理想的人。” 苏意微微蹙眉，满头问号。有些事，知道便知道，放在心里就好，为何要说出来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姜林再道：“江大的信管专业很有发展潜力，你的分数勉强可以够到，不如，你报江大。” 苏意懵了，眨巴眨巴眼睛。 沉寂片刻，姜林再道：“我想继续和你做同学。很想。” 在那个刹那，苏意恍惚间看到心花绽放的模样。 这大概或许可能maybe叫做怦然心动？ “好。”苏意猛点头，咧开嘴笑，“好呀，那我就报江大，继续和你做同学。” 姜林淡哂：“这个给你。”说着，他塞来一张纸条，“这是我为你整理的专业清单。” “这是姜林为我整理的专业清单。”翰林中学机房，苏意掏出口袋里的纸条展示给谢安安看。 仔细瞧了瞧，谢安安称赞道：“他还挺细心的。” 仿佛是自己得到了夸赞，苏意抿起笑意：“对啊。姜林很细心的。” “可是，他没有让你服从调剂啊，你为什么要服从调剂？万一调剂到不好的专业怎么办？”谢安安继而指着苏意的电脑屏幕。 苏意解释道：“这样……进江大的可能性更大啊。如果能进江大，随便学个什么专业都会很不错？天生我材必有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苏意讲得头头是道，谢安安辩驳不过，只能将信将疑地应了声：“无论如何，只要你不后悔，我就支持你。” “嘻嘻，那万一……以后我要是后悔了，就……不告诉你！”苏意调侃道。 轻撞了一下苏意的胳膊，谢安安瞪着她：“你敢？” 苏意嘿嘿一笑，抱着谢安安的胳膊，认怂：“不敢，不敢。女侠，你就不要瞪着我了。” 填报完志愿，等待录取。 作为高中的尾声，命运对大家不算太差。姜林考入江大管理学专业，谢安安考入T大管理学专业，喻铭远赴北城学医，至于苏意，作为最低分数线本线险入江大。 而作为服从调剂的下场，苏意进入了一个冷门专业——西班牙语。 看到女儿的录取结果时，苏家父母只是悠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好在苏意乐观，安慰他们：“能考入江大的人都很厉害的，说不定我能在那里遇到我的老板呢。” 还真是……志向远大啊。 …… 进入八月，时间便开启飞速流逝模式，一天天逼近大家各奔东西的日子。 作为班长，郎泽同学自然是要组织一场盛大的散伙饭。地点定在他家的酒店，特地预留了一间超豪华包间。 郎泽打算出国读书，过两天就动身。此番召集大家，也有为自己践行的意味。 “今天咱们就不喝酒了，我们喝果汁！”郎泽坐于主位，捧着手里的玻璃杯面朝大家。 第93章 散伙告白 苏意头一个应和他，站起身，大喊一声：“好嘞！” 郎泽笑着望向苏意，可望着望着，视线就不自觉地偏移到旁边的谢安安身上，他微微垂眼，似乎在暗下决心，随即深吸一口气，道：“今天，我要在大家的见证下，说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有知情的同学起哄，“哎呦，是不是那种事情啊？” 苏意嘟囔：“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 旁边，姜林拉了一下她，将她拉坐下来，叮嘱：“小孩子少插嘴。” “我怎么又成了小孩子了？”苏意不满。 姜林斜眼一瞧，苏意连忙噤了声。嗐，小孩子就小孩子，瞪我是怎么回事呢？ “谢安安。”郎泽正式转过身来，凝望着谢安安。 谢安安一愣，随即在一声接一声的起哄声中迟疑地站起身。 “哦哦哦……” “哎呦……” “天呐……” 场面一度混乱。 仿佛是自己要接受告白，苏意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仰起脸，望着谢安安。 “安安。”郎泽再唤一声。 苏意扭头去看，郎泽的下巴在不自觉颤抖。怂，太怂！ 相比于郎泽的激动，谢安安则稍显平淡，淡然道：“嗯。我在。” 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郎泽结结巴巴道：“我……我喜欢你，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 目不斜视，谢安安的眸子里只映着郎泽的身影，她嘴角含着些许笑意，平静地说道：“我也喜欢你。” 于是，一阵吼叫暴起，差点掀翻屋顶。 郎泽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仿佛被人点了穴，傻在原地，傻了好一会，才想起该动弹，可他手足无措，不知该进行怎样的下一步。 苏意在一旁着急：“快！快！快！” “快什么？”姜林调笑。 呃……说实在的，苏意也不知道快什么。告白……然后呢？然后应该做些什么呢？ 苏意垂着小脑袋，坦白：“我也不知道。” 那么点大的孩子，刚从书笼子里逃离出来，脑子还是简单的，没什么复杂心思。当郎泽与谢安安互通心意之后，谢安安也不过是坐到了他身旁，以女朋友的姿态与其他同学对话。 聚餐结束，谢安安陪郎泽一一送走同学，而苏意则在一旁陪着谢安安。 “你不走吗？”姜林问道，他与喻铭并排立在包厢门前。郎泽与谢安安在不远处，同别的同学说话。 苏意连连摆手：“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心下猜得几分，喻铭道：“那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在大家眼里，苏意永远都是一个“小朋友”一般的存在，令人放心不下。 苏意大大咧咧，满是活力，继续摆手：“走，走。” 苏意不走，其实是受了谢安安的拜托。散伙前，她与谢安安一道去了趟厕所，谢安安特别交代了她，让她结束后等自己一会。 终于，只剩下郎泽、谢安安和苏意仨人。他们默契相视，走回包厢，苏意在最后面，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第94章 爱情事故 少了几十张嘴，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如高考前的自习室。 “郎泽，我有话要和你说。”谢安安主动打破了沉默。 不知为何，郎泽面上丝毫不意外。他只是保持浅浅的微笑，低垂着视线，站在桌边，若有所思的表情。 谢安安走到他跟前，真诚地望着他：“我其实……” “我知道。”郎泽抬起眼来，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你其实……不喜欢我……对？”他没有谢安安臆想中的激动，淡然如水，语气里透着一丁点的绝望。 谢安安微蹙眉，继而解释道：“刚刚在大家面前，我那么说，是不想驳了你的面子。” “我知道。”郎泽轻声。他感激她，又有点轻微的怨恨，心里头五味杂陈。他能够克制怒气，但也绝对无法真心实意地说一声“谢谢。” 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谢安安道：“我其实很感激你在过去三年里对我的照顾，我也很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只是，有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有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言下之意，是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吗？苏意自问。在这出戏里，她不过是个站在前排的观众，可就是这份咫尺的亲近感，让她也感受到了当事人的悲痛。 或许，人的悲喜无法互通，可总归是在不断感知的。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在其他方面还给你的。”谢安安道。在她这尚且不够漫长的一生里，真正待她好的人屈指可数。 哪怕是拥有血缘羁绊的人，也不见得就对她多几分善意。故而，她格外珍惜旁人给予的点滴美好。 倘若郎泽要的不是她的心，是旁的任何，她都愿意给他。 唯独那颗真心，她给不了。 抿着唇，郎泽笑着摇了摇头，周身宛若被圣光笼罩，浑身都散发着宽容的气息：“没事的，我的感情不是给了你，只是交代给了青春。” 望着他们俩，听着这些酸掉牙的对话，苏意愈发困惑，到底何为喜欢呢？ 是苦？是乐？亦或是纷杂？ 看来，这世上除了“爱情故事”，还有可能演变成“爱情事故”。 谢安安与郎泽，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苏意以为自己有幸发现了爱情的萌芽，到头来也不过是梦一场。 …… 在目睹了谢安安和郎泽的“爱情事故”之后，苏意深受感染，抑郁了好几天。 她每天躺在床上，挂着一幅大彻大悟的表情，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到底什么是喜欢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如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怎么办呢？等等，我喜欢谁呢？ 在一系列充满哲学意味的思考当中，苏意迎来了八月的第二场送别——喻铭要出发前往北城了。 前一天，苏意已召集好各位，呃，除了已经离开江城的郎泽，她给谢安安、姜林都发了消息，约他们一早集合来为喻铭送行。 可早上一睁眼，苏意看到的是俩人的推脱短信。 第95章 如此可爱 谢安安：“真是不好意思，我拉肚子了，今天不能送喻铭了，我给他发了消息，他能够体谅我。你自己去，注意安全啊。” 姜林：“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嗯？怎么回事？做了那么久的朋友，送别都不送吗？但转念一想，他们又确实有自己的理由。苏意生气，却也无处可发泄，只能气鼓鼓地起床、洗漱。 …… “喻铭，今天我就不去现场送你了。我知道，我去或者不去，对你的影响不大。姜林那边，我和他说了一下，当然，我只能建议他，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今天，就暂时把我的苏意借给你。” 读着谢安安发来的消息，喻铭会心一笑。 “真的不要我送你？”喻铭妈妈站在身边，担忧地问。 双手搭上妈妈的肩头，曾经高大的母亲，不知何时变成了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小女孩”，喻铭温柔道：“不用啦。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应对的。再说了，老爸在北城等我呢。” 喻铭爸爸最近在北城出差，和他约好在学校碰面。 再次将妈妈揽入怀中，给予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喻铭挥手：“我走啦。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放假我就回来了。现在八月份，也就再过一个月我就回来了，很快的。” 虽说喻铭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但他平时到了假期常会报名长时间的游学活动，具有极强的生活自理能力。 喻铭妈妈倒是不担心喻铭的生活，只是一想到他将要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多少有些焦虑。他还是朵小花，就要去面临风霜了。 喻铭妈妈李婉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反复叮嘱：“不要和别的小朋友发生冲突，遇到事情就心平气和地解决。” “知道啦。”喻铭拖长音调。他平时多是成熟模样，大概也只有在父母面前，才能毫无防备地做个孩子。 甫一走出家，喻铭就见到了在门口候着的姜林，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不能送你去机场，就只能在这等你。”姜林轻描淡写道。至于为什么“不能”去机场，他也懒得多做解释。这不是他当下的重点。 一切都了然于胸，喻铭抬手，拍了拍姜林的胳膊，由衷道：“谢谢。” 无论姜林是多么冷漠的一个人，无论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方面的冲突，但三年的同窗情谊是真真切切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之间浅浅淡淡的感情维系，也已存在了那么多年，刻进骨子里。 “这个给你。”姜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盒。细长的盒子，系上了墨蓝色的绸带。“送你的礼物。”说话时，姜林没看喻铭，他显得颇为忸怩。两个大男生依依不舍的道别，多少都有些怪异。 喻铭惊喜接过：“是什么？” 也定然不会留有任何悬念，惊喜，在姜林眼里就是虚无，他直白道：“是钢笔。” 喻铭笑道：“谢谢你。”他从未想过，姜林内心会是如此可爱。 第95章 如此可爱 谢安安：“真是不好意思，我拉肚子了，今天不能送喻铭了，我给他发了消息，他能够体谅我。你自己去，注意安全啊。” 姜林：“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嗯？怎么回事？做了那么久的朋友，送别都不送吗？但转念一想，他们又确实有自己的理由。苏意生气，却也无处可发泄，只能气鼓鼓地起床、洗漱。 …… “喻铭，今天我就不去现场送你了。我知道，我去或者不去，对你的影响不大。姜林那边，我和他说了一下，当然，我只能建议他，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今天，就暂时把我的苏意借给你。” 读着谢安安发来的消息，喻铭会心一笑。 “真的不要我送你？”喻铭妈妈站在身边，担忧地问。 双手搭上妈妈的肩头，曾经高大的母亲，不知何时变成了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小女孩”，喻铭温柔道：“不用啦。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应对的。再说了，老爸在北城等我呢。” 喻铭爸爸最近在北城出差，和他约好在学校碰面。 再次将妈妈揽入怀中，给予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喻铭挥手：“我走啦。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放假我就回来了。现在八月份，也就再过一个月我就回来了，很快的。” 虽说喻铭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但他平时到了假期常会报名长时间的游学活动，具有极强的生活自理能力。 喻铭妈妈倒是不担心喻铭的生活，只是一想到他将要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多少有些焦虑。他还是朵小花，就要去面临风霜了。 喻铭妈妈李婉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反复叮嘱：“不要和别的小朋友发生冲突，遇到事情就心平气和地解决。” “知道啦。”喻铭拖长音调。他平时多是成熟模样，大概也只有在父母面前，才能毫无防备地做个孩子。 甫一走出家，喻铭就见到了在门口候着的姜林，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不能送你去机场，就只能在这等你。”姜林轻描淡写道。至于为什么“不能”去机场，他也懒得多做解释。这不是他当下的重点。 一切都了然于胸，喻铭抬手，拍了拍姜林的胳膊，由衷道：“谢谢。” 无论姜林是多么冷漠的一个人，无论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方面的冲突，但三年的同窗情谊是真真切切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之间浅浅淡淡的感情维系，也已存在了那么多年，刻进骨子里。 “这个给你。”姜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盒。细长的盒子，系上了墨蓝色的绸带。“送你的礼物。”说话时，姜林没看喻铭，他显得颇为忸怩。两个大男生依依不舍的道别，多少都有些怪异。 喻铭惊喜接过：“是什么？” 也定然不会留有任何悬念，惊喜，在姜林眼里就是虚无，他直白道：“是钢笔。” 喻铭笑道：“谢谢你。”他从未想过，姜林内心会是如此可爱。 第96章 机场送别 被夸了，姜林反倒感到不自在，急忙推进度：“那就就此别过。假期再见。” “嗯！”喻铭扬起大大的笑容，眼睛因笑容而眯起。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冲突被轻易化解，只剩下绵柔的情感。 苏意家在喻铭家与小区大门之间，未免麻烦，苏意只需在自家门口等候喻铭。 “来啦！”远远地看见喻铭，苏意开始活蹦乱跳地打招呼。 仿佛见到了从动物园里偷溜出来的猴子，喻铭忍俊不禁，走近后问道：“你在跳小天鹅吗？” 苏意“哼”了一声，继而道：“你看看，只有我来送你，你还不对我友好一点？” “好，友好。”喻铭点头，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服务生，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苏意走在前面。 苏意自然是不客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前。 望着苏意的背影，喻铭勾起嘴角，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幅画面。少女正逐步褪去稚气，而转变成为一个大姑娘，她将要见识这个世界的精彩与单调，却丝毫不怯，她的背影里都充满勇气。 坐上出租车，在城市里穿梭，喻铭知道这仅是一次普通的出行，可他不自觉就为其赋予极为庄重的意义。 人生需要仪式感，但偶尔不想被仪式感所束缚，偏偏不想时，最容易受羁绊。 抵达机场，陪喻铭办理完登机手续，苏意站定，从背包里掏出一袋蛋挞，“喏，特地为你烤的。你要好好吃，下次想吃就得等到十一放假了。” 定睛瞧着苏意手中的食品，喻铭想说，十一能不能吃上还是个未知数呢。可那一瞬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梗在嗓子眼，阻止了他的发言，他蓦地抬手，将苏意拉进怀里。 “咚咚咚。” 听着喻铭强有力的心跳声，苏意眨巴眨巴眼睛，懵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意整个人都僵硬住，手垂在两侧，动也不敢动。 好在，还没等苏意往不该想的方向去想，喻铭又“啪啪”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嘴里念叨：“好兄弟，在江城要好好照顾自己。” 所以……原来是兄弟。 苏意莫名松了口气，咧开嘴道：“好兄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喻铭蓦地郑重道，说话时，他松开了苏意，与其拉开半步距离。手中还残存着苏意的温度，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似乎想要挽留。 苏意敛起笑意，严肃认真地问道：“什么事？” “希望你能经常把脑子拿出来用一用，不用会上锈的……”喻铭话未说完，已挨苏意十拳。 两个人打打闹闹，又留了几分钟。热闹却是骤然消失，喻铭道：“我真的要走了。”哪怕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那压抑的悲伤气氛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苏意长长叹了口气，“走。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 喻铭无语。 目送喻铭汇入人群，直到再也看不见，苏意才转过身去。机场门口有不少来送行的人，来时多是说说笑笑，回程只剩惘然。 第97章 深巷炒面 苏意清楚地知道，这次分别不单单是开学的分别，更是人生阶段的分别。没错，待喻铭十一回来，他们还是可以在街上闲逛，去吃一份藏在深巷里的炒面。 可是，下次见面，他们的人生里又会增加一些对方不认识的人物，从而让自己的灵魂也增添几抹对方未曾有过的颜色。 简单来说，他们的青春结束了，复杂的成人人生正式拉开帷幕。 …… 喻铭走后，苏意再次陷入一段时间的思考，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她和朋友们为何相遇，又为何分别。 转眼，8月31日，苏意该送自己上路了。 第二天要报到，拖到不能再拖了，苏意和姜林才准备出门。 一推开院门，苏意瞧见姜林的刹那，竟有些恍惚，平日里多在这等着的是喻铭。 “久等了？”迅速撇开感伤的情绪，苏意笑嘻嘻地问。 姜林温柔：“没有多久。” 东西已经前一天送到学校，今天的苏意和姜林都只背了个双肩包，轻装上阵。 他们俩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好在苏意不是个会感到尴尬的人，一路上叽叽喳喳，“我看到有人在新生群里聊天，有人说我们翰林都是混日子的……” 此前姜林在书上看到过，如果一个人说的大多数话都是废话，那就证明这个人的幸福感很强。扫了苏意一眼，姜林心道，真好，她过得真幸福。 从湖湾苑到江大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坐地铁要四十分钟，俩人默契地选择了乘车。 或许因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也或许江城本就充斥着热闹，地铁上塞满了人。好在苏意和姜林上车时间早，都有个座位，不至于站着。 车子到站，门打开，一部分人下车，一部分人上车，大家如同机器人，周而复始类似的生活，一天一天，一周一周，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脑子被僵尸吃掉了，只剩下一副躯壳在人世间慢慢晃悠。 “妈妈，我想坐着。”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 苏意自然是听见了，听见了，然后不自觉循声望去。四目相视，小朋友如同读到了苏意的心思，一下子窜了过来。 她妈妈赶紧拉住他的帽子，环顾四周，也不知是在对谁解释，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用理他。” 怎么能不用理呢？人大概也只有在年轻时容易被满足，长大好，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说不上是为什么，每次一听到苏意的真情告白，脑海中就会浮现各种法制新闻里的男子，于是只能将二者融合起来，“没事，你来坐。” 苏意为人友好，见小朋友抱着车内的竖管，眨巴眨巴眼睛，友善地凑过去问：“小朋友，你想不想坐着呀？” 小朋友耿直道：“想。” “好嘞。”苏意刚起身，蓦地被旁边的姜林按住。 姜林轻声：“你坐着。我站着。”他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小朋友，刚站定，就把背包丢到了苏意怀里。“帮我拿着。” 第98章 学生代表 作为八月的最后一天，苏意住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江大女生宿舍一号楼，110。 四人一间，苏意一下子收获了三个新朋友，当然，三个新室友同样收获了苏意这个新朋友。 女孩子们带着对彼此的好奇，开始了夜晚的茶欢会。 靠窗的第一位率先开口：“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凤宁，来自南城，1994年12月10日出生，这里应该没有比我大的？” 睡在凤宁对面的苏意赶紧接话：“我是95年8月10日的，比你小。” “我是5月的。”一句干巴巴的声音从苏意的隔壁响起，是花画。 最后，轮到花画对面的方小雨，她的声音小小的，如蚊子哼哼：“我是7月份的。” “OK，宝儿们，那以后我就是宿舍的老大了，花画是老二，方小雨是老三，苏意是老四。”顿了顿，凤宁恍然笑开，“没想到我们宿舍最高的，竟然是最小的。” “嘿嘿。”苏意发出两声憨笑。一直以来，她身上最为火热的话题就是身高。 整天和姜林、喻铭那些高个男生混在一起，苏意向来觉得自己只是个小不点，可一旦回归到女生堆里，她的身高优势就绝对凸显出来了。 “你们都是上海本地的吗？”凤宁再问。 苏意道：“我是的。” 花画：“我也是。”她继而问苏意：“苏意，你是哪所学校的？” 苏意忙答：“翰林。你呢？” 停了片刻，花画才答：“江二的。翰林……我从前还以为翰林的人毕了业都要出国呢。” 误解，绝对的误解。苏意解释道：“有的同学会出国，不出国的也很多。可能以前会有出国留学的那种潮流，现在好像没那么在乎了。” “嗯。”花画冷淡应声。 “那小雨呢？你是哪里的人啊？”凤宁再问。 方小雨依旧是微弱的声响：“我是宁城的。” “那么远啊？”凤宁诧异。 苏意倒是不知道“宁城”在哪，赶紧秉着求知的精神问道：“宁城是哪里啊？” 于是，四个人就家乡聊了起来，聊得热火朝天。窗外的月渐沉，道上无人，校园里静悄悄的，唯独路灯还在尽职地“站岗”。 在过去的十八年中，她们未曾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就算是苏意与花画，同在江城，或许都不曾擦肩而过。 尔今，她们睡在同一间房间里，呼吸同样的空气，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缘分呢？ …… 9月1日，开学第一天。 优秀的姜林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进行发言。 从小到大，苏意见证了姜林的无数次演讲，他念着差不多的稿子，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铿锵有力，哪怕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样的话语，到了姜林嘴里，都变得格外有说服力。 好的，我会好好学习的。苏意在心中默默与姜林对话。 湖湾苑里，许多家长都拿姜林作为教育孩子的范本，自然会有很多孩子想要超越姜林。 但苏意从来不会想要与姜林一较高下，她是个贼怂的人，既然姜林那么耀眼地放着光，那就让他放光，我苏意只要做个旁观者就好了。 第96章 机场送别 被夸了，姜林反倒感到不自在，急忙推进度：“那就就此别过。假期再见。” “嗯！”喻铭扬起大大的笑容，眼睛因笑容而眯起。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冲突被轻易化解，只剩下绵柔的情感。 苏意家在喻铭家与小区大门之间，未免麻烦，苏意只需在自家门口等候喻铭。 “来啦！”远远地看见喻铭，苏意开始活蹦乱跳地打招呼。 仿佛见到了从动物园里偷溜出来的猴子，喻铭忍俊不禁，走近后问道：“你在跳小天鹅吗？” 苏意“哼”了一声，继而道：“你看看，只有我来送你，你还不对我友好一点？” “好，友好。”喻铭点头，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服务生，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苏意走在前面。 苏意自然是不客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前。 望着苏意的背影，喻铭勾起嘴角，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幅画面。少女正逐步褪去稚气，而转变成为一个大姑娘，她将要见识这个世界的精彩与单调，却丝毫不怯，她的背影里都充满勇气。 坐上出租车，在城市里穿梭，喻铭知道这仅是一次普通的出行，可他不自觉就为其赋予极为庄重的意义。 人生需要仪式感，但偶尔不想被仪式感所束缚，偏偏不想时，最容易受羁绊。 抵达机场，陪喻铭办理完登机手续，苏意站定，从背包里掏出一袋蛋挞，“喏，特地为你烤的。你要好好吃，下次想吃就得等到十一放假了。” 定睛瞧着苏意手中的食品，喻铭想说，十一能不能吃上还是个未知数呢。可那一瞬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梗在嗓子眼，阻止了他的发言，他蓦地抬手，将苏意拉进怀里。 “咚咚咚。” 听着喻铭强有力的心跳声，苏意眨巴眨巴眼睛，懵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意整个人都僵硬住，手垂在两侧，动也不敢动。 好在，还没等苏意往不该想的方向去想，喻铭又“啪啪”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嘴里念叨：“好兄弟，在江城要好好照顾自己。” 所以……原来是兄弟。 苏意莫名松了口气，咧开嘴道：“好兄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喻铭蓦地郑重道，说话时，他松开了苏意，与其拉开半步距离。手中还残存着苏意的温度，手指不自觉微微蜷缩，似乎想要挽留。 苏意敛起笑意，严肃认真地问道：“什么事？” “希望你能经常把脑子拿出来用一用，不用会上锈的……”喻铭话未说完，已挨苏意十拳。 两个人打打闹闹，又留了几分钟。热闹却是骤然消失，喻铭道：“我真的要走了。”哪怕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那压抑的悲伤气氛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苏意长长叹了口气，“走。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 喻铭无语。 目送喻铭汇入人群，直到再也看不见，苏意才转过身去。机场门口有不少来送行的人，来时多是说说笑笑，回程只剩惘然。 第99章 路人信仰XinShuhaige.COM 在该惊叹时惊叹，在该鼓掌时鼓掌，这就是一个路人甲的信仰。 …… 傍晚时分，苏意与室友们在学校对面的美食街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是来自各地的小吃，肉夹馍、芙蓉卷、烤冷面等等。 苏意胃口好，各样都要来一点，好在室友们也不嫌弃，点了不一样的，都给她尝上一口。 “宝儿啊，你以前没吃过这些吗？”凤宁问。 苏意摇头：“以前我的生活都是两点一线，要么是家，要么是学校，没来这里吃过。” “这些不是这里才有的……”凤宁道，“各地都有啊，尤其是学校附近，肯定都会有小吃街？” 见苏意一脸茫然，花画伸出一根手指在凤宁眼前摇了摇，“并不是。翰林是贵族学校，我以前去过一次，周边都是咖啡馆、面包房，没有这样的苍蝇小馆。” 苏意憨态地摸摸后脑勺，道：“翰林的生活是有点乏味的，不过，现在好啦，”她展开胳膊，一下子将三个室友揽入怀里，以后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吃到了。” 凤宁微微蹙眉，瞅着苏意：“宝儿啊，我怎么觉得你是个小逗比呢？” 从苏意怀中撤开，花画道：“不是你觉得，而是她就是。” 品尝完美食，凤宁将大家领到小超市，“带你们去买点好东西。” 苏意往往是第一个捧场的：“好啊，好啊！” 瞥了她一眼，花画问：“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苏意老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好啊好啊？”花画真是拿苏意没脾气。她如今严重怀疑翰林的人均智商只有初中生水平。 方小雨柔柔地问：“要去买什么呀？” 凤宁神秘一笑，手一挥，领着仨人直奔日用品区。最终，她停在了姨妈巾的货架前，“买姨妈巾！” “买姨妈巾做什么？”苏意不解。 凤宁边挑选起来，边语重心长道：“宝儿啊，这就是你不懂了？明天开始军训，那个解放鞋你也看到了，那个底硬得能做武器了，肯定要垫个软乎乎的垫子。这个就正合适！” “有用吗？”苏意将信将疑。 花画干脆利落地说道：“准备了，总比什么都不准备好。” 倒也是。苏意笑起，遂向花画竖起大拇指，“你说得真对，感觉你每次说话都好有道理喔！” 被夸得赧然，花画背过身去，“别废话了，快选。” 想来这种小技巧姜林肯定是不会知道的，苏意贴心地替他也准备了一份，考虑到姜林的脚应当比较大，苏意选了好几种，方便他到时候搭配。 结账时，凤宁在苏意后面一位，探头看到苏意购物篮里的好几袋姨妈巾，问道：“宝儿啊，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她遂鬼鬼祟祟地压低嗓音，“你姨妈来啦？” 苏意：“没呢，我有个好朋友也在江大，一会儿我去给他送些，这么好的法子，可不能独享。” “真不错。”拍了拍苏意的肩膀，凤宁笑道：“还怪有分享精神的，是个好孩子。” 第100章 拒绝好意xin 结完账，苏意先行一步，与室友们分别后，她直奔男生宿舍楼下，给姜林打了电话。 “怎么了？”见苏意，姜林问道。突然接到电话，他以为苏意遇到了什么事情，急冲冲赶下来。 见姜林锁眉，脸上流露出担忧的情绪，苏意立刻解释道：“我好得很呢。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闻此，姜林才安下心来。他目光转移到苏意手中的购物袋上，笑着接过：“来给我送吃的？”说完，他打开购物袋，然后傻住了。 条件反射似的，姜林又“刷”地把购物袋递回来，瞪大眼睛：“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你就收下。别不好意思了。”苏意连忙道，“我室友说了，把这个垫在鞋里，明天军训脚就不会痛了。” “我不要。”姜林十分倔强。作为一个男孩子，拿这个……像什么话？“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姜林迅速撤离。可走了几步，他又退了回来。 苏意咧开嘴笑道：“你改变主意啦？” “没有。”姜林还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低声：“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宿舍。” 苏意扬起大大的微笑：“嘻嘻，姜林，你最好了。” 姜林催促：“快走。” 说是送人，就当真是送人，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送苏意到宿舍楼下，姜林立刻掉头回去，连道别都很是敷衍。 再见来不及挥手。 当然，他如此这般也是有原因的，室友们还在等他打游戏。 …… “刚我有个朋友和我说，我们年级有个男生长得贼帅，是经管院的。”凤宁的声音飘出宿舍，流入走廊。 推开寝室的门，苏意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宝儿啊，怎么啦？”凤宁秉持着“大姐就要关心一切”的精神，赶紧向苏意送来关怀。 苏意拉开柜门，将手中的东西塞了进去，道：“我朋友坚决不肯要。” 花画笃定启声：“你朋友是男的？” “对呀。”苏意点头。 凤宁顿时支棱起八卦的小耳朵，问道：“男朋友？” “不是的，是我的邻居加同学。”苏意道。 角落里，方小雨“咯咯”地笑，小声道：“是青梅竹马。” “我发现，到这种时候，你就变得活泼了。”花画同方小雨道。 被这么一说，方小雨瞬间噤了声。 凤宁忙道：“二宝，你就不要吓唬三宝了。”说完，她又同方小雨道：“花画说话是有点犀利，但没什么其他意思。” 花画嘟囔：“我就随口一说，又没什么恶意。” “对了，我刚才进来之前，你们在说什么帅哥？”苏意识趣地抛出全新话题。 凤宁立刻接话：“是经管院的，叫……叫什么来着？” 花画：“姜林。” “噗——”苏意喷出一口口水，“谁？” 花画重复：“姜林。” “姜林？”苏意难以置信。 花画再道：“听说他也是翰林的，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当然认识啦！”苏意不自觉拔高音量，“他就是我的那个朋友啊，晚上就是去给他送姨妈巾了。” 第101章 一般优秀 “啊？”剩余仨人异口同声。 在此之前，苏意虽是知晓姜林的抢眼，但她从未想过，竟有一天姜林会成为一个“符号”。这让苏意重新审视了姜林这个人，嗯，确实优秀。 “姜林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原本靠在床头的凤宁端坐起来，扶着床沿，伸直脖子望着苏意。 苏意收拾好东西，坐到桌前，道：“他就那样呀，就是很普通的人，嗯——就是比一般的男生高一点，好像是185cm，长得帅一点，以前是年纪级草来着，可能也是校草。 另外，成绩好一点，一般是翰林年级前几，高中的时候拿过几次数学竞赛一等奖，还有，比较受老师喜欢，经常上台讲话。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剩余三人额上挂下三条黑线。 花画亦是盘腿坐起，道：“我高中时见过他一次，之前我们一起参加了全国奥利匹克大赛，他是一等奖，印象深刻。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像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不好相处吗？呃……苏意努力回忆了，确实，读书十二载，姜林都没交到什么朋友。不过，她还是讪笑着替姜林辩解：“也……也还好。反正不是个坏人。” “那……”凤宁拖长音调，满眼期待：“你什么时候引荐一下呢？” 自然，于她们而言，姜林是“传说中的人物”。对于她们希望和姜林建立联系的心情，苏意完全能够理解。只是，姜林绝非她能够拿捏的人。 苏意尴尬道：“虽然我和姜林是朋友，但是，姜林这个人很有主见，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交新朋友。” 这么一说，仨人各有想法。 凤宁大大咧咧，只是摆摆手：“倒也没事，以后再说。” 花画则是勾起一抹笑意，恢复之前的舒服姿势。 “没事的。”方小雨则是一副宽慰语气。 望着室友们扫兴的表情，苏意感到十分惋惜，便暗暗下决心，找个合适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和姜林说说这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机会呢？ …… 9月2日，军训正式开始。 早上，和教官认识之后，开始了第一波“痛苦”——站立。 苏意以前没发觉，原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站着，也能够这么累。站立半个小时，休息十分钟。 江城的九月初尚且是夏日温度，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大蒸笼，没有风，闷热。 休息时，满头大汗的苏意恨不得躺在地上。 “小宝，小宝……”趁教官与旁边方队教官聊天的间隙，凤宁扭过头来唤苏意。 苏意正在神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啦？” “你看！”说着，凤宁向苏意使了个眼色。 顺着凤宁示意的方向望去，苏意瞧见了姜林，在他旁边是一个握着单反的女生，苏意没见过。俩人在说着什么，姜林如往常没什么鲜明表情，女生笑得灿烂，星眸贝齿，明媚若夏花。 女生递给姜林一瓶矿泉水，姜林接过，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女生才离开。 第97章 深巷炒面 苏意清楚地知道，这次分别不单单是开学的分别，更是人生阶段的分别。没错，待喻铭十一回来，他们还是可以在街上闲逛，去吃一份藏在深巷里的炒面。 可是，下次见面，他们的人生里又会增加一些对方不认识的人物，从而让自己的灵魂也增添几抹对方未曾有过的颜色。 简单来说，他们的青春结束了，复杂的成人人生正式拉开帷幕。 …… 喻铭走后，苏意再次陷入一段时间的思考，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她和朋友们为何相遇，又为何分别。 转眼，8月31日，苏意该送自己上路了。 第二天要报到，拖到不能再拖了，苏意和姜林才准备出门。 一推开院门，苏意瞧见姜林的刹那，竟有些恍惚，平日里多在这等着的是喻铭。 “久等了？”迅速撇开感伤的情绪，苏意笑嘻嘻地问。 姜林温柔：“没有多久。” 东西已经前一天送到学校，今天的苏意和姜林都只背了个双肩包，轻装上阵。 他们俩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好在苏意不是个会感到尴尬的人，一路上叽叽喳喳，“我看到有人在新生群里聊天，有人说我们翰林都是混日子的……” 此前姜林在书上看到过，如果一个人说的大多数话都是废话，那就证明这个人的幸福感很强。扫了苏意一眼，姜林心道，真好，她过得真幸福。 从湖湾苑到江大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坐地铁要四十分钟，俩人默契地选择了乘车。 或许因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也或许江城本就充斥着热闹，地铁上塞满了人。好在苏意和姜林上车时间早，都有个座位，不至于站着。 车子到站，门打开，一部分人下车，一部分人上车，大家如同机器人，周而复始类似的生活，一天一天，一周一周，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脑子被僵尸吃掉了，只剩下一副躯壳在人世间慢慢晃悠。 “妈妈，我想坐着。”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 苏意自然是听见了，听见了，然后不自觉循声望去。四目相视，小朋友如同读到了苏意的心思，一下子窜了过来。 她妈妈赶紧拉住他的帽子，环顾四周，也不知是在对谁解释，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用理他。” 怎么能不用理呢？人大概也只有在年轻时容易被满足，长大好，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说不上是为什么，每次一听到苏意的真情告白，脑海中就会浮现各种法制新闻里的男子，于是只能将二者融合起来，“没事，你来坐。” 苏意为人友好，见小朋友抱着车内的竖管，眨巴眨巴眼睛，友善地凑过去问：“小朋友，你想不想坐着呀？” 小朋友耿直道：“想。” “好嘞。”苏意刚起身，蓦地被旁边的姜林按住。 姜林轻声：“你坐着。我站着。”他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小朋友，刚站定，就把背包丢到了苏意怀里。“帮我拿着。” 第98章 学生代表 作为八月的最后一天，苏意住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江大女生宿舍一号楼，110。 四人一间，苏意一下子收获了三个新朋友，当然，三个新室友同样收获了苏意这个新朋友。 女孩子们带着对彼此的好奇，开始了夜晚的茶欢会。 靠窗的第一位率先开口：“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凤宁，来自南城，1994年12月10日出生，这里应该没有比我大的？” 睡在凤宁对面的苏意赶紧接话：“我是95年8月10日的，比你小。” “我是5月的。”一句干巴巴的声音从苏意的隔壁响起，是花画。 最后，轮到花画对面的方小雨，她的声音小小的，如蚊子哼哼：“我是7月份的。” “OK，宝儿们，那以后我就是宿舍的老大了，花画是老二，方小雨是老三，苏意是老四。”顿了顿，凤宁恍然笑开，“没想到我们宿舍最高的，竟然是最小的。” “嘿嘿。”苏意发出两声憨笑。一直以来，她身上最为火热的话题就是身高。 整天和姜林、喻铭那些高个男生混在一起，苏意向来觉得自己只是个小不点，可一旦回归到女生堆里，她的身高优势就绝对凸显出来了。 “你们都是上海本地的吗？”凤宁再问。 苏意道：“我是的。” 花画：“我也是。”她继而问苏意：“苏意，你是哪所学校的？” 苏意忙答：“翰林。你呢？” 停了片刻，花画才答：“江二的。翰林……我从前还以为翰林的人毕了业都要出国呢。” 误解，绝对的误解。苏意解释道：“有的同学会出国，不出国的也很多。可能以前会有出国留学的那种潮流，现在好像没那么在乎了。” “嗯。”花画冷淡应声。 “那小雨呢？你是哪里的人啊？”凤宁再问。 方小雨依旧是微弱的声响：“我是宁城的。” “那么远啊？”凤宁诧异。 苏意倒是不知道“宁城”在哪，赶紧秉着求知的精神问道：“宁城是哪里啊？” 于是，四个人就家乡聊了起来，聊得热火朝天。窗外的月渐沉，道上无人，校园里静悄悄的，唯独路灯还在尽职地“站岗”。 在过去的十八年中，她们未曾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就算是苏意与花画，同在江城，或许都不曾擦肩而过。 尔今，她们睡在同一间房间里，呼吸同样的空气，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缘分呢？ …… 9月1日，开学第一天。 优秀的姜林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进行发言。 从小到大，苏意见证了姜林的无数次演讲，他念着差不多的稿子，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铿锵有力，哪怕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样的话语，到了姜林嘴里，都变得格外有说服力。 好的，我会好好学习的。苏意在心中默默与姜林对话。 湖湾苑里，许多家长都拿姜林作为教育孩子的范本，自然会有很多孩子想要超越姜林。 但苏意从来不会想要与姜林一较高下，她是个贼怂的人，既然姜林那么耀眼地放着光，那就让他放光，我苏意只要做个旁观者就好了。 第99章 路人信仰 在该惊叹时惊叹，在该鼓掌时鼓掌，这就是一个路人甲的信仰。 …… 傍晚时分，苏意与室友们在学校对面的美食街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是来自各地的小吃，肉夹馍、芙蓉卷、烤冷面等等。 苏意胃口好，各样都要来一点，好在室友们也不嫌弃，点了不一样的，都给她尝上一口。 “宝儿啊，你以前没吃过这些吗？”凤宁问。 苏意摇头：“以前我的生活都是两点一线，要么是家，要么是学校，没来这里吃过。” “这些不是这里才有的……”凤宁道，“各地都有啊，尤其是学校附近，肯定都会有小吃街？” 见苏意一脸茫然，花画伸出一根手指在凤宁眼前摇了摇，“并不是。翰林是贵族学校，我以前去过一次，周边都是咖啡馆、面包房，没有这样的苍蝇小馆。” 苏意憨态地摸摸后脑勺，道：“翰林的生活是有点乏味的，不过，现在好啦，”她展开胳膊，一下子将三个室友揽入怀里，以后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吃到了。” 凤宁微微蹙眉，瞅着苏意：“宝儿啊，我怎么觉得你是个小逗比呢？” 从苏意怀中撤开，花画道：“不是你觉得，而是她就是。” 品尝完美食，凤宁将大家领到小超市，“带你们去买点好东西。” 苏意往往是第一个捧场的：“好啊，好啊！” 瞥了她一眼，花画问：“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苏意老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好啊好啊？”花画真是拿苏意没脾气。她如今严重怀疑翰林的人均智商只有初中生水平。 方小雨柔柔地问：“要去买什么呀？” 凤宁神秘一笑，手一挥，领着仨人直奔日用品区。最终，她停在了姨妈巾的货架前，“买姨妈巾！” “买姨妈巾做什么？”苏意不解。 凤宁边挑选起来，边语重心长道：“宝儿啊，这就是你不懂了？明天开始军训，那个解放鞋你也看到了，那个底硬得能做武器了，肯定要垫个软乎乎的垫子。这个就正合适！” “有用吗？”苏意将信将疑。 花画干脆利落地说道：“准备了，总比什么都不准备好。” 倒也是。苏意笑起，遂向花画竖起大拇指，“你说得真对，感觉你每次说话都好有道理喔！” 被夸得赧然，花画背过身去，“别废话了，快选。” 想来这种小技巧姜林肯定是不会知道的，苏意贴心地替他也准备了一份，考虑到姜林的脚应当比较大，苏意选了好几种，方便他到时候搭配。 结账时，凤宁在苏意后面一位，探头看到苏意购物篮里的好几袋姨妈巾，问道：“宝儿啊，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她遂鬼鬼祟祟地压低嗓音，“你姨妈来啦？” 苏意：“没呢，我有个好朋友也在江大，一会儿我去给他送些，这么好的法子，可不能独享。” “真不错。”拍了拍苏意的肩膀，凤宁笑道：“还怪有分享精神的，是个好孩子。” 第100章 拒绝好意 结完账，苏意先行一步，与室友们分别后，她直奔男生宿舍楼下，给姜林打了电话。 “怎么了？”见苏意，姜林问道。突然接到电话，他以为苏意遇到了什么事情，急冲冲赶下来。 见姜林锁眉，脸上流露出担忧的情绪，苏意立刻解释道：“我好得很呢。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闻此，姜林才安下心来。他目光转移到苏意手中的购物袋上，笑着接过：“来给我送吃的？”说完，他打开购物袋，然后傻住了。 条件反射似的，姜林又“刷”地把购物袋递回来，瞪大眼睛：“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你就收下。别不好意思了。”苏意连忙道，“我室友说了，把这个垫在鞋里，明天军训脚就不会痛了。” “我不要。”姜林十分倔强。作为一个男孩子，拿这个……像什么话？“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姜林迅速撤离。可走了几步，他又退了回来。 苏意咧开嘴笑道：“你改变主意啦？” “没有。”姜林还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低声：“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宿舍。” 苏意扬起大大的微笑：“嘻嘻，姜林，你最好了。” 姜林催促：“快走。” 说是送人，就当真是送人，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送苏意到宿舍楼下，姜林立刻掉头回去，连道别都很是敷衍。 再见来不及挥手。 当然，他如此这般也是有原因的，室友们还在等他打游戏。 …… “刚我有个朋友和我说，我们年级有个男生长得贼帅，是经管院的。”凤宁的声音飘出宿舍，流入走廊。 推开寝室的门，苏意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宝儿啊，怎么啦？”凤宁秉持着“大姐就要关心一切”的精神，赶紧向苏意送来关怀。 苏意拉开柜门，将手中的东西塞了进去，道：“我朋友坚决不肯要。” 花画笃定启声：“你朋友是男的？” “对呀。”苏意点头。 凤宁顿时支棱起八卦的小耳朵，问道：“男朋友？” “不是的，是我的邻居加同学。”苏意道。 角落里，方小雨“咯咯”地笑，小声道：“是青梅竹马。” “我发现，到这种时候，你就变得活泼了。”花画同方小雨道。 被这么一说，方小雨瞬间噤了声。 凤宁忙道：“二宝，你就不要吓唬三宝了。”说完，她又同方小雨道：“花画说话是有点犀利，但没什么其他意思。” 花画嘟囔：“我就随口一说，又没什么恶意。” “对了，我刚才进来之前，你们在说什么帅哥？”苏意识趣地抛出全新话题。 凤宁立刻接话：“是经管院的，叫……叫什么来着？” 花画：“姜林。” “噗——”苏意喷出一口口水，“谁？” 花画重复：“姜林。” “姜林？”苏意难以置信。 花画再道：“听说他也是翰林的，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当然认识啦！”苏意不自觉拔高音量，“他就是我的那个朋友啊，晚上就是去给他送姨妈巾了。” 第101章 一般优秀 “啊？”剩余仨人异口同声。 在此之前，苏意虽是知晓姜林的抢眼，但她从未想过，竟有一天姜林会成为一个“符号”。这让苏意重新审视了姜林这个人，嗯，确实优秀。 “姜林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原本靠在床头的凤宁端坐起来，扶着床沿，伸直脖子望着苏意。 苏意收拾好东西，坐到桌前，道：“他就那样呀，就是很普通的人，嗯——就是比一般的男生高一点，好像是185cm，长得帅一点，以前是年纪级草来着，可能也是校草。 另外，成绩好一点，一般是翰林年级前几，高中的时候拿过几次数学竞赛一等奖，还有，比较受老师喜欢，经常上台讲话。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剩余三人额上挂下三条黑线。 花画亦是盘腿坐起，道：“我高中时见过他一次，之前我们一起参加了全国奥利匹克大赛，他是一等奖，印象深刻。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像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不好相处吗？呃……苏意努力回忆了，确实，读书十二载，姜林都没交到什么朋友。不过，她还是讪笑着替姜林辩解：“也……也还好。反正不是个坏人。” “那……”凤宁拖长音调，满眼期待：“你什么时候引荐一下呢？” 自然，于她们而言，姜林是“传说中的人物”。对于她们希望和姜林建立联系的心情，苏意完全能够理解。只是，姜林绝非她能够拿捏的人。 苏意尴尬道：“虽然我和姜林是朋友，但是，姜林这个人很有主见，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交新朋友。” 这么一说，仨人各有想法。 凤宁大大咧咧，只是摆摆手：“倒也没事，以后再说。” 花画则是勾起一抹笑意，恢复之前的舒服姿势。 “没事的。”方小雨则是一副宽慰语气。 望着室友们扫兴的表情，苏意感到十分惋惜，便暗暗下决心，找个合适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和姜林说说这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机会呢？ …… 9月2日，军训正式开始。 早上，和教官认识之后，开始了第一波“痛苦”——站立。 苏意以前没发觉，原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站着，也能够这么累。站立半个小时，休息十分钟。 江城的九月初尚且是夏日温度，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大蒸笼，没有风，闷热。 休息时，满头大汗的苏意恨不得躺在地上。 “小宝，小宝……”趁教官与旁边方队教官聊天的间隙，凤宁扭过头来唤苏意。 苏意正在神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啦？” “你看！”说着，凤宁向苏意使了个眼色。 顺着凤宁示意的方向望去，苏意瞧见了姜林，在他旁边是一个握着单反的女生，苏意没见过。俩人在说着什么，姜林如往常没什么鲜明表情，女生笑得灿烂，星眸贝齿，明媚若夏花。 女生递给姜林一瓶矿泉水，姜林接过，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女生才离开。 第100章 拒绝好意xINShuHaIGe.CoM 结完账，苏意先行一步，与室友们分别后，她直奔男生宿舍楼下，给姜林打了电话。 “怎么了？”见苏意，姜林问道。突然接到电话，他以为苏意遇到了什么事情，急冲冲赶下来。 见姜林锁眉，脸上流露出担忧的情绪，苏意立刻解释道：“我好得很呢。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闻此，姜林才安下心来。他目光转移到苏意手中的购物袋上，笑着接过：“来给我送吃的？”说完，他打开购物袋，然后傻住了。 条件反射似的，姜林又“刷”地把购物袋递回来，瞪大眼睛：“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你就收下。别不好意思了。”苏意连忙道，“我室友说了，把这个垫在鞋里，明天军训脚就不会痛了。” “我不要。”姜林十分倔强。作为一个男孩子，拿这个……像什么话？“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姜林迅速撤离。可走了几步，他又退了回来。 苏意咧开嘴笑道：“你改变主意啦？” “没有。”姜林还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低声：“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宿舍。” 苏意扬起大大的微笑：“嘻嘻，姜林，你最好了。” 姜林催促：“快走。” 说是送人，就当真是送人，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送苏意到宿舍楼下，姜林立刻掉头回去，连道别都很是敷衍。 再见来不及挥手。 当然，他如此这般也是有原因的，室友们还在等他打游戏。 …… “刚我有个朋友和我说，我们年级有个男生长得贼帅，是经管院的。”凤宁的声音飘出宿舍，流入走廊。 推开寝室的门，苏意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宝儿啊，怎么啦？”凤宁秉持着“大姐就要关心一切”的精神，赶紧向苏意送来关怀。 苏意拉开柜门，将手中的东西塞了进去，道：“我朋友坚决不肯要。” 花画笃定启声：“你朋友是男的？” “对呀。”苏意点头。 凤宁顿时支棱起八卦的小耳朵，问道：“男朋友？” “不是的，是我的邻居加同学。”苏意道。 角落里，方小雨“咯咯”地笑，小声道：“是青梅竹马。” “我发现，到这种时候，你就变得活泼了。”花画同方小雨道。 被这么一说，方小雨瞬间噤了声。 凤宁忙道：“二宝，你就不要吓唬三宝了。”说完，她又同方小雨道：“花画说话是有点犀利，但没什么其他意思。” 花画嘟囔：“我就随口一说，又没什么恶意。” “对了，我刚才进来之前，你们在说什么帅哥？”苏意识趣地抛出全新话题。 凤宁立刻接话：“是经管院的，叫……叫什么来着？” 花画：“姜林。” “噗——”苏意喷出一口口水，“谁？” 花画重复：“姜林。” “姜林？”苏意难以置信。 花画再道：“听说他也是翰林的，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当然认识啦！”苏意不自觉拔高音量，“他就是我的那个朋友啊，晚上就是去给他送姨妈巾了。” 第101章 一般优秀XinShuHaiGE.CoM “啊？”剩余仨人异口同声。 在此之前，苏意虽是知晓姜林的抢眼，但她从未想过，竟有一天姜林会成为一个“符号”。这让苏意重新审视了姜林这个人，嗯，确实优秀。 “姜林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原本靠在床头的凤宁端坐起来，扶着床沿，伸直脖子望着苏意。 苏意收拾好东西，坐到桌前，道：“他就那样呀，就是很普通的人，嗯——就是比一般的男生高一点，好像是185cm，长得帅一点，以前是年纪级草来着，可能也是校草。 另外，成绩好一点，一般是翰林年级前几，高中的时候拿过几次数学竞赛一等奖，还有，比较受老师喜欢，经常上台讲话。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剩余三人额上挂下三条黑线。 花画亦是盘腿坐起，道：“我高中时见过他一次，之前我们一起参加了全国奥利匹克大赛，他是一等奖，印象深刻。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像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不好相处吗？呃……苏意努力回忆了，确实，读书十二载，姜林都没交到什么朋友。不过，她还是讪笑着替姜林辩解：“也……也还好。反正不是个坏人。” “那……”凤宁拖长音调，满眼期待：“你什么时候引荐一下呢？” 自然，于她们而言，姜林是“传说中的人物”。对于她们希望和姜林建立联系的心情，苏意完全能够理解。只是，姜林绝非她能够拿捏的人。 苏意尴尬道：“虽然我和姜林是朋友，但是，姜林这个人很有主见，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交新朋友。” 这么一说，仨人各有想法。 凤宁大大咧咧，只是摆摆手：“倒也没事，以后再说。” 花画则是勾起一抹笑意，恢复之前的舒服姿势。 “没事的。”方小雨则是一副宽慰语气。 望着室友们扫兴的表情，苏意感到十分惋惜，便暗暗下决心，找个合适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和姜林说说这件事。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机会呢？ …… 9月2日，军训正式开始。 早上，和教官认识之后，开始了第一波“痛苦”——站立。 苏意以前没发觉，原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站着，也能够这么累。站立半个小时，休息十分钟。 江城的九月初尚且是夏日温度，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大蒸笼，没有风，闷热。 休息时，满头大汗的苏意恨不得躺在地上。 “小宝，小宝……”趁教官与旁边方队教官聊天的间隙，凤宁扭过头来唤苏意。 苏意正在神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啦？” “你看！”说着，凤宁向苏意使了个眼色。 顺着凤宁示意的方向望去，苏意瞧见了姜林，在他旁边是一个握着单反的女生，苏意没见过。俩人在说着什么，姜林如往常没什么鲜明表情，女生笑得灿烂，星眸贝齿，明媚若夏花。 女生递给姜林一瓶矿泉水，姜林接过，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女生才离开。 第102章 物物交换 在说什么呢？ 别人给水就要吗？ 不知缘何，苏意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 “好了，起来！”教官打断了苏意的想法，大手一挥，瞬间哀嚎遍野。 于是，苏意的怒火迅速被压制，只剩下无止境的绝望。 我的老天鹅啊！军训十天，怎么刚过去半个小时我就受不了了？ …… 白天训练结束，苏意忍着浑身疼痛，回到宿舍后先洗了澡再爬上床。此时此刻，她只想成为一只王八，一动不动，与床保持和谐统一的氛围。 “叮。”消息进来。 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胳膊，苏意艰难地将手机送到眼前，艰难地点击屏幕。 是姜林发来的：“把那个送来给我。” 一看到姜林，苏意再次涌起怒火，没好气地回道：“你在打暗语吗？‘那个’是什么东西啊？” 姜林：“……” 六个点就像是在嘲讽苏意：“你怎么那么笨，连‘那个’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于是，苏意成功被自己的脑补激怒，愈发生气。 姜林：“是你昨天打算给我的那个。” 昨天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来主动找我要！你怎么不找那个女生给你送啊？苏意气哼哼地坐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字：“走不动，我累了，你要是想要，就自己来拿！” 打完之后，苏意气不过，再输入三个感叹号，点击发送，如此才觉得舒爽。 姜林：“好。” 居然这么好说话？苏意躺倒，望着天花板，等待姜林的到来。 没过多久，苏意就接到了姜林的电话，披上外套，拎上姨妈巾，她就潇洒地出了门。 极为难得的是，姜林竟然还为苏意带了一袋零食来。 “谢谢。”愣愣地接过零食，苏意把自己手中的袋子递给他。 二人完成了原始的物与物的交换。 拿人的手短，苏意语气温和地问道：“到底还是脚疼得受不了？” 姜林赧然应道：“嗯。” 换完东西，二人站定，陷入沉默。 在姜林的道别说出口之前，苏意终于还是耐不住问道：“上午给你拍照的女生是什么人啊？” “嗯？那是校宣传部的学姐，来采风的，约我拍几张照片。”姜林交代。 一双眼睛放出光芒，苏意抬起下巴，装作漫不经心，实则五官中透着浓浓的好奇，她再问：“那你同意了？” 姜林老实道：“嗯。”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情啊？”苏意猝不及防地发动阴阳怪气技能，“而且，你和人家熟吗？别人给你水你就喝啊？水要是有毒怎么办？” 莫名其妙被教训一顿，姜林顶着一头雾水，迟疑了片刻，又突然像是开了窍，灵光一现，继而兀自乐了起来。 乐什么乐？苏意恶狠狠白了他一眼，扭头就回宿舍。 在她身后，姜林目送着她远去，直到她消失在女生宿舍的门内，他才带着满面笑容离开。 微风拂面，又是美好的一天。 …… 回到寝室，苏意坐到桌前，将零食放到桌上，发起呆来。 第103章 人生难题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同姜林说那样的话呢？ “宝儿啊，你就穿成这样去超市的啊？”凤宁洗漱完毕，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了外面套了件外套，里面穿着睡裙的苏意，见她面前放着一袋零食，凤宁很自然地把一切联系了起来。 苏意回过身来，道：“不是的，我没去超市，姜林找我来拿姨妈巾，零食是他带给我的。” “姜林来啦？”凤宁咻地睁大眼睛，面膜差点从脸上滑下来。 苏意恹恹的，“嗯。不过，他已经走了。” “你们吵架了吗？”花画加入聊天，转过身来，审视着苏意的表情。 苏意失魂落魄：“没有呢。” “宝儿啊，那你怎么了嘛？”苏意状态不好，凤宁赶紧走到跟前来安慰。 伸手揽住凤宁，苏意松松地抱着她，“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好像变了。” 低头望着小宠物式乖巧的苏意，凤宁用哄孩子的语气问道：“是哪里变了呢？你告诉姐姐。” “刚刚看到姜林，我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地质问起他来。”苏意委屈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般。 听到苏意的话，方小雨爬下床，凑了过来。 凤宁再问：“你质问了他什么呢？” “质问他关于那个学姐的事情。”苏意很是挫败地将脸埋在凤宁的睡衣里。唉，自己真是太奇怪了。 “噗嗤。”凤宁笑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两手一拍，“我的宝儿啊，你是喜欢他啊！” 旁边，方小雨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是，”苏意纠结，“以前我有个朋友告诉我，说如果是喜欢一个人，就会时时刻刻想着他，可是我没有时时刻刻想着他，我自己一个人也很充实。” 站起身，花画淡淡地瞥了苏意一眼，漠然道：“你那是占有欲？因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很长了，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见不得他与别人关系好。” 是这样吗？ 苏意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的困惑。 入夜，室友们都睡了，苏意还在辗转反侧，凤宁与花画的话语轮番在她的脑海里演绎。她思来想去，给谢安安发了消息：“安安，我遇到了人生难题。” 谢安安秒回：“说。” 苏意：“今天我看到一个女生给姜林送水，然后觉得很生气，于是，在晚上和姜林见面的时候，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质问了他。我这是喜欢他吗？还是仅仅是占有欲呢？” 江城另一边，谢安安大叫一声“我靠”，然后从床上蹦了起来。她立刻打过来电话，却被苏意挂断了。 苏意迅速回复：“我室友睡觉了，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谢安安：“哦哦，忘记了，你是住校的。” 不同于苏意，谢安安开学前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她不喜欢与别人同住，加之她刷的是苗自羽给的卡，便是无所畏惧。 谢安安率先提问：“你是怎么质问的？” 苏意：“我就问他，那水好喝吗？别人给你水，你就喝啊？” 第104章 叱咤风云 回想起自己的那番情态，苏意很是赧然。拜托，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谢安安倒是兴奋：“哎呦，长出息了啊。” 苏意：“你别寒碜我了，你快说，我对姜林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良久，谢安安回复了高深莫测的一句：“你明明就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明明就知道答案吗？ 是的，倘若认定是占有欲，何必来问谢安安呢？既然有所动摇，那不已说明一切？ 谢安安再道：“所有的感觉，需要你自己用心去体会，然后，你才能获得成长。你可以认真思考一下，为什么从以前到现在，你要给姜林更多的关心？ 为什么喻铭对你那么好，你只是把他当做是兄弟？为什么你愿意听从姜林的话来江大，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小尾巴？ 每个人做每件事的背后，都有其目的支撑，要么是为了金钱，要么是为了名誉，要么……就是为了感情。你为姜林做了很多，可能很多事情在你看来都稀松平常，但那些事都是我不会去做的。 我不能给你打包票，不敢说你就是喜欢姜林，这些事都是需要你自己去做判断的。苏意，你已经长大了。 虽然我很想一直做你的姐姐，教你所有的事情，替你做全部的决定，让你无休止地依赖我，但是，不得不说，我们的人生已经产生了分歧。 相比于被你依靠，我更想你能够在没有我的地方叱咤风云。” 原本还是关于冒着粉红泡泡的暧昧话题，不知为何，谢安安的情绪很快就已经掉入另一个深渊。 沉默了好一会，苏意才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伤感啊？” 长叹一口气，谢安安侧过身子，“因为这些话是当面说不出的，只能在这种时候发给你，恰好想到了。” 苏意还是懵懵懂懂，道：“太复杂了，原本关于姜林就足够复杂，现在你让我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人物关系都很复杂。” 谢安安：“哈哈，怎么说呢？你还是个小宝宝。” 苏意：“不是的，我已经长大了，我成年了。” 谢安安：“可是，你还没成人呢。” 苏意气愤：“你是骂我不是人吗？你怎么能骂人呢？” 谢安安：“……” 结束和谢安安的聊天之后，苏意关上手机，沉沉地闭上眼。虽然谢安安没有给予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她已经悟得其中含义。 她是喜欢姜林的。由于这种喜欢沉淀太久才被搞明白，早已失了青春里的青涩气息，剩下的80%都是谜题被解开的释然。 至于谢安安所说的后半部分，苏意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寄希望于下次见面时，谢安安能够当面用更为清晰的言语表达清楚。 唉，女人呐，就是麻烦。 …… 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苏意觉得全身舒畅，一早起来就开始哼哼“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立在一旁的花画微蹙眉打量了她，随后问凤宁：“她怎么了？” 第105章 席地而坐 凤宁看看方小雨，方小雨抿着唇，摇摇头，眼神里充满担忧意味。 “我的宝儿啊，”凤宁大叫一声，搂过苏意肩头，“你怎么啦？” 难得的是，向来崇尚与朋友无秘密的苏意，头一回意识到秘密的重要性，她乐呵呵地道：“没什么事呢。” 她没有把“喜欢姜林”这件事昭告天下，是因她认为“认真的喜欢”就应该是含蓄的。 “真的吗？”凤宁狐疑。 苏意再用力点头：“真的啊！”然后，她催促：“快点，我们快去食堂吃早饭，不然要来不及了。” 走出宿舍，当阳光落在脸上的片刻，苏意陡然体会到谢安安所说的“成人”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玄妙，说不上有什么具体的变化，可她就是知道，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不一样了。 …… 训练场，楼前的阴影处，两位老师望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片学生，凑到一块聊天。 老师A：“现如今学生的身体素质真是大不如前。” 老师B：“你昨天没来，昨天第一天就倒下一批学生。然后，校领导一合计，怕训练强度过强，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劣影响，就从今天开始，每天上下午各增加半个小时休息时间。” “嘀——”象征自由的号角一响，全场欢呼，震耳欲聋。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互通。望着他们，苏意只是拖着疲惫的身体，默默朝着放背包的位置走去，寻到自己的包，然后就地一坐。 太累了，汗水不断流淌，她的脑瓜仁都嗡嗡的。 凤宁挽着花画过来，“小苏意，要不要去买饮料呀？” 苏意摆手。 凤宁再问：“那你想吃雪糕吗？” 苏意再次摆手。她已经累得张不开嘴。 目送二位室友远去，苏意瞥见独自坐在隔壁方队的方小雨，她一个人坐在那，孤零零的，单薄的小身板仿佛一吹就要折断了。越看越是可怜，手撑着地面，苏意铆足了力气，歪歪倒到地站起身。 她就像是一个与族群走散了的丧尸，行动僵硬地走到方小雨旁边席地而坐，问道：“你怎么没和凤宁她们去买东西？” 垂眼，方小雨耳鬓均是绯红，低声忸怩道：“她们……没有喊我。” 想了想，苏意问：“你想去吗？我可以陪你去。” 看了一眼苏意冒着热气红扑扑的小脸，方小雨笑道：“可是，我觉得，你好像走不动了的样子。” “哈哈，被发现了。”苏意坦白，“其实，我心里想着，你可千万别说要去啊。” 被苏意逗乐，方小雨乖巧道：“没事的，我不想去。” 苏意再道：“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好啊，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你要是想去，就主动喊她们，不能总是等着她们来找你。做人，要主动一点。” 说完这最后一句，苏意有片刻的晃神。既然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是否应该主动做点什么呢？ “可我不敢。”认怂，方小雨倒是一把好手。 她低下头，视线扎进地面，“我心里想着，我可以站起来，去加入她们，可是，到了要这么做的时候，我的腿就像是灌了铅，爬不起来。我害怕，害怕我的主动对她们来说是一种负担。” 第106章 不像自己 “嗯——”苏意沉吟，随后道：“那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了，不过，下次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的另一个朋友，她叫谢安安，她特别会教育人，让她教育一下你，也许你就不那么害羞了。” 若是谢安安听了这话，定要敲打苏意，气她把自己描绘成了“神婆”，但方小雨听了，却很是感激地握住苏意的胳膊，“谢谢你。” 苏意：“不客气。”她心道，哼，谢安安还说我像小孩子，看，还有人更像小孩子呢！她骄傲地想着，其实我是中等水平！ 买水大军逐渐回归，苏意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着。她抱着膝盖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掉下来的额发被汗水粘在脸上，此时此刻的她，很像是中年失意，被赶出家门，然后流落桥洞的流浪汉。 不过，她懒得去整理，就这么发着呆，等风来。 凤宁和花画一回来，凤宁就冲过来八卦道：“刚刚，我们在食堂遇到姜林了！他近看真的好帅啊！好像白马王子……” 听着凤宁啦啦，苏意意识开始涣散，她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为什么她还能这么活力四射？” “苏意。”一道男声将苏意的思绪拉回现实。 那个被凤宁称为“王子”的男生，也就是姜林本林来到了她的面前。 抬头仰望着姜林，苏意咧开嘴笑了：“姜林，你长得真高啊，真好，替我挡住了阳光。” 姜林：“……” 凤宁：“……” 花画：“？” “是姜林哎。” “真的是姜林。” “那是谁啊？他女朋友吗？” “怎么可能？” …… 见周边的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当议论声鹊起，苏意瞬间清醒，当下，她认清了一个事实：现在的姜林已经是“校园明星”，而她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与路人甲说话，自然是要备受瞩目的。 这种认知令苏意的心疼得一抽，她忙问：“你怎么来啦？” 姜林伸出手，递来一瓶饮料：“给你送水。” 莫名地接过，苏意刚想问：“你为什么要给我送水？”可惜，姜林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潇洒地转身离去。在他身后，若干双眼睛盯着他笔直的背影，而苏意，只是那一众人中的一小只，没什么特别。 “宝儿啊，原来你不要我们给你买水，是因为姜林要给你送啊。”凤宁打趣道。 应付地笑了笑，苏意无暇顾及凤宁的话，她的心被快乐与恐惧填满了。 快乐的来源显而易见，她是喜欢他的，所以受到他的惊喜小礼物会感到开心。 可是，她又为什么会恐惧呢？她恐惧的到底是姜林对自己的好，还是旁人的眼光，亦或是“自己仅仅是个路人甲”的这个事实呢？ 她无法很好地解释所有的问题，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正慢慢变得不像自己。 午休时，躺在床上，苏意再次向人生导师谢安安请教，她把自己的症状发给安安，然后虔诚地握着手机等候回复，再然后……她就睡着了。 第107章 迷雾摸索 待她醒来时，谢安安已经回复：“要慢慢去体会，用心去感受自己的变化，然后会得到成长。” 原来，成长就是在迷雾中摸索。 …… 为期十天的军训结束后，苏意第一时间奔赴谢安安的小窝。是个周末，苏意决定在谢安安的出租屋安营扎寨。 “你也太爽了，自己一个人住。”谢安安下厨，苏意给她打下手，两个人并排站在厨房里，对着窗外的景色洗洗弄弄。 这个小区是早前学校为教室准备的补贴房，有的老教师还住着，大都是转手卖掉或是租出去。房子房龄比较大，有三十来年了。好在谢安安租的这间之前翻新过，内里装修是现代风格。 谢安安“笃笃笃”切着菜，没抬头：“也不是太方便，每天爬六楼，胜在便宜，这里一整间的价格在斜对面那个新小区只能租一间卧室。我是真的不喜欢和那些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烦！” 闻此，苏意笑道：“唉，可真是委屈你了，每天还要听我叽叽喳喳。” “算你有自知之明。”谢安安接话，一点不落下风，“不过，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是小可爱。哦，而且，这里很安全，都是老年人。我管理课老师就住在最里面那栋楼。” “叮——”说着话，谢安安的手机响了，是一条消息。 苏意主动请缨：“我去替你拿来。” “你帮我看看，是谁发来的？”谢安安道。 “好嘞。”苏意点开信息，“是……王恒，括号信管学长。” 听着苏意的耍宝，谢安安很给面子地笑了笑，然后问道：“他发了什么？” 苏意化身一个没有感情的读书机器：“他问你晚上有没有空去吃饭，他想约你去亨利旋转餐厅。” 亨利旋转餐厅，是江城非常有名的老牌餐厅，里面装潢是老江城的风格，极具格调。 “亨利旋转餐厅哎！”苏意耐不住道，“我还没去过呢！之前听我妈说过，我爸带我妈去过。”顿了顿，她再问：“这去一次应该挺贵的？你还是别去了。” “说什么傻话呢？”谢安安一副看着小朋友犯傻的口吻，说道：“他约我，怎么可能要我付钱？” 苏意诧异，“你的同学都这么大方吗？” 谢安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苏意再问：“那你要去吗？” “不去。”回答得干脆利落，谢安安淡哂，“如果我答应了，岂不是让他觉得我是个很容易得手的人？” 苏意懵懵懂懂，但她坚信，谢安安说的，大都是人间真理。“那你现在要回复吗？”苏意又问。 谢安安勾起嘴角：“先过一个小时再说。” 光迎面落下，谢安安仿佛被笼罩在一层雾质的绒里。苏意呆呆地望着她，忽而觉得她好像离自己过于遥远。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变得那么高，那么远不可及？ 在整个做菜的过程中，谢安安收到了不下于十个男生发来的消息，全部是她的同学、学长，要知道，大一开学才不过十来天。 第108章 语出惊人 “你怎么加了这么多人？”边帮着装盘、端菜，苏意边打听。 谢安安：“通过参加各种活动，不过，主要是他们添加我的。”她语气里有难掩的小小得意。 俩人坐定，谢安安开始回复消息，两只手捧着手机，抬着下巴，手指翩跹地打字。 苏意好奇：“能让我看看你都在聊些什么吗？” “好啊。”谢安安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苏意。 苏意接过，一条一条往下滑动。 俞凌（计算机同届）：“你会打游戏吗？” 任木安（经管同届）：“你是江城本地的？我是从北城来的，对北城不熟悉，有空的话，可否方便做我的导游，陪我一天。” 袁择帅（经管学长）：“我爸给了我四张明晚的电影票，《明天》，一起去。VIP厅，就四个位置，舒服。你可以喊你两个朋友一道。” …… 那些人或直接，或委婉地试图与谢安安构建联系，哪怕是单纯如苏意，都能嗅到这背后不寻常的气息。那些人都带有明显的目的性。 苏意退回手机，噎了好半天，咋舌：“你是立志要成为一名客服吗？” “噗——哈哈。”谢安安拍手叫绝，“你还真是语出惊人！” 面对谢安安夸张的笑，苏意努了努嘴，小声嘟囔：“这些人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和他们聊天，感觉就是在浪费时间啊……” 深深叹了口气，谢安安正襟危坐，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苏意。谢安安向来是有耐心的，哪怕心里会觉得苏意还小，可能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但她还是会愿意一点点向苏意阐释。 不过，她也倒不是对所有人都有耐心，仅仅因为对方是苏意罢了。 “苏意。”谢安安开口，“这些人不是一般的人，他们非富即贵，家里都有些家底，对我来说，他们就是一座矿山，身上有丰厚的资源可以挖掘。” 谢安安的话离苏意的生活太远，当苏意刚刚情窦初开，考虑是否要大胆追爱的时候，谢安安已经一只脚迈入了社会的大门。 尝试着理解，然后失败了，苏意只能换个方向提问：“这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谢安安微笑：“没有。准确来说，他们也并非因为喜欢我而约我，他们只是想要短暂地占有我。追求既是过程，也是目的。” 那些道理，谢安安将它们拆解摆在苏意的面前，苏意低头瞧了，却是觉得过于残忍，内心里并不愿意承认。她不知谢安安是活得太偏激，还是活得太清醒。 倘若所有人都如此客观冷静地活着，那世界又是否过于寒冷？ 动了动唇，最后，苏意还是倔强地说了一句：“那还不是浪费时间吗？” 谢安安忍俊不禁，纠正：“我是在收集资源。他们都有可利用的点，我先把这些资源攥在手里，等到以后可以用的时候，再拿出来使用。” 见苏意始终嘟着嘴，谢安安长叹一口气，道：“不过，你的说法倒也没什么毛病，每个人都在追求不同的人生。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第109章 漫不经心 她展开双臂，伸展了一下胳膊，尔后拿起筷子，边夹菜边漫不经心地问：“那我们来聊聊你的感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向姜林告白呢？” “为什么一定是我向姜林告白？”苏意很是不服气，随后小声嘟囔：“我也很想被别人告白啊。” “嗯——”谢安安沉吟，“你和姜林都是偏被动的人，而在这个基础之上，不得不承认的是，姜林更受欢迎一些，也就是说，同样是在等待接收告白的过程中，姜林面临的诱惑更多。 所以，我个人倾向于由你来主动告白是比较妥善的决定。再者说，告白而已，也不会少了一块肉。”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他不同意……”苏意欲言又止。 “不可能。”谢安安否定得决绝，“姜林绝对是喜欢你的。” 苏意忍住窃喜，还是要装模作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谢安安罕见地耍起小脾气。 顿了顿，苏意试探着问：“那……那我应该怎么告白呢？” “你就冲过去告诉他，你喜欢他，想和他交往，如果他不同意，你就不再和他做朋友了。”谢安安戏谑道。 苏意白了她一眼：“哼。” 俩人关于告白的话题聊了许久，却都是些闲扯，没个正形。屋外阳光愈烈，屋内欢声笑语不断，枝头有鸟儿停下，又被笑声惊走。 …… “又到了周五，我们每周一会的‘听说’栏目……” 周五，放学后，苏意和姜林从学校深处往校外走，一道打算坐车回家。俩人并排走在校道上，姜林背着自己的包，拖着苏意的小行李箱。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随随便便就能整理出一行李箱的东西，只是回家待一天半而已。不过，不懂归不懂，苦力还是要做的。 最近的苏意有些奇怪，总是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我要读今天的第一封信。”作为一档告白栏目，主持人早已对那些情书司空见惯。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平淡的朗读： “数学系的周同学，你好，我是你的初中同班同学，也是你的高中同班同学，现在又有幸成为了你的大学同学。不过，数学真的太难了，我真的学不会啊。 虽然没能继续和你做同班同学，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每天还是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抬头能够看到同一片星空。啊，字数要达到限制了，最后一句，简短一点，我喜欢你。” “好的，这位落款小兔叽的同学，很好，感谢你遵守我们的规则。”主持人道，“毕竟，我们节目时间有限，如果每个人都写一大段，可能其他同学的美好心意就无法及时传递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苏意蓦地开口，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下巴。 姜林一愣：“我……应该也会遵守规则，不会写很长的。” “呃——”沟通失败。苏意蹙眉，“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收到告白，你会怎么办” 第110章 一样好看XinShuhaige.OCOM 姜林迟疑了一下，道：“要分情况。”要看是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的人。 “对，是要分情况。”苏意略略点头，继而深沉道：“那如果用现在的这种方法呢？” 再次沟通失败。 姜林这次倒是迅速理解了苏意的意思，淡漠道：“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人尽皆知呢？形式大于内容了，或多或少有点哗众取宠的意思。” “哗众取宠？”苏意皱眉，随后兴致乏乏地应了一声：“哦。” 原来，她眼里的浪漫，不过是姜林眼中的闹剧。如此想着，愈发沉重。苏意不懂，自己为何突然就背负上了这样的枷锁，唉，为什么要承受这份痛苦呢？ 回想起来，没心没肺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但是。”寂然半晌，姜林再度开口。 校园内不少情侣牵着手走过，有说有笑，视线都黏在对象的身上。傍晚的霞光在遥远的地方绽放，为整个画面洒上绚烂的颜料。 长时间等不到下文，苏意止住脚步，困惑地回过身来看着姜林。 二人之间仅隔了一步的距离，姜林居高临下，望着苏意，眸光像是罩了一层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朦朦胧胧之下。 姜林：“如果是你，应该会感到很幸福。” 初听这话，苏意经历了短暂的大脑空白，尔后脑中出现两种声音—— 第一种，如果是我……意思是，如果是我向他告白，他会觉得很幸福？ 第二种，如果是我收到这种方式的告白，会觉得很幸福？ 若是第一层含义，那是否其实是一种暗示的告白呢？ 呃……定睛一瞧，苏意瞧着面上毫无波澜的姜林，这怎么看都不会是第一种？ “哦。”苏意再次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后继续手插口袋，垂丧着小脑袋，缩着肩膀往前走。 在其身后，姜林抿着唇，若有所思了好一会，才小小地叹了口气，跟上去。 男生和女生的不同除了体现在生活习惯上，还有那么多的沟通障碍。 …… 又是周末。 在寝室长凤宁的积极组织下，110宿舍迎来了入学以后的第一次成寝团建。 四个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相互挽着，穿梭在人群中，欢声笑语不断，恍若彩蝶翩舞。 阳光为她们落下属于这个年纪的光芒，而她们也为这个世界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我靠，这都能遇到！”凤宁忽而大叫一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剩余三人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意忙欣喜道：“姜林和他妹妹。” “他妹妹？”凤宁惊呼，再夸奖道：“果然是一家人啊！长得一样好看！” 姜林和姜念正在道边的小推车买冰淇淋，姜念稍一偏脸就瞥见了苏意一行，未等与苏意对视上，立刻转过身去。 旁边的姜林正认真地挑选口味，问道：“你想要哪种味道的呢？” 往姜林身上凑了凑，姜念完全背对苏意的方向，娇滴滴道：“我要巧克力和香草的……” “姜林、姜念，好巧啊。” 第111章1 身不由己xin 声音响起，姜念顿感头疼，在心中暗骂一句，却也无可奈何，该来的到底躲不掉。 转身，见到笑意盈盈的苏意，姜林很是诧异，“苏意？”之前他听苏意说了要和室友来游乐园的事，但当时他还没和姜念定下出游的事宜，便没有多问，没想到竟会偶遇。 苏意猛点头，笑意满满。 室友们待在不远处翘首以待，见姜林目光扫来，凤宁大大方方与姜林挥了挥手，姜林也与她点头示意了。 凤宁顿时捂着胸口：“天呐，我也和姜林成为朋友了。” 其实，室友们派苏意过来与姜林打招呼，是带有目的的——她们想加入姜林的游玩队伍。 凤宁：“哇，居然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偶遇大神，难道不是一种天赐缘分吗？宝儿，拜托，让我也享受一下和大神同游的感觉。” 花画：“既然是姜林，一起就一起。” 方小雨：“阿意，我……我也很想和姜同学一道。” 不知是出于面子，还是契合了本身的愿景，苏意一听她们的提议，便打了鸡血似的拍着胸脯站了出来。可真到姜林面前，有些话又难以说出口。 苏意吞了口口水，紧张地拉着衣角：“那个……” “哪个呀？”姜念插话，“我们在买冰淇淋，你要吃吗？” 苏意僵硬地摆手：“不用了，谢谢。” “哦，那好的。”冷冰冰地应了一句，姜念上下打量着苏意。言下之意，既然冰淇淋不用了，你也打过招呼了，还不赶紧走？ 又吞了口口水，苏意鼓足勇气，扬起笑容：“姜林，要不然……我们一起，大家一块，也更热闹一些。” 闻此，姜念紧紧挽住姜林的胳膊，先发制人，撒娇道：“哥~我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一起，而且，我们说好的，你今天是来陪我的……” 姜念一下子列举了好几条不能和苏意及她的室友们同行的理由，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一时间，苏意尴尬得无地自容，她突然间如醍醐灌顶，从一种盲目自信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她与姜林从前的关系也就如此。她主动，他看心情。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姜念这样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妹妹。 苏意：“我……” “二位，你们的甜筒好了。”服务员提醒。 接过甜筒，姜念连忙拉住姜林，“哥，我们走，我难得休息一天，时间不多啦。”顿了顿，她看向失落的苏意，道：“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和你一起。这次不方便。” 没给姜林更多的说话机会，姜念就生生将姜林拽走了。 走出好几步远，姜林回身来看，他看着苏意，心中不忍，试图挣脱姜念的手。 可姜念却是愈紧地攥着，不过片刻，她的眸子里就蓄满了泪水，“哥，你答应我的，今天只陪我一个人。我们昨天说好的。哥，我只有你啊，你也不要我了吗？” 心中一动，姜林重重地闭了闭眼，然后收回了多余的视线。 人总有许多时候，会身不由己。 第112章 无声呐章喊 定在原地好几秒，苏意半低着头，长叹一口气，她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些奢望呀？ “算了，不行就不行呗，宝，没事的。”凤宁走过来，一把揽住苏意的肩头。方小雨也温温柔柔地拉住苏意的手。 目光追了一段距离，花画才嗤笑一声：“哼，架子还挺大。” “不是的，他……”苏意还想解释，直接被花画打断。 花画反问：“你还要替他说话？”她一记眼刀飞来，苏意吓得噤了声。 没了姜林，倒也是没了束缚，四人夸张地笑，放肆地闹，在园区内奔跑，套圈，打枪，拍搞怪的照片，玩得酣畅淋漓。 转眼，暮色西沉，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出了游乐园，四人坐地铁走出老远，寻了家还不错的餐厅。 吃饭自然需要一点乐趣作为辅料，而眼下最大的话题莫过于苏意的感情。 “宝儿啊，我和你说，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依旧是凤宁冲锋陷阵，率先打开话题。 苏意应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凤宁神秘一笑，随即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咱班的柳浩浩喜欢你。” “柳浩浩？”剩余仨人异口同声，表现出同款惊讶。 凤宁得意道：“是的，他可是亲口告诉我的，就昨晚上，他找我聊天，问我你和姜林到底有没有在一块。然后，他就和我说了他喜欢你这件事，让我帮忙旁敲侧击你对他的看法。” “我对他能有什么看法？”苏意反问，“开学之前，他可是和我在班级群里对吵了几十页聊天记录呢！当时，他非说我们翰林出来的学生都是混混，可把我气坏了！” 说到这，苏意还是气愤。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认为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学无术呢？虽然苏意家不足以代表有钱人，但她所认识的，无论是姜林，还是郎泽，那都是相当用功的！ “哎呀，那……”凤宁面露难色，倒是她大意了，原来柳浩浩还做过这么脑残的事情。“可能他一时糊涂？” 花画同凤宁站一队：“我觉得柳浩浩还不错，和你挺配的。” 苏意耐不住：“哪里配？” 花画认真思考了一会，道：“柳浩浩也是江城的，他父母都在江城，你们俩在一起，他家里也能有个帮衬，不至于需要你来贴补。” 苏意：“……” 已经想得那么远了吗？下一步是不是该思考孩子上学的问题？可各位姐姐，我才刚初恋啊！苏意在心中呐喊，面上表现为无语。 “我……我不同意。”两只手死死纠缠在一起，方小雨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来。 眼皮一抬，花画不客气地问：“你为什么不同意？” 方小雨半低着头，不敢看她们：“苏意是第一次恋爱，肯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就算姜林不喜欢她，也该勇敢地尝试一下。” “姜林喜不喜欢苏意，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花画诘问。“姜林如果真的喜欢她，在游乐园为什么不给她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