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谋妖女不好惹》 第1章 重返长安,巧遇安王 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春光明媚,微风习习,轻柔地爱抚着整座长安城。繁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冲击着那鳞次栉比的酒楼府苑。 此时,一位公子正独自屹立在高耸的屋檐上,好一个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剑眉紧锁,一双星目扫视着街上拥挤的人群,似天上的雄鹰寻找着猎物。他的头发随意的用丝带半绑半散着,发丝随着风儿在他肩头跳跃着,身上银灰色的宽大的长袍也随之舞动起来。腰间斜挂着一柄佩剑,墨绿色的剑鞘上零星的点缀着几颗红宝石,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终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眉头松开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抬起手来,将一支修长的金箫横放唇边,然后朱唇微启,箫声悠扬。 他叫李殷,这个名字是仙儿给她取的,仙儿喜欢这样叫他,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凡事仙儿高兴就好,仙儿高兴,他便无比满足。 顺着李殷的眼光望去,远处正走过来三个人。 中间贵公子模样打扮的人正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安王李旭。貌如潘安,冠若宋玉,京城中凡是见过他的少女都爱这样形容他,他今日身着便服,然而这依然无法掩饰他身上的贵族气息。安王今年二十岁,不,准确的说是二十岁还差五天,因为五天后便是他弱冠之年的成人礼。 安王右边跟着的是他的贴身护卫萧飒,也是英气逼人,此人平时为人冷淡,让人很难亲近。他已做了五年安王的贴身护卫,但保护安王微服出宫闲逛却是第一次。他貌似有些紧张,毕竟这里不是宫中,虽说早已派出数百名大内侍卫乔装打扮后混在了人群中,但谁能保证会不会出什么纰漏了他左手紧握剑鞘右手轻叉腰前,如果有人胆敢欲行不轨的话,他是会随时准备拼命的。 “好热闹啊”安王很少出宫,见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 “目前正是科考时期,来京的书生也多,听说客栈都人满为患了。”萧飒说道,面无表情。 “哎考完了不知又能有多少才子留在长安。”安王叹了口气。 箫声萧飒耳朵一紧,伸手拦住安王:“郎君,你不是问我这两天给你带的红豆糕在哪儿买的吗就在前面不远处的玉糕坊,郎君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安王一听,如玉般光洁的俊脸上荡漾出花般的笑容,脚下更是健步如飞。 “郎君,您慢点儿,别摔着”左边的太监小夏子扯着公鸭嗓门焦急的喊道。 玉糕坊在京城中也算是个体面的铺子,里面各色糕点果脯应有尽有,在柜台上陈列开来,特别诱人。掌柜的坐在柜前,慢慢翻着账本,时不时拨一下算盘,还不忘抬头看看店里的客人。 此时已近晌午,客人不多,准确的说,就一个。一个年轻的姑娘,独自在店里转悠着,她一手拖着下颌,另只手握着一张胡麻饼,正仔细欣赏着柜台的商品,连饼子都忘记吃了。 她上身着一件姜黄色的短衫,短衫下接着枣红色的布裙,乌黑的秀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髻,一根银钗斜插着,厚厚的斜刘海儿垂在右边的额头上,似乎在遮盖着什么,一张鹅蛋脸由于缺乏保养显得皮肤有些粗糙,但依然十分耐看,尤其是那一双柳叶眉下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特别吸引人。 之所以说她在欣赏而不是在挑选商品,因为她根本就买不起,这一点自打她踏进门来掌柜的就知道了,在京城这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掌柜的忙着自己的事,不去理她,只要她不乱动店里的东西,看够了自然就走了。 “掌柜的,可有红豆糕” 掌柜的抬头一看,只见是位英俊的公子哥,着一身蓝色丝质长衫,腰间的玉佩更是价值不菲,正在两人拥护下跨进店来。 “有的有的,放在那边哩”掌柜的赶紧起身,正欲上前带路,却见那位红裙姑娘刚好挡在了红豆糕前,顿时心中不悦。 安王倒没觉察到掌柜的表情,兴奋地朝掌柜的手指的方向走去,谁知一时着急,竟绊在萧飒的脚上,顿时失去重心向前倒去。 “啊”安王一声惊呼。 萧飒正环视着店内的陈设,似乎没料到安王连走个路都要救驾,一时竟愣住了。倒是前面的红裙姑娘转过身来,就见一位俊美的男子朝自己扑倒过来,顿时花容失色,本欲伸手去扶,可一个弱女子哪有这般力气,连带着自己也被安王扑倒下去。 安王惊慌失色地看着与自己同样表情的姑娘,眼见自己的脸离那姑娘越来越近,自己的唇马上就要贴上那姑娘的红唇,赶紧闭上了双眼。 好香安王微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咬在胡麻饼上,不禁稍稍松了口气。此时,被自己 压在身下的姑娘还是惊魂未定。 “郎君,没事儿吧”小夏子快步上前,将安王扶了起来。 “娘子没事儿吧一时唐突,还望娘子见谅”安王赶紧拱手行礼,倒没有一点皇子的样子。 “无妨”红裙姑娘也已爬了起来,两眼却望向自己手中的胡麻饼,那香脆的饼子上两道牙印清晰可见。 “送给郎君了”红裙姑娘微微一笑,早已恢复了镇定,将手中的胡麻饼递给安王。 “多少钱”安王接过饼子,朝小夏子使了个眼色,小夏子赶紧掏出钱袋。 “哼,我杨莲像是差钱的人吗一张饼子还是请的起的”红裙姑娘轻蔑地说道,一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店去。 “真好吃”安王早已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留香,他抹去嘴边的芝麻,满足的一笑,这位姑娘倒是豪迈,倒像个男子,那口气简直 “什么杨莲”突然,安王一把抓过萧飒,“你听到没她刚才说,她叫杨莲,她,她是莲儿” 不等萧飒答话,安王飞快地冲出门去,小夏子也跟着跑出来,就像安王的影子似的。然而那叫杨莲的姑娘早已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郎君,红豆糕已经买好了。”萧飒赶上安王,晃了晃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小夏子。然而,安王的心思已早不在这糕点上了。 “她真的是莲儿,我能感觉到,是她”安王目光仍在人流中搜寻着,表情焦虑。 “郎君放心,在这长安城内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萧飒明白安王的意思,慢慢地说道:“今日已经逛了很久了,该回去了”说完朝小夏子使了个眼色。 安王也看了一眼小夏子,又看了看手里的饼子,知道这事有人管了,也就不再说话,随萧飒向皇宫而去。 杨莲刚转进一条小巷就被两人拦住了去路,回过身来后面也围上来两个人。 “你们要干什么”杨莲紧张的问,这架势让人有些害怕。 “小娘子别紧张,你的福气到了”小夏子走上前来轻轻一拍手,一顶轿子停在了面前。 “请小娘子去个地方”小夏子说着亮出手上的牌子。 杨莲看了一眼那牌子,顿时放下戒备,从容地用手挑开轿帘,坐了进去。 “起轿”小夏子一挥手,那轿子便移动起来,直奔皇宫而去。 李殷放下唇边的金箫,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然而那笑容转瞬即逝,双眉又紧锁在一起,那眼睛久久望着轿子远去的方向,连眼神也迷茫了。 第2章 杨莲进宫,故人相认 安王的书房宽敞明亮,充满着一股宁静风雅的墨香气。杨莲已等候在此,一袭拖地白纱裙,内衬淡粉色锦缎诃子,原本粗糙的脸庞已擦上了厚厚的香粉,被口脂晕染的双唇如红葡萄般无比诱人,乌黑的秀发精致的盘了起来,只留一片厚厚的斜刘海儿遮在右边的额头上,高耸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大大的粉色牡丹花,显得清新典雅美丽至极。 “这身衣裳很漂亮” 杨莲回头,见花无忌正色眯眯的盯着自己。他的头发随意的用丝带半绑半散着,发丝披在肩上,还是穿着那身淡青色的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 “这是皇宫,你也敢来”杨莲瞪了他一眼。 “你想我,我便来了,哪管这是什么地方。” “就只衣裳漂亮,人就不漂亮”杨莲抬抬衣袖,盯着花无忌问道。 “人”花无忌再次打量一下杨莲:“也还行不过这是皇宫,美女如云。鹤立鸡群固然出众,但屹立在一群凤凰中也就难免黯然失色了。” 他抬头看向杨莲,见她似乎不太高兴,又补充道:“呃,其实,也还不错啦,平时看你不施粉黛,肤色看起来要老上五六岁,今儿擦了粉,满脸红晕,似乎嫩了点儿,你还是挺耐看的只是”他眼光下移,停在了杨莲半露的酥胸上:“你把胸挤成这样,不难受吗” “不难受”杨莲白了他一眼,两手把胸往上再托了托,原本傲人的胸脯显得更加挺拔。 花无忌愣住了,一时无语。 杨莲不再理他,信手拿起书案上的书太白诗集,没想到五年来,李白又作了这么多新诗。杨莲满心欢喜地翻阅着,好诗配好字,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第一次认识李白是在沉香亭,那日也是春季,圣人新作了曲,姑姑新编了舞,唯独差人填词。圣人派高力士去请李白,谁知李白喝的酩酊大醉,竟抗旨不来,还是高力士买了好几坛美酒才把他骗进宫。李白看着满园春色,晕晕乎乎的以为到了瑶池仙境,把姑姑当成了瑶池仙子,还说李旭和自己是金童玉女,然后便吟出了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从那次起,杨莲便喜欢上了李白,准确的说,是她仰慕他的才华,凡是他的诗都会拜读。安王的字写得漂亮,一有李白的新作,便会帮她抄录下来。这五年来,虽然她不在宫中,他却依然在抄着诗,还制成了厚厚的一本太白诗集,这让杨莲有些感动。 “莲儿”安王不知何时已进了书房,正呆呆地看着杨莲。他已换了身紫色的上好丝绸长袍,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与腰间的玉带交相辉映,玉带上面悬挂的玉佩更是光彩夺目。 “杨莲见过安王殿下”杨莲赶紧放下手中的书,上前屈膝行礼。 “莲儿,真的是你”安王扶起杨莲,激动不已:“你回来啦这五年你去哪儿了”不及杨莲答话,安王伸手将杨莲双肩一搂,就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是我,我回来了。”杨莲说完这句,便沉默不语,就这么任由安王抱着,也不迎合,也不拒绝。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安王哽咽道,原本有着千言万语,然而一时只说的出来这一句。他咧开嘴开心的笑了,眼中却噙满了泪水,此时连他自己也迷茫了,不知道到底是喜是悲。 “安王动情了,”花无忌凑上前来对着安王观察了一会儿,又看向杨莲:“你快哭啊,哭得梨花带雨的,安王必然更加怜惜你” “我哭不出来”杨莲大声说,这个花无忌一直这样不分场合的出现,让她很是苦恼。 安王被杨莲这一句吼的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她:“好,不哭,我们都不哭,你回来了,应该高兴才对。”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嘴角上扬,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相逢寒冬华清池,离别暖春樱桃宴。不知归期为何期,红豆相思今犹在。”杨莲轻声念道:“这首诗是你写的” “是。” “呵呵,就这水平,比起李太白的诗可差远了。” 安王拿起太白诗集:“要论作诗,谁人能及李白,再说了,写得太深奥,怕你看不懂。” 杨莲也笑了,两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在一起,顿时整个书房充满了阳光。 兴庆殿中,皇上正和杨贵妃把酒言欢,面前的歌姬衣袂飘飘,美轮美奂。 皇上眯着眼将手轻轻拍在腿上,打着拍子,待得一曲作罢,回头看向贵妃:“听说旭儿出宫玩去了” “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平时都待在敬玉轩,今儿个怎么突然想到出门了 ” “旭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杨贵妃回眸一笑,抬起玉臂给皇上酙上一杯酒,缓缓地说:“俗话说儿大不由娘嘛再过几天他就是大人了,等选了妃,安王府建好,他就得独立门户了。”说完竟有几分伤感。 “圣人c贵妃娘娘,安王回来了”一个小太监过来报信。 “哦,是吗” “是,安王还”小太监停了停,不敢说下去。 “大胆,有什么直说”高力士站在皇上身后呵斥道。 “还还带回来一位女子。” “什么”杨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有半个月就要给他选妃了,自他十八岁起身边也安排了暖床的宫女,怎么今天一出宫就自己带回来一个女子,这也太 “旭儿给阿耶c阿娘请安。”安王兴奋的走进来:“阿耶,阿娘,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说完一招手,小夏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跪倒在地。 “好好好。”杨贵妃笑道。 “我还带回来一个人。”安王转身,牵着杨莲走了过来。 杨莲早己认出那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老者就是圣人,五年没见,他又老了许多,以前头上就是零星的几根白丝,如今发须全白了,但他仍然神清气爽,看来保养的不错。他是位慈祥的老者,至少看在姑姑的面上对自己不错,自己私下里跟他套近乎,一口一个姑父的叫着,他都不生气,还说这样更亲切。 皇上身边坐着的身着黄色纱裙的女子自己再熟悉不过了。她就是姑姑,姑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姑姑,从小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姑姑五年了,她依然那么美,美得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皇上和杨贵妃对望一眼,没想到安王会把那名女子带到他们这儿来。 “臣女杨莲给姑父c姑姑请安”杨莲屈膝行礼,泪水已夺目而出。 “她是莲儿啊阿娘不认得啦五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安王见他们还愣着,赶紧拉起杨莲,再次伤心起来。 “莲儿,”杨贵妃突然想了起来:“莫不是我堂兄家五年前失踪的莲儿” “姑姑,是我。”杨莲已飞奔过去,抓住了杨贵妃的衣袖,喜极而泣,说不出话来。 杨贵妃双手捧住杨莲的脸颊,玉指挑开她右额上的刘海儿,一块铜钱大的疤痕赫然在目,这个疤做不了假,她真的是莲儿。 “我的儿,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杨贵妃一把抱住杨莲,失声痛哭起来,晶莹的泪珠儿顺着凝脂般美貌的脸庞滑落下来,恰似春日带雨的梨花。 皇上见杨贵妃难过,早已撤退了歌姬:“杨国忠呢快宣他进宫” “儿已命人传去了”安王哽咽道。 第3章 貌合神离,各怀鬼胎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黑影儿闯进府来,中了父亲的机关,本可被活捉的,谁知那贼人却劫持了我逃出府去,走出好远才放了我。我一个人慌乱地朝回跑,天黑却迷了路,一不留神掉进了河道里,也不知顺着河漂了多远,等我醒来已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是养父母救了我,我病了半个多月,也是他们一直照顾着我。他们本来有个女儿的,跟我一般大,可是却病死了,他们便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我于心不忍,也是为了报恩,便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半年前养父病逝,一个月前养母也没了,我处理完一切事情,这才起身回京。其实,我到长安已有三日了,去了杨府,门口的仆人不认得我,根本进不去,我便每天在街上闲逛,没想到今天碰到了安王” 杨莲依偎在杨贵妃怀中,楚楚可怜,慢慢讲着她这五年来的遭遇。 “圣人,卫国公求见” “快让他进来” “臣杨国忠见过圣人c贵妃娘娘,”杨国忠抬头一看,安王也在,赶紧又道:“见过安王殿下不知圣人唤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父亲”不及杨国忠说完,杨莲已扑上前去,紧紧搂着杨国忠的脖子泣不成声:“我是莲儿啊父亲我回来了” 杨国忠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原本蜡黄的脸变得苍白,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堂妹。 杨贵妃微微点点头,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已经帮你证实了,她就是你的女儿,杨莲,哈哈,是安王找到的,你要好好谢安王”皇上说道。 一起在宫中用过了晚膳,夜幕也已降临。辘辘的马车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和着周边数百名护卫的脚步声,震撼着那光滑的青石板路面。四面丝绸装裹c镶金嵌宝的马车内,两人沉默不语,让人很难看出这是一对父女。 “快点”杨国忠催促道,平时这路貌似没这么长,此刻怎么走了这许久,他偷偷看了一眼对面这个突然回来的女儿,心中忐忑不安。 “是的,相公”车夫答道,马车已加快了速度。 终于,马车停了。杨莲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去,面前的府邸富丽堂皇,朱红色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卫国公府”几个大字,在灯笼的照耀下霸气庄严。 “到了。”杨国忠轻声对杨莲说,然后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径直走进府去。 “什么,阿郎带回来一个女人你没看错”江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皮肤白皙,头上的步摇晶莹耀目,满身绸缎完美的包裹着她丰满的身段,显得雍容华贵。 “是的,人已经进府了。”梧桐怯怯地说。 这让江氏很不高兴,虽知道杨国忠好色成性,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带女人回府,也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可是她又无可奈何。 身边的杨兰看看母亲,想安慰几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小丫头低头进来,对梧桐耳语了几句,梧桐瞬间脸色都变了:“娘子,您猜相公带回来的女子是谁” “谁”江氏看向梧桐,厉声道,她可没这个心情去猜。 “杨莲”梧桐说出这两个字来便不敢抬头了,作为江氏的贴身丫鬟,她知道母女两人的脾气和手段。 “什么”江氏母女两个异口同声。 “怎么可能,那个小贱人都失踪五年了,怎么还没死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杨兰看看梧桐,又望向自己的母亲,清秀的脸蛋因为生气变得通红。 “娘子,十三娘求见”门口一个小丫头轻声道。 “阿娘”不等江氏开口,杨莲已冲过门口的丫头们跑进房来,一把抱住江氏的腿大哭起来:“阿娘,莲儿回来了,莲儿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您,今日总算见着您了。阿娘” 江氏被这突然的一抱吓坏了,赶紧拉起面前的女子,想分开她,可杨莲紧抓着她的衣袖正哭得动情,竟一时摆脱不了。 江氏看向那张淌满泪珠的脸,这一看瞬间吓得花容失色:“你,你”她捂住嘴,轻咳一声,让自己镇定起来:“真的是莲儿,我的乖女儿,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和你父亲派人到处找你,一直都没有你的音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娘一直都在想你,做梦都想,天可怜见,你总算回来了” 她也悲痛地喊道,说着说着自己都感觉表现的太假了,于是说不下去了,使劲挤了挤眼泪,终究没成功。她缓缓地抬起衣袖遮在脸前,假装拭着泪水,掩饰着满脸的慌乱。 “姐姐”旁边的杨兰激动又悲痛地喊道。 杨莲分开江氏,看向旁边那位美丽的女子,这少女十六七岁 年纪,一张俊俏的鹅蛋脸,两颊晕红,眉目如画,秀发乌黑,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气息,一身黄色绸质长裙更是显得飘飘欲仙。 “你是兰妹妹”杨莲悲喜交加。 江氏伸来双臂,将两个女儿拥抱在怀里,母女三人哭哭笑笑好不热闹。 不知情的丫头们默默地立在房内不敢出声,生怕干扰到主子们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梧桐冷眼旁观着这一出悲情的画面,五年了,这个杨莲这时候回来,是何目的 “奴婢姹紫,她叫嫣红,今后由我们两个伺候娘子,今日娘子回来的急,先收拾了这间屋子娘子住着,等娘子的闺房收拾好了再搬过去。”一个小丫头轻声说道,和旁边的丫头一起向杨莲行了个礼。 “这两个丫头虽是江氏派来伺候你的,实则是监视你罢了。”花无忌不停摇着羽扇。 “姹紫嫣红,好名字”杨莲望向两个伶俐的丫头:“我累了,要睡了,你们下去吧” “是。”姹紫嫣红退出房去,拉上房门。 “哼”杨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步很顺利,好戏才刚刚开始”花无忌看向杨莲:“早些歇息吧” 杨莲躺在床上,可是睡意全无。杨府的夜格外黑,格外静,让人好似悬浮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中,漂泊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江氏母女,梧桐望向夫人:“时候不早了,娘子和十四娘早些歇息吧。” “阿娘,她真的是那个小贱人吗”杨兰似乎还有些怀疑。 “是的,没错”江氏叹了口气:“她跟当年城南外桃花坳的那个狐狸精长得多像啊” “娘子,您说她会不会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她那时还小,怎么可能知道” “那个厨娘会不会多嘴”梧桐担心地问道:“她虽是后厨洗碗的婆子,可也是杨莲的奶娘,杨莲在她家住了一年多,还经常去她家玩” “知道了又怎样那狐狸精是得瘟疫死的,你只是让人送去了一些疫症病人用过的衣物罢了,与我何干”江氏瞪着梧桐,满脸奸笑。 梧桐惊恐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阿娘,她如果不知情,那就不是回来报仇的。但她一定是回来参加选妃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巧。”杨兰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次安王选妃,早已公告天下,说了是公平竞选,实际只是堵天下人之口罢了,聪明点的人都知道,最终安王妃的人选只有两个,一个是御史魏方进的侄女黄媛,另一个就是杨国忠家的千金,也就是她,杨兰。而她的胜算要更大些,因为有杨贵妃在,怎会让杨家输。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杨莲却突然回来了,她自七岁多就和安王交好,直到五年前失踪,和安王一直青梅竹马。想到这,杨兰很生气,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皇子能被杨贵妃看上,之后又得圣人欢喜。 第4章 姐妹情深,甘为棋子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满庭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绿植巧妙的点缀其中,更有灵巧的鸟儿立于枝头轻唱,让人无比惬意。 铜镜前,姹紫帮杨莲梳妆着,嫣红捧着几件衣裙过来:“娘子今日想穿哪件” 杨莲看去,不免微微一笑:“我昨日从宫中穿回来的衣裳哩” “回娘子,已经洗了。” “哦。”杨莲翻看着那几件布裙,那面料款式跟姹紫嫣红身上穿的还挺像,仔细一摸,好像还不如她们身上的料子光滑。 “随便吧,我一向对穿着方面没什么讲究。” 杨莲说的倒是实话,虽说是杨府的小姐,和杨兰是孪生姐妹,可这两姐妹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杨兰自小锦衣玉食,而杨莲却整日搞得像个丫鬟一样,唯一的两件新衣裳只在进宫出门才有得穿。好在她也不讲究,还挺乐呵,整日像个假小子似的,经常将府上闹得鸡飞狗跳,要不是她奶娘吴娘子宠着,杨国忠和杨贵妃护着,估计早让江氏教训的一命呜呼了吧。 杨莲已梳妆打扮好了,由姹紫嫣红带着在花园逛着,远看就像三个丫鬟在偷闲。可是近看却很容易辨出来她绝不是个丫鬟,她身上的气质不凡,那骄傲的眼神充满自信,与众不同 “哟,是姐姐啊”杨兰颇为惊讶地将杨莲上下打量一番:“姐姐怎么穿成这样你们在哪儿找的衣裳” “没来得及给娘子购置新衣,先拿了些闲置的衣裳娘子穿着。”姹紫说道,强忍住笑。 “这件裙子不是上个月死的萍儿穿过的吗”杨兰旁边的春桃说。 “是的,萍儿是得肺痨死的,她的衣裳怎么还留着啊不会传染吧”春杏也悠悠地说道。 “啊姐姐快脱了,”杨兰一听急了:“我还有些衣裳,先借姐姐穿。” “不用,我身体强着哩”杨莲说着往杨兰身上蹭了蹭:“走,妹妹陪我逛逛,五年了,我感觉这府上好多地方都变了。” 两姐妹手牵手边走边看。 “妹妹,你看,我记得这里以前有个亭子,十二岁那年你在这里练琴,我不小心踢球撞到了你的琴上,阿娘偏说我故意打扰你,罚我面壁思过了一整天。” 杨兰尴尬的笑笑。 “还有这里,”杨莲又指着前面的假山说:“这假山我还记得,十岁那年我们俩爬上去抓蝴蝶,结果你不小心摔了下来,还偏说是我推的,我的屁股都被阿娘打开花了,好几天都不敢坐。” 杨兰听着,脸微微一红:“那时候还小,真是不懂事。” “还有这里,以前还有个秋千架子,七岁那年,我在上面荡秋千,你也想玩,我还没玩好,偏不让,你就喊了几个奴婢,硬生生地把我从秋千上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刚好我的头撞到了石头尖上,流了好多血,还昏迷了好几天哩”杨莲说着,掀开右额头上的刘海儿:“你看,十年了,还有这么大一块疤哩” 杨兰看去,见那道疤确实丑陋无比,不禁有些开心,这疤要是伤到脸上就更好了,心里想着,嘴上却说:“姐姐,你怎么连这都记着,还在记妹妹的仇吗”说完嘟起嘴巴,好像自己吃了亏似的。 “哪有,只是想到些以前的事,说说罢了”杨莲轻轻用手点点杨兰的面颊,笑着说。 “好了,姐姐,我还要去练书法,就不陪你了。” “好。”杨莲微微一笑。 杨兰偷偷朝姹紫嫣红使了个眼色,带着春桃春杏走了。 “这个杨兰很漂亮,但不足为惧,她不是你的对手”花无忌说。 杨莲狡黠的一笑:“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她是我的帮手” “呵呵,你的厉害之处,就是让一切人都能为你所用。” “过奖”杨莲得意的笑道。 “娘子说什么”嫣红隐隐听到杨莲在嘀咕着什么,赶紧上前问道。 “没事,”杨莲看了一眼面前的花无忌,又看着嫣红说:“我父亲何时回来” “这个时辰应该快了。” 杨府的花园里千娇百态,各色花儿早被春风唤醒,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全开了。杨莲伸手采下一朵,放在鼻子前嗅着,花气袭人,让自己也清醒了不少。 “相公。”府上的奴婢招呼道。 杨莲寻声望去,只见杨国忠正大摇大摆地走进府来,身着紫袍,腰间的金鱼袋随着步伐欢快的跳跃着。 杨莲迎了上去,欠身行礼,唤道:“父亲。” “哦,莲儿啊,昨夜睡得可好还住的习惯吗” “多谢父亲关心,莲儿一切都好 。”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阿娘说” 杨莲轻轻摇摇头:“跟阿娘说不管用,有些事得跟父亲谈谈” “谈什么”杨国忠笑道:“我还有事。”说完转身便走。 “下棋” 杨国忠一愣,挥手让姹紫嫣红退下:“下棋莲儿什么意思” 杨莲笑笑:“我想当安王妃” “哦”杨国忠虽已料到杨莲的企图,可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倒还是出人意料,正琢磨着她的目的,就见一个小厮快步跑了进来。 “相公,安王请十三娘进宫。”小厮禀告。 “告诉安王,我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日不便去。”杨莲不屑地说。 “这”小厮看看杨莲,又看向杨国忠,不知如何是好。 “按十三娘的话回吧”杨国忠看了一眼杨莲,朝小厮一挥手。 见小厮退下了,杨莲盯着杨国忠的眼睛阴冷地笑道:“父亲精心培养了我十多年,难道就因为我失踪了五年就要放弃我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吗我才是父亲需要的人,杨兰,她不行” “莲儿这是何意啊”杨国忠瞪着犀利的小眼睛看向杨莲,撸撸山羊胡,满脸疑惑。 “这老狐狸,到现在还在装呢。”花无忌摇摇头,一脸鄙视。 杨莲浅浅一笑:“父亲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里又没外人。当年姑姑不也正是如我一样吗父亲把她嫁了寿王,获得了高官厚禄,后来见圣人喜欢,又想办法把她变成了杨太真,然后成了杨贵妃。父亲便因此成了大唐宰相,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然而父亲只是她堂兄,也就是个国舅罢了。如今圣人老了,圣人一旦仙逝,贵妃也就不在了,父亲的地位自然也将不保。姑姑被当棋子用了两次,早已没了价值,父亲难道就没想过换一颗棋子” 第5章 袒露野心,重拾信任 杨国忠一愣,续而冷笑一声:“五年没见,莲儿涨本事了,连这些话都敢说” “对父亲说说心里话,何妨”杨莲抿嘴笑道:“凭父亲的本事,我想当安王妃,这个很容易办到。一旦我和安王李旭大婚,朝堂之上势必有人站出来弹劾太子,圣人会废了太子李亨,改立李旭为太子,这个父亲费点心也很容易办到。到时候我便成了太子妃。” 杨国忠微笑不语。 杨莲绕过他身边,缓了缓又接着说:“圣人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突然驾崩了很正常。到时候李旭继位,我便成了皇后,父亲便是正儿八经的国丈了。 李旭一直对政事不感兴趣,到时候军国大事还不得仰仗国丈代劳,莲儿别的本事没有,把他变成一个傀儡皇帝那倒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就看父亲如何想了,是继续默默地做个幕后英雄保我大唐荣耀,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这百年之久的李唐改个姓” “说得好”花无忌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 “放肆”杨国忠喝道,早已收敛了笑容,脸色变得苍白:“你可知道你刚才说的每一句都是杀头大罪” “哈哈哈哈,不是杀头,是株连九族。”杨莲纠正道,一指门口:“父亲这就可以去揭发我,可我若死了,父亲又怎能独活” “你”杨国忠怒目而视,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明人不说暗话,你失踪了五年又突然回来,到底什么目的” “目的呵呵呵,父亲好健忘,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想当安王妃。因为,我想变得强大,母仪天下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杨莲愤愤不平:“父亲难道当真不知道我在府上十二年来受了多少苦” “你阿娘有时对你确实苛刻了些。”杨国忠叹了口气,略带同情地看向杨莲。 “我阿娘”杨莲苦笑道:“你说那江氏是我阿娘哈哈,可笑,我真是傻,还真把她当了十二年的阿娘。” “你这话什么意思” “父亲不必瞒我,我早就知道真相了。其实,我只是你的私生女罢了。我阿娘长得很美,可她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对你没什么益处。父亲喜欢她,可不敢娶她入府,只能把她养在城南的宅院里。我一出生就被你接进府来,刚好江氏在当天也生下了杨兰,你便对外说江氏生了一对孪生姐妹。” “你你这是听谁胡言乱语” 泪水已湿润了眼眶,杨莲含泪继续说道:“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不管我怎么讨阿娘欢心,阿娘都只喜欢兰儿不喜欢我。直到十二岁那年,奶娘突然拉着我去了桃花坳的别苑,我在那儿见到了一个美丽瘦弱的女子,她当时已经病入膏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就那样倒在了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的亲娘”杨莲已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哭得伤心欲绝。 这一哭,连杨国忠也动容了:“你都知道了这这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官,而江氏的父亲位高权重,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真心喜欢的只有你阿娘,可江氏容不下她,我没办法,只能把她安置在城南的外宅。你出生后,你阿娘不愿你在外面受苦,恳求我将你接回府中抚养,我只好让稳婆谎称江氏生了双生女。可是终究纸包不住火,你满月那天丫鬟们无意中说漏了嘴,江氏还是知道了真相。 一年后你姑姑做了寿王妃,我终于有了权势,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阿娘接回来。可是你阿娘却不愿意,她说在外面过习惯了,喜欢清静,她喜欢桃花,我就命人为她种了好多桃树,把那个地方取名桃花坳。是你阿娘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起她,怕你太小承受不了,我也只能依着她。但我只要有空便会去看她,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啊”杨国忠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可阿娘为什么会病得那么严重你有给她请过大夫吗”杨莲哭着质问道。 “那段时间我一直忙于政事,谁知道那疫症如此凶猛,不到十来天,你阿娘就”杨国忠后悔不已:“你阿娘去后,我便命人把她葬在了桃林中,让她能够与桃花为伴。” 杨莲哭泣着,早上刚擦的香粉已被泪水冲洗的如血水一般流淌下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让人看了无比心疼,原本漂亮的眼睛也已红肿起来。 “五年了,我一直都很内疚,你若因此恨我,我也不会怪你。”杨国忠看着杨莲,一脸慈爱。 “这个老狐狸果然不简单啊黑的都能让他说白了。”花无忌实在听不下去了,停止摇扇,转向杨国忠一拱手:“你才是天下第一的大淫贼啊花某甘拜下风” 杨莲看看花无忌,止住哭泣,上前拉起杨国忠的手,又变得乖巧懂事了:“父亲说哪里话这些年,我确实心里有气,可不管你做过什么,我相信你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你 永远都是我的父亲,我最亲的人,我又怎会记恨你。” “好女儿”杨国忠伸出手将杨莲拥进怀中,父女俩又痛哭起来。 片刻后,杨国忠松开杨莲:“你真的想当安王妃” “是。” “那好,来人。” 一个小厮快步上前:“相公有何吩咐” “去请吴道子午后过府一叙。” “吴道子何许人”杨莲问。 杨国忠:“他可是我大唐最有名气的画师了,尤精于佛道c人物,目前听说正在创作一幅地狱变相图,忙的很。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动他哩。名人都难免有些傲气,上个月为兰儿画像也是请了几次才来。” 杨莲满脸疑惑:“画像” “安王选妃,全国各地都已进献了参选女子的画像,已选出了一百幅最佳者送到了安王宫中。得给你补一幅进去。”杨国忠微笑道。 “多谢父亲。” 杨国忠温柔地拍拍杨莲的肩:“这么多年了,为父确实亏欠你太多了。” “相公,安王驾到”一个小厮惊慌地跑过来禀告。 “什么安王”杨国忠一惊,安王可是很少出宫的,更何况最近忙于监考,怎会来杨府,难道他看向杨莲,顿时恍然大悟。 第6章 安王探病,互诉衷肠 “什么安王来了”杨兰无比惊喜:“春桃,快帮我梳妆。春杏,快,把我作的书画都拿过来。” “是。”两个丫头忙碌开来,也都无比兴奋。 安王在众人的簇拥下已走进府来,杨国忠跟在旁边满脸笑容。 “萧飒,你看他这杨府可比我的敬玉轩要气派多了。” 萧飒看着那满园春色和那亭台楼阁沉默不语,这么豪华的府邸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安王谬赞。”杨国忠尴尬地笑道。 “莲儿在哪间房可请大夫看了”安王直接道明来意。 这一问着实把杨国忠问懵了,听说安王来了杨莲便回房去了,还真不知道去的哪间房。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仆人,那小厮还算机灵,赶紧上前一步:“殿下,这边请” 这一切安王看在眼里,脸色一沉,不再说话。 “兰儿见过安王殿下”杨兰在长廊上拦住安王,似水如歌般的声音甚是好听,衣香鬓影,亭亭玉立:“兰儿刚作了几副画,还请殿下赐教。” 安王心中本就不悦,见杨兰花枝招展般的更是不喜:“听说你姐姐病了,本王今日是来瞧病的。” “什么姐姐病了”杨兰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 “这姐姐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杨兰满脸疑惑地看向杨国忠。 安王不再理她,已随护卫拂袖而去。 七拐八绕地穿过一些亭台楼阁,安王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杨莲,赶紧上前坐到床边关切的问:“莲儿,你怎么样” 杨莲红肿的双眼和哭花了的脸让安王看着格外心疼,那身上的粗布衣衫还不如昨天在街上的那套,更别提和杨兰刚才那身相提并论了。 “我没事儿。”杨莲微微一笑,咳嗽一声:“只是昨夜有点着凉,休息一会儿就好。” 安王环视着这间屋子,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他们会让杨莲住在这里:“窗户都还漏着风哩,能不着凉吗”安王狠狠地盯着杨国忠说道。转头又对人群中说:“沈太医,帮十三娘好好瞧瞧。” “是。”沈太医小心地走上前来,跪在床边,先拿出一块丝帕盖在杨莲的手腕上,然后伸出手去把起脉来。只见他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抬头怯怯地偷看一眼杨莲,又低下头去:“请十三娘伸出另一只手。” 杨莲微微一笑,将另一手也伸了过来。沈太医同样盖上一块丝帕,搭起脉来。同时双手搭脉,这确实少见。安王望着沈太医的神色,也不禁紧张起来,难道莲儿病的不轻吗他想问又怕打扰太医诊病,只能看看杨莲又看看沈太医,满脸焦虑。 “这个太医是不是给你诊过脉”花无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站在旁边摇着扇子:“他在给你搭脉时偷偷看了杨国忠一眼,他们关系不简单。” 杨莲看向沈太医,他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应该也是太医署的老人了,要不然安王不会带他来。自己身体一向都好,从没害过病,只是七岁那年摔了头请过大夫,但请的是谁却不得知。 终于,沈太医将手拿开。 “怎样”安王焦急地问。 “请殿下别急,容沈某帮十三娘听诊一下肺部的情况。”沈太医朝安王拱拱手,从药箱拿出一个木质的听筒。 杨莲倒也配合,任由沈太医在双侧肺部听诊了一会儿。 “可以肯定十年前帮你看病的就是他了。”花无忌盯着沈太医的眼神笑着说:“这下杨国忠这只老狐狸应该对你的身份确认无疑了吧。” “怎样”总算看见沈太医收起了听筒,安王又问道。 “回殿下,十三娘并无大碍,只是略感风寒而已,喝些姜汤,休息一下便可痊愈。”沈太医起身回道。 “好。”安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你们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还不都退下”安王很烦这些仆人,一个个现在都杵在这儿,又有几个是真心关心莲儿的,想想就来气。 “沈太医,”走出房间,杨国忠便上前道:“借一步说话” “相公是想问十三娘的身份”沈太医开门见山地说:“卑职可以肯定,她就是您五年前失踪的女儿无疑。” “你确定吗” “十三娘天赋异禀,不同常人。十年前卑职就给相公说过。作为医者,一生中能碰见此种人何其荣幸,自然铭记于心”沈太医朝杨国忠一拱手:“卑职告退”然后转身离去,心中却十分不悦,此人身为宰相,虽说位高权重,但疑心颇重,不信任自己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信,如何配为人父。 杨国忠已回到了书房,焦急地 踱着步。 “相公,”门外有一青年男子报告。 “进来” “相公,属下已去元阳县仔细盘查了,有一对赵氏夫妇确实在五年前收养了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县衙也有记录,我也问了赵氏夫妇同村的人,并请人画了画像,相公请看”那男子说完递上一张画像。 “没你事了,退下”杨国忠看着那张画像,虽说画功不怎样,但大致面部轮廓清晰,很容易认出来就是杨莲无疑了。 门口的萧飒一身褐色劲装,手持褐色长剑,面无表情,时而看向院子里时而又望向屋内。 屋内,安王见所有人都已退下,原本生气的脸平和下来,目光温柔地看向杨莲:“莲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说着伸手握着杨莲布满老茧的手:“你放心,从今日起,有我李旭在,就绝不让人再欺负你” “这话我十年前就对你说过。”杨莲微微一笑,安王这语气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当初面对懦弱的李旭时,她便是如此:“你放心,从今日起,有我杨莲在,就绝不让人再欺负你”当初拿着一支弹弓就以为能称霸天下,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想到了小时候吗” “嗯,在想我的弹弓,当初被黑影儿劫出府去,慌慌张张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杨莲笑道,好似还有所不舍。 萧飒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眼前浮现出一副温馨的画面: 一个破乱的院子里,三个孩子正围着一棵枣树追逐着,为首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拿着一支弹弓跑得飞快,还不时向后看去,后面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手拿着一枝杜鹃花,另一个头上还缠着绷带。 “萧哥哥别跑,再把弹弓借我玩玩嘛” “哪有女孩子玩弹弓的,不给,呵呵” “就借我玩几天。” “不行,你又拿出去惹祸。” “爽姐姐,快帮我抢” “好。哥,别想跑” “现在还想玩弹弓啊”安王取笑道:“难道就不想干点别的” “别的,什么”杨莲一脸疑惑。 “比如,”安王坏坏地笑道:“去参加选美啊选妃啊什么的” “姑父都七十啦,还要选妃啊他不喜欢姑姑了” “啊”安王被吓了一跳。 “哈哈哈,开玩笑啦”杨莲大笑道,好一阵了终于平静下来:“知道是你要选妃了,恭喜啊” “恭喜我干什么你不参选吗你五年前就是大家公认的小王妃了。” “我”杨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这么丑,去了能选的上吗” “谁说你丑了只要你去,我保证安王妃非你莫属” 杨莲抿嘴一笑,低下头来,这略带几分娇羞的模样让安王看着有些入迷,他不自主地向前挪了挪,伸出一只手臂,温柔地将杨莲搂进自己怀里。 “父亲去请吴道子下午来给我作画,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当然会来。”安王肯定的说。 “我现在是不是该被天下女子妒忌了”杨莲依偎在安王宽阔温暖的怀里,温柔地问。 安王笑而不语。 第7章 萧飒生疑,画圣惶恐 “很好,计划已成功了一半。”一旁的花无忌终于忍不住凑上前来兴奋地说:“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看得出来安王对你是真心的。如果继续的话你只能辜负他。如果放弃计划,那我们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但你却可以从此退出江湖,做一个逍遥王妃。你自己想清楚。” 继续还是放弃杨莲苦笑一下,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看来注定得对不起安王了。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有些愧疚,更是为安王感到难过,他可是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搭在安王肩上,是想送给他一丝温暖吗 安王感受到了杨莲的温暖,笑得更加灿烂,两人依偎在一起,一时难舍难分,简陋的屋子里充满了甜蜜的气息。 “郎君,”终于见安王出来了,萧飒赶紧跟上前去:“这个杨莲心机不纯,郎君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哦”安王疑惑地看着萧飒,这人平时很少说话,这几日话倒是多了些,还有了自己的见解。 “她根本就没病,是故意装的,她故意把自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为了获得郎君的怜悯,让郎君喜欢上她罢了。”萧飒平静地说。 “是吗你是有多了解她”安王生气地转身而去。 “郎君,你不可被她蒙蔽啊”萧飒紧跟着安王边走边说。 “萧飒”杨兰躲在柱子后面望着安王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奸笑:“这人倒是可用。” “娘子,你的房间收拾好了,请娘子搬过去吧。” “娘子,你的衣裳也好了。” 姹紫嫣红围了上来,兴奋的说道:“娘子,请随我来,我们保证把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春困秋乏,午饭后小憩了一会儿顿时又精神百倍,这些年来一向如此,似乎安安稳稳睡个觉就是很奢侈的一件事,能够放松的眯会儿就已经很满足了。这床上的被褥温暖柔软,身上的衣裳也是华美舒适,安王来过了,自己的待遇瞬间就不一样啦,这让杨莲很满意。 “娘子,吴先生来了。”姹紫进来禀告。 “快请” 吴道子进屋,拱拱手算是见过礼,他放下手中的用物,拿出画纸:“十三娘想在哪里画” “就在此处吧” “好,我作画旁边不可有人打扰”吴道子支开画板,看向杨莲身边的姹紫嫣红。 “你们在门口侯着”杨莲说。 “是”姹紫嫣红退出门去。 果然有些名气架子就不小啊,杨莲看看吴道子,坐在桌前,微微一笑。 “十三娘就选这个姿势”吴道子给好多皇亲贵胄作过画,但凡女子,每个人都希望能把自己画的更美,一个个摆的造型都是婀娜多姿,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女子却是如此随意。 “有什么问题吗” 吴道子摇摇头,看看杨莲,开始在画纸上勾勒起轮廓来,妙手丹青,跃然纸上忽然,吴道子停下笔来:“娘子,我们是否见过” “是吗”杨莲笑道:“我可是大家闺秀,平时很少出门的,就算出去也是轻纱遮面。”说着抬起袖子遮住脸来,只留眼睛满带笑意地看着吴道子。 吴道子这一看去,顿时惊地站了起来,连笔也拿不住了:“你,你” “他也就是个画师而已,别吓着他。”花无忌笑道。 杨莲掩面一笑:“听说吴先生最近在创作一幅巨作啊,叫地狱变相图今日把先生从百忙中请来,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不敢,不敢,能为十三娘作画,是吴某的荣幸。”吴道子看着眼前的杨莲,思绪回到了一个月前的夜晚。 那日,在宫中作完画回到府中,刚进书房就被吓了一跳,一位女子屹立在书房中正悠闲地欣赏着他的画作,她一身白衣,脸上蒙着白纱,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露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犀利深邃,如天上的星星。 “可是宫廷画师吴道子”蒙面女子不慌不忙地问。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民宅” “先生不必惊恐,我只想请先生帮忙修复一幅画而已,五年前失足落水,打湿了,有些模糊不清。”说完拿出一幅画像。 “哼,吴某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是皇甫轸推荐我来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蒙面女子用手划着吴道子的画作:“我前些天刚来长安,顺路去了趟赵景公寺。寺中的住持好像是先生的旧友,他至今都还很感激先生为寺庙作画。他告诉我说,当初请先生作画后,先生答应的倒是爽快,可是一直未能动笔,他 只能去找了另一名画坛新秀皇甫轸。可是说来也巧,皇甫轸却在来作画的前一晚突然被人给杀了。最终不得已还是麻烦了先生。” 吴道子听着,已是满头大汗,他抬起衣袖拭了一下额头:“大晚上的娘子一人来此,实在不妥,娘子还是请回吧。” 蒙面女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歪着头看向吴道子:“不知先生觉得那皇甫轸的死是何人所谓” “断案是衙门的事,我又如何得知。” “哈哈哈,先生可是京城有名的画师,可纵然再厉害的人,也总有一时思路不畅的时候,如果此时皇甫轸代替你给赵景公寺作画,势必名声大震,到时候先生又该如何自处先生十分焦躁,只有借酒浇愁。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先生借着酒劲,请了个杀手,扮成劫匪的样子摆平了这件事。”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简直是一派胡言”吴道子瘫坐在椅子上,头上大汗淋漓。 蒙面女子看着自己手里的画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这长安城,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手下有的是人,可以获得任何我想知道的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那样。” “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第二天酒醒了,先生是否后悔过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去害了别人的性命,值得吗先生觉得自己死后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吗地狱又是什么样的是你地狱变相图中所画的吗” “你你到底想怎样”吴道子惊慌失措。 “先生放心,我又不是官府的人,不是来查案的。我只是你的客人,有劳先生了。”蒙面女子瞧着吴道子的模样,甚为得意,将手中的残卷再次展现在吴道子面前。 吴道子看向那幅画,依稀可见是位男子的画像,但被水泡过,加上年代久远未好好保存,已看不清五官长相了。 “修复很难,娘子把人带来,我重新给他画一幅。” “人带不来了,他十八年前就已不在世上了。”蒙面女子忧伤地说:“我还记得他的画像,我说你画” 吴道子先按残卷上的轮廓画出男子的脸型,然后按蒙面女子的描述去画男子的五官及身体,画了改,改了画,不一会儿地上就已扔满了废稿,然而眼睛画得始终不能让蒙面女子满意。 “按我的眼睛画吧”蒙面女子说。 吴道子看向蒙面女子,那女子双瞳剪水,顾盼神飞。他笔底春风,一张美男子的全身像便展现在了画纸上。 蒙面女子拿着画像痴痴地看着:“很好,真不愧是大唐有名的画师今日的事希望先生能给我保密,先生醉酒杀人的事我自然也不会说出去。”说完焚掉地上的废稿,丢下一锭银子,拿着画像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一个月过去了,一直太平无事,没想到今日杨国忠与安王都派人来请自己为杨十三娘作画。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到这双眼睛。 “吴先生想什么哩这么入神”杨莲浅浅的笑道。 “没什么。”吴道子回过神来,终于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拿起画笔来。 不多时,一幅仕女图便出现在画纸上,简直出神入化,呼之欲出。 “没想到你在画里的样子这么美。”花无忌看着画像色眯眯地说:“比真人更有韵味儿” 第8章 轻贱萧飒,教训宫女 又是一个艳阳天。 “娘子,安王又派人来接你进宫了。”姹紫说。 “让他们等着。”杨莲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悠悠地说道,试戴着各式头饰,好像一时半会儿拿不定该戴哪样。 门口,萧飒骑在马上,表情焦躁地盯着杨府的大门,身后的马车十分华丽,数十名大内侍卫屹立在侧,都一动不动,只有车夫拉着缰绳整理着车马。 朱红的大门终于开了。萧飒望去,走出来的却是杨兰。 “十四娘。”萧飒点点头。 “萧将军又来接姐姐啊真不好意思,又让您久等了。”杨兰歉意地笑道。 这个杨莲,自从上次安王探病后就真以为自己就是安王妃了,架子倒是大的很。这几日安王都是让萧飒亲自护送,她便更是猖狂,每次都磨磨蹭蹭地让一干人等就这么侯着,别人也就罢了,萧飒可是安王身边的大红人,岂能受得了这个气。 杨兰眼见萧飒的脸色越来越沉,偷笑道:“萧将军要不要进府坐坐,吃杯茶我这姐姐从小与安王青梅竹马,五年前就被戏称为“小王妃”,这次回来了,安王更是欢喜的不得了,她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安王妃了,有些傲气也是在所难免,还请萧将军海涵,不要放在心上。” “哼,王妃就她”萧飒一脸嫌弃:“一个乡野村姑,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 “哟,妹妹怎么站在门口呀”杨莲终于被姹紫嫣红搀扶着走出府来:“妹妹是想随我一起进宫去” “哪有兰儿可没姐姐的福气,只是见萧将军在门口等候许久,出来打个招呼罢了。”杨兰微笑着看向杨莲,只见她穿金戴银,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插满了步摇金钗,那发型与身上的衣裳更是毫不相配,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特别俗不可耐。然而她却不自知,还觉得自己有多美似的,高昂着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十三娘请吧”萧飒说道。 “这个车夫驾车的技术太差了,车子颠簸的让人不舒服,还是萧将军稳重,就由萧将军来驾车吧。”杨莲看向马上的萧飒,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萧飒气得脸已发白:“萧某虽是安王的护卫,可也是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岂能做你的车夫” “哦是吗萧将军或许不知,得罪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今日你驾车我便进宫,不然我可就回府了,你自个儿去给安王编理由去。”杨莲说完转身便走。 “请十三娘上车”萧飒喊道,跳下马来,脸已憋的通红,他一把抓过车夫手上的缰绳,狠狠地看着杨莲。 杨莲见萧飒服了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样儿,慢慢走过去:“有劳萧将军了。”她笑着看一眼车门,萧飒会意,转身打开车门扶杨莲坐进去,然后坐上车头,使劲一扬鞭,那马车便晃悠着疾驰而去。 “哈哈哈。”杨兰早已憋不住了,她指着远去的马车:“你们看萧飒那车驾的,怕是要散架了吧。” “娘子,看来萧将军对十三娘很有成见啊。”春杏说道。 “什么十三娘就是一个小贱人。” “哦,娘子说的是。” “哼那个小贱人还真把自己当安王妃了。好,就让她得意几天。安王只是一时觉得新鲜罢了,等着瞧吧。”杨兰看向姹紫嫣红:“你们这几日把那个小贱人伺候的不错啊。今日那一身打扮的就挺漂亮的。” 姹紫嫣红会意,掩嘴笑道:“奴婢一切都听娘子吩咐。” “你们跟了她几天了,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就是那个小贱人有时候喜欢自言自语。” “没错,”嫣红附言道:“就像跟前站着个人似的。” “哦那她说些什么” “听不清楚。” “好,继续监视着。”杨兰说完转身入府,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马车驶入街道,萧飒一拉缰绳,总算慢了下来。箫声没错,又是那段熟悉的曲调,正穿过街道的嘈杂,飘了过来,让人心情舒畅。萧飒回头看去,只见杨莲悄悄掀起了窗帘的一角,眼光落在旁边的天然居酒楼上。是何人在吹箫那躲在酒楼窗后的人跟杨莲又有什么关联萧飒想着,一鞭子敲在马屁股上,马车便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了。 宫墙高大连绵,将更美的春色都关在了里面。那一个个如花似锦的宫女穿梭在各个宫殿花园中,仿佛和春花竞艳似的。 杨莲大摇大摆地朝前走着,沿途的宫女太监无不行礼请安,那架势就跟她真的成了安王妃一样。萧飒抱着剑跟在她身后一丈开外,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笑容。 “贱人,你还敢狡辩。”远处一声女子的呵斥传来。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啪”的一声脆响,身着红色襦裙的女子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你你怎么打人”身着浅绿色衣衫的女子一手捂着脸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只水瓢。 “打你又怎样我可是贵妃宫里的人,你一个小小的司苑宫女还敢还嘴”红衣女子一把夺过水瓢重重的掷到地上,又上前一步拎起地上的水桶就欲朝绿衣女子身上浇去。 “住手。”杨莲呵斥道,向她们走了过去。 “杨十三娘。”两个宫女赶紧欠身行礼。 “怎么回事”杨莲一指绿衣女子:“你说” 绿衣女子再次行礼道:“回十三娘,奴婢锦绣,乃司苑宫女,正在给花草浇水,不想这位姐姐突然过来,一时不慎淋湿了她的鞋子。” 杨莲朝红衣女子脚上看去:“鞋子湿了,回去换了就是,在这聒噪什么”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倒是有几分倾城之色:“哦,我只是在教她一些规矩,今日湿了我的鞋倒是没什么,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主子那可就是大罪了。” 杨莲眼睛斜视着她:“你是谁” “我叫夕颜,是贵妃宫里的。” 杨莲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扬起手对她就是一巴掌:“一个奴婢,怎么对主子说话的” 夕颜一手捂着脸,怯怯地看了杨莲一眼:“奴婢名叫夕颜。” “啪”的一声,杨莲一巴掌又扇在她另一侧脸上:“你对谁说话呢” 夕颜跪倒在地:“回十三娘的话,奴婢名叫夕颜。” “哦,夕颜啊,我记住你了。我会让姑姑好好关照你的。今日我也教教你规矩,你记住了,奴婢就是奴婢,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夕颜低垂着头:“奴婢多谢十三娘教诲。” 杨莲冷笑道:“我刚才远远地看着,你好像火气挺大啊,要不要我帮你降降火” 不容夕颜答话,杨莲拎起水桶就朝她头顶扣去,可怜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宫女,瞬间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莲儿”安王在一旁叫道,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杨莲莞尔一笑,丢掉水桶,拍了拍手,欠身道:“莲儿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摇摇头,将她扶起:“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殿下不喜欢” “我哪敢我也怕挨打。” “呵呵。我哪敢”杨莲朝安王身后一招手:“小夏子” “奴婢在。十三娘有何吩咐”小夏子赶紧从安王身后窜出来,跪倒在地。 “这个锦绣花养的不错,让她到敬玉轩去把那些花草打理一下。” “是。奴婢遵旨。” 安王笑笑:“走,跟我来,我有要紧事找你帮忙。” “什么啊” 二人携手而去。 萧飒冷冷地看着仍趴在地上的小夏子:“夏公公,你可是安王的人,用得着对一个泼妇卑躬屈膝吗” 小夏子抬头见杨莲和安王已然走远,慢慢从地上起来,长长松了口气:“萧将军慎言,这杨十三娘可是招惹不得的主,你知道宫里的人怎么称呼她吗” 萧飒鄙视道:“小王妃” “哦,呵呵,没错。可还有一个外号拼命十三娘”小夏子说着,朝不远处的那两个宫女指指:“看见了没别怪我没提醒你,可千万小心了。” 第9章 书房相会,追忆童年 敬玉轩安王的书房里,书案上已摆满了画像。杨莲翻看着那一张张仕女图,嘴已嘟起老高:“都挺漂亮的,殿下要选谁啊” “就是一直不知道怎么选,这便一直拖着。阿娘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说是今日务必要从中选出三十个来,明日可以将其召入宫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也算是相互见个面。然后还要比试才艺,选出十人,最后由我从十人中选出一人为妃。”安王答道,指了指一边墙上挂的画像:“我已选好了一人,剩下的二十九人实在难选,可否由你帮我。” 杨莲看了一眼墙上挂着自己的画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安王把杨莲的表情看在眼里,觉得十分好笑,不可否认,自己是真心喜欢杨莲,她跟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很豪迈,讲义气,从不矫揉造作,重要的是让自己十分依赖。 一晃两人相识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个冬季特别冷,皇上带着杨贵妃到华清宫御寒。洁白晶莹的雪花飘落在温泉中,就像是掉到了热汤里,很快便被吞噬了。寒风凛冽,连宫人也畏惧寒冷不随意出来,整个宫殿静悄悄的,那一座座琼楼玉宇也似乎进入了冬眠。 安王当时还未加封,只是李旭,皇上众多皇子中最普通的一个,虽已快十岁了,但是由于瘦弱胆小,加上天冷,总爱蜷缩着身子,看起来就像七八岁似的。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园子里转悠着,伸出冻的通红的小手去接天上飘落的雪花,然后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里化为水滴。 “你没见过雪花吗这有什么好看的。”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铜铃般的声音。 李旭回身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来与自己一般大小,身穿一身红袄,头扎小辫,长得倒是清秀。李旭不认识她,于是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去。 “喂,跟你说话哩,你没听见吗你不会说话吗”那女孩儿在后面喊道。 李旭不爱说话,从小阿娘便告诉他一个道理祸从口出,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前是,现在阿娘不在了,依然是。他继续走着,反正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傻子,别人都这么说他,圣人的嫔妃们,他的兄弟姐妹们,包括那些宫女太监们。在这宫中,似乎谁都可以欺负她,取笑他。而那个唯一可以庇护他的人,他的娘亲,却已在那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永远离他而去了。 “站住”那清脆的声音充满霸气。 李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只见那小女孩两只小手拉着一支弹弓,上面的小石子正对着自己。 “这是我哥哥的弹弓,我偷出来玩的,我哥哥可以在十丈远打瞎你一只眼睛,”小女孩得意的说:“等开了春他就要去学武功去了,到时候就是天下第一。” 李旭有些颤抖,先不说她兄长何等厉害,就她现在的架势就让人害怕。如果她朝自己打过来,该如何是好他想着,赶紧抬手,用胳膊挡在头前。 “哈哈哈哈。”小女孩笑了:“逗你玩的,看来你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她见李旭还护着头,上前几步,一把推开他的手:“怕什么,你可是皇子,我哪敢打你” “你是谁”李旭问道,话刚出口连自己都愣住了,不知为何会跟她说话,是因为她与自己一般大还是因为她也是独自一人 “我叫杨莲”小女孩答道:“你呢看你的穿着应该是个皇子,但总有名字吧。” “李旭。”他小声说。 “交个朋友吧”杨莲伸出手来。 “朋友”李旭愣住了,长这么大,他当真一个朋友都没有。 正发着呆,杨莲已握住了他的手:“你的手好冷,进殿去吧。我姑姑的飞霜殿里有温泉,可暖和了。” 飞霜殿红柱挺立,回廊环绕,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温泉的热气缓缓升起,宛如仙境。 “莲儿,外面冷,怎么出去了”杨贵妃责怪道。 “刚才姑父在,莲儿不想打扰你们说悄悄话。”杨莲吐吐舌头。 “你这机灵鬼。”杨贵妃娇叱道。 “他是李旭,我新交的朋友。” “哦,旭儿,是我让圣人带他来的。”杨贵妃爱怜的拉起李旭的手:“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李旭看看杨莲,低头不语。 “你不好意思对姑姑开口,告诉我也行。”杨莲晃了晃手里的弹弓:“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放心,从今日起,有我杨莲在,就绝不让人再欺负你” 在华清宫度过了寒冬,到了春日一回兴庆宫,皇上便正式把李旭交给了杨贵妃抚养,杨莲也是三天两头的进宫来陪伴。现在想起来,这或许是安王李旭童 年记忆中最开心的事啦。 “想什么哩”杨莲见安王发着呆,一张俊脸痴痴的笑着,又有点傻乎乎的。 “想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安王温柔地拉起杨莲的手:“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为什么这么说”杨莲不解。 “因为你选了我当朋友。”安王笑道:“当年在你之前,你府上好几个姐妹都先后见过我,包括你的孪生妹妹杨兰。可只有你不嫌弃我傻,愿意和我做朋友,还慢慢改变了我。” “你是说我们十年前的第一次见面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当然,因为我们都是他的棋子。”安王苦笑道:“包括这次选妃,最终人选就是杨兰,阿娘已多次暗示过我。没想到你却突然出现了,你是又要改变我的命运吗” 听到“棋子”二字从安王嘴里说出来,让杨莲倒有些意外,她笑笑:“殿下还想要什么命运” “以令尊的为人,你失踪了五年突然回来,他不可能不怀疑你。然而现在你的名字和画像都出现在我殿中,说明他有很大的计划,要不然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只要殿下选我做王妃,大婚后殿下便会成为太子,然后成为皇帝。” “听起来挺有诱惑的。”安王苦笑道。 “但是如果不幸我顺利为你生下一个儿子的话,你还有可能会英年早逝,我会成为皇太后。”杨莲悲哀地看着安王,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这么惨那我死了你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就得守寡,孤独终老了” 杨莲向前几步,对安王附耳道:“也不一定,我可以多纳几个男宠嘛。” “哈哈哈哈,”安王忍不住笑了:“男宠还几个你当自己是武曌啊被人知道了会遭骂的。再说啦,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色哩” “呵呵呵呵。”杨莲也止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欢乐的笑着,仿佛遇到了非常有趣的事儿。 “既然注定了就是棋子,为何不做一个快乐的棋子呢”杨莲一本正经的说。 “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乐观坚强的样子。”安王痴痴地看着杨莲,一时激动起来,将杨莲轻轻拥入怀里。 第10章 杨莲吃醋,安王糊涂 杨莲觉得心头如释重负,能把杨国忠的阴谋这么坦荡地说出来真是痛快,就是不知安王将作何打算。安王虽说是皇子,可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受制于人,跟自己真可谓是同命相连。杨莲想着,慢慢将头枕在安王肩上,他衣服上淡淡的香薰味特别好闻,让人很想亲近些,让人挺放松,真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安王真是个痴情种。”花无忌感叹道,他伸出羽扇朝杨莲扇了扇:“你可得清醒点,别被他感动了啊。” 杨莲回过神来,刚才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能迷恋上他身上的味道,自己可是早已有了意中人了。她屏住呼吸,感受着安王的反应,要把他推开吗 “郎君,广平王来了。”萧飒进来的正是时候。两人迅速分开来。 “皇叔。”广平王李豫兴奋地大步走进来。 “哦,豫儿来了。”安王笑道。 “见过皇叔”李豫拱手行礼,瞟了一眼旁边的杨莲,又笑着接着说:“见过未来婶婶” 广平王豫儿杨莲使劲儿在脑海里搜索着,只见来者二三十岁的样子,眉清目秀,面带阳光般的笑容,正歪着头,一双单纯调皮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毫不避讳。杨莲被他这样看着,一时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安王忍不住笑了:“不在洛阳陪你的宝贝珍珠,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啊” “珍珠广平王很喜欢珍珠吗”杨莲疑惑地问。这个广平王,她只想到是太子的长子,一直不在京城,所以对其知之甚少。 “哈哈哈哈。”安王和李豫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杨莲有些莫名其妙。 “豫儿昨日刚回京,你还不认识他。”安王笑够了,对杨莲说道:“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他就是喜欢珍珠。兰心蕙性真国色,吴兴才女沈珍珠。” “原来是位女子的名字,”杨莲恍然大悟,她看向安王:“那位珍珠比我还有才华吗” “那是当然。”安王不假思索地答道。 “比我还漂亮”杨莲歪着头,嘟起嘴来,显得有几分可爱。 “比你漂亮多了,我见过她,可谓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且温柔贤惠,知书达礼”安王赞不绝口,全然不知一边的杨莲早已变了脸色。 “咳咳。”李豫咳嗽几声。 安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下来:“豫儿,你别误会啊,我只是单纯据实评判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安王边解释边朝李豫摆着手,一时有些尴尬。 “皇叔多虑了,我误会什么啊。”李豫笑道,这个皇叔有时的确不懂风情。他朝杨莲努努嘴:“未来婶婶不误会就好。” 安王顺着李豫的眼光望去,只见杨莲正独自站在书案前,一手翻着仕女图,另一手拿着笔在上面胡乱画着,画完一张扔在地上,又开始下一张,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安王笑容满面的脸顿时僵住了,手指着杨莲,愣愣地看向李豫。 李豫强忍住笑,凑上前去附耳道:“论辈分你是我皇叔,可论年纪,我还比你大八岁,今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去夸赞另一个女人,要不然,你会死的很惨。”说完,“噗呲”一笑,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意味深长地看看杨莲,又看看向安王:“皇叔保重,我还要去拜见皇祖父,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安王答话,后退几步转身飞跑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安王和杨莲了,刚才两人还如这春日的阳光般温暖,此时像是突然来了一阵倒春寒,让人心中发凉。 “怎么了,莲儿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安王轻声问道,茫然不知所措。 “这不是奉命帮殿下选美嘛。”杨莲阴沉着脸,手上忙碌着,地上早已扔满了画像。 “我和豫儿认识五年了,我们明为叔侄,实为朋友。豫儿真是艳福不浅。那沈珍珠是豫儿的侍妾,他还有一个侍妾复姓独孤,他的正妃你猜是谁杨贵妃的侄女崔芙蓉。其实豫儿根本就不喜欢崔芙蓉,也是奉旨成婚的,可他们却有一个女儿,名叫升平,倒是十分乖巧可爱”安王滔滔不绝,找些话题好打破屋里的寂静。 “广平王的事与我何干安王殿下又有什么好羡慕的。您不也是一样吗这次虽说只选一位正妃,又没说不能多选几位侍妾您这敬玉轩中的宫女个个貌美如花,连那供你暖床的什么素心暖心,都是秀色可餐啊”杨莲说着搂起一边的画卷塞进安王怀里:“殿下要我选的二十九位女子已经选好了,其他画像都已毁,殿下可以交差了。我还约了永乐公主一起调配胭脂,先行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莲儿,你生气是因为我夸了豫儿的侍妾吗 刚才我确实犯糊涂了,不该说那些。”安王慌忙地拦住她,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本以为只是一句笑话,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他还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生怕自己越说越乱。出神之间,杨莲已绕开他跑了出去。 安王追到门口,却被萧飒一手拦住了。 “怎么办”安王求助地看向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 “此女论品行张扬跋扈,不懂礼数,论相貌也是庸脂俗粉,实在不配得到郎君倾心。”萧飒冷言道。 “你哼,本王喜欢谁与你何干”本想问问萧飒该如何去追回杨莲,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莲儿有如此成见。安王叹了口气,甩甩衣袖不再理他。 天色已晚,安王将身子浸没在洒满花瓣的温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他双眼微闭着,满脸愁容。几个小太监围绕在旁,往他身上浇着水,帮他按摩着。然而安王却无心享受:“好了”他不耐烦地说道。小太监们立即住了手,帮他擦干身子披上宽松的睡袍。 寝宫里,宫女暖心早已躺在了床上,被子被她的身子捂的十分温暖。她起身整理好床铺,就见安王走了进来,赶紧退在一旁,等候着安王的吩咐,她衣着单薄,刚从热乎的被子里出来,此刻感到阵阵寒意。 她伺候安王起居已经半年多了,是姐姐素心花了银子打点,才把她调了过来,她知道这是个宫女们都喜欢的差事,虽说地位低贱,但一旦被安王宠幸,自然就可以翻身了,而当个妾室也就是最好的归宿。如今能和姐姐在一起,又碰到英俊潇洒的安王,确实是一件幸事。 安王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里杨莲的画像,突然望向暖心:“你说,她为何突然就生我的气了” 暖心冷不防被安王这一问给愣住了,抬头见安王拿着杨莲的画像,顿时回过神来。夏公公告诉过她白天书房的事,吩咐她要好生伺候着。 “杨十三娘一定十分喜欢殿下,见殿下夸别的女子,有些吃醋罢了。”暖心小心地说。 “你是说,她很在乎我”安王突然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 “是。”暖心轻声答道。 “好,你下去吧。”安王一挥手,翻过身去。 暖心放下床帘,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是希望能被安王宠幸,还是就这样保持着清白之身熬到出宫去,到时候还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吗 第11章 弱冠之礼,生辰宴会 三月初五,安王的弱冠之礼,太庙里热闹的不行。 举行冠礼仪式是非常讲究和慎重的,作为安王,更是不可随意。祭祀的供品早已摆放妥当,安王也已在司礼的带领下祭告了天地c祖先。 接下来便是冠礼,安王先戴上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从此有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社会责任;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表示从此要服兵役以保卫社稷疆土;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表示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三次加冠完成后,赐了来宾“礼宾”酒宴。再接受圣人赐字,接受兄弟姊妹和群臣的祝贺 这一过程下来是十分繁琐的,安王性子本就有些急躁,又最厌恶这些繁文缛节,整个仪式还未完成,早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完了吗”安王一脸疲惫地看着小夏子。 “是,恭喜殿下” “皇叔,还好吗”李豫打趣道。 “你是来看笑话的”安王见李豫一脸坏笑,故意板着脸问道。 “皇叔,我这次可是专门回来祝贺你生辰和大婚的。”李豫假装生气道:“自个儿在未来婶婶那里受了气,拿我消遣。” “莲儿是在吃醋,说明她喜欢我。”安王一脸兴奋。 “你才想明白啊”李豫捂住头,这皇叔真是情商堪忧啊 “哦,对了,太子的病没事儿吧”安王突然转了话题。 “没事儿,就是受了风寒。”李豫尴尬的笑道。 “广平王,太子殿下又发烧了,太子妃请您回去。”一个小太监小声说道。 李豫失望的看了一眼安王,撇撇嘴,叹了口气,乘车离去。 安王的心思也早就不在太庙了,找了个由头向皇上贵妃撒了个娇,撇下了众人,也悄悄地乘车而去。 敬玉轩里一片歌舞升平,请的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其中大部分便是王妃的候选人。 安王踏进殿来,众人立即起身参拜,恭祝安王生辰快乐。安王招手示意大家随意,眼光已在人群中搜索开来,居然没看到杨莲,安王一下慌了神,快步走到杨兰身边:“你姐姐呢怎么没来” 杨兰本就生得美貌,今日更是打扮的光彩夺目,见安王过来自是欣喜万分,却没料到他只是来打听杨莲的,顿时无比失望,又有些愤怒,但她马上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微微一笑:“姐姐不知是怎么了,我本来是约她一块儿来的,可她却说不想来给殿下庆祝。殿下海涵,千万不要怪罪姐姐,毕竟姐姐这些年都在乡下,有些规矩不是太懂。”杨兰喃喃地说道,似在护着杨莲,实则是唯恐天下不乱。 “殿下,该请各位来宾进献贺礼了。”小夏子说道。 “等会儿再说。”安王转身:“萧飒,备车马。” 杨府中,江氏正由杨莲扶着,在一群丫鬟的陪伴下逛着花园。她高耸的发髻上步摇晶莹耀目,满身绸缎更是雍容华贵,俨然一副贵妇人的打扮。而她身边的杨莲,却身着枣红色石榴裙,描着阔眉,点着面魇,脸上的红妆也太过浓烈,再配上黑色的口脂和凌乱的发饰,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母女俩一路有说有笑的,十分亲切。江氏是真的开心,这个杨莲今日连安王的生辰宴都不去,安王必定不悦,而兰儿在宫中肯定出尽了风头,如此一来,安王妃岂不是囊中之物 正想着,梧桐小跑过来:“娘子,安王的马车已到府前。萧将军来接十三娘进宫。” “哦”江氏看向杨莲,没想到安王还派人来请,看来自己得去会会,添把火,如此一想,嘴角露出一丝奸笑,一把拉起杨莲的手:“走,莲儿,出去看看。” 萧飒一身劲装立在马车前,见杨莲母女出来,拱手招呼道:“萧某奉安王之命来接十三娘入宫。” “不去。”杨莲扬扬下巴:“我今儿个不高兴。萧将军的马车驾得也不好,坐着不舒服。” 江氏本想从中挑拨几句的,却没想到杨莲说出这些话来,看来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她笑笑:“莲儿,怎么说话呢萧将军如何能给你当车夫,别胡闹。” “这次他当车夫也不行,李旭那个家伙得罪了我,我的气还没消哩,除非李旭亲自来求我,否则我可不去”杨莲趾高气昂,像只高傲的孔雀。 江氏偷偷看向萧飒,不知道会有怎样一场好戏。谁知萧飒这次却一点儿也不恼,双眼朝身后的马车看去。 “莲儿好大的架子”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萧飒掀开车帘,安王跳下车来。 “安王”江氏一众大吃一惊。 安王朝杨莲笑道:“昨日是我不好,惹莲儿 生气了,今日一来赔罪,二来请十三娘入宫。”说着竟学着奴婢的样子弯着腰伸出手去。 在场的人早就跪倒在地,只有杨莲一人高傲地站着,如鹤立鸡群。 “好吧,看在安王亲自驾到的份上,我就不生气了。”杨莲总算露出了笑容,将手搭在安王的手臂上,由他扶上了车。 安王笑着看向萧飒,一脸的幸灾乐祸:“难怪每次你都不情愿护送她,原来天天受此刁难啊。呵呵呵,这次驾车平稳些。” “是。”待安王上车坐好,萧飒轻拉缰绳,马车缓缓离去。只留下江氏一众一脸茫然。 “为什么不进宫去知道我刚才没见到你有多失望” “有人不希望我出现,必定有千百种理由拦住我。我还不如就在府上等着你。” “你猜到我会来接你” “那是。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有什么想法我会猜不到”杨莲说道,丝毫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她又坏笑着看了一眼安王:“弱冠之礼,好玩吗” 安王摇摇头:“不好玩。” “呵呵呵。那圣人给你取了什么字” “东升。” “旭日东升。”杨莲点点头:“不错。” “给我准备了礼物没有” “嗯。”杨莲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是什么,给我看看。” “不行。” “让我先看看嘛。”安王撒娇道。 “就不行。”杨莲弯着腰,把盒子压在身下以防安王夺了去。 安王未能抢到手,眼光又落在了杨莲脸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现在长安流行这样的妆容吗” 杨莲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阿娘给我安排了两个丫头,她们说我这样打扮最美了。” “是,是挺美的,让人不敢直视,呵呵呵。” “你敢取笑我”杨莲佯装生气地掏出随身的口脂就朝安王脸上涂去。 两人在马车中疯闹起来,似乎昨日的不愉快就根本没发生过。 待得杨莲落座,安王朝小夏子一挥手,各位宾客终于可以开始进献贺礼了。 “御史魏公侄女黄娘子进献珊瑚手串一对。” 黄媛上前道:“此手串由深海上等珊瑚打磨而成,具有静心安神之效,望殿下笑纳,黄媛恭贺殿下生辰。” “卫国公杨公之女杨十四娘进献金丝腰带一条。”小夏子又念道。 杨兰手捧腰带缓缓上前,朱唇微启:“兰儿亲手所制,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卫国公杨公之女杨十三娘进献”小夏子吆喝着突然住了口,杨莲将锦盒打开,里面却是一支玉钗。“进献玉钗一支”小夏子接着喊道。 “玉钗她给安王送玉钗干什么” “你看她那副打扮。” 众人忍不住偷笑起来。不约而同看向这位打扮的庸俗不堪,思维又与众不同的小姐,仿佛她是突然闯入的怪物似的。 杨莲也一愣,知道是姹紫嫣红偷偷掉了包,微笑道:“莲儿恭贺殿下生辰,祝殿下天天开心” “好。”安王笑道,拿起玉钗看了看,插到了杨莲头上,放眼望去,她头上金钿步摇锦花玉钗可谓应有尽有,歪歪斜斜的发髻上一片混乱,再加上那副浓妆,毫无美感可言。 美酒佳肴,欢歌笑语,这个生辰过得很累,但很开心。从今日起自己就已成人,理应独挡一面,有所作为,还要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安王想着,突然又忐忑起来,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第12章 风采依旧,本性难移 “殿下,不好了,杨十三娘在外面和黄娘子打起来了。”一个小太监跑到安王面前焦急的说。 “什么”安王回过神来,见大家都悄然离席向外走去,也跟着跑了出去。 庭院里,众人围成一圈观望着,有人嬉笑着,有人劝着“别打了,别打了”,但也就喊喊而已,没人真正去阻止,也难怪,谁不想多看看这出好戏呢 中间,两名女子扭打在一起,穿金色衣裳的就是刚才献珊瑚手串的黄媛,她的衣衫袖子已被扯下来一大块,头发也散落在脸上,原本俊俏的脸蛋被抓了好几道红印子,明显身败下风。 而与之搏斗的正是杨莲,她圆瞪着眼,配着浓妆,面目狰狞,正一条腿压在黄媛的细腰上使其直不起身来,一双手更是死死抓住黄媛的一条玉臂向后扭去。 萧飒欲上前阻止,被安王一把拦住:“莲儿赢着在,先看看。” “啊”黄媛吃痛大叫一声,猛地伸出另一手揪住了杨莲的头发。 “松手”杨莲大喊道。 “哼”黄媛冷笑道,终于扳回了点面子,岂能就此罢手。 杨莲急了,放开黄媛的玉臂,抓住她揪着头发的手腕就是狠狠一口。 “啊你怎么还咬人啊松口”黄媛惨叫道,准备推开杨莲,奈何那玉臂早已被扭得脱臼了,动弹不得。 “放开我。”黄媛眼瞅着手腕上已流出血来,开始哀求道:“是我错了,不该取笑你,更不该对你动手。你快松开。” “都住手,当这是什么地方”萧飒见两人打的差不多了,大声喝道。 众佳丽们回头见安王不知何时也出来了,赶紧上前行礼。杨莲也松了口,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安王,嘴唇上一片殷红。 “殿下,”地上的黄媛仿佛看到了救星:“您要为媛儿做主啊。” 安王轻轻叹了口气,让自己缓过神来:“是说大家怎么都出来了,原来是在这里观赏比武啊。如今胜负已出,还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本王准备的佳肴不合胃口吗” 众人面面相觑,退进殿去。 “这么爱打架,手不疼吗那么多好吃的,你偏要喝别人的血”安王责怪道,掏出丝帕为杨莲拭去唇上血渍。 黄媛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安王,不敢相信他会如此袒护杨莲。 “来人,送黄娘子去太医署。”安王吩咐道。 “谢殿下。”黄媛一瘸一拐地走了。 “老看着我干什么没见过人打架吗”杨莲高昂着头,一副获胜的得意样。 “五年前见过,风采依旧。”安王一本正经道,转而又满脸疑惑:“刚才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杨莲轻描淡化:“是她先取笑我,我回了几句,她骂不过我就想打我,结果又输了。” 安王再次打量一下杨莲,见她衣衫不整,满脸花哨,总算忍不住笑道:“你啊看把自己搞得什么样子了。来人,带十三娘去更衣。” “是。”杨莲笑笑,故意深深地行了个礼,随两个宫女而去。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五年了,她还是这个样子。真的,简直一点都没变” “郎君不应该太纵容她了。如此行径,哪儿有一点端庄贤惠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泼妇” “萧飒”安王呵斥道:“你屈身于本王身边做个侍卫,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吗” 萧飒双手抱拳:“当然,卑职愿誓死保护殿下。” “那本王的话你可听” “一切谨遵殿下教诲” “好,那本王就告诉你:杨莲她是我的朋友,以后还会是我的王妃,你如何对待我的就该如何对她,至少要有应有的尊重你可记住了”安王严肃的说。 “是”萧飒知道杨莲在安王心中的地位已是无法撼动。 晨风拂面,带来阵阵春花的香气。想着昨日对安王的承诺,萧飒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转悠了几圈,见杨府还是没有动静,只得静静地在马车车头坐下,将宝剑抱在怀里,闭目养神。这几日他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半个时辰,杨莲是不会出来的。 杨府的门总算开了,萧飒睁开眼,见是杨莲。她今日未施粉黛,头上简单的挽着云鬓,这样反而更耐看些,只是一身大紫色的绸缎长裙显得有些老气。 “十三娘”萧飒喊道。 “萧将军,今日来的倒挺早。”杨莲自个儿坐上车去:“这是什么”她拿起车内的一套男装问道。 “安王今日不在敬玉轩,在勤政务本楼监考。请十三娘在车上换了这套衣裳,我送你过去 。” “监考”杨莲疑惑地问。 萧飒点点头,驾车离去。 经过一段路程的颠簸,马车终于在勤政务本楼门口停了下来。安王正焦急地徘徊着,见是萧飒,赶紧走了过来:“莲儿来了吗” “来了。”萧飒掀开车帘,杨莲跳下车来。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头戴白色硬脚幞头,面目清秀,英姿飒爽,一身洁白的长衫也正合身。安王一时看呆了,这几日杨莲的妆容实在不敢恭维,今日换上男装不施粉黛却是如此漂亮,没有女儿的娇羞,而是自带一种让人敬佩的英气。 “杨十三郎终于来了。”安王笑道。 杨莲抚摸一下右侧的额头,那一片刘海很好的遮盖在伤疤上,其它的头发全部束在帽内,显得特别精神:“杨某见过安王殿下。”她故意粗着嗓子说。 “快进去吧,要开考了。”安王非常自然的拉起杨莲的手。萧飒紧随其后。 “考什么我听说上个月不是都考完了吗”杨莲边走边问。 “我大唐的科考分常科和制科两类。每年分期举行的称常科,招考对象为生徒c乡贡c制举。头年十一月报名,来年正月或二月考。主考为礼部侍郎。这个二月初确已考完了。” “那这次考的是制科”杨莲问道。 “没错。”安王微笑着说:“制科是圣人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考试的时间及内容都由圣人临时决定。招考的对象也很广泛,可以是普通百姓,也可以是已经获得进士c明经及第的中举者,还可以是在职官员,只要你认为自己有特长就可以经推荐参加考试,颇具开放性,不拘一格录人才。而且由圣人亲自主考,因此,制科考试过关者,可以立即获得相应官职。” “如此说来,制科肯定要比常科更受考生欢迎啰。”杨莲抬起下巴瞅着安王。 安王摇摇头:“制科虽是圣人恩准的特殊科考,但制科出身的人,却不被人们敬重,以为非正途出身,远不如进士出身的人荣耀。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制科,等于是为进士c明经及第者们搭建了一个第二轮赛场,也是朝廷大浪淘沙c优选人才的手段。而且制科考试的内容很多,不是那么好考的。” “原来如此,”杨莲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想当个官儿还真不容易啊” 安王笑道:“我大唐人才济济,自然有真才实学者勇于去挑战。”他停了停,看向杨莲:“知道贺知章吗” “贺知章”杨莲摇摇头:“谁啊” 安王忍住笑,诧异地看着杨莲,她居然连贺知章都不知道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安王缓缓地念道。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杨莲接了下去,只见安王满意地点点头,不禁感叹道:“原来写这首诗的人就是贺知章啊” “贺知章,他就是先考进士科,获得官职,以后他又应考制科,再获得了更高的官职。”安王称赞道。 “那他现在还在朝为官吗” “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跟李白一样,他也是才华横溢,而且不光会诗还精通书法,性格也没李白猖狂,很得圣人信任。一个月前我陪圣人用过早膳后在龙池边散步,圣人看着池边的垂柳,一时想起了他,想再挑出几个如他般的才子来,这才一时兴起,下召举办了这次考试。” “哦。”杨莲点点头:“那圣人也在里面” “圣人岁数大了,身体吃不消,下旨由我代为监考。” “你”杨莲瞪大眼睛看向安王:“你是主考官” “不像吗”安王抬起双臂看看自己又看向杨莲,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监考好几门了,目前就只剩最后两门啦。” 第13章 女扮男装,杨莲监考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了大殿中。所有的考生都已经过搜身进入考场,见安王进来均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呼:“拜见安王殿下” “平身,落座吧”安王挥挥手。 “谢安王” 杨莲看去,这个李旭现在还挺威风的,难怪让自己过来,想着不觉掩面而笑。 安王也正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表现一番,此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大声说道:“今日由本王和这位杨侍郎代圣人监考,”他冲杨莲一笑,又接着说:“杨侍郎刚才跟我说,在我大唐当个官儿挺不容易的,那诸位为何选择制科考试呢” 下面的考生面面相觑,揣摩着安王的意图,不敢出声。 “臣韩俊平见过殿下”一身穿锦衣的青年考生起身答道:“臣只想提升自己,看看自己还有哪方面的才能,以便更好为我大唐效力” “好”安王点点头。 “臣孟云卿拜见殿下,孟某十年寒窗,希望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又一布衣书生回道。 “好”安王又点头道,偏着头向最中间一位考生望去,而那位考生一直低着头,并未察觉。 “穆悠”安王喊道:“你来说说看” 那名唤穆悠的考生缓缓抬起头来,见安王盯着自己,赶紧起身,怯怯地看了一眼安王,又低下头去,两只手揉搓着,慌乱不已。他头戴灰色幞头,身穿一身浅灰色的布衣,衣角皱皱巴巴的,虽然破旧但也干净,一看就是一名寒门子弟。然而长得倒是英俊,光洁的额头下,清秀的脸庞似乎细腻的看不见毛孔,整个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你为何来考试啊”安王见他沉默不语,再次问道。 穆悠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安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梦想。” “梦想谁的梦想”安王追问。 “穆悠。”穆悠小声说道。 安王见试卷已分发完毕,微笑着招招手,示意穆悠坐下:“无论你们参加制科考试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只有一个:当官”安王扫视一眼全场:“假如现在你已是山南东道节度使,正独处书房品着春茶,欣赏着窗外绵绵的春雨,忽然八百里加急来报,有数万叛军正攻向长安。此时,你该如何请答题” 这就开始啦杨莲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安王。 底下的考生们也是一脸懵,虽然已经见识过安王出题的手段了,可这次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王看去,欣慰一笑,只见穆悠已提笔开始作答了。他再回头看看身旁的杨莲,正闭着眼,撑着头,似乎睡着了。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待着确实挺无聊,可是让她一个人身处杨府又不放心,前些天已经见识过杨府的人是怎么对她的,还是让她跟在身边的好,这样才可以随时保护她。 “看什么呢”杨莲突然开口,安王正看她看得入神,倒被她吓了一跳。 “你没睡啊” “我大唐目前将全国划分为十五道,山南东道便是其中之一,管辖一府十七州,其中江陵地带地势低平,前年夏季江水决堤,水灾肆虐,百姓死伤数万,流离失所。如今已是春季,窗外已是春雨绵绵,再过几月便是汛期了,不知今年的防汛工作做的如何了殿下考察的是如何兴修水利。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八百里加急来报,大量叛军攻向长安,而长安是我大唐都城,长安沦陷,我大唐危矣。此时作为节度使理当迅速召集兵马抵御叛军南下,如何御敌,就得考察节度使的军事才能了。 一旦战乱,必有大量灾民无家可归,到处流窜,引起的不但会有社会骚乱,还可能带来瘟疫横行。如何安置这些灾民,使我大唐后方趋于稳定,考察的便是节度使的政治管理才能了。” 杨莲轻声说道,摇摇头:“如此看来,这山南东道节度使要想做个好官还真心不容易,怕是手中的春茶是没心情去品味了吧。” 安王诧异地看着杨莲,原以为她只是个性格粗犷c胆大妄为的女孩子,没想到还能如此心思细腻,把自己出的考题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五年她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只是做了五年的村姑,又怎会对国家政事如此清楚难道是杨国忠告诉她的如此想着,居然又有些走神了。 萧飒默默地立于安王身后,也偷看着杨莲,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浅笑,冷俊的脸上如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怎么了我分析的不对吗” “对,莲儿最聪明了。”安王笑道。 空气似乎凝固了,放眼望去,底下的考生们也都拿起笔来。有的从容不迫,正奋笔疾书;有的却双眉紧锁,写写停停。有的 专注于自己的考卷,有的却将目光偷偷瞥向其他考生的笔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安王起身,在考场之间穿梭着,原本左顾右盼者便吓得若惊弓之鸟一般。考场如战场,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正展开着一场文字的厮杀。 “这批考生中,殿下有没有发掘出特别有才华的”杨莲巡视了几圈,来到安王身边悄声问道。 “有几个还不错,特别是那个穆悠。”安王用手指向刚才的那个灰衣布衫的书生:“每次就他答题最快,思维敏捷,文采出众,而且仪表堂堂,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这次定能脱颖而出,得到圣人重用。” “是吗能得殿下赏识,实属不易啊。世上当真有如此完美的人” “完美”安王突然觉得可笑:“俗话说得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穆悠虽然很有文才,但一手字写的实在是太难看了,我真怀疑他就从来没练过书法。还有啊,这个人胆小的很,而且惜字如金。你刚才应该也见识了吧,他能两个字说清楚的话从来不会说出第三个字来。”安王无奈地摇摇头。 “应该是考试紧张的吧。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家境贫寒,就指望着这次考试扭转命运。可往往越是看重的事越是很难达到目标,这世上的事多是如此。”杨莲感叹道。 “这次既然由我监考,我定要给他们一个公道,绝不埋没真正的人才。”安王信心满满。 第14章 初露锋芒,书生殒命 马车晃晃悠悠地,车内的两人本就坐的近,这一颠簸使两人的身体不自主地碰在了一起,安王情不自禁地又拉起了杨莲的手,两人四目相对,车内充满了暧昧。 “吁。”萧飒轻拉缰绳:“杨府到了。” 安王恋恋不舍:“你早些休息,不要跟府上的人太过亲近,如若有委屈,暂且忍着,我明日再让萧飒来接你。” “好。”杨莲微笑道,转身进入府去。 “那个小贱人回来啦”杨兰瞪着春杏问道。 “是的,娘子,安王刚刚亲自送到门口。” “哼”杨兰衣袖一扫,茶案上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兰儿。”江氏被梧桐搀扶着走进杨兰的闺房。 “阿娘。”杨兰撒娇道:“您都听见了吧。简直太可气了,安王居然连监考都带着她。” “别急,毕竟还要比试才艺,如果她当众落选,安王也帮不了她。目前关键是你父亲的态度。” “我也觉得奇怪,您说阿耶到底怎么想的他不是一直都指望我能成为安王妃吗现在怎么那么看好那个杨莲呢真不知那个小贱人给阿耶灌了什么迷药”杨兰愤愤不平。 “你父亲是指望不上了,那个萧飒如何”江氏看向杨兰,温和地说。 “萧飒”杨兰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夜已深沉,原本喧闹的悦来客栈逐渐恢复了平静。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来应考的书生,早早地用过了晚膳都各自回房了,毕竟明日还剩最后一门考试。掌柜的悠闲地翻着账本,店小二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一楼的大厅里几乎没了人影,二楼三楼都是客房,里面倒是灯火通明,一个个身影在烛光的印衬下显得无比孤单。 二楼甲字六号房中,一位书生刚找店小二要了一支新蜡烛,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翻着书本,他英俊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迷人,一身浅灰色的布衣,衣角皱皱巴巴的,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夜显得特别单薄。他便是穆悠,那位安王无比看重的才子。 突然,一个身影推窗而入,他武功极高,没弄出一点声响,他半披着长发,银灰色的长袍间,系着一支金箫,在烛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他朝穆悠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在用功啊” “李大侠不也还没睡嘛。”穆悠终于发现了有客进屋,回过头来笑道:“干嘛每次来都走窗户,有门不知道走吗” “呃一呢,是怕被人发现了;二呢,作为一名江湖中人,飞檐走壁已经习惯了;三呢,这客栈里所有的窗户就只这扇窗户可以打开,不就是方便我走的吗”李殷挠挠头,打趣地说。 穆悠也笑了:“今日过来有事吗” “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明日便是最后一门了,考完了答应给你的酬劳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李殷微笑道。 “我说过,我参加这次考试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钱,只是为了完成穆悠的梦想,呵呵,其实也是我的梦想,天下所有寒门学子的共同梦想。” “好,有一点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一下,答题时千万要注意模仿她的笔迹。”李殷说着,把一叠书稿在穆悠面前展开。 穆悠悠然一笑:“这不是我作的诗词歌赋吗谁又抄写了一遍还是这个笔迹,这字呵呵,说实话也实在太丑了”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殷也笑了:“这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让仙儿听到,要不然,她生气了你就惨了。” “仙儿又是谁” “你的东家啊。”李殷又拿起书稿看了起来:“是她找到你的,出钱请你的也是她。我只是个线人而已。” “那半个月前出题考我的也是她” “当然。颂大唐c咏春韵c思美人c叹人生,你别说,仙儿虽不会诗词歌赋,但还是很会出题的,你也答的很好,所以她才选择了你。”李殷夸奖道。 “好,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尽力的。” “早些休息吧,把门窗锁好,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穆悠笑笑:“呵呵,李大侠多虑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 “好了,安王很看好你,你也别太紧张了。告辞”李殷说完又跳窗而去。 不紧张,怎么可能要是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穆悠将窗户锁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就只有明天一门了。他在桌前坐下,又摊开书看了起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一个低沉地声音传来:“请问穆郎在吗” 穆悠起身打开房门,一个黑衣人正立在门口,蒙着面,只留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鄙人穆悠,尊驾何人”穆悠疑惑 地问道。 “要你命的人”黑衣蒙面人突然出手,没等穆悠反应过来,一把短刀早已刺穿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液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他那身薄衫,可怜的书生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倒在了血泊当中。 那蒙面人伸出手去,试了试穆悠的鼻息,满意的拉上门,扬长而去。 今晚月黑风高,虽早已入春,可夜里还是寒意阵阵。黑暗正笼罩着大地,四处一片宁静。早已过了宵禁的时辰,到处已不见人影,只留河边的垂柳在风中起舞。 有两人隐匿在垂柳下,似乎在等候着什么。一人手里不停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酷的目光如面前的河水一样平静。另一个在旁默默地站着,不时瞟向远方,看似有几分焦躁,左眉弓处的黑痣也跟着起伏不定。两人虽然都蒙着面,但身上的华服依然散发着浓浓的贵族气息。 突然,一个黑影慢慢靠近,来人正是刚才悦来客栈里的杀手,他缓缓一抱拳:“主子,人已经解决了。” “确定死了吗” “确定无疑。” “刀呢” 蒙面杀手恭敬地双手捧刀递了上去。 “好。”戴翡翠扳指的男子点点头,接过刀迅速地捅进蒙面杀手的心脏。 “主”他还想说什么,可他的主子已经不会给他机会了,伴随着轻轻一掌,他便带着胸前的凶器坠入了河中。 “郎君,”一旁沉默的黑痣男子开口了:“您这是为何” “替穆悠报仇啊一代才子就此殒命,可悲啊” “既然郎君爱惜他的才华,又何必找人杀他” “对我有用的人才值得我爱惜,穆悠虽才华横溢,可他早被李旭看中了,以后必定成为李旭的左膀右臂,自然还是早些除掉的好” “如今那李旭还不成气候,郎君不必太过担心。” “哼,以前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可这些年来他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这次还能代圣人监考,说是替圣人选出人才,还不是自己先挑。我倒要看看他明天等不到穆悠去考试会有什么反应。你说,他要是跑到客栈,发现他最看重的才子早就成了死人,他会不会哭鼻子啊哈哈哈哈” “郎君英明。” 第15章 考场相见,心照不宣 柔和的阳光洒向大地,给每一个人脸上镀上一层金辉,晨风低唱,梳理着人们的头发。一个个匆忙的人儿从客栈里急行而出,奔向勤政务本楼而去,那里有他们的战场,更有他们的梦想。 今日安王和杨莲都来的挺早,两人立于门口亲切的说着话。应考的书生拿着标有身份的牌子早已排起了长队,黑压压的如一条长龙。 负责搜查的差人们看着安王在旁,表现的更加认真,他们两人一组,仔细在考生身上摸索着,希望能发现什么,然而终究一无所获。更有那一众武士,一个个精神抖擞,维持着秩序。 “奇怪,穆悠今日为何没来”安王放眼望去,不见穆悠踪影。 “不会是睡忘了吧”杨莲也着急起来。 “他每次来的最早了。” 眼看所有考生都已进场,安王不禁紧张起来:“你说,穆悠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能出什么事”杨莲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却焦急地向外望去,突然兴奋地用手一指:“是他吗” 安王望去,只见一个人正飞速跑过来,头戴黑色幞头,身上也已换了件黑色的布衣,可不是穆悠又是谁他步态慌乱,眼看就要到安王身边了,谁知突然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向前倒去,他还试图用手撑一下,然而终究无济于事,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安王脚边。 安王和杨莲都惊呆了,萧飒在旁冷眼看着,穆悠无比尴尬,他吃力地慢慢爬起来,左手抚摸着右手腕,表情痛苦。 “没事吧”安王关切地问。 穆悠摇摇头。 “怎么,今日连一个字都不愿说啦” 穆悠看看安王,左手捂住口鼻轻轻咳嗽两声,然后用手指指自己的喉咙。 “什么意思”安王实在懵了,一脸茫然。 “昨晚伤风了嗓子疼说不了话啦”杨莲在一旁猜测着。 穆悠微微一笑,使劲点点头。 “进去吧。”杨莲温柔地说。 “一定出什么事了。”花无忌又突然出现了,他还是那身淡青色的薄纱,使的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 杨莲也意识到了,抬眼向考场中的穆悠望去,刚好迎上穆悠那犀利的眼神和嘴角浅浅的微笑。然而那笑容转瞬即逝,他的双眉紧锁在一起,那眼睛环视着考场,连眼神也迷茫了。 “怎么是他”花无忌简直不敢相信:“他来这里干什么。” 所有考生一起拜见了安王,安静入座。安王清清嗓子,大声说:“今日将是这次制科考试的最后一门了,还是由本王和杨侍郎监考。希望诸位继续保持考场纪律,考出好成绩” “殿下,今日能否容我出题”杨莲笑着对安王说道。 “你想出题”安王颇感意外,他微微一笑,找不出理由拒绝,转头对下面的考生说:“今日由杨侍郎出题” 穆悠一听,原本紧蹙的眉头松开来,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这笑容使原本俊俏的容颜更加迷人。 杨莲站了起来,眼神扫过全场:“今日要考诸位的是诗词歌赋,我想应该是各位都比较擅长的吧“ 她微微一笑:“我大唐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更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正因如此,诸位才有机会坐在此处。不知诸位身为大唐子民,是否颇感大唐荣耀。第一题,作诗一首颂大唐。” 安王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无比欣喜,莲儿这题出的真好,他朝杨莲看去,却见杨莲直视前方,面带微笑。她正看着穆悠,那人怕是右手伤得很重,竟用左手在答题,这让安王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杨莲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安王,接着说:“上个月初,圣人在龙池边散步,看着那池边的垂柳吐出新芽,一时想起了贺公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首咏柳描述的是柳之美,春之韵,而如今已然三月,百花盛开,更是美丽非凡,第二题,作词一首咏春韵。” “春色之美让人陶醉,而女子之美更让人魂牵梦绕。”杨莲调皮地朝安王眨眨眼:“不知诸位在外出踏青之时,有无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啊还是早已心有所属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第三题,作歌一首思美人。” 安王捂住嘴忍不住笑出了声,考生们也一个个抬起头来看着杨莲,生怕自己听错了,只有穆悠在忙碌地写着。 “答题就是,不可左顾右盼”安王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大声呵斥道。 “久 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喜。然而,却又有生老病死,怨长久c爱别离c求不得c放不下的苦难。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人呢”杨莲饱经沧桑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最后一题,作赋一首叹人生。” 花无忌也跟着叹了口气,轻摇羽扇,忧郁地看着杨莲:“出个题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伤感是又想到了你的父母,又想起我了吗” 杨莲看向花无忌,眼里涌起阵阵忧伤,自己算是已经尝尽人世间百味了吗她又转头看向穆悠,他依然低着头,左手执笔,奋力疾书着,他那无比认真的模样让杨莲心头感到阵阵甜蜜。 “哎又看他”花无忌见杨莲盯着穆悠看去了,不觉有些失望,轻叹口气,退到一边。 萧飒似乎也有所感悟,他微微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安王注意到杨莲的情绪有些波动,可怜她打出生起就不被家里人疼爱,好不容易自己熬到十五岁那年当上了安王,本以为可以庇护她,可谁承想她又被贼人劫走,流落在民间五年,受尽了苦难。 安王无比怜惜地看着杨莲,却发现杨莲的眼光一直停留在穆悠身上。这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夫婿,她怎么能这样痴痴地看着别的男子呢 “莲儿”安王忍不住小声唤道。 杨莲突然起身,却似乎没听见安王在叫她,而是在考场里转悠起来,可眼神一直都盯着穆悠。终于,她来到了穆悠身边,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答卷。穆悠也发现了身边的杨莲,停下忙碌的笔来,抬头冲杨莲浅浅一笑,瞬间,这魔力般的笑容将杨莲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 安王猛得站了起来,大跨几步来到穆悠桌边。杨莲见安王过来,微微一笑,离开穆悠,往别处巡视去了。安王稍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穆悠的试卷,顿时差点儿笑出声来。本来这个穆悠写的字就不敢恭维,今日右手受伤用的左手,写出来的字简直是惨不忍睹,好在也勉强可认。难道莲儿只是因为自己看重穆悠才对穆悠多看了几眼,或者仅仅只是觉得他的字丑得可笑 这么想着,安王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愧对莲儿,怎么能够怀疑她的不忠呢两人将来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不是理应相互信任吗可是刚才那阵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儿。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担忧,担心莲儿会爱上别人,担心莲儿离开自己。哎,我这是怎么了安王又烦恼起来,我可是安王啊,圣人最宠爱的儿子。为何在莲儿面前总是毫无自信 萧飒看着安王,那张脸时而微笑,时而忧愁,时而又有些愤怒,他也搞不懂了,虽说跟着安王五年了,可安王从未如此让人捉摸不定。 “时间到诸位考生停笔,起身”杨莲看着计时的高香已经燃尽,大声喊道。 “这次制科考试均已结束,试卷将糊名密封,然后交由吏部尚书c吏部左右侍郎三人一起批阅,最终由圣人亲自复审。最多十日必出结果,诸位耐心等候。中举者将成为我大唐之栋梁,而落第者就等下次机会吧。”安王也回过神来,接着说道。 “我希望高中者能不忘初心,而名落孙山者也不要自暴自弃,李太白便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嘛。那孙山之后的人多加努力,他日也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杨莲朝一众考生点头微笑道。 “谨记安王c杨侍郎教诲”考生们异口同声。 杨莲看向穆悠,正迎上穆悠温柔的目光,他右手受伤不便施礼,只是略微弯弯腰,左手却迅速抹过自己的脖子,然后盯着杨莲微微点点头。 这不经意的举动连萧飒也没察觉到,杨莲却突然变了脸色,她惊诧地瞪大眼睛,全身瘫软般的坐了下来。 “怎会这样”花无忌有些不相信:“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考生退场”安王一挥手,众书生陆续离去。他回头却见杨莲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圈也红了,顿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让安王察觉”花无忌提醒道。 杨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穆悠关切地看了一眼杨莲,随着人流匆匆离去。 第16章 安王失眠,杨兰中计 安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今日那穆悠让人感觉有些奇怪,莲儿也是,为何会频频看他,还对他笑得那么温柔莲儿,这五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真的就如你讲的那样吗不,绝对不会,你一定还有很多故事,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敞开心扉呢 安王想着又展开了杨莲的画像看了起来,也许这样会让心中安定一点。宫里的夜太安静了,一个人独自躺在这么宽的床上更加显得孤单。 “殿下可有何吩咐”宫女素心听到安王久久不能安睡,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朱唇微启,柔声问道。 “没你的事儿,下去吧”安王不耐烦地答道,将杨莲的画像抱于怀中,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素心心里莫名的升起一丝悲哀,一晃进宫就三年了,当初父母费了好大劲才将姐妹俩送进了宫,指望着自己和妹妹可以出人头地,为家族挣出些荣誉来。可如今自己还是宫女,只不过从打杂的宫女混到了安王的寝宫。 时光荏苒,自己已是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对女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尴尬。在老家如果哪个女子过了二十岁还没有找婆家,是会被人笑话的。然而这是在宫中,又有谁管自己的终身大事 素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两年前第一天来侍候安王时夏公公开玩笑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素心啊,这便是安王的寝宫了,你可得好好伺候着。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暖床宫女,可一旦被安王宠幸,那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到时候我见着你也得行礼咧。” 如今两年过去了,一切还是如初,自己的容貌在这宫里当然不算最美的,可也是娇柔可人,甚至可以自豪的说,绝对比那个杨家十三娘漂亮,可安王为何总是对自己如此冷淡 这两年来自己不是没有努力过,试着在给安王暖床时装睡,可安王会把自己叫醒;甚至在给安王宽衣时趁机抱住安王的腰,可只会被安王一把推开责骂一番。有一段时间,连自己都迷茫了,安王难道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不,他现在对杨十三娘就情深意切。 这样想着,素心不禁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杨莲是何人宰相之女。安王娶了她就可以获得杨家的势力,而自己算什么不,还是不甘心,自己从来没奢望过成为安王妃,能做个侍妾就行,以自己的姿色也绝对配。 素心抬头看向安王,幻想着他能改变主意,可安王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是睡着了吗素心默默地退了下去,安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以为暖床的宫女就只负责把床暖热乎吗这倒好,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以后连暖床都省了。 安王也是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了一夜,睁开眼已是天色大亮了。 “萧飒”安王大声喊道。 “郎君有何吩咐是让我去接杨十三娘吗”萧飒问道。 “去接莲儿之前,你先帮我去查一个人。” “郎君要查谁” “穆悠。” “穆悠就是昨日考试差点迟到的那位书生” “没错。” “是。”萧飒抱拳,退了出去。 杨府大门紧闭,朱红的大门前,萧飒手持缰绳背靠着马车车门闭目养神,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半个时辰杨莲是不会出来的。 “吱”的一声,门终于开了。萧飒望去,走出来的却是杨兰。 “萧将军又来接姐姐进宫啊。”杨兰笑咪咪地走上前来:“萧将军真是辛苦了,姐姐梳妆打扮还要些时候,萧将军何不进来吃杯茶休息一下” “好,多谢十四娘了。”萧飒笑道。 杨兰喜出望外,没想到萧飒居然同意了,她赶紧一伸手:“萧将军里面请。” 萧飒随杨兰进得屋内,丫鬟奉上茶来。那青花瓷杯甚是精致,白得纯净,蓝得深邃。萧飒端起杯来抿上一口茶,脱口而出:“果然是好茶” “这是过年时姑姑赏赐的,萧将军如果喜欢,我差人送一些去贵府。” “不用了。十四娘有话直说。” “萧将军这是何意我见将军在外面等的辛苦,就只是想请将军进屋吃杯茶而已。” “那如今茶也吃了。多谢,告辞”萧飒朝杨兰一抱拳便要走。 “萧将军留步。”杨兰快步跟了上来:“我确实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飒回过头来:“哦,十四娘但说无妨。” 杨兰用手绞着丝帕,迟疑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我上次无意间听萧将军对安王说,姐姐心机不纯,让安王不要被姐姐所骗,不知将军是何意可是对姐姐有所误会” “哼,误会那杨莲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别说她到底 是不是五年前失踪的杨十三娘,就算是,这五年来经历了什么,又有谁知道。这次分明就是为了安王选妃而来,整日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迷惑安王,此等庸脂俗粉,乡野村姑,如何能做王妃”萧飒愤愤地说道。 “萧将军也怀疑她的身份吗”杨兰心中窃喜。 “这个女人狡猾的很,我暗中派人查过她,并无异样,可越是如此,越说明她不简单。” “萧将军也这样想”杨兰放下戒备:“实不相瞒,我和阿娘也觉得她不是姐姐,我们也私下查过,却也没查到什么。” “如此看来,决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萧飒冷冷地说。 “可是如今安王已经被她迷惑了,过些天选妃很可能就会选她。这可如何是好并不是我想自己做安王妃,可安王单纯,我实在不愿看到安王被她所害啊” “这些年来,安王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有人想加害安王,我绝不手软。”萧飒将手中的剑高高扬起,眼中充满杀意。 “你是说,要杀了她吗”杨兰早已是心花怒放,强忍住心中的喜悦,怯怯地问道。 “如果安王执意要选她为妃,我当然不会让她活着。” “可可是,如果安王知道了,会怪罪的。”杨兰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那我们就不要让安王知道。”萧飒脸上露出一丝阴笑:“十四娘如果想杀杨莲,想做安王妃,就请一切听我安排。” 杨兰微微点了点头:“有劳萧将军了。” “告辞。”萧飒快步走了出去。 “好,好啊”江氏笑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杨兰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那是,我就说嘛,这个萧飒定能为我所用。” “兰儿就是聪明,看来不用我们操心了。哈哈哈。” 母女俩欢快的笑着,好似那杨莲已然死了一样。 萧飒走出杨府,重新立于马车前,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杨莲终于被姹紫嫣红搀扶着走出府来,真是精心打扮,两道阔眉,一张大红脸,还是涂着黑色的口脂,满头的头饰摇摇欲坠,耳上的耳坠长可及肩,全身又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绸缎衣裙,整个人显得无比滑稽可笑。 “让萧将军久等了。”杨莲高昂着头走了过来。 “十三娘请。”萧飒打开车门,将杨莲扶了进去。然后他将缰绳一拉,马车便在护卫的拥护下缓缓前行,他将身体靠着车门,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耳朵却听着车内的动静。 “萧哥哥,今日为何来的晚些”杨莲轻声问道。 “奉安王之命去查了一个人。” “何人” “穆悠。” “哦。” “我刚才和杨兰闲聊了一会儿。” “聊什么” “杀你” “好。”杨莲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快些吧,安王该等急了。” “好。”萧飒答道,将缰绳用力一拉,马车疾驰而去。 第17章 杨莲求师,萧飒探案 兴庆殿里欢歌笑语热闹非凡。杨贵妃正排练着新舞,兰指微翘,云袖轻摆,腰身扭动,风姿万千,妩媚动人。 一曲作罢,安王和杨莲大声的鼓起掌来。杨莲更是一脸崇拜的蹲在杨贵妃身边,表情夸张地感叹道:“姑姑,好美啊我也甘心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杨贵妃点点杨莲的唇,莞尔一笑:“你这张小嘴哦,整天都跟吃了蜜似的。” “你既然喜欢,不如拜阿娘为师啊。”安王在一旁打趣道。 “我那可不敢,怕学不成败坏了师父的声誉。” “还有七天我就得选妃了。”安王郑重的说:“每位候选者都得拿出两门才艺来比试,莲儿,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说杨莲也正经起来:“姑姑,今日过来确实是来讨教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短时间又能练好的舞” “你要学舞那我可教不了。”杨贵妃摇摇头,见杨莲一脸失望又微微一笑:“可我知道有个人可以教你。” “谁啊”杨莲和安王异口同声。 “公孙大娘。” “没错。”安王一拍脑袋:“我怎么把她忘了,传闻当年的公孙娘子,锦衣玉貌,矫若游龙,一曲剑器,挥洒出我大唐万千气象。张旭就是因为观看了公孙的剑器之舞,因而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吴道子也是观看了公孙的剑器之舞,体会出绘画的用笔之法,成了我大唐有名的画师。”安王无比兴奋地说道:“只不过如今公孙氏已是知天命之年,早已不登台了,听说收了个弟子李十二娘,也是得其真传,厉害的很,不知她还愿不愿意再多收个徒弟” “姑姑”杨莲拉起杨贵妃的衣袖撒起娇来。 杨贵妃笑道:“你啊,从小就像个假小子一样,就喜欢舞刀弄棒的,要学舞,就只适合这种武舞。来人,去梨园请公孙大娘。” 安王见杨贵妃发话,总算放了心,转身又对杨莲说:“从今日起你就住在阿娘殿中,好好学舞。” “遵旨”杨莲嬉笑着大声应道。 杨贵妃慈爱地看着这一双璧人儿,凝脂般的脸上,笑容如春花绽放开来。 回到敬玉轩中。安王屏退左右,看向萧飒:“我交待你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今年二十五岁,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子,但皆于三年前葬身火海。” “什么他的妻c子均命丧火海”安王吃惊不小,难怪穆悠一直不善言语。 “穆悠这三年来一直居无定所,二月初八来到长安,午时入住悦来客栈甲字六号房。当天正值常科考试出榜,很多落选者一大早便退房离京了,要不然客栈根本没有空房。巧的是圣人正是在当天传出的旨意,临时举行制科考试,考试时间在二十天后。”萧飒娓娓道来。 “你的意思是说,穆悠就是奔着制科来的” 萧飒点点头:“郎君可还记得上月初八,你陪圣人用过早膳后散步是在何时” “巳时。”安王肯定的说:“圣人当时还说了,趁着考生还没离京,再给那些落榜的才子们一个机会,当即传出举办制科考试的口谕。” “可是圣人口谕传到翰林,翰林学士拟好旨,呈给圣人过目后,再由宦官公告天下已是未时了。中间至少相差了一个时辰,这使得好多考生都已出京。后来都是得到消息了又立即返回,各个客栈又是人满为患,好多人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是觉得穆悠轻松地入住客栈,很可疑”安王笑道,觉得萧飒有些疑神疑鬼的。 “他入住时已将房租交到了本月十八,很明显就是奔着制科来的。”萧飒严肃地说:“我大胆地猜测,他一定是在宫中有人,听到圣人口谕后就做好了准备,只有这样才可以优先抢占客房。” “哈哈哈哈,”安王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间客房而已,说不定穆悠就是云游四海刚好来到了长安,见有房间就住下了,然后碰巧圣人又传下旨意举办制科考试,他想着自己也有些本事,也就报考了。” “郎君当真觉得世上能有这么碰巧的事吗” “怎么没有我基本上都没有微服出宫玩过,可是上次出去不就遇到莲儿了吗这还不巧难道是你故意安排的” “萧某不敢。”萧飒一听脸色都变了。 “所以说啊,这世上有些时候就有些机缘巧合的事。”安王肯定的说:“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那个穆悠,看他说的可有纰漏” “我是想问,可是,穆悠失踪了。” “什么失踪昨天不是还考试了吗”安王大吃一惊。 “昨日考完后,穆悠午时回到客房,半个时辰后扛着一个麻袋离开了,到此时已然一天,不知所踪。” “那他能去哪里” “我只查到他是未时从西城延平门出城的,至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那他为何扛着麻袋,里面装了什么” “我问了悦来客栈刘掌柜,他说当时他正忙着,见穆悠急匆匆地扛着麻袋往外走也问了他去哪儿,穆悠声音沙哑地答了两个字:出城。刘掌柜又问他袋子里装的什么,穆悠答了一个字:书。然后便出去了。” “你是怀疑穆悠说谎,里面装的不是书” “延平门的守卫搜查过,里面确实是书。” “哦。”安王松了一口气,可突然又满脸疑惑:“不对啊,最近又没什么大事,城防守卫应该没这么严吧,他一个文弱书生,又不是长得凶神恶煞的样子,守卫为何要搜他” 萧飒满意地冲安王一笑:“郎君英明。我也有此疑惑。问了昨日守卫相关细节,原来是那穆悠走路不长眼,踩到了守卫的脚,守卫生气的打了穆悠一耳光,穆悠气不过,便还了他一巴掌。这让守卫很生气,喊过来三四个人一起将穆悠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把他的麻袋也打开搜查了,确实是书。也正因为如此,每日进出城这么多人,守卫们才对穆悠印象深刻。” “岂有此理,作为士兵居然当众殴打百姓,还有王法吗延平门守卫军官是谁”安王生气地吼道。 “郎君。”萧飒摇摇头:“这个不是重点,关键是穆悠故意滋事目的何在” “故意滋事”安王疑惑地看着萧飒:“你是说穆悠故意找打为什么就为有人证明他扛的是一麻袋书” “没错。”萧飒低沉着眼。 “那你觉得呢你认为穆悠麻袋里装了什么” “人,死人”萧飒缓缓地说。 “什么”安王瞪大双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穆悠从客栈扛出的麻袋里应该装的是个死人,出了客栈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了一袋书,而那死人已经被装在棺材里大大方方从东城延兴门运出去了,因为昨日就只东城延兴门有棺材出去。” “这这都是你猜想的,还是有什么证据” “我今日一大早先去了悦来客栈,发现好几个店小二聚在一起看着什么。原来,在一楼大厅的一根柱子后面发现了一摊血迹,他们每隔一日做一次大范围的清洁,今日拖地才发现。我仔细查看,那摊血迹是从二楼渗下来的,而对应的刚好是甲字六号房。” “甲字六号房穆悠的房间” “没错。”萧飒义正言辞:“他的房门上了锁,可是窗户却是开的,我翻窗入内。房间里非常整齐,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我找到相应的位置,也就是在靠近房门的地方,用剑撬开了楼板,发现缝隙里却有斑斑血迹,但早已干枯。” “是什么血迹是人血吗” “血迹太少,我无法判断,可大理寺仵作应该能通过一楼那一大滩血辨认出来。于是我马上下楼,可一楼的血迹已被店小二拖干净了,连血水都倒去粪坑了。”萧飒后悔的说。 “也就是说,你只是觉得那摊血是人血,发现是从穆悠房间里滴下来的,于是打听了穆悠的动向,查到穆悠出了延平门,刚好穆悠到现在不知所踪,你就认为他杀人潜逃”安王总结道。 “很有可能事实就是如此。”萧飒肯定的说。 “证据呢你就这样给穆悠扣上杀人嫌犯的帽子了” “证据得先找到尸体才行。” “你开始说穆悠就是奔着制科考试来的,现在又说他畏罪潜逃,那他到底还想不想当官了” “这”萧飒一时语塞。 “好了,我早上让你查穆悠是因为昨日考试莲儿老看他,让我心里不舒服。可刚才莲儿进宫来了,我又觉得是我想多了。莲儿现在为了能做我的王妃正刻苦练舞呢。”安王无比愧疚:“那个穆悠你也别查了,他也够可怜了,家破人亡的。也许就是考完了找个地方放松几天,会会朋友也说不定。” “可是” “萧飒退下” “是”萧飒不情愿地答道,穆悠,你究竟是何人 第18章 安王动情,欲尝春色 “殿下,是否该上点心了”小夏子小声地问。 “哦,好。”安王兴奋地答道,把自己刚画好的画藏在了书柜上,眼睛不时向门口望去。这些天来莲儿都住在兴庆殿中,每日跟公孙大娘学着舞剑,贵妃怕莲儿分心,也不许自己去探望,只有每天这个时候莲儿会偷偷跑过来与自己说说话,搞得跟牛郎织女似的。安王想着,不禁皱起眉来。 “累死我了。”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传来。 安王眼前一亮,杨莲一身蓝色劲装出现在面前,如天空一样深邃,头发拢在一起扎在头顶,用的也是蓝色丝带,像个马尾巴似的,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特别精神。 “饿死了,师父说吃的太多不好练剑,我中午都没吃饱过。”杨莲将手里的木剑朝书案上一摔,抓起茶案上的糕点c果脯c坚果往嘴里塞个不停,顿时整张脸便被撑的鼓了起来,像只生气的河豚。 “慢点儿,别噎着。”安王在一边怜惜地看着。他喜欢杨莲这样打扮,像个女侠似的,英气十足,与上次监考穿的男装不同,这几日的装扮虽然豪放,但又有几分女子的妩媚,脸上淡淡的妆容恰到好处,尤其是唇上的那抹红,如一颗红透的葡萄,娇艳欲滴,让人很想品尝一番。这样想着,安王不禁心头燥热,胸口像有一只青蛙在跳着,脸上泛起红晕,不一会儿连耳朵也红了。 杨莲好似也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抬头,刚好和安王四目相对。安王顿时无比慌乱,生怕莲儿会窥探到自己的想法,忙的把头转到一边。杨莲好奇地伸出两只手指,捏住安王的下巴,把他的头掰了过来:“怎么了”她看着安王脸上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事儿。”安王说着咽下一口唾沫,手心都出汗了。他深吸口气,一把抓住杨莲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将自己的唇慢慢送了过去。 “郎君”门口萧飒大喊一声。 安王像弹簧一样缩了回来,只见萧飒正一脸平静的立在身后。 “郎君,萧某有要事禀报。”萧飒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杨莲。 要事能有多重要的事安王狠狠地瞪着萧飒,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等会儿再说。”安王不耐烦的说道。 “是。”萧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退出房去。 杨莲拿着一块红豆糕吃得正香,一张嘴忙得很,这让安王一时找不到机会了。不知刚才莲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了没有,安王突然感觉有些尴尬。他走到书案前,铺上一张纸,研好墨,将笔尖仔细的挑着。 杨莲以为他要写字,跟了过来。她喜欢看他写字,他的字写的很漂亮,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会作画吗给我画一幅画像吧。”安王微笑着说。 “不会。”杨莲摇摇头。 “画画看。”安王将笔往她手里一塞,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杨莲。 杨莲无奈,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她不时抬头看看安王,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 终于,她放下笔,深吐出口气:“好啦。” 安王一听,赶紧走上前去,他看看画又看看杨莲,满脸惊恐,最终,他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你我我就长这个德行” 杨莲拿过画像,不就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都有啊至于像谁,天知道 “我就说不会画,你偏不信。”杨莲假装生气,不去理他。 安王停住笑,突然有些忧伤,如果莲儿从小就有人教,以她的聪明劲儿,又有什么学不会呢他转身从书柜上拿出刚才自己画的画来,递给杨莲:“这是我画的,好好藏在身上,别让人发现了。” 杨莲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安王的画像,上面的墨迹始干。 “为什么给自己画像” “后天比试你偷偷带着用。”安王郑重其事地说。 “比试”杨莲恍然大悟:“这叫作弊,对其他女子来说不公平吧。” “我想选的人只有你,可还要顾及那些不相干的人,这对我公平吗”安王缓缓地拉起杨莲的手:“这些天你辛苦了,趁中途休息的空还要过来陪我。明日别来了,贵妃和你师父休息时你也睡会儿,后天才有精神不是。” 安王温柔地看着杨莲,她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那动人的红唇时分时合,像在召唤他似的。安王一时又激动起来,他伸出手去搂住杨莲的双肩,缓缓地将自己的唇靠了过去。 “郎君” 安王再次被吓到了,他闭上双眼,真心不想看到门口那个讨厌的人,那块木头,那个他在脑海中搜索着,该用什么词来骂 他,又能解气,又不失安王的身份。 然而,不等安王想出词来,萧飒先开口了:“郎君,贵妃派人来催,让十三娘回去练舞去。”萧飒平静地说着,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 “哦,那我走了。”杨莲吐吐舌头,将安王的自画像收入怀中,提起木剑匆匆离去。 “郎君,穆悠的事有了一些线索。”萧飒一本正经的说着。 安王长长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侍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上次说穆悠出城那天从延兴门运出了一口棺材,最后开棺验尸,里面只是一个病死的老乞丐,被一个好心人拖出去埋的。这几天你派人挖了别人多少坟了今日那坟里又死的什么人啊” “今日没挖别人的坟。”萧飒也很无奈,要不是为了查案,谁愿意干这个缺德的事。 “哦,那就好。又查到什么线索了穆悠回来了” “没有,”萧飒摇摇头:“一个时辰前,有人在明河里捞上来一具尸体,胸前还插着利刃。目前已送往大理寺,仵作正在验尸。” “什么”安王满脸惊讶。 “我有预感,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尸体。穆悠根本就没有将尸体运出城,而是扔到了河里。”萧飒推测道。 “派人盯着,一有结果马上来报。” “是。” 转眼间又过了一日,七日的训练终于结束了。 兴庆殿中,杨莲向公孙大娘深深一鞠躬:“感谢师父教诲,这七日来,师父辛苦了。” “十三娘天资聪颖,希望明日能得偿所愿。”公孙大娘微微一笑,离殿而去。 杨莲一人独处殿中,今日身穿紫色的劲装,连头上的发带也是紫色的,显得尊贵而庄重。 杨莲笑笑:“到底是皇宫,想要什么都有,当日想到只有七日了,姑姑问我想穿什么样的衣裳,我就说了句赤橙黄绿青蓝紫,没想到还真是每天不重色。” “这几日你可是这兴庆殿中一道靓丽的彩虹啊”花无忌还是那身淡青色薄纱,摇着羽扇,也跟着在一旁打趣道。 杨莲斜了他一眼:“你这身装扮都有大半年了,就不知道换一换” 花无忌委屈的看看自己:“那你给我再想一身出来啊。” “哈哈哈哈,我大唐不但人才济济,这酒也不错。”皇上被高力士搀扶着醉醺醺的来到兴庆殿中。 “姑父。”杨莲赶紧上前见礼。 皇上晕晕乎乎地看着杨莲,满脸淫笑:“不错,你,今晚侍寝” 比言一出,不但是杨莲,连高力士也惊呆了:“不不不,大家,她是杨十三娘” “我是莲儿,姑姑还在沐浴哩。”杨莲无奈地说,知道皇上是认错人了。 “是的,这,杨十三娘。”高力士手指着杨莲,满脸堆笑,随后朝外喊道:“来人。” 夕颜等一众宫女赶紧走上前来,跪倒在皇上身边,只等皇上挑选。 “好。”皇上眯着眼睛朝面前的一排女子看去,见杨莲一身打扮与众不同,别有一番滋味,借着酒劲伸手一指:“就她了,杨十三娘,侍寝” 杨莲瞪大眼睛看着皇上,将手中的木剑握得更紧些。 花无忌一手按在杨莲手腕上:“别冲动。” “怎么,敢抗旨”皇上摇摇晃晃地向杨莲逼近,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大家,大家,大家来,坐这儿,喝口水。”高力士拉着皇上,赶紧朝身后的小太监摆摆手。两个小太监也算机灵,转身飞跑出去。 安王带着萧飒和小夏子正朝兴庆殿而来,今日杨莲没去找他,让他心中空落落的,这会儿不去看看,再晚些她们就睡了,那自己可就又要失眠了。听说杨莲已经学完了,不知学得如何,贵妃应该不会怪罪自己会打扰到她吧。这么想着,安王脚底生风,心早就跑出好远了。 长廊上刚转弯,一个小太监猛的撞了上来。萧飒急忙持剑拦在前面。 “大胆”小夏子大声吼道。 “殿下饶命,”小太监吓得跪倒在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安王:“殿下,圣人在兴庆殿里,要要” “急什么。”安王并不想为难一个奴才,尽量语气平和地说:“有话慢慢说,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是。”小太监缓了口气:“高公公偷偷命奴婢来告知殿下,今晚圣人要杨十三娘侍寝。”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和萧飒飞也似的朝兴庆殿狂奔而去。 第19章 醉酒闹剧,相谈甚欢 兴庆殿杨贵妃的寝宫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言语。皇上走到杨莲面前,弯下腰,色眯眯地朝杨莲伸出手去。 “住手”安王冲了进来,大喊一声,一把拉起杨莲挡在身后。 皇上愣住了,转而又无比愤怒:“大胆,你是何人敢抢朕的女人” “圣人醉了,高公公,还不快传太医来给圣人醒酒”安王吼道,转身拉着杨莲就向殿外跑去。 “你”皇上指着安王怒不可遏。 “大家,是安王,安王。”高力士忙笑着劝说道。 “三郎”随着一声娇喝,杨贵妃被众人簇拥着走上前来,她披着洁白的浴袍,乌黑的秀发湿漉漉的如绸缎般垂在身后,如清水出芙蓉般,纯洁无暇。 “美人,哈哈哈。”皇上一瞧,喜上眉梢。 “吃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了”杨贵妃娇嗔道,扶起皇上。 高力士尴尬地笑笑,一挥手,和众人都退出殿去。 萧飒和小夏子对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安王拉着杨莲一路狂奔,仿佛后面有人追来似的。终于,杨莲跑不动了,停下来,抚着胸口,气喘吁吁。 “没事吧”安王担心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杨莲笑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刚才怯怯地跪在地上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此刻又变成了一位女侠,一身紫色的劲装完美的衬托出她婀娜的身段,手里的木剑更是增添了几分侠气。她那持剑的样子甚是潇洒,好像拿着一把真的宝剑一样。 “你刚才那样对圣人说话,不怕圣人怪罪吗” “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忍不了,我不是寿王。他若真要对你不轨,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你周全。”安王恨恨地说,头上密密的汗珠儿晶莹透亮。 杨莲无比感动,现在的安王确实不再是当年懦弱胆小的李旭了,他的身上有着一股叛逆,如一只正努力冲破牢笼的小鸟。 夜色朦胧,月色唯美,那一座座琼楼玉宇仿佛也进入了睡眠,整座皇宫风平浪静。月光,柔柔的,像刚刚洗涤后的绸缎,像婴儿润滑的肌肤,映着那一盏盏宫灯,天地仿佛融为了一体。 “今晚的月亮真美”杨莲抬头仰望夜空,转开话题,她不想安王纠结在刚才的事上和皇上心生隔阂。 安王也抬头望去:“月逢十五圆,明日才是十五,没想到今晚月亮就如此圆了。是知道莲儿要赏月吗” 杨莲笑笑:“殿下平时喜欢赏月” 安王含情脉脉地看着杨莲:“想你的时候会看。阿娘以前说的,想一个人的时候看着月亮许愿,月亮就会把思念带给那个人,还会帮许愿的人达成心愿。” 这文绉绉的表白让杨莲有些不知所措,她脸一红:“是吗你信这些” “以前不太信,可是在去年的中秋节,宫里举行了宴会,大家一起赏月,许愿,放孔明灯。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我也许了愿,希望有一天你能突然回到我身边。呵呵,真的很灵,这才半年的时间,你就真的回来了。”安王无比兴奋地笑道:“你呢去年的八月十五你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月亮里面看到我在想你” “去年中秋”杨莲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眼里已布满了忧伤:“那日我挺忙的,没时间看月亮。” 花无忌又突然出现了,他探过头来,得意的一笑:“又想我了吗” “走开”杨莲脱口而出,拿着木剑向花无忌砍去。 “怎么了”安王大吃一惊,只见杨莲手拿木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哦,一只苍蝇。”杨莲意识到自己失常的表现,赶紧笑笑,伸出手臂对着花无忌扇了扇。 安王看着杨莲衣袖飞扬,在月色下更加迷人,一时又有些痴迷了。眼前的女子明日就是自己的王妃了,以后将伴随自己一身,她很懂自己,一双眼睛像能把自己看穿似的。可自己呢又有多了解她自己是爱她的,可她却像一个谜,让人猜不透答案,可正因为如此,对她也就更加执着。这五年来,她流浪在外,一定经历了很多,一定有很多故事,绝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如此想着,安王又有些激动了,因为杨莲见他愣着,又朝他看了过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如月光般皎洁,那颗红葡萄似的双唇在月光下更是璀璨夺目。安王抿抿嘴唇,咽下一口唾沫,温柔地向杨莲靠了过去。 “安王又想亲你了哦。”花无忌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喊道,看着好戏。 杨莲也紧张起来,她装着若无其事地朝旁边挪了挪,低下头去,将脸转向一边。 安 王感受到了杨莲的反应,知道她是害羞了,作为男子,自己是应该主动点的,他想着,向前几步双手捧起杨莲的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两人呼吸的频率随风而逝。怎么办杨莲面带微笑,心里却一阵慌乱,自己早就心有所属,他都还没有亲过自己,难道让安王抢去自己的初吻吗她紧握双拳,手心早已出汗,要是别人她早就一拳打出去了,可他是安王,明日自己的夫婿。眼见安王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怎么办怎么办 “郎君”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旖旎。 安王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讨厌的家伙是谁,顿时觉得牙根发紧,手指头也痒痒的,可为了安王的庄严,他努力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转过头去:“怎么了” “天色不早了,请郎君早些歇息,明日还有要事。”萧飒一脸平静地说。 “萧飒”安王一听就这事,蹭的一下火冒三丈:“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多事,啊” 杨莲终于松了口气:“殿下,我也回去歇着了。”见安王似乎不太放心,又低声说道:“没事儿,有姑姑在哩,我就待在偏殿。”说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安王恋恋不舍看着杨莲远去的背影,怒视着萧飒:“你是成心的吧” “什么”萧飒一脸茫然。 “哼。”安王不愿多言,拂袖而去。 “郎君” “又怎么了” 萧飒将手一指:“敬玉轩往这边走。” 兴庆殿偏殿里,杨贵妃正等着杨莲:“旭儿走了” “嗯。”杨莲微笑着点点头。 “圣人睡了,你陪我说说话。”杨贵妃温柔地拉起杨莲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如果刚才我和旭儿不在,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杨莲心想,那还用说,直接一剑刺去。她笑笑:“他是圣人,我还能怎么办乖乖地做姑姑的妹妹呗。” “你”杨贵妃用手指点向杨莲的额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是啊,他是皇上,他想要得到的,谁敢拒绝。 “你明日真的要去参选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很多理由可以不去。”杨贵妃看着眼前的杨莲,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的自己。 “当然要去。命中注定就是一颗棋子,又何必作无为的挣扎,以卵击石呢”杨莲淡淡地说。 杨贵妃微微一笑:“你小小年纪,居然把这个世道看得如此透彻。” “都是我父亲教的好。”杨莲谦虚道。 “从此以后,你将走上跟我一样的路。”杨贵妃苦笑道:“你知道这是一条什么路吗” “一条非比寻常的路,路上铺满了金银珠宝,但也暗藏了荆棘陷阱。路旁的人羡慕你,嫉妒你,她们只看到了你表面上的风光,却不知你脚底已是千疮百孔。你迎着鲜花和掌声,但也有暗器和诅骂。你虽然早已疼的心如刀绞,累的心力交瘁,可还是要面带笑容,去完成你的使命,去展现大唐的荣耀。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不能回头。这条路也没有终点,你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杨莲静静地看着杨贵妃:“姑姑累了吗” “幸好,有圣人在。虽说圣人比我大了三十多岁,可他这十一年多来对我宠爱有加,而且我们都爱好乐曲,也算知己。”杨贵妃说着,满脸的幸福,她喜欢和杨莲聊天,虽说两人相隔了二十岁,但很谈得来,杨莲很懂她,也不怕她,什么都敢说,这一点她很欣赏。她觉得不能老说自己,转而对杨莲道:“那你呢看得出来旭儿是真心喜欢你。” “我和安王青梅竹马,自然会相处的好。”杨莲笑着,又看向杨贵妃:“姑姑现在真是羡煞旁人,可姑父毕竟岁数大了,如果姑姑今后又作何打算” “这些年来也没能给圣人添个一男半女,恐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了,幸好身边还有旭儿,到时候莲儿可是安王府的女主人了,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一间房啊” “瞧姑姑说的,我嫁了安王,那您就是我的婆婆了,我还能亏待您” “婆婆不许这样叫我,感觉一下好老了。”杨贵妃娇笑着。 “就是婆婆嘛,婆婆,婆婆”杨莲嬉皮笑脸冲着杨贵妃喊个不停。 两个人疯闹着,嬉笑着,早已越过了年龄的界限,像两个小女孩似的在殿中追逐着,如两只快乐的蝴蝶。 第20章 才艺比拼,群芳竞艳 “这么说来昨晚兴庆殿中可真是热闹的很啊”太子李亨慢悠悠地说道,他大概不到五旬的样子,国字脸,两道浓眉下,一双眼睛犀利又带些忧郁,唇上留着一字胡,修理的十分齐整,下颌方正,器宇轩昂。 太子身边立着贴身太监静忠,长得却是无比丑陋,正低着头,捧着茶壶,只等给太子添水。可太子一手端着茶杯,另只手拿着杯盖轻拨着茶水,似乎没有要喝的意思。 “安王直接冲撞了圣人,不知今日圣人酒醒了,会不会怪罪”太子的心腹贾淼长得尖嘴猴腮,一脸谄媚的在旁边说道,左眉弓处的大黑痣像一粒豆子一样颤抖着。 “既然是醉酒,醒后当然什么都忘了,又怎会记得。”李泌挥了挥手里的拂尘。此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却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可我们这个圣人却不同寻常,当年武惠妃为了让十八郎当太子,略施小计,圣人可是一连斩了我三个兄弟啊,要不然这太子之位又岂会轮到我啊”太子冷冷地说道。 “可安王身后有人。” “长源说得对。”太子恍然大悟:“本来今日准备在府中歇歇的,可现在我觉得还是去凑凑热闹,看看那个杨莲如何惊艳。豫儿,豫儿进来。” “父亲。”广平王李豫快步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喊道。 “走,一起进宫去” “是。”李豫高兴坏了,上次皇叔生辰,只在太庙观了礼,就被叫了回来,真是意犹未尽。父亲与皇叔虽然表面客气,可是谁都知道,父亲一直都防着皇叔,唯恐他抢了太子之位。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皇叔兼好友,这让李豫夹在中间甚是尴尬,好在圣人非常疼爱他这个长孙,这次才能回京小住一月。今日是皇叔选妃的大日子,自己怎可不到场,可又怕父亲心里不高兴,没想到这次父亲居然恩准了。 花萼相辉楼里热闹非凡,宴席之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姬们翩翩起舞,那一道道佳肴更是让人垂涎欲滴。来的都是朝中重臣,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都在等着安王选妃的大事。太子冷眼看去,不禁微微一笑,这群老狐狸,鼻子都灵得很,如今安王圣宠正浓,都赶着攀亲,只是不知今日谁最幸运了。 “圣人c贵妃娘娘驾到,安王驾到”高力士一声高呼。所有人蹭地站了起来,山呼万岁。 皇上笑呵呵地被安王与杨贵妃搀扶着走上殿来,朝两边挥挥衣袖:“平身,诸位爱卿不必拘束今日是给安王选妃,朕与诸位一样,也只是旁观。哈哈哈哈” 安王扶皇上坐下,笑着看了一眼两侧的大臣,见太子也在,向太子微笑着抱拳行了个礼,退到皇上身侧坐了下来。 “选妃开始,请诸位娘子上殿。”小夏子大声喊道。 “卫国公杨公之女杨莲,年十七。卫国公杨公之女杨兰,年十七。御史魏公侄女黄媛,年十八。大理寺卿朱公之女朱海瑶,年十八”小夏子挨着名单念着,候选者听着名字一个个走上殿来,拜见皇上c贵妃和安王。 太子微笑着看去,一共三十名佳丽,均发髻高耸,身穿粉色纱裙,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天姿国色,如三十朵鲜花娇艳欲滴。只是那个杨莲,虽说也是清秀俏丽,可站在这一众美女中,也并不是有多么惊艳脱俗,真不知道昨晚是如何迷倒那一对父子的。然而此刻,他们又是父慈子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诸位娘子都是安王亲自从画像中选出来的,安王本身也酷爱书画,自然想找一位志同道合的王妃。今日第一场比试,请各位为安王作一幅画像,画好后举在手中展示出来。为此,特地请了宫廷画师吴道子来做评判。” 吴道子脸上挂着笑容,心中无比慌乱,他偷眼望去,杨莲正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再一回头,又和安王四目相对,顿时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李豫笑着,向安王眨眨眼,当时选出这三十幅画像时他也在场,他以为杨莲选出的是些最丑的女子,没想到却都是如此漂亮。看来这个杨莲是很有自信啊。 一群小太监们早就摆好了桌椅,宫女们也摆上了笔墨纸砚,佳丽们纷纷落座,提起笔来。大殿之上一片祥和宁静,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欣赏安王的画像。 安王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在众佳丽之间转悠起来,这使得人群中一片窃喜,借着画像的机会,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多看安王几眼,这机会实在难得,安王也实在是好看极了。 安王走到杨莲面前停了下来,挡住别人的目光,希望能帮她偷梁换柱。然而杨莲并未觉察,正专心画着,一张大饼脸已赫然在目,然后开始画眼睛,还是一大一小,她好像也 意识到了,又挥笔把小眼睛添大了些,于是两只铜铃便跃然纸上。 安王看不下去了,要是平常早就忍不住笑了,可这时却在比试啊。他表面一脸镇静,心中已是无比焦急,前天给她的自画像呢她怎么还不拿出来难道弄丢了,还是忘带了昨晚应该再提醒她一下的,这可如何是好 安王急得来回走动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佳丽的手肘,那位佳丽正给安王画着嘴巴,被这一撞那嘴唇便直接长到了鼻子上去了。她抬头诧异的看着安王,一脸无奈。安王坏坏地笑了,想到了个绝好的主意,他在佳丽之间欢乐的走着,时而停下来冲她们一笑,时而又装作无意间往她们身上靠靠。那一个个纯情的人儿都被逗得心猿意马,满脸绯红,手足无措,再加上安王的“不小心”,一张张画像都是惨不忍睹了。 “时间到”小夏子喊道。 所有佳丽拿着画像站成了一排,众人放眼望去,果真是良莠不齐。其中画得最好的当然要属杨莲,画中的安王相貌堂堂,眉清目秀,两眼传神,乌黑的头发墨迹未干。 吴道子给众佳丽打着分数,心中的石头落下地来,刚才安王私下传话要自己慎重评判,杨莲又用那种眼神威胁自己,如果杨莲实在画得不堪入目,自己该如何瞒天过海如今看来,只需据实评判就好。 安王也松了一口气,杨莲手中的画像分明就是前天自己画的,画中的头发被她重新涂黑了一遍,看起来跟刚画的似的。这个莲儿啊,真是古灵精怪,害自己白着急了一场。 “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下面进行第二场。请安王出题。”小夏子笑眯眯地说道。 “调丝品竹,清歌妙舞。可谓是生活中一大乐事。本王的王妃理应也是位热爱乐曲之人,如果精于此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知诸位娘子有何本事,让本王开开眼”安王微笑道。 小夏子见安王说完,赶紧走上前来:“请各位娘子不要慌,准备好了的可以先行上殿献技。此场比试评判为梨园公孙氏,宫廷乐师李龟年。” “我先来。”杨兰迫不及待走上殿来,温柔一笑:“上琴。” 只见她翘起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乐曲瞬间倾泻而出,琴声委婉连绵,如一汪清泉流淌,如春风暖入心田。在场的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杨莲虽不懂曲子,但也被那动人的旋律所吸引,脸上露出崇拜的神情。 黄媛也不甘示弱,走上前来,就着这优美的曲子跳起舞来。那舞姿曼妙,千般娇姿,万般变化,似孔雀开屏,似莲花绽放,恍恍惚好似化作了仙女,随时便会乘风而去。 皇上简直看呆了,端着的酒杯迟迟没送到嘴边,却如已品到美酒似的陶醉。杨贵妃嘟起朱唇,轻轻一扯皇上的衣袖,总算把他从梦幻中拽了回来。 各位佳丽纷纷登场,鼓瑟吹笙,载歌载舞,拉起一片欢乐的海洋。宴席上的大臣们仿佛已忘了此行的目的,似在参加宴会一般,觥筹交错,欢呼雀跃,掌声雷动。安王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无法平静,看来这批女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莲儿才学了七日舞,又岂能与她们相比好在刚才作画应该稍稍领先,只是这舞可千万不要太差,总体得在前十名才行啊。 杨莲耐着性子,等众人都表演完了才慢悠悠地登场,她已换了一身白色的劲装,白衣胜雪,飘然若仙,比那七日的彩虹装显得更加纯洁,干净利落。 太子望去,只觉得杨莲这身打扮却是与众不同,已完全没有刚才那些女子般柔美,全身散发着一股英气,恰到好处的妆容又不失女子的妩媚。她正抬眼凝视空中,犀利的眼神闪出一道寒光,让人心生畏惧。 杨莲缓缓的扬起木剑,空气中的紧张一触即发,她猛的轻抬右臂,那木剑优雅地划过一道弧线,朝前方笔直地刺去。剑柄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发出动人的乐章。她用手腕转动剑柄,剑也慢慢转了起来。渐渐地,剑越转越快,剑过处,习习生风,带动阵阵寒意。她忽而跃起身来,如春燕啄泥,忽而扭动腰身,如灵蛇蜿蜒。突然,她上身后仰倒了下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单手撑地,双足腾空而起。她身手极快,招式变化莫测,已让人应接不暇,身姿矫健敏捷,剑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仿佛已不在舞剑,而是遇到了劲敌,正在与之生死搏斗。 是舞还是武太子震撼了,这个杨莲到底什么来头 是真还是假安王糊涂了,才七日莲儿怎会有如此成绩 连公孙大娘也惊呆了,自己的确做了她七日师傅,然而她的招式又何止她教的几招她的师傅也绝不止她一个 终于,杨莲停了下来,将剑倒转,剑锋朝下,右手执剑柄,左手轻搭右手上,面带微笑,向众人施礼致意。 片刻寂静之后,众人终于回过神来,顿时掌声c赞叹声如排山倒海,响彻云霄。 第21章 不负众望,当选王妃 两场比试已然结束,综合评判,前十名佳丽终于浮出水面。杨莲杨兰姐妹俩当然名列前茅,黄媛自然也是榜上有名。安王总算放心了。 “请入选的十位娘子进内殿接受体检。”小夏子喊道。 历来要想进入皇室的女子,身体的要求必然是严格的,安王选正妃,当然马虎不得。王妃不仅要容貌姣好,体态匀称,身体上更容不得有半点瑕疵。 杨莲随着宫中女官进入房内,女官关好房门,朝杨莲行了个礼:“请娘子宽衣。” “宽衣作甚么”杨莲明知故问,一脸的不情愿。 “当然是检查身体。”女官笑着说,作为宫中的老人,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女子害羞的样子,可不管如何不愿意,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杨莲微微一笑:“虽说我们都是女人,可脱光了多难为情啊。我绝对都是合格的,还是算了吧。” “那可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杨莲收敛了笑容,冷眼望去,眼神如利刃一般。 终于,佳丽们都出来了,个个面红耳赤,扭扭捏捏,唯独杨莲依然镇定自若。她已换回了跟其他女子一样的服饰,跟在身后的女官满脸红肿,眼中含泪,低头轻声道:“娘子身体无恙。” 什么无恙杨兰心头火冒三丈,这个女官分明就是一派胡言,就算杨莲身体过关,可右额头上花钿下遮盖着那么大的疤痕看不见吗 安王微微一笑,已是心知肚明,莲儿如何会任凭一个奴婢摆布想是那女官在房里没少吃苦头。他也担心过莲儿头上的疤痕会被人诟病,可他相信莲儿会处理好,果然,莲儿当真如此霸气。 “十位娘子体检合格,下面由安王亲自从中挑选出王妃,选中谁便将这枚玉佩交于谁。”小夏子将一玉佩捧到安王面前。 十位佳丽站成一排,安王拿着玉佩走了过去。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结果。聪明的人其实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罢了。 安王拿着玉佩来到杨莲面前停了下来,朝杨莲微微一笑,杨莲笑着伸出手去。杨国忠兄妹俩对视一眼,面露微笑,总算是了了一门心事。 然而就在杨莲的手即将触碰到玉佩时,安王狡黠一笑,猛的将手缩了回去,转身走开了。这一来,原本安心的人,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安王到底要干什么。 安王认真的在这十人之间徘徊者,仔细打量着她们的容貌,他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这原本单纯的笑容,此刻竟让人琢磨不透了。每位佳丽见安王停在面前了都是满脸欣喜,而安王转身离去后又变得无比失望。 终于,安王又回到了杨莲面前,他眼中尽显温柔,将手中的玉佩朝杨莲递了过去。杨莲冷眼看着又转到自己面前的玉佩,一脸淡定,不予理睬。安王又将玉佩朝杨莲递近了些,杨莲将头一偏,故意斜着眼看向别处去了。安王急了,抓起杨莲的手,将玉佩塞到了她的手里。杨莲终于被逗乐了,任由安王牵着手走出队去。 “恭喜杨十三娘”小夏子兴高采烈地喊道。 “好。”皇上也是笑容满面:“传旨下去,封杨莲为安王妃三日后大婚” “谢圣人”安王紧紧拉着杨莲的手,激动不已。 “恭喜安王。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一片欢腾。这其中有人是真的高兴,有人只是胜利的喜悦,有人不过趋炎附势而已。 “这个杨莲确实不简单啊”太子李亨感慨道。 “郎君,如此一来,安王便又有杨国忠这个靠山了。以后恐怕”贾淼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是三日后才大婚吗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太子冷笑道。 “郎君英明。”贾淼也附和着一阵低笑。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香气扑鼻,沁人心脾。皇上由高力士和杨贵妃搀扶着在前面走着,安王与杨莲紧随其后。 “制科考试已结束好几天了,昨日吏部将审阅后的试卷拿给我看了,果然有不少人才啊这次你可是替我办了件大事。”皇上对安王称赞道。 “能为阿耶分忧,儿荣幸之至”安王笑道。 “昨日也是因为这事儿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不知可有像那李白一样,一醉酒就发酒疯啊”皇上自嘲道。 安王一听这话,脸色陡然变了,酒醉还三分醒哩,自己都做的什么混账事 “姑父还说呢,昨日一来兴庆殿,倒在姑姑床上就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可把姑姑吓坏了。”杨莲说着,心有余悸。 “好在三郎没事儿,以后可不能再贪杯了。”杨贵妃 满意的看了一眼杨莲。 “那今日可会放榜”安王岔开话题,他还是比较关心制考的事。 “去除了名字上的封印,整理好了,明日便可放榜了。” “是,儿知道了。” “好了,你们俩随便逛逛,不用跟着。”杨贵妃笑道,知道安王还有些不痛快。 离开了皇上和杨贵妃,安王似乎感觉放松了不少,他拉起杨莲的手:“你还是这么会说话。” “那能怎样你还能逼他给我道歉不成” 安王笑道:“可我还是做不到心口不一。” “殿下耿直,莲儿想学还学不到哩。”杨莲知道安王不善说谎,赶紧安慰道,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嘟起嘴来:“殿下刚才好像不太情愿选我啊” “有吗既然是做戏就得做足了,顺便看看某些人的反应。”安王看着杨莲,突然神秘的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来,蒙上眼睛,不许偷看。” 带着些许神秘,任由马车颠簸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杨莲一路听着,似乎早已出了宫。 安王牵着杨莲下了马车,又朝前走了几步,总算摘下了她的眼罩。 杨莲抬头望去,好一座气派的府邸,那横匾上“安王府”三个字霸气十足。此时春光明媚,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那笔直高耸的围墙蜿蜒绵亘,更是勾绘出一片神秘。 “走,进去看看。”安王朝杨莲微微一笑。 “这安王不愧是圣人最宠爱的儿子,连王府都快赶上皇宫了”花无忌摇着羽扇,满脸的羡慕。 工匠们早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一个个跪倒在地,高呼“安王千岁” “卑职工部郎中张松拜见安王。” “都平身吧。张郎中辛苦了。” “不敢不敢。”张松弯着腰把手一伸:“安王,王妃这边请” 杨莲第一次被人郑重其事的称“王妃”,感觉怪怪地,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安王知道她还不习惯,也不多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亭台楼榭,廊回路转。有些楼已经竣工,有些还在打着地基。 张松跟在身侧,忙着介绍着:“这里还要挖出一片池塘,把曲江池的水引一股过来,池里种上些荷花,池边栽上垂柳。那边还要盖个凉亭,这边再堆一座假山”他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勾画着蓝图,安王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嘴角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 “突然想起了翠竹阁,和这里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花无忌无比感慨。 杨莲默默地看着安王,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了,作为朋友,她真的替他高兴。 “怎么了”花无忌看向杨莲:“后悔了没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你瞧这里多美,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以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让安王摆脱棋子的命运,简简单单做个逍遥王,你就做个逍遥王妃,再添几个小王子小郡主,潇潇洒洒过上一生,多好” “你去忙吧。”杨莲对张松说道。 “是” “怎么了,莲儿”安王正听得起劲。 “说的再多,还是得等建好了才能住进来。” “快了,预计今年年前便会完工。”安王兴奋极了:“到时候我们就在新家过年。你说可好” 杨莲看着安王的眼睛:“如果我这次不回来,你会选谁做王妃” “为什么问这个” “杨兰还是黄媛”杨莲继续追问。 “都不会。” “那你选谁” 安王沉默不语。 “很难回答吗那就算了。”杨莲笑笑:“明日我想去静心庵还愿去。” “还愿”安王生怕自己听错了。 “哎。千万别后悔啊”花无忌摇摇头,化作一道青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次回京,我在静心庵许过愿,希望能顺利回府,顺利当选安王妃。如今心愿均已成真,理当感谢菩萨保佑。” “好,我陪你去。” “不用,我得一个人去,在里面待上一天。我还要祈求我大唐国泰民安” “可我不放心。你知道吗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在又有多少人想伤害你”安王忧心忡忡。 “别担心。父亲定会派人保护我。你知道的,他最不想我出事了。” “不,是我最不想你有事儿”安王争辩着,他要让杨莲知道,她在他心中是多么重要。 杨莲感动的看着安王,两人相拥在一起。 更多请收藏【bzx s】! 第22章 杨兰密谋,杨莲还愿 “姐姐,不,安王妃,恭喜恭喜啊”杨兰早就守在杨府门口,见杨莲回来了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哎,累死我了。”杨莲伸伸懒腰,撒娇道。 “听说姐姐陪安王出去玩了” “去了安王府,那么大的宅子,比我们杨府大多了,等年底估计就可以竣工了。哎,逛的我腿都酸了。” “呵呵,安王也太不会疼人了,怎么不给姐姐弄顶轿子抬着”杨兰打趣道,心中很不是滋味,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替杨莲高兴似的。 “你啊又贫嘴。”杨莲伸手点点杨兰的头,姐妹俩情深意切。 “姐姐这几日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宫里再好,哪有家里随意” “那姐姐这几日在家好好歇歇。我们两姐妹也好好聚聚,要不然等姐姐嫁进了王府,再见面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好,只是明日我还要到静心庵还愿去哩” “还愿”杨兰笑道:“原来有菩萨保佑,难怪姐姐有这么好的福气。” “你放心,姐姐以后啊一定也给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好了,姐姐,快进去吧,阿娘都在房里等你好半天了。”杨兰说着朝姹紫嫣红使了个眼色。 杨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杨莲刚一回到闺房,就被江氏拉着试穿喜服,姹紫嫣红更是乐呵呵地忙里忙外。 “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女子的喜服这么绿,一点儿都不好看。”杨莲嘀咕道。 “我大唐的婚服历来就是红男绿女。男服绯红,象征着辟邪c喜庆c升官发财,彰显男子的热烈张扬;女服青绿,象征着生命c繁荣,生生不息,体现女子的娴静专一。”江氏笑着说道:“还有个说法,红色在五行里属火,而绿色则属木,木可以助火燃烧。就是希望妻子能够辅佐丈夫发展事业c繁衍家族。”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啊”杨莲感悟道。 “那是,来,试试这件,上面除了绿色还点缀了红色,更是喜庆。” 母女俩有说有笑的亲热极了。 杨兰的房间里却格外冷清,春桃春杏站在门口,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如今怎么办你怎么还不动手”杨兰低声质问道。 “还不到时候。”萧飒冷冷地说。 “还不到时候她现在已经是安王妃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杀了她,你就能成为安王妃了吗” “我”杨兰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心里早就清楚,安王想选的王妃只有杨莲。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帮着她那个小贱人到底施了什么妖法,让安王对她死心塌地她不甘心,一直以来她才是众人眼中的安王妃,她喜欢安王,为了这次选妃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怎么能败在一个村姑手上 “你也看到了,今日安王又增添了护卫,安王也担心有人对杨莲不利。为何要顶风作案呢”萧飒面无表情地说。 “明日她要去静心庵还愿,静心庵在郊外,你装成马贼什么的都好下手。” “安王早就安排好了,明日辰时,我将带领上百名侍卫亲自护送杨莲进庵,酉时接她回府。我如何分身当杀手” “她要在静心庵待一整天那在庵里可有机会” “此刻卫国公恐怕早就派人清查了静心庵,明日更是会有官兵层层把守。不可能有机会。” “我不管,不论你想什么办法,一定得让杨莲死。”杨兰气急败坏地喊道,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有些狠毒,又故作担忧的补充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害了安王。安王糊涂,已被杨莲迷惑,你可是安王的护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萧飒将一个小瓶递了过去:“一件小礼物,还望十四娘笑纳。” “什么” “梦红妆。”萧飒嘴角露出一丝阴笑:“用上一点,便会让杨莲死得悄无声息。” 杨兰一听这话,赶紧一把抓过瓶子,喜上眉梢:“我让姹紫嫣红找个机会让她尝尝。”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杀了杨莲很容易,关键是如何让安王心甘情愿的娶你。”萧飒神秘地说:“我倒是琢磨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既能让杨莲死,又能让十四娘得偿所愿。不知十四娘是否感兴趣” “什么计划”杨兰一听赶紧凑上前去 白日挑开夜的朦胧,将一切阴谋诡计抛弃云霄。今日有的只是一名虔诚的女子,皇上亲自册封的安王妃,要在静心庵中还愿,并替大唐及天下百姓祈福。 上百名侍卫浩浩荡荡簇拥着一辆豪华的 马车,萧飒眼神犀利的扫视着四周,一手按在剑柄上,一手拉着缰绳,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静心庵虽在郊外,但离京城并不远,出了西城金光门不到两刻钟的路程就到了。整个庵不大,坐落在半山腰里,被大树围绕着,隔离了京城的喧嚣。只有那阵阵钟声在山中回荡,余音缭绕。 庵中的主持清云师太早就率领一众小尼姑等在庵门口,各个诚惶诚恐,不敢言语。也难怪,静心庵虽说香火旺,在京城也小有名气,可从没有皇家踏足过,更没有这么多士兵包围。庵中的尼姑年纪都不大,很多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有的已被吓得瑟瑟发抖,有些因为昨夜的折腾没睡好早就晕晕乎乎了。 杨莲被姹紫嫣红扶着走到清云师太面前。所有的尼姑赶紧跪倒拜见王妃。 “众位师傅请起,佛门重地,不必拘礼。”杨莲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头上戴着白纱斗笠,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是,谢王妃。”众人缓缓起身。 “王妃里面请。” 杨莲并未挪步,望向身边的护卫:“里面的闲杂人等可都清理干净了” “回王妃,昨日都已清出去了。目前庵里就只这些尼姑,共十七人。” “你是何人” “卑职从七品,旅帅,王致远。” “也是我父亲的手下” “是。” “王旅帅辛苦了。”杨莲在尼姑中徘徊着,突然用手一指:“她也是庵里的人” 王致远看过去,只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一张圆脸,长得倒是乖巧可人。 “是的。王妃。”王致远赶紧答道。 “多大了”杨莲似乎对那个小尼姑比较感兴趣。 “回王妃,贫尼法号妙玄,十五岁。”小尼姑倒是口齿伶俐。 “是吗尼姑也留头发吗”杨莲朝王致远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伸手,扯下了那小尼姑的帽子,顿时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倾泻而下。 “这”王致远确实没想到会这样,赶紧走上前来。 “将这刺客拿下,就地正法”杨莲毫不手软。 “是。”王致远应道,围上来几个人就要动手。 “贫尼冤枉啊,王妃,贫尼只是带发修行。” “求王妃高抬贵手,这妙玄当真是我静心庵的,她二月初就来我庵里了。”清云师太赶紧求情。 “小小年纪,长得如此漂亮,怎会甘心出家”杨莲似乎不信。 “回王妃,这妙玄原本是到京城来寻亲的,可是亲人早就搬走了。她听说我这庵里菩萨灵验,便想来拜拜,谁知才走到半路上就晕了过去,几个好心人把她送到了庵里,这便住了下来。每天也跟我们一起做功课,一起干活儿,因她俗缘未了,所以并未剃度。” “哦。原来如此。”杨莲看向萧飒:“萧将军,你觉得呢” “既然师太都已作证了,王妃又何必杞人忧天。王妃今日是来礼佛的,在这佛门之地杀人,就不怕佛祖怪罪再说,若是传到安王耳朵里,只怕安王也会不高兴的。”萧飒说的义愤填膺。 “好,既然连萧将军都说你没问题,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杨莲俯身看着跪在地上抽泣的小尼姑,趾高气昂地说。 “王妃里面请” 杨莲总算进庵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萧某的任务是在路上保护王妃,如今已将王妃安全交到王旅帅手中,现在该回去复命了。带来的这些侍卫暂且交由王旅帅发落。萧某酉时再来接王妃回府,告辞。” “萧将军客气了。”王致远赶紧抱拳道:“请萧将军转告安王,王某定当尽职尽责守好静心庵,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那就好”萧飒微微一笑,转身骑马而去,他向来不爱和这种溜须拍马之人打交道。 静心庵里一片寂静,只有浓烈的香火味。 “王妃,这间就是为您准备的禅房。” “好。”杨莲望向一众尼姑:“各位师傅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还愿吗” “王妃定是以前在此许下的愿望成真了,特来感谢菩萨。” “师太说的没错,可也不全对。”杨莲故意卖关子:“你们还有谁有别的看法” “王妃还有愿望,今日说是来还愿的,其实也是来求下一个愿望的。”那叫妙玄的小尼姑鼓起勇气说道。 “很好,很有悟性。”杨莲突然对这个小尼姑倒是刮目相看了:“你可会念经文” “会。” “好,刚才冤枉你了,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陪我进房诵经。” “是。”妙玄开心的答道。 “姹紫嫣红,这里是佛门重地,你们都是俗人,都去门外侯着吧,没有 我的命令不许进来。房内交给妙玄小师傅就行了。” “是,娘子。”姹紫嫣红正担心要背经书头疼的紧,听杨莲这一说正是求之不得,也是十分开心。 第23章 制科放榜,穆悠现身 敬玉轩书房中,安王正练着字,见萧飒回来了,赶紧停笔:“怎样莲儿还好吗” “郎君放心,路上一切顺利。庵外有王旅帅带重兵把守,王妃不会有事。” “好。”安王松了一口气:“今日放榜了,不知道那个穆悠是否高中” “我就是因为此事才赶了回来。穆悠已得第三等,韩俊平c孟云卿为第四等。另第五等九人,第六等十七人。共计二十九人高中。” “好,论文采,穆悠c韩俊平c孟云卿他们确实出类拔萃。看来吏部这几位卷子审的倒还公正。”安王肯定道,转而又想到了什么:“那个穆悠回来了没有” “我刚去过悦来客栈,穆悠并未回房。这些天我一直派人守在延平门和悦来客栈,一有穆悠的消息马上会有人来报。” “那大理寺的尸体查的如何了” “没有什么进展。” “那个朱望怎么办案的这都三天了,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吗”安王气急败坏地吼道。 “据仵作分析,死者是心脏中刀而亡,死后再被丢进河里的。尸体至少在河里泡了有六七天了,通过体型只能断定是位年轻男子,面貌早已无法辨认。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苦主来认领。确实有些难度。” “那尸体上的刀呢”安王一拍桌子,眼中闪现出一丝希望。 “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刀,长安城里很容易买到,如果从凶器查,范围也未免太广了。”萧飒早已查过,见安王问,只得如实说。 “看来还是得从穆悠查起。穆悠啊穆悠,整整九天了,你到底在哪儿”安王也无比困惑。 “报”一个小侍卫快跑进来:“殿下,穆悠现身了。” “什么”安王与萧飒异口同声,互望一眼:“他在哪儿” “刚刚从延平门进城,按萧将军的吩咐,一直有人悄悄跟着。” “太好了。”安王无比兴奋:“今日莲儿不在,我也闲得无聊,就替那个无能的朱望去查查案。萧飒,准备一下” “郎君要出宫” “去会会那个穆悠。”安王淡定地说道。 “他可是疑犯。”萧飒紧张起来。 “跟上次出宫买红豆糕一样。你快去安排。” 西市里还是人山人海。安王一身蓝色丝质长衫,腰系玉带,头戴玉簪,气质非凡,再加上俊俏的容貌,惹得街上的女子纷纷回眸。萧飒一身黑色劲装,手持长剑,紧跟在侧,冷俊的脸上看似平静,冰冷孤傲的眼睛却犀利如闪电。乔装成百姓的侍卫们更是紧紧跟在安王身边,若无其事的闲逛着。 “郎君,再往前百步便是。”一个装扮成书生的侍卫与安王擦身而过,低声说道。 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那人真是穆悠吗九天没见,他又换了身装扮,身着灰布长衫,肩上斜挂着一个银白色布包,坐在一张小凳上看着书。凳子前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十寸左右的小白瓶和一些符纸,还有白纸,砚台c毛笔和一把纸扇。桌边靠着一道布幡,上面写着“神仙在世”几个大字,旁边还有一竖行小字写着“看相卜卦测字”。 安王和萧飒面面相觑,安王伸出一指朝他指去:“穆悠” “是他。”萧飒见安王发问,抬眼又将穆悠打量一番,的确是他。 安王走上前去,一掌拍在桌子上。穆悠发觉有人来,放下书,抬起头来,用手理了一下右额上的斜刘海儿,微微一笑,双瞳剪水,顾盼神飞。 安王心头一惊,这双眼睛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着,连他拨弄头发的动作也让人无比亲切。安王伸出手去,好想挑开他右额头上的刘海儿看上一眼,这想法虽转瞬即逝,但安王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缓了缓神,顺手拿起穆悠放下的南华经,信手翻着:“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成算命先生了” 穆悠笑而不语,打开纸扇轻轻扇着,扇面上“穆半仙”三个字力道浑厚,不知是何人所写。 “怎么,不认得我了”安王见穆悠又不说话,有些急了。 “当然认识。”穆悠终于开口了。 “那你还坐着” “郎君既然微服出来,自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来。那我是继续装作不认识呢还是向你下跪行礼啊”穆悠反问道,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你今日不怕我了”安王没想到穆悠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我为何要怕你我又何曾怕过你”穆悠盯着安王,面带笑容,眼神犀利。 安王一时被呛的无语了,看向一 边的萧飒,只见萧飒也是满脸疑虑。 “你会测字那好,给我测一字。”安王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个穆悠想玩什么花样。 “一两银子。”穆悠说着,摆好纸笔。 “什么”萧飒忍不住低声喝道:“测个字要一两银子” “拿银子。”安王倒是无所谓价钱,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玉”字。 穆悠收下银子,静静地看他写完,微微一笑:“测什么” “姻缘。”安王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后天大婚吗” 穆悠慢慢摇着扇子,冷笑着说:“玉生于土,坚似金,通透如水,养人如木,正阳同火,五行俱全。土中玉,难窥容;王之佩,非凡器。然而他终究不敢把那一点顶于头上成为主字,而只能将其至于腰间,全然一枚玩物罢了。自己做不了主,当然不能事事如愿,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什么你说我的婚事不能如愿”安王听穆悠滔滔不绝,然而就只记住了他最后一句,瞬间大惊失色:“一派胡言信不信我这就让人砸了你的摊子” “当然,凡事都有破解之法,只需一百两银子,我有妙计助你心想事成,还可以免费赠送一瓶神仙水。”穆悠拿起桌上一个瓶子,神秘的说。 “一百两”安王鄙视地看着穆悠:“你想钱想疯了吧” “信者有不信者无。我从不强求。” “你以前惜字如金,不怎么爱说话,这几日未见,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 “我近几年来一直潜心修道,四处漂泊,到京城也是寻友而已,刚好圣人下旨制考,我就想看看自己的本事罢了。至于不爱说话,那是因为前几日刚好在辟语。” “辟语”安王满脸疑惑:“辟谷,我倒是听过,指的是道士修行时不吃东西;那辟语,难不成是指不能说话” “没错。我已辟语半月了,从明早开始我将辟谷三日。” “既然辟语辟了半月,为何辟谷只辟三日”安王又问道。 “你傻啊人最多只能三日不吃饭,多辟几日那还不得饿死啊我是想修仙,又不想找死”穆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一次让安王无言以对。 “你”安王怔怔地看着穆悠,不知为何,眼前的穆悠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要是别人这样同他说话,他早就生气了,可穆悠对他这样随意无礼,他居然并不介意。 “郎君特意来找我,有事” 安王抿嘴一笑:“确实有事。” “何事”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还用问我” 穆悠微微一笑:“看郎君的面相我倒是读出了一个字。”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个“人”字,然后在四周各围上了四笔。 “囚”安王笑道:“何意” “方才我刚进城就听有人在讨论一件案子,说是前几日从明河里捞起一具无名男尸,至今未寻到凶手。怎么郎君又闲的无聊了,想破案” “是。” “郎君特意来找我,想必是觉得我是疑犯啰” 安王微微一愣:“好,痛快,老实回答,你这几日去了何处” “去了我朋友家,修道,养伤。” “初七中午,考试完,你就扛着麻袋出城了。麻袋里装的什么” “书。” “为何送书出城” “我一个游方道士,留着书也没用,考完了自然也就把书送人了。有什么问题吗”穆悠镇定的说:“至于那些书是我朋友自己留着还是又转赠他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朋友家的地址” “西城延平门外往南五里。” 安王转身看向萧飒:“查” “不用。”穆悠笑道:“我这个朋友也是修道之人,一个时辰前我们分开后他就云游四海去了。你现在派人去,查到的也只是一间空屋子罢了。” “哼,你知道我派人在查你” “我是算命先生,穆半仙,哪有我不知道的事” “人是你杀的吗”安王问的直接了当,连萧飒都跟着捏了把汗。 “当然不是。”穆悠答的也很干脆。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 “那你又如何断定此事就是我干的” “我没证据,但我会查。”安王厉声道,不可让自己输了气场。 “你想从何处查起要我帮忙吗” “悦来客栈,”安王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从你房间里的血迹查起” “好,”穆悠点点头,面不改色,将手掌一伸:“请” 第24章 寻根索源,客栈问案 悦来客栈里,刘掌柜安静的坐在柜台前盘算着这几个月来的收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相普通,唇上的八字胡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儿。 今早放榜了,落榜的书生都陆续退房,店小二们楼上楼下忙个不停,一边收拾着楼上的客房,一边还得照顾着大厅里的食客。 “掌柜的。” “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刘掌柜抬头问道,只见进来了三个人,中间那人气质非凡,从穿着上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右边跟着的应该是他的护卫。而左边那人,右手持一纸扇,左手还举着一道布幡,一副算命先生的装扮,仔细一看,这人不是店里的老客吗 “哟,穆郎可回来啦”刘掌柜虽搞不懂穆悠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但还是满脸堆笑:“恭喜高中榜首啊我就说嘛,住我的店保您心想事成。这是您的朋友您是要请客吃饭还是” “有个事今天我得弄清楚了,要不然别说会不会继续住你的店了,连你的客栈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我都不能保证。”穆悠微笑着说。 刘掌柜笑容僵在脸上,唇上的八字胡也是一颤,他愣愣地看着穆悠:“穆郎想问何事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到我房里说话。”穆悠说着走上楼去,掏出钥匙,打开了甲字六号房。 安王也正想看看穆悠的房间,当然紧跟着进去了。萧飒与刘掌柜紧随其后。 安王环视着房内,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桌一椅,一个柜子,仅此而已。 他随手翻着床上的被褥,十分单薄,床板也硬邦邦的,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睡的。 他拿起书桌上的砚台看了看,上面搁着的两支毛笔的墨汁早已干枯。书桌的抽屉里只有半截蜡烛,晚上他就点着这截蜡烛看书的吗 他又去打开了床边的柜子,里面就只有一些衣物,跟穆悠身上穿的一样,件件都是粗布素衣。 安王看着,突然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他一直生活在深宫大院,从没接触过老百姓的生活。这个穆悠,他到底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几天没住人了,桌上蒙上了薄薄的灰尘,靠门口的地板有被翘动的痕迹,穆悠上前仔细查看,也发现了地板的缝隙里有斑斑血迹。 “怎么回事这些血迹哪来的”穆悠看着刘掌柜,微笑着问。 刘掌柜看着穆悠,穆悠虽面带微笑,可那笑容看了却让人心生畏惧。 “小马,小马,你过来”刘掌柜朝门外喊道。 “掌柜的,有何吩咐”被叫作小马的伙计跑进屋来,看见穆悠等人都在,一时慌得低下头去。 “说”刘掌柜一拍小马的脑袋,大声吼道。 这一来,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小马身上。安王看去,只见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两条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很是机灵,高挺的鼻子下面,却是一张大嘴,生得两片薄薄的嘴唇,他咧嘴一笑,一口牙齿洁白闪亮。 小马怯怯地看了一眼穆悠,猛的跪在地上:“求穆郎开恩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 如此一说,所有人也都糊涂了。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好好说,怎么回事” “这血是我泼的。”小马鼓起勇气说道。 “何时泼的,在我房里泼血干什么”穆悠依然微笑着。 “这段日子小的主要负责给客房的客人送饭送水,别的客官多多少少都会给点小钱,就算不给至少也会道几句谢谢,可穆郎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没给小的说过半个谢字,还总是不理人。 小的一时糊涂,就想戏弄他一番。初六晚上,我给他的茶水里加了点安神汤,初七的早上他果然睡过头了,我本来决定放过他的。谁知道,他慌里慌张的还是去考试了,走到楼梯上还撞了我一下,害我差点摔下楼去,于是我又想再教训他一下。 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出门在外万万不可见血,要不然诸事不顺,当天我们客栈刚好杀了几只鸡,接了小半盆鸡血,我见穆郎忘锁房门了,就端来泼在了他房里。” 小马说完,看了一眼刘掌柜,又看向穆悠:“确实只是跟穆郎开个玩笑,如今穆郎依然高中,并未造成什么影响,还望穆郎能高抬贵手,饶小的一次。” “确实如此。”刘掌柜跟着说:“当时我见小马鬼鬼祟祟的端着盆往楼上跑,就跟了上去,就见这小子已把血泼在了地上。我当时就问了情况,把他教训了一顿,他也认了错,把地上弄干净了。没想到血水渗到楼下也有,一楼忘了处理了。” “既然如此,我初八早上来问你情况,你怎么没说”萧飒疑惑道。 “ 这位郎君器宇轩昂,我以为您是官府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是个恶作剧而已,在下也不想招惹麻烦。” “可你已经招惹麻烦了,就因为你客栈里有血迹,刚好大理寺又出现了一具尸体,现在有人怀疑是我杀人抛尸,而这里就是凶案现场”穆悠盯着刘掌柜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不不,这一定是误会,这刚好是巧合而已。”刘掌柜慌了,头摆的跟拨浪鼓似的。如果这里成了凶案现场,客栈必定查封,就算以后破了案,也没人敢住了。 “误会好,那我就来查查。”安王说着把手一背,看着刘掌柜:“把这个穆悠进入你客栈后所有的细枝末节都给我说一遍。” “是。”刘掌柜看了一眼安王,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从他的气质着装与谈吐上判断,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没把他传到公堂上去而是就地问案,已是大大的恩德,自然要好好配合。于是认认真真把穆悠何时入店,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何时熄灯睡觉,何时起床,都讲的无比详细。店里的小二们也被不停传唤过来问话,甲字六号房好似变成了公堂。 穆悠在旁冷眼看着,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貌似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似的。片刻之后他似乎有些累了,捂着嘴打个呵欠,眼看着房内唯一的一把椅子早被安王坐了,干脆往床上一躺,睡起觉来。 “喂醒了”安王审问了半天一无所获,转身一看,穆悠居然在床上睡着了,顿时无比气恼。 “啊审完啦”穆悠缓缓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安王:“有什么发现没有” 安王再次无语了,按刘掌柜和店小二们的叙述,这个穆悠正常的很,除了让那个小马有些不悦外,也没和别人有什么冲突,甚至都没和别人交往过,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机。安王看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真的很难把他和杀人疑犯联系起来。他就那样盯着安王,看得安王倒有些慌乱。难道穆悠真的是无辜的 “掌柜的,不是我说你啊,像他这种伙计你也敢用这次敢给我下安神汤,下次还不知道下什么毒药呢” “呃前段时间住店的人多,这才临时招的伙计,确实忽略了人品。我这就让他结账走人。”刘掌柜后怕不已。 “穆郎,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小马急了,赶紧求情。 “不用说了。”刘掌柜吼道,无论如何这个小马不敢再留用了。 穆悠冲安王微微一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窗户。”安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过去用手一推,窗户果然开了:“这窗户怎么能打开” “坏了。”穆悠随口说道。 “一派胡言,初八那天我就让萧飒来查过你,萧飒说是翻窗户进来的,我当时就有疑惑,可并没有深究。今日细想,你这房里的窗户就有问题。”安王凝视着穆悠:“一般人家的窗户都是直棂窗,棂木条为单排,是固定的,如何开得了可开启的直棂窗则为两排,使前后两排棂木位置相重或相错时,窗户才可开关,但这种工艺较为复杂,价格昂贵,只在皇宫及富贵人家还有一些高档的场所才有使用。像这种小客栈,安的都是单排直棂窗,你这窗户虽外形与其它房间的窗户相似,可做了小的改动,将窗棂用了三个铁环与木框套在一起,整扇窗就像被吊着一样,一推就开。下面还多出了个小栓子,插上了便可以从屋里锁上。”安王边说着边摆弄着,像是抓到了很大的证据。 穆悠笑笑:“那又如何我每天看书备考忙得很,哪有时间去研究窗户不就是窗户可以打开吗那又怎样犯法吗” “为什么你房间里的窗户与众不同”安王厉声问道。 “我哪儿知道我住进来就这个样子。” “这”刘掌柜翘翘胡子:“当日穆郎入住时这窗纸破了,有一根窗棂也坏了。我找人来修过。” “何人修的” “这个记不清了,就在路边找的一个人。” 安王凝视着穆悠:“凭感觉,这一定不是巧合吧” “一个人不能老凭感觉做判断,得靠脑子。证据也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穆悠悠闲地摇着扇子,轻蔑地说。 “哼,别急,证据会有的,走。”安王说道,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悠,转身离去。 “慢走,不送”穆悠在后面喊道。 第25章 剖析时政,告别安王 “郎君,王妃来了。”萧飒禀告。 “莲儿。”安王回过神来,高兴地迎上前来。 “怎么了,看你一个人在发呆。” “昨日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你还好吗” “我都好。你呢我不在,你都忙些什么啊” “我去见了一个人。” “谁” “穆悠。” “哦,就是那个最后一门考试差点迟到的才子他考中了没” “他考了第三等。”安王赞许道。 “第三等还有比他更有本事的” 安王微微一笑,知道莲儿对这些考试不懂,耐心地说道:“制科的考卷按照评级分第一等到第九等。其中第一c二等,从不取中第三等取一人,第四等取两人,第五等及第六等人数不定。末三等级也是不取,为落榜之人留几分颜面。按照科举考试的说法,第三等即为状元,第四等即为榜眼和探花。” “哦,原来如此,那穆悠为第三等,实则就是榜首,也就是状元咯。”杨莲恍然大悟。 安王满意地笑了,莲儿真的很聪明,再不懂的事只要稍作讲解也就明白了。 “其实,我昨日还和萧飒去查案了。”安王神秘的说。 “查案”杨莲也颇感兴趣:“什么案子” “跟穆悠有些关系,这个人我总感觉不简单。” “那查出什么了” 安王摇摇头,索性将所有的事全部都给杨莲讲了一遍。杨莲认真听着,待安王讲完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莲儿笑什么” “有个词叫作五十步笑百步,说的就是你吧你骂大理寺卿朱望无能,自己还不是一无所获。”杨莲嘲讽道。 “好啊,你敢这样说我。”安王假装生气道。 “那你觉得那个穆悠是杀人凶手吗” “那个穆悠可疑的很,可是一查又什么都查不到。萧飒已经派人盯着那个小马了,不知道从他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没错,关键就在那滩血迹上。到底是人血还是鸡血如果小马说谎,穆悠必定与那无名男尸案有关。”杨莲歪着脑袋,认真分析道。 “可他没有作案时间。”安王提出了疑问。 “他有,初六夜里。”杨莲肯定的说:“你刚才说初六晚上小马为穆悠送过晚饭后,亥时另一个店小二还进过穆悠房中送过蜡烛,当时房中无血迹。所以如果穆悠杀人,时间就应该在初六亥时之后。只有这样初七早上小马发现房间里有干血迹,才会泼鸡血作掩饰。” “如果小马是穆悠的帮凶,想帮穆悠毁尸灭迹,为何不直接把地上的血迹擦了,而要泼鸡血” “小马是店小二,有很多事做,不可能在穆悠房中花大量时间,血迹已干,需要打水慢慢擦拭,而且会有血腥味,容易暴露,还不如再往上加点血,被掌柜的骂一顿,然后正大光明的清理。” “那尸体呢刘掌柜在房间门口只看到小马拿着盆,盆里地上有鸡血,并没提到尸体。穆悠房间就那么大,尸体藏在哪儿” “门后。”杨莲肯定的说:“刘掌柜已坚信了地上是小马刚泼的鸡血,怎么可能去找尸体,更别说报案了。尸体就放在门后,等穆悠考完了才赶回来匆匆用麻袋运出去。同样的原因,小马是店小二,背一袋东西出去会惹人怀疑,客栈窗户外面又是大街,大白天人太多,只有正大光明从大门走。” “那杀人动机呢”安王觉得杨莲分析的很有道理,接着问。 “当时,穆悠的文采已经得到了你的青睐,你对他寄予厚望。如果他能够高中,完成的就是天下寒门学子的共同梦想。大家在感谢皇恩的同时记住的却是安王的英明。 这次制考的目的并不是替大唐选拔几个人才这么简单,而是圣人在寻求政权上的平衡。说明白点,就是圣人希望你也能掌管部分政权,能在朝中有自己可用之人。 很显然有些人却不赞成,他们看着你羽翼越来越丰满,心里着急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你的左膀右臂。这,便是杀人动机” “不,你等等。”安王听得一头雾水。 “有什么问题吗”杨莲疑惑地问。 “按你分析的杀人动机来看,那死的人应该是穆悠才对。”安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没错,上一个是穆悠,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我了。”杨莲苦笑道:“昨日从静心庵回来的路上就埋伏有杀手,只不过基于萧飒一众护卫的威慑,最终没敢动手而已。”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 ,双手紧紧抓住杨莲,只感到背后阵阵发凉,到底是何人如此猖狂,真的开始对莲儿下手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的命大,没人杀得了我。”杨莲镇定的笑道。 安王见杨莲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越发觉得担忧,盯着安王妃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实在大意不得。他缓了缓神,突然又想到了穆悠:“莲儿,你刚才的意思是说,穆悠在初六夜里就死了那初七去考试的人是谁昨日我见到的人又是谁” “有时候你的眼睛也会骗你,看到的往往只是假象而已。在这座长安城里,有很多秘密,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可是,那个穆悠”安王忍不住又问道。 “好了,”杨莲笑道:“穆悠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他又不会跑,大理寺的男尸也不会活过来,你就这么急于知道真相” 安王听杨莲这话说的怪怪的,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但又怕惹莲儿生气,也不敢多问。 片刻后,杨莲又恢复了笑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系到安王的腰带上。那玉佩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翠色温碧,上面还雕刻着一只蝙蝠图案,寓意“福”也。 安王笑道:“这不是我前日选妃时送给你的吗” “这块玉还是五年前你被封为安王时圣人赏赐的,我知道你最喜欢了。都说玉是有灵性的,它认主人,一旦戴在身上,便不可轻易地摘下来,更不要把它送人,它可以帮你消灾挡难的。昨日我请清云师太给它开过光了,还是让它继续留在你身边守护你吧。” “有这么神吗”安王问道,他知道莲儿从小跟在杨国忠身边,见多了奇珍异宝,对玉更是颇有研究,当年“敬玉轩”这个名字都是她取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杨莲故作深沉。 “那等我以后得了美玉,一定给你送块新的。” “好啊”杨莲笑道。 “我再带你在宫中转转。明日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让你多熟悉一下。” 安王牵着杨莲的手,欣赏着皇宫里的大好春景。那一座座宫殿金碧辉煌,各色春花争相斗艳,如花般的宫女彩衣飘飘,似蝴蝶翩翩起舞。 他们如五年前一样,在御花园里追逐,在锦鲤亭里逗鱼,在龙池上泛舟,在蚁柳树下伤感,在云霄塔上远眺,似乎连笑声也回到了那个卑微但快乐的时光。 “莲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因我身处险境。我不会做太子,也不会做皇帝,更不会做别人的一粒棋子。” 杨莲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会,可除了我,谁信你” “我会让他们相信。”安王颇有自信:“你知道让皇帝吗当初若不是他相让,圣人哪能荣登大位我定学他一样,不理朝政,不交朝臣,只做一个逍遥王,只要身边有你陪伴,就足够了。” 杨莲知道安王说的是当今皇上的长兄李宪,李宪本是太子,但他却不争帝位,把皇位让给了李隆基。为此,兄弟俩十分友善,经常一起吟诗下棋,击鼓吹笛,同床共枕。李宪也非常恭谦小心,从不干议时政,也不与人交结,深得皇上信任。直到十多年前病逝,被皇上追封为“让皇帝”。 “做一个逍遥王。”杨莲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你真的舍得吗人生在世,总得活的有些意义。”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在,我的人生就有意义。”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没有我,你也要活的精彩”杨莲目不转睛地看着安王,微微一笑,让人如醉春风。 “好。”安王深情地看着莲儿,她今日身着一袭粉色纱裙,乌黑的秀发精致的盘了起来,只留一片厚厚的斜刘海儿遮在右边的额头上,高耸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大大的牡丹花,唇上的胭脂如红葡萄般无比诱人,耳下的明珠不停地晃动着,像在召唤自己。 安王一时又有些情不自禁,他四处瞧瞧,方才那些奴婢被自己赶得远远的,并未跟着。春光无限好,此情此景,岂能辜负他感觉那只好色的青蛙又爬上了自己的心头,让人不受控制。他深吸口气,激动地将莲儿拥入怀里,一时连阳光也变得暧昧了,他努力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双手轻捧莲儿的脸颊,缓缓地将唇凑了过去 “郎君” 如一声春雷打破四周的宁静。两人虽然早已习惯了,可还是被吓了一跳,迅速分开来。 萧飒正一脸平静的立在身后:“郎君,时候不早了,我该送王妃回府了。” “好。”安王平静地看了一眼萧飒,这几日已被整的没有脾气了。他冲杨莲赧然一笑:“今日早些回去吧,好好歇息,要不然没睡好,明日就做不成漂亮的新娘子了。” “新娘子都盖着盖头,你又看不到我的脸,哪知道我什么样啊”杨莲笑道。 第26章 痴心妄想,一枕黄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王心头一惊,猛然伸手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缠在了杨莲的右手拇指上,又从杨莲头上揪下一根头发缠在了自己左手拇指上。 杨莲忍不住笑了:“这是何意” “就这样缠着,别弄丢了,明日接亲时我会检查的。”安王认真的说。 “那我可不能保证,丢了怎么办你不会想通过这根头发来判断盖头下的是不是我吧” “如果丢了,你也得把自己的头发缠一根。”安王想想,突然又是一脸焦虑:“你知道我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 是要对暗号吗杨莲心领神会,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安王微微一笑:“执子之手。” “风雨共济。”杨莲温柔地答道。 两人将缠有头发的手指紧紧相靠在一起,心中总算多了几分慰藉。 “李旭,我走了,你多保重”杨莲说着向前一步抱住了安王。 安王吃惊不小,虽知杨莲胆大,可萧飒还在面前站着呢,这样未免有些难为情。他正想着,杨莲已松开他了,冲他再次笑笑,转身离去。 “多加小心”安王嘱咐道。 “是”萧飒抱拳答道,随杨莲而去。 如往常一样,还是萧飒驾车,不过今日的马车走得格外慢。马车四周仿佛安上了铜墙铁壁,那一个个威武的侍卫目光如炬,警惕着街上远远围观的人群,随时准备护驾。萧飒眼中略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他将身子朝后仰去,靠在了车门上,似乎这样更为舒适。 杨府一片喜庆,朱红的大门被喜字和喜联映衬的更加庄严,大红的绸花开满院落,大红的地毯直铺到杨莲的闺房,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王致远早就带着众多护卫在杨府门口等候了,见萧飒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近了,赶紧迎了上去,抱拳道:“萧将军。” “安王有旨,让我亲自送王妃回房。”萧飒并不急着走。 “是。”王致远也知道今晚马虎不得,杨国忠已再三强调一定要确保王妃安全。 杨莲被姹紫嫣红搀扶着走下马车,她冷眼瞟了一眼周围向她请安的奴婢和护卫,在萧飒和王致远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闺房已被装扮的无比漂亮,被褥床帐也都换成了大红色。整套婚服叠的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如院中的树木,绿得耀眼,显得十分华贵,却和满屋的红艳形成了巨大反差。凤钗头冠更是金光闪耀,似与日月争辉。 萧飒眉头紧锁,一会儿跃上房梁,一会儿俯视床底,认真检查着,唯恐有贼人隐匿房内。 “这只箱子装的什么”萧飒指着一个大红箱子问道。 “王妃的亵衣。”姹紫答道。 “打开。”萧飒面无表情的说。 “这”姹紫有些为难。 杨莲快步拦在前面:“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私密物件也要看吗” “职责所在,也是为了王妃安全着想。”萧飒义正言辞。 “你们都转过身去,姹紫嫣红,你们好好查查。”杨莲命令道。 “回王妃,没问题。”姹紫嫣红在箱子里翻看一番,轻声答道。 “好,得罪了。”萧飒朝杨莲一拱手:“今晚还得委屈王妃不要随意走动,最好不要出房。” “这个我自然知道。”杨莲一脸不屑的样子。 “这里就有劳王旅帅了。”萧飒又对王致远吩咐道。 “萧将军放心。下官一定恪尽职守。” 敬玉轩中也是喜气洋洋。 安王舒舒服服地趴在浴盆中,由几个小太监捏着背,明日便是大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开心。 “嗯,力道不错,等会儿找小夏子领赏。”安王无比享受,左手始终拽着拳,护着左拇指上的那根头发。 “谢殿下”小太监喜笑颜开,忙的更带劲了。 “殿下,萧将军在门外回话,说是已将王妃安全送回房了。房外有王旅帅带重兵把守,让您放心。” “好。让他下去歇着吧。” “是。”小夏子乐呵呵地退了出去。 安王寝殿里,也是一室旖旎的红色,大红的喜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喜庆和热烈,安王的婚服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绯红色的长袍旁金色的头冠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宫女素心躺在大红被里心猿意马,如果这是自己的新房那该多好。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主子而自己却是个低贱的奴婢难道这就是命吗不,自己绝不认命,今晚便是个绝好的机会她想着, 不禁有些兴奋,俏丽的脸蛋上乏起阵阵红晕。 安王终于进屋来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素心突然有些紧张,觉得自己此刻便已然成了新娘。 “素心”安王露出鄙视的眼神:“早就说了现在不用暖床了,退下” “素心今晚愿精心侍候殿下。”素心娇声说道,没有要走的意思。 “起来”安王大声喝道。 素心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在床上,她上身就只穿了一件诃子,洁白的双臂和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在烛光下充满诱惑。 安王心头一震,赶紧转过头去,这个素心总是这样轻浮,让他心生厌恶,若不是因为她是贵妃亲自安排的人,自己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把衣服穿好,退下”安王并不看她,大声说道。 “是夏公公让奴婢来的,奴婢也是心甘情愿侍候殿下的。”素心满怀希望。 “小夏子”安王一听,更是来气,朝门外喊道。 小夏子正扒在门边听着,被安王一声叫唤吓得赶紧小跑进去:“殿下有什么吩咐” 安王瞪着小夏子:“你什么意思” “这”小夏子满脸堆笑:“明日便是殿下大婚之日了,恐殿下洞房花烛夜有什么不太清楚的地方,呃以免王妃笑话,有失皇家颜面。” 安王一听这话倒有些苦笑不得,他招招手,小夏子赶紧靠上前去。 “本王又不是傻子,这男欢女爱水到渠成的事,本王有什么不懂的。再说了,就算有,本王自会和王妃一同探讨,要你们这些奴婢瞎操心什么” “可是”小夏子怯怯地看着安王,知道他是生气了,安王为人一向随和,只有生气时才会摆出架子自称“本王”。 “都给本王滚下去滚”安王吼道,将桌上的一只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素心吓得赶紧披了衣服和小夏子退出房去。 安王满意的笑了,莲儿以前教的这一招还真是好使,总算安静了。他躺下身来,突然发现枕头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本书春宫图。虽未看过,可也听说过这是本什么书,这些奴才啊,还真把自己当傻子啊他将书狠狠扔了出去,如弃敝屣。 安王看着床头挂的莲儿的画像,正冲他笑着,不知道此刻她在干什么,可就寝了明日这床上就不会只有自己一人了,再睡不着也能有个人说说话。安王想着莲儿,忽然有些激动,不知怎的,刚才素心的身影又浮现在了眼前,这让他有些心慌,不行,怎么能被一个奴婢诱惑。他摆摆头,慢慢的,脑中的素心变成了莲儿的面貌,正害羞的躺在红纱帐中,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安王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头发,幸福的笑着,好事多磨,只盼着明日早些到来。他感觉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天马行空,想到了自己和莲儿小的时候,想到了莲儿来选妃,想到了那几个未能如愿的吻。自己还真是够笨的,他叹了口气,转眼看到那本春宫图如他一样在地上孤单的躺着。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光着脚跳下床去,将它捡了回来。 床边烛光摇曳,安王靠着床栏,深吸口气,咽了口唾液,缓缓地翻开书,撩人的春色荡漾开来。 杨府里,火红的灯笼可是抢尽了风头,连天上的月亮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杨莲的闺房外密密麻麻站满了护卫,他们精神抖擞,警觉地盯着四周。 房门开了,姹紫走到门口:“王旅帅,请人把浴盆抬出去吧。王妃睡不着,可否帮忙去拿一碗安神汤来” 王致远点点头,朝旁一挥手,赶紧照办。 “找到了没有”杨莲问道,刚沐浴完,她一身洁白的睡袍,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妩媚动人。她扶着耳朵,有一只耳环却不翼而飞。 “没看到。”嫣红帮杨莲梳着头发,摇摇头。 “刚才王妃沐浴时右耳上好像就没戴耳环。”姹紫仔细回想道,也在房里找起来。 “算了。”杨莲无所谓的说。 “王妃,安神汤来了。”王致远验过毒,将汤亲手送到门口,姹紫接了进去。 “辛苦王旅帅了。”杨莲在屏风后面柔声说道。 “不敢当,王妃早些歇息。” “好,退下吧。” “是。”王致远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此时才过了一个多时辰,只有卫国公和江氏进房陪王妃用过晚膳,其他人都没来,就算来了,也绝不会放进去的。王妃已准备就寝,只要再坚持几个时辰,平安过了今晚,自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第27章 移花接木,杨莲失踪 “姹紫正背着你在安神汤里下毒。”花无忌还是那身淡青色薄纱,摇着羽扇,走到杨莲身边悄悄地说。 杨莲转过头去,嫣红刚好挡在身后,这让她什么都看不到。 “王妃,喝了安神汤早些歇息吧。”姹紫终于端着安神汤过来了。 “好。”杨莲面带微笑,左手接过碗,右手拿勺子搅拌着。 “梦红妆,无色无味,慢慢搅拌后会有薄薄的一层油脂漂浮在汤上,不仔细分辨便会以为是汤里的油。”花无忌盯着杨莲碗里的汤悠悠地说道:“中此毒者起初会犯困,一刻后便会全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口吐鲜血而亡,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无力回天,死者唇边的血迹就跟睡着后画的胭脂一样,固有此名。” “姹紫,床铺好了吗嫣红,检查一下窗户关好了没,顺便把香薰上。”杨莲吩咐着,把安神汤送到了嘴边。 “是。”两个丫头答应着忙开了,眼睛却看向杨莲。眼瞅着杨莲端起碗,将汤一饮而尽。 “好困。想睡了。”杨莲说着,打了个哈欠。 “王妃,床已经铺好了。”姹紫扶杨莲躺下,盖好被子。嫣红也跟了过来,站在姹紫旁边,两人紧紧盯着杨莲,等待着什么。 “这两个丫头倒真是衷心啊,只可惜跟错了主子。”花无忌摇摇头,忍不住笑道:“那杨兰也是厉害,在箱子里闷了两个时辰了,不知道闷坏了没有,哈哈哈哈。” 片刻后,杨莲表情痛苦,想起身却动弹不得,她瞪大眼睛盯着姹紫嫣红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发出声来。突然她张大了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然后没了反应。 “嗯,表情很到位,千万忍住了别笑场啊。”花无忌在旁边打趣道。 姹紫嫣红对视一眼,虽早有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嫣红壮着胆子伸手试了试杨莲的鼻息,朝姹紫点点头。 两个丫头跑到那口大红箱子前,打开了箱子,扒开亵衣,拉开暗板,将杨兰扶了出来。 杨兰看向床上的杨莲,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镇静地朝姹紫嫣红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会意,一起将杨莲抬起装在了箱子里。 “你这妹妹才是真正的蛇蝎美人啊,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又多才多艺。”花无忌伸出羽扇抬着杨兰的下颌,失望的说。 杨兰拿起婚服在镜子前打量一番,然后满意的坐下来,抚摸着左手腕上的金镯子,幻想着明日的婚礼。 闺房中的香炉里,青烟袅袅,沉香的味道弥散开来。夜已深沉,房中的人都沉沉的睡去了。 春日柔和地撒下万丈金纱,大红的地毯从皇宫直铺到杨府,红毯两边每隔五步之遥便有侍卫把守,让百姓不敢靠近。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由远而近,沿途的百姓无不跪倒在地,高呼千岁。 萧飒身着一身绯红色的喜服,挂着大红绸花,骑在白色的骏马上,他头上的金冠光芒四射,俊朗的脸上挂着微笑,接受着路边百姓的祝福。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顶华丽的喜轿,轿子四周围满了宫女太监。在他们前后更是有数百位护卫相随,整齐的脚步声伴着喜乐震撼着整个长安城。 天然居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三楼转角的雅间里,两位年轻的公子屹立在北面的窗边盯着街上的热闹。 “好气派啊”穿银灰色长袍的公子将墨绿色的剑放在酒桌上,他面露微笑,带着些许得意,伸手取下腰间的金箫,朱唇微启,箫声悠扬。 旁边的公子貌似要年长几岁,身穿一身黑色劲装,连头上的发冠也是纯黑,手上一把修长的黑剑更是寒气逼人,让人望而生畏。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街上,一双浓眉下,两只眼睛深邃犀利,充满杀气,冷峻的脸庞虽然英俊,但让人看了却感到阵阵寒意。如果说萧飒给人的感觉像块木头,那此人绝对就是块冰了。 “马上迎亲之人不是李旭。”黑衣公子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 “穆兄说的没错,他是萧飒,安王的护卫,今日街上人员复杂,安王高高骑于马上实在是不太安全。” “你和仙儿故意把我支开,就是为了今天的计划吗” “是。” “李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就这样陪着仙儿胡闹你现在做事还有原则吗”黑衣公子将手中的剑一指,直逼李殷的脖子。 李殷一点儿也不恼,用金箫拨开身前的寒剑:“当然,我一直都是非常有原则的人,我的原则只有一个,凡事仙儿高兴就好,仙儿高兴,我就满足了。” “你”黑衣公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穆兄急什么,尽管安心吃酒看戏便可。”李殷乐呵呵地说。 “已查到人被转卖到了京城,可具体在哪间楼里,我一会儿再去打探。”黑衣公子也跟着坐下来,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庞大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杨府门口,萧飒下马,掀开身后的轿帘,把身着同样礼服的安王扶了出来。杨府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向安王道福。 杨国忠只是微微点点头:“恭喜安王大喜,微臣腰腿疼的毛病又犯了,不便行礼,还望安王见谅。” 安王笑容满面:“无妨。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岳父了,不必多礼。” “是”杨国忠答道,满脸欣喜。 “新妇到”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响起。众人望去,只见新娘子由姹紫嫣红搀扶着在王致远等护卫的簇拥下慢慢走出府来。她一身青绿色的婚服显得生机盎然,上面还点缀着些大红色,像极了绿叶中的花朵,头上大红色的盖头甚是喜庆庄严,而又雍容华贵。 安王左手握着拇指,赶紧迎上前去:“莲儿。”他兴奋的喊道,朝她的右手看去。说好的头发呢怎么没有 安王心里一惊,不愿放过最后一丝希望:“莲儿,你知道我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 新娘无动于衷,周围的人都望向安王,不敢言语。 安王有些绝望了,他一把抓起新娘的手,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执子之手。” 新娘无语。 “殿下,吉时已到,还是”江氏在旁边笑着,轻声说道。 “是啊,殿下,新娘子是不能随意说话的。”小夏子也在一旁低声道。 “本王就想知道下一句。”安王心里已涌起不详的预感。 新娘朝旁一招手,嫣红附耳过去。 “回殿下,王妃答下句与之偕老。”嫣红微笑着答道。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安王冷笑道,愤怒地扯下腰间的绸花扔在地上,怒视着杨国忠:“莲儿呢本王的王妃在哪儿” 江氏已被吓得捂住了胸口,杨国忠被吼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神来,笑着指向新娘:“殿下息怒,她就是小女莲儿啊。” “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欺君”安王大喝道,伸手扯下了新娘的盖头。 众人望去,这新娘明明就是杨兰啊杨兰诧异的看着安王,不知道他是如何识破的这个计划。她又求助般的看向萧飒,刚好和萧飒四目相对,那个一直以来给她出谋划策的人,此时正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里甚至还带有一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啪”的一记清脆的耳光将杨兰打得跌倒在地,杨国忠气得脸上青筋暴起,手指着杨兰,大声吼道:“怎么是你你姐姐呢” “姐姐哼,哈哈哈哈。”杨兰笑道,想到杨莲已死,竟忘了自己也已是大祸临头。 安王早已和萧飒奔进府去,杨国忠和王致远也跟着跑进去。 “莲儿”安王喊道。然而,杨莲闺房里没半个人影。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王致远急得满头大汗,朝手下喊道,他也实在是弄不清明明一直守在屋子四周,怎么会换了人的。 安王闭着眼睛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莲儿昨日在宫里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怎么今日就突然失踪了此情此景,就像五年前一样,头一日还和莲儿约好一起参加樱桃宴,第二日等来的却是莲儿被贼人劫走的噩耗。难道历史又要重演吗 “回禀殿下,府上都搜过了,没找到王妃。”所有侍卫回应的都是一个结果。众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屋里静的可怕。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没有我,你也要活的精彩” “李旭,我走了,你多保重” 回想着莲儿昨日说过的话,安王心里无比忧伤,难道莲儿早就预料到会和自己分别吗 预感 命运 算命先生 穆悠 “玉”字。 “测什么” “姻缘。” “自己做不了主,当然不能事事如愿,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不能如愿,空欢喜,穆悠 安王心头浮现出这一幕幕画面,没错,此时能找的人就是他。 “小夏子,帮本王找一身便装来。” “是。”小夏子不敢多问赶紧在杨府拿来几件男装。 “走。”安王对萧飒说着,两人脱下身上的喜服金冠,将便装套在身上。 “殿下,您去哪儿啊”小夏子喊道。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动。”安王撂下这句话已和萧飒跑出府去。 第28章 安王求援,穆悠相助 离杨府一里开外,穆悠还是在老地方摆着摊儿,他今日换了身黑色长衫,肩上仍斜挂着那个银白色布包。此时正忙着和一个男子争执着什么,周围陆续围上来一些人看着热闹。 安王朝萧飒使个眼色,悄悄随着人群靠上前去。 “你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就是想骗我的钱,告诉你,钱,我有的是,你想要就从我胯下钻过去,再叫我几声阿耶,我就把这两银子赏你。”说话的人大概三四十来岁,长得满面油光,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地痞无赖。 “郎君不信则罢,又何必侮辱人呢”穆悠微笑道,并不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 “我今日闲的无聊,就是盯上你了,怎么着就你这个寒酸样还敢称半仙,我呸,你今天就要给我说清楚了,我有什么霉头,说得不准,我就砸了你的摊子。”那痞子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郎君何必如此。”穆悠笑着用手向前一指:“想看自己的霉运,你只需向前五十步,必有祸事从天而降” “是吗”痞子听了无比兴奋:“那我倒要看看准不准,你给我等着。”他说着向前走去,边走边数道:“一,二,三” 他嗓门极大,周围的人都被他带动起来跟着数道:“四,五,六” 穆悠左手悠闲地撑着头,右手轻摇着纸扇,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 安王本想找穆悠质问杨莲的踪迹,此时真的见到了他竟也没那么急了,他平静地看着穆悠,想知道这出闹剧他该如何收场。 “十九,二十,二十一”数数的人越来越多,连小孩子也跟在后面起哄着。 “客官,您要的水。”天然居转角的雅间里店小二小马打来一大盆水。 “好,有劳了。”李殷接过盆放在桌上洗起手来。 “这边的风景更是热闹啊”黑衣公子循着声音走到南面的窗前,冷冷地说。 “那是自然,知道穆兄喜欢看风景,特地早早地订了这个地方,东边可以看到悦来客栈,北边可以看到杨府,南边还可以看人算命,景色怡人啊”李殷得意的说。 “那个算命先生是谁” 李殷疑惑地看了一眼黑衣公子:“穆兄当真不认识他” “我刚到长安,怎会认识。” 李殷深吸了口气:“穆悠。” “什么” “呵呵,穆兄息怒,全是仙儿的主意。” “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简直就是胡闹” “呃我和仙儿一贯如此,穆兄得慢慢适应。”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人们大声数着,悄悄向后退去,痞子脸上也有些慌乱,可既然话说出去了,又抹不下面子,他停了下来,回头遥望一眼穆悠,心一横,再向前一步。 “五十”众人话音刚落,一盆水从天而降,将那痞子浇成了落汤鸡。如今虽已春回日暖,可一盆冷水上身还是让人遭架不住,那痞子已是瑟瑟发抖,但还是强撑着大声嚷嚷着:“是谁干的哪个缺德的随便泼水啊有种的给老子出来” 李殷忍住笑,将空盆子扔在地上,一抬头刚好迎上黑衣公子冷冷的眼神:“好玩吗” 李殷浅浅一笑,并不答话,酙上一杯酒:“来,穆兄,再敬你一杯,这可是上好的桃花酿。” 楼下的痞子见没人搭理,又冷又狼狈,只得灰溜溜的走了,当然走时还不忘朝穆悠撂下一句话:“你小子,你给我等着” 穆悠笑而不语,又拿起小桌上的南华经翻看起来。 安王见围观的人散了,走上前去:“想挣钱吗给你一百两银子,告诉我王妃在哪儿” “一百两”穆悠两眼放光,起身一拍桌子:“好,成交” “你都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已经知道我的王妃失踪了”安王满脸疑惑地问道。 穆悠笑着看着安王,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扇子,上面“穆半仙”三个字众目具瞻。 “你你说”安王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无比气愤,可在穆悠面前却发泄不出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缘分自由天定,世间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岂能强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切源以自然,郎君理当顺势而为,岂可逆天而行”穆悠挥着扇子,摇头晃脑的滔滔不绝。 “停”安王喊道:“少给我说这么没用的快算算我的王妃在哪儿” “这哪儿能算,在哪儿丢的从哪儿找呗”穆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走,回杨府” 杨府虽然还是一片喜庆的景象 ,然而气氛早就变了。门口的仪队也停止了奏乐,和把守的侍卫一样不敢言语。杨兰由江氏陪着已被一众侍卫押回府内院子里跪着。 “殿下,您可回来了”小夏子正六神无主,就见萧飒陪着安王走进府来,高兴的跑过去。 这一来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安王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算命先生,他那道布幡十分招摇。 “殿下,您这是”小夏子疑惑地指着穆悠。 “去王妃闺房看看”穆悠看着安王说道。 杨莲的房间外围满了侍卫,见安王一干人过来赶紧让出路来。 “王妃住这里”穆悠问。 “是。”王致远赶紧上前答道。他虽不知道安王为什么会带个算命先生过来,但既然来了,此人肯定不简单。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了,自己难辞其责,只求能将功赎罪。 “最后见到王妃是什么时辰” “戌时。” “有何人进过房间” “就是卫国公和江娘子酉时进来陪王妃用过晚膳。再无他人入内。” “房间里可有什么异样” “昨日萧将军送王妃回来后就检查了屋子,并无异样,然后我等便一直守候在外。”王致远回忆道。 “都检查仔细了”穆悠问道:“可有遗漏什么” “有一口大箱子未查。”萧飒在旁边说道。 “没错,”王致远附和道:“有一口大红箱子,里面装的王妃的亵衣,我们不便搜查,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搜查的。” “箱子多大的箱子现在何处”安王问道。 “这”王致远仔细回想着:“刚才还在啊。” “很显然,王妃就在那口箱子里。”穆悠在房间里转悠着:“这只香炉里除了沉香还有一种迷香,名为醉春风,是一种安眠药,一般没人用,因为药性很强,闻多了最多可以睡上五个时辰。那两个丫鬟迷倒了王妃,把她装到了箱子里,早上在你护送新娘出府的同时有人把王妃从后门运走了。恐怕现在王妃还睡得正香哩。” 安王稍稍松了口气:“都给本王去找,那么大口箱子还能凭空消失了吗” “院里跪的新妇是谁” “王妃的妹妹。”王致远答道。 “假的王妃提前就进入了房间,一直躲在那口箱子里,等王妃被迷倒了便来了个移花接木。”穆悠看向安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具体的细节交到大理寺一查便知。我的一百两银子呢” “今日身上没带银子。你有本事到我宫里去,我给你。”安王笑道。 “好。”穆悠也笑道:“院里的新娘子长得挺漂亮的,殿下还不快些娶回去,晚了就误了吉时了。” “这人假冒王妃,我还要娶她” “当然,要不然殿下这么大的排场,抬顶空轿子回去,皇家威严何在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圣人也是此意。”穆悠平静的说。 “圣人口谕。”一个小太监跑进府来:“圣人口谕,吉时将近,请安王速速迎娶杨家娘子。” 安王看向穆悠,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圣人说的是杨家娘子,并没说是谁。 穆悠微笑着看着安王,见他还在迟疑,走上前来用扇子挡在安王耳旁说道:“口谕而已,口说无凭,也有听错的时候,然而杨府的人弄丢了王妃还企图欺君却是事实,按理应将一干人等交由大理寺审判;不过,如果殿下愿娶院中的新娘,那就遵旨行事,有卫国公做岳父,殿下将如虎添翼;是自断臂膀做一个逍遥王,还是笼络人心成一番霸业,全在你一念之间。”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王疑惑地盯着穆悠。 “修道之人,算命先生,还有这次制考的状元。”穆悠笑道:“无论我是谁,绝对不会害你,我是你该信任的人。” “来人”安王大声喊道。 “在”所有侍卫齐声应道。 “将杨府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大牢,等候发落。杨府查封。全力追查王妃下落。”安王命令道。 “是。”众侍卫依命行事。 “殿下,微臣冤枉啊,这一切我都不知情啊。”杨国忠跪在地上哭诉道,原以为从今日起又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没想到却是黄粱一梦。 “殿下”杨兰哭得楚楚动人。 “都带下去。”安王不厌烦的一摆手。 “殿下英明”穆悠微笑道。 萧飒松了一口气,也疑惑地看向穆悠,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第29章 对簿公堂,扑朔迷离 大理寺卿朱望可算是伤透了脑筋,前些天的无名男尸案还没有一点头绪,今日又是王妃失踪案。 安王带着大队人马已到了大理寺衙门了。 “升堂吧,本王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朱望看去,安王身着便装眉头紧锁,右边的萧飒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左边却站着一个算命先生,左手持一道布幡,右手摇着纸扇,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大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倒是春风满面,蔼然可亲。 “安王,卫国公乃当朝宰相,恐怕得有圣人亲自过审才是。”朱望怯怯地看向安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没让你审他,知道你也没这个胆量。把他府上的一众奴婢给本王审清楚了再说。” “是。”朱望唯唯诺诺。 “新娘子左手腕上戴的金镯子很独特,殿下感兴趣的话可以研究一下。”穆悠对安王耳语道。 安王愣愣地看了一眼穆悠,刚才新娘确实戴着金镯子,他转头对朱望说:“杨兰身上的喜服首饰可都搜查了” “殿下稍候,来人。”朱望朝堂下喊道。 一名差人托着杨兰的衣物饰品走上殿来:“回殿下,都检查了,没发现什么。” “那只金镯子呢”安王盯着托盘问道。 朱望赶紧上前拿起金镯子端详起来,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回殿下,确实未有所获。” 安王亲自接过金镯子检查了一番,疑惑地看向穆悠,哪有什么独特的。 “你耍我”安王瞪着穆悠说道。 “哪敢。”穆悠轻蔑地笑道,拿过金镯子仔细看看,将中间轻轻一扭,整个镯子便成了两半,镯子中心居然是空的,有些白色的粉末洒了出来。他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合欢散,这个可是好东西啊,殿下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娘子,把这个弄到水中让她喝了,保准对你情不自禁,任你摆布。” “合欢散”安王看向那白色粉末,杨兰为何会把这东西藏在手镯里 “没错,这确实是合欢散,此乃禁药,不知从何而来。”沈太医也沾了一点闻了闻。 “这”朱望尴尬的朝安王笑笑,安王说是让他审案,可分明就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要不然不会带着自己的人来。 “朱卿。”安王喊道。 “在。” “查这药的来路。” “是。”朱望清清嗓子:“传姹紫嫣红,春桃春杏。” “殿下,十四娘只让我和春桃趁王旅帅走后就派人把王妃房里的大红箱子运出府去,其他一概不知啊。”春杏说道。 “是啊是啊,十四娘平时有什么事都不会对奴婢们说的。奴婢以前也没见过这只镯子。”春桃附和道。 “奴婢当时见王妃喝了安神汤就倒下了,吓得六神无主。十四娘又突然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奴婢确实无意去关心这只镯子。”嫣红看了一眼旁边的姹紫,满脸惊恐。 “殿下饶命啊,奴婢冤枉,安神汤是王旅帅给奴婢的,奴婢确实不知道里面有毒啊。”姹紫抽泣道:“十四娘从箱子里出来后让我们帮忙更衣,左手上确实戴着这只镯子,奴婢也不敢问。” “你说什么”安王大吃一惊,指着姹紫:“你刚才说安神汤里有毒王妃不是被迷香迷晕的吗” “殿下饶命,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王妃当时喝了安神汤后就说想睡,不到片刻便口吐鲜血,不省人事,没了气息。肯定是汤里有毒啊。十四娘从箱子里钻了出来,让我们把王妃放到箱子里去了。”姹紫也是被吓得浑身发抖。 “你是说王妃已死了”安王急得站了起来,怒视着杨莲的两个丫鬟。 “是的,王妃确实已是没了。奴婢也看到了,确实是中毒而亡。”嫣红低着头小声说道。 “不,不可能”安王吼道,只觉得一阵天玄地转。 “殿下急什么,那迷香是怎么回事箱子不也还没找到嘛。”穆悠依然笑着,好像他就只会这个表情。 萧飒看看穆悠,又看向安王,沉默不语。 “回殿下,经沈某检验,香炉里的确残留有一种迷香,此香名为醉春风,人闻之,片刻之后便可进入昏睡,至少四五个时辰方可清醒。”沈太医说道。 安王听着,居然跟刚才穆悠在杨府推断的大致一样。只是穆悠推断莲儿是被迷香迷晕了装进的箱子,而姹紫嫣红却说莲儿是在喝了安神汤后中毒死了才被装入箱中,对迷香一事却全然不知。 不管怎样,这个杨兰真是不简单,自己没选上王妃心有不甘,居然想 出这个方法想嫁进宫去。如果昨日不是刚好和莲儿约了暗号,此刻恐怕已和狱中的杨兰拜天地了。 安王想着,庆幸之余又无比焦虑,杨兰入狱咎由自取,可莲儿呢莲儿又在哪里 “安王。”王致远小跑进来:“回殿下,箱子找到了。” “什么箱子找到了在哪儿”安王无比激动。 “在河里,已经打捞上来了” “什么河里”安王一听,心想坏了,莲儿该不会 “可是将箱子打开里面却是空的。”王致远喘着粗气接着说。 安王也跟着换了口气:“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确定是同一口箱子吗” “就是房里的那口箱子。”王致远将手一挥:“把人押上来。” 四个官差押着两个家丁打扮的奴才走上堂来,两人都是五花大绑,吓得魂不守舍。 “朱卿,你快审啊总不能事事都指望着本王吧” “是。”朱望躬身答道,额头上已大汗淋漓,他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突然又意识到安王在此,不可摆太大的官架子,于是小心地把惊堂木放了下来,正了正身子:“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的张大,张二拜见安王,见过朱公”两人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说,你们受何人指使”朱望大声说道。 “小的兄弟俩一直老实本分,可是什么都没做啊。”两人哆嗦着说。 “什么都没做王妃房中的箱子是你们搬出去扔的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赶紧点点头,张大说:“是我们扔的。今早十四娘房里的春杏找到我们,让我们帮个忙,说是王妃有些东西不要了,装在一口大箱子里,让我们抬出城去找个地方埋了。” 张二接着说道:“我们等王旅帅送王妃出了房才进去,里面就一口大红箱子,还上了锁,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春杏春桃当时也在,她们还叮嘱我们什么也别问,只管照办就好。我们不敢惹事,抬着箱子就从后门出去了。走到城外本想埋的,可发现没带东西挖土,想着没人看见,便把箱子扔到了旁边的河里。” “那你们感觉箱子里装的什么”朱望问。 “感觉没装什么,挺轻的。”张大说道。 “没错,就算装的有东西,应该也就几件衣服什么的。”张二也跟着说。 “这”朱望看着跪着的两人,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他看向王致远:“王旅帅,你们将箱子捞上来时上面可有上锁” 王致远虽是杨国忠的手下,可一个区区的七品小官本就低微,这次本想能挣一份功劳,谁知摊上这么一件事。他见朱望发问,赶紧抱拳答道:“回朱公,箱子上确实上了锁,把锁翘了才发现是空箱子。” “那昨晚王妃的安神汤可是经你的手送进房去的” 王致远并不知刚才姹紫的话,老老实实的答道:“是厨房送到房前了,下官送进房的。” “可有验毒” “自然验了。”王致远肯定的说。 “那王妃为何喝了安神汤后中毒了” “什么中毒王妃不是中的迷香吗”王致远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看向穆悠。 安王听说莲儿不在箱子里,倒是又放松了些,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越是找不到莲儿,越是证明她可能还活着,只要莲儿活着就好,活着便有再见的希望。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莲儿喝的安神汤到底有没有毒 安王也朝身旁的穆悠看去,这一看简直让人又气又笑,是说怎么一时没听穆悠说话,不知何时他居然把衙役给自己倒的茶水喝光了,把空杯子搁在地上。此刻正一屁股坐在茶几上,杵着手里的布幡睡着了,那把“穆半仙”也掉在了地上,却浑然不知。 安王捡起地上的扇子,拿在手里扇了扇,一阵凉风袭来,带来阵阵寒意。他到底有多困,这也能睡着他睡得无比香甜,那双漂亮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像两把小刷子似的。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吗他咂咂嘴,一丝口水已经顺着唇角流淌出来。 安王看着,不禁有些痴了,心中莫名的涌起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觉,脸上已不自主地荡漾出迷人的微笑。 “啪”地一声,朱望一记惊堂木将所有人唤过神来:“本官再次问你,你可有认真验毒” “回朱公,下官不敢马虎,确实验了无毒才敢送进房去。”王致远答道。 安王再次看向穆悠,他也被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抬起袖子拭去唇角的口水,伸手揉了揉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他接过安王递上去的“穆半仙”,从茶几上下来又站到了安王身侧,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第30章 穆悠解疑,李殷入店 “听朱公的语气是更相信姹紫嫣红的供词么”穆悠突然走向王致远,抬头盯着朱望阴阳怪气地问道。 朱望心中不悦,从此人的穿着打扮看,一个江湖术士而已,不知为何能立于安王身边,连王致远给自己说话都毕恭毕敬,他却毫无礼节。 “你是何人”朱望尽量平和地问道。堂上众多人也都盼着答案。 “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穆悠在堂上踱着步,慢吞吞地接着说道:“此次不才,制科高中榜首而已。”说完高昂着头,一脸的得意样。 “哦,原来是穆家阿郎。”朱望笑道,心里想着要不是安王在,早一顿板子教训了,圣人还没封官了,就如此猖狂,简直讨厌至极。 “姹紫嫣红说安神汤有毒,那么碗呢验过吗有毒吗”穆悠微笑道。 “沈太医”安王也急着知道答案。 “回殿下,刚刚验了,碗里无毒。”沈太医答道。 “好。”安王不禁脱口而出。 “姹紫嫣红,从实招来。”朱望朝堂下的两个丫头喊道。 “这,这怎么会”两个丫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对王妃下毒可是死罪,当初杨兰命令,不得不从,要不然以杨兰的手段当时就可能杀了她们。她们能想到的只有一口咬定是别人下毒,她们不知情才让王妃服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却说王妃并未中毒,也没验出毒来,真是太好不过了。 “奴婢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头还晕得很。”两个小丫头只得照实说。 “大胆”朱望一拍惊堂木:“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放肆” “朱公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哎,别这么大声,吓坏了人家小娘子。”穆悠挺身而出挡在姹紫嫣红身前。 “穆家阿郎,本官在审案。”朱望强忍着怒火,使劲挤出一丝笑容。 “我也在审案啊”穆悠猖狂地说道:“沈太医,你有什么高见” 沈太医正心有所想,刚好穆悠提到自己,赶紧走上前去,朝安王一拱手:“殿下,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那便是幻觉。” “幻觉”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没错。醉春风虽说是一种迷香,用于安眠,但它却有另一个药效,那就是可以使人产生幻觉,如做梦一般。姹紫嫣红看到的王妃之死便是她们中迷香后幻想出来的。至于她们到底有没有听杨兰吩咐把王妃放到箱子里去,还是放到了床底下或是什么地方,恐怕杨兰自己也不清楚了吧。 迷香是杨兰偷偷放进香炉的,她虽躲在箱子里用东西捂住了口鼻,可待的时间长了也吸入了一些,只是比别人中的轻些罢了。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当王旅帅去房中接王妃出来时药效已过,所有人都已清醒,只不过记不清夜里的事是真是假了。如果我没猜错,早上应是杨兰先醒了,自己画了妆,盖了盖头,所以姹紫嫣红才不知道新娘到底是谁。” “没错,先生所言极是。”姹紫嫣红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就像看到了救星。 “那王妃人呢”安王问道。 “谁知道了在张家兄弟抬走箱子后,直到安王发现王妃失踪赶到王妃闺房,中间至少隔着一盏茶的功夫吧。王妃本就喝了安神汤,再加上吸了醉春风,所以醒的晚些,也许就在这个空档醒了,自己逃婚跑了也说不准。” “胡说八道,王妃怎会逃婚”安王冲穆悠吼道。 萧飒在旁边看着,脸色也阴沉起来。 “王妃为何就不会逃婚,嫁给你有什么好的”穆悠毫不客气。 “你”安王一时无语了,是啊,莲儿为什么要嫁给自己,自己又能给她什么 “可王妃如何能算到自己什么时候醒来如果姹紫嫣红真的把她锁到了箱子里,那不就真的被张家兄弟运出去活埋了吗就算没有活埋,被丢进了河里,岂有活路”穆悠突然话锋一转,让安王又是一时无语。 “还有,杨兰手上的金镯子,我进府后见她跪在地上还不停地摸着它,知道必有蹊跷,没想到真的查出禁药来。”穆悠摇着扇子:“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杨兰这个计划成功的话,她现在已和安王成婚,洞房花烛夜,烛光昏暗,将那合欢散放到安王酒中,两人共饮一杯合卺酒后,还不成了真的王妃了” 安王心头一惊,细细想来确实如此,他走到案前抓过惊堂木重重拍下去:“那杨兰一个人如何有这个胆量,除非杨府真正想嫁的王妃就是杨兰。可杨莲回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知道本王势必娶杨莲为妃,就在这里打主意。这杨府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本王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朱望等人怔怔地看着安王,都不敢答话。 “都看什么本王还没有资格审他们杨府的主子吗来人,先把杨兰带上堂来”安王又是一记惊堂木,所有人又是一震。 “圣人口谕”一个小太监快步跑进大理寺衙门:“圣上有旨,命安王速速回宫。” “什么”安王疑惑地看着传旨的太监,又看向穆悠。 “圣人不想让你查下去了。就此作罢吧。至少现在能证明王妃还活着。”穆悠盯着安王,那眼神让安王感到一丝慰藉。 “这一干人等,朱卿看着办吧。”安王朝朱望说道,随后一甩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这”朱望满脸惶恐,自己该如何办啊还不及开口,安王带着一众人已出府衙了。 “穆悠,”安王停住脚步:“你确定王妃还活着吗” “你说呢你的王妃像个短命的样吗”穆悠反问道。 “你”安王又被激怒了,却不知说什么好。 “看相算命测字啦”穆悠微微一笑,吆喝着扛着布幡扬长而去。 “郎君。”萧飒看着穆悠远去的背影,满脸疑惑。 “把这个穆悠给我盯好了。” “是。” 悦来客栈里一片繁忙,时值正午,正是饭点,一楼的大厅里店小二们跑个不停。 “小二,我们的菜呢” “小二,再上壶酒。” “来了,来了” “小二,结账” “好好好。” “掌柜的,可还有房间”一位白衣公子飘然而至,他的声音低沉,却浑厚有力,将店里的嘈杂都压了下去。他将一柄墨绿色的长剑斜抱在胸前,一双星目盯着刘掌柜,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此人正是方才还在天然居与人饮酒的李殷。 “哟,这位大侠,实在不好意思,本店今日已经客满了。”刘掌柜赶紧起身满脸堆笑地赔不是。 “掌柜的,退房”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下楼来,冲刘掌柜喊道。 “好好好,”刘掌柜大喜,唇上的八字胡也翘了起来:“大侠,有房了,您先等会儿,我这就让小二把房间收拾了。” “好,先给我上一壶茶吧。”李殷说着,环视一下大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快给大侠上茶。”刘掌柜喊道。 “看相测字哦,”穆悠吆喝着走进店来:“哪位客官想测一卦的我这还有神仙水,保你喝了延年益寿,心想事成。”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满座的客人中介绍开来。 “不需要,走开。”食客们无不厌烦的朝他直摆手。 “测一个字吧”穆悠锲而不舍:“我测字很灵的。” “哟,穆郎啊可曾用过午膳”刘掌柜赶紧迎了上来。 “贫道这三日辟谷。”穆悠微笑道。 “辟谷哦,明白明白。”刘掌柜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心里却十分不悦,这个穆悠不知道搞什么鬼,怎么就成了算命的,还在自己店里拉起生意来了。可他这次制考却是榜首,不知道圣人什么时候封他做官,又不好得罪。 “神仙水要不要这可是独家秘方。” “穆郎,穆郎。”刘掌柜见穆悠又朝旁边一桌客官而去,生怕他坏了人家的酒兴,赶紧拦住了:“穆郎,您上次的房租今日就到期了。您是要继续住吗若住,就得续租了” “是吗”穆悠眯着眼睛笑道,似乎都没考虑过房租的事。 “是的。”刘掌柜在柜台拿来账本翻着:“您看,您是上个月初八住进来的,房租只交到今日。呵呵呵。” “呃,你觉得我会赖你的房钱”穆悠问道。 “那哪儿会啊呵呵。”刘掌柜连连摆手。 “那你急什么”穆悠说着:“我这不是正想办法挣钱吗”说着又在大厅里转悠开来:“看相吗测个字吧” “你当真会看相”李殷见他转悠到自己身边了,放下茶杯,疑惑地问道。 “那是当然,如假包换。郎君是要看面相还是看手相” 李殷微微一笑,将左手伸了过去。 穆悠抿嘴一笑,左手拖起李殷的手,右手抚摸一下:“郎君这手有些粗糙啊,你看这满手老茧,你应该是位习武之人。平时再忙也得注意保养一下才好,前面不远有个铺子叫淑芳斋,里面卖的有凝脂膏,是用鱼油加花粉制作而成,油而不腻,润泽护肤,却又带有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最适合郎君了,郎君不妨买来试试” 李殷愣愣地看着穆悠:“你就这样看手相的” 第31章 看相测字,初访青楼 “郎君急什么,这不看着嘛,这道为生命线,深长而红润,郎君定然寿比南山;这道为脑线,又名智慧线,纹路细腻,郎君定然聪明睿智;这道便是姻缘线,郎君感情之事虽然开头略有波折,可是后来却是得偿所愿,守得云开见月明,寻得一知心人,恩恩爱爱到白头啊好,郎君真是好命相”穆悠手指不停在李殷的掌纹上指划着,滔滔不绝。 李殷被他挠的手心发痒,赶紧缩回手来:“先生还是测字吧” “测字”穆悠点点头:“好,掌柜的,拿纸笔来。” 刘掌柜刚给那位商人结算好房钱,听穆悠叫他,很不情愿地拿着纸笔走了过去:“这位大侠,房间已收拾好了,您过来登个记了就可以入住了。” “好。马上就来。”李殷笑笑,提笔看看穆悠,在纸上写下一个“仙”字。 穆悠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郎君测什么” “姻缘。” “好。”穆悠晃晃脑袋,清了一下嗓子:“此乃仙字,神仙眷侣也,从字面上便可以看出来,有一个人已经找到了靠山,他们依偎在一起,羡煞旁人啊。郎君身材伟岸,便是这座大山,而旁边之人便是你的红颜知己了。如果贫道测的没错的话,郎君已是有了相爱之人了吧。郎君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想必你的那位红颜也定然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貌美如仙吧” 穆悠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他抬头看向李殷,两人刚好四目相对,李殷的眼中充满笑意,紧咬着双唇,满脸已憋的通红。 片刻后,李殷终于深吸一口气,憋住了笑,慢慢地说道:“多谢先生吉言。多少钱” “一两银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李殷给穆悠递出一两银子,转身去了柜台。 穆悠又向身后的两人看去,微微一笑,他们随着自己进店,一直偷窥着自己,虽佯装着食客,可桌上的菜并未动筷。 “两位辛苦了。”穆悠上前给他们杯中满上酒:“两位要不要也来算一卦,看看你们主子什么时候提拔你们啊” 两人大吃一惊,受安王命令暗中监视穆悠,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穆悠笑道:“既然让你们暗中监视,你们就得做的仔细些,看看你们,就换了件衣裳,头上的发簪,脚上的鞋子,手里的佩刀都是一样的,不都是宫中侍卫的东西吗我又不瞎,本不该揭穿你们的,可就是忍不住。还有你们点了酒菜,干嘛不吃呢你们也不修道,也跟我一样辟谷吗其实啊,我跟你们主子就是有点误会,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真的,既然大家关系这么近,照顾一下生意呗,我也优惠一下,你们两个人就收一两银子,看相卜卦测字,都行” “到了,这间便是。”店小二打开甲字五号房:“大侠看看是否满意” “被褥茶具可都换了”李殷扫视了一眼房间,倒还干净。 “那是自然,都是新换的。”店小二满脸笑容。 “就这间吧,暂且先住三天,住得舒服再说。”李殷冷冷地说。 “好好好,那您先歇着,有什么尽管吩咐。”店小二高兴退出去拉上房门。 李殷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抚摸着手里的宝剑:“大宝,怎样喜欢这间房吗我们就住这里了。” 穆悠浪费了半天口舌,总算从那两个小侍卫那里挣得了一两银子。他正得意着,就见刘掌柜正看着他。这么辛苦挣的钱怎么能轻易交了房租。他想着,趁刘掌柜没开口,拿着布幡快步走了出去。 两个小侍卫互看一眼,还是跟了上去,因为已暴露了身份,反而没什么顾虑了,直挺挺地跟在穆悠身后。这样一来便有趣了,两人不像是来监视穆悠的,反而像是成了穆悠的护卫。 在街的一角,两个人正偷看着:一人身着华服,非富即贵,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左手习惯性地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另一人左眉弓处的大黑痣十分显眼,正是太子身边的贾淼,他跟在身侧,满脸紧张,不敢言语。 “那人便是穆悠”戴翡翠扳指的男子低声问道。 “是的,郎君。”贾淼怯怯地答道,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哼当时不是你找的人吗不是确定他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成了这次制考的榜首,今日还随李旭一起审案”戴扳指的男子暴怒道。 “郎君恕罪,我再派人” “你没看到他现在有李旭派人保护吗” “那” “让人好好儿盯着他。” “是” 春日的午后,阳光舒适,让人萌生出阵阵困意,穆悠眼瞅着街上拥挤的人流,自己摊前却无比冷清,不禁又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你会卜卦”一个老叟来到摊前,抬起树皮般的脸盯着穆悠,已是两鬓斑白,身上的衣裳也是破旧不堪。 “当然,”穆悠见来了生意,一时有了精神:“你要问什么一两银子。” “什么一两银子”老叟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嗯,就一两” “你脑子有病啊”老叟脱口而出。 穆悠收了笑容:“你怎么说话的,虽然我确实是脑子有病,但被你这么说出来感觉就是在骂我,知道吗” “一两银子”老叟伸出一个指头在穆悠面前晃悠着:“你想钱想疯啦知道一两银子有多少吗一两银子就是一贯钱,可以兑换一千文铜钱,十文钱可以买一斗米,十斗米为一石,一两银子就是十石米。你知道十石米有多少吗啊够我一家老小吃上一年多了”老叟越说越激动,手拍着桌子,口水横飞。 穆悠慢慢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没买过米,也不会做饭,长这么大就只下过一次厨房,做了一道鲫鱼豆腐汤。结果,豆腐全被锅里的鱼吃了,鱼嫌水烫都逃跑了,熬了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碗水和两块姜,有个傻瓜偏说还能喝,端着碗一饮而尽,硬是没给我留一口。”说着沉默起来,满眼忧伤。 老叟愣愣地看着,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说,你还真是有病啊” 穆悠缓缓地抬眼看向老叟:“你,有药么” 老叟无语,灰溜溜地走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穆悠小声嘀咕着,一手撑着头又打起瞌睡来。 突然,一团白影飞了过来,落在了穆悠桌上。穆悠陡然惊醒,见是一个纸团,赶紧揽到手里,他四处看看,一个黑色的背影正夹在人流中缓缓离去。穆悠嘴角微笑,偷偷打开纸团,上面就只三个字宝月楼。 穆悠瞥向身后,见那两个小侍卫并未察觉,径直起身扛着布幡就走。 宝月楼算不得长安最好的青楼,规模不算太大,但名气却不小,老鸨梅姨心狠手辣,阴险狡诈那是出了名的。此时天色尚早,已是热闹非常,随着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一个个客人络绎不绝。 穆悠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过去。门前两个妖娆女子,正花枝乱颤的招揽着客人。见穆悠走近,露出厌恶的神情:“哟,算命的,别挡在门口,快走,走走走。” “是宝月楼”穆悠指着楼上的招牌问道。 “你不识字吗敢在这儿妨碍老娘做生意,不要命了”一位半老徐娘柳眉倒竖,带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满身绸缎,头上的饰品闪耀出夺目的光彩,身上浓烈的脂粉味更是熏得人鼻子受不了。 穆悠拿着扇子扇了扇,终于换了口新鲜空气:“都说梅姨很会做生意,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梅姨上下打量一眼穆悠,一双三角眼里尽是鄙视:“郎君若是想进去寻欢作乐,我自是欢迎。” 穆悠笑笑,知道她是嫌弃自己一身寒酸,也不再多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哟,欢迎欢迎,郎君里面请”梅姨马上换了脸色,把穆悠迎了进去。 穆悠走进门去,耳边只闻得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放眼望去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台上轻歌曼舞,吹拉弹唱一片欢腾。 “郎君,坐这儿。好好开开眼。”梅姨将穆悠引到一个角落里,朝身后喊道:“上一壶茶” “是。”一个小丫头端着茶送到桌上然后快步离去。 梅姨笑得花枝颤抖:“郎君想必不常来这种烟花之地吧,就这一两银子,只够品这一壶茶,坐在这儿欣赏半个时辰歌舞。”说完朝身后的汉子一使眼色:“好好照顾着,盯着点时辰。” 穆悠落座,看见别的客人都有美人陪着,自己越发显得孤单了,见梅姨要走,赶紧起身拦住:“这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不是” 梅姨当然懂他的意思,抬手向周围一指:“郎君也想如他们一样找个人陪着” 穆悠笑笑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梅姨。 “害羞什么要找小娘子就明说嘛”梅姨伸出手帕往穆悠脸上一抖:“郎君想找什么样的只要肯出钱,都有” 第32章 寻花问柳,绝色无双 “当然是最漂亮的”穆悠大声说道,满脸色咪咪的。 “哟,口气还不小。”梅姨再次端详着穆悠,此人虽穿着寒碜,可举手投足之间气质不凡,并不像没见过世面的雏儿。 穆悠见梅姨盯着他看着,也不回避,倒也用一双眼睛看向梅姨,他微笑着从身上的布包里掏出一枚金钗递了过去:“梅姨看看成色如何” 梅姨接过金钗一看,见是一朵芙蓉花的造型,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做工甚是精巧,虽不是奇珍异宝,倒也值些银子。 穆悠见梅姨看的出神,一把拽回金钗:“今日出门走的急,身上确实没带现银,这支金钗是我以前一个朋友送的,我留着也没用。别欺负我不懂行情,就这支钗子,至少值三十两银子吧。你这儿的小娘子哪个能有这个身价” “哟,还真看不出来啊。郎君倒是真人不露相。”梅姨笑呵呵地朝姑娘们喊道:“都过来啦” 顿时,一大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朝穆悠围了上来,一个个挤眉弄眼,尽显妩媚。 穆悠手持金钗打量着面前的姑娘,似乎并没有挑到满意的,他眉头一皱:“就这些吗我可是听说你们这儿刚到了一位娘子,可是绝色佳人啊” “哟,郎君的消息倒是灵通啊只是不巧,您来晚了一步,无双啊,刚被赵郎挑走了。”梅姨笑着一指众女子:“其他的小娘子也不错啊” “啊” 正说着,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全场一片寂静。 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正捂着耳朵从楼上仓惶地跑了下来。 “赵郎怎么了”梅姨赶紧迎上前去。 “怎么了你瞧瞧”赵公子指着自己的耳朵,上面明显的被咬下了一块肉来,整只耳朵血肉模糊,看起来无比恐怖。 “这这”梅姨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满脸歉意:“赵郎啊,真是对不住,我刚才都说了,这丫头还没驯服,您偏要选她” “什么倒是我的不对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娘子” “老子今日没这个心情了”赵公子气得脸上青筋暴起:“你等着,等老子养好了伤,一把火烧了你宝月楼”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熟人了”梅姨谄笑道。 赵公子却不愿听她聒噪,怦然拂袖而去。 梅姨跺跺脚,气愤地大步跑上楼去。 “你这个小贱人,还不老实着” “还想跑” “给我捆紧了” 楼上一片嘈杂,伴着女子的呻吟,让人心烦意乱。楼下的男男女女依然亲亲我我,个个郎情妾意,没有一个人去看个究竟。当然,也不用看,楼里的姑娘都知道梅姨又在调教新人了,当初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哩。 片刻后,楼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宝月楼里一片祥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表现的无比愉悦。 “怎么回事那赵郎搞的像上了战场似的”穆悠讽刺道。 “一个丫头不懂事。”梅姨笑着走下楼,摆摆手:“郎君放心,到我手里就没有训不服的丫头,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 “要多少时日浪费的可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穆悠感慨道,转而又笑道:“说来梅姨或许不信,我在做算命先生之前就是驯兽师,对付野兽最在行了,对女人更是得心应手,梅姨若是信我,只需一晚,我保证替你把她训的服服帖帖的。” “是吗”梅姨再三打量着眼前的算命先生,早已觉得此人与众不同。 “梅姨大可以试试看,反正又不会让你吃亏。”穆悠笑得深不可测。 “好,郎君楼上请。”梅姨狡黠地一笑:“我梅姨也是个爽快人,如果真如你所说,作为报酬,今夜我就不收你钱了。” “如此甚好”穆悠无比喜悦,因为身上确实也没多少钱。 “就这儿了”上的三楼,梅姨指着门上的牌子说道。 “无双,好名字。”穆悠念道,随着梅姨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摆设倒是雅致,像极了富贵人家小姐的闺房,屋里点的熏香却太过浓烈,散发出阵阵旖旎的气氛。红罗帐里躺着一位女子,她的手脚被牢牢地拴在床的四角,嘴里也被堵上了厚厚的布条,她光着脚,身上的外衣早被撕烂散落在地,一双玉臂上留着几道红痕让人怜惜,胸前的诃子松松垮垮地遮着最后的羞耻,一头乌黑的秀发如杂草般蓬松开来,散落在惊恐却又俏丽的脸上。见又有人 进来,她又使劲挣扎起来,做着徒劳的反抗。 “还不老实”梅姨接过身后汉子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 “哎,干嘛这么暴力。”穆悠拦住梅姨:“让我来。” 穆悠说着,拿出金钗来在无双眼前晃着,那细长的金叶子如风中的垂柳荡漾。 “看着这支金钗,它能让你安心,看好了吗”穆悠温柔地说着:“你叫无双,从今往后宝月楼里的头牌,这就是你的命,你可记住了” 梅姨静静地看着,说也奇怪,那无双听了穆悠的话倒是慢慢停止了挣扎,双眼凝视着金钗,脸色也平静下来。 “好,看着我,乖乖听我的话,能做到吗”穆悠轻声问道。 无双使劲点点头。 “怎样信我了吗”穆悠微笑着看向梅姨,好不得意。 梅姨也是满脸兴奋:“真没想到郎君还真有些本事啊。” “那是,我这些年游历四海,这是途经西域时学的一点摄魂术。”穆悠摇着扇子看向众人:“怎么,你们是想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哦,郎君请便,我让他们在外侯着,有什么尽管吩咐。”梅姨笑着退出房去。 “都给我走的远远的,不许偷看,不许偷听。”穆悠吩咐道,关好门。他转过身来,只见无双已是泪流满面。 穆悠再次把金钗举到无双面前:“这支金钗是你的吗” 无双使劲点点头,想说什么,可苦于嘴里被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 “柳婉茹”穆悠喊道。 无双再次使劲点点头,睁大眼睛,示意穆悠给她松绑。 穆悠会意,然而并不急于帮她解开。 “你可真能折腾,你数过没有,这几个月来你被倒手卖了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找起你来有多困难”穆悠抱怨道,伸出扇子挑开柳婉茹脸上的头发:“果然是天姿国色啊” 柳婉茹听闻此话,又是满脸惊恐。 穆悠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两个月前,我从襄州来京的路上,路过江陵,听说当地有一位姓金的财主在给儿子办满月宴,凡是去了的人,不管给不给礼钱,只要说几句吉利话,便有好酒好肉招待。我一听居然有这等好事,当然赶去凑了个热闹。 原来啊,金财主夫妇四十了才生了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宠得不成样子。是年,年方十八,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可那金家小娘子谁也瞧不上,一个人赌气离家出走了,留书说要自己寻找幸福。谁知竟然遇人不淑,被骗了清白,最后羞愧难当,悬梁自尽了。 可惜金财主夫妻都是年近花甲之年,已无法再生育。如果纳妾吧,很明显就是奔着他的财产来的。于是夫妻俩商量,干脆领养一个儿子。这不,托人一办,还真成了。那孩子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我趁人不注意,扒了孩子的衣服,发现孩子后背上还有一小块红色胎记,弯弯的,像个月牙似的,真是太可爱了。 人嘛,就是这样,好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这么好的孩子,我当然也想要了。于是我就给金财主说这孩子我要了。你猜怎的,他居然不同意。于是我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问他要孩子还是要命。他终于大方的把孩子让给我了,而且连请的奶娘也一并送给我了。你说,这人还真是不错啊。” 穆悠一个人讲的绘声绘色,全然不顾柳婉茹已是泪如雨注,伤心欲绝。终于,他停了下来,伸手扯出柳婉茹口中的布条。 “孩子,”柳婉茹哽咽道:“孩子在哪儿” “不远,出了西城延平门向南五里。想见吗天黑了带你去。”穆悠说着,解开柳婉茹身上的绳子。 “是吴忌让你来救我的吗”柳婉茹披上衣服,含泪问道。 “吴忌”穆悠冷笑道:“你还想着他啊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连柳絮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问她吧” “柳絮”柳婉茹含泪笑道:“你也找到柳絮了她在哪儿” “和你孩子在一起。” “你是谁” “穆悠。” “那我们怎么出城去梅姨是不会让我们出去的。再说,天黑了,城门就关了。”柳婉茹兴奋的脸上又布满愁容。 “你的话太多了,省着点力气吧。”穆悠说着盘腿席地而坐,闭上了眼睛。 第33章 母子相见,独守空房 明亮的月光洒在曲折的小路上,高耸的树木随风摇曳,在地上印出一个个鬼魅般的影子,树林深处猫头鹰哀怨的悲鸣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 柳婉茹只感到双腿还在发抖,她从没在屋顶上走过,更没想过会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去。然而今晚她都做到了。 她小心地跟着前面的怪人,那个算命先生。他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帮自己,他认识吴忌吗 “还有多远”柳婉茹喘息道。 “我们抄的近路。就在前面。”穆悠笑着向前一指。 柳婉茹看去,那是一座独门小院,屋里还有烛光,在这沉寂的郊外显得格外温馨。 很快便来到了院门外,穆悠看了一眼柳婉茹:“进去吧,你的孩子就在里面。” 柳婉茹愣住了,泪水夺目而出,孩子,自己已三个月没见的孩子,就在里面,这次难道不是做梦 “钱管家”穆悠一脚踢开院门,大声喊道。 屋门开了,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老远便笑道:“主子,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进屋吧。”穆悠朝柳婉茹说道。自己却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悠扬的琴声传来,在夜色中婉转动听,如月光般柔和,如春风般温暖。院子里弹琴的人身穿一身淡青色的薄纱,一把羽扇放在身旁,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随着风儿舞动着。 他抬头,见穆悠正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露出几分笑意:“穆悠” 他起身拿起羽扇,逍遥游的曲调还在空中回旋。 穆悠盯着他,觉得他就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果然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啊很不错位居榜首,可喜可贺你的心愿算是达成了”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穆悠心里想着。 “郎君,外面风大,进屋吧。”柳婉茹看着穆悠在院子里孤独的身影,大声喊道。 “我为什么不该出现这可是我的宅院,我的儿子也在这儿。” 穆悠不语,挥起手中的“穆半仙”用力扇了过去。 瞬间,一切安静下来,琴声不再,人也不见了。 “郎君”柳婉茹看着穆悠的举动,十分诧异。 穆悠转过身来:“你刚才听到琴声了吗” “琴声”柳婉茹摇摇头。 “他弹的,逍遥游,你应该听过。” “他谁”柳婉茹心中冒出一个名字,却不敢说出来。 “花无忌,和你在一起时他叫吴忌。” “吴忌,他在哪儿我有话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柳婉茹悲痛地说道。 “他已经死了。” “什么不怎么会他武功挺高的。是谁杀了他” “忘了他吧,虽然忘掉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可你要接受现实。”穆悠忧郁地说道。 “你刚才说他在弹逍遥游” “是,我就只听得懂这一首曲子。” “你说他死了,那你为什么能看到他” “因为,我脑子有病”穆悠笑道,走进屋去。 柳婉茹愣住了,世上怎么有这样说自己的他到底是谁 “子谦乖,乖宝宝。”穆悠跑到摇篮前逗着孩子,自己也似乎成了孩子。 “郎君怎么知道宝宝的名字”柳絮疑惑地抬起头来,她长着一张瓜子脸,上面零星的散布着一些雀斑,细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倒甚是清澈,透着一股灵气。 “我既然能带你家娘子过来,自然什么都知道,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穆悠知道柳絮的问题最多了,不说个清楚她也不会住嘴。 “这么说那位穆大侠其实是听郎君的吩咐还有钱管家,也是郎君的人”柳絮追问道,看向旁边的年轻男子。 “呵呵,我就是个奴婢,承蒙穆郎能够收留。”钱管家害羞地点点头,扭扭捏捏地如同小女子一般。 “我会把你家娘子救出来的,只是现在还需要她给我帮个忙,可以吗”穆悠微笑着说。 “郎君请我家娘子帮忙,问我作什么啊。”柳絮不好意思的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终于安静下来。 “钱管家,借一步说话。”穆悠说着走了出去。 柳婉茹擦干眼泪又回到了宝宝身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怎么都看不够。那宝宝也的确长得可爱极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正盯着她,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像在说着什么,肉嘟嘟的小嘴巴下面还有一个肉鼓鼓的双下巴,胖胖的小脸像蒸熟了的馒 头。 “柳絮,你觉得这孩子长得像他吗”柳婉茹又忍不住念叨着。 “娘子,刚才不都给你讲了嘛,我们都让那个吴忌给骗了,他就是个淫贼。忘了他吧。要不是穆大侠把我救出来,柳絮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娘子了。” “柳絮。”柳婉茹看着这个如自己亲妹妹般的丫鬟,一时也是感慨万千,泪水又不住地流了下来。 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情,突然“哇”的一声也大哭起来。这一来把柳婉茹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奶娘田娘子比较有经验,知道是孩子饿了,赶紧抱起来喂起奶来。 “多谢了。”柳婉茹看着田娘子怀里慢慢安静下来的儿子,感激的说道,心中却又充满内疚,作为母亲,儿子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连一口奶都没给他喂过。如今能母子团圆,真是谢天谢地。 敬玉轩中,大红的喜字依然贴在墙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然而此时却散发出孤独的味道。安王躺在床上,盯着莲儿的画像,沉默不语。 “殿下,广平王来了。”小夏子轻声禀告。 “皇叔。”广平王李豫大步走了进来,见安王正发着呆,也立在旁边不再言语,虽然刚才在路上想了很多安慰人的话,可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是微不足道。 “哦,豫儿来了。”安王勉强笑道。 “见过皇叔”李豫拱手行礼,看向画中的杨莲,世事难料,原以为此刻还可以闹闹洞房的,如今连新娘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了。 “都戌时了还没回去啊” “皇祖父留我用了晚膳,还陪他老人家下了一盘棋。是准备回去了。” “哦。圣人又赢了” “是。”李豫看着安王,觉得他冷静地有些可怕:“晚膳时朱望来了,说了些王妃失踪案的事情。” “案子有什么进展吗”安王冷冷地说。 “杨兰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服毒入狱时都已搜身并已换了囚服,她哪儿来的毒药”萧飒问道。 “不清楚,等狱卒发现时人已经死了。江氏见杨兰死了,一时接受不了,也已经疯了。” “一死一疯。这事难道就过去了”萧飒心有不甘。 “杨国忠还在狱中关着,等候处置。皇祖父说让皇叔宽心,一定全力寻找王妃。” “你就是来传话的” “是,皇祖父知道我会过来看你。” “那,好看吗”安王冷笑道。 “我” “够了,退下吧”安王冷冷地说道。李豫默默地退了出去。 穆悠说的没错,这件事圣人不会让他查下去了,只能就此作罢。可是莲儿,你又在哪儿,你难道从此又失踪了 “穆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派去监视他的人回来了没” “回来了,在外面侯着了。”小夏子说。 “让他们进来。” “卑职崔虎c郑明见过殿下。”两个小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说说看,穆悠都干了些什么” “午时,悦来客栈来了位客人,穆悠给他测了个字,得了一两银子。然后,穆悠又缠了我们半个时辰,给我们两人算了个命”崔虎说道。 “等会儿。”安王一时来了兴趣:“他为何要缠着给你们算命” “他他已经识破我们的身份了。”郑明说。 两个小侍卫把头埋的更低了:“请殿下恕罪。” 安王笑道:“那他给你们怎么算的” “他说我们回来了肯定会被殿下责罚,每人二十大板是肯定逃不掉的。”郑明说着,怯怯地瞄了一眼安王。 “就算了这个就骗了你们二两银子去了”萧飒忍不住质问道。 “他说给了我们优惠,两人就收了一两银子。”崔虎无奈地说道:“关键是不让他算,他就老是在旁边说这说那,实在是受不了。” “哈哈哈哈。”安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你们两个辛苦了,本王不但不罚你们,还要奖赏你们,小夏子,一会儿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 “这是。”小夏子实在猜不透安王的想法,可主子都发话了,做奴才的只能照办。 两个小侍卫高兴坏了,赶紧抱拳致谢。 “还有什么”安王兴致勃勃地问道。 “然后穆悠又到大街上摆了一个时辰的摊儿,也没什么生意。申时突然便去了宝月楼。” “宝月楼”安王笑道:“萧飒,前几日穆悠不是说要辟谷三日吗到时间了吗” “没有。他说从十七的早上开始辟谷,今日才第二日。”萧飒仔细回想着。 “哈哈 哈,”安王笑道:“才两天他就饿的受不了啦就去宝月楼大吃大喝了” “殿下”郑明抬头看着安王,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就说。”萧飒说道。 “呃,宝月楼,不是酒楼。”郑明轻轻地吐了口气:“是青楼。” 第34章 圣人召见,穆悠进宫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看向萧飒:“青楼” “郎君,这”萧飒也是吃惊不小。 “哦,青楼也有很多种,有些女子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能歌善舞,可惜身世凄惨,无依无靠,只能自己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比如平康坊里的郑举举c薛楚儿c颜令宾都是赫赫有名的都知,其本事一点也不输于男子。穆悠也学那些文人墨士的样儿,去找她们吟诗作对去了”安王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个小侍卫。 “这”崔虎看向郑明,见郑明把头都埋到地上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宝月楼里不是平康坊那样的官妓,里面的女子也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就是些私妓。穆悠已留宿在一个叫无双的女子房中,卑职们潜进院去,见他们已经熄了灯,这才回来复命。” “什么”安王万万没想到,一时倒是哭笑不得:“他不是道士吗他这是修的哪门子的道啊” “这个穆悠确实非常可疑。你们还是去好好盯着。”萧飒吩咐道。 太子府高悬的灯笼如同天上的明星,太子李亨书房里更是烛火辉煌。 “豫儿回来了吗” “回殿下,广平王刚回府。”静忠轻声答道。 太子看向贾淼:“圣人倒是挺喜欢他的啊。” “是。”贾淼笑道,不知道太子这话到底何意。 “那个杨莲找到了没有” “还没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看来我猜的不错,李旭这婚事还真是不顺啊”太子笑道。 贾淼阴笑:“郎君英明,不知安王此刻独守空房心情如何啊” “长源,你怎么不说话”太子疑惑地问。 李泌回过神来,笑着朝太子一抱拳:“郎君,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 “长源急什么,还早着呢。再坐会儿。” “是。”李泌答道,如坐针毡。 “今日在杨府和大理寺帮李旭审案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太子抓着脑袋接着问道。 “穆悠。这次制科榜首。” 太子冷笑道:“哦,对,穆悠。此人不简单啊。” “郎君的意思是”贾淼揣摩着太子脸上的表情,终究还是猜不透他的心事。 “长源,听说这穆悠也是修道之人,这几天还在大街上摆摊算命呢,你有空也去和他讲讲道。看看他修炼的如何了” “是。”李泌答道,心里已是思绪万千。早在前日制科放榜时他便得知了此人: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现年二十五岁,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子。 三月十九,卯时,日出。 “传圣上口谕,穆悠接旨”三个传旨的小太监立于宝月楼外,扯着公鸭嗓门喊道,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梅姨带着众人快步跑了出来,生怕是自己没睡醒听错了。 “穆悠人呢还不出来接旨”领头的太监喊道,心里早已不耐烦了。 “穆悠”梅姨跪在地上一脸茫然:“民妇不认得是何人。几位公公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我们刚去了悦来客栈,店小二说他昨夜根本就不在房间,我们一路打听到他歇在你这儿了。让他快些出来。” “啊您说的人姓穆”梅姨想到昨天那算命先生扇子上“穆半仙”三个字,难道是他昨日只想到他也就进来尝尝鲜,竟然连怎么称呼都没问。 “请几位公公稍后,民妇这就去叫。” “是谁找我啊”穆悠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出门来,刚出门就用手捂住嘴连打了几个大呵欠。 “你是穆悠” “正是。” “传圣上口谕令穆悠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穆悠跪在地上说的跟梦话似的。 “你”小太监急了,正要发怒,却见一锭蹭亮的银子摆在了眼前。 穆悠早已起身,手托着银子:“这两银子是我前几天给安王测字挣的,请几位公公拿去吃杯茶。” “穆郎太客气了。是听说您昨日还帮安王查案哩。”小太监接过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几位公公有事就先忙去吧。我回客栈换身衣裳,随后就进宫。” “好说好说,但不可太迟了。”三个小太监叮嘱一番开心的走了。 “穆郎”梅姨笑的更甜了:“您是” “这次制考的榜首。圣人今日宣我进宫肯定是给我封官的。 我的东西还放在无双房间里,等会儿进宫领了赏还会过来的,你可得把无双给我留好了。”穆悠洋洋得意地说道。 “那是那是。”梅姨满脸堆笑,跟着附和道。 眼看着穆悠走远,梅姨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老话说的没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差点得罪了大主。 她走上楼,只见守在无双门口的两个汉子还睡得跟两头猪似的,气得上去就是两脚:“人呢昨天一晚上你们都盯了些什么啊” 两个人晕晕乎乎地对视一眼:“那个算命的应该还在里面吧。” “那是穆状元,刚走了,养你们有什么用”梅姨骂着推开房门。 “梅姨早”柳婉茹见梅姨进房来,赶紧走上前来,微笑着喊道。 “好好好。”梅姨一下呆住了,这无双已梳妆好,盘着简单的发髻,还有一部分秀发披散在身后,如绸缎一般,配着洁白的纱裙,显得清新脱俗。她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美艳不可方物。 “昨日无双刚到,还不懂规矩,还望梅姨见谅。”柳婉茹娇滴滴地笑道。 “无妨。昨日梅姨我也太心急了些,身上的伤不疼了吧” “没事。”柳婉茹摇摇头。 “哦,对了,这是你的金锁,本来我想着帮你收着的,哎,还是你自己保管着吧。” “谢谢梅姨。”柳婉茹欣喜地接过金锁:“梅姨,我饿了,也困了,昨夜也没休息好。” “哦,我这就让人给你送些好吃的来,你吃了好好休息。”梅姨笑着,仿佛看见了大把的银子朝自己飞来。 柳婉茹看着金锁,再看看穆悠留在屋里的布幡,又陷入了沉思。屋外又开始喧闹起来,如何能够安歇 她打开窗户,她的房间在三楼,离地至少两丈多高,楼下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高高的院墙也有一丈高,昨日被送到楼里还想着逃跑,这又如何能逃的出去 然而她确实出去了,眼睛一闭的功夫就已离开了这个烟花之地,还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是梦吗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比欣慰。 透过院墙可以看到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这是京城,真的很热闹,然而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像他们一样自由地行走在大街之上 皇宫守卫森严,经过严格的搜身,三人跟随着小太监来到了宣政殿门外。 “刚才给诸位讲的规矩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韩俊平和孟云卿赶紧答道。 穆悠微微一笑,也跟着点了点头。 “记住了就好,这可是在宫里,容不得半点差错,要不然可是会掉脑袋的。”小太监小声说道:“里面就是大殿了,你们在这里侯着,听到圣人召见,你们就得马上进去。杂家还有事要忙哩。” “多谢公公提醒,公公慢走。”韩俊平和孟云卿笑着弓弓腰。 穆悠也笑着点点头。 “你们紧张吗不知道圣人会给我们封什么官职啊”韩俊平笑着轻声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进宫,当然紧张,你呢穆兄”孟云卿说着看向穆悠,一时惊得无语了。刚刚穆悠还站在身后,这才一眨眼的功夫,穆悠居然不见了。 两人惊讶的对视一眼:“穆悠人呢” “两位早啊”穆悠拿着一根鸡腿啃着,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 “你”两人又是一愣。 “这哪儿来的”韩俊平指着穆悠手里的鸡腿问道。刚才搜身那么严格,怎么他还藏着鸡腿 “刚才在御膳房拿的啊,我还没吃早饭哩。”穆悠说着,啃得更香了。 “穆兄就爱说笑了。”孟云卿说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嘛为什么不进去在等我吗”穆悠问着,将最后一块鸡肉咬进嘴里,随手将鸡骨头抛出老远,刚好落在一名侍卫的脚边,好在那侍卫并未觉察。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刚才公公不是吩咐了,让我们在此侯着吗” “有吗哦,呵呵,我忘了。”穆悠恍然大悟,好似他刚才并不在场。 “哎,我这心里怎么慌得很。”孟云卿摸着胸口小声说道。 “怕什么,圣人又不吃人,也就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的,就是有些好色,不过你们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担心的。” “穆兄,慎言”两人吃惊不小,急得朝穆悠只摆手。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韩俊平不停地看向大殿,生怕里面传话没能听到。孟云卿也焦急的在原地跺着脚,整理着衣裳。 突然,两人觉得似乎太安静了,转头一看,那穆悠居然靠着柱子睡着了,他的头歪在一边,嘴角露着笑容,一丝口水已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 上。 第35章 泄露天机,招魂拿赃 “陛下有旨,传制科三甲进殿”一道声音传来,二人都喜出望外。 “穆兄,穆兄,快醒了,圣人召见了”两人喊着。穆悠总算睁开了眼睛,看看四周,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臣韩俊平c孟云卿叩见陛下”两人走进大殿跪倒在地,却没听到穆悠的声音,偏头瞟去,两人又惊的满头大汗。他是还没睡醒吗他要干嘛居然还站着 “你是圣人”穆悠歪着脑袋大声问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此年轻的一位才子,今日便要就此丧命吗 “大胆穆悠,居然如此无礼该当何罪”朱望憋了一天的话此刻终于发泄出来。 “哎,”皇上伸手示意朱望闭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为何如此发问” “我听说当今圣上都已经七十了,看你的样子最多也就五十多,所以问个清楚,要不然拜错了人,那可是死罪。”穆悠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上听穆悠夸他年轻,心里万分得意,此人昨日还陪安王问案,又颇有才华,自然不会轻易将他杀了。 “想来你是眼神不济,朕准你再上前十步,看看朕是真是假。”皇上笑着向穆悠招招手。 穆悠果然向前走上十步,突然惊恐万分,跪倒在地,高呼:“臣穆悠见过陛下” 皇上也疑惑了:“现在怎么确定朕是真的圣人啦” 穆悠缓缓地抬起头来,只向前望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还用手挡在了身前,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 “怎么朕让你如此害怕” “圣人身上缠绕着一条金龙,时而盘旋在圣人头顶,时而又匍匐在圣人脚边,张牙舞爪,让人不敢直视。”穆悠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时向后躲去。 “你说什么朕有金龙护身”皇上大喜,情不自禁地朝穆悠走去。 “吾皇万岁”穆悠口中惊恐地喊道,整个人已是“五体投地”了。 皇上见状,忙止了脚步:“你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谢圣人”穆悠慢慢起身,朝皇上上方的“金龙”深深一拱手,然后目送着“金龙”出了大殿。 “你又看到了什么”皇上觉得这个书生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金龙见圣人安好,盘到殿前的柱子上休息去了。” “你当真能看到金龙” “臣不敢欺君,说的句句属实。”穆悠认真地说道:“我的师父虚谷子乃是一位得道高人,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可以洞观阴阳,与世间万物交流。如今已是一百零二岁了,可依然耳聪目明,健步如飞,常年云游名川四海,誓在寻找一种叫芝乌草的仙药。” “芝乌草”皇上疑惑地看向穆悠。 “有人说是一种灵芝,有人又说是一种仙草,熬水服下便可以使白发变为青丝。师父已是满头银发,但不愿别人嫌他老,所以一直在找芝乌草,不知是否能如愿。”穆悠感慨地说道。 “圣人,此人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实乃是欺君罔上,罪大恶极。”朱望指着穆悠大声说道。 “这”皇上一时迟疑了,自己本就信道,如若穆悠所言属实,自己也能如他师父一般该有多好。 “你的师父虚谷子,是何许人也不知道有哪位听过此人的名号”朱望朝四周看看,文武百官都是一片茫然。 “师父人如其名,虚怀若谷,一心修道,不在功名,世人不知道不足为奇,但我师祖的名字想必很多人都知道。”穆悠倒是卖起了关子。 “那又是何人” “李淳风”穆悠盯着朱望平静地说道。 顿时,朝堂之上沸腾了起来,李淳风可是最有名的道士,这穆悠当真与他有关联 韩俊平和孟云卿还傻傻地跪在地上,仿佛进入了梦境一般,这个穆悠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信口雌黄李淳风早已过世,你有何证据是他的徒孙居然敢到皇宫里来招摇撞骗,你有几个脑袋”一个大官走了上来,指着穆悠质问道,银盘大脸上满是鄙视的神情。 穆悠微微一笑:“我其实已经是死过的人了。三年前,我家里惨遭变故,当时我心灰意冷,本想轻生以求解脱,是师父碰巧路过,救了我,还把我收为他的俗家弟子。师父帮我开了天眼,教了我一些看相卜卦之技,这三年来我便靠此行走江湖,维持生计。一年前见到师父时,他说我六根未尽,还得在这尘世间多加历练,到了时候自然会来找我。” “这么说你自己都一年没见过你师父了”银盘脸转身向皇上一抱拳:“圣人,此人心怀不轨,不知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如此放肆,还望圣人明察。” 皇上已是满心疑惑,这个穆悠越说越玄乎,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在说谎,他居然说已开了天眼,能看到自己身上的金龙,不知是真是假。当初的李淳风确也是见到了太宗皇帝倒头就拜,让太宗有了威信称了帝位。 “穆悠,你说你已开了天眼,那你除了金龙,还能看到什么”皇上问道。 穆悠笑笑:“师父有命,天机不可泄,不许我在人前卖弄,否则减寿十年。但此刻既然圣人不信我,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穆悠说着,走到银盘脸面前,从身前的银白色布包里掏出那把“穆半仙”纸扇来,对着银盘脸轻轻地扇上三下,大叫一声:“魂来”。 刚才搜身,他根本就无此物,这扇子又是哪来的韩俊平和孟云卿正惊讶着,可不及他们反应过来,更奇特的事又发生了:那银盘脸大官随着穆悠一声喊,居然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这”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你现在只是一丝清魂,不受他控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金龙正看着我们呢”穆悠盯着面前的“魂魄”振振有词。 “你叫什么名字”穆悠问道。 “陈光杰。”穆悠点点头,复述着“魂魄”的话。 “你可有做过什么坏事吗” “贪污这当然算。贪了什么” “什么前年夏季朝廷拨往江陵赈灾的银子”穆悠大吃一惊:“贪了多少” “两千两白银” “赃款现在何处” “西市玲珑坊的库房里。” “为何藏在那里” “什么郝玲珑是你的情人。” “还剩五百两现银,其它的都已经挥霍了。” 穆悠复述着,转头看向皇上:“圣人,此人刚才已招认自己的罪行,还请圣人裁决。” 众人茫然地看着穆悠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话,都摸不着头脑。 “来人”皇上喊道:“查” “是” “圣上英明”穆悠正欲奉承几句,突然神色大变,捂住胸口,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倒在了地上。 众人再次惊得目瞪口呆,连一向沉稳的太子李亨也不自主地走上前去一看究竟。 皇上也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大喊:“来人,传太医” “不用了,”穆悠缓过劲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拭去嘴边的血迹:“师父早就说过,怕我乱用法术乱了大唐朝纲,所以在我身上加了封印,我原以为是师父吓我的,如此看来却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用法术了。来,就陪朕聊聊天,怎样”皇上本欲让他再测算一下其他大臣和大唐国运的,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开口了。 “是。”穆悠高兴地走上前去,往皇上身边的地上一坐,就和皇上开心的聊了起来,无非就是些百姓的家长里短,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只把皇上逗得眉开眼笑。 “圣人,微臣已去西市玲珑坊胭脂铺查得赃款,五百两,尽数在此,还有郝玲珑的口供,请圣人过目。”御史大夫魏方进进殿禀告。 文武百官看着抬上来的一大箱银元,再次沸腾了,原以为穆悠故弄玄虚,没想到还真查到了。 “魏御史辛苦了。”穆悠走下殿去:“拿一碗清水来。” 一位小太监递上一碗清水,穆悠接过来泼在了陈光杰脸上。 银盘脸陡然惊醒,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穆悠喊道:“你这妖道想做什么” “好大的胆子”皇上大怒,将郝玲珑的口供抛向陈光杰:“你自己看看” 陈光杰捡起口供一看,再看看满箱的银子,瞬间吓得瘫倒在地:“圣人,微臣知罪,微臣只是一时糊涂啊”他哭喊着,一时却找不到理由辩解。 “前年江陵水灾,朕派你去赈灾,你却中饱私囊,实在是可恶至极。来人,将其押入刑部大牢,待御史台及大理寺共同审理后再行定罪。所有相关人等一律都给朕查清楚了” “是微臣领旨”魏方进和朱望齐声答道。 “诸位爱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圣人,”穆悠举起手来。 “你还有事” “圣人还没给我们封官呢”穆悠笑着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韩孟两人。这一句总算道出了两人的心里话。 “朕乏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皇上将手一伸,由高力士扶着走了。 “恭送圣人”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跪地齐声高呼。 穆悠独自站在那里,如鹤立鸡群。 第36章 借诗论事,宽慰安王 “圣人都走了,你们还不起来吗”穆悠疑惑地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韩俊平和孟云卿。 “你”两人起身,愣愣地看着穆悠,这个和他们一起考试的人,如今却早已性行大变了。 “不好意思啊,今天这么一闹,搞得圣人也没心情给我们封官了。” 两人笑笑:“无妨,无妨。” “不知二位想做什么官啊” “都行。”孟云卿说。 “没错,只要能为我大唐效力,无论何职,都在所不辞。”韩俊平也揖手道。 “我倒是想好了。”穆悠将扇子一摇:“我想当夷陵县令。” “夷陵”两人疑惑地问,甚是茫然。 “隶属山南东道硖州。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为夷陵。也是我的家乡。” “原来如此。能回家乡做官那可真是衣锦还乡啦”孟云卿夸赞道。 韩俊平却皱起了眉头:“穆郎本事非凡,今日得圣人如此看中,圣人又怎会要你去一个穷乡僻壤当个小小县令” “我掐指一算,圣人定会同意。”穆悠信心十足,双手抱拳:“我还要去讨账去,就不陪二位出宫了。” “讨账”两人更是诧异。 “安王啊他昨天欠了我一百两银子。”穆悠认真的说。 两人相视一眼,不觉得都捏了把汗:“哦,那穆兄请便” “告辞” 所有的大臣都朝着宫门走去,隔远看犹如一群蚂蚁。 “郎君,这个穆悠还真是不简单啊如今安王那边没了杨国忠,可又出了这个穆悠”贾淼偷偷观察着太子的反应。 “此人若真是依附了安王,确实还有些麻烦。”太子摸着唇上的一字胡,若有所思。 贾淼阴笑着四下看看,将手朝自己脖子一抹:“那要不要趁穆悠现在羽翼未丰,先” “不,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杨莲刚失踪,李旭没准还把我列在怀疑的名单上了,现在动手,岂不是把一切都揽到我们头上了先回府去,和长源一起商议了再说。” “郎君所言极是。”贾淼谄媚道。 “什么穆悠当真就这样查出了陈光杰”敬玉轩里,安王看着小夏子,一脸的不信。 “哎哟,奴婢哪敢骗您。”小夏子笑道:“都已经被收监了。” “此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郎君不必放在心上,全都是江湖中人的把戏罢了。”萧飒满脸不屑。 “可他是如何得知陈光杰贪污的事,他又是如何查到赃款所在” “或许他来京就是为了调查此案” “好了。”安王也不想太伤神。他拿起墨磨了起来,一股清新的墨香气在书房荡漾开来。 “殿下,穆悠在门外求见。”一个小太监小声说道。 “哦说曹操曹操到啊。”安王看看萧飒:“他来做什么” “穆悠说来找殿下拿银子。”小太监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道。 “什么”安王一愣:“这个穆悠,他还真敢” “还不把他赶走,没看到殿下准备练字了吗”小夏子猜着安王的心思说道。 “是。”小太监应着就准备走。 安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慢着,让他进来。” “是。” 安王已磨好了墨,将笔尖轻轻蘸入墨中,他左手翻开太白诗集,右手执笔,一个个娟秀的字便跃然纸上。 “穆悠见过安王殿下。”穆悠走进书房,朝安王深深一揖手。 安王看向穆悠,他今日还是同样的发型,又换了件深蓝色的布衣,还是斜挎着那个银白色的布包,右手持着“穆半仙”纸扇。 安王笑道:“穆半仙刚才可是威风的很啊圣人给你封什么官了” 穆悠直起身来,也是微微一笑:“还没封官哩。我是来拿银子的。” “银子什么银子”安王停下笔来,疑惑地问。 “堂堂安王该不会耍赖吧”穆悠急了:“昨天上午你说让我进宫找你拿银子的啊” “是吗”安王用手按着额头:“我记得说的是,找到王妃给你一百两银子,穆半仙可是找到王妃了” “我昨天陪着你杨府c大理寺到处跑,我”穆悠手摇着纸扇,想着这一百两银子就要泡汤,激动不已。 安王看着穆悠着急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知道你昨天辛苦了。你不是半仙吗能掐会算的。那你算算,我现在正在写什么算对了,我就把一百两给你。 ” 穆悠望向安王,十步开外,他正拿着笔,一脸阴笑。 小夏子捂着嘴也忍不住笑了,安王这招可真是厉害,这么远,怎么看得到,又是临时出题,穆悠当然做不得假。 萧飒把剑抱在胸前,也眼神犀利地看着穆悠,他倒要看看这个江湖术士到底有多大能耐。 穆悠微微一笑,右手依然摇着扇子,左手比作剪刀手,将两指横在眼前轻轻一抹,轻声呤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安王露出欣慰的笑容,提笔伴着穆悠的声音继续写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穆悠刚念完,安王也刚好写完。小夏子和萧飒看向安王写的诗,无不大吃一惊。 “这,这他还真算对了”小夏子佩服的看向穆悠。 萧飒沉默不语。 “你果然还有些本事,你是怎么做到的”安王疑惑地望着穆悠,微笑着说:“我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别告诉我刚才你是用你的天眼看的。” “一点小戏法而已。殿下何必当真。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我的天眼作什么。” “小夏子,给他拿一百两银票。”安王笑道。 “谢殿下。”穆悠接过银票收入怀中,心中也是高兴极了。 “告诉我,王妃在哪儿我给你一千两,我说到做到”安王突然止住笑容,平静地说道。 穆悠也收敛了笑容:“一千两太多了,我无福消受。” 安王心中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汪伦到处传言,说他那里有千里桃花,万家酒家,李太白一听果然慕名而去,谁知去了才知道,那里只有一潭湖水名为桃花潭,而万家酒家只是因为那家量酒的人姓万。真没想到连李太白那么聪明的人都会上当啊,可是他却在那里认识了汪伦,结为挚友。 世事就是如此,有些事看着很糟,可是转个角度想,结果也不错。”穆悠在书房里踱着步,慢慢说道:“王妃失踪确是不幸,可殿下借此自断了臂膀,至少不会再做棋子,也不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了。你不也正想做个逍遥王吗” “逍遥王”安王冷笑道:“连自己深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如何逍遥” “既然证明王妃还活着,那你们以后或许还有再见的时候,她不是失踪了五年又回来了吗” “知道吗杨兰死了,整个线索都断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在操纵他们说杨兰畏罪服毒自杀,大理寺死牢里她哪儿来的毒药又有谁能进的去 都把我当傻子吗杨国忠现在的罪名是对家眷管教不严,和欺君一点边都挨不到。可是,想杨兰当王妃的就是他,很有可能就是他设计绑走了莲儿。可是圣人和贵妃都护着他。” 安王说着不禁又悲哀起来:“昨日一晚上我都在想,我的终身大事,我一辈子的幸福,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地给我大张旗鼓的选妃何必要给我这场梦” “既然已是如此,殿下何不看开些。”穆悠微笑道:“哪有和自己的父母置气的” “哼父母他们配吗我亲娘已经死了十一年了。”安王说着已是眼含泪水。 “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穆悠谨慎地说道。 萧飒也是一惊,朝小夏子一使眼色,小夏子会意,赶紧站到门口去了。 安王长长叹了口气,感觉发泄出来,心里舒服多了,不知为何,会对穆悠说这些。 “那你决定怎么办”穆悠问。 “如果换做你,你会怎样” “我会再寻得一名情投意合的女子,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穆悠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倒是挺看得开。”安王有些诧异:“我原以为你也是个重情之人,你妻子不在了,你便出家做了道士。可万万没想到,昨日你居然跑到宝月楼去风流快活去了。” “没错,我昨天是住在宝月楼,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是个道士你不是想求仙问道吗你跑到青楼里求什么仙问什么道啊” “道士怎么了玉皇大帝身边都有王母娘娘哩,我可是单身,就不能找个人陪陪” “好,这是你的私人问题,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 “那你派那么可爱的两个小侍卫跟着我干嘛” “可爱你居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我的大内侍卫”安王愤愤不平,萧飒更是强压怒火。 “嗯,是挺可爱的嘛”穆悠嘟起嘴巴,也装起可爱来。 “你现在在我心里还是杀人疑犯,我当然得派人跟着你。”安王坦白道:“前天我和莲儿还谈起过你。莲儿还帮我分析了你杀人的时间和动机。” 第37章 神机妙算,金蝉脱壳 “莲儿你的王妃也就是和你一起监考的杨侍郎吧”穆悠问。 安王盯着穆悠:“没错。莲儿非常聪明,可据她推断你初六的晚上已经死了。” 穆悠不禁觉得好笑:“你觉得这大白天的见鬼了” “我一直不信鬼神。” “殿下除了派人监视着我,还派人盯着那个小马,可有什么收获” “你连这都知道” “那是当然,我可是穆半仙,能掐会算,无所不知。”穆悠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你又算到什么了” “那个小马被刘掌柜辞退后,十七号早上又到天然居酒楼做了小二,也是经常看客人不顺眼,就爱在背后使坏。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又和一个客人起了冲突,居然把一碗汤泼到了客人身上,又被辞退了。他在京城待不住了,从南城安化门出了城,乘船离开了。”穆悠掐着手指,闭着眼睛说着,好似一切就发生在眼前。 “是吗”安王不太相信。 “殿下。”两个小侍卫走进书房。 萧飒一看,正是派去监视小马的侍卫,赶紧问道:“你们不在天然居,怎么回来了” “小马从安化门出城了”安王问道。 “殿下英明,殿下是如何得知的我们一直看着他的船走远了才回来复命。这几天在天然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知道了,下去吧。”安王无比失望。 “是。” “如今我能洗脱嫌疑了吗”穆悠得意地问。 “这件事暂时放一边吧。”安王笑道:“你的确不简单。能帮我一个忙吗离悦来客栈不远有一个卖糕点的铺子,叫玉糕坊,里面的红豆糕很好吃,但早已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殿下想吃吗我明天给你带,走了”穆悠笑道,退了出去。 安王看向萧飒:“通知崔虎c郑明,继续好好盯着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穆悠出了皇宫,见崔虎郑明还是紧紧跟着自己,不禁又觉得可笑,待两人走近了,他伸手拦住二人:“二位今日也来算上一卦吧” 两人一愣。郑明说:“你根本都算不准。就别想再骗我们的钱了。” “没错,你算了我们回去会挨板子,可并非如此。安王不但没罚我们,还赏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崔虎也无比得意。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干嘛要害你们呢知道吗,昨天我是故意那么说的,所以安王才赏了你们。”穆悠笑道,双手搂住二人的肩头:“得了那么多赏赐,分我点呗,每人给我二两银子,我保证你们今日回去还有赏钱,如何” “想得美,没找你要昨天的那一两银子就不错了。”二人自然舍不得。 “好,那你们别后悔。”穆悠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铜钱:“猜猜这些钱能干些什么” “就这几十个铜板能干什么”两人很是不屑。 “看好了”穆悠笑道,将铜板往天上一撒,大喊一声:“捡钱啦” 瞬间,周围的行人全围了上来,兴奋地捡起地上散落的铜钱来。崔虎郑明看着拥挤的人群,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贪这点小便宜。再抬头望去,哪儿还有穆悠的影子,这一来不禁吓了一跳,人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在人群中穿梭着,这穆悠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怎样找到了没” “没有,人丢了。” “喂,在这儿了”正在两人焦头乱额的时候,一声口哨传来,伴着熟悉的声音,穆悠出现在二人身后。 “你”二人又惊又喜。 “怎样后悔了没现在涨价了,每人给我五两银子,破财免灾嘛”穆悠伸出一根手指:“我这人心软,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不用。”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的把穆悠夹在了中间,身为大内侍卫岂能受他威胁。 穆悠看着身边的两人,不禁叹了口气:“何必呢人生在世,不该把钱看得太重,要不然活的多累啊” 两人不再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紧紧跟着他就好。 穆悠故意后退几步,两人也跟着后退几步,穆悠突然又向前跑去,两人也是紧随左右,步调一致。 如此一来,穆悠倒是乐在其中了,摇着扇子,踱着步,仿佛自己成了主子,身边的人倒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来到了一个卖玉器的摊位前。 “郎君想看看什么我这儿玉镯c玉佩c玉钗都是极好的,您是送人还是自己戴”摊主赶 紧招呼道。 “这玉镯子不错,你们觉得送给无双如何”穆悠拿起一只玉镯,对二人问着。 二人自是不语。 “郎君好眼光,这只镯子可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您看看这成色,送给相好的女子最好了。” “多少钱啊” “不多,就十两银子。” “此玉对着光看色泽干枯,灰暗呆板,内中还有气泡,掂在手里轻飘飘的。”穆悠用手掂了掂,微微一笑:“有水吗” “对不住了郎君,我看您并不是真的想买,所以”摊主尴尬的笑笑:“没想到郎君是行家,那看看这只,这只镯子真正的是块好玉,不相信我可以拿水来,郎君验验”说着摊主又小心地捧出另一只手镯递了上去。 “水就不用了,”穆悠接过来,将玉朝向阳光处:“不错,此玉剔透自然。” 他又用手摸一摸:“有冰凉润滑之感。” 他再轻轻用手指敲击一下:“响声清脆悦耳。” 最后在手里一掂:“手感沉重。” 穆悠微微一笑:“这只还不错,值十两银子。” “那是,郎君也是懂玉之人,玉是讲究缘分的,既然这玉与郎君有缘,您就买了吧。”摊主想着一单生意要成,说的眉开眼笑。 “这玉真的很好。”穆悠说着望望左右二人:“刚好你们一人给我五两银子,让我把它买了吧” 二人一愣,这穆悠还真是不害臊,还在打他们银子的主意啊当然不予理睬。 “老板你有所不知,我这次是微服出来玩的,我阿耶管的严,钱都交给他们替我看着,你看,我这两个护卫不让我乱花钱。” 穆悠说着又看向二人,无比失望,左手的玉镯还在手里掂着,似乎掂上瘾了,将玉镯越抛越高,嘴角狡黠地笑道:“老板你说,这么好的玉,摔到地上会碎吗” 这一说三人都吓得大惊失色。 摊主知道碰到了个难缠的主,要是他真弄坏了玉,要他陪他会说没钱,那两个护卫又不吭声,自己一张嘴还不一定说的清楚。 两个小侍卫也是死盯着那镯子,生怕穆悠真给摔碎了,那老板已认准他们是穆悠的护卫,也知道穆悠没钱,到时候有事还不得找他们。 穆悠叹了口气:“算啦,没钱,不买了。”说着将那镯子抛出一丈多高,扬长而去。 “啊”伴随着老板一声惊呼,崔虎已一跃而起,将玉抓在了手里。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转身望去,那穆悠已走出三丈开外了,崔虎郑明对视一眼,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好险,又差点让他溜了。 突然,穆悠停了下来,用手一指:“哎,你们说,好好的酒楼,为什么要在屋外挂这么多灯笼啊” 两个小侍卫望去,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天然居楼下,此时已近午时,难道穆悠饿了 可是穆悠并不进去,他抬起头伸着手指头认真的数着,数起灯笼来:“哇,你们猜一起多少个灯笼三十个你们说如果这些灯笼全都掉下来会怎样如果燃了又会怎样” 两人看向穆悠,不知他又要打什么鬼主意,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穆悠笑道:“现在我站的地方非常危险,你们还是离我远点,真的,我是修道之人,理应拯救苍生,有什么灾难就降临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吧” 他说的无比伟大,而左右两人却是置若罔闻。 “你们真不走,哎,大难将至,做好准备啊,三,二,一”穆悠大声喊着。 话音刚落,楼上挂的灯笼居然齐刷刷的一起落了下来。崔虎郑明赶紧用手去挡,伴随着一阵酒味,不知哪里飞来一支火折子,瞬间,整片灯笼燃出一片火海。 两人大吃一惊,突然想到了穆悠,回头一看,哪还有他的影子。 “追”崔虎气恼地喊道。 “围起来。”酒楼的店小二们拿着绳子c擀面杖冲了出来。 “果然有人大白天的放火,你们把他们两个绑了送官,你们快去救火”掌柜的大声喊道,一众人倒是有条不紊的。 “大胆,我们乃大内侍卫,奉安王之命正在办案。”郑明大声喝道。 “还真让他算着了,果然口气不小。”掌柜的轻笑道,毫不畏惧。 “令牌在此。”崔虎知道只有拿出大内侍卫的令牌才可脱身,边说着边朝身上摸去,不料却掏了个空。 他转头看向郑明,郑明也是空手从怀中抽出来,刚好和他面面相觑。 两人心知肚明,令牌都丢了,是谁拿的显而易见,但穆悠到底是何时拿走的,他们却是一点都没感觉到。 “令牌在哪儿呢”掌柜的嘲笑道:“大白天的当街放火,还冒充大内侍卫,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绑了” “是”店小二们一拥而上。 “谁敢”郑明手握刀柄就要拔刀。 崔虎一掌将其按住:“安王一向仁慈,若是知道我们持刀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一定不会轻饶了我们。” 两人将眼一闭,任由一群百姓绑了个结结实实。 天然居门前的灯笼也已燃烧干净,幸好扑灭及时,没烧着酒楼。 第38章 城南郊外,白衣相会 城南郊外,没有了集市的喧嚣,显得格外寂静,一首逍遥游的曲调宛转悠扬,伴着春风回荡着。山坡上无名的小花散开在草丛中,仿佛也正听得入神,青翠的杨柳随着春风摇曳着,似乎在伴着舞。 李殷指尖轻轻地跳跃在金箫之上,眼睛微闭着,不知是沉醉在这美丽的春色之间,还是陶醉在优美的乐曲之中。他右额头上的刘海儿被风拨的有些凌乱,身上洁白的宽大的长袍也随之舞动起来,腰间墨绿色的长剑也若隐若现。 今日听众倒是不少,二十个身穿白袍的使者静静地屹立在侧,他们的白袍与李殷不同,衣领之处连着帽子,这使得从身后看他们都是一个样子,分不清男女。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尚小,半张脸也被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但仍无法掩盖她俊俏的容颜。她似乎听得入迷了,痴痴地看着李殷,嘴角带着羞涩的笑容,听着听着,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整张俏脸已变得通红。 在他们身后,一位女子立于树端,她的头发全都束在了头顶,发丝垂落在脑后,如马尾一般,只留一片刘海儿斜搭在右侧额头上,似乎在遮盖着什么。她身着白色纱裙,裙摆刚及足踝,显得飘逸又不太累赘,袖口倒是十分宽松,如荷叶一般。她右手持一柄折扇,微笑着轻轻地拍打在左手掌上,喝着箫声,悠闲自得。 片刻之后,她从树上一跃而下,如一只白蝴蝶般落在了草地上,微风调皮的掀起她右额上的刘海儿,一块铜钱大的疤痕赫然在目。她微笑着向白衣使者们靠近,然而他们都并未察觉。 李殷放下唇边的金箫,温柔地一笑,转身向白衣姑娘一抱拳:“圣使来了” “拜见圣使”众人回过神来,赶紧一起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白衣姑娘伸出扇子向上一抬:“平身” 众人愣住了,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突然换了说法,倒让人很不习惯。 李殷弯着腰,笑着向白衣姑娘看去。她也马上意识到了,赶紧一捂嘴,换言道:“都起来吧” “是”众人立起身来。 “各位都是白衣使者中的佼佼者,这次跟随我来长安已经两个月了,都辛苦了特别是小马和雪燕,表现的很不错。回宫后本圣使一定重重有赏” “圣使言重了,能为圣使效力,在下万死不辞”小马再次揖手。 圣使笑道:“我哪儿让你死了只让你做了一个多月店小二嘛。挣了多少工钱” “呵呵,悦来客栈那刘掌柜太抠了,工钱都让他扣光了。”小马笑道,咧开薄薄的嘴唇,一口牙齿洁白闪亮。 “哈哈哈,那你呢还好吗雪燕”圣使又温柔地看向那个年纪较小的俊俏姑娘。 那姑娘依然微笑着,眼睛仍盯着李殷,好像还在挂念着他吹箫的样子。 “雪燕”圣使歪着头,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雪燕依旧没有反应。 “妙玄”圣使再次大声呵斥道。 “弟子在”小姑娘总算回过神来,一脸慌乱。 “哈哈哈哈。”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小姑娘也意识到自己出丑了,脸上的红晕更是扩散到了耳朵根。 “怎么在静心庵敲了一个多月的木鱼,连脑袋也变成木鱼了吗”圣使面带笑容,双手掀下雪燕的帽子。 雪燕怯怯地抬起头来,一张圆脸倒是乖巧可人,厚厚的平刘海儿遮满了额头,双眉修长,两只乌黑的眼珠不安地转着,一张小嘴嘟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只手也不由得紧张的抓住了白袍。 “告诉我,你是妙玄还是雪燕”圣使温柔地问道。 “雪燕。” “哦,还好。”圣使长吁一口气:“好怕你真的皈依佛门了” 众人不禁又是一笑。 雪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眼睛仍不禁向李殷瞟去。 “好看吗” “啊” 圣使手指李殷:“我问你,他,好看吗” “好看。”雪燕脱口而出,马上又意识到不对,改口道:“不,不好看。” “怎么会”圣使面露疑虑,拉起雪燕的手来到李殷面前,用手中的扇子抬起李殷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你看他,哇,可谓是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如此美男子,怎么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羞得恨不得把头钻进地里去,小声回道:“呃好看。” “嗯,没错,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圣使兴奋地笑道,像是找到了知己,她用左手抬起雪燕的下巴,使她和李殷四目相对:“来,好看的话,你就慢慢儿看。” 两人都愣在了一旁,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片刻后,李殷倒也放开了,满脸微笑着盯着雪燕看了起来。这样一来让雪燕更加不好意思了。她时不时忍不住抬头瞟上李殷一眼,但一碰上李殷的目光又羞得赶紧低下头去,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把你们召集起来,其实就只有一件事,你们此次在长安的任务都完成了,就此解散,叫上元阳县的兄弟们,都回宫去吧。”圣使说道。 “这”手下的人一片哗然。 “有什么问题吗” “圣使,我们的任务不是要找到紫电青霜剑吗可现在却并无所获。”山雀说道。 “是啊,是啊。”身边几个人也跟着一阵附和。 圣使笑道:“你们在酒楼吃饭,聊天,逛街做了很多事啊帮我打探到不少消息,也帮我传了很多话啊可以算得上大有所获。” “可紫电青霜剑” “这个我根本就没指望你们去找。” “属下有错,没能完成圣使交待的任务。”一个中年男子抱拳跪地,满脸羞愧。 “青龙,起来说话。” “是。”青龙站了起来:“圣使让我以商人的模样住在悦来客栈甲字五号房,目的就是保护旁边房里的书生,可是他房里却出现了死人。我” “就是,这事属下也有错。”小马也跟着上前一步:“圣使,属下一直想问个清楚,甲字六号房那个叫穆悠的书生到底是何人初六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初七早上他叫住我,让我把房间清理一下,我进去一看地上全身血,门后还有一个死人。可真是把我吓坏了。那死人是谁啊” “是啊,圣使,我们之后接到了副使的字条,准备了一麻袋书放在客栈旁边的小巷子里。然后那个穆悠背走了书,我们把他留下的尸体装在箱子里,混着商队从南城安化门出了城。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同时还从东城延兴门运出了一口棺材,里面装了一个病死的老乞丐,也算是顺道做了件好事。”红鱼说道。 “原来如此。”圣使恍然大悟,她看了李殷一眼,满脸欣慰:“既然这一切都是副使的命令,你们都已照做了就好,不用再向我汇报了。” “可是副使并未给我们讲明,做这一切到底意欲何为这与找到紫电青霜剑有关系吗”红鱼仍有疑惑。 山雀也满脸不解:“圣使,属下也有困惑,不知这次来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银狐。”圣使轻声唤道。 “属下在。” “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他们讲个明白吗” “没必要。” “我也觉得没必要。这是大理寺的案子,你们不用再过问了。”圣使微微一笑:“都回去吧,师父若问,就说紫电青霜剑已经有眉目了,我和银狐定能将剑给她带回去。你们这次回去还是乔装了分开走,路上不可惹事,一切听从青龙c红鱼的命令。” 众人一起抱拳:“是。” 圣使走到雪燕身边,温柔地问道:“你看好了没有” 小姑娘早已羞得无地自容,终于见圣使发问,赶紧重重地点点头。 “喜欢他吗” 雪燕一愣,知道自己骗不过她,又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这么巧,我也喜欢。”圣使开心的笑道,如同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雪燕看看圣使又看看李殷,茫然不知所措。 “我这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看中的东西,就没人敢跟我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的男人,你也可以喜欢,看看也没关系,但不可以在心里惦记着,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雪燕轻声说道。 “你们呢都记住了吗”圣使又问向其他女子。 “记住了。”众女子齐声答道。 圣使心中一惊,看来暗恋李殷的人还不少啊,她朝李殷看去,正迎上他得意的目光。 哼,不能让他太自大了,她想着,对着一众人说道:“今日我就给你们透个底,本圣使早就和副使银狐好上了。如今,我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我知道你们中间也有些人一直暗恋着我,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喜欢我可以,但不可再惦记着我,你们可都记住了” 出乎意料,人群中一片寂静。 这让圣使一时倒有些尴尬,她愣了片刻,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知道你们男人好面子,不好意思承认,在心里记住就好。都散了吧” 她将手一挥,众人一齐抱拳,纷纷退去。只剩雪燕一人仍傻傻的立在原地。 第39章 郎情妾意,破解谜团 “怎么你还没看够啊”圣使指着李殷问道。 雪燕慌忙摆手,脸又窜的通红:“不,看够了。” “那还不走” “我圣使姐姐,让我留下来吧。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做饭洗衣裳,干什么都行。” 圣使瞧着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出了声:“你又不是我的丫鬟,不需要你做这些。” “雪燕心甘情愿。若不是圣使姐姐,雪燕早就饿死了。”小丫头说着,泪水已是夺目而出。 圣使看着她悲痛的样子,也于心不忍了。 这个雪燕,本姓沈,说起来和柳婉茹倒是同乡。前年江陵河水决堤,灾民无数,沈雪燕一家也是颠沛流离,到了郢州,就只剩她一人了。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街上,雪燕饿得不行了,偷了一个包子遭到了店家的殴打,是她出手相救,见这小丫头可怜,便留在了身边,教了两招武艺,本也是举手之劳。 这丫头倒也实诚,这一年多来,对她一直衷心耿耿,跟在身边伺候着,倒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以前的事又想它干嘛”圣使掏出丝帕替雪燕擦掉眼泪:“听话,跟他们走吧。” “可是,我们都走了,你要是需要人怎么办” 圣使故意板起脸来:“你不走是想拖累我吗” “不不不。”雪燕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听命。如果师父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和银狐在外面好上了,玩够了自然会回去。” “啊” “你就这么回话,别的一律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是。”雪燕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李殷,缓缓地转身离去。 待雪燕走的没影了,李殷终于“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意思,知道不该笑你,可是实在是忍不住。”李殷强行咬着嘴唇止住笑,脸已憋到通红。 “呵呵呵呵。”看着他那副样子,她也受不了啦,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仙儿,干嘛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李殷拉起圣使的手温柔地问道。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又有何说不得的”仙儿盯着李殷疑惑地问。 李殷开心地笑道:“如此也好,省得别人惦记着我们。” “没错。”仙儿笑着,猛的一把搂住了李殷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多日未见,想我了没” “想。”李殷不假思索地说道,非常自然地将仙儿搂入怀中。 “有多想”仙儿并不满足,接着追问道。 李殷抿嘴一笑:“魂牵梦绕,辗转反侧。” “油嘴滑舌。”仙儿佯怒道,轻轻将李殷推开。 “都是心里话,本来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但是知道你喜欢听,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李殷说完憋起嘴来,好像挺委屈的样子。 仙儿将扇子插入腰间,伸出两只手就去掰他的嘴角:“你这样好难看啊”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好看吗”李殷忍不住又给逗乐了。 “我就喜欢你笑的样子。” “那我也不能一直笑吧,要不然你又会觉得我像个傻瓜了。” “你本来就是个傻瓜。”仙儿用手指理了理李殷右额上的头发,随后又双手捧起李殷的脸娇嗔地揉搓着。 李殷顺势抓起仙儿的双手,微微一笑:“娘子这手有些粗糙啊,你看这满手老茧,平时再忙也得注意保养一下才好,京城里有个铺子叫淑芳斋,里面卖的有凝脂膏,是用鱼油加花粉制作而成,油而不腻,润泽护肤,却又带有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最适合娘子了,娘子不妨试试” “讨厌”仙儿轻轻地一拳挥了过去:“明明是你皮糙肉厚的才是。” “好,那我们一起保养一下。”李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瓶子来:“试试看,效果怎么样” “你还真去买了”仙儿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看看我手上也是满手老茧,我是不是也该保养一下啊”花无忌摇着扇子从身后走了过来,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还是穿着那身淡青色的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 仙儿回过头去,将凝脂膏塞入腰间:“你又来干什么” “哦,花兄,多日不见。”李殷笑着抱拳道。 “李兄,别来无恙。”花无忌也跟着还礼。 “花兄的心愿已了,为何不去你该去的地方” “ 我想去哪儿,从来还没人管得了。”花无忌狡黠地笑道。 “仙儿身边有我了。”李殷看着花无忌平静地说。 “你能看到他”仙儿一手拉起李殷的手,看向花无忌,只觉得两人的发型打扮看起来就像孪生兄弟似的。 李殷笑着摇摇头:“他是你幻想出来的,我怎么可能看得到” “那你跟他说话” “看你的反应,我知道他又来了,跟他打个招呼罢了,毕竟曾经认识过。”李殷盯着仙儿的眼睛,温柔地说。 “我”仙儿闭上眼睛,一手撑着额头,满是歉意。 “仙儿,看着我。知道吗忘记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我的仙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能需要的时间更久。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慢慢来。等你忘了他,他自然就不会再出现了。如果实在忘不掉,我也愿一辈子做他的影子。只要你开心就好。” “对不起。”仙儿喃喃地说道。 李殷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对我不用说这些。” “好。”仙儿幸福的笑了。 “他还在吗”李殷问道。 “哎,太失望了。”花无忌看着两人如此恩爱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慢慢走远了。 “他走了。”仙儿说道。 “那就好。”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片刻之后,仙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把他埋在哪儿我想去祭拜一下。” “就在前面不远,祭品我已经准备好了。”李殷说着,从树后提出一个篮子来。 很快地两人便来到一座坟前,墓碑上“孙山后之墓”几个大字浑厚有力。 仙儿弯下腰来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孙山后,这分明就是个假名字。” “他当时说这个名字时我就知道是化名,可没想到最终都来不及问他的真名。不过他应该就姓孙,我仔细检查了他的遗物,砚台的底座上刻了一个孙字。”李殷点燃香烛纸钱。 “名落孙山,来年还可以再考,可是命就只有一条,为了二百两银子送了性命,他太冤了,是我害了他。”仙儿无比愧疚。 李殷双手扶住仙儿的肩膀:“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关你的事。是有些人太猖狂,视人命如草芥。” “无论那个人是谁,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绝不会让你白死。”仙儿对着坟头说道,也跟着将纸房子纸糊的马车烧了起来。 “真是可惜了一大才子,就在他死前我还去见过他,他说帮你代考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钱,只是为了完成寒门学子的一个梦。”李殷回忆着:“我当时去时刚好是亥时,他找店小二要了根蜡烛,还在挑灯夜读。我在屋顶等店小二走后从窗户进的房,在房里待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走了。” “你何时发现他死的”仙儿问,又烧了几个纸扎的小人。 “初七辰时,我见所有人都已出来,唯独没见到他,就去了他的房中。” “也是走的窗户” “窗户锁了,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的。”李殷说:“满屋的血腥味,他就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了多时了,我赶紧将窗户打开通风,叫了小马来帮忙。” 仙儿撑着头,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当时事出突然,时间紧迫,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来不及向你汇报。” 仙儿欣慰地看着李殷:“你处理的很好。” “考试完后我找青龙和小马问过情况,青龙说当晚他就听到了两次敲门声,第一次他在房里偷看了是店小二来送蜡烛,第二次没看,但听声音来者很快便走了,他再开门看时,旁边房里已熄灯就寝了。” “第二次敲门的是谁”仙儿问。 “杀手”李殷肯定地说:“我在房间里仔细搜查了一下,床上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孙山后根本就没准备就寝。杀手应该没进屋,而是敲开了门,在他毫无防备时就已将他一刀毙命。此时风吹灭了蜡烛,杀手见他已死,拉上门便离开了。青龙没听到异样,见蜡烛灭了,以为他睡了,所以并未起疑。当时大概亥初一刻。” “我的推断也是如此,那你觉得杀孙山后的是什么人” “杀手应该就是大理寺的那具无名男尸。” “什么”仙儿惊讶地问。 “我查看了孙山后的尸体,全身就只心前一处伤口,凶器是一把短刀,跟大理寺尸体上那把刚好吻合。”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以为杀了穆悠,回去复命,结果不但没领到赏,还被他主子杀人灭口,弃尸河中。” “正是如此。” “好了,走吧。”仙儿说:“心意到了就行。” “那这些”李殷看着篮子里还剩的纸钱纸马之类的东西。 “我还要去祭拜一人。” “你不是已经去给你阿娘和奶娘他们扫过墓了么”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仙儿看着李殷:“从来都没人祭拜过她,明天刚好是她的祭日。” 两人一起朝着孙山后一鞠躬,挽着篮子,边走边聊。 第40章 蜻蜓点水,喜怒无常 “这两日来穆悠可谓出尽了风头,那幕后之人若是见穆悠未死,必定再次出手。”仙儿嘴角上扬:“我这次一定逮住他” “可这样太冒险了,你在明敌在暗,穆兄也说了,让你不要太招摇,小心得罪更多的人。”李殷担忧地说。 仙儿满脸不屑:“那只乌鸦的话你也听他刚才一把火差点儿把天然居烧了。” 李殷笑道:“不会的,穆兄自有分寸,真把天然居烧了,他到哪儿吃酒去” “哼,师徒三代全是酒鬼”仙儿狠狠地骂道。 “还没见到欧阳前辈,说不定他还好哩。” “十八年前,欧阳清风如果不是到镇上去买酒,我阿娘怎会被杨国忠那贼人抢走,我阿耶又怎会死”仙儿说着又无比伤感。 “仙儿。”李殷赶紧拉起仙儿的手,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那贼人如今已身在大牢了。”仙儿强忍住泪水。 “可圣人似乎并不想治他的罪。”李殷失望的说:“费了这么多功夫,杨兰母子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算是替你阿娘报了仇,可如果你不能解恨,又顾及他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可以去大理寺大牢里杀了他。” 仙儿摆摆头:“不用了,在杨府那么久,我有的是机会杀他,可杀了他我爷娘就能活过来吗如果只靠杀人来解决问题,那我和他又有何不同” “那你决定怎么办” “我就要让他活着,让他失去圣人的信任,让他手下的人都背叛他,让他惶恐不可终日。” “好。只是现在李旭派了很多人还在找你。看得出来,他他是真的喜欢你” “李旭只是我儿时的朋友而已。”仙儿看着李殷的眼睛认真地说:“从前天夜里,不,准确的说,是从五年前我入了天圣宫开始,杨莲,就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仙儿。”李殷轻声唤道,将篮子放在地上,温柔地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能帮我做件事吗”仙儿靠着他的肩轻声问。 “当然,只要你开口,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从这里往东南方五十里,有一个常乐县,县下有个红花镇,镇上有个长寿村,村里有个叫付玉的人,五十岁左右,他有个孙子,今年好像三岁了,不知道那孩子长得怎样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看”仙儿缓缓地说道。 “如果那孩子长得好,要我把他给你抱来吗”李殷疑惑地问。 仙儿一掌把他推开,笑道:“我总抱人家孩子干什么我又不是人贩子” 李殷也笑了:“那我就只看看那孩子长什么样,就不顺便干点别的什么”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呗,如果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带点回来我当然高兴。” “好,常乐县红花镇长寿村付玉”李殷重复着。 “没错。” “你什么时候想知道结果” “明日早上。” 李殷恍然大悟:“你就不怕我吃醋”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就是个傻瓜”仙儿用手指轻轻点着李殷的胸口,温柔地说。 李殷嘟起嘴来,拿着金箫往东南方一指:“五十里啊” “是有点远,辛苦了” “怎么感觉浑身没劲儿啊”李殷眼巴巴地看着仙儿。 仙儿张开双臂将李殷一抱:“给你一个爱的抱抱,有点劲儿了没” “有点了。”李殷笑着趁仙儿不注意,猛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现在活力无限” “你”仙儿害羞的推开李殷,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让她心慌意乱却又欣喜万分。 在她回过神来时,李殷已笑着走出很远了,他还在大声喊着:“往返一百里啊” “李殷,你这个大傻瓜”仙儿也幸福的朝他大声喊道。 敬玉轩书房中,安王坐在桌前,听崔虎郑明讲着跟丢了穆悠的经过。 “整个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两人讲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内侍卫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们两个人,他就一个人,居然让他三番两次在眼皮底下跑了,还弄丢了令牌,让一群百姓送入了大牢,真不想把你们保出来。”萧飒气急败坏地对着两人训斥着。 “将军恕罪,属下罪该万死。”两人愧疚难当。 安王冷冷地看着他们,许久终于开口了:“真不知道要你们有何用” “殿下饶命啊,殿下”两人被 吓得赶紧磕头求饶。 安王知道二人误会了,冷笑道:“都跪在这里干什么每人下去领二十大板,还有,把昨日本王赏的银子都退回来” 崔虎郑明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只是二十板子,一时倒像得了恩宠一般,齐声跪拜:“谢殿下” 安王看着桌上又回来了的银子,心中不禁有些开心,不知为何,以前从没关注过银子,自从认识了穆悠,自己也变得一身铜臭气了。这二十两银子,穆悠要费尽心思骗上二十人才能挣到。一想到他一本正经神神叨叨算命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郎君在想什么”萧飒觉得安王的表现有些奇怪。 “啊”安王被萧飒惊的一愣,却并不生气。萧飒不同于别人,他不求功名,甚至都不在乎俸禄,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保护安王,把一切威胁安王的人赶得远远的。 萧飒狐疑地看着安王:“萧某觉得郎君最近有些喜怒无常。” “有吗”安王看向小夏子。 “这奴婢不知。”小夏子笑着,吓得连连摆手。 “我再派些人去找找穆悠的下落。”萧飒向安王一抱拳,扬长而去。 “哦。”安王答道,手指着萧飒远去的背影:“小夏子,你觉不觉得他才是有些反常啊” “是,是。”小夏子附和道。 “那你说,他哪里不对劲” “啊”小夏子为难地低下头:“这这奴婢不知道。”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要你何用”安王突然又烦躁起来。 “殿下恕罪”小夏子吓得跪倒在地。 “出去出去”安王吼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小夏子慢慢退了出去,心里想着,安王是何时变得喜怒无常了 已过申时,宝月楼比昨日更加热闹,一众风流公子早就得到了消息,宝月楼新来了一位绝色女子,自然赶来一饱眼福。 穆悠提着篮子来到宝月楼前,突然停住脚步,向身后看去,四个身着便装的男子赶紧装模作样的看向别处。穆悠不禁感到好笑,忍不住又想去逗他们一番。 他走过去,在四人肩头挨着拍上一掌:“你们换人啦乔装的不错,就是眼神太犀利,盯梢的时候不要老盯着别人看,得用眼睛的余光,知道了吗还有你们身上的佩刀,说的就是你,在衣服里面藏好了,你看这,把腰间撑这么高,太明显,你得学他那样。 要不要我给你们算一卦我算得很准的,四个人只收二两银子。我这里还有一篮子东西再收你们二两银子,你们提进去给你们主子,我保你们会有大大的赏赐,到时候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他见无人搭腔,又说道:“那两个侍卫怎样啦挨了多少板子你们不派一个人回去给你们主子报个信吗告诉他我明天一早去看他。顺便告诉你们萧将军,多加两人我要玩失踪你们也看不住。” 四人不去理他,穆悠感到无趣,挥挥手:“我今晚就住这里了,你们也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这夜里守在外面多辛苦啊,我保证不跑,真的。” 四人很是无语,这穆悠唠叨的本事确实受不了。片刻后再回头看,穆悠已然进去了。一人回去报信,剩下三人继续守在门口。 “穆状元来了。”梅姨笑着迎了上来。 “穆状元”穆悠朝身后看去,瞬间明白原来是叫自己。 “您是制科榜首,不就是状元吗” “这称呼我喜欢。”穆悠笑道。 “您这是提的一篮子什么啊,盖这么严实。”, “当然是好东西。不许看啊。”穆悠严肃的说。 “不看就不看。您坐这儿,专门给您留的位子。” “今日人倒是不少啊都是给梅姨送银子来的” “穆状元不但有才有貌,还能说会道,难怪我们无双会喜欢呢。”梅姨打趣道。 “岂止无双姐喜欢,这么俊的美男子,我们谁不喜欢啊” “就是就是,穆状元简直就是貌若潘安啊” “我觉得穆状元比潘安还要俊。” 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围了上来,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听闻当年潘安因为长得俊美,驾车走在街上,好多女子都往他车里掷钱掷水果鲜花以表达对他的爱慕之情,常常都是满载而归啊。我既然比他更美,你们是不是也给我送点什么啊别的就算了,送点钱就行。”穆悠也跟着打趣道。 “穆状元就爱说笑,我们哪儿有钱啊,您想要钱就上街要去。” “不过可不要驾车,只需要拿一只破碗就行。” “还得说话,您要嘴甜一点,阿公阿婆,郎君娘子,求求你们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保证有人送钱给您。”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更有一位姑娘夸 张地学起乞丐讨钱的样子来。 “哦,是吗哪天我去试试”穆悠笑道。 一众人更是笑得前仰马翻。 第41章 入幕之宾,英雄救美 “无双出来了”一个声音高呼道。 全场安静下来,穆悠望去,柳婉茹今晚一袭红衫,高耸的云鬓上也配着红色牡丹花,连唇色也是同样的红,全身显得特别喜庆。 “小女子无双感谢各位郎君垂爱。”柳婉茹扫视一下全场,见穆悠也在,放下心来,柔声说道。 “好美啊” “确实不错” 底下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诸位,想必今日都是奔着无双来的吧。为了公平起见,大家自己报价,价高者今晚便是无双的入幕之宾。”梅姨笑着看向全场:“底价二十两银子。” “二十一两。” “秦郎出二十一两。”梅姨跟着喊道。 “二十二两。” “二十五两。” “哟,黄郎出到二十五两了。” “三十两。”穆悠大声喊道。 “穆状元愿出三十两,看来真是对我们无双慷慨的很啊”梅姨边说着边走到穆悠身边,小声说道:“穆状元,今日可是算钱的,而且概不赊账。” 穆悠笑笑,从怀里掏出银票:“看看,一百两,安王赏的。” “哟,您可真有本事。”梅姨终于放心了。 “三十二两。” 柳婉茹脸上强挂着笑容,愣愣地看着台下的人把自己当成一件商品竞着价。 “三十五两。” “三十七两。” “五十两。”穆悠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梅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穆状元愿出五十两,还有更高的吗” “只是新来的小娘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值这么多银子” “穆状元,您是钱多还是脑子有病啊,又不是买她的初夜,您可真是大方” 众人七嘴八舌的,没人再往上加价了。 “好,恭喜穆状元。”梅姨喊道。 一群女子们叽叽喳喳地撒着花瓣,簇拥着穆悠来到柳婉茹身边。 “这是什么”柳婉茹接过穆悠手中的篮子,挽着穆悠的胳膊走进房去。 “把牌子挂出去,以后无双定价每天五十两。”梅姨笑道。 进入了房内,柳婉茹将篮子放在桌上,兴奋地看着穆悠:“郎君,今晚什么时候去看宝宝” 穆悠伸伸懒腰:“好累啊,天还早,我先睡两个时辰,亥时叫我。”说完将身上的布包挂在床架子上,衣服鞋子也不脱,直接倒在了床上。 “好。”柳婉茹知道又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无比欣喜。 “给我弹一首平缓点的曲子吧,我睡觉的时候离我远点,千万不要碰我,你可记住了”穆悠叮嘱道。 “是。”柳婉茹坐在琴前,拨动琴弦,一首优美的旋律宛如天籁。 一曲作罢,柳婉茹朝穆悠看去,他似乎已睡着了。 他究竟是何人胆大猖狂但又心细如发,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可却武功高强。他好像很穷,靠替人算命为生,但又出手阔绰,还有人听他差遣。他明地里是来寻欢作乐的,但对自己却彬彬有礼,从无非分之举难道是吴忌的朋友吗不,应该不是昨日提到吴忌时他好像挺不高兴。 夕阳的余晖洒进窗户,将屋里照的金碧辉煌。 柳婉茹独自用过晚膳,在房里徘徊着,眼光落在了桌上的篮子上。她走过去,回头看向穆悠,确定他的确睡着了。她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里面的东西用一块黑布包的严严实实。她小心地把它拿出来,慢慢的拆开,不禁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居然是一包冥币和白烛之类的祭品她瞟一眼穆悠,慌忙将东西还原盖好。 死人用的东西出现在自己房里,太不吉利了。他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柳婉茹想着,朝床边走去,偷偷取下穆悠挂在床栏的布包,将里面的东西挨着翻出来:一本南华经,一把写着“穆半仙”的扇子,一个宽口小白瓶,一个钱袋,一只女子的发簪,一块白色丝帕,一个火折子。 她拿起小白瓶,打开瓶塞,放在鼻子下嗅嗅还挺好闻,里面有白白的凝膏,她伸进手指去摸了摸,滑滑的,应该是润肤膏之类的东西。她笑笑,这个穆悠还挺讲究 她又解开钱袋,数了数,里面就只有一两银子三十五文铜钱。 随身携带火折子干什么又为什么会有女子的东西她拿起发簪看看,又拿起白丝帕摊上手上,百思不解。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耻,怎么能未经人同意就偷偷摸摸翻看别人的东西呢而且还是个陌生男子的东西。她 想着,不禁脸红了,赶紧把东西装进包里,轻轻地挂回原处。 她看向穆悠,他侧着身子睡得正香,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右额上的刘海儿垂在枕头上,一张俊脸细腻的似乎看不见毛孔,浓浓的眉毛犹如墨画,但细细一看却是一根根的排列有序,眼睛紧闭着,长而翘的睫毛如两把小刷子,高挺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柳婉茹看得居然有些入迷了,世上居然有如此男子,美得似乎模糊了男女。 突然,穆悠咧嘴一笑,一丝口水顺着唇角流淌出来,眼看就到滴到枕头上了。 柳婉茹来不及多想,抽出腰间的红丝帕就向他嘴角擦去。 “啊”一阵钻心的痛引起柳婉茹一声惨叫。 穆悠也马上醒了过来,他看着手里的红丝帕,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放开柳婉茹的胳膊:“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柳婉茹含泪答道,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穆悠将她扶了起来,冷冷地说:“我说过让你不要碰我,传闻曹操睡梦中会杀人,我也会” 柳婉茹抚摸着右臂,怯怯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幸好刚才我突然发现是你,要不然你这条胳膊就废了。”穆悠说完似乎觉得对她太严厉了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下次记住了” “记住了。”柳婉茹点点头。 “求求你,放了我吧,求你了”一阵阵女子的哀求从院子里传来。 “到了我这儿还想走,做梦老实待着吧。”梅姨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要啊,救命”女子哭喊着。 穆悠和柳婉茹走到窗前看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朦朦胧胧的。七八个人围着一圈,中间的好像是名女子,刚朝前冲出几步又被拉了回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甚是凄惨。 “到我这儿来了就得认命,你看人家无双,现在有穆状元宠着,有什么不好你还是好好想清楚了,不听话就去柴房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才有饭吃。何必呢”梅姨插着腰说的振振有词。 “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女子。”柳婉茹小声说着看向穆悠,却发现他早已不在房里了。 “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明日一早我还要进宫去陪安王哩。”穆悠对身边的梅姨说道。 “哟,穆状元啊。”梅姨捂住胸口:“您走路都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怎么亏心事做多了” “穆状元又说笑,是他阿耶自个儿嗜赌成性,欠了债还不清把她卖到这的。” “不是,我走在街上”那女孩见终于有人出头,赶紧扑上前去抓住了穆悠的衣角,然而还不容她说几句就被一名汉子捂住了嘴。 “让人家把话说完嘛。”穆悠知道梅姨说谎,朝那汉子喊道。 那汉子看向梅姨,刚稍稍松手,那女孩挣扎着哀求道:“郎君救我。”刚说完又被捂住了嘴。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这人就是心软,特别是小娘子求我,真是不忍心拒绝啊。” “穆状元您就爱给我出难题。我这刚收的丫头。您还是回房去吧。” “梅姨,我这人心里头藏不住事,要是明日不小心说给安王听了该如何是好啊安王最近丢了王妃,无聊的很啊。” “穆状元,我这宝月楼也不是开了一天两天了,能在京城混到现在,肯定还是有些门路的,您又何必惹麻烦呢” “不敢给梅姨添麻烦,算我给她赎身还不成吗刚才给你的一百两银票,你还没给我找钱呢,就从那里面扣。” “看来您还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这买的价和赎身的价能一样吗您若诚心想给她赎身,我也不太为难您,一百两银子,少一个铜板都不成。” “行,钱不是问题,可我现在没有,明天来找无双时一起给你。” “好,本来我这里是从不赊账的,今日就破一次例,明日日落之前如果见不到一百两银子,不但无双不会给你留着了,我还会带着人堵在你客栈门口要账去,到时候可就太难堪了,您如今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梅姨笑道,无论如何早就赚翻了。 “好,我这人说话算数。” “都散了吧。”梅姨一挥手,身边的人全走开了。 “谢谢郎君。”地上的小女孩依然惊恐万分。 穆悠将她扶起来:“要送你回家吗” “好。”女孩知道自己得救了,当然满口答应。 穆悠看看女孩,又看向院子里的柴房,愣了片刻,然后冷冷吐出一个字:“走” 第42章 饥困交迫,道士挡路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连月亮也躲藏了起来,是不愿看到这些肮脏的勾当吗 两人走在街上,街两边的小摊上,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还有不少人驻足挑选,那一盏盏灯笼高高挂起,使得繁华的夜市又增添了几分热闹。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女孩终于放松下来,停下来看向面前这位救命恩人。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穆悠微笑着问。 女孩终于露出了笑容:“我叫杜秀珍。” “杜秀珍,你多大了一个人瞎跑什么你家大人呢知道家在哪个方向吗” “我还有几个月就满十二了,我就住在前面的长安客栈。”杜秀珍生怕别人嫌她小,手指前面大声说道。 “住在客栈你不是长安人” “我是襄州人,知道襄州吗襄州城东有家杜氏医馆就是我外祖父开的,我阿耶叫杜问枢,是整个襄州最有名的大夫。”杜秀珍无比自豪地说道:“这次我阿耶来京城看药材,我是跟来玩的,我阿耶最怕外祖父了,而外祖父最怕我。” “哦,原来如此,令尊是上门女婿,而你是你外祖父的开心果”穆悠笑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是襄州人认识我阿耶”杜秀珍疑惑地问。 “可以算半个老乡吧。我家在硖州。同属山南东道。襄州,我半年前去过,不过什么杜氏医馆却不知道,我很少生病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阿耶是入赘的” “我是算命先生嘛。”穆悠展开扇子,指指上面“穆半仙”三个字:“我无所不知。” “我听他们叫你穆状元,你是状元吗他们都是坏人,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你也是坏人吗” “我不和他们在一起又怎能救你,和坏人在一起的并不一定都是坏人,也可能是想帮助别人的好人。”穆悠狡黠地笑道,亦正亦邪。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个聪明人。因为你没给那坏人一文钱就让她放了我。”杜秀珍兴奋地说。 穆悠笑笑,到底还是小女孩,想的单纯,不过她确实没见他出银子。心里想着然而他嘴上却夸道:“你也挺机灵的,怎么就让人卖到那种地方去了这会儿天才黑,都还有这么多人哩,难道大白天的也有人绑架,这长安城的治安也太差了吧。” “我阿耶出去会朋友去了,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就在附近转了会儿,看见一个瞎了眼的阿婆摔了一跤,就扶着她回家,谁知道到了她家就被她”杜秀珍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仍后怕不已。 “原来如此,江湖上惯用的伎俩,以后可得注意了。”穆悠说道,很快他又舒展了眉头,指着前面:“那人是你阿耶吗” 杜秀珍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正带着两个伙计拉着路人比划着,一定是在寻找自己,赶紧激动地飞奔上去。 “戌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刺耳的锣声传来。 穆悠环顾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微笑着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怎样郎君将那小娘子送回家了吗”柳婉茹见穆悠进房,赶紧问道。 “当然。”穆悠满意的笑笑,指着院落里的那间屋子,脸色又沉重起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柳婉茹随口说道,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知道穆悠指的什么,也没心思关心院子里的东西。 “柴房。”穆悠冷冷地说道。 “哦。”柳婉茹随口应道。 “里面又乱又脏,全是灰尘,还有蜘蛛,老鼠,蟑螂。”穆悠凑上前去,缓缓地说道:“而且还黑乎乎的。” “哦,柴房都是这样的。”柳婉茹怔怔地看着穆悠,附和道,心里想着,好好的突然提柴房作什么。 “知道蟑螂从手上爬过是什么感觉吗痒痒地,挺难受。不过老鼠更讨厌,它们会用小嘴巴去嘬你的手指头。还有蜘蛛,趴在脸上黏黏糊糊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会溜到你嘴巴上吐丝。关键是,你被人用绳子捆着,还不能动。想想,那画面,是不是挺刺激的哈哈哈哈。”穆悠突然冷笑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穆郎。”柳婉茹轻声唤道,这人莫不是又魔怔了 “想听那个柴房的故事吗我就只给两个人讲过。你将是第三个听众”穆悠微笑着看着柳婉茹。 “不,不用了。” “一更三点,暮鼓已响,宵禁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远地吆喝声传来。 柳婉茹正不知如何是好,听着宵禁了,赶紧指向窗外:“现在外面没人了,可以去看宝宝了吗” 穆悠见她不想听故事,有些失望:“我有些饿了,让他们送晚膳来吧。” “我已经吃过了。” “可我还没吃,你们这里不给客人管饭吗” “要不出城了我让柳絮给你做,我怕晚了他们都睡了。” “好。”穆悠拉起柳婉茹从窗户一跃而下,翻过院墙,跳上屋檐,飞上城墙,穿过林间小道 柳婉茹如同身处梦境一般,再次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激动地紧紧抱在怀里。 “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还真是,你看他今天笑的多开心。”穆悠好似很喜欢孩子,摸着宝宝肉乎乎的小脸也开心的像个孩子。 “子谦乖,再笑一个。”柳婉茹温柔地叫着。 “快看我,看这里。”钱管家摇着拨浪鼓也在旁边凑着热闹。 “好啦,宝宝都要睡了,你们把他逗兴奋了,就不怕他变成夜猫子了”柳絮挤不上来,在旁边急得说道。 “还有吃的吗”穆悠问道,看向柳絮。 柳絮一心都在娘子和宝宝身上,似乎并未听到。 田娘子赶紧起身:“郎君还没吃饭吗我去给你做。” “啊,子谦吐了,怎么了”柳婉茹慌张地喊道。 “娘子快把他的头偏着,别呛着了。”柳絮和田娘子赶紧围了上去,拍嗝c换衣裳,忙成一片。 “主子饿了,奴婢给您做吃的去”钱管家见穆悠被晾在了一边,忙走上前来。 “好。”穆悠无奈地笑笑,走出屋子。 今夜的春风有些阴冷,院里的树木随风摇曳,发出低沉地吼声,穆悠伸出手去,蒙蒙细雨落在掌心,透发出阵阵寒意。 “寒风夹细雨,一个人是不是觉得更冷”花无忌在穆悠身边凝视着夜空。 穆悠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俗话说十里不同天,长安附近只是小雨,距此五十里开外还不知道是什么鬼天气呢”花无忌接着说道。 穆悠拿出布包里的小白瓶,紧紧握在手里,依然不答话。 “饿了吗好可怜,忙活了一晚上连口吃的都没有。”花无忌感叹道,消失在雨中。 “主子,奴婢也不会做别的,给您煮了碗面。”钱管家端着一碗面过来。 穆悠赶紧接过来,只吃了一口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钱管家见穆悠盯着自己,接过碗挑出一根面来尝了一下:“嘿嘿,好像还有点生,我再去煮会儿。” “郎君,宝宝睡了。”田娘子出来汇报。 “哦,这些天你辛苦了。” “没事儿。”田娘子笑笑:“我挺喜欢孩子的。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 “这是我的儿子。刚出生就被人抢走了,我派人找了好久才找到。” “哦,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了。我进去看孩子了。” “好。”穆悠说道,一阵困意袭来,靠坐在了门槛上。 “主子,面好了,这次绝对熟了。”钱管家端着面走出来,低头一看,穆悠已经睡着了。 重返宝月楼,穆悠睡眼惺忪地看向床上的柳婉茹,心中无比羡慕,此时有一张床能够躺着睡上一觉,一定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了。 他推开窗户让自己清醒一些,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灿烂的阳光显得无比温暖。他回头看看桌上那两包东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是什么”柳婉茹起身来到桌前,好奇地问。 昨晚走时屋里并没有,寅时才赶了回来,天没亮,也没有细看,是谁送来的 柳婉茹见穆悠不答话,伸手就去解上面的绳子。 穆悠一把扒开她的手,将篮子里的黑布包小心地装入自己包中,微微一笑:“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我申时再过来。”说完拎着那两包东西便走了。 “郎君请留步” 穆悠出了宝月楼不远就感觉身后的尾随者又多了一人,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讪。 回身看去,只见来者一身白衣布衫,手持拂尘,头顶一根黄杨木簪固定着头发,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面相和善,下颌蓄着美须,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像。 道士 穆悠迅速在脑中搜索着,这几天跟踪在身边的人不少,至少有三方人手。安王的人都已打过招呼了,还有一方应该是太子的人,处于旁观状态,另一方一直若隐若现,最为小心,不知是何目的。 而此人 白衣道士见穆悠微笑不语,弯腰一拱手:“山人李泌,字长源。” “哦,幸会。”穆悠也拱拱手:“如果阁下是来和我论道的,还请下次再约,我今日确实不得空。 ” 第43章 红豆传情,蚁柳忆母 “山人一直云游四海,此次来京也才半月,只为赴朋友之约罢了。京城花销太贵,实在是负担不起,因此暂居在太子府。昨日穆郎在大殿之上风采出众,实在是让人钦佩。”李泌再次拱手。 太子的人半月前穆悠微微一笑,觉得有件事必须要问个明白:“本月初六亥初一刻,你们可派人到客栈来拜访过我” 李泌摇摇头:“太子一直严守律法,宵禁之后怎会派人出门访客” “我也觉得他不会。”穆悠笑笑,转身便走。 “悠哉先生。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穆悠轻轻叹了口气,此人是在试探什么吗 他将手上拎的东西亮上前去:“我还要赶着进宫给安王送东西去,对不住了。” “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现年二十五岁,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子。”李泌朝着穆悠的背影说道:“那令郎叫什么名字” “穆君逸”穆悠回过头缓缓地说,狠狠地看了李泌一眼:“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泌摇摇头,再次拱手:“打扰了。” “告辞。”穆悠笑道,朝皇宫而去。 “穆君逸。”李泌轻声唤道,捋着胡须微微一笑。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向太子府急行而去。 “我昨日早上放出去的鸽子可回来了”李泌一路小跑回到太子府,气喘吁吁地问道。 “还没有。”鸽舍的小斯答道。 “哦。”李泌松了口气:“若鸽子回来了立即通知我。” “是。” 屋顶上,一人手捧白鸽,轻柔地抚摸着它的羽毛,从鸽子腿上取下一张纸条来,然后将鸽子装进身上的黑布袋里。 他将纸条展开看了看,拿出身上的火折子将其点着,不一会儿便燃成了灰烬。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春风拂来,吹动他的衣衫,一身黑色的劲装在这白日里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并不作太久停留,拿起黑剑如一道黑影跃过天际。 丝竹之声随风飘荡,安王忧郁地凝视着远方,眼神空洞,满脸愁容。 小夏子知道安王还在为王妃的事伤神,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瞧向旁边的萧飒,指望着他能说几句,谁知萧飒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抱着长剑面无表情。 “殿下,您瞧,这一夜的功夫,这院里的花都开了,呵呵。”小夏子轻声说道,瞧着安王的反应。 “兴庆殿那边挺热闹的”安王冷冷地说。 “圣人谱了首新曲,正着人练着哩。”小夏子见安王总算开口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圣人应该挺开心吧” “那是。” “那你呢你开心吗”安王笑着看向小夏子。 “奴婢当然开心,能伺候殿下可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夏子笑得如花一般。 “萧飒,你呢” 萧飒回过神来:“郎君此话何意” “你开心吗”安王再次问道。 “萧某是否开心又与郎君何干”萧飒问道,冷冷地盯着安王。 “殿下,穆悠求见。”一个小太监上前道。 “他来做什么”安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回殿下,他说来送红豆糕。” 安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让他进来。” “谢安王殿下”穆悠高举着红豆糕已走了过来。 萧飒赶紧挡在安王面前,剑已出鞘:“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没听到吗,安王叫我进来的。”穆悠笑道。 “你说给我带了红豆糕”安王示意萧飒收手,上前问道。 “快尝尝,看这个味道对不对”穆悠将手中的两大包东西放在石桌上。 “如此来路不明的食物,安王怎会吃,拿走。”萧飒虽已收了剑,但仍防范森严。 穆悠微笑着看向安王,并不言语。 安王打开纸包,果然是红豆糕,那诱人的色泽,清新的香气,让人满口生津。 安王微笑着拿起一块来。 “夏公公。”萧飒见安王想吃,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朝小夏子使个眼色。 “殿下等等。”小夏子会意,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来,将安王手里和纸包中的糕点都仔仔细细验了个遍。然后朝萧飒摆摆头。 穆悠笑笑,伸手抓过安王手里的糕点塞进了自己口中 :“嗯,好吃。” 安王见穆悠吃得那么欢,早已忍耐不住,也抓起一块咬上一口,慢慢品尝起来,他激动地看向穆悠:“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喜欢就多吃点,特地给你带了两大包。”穆悠也满意的笑了。 “莲儿知道我喜欢吃红豆糕,每次进宫来玩都会去玉糕坊给我买,她跟那里的掌柜的挺熟的,每次都可以在他店里把各色糕点尝个够。后来莲儿失踪了,我便再也没吃过了。 直到上月末,萧飒突然又让我尝了两次,可是味道却变了。我派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早在三年前,那店就已易主,只是招牌没变。以前的掌柜的名叫付玉,故名玉糕坊,听说三年前得了孙子,把店盘出去了,回老家带孙子去了。” “付掌柜的老家在常乐县红花镇长寿村,距此五十里,往返就是一百里,昨夜还下着雨,一路上更是难行,快马加鞭在路上就花了三个时辰。”穆悠叹了口气,一脸疲倦。 安王吃惊不小,满脸激动:“你不要告诉我,昨天你失踪了三个时辰,是去给我买红豆糕去了吧。” “怎么会我是这么傻的人吗跑这么远就为了这两包糕点” “那昨日午时直到酉时你在哪儿” 穆悠微微一笑:“城南郊外。” “去干了什么” “扫墓啊清明时节,祭奠一下自己的亲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家不是在硖州吗怎么在京城也有亲人” “谁说所有的亲人都待在一个地方,你兄弟姐妹那么多,都和你在一块儿吗” 安王一想也是,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转而又问道:“那这糕点哪儿来的” “昨日我与那两个可爱的小侍卫分开之后先去了玉糕坊,弄清楚了那糕点的问题,然后又去了户部,查到了付掌柜的老家地址,说来也巧,刚好有个朋友想去拜访那付掌柜的孙子,于是我就请他顺便帮我带了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穆悠说着,将两块令牌扔给萧飒:“这是我昨日捡到的两块牌子,有请萧将军物归原主。” 安王疑惑地看着穆悠,他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大内侍卫身上盗走令牌,他是如何做到的他那朋友是谁怎会去拜访付玉的孙子 “付掌柜的孙子已经三岁两个月零八天了,长得白白胖胖的,那孩子聪明的很,都会背李太白的静夜思了。”穆悠说道。 “是吗”安王看着穆悠,不想再和他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不论如何,他确实费心了。 “谢了” “那你决定赏我多少银子”穆悠满脸期待地问。 “我今日心情不好,你陪我走走吧。”安王貌似没听到穆悠要银子的事,将那包未拆开的红豆糕拎在手里,提出了新的要求。 “好。”穆悠笑道,紧随安王在宫里逛了起来。 安王在一株柳树下停住了脚步,他温柔地抚摸着粗粗的树干,刚刚缓和了一点的脸上又阴沉下来。 “这株树叫蚁柳,因为它的树根下面有一个蚁巢。”安王扒开草丛,就见几只蚂蚁爬了出来。 萧飒和小夏子对视一眼,跟在安王身边多年,安王确实经常会到这棵树下来,有时还带吃的来喂蚂蚁,但从不说是何缘故。 “你是穆半仙,算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为何带你来此”安王将糕点放在树下,看着穆悠。 “殿下是想到了特别亲近的人吧,那人已经不在了,该是身前喜欢到这里来,你便常常到此缅怀故人” 安王微微点点头,不知为何,这个穆悠似乎特别懂自己,他那双眼睛像能把自己看穿似的。 “今日是我生母的祭日。”安王缓缓地说。 “乔采女。”小夏子轻声说道。 “亏你还记得她。”安王冷冷地看向小夏子,小夏子赶紧低下头去。 “我生母身份低微,按宫里的规矩我只能叫她阿姨,只有私下里才悄悄叫她阿娘。 阿娘本是一名小小的宫女,那是夏日的一天,是个阴天,阿娘忙完手头的活儿,闲得无聊在这里逗蚂蚁。刚好圣人散步经过,见阿娘单纯可爱,便宠幸了她,然而就只是短短半月的光景罢了,便将阿娘忘了。 不久后阿娘却有了身孕,母凭子贵,被封为了采女。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又岂能顾得了乔采女。” 安王看着那株蚁柳,如同看着乔采女一般,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阿娘就再也没见过圣人,直到我出生,圣人也就派人赏了些珠宝而已。阿娘想念圣人的时候就经常会到这棵树下来,每次都在这里待好久。” 安王眼里已满是泪水:“我和阿娘相依为命,阿娘很胆小,一直小心谨慎,宫里地位高一点的奴婢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时候我觉得红豆糕是最好吃的东西了,阿娘知道我爱吃,每次有 红豆糕都给我留着。其实我知道阿娘也喜欢,她说在进宫之前曾在玉糕坊吃过一次,味道比宫里的好吃多了。” 第44章 方圆动静,莫逆于心 安王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我当时就想,等我长大了有了权势,一定把玉糕坊的师傅请进宫来,让他给阿娘做好多红豆糕,让她吃个够。 可是老天连这点愿望都不愿满足我,就在我九岁生日那天,阿娘突然就病了,开始就是头痛咳嗽,以为就是伤风了,吃两副药就好,谁知竟越来越严重,不出半个月便去世了。 我大病了一场,等我好了,他们告诉我,阿娘早已下葬了。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痛苦的时光,只有沈太医会经常过来照顾我。还有杨太真,也就是现在的杨贵妃,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望我。直到八个月后在华清宫遇到了莲儿,我才有了真正可以谈心的人。” 安王拭去脸上的泪水,像是找到了些许安慰。 “杨贵妃在阿娘一周年祭日时带我去她的墓前祭拜过一次,从那以后圣人就把我送到了她宫中抚养,我得叫她阿娘,我的阿娘也只能是她。如今一晃十年了,这宫里又还有谁记得乔采女,记得今日是她的祭日” 安王长叹了口气,将这些年来积攒在心里头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似乎轻松了不少。 他见穆悠背对着自己,十分安静,走上去一瞧,他也是满眼通红,泪流成河了。 安王一愣:“我哭我阿娘,你哭什么” 穆悠见安王看到了自己的哭样,有些难为情,赶紧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嘴上却不饶人地说道:“我哭我的,管你何事” 安王跪下身去,将那包红豆糕拆开摆在树下:“阿娘,孩儿不孝,今日托人给您带了您爱吃的红豆糕来。” 穆悠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在布包里掏出一大包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来:“既然要祭拜就好好拜拜。” 说着,将黑布里面的纸钱,白烛,清香都摆了出来。 “这宫里头的规矩是不能烧祭品的。”小夏子赶紧悄声说道。 “你这些东西是怎么带进宫来的”萧飒也厉声质问道。 安王惊讶的看着穆悠,他怎么会知道乔采女的祭日 “规矩都是人定的,安王祭拜一下自己的生母,有何不可贵妃知道了又怎样圣人知道了又怎样还能把安王杀了不成”穆悠说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已将白烛点好立在树下,将三支清香点燃了递到了安王面前。 “你们看着些,不要让人过来。”安王激动地接过香来:“阿娘,十年了,孩儿终于可以给你上香了。”说着恭恭敬敬地朝蚁柳拜去。 穆悠也跪在树前,又从黑布里将纸人纸车纸马纸轿子纸房子全部拿了出来,嘴里也跟着念叨着:“这是奴婢丫鬟,马车,八抬大轿,豪宅。” 安王只见那些东西都制作的惟妙惟肖,无比欢喜,一个一个在白烛上点燃了。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阴间,那阿娘应该在那边也是大富大贵了,如此想着心里已是宽慰了许多。 片刻之后,祭品已经燃尽,安王看着满地的灰烬,不禁有些担忧:“这些让人发现了恐怕会落人话柄了。” “那就不让别人发现了,毁尸灭迹我最拿手。”穆悠说着,折来一枝柏树枝当扫帚,三下两下将地上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剩一包红豆糕被蚂蚁吃着。 “谢谢你陪我祭拜我阿娘”安王看着穆悠感激地说。 “祭拜你阿娘什么时候的事贵妃不是活的好好的吗”穆悠疑惑地问,随手指着红豆糕说:“我辛辛苦苦找人弄来的红豆糕,你不吃就算了,还用来喂蚂蚁,真是可惜了。”说完转身就走。 “穆悠,”安王几步跟了上去:“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我。” “请说,穆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欺君。” 安王认真地看着穆悠:“自初七你在考场见过莲儿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她” “殿下说的见,是指看见真人,还是虚像”穆悠也认真的问道。 “当然是真人。” “哦,没见过。”穆悠肯定的说。 “好。”安王松了口气:“那你到京城来了之后,有没有杀过人” 穆悠笑道:“暂时没有。” “什么叫暂时没有难不成你以后还想去杀人”安王疑惑地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后的事谁能保证,没准我等会儿闲着没事干就去杀几个人玩玩呢不过大理寺那具男尸的确不是我杀的,这我可以保证。”穆悠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肯定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你千方百计地接近我到底有什么企图,会害我吗” “当然不会害你,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 下。” “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安王停了停,缓缓地说:“你是敌国的奸细吗会危害我大唐吗” “啊”穆悠万万没想到安王还有这个顾虑,愣了片刻,不禁大笑道:“当然不是,我可是大唐子民,有人危害我大唐,我第一个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安王盯着穆悠,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既然如此,交个朋友如何” 穆悠莞尔一笑,与安王一击掌:“荣幸之至” “殿下,午时到了,是否传膳”小夏子弓着腰问道。 “好,”安王说道,转身看向穆悠:“你辟谷有三天了吧今日可以用膳了吧” “啊辟谷哦,可以,当然可以了,我都快饿死了。”穆悠说着一副馋样。 “你真是修道之人道士都是你这个德性”安王再次将穆悠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他都别扭。 “我是俗家弟子,所以比较亲民,有些道士是喜欢装的高深莫测的,我刚才进宫的路上就碰见了一个白衣道士,拿着拂尘,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方如行义,圆如用智。”穆悠抓着脑袋回想着:“还有动什么,静什么” “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安王说道,满脸疑惑地看着穆悠。 “没错没错,就是这些,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的。”穆悠一脸嫌弃的说,一抬头刚好看到安王狐疑的眼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道士可是叫李泌,字长源” 穆悠点点头:“你认识” “你是修道之人,你不认识他你是大唐才子,你不认识他”安王连翻反问道。 穆悠被安王一问倒也愣住了:“他是何方神圣” “李泌幼时就有神童之称,七岁那年被圣人召进宫。当时圣人正与燕国公张说下棋。就想试试他的才能,便示意张说考考他。张说以棋为题道:“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年幼的李泌立即脱口吟道:“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行义时方正,用智时圆通,在宁静中适意,但却在必要时机如龙飞九天,逞才报国。 这正是深得道家真义后才能悟出来的至理,却出自一个七岁孩童,实在是让人震惊。” 安王耐心地解释道,转而疑惑地看着穆悠:“然而更让我震惊的是,你连这首咏方圆动静都不知道” “神童啊”穆悠感叹道,见菜已上桌,还不等小夏子验完毒,就抓起一个鸡腿往嘴里塞:“我都没吃饭,哪有精力记这些啊,吃饭吃饭。” “你不是要修仙吗还吃肉”安王疑惑地问。 “俗家弟子,百无禁忌。”穆悠说着,哪管什么荤的素的往嘴里塞个不停,顿时整张脸便被撑的鼓了起来,像只生气的河豚。 “慢点儿,别噎着。”安王忍不住说道,话刚出口,突然一愣,此情此景,竟然似曾相识。不知为何,居然总会在他身上看到莲儿的影子,那双眼睛,那遮盖在额头上的头发,那无所畏惧的性格,甚至是吃东西的样子 安王想着,不禁又看得呆住了。 穆悠抬起头来努力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看我干嘛你不饿吗” 经穆悠这么一说,安王总算回过神来,感觉还真是饿了,看见身边的宫女早已夹好了菜放在了面前,也吃了起来。平时一个人吃饭总是索然无味,今日看着穆悠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安王也是胃口大开。 午膳用毕,安王终于忍不住又朝穆悠的那片刘海儿看去:“你以前考试的时候不是这个发型,现在怎么连幞头也不戴了额头上留这点头发干什么” “你连别人的头发也管吗”穆悠昂首挺胸道:“你不觉得我这个发型更英俊些” 安王摇摇头:“不觉得。知道吗,我的王妃从小额头上受了伤,留下了一个很难看的疤,所以一直都爱用头发遮着。” “哎,王妃失踪了,你现在是不是看谁都像你的王妃啊”穆悠摇着扇子疑惑地问,抬手掀开额头上的刘海儿。 安王不自主地偏头看去,却没能看到想看的东西,不禁有点失望,他斜了穆悠一眼:“现在天又不热,你整天拿把破扇子扇什么啊” “热倒是不热,就是感觉有点闷,小钱钱还在改进,过两天定会制出一件精品出来。哎,如此人才,差点就被你们埋没了。” 穆悠摸着自己的脸,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45章 寝殿小憩,至乐无乐 “什么意思”安王无奈地看着穆悠:“你怎么说起话来飘忽不定的” “哦,那就说点儿你听得懂的。”穆悠笑着凑上前去:“那个能不能借我一百两银子” 安王一愣:“什么” “这句话也听不懂” “借钱”安王再次问道。 穆悠眼巴巴地看着安王:“嗯,朋友间不是都应该互相帮助嘛,就一百两银子,对你来说算什么啊。” “呵,我们刚成了朋友,你就找我借钱”安王鄙视说:“一百两银子我当然有,只是提钱多俗气,多伤感情再说了,你一个求仙问道之人,怎么能张口闭口都是钱呢” 穆悠急了:“我求仙问道怎么了我也得生活啊京城里花费这么高,什么不要钱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用愁” “哎,不对啊,”安王突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我昨天不是刚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吗” 穆悠低下头去:“呃用完了。” 安王吃惊地看向穆悠:“什么你一天就花了一百两” “呃你不知道,那宝月楼确实挺花钱的”穆悠轻声说道。 “没想到你还好意思说出来。”安王怒道:“就宝月楼那种地方,除了骗你的钱还能怎样你还指望那里的私妓成为你的红颜知己吗” “无双才貌双全,她沦落青楼也是身不由己,还有好多女子也就是为了生计罢了” “哼,无双我看你是被她勾了魂去了。”安王满脸不悦。 “好了好了,不借就算了。”穆悠将手里的扇子一挥:“那借你的床睡会儿午觉总可以吧我昨夜里都没睡好。”说着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大大地哈欠。 安王瞟了一眼穆悠那副疲惫样儿,两眼一瞪:“准了。” 穆悠依着小夏子的指引,独自朝安王寝宫走去,远远地就看见宫女素心慌慌张张的正从外面回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边走边看着。 这个素心似乎有问题,他想着,小心地跟了上去。 走到寝宫门口,素心停了下来,左顾右盼一番,见没人,将手里的东西又仔细瞧了瞧,藏到了怀中,走进门去。 “安王的寝宫还真是大啊”穆悠感叹道跟着走了进去。 “哦,郎君。”素心知道此人便是刚才和安王一起用膳的朋友,赶紧回身行礼。 “不必多礼。”穆悠一把抓住素心的手将她扶了起来,乘机靠近一步,悄声说道:“这里又没外人。” “是。”素心后退一步:“郎君可是要午睡,我这就去铺床去。” “别急嘛,陪我说说话。”穆悠一把握住了素心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素心。”素心小声答道,企图挣脱穆悠的手,然而未能如愿。 “名字真好听,人如其名。”穆悠嘴角露出一丝淫笑,盯着素心早已羞红的脸:“诺大的寝宫一个人睡还真有点冷,素心可否帮我把床暖一暖或者陪我一起午睡,如何” “奴婢是安王的人,请郎君自重。”素心知道此人心怀不轨,使劲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朝床边走去。 穆悠狡黠地一笑,跟上前去,见素心正弓腰铺着被子,张开双手,将素心从身后一抱。 “啊”素心吓了一跳:“放开我”边说着边使劲挣扎起来,然而身单力薄,无法摆脱。 “我是真的对你一见倾心,等会儿就让安王把你赏给我。”穆悠凑到她耳朵边说道:“你用的什么香粉,真香啊”边说着就要朝她亲去,手也不老实了。 “这是在宫里,你大胆”素心仍使劲挣扎着,大声喊道。 穆悠似乎清醒过来,总算松开了手,素心用力将他一推,狂奔出去。 穆悠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看看手里刚刚从素心怀中掏出的黑瓶,打开瓶塞,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陡然变了脸色。 断肠草,中此毒者一刻钟便会有恶心c呕吐的症状,两刻钟后就开始出现抽筋c眩晕c腹痛难忍,最多两到三个时辰必死无疑。 安王的饮食都有传膳的宫女太监试毒,如果睡到半夜渴了想喝水,侍寝的宫女乘机下毒确实让人无法防备。 素心,是何人给的你毒药,是何人给的你胆量,让你飞蛾扑火,玉石俱焚 穆悠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头也隐隐作痛了,他叹了口气,将黑瓶纳入怀中,跳上了安王的床上。他在床上蹦跳着,尽情的滚上几圈,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型,无比满足。他闭上眼睛,将被子往身上一拉,侧着身子摆好睡姿,然而手却触碰到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 他顺势一摸,是一个画轴,不用看,自然是杨莲的画像。他将它推开,拉过枕头,却发现还有东西,像是一本书,他终于睁开眼睛,安王真是用功,睡前都要看书,他笑着准备将书放回去,突然一惊,那书是 春宫图 他拿起书来再定睛一看,还真是。他一下来了精神,靠在床栏上,忍不住翻看起来,嘴里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书房中,安王看着写好的字,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怎样” “殿下的字真是漂亮。”小夏子赶紧夸道,这几天来安王郁郁寡欢,今日有穆悠陪着,饭也吃的多了,还有心情练字,确实让人放心了不少。 “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安王问道。 “这,奴婢不知。” “萧飒,你知道吗” 萧飒瞥向安王,知道他又在卖弄自己的文采,轻轻摇摇头。 “又在练字啊”穆悠走进书房,看着安王写的字,嘴里念道:“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安王开心的笑道:“穆大才子睡好啦你来的正好,给他们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穆悠一愣,微微一笑:“给他们两个讲这些干什么,讲了他们也不懂。你这字写得真是漂亮啊” 安王疑惑地看着穆悠:“广平王向我讨一幅字,我想了许久,觉得这句不错。最大的快乐就是摆脱了世俗所谓的快乐,最高的荣誉就是摆脱了世俗所谓的荣誉。” “没错,这句话好,广平王肯定喜欢。”穆悠跟着附和道。 “你们修道之人也理当如此。”安王冷冷一笑:“穆悠,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穆悠一愣:“不会又是那个李泌吧” 安王心头一惊,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句话是孔子说的。论语,你没读过吗” “哦,当然读过。”穆悠摇头晃脑地念道:“子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安王长吁一口气:“孔子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孟子,孟子说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孔子与孟子的交情便是君子之交,他们的友情被世人传颂为孔孟之道。我希望我们的友情也能如此。” “那是自然。”穆悠信心满满:“我对待朋友一直都是重情重义” 安王冷冷地看着穆悠,慢慢地撑着头坐了下来:“小夏子,给我弄碗绿豆汤来降降火。” “是。”小夏子疑惑地退了出去。 安王缓缓抬起头来:“穆悠,你知道我为什么上火吗” 穆悠瞧瞧萧飒,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因为那本秘籍吗” “秘籍”安王倒是愣住了:“什么秘籍” “就是你压在枕头底下的那本。”穆悠朝安王一眨眼。 安王惊得一下站了起来,那本书怎么忘记收起来了。 “真是一本好书啊,招式新颖,图文并茂,只叫人热血沸腾,睡意全无啊。”穆悠回味道:“不过那本秘籍适合双人修炼,你王妃不见了还有那么多宫女嘛,随便让谁陪你练上几招谁敢抗旨干嘛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单打独斗,能不着急上火吗搞得不好还会走火入魔,很伤身的。” “你你”安王指着穆悠,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歹朋友一场,为了你的身体着想,那本秘籍就先放我这里了。”穆悠拍拍自己身上的银白色布包:“我得叫上无双好好修炼一番。” 萧飒听着二人的对话,一脸茫然。 片刻后,小夏子端着一碗绿豆汤走了进来:“殿下,刚好御膳房熬了绿豆汤。” “快喝了吧,降降火。”穆悠一脸正经的说道。 安王端起绿豆汤,生气地一饮而尽:“你不是喜欢去青楼吗走,我带你去” “啊现在你也去”穆悠惊讶地问道。 “郎君要去哪儿”萧飒也怕自己听错了。 “青楼啊”安王盯着萧飒:“怎么圣人和贵妃都不管我了,你管我” “殿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小夏子也是吓得够呛。 “给穆悠弄一套体面点的衣服来,我扮成他的书童,萧飒做他的护卫,其他侍卫还是装成百姓在旁边见机行事。”安王吩咐道。 “你不用陪我去。你都喝绿豆汤降火了,还去青楼做什么” “穆悠你说,你把我气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安王气急败坏地说。 穆悠一时也无比困惑:“我干什么了我气你做什么好好好,你是安王,你说了算,你想去就去呗。” 第46章 安王生疑,试探穆悠 萧飒身着褐色的劲装驾着马,颠簸的马车内,安王和穆悠面对面的坐着。安王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布衣,穆悠却是一身宝蓝色的华服,光彩照人。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穆悠挑开窗帘看了一眼。 安王看着穆悠,冷冷地说出三个字:“平康坊。” “平康坊”穆悠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去宝月楼呢。” “平康坊里的女子更漂亮。” “你去过”穆悠一脸坏笑。 “没有,听说的。” “哦。”穆悠拖长了语调,一脸的不信。 “我真的没去过,我闲得无聊喜欢探听一些民间的故事。”安王急着解释。 穆悠笑道:“没去过就没去过嘛,跟我解释什么。” 安王也是一愣,明明刚才他还把自己气得半死,干嘛还要给他说这么多。 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已忍不住说道:“平康坊的娼妓分了三等,上等接待达官贵族c名人雅士。中等接待商人和小官,下等的则无论行业身份,只要肯出钱,一律都要笑脸相迎。 而上等中的上等,便是都知。整个平康坊,真正能得到客人公认的都知只有三人。郑举举听说已久病不起了,目前就是薛楚儿和颜令宾最受欢迎,今日不知你有没有机会见到她们。” “见到了又如何我又没带银子。” “我也没带。”安王嘴角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我们去干什么”穆悠觉得安王有些不怀好意。 “去了不就知道了”安王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他也不敢看,不知道为什么,就如同穆悠所说,莲儿失踪了,他现在看谁都像莲儿。此时此刻,仿佛又看到了和莲儿一同监考后同车回府的情景。 平康坊临近东市,萧飒驾着马车很快便到了。 穆悠下了马车,抬头望去,那楼果然要比宝月楼气派的多。 “敢问郎君如何称呼”门口的小丫头欠身行礼,倒是端庄大方。 “穆悠”穆悠微微一笑,摇起了扇子。 “请几位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好。”穆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丫头远去的背影:“这里的小娘子果然漂亮,这个就不错。” 安王将手里的黄色丝帕递了过去:“把你的穆半仙收起来,这个,拿着。” “干什么” “给你留着擦口水啊。”安王冷笑道:“你没见过女人吗” “你”穆悠虽恼道,还是一把将他的丝帕接了过来。 “原来是穆郎大驾光临,让郎君久等了。”伴着一声娇糯的声音,一位妙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来。她一身粉色的纱裙,肤光胜雪,明眸皓齿,容貌秀丽,笑吟吟看向穆悠一行三人,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哪像是青楼女子,俨然就是一位大家闺秀。 “娘子客气了。不知如何称呼”穆悠回礼道,莞尔一笑。 “小女子薛楚儿,穆郎里面请”薛楚儿将手朝里一指。 “薛娘子请”穆悠笑道朝安王一眨眼:“真的好漂亮” 安王跟在身后,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个穆悠还真是不简单,传闻这个薛楚儿为人最是傲慢,多少富家子弟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至今仍无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今日却亲自出门相迎。 “穆郎这边请”薛楚儿回过头来带着穆悠一等人继续向前走着。 “去哪儿”穆悠看见已上了三楼了,好似还没有尽头。 “今日林侍郎家二郎生辰,特邀了好友在此厢房办了诗会,我刚才还说呢,为何没请穆郎前来,没想到您就来了。”薛楚儿笑道:“这间就是。”说着快步走了进去。 “诗会”穆悠看向安王,正迎上安王幸灾乐祸地笑容。穆悠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跟着走了进去。 “诸位安静一会儿,看看谁来了。”薛楚儿指着穆悠大声说道:“这位便是这次制科的榜首穆郎。” “原来是穆郎啊”众人一片掌声。 “穆郎能来真是太好了,在下林竹,本想借生辰之即相约一聚,昨日去了悦来客栈,穆郎却不在,刚刚正还说你呢,你却来了。难道穆郎当真神机妙算” “林二郎过奖了,不知林二郎生辰,也没备什么礼物。” “无妨,穆郎能来就好。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顾大郎,杜六郎,张二郎,戴九郎” 林竹挨着介绍着,大家都起身见礼,一片祥和。 “还有这两位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 韩俊平和孟云卿赶紧起身:“穆兄” “你们也在”穆悠总算见到两个熟人。 “穆兄,你这是”韩俊平和孟云卿不禁疑惑道,才一天没见,穆悠已穿上了华服,还有了随从。 “刚刚和安王成了莫逆之交,安王给了我一套衣裳,还给我配了书童和护卫。”穆悠说着指了指身后两人。 韩孟二人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那二人不是安王与他的贴身侍卫吗孟云卿腿一软就要去参拜,被韩俊平一把拉住了,他看看穆悠,也瞬间明白了,安王这是在微服出游,怎可道明身份。 三人寒暄一番,各自落座。 薛楚儿看向众人:“既然穆郎来晚了,那按规矩是不是要先自罚三杯啊” “那是,那是。”众人跟着起哄。 灵活的小丫头早已端上三杯酒走了上来。 穆悠笑笑:“既然都知发话了,自当遵从。”说着接连三杯,均一饮而尽。 “好,穆郎海量。”薛楚儿笑道:“现在接着玩,最后一轮。” “玩什么” “击鼓传花,鼓声落时花在谁手便当场作诗一首,做不出来罚酒三杯。”薛楚儿朝一个蒙眼的小姑娘喊道:“开始” 鼓声雷动,那一团绢花在众位宾客中跳跃着。穆悠眼疾手快,瞄着那姑娘鼓槌将落,赶紧将花传了出去。 “呃,戴九郎。”大家齐声喊道。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一位年轻的书生打扮的人站了起来,高声颂道。 “好诗,好诗啊。”众人无不鼓掌喝彩。 “戴郎的诗果然妙不可言,下面不知会轮到谁了准备,开始” 鼓声再次响起,绢花再次跳跃起来。穆悠脸上强挂着微笑,早已经无聊至极。 终于,鼓声停了下来,众人齐乎:“顾大郎” “江清白鸟斜,荡桨罥蘋花。听唱菱歌晚,回塘月照沙。”那被称为顾大郎的书生也站了起来朗诵起了自己的佳作。 众人又是一片欢呼。 薛楚儿朝大家一招手:“好,这一回合戴九郎和顾大郎都无比精彩。下面请诸位观赏一段胡姬舞,稍作休息。下一场更有意思。” 还有下场穆悠一听,彻底要晕了,这些文人墨客玩的东西还真是高雅地让人够不着边啊。当初若知道安王口中的青楼是这样子,打死也不会来的,该找个什么理由出去呢 一名黄衣女子手托盘子缓缓走了进来,给穆悠酙上一杯酒,递了上去。 穆悠接过来在鼻子下一闻,顿时一惊,神仙水他喝上一口在嘴里品着,眼睛朝面前低着头的黄衣女子看去,更是惊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黄衣女子浅浅一笑,将一块白色丝帕递了过去。穆悠伸手去接帕子,却握在了那姑娘的手上。 姑娘大惊,朝穆悠身后直努嘴,穆悠回头看去,安王正专心看着舞蹈,萧飒抱着剑,闭着眼,早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笑。穆悠从袖子里抽出两块湿漉漉的帕子来递给姑娘,又将姑娘新送的帕子塞进了袖子里。黄衣女子再为穆悠酙上一杯神仙水,退了出去。 歌舞结束,众人齐声鼓掌。 薛楚儿见众人都情绪高涨,更是大声说道:“常言道吟诗作对,刚才击鼓吟了诗,下面就来作对子,如何” “好。”林竹第一个大声喊道:“薛娘子快定规矩吧。” “规矩很简单,先由一人出上联,然后随手指向一人,被指的那人要在十声之内对出下联,不然的话就”薛楚儿闭口看向众人。 “罚酒三杯”宾客们笑呵呵地高呼道。 “好,答对者再出上联指下一个人答,如此循环。也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看看谁对的多,谁罚的多。林二郎说了,胜出者还有大礼哦。”薛楚儿笑着瞟了一眼穆悠:“现在准备好,我来出第一题。” “稍等。”穆悠捂着头摇晃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穆郎。可是身体不舒服”薛楚儿关切地问。 “你这酒的后劲可真大。头晕得很。”穆悠无力地说,朝身后的书童伸出手去,摇摇欲坠。 安王冷冷地看向穆悠,一切已是心知肚明,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将双手抱于胸前,眼望向一边,不予理睬。 薛楚儿赶紧走上前去扶住穆悠:“穆郎既然醉了,先到我房中休息一下。” “好。”穆悠答道,瞪了安王一眼。 “穆郎请便。”众人皆起身。 “宾儿。”薛楚儿唤道。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欢快的跑了过来,一袭白衣胜雪,眉宇之间透着与凡尘女子不同的灵气。 “二姐,怎 么了” “这里交给你了,我送穆郎回房休息。” “穆郎你就是穆悠”小姑娘兴奋极了。 “穆郎醉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一定满足你。”薛楚儿笑道,扶着穆悠离去。 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第47章 谈天论地,博学都知 薛楚儿的房间雅致而又温馨,如大家闺秀的卧房一般,淡淡的香薰伴着墨香,沁人心脾。 穆悠松开薛楚儿的手:“多谢薛娘子了,其实我没醉。” 这让安王和萧飒倒是出乎意料,原以为穆悠会故意装醉有所企图,没想到他却这么快承认了。 “那穆郎刚才是”薛楚儿疑惑道。 “我这人喜欢清静,不爱吵吵闹闹地图什么赏赐,争什么才子之名。”穆悠说得超凡脱俗:“子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如果我们能把世俗的钱财c美色c权利c荣誉都放下,也许就会体会到生活中真正的快乐了。” 安王一惊,这个穆悠还真把他说的当真了,在那里“子曰”什么啊装的才高八斗,这下可露馅儿了。他强忍住笑,只等着看笑话了。 薛楚儿也听出了端倪,却道是穆悠故意考她,微微一笑:“楚儿不才,可南华经也曾读过,穆郎大可不必以此考我,此句出自庄子的至乐。” 穆悠回头狠狠地朝安王看去,这个李旭,竟然戏弄我 好在那薛楚儿还未怀疑,以为穆悠要和她讨论庄子,已经夸夸其谈了。 “庄子的文章想象丰富,气势壮阔,行文汪洋恣肆,结构奇特,看起来并不严密,常常突兀而来,行所欲行,止所欲止,变化无端,有时似乎不相关,任意跳荡起落,但思想却能一线贯穿。句式也富于变化,或顺或倒,或长或短,更加之词汇丰富,描写细致,显得极富表现力,极有独创性。” 穆悠愣愣地听薛楚儿说得兴致盎然,完全不知所云,一句话也接不上,已是坐立不安了。 终于,薛楚儿停了下来:“穆郎,我可有说的不是” “哦,薛娘子果然才华横溢,不知道会有多少男子望尘莫及。”穆悠奉承道。 “穆郎过奖了,楚儿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薛娘子太过自谦了。”穆悠笑笑,满脸尴尬。 “穆郎这几日在京城声名大噪,没想到却是如此随和之人。”薛楚儿崇拜地说:“听说前日安王妃失踪,穆郎协助断案,连那大理寺朱公都自惭形秽。昨日在大殿之上,更是三言两语就破了前年的灾款贪污案,魏御史顺藤摸瓜才揪出了七只蛀虫。” 穆悠惊喜道:“薛娘子连这些都知道” 薛楚儿莞尔一笑:“在这里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消息自然灵通些。” “那你觉得朝堂之上当真就只有那七人涉及前年的赈灾款吗” “当然不止。”薛楚儿看看穆悠身后的书童:“就跟安王妃失踪案一样,真正的幕后之人都藏的很深,查到的只是些替罪羔羊罢了。” 安王一愣,欲言又止。 穆悠笑笑:“这世道就是如此,又哪来的真正的公平。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很多有才华之人都远离朝堂,笑傲江湖。比如李太白,便放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豪言壮语” “李太白以前倒是常爱来此找人饮酒作诗,当时都是郑姐姐筹办诗会,一晃如今都已是物是人非了。”薛楚儿眼中略过一丝伤感,随即又激动地问:“真没想到穆郎也欣赏青莲居士” “当然,我的梦想便是能像李太白一样游遍大好河山,交尽天下好友”穆悠总算又找到点共同话题。 安王看向穆悠,心中又是一惊,他居然跟莲儿一样也崇拜李白,不知不觉竟又多了一个相同之处。 “穆郎好志气,楚儿相信有朝一日,穆郎定能达成所愿。”薛楚儿微笑道,看着穆悠,满眼尽显温柔。 “实不相瞒,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是云游四海,也可以说是浪迹江湖。”穆悠突然话锋一转。 安王偷笑,知道这个都知博学多才,穆悠这个伪才子怕是不敢把一个话题谈得太深,唯恐又露出纰漏来。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感到穆郎身上有一股江湖之气。”薛楚儿掩嘴笑道。 “江湖之气”穆悠疑惑地问:“此话怎讲” “如今江湖之上门派众多,有正有邪,然而何为正,又何为邪又有谁能说得清道得明所以每个在江湖上漂泊的人都有自己的习性。比如赫赫有名的江湖杀手黑影儿,黑衣黑剑,黑纱遮面,总是昼伏夜出,来无影去无踪,这便是他的江湖气。” 安王听他们谈到了黑影儿,心中一震,这个都知还真是无所不知啊。五年前莲儿就是被黑影儿掳走的,然后才不知下落。真不知她那五年发生了什么,本想着婚后慢慢再问,没想到却是再无机会了。 安王看穆悠和那都知谈天论地挺聊得来,心中窃喜,竟感觉不虚此行。他朝旁边看去,刚才还 闭目养神的萧飒也睁开了眼睛,兴致勃勃地在听他们说话。 “哈哈哈哈。”穆悠大笑道:“经薛娘子一说,我在脑中一想他那身装扮,怎么像只乌鸦啊” 薛楚儿撑着头一愣,也不禁笑了:“穆郎可真风趣,你就不怕他听到了找你麻烦” “黑影儿不会杀我,他虽是杀手,可从不滥杀无辜,一般一千两银子以上他才会考虑要不要接单,五千两以上的单子才会感兴趣,而且杀的人不同,价钱也不同。这也是他的江湖气。”穆悠缓缓地说道。 “看来穆郎好像很了解黑影儿”薛楚儿问道,露出担忧的神情:“穆郎这几天无形中已经得罪了很多人,难道就这么自信自己连一千两都不值吗” “我一个文弱书生,谁愿意出这么大价钱杀我最多请个不入流的人来对付我罢了。说不定那人就算办好了事都没命领赏呢。”穆悠摇摇头,一脸不屑。 “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那我呢在薛娘子看来,何为我的江湖之气”穆悠问道。 “穆郎处事圆通,高深莫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薛楚儿朱唇微启,缓缓道来。 “那薛娘子你呢” 薛楚儿粉面含笑:“楚儿一介青楼女子,哪敢有自己的气节,只不过在这欢场之中讨口饭吃罢了。” “薛娘子何必妄自菲薄,传闻想娶你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如果真的只是想混口饭吃,恐怕你早就远离欢场了吧你在等什么”穆悠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楚儿问道。 薛楚儿笑道:“穆郎干嘛老盯着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美的东西总是让人想要亲近些。”穆悠说着,更是两手撑着头认真的看起来。 安王一惊,这个穆悠竟如此轻浮,这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前奏啊。 哪知薛楚儿听了不但未生气,倒还有几分得意:“多谢穆郎夸奖。” “其实,我觉得你的唇色有点偏暗,如果用亮一点的颜色会更衬你的气质。”穆悠一副认真的模样。 “有劳穆郎帮我看看。”薛楚儿随手拉着穆悠来到梳妆台前。 穆悠倒也随意,抽出袖中的丝帕帮她唇上的颜色擦干净,把嘴唇傅上白色的底妆,然后在梳妆台上挑出一种口脂来,用指尖挑上一点,重新描画唇形,瞬间便好似飞蝶一般。 “这是现在宫中流行的蝴蝶唇,你觉得怎样”穆悠说着,为薛楚儿照着镜子。 “不错。确似蝴蝶落于唇上。”薛楚儿笑道:“没想到穆郎连这些都懂。” “如今化妆的门道多了,穆某不敢在薛娘子面前班门弄斧。”穆悠谦虚的说道:“听闻永乐公主在宫里种了好些花草,亲自配制各色口脂,改天我去讨一支来送你。” “穆郎的好意楚儿心领了,公主亲自配的口脂,楚儿哪配用。” “薛娘子花容月貌,当然配”穆悠肯定地说。 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原指望他们聊些江湖趣事,没想到居然谈到女子化妆上面去了,瞬间感到无趣得很。 “郎君,时候不早了,是否该回去了”安王忍不住催促道。 “穆郎若要走,能否先留下墨宝”薛楚儿满脸期待地说:“刚才那位白衣女子是我三妹颜令宾,她最爱收集各类诗词歌赋,我刚才已答应了她,还望穆郎成全。” “这” “娘子,郭郎又来了”一个小丫头快步走进房来,对薛楚儿耳语道。 “不是说了不见嘛,我正会客哩。”薛楚儿悄声说道,转身对穆悠笑道:“穆郎,请”说着已将文房四宝备好。 安王瞥向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这次看你如何收场 “行,恭敬不如从命。”穆悠大方地坐到书桌前:“请薛娘子帮忙弹一首曲子听听,可好” “好,穆郎想听什么” “逍遥游”穆悠说道,提起笔来。 薛楚儿十指轻拨琴弦,瞬间美妙的旋律醉人心田。 安王低头朝穆悠笔尖看去,不禁气得咬住了嘴唇,这个穆悠,简直是他想着,到底该用什么词来说他才好 “楚儿楚儿”楼下一个男子的声音高喊着。 薛楚儿一愣,手一抖,音律也缥缈起来。 穆悠停下笔来,嘴角浮出一丝浅笑:“薛娘子的琴弹得心烦意乱的,弄得我也没心情写作了,既然有人找,何不下去见一面。” “楚儿”楼下的声音好似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薛楚儿看看穆悠,弯腰见礼:“楚儿先失陪一下。”说完跟着丫鬟下楼去了。 “啊”穆悠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 “你到底是什么人”安王厉声问道。 穆悠一脸无辜:“问我么我是你的朋友啊两个时辰前刚交的。”> ; 第48章 李殷解难,月湖泛舟 “哼大唐才子,怎样原形毕露了吧。你写啊写出点新样来啊你是在默写吗把你考场上的诗词歌赋搬过来,有意思吗”安王看着穆悠已默写完了颂大唐,咏春韵也已开了头了,不禁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骗我差点出丑,作为朋友,你怎可这样”穆悠也生气了:“还孔孟之道那孔子和孟子真的是好朋友吗” 安王不禁觉得可笑,声音也越来越大:“孔子和孟子能成为朋友的话,你祖父和你孙子都可以一起结伴去逛青楼了” “嘘小声点。”穆悠伸出一指靠向唇边,跑到窗口看去。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兴奋地朝安王一招手:“快来,快来看那是薛楚儿的情郎吗两人倒是还蛮般配的。” 安王本想再骂他几句,结果见穆悠一招手,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走了过去。 “确实挺般配的。”安王笑道,露出羡慕的表情。 “他们是在吵架吗你看,那男子要牵她的手,她不让,不喜欢就可以走开啊,可她又舍不得走。很明显就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呵呵。”穆悠指着两人笑道。 “郎情妾意啊。”安王也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穆悠斜了安王一眼,又回到书桌前写起字来。安王忍不住跟着走了过去,看着他默写着,一脸嫌弃。 片刻后,穆悠突然停了笔,眼巴巴地看向安王:“哎,你还记得这下一句是什么吗” 安王看去,正要开口,话到嘴边突然回过神来,大吃一惊:“这篇思美人不是你考试作的么你问我” “我呵呵这不是忘了嘛。”穆悠嘴边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哀求地眼神盯着安王。 “忘了”安王一听又火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制科考试位居榜首,是如何得来的” 穆悠两眼一翻:“这我哪儿知道是你和你的王妃出题监考,吏部和圣人评的卷,你问我” “你”安王手指穆悠,被气得无语了。 “朋友一场,帮帮忙呗,让我把诗词歌赋都给她凑齐了。” “自己想。”安王将手一背,头看向一边,不再理他。 萧飒疑惑地看向房中的两人,已是一头雾水,这一会儿笑一会儿吵的,到底是在唱哪一出啊 突然,一个纸团从窗口飞了过来,刚好落在书桌上。 “什么人”萧飒大声喝道,拔出剑挡在安王面前。 “又不是刺客,慌什么”穆悠打开纸团,又笑容满脸,提起笔来。 安王凑上前去一瞧,穆悠正对照字条抄写着。这个穆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这样帮他自己考试的答案他怎会记不住难道那天不是他考的可那天考场上的不是他又是谁 “对不住了。”薛楚儿笑着走进房来。 穆悠迅速将字条收入怀中,写下叹人生最后一句,将笔抛开,递过佳作:“诗词歌赋,每样一首,还请薛娘子多多指教,只是不常练习书法,字写的不太好,还望薛娘子不要嫌弃。” 薛楚儿拿起诗词歌赋,两眼散发出兴奋的光芒:“好,太好了穆郎真不愧是我大唐才子,这些一定会被三妹视若珍宝。” “过奖了。”穆悠从腰间拿下扇子在手里摇着:“屋里待久了,太闷了。我看后面有片湖,想去湖边走走。” “穆半仙这扇子倒是有趣。”薛楚儿念着上面的字,微微一笑:“穆郎请” 湖边垂柳青翠,湖水泛着涟漪,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着叶叶扁舟,游人如置画中。 “这片湖形如月芽,故称月湖。”薛楚儿微笑着看向穆悠:“可否请穆郎一同游湖” 安王心中不禁有些不爽,原以为自己才是长安城中最受女子欢迎的,没想到这穆悠更会招女子喜欢啊。 “在这儿客人都得听你们安排吗”穆悠问。 “当然不是。”薛楚儿笑道。 “这里景色甚美,我确实想游湖,可是却不好意思麻烦薛娘子。失陪了。”穆悠说着,绕过薛楚儿,向不远处柳树下一位黄衣女子走去。 薛楚儿愣愣地看着穆悠牵起那位黄衣女子的手,上了小船,荡漾在绿波之上。 “我是被他拒绝了吗”薛楚儿问向安王。 安王也是摸不着头脑,这穆悠到底在想些什么薛楚儿可是好多人想约都约不到的名妓,难道还不如一个丫鬟那名黄衣女子刚才在诗会上出现过,他大概瞟了一眼,长得倒是俊俏,可并无半点女子的柔美,身材也略显魁梧,实在比不上薛楚儿。 “我这样回去必定被人笑话,以后在 这平康坊还怎么混啊。不知郎君可否赏光,一同上船待上片刻”薛楚儿对安王说道。 “我”安王回过神来:“我哪敢与薛娘子同船。” 薛楚儿苦笑道:“楚儿一直自命清高,不想今日却遭人嫌弃了。” “薛娘子何出此言,是我一个小书童配不上罢了。”安王见薛楚儿有些伤感,微笑着说。 薛楚儿看看安王:“郎君气质非凡,怎会是书童呢” 安王心头一惊:“那你说我是谁” 薛楚儿笑着欠身行礼,口中轻声唤道:“小女子薛楚儿见过安王殿下” “你”安王环顾四周,见并无人注意:“你说什么” “殿下虽作书童装扮,但威严依旧,别的书童都是在自家郎君面前卑躬屈膝,磨墨添茶,不敢怠慢,而穆郎的书童却连他走不稳路了都不肯扶上一把,未免太不尽责了。” 薛楚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韩郎和孟郎本来开头玩得挺随意的,可自你们来了便有些拘束,他们与穆郎同场考试,断然不会畏惧穆郎,顾虑的该是穆郎的书童吧。 诗会中的歌舞在我平康坊乃至长安城中都可谓精美绝伦,又颇具有异域风情,那些舞姬个个身段妖娆,容貌俊美,席中的男子没有哪个不是看得如痴如醉。 当然,除了三人:穆郎并未观舞,而是跟那位献酒的黄衣女子在那里眉目传情。殿下身边的这位,应该是萧将军吧,也未观舞,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殿下虽看得认真,可眼中尽是不屑,想是早已司空见惯了。” “不错,薛娘子真是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啊。”安王点点头,露出欣赏的笑容。 “穆郎前日同安王一起查找王妃,昨日进宫又去安王宫里并获赠了一百两,今日一早又进宫了,现在一身华服出现在我平康坊,身后还多出了书童与侍卫,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多留意一下。更何况书童身上还有一种龙脑香的气味,此香来自天竺,一般的书童哪有钱买来薰衣裳” “穆悠说的没错,薛娘子聪慧过人,实在是不逊于男子。”安王朝小船一指:“请。” “殿下先请。” 萧飒跳上船去,将安王扶上一把,安王转身将薛楚儿一拉,船夫见三人均已上船,轻撑竹篙,小船离岸而去。 崔虎郑明等人见状,也叫上几只小船,慢慢靠了过去。 “薛娘子阅人无数,不知在娘子看来,穆悠到底是什么人” “殿下今日随穆郎来此,还甘愿为他的书童,他定是殿下器重之人。” “他是我的朋友,两个时辰前刚交的。”安王苦笑道:“可交完朋友后,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所以带他来此一试。” “那殿下可找到答案了” “他城府很深,让人捉摸不透。” “既是朋友,朋友之间难道不应相互信任吗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既然不愿明说,殿下又何必强求” 安王点点头,觉得这都知说的有理,紧跟着又问道:“薛娘子刚才提到王妃失踪,可知幕后之人是谁” “小女子不敢妄言。”薛楚儿低下头去。 “那你觉得我的王妃还活着吗” “当然。” “你肯定”安王心里无比欣喜。 “如果幕后之人只是想杀王妃,当场杀了便是,何故弄出失踪的假象来。” “那她在哪儿” “穆郎不是算命先生吗他怎么说” “穆悠和你说的一样,他也觉得我的王妃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就有再见的时候。” 安王说着朝穆悠看去,他那只小船已飘到了湖中心,远远看去,穆悠和那黄衣女子似乎聊得很是惬意。穆悠已脱下了外面的华服,从身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用指甲在里面挖了点什么涂在了那黄衣女子的双手上,那黄衣女子也是如法炮制,两人拉着手,情深意切。 “原来是有了意中人,难怪会拒绝我。”薛楚儿笑道。 “那黄衣女子也是你们平康坊的” “不是。” “刚才在诗会上,她给穆悠献过酒。” 薛楚儿:“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相好很久了吧,才会如此甜蜜。” 甜蜜安王心中却涌出一阵酸酸的感觉,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就在三日前,自己和莲儿也在龙池上泛舟,谈笑风生,而此时却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脸了。 他看向薛楚儿,见她满脸惆怅,双眼无光。不禁问道:“薛娘子也有心事” “哦。”薛楚儿回过神来:“殿下有何吩咐” “薛娘子跟刚才楼下的那位郎君可消除误会了” “哦,只是一位曾经的客人,一直爱来纠缠罢了。”薛楚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安王嘴角一笑:“既然如此,我这就派人把他抓到大牢去。” “不要。”薛楚儿失声喊道,突然意识到失了礼数,赶紧行礼:“多谢殿下,这点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楚儿可以应付。” 第49章 梁上君子,盗银留书 “好。”安王笑道,不知那楼下的郎君是如何惹恼了这位都知。有时候,女子的心思就是捉摸不透。他不禁又想起了那次书房之中,因为自己夸沈珍珠而惹得莲儿生气的情景。 “薛娘子跟我王妃很像,都是洒脱之人,敢爱敢恨,重情重义,巾帼不让须眉。如果我的王妃在此,说不定还会和你成为朋友。”安王感叹道。 “殿下说笑了,王妃就算回来了,又怎会来平康坊,就算来了,楚儿只是一名青楼女子,又怎敢和王妃成为朋友。” “我的王妃不拘小节,不重礼数,交友更是不分贵贱,她以前有个朋友就是府上厨娘的女儿。” 萧飒听着,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脸色也越发凝重。 “殿下张口闭口都是王妃,看来对王妃用情至深,楚儿相信殿下的真心一定会感动上苍,王妃也一定能早日和殿下相会。” 安王听着这些祝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穆悠和薛楚儿说的没错,莲儿肯定还活着,她那么聪明,当年从黑影儿手里都能平安脱险,这次定能无恙,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太阳已经西斜,安王见穆悠与黄衣女子作别,也跟着上了岸。 “回去了。”穆悠说。 “好。”安王微微一笑。 “两位郎君慢走。”薛楚儿欠身行礼道。 “我答应给娘子的东西,改日一定送来。”穆悠朝薛楚儿一眨眼,摇着扇子走了。 这个穆悠倒还是个情种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安王想着,满脸鄙视地跟上去:“怎样,你不是喜欢逛青楼吗今日可玩好了” “玩”穆悠一时气得瞪圆了双眼:“哪是我在玩,是你们一起在玩我”说着将手里的华服向安王掷去,愤愤地走了。 萧飒一把接过衣服:“郎君,还要继续派人盯着他吗” “不用了,他既然已是我的朋友,不论他是谁,我也该信任他。”安王笑道,转眼看向走远的黄衣女子:“派人跟着那位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面带微笑,步态轻盈,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之中。 崔虎郑明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跟随着,不敢松懈。萧飒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令牌拿回去,这次如果连个女子都跟丢了的话,你们这个月的俸禄就别指望了。” 突然,黄衣女子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从身上掏出钱袋,抓出一把铜板。 崔虎郑明大吃一惊,这一举动似曾相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女子已将铜板撒出,顿时,街上一片混乱。 二人扒开人群努力向那女子靠近,可那女子早就一转身,跑进身旁的小巷中,不见了身影。 崔虎郑明暗叫不好,俸禄没了事小,这回,脸,是彻底丢尽了。 黄衣女子已绕过了几条街,见身后没了尾巴,浅浅一笑,甚是得意。 “好玩吗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一身全黑的男子飞身落在黄衣女子面前,一把黑剑抬起黄衣女子的下颌,满脸尽是嫌弃地问道。 黄衣女子用手拔开剑鞘,微微一笑,轻声唤道:“穆兄。” 黑衣男子收回剑来,眼光仍停在黄衣女子脸上:“李殷,你现在还有原则吗连女人都扮上了” 李殷笑着,已脱下了外面的女装:“才子配佳人,有什么问题吗穆兄倒是可以换身衣裳了,总这一身黑,实在让人容易想到一种鸟。” 黑衣男子斜了他一眼:“我所有的衣裳都是这样的,怎么,仙儿又在背后笑我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李殷松开头上的发髻,将头发半扎着,瞬间又变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穆兄又找我吃酒吗” “今日不吃酒。”黑衣男子嘴角浮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喝汤” “好,请”李殷笑道,从身上抽出一块白布来将女子的东西包好。 “把脸上的胭脂擦干净了。”黑衣男子无奈的说道,已跃上屋顶。 “哦。”李殷拿起满是酒的湿帕子擦起脸来,随后也跟了上去。 “客官,鸽子汤来了。”天然居里,店小二吆喝着走进房来:“我们掌柜的说了,二位是我们酒楼的贵客,今日客官自己带来的这只鸽子,我们就不收加工费了。呵呵,二位菜已上齐,请慢用” “替我多谢掌柜的。”黑衣男子说道,顺手丢出一锭银子。 “哦,谢了。”店小二开心地退了出去。 “穆兄在哪儿抓的鸽子” “太子府。”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给李殷盛上一碗汤:“尝尝,味道如何” “嗯,好喝。”李殷笑道 :“穆兄这是想转行吗不过,做梁上君子也不错” 黑衣男子皱起了眉头:“你昨天去哪儿了仙儿又派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仙儿想吃红豆糕了,我去给她买了点。”李殷说着,给黑衣男子也盛上一碗:“穆兄多补补。你的伤可全好了么下次和仙儿切磋,别太较真了,仙儿好胜心很强,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就是怕她事事争强好胜,太出风头,招惹是非。”黑衣男子气愤地说。 “穆兄放心,仙儿做事会有分寸的。” “今日那个白衣道士派出的信鸽刚飞回来就被我抓住了,若是落在太子手里,不知会怎样” “太子不足为惧,太子身边的那个李泌倒是不简单。” “李泌白衣道士这人好像认识我。” “穆兄何出此言” “我见他念我名字时,脸上的表情很怪。” “穆兄也会看相了”李殷笑道。 黑衣男子白了李殷一眼:“我跟你说正事呢。” “穆兄不必担心,仙儿已经和我说过了,我晚上定去拜访一下那位神童。” “哼,真是懒得管你们”黑衣男子满脸嫌弃地看向李殷,却又无可奈何。 悦来客栈里,刘掌柜正在柜前低头拨着算盘,店小二忙碌着收拾着桌子。 穆悠瞅准时机,悄悄地溜了进去,上了楼,蹑手蹑脚地来到甲字五号房门口。他轻轻地从门缝里拔出一根头发,用丝帕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跟甲字六号房基本一样,也是同样的干净整齐。穆悠来到床前,抚摸着床铺,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片刻后,他终于止住了笑,从身上的银白色布包里掏出一本书来,那本中午在安王寝宫中顺走的春宫图。 他又忍不住捂着嘴傻笑起来,然后将书塞在了枕头底下,他看了看,似乎觉得不妥,又将书往外放了放,刚好露出一角。这次似乎满意了,他伸手往床底一摸,抽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来,打开盒子取出一张银票,再将盒子放回原处。 他得意的晃着银票走出房间,慢慢的把门关好,拿出刚才的那根头发,仔细地往门缝里夹去。 “哎,穆郎”身后一个店小二大喊一声。 “啊”穆悠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头发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穆悠抱怨道。 “穆郎,您这是”店小二指指穆悠手里的银票,又指指门上的牌子:“您的房间不是在隔壁吗” “哦,是吗”穆悠笑着伸手在店小二头上扯下一根头发来。 “哎哟,您拔我头发作什么” “你把我的头发弄丢了,当然要赔。”穆悠说着,将头发夹到了门缝中间,然后快步下了楼。 “哎,穆郎,您怎么又走了您都欠了两天房租了,您到底还住不住的啊穆郎”店小二回过神来,跟着追了下去。 “谁穆悠么他在哪儿呢”刘掌柜听到店小二的声音,终于抬起了头来。 “刚走了。”店小二朝门外一指。 “那你怎么不拦住他要房租啊”刘掌柜拍着桌子喊道。 “要啦,他没理,溜得比兔子都快”店小二满脸委屈:“他手里就拿着银票呢” 宝月楼里,穆悠将手中的银票递了出去:“怎样,一百两,说到做到” “好,穆状元果然信守承诺。”梅姨接过银票,笑得弯了腰,伸出手帕朝楼上挥舞着:“无双,无双,穆状元又来看你了,你还不快下来迎迎” “穆郎来了”柳婉茹兴奋地跑了出来,依着楼栏,开心地说道。 “无双”穆悠开心的跑上楼去,将柳婉茹一把搂在怀里:“宝贝,想我了没” 柳婉茹脸一红,慌张地推开他,看了看楼下正掩面而笑的梅姨,将穆悠手一挽:“进屋吧。” “你脸红什么在这里待了好些天了,还不习惯吗”穆悠关上房门,笑着看向柳婉茹脸上的红晕。 “穆郎休要取笑。穆郎应该最清楚,婉茹身陷青楼实在是身不由己,怎会是随意卖笑之人” “我当然知道,但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还是有必要的。”穆悠摇着扇子,叹了口气:“要不然,我每天这么多银子丢在这里,岂不是太亏了” “我一直也很疑惑,我跟郎君非亲非故,你为何如此帮我”柳婉茹说着,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显得楚楚可怜。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穆悠说着,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余晖照亮着天际,一片绚丽。 “弹一曲逍遥游,弹完后过半个时辰,叫他们送晚膳进来。”穆悠说着,已从窗户跳了下去。 “哎。”柳婉茹跑到窗口朝下看去,院落 中,街道上,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啊 第50章 以身作饵,为民除害 长安客栈比悦来客栈规模更大些,位于东市最繁华的街道上,此刻华灯初上,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穆仙儿站在客栈门口,注视着上面的匾额,眼中闪现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她上身着一件姜黄色的短衫,短衫下接着枣红色的布裙,乌黑的秀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髻,一根银钗斜插着,厚厚的斜刘海儿垂在右边的额头上,手臂上还挽着一个绿色的包裹。 “小娘子要住店吗”店小二招呼道。 穆仙儿笑着摇摇头,慢慢地走开了。她漫无目的地在客栈周边闲逛着,街两边的小摊上,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她佯装挑选着,眼光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哎哟,哎哟。”一阵阵呻吟声传来。 穆仙儿寻声望去,身后五步开外,一位老妇摔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撑了撑手杖想要爬起来,然而未能如愿,身边的行人也无人伸出援手。 “阿婆,你没事吧”穆仙儿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将老妇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多谢啦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老妇感激地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穆仙儿笑笑,转身想走。 “哎,小娘子。”老妇一把抓住穆仙儿的手:“老身眼睛瞎了,此刻脚又扭伤了,实在是行走不便,小娘子能否好人做到底,扶老身一程,我家离这里就一里多路,不会耽误小娘子太多功夫。”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声答道:“好的,你家在哪儿” “这边,来,哎呦,幸亏遇到你了。小娘子真是活菩萨啊”老妇用手杖朝前指指,由穆仙儿扶着,絮絮叨叨地快步向前走去。 七拐八折的绕过几条街,穿过几条小巷,天也已经全黑了,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间屋子了。”老妇高兴的说。 “哦,那你快进去吧,我还得去投宿。”穆仙儿说着就要走。 “哎,小娘子,你好歹把我扶进屋啊。哎呦,我的脚啊” 穆仙儿笑道:“好。”将老妇扶了进去。 “哦,回来了啊。”一位老翁赶紧迎了上来,盯着穆仙儿,满脸笑意。 “好了,我先走了。”穆仙儿朝他们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大郎c二郎”阿婆大叫一声,两个健壮的青年男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穆仙儿惊慌失措地问道。 “干什么你自己找上门的,可怨不得我们。”老翁笑道:“绑了。” “救命啊”穆仙儿高声喊道,向外逃去,却被两个男子拉住了,哪里脱得了身。突然,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一块浸了迷药的帕子已捂住了她的口鼻。片刻后,她停止了反抗,倒在了地上。 “看来世上还真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啊”花无忌摇着扇子,又出现了。 “阿娘今个儿选的猎物不错,估计会卖个好价钱。” “那是,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这次再怎么也得五十两吧” “阿耶也太知足了,五十两哪儿够,到时候就喊一百两,看梅姨怎么说。” “一百两也少了,安王已经悬赏五千两银子了。”花无忌鄙视地朝老翁喊道。 “包裹里有什么东西吗” “就几件衣裳,还有些首饰。” “明日一早拿去当了。” “好。” “戏好看吗地上躺着不凉吗”花无忌朝穆仙儿摇了摇扇子。 穆仙儿睁开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气愤地看向众人:“你们一家人什么眼神我就值一百两银子” 戌时已至,宝月楼里,柳婉茹独自一人做着女工,一件宝宝的上衣已然成形。她拿在眼前看看,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穿针引线做着最后的修饰。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谁啊” “无双,是我,梅姨,给你送晚膳来了。快开门。” 柳婉茹心头一惊,梅姨怎么亲自来了她赶紧将针线藏到了床底下。她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外面月光皎洁,却不见穆悠的人影。 他去哪儿了怎么办 “哦,等一会儿。”柳婉茹说着,将衣柜里的衣裳抓出来扔到床上,再盖上被子,隐约一看倒像睡了个人似的,她又拉下红罗帐来,想了想,又脱下外面的衣衫,拔掉发簪,把头发搅乱了些。 “无双,快开门啊,干什么呢”门外梅姨催促着。 “来了来了。”柳婉茹应着,把门拉开一条缝:“梅姨, 有事儿吗把晚膳给我就行了,穆郎睡了,说不让人打扰。”说着就去接托盘。 “睡这么早”梅姨疑惑地问着,更是向房里看去。 “进来吧”穆悠的声音传来。 柳婉茹回头看去,只见穆悠就在身后,已伸手开了门。他的头发如自己一样凌乱,正背着身子整理着衣衫。 “哦,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啊”梅姨看着两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样子,一时倒有些尴尬。 “无妨,梅姨最会选时候了。”穆悠笑道,已穿好了衣服:“梅姨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吗” 梅姨一挥手,一个小丫头将晚膳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穆状元对我家无双可真是用情至深啊,这是我们无双的福分。”梅姨笑道:“我们无双啊,有才有貌,也确实值得穆状元为之倾心。”梅姨拿眼瞟向无双,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穆郎,请”柳婉茹倒上一杯酒,递给穆悠,却再无下文。 梅姨看着二人相互夹菜敬酒,情深意切的,自己倒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梅姨还有事”柳婉茹疑惑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梅姨尴尬地笑道,心一横:“穆状元啊,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跟我家无双认识这些天了,也不给无双送个小礼物置几件新衣裳这” “不用了,我的衣裳已经很多了。”柳婉茹知道梅姨又要捞钱了,赶紧抢着说。 梅姨白了柳婉茹一眼,转头对穆悠咧嘴一笑:“穆状元瞧瞧,无双可真是处处都护着你啊” “梅姨提醒的是,这些我确实疏忽了。”穆悠咽下满口的食物,跟着附和道。 “你们男人啊,就是大大咧咧的。”梅姨笑得如花一般,眼睛期盼着他的反应。 穆悠浅浅一笑,起身到床头,从银白色布包里取出一大包东西来,扔在桌上:“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好,梅姨看着办吧。” 梅姨拆开包布一看,顿时两眼放光,一大包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够了么” “够了够了,穆状元真是出手阔绰。” “那是,我今日已和安王交了朋友,梅姨尽管放心,不会少你一文钱。” “那是那是,我一直都觉得穆状元与众不同,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可别忘了我们无双啊” “梅姨还有事吗今日陪了安王一天,我也累了。” “哦哦哦,好,你们早些休息。呵呵。”梅姨捧着珠宝笑呵呵地退出房去,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你怎么有这么多金银珠宝”柳婉茹疑惑地问:“哪儿来的” “你想听假话还是真话”穆悠问。 柳婉茹瞪大眼睛盯着穆悠:“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是安王赏的,真话是杀人劫财。”穆悠阴险地一笑:“你信哪个” 柳婉茹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穆悠,答不上话来。这人到底是谁是真的有天大的本事,还是脑子有些问题 穆悠似乎也不想听到答案,将床上的衣裳一抱,丢回衣柜中,然后合衣躺到了床上:“你刚才反应不错,不过再以后有这种情况,记得床前摆一双鞋子,毕竟像我这种穿着鞋子睡觉的人实在太少。今夜还去看子谦吗去的话,亥时叫我困死了” 他说着,连打两个哈欠,连鞋也不脱,拉上被子,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此时的太子府上,李泌推开房门,借着月光看去,眼前一片狼藉,书籍全扔在地上,连衣衫被褥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李泌一愣,心中一惊,暗叫不好,赶紧挪开书案上的兰花,从中空的花盆底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来。他正想打开盒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住了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柄利刃已架到了他脖子上。 “多谢了。”一只手伸了过来,那蒙面人也已转到了他面前,脖子上的利刃也跟着挪了个方向。 李泌看去,来者一身黑衣,黑帕蒙面,手持一支修长的金箫,箫的一端却连着一柄细长的利刃,如一把小剑。箫中藏剑,真是让人无法防备,别说是黑夜从背后偷袭,大白天当面也会出其不意。江湖中何人用此兵器又有何人胆敢独闯东宫 “给我吧,谢谢。”黑衣人见李泌不动,又轻声说道。 听得出是个年轻人,而且还很客气,开口就道谢,李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或许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有所转机。 “大侠要什么这屋里的东西尽管拿去。”李泌语气平和地说。 “你帮我找到什么,我便要什么。”黑衣人答道。 第51章 夜会李泌,人生如棋 果然如此,李泌不禁肃然起敬,黑衣人故意弄乱房间,然后躲在暗处,就是等着自己去检查贵重物品有无丢失,亏得自己还自诩聪明,这次居然也大意了。 李泌正想着,黑衣人已将他手里的盒子夺了过去,手腕一转动,小剑也收了进去,他将金箫插入腰带中,打开盒子。 “这些不值钱,就是几封书信而已。”李泌笑道,虽知道骗不过他,但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黑衣人也不答话,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上,瞬间,屋里亮堂了起来。他悠闲地坐了下来,就着烛光,展开信看了起来。 李泌紧张地关好房门,倒是替他捏了把汗:“你是什么人可知私闯东宫该当何罪” 黑衣人不动声色地把信看完,终于拉下脸上的帕子,微微一笑:“在下李殷,深夜打扰,多有得罪。”说着双手捧着书信还了过去。 “李大侠,”李泌盯着面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你可认识穆君逸” “当然。”李殷笑笑:“一个多时辰前,刚一起吃过饭,实在抱歉,不知道是先生养的鸽子,难怪那汤的味道会那么好。” “是太子最精良的信鸽。”李泌笑道:“我也很好奇这个穆悠到底是何人,所以送信到山南东道问了问。” “制考需要有人举荐,我们对襄州还比较熟,所以来京前去偷了节度使的官印盖了几个章。” “原来如此,哈哈,逸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难怪会在京城如此嚣张前日在大理寺查王妃失踪案,昨日在宣政殿查灾款贪污案,听说今日还和安王做了朋友,一起去逛青楼了” “先生的消息倒是灵通,平康坊我也去了,只是做了些诗罢了。”李殷边说着边将弄乱的东西回归原位。 “这些倒也无妨。逸儿跟他父亲长得可真像,而且都是才华横溢,这次能独占鳌头,总算是达成所愿了。”李泌说着,竟有几分伤感。 “先生这次来京是来访友的”李殷问道。 “难道逸儿没告诉你三月相聚的事吗” “穆兄倒是说过,每年三月中旬便会随他师父来京,为的就是月底的一次聚会,可欧阳前辈每次都是独自赴约,所以穆兄也不知道他师父见的是谁。” “你口中的欧阳前辈是”李泌谨慎地问道。 “欧阳清风。” “哦。”李泌疑虑尽消:“看来今年的聚会可以提前了。” “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穆兄说欧阳前辈去了大漠,月底一定回来。” “是这样啊,”李泌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安王妃失踪跟你们有关系吗” “不瞒先生,的确是我们所为。” “逸儿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想多问,告诉逸儿,凡事小心行事,太子这边我还能说上几句话,让他不必担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先生。”李殷抱拳行礼,突然头偏向门口:“先生,有人来了,在下先告辞了。” “好。”李泌笑着点点头。 李殷系上黑丝帕,如一只蝙蝠飞上房梁,瞬间融入到了夜空之中。 “先生,太子有请。”伴随着敲门声,一个小厮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李泌将信收好,走出房去。 太子书房中,李亨见李泌进来了,赶紧站了起来:“长源来了。坐。” “郎君。”李泌朝太子拱拱手,看了一眼旁边的贾淼,坐了下来,看来有这个小人从旁挑拨,太子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长源啊,昨晚你说那穆悠不足为虑,可今日他又进了宫,还和李旭成了好友。李旭一直洁身自好,传闻对那个杨莲用情至深,今日却被穆悠带去青楼了。这事你怎么看” “安王丢了王妃,心情郁闷,穆悠善于察言观色,刚好带安王出去散散心而已,郎君又何必紧张呢”李泌微微一笑,淡定地说。 “郎君,这个穆悠心思缜密,来路不明,您可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贾淼瞟了一眼李泌:“不知先生为何总是护着他,难道跟他是旧相识吗” 李泌心中一震,脸上却无比平静:“正因为穆悠不简单,所以轻易动不得,昨日大殿之上,他三言两语就扳倒了七位大臣,现在满朝文武人人自危,郎君又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为何要替别人卖命” “你你”贾淼指着李泌,一时语塞。 “好了。”李亨皱起了眉头:“穆悠到底是什么人长源可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昨日一早放出去的信鸽还没回来。” “那只可 是最精良的信鸽,从京城到山南东道,往返一天多也该够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怕是回不来了吧。”李亨冷冷地说:“穆悠此人城府极深,我们派人盯着他,他说不定也派人盯着我们呢。罢了,再等等看吧。” “可是郎君,如果穆悠唆使安王与您为敌,那到时候我们再出手恐怕就晚了。”贾淼担忧道,左眉弓处的大黑痣也急得只颤。 “现在想杀穆悠的人多了,哪用郎君出面”李泌将拂尘一甩:“这几日京城中的人都在传,安王妃失踪可能就是郎君所为。郎君破坏了安王和卫国公的联姻,便是断了安王的臂膀。而穆悠便是安王的另一只臂膀,此时出手对付他,岂不是把安王妃失踪的事也揽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圣人又该如何想郎君还是静观其变吧。” “你回去吧。”李亨叹了口气,对着贾淼说道。 “是。”贾淼瞟了一眼李泌,退了出去。 “来,长源,陪我下一盘棋。” 静忠赶紧摆好棋盘。 李泌笑笑:“已经很晚了,郎君不睡吗” “睡不着啊”李亨长叹了口气:“如今的大唐看似繁荣,可早已不是开元盛世了,可圣人还在盛世的梦境中不愿醒来。今日,文武百官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圣人上朝,结果高力士传话说圣人偶感风寒,要休养几日。哎想是又谱了新曲,忙着和贵妃练舞去了。” 李泌低头摆弄着棋子,不再言语。 “你怎么不说话”李亨问道:“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时豫儿才满两岁,当年你小小年纪,一首咏方圆动静震惊了整个京城如今一晃连豫儿都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李泌笑笑:“三年前我既已隐居山野之中,便不愿再涉足朝堂之事。这次来长安只是为了见个朋友。承蒙郎君留宿,长源感激不尽。” “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跟我还这么客套”李亨落下一粒棋子:“如今的形式确实让人琢磨不透啊,还需要长源帮我指点迷津啊。” “我刚才就已说了,静观其变。” “我已静观的够久了,还不能做出点动作吗不知长源要会的朋友是谁如果有意愿踏入仕途,我倒可以帮个小忙。” “他是个江湖中人,闲云野鹤惯了,不屑于委身朝廷,如果哪天郎君真想有所动作的话,倒是可以找他帮忙。” “长源此话何意” “郎君应该也听说过,如今江湖上最厉害的人物要数江湖双煞了,其中的冷面杀手便是黑影儿。传言只要他出面,从没有失手的时候。” “这个我也早有耳闻,只是听说黑影儿从不轻易出手,要得到他的索魂令才行,可他行踪不定,来无影去无踪,如何才能联系到他” “刚好我这次要会的那位江湖朋友跟黑影儿有些交情,郎君如果真的忍不住想要有什么大动作的话,我可以拜拖他联系上黑影儿,为郎君清除障碍。”李泌镇定的落下一子,捋一捋下颌的美须。 “真的”李亨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那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才会来京城” “他如今人在大漠,月底之前必然来京。此事重大,郎君急不得。”李泌微微一笑,敲敲棋盘:“人生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李亨手持棋子向棋盘看去,竟已无处可落:“长源棋艺精湛,小王甘拜下风。” 月光柔和的照亮着夜空,宝月楼里,柳婉茹焦急地在屋里徘徊着,她走到窗前停了下来,向外张望,春风拂来,带来阵阵花的清香,让人心情愉悦。她低头看着手里为子谦缝制的小衣服,想象着他穿上身的模样,嘴角又露出甜甜的笑容。 突然,一个纸团从窗户飞了进来,刚好落在柳婉茹脚边,把她吓了一跳,她赶紧朝外看去,却不见人影。 柳婉茹好奇地捡起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就只两个字龙王。什么意思她看看床上睡得正香的穆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给我。”穆悠朝柳婉茹伸过手来。 “啊”柳婉茹又是一惊,这人明明刚才还睡着,怎么突然就到了自己身边她愣愣地看着穆悠,将纸条递给了他。 穆悠看了一眼字条,开心极了:“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柳婉茹也正好奇,忙摇摇头。 “这都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穆悠笑笑:“我还以为遇到了对手,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看来在这京城里我可以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了,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猖狂” 他表现的很夸张,把柳婉茹弄得倒有些莫名其妙。 “我这两天在京城中可是出了名了,简直猖狂之极”穆悠仍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转而看向柳婉茹:“可是,我都如此招摇了,为什么还没人来杀我” “穆郎为何盼着别人杀你” 穆悠笑笑:“我总不能白白丢了 性命吧。好了,准备一下,还想去看子谦吗” 第52章 医令情深,缅怀采女 翌日,敬玉轩,安王的书房里。广平王李豫又来了。 “至乐无乐,至誉无誉。”李豫拿着安王的书法,轻声念道,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好,多谢皇叔,皇叔这几个字写得真是漂亮” 安王一直对自己的书法就颇为自信,听李豫夸他,也不谦虚:“那是,我每天都练字的,你自己没事也多练练,不用老羡慕我,你可是皇孙,别搞的跟穆悠似的,几个字写得跟蜘蛛爬的一样。” “哈哈,那穆悠的字当真写得有那么不堪”李豫笑道:“不过,他确实挺有才华的,人总不能十全十美嘛。” “有才华”安王满脸不屑,可一想到了昨日在平康坊里穆悠那幅尴尬的样子,不免又觉得可笑。 “皇叔今日心情大好啊。”李豫盯着安王那张笑脸,试探着说。 “要不然能怎样莲儿失踪已经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若天天急能把她急出来倒也乐意。沈太医刚才不是说了嘛,心平气和才能身康体健。”安王叹了口气,向门口望去。 “皇叔能这么想自然是好,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李豫也松了口气:“好久没一起切磋了,来一局” “行,谁怕谁啊萧飒,你说这次谁会赢萧飒人呢” “刚才不是在这儿的吗”李豫一看,果然不见萧飒的影子了。 “回殿下,萧将军急急忙忙出去了。”小夏子赶紧回话。 “干什么去了” “这个奴婢也不知。刚才一个侍卫过来同萧将军耳语了几句,萧将军就跟着他走了。” “这个萧飒,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安王摇摇头,一脸无奈:“来,我们下棋,不管他啦。” “沈太医请留步” 沈太医刚走出敬玉轩宫门就听到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此人前几日在大理寺见过,正是安王身边的大红人,这次制科的榜首穆悠。他身穿一身灰色布衫,手摇纸扇,腰间还斜挎着一个银白色布包,正面带微笑盯着自己。 “穆郎有事吗”沈太医抱拳行礼,此人目前虽说只是一介布衣,可却是得罪不起。 “沈太医可是刚给安王请过平安脉这会儿是要去永乐公主那里吗” “正是。”沈太医笑笑,心想这穆悠找上自己不知是福是祸 “沈太医别紧张,穆某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穆悠笑道:“听说永乐公主擅长调制胭脂水粉,现在天干气燥,可否请沈太医帮忙去讨要几支口脂润润嘴唇,你看我,嘴唇都干裂了。就要三支,一支大红色的,一支桃红色的,还有一支透明的,呃,就要栀子花口味。” 沈太医愣愣地看着穆悠,一时竟呆住了:“就这事” “嗯,有劳了。”穆悠客气的一抱拳,一本正经的说。 “哼,沈某堂堂一介太医令,让我去为你讨这个” “永乐公主很好说话的,举手之劳的事,沈太医何必推辞呢毕竟是送人的东西,偷的话就玷污了礼物,可我现在的身份又不方便去找公主要。”穆悠嬉皮笑脸的说道。 “恕难从命。”沈太医不愿与他纠缠,转身就走。 “沈太医”穆悠追了上去:“或许你不太了解我,我想做的事不管怎样都会去做,而且不择手段。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何要拒绝我” “那我为何就要听你的呢”沈太医直视着穆悠,自己可是安王最信赖的太医,不管怎样,在安王心中也是有些分量的。 “一定要个理由吗”穆悠偏头看向沈太医:“昨日我陪安王在蚁柳下祭拜了乔采女,这个理由怎样” “你”沈太医眼中闪现出一丝惊恐:“你什么意思” “沈太医每天早上都会给安王请平安脉,可昨天却没去,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昨天家中有事,休假了。”沈太医一阵惶恐。 “这么巧,每年的这一天你都有事” “昨天刚好是我朋友的祭日,我每年都会去祭拜。” “朋友什么朋友既是朋友,十一年前为何要在她药里下毒你是医者还是杀手”穆悠早已收敛了笑容,厉声质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太医已是满头大汗。 “我是安王的朋友啊昨天刚结交的。知道吗,昨天祭拜乔采女时,安王说了这么一段话: 在我九岁生日那天,阿娘突然就病了,开始就是头痛咳嗽,以为就是伤风了,吃两副药就好,谁知竟越来越严重,不出半个月便去世了。 一晃十一年了,安王对乔采女的死还是耿耿于怀。你说,我要告诉他真相吗 ”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沈太医已是眼含泪水。 “在这京城中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需要人把它挖掘出来罢了。 十一年前,杨贵妃刚进宫,那时她还是杨太真,如宫中其他女子一样,她对自己毫无自信,不知会被圣人宠多久,她也想有个皇子去拴住圣人的心。可是她清楚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因为在她跟着寿王的五年中她都一直未能有孕,你曾经也给她调理过,可是毫无效果。 杨国忠便想出了个主意,要帮她收养一个孩子,这孩子若是圣人的亲骨肉自然再好不过了。终于,你们选中了李旭。而乔采女便成了多余的,当然不可留着。 你借着李旭九岁的生日,假装去请平安脉,却偷偷给乔采女下了毒,然后又每天去给她瞧病,越治越重,才半个月乔采女便病逝了。 安王说,那是他阿娘过世后过得最痛苦的八个月,身边只有你每天去照顾他,还有杨太真隔三差五的去看望他,安王直到现在都心存感激。作为一名大夫,你为了能进太医署,不惜助纣为虐,这些年来,面对安王,你心中可有感到愧疚” 穆悠平静地看着沈太医,慢慢地说着。 沈太医早已泪流满面:“十一年了,有些事一直憋在心里真是太难受了,既然今日有机会找个人聊聊,那好,我就告诉你。” 他抬头凝视着空中,缓缓地说道:“我原本就是一名小大夫,到京城想有所作为,可是来了才知道,要想混出个名堂来有多难。关键时候,是卫国公给了我机会,没有办法,我只能不知廉耻的为他卖命。 按他的计划,我开始给乔采女下了毒,可是慢慢的我后悔了,她是如此单纯可怜的一个弱女子,我怎么忍心去伤害她于是,我把真相都告诉了她,我还帮她配制了解药,我甚至还计划着带着她远走高飞” “什么”穆悠大吃一惊,这一点确实出乎意料:“你该不会是爱上乔采女了吧” “是的,我是爱上她了,连着给她下了五天毒后我竟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沈太医泪如雨注,拍着胸脯说道:“可是皇宫守卫森严,我们怎么逃得出去,就算有幸逃出了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侥幸躲在哪里更何况她也放心不下孩子。所以,她拒绝了我,她情愿一死,她她真是个傻女人。” 沈太医痛苦地闭上眼睛:“你知道吗不,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亲手害死自己所爱的人,有多心痛在她临终前,她居然还对我说那半个月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她拜托我照顾她的孩子 后来,我终于在太医署站稳了脚,从太医正成为了太医令,她的孩子也依附着杨贵妃成为了安王。可是,每年她的祭日,我还是没有勇气去见安王。” “那你现在想怎样”穆悠拭去眼角的泪水,将沈太医扶了起来:“你要杀我灭口吗现在要杀我的人很多,也不差你一个。可是,黑影儿还在大漠,除了他,江湖上还没人是我的对手。你或许也可以用毒,我以前有个朋友就说过,是药三分毒,是救人还是害人,有时候就在分毫之间。” “你居然把我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让我感动啊”花无忌摇着扇子现出身来。 穆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你是安王的朋友,我怎么会杀你。人都会犯错,希望郎君,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答应过乔采女会好好照顾安王,必然说到做到。”沈太医朝穆悠拱手道:“只希望这件事,郎君能给我保密,安王单纯,我不想他知道这些龌蹉的勾当。” “好,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穆悠拭去泪水,缓了缓,转脸笑道:“原来是沈太医啊,这么巧,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沈太医一愣,看看穆悠,轻声答道:“刚给安王请过平安脉。” 穆悠点点头:“哦,沈太医辛苦了。” “我还要去永乐公主那里,先告辞了。” 穆悠笑着一抱拳:“沈太医慢走。” “真会装啊”花无忌摇着扇子笑道:“怎么了干嘛最近都不理我了和我说说话也好啊。” 穆悠不语,在敬玉轩宫门口徘徊着。 “为什么要装作看不见我”花无忌凑上前去追问道:“就这么想忘了我吗” 穆悠仍不予理睬。 花无忌围着他转了一圈:“我只是放心不下,你说过,答应别人的事就得信守承诺。到了时候,我自会离开。” 穆悠停下脚步,拿起“穆半仙”用力朝他一扇,瞬间,花无忌便又消散不见了。 第53章 叔侄对弈,三友相聚 与此同时,皇宫门口,萧飒急行而至。他放眼望去,穆悠一身灰色布衫,背对着他,像是等候已久。 “萧将军。”众侍卫见萧飒来了,忙拱手见礼。 穆悠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双眼看着萧飒,也不言语。 萧飒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可是要进宫按规矩,先搜身吧。”说完一挥手,两个侍卫便上前在穆悠身上仔细搜了起来。 “他昨日也是从此门进宫的”萧飒小声问着另一名侍卫。 “是。” “你们搜身了吗” “搜了。” “可有搜到什么东西”萧飒疑惑地问,仍耿耿于怀,那一大包祭品怎么会发现不了 “没有。” “回萧将军,已经搜过了,没搜到什么。”搜身的侍卫回话了。 萧飒看去,刚好迎上穆悠的目光,他依然微笑着,将双手往胸前一抱,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萧飒盯着他转上一圈,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又看不出端倪。 “你们这就搜好了把他衣服脱了,再仔细搜一遍” “是。” 穆悠收敛了笑容,稍愣了片刻,瞪了萧飒一眼,不等侍卫动手,自己宽衣解带,将上衣已是全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众侍卫均面面相觑,看向萧飒,却不敢多说。 萧飒也没料到穆悠居然还真把衣服脱了,一时也是愣住了,缓了缓,一挥手:“放行。” “你现在虽然已是安王的朋友,但还是给我小心一点,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对安王不利的地方,我绝不姑息。”萧飒在前面带着路,一路絮叨着。 穆悠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 “你怎么不说话,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萧飒疑惑地朝身后看去,不禁大吃一惊:刚刚还跟在身后的穆悠,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萧飒回过神来,飞快的朝敬玉轩跑去。 “哈哈哈,你输了”安王兴奋地喊道。 “哎,皇叔的棋艺又精进不少啊”李豫苦笑道,转而又高兴起来:“赢了又怎样今日又没设彩头。” “这”安王瞪了一眼小夏子。 “哟,奴婢该死,平时都是萧将军奴婢一时忘了。”小夏子假装轻轻地把自己扇上一巴掌,懊悔不已。 “好了。”安王环视一圈,仍没见到萧飒的影子:“萧飒呢他到底不声不响地跑哪儿去了” “这,奴婢不知。” “这个萧飒”安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萧飒最近有些反常啊” 李豫笑道:“最近反常的又岂止萧飒皇叔做出的事不也出乎意料吗” “我做什么了”安王知道李豫可能知道了些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道。 “昨日下午不知是谁微服出宫,去了平康坊,和都知薛楚儿月湖泛舟啊”李豫意味深长地看着安王,嘴角浮出一丝浅笑。 安王虽早料到李豫会说这个,可听他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他低头道:“我哪儿知道” “哎,反常的很啊,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了。某人常常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这怎么就忽然跑到青楼去了” “好了,就只是泛舟而已,是谁走漏了消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萧飒也在旁边跟着呢。不信你问萧飒”安王急道。 “郎君叫我”萧飒跑了进来。 “没事。”两人看着萧飒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一起笑了。 “你消息灵通,给我讲讲,京城最近又有什么趣事发生啊”安王不想豫儿老笑他逛青楼的事,转了个话题。 李豫一听,收敛了笑容:“趣事倒是没有,不过昨天夜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安王一听来了兴趣。 李豫点点头:“死了四个人。死因均是被人重力击碎了心脏,很显然凶手内力深厚,武功极高,而且还嚣张至极,根本不把我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 安王一愣:“为何这么说” “皇叔你猜是在哪儿发现尸体的” “哪里” “大理寺公堂之上。” “什么”安王大惊失色:“你是说,凶手杀了人后把尸体搬到了公堂上大理寺没有衙役把守吗” “当然有啊,可是居然没人听到动静,直到今早卯时才发现。而据仵作推断,那四人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酉时,你说凶手有多厉害。” “那死的都是些什么人,有苦主吗” “没有。” “又是无名尸案”安王又联想到了那具无名男尸。 “那倒不是,死的是一家人,都死光了,哪儿来的苦主” “什么一家人” “一对翁婆都是五十多岁了,还有两个儿子,一个三十五,一个二十八。家住东街明康坊三巷。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是什么仇恨要将一家人灭口会不会是江湖人干的”安王问道。 “不清楚,朱望还在查。” “朱望指望他估计又要成悬案了。让他追查王妃的下落,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不知道整天在干些什么。”安王一脸不悦。 “大理寺门口夜里也有人值守,只有翻墙入内才不会被人发觉。带着尸体翻越院墙,不但武功要高,轻功更是非同凡响。那四人估计是得罪了江湖上的高手了吧。”萧飒见安王他们分析着,忍不住也插嘴道。 “正准备问你呢。你也是江湖中人,你觉得江湖中谁的武功能办到”安王两眼放光,只等着听江湖故事了。 萧飒明白安王的心思,微微笑道:“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多了,都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目前有哪些人在京城。” 安王一听,满脸失望。 “殿下,快到午时了,是否传膳”小夏子问道。 “传吧,我都饿了。”李豫抢着说。 “等会儿。”安王说道,朝门口望去。 “等什么啊边吃边聊吧。我倒是听说过一些江湖的奇闻异事,可以说给皇叔听听,解解馋。” “再等会儿吧,你先讲故事。” “饿着肚子怎么讲啊。”李豫撇起嘴来:“还有谁要来吃饭吗” 安王笑笑:“不知道穆悠今日会不会进宫来。” “我说呢。”李豫一拍桌子:“皇叔啊,我们三年的交情了啊,哎,喜新厌旧啊” “说什么呢”安王笑道,顺手揉了一个纸团朝李豫掷去。 李豫一把接过纸团:“哎,怎么让我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啊,你得弥补我一下,别的我也不要,把你这本太白诗集借我回去临摹一下” “不行,你想都别想。”安王说着将太白诗集收到了柜子里。 “哎,太伤心啦。”李豫长吁短叹,愤愤不平。 “郎君,穆悠已经进宫了,我刚才亲自去宫门口给他搜的身。”萧飒说。 “是吗”安王欣喜地问道:“那他人呢” “不知道,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萧飒回道。 “不见了他才第三次进宫来,你没给他带路吗皇宫这么大,不会是迷路了吧。”安王说着又担忧起来:“他一个男子,独自在宫中到处乱串,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嫔妃公主们,那可如何是好这些天,他已经无形中得罪了很多人了,要是被人安上一个淫乱后宫的罪名,那就是死罪。” “谁淫乱后宫,被判死罪了这么大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穆悠摇着扇子挎着布包慢悠悠地走进房来。 安王顿时放下心来,看着穆悠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调侃他几句:“从宫门口到我敬玉轩的路你还没记住吗迷路了” “怎么会我可是穆半仙,就算不知道的路也能算出来。” “原来你就是穆悠,你不来我可是连饭都讨不到哦。”李豫假装吃醋道。 “广平王说笑了。我也只是算着饭点来的。” “你认识我”李豫问道。 “那是,我会点小法术,一算便知。” “传膳吧。今天天气好,在院子里用膳吧。”安王吩咐道。 “是。”两个小宫女答道。 “你当真会法术”李豫却对穆悠的身份有了兴趣。 “那当然。”穆悠倒是相当自信:“广平王要不要算一卦,一两银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你别信他,他就只会招摇撞骗罢了。”安王冷冷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随便断人财路啊”穆悠大大咧咧的骂开了:“真是太讨厌了。” 李豫不禁觉得好笑,这个穆悠心直口快,毫不拘束,根本就没有把皇叔当皇子看待,倒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难怪皇叔会如此器重他。 “我是不想你骗人,还真把自己当道士,连一本南华经都”安王说着看了一眼李豫,硬生生把话憋了下去。 “好了。”李豫笑道:“既然如此,有请穆半仙再做做法,我来当个见证如何” “好”穆悠望着安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安王狡黠一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出了丑可别怨我。前天我说想吃红豆糕,你昨天便给我弄来了,我现在又想吃点别的了,你 若真会法术,现在就给我变出来,你能做到吗” “说,你想吃什么”穆悠盘腿席地而坐,凝视着安王。 “胡,麻,饼。”安王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第54章 把酒言欢,坦诚相待 李豫憋住笑,看向穆悠,都说此人巧舌如簧,处事圆通,高深莫测,不知会如何应对。 “胡麻饼”穆悠重复道,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笑,嘴里嘀咕着什么。然后,他突然起身,拿起纸扇朝空中扇去,口中叫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胡麻饼一张,速来”说着将扇子指向身上的银白色布包。 安王冷冷地看着穆悠:“别装了,累不累啊” 穆悠缓缓吐出一口气,还真像累的不行似的,他收了扇子,向前一鞠躬:“有劳了”然后微微一笑,将手伸入布包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来递给安王。 “什么啊”安王接了过来,疑惑地问。 “你要的胡麻饼啊。”穆悠答道。 “胡麻饼”安王和李豫对视一眼,一起将油纸拆开,可不是吗,一张裹满芝麻的大饼赫然在目。 “这可以吃吗”李豫问。 “当然,变出来就是给你们吃的。” “慢着。夏公公。”萧飒喊道。 小夏子赶紧上前,拿出银针试起毒来。 “我给的东西,安王尽管放心吃,我若想害你,你早死了一百次了。”穆悠说道。 小夏子看看银针并无异样,缓缓摇摇头。 “可以吃了”李豫将饼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安王,然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嗯,真香” “太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安王诧异地看着穆悠,轻轻地将饼子咬上一口,顿时也觉得满口留香。 “只是一点小戏法而已,何足挂齿。”穆悠谦虚道。 “你到底是如何夹带东西进宫的难道侍卫没搜身吗”萧飒问道。 穆悠笑笑:“他们搜的不仔细,没发现。” “是吗”萧飒疑惑地盯着穆悠,欲言又止。 “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宫女轻声说道。 “好,吃饭去。”安王边吃着饼子边朝外走去。 满桌的佳肴让人垂涎欲滴。小夏子照例掏出银针试起毒来,检查完并无异样,朝萧飒摇摇头。安王,广平王和穆悠一起落座。 “酒呢好久没跟皇叔吃两杯了,皇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交朋友没有酒怎么行” “是。”小夏子偷眼瞧了一眼安王,朝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马上小跑了下去。 “殿下,高公公来了。”一个小太监轻声说道。 安王望去,只见高力士带着四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老远便满脸堆笑,走近了深深一弯腰:“奴婢拜见安王,广平王。” “有事”安王冷冷地问道。 “圣人记挂着殿下,让老奴给您送了点好吃的来。”高力士笑着从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里面装着些鲜红的小果子,红似玛瑙,形似珠丸,水汪亮晶,小巧玲珑。 “樱桃”安王惊喜道:“樱桃虽被誉为初春第一果,可今年的春天来的要晚些,按理说樱桃成熟的也会更晚,为何现在就红了” “这皇家御苑里那几棵樱桃树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深感皇恩浩荡,早早地熟了好让圣人尝个鲜,目前红了的就这二十八颗,圣人让奴婢们摘了,都给殿下送来了,让殿下先尝尝。” 高力士将琉璃盏小心地置于桌上,又从另一个小太监手里接过来一碟奶酪均匀地倒了进去,然后又摆上一个小罐子:“殿下如果嫌酸,可以再加点蔗糖浆。” 安王凝视着那一盏樱桃,沉默不语。 高力士缓缓地抬起头:“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圣人的” “谢圣人c贵妃。”安王冷冷地说道。 “是。奴婢告退。”高力士率众人离去。 “三天了,圣人终于又记得我了”安王见酒已上桌,斟满三杯:“来,干了。” 穆悠与李豫对视一眼,知道安王心里还有些不痛快,陪着他一饮而尽。 “至于吗就因为圣人下旨把你从大理寺召回宫,害你断了寻找王妃的线索”穆悠笑道,又给三人满上酒:“父母和子女间还能有多大仇恨这三天来你都置气没去给圣人贵妃请安,他们都没怪罪,对你已经够不错了。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耍起小孩子脾气了” “是啊,皇叔,差不多就行了。别的不说,就这樱桃,可是稀罕物,今年的头一波赏赐都给了你,多大的荣幸啊”李豫说着,朝樱桃伸出手去。 安王将琉璃盏端了起来,摆到穆悠面前:“这确是少见的水果,现在在外面有钱都吃不到哩,你算是赶上了,尝尝鲜吧。” 李豫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全然没料到安王作出这一举动,片刻才回过神来:“皇叔,偏心啊偏心的太严重啦” 安王微微一笑:“你又不是没吃过,就这几颗还抢” “好,是我错了,来,皇叔,穆半仙,吃酒”李豫又斟满酒,三人一饮而尽。 “不就几颗樱桃吗先吃酒,到最后谁的酒量最好,这盏樱桃便归谁。”穆悠说着又为三人倒满了酒。 “没错,不愧是我大唐才子,这个主意最是公平了。”李豫笑道:“这酒也不错,可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那是,今日不醉不归”安王难得找到两个知心的人,也是笑容满面:“小夏子,把这盏樱桃拿下去用冰块冰着。” “是。” “来,干了”三人又一同举杯。 “哎,昨天和你一起泛舟的那位黄衣女子是谁啊”安王问。 “我的众多仰慕者之一。”穆悠神秘的说道。 “仰慕者不简单啊那女子挺聪明,我本来派了人跟着她的,结果没走多远就跟丢了。” 穆悠轻蔑地一笑:“那是你手下的人没用。” “你你昨天晚上又去宝月楼了”安王又问道。 “都是朋友了,你还派人盯着我啊” “以前派的。萧飒,把盯着他的人都撤了吧。” “是。”萧飒答道,双眼仍紧紧地盯着穆悠。 “其实皇叔派人盯着你也好,还可以保护你嘛。”李豫在旁边打趣道。 穆悠一脸的不屑:“我哪儿要他们保护” “最近京城来了很多江湖人,昨晚就有命案发生。你没事儿就待在客栈里,天黑了别到处乱跑。特别是宝月楼那种烟花之地,人员复杂,容易出事。听到没”安王叮嘱道。 “皇叔说的没错,这两天京城里还真是挺乱的。你来之前,我正和皇叔探讨昨日那起凶杀案呢。” “就是一家四口被杀后陈尸公堂的案子”穆悠问。 “你也听说了” “还用听别人说吗”穆悠啃掉一个鸡腿,用袖子抹抹嘴:“人就是我杀的” “什么”叔侄二人大吃一惊。 “才吃了几杯酒你就醉了吗胡言乱语什么幸好在我敬玉轩里,你要是在外面胡说,信不信朱望真会把你抓进大牢” “我没对别人说。你们是我朋友嘛,对朋友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吗”穆悠一脸无辜地看向叔侄二人。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安王低头吃饭,不去理他。李豫忍不住问道:“你说是你杀的,你怎么杀的凶器是什么” “高手杀人还用凶器吗一人一掌就够了。” “那杀人时间是” “昨日酉时二刻。” “那案发的地点” “东街明康坊三巷死者家中。” 李豫大惊失色,伸手就去拉安王的袖子,低声道:“皇叔,他说的都对啊。” 安王抬起头来,不耐烦地看向穆悠:“好玩吗你就这么爱出风头你昨日和我分手后回了一趟悦来客栈,刚到酉时便去了宝月楼,你如何去东街杀人。” “我” “行了,不要又和我说你有法术,会分身”安王见穆悠想插嘴,立即打断他的话:“就算你真有这个能耐,那你的杀人动机呢那一家四口如何招惹你了” “动机啊”穆悠挠挠头:“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我不是正在宝月楼和无双聊天嘛,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救命,我就去救了一个小女孩。知道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被人卖到青楼吗” 安王不耐烦地一皱眉:“我哪儿知道” “说来真是让人气愤啊,她就是因为好心去扶了一个摔倒的老太婆,谁知道把那个老太婆扶回家了,居然被他们一家人给卖了。可恨不如果你是江湖中人,是不是应该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穆悠说得义愤填膺:“我当时还真不相信在天子脚下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亲自去试了一下,你猜怎样” “猜不到”安王说道。 “结果你也被他们卖了”李豫强忍住笑,试探着问。 “没错。”穆悠气愤地说道:“他们不但想卖我,更可气的是居然说我只值一百两银子,气死我了。我就值这点钱吗” 李豫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就因为这点动机把他们杀了” “那倒不至于。”穆悠摆摆手:“我这个人度量还是很大的。只是,被我威逼恐吓一番后,他们终于招认了这五年来在京城里的所有罪行。知道吗被他们拐卖的女子孩童多达二十多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种人还不该死吗朱望没能力把他们揪出来,我就给他送过去。要不然,以后碰见老人摔倒了,谁还敢去做好事” 更多请 收藏【bz】! 第55章 自曝身世,千杯不醉 “说得好,说得我差点儿就信了。”安王冷笑道:“穆大侠啊就算人是你杀的,那你如何把他们弄到公堂上去的大理寺的那些守卫都是聋子c瞎子吗” “我又没走正门,我翻墙进去的。我的轻功很好的,带着一具尸体翻墙很简单。”穆悠得意的说:“不过他们一家人害我往返跑了好几回,还真是够累的。” “他说的跟萧飒的推断对的上啊。”李豫对安王说道,转而又看向穆悠:“你就独自作案没请个帮凶” “没有。李殷当时去太子府了,不在家。穆君逸太唠叨,知道了又得教训人,我一般有事都懒得跟他说。” “你等会儿,”安王盯着穆悠:“李殷是谁穆君逸又是谁” “李殷就是昨天那位黄衣女子啊。至于穆君逸嘛,是我兄长。”穆悠认真地说道。 “那,李殷去太子府干什么”安王满脸疑惑。 “去太子府肯定是替我办事嘛。你问那么多干嘛。” 安王看看李豫,李豫摇摇头。 “那你又何时冒出来一位兄长了”安王又问道:“什么时候也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我们去年中秋节相认的。”穆悠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见他,估计很难,我阿兄这个人很冷漠的。” 穆悠指向萧飒:“如果说萧飒是块木头的话,那我阿兄就是块冰疙瘩。他总是一身黑衣配黑剑,黑纱遮面,昼伏夜出,来无影去无踪的” “你再等会儿,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安王想着。 “郎君忘了昨日在平康坊”萧飒提醒道。 “哦,没错,你兄长的这身装扮不就是黑影儿的标志吗”安王恍然大悟。 “皇叔说的没错。”李豫也附和道:“江湖第一杀手黑影儿就是这个样子的。” “是啊,我的阿兄穆君逸便是大名鼎鼎的冷面杀手黑影儿。”穆悠无比自豪:“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猖狂了吧。” 三人均诧异地看向穆悠。 片刻后,安王深吸一口气:“真不知道黑影儿是你兄长,难怪你有恃无恐啊” “其实我根本不用依靠他,因为我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听说过江湖双煞吗我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欧阳清风还在大漠,我可以谦虚的说,在这京城中还没人是我的对手。”穆悠说道,高昂着头,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慢着,欧阳清风又是何人”李豫疑惑地问。 “欧阳清风也是黑影儿啊。”穆悠答道,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这可是个秘密,江湖中人都不知道,你们是我朋友我才告诉你们的。你知道为什么黑影儿总是神出鬼没的吗因为黑影儿本身就是师徒两个人。欧阳清风是我阿兄穆君逸的师父,也是我的师兄。 哎,要给你们讲清楚话就长了:我的外祖父名叫白思凡,这个名字是在我外祖母去世后才取的,因为我的外祖母叫小凡。外祖母在生下我阿娘后被仇家杀害,外祖父悲痛欲绝,发誓不可再让自己的女儿涉足江湖,所以一直都不肯教我阿娘练武。 可是外祖父又不甘心自己一身绝世武功失传,所以收养了一名孤儿,便是欧阳清风。外祖父把所有的武功都教给了他,还想让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我阿娘呢,虽然和欧阳清风青梅竹马,可一直都把他当兄长看待,毫无男女之情。后来,我阿耶出现了,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和我阿娘是一见倾心,私定终身,喜结连理,如胶似漆啊。 他还送了我阿娘一幅画,画上配了一首小诗:白肤胜雪,云鬓如画,仙姿灼灼,人面桃花。 可外祖父却不喜欢我阿耶。在我外祖母去世后,他本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见我阿娘不听话,嫁给了一个穷酸书生,更是气得离家出走了,不知去向。 后来,我阿娘生了我阿兄穆君逸。欧阳清风特别喜欢我阿兄,他看着我阿娘那么幸福也很开心。终于,他放下成见,和我阿耶做了朋友,还成了我阿兄的师父。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阿兄五岁那年,一群贼人闯进他们家中,杀了我阿耶,抢走了我阿娘,还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幸好欧阳清风及时赶到,从火海中救出了我阿兄。从此,他便带着我阿兄浪迹天涯,成为了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黑,影,儿” 穆悠凝视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我阿耶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多么年轻啊那日是十月二十二,秋高气爽,他本来计划第二天就动身进京备考的,连长安的住址都联系好了。可是,他远在长安的朋友是左等右等,直到常科放榜了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哎,不能再讲了,讲多了难受 。”穆悠抿抿嘴,又抓起一块羊排啃了起来。 三人听穆悠讲得滔滔不绝,早已听得瞠目结舌。 半晌,安王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浅笑:“这个故事还真是精彩啊” “真没想到穆大侠却是出自武学世家啊,真是失敬”李豫学江湖人一样拱拱手。 “我也就是比较走运而已。去年中秋节和我阿兄相认了,在陪我阿兄养伤的时候,刚好又碰到了我外祖父。他确实已经老糊涂了,把我当成了阿娘,把所有武功都传给了我。欧阳清风估计都还不知道我,等他从大漠回来,我一定和他比试一番,免得江湖中人一直纠结到底江湖双煞谁更厉害。” “穆大侠现在可否就露两招,让我们开开眼”李豫笑道。 萧飒将剑往前一横:“萧某不才,愿陪穆大侠切磋一下。” “和你打现在”穆悠愣愣地看着萧飒,面露难色。 “放心,你是安王的朋友,我不会伤你,点到为止。”萧飒笑道。 “行,你若是能打过萧飒,想要什么随你开口。”安王说道。 “好,我来做评判。”李豫也跟着闹起来。 “这还是算了吧,我的武功太高了,萧飒估计连我三招都接不了。他好歹也是一个将军,输了还怎么有脸在宫里混啊”穆悠直摆手。 “你”萧飒一愣,看看安王,把话咽了下去。 “来,干了”安王又给三人杯中满上酒,一脸无奈的说:“穆大侠别的功夫我不知道,但嘴上功夫定是天下无敌” 三人再次一饮而尽。 穆悠突然尴尬一笑:“呃,好像有点湿了,我先失陪一下,马上回来。” “他干嘛去了”李豫问道。 “我去看看”萧飒问。 “不用。”安王摇摇头:“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皇叔信他”李豫笑道,指了指头:“穆悠是不是这里有些问题啊” “你也这么认为”安王望着李豫:“我以为就我有这种感觉呢。” “啊他还真的有病啊”李豫说着,又有几分不确定。 “这个穆悠确实怪的很,刚才在宫门口给他搜身时,他根本就没有身上那个布包,也没拿扇子。可进了郎君的书房,却又多出了这两样东西来。” “你确定”李豫疑惑地问:“你们可搜查仔细了,或许他把东西藏在衣服里面,你们没看见。” “不可能,让把他衣服全脱了,不可能藏东西在身上。”萧飒肯定的说。 “什么”安王看向萧飒:“宫门口那么多侍卫,你让穆悠当众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我当时并没多想,只为试探一下他。没想到穆悠非常配合。可奇怪的是,刚才他似乎并不知道宫门口搜身的事。” “还真是可疑的很。得想个办法套出他的真话来。”李豫说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都说酒后吐真言,皇叔不是也说了要不醉不归吗,那我们就一起把他灌醉了,然后再慢慢审问他。如何” “嗯,这个主意好。”安王点点头:“萧飒,你也来,坐下吃几杯。” “是。”萧飒迟疑了一会儿,坐了下来。 三人翘首以盼,只见穆悠果然回来了。 “对不住,现在又可以接着吃酒了,来,我给你们都满上。”穆悠给各位都斟满酒,看了一眼萧飒,嘴角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萧某敬你,请” “好,萧将军请” “我也敬穆大侠一杯。”李豫说着,又给穆悠倒满了酒。 “广平王请” “来,穆半仙。干了”安王又吆喝着和穆悠饮上一杯。 “穆某今日能和皇子c皇孙c将军一起吃酒,真是荣幸之至,来,都满上,一起,干了”穆悠吆喝着倒酒,举杯,四人一饮而尽。 穆悠嘴角浮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伸出三根指头来,口中数着:“一,二,三” 话音刚落,李豫和萧飒如喝醉了一般,已一头栽倒在石桌上。 “哎”安王朝他们两人喊道,又疑惑地看向穆悠:“怎么回事他们的酒量没这么差。”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回事你们三人轮番上阵,是想把我灌醉吗” 安王见计划暴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豫儿的主意,想看看你到底多大酒量。” “是吗”穆悠笑道:“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保证千杯不醉。” 第56章 绝世轻功,云中飞仙 “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只是给他们杯中下了点迷药而已,睡一觉就好。”穆悠对安王一笑,转而又吩咐道:“来人,广平王和萧将军醉了,将他们送回房中休息。” 两边侍候用膳的宫女太监均充耳不闻。 安王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殿下,奴婢已将樱桃冰好了。”小夏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胜负已定,我和穆悠赢了,把樱桃拿来我们吃吧。”安王说道。 “啊”小夏子扫视一眼四人,满脸笑道:“是” 安王盯着穆悠:“我把身边的人都支走了。你想做什么” “给你展示一下我的绝世武功啊。”穆悠四周瞄上一眼,神秘的说:“这可是个秘密,你是我朋友才告诉你。你不知道,武功太高了容易让人妒忌,有很多人总会找上门来一决高下,很麻烦的。所以真正的高手都很谦虚,就像我一样深藏不露。” “就为这事儿”安王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不信。来,你就站在这里,看到那株蔷薇了没”穆悠手指向一边,问道。 安王望去,大概百步开外,一株蔷薇花开正艳。 “看见了,怎么了” “我的轻功极高,可以在你一眨眼的瞬间绕过那株蔷薇再回到你身边。”穆悠得意地说:“现在你先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试试看” 安王一脸无奈地看着穆悠,叹了口气:“好,你准备着,我闭眼了。”说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穆悠见状,早已如闪电般飞身而出,灰色的身影恰似一阵轻风拂过,蔷薇花纷纷飘落,地上一片粉红。 安王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穆悠,不禁发出一阵冷笑。 “笑什么”穆悠疑惑地问。 “没笑你。”安王叹了口气:“我在笑我自己。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笨,可自从认识了你,总是被你耍的团团转。明知道你在胡言乱语,可总是忍不住去配合你。你确实厉害” 穆悠微微一笑,从身后拿出一朵蔷薇来:“我的身手太快,知道你没看清,所以刚才绕过蔷薇花时顺手折了一朵,送你了。” 安王接过蔷薇,在鼻子下嗅嗅:“花确实很美。这又是变的什么戏法” “戏法都说了是轻功。我外祖父融合江湖上所有功法后自创的,名字叫做云中飞仙。是不是很好听,是根据我阿娘的名字取的。” “云中飞仙”安王冷笑道:“这么巧,这门功夫我也会。” “怎么可能”穆悠疑惑道:“我外祖父白思凡就只收了欧阳清风和我两个徒弟,加上我阿兄这个徒孙,也就三人,别人不可能会这门功夫。” “我自学的。”安王一本正经的说:“江湖上各门武功都有记载,宫中藏书甚多,而我最爱博览群书,连春宫图都看的,有武功秘籍当然不放过。” “你怎么可能会武功”穆悠更是满脸疑惑。 “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根本就感受不到你身上有内力。除非你像我一样,武功已是高深莫测,懂得伪装。” “没错,真正的高手,就是让人无法觉察出他是高手。而我就是如此。”安王神秘的说。 穆悠愣愣地看着安王,半晌,微微一笑:“呃我还是不信。” “知道你不信,看到那株蔷薇了吗我也可以在你一眨眼的瞬间绕过它再回到你身边。”安王说着指向穆悠刚才说的蔷薇:“闭眼,再睁眼,试试看” 穆悠愣了愣:“好。”然后很配合的闭眼,睁眼。安王果然微笑着站在他面前。 穆悠气急败坏的瞪着安王:“你耍我你根本就没动” 安王轻笑:“我的身手太快,知道你没看清,所以刚才绕过蔷薇时顺手折了一朵花,送你了。”说着把穆悠刚才给他的蔷薇花递了上去。 “你你还不信,我现在就跳到屋顶给你揭一块瓦下来。” “行了”安王大声喝道:“你还有完没完” “好。”穆悠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进宫来也不是给你显摆我的武功的。” 安王也缓了口气:“那你来干什么” “给你清道啊。”穆悠看着安王:“我去兴庆殿看了,圣人正在排练新曲,这几天没空上朝。等圣人忙完了,上了朝,就会给我封官,我就得离开长安了。我们好歹朋友一场,你既然想做逍遥王,我当然乐意搭把手,好好把你身边的人清理一遍,帮你把路铺好。” “说的还真让人感 动啊”安王不屑地笑道。 “我这人就是如此,虽然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好,也算不上好人,但对待朋友一直重情重义。” “殿下,樱桃来了。”小夏子小心翼翼地端着琉璃盏走了过来。 “你虽已是安王,可手上并无权势,凡事还是得仰仗圣人和贵妃。他们这些年对你也确实不错。何必为了一个杨莲和他们心生嫌隙呢”穆悠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两个呵欠:“好困,我每天几乎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再借你的床睡个午觉如何” “你每天到我宫中就是来睡觉的吗”安王一看穆悠那副样子又无比生气:“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每天都只知道寻花问柳,荒淫无度,你” 安王见小夏子在旁,也不好说太多,一挥衣袖,转身走了。 “殿下,您去哪儿啊这樱桃” “拿着,去兴庆殿” 穆悠看着两人走远,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再看看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李豫和萧飒,笑了笑,朝安王寝殿走去。 “素心,素心。”穆悠喊道。 “郎君有何吩咐”暖心笑迎迎地走了出来。 “暖心你姐姐不在” “郎君认得我”暖心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俊俏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姐姐夜里当值。郎君是想午睡吗我去铺床。” “你姐姐平时做什么事都和你说吗” “那是,我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姐姐自是有什么话都告诉我。” “那你姐姐一般和什么人来往” “姐姐性子孤僻,不太爱与人交往。”暖心笑道:“床已经铺好,郎君歇息吧。” “那她现在何处”穆悠追问道。 “郎君有事吗” “整个敬玉轩都没见到你姐姐的影子。”穆悠看着暖心,低声说道:“你姐姐还有事瞒着你。我怕她会被人利用,做出什么对安王不利的傻事来。” “什么不会的。”暖心直摇头:“姐姐一直都对安王忠心耿耿,怎么会加害安王” 穆悠笑道:“安王夜里会喝水吃东西吗” “不会。安王心善,夜里一般从不麻烦奴婢。” “如此甚好。”穆悠松了口气:“你下去吧,看见你姐姐了,把我刚才和你说的话跟你她聊聊。” “是。”暖心疑惑地看看穆悠,退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人穆悠想着,一阵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锦鲤亭位于龙池一处僻静之处,湖边垂柳青翠,湖面波光粼粼。安王从碗中舀出一勺鱼食撒了下去,顿时平静的湖面沸腾起来,五彩斑斓的鲤鱼簇拥上来争抢鱼食,如盛开了一朵鲜花。细细的浪花拍打着岸边,连池边泊着的那一叶扁舟,也随之荡漾起来。 安王望去,不禁又想起几天前和莲儿在湖面泛舟的情形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殿下想泛舟吗”小夏子看见安王盯着小舟发呆,小心问道。 安王将鱼食一勺勺地倒进湖里:“可将广平王安全送回东宫了” “是。”崔虎答道。 “太子可有问什么” “太子见广平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就只问了广平王吃了多少酒。”郑明答道。 “你如何答的” “不知。” “你没说是穆悠给他下药了” “这个自然没说。” “好。萧飒,你怎么样” “已无大碍。”萧飒一抱拳,羞愧不已:“萧某惭愧,没想到被那穆悠暗算了。真不知道他是何时下的药。”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可是,萧某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不已,如果他给郎君下毒,那岂不是” “可他并没有害我。”安王笑道:“他确实脑子有点问题,我猜可能是三年前他家中的变故造成的。他把你们迷倒,不是为了吃樱桃,而是神经兮兮的证明他有多大武功,真是让人又可气又好笑” “总之,这个穆悠不简单,郎君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 “保持距离”安王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不再理他了” “没错。以后不要他进宫来,少跟他亲近。” “可他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哪有交朋友刚交了一天就分手的,他又没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可是穆悠” “好了。别紧张兮兮的,这五年来,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把任何想接近我的人都赶得远远的,除了豫儿,我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现在好不容易结识了穆悠,跟他也挺投缘的,这几天如果没他在,我真不知道怎么过。”安王平静地说道:“刚才去了兴庆殿里,陪圣人和贵妃聊了一会。圣人也同意让穆悠多在京城陪陪我。” “可 是穆悠实在是可疑” “好了,不论他是谁,不要再查他,也不要为难他,他是我的朋友,你如何对待我的就该如何对他,你可记住了” “这” “这些话以前莲儿在时我就对你说过了。”安王说道:“穆悠也睡了一个时辰了,你去叫他过来。” “是。”萧飒不情愿地领命而去。 第57章 喂食锦鲤,忠诚护卫 穆悠被暖心从梦中唤醒,睡眼惺忪地走出寝殿,只见萧飒正抱着长虹剑冷着脸站在门口。 “你酒醒了啊”穆悠不好意思的问道。 萧飒斜眼看着穆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给我下药” “看萧哥哥太辛苦了,让你睡会儿不好吗”穆悠嬉皮笑脸的说。 “少跟我套近乎,叫我萧将军。”萧飒严厉的说。 “叫将军太生分了,我觉得还是叫兄长的好,你说是吗萧哥哥” “不许这样叫我”萧飒大声喝道,已将剑鞘对准了穆悠。 “不叫就不叫嘛,凶什么”穆悠嘟囔道将剑扒开:“你也别总是板着个脸嘛,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又是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以你的条件早该成家了。” 萧飒怒道:“这关你何事” “我也是关心你嘛,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如果不好意思给安王说,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做媒,如何” 萧飒又斜了穆悠一眼:“安王找你,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哦安王找我干嘛他又在书房练字” “安王不在书房,在锦鲤亭喂鱼。” “哦。我这就去给安王说说你的亲事。”穆悠兴奋地朝前走去,十多步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身后的萧飒。 “走啊,你怎么不走了”萧飒大声问道。 穆悠尴尬一笑:“请萧将军带路。” “带路”萧飒狐疑地问:“还需要我带路吗我怎么觉得你知道路呢” “哪有我才第三次进宫,从宫门口到敬玉轩的路都记得不太清楚,哪知道什么锦鲤亭在哪儿” “是吗亏你还记得自己是第三次进宫,我还以为你就住在宫里哩,对宫里的路你倒是熟的很。” 萧飒说着已走上前去,穆悠小心地紧随其后。 “来了。可睡好了”安王见萧飒领着穆悠过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没睡好。”穆悠捂住嘴打上一个哈欠。 “我看你永远都睡不好。”安王一脸嫌弃地说,将鱼食递了过来:“要喂吗” 穆悠接过鱼食,走到湖边,欠着身子,将鱼食朝湖中倒去,瞬间湖面一片炫丽。 “小心点,别掉下去。”安王见穆悠半个身子悬在湖面,忍不住喊道。 “没事儿,这样喂才壮观”穆悠回眸一笑,额头上的头发被微风拂的一片凌乱。 安王心头一震,此情此景竟如此熟悉。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和莲儿一同在此喂鱼,莲儿也是如此,爱将所有鱼食一起投的远远的。当时也是这样一副要掉下去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担心不已,可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儿,这样喂才壮观”然后回眸一笑 “莲儿”安王痴痴地看着穆悠,脱口而出。 “啊”穆悠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叫我” 安王回过神来,努力掩饰住心中的慌乱:“谁叫你了,我是说莲儿前几天还陪我在这里喂鱼泛舟。没想到一晃竟是物是人非了。”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哪能一成不变。”穆悠安慰道。 “这个给你”安王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递了过去:“免死金牌。” “什么”穆悠欣喜万分:“免死金牌你在哪儿弄的” “说你聪明怎么一时又这么笨了,除了圣人赏赐,我难不成还去偷”安王无奈地说,这个穆悠,不逮住机会说他几句就心里不舒服。 “你和圣人和好啦是不是刚才把那盏樱桃送过去了,圣人和贵妃特开心,觉得你特别孝顺,所以一时高兴,就赏了你一块金牌几颗樱桃换一块免死金牌,赚大了”穆悠满脸堆笑,高兴不已。 “帮你讨了这块金牌是为了你进出宫方便,避免你受人欺负。你可保管好了。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若是被我知道你拿着这块牌子为非作歹,心怀不轨,我照样有一百个理由让你死。” “知道知道,这块牌子的最终解释权在于圣人,我岂敢拿它去做坏事。” “知道就好。” “我今晚就举着这块金牌去宝月楼试试,看她们还敢不敢要我的钱。” “放肆,把牌子还给我。”安王怒道:“这是给你用来押妓的吗” “呵呵,开个玩笑嘛。”穆悠嬉皮笑脸的将金牌装入布包里。 “哼。”安王斜了他一眼:“陪我在湖上逛逛吧。我发现你很会讲故事,那就再给我讲讲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吧。” “行,不过不能白讲,先谈好了,一个故事一两银子。” “又谈钱你俗不俗啊”安王佯怒道。 “俗,俗不可耐。你同意我就陪你,不愿意我就出宫去了。时间还早,我替别人算几卦还能挣点钱。” “行了,成交。”安王无奈地笑道,由萧飒扶着上了舟。 穆悠跳上舟去,和安王相对而坐,小夏子早已将各色糕点摆上了小桌,更是带上了一个小炉子烹着茶。萧飒抱着剑立于安王身后,一言不发,双眼却死死的盯着穆悠。撑船的小太监拨动竹篙,小舟已轻快地荡漾开去。 春风得意,挑起一片欢声笑语。 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格外短暂,似乎就在转瞬间,太阳竟已然西沉了。 “有劳萧将军送我。”穆悠客套地朝萧飒笑道。 “萧某只是奉安王之命罢了。”萧飒冷冷答道。 “你现在怎么变得和我阿兄一样冷漠了”穆悠感叹道,快步跟了上去:“刚才我给安王说让他留意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安王挺感兴趣的,你为什么要反对啊” “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萧飒呵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安王有什么目的” “哎,又是这个问题,我承认我确实算不上好人,而且在江湖上名声还挺臭的。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安王,更不会害你。萧将军真的不用处处防着我。” 穆悠说的坦然:“等圣人给我封了官我就走,这辈子估计再也不会来长安了。这几天我就想帮安王把他身边的人都清理一遍。安王毫无心计,不适合卷入权势之中。我只希望他能够做个逍遥王,每日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平平淡淡了此一生。我接近安王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哼,是吗你确实嘴上功夫了得,让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你们不相信我。”穆悠苦笑道:“我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我这人一说谎话别人都信,说了真话却被人怀疑。” “好,那我问你,安王妃失踪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萧飒眼神犀利,怒火一触即发。 穆悠平静地看着萧飒,毫无畏惧:“安王妃的事,萧将军不是最清楚的吗为何问我” 萧飒心头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穆悠微微一笑:“上个月二十五,萧将军休假,可是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城南外的老宅,那处宅子很旧,很荒凉,估计都没人会想到是萧将军的家。酉时,萧将军的家门口来了一名红裙女子。萧将军从不近女色,然而那日却将那名女子带进了屋里。她在你家住了好几日吧” 萧飒脸色沉重,瞪着穆悠。 “萧将军跟在安王身边五年了,从没往宫里夹带过什么东西。可是自从那名女子住进你家后,萧将军一反常态,往敬玉轩带过两次红豆糕,两次胡麻饼,还给安王讲了好多民间的奇闻异事,把安王听得羡慕不已。” 穆悠摇摇头:“安王心思单纯,都这么大的人了,有时候还像个孩子似的,好奇心特别强,而且逆反心理特别重。你给他讲了宫外的千好万好,然后再告诫他私自出宫的弊端,他还听得进去吗 终于,安王按耐不住了。萧将军被迫将安王带出宫去。那日春光明媚,微风习习,西市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啊。 按计划,以箫声为号,萧将军很自然的把安王引到了玉糕坊。而那名住在萧将军家中的女子碰巧也在。为了安王能尽快认出那名女子,萧将军不惜使出小孩子的伎俩,悄悄伸脚绊倒了安王,让安王与那女子来了个亲密接触,认出了她就是杨莲。然后你又暗示小夏子将她带进宫去。因为只有她先进宫得到了圣人贵妃的认可,才有望回到杨府。 计划很顺利。可杨兰母女容不下她,想致她于死地。萧将军可就忙了,一边在安王面前贬低杨莲激起安王怜香惜玉之情,一边又和杨兰联手制定加害杨莲的计划。只有趁当车夫的时候才可以隔着车门和杨莲聊聊天,互诉相思啊 十年未见,要聊的话多着呢。你阿娘是杨莲的奶娘,你们是吃着同样的奶水长大的,她在你心里就和你的妹妹萧爽一样重要,你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你很喜欢她叫你萧哥哥,也只有她能这样叫你。 在你的帮助下,杨莲顺利当选安王妃。大婚前夜,按照你们的计划,杨兰玩起了移花接木,而杨莲服下毒药,用香薰迷晕了其他人,来了个金蝉脱壳。 萧将军,我说的没错吧。”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在这长安城里每个人都有秘密。而萧将军这个秘密我不会用来威胁你什么,只求你不要处处为难我,我保证不说出去,你依然是安王最衷诚的护卫。” 萧飒已是满脸通红,怒目而视,拔出剑来指向穆悠:“你到底是谁” 穆悠浅浅一笑,转过身去:“你这个问题已经问得我不想回答了。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我不想你陷得太深。” “ 你知道的太多,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萧飒看着穆悠的背影狠狠地说。 “我印象中的萧飒,不会” 第58章 楚儿释怀,婉茹报恩 萧飒一愣,提着剑追了上去,心中的疑惑c愧疚和着愤怒一起爆发开来,化为一股莫名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抬起剑刺了上去,口中只来得及大喊一声:“看剑” 穆悠转过身来,只见利剑直逼胸前,他平静地看着萧飒,却并不躲避。 萧飒已是控制不住,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可剑势已出,已身不由己,他知道穆悠应该会些武功,只希望他能躲开,然而穆悠却纹丝不动,这让萧飒大吃一惊。 他使劲将力道上移,锋利的剑刃略过穆悠的俊脸,将他头上的发簪刺了个粉碎,断发随风飘落,他那头乌黑的秀发也如黑色的绸缎般垂了下来,披散在他瘦弱的肩上。 “住手” 安王恰巧走了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口中发出一声惊呼,人已不顾一切冲了过来。他双手握着穆悠的双肩,大喘着粗气,满脸惊恐:“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穆悠冷冷地扒开安王的双手,平静地脸上挤出一丝浅笑:“有劳安王关心,我没事儿,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安王上下瞧瞧穆悠,松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到还没问你,你明日还进宫来玩吗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不用了。我不会再进宫来了。”穆悠叹了口气,看向萧飒:“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等人来杀我,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你。但我依然觉得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保重”说着转身而去。 “穆悠。”安王试图去拉他一把,被穆悠甩开了手。他愣愣地看着穆悠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片伤感,这感觉竟如同每次目送莲儿一样。 “萧飒,你干什么”安王回身愤怒地看着萧飒。 “郎君,我只是想试探一下” 安王抬手,一耳光打断了萧飒的话:“你刚才差点杀了他记住你的身份,你就是个侍卫,本王给你说过,不要再去查他,不要为难他你都当是耳旁风吗” 萧飒脸颊上印出几道红痕来,他怯怯地看看安王,跪倒在地:“萧某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初莲儿在时你就是如此,你口口声声这个要害我那个要杀我,可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你非要把我身边的人都赶尽杀绝,让我做个孤家寡人吗再过些时日,你是不是也得做个金笼子把我关起来,像房中的那只金丝雀一样” 安王叹了口气:“你走吧萧将军气度不凡,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郎君,萧某知错了。”萧飒赶紧请罪。 “好了,不必再说了。当初救你一命也只是举手之劳,这五年来,你要报恩也已经还清了。”安王冷冷地说道,带着一众奴婢走了。 “郎君”萧飒看着安王的背影,悔恨交加。 穆悠刚走出敬玉轩,就见沈太医迎了上来。 “穆郎留步,你要的东西。” 穆悠微微一笑:“多谢了。” “你这头发” “发簪断了。” “哦。” “给安王请脉时仔细些,这个是我昨天在宫女素心身上搜出来的。”穆悠说着,将怀中的一个小黑瓶递了过去。 沈太医仔细闻闻,拿出银针一试,顿时脸色大变:“断肠草宫女身上为何会带这个东西” “素心是安王的侍寝宫女,恐怕已早被人利用了。我本想查出她幕后之人来,可萧飒一直盯着我,也不方便。有请沈太医多费心了。” “是。沈某定当履行诺言,保安王平安” “好。告辞” 平康坊里。 薛楚儿晃晃悠悠地走进房来,无力的依坐到梳妆台前,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干呕两下,想吐又吐不出来,她咳嗽两声,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铜镜中那张绯红的俊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突然,她收敛了笑容,仔细朝镜子中看去,没错,在镜子中,她的身后就站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正盯着自己。 薛楚儿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怯怯地回过头去,终于缓缓叹了口气:“穆郎你怎么在我房里你何时进来的” “刚到。怎么吃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薛楚儿苦笑道:“客人老是劝酒,实在推脱不掉。” “酒吃多了伤身,你一个女子,在这种地方更是要多注意才行。”穆悠从袖子里抽出两大块麻布来:“下次遇到难缠的客人,你也可以找些布塞在袖子里,既然客人不尊重娘子,娘子又何必太认真,只管逢场作戏便可。” “多谢穆郎关心。”薛楚儿会意一笑,转而问道:“穆郎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昨日说了要送你一样东西,给你带来了。”穆悠说着从布包里拿出一支翠绿的管状翡翠来:“这是永乐公主亲自制的口脂,这个桃红色特别适合你,有桃花的香味儿。” “口脂”薛楚儿兴奋地接过来一瞧,光是外面的翡翠便是精致的很,轻轻打开,一股桃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原本晕乎乎的头也清醒了不少。 “喜欢吗知道你的胭脂水粉多,一点小意思算是补上昨日的见面礼了。” “多谢。”薛楚儿欣慰的笑道:“只是,楚儿一介青楼女子,如何配用公主的东西” “我昨日便说了,你配。”穆悠笑道:“永远不要妄自菲薄,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你还如何指望别人高看你” 薛楚儿点点头:“穆郎所言甚是。” “还有这个也给你吧,撒一点在帕子上,遇到不老实的客人轻轻一扇,够他睡上一觉了。”穆悠又笑着拿出一个白色的长瓶来。 “这是” “迷药。” 薛楚儿一惊:“穆郎如何有这些东西” 穆悠微微一笑:“我既是江湖中人,这些东西当然是必备品。” 薛楚儿看着穆悠,心头一阵温暖,不知为何,虽然他披头散发的突然出现显得特别无礼,但一点都不让她反感,反之倒感到特别亲切。 “你们和好了没”穆悠好奇地问。 “什么”薛楚儿一愣。 “昨日楼下的那位郭郎啊”穆悠笑道。 “只是以前的一位客人罢了。”薛楚儿疑惑地问:“穆郎怎知他姓郭” “昨日你的丫鬟好像说的是娘子,郭郎又来了,又这个字让人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哦”穆悠坏笑道:“我的耳朵灵得很,看人也很准,你别想骗我。” 薛楚儿羞涩的一笑:“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他身份尊贵,楚儿又岂敢高攀。” “所以你很矛盾,又盼着他来,可他来了你又避之不见,故意疏远他” “穆郎连这都知道”薛楚儿姹异道。 “你这个做法八个月前李殷试过,但结果除了让两人痛苦外毫无所获。” “李殷” “就是昨日和我一起泛舟的那位黄衣女子。”穆悠莞尔一笑。 “是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原来”薛楚儿掩面一笑,自个儿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有些事,不要退缩,两人一起面对,又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呢” 薛楚儿脸上展现出舒心的笑容:“楚儿受教了。” 穆悠也微微一笑:“你休息吧,告辞了。”说着翻过窗户跳了出去。 “哎”薛楚儿吓得赶紧去看,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 宝月楼里。 柳婉茹依着窗户眺望着远方,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映出一片金黄。 “是在等我吗”穆悠推门而入。 “穆郎。”柳婉茹温柔地喊道,看向他披散的头发。 “发簪断了。有劳娘子帮我寻个新的。” “好。”柳婉茹答道,却并未挪步,两眼羞涩地盯着穆悠,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穆悠从布包中掏出一支翠绿的管状翡翠来,打开看看,递了过去:“这是永乐公主亲自制的口脂,这个大红色特别适合你,是牡丹花的味道。” “口脂永乐公主制的”柳婉茹兴奋地接过来,轻轻打开,在鼻子下嗅嗅,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喜欢吗”穆悠笑道:“昨日梅姨还说我没给你送过礼物,要送自然得送点特别的才配的上你。” “穆郎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柳婉茹将口脂小心地收好,轻声问道。 “有吗”穆悠摇摇扇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柳婉茹已是面红耳热,她轻拂一下面颊,颤抖的看向穆悠:“穆郎,我” “什么”穆悠疑惑地靠近柳婉茹:“怎么脸这么红,连耳朵都红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穆郎大恩大德,婉茹无以回报,若穆郎不嫌弃婉茹残花败柳之身,婉茹愿以身相许,终身侍奉在侧”柳婉茹鼓起勇气,心一横,早已顾不得女子的矜持,对着穆悠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啊”穆悠正欲伸出手去探测一下柳婉茹有无发热,突然听她如此告白,一时竟愣的哑口无言,片刻后猛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使劲摇着扇子,一脸慌乱。 柳婉茹见穆悠不语,当他是默认了,已动手解起衣衫来。 “慢着,”穆悠惊慌失色:“你想报恩固然没错,可报恩的方式很多,为什么偏要以身相许呢” “婉茹想不到别的方式了,穆郎是嫌弃我吗” “怎么会呢。可是” “婉茹是自愿的,不需要穆郎给我任何 名分,也不需要穆郎担什么责任。”柳婉茹说着已将衣衫尽数退尽,美丽的胴体便暴露在了烛光之下。 穆悠见柳婉茹已是一丝不挂了反倒冷静下来,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然后嫣然一笑:“身材不错” 柳婉茹羞愧不已,自己已做了女子最大胆的事,可穆悠却依然立于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穆郎不想做些什么吗”柳婉茹试探着问。 “好。来而不往非礼也。”穆悠说着丢掉手里的扇子,卸下布包,也动手解起衣衫来。 第59章 柳絮做媒,穆悠告白 “啊” 一声惊呼响彻云霄。 “怎么了无双,发生什么事了”梅姨刚上三楼,听到柳婉茹大叫,赶紧跑上前去查看。 门被打开一道小缝,穆悠探出半个头来:“梅姨有事吗” “穆状元的发簪不是坏了吗,我给您找来了几支,您看看中意哪个”梅姨满脸堆笑。 “就这个吧。记在账上。”穆悠挑出一个最普通的,就要关门。 “哎,刚才怎么了我听无双在叫。”梅姨挡住门,好奇地问。 穆悠一笑:“没事儿,应是被我完美的身材惊艳到了感叹一下而已。” “哦,你们闹得动静也太大了。” “还有事吗我们正忙着呢。”穆悠说着将门再拉开些,向屋内努努嘴,已是不耐烦了。 梅姨看向屋内,无双正抓着一件衣衫慌乱的护在胸前,其它的衣物均散落一地,而穆悠也是衣衫不整。 梅姨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哎哟,你看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您不是刚进来嘛,没想到打扰了,打扰了,你们忙着,呵呵呵呵。” 穆悠见梅姨已走远,将门关好,回头朝柳婉茹色色的一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玩姐姐教我” “你你你不要过来”柳婉茹惊慌地喊道,一手抓着衣衫,一手拼命地摆着,脸已吓得苍白。 穆悠看着柳婉茹那副惊慌失措c羞愧难当的模样,早已忍俊不止,笑得跌坐在了地上。 亥时三刻,西城门外五里,穆仙儿敲响院门。 “来了。”随着一声阴柔的声音,门被打开来,钱管家满脸笑容出现在门口,他看了一眼穆仙儿又看看柳婉茹,咧嘴一笑:“主子来了。” “嗯。她们睡了吗” “还没呢,知道主子每天这个时辰会过来,睡得没这么早。” 柳婉茹早就迫不及待朝屋内奔去。钱管家看向穆仙儿,她一身白衫,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素颜的脸上露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主子这身是被她发现了吗”钱管家担忧的问。 “我都告诉她了。”穆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噗呲”一笑:“她现在是我的朋友了,当然得坦诚相见。” 屋里欢声一片,子谦试着娘亲缝制的新衣,纯真的笑脸渲染了每一个人。 “真漂亮,今日子谦百日,穿了娘子亲手做的新衣,定能长命百岁。”柳絮夸道。 穆仙儿跨进屋去:“子谦,我又来看你了哦。” “你是谁”柳絮警惕地挡在孩子前面。 “没事儿。”柳婉茹赶紧将柳絮拉开。 “哟,是穆女侠啊你怎么来了”奶娘田娘子笑着迎了上去,看到身后跟着的是钱管家,有些意外:“李大侠没跟你一起吗” “李殷有事。”穆仙儿笑笑。 柳絮:“穆女侠你就是把宝宝从金财主家救出来的恩人” 田娘子点点头,柳絮赶紧跪了下去:“多谢女侠救了我家小郎君。” 柳婉茹也跟着跪了下去。 “都起来,这是干什么啊”穆仙儿将两人拉了起来,看向田娘子:“奶娘,什么女侠不女侠的” 田娘子尴尬一笑:“我可没乱说,你和李大侠辛辛苦苦帮人家寻找到了孩子,这难道不是侠义之心吗你又会武功,不是女侠是什么” “呵呵呵,好,穆女侠女,侠”穆仙儿轻声念道,欣喜不已。 钱管家见穆仙儿笑的开怀,似乎还挺陶醉,不禁有些哆嗦,这人如何自恋他是见识过的,哪次不是肉麻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娘子,今日穆郎为何没来”柳絮好奇地问。 柳婉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忽而又羞得通红,她怯怯地看了一眼穆仙儿:“穆郎,呃,今日不得空,特地请穆女侠送我过来。” “哦。”柳絮点点头。 穆仙儿露出满意的笑容。 “穆女侠,你也听穆郎的命令吗”柳絮又问道。 穆仙儿一笑:“当然。” “那你和那位穆大侠谁的武功高”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啰。我阿兄哪是我的对手。”穆仙儿拍拍胸脯,无比骄傲。 “你阿兄”柳絮像有了重大发现:“你是说每天给我们送东西的那位穆大侠是你兄长” “嗯。他叫穆君逸,我叫穆仙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们一点都不像兄妹”柳絮嘟囔着,被柳婉茹轻轻在背后拉了一把。 穆仙儿早已看在眼里,笑道:“我也觉得不像,我是夏天生的,所以为人热情似火。而我阿兄是寒冬腊月生的,嗯,腊月十一。” “跟子谦同一天”柳絮兴奋地喊道。 “没错。”穆仙儿点点头:“听我阿娘说,那天特别冷,我阿兄刚一生下来就掉进了水里,冻成了一块冰疙瘩,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敲开,所以你也看到了,他总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你站在他身边是不是都觉得寒气逼人啊” 柳絮赶紧点点头:“没错,他每次来我都不敢看他,他也从不跟我们说话,就和钱管家说两句话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嗯,我阿娘以前请人给我阿兄算过命,我阿兄啊,就是一只乌鸦精转世。你别招惹他”穆仙儿神秘的说。 “啊”柳絮吓得小脸苍白,缩在了柳婉茹身边:“娘子,这”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穆仙儿大笑道:“小钱钱,跟我来一下。” “是,主子。”钱管家无奈地摇摇头,随着穆仙儿走了出去。 “娘子,”柳絮盯着柳婉茹红晕的脸颊,回头看了一眼正专心给宝宝喂奶的田娘子,将柳婉茹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娘子,你和穆郎怎样啦” 柳婉茹一听,原本红晕的脸更是一阵燥热:“什么怎样啦” 柳絮捂嘴偷笑:“娘子脸都红了,还装。” “我”柳婉茹欲言又止。 “好了,娘子别不好意思,我觉得那穆郎挺不错的,人长得也俊,又有才华,对娘子也好,关键是他特别喜欢子谦” “好了,我们不可能,你别乱说。”柳婉茹急得打断柳絮的话。 “怎么不可能我问过钱管家,他说穆郎还未成家,娘子有什么好顾虑的。穆郎能让穆家兄妹替他卖命,还能每晚带娘子出城,听说还和安王成了朋友,自然本事高强,娘子还愁他不能替你赎身吗” “你,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啊”柳婉茹斜了一眼柳絮,无奈地说。 “我不小了,我都十六了。” “你不懂,”柳婉茹急得直跺脚:“我她哎,反正不可能,你就别再操心了。” “不操心我可一直把娘子当我亲姐姐。”柳絮嘟起嘴来:“娘子好面子,下次穆郎来了,我来问个明白。” “要问我什么”穆悠踱着步跨进屋来。 “穆郎”三人均大吃一惊。田娘子赶紧背过身去。柳婉茹原本恢复常态的脸又羞得通红。 柳絮上前几步,拉着穆悠就往外走:“穆郎,我们出去说。” “说什么”穆悠被柳絮拉到了院子里,一脸迷茫。 柳絮看着穆悠,咽了口唾液:“娘子说你不得空,为何又来了是不放心娘子吧你派了穆女侠他们寻找子谦,还派了穆大侠救我和娘子,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对娘子的事如此上心是因为你喜欢娘子吧” “我” “我问过钱管家,你的老家在硖州,离江陵并不远,我家娘子原本就是江陵第一美女,你一定早就对她暗生情愫,所以如今我家娘子落难了,你才会如此相助。我看你全身衣着并非有钱之人,却不惜每天花重金去青楼,只为保我家娘子清白而已。” “其实” “其实我家娘子早对你芳心暗许了,只是她以前被人所骗,所以现在总是有诸多顾虑。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应该主动点,难道还等女子先跟你告白吗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絮一咕噜把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她长叹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穆悠。 穆悠愣愣地看向柳絮:“你,说完啦” 柳絮点点头,回头看去,只见柳婉茹也已出来,满脸绯红的盯着他们,手足无措。 “娘子你来的正好。”柳絮一把将柳婉茹拉到穆悠面前:“穆郎,你说啊” “主子,你刚才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吗要不上我屋里去聊”钱管家凑上前去,试图打破尴尬。 “穆女侠人呢”柳絮发现少了一人。 “她,有事,走了。”钱管家笑道。 “哦,穆郎,你快说啊”柳絮盯着穆悠,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这个嘛,”穆悠尴尬的看向钱管家:“我该怎么办” 钱管家叹了口气,将脸挪向一边,嘴里嘟囔着:“问我干嘛自个儿惹的事,自个儿看着办呗。” 穆悠冲柳絮一笑,走上前去,拉起柳婉茹的双手,温柔地说道:“婉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你放心,再委屈几天,等圣人给我封了官,我就帮你赎身,带你赴任去。我很喜欢子谦,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刚才,我们在房中都已经敞开心扉,坦诚相见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说着,张开双臂, 将呆若木鸡的柳婉茹一把揽入怀中。 柳絮早已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巴,兴奋地跳了起来。半晌,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太好了呵呵娘子”她激动不已,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钱管家无奈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全身打了个寒战,他使劲拍了拍胸口,长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果真是脑子有些问题啊,太疯狂了。” 第60章 测字诱敌,大有所获 安王在一群宫女太监的侍候下梳洗完毕,换上了香薰的衣裳。沈太医刚请过平安脉,告知安王注意休息。昨夜因为想着穆悠的事又有些失眠,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萧飒走时可有留下什么话吗”安王问道,相处了五年,虽为主仆,可毕竟还是有些情分的,一时分开了,确实还有些不舍。 “走”小夏子帮安王整理着衣角:“萧将军没走啊,还在门外跪着,求殿下原谅哩。”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 “都跪了一夜了。殿下您看,是不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那你怎么不早说”安王质问道。 “您昨晚不是说了谁也不许在您面前提起萧将军嘛。”小夏子委屈的笑道。 “你”安王指着小夏子,一时想不到要骂他什么好,着急的朝门外跑去。 萧飒跪在门边,一身淡紫色的劲装早被露气湿润了,满头也是雾雾蒙蒙的样子,湿漉漉的发稍耷拉在额上,满脸尽显疲倦。他见安王出来,原本空洞的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双手抱拳,口中唤道:“殿下。” “你这块傻木头,你默不作声地跪在这里干什么啊”安王见到萧飒的样子,原本心中的怒火早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上前一把抓住萧飒就往起拉:“快起来。” “谢殿下。”萧飒撑着麻木的双腿,慢慢爬了起来,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为何不走”安王盯着萧飒吼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就甘心在我身边做一辈子护卫吗你武功那么高,为何不去作一番事业” “五年前,萧某就发过誓,殿下的救命之恩,萧某当涌泉相报,一辈子追随殿下身边,万死不辞。”萧飒说着,再次向安王抱拳致敬。 “好了。”安王无比伤感,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什么安王形象了,用袖子使劲一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以后可别怪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小夏子一听这话,知道安王也是回心转意了,不禁也是跟着吆喝着:“哎哟,萧将军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换了干净衣裳,侍奉殿下用早膳” “谢殿下。” “你不是喜欢称呼我“郎君”吗” “是,郎君。等会儿我便出宫去,向穆郎负荆请罪。” “好。”安王也放心了:“传膳吧” “是。”小夏子退了下去。 “走。”安王轻轻将萧飒一拉,朝旁边一眨眼。 “郎君去哪儿”萧飒一惊,暗叫不好。 “出宫啊,你不是要向穆悠负荆请罪吗”安王看着萧飒:“你没听到穆悠昨天都说了,他再也不会进宫来了。那我们就出去找他玩去。” “好,萧某这就去安排。” “安排什么啊让圣人和贵妃知道了,又要问东问西的,让人不自在。” “那郎君就在宫里等着。我去请穆悠进宫来。” “我和你一起出宫去。就我们两人。你不知道,每次那么多尾巴跟着多烦,逛街都不自在。” “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谁是安王听谁的”安王轻声问道。 萧飒被问的哑口无言。 安王得意的一笑,冲着一边的宫女太监吩咐道:“你们几个,去书房把我的书都搬出来晒一晒。你们,去采些花来插着。你,去准备一些鱼食。你,去把我的琴摆出来。” “是。”众人皆领命而去。 “还愣着干嘛去找两身出宫的衣裳啊,就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安王催促道。 “郎君,萧某还是觉得不妥,万一” “你烦不烦啊又想抗旨你是怀疑自己的能力不够保护我,还是觉得我就是个短命的相” “萧某不敢,这郎君稍等,我去拿衣裳。”萧飒无奈地说。 天然居屋顶,穆君逸还是一身黑衣,如一只乌鸦立于屋脊,他满脸无奈地看着街上的一切,时而将双手叉于腰间,时而又抱于胸前,焦躁不安。 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冲身后数落道:“这到底是仙儿的想法还是你的主意这样就能把杀害孙山后的幕后之人引出来这几天来,你们在京城闹得动静还不大吗凶手难道会不知道穆悠没死” 李殷一身白衣坐在瓦上,仔细地用丝帕擦着剑,见穆君逸又在怪罪,轻吐口气:“当然是仙儿的主意。穆兄也清楚仙儿的个性,她决定的事又有谁拦得住她想学姜太公钓鱼,说凶手迟早会上钩的。” “可这样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们可以藏在酒楼里,杀手也会。”穆君逸解下腰间 的黑剑抱于胸前,眼睛犀利的扫视着街上的人群。 穆悠悠闲地坐在小凳上,一手撑在小桌上托着脸颊,一手举着南华经正看得入神,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桌旁那道布幡上,“看相测字卜卦”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可没一个人到穆悠摊前停留。不知是庄子的文章太催眠,还是真的缺觉,穆悠已半晌没了动静,连书也未曾翻过一页。他的眼睛已逐渐眯成了一条缝,仿佛化身成了一只蝴蝶,飞向了远方。 “先生会看相测字”一位身着棕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敲响了穆悠的桌子。 穆悠从蝴蝶梦中回过神来,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露出一丝微笑:“当然,一两银子,概不还价。童叟无欺。” “这么贵”男子眼中露出一丝浅笑,抹了一把唇上的胡须,手又不自主地朝右手拇指上摸去。 穆悠看向他右手大拇指上的白色环形印迹,站起来一揖手:“郎君可以打听一下,在这长安城中就属我算命最准了。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花些钱财可知日后吉凶,得以趋利避害,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中年男子笑笑,似乎心有所动。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麻布钱袋,从一大堆铜板中翻出一两银子来,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桌上:“哎,先生所言极是,只当是花钱消灾。还请先生帮忙指点迷津。” “好说好说。”穆悠喜笑颜开的将银子抓过来丢进布包里:“郎君是想看相还是测字” 男子沉思一会儿:“测字吧。” “请。” 男子执笔想了片刻,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出了个“李”字,他放下笔,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下也没读几年书,字写得丑,让先生笑话了。” 穆悠笑道:“郎君谦虚了,随便写的就比穆某写的好多了。” “在下姓李,所以写了这个字。李某恍惚间已过半生,不知日后前程如何还望先生指教。” “人都想趋吉避凶,但所谓祸福相依,福祚过多,亦是灾祸。郎君之命,本是富贵之相,但皆因贪婪无度,月满则亏,终至祸端。”穆悠说着指着纸上的“李”字:“此字上木下子,果子结于树上,树木茂盛果子自然美味,一旦树都不在了,果子又如何得以成活郎君现如今便如同这果子,想是令慈这棵大树早已不在了吧。” 中年男子面露不悦:“母亲确实已然仙逝,可我已过不惑之年,自己的前程又岂能再依靠家中大人。” 穆悠摇摇头,拿起“穆半仙”慢慢扇着:“非也,有些人长大了就独立了,可有些人即使已成人,可还是得仰仗父母才行。”他将扇子朝中年男子耳边一挡:“比如,当今太子,都四十五岁了,不还得仰仗圣人的恩泽吗” 李姓男子大惊失色,看看四周:“先生慎言,朝堂之事可是我们小百姓可以妄加言论的” 穆悠笑着从包里拿出那块免死金牌来:“我有这个,怕什么我穆悠在这长安城里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穆悠哦,原来先生就是这次制科的榜首听闻圣人和安王都无比看重先生,在下失敬了。”李姓男子恍然大悟,对着穆悠抱拳道。 “郎君也知道穆某”穆悠得意的问道。 “当然,如今整个长安没人不知道您的名字的”李姓男子夸道,转而又问道:“先生说我前程不济,不知可有何破解之法” “无解,”穆悠收敛了笑容:“郎君命数已定,如果安于现状或许还能苟全性命,如果依然不知收敛,恣意妄为,恐怕性命难保。” “你”李姓男子显然没料到穆悠如此回答,勃然大怒:“先生虽受圣人和安王器重,不也还是一介布衣吗自己的前程都是枉然,又如何能定李某的生死” “既然郎君不信我,又何必找我” “哼。”李姓男子冷笑道:“既然先生无法破解命数替人消灾,又何必装成算命先生,在此招摇撞骗” 穆悠凝视着面前的人,眼中浮出一丝让人无法觉察地愤怒,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确实是招摇撞骗,那又如何你能把我怎样难不成还去请个杀手把我杀了” “你”李姓男子大惊失色,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对于骗子,我大唐当然有律法制裁。” “好,那你就去大理寺公堂告我去啊”穆悠嚣张地说道,用扇子向前一指:“直走,不远就到” 第61章 私自出宫,寻访穆悠 “哈哈哈哈。”李姓男子忽然大笑起来:“早就听说先生胆识过人,今日得见,当真名不虚传啊。可是,李某却听说,那大理寺卿可是太子的人。太子和安王向来不睦,先生若是栽到他手中,怕是会让安王很为难吧。” “郎君消息果然灵通连这都知道。”穆悠冷笑道:“只是郎君说的却不太准确。太子和安王并不是不睦,而是一直有小人从中挑拨,想看他们相争,妄想着自己坐收渔利罢了。” “哦有这事先生从何得知” “郎君不信,大可以去大理寺门口撕下那张公文来。自然一清二楚。” “什么公文” “悬赏公告啊”穆悠盯着李姓男子:“本月十三未时,有人在明河里捞上来一具尸体,胸前还插着利刃。估计已在水中泡了六七天了,身上的衣服全让水冲走了,又无苦主认尸,大理寺卿朱望查到现在依然毫无所获,只得贴出公告,提供线索者赏三十两白银,帮忙捉拿凶手者赏白银一百两。” “这个李某倒也听说过。”李姓男子疑惑地看向穆悠:“只是这悬赏公告,跟你说的太子和安王是否和睦又有何关联” 穆悠狡黠一笑:“郎君跟我在这里絮叨半天了,不累吗如果累了,可以去大理寺坐坐,吃杯茶,顺便帮朱望把那个案子破了算了,还可以挣一百两银子,多划算。” “先生说笑了,如果有线索我早去了。” “郎君又谦虚了,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郎君还能不知道本月初六亥时之后,那明河畔发生了什么,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可奇怪的是,为何到现在我依然无恙如果我死了,安王就失去了臂膀,他或许会为我报仇,而太子却会成为头号嫌疑犯。安王妃的事,安王对太子就已经有所疑虑了,所以一直在等着朱望的反应。如果我再出事,安王估计会彻底和太子闹翻。到时候不就随了某人的愿了吗郎君觉得我分析的可对” “这朝中的事,我哪里知道”李姓男子已是满脸苍白:“李某还有事,先告辞了,改天再来向先生请教。” 穆悠冲他背影喊道:“郎君是急着去找杀手吗黑影儿人在大漠,除了他,还没人是我的对手,要杀我得等几天。别再找些没用的蠢货,办不成事,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累啊” 李姓男子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穆悠,悻悻地走了。 穆悠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伸出扇子向他背影指指。穆君逸拿起黑剑已如一道闪电略过屋檐,跟了上去。 “哇,真香啊,外焦里嫩,一口下去外面芝麻的香味儿和里面羊肉的香味儿融为一体,真是妙不可言。”安王大大地咬了一口胡麻饼,脸上无比满足,他伸手拍拍腰间的钱袋:“而且还便宜,就只要五文钱,比家里的早膳好吃多了。你别老看我,快点吃啊,趁热才好吃。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尽管开口,我请你,算是给你赔罪。” 安王说着,心里不禁有些悔恨,昨日一时情急竟当众给了萧飒一巴掌,确实感觉有些对不住他,毕竟自己从未如此责罚过谁,更何况他是萧飒。 “郎君言重了,是萧某自己做错了事。”萧飒朝安王笑笑,咬了口饼子,双眼紧张地扫视着四周,将手里的长剑握的紧紧的。 “现在去哪儿”安王啃完了胡麻饼,从怀中掏出丝帕来擦擦嘴,看向萧飒。 “他不是住在悦来客栈吗不知昨日有没有去宝月楼”萧飒也大口吃掉了手中的饼子,得以腾出手来,一副随时准备拔剑的样子。 “那,先去悦来客栈看看”安王问道,希望昨日对穆悠劝告的那些话他已听进去了。 “好。” 悦来客栈里,客人并不多,刘掌柜正在柜前低头拨着算盘,店小二忙碌着摆着桌椅。 “刘掌柜,穆悠在吗” 刘掌柜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两人,一人身着蓝色布衫,腰间悬着一个黑色钱袋,旁边一人一身褐色布质劲装,手持褐色长剑,正立于柜前。 “哟,是你们二位啊”刘掌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认得这两人,六天前来客栈里问过案,记得当时都是锦衣华服,不知为何今日打扮的如此朴实,但不管怎样,此二人绝不是普通百姓,那持剑之人就让人望而生畏。 刘掌柜不敢怠慢:“穆郎啊,我都几天没见着他人了,他都欠了四天房租了,门也锁着,也不见来拿行李,真不知道他还住不住的。” “他都没回过客栈”安王心中不悦,这个穆悠,还真把宝月楼当家了。 “就前天傍晚听店小二说他匆匆忙忙来了一次。”刘掌柜说着似乎还懊悔不已:“你们可是他的朋友,能不能帮他把房租先垫上或者给他带个信,他若不住 了,我可就把他的锁砸了,把行李都扔出去了”刘掌柜看着安王,试探着问道。 “你敢”安王愤怒道:“不就四天房租吗记在账上就行。他可是安王的朋友,还会欠你这几个钱” “呵呵呵,我也就随便说说。只是我这也是小本经营,还请二位帮忙给穆郎传个话。” “哼,走。”安王朝萧飒说道。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忧伤,没想到穆悠居然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前天开口借钱,自己还拒绝了他,只是不知道他这两天在哪儿弄的钱去宝月楼,那个叫无双的女子就那么重要吗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不知都在忙碌着什么。今日没有过多的侍卫尾随在侧,这让安王感到无比轻松,谁又愿意一直被人盯着,活在别人眼皮底下,没有一点秘密呢 只是不知等会儿回去了,圣人和贵妃又会如何责备。穆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自己已经大了,不能老按他们的要求来生活。 哎管他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先找到穆悠痛痛快快玩够了再说。安王想着,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郎君,到了。”萧飒指着前面三十步开外的宝月楼说道。 安王望去,“宝月楼”三个大字在花团锦簇下格外醒目,门口个打扮的艳丽的女子满面笑容,扭动着腰肢,伸出手帕朝路过的男子招呼着,她们的衣裙轻薄暴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些从事肉体交易的娼妓,和平康坊果然是天壤之别。真不知道穆悠怎么会喜欢来这种地方 “你去问问,看穆悠在不在”安王鄙视的瞟了一眼门口的女子,扭过头去,对萧飒说道。 “我去问”萧飒面露难色。 “你不去,还要我去啊” “我”萧飒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门口的女子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哟,好俊的郎君啊”一名女子夸道,伸手就朝萧飒脸上摸去。 萧飒用剑将其挡在一边:“我找穆悠,他在里面吗” “在。”另一名女子笑道,朝萧飒的剑望去:“郎君还会武功啊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我找穆悠有事,有劳帮忙通传一下。” “我们都忙着呢,郎君自个儿进去呗,到了里面想找谁都行。”又一个女子笑道,用手朝里面一指。 萧飒走过来看着安王:“她们说穆悠在里面。” “他还真在,真把这里当家了。”安王突然心中泛起一股酸味,这个穆悠真不知好歹,说不进宫就当真不去了,愿意陪着一个青楼女子都不愿意和自己多待会儿 “看郎君还需不需要买点什么东西,要不我们回去吧。”萧飒看着安王,盼着安王首肯。 “这才刚出来,回去干嘛”安王明显没有尽兴:“你去,把穆悠给我揪出来,让他陪我在京城好好逛逛。” “这”萧飒看看安王,又看看宝月楼,面露难色。 “又怎么了”安王怒道:“又没让你进去寻欢作乐,你就当穆悠是刺客,你进去把他抓出来就行了。” “可是,郎君你” “我又怎么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会到处乱跑。这光天化日的,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人拐了不成。别磨磨蹭蹭的,快去。我就站这儿等着你。”安王说着走到旁边一棵树下,往树干上一靠,将双手往腰前一抱,用嘴朝宝月楼一指:“愣着干嘛,去啊” 萧飒见安王又生气了,叹了口气:“郎君切记不可乱跑,有事大声叫我”说着拔出了剑,冲进了宝月楼。 楼里的姑娘们见了这阵势,那还敢上前,都吓得尖叫着躲得远远的。 萧飒来到大厅里,扫视一下四周,高声问道:“穆悠人呢” “哎哟,大侠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了有话好说嘛。”梅姨得到消息赶了出来,谄媚的笑道。 “我来找穆悠,让他出来。”萧飒冷冷地说。 “哦,找穆郎啊他不在这。”梅姨连连摆手。 “怎么会”萧飒不信。 “穆郎昨日是歇在无双房里,可今日一大早就拿着布幡出门了,说是去摆摊算卦去了。现在确实不在啊。”梅姨解释道。 “可刚才你们在门口还说他在里面。”萧飒扫视着周围的女子,寻找着刚才答话的人。 “哎哟,那是舍不得你走,想骗你进来玩才胡诌的,您也信”梅姨笑道。 “梅姨说的没错,穆郎确实一早便出去了。郎君要寻他到街上去定能找到。”柳婉茹走出房来,依在三楼栏杆前,柔声说道。 “就是,郎君不信我,总得信无双吧。穆郎的行踪她最清楚了。” 第62章 乱点鸳鸯,人皮 面具 萧飒抬头看去,楼上的女子一身红衣,相貌端庄秀丽,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完全没有宝月楼其他女子的风尘之气,倒是跟平康坊那位卖艺不卖身的都知薛楚儿比较神似,可又没有薛楚儿的圆滑和豪迈,而是展现出一些懦弱,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怜香惜玉之情。难怪穆悠会留恋于此,乐不思蜀。萧飒想着,朝柳婉茹点点头,转身收了剑,走出了宝月楼。 “郎君”萧飒看向树下,只觉得一阵目眩,他使劲眨眨眼,定睛看去,没错,安王,确实,不见了 萧飒惊出了一身冷汗,放眼望去,街上人潮涌动,哪里有安王的影子他长叹一口气,脑中一片空白,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穆悠 茫茫人海中,一个身着黑白格子衣衫的少年显得无比兴奋,他个头不高,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清秀的脸庞,一双杏眼甚是机灵,两道眉毛如两条毛毛虫趴在眼上,粉嫩的嘴唇上一条浓密的胡须和两道眉毛交相呼应,却与他的五官极其不称。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在街上闲逛着,眼睛却盯着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他好像寻到了目标,看中了一名女子,趁她不备,伸出脚去,将那女子绊倒在地。 “哎哟。”那姑娘摔得不轻,坐在地上揉着膝盖痛苦的呻吟着。 周边的行人看了过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一位年青的公子离得最近,迟疑了片刻,走上前去,将姑娘扶了起来。 “小娘子没事儿吧”年轻公子问道。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事儿,多谢郎君。” 少年看着两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若无其事地瞟上姑娘一眼:“你这腿伤了可不宜走动啊,小心瘸了” “啊”姑娘本就腿痛,大街之上也不方便查看伤得如何,听少年如此一说,越是吓得一哆嗦,又差点摔倒在地,幸被那年轻公子一把拉住了。 那年轻公子也甚是尴尬,就这样拉着一位陌生女子有失礼数,放手吧恐她又跌倒。 “王四郎,你哼”一个女子愤怒的声音传来。 少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背影扒开人群,跑了出去。 “秋妹,等等,秋妹,你误会了,听我解释啊”年轻公子早已顾不得那姑娘的伤了,松开手,焦急的冲着那跑远的背影追了上去。 受伤的姑娘意识到自己让别人产生了误会,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腿疼,强撑着伤痛一瘸一拐的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少年吐吐舌头,偷偷四下看看,见无人在意他,终于轻轻吐了口气,将手往后一背,踱着步,又沿街逛了起来。 他四处张望着,终于,眼光停留在一个小摊前。那一株青翠如丝绦的垂柳下,一个年轻的算命先生正趴在小桌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他一手枕着脸颊,一手垂在桌边,手里的南华经已是摇摇欲坠,那道布幡不知何时已被风吹倒在地上。 少年突然来了兴趣,悄悄走上前去,将布幡捡起来在桌边立好,又伸手去拿那本书,谁知轻轻一拿,竟纹丝不动。少年眼中闪现出一丝疑惑,这算命先生明明就只剩两个手指夹着书的一角,为何会拿不动他又加了把劲,居然还是拿不过来。 “你又不修道,看这些书做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少年大吃一惊,周围并无人,而桌上的算命先生分明睡着,是何人说话他强装镇定的答道:“我要看便看,要你管” “你要看我的书,难道不需要我同意吗”仍是那个声音。 这次他看的清清楚楚,周围并无他人,少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算命先生:“你装睡” 穆悠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是睡了,眼睛在睡,耳朵和心里都醒着。”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算命先生就你也会算命” “千万别小看我,我可是有真本事的。”穆悠很不服气。 “何以见得” “我虽在睡,可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穆悠微微一笑:“你该是有多无聊啊,跑到大街上来乱点鸳鸯说说看,这半天来你凑成了几对啊哦,不,应该问你无意间拆散了几对才是。” “是阿娘派你来监视我的” “你阿娘是谁啊” “不是”少年松了口气:“那就好。” 穆悠指着桌边的布幡:“要算命吗一两银子,看相测字卜卦都行。还有这神仙水也是一两银子一瓶。” 少年满脸嫌弃地看看桌上的几个小白瓶,又看看面前的算命先生:“一两银子这么 贵难怪你没生意” “你没听过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小娘子既然找上了我,何不测测姻缘,看看日后会找个什么如意郎君啊” “你你说什么谁是小娘子”少年勃然大怒,指着穆悠骂道:“我看你才是女子” 这本是骂人的话,谁知穆悠一听居然满脸欣喜,他双手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庞,惊奇地看向少年:“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啊”少年一愣,脱口而出:“你该不会脑子有病吧” “你连这也知道”穆悠崇拜地看向少年:“我脑子确实有病,有时候还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应该是我七岁那年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当时,我还昏迷了三天,差点就死了,到现在额头上都还有块疤哩。”说着就抬手掀起遮盖在右额上的头发来。 少年听穆悠说的一本正经的,不禁跟着朝他额头上看去,光洁的额头上却哪来的疤痕。她本见穆悠生的英俊,有意结识一下,却不曾想此人不但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她女扮男装的把戏,还装疯卖傻。 她不禁又怒道:“别以为你凭着一副好皮囊就好招摇撞骗你还要脸吗” “脸”穆悠诧异的看着面前女扮男装的女子,低声神秘的说:“你连这都看出来了你知道吗,行走江湖这些年我靠的就是易容术,不过一般就是乔装打扮,尝试人皮面具可是第一次。 我手下新收了一人,叫小钱钱,他本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原先家里是变戏法的,很擅长做些面具什么的,因为犯了事才躲进宫,可是在宫里又受人欺负,走投无路时,是我救了他。 他帮我做了几张人皮面具,开始那张不透气,戴着挺闷的,昨天他又改良了一张新的,戴起来特别舒服,你看看,上面还有毛孔,又透气,又真实,还有弹性,你还可以摸一摸,连手感都跟真的皮肤一样。没事儿,来,摸摸看。” 穆悠说着,抓起少女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摸去,吓得少女赶紧挣脱他,后退几步:“你疯了你要干什么你” 穆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继续说道:“你也想女扮男装吗瞧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梳着男人的头发,穿着男装,再粘个假眉毛假胡子就是男人了你是把别人当傻子还是把别人当瞎子啊” “你”少女怒视着穆悠。 “你想不想要人皮面具我可以帮你介绍。你只要提供那人的画像就行,保证做出来一模一样。”穆悠说着往自己脸上拍拍:“你看我这脸怎样这人叫穆悠,十八年前就去世了。可现在有这张面具,我又让他活了过来。是不是很神奇你也可以用你家已故亲人的画像来让你的亲人复活。想想,是不是特别刺激,特别好玩” “你到底是谁啊你没事儿吧”格子少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穆悠问道。 “我啊”穆悠看看四周,神秘的附耳道:“你我有缘,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得替我保密。我就是四天前失踪的,安,王,妃。 安王派人到处找我,可我就在他身边他都认不出我来,就因为这张人皮面具。你也别怕,这不是用人的皮做的,是用一种什么胶熬制的,具体材料你得问小钱钱,反正做起来很麻烦的,所以价格自然贵些。我介绍你去可以给你便宜点,只要你一百两银子,怎样”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怎么说话的不信我这大街上我不能让人认出我来,走,跟我到房间里去,我取了面具给你看看。你也好把衣裳脱了,让我帮你束下胸,你看你的胸,太明显了,还男人”穆悠说着,拉起格子少女的手就准备往一边走。 “啊,放开我”少女吓得尖叫着就要朝穆悠手上咬去,穆悠赶紧松开她。 “怎么了害羞啦我这人一直崇尚礼尚往来,大不了也脱了衣裳让你看看,坦诚相见总行了吧。交个朋友总没坏处吧”穆悠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你我的弹弓今天忘带了,要不然有你好看你你给我等着”少女大声喊道,扭头跑了。 “你是去拿钱吗好,我等着你啊”穆悠答道,开心不已。 第63章 负荆请罪,打抱不平 “穆悠。”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穆悠回头,有些惊讶:“萧飒你今日不用当值吗干嘛要算命” 萧飒看着穆悠,突然跪倒在地,将手一抱拳:“昨日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负荆请罪,还望穆郎原谅。” “负荆请罪”穆悠冷笑道:“荆在哪儿萧将军又有何罪”说完拿起南华经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就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真把安王当朋友” 穆悠放下书:“当然。” “那朋友有难是不是理应相助” “是” “好。现在安王失踪了,还请你帮忙找找。” “是安王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这样三番两次的试探有意思吗”穆悠斜了一眼萧飒,满脸不悦。 “不是试探,”萧飒正言道:“安王确实失踪了” 穆悠凝视着萧飒的眼睛:“安王出宫了” “是。” “带了多少人” “就我一人。”萧飒说着满脸悔恨。 “什么”穆悠大吃一惊:“就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也敢把安王带出宫来你是长本事了,还是真成榆木疙瘩了” 萧飒把眼一闭:“只要你找到安王,随你怎么骂我都行。” “起来。跪在地上让别人怎么看啊”穆悠见路过的行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赶紧将萧飒拉了起来。 “昨日对你动手,惹安王生气了,今日安王偏要出宫来找你。你不知道安王的性子,有时候倔起来谁也没办法。不听的话恐怕他真的容不下我了。安王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他,我发过誓要保他平安。” “哼。”穆悠冷笑道:“你确定当初是发誓保安王平安,而不是保安王胡闹” “这” “什么叫没办法办法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吗安王性子倔,可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却很理智。你就不能在后面给他一掌把他打晕了或者在他水里下点迷药让他睡上一觉后,你看他还会不会不顾后果,任性胡为” “还可以这样”萧飒诧异的看向穆悠。 “这样又如何你作为安王的护卫,就应该多动动脑子,想清楚了是安王的安全重要,还是安王的命令重要” “受教了。”萧飒再次抱拳道:“只是如今安王身在何处还望穆郎明示。” “你觉得呢安王还活着吗”穆悠问道。 “当然,宝月楼周边人很多,地上并无血迹,如果来者只是想要安王的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暗器刺杀,可是他没有。” “不错。那你觉得是何人掳走了安王目的何在” “太子。目的当然是为了权势”萧飒小声说道。 “那他会把安王囚禁何处” “不知,所以来问你。” 穆悠笑笑,摇摇头:“不是太子。”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太子没你这么笨。”穆悠微微一笑:“太子现在好好的,干嘛做出这等事,来给自己惹麻烦。” “那会是谁” “你们出宫的计划有谁知道” “是安王临时决定了,找借口支开了身边的人。” “那出宫后你们去了哪些地方” “我们沿着朱雀大街过来,边走边逛,一直走到悦来客栈,打听到你不在,又从悦来客栈走到宝月楼,安王在门口等候,让我把你抓出来,我就进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安王就失踪了。” “你们去了悦来客栈”穆悠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南华经重重拍在桌上。 “没错。”萧飒看着穆悠的表现觉得有些奇怪:“你是说悦来客栈有问题” “客栈倒是没问题。” “那安王是被何人掳走的” “应该是他。” “谁”萧飒紧张的问:“安王现在在哪儿” 穆悠看看萧飒,拿起桌上的扇子向前一指:“天然居” “天然居”萧飒疑惑地问:“你说安王在酒楼” “当然,都午时了,该吃饭了,你不饿吗” “这我没问在哪儿吃饭,我是问安王在哪儿”萧飒急道,这个穆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犯糊涂啊。 “我说的是安王啊,他就在天然居。我很少说谎话的,可每次说真话都没人信。”穆悠说着,似乎有些难受。 “就是他,那个淫贼, 给我打”刚才的格子少女带着六个护卫模样的人围了上来,指着穆悠喊道。 “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撸撸袖子,第一个走上前来,对着穆悠就是一拳过去。 穆悠面不改色地看着格子少女,也不躲避。因为不用他操心,萧飒早就一把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臂,往外一拉,紧跟着一脚踢在那汉子的膝盖上。 “啊”中年汉子发出一声哀嚎,倒在了地上已是动弹不得。 其他护卫一起冲了上来,萧飒见状,拽起地上的汉子扔了过去,顿时又是一阵惨叫,又有两人被击落在地。 一人飞起一脚踢了过来,萧飒闪向一边,顺势接过另一人的一掌,只见他轻松的一抬手一伸脚,又有两人横在了地上叫苦不迭。他的剑并未出鞘,剑柄朝最后冲上来的青年一顶,那人胸口一痛,已是痛苦的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格子少女见所有护卫都轻松的被褐衣男子制服了,心中虽暗自敬佩他武功高强,但面子上却很是过意不去。 “你你这淫贼帮凶,啊”少女喊着,卯足了劲儿用头朝萧飒顶去。 萧飒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用此招式,但很快萧飒便回过神来,知道他便是这群混混儿的头目,于是稍稍一偏身,拽住了他的右臂,将他按倒在地。 “放开我”少女大叫道,企图爬起来。萧飒见状,伸出腿去压在了他胸口,使他动弹不得。 “你们是什么人”萧飒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厉声问道。 “你这淫贼,放手啊”格子少女双手挥舞着想推开萧飒的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喂喂喂,你干嘛呢”穆悠看够了戏,挥着扇子朝萧飒腿上敲去:“你一个大男人,当街欺负人家女孩子,好意思吗” “女子”萧飒惊道,朝身下的少年望去,那少年已是泪流满面,唇上的胡子已翘起了一半,随着抽泣声上下摆动着。领口的衣裳被自己揪开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而自己的腿正压在她胸脯上。萧飒惊出一身冷汗,她真是女子,而自己怎可对她做出如此举动来。 “这我不知你是位女子,一时唐突了,多有得罪。”萧飒赶紧放开格子少女,抱拳致歉。 “嗯嗯嗯”少女将领口的衣裳往上扯了扯,也不起来,左手抚摸着右臂,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原本看热闹的人听见哭声围的更近了,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和着少女的哭声和护卫们的呻吟声,响成一片。 “穆悠,怎么办”萧飒拭去额上的汗珠,手足无措。 穆悠早就回到了摊位上,看起书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萧飒咬咬牙,把地上的少女拉起来,已是满面通红:“你你没事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哼。”少女用力甩开萧飒的手,后退几步,抬起袖子拭去脸上的泪水,伸出手指着萧飒:“你这淫贼,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说完朝地上的人大喊一声“走”。地上的护卫均挣扎着爬了起来,簇拥着格子少女,一瘸一拐的走了。人群也逐渐散去。 “怎么回事”萧飒问道。 “我哪儿知道”穆悠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摊子,冷冷地答道。 “是你惹的事” “哪有”穆悠将神仙水装入身上的布包里,将桌子凳子在树下放好,拿起布幡:“人家骂的是你,淫贼。”说着不禁微微一笑,向前走去。 萧飒跟了上去:“去哪儿” “天然居。” “安王真在里面吗”萧飒看着“天然居”三个字,疑惑地问。 “我希望他在里面,可也不希望他在里面。”穆悠莫名其妙的答道。 萧飒斜了一眼穆悠,已握着剑飞奔进去。 “哦,大侠几位”店小二招呼道。 “我想打听一个人,掌柜的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蓝色布衫的郎君,二十岁的样子,跟我一般高。” “哦,阁下可是姓萧”掌柜的上下打量一眼萧飒,反问道。 “正是。”萧飒疑惑地答道。 “你要找的李郎和殷大侠在三楼闲云阁吃酒哩,就等着你哩。萧大侠快去吧。” “闲云阁” “没错。就是三楼转角的那个雅间。”掌柜的伸手指向楼梯。 殷大侠吃酒萧飒来不及多想,提着剑飞窜上楼。 穆悠扛着布幡缓缓地走进酒楼,掌柜的见状赶紧迎了上来:“哟,先生来了。先生可真是神人啊,您上次说我这酒楼有灾,让我挂些灯笼在门口辟邪。我开始本不信,但想了想,还是照办了。谁知第三天午时,果然有两个小毛贼来放火,而且还谎称是大内侍卫,幸好听了先生的,我们早有防备,要不然我这酒楼可就完了。” 穆悠露出一丝浅笑:“没事就好。我今天不是来 接受你道谢的。闲云阁那几位是我朋友。我们还有事儿。” “哦哦哦,您忙着。”掌柜的笑道。 第64章 李殷设宴,当众揭短 萧飒盯着门上的牌子,没错,闲云阁。他飞起一脚将门踢开,冲了进去。 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安王正举着一柄墨绿色宝剑,见是萧飒,面露不悦:“干嘛呢门都让你踢坏了。” “郎君,你怎么在这儿”萧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殷子木,殷大侠。这是我的侍卫萧飒。” “救命恩人”萧飒疑惑地看向安王身边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只觉得此人与安王竟有几分神似。 李殷站起来朝萧飒笑着一抱拳:“萧将军,幸会。我只是帮安王赶走了两个小毛贼而已。” 萧飒回礼,看向安王:“郎君,随我回去吧。” “回去干嘛穆半仙呢没他你不可能找到我。”安王笑道。 “殿下好兴致,跑到这里来吃酒也不给萧将军说一声,害得萧将军干着急。”穆悠缓缓走进房来抱怨道。 “哈哈哈,殷兄猜的没错,你们果然都来了。看来殷兄也可以去算命了。”安王笑道,见穆悠愣愣地盯着殷子木,用手指着穆悠说道:“这是我的朋友穆悠,这次制科的榜首,也是个算命先生。”然后又手指李殷:“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殷子木,是个江湖人,他的武功挺高的。” “穆郎来了,有失远迎。”李殷朝穆悠抱拳道。 穆悠仿佛没听到李殷对自己打招呼,手指李殷向安王问道:“你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殷子木。”安王答道:“他也住在悦来客栈里,你们认识吗” “认识。” “不认识。” 李殷和穆悠一起答道。 安王疑惑地看看左右两人,又看看身后的萧飒,不禁疑惑道:“殷兄说认识,穆半仙说不认识。萧飒,你说,他们谁在骗我” “这”萧飒看看安王身边的两人:“萧某不知。” 安王微微一笑:“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我想听句真话。” “我没骗你。穆郎住在悦来客栈甲字六号房,我就在他隔壁甲字五号房。在我入住的那天他刚好在大厅里招揽生意,我还找他看了手相测了字。他不可能不认识我。”李殷微笑着看着穆悠。 “为什么骗我说不认识他”安王看向穆悠。 “殷子木我确实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穆悠冷冷地看了眼李殷,转而又对着安王说:“你宫里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你都认识吗他们都认识你吗同样的道理,我穆悠在京城的名气如何谁不认识我可客栈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哪知道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隔壁我们隔壁雅间里也有人在吃酒,你认识吗每日找我算命的人多了,你那两个可爱的小侍卫也找我算过命,我到今天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这算认识吗” 安王默默地听着穆悠娓娓道来,不觉已是笑容满面:“说的有道理。刚才冤枉你了。来,算给你赔罪。”说着已和李殷一起向穆悠举起了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穆郎不愧是我大唐才子,果然是口若悬河。”李殷夸赞道,瞟了一眼穆悠,低头一笑:“有件事一直想请教一下,不好意思开口。今日刚好安王也在,正好问个明白。” “哦,何事尽管问”安王又给二人满上酒。 李殷瞅瞅穆悠:“我这人有个习惯,出门不爱锁门,但会留下记号。前天出门的时候我夹了一根头发在门缝里。晚上回来却发现有人偷偷进过我的房间。” “头发不见了”安王问。 “头发虽还在,放的位置也对,但不是我以前的那根。我以前那根要短一点。” “哈哈哈哈。殷兄真是仔细。那贼人也够心细的。”安王被逗得大笑:“可知道何人进了你的房间,可有丢什么东西” “丢了一百两银票。”李殷淡淡地说:“我当时便去问了店小二,他说就只见穆郎酉时左右偷偷摸摸从我房里出来,手里拿着银票。” “什么”安王气愤地看向穆悠:“那天你开口向我借一百两银子,我没借你,你就跑到人家房里去偷你” “有什么证据”穆悠抬起低垂的头,大大方方地看着李殷,仿佛压根就跟他没关系。 李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黄丝帕包着的东西来放在桌上:“殿下看看,这可是你赏给穆郎的东西我很奇怪,那天我房里虽丢了一百两银票,为何在枕头底下会多出一本书来。看那图案是手工所绘,而且画工精良,纸张更是上等材质,绝不是民间可以买到的。” 安王见那帕子十分眼熟,想到是前天在平康坊嘲笑穆悠递给他擦口水的,掀开帕子一 看,更是大吃一惊,里面包的不是别的,正是前天穆悠到自己寝殿午睡时顺走的春宫图。 李殷看向安王:“怎样是殿下的东西吗我想知道,穆郎把这本书放在我床上,用意何在” 穆悠尴尬的看了一眼李殷,嘴角挤出一丝浅笑:“啊原来这本秘籍在你那里。那天,我回悦来客栈拿了银票,然后去了宝月楼。我还准备拿出秘籍陪无双修炼一番的,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那天在平康坊确实吃多了酒,悦来客栈的房间又都一个样。原来是晕晕乎乎走错了房间。是说这么厉害的一本秘籍丢哪儿去了。” 安王冷冷地看向穆悠:“是吗” “来来来,干了”穆悠吆喝着,三人一起举杯。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穆郎了。”李殷笑着又将三人杯中斟满酒。 “没事没事,说清楚了就好,拿错的银子我改天还你。”穆悠说着又伸手去拿那本书。 安王将书往回一揽:“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这本书我还没看完呢。”穆悠嬉皮笑脸的又去抢安王手里的书。 “哼。”安王拿起书上前几步,一抬手,将书从窗户扔了出去,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地笑容:“还看你整天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啊” “你就这样扔了”穆悠看着安王。 “我的东西我做主,扔了又怎样” “你知道会被谁捡走吗要是落到哪个孩子手里,岂不是误人子弟” 安王一愣,赶紧朝窗户跑去,四人来到窗前望去,街上人来人往,哪还有那本书的影子。 “完了。你害人不浅。”穆悠鄙视的看向安王。 安王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好像真害了某个少年一般,他轻叹了口气:“来,吃酒。” 李殷看看二人,抿嘴一笑:“殿下,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安王正想转个话题,见殷子木发问,赶紧答道:“说啊,什么事” “其实,穆郎,根本就没吃酒,我发现他把酒都倒在了袖子里。”李殷指着穆悠,神秘的说。 穆悠恨恨地看着李殷,沉默不语。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萧飒,去。” 萧飒上前几步抓起穆悠的胳膊,伸手在他袖子里掏出一块湿透的麻布来,用手一捏,酒滴答而下,酒香四溢。 “穆悠你你一直骗我”安王愤怒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抓过三只碗来,将另一只酒坛打开,将三只碗倒的满满的:“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把这三碗酒吃了,我可以不追究你欺君之罪。” 李殷眼中泛出一丝得意,冷冷地看向穆悠。 穆悠端起一碗酒来,顿时满脸忧伤:“你派人查过我,应该知道,三年前,我家中遭遇变故,我的妻儿均命丧火海。” 穆悠的双眼已湿润:“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因为当时,我约着一群狐朋狗友到镇上吃酒去了如果我在家,或许事后我就发了誓,从此往后一定滴酒不沾。” 他将手中的酒倒在地上:“敬以前会吃酒的穆悠。” 他摔掉碗,又端起一碗酒倒在地上:“敬我最爱的娘子。” 他摔碎碗,再端起一碗酒倒在地上:“敬我可爱的儿子。” 他摔碎碗,泪水已夺目而出,冷冷地看向安王:“请殿下治我的罪吧” 安王心软,眼圈早已红了,他同情地看着穆悠:“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样。我我以后绝对再也不会逼你吃酒了。”说着将桌上的两个酒坛子都砸在地上,顿时满屋里都是酒气。 李殷低头浅笑,双手抱拳,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嘴里说道:“都是殷某的错,请穆郎节哀” 穆悠擦掉脸上的泪水,露出胜利的神情,坐下来揪下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吃菜吃菜”安王帮穆悠夹着菜,见萧飒还毕恭毕敬地站着,命令道:“你别傻站着了,在宫外讲这么多规矩干嘛,一起吃啊” “是。”萧飒看着三人,在安王对面坐了下来。 不愧是长安最大的酒楼,饭菜十分爽口,没有美酒助兴,依然吃得开心。 “穆悠,萧飒,你们猜殷兄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安王拂着李殷的剑神秘的问。 “不知。”萧飒摇摇头。 “大宝”穆悠笑道。 “没错。”安王见穆悠又露出了笑脸,也跟着笑开了:“这么漂亮的一把剑,居然叫这么可爱的名字。真是笑死我了。” 萧飒也不禁抿嘴一笑:“剑名确实独特。不知穆郎是如何知道的” “我要说是猜的,你信吗”穆悠盯着萧飒,嘴角挂着神秘的笑容。 “信。你是算命先生,当然无所不知。”萧飒冷冷地答道。 “楼上干嘛呢” “小二,小二,怎 么回事” “你看看,这都滴到我衣裳上了” 楼下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 第65章 县尉护妹,酒楼拿贼 “来,萧飒,你也尝尝这鹿肉,是不是比宫里的好吃多了”安王帮萧飒夹上一块肉,递了过去。 萧飒受宠若惊,双手捧碗接住:“多谢郎君。” “你们两个也吃啊,怎么突然都这么安静”安王看了一眼身边的穆悠和殷子木,帮二人也夹上一些菜。 “几位客官打扰了,”掌柜的轻声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闻着满屋酒气,愣了片刻缓缓地说:“这是小店的酒不好吗怎么都砸了” “没有,酒很好。不小心打破了。”穆悠笑道:“酒钱不会少你的,先记在账上,等会儿一起付。” “哎,好。”掌柜的笑笑,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还有事” “呃呵呵是这样的,你们这酒泼的也太多了,酒水渗透楼板都滴到二楼去了。刚好二楼也有两人在用膳,衣裳都弄湿了,他们吵着说是新买的衣裳,名贵着哩。您看这” “哦,既然是我们的过错,他们的衣裳我赔他们新的,记在账上。”安王说。 “哎,好好。打扰了。”掌柜的放心了退出房去,顺手想把房门带上,谁知一拉门,整扇门应声倒下。 掌柜的大吃一惊,愣愣地看向这屋的客人:“这门” 萧飒不好意思的瞟了一眼安王:“是我不小心弄坏的,记在账上吧。” “好好好。”掌柜的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狐疑地退出门去。 “就在这里,我看着那两个淫贼进去的。”楼下一个粗声大嗓门喊道。 “来人,把酒楼围起来。”又一个声音命令着。 萧飒和穆悠对视一眼,埋头吃饭,沉默不语。这个穆悠又是惹上什么人了萧飒想着,偷偷瞟了一眼安王。 “您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这儿怎么会有淫贼啊”店小二的声音传来。 “我一直偷偷盯着,亲眼看见他们两个进了天然居。” “给我仔细搜”一个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熟悉。 “是。” 楼下顿时嘈杂起来,只听得吆喝声c脚步声响成一片。 萧飒默默地听着,他们似乎已搜完了一楼,并无所获,沉重的脚步声又朝二楼上来。 “你们几个搜这边,你们几个那边。”一个声音指挥着。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答道,凌乱的的脚步声分散开去。 “报,这边没有。” “报,我们这边也没有。” “上三楼。”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是。” “各位,我们这儿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掌柜的声音在旁边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年轻的算命先生,穿着灰色长衫,还有一个穿着褐色劲装,拿着一把褐色长剑。你当真没见过” “这”掌柜的住了口。 嘈杂声越来越近,听声音至少有二十来人,不知来者何人。萧飒想着,放下筷子,右手已握住了剑柄。他望向右侧的穆悠,他似乎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正镇静的啃着一块骨头。 “外面的人不会是在找你们两个吧”安王看着穆悠和萧飒的穿着,厉声问道。 “怎么会我们哪像淫贼啊是吧,萧飒”穆悠空出嘴来,笑呵呵的说。 “嗯。”萧飒尴尬的抬头,正迎上了安王疑惑的目光。 “不是就好。”安王瞧瞧门口,冷冷地说。 “这边没有。” “还有这边。”脚步声已到了门口。 “是他们吗” “没错,就是他们两个,就是他们两个当街调戏七娘” 萧飒看去,门口说话的正是刚才第一个被自己打倒的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 十来个官兵已挡在了门口,一齐向后看去,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年青的公子走了进来,一身青色绸缎长袍,腰间挎着佩刀甚是精致,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倒也十分俊朗,此刻正盯着屋里的人,满脸愤怒。 安王欲起身,被李殷一把按住。 萧飒已持剑迎了上去,很显然来者不善,他还是决定先礼后兵。 “各位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萧飒笑着,朝众人一拱手。 “萧将军”青衣公子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 萧飒也是一愣:“你认得我” “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安王的贴身护卫。”青衣公子说着露出崇拜的笑容:“不知萧将军在此,一时打扰了” “你是” 萧飒望着眼前的人,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哦,在下是” “万年县县尉,郭锻。”穆悠已走了过来,抢先答道,他将扇子一摇,又慢慢悠悠地接着说:“郭子仪的义子,薛楚儿的情郎。” 他朝安王一眨眼,学着前天那声音深情地喊道:“楚儿,楚儿” 郭锻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看了一眼穆悠手上的“穆半仙”,微微一拱手:“这位想必就是穆状元了” 安王听众人的对话,已知是友非敌,也起身走了过来,笑道:“原来你就是前日在平康坊楼下的那位,难怪有些眼熟。” “安”郭锻大惊失色,朝身后命令道:“你们都退出酒楼外。” “是。”众官兵齐声答道,退了下去。 “哎,怎么走了。县尉,就是他们这两个淫贼调戏殴打的七娘。”虎背熊腰的汉子终于有机会挤进屋来,见众官兵走了,淫贼却还在屋里,甚是着急的说。 “你也退下。”郭锻急忙喊道。 “是。”中年汉子瞟了穆悠c萧飒一眼,不太情愿地走了。 “万年县县尉郭锻拜见安王殿下。”郭锻深深一弯腰,朝安王揖手行礼。 “你也认得本王” “殿下弱冠之礼,微臣有幸前去观礼,见过殿下一面。”郭锻笑道:“不知安王在此,一时打扰,还请殿下见谅。如果殿下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慢着。”安王转头看向身边二人:“郭县尉带人来,要抓的淫贼可是他们两个” “这”郭锻不好意思的笑笑:“既然是安王身边的人,想必是有所误会吧。待我回去向七妹问清楚了。” “郭县尉不必顾虑,如果我身边的人胆敢胡作非为不顾王法,我也绝不徇私。” “殿下英明。”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安王问向郭锻。 “回禀殿下,大约半个时辰前七妹哭着来找我,说在街上先是被一个算命先生言语轻薄,之后又被一个男子非礼殴打。郭某听了一时气愤,想着要为七妹讨个公道,故带着官兵到长安县来拿人。” “万年县县尉率兵到长安县拿人,确实逾越了。不过郭县尉护妹情深,也在情理之中。”安王斜了一眼萧飒,继续说道:“如果真是我身边人的过错,我定会严惩不怠。” “误会,令妹真是误会我了。”穆悠满脸冤枉地说:“令妹女扮男装逛到了我的摊位前,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女子,就好心的提醒她,问她要不要去我房里束一下胸,或者让我帮她画个妆,打扮得更像男子一些。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人说话一向都很直接,估计令妹以为我有别的企图,有所误会。” “哦,原来如此。”郭锻笑道:“七妹确实一直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男子在外闲逛。” “萧飒,那你呢你干了什么” “郎君,我” “我来帮他说,他干了什么,我在一旁都看得清清楚楚。”穆悠打断萧飒的话:“是这样的:令妹不是误会我了嘛,就转身喊了几个人来教训我。这个萧飒,是不分青红皂白,对着那些护卫是一顿拳打脚踢啊,很快就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接着他又狠狠地拽过令妹的玉臂,将令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令妹是痛的泪流满面啊。可他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又抬起腿去紧紧地压在了令妹的胸上,还无耻的伸出手扯开了令妹的领口,让令妹是春光乍现啊。之后他更是凑上前去,色眯眯地问“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真不知道他还要干出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来。幸好,有我穆悠在,我可是正气凛然,锄强扶弱的谦谦君子。当时就挺身而出,及时制止了他的禽兽行径,这个淫贼真是色胆包天,殿下可决不能徇私护短啊” 穆悠说得义愤填膺,李殷早已趴在桌上偷笑不已,其余三人都愣住了,似乎在听着一段英雄救美的传奇故事。 片刻后,萧飒回过神来,尴尬地朝郭锻一抱拳:“萧某眼拙,一时没能认出令妹是女扮男装,以为是街头小混混寻衅滋事,所以下手的确重了些,不知令妹伤势如何改日萧某一定登门谢罪” “哦,就只是些皮外伤,无妨。”郭锻笑笑:“萧将军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了便好。” 安王听着,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眉头也舒展开来。 “打扰了诸位雅兴,还请见谅。”郭锻疑惑地扫视一眼满屋的狼藉,揖手道:“郭某先行告退。” “好。”安王微笑着点点头。 第66章 穆悠筹钱,尽展所长 “萧飒,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瞎胡闹了”安王见郭锻走了,责怪道。 “没错,就是胡闹。害我差点跟着名声不保。”穆悠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萧飒:“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想找媳妇儿求安王给你说个媒,安王难不成还会拒绝你在大街上对人家小娘子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穆悠,你”安王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穆半仙,一时又被气到无语,他长叹了口气,一脸苦笑:“真不知道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和我做朋友不好吗我对朋友一向有情有义,你吃不了亏”穆悠一本正经的说。 “哎,都吃好了吧。”安王拿起李殷的宝剑,爱抚着:“大宝,陪我上街逛逛去。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是一位大侠” 萧飒看着安王拿剑的神情,还确实有那么点江湖人的样子,不禁笑着点点头。这个安王,平时就爱玩自己的长虹剑,却说不喜欢长虹剑的颜色,看来对这个殷子木的大宝倒是喜欢的紧。 殷子木一个江湖中人为何突然和安王成了朋友如果他想加害安王,断然不会将安王带到酒楼来吃饭。那他接近安王的目的又是什么他跟穆悠到底有何关系为何穆悠能迅速找到他们穆悠当真会算命吗萧飒想着,不禁一阵头疼,一个穆悠已是够烦了,又突然冒出个殷子木,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自己又如何顾得过来 “走啊”安王笑着朝门口走去。 “你们去吧,我想静静。”穆悠叹了口气,瞟了一眼李殷,似乎兴致不高。 安王一听,不禁又火冒三丈,这个穆悠,每天口口声声都是宝月楼的无双,到了平康坊又和薛楚儿举止亲密,之后又和一个叫李殷的黄衣女子在月湖上郎情妾意,现在又想静静,真是花心。心里想着,已是一脸嫌弃,脱口问道:“静静又是何人” 穆悠冷冷的翻了个白眼:“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别烦我。” “哦。”安王恍然大悟,朝萧飒c殷子木一挥手:“那我们走,别管他,你好好儿想你的静静吧” “告辞。”李殷深深地看了穆悠一眼,跟着安王走下楼去。 穆悠看着三人的背影,再回过头来盯着凌乱的屋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片刻后连嘴边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用一只手撑着头,两眼空洞,尽显疲倦。 “这小的可以收拾了么”店小二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小心地问道。 “哦。”穆悠回过神来,拿起布幡下了楼。 “哎,先生请留步。劳烦先生把账结了。”掌柜的一把拦住了穆悠,笑呵呵地说道。 “结账什么账”穆悠疑惑地问。 “饭钱啊还有你们损坏的东西。”掌柜的说着翻开账本来。 “什么这群混蛋走的时候没付钱” “确实没有,您看” “那你怎么不向他们要现在来找我”穆悠甚是气愤。 “这我哪儿知道,一般不是都找最后走的人结账吗” “哼。”穆悠不情愿地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铜板银子全倒在了柜台上:“够了吧”说着就往外走。 “哎哎哎。”掌柜的赶紧赶了上来:“您这点钱可不够。” “什么二两银子加三十个铜板还不够一顿饭钱你这是黑店吗打劫啊” “这哪敢这饭钱倒是没多少,关键两坛酒可是好酒,在地里埋了二十年了,一坛就得一贯钱,换算成银子就是一两。还有装酒的坛子,一个四十个铜板,三只碗一只十个铜板。还有那扇门,可是百年的沉香木,木工的工钱要算吧,还要上漆。还有我这木地板,这被酒一泡,也得请人翘了拿出去晾干了,要不然还不就腐了又得请人,要付工钱吧这么一来,我这闲云阁这几日都接不了客了,这几日得损失多少钱还有二楼那两位客人,身上的衣裳名贵着哩,今日第一天穿出门就脏了,刚才那位李郎说了赔他们新的,这么一算又是一大笔。” 掌柜的嘴上念叨着,手上的算盘拨的噼啪作响,半晌终于抬起头来,笑道:“这样,除了您给的这些钱,您再给个整数,十五两银子。” “还要十五两”穆悠松了口气,不屑一顾:“先记着,下次拿给你。” “哎,那可不行。虽说您上次让本店免了灾难,可这一码归一码,我也是小本生意,我们也是萍水相逢,您若走了,这钱我找谁要去” “知道我是谁吗穆悠安王的朋友,我走了,安王还能跑” “这就算您是安王的朋友,也得讲理啊,今日官兵都找上你们了,要是哪天真把你们抓到牢里去,我找谁去再说这是你们几个花费的,我怎敢找安王要钱,安 王我也见不着不是”掌柜的为难地盯着穆悠,说的可怜兮兮的。 “好,不就十五两嘛。”穆悠冷冷地一笑:“掌柜的,我再给你算一命吧” “不不不,上次已经算过了,这才隔了几天啊。”掌柜的直摆手:“先生如果要在此换钱,倒请随意。” 正说着,一位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招呼着两个好友谈笑着走进店来。穆悠见状,赶紧迎上前去:“这位郎君,我看你印堂发黑” “黑你个头啊滚开”油面男子气愤地骂道。 “哦,三位这边请,小二,快上茶。今日想吃点什么小店应有尽有”掌柜的赶紧招呼着。 “出师不利啊”穆悠微微一笑,又跟了上去:“真的,郎君已经中邪了,还是让贫道帮您瞧瞧吧” 油面男子刚抿了一口茶,见算命先生又来聒噪,一拍桌子,正欲再骂上几句,突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已是不省人事。 “这这这怎么啦” “哎,快醒醒啊” 两个好友着急的围了上去,掐人中,拍肩喊着均无济于事。 “先生说他中邪了那快帮他看看啊”掌柜的在旁边焦急地喊道。 “一两银子,概不还价”穆悠冷冷地说。 “人命关天的,你快点看啊”两个好友催促道。 “好。”穆悠慢悠悠地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十寸长的白色小瓷瓶来:“这个是神仙水,可以祛病祛邪,除烦解忧,一两银子。” “我们要了。”两人接过神仙水,一人扶着,一人掰开油面男子的嘴灌了进去。 果然是神药,油面男子瞬间便缓过劲来,面色也恢复了血色,人也清醒了。 “醒了醒了” “还真是神啊” “瞧这算命先生年纪轻轻的,还真有些本事”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算命测字卜卦,还有神仙水,都是一两银子,概不还价,童叟无欺啊”穆悠吆喝着。 “先生。刚才多有得罪,多谢先生相救。”油面男子捧上二两银子:“还请先生好好帮我看看。” “好说好说。”穆悠接过银子掷到柜台上,然后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掌柜的愣愣地盯着穆悠,只见他穿梭在饭桌之间,忽而挥舞着布幡,忽而又将扇子悬空而转。他讲的眉飞色舞,话语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锭锭银子不停地飞了过来,不到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驱了多少魔,杀了多少鬼。 终于,穆悠走了过来,再扔下一两银子:“看看,应该够了吧” “啊”掌柜的回过神来仔细一点:“嘿嘿,够了够了。” “有水吗”穆悠叹了口气,抿了抿嘴。 “有有有。小二茶” 店小二赶紧递上一碗茶,穆悠接过来一饮而尽:“再来一碗” 店小二再倒在一碗,穆悠又是一饮而尽,终于无比满足:“茶要钱吗” “算了算了。”掌柜的不好意思的笑道。 “好,走了。”穆悠说着,将碗往柜台上一扔,拿着布幡便走。可那碗却像着了魔似的,在柜台上旋转起来。 “先生慢走,下次再来啊。”掌柜的满脸堆笑送着客。 突然,“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穆悠和掌柜的循声望去,那只碗已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这碗”穆悠尴尬地看着掌柜的。 “算了,算送的。” “好。谢了。”穆悠开心的走了。 “这个算命先生还真是有些本事啊”店小二夸赞道。 掌柜的盯着穆悠的背影点点头:“岂止是有些本事,这人可不简单。” 片刻后,宝月楼里,穆仙儿呆坐在梳妆台前,身着男子灰色长衫,从身后看与穆悠无异。 “穆郎,不,仙儿。”柳婉茹将穆悠的布幡靠墙竖好,站在穆仙儿身后轻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仙儿回过头来,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随手从身上的银白色布包里掏出两个白色小瓷瓶来:“还剩两瓶神仙水,柳姐姐要喝吗免费” 柳婉茹接过一瓶,疑惑地看着穆仙儿:“这能喝吗” “当然。我早上刚配的。”穆仙儿说着已打开了瓶塞,喝了起来,还不忘咂咂嘴:“嗯,味道不错。” 柳婉茹也尝上一口,确实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第67章 屋顶相约,情侣宣战 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婉转动听。 逍遥游 柳婉茹太熟悉这首曲子了,以前吴忌经常弹起。 “如果真有神仙水能除烦解忧,那该多好”穆仙儿走到窗口,眼神飘渺地看着远处。 柳婉茹慢慢走近前去,夜幕已降临,院子里已是模糊一片。她顺着穆仙儿的眼光看去,终于知道穆悠以前为什么总喜欢站在这里,是因为那间柴房吗 “你前几天问我想不想听那个柴房的故事,现在可以给我讲讲吗”柳婉茹小心地问。 “这个柴房的故事我只给两个人讲过,一个是李殷,一个是花无忌。柳姐姐想听,我当然愿意讲,只是今天不行。今晚我也不能带你去看子谦了。对不起。” “到底出了什么事”柳婉茹早就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柳姐姐你听,这箫声都没有要停的意思。”穆仙儿喃喃地说。 “是谁在吹箫” “李殷。” “李殷是谁” “就是昨日田娘子口中的李大侠,是他和我一起找到了子谦。宝宝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希望宝宝长大了能成为一位谦谦君子。”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你们” “他是我的情郎”穆仙儿坦言道。 “哦。”柳婉茹虽也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可突然听穆仙儿说的这么直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不去见他吗你们,闹别扭了” “他一直都挺乖的,只是今日,不太听话。哎”穆仙儿坐回到梳妆台前,散开了发簪,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 李殷一袭白袍立于宝月楼屋脊之巅,手指跳跃于金箫之上,优美的旋律随着晚风荡漾于夜空之中。 终于,他许是乏了,停了下来,将金箫插于腰间,拿起瓦上的宝剑:“大宝,看来这次是真的惹你阿娘生气了。怎么办” “知道我会生气,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伴随着一股栀子花的清香,穆仙儿出现在了身后。 “仙儿,你终于来了。”李殷欣喜不已。 “我再不出来怕别人嫌你烦,会骂你了。”穆仙儿走上前去,转上一圈:“我漂亮吗” 李殷望去,朦胧的月光下,仙儿一袭白衣胜雪,头发一半盘于头顶,插着一支金晃晃的步摇,另一半随意散落在肩后,脸上似乎还搽了胭脂,微微泛着红晕,唇色自然,飘来一道迷人的清香,此刻她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说不出的温柔,尽显妩媚。 “漂亮。”李殷脱口而出。 “香吗” “香。”李殷笑道,深吸一口气:“是我喜欢的栀子花的香味。” “前天放在你枕头底下的那本秘籍,你看了吗”穆仙儿神秘的问。 李殷笑着点点头:“看了。” “记住了么”穆仙儿已经靠在了他的身上。 “记住了。” 穆仙儿伸出一只手搭在李殷肩上:“想让我陪你一起修炼吗” “想。”李殷老老实实的答道。 穆仙儿从身后环抱住李殷的腰:“悦来客栈两间房都空着哩。如果你嫌客栈人多不方便,我们去杨府吧,杨府虽查封了,可里面的东西都没动,我就经常悄悄溜进去泡澡。我房里的那张床睡着可舒服了。” “是吗”李殷握着穆仙儿的手,笑容满面。 “那等什么,走吧。” “现在”李殷诧异地问。 “嗯。我刚才掐指一算,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哈哈哈哈。”李殷已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用美人计来对付我” 穆仙儿一拳轻轻地打在李殷肩上,假装生气道:“谁对你使美人计了。我是认真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已经比李旭厉害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你知道的,并不是我要杀他。”李殷拉起穆仙儿的双手,平静地说。 “我知道,是师父的命令,对吗我们元宵节那天就到了长安,今日已是三月二十二了。两个月来师父对我们不管不顾,这可不是她的风格。”穆仙儿抬头,直逼李殷的双眼:“你和师父之间有一场交易。” 李殷笑笑:“仙儿冰雪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们这次出来的任务是为师父找到紫电青霜剑,可师父心知肚明,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安王选妃。所以临走的头一天师父又暗中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伺机杀了李旭。” “师父和李旭又有何仇恨师父都没见过他”穆仙儿一脸无奈:“师父恨乔采女倒 还说得过去,可乔采女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又何苦把两人的恩怨转移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师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能像你一样放的下,这些年来又怎会让自己活得那么累。”李殷忧郁的说。 “那你真会听师父的你对李旭下得了手吗” “李旭他很单纯,很好骗。我安排了两个小混混儿去抢了他的钱袋,他跟着追贼跑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两个小贼不但要谋财还要害命,千钧一发之际,我从天而降,救了他。我表现的非常潇洒,他都看呆了。如果他是位女子,估计也得爱上我。哈哈哈。”李殷说着,不禁有些得意。 “他是很单纯,他没有野心,只是想做个逍遥王。他威胁不到你。” “可我已经答应师父了。你不也总说嘛,对别人的承诺就得认真去办。” “其实李旭挺可怜的,以前乔采女在时,他们母子两人在宫里相依为命,吃的穿的如同奴婢一般。后来他跟了杨贵妃,才稍微好了些。直到五年前他被封为安王,才真正有了地位。他也就这五年才活得像个样子。世人都说他是圣人最宠的皇子,如何尊贵,但他实际上过得还不如你快乐。他的王妃都失踪了,而我,却陪在你的身边,只想做你的女人。”穆仙儿双手挽住李殷的脖子,认真的说。 李殷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师父答应我了,只要我杀了李旭,她就同意我娶你。” 穆仙儿松开手:“李旭是我的朋友。你杀了我的朋友,就算师父同意你娶我,你觉得我还会愿意嫁给你吗” “向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李旭是你的朋友,可我才是你爱的人,你只能选一个。”李殷浅浅一笑:“朋友和爱人之间,你选谁” “哼,你说过凡事我高兴就好,如今你的这个决定我就不高兴。师父是你的亲人,我是你的爱人,在亲人和爱人之间,你又选哪一个” 李殷微笑,凝视着穆仙儿:“你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是我,却如此袒护着李旭,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你不会,因为在你眼中早就把他当成死人了,”穆仙儿冷笑道:“只是我想知道,今日你既然有机会把他骗走,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李殷笑笑:“今日和他相见,叙的是兄弟之情。作为兄长岂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明日我才会去完成师父的命令,我会进宫去刺杀他,让他死在自己家中。” “真不知道李旭为何这么倒霉,有这么多人想杀他,真是让我防不胜防啊”穆仙儿长叹口气,满脸疲倦。 李殷心疼地看着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休息一下吧。你说他可怜,可他已做了五年的快活王,也够了。同为皇子,我却至今浪迹江湖,风餐露宿,岂不是更可怜他身边已经有那么多护卫了,而我身边连一个保护我的人都没有。你还不帮我” 穆仙儿爱怜地捧起李殷的脸颊:“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好可怜。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说着拦腰抱住了李殷。 “你选了我吗”李殷无比欣喜。 穆仙儿推开李殷:“不,我还是帮李旭。” 李殷满脸失望的捂住胸口,长叹一口气:“好难过。” 穆仙儿冷冷地一笑:“你也收手吧。你已经没有机会杀他了。” “此话怎讲” 穆仙儿露出得意的笑容,用手朝旁边一指:“在来见你之前,我去了一趟对面的康隆客栈。” “你去找穆兄来对付我”李殷疑惑地问:“我值多少银子” “哼,要对付你何须黑影儿。”穆仙儿不屑地说。 “你不是说最讨厌那只乌鸦的吗。既然不是请他杀我,难不成还是去和他叙兄妹之情” 穆仙儿狡黠地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请他吃晚饭后没事儿出去散散步而已。我这个阿兄确实挺烦人的,不过一般只要我开口了,他还是很听话的。” “散步”李殷眉头一扬:“穆兄好雅兴,不会是跑到皇宫散步去了吧” “不错,这都让你猜到了”穆仙儿欣慰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心有灵犀的人。 “穆兄总是说我毫无原则,喜欢陪你胡闹,没想到他自己才是越来越没有自己的原则了。前天去太子府偷鸽子炖汤,今天又去皇宫散步,这还是冷面杀手黑影儿的作风吗”李殷摇摇头,一脸嫌弃。 “什么到太子府偷鸽子炖汤”穆仙儿大吃一惊:“那可不是我让他干的。” “哦,是吗那鸽子汤真是挺好喝的。不知道穆兄今晚去皇宫,又会带着什么好吃的来。” “他会带什么好吃的我不知道,可我敢肯定的是,经过今晚阿兄这么一闹,皇宫的守卫会更加森严,你明日便很难再翻越宫墙悄然进宫了。萧飒今日独自带李旭出宫差点出事,此刻恐怕还后怕不已,想是以后也不会再做出此等傻事了。所以你没有机会再见到李旭了 。当然,你也就没机会再杀他。”穆仙儿说着,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第68章 南柯一梦,父女神游 “哎,到底我们还是太熟了,所以在穆半仙辛苦筹饭钱的时候,我趁李旭逛街高兴,向他讨了块牌子。”李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 “进出宫的通行令牌” “这块牌子虽没有免死金牌厉害,但有了它进出宫就方便多了。安王有旨,让我明日进宫给他讲故事去。我的故事是免费的,他应该会更喜欢。”李殷微笑着,眼见穆仙儿已是满脸不悦。 “明日你何时进宫,我定奉陪到底。” “好,走时我叫你。” 两人相视一笑,月色也明亮了。 柳婉茹见穆仙儿终于回到了房间,赶紧迎了上去:“他走了” “走了。” “你们和好了吗” 穆仙儿微微一笑:“我们一直都很好啊。” “哦。那我们今晚什么时候去看子谦我给他做了双小鞋子。你看。”柳婉茹举着一双小鞋子兴奋地说。 穆仙儿冷冷地看着柳婉茹:“我刚才就说过了,今晚不能陪你去看子谦了。” “可是” “没有可是。说不能就是不能。” “仙儿。”柳婉茹无比失望,可仍想争取一下:“你知道一个母亲见不到自己的孩子是什么心情吗你既然救了我们,为何又要我们如此痛苦” “你这是在谴责我吗”穆仙儿狞笑道:“信不信我还能让你更痛苦一些,我能帮你找到子谦,也可以让你永远失去他。” “不,不要。”柳婉茹揺着头,手也跟着摆个不停,脸上却挂着笑:“仙儿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我我只是说一下我的感受而已。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你说不去看子谦,那就不去了。”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去睡了。”穆仙儿冷冷地说。 “好。”柳婉茹小心地答道,静静地躺在了床上,手里摸着脖子上的金锁,心里无比难过。她偷眼望去,仙儿正拿着一副画像痴痴地看着。柳婉茹仔细一看,又不禁大吃一惊,那画中的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没错,那是穆悠的画像真不知道仙儿何时将这画像藏在自己房中的。穆悠世上真有此人吗他和穆仙儿又是什么关系 画中的穆悠头戴灰色幞头,身穿一件浅灰色的长衫,右手持一书卷曲于腰前,左手下垂微微握拳,他双眼囧囧有神,长相英俊,整个人栩栩如生,好似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穆仙儿凝视着穆悠的画像,不觉得又有些犯困了。 “老看着我干什么我好看吗”穆仙儿笑道。 “父母都好看,生出的孩子自然也会好看。”穆悠答道。 “哈哈哈,你这是在夸自己吗”穆仙儿朝画中的穆悠伸出手去:“想出来吗” 穆悠微笑着抬起手,被穆仙儿往外一拉,便缓缓地从画中走了出来。 “穆悠”穆仙儿开心地唤道。 “穆悠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的。”穆悠笑着轻轻用书敲在她头上。 穆仙儿撇嘴道:“那我不叫你穆悠叫什么啊你这么年轻,我叫你阿耶,你好意思答应吗” “好。随你。反正现在你最厉害了。” “哪有是你最厉害。如今在长安城里,你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穆悠浅笑:“这还不全拜你所赐” “呵呵,如今的穆悠才华横溢,狂妄不羁。我可是把你按照李白的样子活的。”穆仙儿似乎无比陶醉。 “是吗”穆悠笑着摇摇头:“可我怎么觉得,你把我活成了花无忌和李殷的样子呢” “有吗”穆仙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乎也疑惑了。 “我一直想来长安,此次既然来了,你带我逛逛吧。”穆悠温柔地说。 “好啊。长安我熟的很。走”穆仙儿说着,拉着穆悠已是腾空而起,如两道轻烟穿过窗户,漂浮于夜空之中。 夜空一片漆黑,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明明刚才还是月光皎洁,一片璀璨,恍惚间怎么就如同变了一番天地 穆仙儿疑惑着,掏出“穆半仙”来用力一扇,瞬间,黑幕逐渐消散,黑夜竟变成了白昼。温暖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繁华的街道人声鼎沸,川流不息。 “长安城果然热闹非凡啊”穆悠兴奋地看着地上的人群,嘴角露出开心地笑容。 “那是。”穆仙儿牵着穆悠的手,两人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竟如同看不见他们一般,不,准确的说,是他们本身就如空气一样,只是一道虚像。人们竟能从他们身体中穿过 “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叫朱雀大街,整个长安城以此为界,东边为万年县,西边为长安县。整个长安城共两市一百零八坊。”穆仙儿说着,拉着穆悠穿梭在人群之中,东街西市,大道小巷,酒楼府邸,皇宫大院,两人的身影如春风一般,悄无声息,来去自如。 “你还想去哪儿”穆仙儿笑道。 “我想去看看云仙。”穆悠深情地说:“欧阳答应过我一定会帮我找到她,结果这一晃十八年了毫无音讯,没想到她居然在京城。” “好,我这就带你去看她。”穆仙儿说着,拉起穆悠的手飘然而起。 城南外桃花坳,满坡桃树,花开正艳。一座孤坟静静地躺在桃红之中,坟前连块墓碑都没有,但坟墓周边却打理得很是干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桃花花瓣,宛如铺着一层粉红的地毯。坟前还残留着香烛和纸灰的痕迹,让人一看便知不久前曾有人来祭拜。坟后不远是一片废墟,隐约可见以前曾是一座宅院,不知为何化为了灰烬。 穆仙儿悲痛地指着面前的土堆:“阿娘就在这里。” “云仙。我总算找到你了。”穆悠哽咽地抚摸着白云仙的坟,片刻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穆仙儿已是满眼含泪,她微微闭眼仰望着天空,好似这样泪水就不会落下来了,可是哪里控制得住。 “阿娘是五年前得了瘟疫去世的。如今,杨府的江氏已经在大牢里疯了,婢女梧桐受不了严训逼供,也被打死了。阿娘的仇算是报了。” 穆仙儿拭去泪水:“阿娘死后,杨国忠派人将整个宅子烧了,将阿娘随意埋在这里,连块墓碑都没立,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阿娘的名字。” “他不配知道。”穆悠恨恨地说。 “他当然不配。连为阿娘种这些桃树都不配。”穆仙儿挥舞着手中的“穆半仙”,坟后的废墟突然拔地而起,一座小小的宅院便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 “阿娘生前住的地方。”穆仙儿深吸一口气:“当年杨国忠作为花鸟使,帮圣人满天下搜寻美女,将阿娘抢走了却想据为己有。他畏惧江氏父亲的势力,不敢将阿娘带进杨府,便买了这么个宅院将阿娘安顿下来。院子外一直有人把守,阿娘知道逃不了,便安心住了下来,生下了我。谁知我一出生,他居然又派人把我抱走了,杨贼狡诈,知道有我在他身边,阿娘便有所顾虑。” “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奶娘告诉我的。”穆仙儿睁开红肿的双眼:“江氏开始还真以为自己生了双生子,满月后身边的丫头说漏了嘴,她才知道我是杨国忠抱进府的私生女,当时便恼羞成怒,把我的奶娘辞退了。吴娘子当时刚好来杨府帮工,听我饿的直哭,便抱走了我,做了我的奶娘。她在杨府后厨打杂,家住在安化门外,每次回家就顺便来这里给阿娘送些东西。直到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奶娘才偷偷把我带到这里来,我才第一次见到了阿娘。” “是我没用,害你们吃了太多的苦。”穆悠已是泪流满面。 “不,是这个世道不公,弱肉强食。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就得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这些年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穆悠无比心痛。 穆仙儿勉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啊还好啊我这些年过得挺不错的,而且我这个人运气特别好。在奶娘家有萧哥哥照顾着,还有爽姐姐陪我;一岁多时,杨玉环成了寿王妃,杨国忠便将我接回了杨府,把我当女儿护着;七岁多的那个冬天认识了李旭,我可以常常进宫去玩;快十三岁的那个春天认识了李殷,离开了长安,但学得了一身武艺。如今,我在这个世上可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再也没人敢欺负我。” “那就好。”穆悠拂泪:“你也找到了逸儿,有逸儿在,你们兄妹俩在这世上也好有个照应。” “你说穆君逸那只乌鸦”穆仙儿满脸嫌弃:“你说他到底像谁他不是你亲生的吧” “怎么说话的呢”穆悠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年他一直跟着欧阳浪迹江湖,过的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日子,欧阳本身性子就有些孤僻,也不善言辞,正因为这样,你阿娘当年才没看上他。” “哦,原来如此。”穆仙儿恍然大悟:“阿娘当年就是因为你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啊。” “哪有我和你阿娘是真心相爱的,如你和那个李殷一样。” “哦。”见穆悠提到李殷,穆仙儿便有些不自在了。 “李殷要进宫去杀安王,你若要救安王,就快去阻止他啊”穆悠说道。 “还早呢,他说明早进宫去。他不会骗我。”穆仙儿撒娇道:“我还想听你讲讲你和阿娘以前的事。” “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该醒啦。”穆悠说着,将手里的书朝穆仙儿身后打去。 “啊。”穆仙儿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只觉得双臂一阵麻木,连腿脚也软弱无力。她抬起头 来,只见柳婉茹一身红衣正站在她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第69章 品茗投毒,势均力敌 “仙儿,你终于醒了。”柳婉茹微笑着说。 穆仙儿回过神来,拿起梳妆台上的画像,画中的穆悠也正微笑着看着她。她揉了揉双臂,缓缓叹了口气,原来竟不知不觉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只是做了一个梦啊。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穆仙儿睡眼惺忪地问道。 “哦,刚才有个丫头来敲门,说有位朋友来约你出去。我见你睡得正香,就让他先走了。”柳婉茹说着,小心地观察着穆仙儿的表情,判断着自己的处置是否正确。 “朋友约我”穆仙儿敲着脑袋,终于想到了什么,瞬间大惊失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敬玉轩中,安王却是早早就醒了,正坐于院中的石桌前看小夏子升着炉子。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李殷微笑着缓缓走来,一袭白色丝袍,腰系银色腰带,头发全部用银簪束于头顶,手持一支金色长箫。 “茶僧皎然的饮茶歌。殷兄居然也会吟诗”安王笑着起身相迎。 “殷子木拜见安王殿下。”李殷弯腰拱手行礼。 “哎,不必,快起来。都是朋友了,何必在乎这些礼数”安王赶紧扶起李殷。 “毕竟在宫中,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谢殿下。” “你来的倒是挺早。穆悠呢他没同你一起来吗”安王瞟了一眼院落的走廊,确实没见到穆悠的影子。 “哦,我去请过了,她还没起床,我便先来了。” “这个穆悠,算了,不说他了。”安王摇摇头:“你既然会吟这首诗,可懂得茶艺” 李殷浅笑:“略懂。” “真的”安王兴奋极了:“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一直以为江湖中人都跟萧飒似的,就只会抱把剑愣在那里哩。哈哈哈哈。” 小夏子手持竹夹在火上炙烤着茶饼,也跟着偷笑不已,忍不住朝身边的萧飒望去,只见萧飒一身褐色劲装抱着把褐色长剑,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殷子木。 李殷笑道:“看来殿下对江湖中人知之甚少,在殿下眼中,江湖人是不是就只配懂打打杀杀的” “那倒不是,江湖人,一人一剑,快意恩仇,浪迹天涯。哎想想真是潇洒。”安王羡慕不已:“哎,你的大宝呢” “在宫门口搜身时,侍卫说兵器不可带进宫来,扣下了。”李殷浅笑,将金箫置于石桌上:“我只带了金金进来。” “哦,宫规确实如此。”安王有些失望,顺手拿起金箫仔细欣赏着,又忍不住赞叹道:“好精致的箫金金你连箫都取名字” “呵呵,这是以前一个朋友留下的。”李殷笑道:“殿下想听曲子吗” “你会乐曲” “只会几首。”李殷说着,已将金箫横于唇边,一首逍遥游的曲调荡漾开来。 小夏子见纸囊中烤好的饼茶已经冷却,将其放入碾中磨成粉末。接着用罗筛筛滤茶末,筛下来的粉末盛在一个精致的盒子中。然后,他将茶釜内注上水,放置于风炉上煮着。 “好此曲名为逍遥游,前几日刚好听薛楚儿弹过,今日殷兄用箫吹奏出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一曲作罢,安王拍起掌来感叹道。 “献丑了。”李殷笑笑,见炉上的水已开始沸腾,接过小夏子手上的盐花洒了些进去:“水分为三沸:当烧水出现鱼目气泡时,即为第一沸,加入适当分量的盐花来调味。当釜边水泡像泉涌般上冲时,即为第二沸,此时取出一瓢放在一旁。等待片刻,茶汤如奔涛溅沫,则为第三沸,此时将先前取出的第二沸倒入沸水中止沸,使水停止滚沸,以培育汤花。汤花薄的称为沫,厚的称为饽,细轻的称为花。”李殷说着,从一边金盆的温水中夹出两只精致小巧的玉碗来,将煮好的茶倒上两碗。 “嗯,好香啊”安王崇拜地看着李殷:“殷兄太谦虚了,你这说得头头是道的,岂是略懂” 李殷笑笑:“殿下尝尝,看我煮的霍山黄芽味道如何” “你识得此茶” “茶汤黄绿清澈,香气悠长,可是昨日在茶楼买的” “正是,此茶很有名气,可还不是贡品。宫外才买的到。”安王端起玉碗,嗅了嗅茶香,将碗送到了唇边。 “慢着茶里有毒”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安王放下茶碗,寻声望去,终于看到穆悠慌乱的从长廊跑了过来。他拍着胸口,似乎累的不行,飘忽着走到跟前,一下瘫坐在石凳上,半个身子朝石桌上趴去。 “怎么了,累成这样” 安王看着穆悠衣衫不整c不修边幅的样子,不禁又有些气恼。 “哎,累死了。我可是一口气赶过来的。”穆悠长叹口气,从李殷手里抓过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看了一眼安王面前的茶水:“你这碗茶有毒” “穆郎可是还没睡醒我去宝月楼让人叫你,她们说你让我先走,我便先行入宫了。”李殷微笑着说。 “你昨晚又去宝月楼了”安王怒道:“难怪一来就胡说八道。”说着端起碗来。 “哎。”穆悠按住安王的手,另一只手指着李殷:“是他煮的茶吗给我看看。”说着端起碗闻了闻。 “怎样知道是什么茶吗”安王问道。 “梦红妆。”穆悠说着,看向李殷。 李殷保持着微笑,并不言语。 “梦红妆是什么茶”安王疑惑道。 “梦红妆,无色无味,中此毒者起初会犯困,一刻后便会全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口吐鲜血而亡,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无力回天,死者唇边的血迹就跟睡着后画的胭脂一样,固有此名。”穆悠说着放下茶碗,看向李殷:“你还真的出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安王无奈地斜了穆悠一眼,又要去端茶,被穆悠抓住了手。 “你是聋子还是傻子都说了有毒还吃” “哪儿来的毒茶叶和水小夏子早就验过了,刚才你不也吃了吗”安王被穆悠骂得莫名其妙。 “就这碗有毒,他倒茶时下的。”穆悠看向小夏子:“夏公公,验一下便知。” 萧飒朝小夏子使个眼色,小夏子掏出银针走上前来。 “不用了。”李殷终于开口了,径直端起那碗茶水一饮而尽。 “穆悠,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就因为殷子木昨天揭了你的短,你就这样冤枉他。” 穆悠手指李殷,看向安王:“听说过狡猾的狐狸吗他这人比狐狸还要狡猾。你可别被他骗了。其实他到长安就是来杀你的,连殷子木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哼,那你看,他有事儿吗” “他当然没事,因为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他就先服了解药。” “好了。”安王不耐烦地一挥手:“大清早的吃碗茶醒醒脑,怎么就被你闹得越来越糊涂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吗” “不就是前天在龙池泛舟时吃的吗” “前天吃的是蒙顶石花,汤色清澈微黄,清香爽朗,浓郁回甜,跟这个一样吗而大前天你来时宫女给你上的茶是阳羡紫笋,汤色清澈,叶底匀整,清香淡雅,又是另一种贡品。”安王冷冷地说。 “一个茶还分这些名堂啊”穆悠咂咂嘴:“我觉得都是一个味儿啊。” “穆大才子难道平时都没品过茶吗你不还是穆半仙吗怎么就没算出来这些茶有什么不同既然如此,你这闻一下就能辩出毒来”安王摇摇头,无奈地说。 “萧将军,安王糊涂,你也是个摆设吗你都不提防他会害安王”穆悠冲萧飒抱怨道。 萧飒看着穆悠和李殷,再望向安王,沉默不语。 李殷见他们争执着,也不说话,将茶碗在金盆里涮洗一下,重新摆出三只碗来,再倒上三碗茶。 穆悠端起碗来仔细闻着,嘴里还嘀咕着:“不都是一个茶味嘛。” “慢着。”萧飒突然开口,走上前来将安王手中的茶接过来放到了李殷面前,又将李殷手里的茶递给了安王。 三人均愣愣地看向萧飒,顿时一片寂静。 “无妨,我吃哪碗都行。”李殷笑着,端起面前的茶细细品起来。 安王摇摇头,也将碗送到了唇边。 “慢着”穆悠喊道:“你这碗茶有毒” “你还有完没完”安王又有些不耐烦了。 萧飒也疑惑地看向穆悠,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萧将军,你到底是要保护安王还是要害安王你都没长眼吗这个殷子木果然狡猾,他这次把毒下在自己的碗中,他就料到你可能换碗,而你这一换,刚好就把有毒的茶给了殿下。”穆悠无奈地直摇头:“真不知道有你这个护卫,安王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李殷笑着看看穆悠,向安王伸出手去:“殿下这碗茶也赏给我吃了吧。” 安王怒视着穆悠:“那你面前这碗有毒吗” “我闻过了,没有。”穆悠老实答道。 “好。”安王说着,将自己的茶和穆悠一换:“现在没问题了吧”说着也慢慢品味起来。 穆悠倒是愣住了,默默地端起安王换过来的茶,仔细闻着。 “你老是一个劲儿闻什么呢本王赏你了,你敢不吃”安王斜了一眼穆悠,恼怒道。 “这有毒我刚才走的急,也没带解药。”穆悠尴尬地笑道。 “吃了”安王 盯着穆悠,嘴角露出一丝阴笑:“要不然我把你的事儿全抖出去。” 第70章 呤诗作对,画像重生 “别啊哪有这样对朋友的”穆悠嘀咕着,见安王并不让步,瞟了一眼李殷,嬉皮笑脸道:“吃就吃,不就一碗毒茶吗我掐指一算,你应该还有解药。我掐指再一算,你应该不会让我死。”说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哼,你什么时候毒发身亡啊要我给你准备一副棺材吗”安王调侃道。 “你每天不说我几句就心里难受吗我都为你服毒了,你还这样笑话我”穆悠说着似乎又昏昏欲睡了。 李殷帮他再续上一碗茶:“穆郎可是昨夜没睡好,再来一碗吧,吃茶可以提神醒脑。” “殷兄,穆悠这人有时候是喜欢胡言乱语的,你别往心里去。别管他了,走,我带你去御花园逛逛。” “好。”李殷瞟了一眼穆悠,随安王一行离去。 御花园中百花争艳,一片姹紫嫣红,微风阵阵,杨柳随之轻舞,枝头的黄鹂愉快的鸣唱着,更有那结伴的春燕轻快地略过天空。 安王闻着醉人的花香,抬头远眺,见远处的山峰也是一片青翠,心中甚喜,忍不住脱口而出:“春风送暖千山竞秀。” 李殷笑笑,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阳和枝头的鸟儿,大声呤道:“红日生辉百鸟争鸣。” “好”安王大喜:“没想到你居然会对出下联来” 李殷浅笑:“让殿下见笑了。” “好事成双,再来一个。”安王挠挠头,看了一眼飞舞的燕子:“有了:燕子啄泥,双飞双舞,剪一副人间春色。” 李殷沉思片刻,剑眉舒展开来:“英雄仗剑,独来独往,谱一曲江湖情仇。” “好,你对的太好了”安王欢呼道。 “会对两个对子又怎样能当饭吃吗”穆悠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屑地说。 安王正在兴头上,见穆悠如此,不免又是不悦:“哟,穆大才子来了啊,你还没死呢”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哪是这么容易死的”穆悠斜了安王一眼,愤愤地答道。 “你不是吃了毒茶吗” 穆悠手指李殷:“算他良心未泯,给我留了碗解药。” “哦,原来如此。”安王假意附和道,不屑地看着穆悠:“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居然还好意思跟来。连人家殷子木都能对出下联,你一大才子有这个本事吗” “他是很有本事,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不过来帮你,你就死定了。”穆悠说着,瞟了李殷一眼,继续对安王说道:“我确实不会附庸风雅,陪你呤诗作对,但我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 “是吗”安王冷笑道:“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穆悠将手抚在右胸前:“凭良心说,我我呃确实曾经大概可能骗过你几次。可是” “行了”安王满脸鄙视地看着穆悠:“没想到你还好意思承认。”他环视一下四周,向穆悠靠近了些:“这世上有几个穆悠参加制考的那个才华横溢的穆悠是谁” 穆悠抿抿嘴,低声答道:“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人,他确实很有才华,我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代考,他已经不在长安了。” “哦,果然是这样。”安王冷笑着摇摇头:“这件事我也不想深究了,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别再厚颜无耻地装才子了。还有,穆半仙,人的心脏是长在左边的”安王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左胸口,扭过头去:“你可以滚了” “你”穆悠气愤地指着安王,欲言又止,他轻哼一口气,一甩手,径直跑开了。 安王回头,见穆悠的背影跑远,不禁又有些后悔。他叹了口气,看向李殷:“殷兄,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李殷遥望着穆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听安王发问,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有些人虽然让你生气让你觉得烦,却是真心待你;有些人让你觉得很舒服,说不定却是想对你图谋不轨。人心叵测,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穆悠我总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安王长叹了口气:“你说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些” 李殷笑笑:“殿下放心,我相信穆郎绝不会因此生气的。” “小夏子,你去看看。”安王看向穆悠消失的地方,朝身后喊道。 牡丹花含苞待放,花丛下,穆悠随意地坐在地上,捧着只烤鸭啃地正香。小夏子寻寻觅觅,终于发现了,快步走了过来。 “哟,穆郎,找了你半天,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在哪儿拿的鸡”小夏子笑呵呵地问道。 “这是鸭。”穆悠斜了小夏子一眼,将满口的肉咽了下去:“御膳房拿的,我还没吃早饭 哩。” “哦。”小夏子愣愣地看着穆悠那一副狼吐虎咽的样子,也是无语了。 “夏公公找我有事儿”穆悠见小夏子还在旁边站着,又吞下一大口肉,抬头问道。 “哦,是殿下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殿下也后悔了,说刚才一时心急,说话重了点儿,你可别放在心上。嘿嘿。” “哪儿敢啊他是堂堂的安王,我一介草民,高攀不起。”穆悠冷冷地说。 小夏子摇摇头:“你可别这样说,安王还是很看重你的。我跟在安王身边五年了,安王的脾气算是很好了,基本上都没对身边的人动过手。可是前天萧将军差点伤了你,安王却是勃然大怒,当众就给了萧将军一记耳光,还要将萧将军赶走,萧将军在门外跪了一夜,安王才” “你说什么安王打了萧飒”穆悠将鸭架子掷在地上,愤然起身:“这个混蛋,他居然敢打萧飒”说着已飞快跑远了。 “哎,穆郎。”小夏子大吃一惊,眼见穆悠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也飞快地追了上去。 “快看这只,好漂亮”安王指着一只开屏的孔雀,对旁边的宫女喊道:“多拿些艳丽的东西来逗着。” “这只也开屏了。”李殷也兴奋地喊着。 “来来来,看这里。”两个太监拿着彩色丝帕挥舞着,两个宫女也摆动着衣裙,引逗着骄傲的孔雀。 “李旭,你前天是不是打了萧飒” 安王回头,见穆悠满脸怒气的立于身后,笑道:“你来了,快来看,孔雀开屏了。” “我问你,前天是不是打了萧飒”穆悠再次厉声问道。 安王歉疚地看了萧飒一眼,不知穆悠又是何意,只得老实答道:“打了,怎么了” “你这个混蛋”穆悠咆哮着冲上去,左手揪住安王的领子,右手握拳便朝安王打了过去。 “啊”一边的宫女太监和赶来的小夏子一起惊呼起来。 萧飒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穆悠的拳头,满脸惊讶:“你要干什么” 安王也被穆悠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你你疯了居然想打我” “萧飒你放手这个家伙打了你,你不敢还手,我来帮你讨个公道。”穆悠转头对萧飒喊道。 李殷平静地看着穆悠,沉默不语。 “萧飒是本王的护卫,本王打了他又如何要你来打抱不平”安王冲穆悠吼道。 穆悠也是怒目而视:“你打别人我不管,你打了萧飒我管定了,这个人除了我,你们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你哼殷兄,走,这个人绝对疯了,别理他”安王生气地拉着李殷就走,一众奴婢跟随着离去。 “你还抓着我干什么放手啊”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殴打安王,该当何罪”萧飒盯着穆悠,这个人让他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我管他是谁”穆悠怒气未平:“你记住了,在这个世上就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你”萧飒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他放开穆悠的手,背转身去:“萧某为何只能受你欺负安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打我一耳光又如何要你多管闲事” “你我是在帮你。” 萧飒回过头来,冷冷地说:“不需要。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哼,我要做的事还没人阻止得了。”穆悠叹了口气,四下望去:“安王人呢”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再胡来,我就把你当刺客了。” 穆悠冷笑:“萧将军,你脑子没问题吧。现在安王就跟刺客在一起,你还有闲情在这里教训我” 萧飒听穆悠如此说,也紧张起来,朝安王走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吴先生,可有看到安王”萧飒远远地看见宫廷画师吴道子正抱着两幅画随着一名小太监走了过来。 “哦,萧将军。”吴道子招呼道:“吴某刚为田婕妤作完画,一路过来,未见到安王。” “田婕妤住在哪里你从哪边过来的”穆悠跟了上来问道。 “哦,田你你你啊”吴道子惊慌失措地看着穆悠,整个人跌坐到地上,手中的画早已散落在地却似乎浑然不知。他愣愣地指着穆悠,像是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事。 “吴先生,怎么了”萧飒看着吴道子,又看看穆悠,满脸疑惑。 穆悠已帮吴道子捡起了画,递了过去:“先生没事儿吧” “没没”吴道子额上已冒出了冷汗,他哆哆嗦嗦地接过画,想站起来,奈何双腿发软,毫无力气。 穆悠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先生怕什么这大白天的,难不成还见了鬼不成” 吴道子怯怯地瞟了一眼穆悠的双眼,这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多月前,为了这双眼睛,他曾画了半夜。不,熟悉的又岂止这双 眼睛,还有这人的面貌,衣着,除了头上未戴幞头,手中未持书卷,整个人就像是从自己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第71章 飞上云霄,往事如烟 世上当真有此人吗吴道子仔细回忆着。当夜潜入书房的蒙面女子便是杨十三娘,也就是安王妃,她当时找自己是为修复一副画像。 “修复很难,娘子把人带来,我重新给他画一幅。” “人带不来了,他十八年前就已不在世上了。”蒙面女子忧伤地说:“我还记得他的画像,我说你画” “按我的眼睛画吧” 吴道子心中一惊,回过神来,没错,当时自己听的清清楚楚,安王妃说这人确实不在世上了,是照安王妃的眼睛作的这幅画。可如今安王妃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而这个自己画出来的人却出现了 吴道子惶恐地看向穆悠,他刚才说得没错,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鬼。他的眼神犀利深邃,让人望而生畏,然而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吴道子咽了口唾液,想到了一些江湖传闻,世上人才济济,说是有些易容变脸之术,然而不管如何乔装易容,人的眼睛却是改变不了的。 那此刻身前这人,是 吴道子想着,腿已支撑不住了,再次跪倒在地,脑中只有一个名字不断地涌出安王妃 吴道子轻叹口气,安王已悬赏了五千两银子寻找王妃下落,而谁承想王妃就在宫中而自己如今知道的太多,怕是也命不久矣。 “先生想什么呢可是腿脚不舒服”穆悠笑着再次把吴道子扶起来:“先生也该多注意休息,与己无关的事少操心,这样才能福寿安康嘛。是吧” “是。”吴道子颤颤地答道。 “哎,你说这安王一转眼跑哪儿去了”穆悠对萧飒说着,绕过吴道子,朝御花园另一角找去。 “吴先生怎么了这个穆悠,你认识吗你好像挺怕他”萧飒盯着吴道子,指着穆悠的背影问道。 “哦没事。有劳萧将军关心,吴某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而已,在此先行告退。”吴道子勉强的笑着,慢慢地走了。 萧飒看着吴道子的背影,心中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或许此人才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可是此刻安王不知逛到何处去了虽说在宫里,可那个殷子木是何人,他接近安王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穆悠,他到底是什么人前日一起饮酒,他能当面给我和广平王酒中下迷药,如果他是要加害安王,当时就可以动手。昨日带安王出宫差点将安王弄丢,也是他带我找到了安王。他说一直都在帮安王,我能信任他吗 如果穆悠可信,那他说殷子木是来刺杀安王的,安王此刻便相当危险。好在安王身边还有小夏子和一众奴婢跟着,一旦有事,只要大呼一声,必有大内侍卫救驾。 可是殷子木又为何要杀安王如果他想害安王,昨日为何不动手安王讲过他们认识的过程,从安王失踪到我和穆悠找到安王,中间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行刺。为何他会放弃这么绝佳的时机,今日又跑进宫来冒险 如果殷子木不会害安王,那穆悠为何要如此说,穆悠当真心眼小,因为昨日殷子木点破他吃酒作弊而故意冤枉人不,穆悠也不是这样的人。穆悠已经知道了我和杨莲的关系却没告知安王,前日我差点杀了他,他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他看似行为荒诞,狂妄不羁,视财如命,可是却又有自己的底线,他,为何就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萧飒想着,在御花园转悠着,逢人便问安王,这诺大的园子,找个人还真得花些功夫。 “夏公公你们怎么在这儿”萧飒诧异地看着小夏子和一众奴婢走了过来,竟未见到安王和殷子木。 “哦,萧将军,安王嫌我们跟着烦,让我们准备午膳去。”小夏子答道。 “那安王身边还有谁”萧飒紧张起来。 “安王由殷大侠陪着,往那边去了。”小夏子说着,用手一指。 萧飒早已如脱弦的箭飞跑过去。 “这是藏经书的塔,平时来的人很少,这可是宫里最高的地方了。”安王带李殷登上云霄塔的顶楼,气喘吁吁地指着塔下兴奋地说:“你看,在这里,宫中的美景尽收眼底。” “殿下喜欢登高”李殷笑道:“想不想更上一层楼” 安王也笑了:“这已是七楼了,还如何上的再上就是屋顶了,也没楼梯爬上去。” “我的轻功还不错,殿下若想上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安王开心得像个孩子。 “抓紧我。”李殷说着,一手将安王后背一扶,另一手往栏杆上一撑,带着安王凌空一跃,两人已然落在了屋脊上。 “哇,呵呵呵,我们现在已在屋脊之上了”安王兴奋地喊着。 李殷微微一笑:“你看看,是否看得更远些” “嗯。”安王笑着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一阵风吹来,两人的衣衫飞舞起来:“我现在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鸟,快飞起来了。呵呵。” “殿下想飞从这里飞下去一定很有意思。”李殷说着,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安王,缓缓地伸出手去。李旭,别怪我。这么高,只要我轻轻一推,你必定粉身碎骨,李殷想着,朝楼下看去。 楼下,穆悠摇着扇子,正平静地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李殷不敢正视穆悠的眼睛,他转头看看身边还在欢呼雀跃的安王,心中涌起一丝怜悯,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似乎又动摇了。他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还是仙儿最了解我,知道我会下不了手。 不,不是,自己一定能杀了他,他凭什么可以是尊贵的安王,他哪一点比得上自己李殷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师父一直不喜欢仙儿,只要杀了李旭,师父才会答应我娶她。可是仙儿却会恨我,我又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求得她的原谅呢 李殷叹了口气,再朝穆悠望去,却见萧飒正朝这边赶来。他冷冷一笑,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机会了,于是抓住了安王的臂膀,温柔地说:“殿下当心掉下去,坐下来吧。” “哦,好。”安王冲李殷笑道,在屋脊上坐了下来:“这里安静,你昨天说要给我讲江湖故事的,不如现在就讲,如何” 李殷微笑:“好。” “听你的故事,要钱吗”安王问。 李殷笑道:“都是朋友,哪能事事谈钱,多伤感情。我的故事免费。” “太好了,你不知道,那个穆悠就只会要钱。”安王说着,一脸嫌弃。 “穆郎给你讲过什么故事了” “就讲了江湖双煞中的冷面杀手黑影儿的故事。说得跟亲眼看见似的,他可真能编”安王说着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江湖双煞是两个人,你知道除了黑影儿,还有一人是谁吗” “我也问过穆悠,他偏说另一人就是他自己。哎有时候真是受不了他,我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或者是家中的变故对他打击太大了。”安王说着又不免露出同情的眼神来。 李殷笑笑:“江湖双煞中另一人是笑面杀手,外号美女蛇。” “美女蛇”安王看向李殷:“听起来像是个女子。” “没错,就是位年轻的女子。”李殷满眼尽显温柔。 安王来了兴趣:“那江湖双煞到底谁更厉害” 李殷瞟向塔下:“都厉害。黑影儿若出现在你面前,你必死无疑。而美女蛇若出现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她是来杀你的” “穆悠,你怎么在这里看到安王了吗”萧飒走过来问道。 穆悠轻叹口气,用手向上一指。萧飒随之望去,只见安王和殷子木坐在屋脊,谈笑风生。 “殷子木怎么把安王带到塔顶了”萧飒大吃一惊就要上去,被穆悠一把拉住。 “没事儿,我在下面观察好一会儿了,他们在上面讲故事而已,殷子木会照顾好安王的。” 萧飒疑惑地看着穆悠:“你怎么知道安王会来这里” “安王喜欢登高望远,比起笼子里的金丝雀,他更愿做一只自由的小麻雀。此处可以看很远,恍惚间会让人觉得置身深宫之外。”穆悠说着看向远方。 “你和安王才认识几天你为何会如此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那你跟在安王身边五年了,你为何却不了解他你为何不懂安王的心事” “我”萧飒心中不禁有些惭愧,五年来,虽说一直陪在安王身边,保护着他,却从未在乎过安王的想法。 “怎么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很不称职”穆悠嘲笑道。 萧飒低头:“我本来就不是个称职的护卫。安王妃的事我愧对安王。” “过去的事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如果杨莲和安王完婚了,你觉得朝中还是如今的局面吗安王无心争权夺势,安王妃失踪一事,你其实是帮了他。”穆悠说着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萧飒走上去也在穆悠身边坐了下来:“穆悠,你老实说,杨莲失踪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穆悠转头凝视着萧飒,笑着轻轻吐出一个字:“有” “你”萧飒虽早料到可能会如此,可听穆悠大胆承认了还是心头一震:“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是。” “那杨莲现在何处”萧飒紧盯着穆悠,激动的问。 穆悠浅笑:“怎么,你找她有事儿” “我想照顾她,我们有十年没见了,这次她却突然回来了,然而就短短二十多天,我都没机会和她好好儿说说话,都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到现在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十年前我们分别的情景。”萧飒说着,凝视着远方 ,仿佛一切就在眼前。 第72章 不堪回首,哀思如潮 十年前的春天,阳光如今日般明媚,一个破乱的院子里,墙角的杜鹃含苞待放。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轻柔地揭开一个小女孩头上的绷带,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小女孩嘻嘻一笑:“没事儿的,萧哥哥,我可是铜头铁脑,不怕疼。” “你骗人,我看着都疼”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皱起了眉头。 “哎,这伤口倒是结痂了,只是伤得很深,恐怕日后会留疤。”旁边的妇人说着心疼地搂着小女孩:“莲儿,再以后记住了,见到你那妹妹,躲远点,听到没” “奶娘,我没事儿。留疤就留疤嘛,有什么大不了。”杨莲笑着,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又胡说,一个女孩子,有这么一大个疤,终究不好看,以后嫁人哎。” “奶娘,你怎么和我姑姑一样啊昨天姑姑也让御医给我看过了,御医也说会留疤,姑姑当时就急了,说,要是留疤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当时李旭就说了,他不会嫌弃我的,等他长大了娶我。呵呵。” 吴娘子笑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害臊。” 杨莲吐吐舌头。 “哥,你真的要走吗” “爽儿,在家好好听爷娘的话,等哥学成了武功就回来。” “那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萧爽问着,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问,连萧飒和吴娘子也伤心起来,母子三人相拥在了一起。 “哎,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哭什么”杨莲安慰道:“萧哥哥,你就安心走吧,等你学成了武功,我就带你去找姑父,让他封你做大将军。” 三人听杨莲如此说,笑着分开来。 吴娘子含泪笑道:“你这孩子,圣人都听你的话么” “那是,姑父不听我的话,自然也会听姑姑的话。”杨莲得意地拍着胸脯:“到时候我就做王妃,萧哥哥做大将军,爽姐姐做皇后。我们一家就有好多好多钱,让萧叔和奶娘住好大的房子,比我杨府还大。” “好好好。我等着。”萧父笑着牵着马车过来:“行李都收好了吗时间不早了,飒儿,准备走了。” “来,莲儿,送给你”萧飒将一只弹弓递给杨莲。 “送给我”杨莲惊喜地接过弹弓。 萧飒笑笑:“省得你老惦记着,怎样,应该不用我教你吧,我知道你经常偷拿我的弹弓玩。” 杨莲扮个鬼脸:“太好了,萧哥哥,有了它,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的家人。知道吗我每次带它进宫去,李旭都吓得直哆嗦,呵呵。” “他是皇子,别总欺负他。”萧飒无奈地摇摇头:“你也要乖乖听我爷娘的话,等我回来。” 杨莲点点头:“好。” “十年了,没想到当初的离家和他们竟成了永别。”萧飒看向身边的穆悠,眼中的泪珠滑落下来:“穆悠,告诉我,莲儿现在何处我现在在世上就只她一个亲人了。” “我不能告诉你,”穆悠起身背过身去:“杨莲应该也对你说过,她现在过得很好,她身边有人照顾。” “那个照顾她的人是你吗”萧飒觉得穆悠和莲儿的关系不简单。 “十年的时间,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安王大婚前一日,在你送她回府的路上,她就告诉过你,她有她的生活。她让你忘了她,不要去找她。你也答应她了。” “好,我可以不去打探她的下落。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国忠如今不还在大牢关着吗当然,有杨贵妃求情,等安抚了安王,他就会被放出来,不过以后估计很难再得到圣人重用了。他将时刻诚惶诚恐,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穆悠看着萧飒:“你说,这是不是比杀了他更痛快” “你和杨国忠有仇”萧飒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人。 “如此奸贼,和他有仇的多了,又岂止我一个” “没错,此贼也是我的仇人,五年前害死了我全家的仇人。都怪我,是我回来的太晚了”萧飒拭去泪水,握紧了拳头,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学武归来的那天。 “阿耶,阿娘,我回来了爽儿”萧飒兴奋地喊着,伴着震耳的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大雨将至。 “谁啊”隔壁的院门打开了,一位老叟怯怯地探出头来:“你是萧家大郎” “卢大伯,是我,我是萧飒。”萧飒认出此人是自己的邻居,赶紧问道:“我爷娘和妹妹呢他们搬家了吗” “哎”卢大伯长叹口气,看着萧飒:“五年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 “怎么了”萧飒收敛了笑容:“你快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爷娘妹子都已经哎”卢大伯长叹口气,说不下去了。 “都怎么了你快说啊,他们都怎么了”萧飒已猜到有不好的事,双手抓着卢大伯的臂膀咆哮着。 “哎,你随我来。”卢大伯低着头朝前走去。 萧飒默默地跟着,眼看已到了城南郊外,杂草丛生,到处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悲鸣,让人心生哀怨。三个土堆高耸在山坡上,前面连块墓碑也没有,凄凉的风寂寞地低语,像是为这里沉眠的逝者悲哀。 “这便是你的家人。”卢大伯指着坟堆:“左边的是你阿耶,中间的是你阿娘,这个是爽儿。” 萧飒的泪水夺目而出,半天终于哽出一句话来:“怎么会这样” 卢大伯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大概三个月前,范阳一带闹起了瘟疫,不出一个月便波及到长安城附近,圣人下旨命杨国忠负责抗疫,杨贼带领官兵,见到有咳嗽发热的人连同身边的人都抓了起来,全都集中到了城南废弃的土地庙。 一个多月前,你阿娘也病了,爽儿在旁边伺候,也一同被抓了关了起来,你阿耶出门赶车去了,躲过一劫。杨贼说要把患病的人隔离,避免瘟疫扩散,还派了大量官兵看守,凡是私自出逃者一律斩杀。 可是一连几天都没见往里面送过药,甚至水都没有,这是要让里面的人活活饿死渴死啊你阿耶带了一帮人去找杨贼理论,竟被活活给打死了啊。” 卢大伯抬起袖子擦擦泪:“你家人在世时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啊” “阿耶,阿娘,飒儿不孝,回来晚了,爽儿”萧飒跪倒在坟前,悲痛欲绝。 “哎,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民哪儿斗得过官你家人还算好的,至少还能入土为安,其他的人全都被丢到了乱坟岗,泼上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萧飒止住哭泣,朝卢大伯深深一磕头:“多谢卢大伯安葬我的家人。” “唉唉唉,快起来,我可受不住。”卢大伯上前扶起萧飒:“我哪有钱去买棺材啊是杨府的十三娘出钱请人办的。” “杨莲”萧飒问。 “没错,就是常到你家来玩的,和爽儿差不多大的那个小女孩。哎,杨府就这十三娘还是个好人啊” 萧飒突然想起了这个莲妹妹:“她还好吗” 卢大伯摇摇头:“哎,自从两个月前长安陆续有人染病,十三娘就被限制出府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弄到的钱,她请了几个人买了三口棺材,让我带着他们在死人堆里把你家人找了出来,我看这里安静,就让他们葬到了这里。 她还让我多留意着,只要你回来就让你去找她,她说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的家人。哎,多善良的一个孩子啊,她也才十二岁多,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萧飒听着,转身就走。 “哎,你去干什么”卢大伯喊道。 “去找莲儿,我要带她出来,不会再让她在杨府受人欺负。” “你不必去了,杨十三娘已经不在杨府了。”卢大伯低头叹了口气:“就在十天前,杨府进了刺客,据说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黑影儿,杨贼狡诈,府上全是机关,黑影儿纵然武功高强,也难逃暗算,生死之际竟劫持十三娘才得以脱身。” “那莲儿呢” “这都十天了,杳无音讯。”卢大伯摇摇头:“杨贼子女众多,又岂会在意这一个孩子。我的一个侄子认识杨府的仆人,说是那杨贼根本就没派人去找过。这么小的女孩子,这都十天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哎。” 穆悠听萧飒讲得难过,也跟着潸然泪下,缓了缓,他拭去泪水,看向身边的萧飒,叹了口气:“所谓世事难料,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既然说出来又会难受一回,何不就当是一场噩梦。” 萧飒含泪看向穆悠:“噩梦梦能忘,如此血海深仇,如果是你,你忘得了吗” 穆悠摇头:“忘不了,我会去报仇。” “没错,我决定报仇。”萧飒冷冷地说:“杨府机关重重,连黑影儿都不能全身而退,我自然不会冒然行动。半个月后,我终于等到了机会,圣人出宫狩猎,杨国忠也在陪行之中。我假扮侍卫混了进去,等天黑他们安营扎寨了,我便开始了复仇” “结果行刺失败,安王救了你”穆悠打断萧飒的话。 “没错。杨贼身边高手如云,我太轻敌了。我负伤而逃,慌乱中闯进了安王的帐中。我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安王披着毯子跑了过来,将我罩在身下,并潜走了侍卫,他还悄悄请了沈太医为我治伤。”萧飒说着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伤好之后,我几经周折终于成了大内侍卫。不久后安王认出了我,便把我留在了身边。” 更 多请收藏【bz】! 第73章 针锋相对,一决高下 “原来如此。如今你已是将军了,你还愿继续留在安王身边吗” “当然,安王对我很好。” “可他前天还打了你。”穆悠说着,似乎又怒气难平。 “你怎么还提这事”萧飒斜了穆悠一眼:“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我可是把你当朋友,你受了欺负,我当然要管。”穆悠望了一眼屋顶,间间断断地笑声传来,也不知他们在讲着什么好笑的故事。 “有这个闲情多管管你自己,帮我好好照顾好莲儿。”萧飒说着又有些伤感:“莲儿命好苦,杨府的江娘子一直不喜欢她,她才一个月就差点饿死,恰巧阿娘去杨府帮工,把她抱了回来。她就比爽儿小两天,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妹妹。 爷娘出门做工,我就在家照顾着她们,那时我也才八岁,也不太会照顾人,她们饥一顿饱一顿的,你看莲儿,现在都还是这么瘦。 直到她一岁多,杨府突然派人把她接了回去,当时我还舍不得大哭了一场。好在杨府的人也没把她当千金看待,她可以随意出城来玩。 慢慢地她和爽儿越来越好,倒是喜欢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大哥。你不知道莲儿古灵精怪的有多少歪点子,偏偏爽儿又喜欢听她胡闹,我常常被她们捉弄的不知所措,可却乐在其中。” “好了。杨莲比你更会照顾自己,你这个大哥可以安心了。”穆悠笑道。 “萧将军,夏公公让奴婢来报,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道。 “好。”萧飒望向屋顶。 李殷扶着安王纵身一跃,如两只小鸟飞落下来。 安王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见已落在了地上,愣了片刻,跟着又是一阵欢呼:“萧飒,你看见了没我从屋顶飞了下来,呵呵,太好玩了。” “郎君,午膳准备好了。”萧飒笑道。 “好,哎,穆悠,你不知道刚才殷子木给我讲了好多江湖上的故事。呵呵。”安王笑着,突然意识到此人刚才还想揍自己来着,不禁又有些胆怯,他往殷子木身边靠靠,盯着穆悠:“你正常了没不会还想着要打我吧” 穆悠瞟了李殷一眼,盯着安王:“午膳不是好了吗我都饿死了。” “殷兄,我说的没错吧,这穆悠每天都是奔着吃的来的。”安王朝李殷耳语道,笑着朝前走去。 美食已经上桌,安王等人在宫女的伺候下净了手,围了过来。李殷正欲落座,凳子却被穆悠一脚踢开了去。穆悠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已动了筷子。 “你怎么回事他又怎么招惹你了”安王看向穆悠,哭笑不得。 李殷笑笑,似乎并不介意,自个儿扶起凳子,缓缓坐了下来。 “萧飒,你也别站着了,一起吃吧。”安王见萧飒还立于身后,瞟了穆悠一眼,命令道。 “是。谢郎君。”萧飒迟疑了一会儿,也坐了下来。 “殷兄,快尝尝宫中的菜味道如何” “好。”李殷笑着向一盘菜夹去,穆悠刚好也朝盘中伸出了筷子,将李殷夹的菜扒了下来。李殷又朝另一盘菜夹去,穆悠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也是如法炮制。 安王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个穆悠,有时候做的事还真让人匪夷所思。他轻轻摇摇头,动手给李殷夹上一些菜,又给穆悠也夹上一些:“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别像小孩子似的,你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快吃。” 小夏子见安王这几日精神不错,也甚是欣喜,开心地在旁边伺候。眼见四人用完了膳,赶紧凑到安王身边等候吩咐。 “殷兄,走,带你到我书房去看看。” 萧飒知道安王又要炫耀他的书法了,朝穆悠笑笑,一同跟了上去。 安王提笔写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他放下笔,微笑着看向李殷:“我每天都会抽空练练字,不像某人,写的字惨不忍睹。” 穆悠斜了安王一眼,知道安王又在笑话自己,沉默不语。 李殷笑笑:“此句出自庄子的南华经知北游,殿下崇尚庄周” “以前一直练李太白的诗句,最近见穆悠在看南华经,我也跟着翻了翻,庄子的一些处世之道倒还是让人颇为感叹啊。”安王感悟道:“在天地间,人的生命就像白色骏马在细小的缝隙前一跃而过。细细一想,也确实如此,人生在世,恍惚间数十年似乎转瞬即逝,若得一知心人相伴倒也知足了,可是总是事与愿违。” “殿下可是想到了王妃”李殷重新铺上纸,提笔蘸上墨,手腕转动,几个漂亮 的字便跃然纸上,字体刚劲,浑厚有力,与安王娟秀的字比起来倒又是另有一番韵味。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安王念道:“语出庄子南华经大宗师。” 李殷看着安王:“这几个字送给殿下了。鱼都能释怀,殿下为何还要执着” “鱼能释怀,是因为039泉凅,如今我和莲儿已到了这一境地了么” 李殷微微点头:“王妃失踪至今,已是第六日了,殿下觉得还有找到她的可能吗” 萧飒瞟了穆悠一眼,愧疚地低头走了出去。 穆悠见萧飒走了,也跟着出了书房,他默默地从身上的布包中掏出南华经翻了起来,平时拿着这本书也就做做样子,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至理。 “现在知道看书了”穆悠回头,见安王他们也跟着出来了。 “你们聊你们的庄子之道,我看我的书,碍你什么事了” “哼,是不是感觉自己插不上话,特尴尬”安王不屑地说:“平时没事儿是应该多看看书,别总去青楼鬼混。你看人家殷子木,一介江湖中人,样样都懂,你就不觉得惭愧”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哪能事事都比得过我。”穆悠高昂着头:“不说别的,论功夫,他就不是我的对手我江湖双煞的名号可不是喊着玩的。” “你又做梦呢”安王无奈地直摇头:“来,殷兄,你和萧飒比试一下,让“穆大侠”开开眼。” “比武”萧飒诧异地问。 “没错,穆悠不是怀疑殷子木想害我吗我也想看看你们谁的武功高,看看你能否保护我。” “好。来人,去宫门口帮殷大侠把剑取来。”萧飒吩咐道。 “不用,我用它就行。”李殷举起手中的金箫。 “你确定要用这个乐器和我比试” “跟萧将军只是切磋,不用太卖命,此箫足矣。”李殷答道。 “萧将军大意了,这支金箫可不是乐器,而是一件很厉害的兵器。”穆悠冷冷地看了李殷一眼:“此箫内藏短剑还有毒针,毒针上涂的可是见血封喉,你可注意了,别让他把箫对准安王。” “兵器”萧飒诧异地看向李殷:“殷大侠可否让我看看这支箫” “请便。”李殷微笑着将箫递了上去。 萧飒仔细检查一番,却并不见异样,他朝安王摇摇头,将箫还给李殷。 “得罪了。”萧飒歉意地说。 “无妨。萧将军作为安王的护卫,谨慎一些自然是应该的。” “看看,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这种人是最危险的,随时都可以取了你的性命。”穆悠对安王说。 “为何总是针对他你和他有仇”安王问道。 穆悠摇摇头:“没有啊。” “你们可以开始了。”安王对李殷萧飒说道,又转向穆悠:“别因为人家处处比你厉害,就心生妒忌。” “好,当我不存在。”穆悠退到一边,忍不住又是呵欠连天。 二人相隔两丈,相互见礼。 萧飒拔剑:“请。” “请。”李殷微笑着抬起了金箫。 萧飒褐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闪电一般,直刺向李殷的眉心。 李殷足尖点地,向后急退五步,似乎始料未及,一时竟有些狼狈。他慌乱地举起金箫用力一挡,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两件兵器间擦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萧飒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昨日回宫后安王一直都在夸赞这个李殷武功如何高强,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想着再向前逼近一步,手腕轻扬,持剑朝李殷腹部斜刺而去。 李殷这次反应地稍微快了点,转身让过,顺势挥起金箫朝萧飒头上打去。这一招萧飒自然看在眼里,微微将身后仰,躲了过去,他左手猛地击出一掌。李殷也赶紧伸掌回击,显然内力不及,又是连退数步。 李殷缓了缓神,飞身一跃,竟上了房顶,萧飒自然不甘示弱,跟了上去。两人如两只鸟在屋檐盘旋,你来我挡,你进我退,似乎李殷已处于了劣势,可他脸上却始终保持着笑容,镇静自若。倒是萧飒,虽处于上风,可脸色越来越凝重,连使出的招式也有些犹豫了。 “哎,穆悠,你猜,他们谁会赢啊”安王好奇地问道,朝身边的穆悠望去,不禁又是气得够呛:“穆悠你这也能睡着你到我宫里来,除了吃饭睡觉,你还能干点别的吗喂” “啊”穆悠慢慢从石桌上撑起身子,使劲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安王:“又怎么了” “他们打得如此精彩。你居然还能睡着”安王有些忍无可忍了。 “昨夜陪我阿耶游历了整个长安,都没睡好。”穆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屑地瞟了一眼屋顶的二人:“还没打完啊既然已经输了,又何必硬撑” “谁输了”安王也朝屋顶看去,二人正打得难舍难分,此刻李殷似乎终于进入了状态,两人刚好势均力敌。 第74章 安王落水,李殷相救 “从第一招开始,萧飒就已经输了。”穆悠摇摇头:“如果我不在,那个殷子木早对你使暗器了。我又救了你一命。” “哼。你刚才又做梦了吧连个胜负都辨不出来。” “以萧飒的功夫拼全力可以和殷子木打个平手,可萧飒太轻敌了,开头三招殷子木是故意输给他,只为试探他的实力。可萧飒却以为殷子木不及自己,难免骄傲自大,还顾及殷子木是你的朋友,唯恐伤了他。如此一来,早已是一败涂地,等他反应过来已是晚了,他已经没有出招的机会了,只能被动抵抗。 比耐力没人是殷子木的对手,他最擅长的便是隐身术,可以潜伏在一个地方纹丝不动,平静地似乎连呼吸都没有。 此刻还有什么看头,他们只是在表演,满足你的眼睛罢了。再打上片刻,定然以平局收场,不管怎样,萧飒也是大将军,殷子木自然会给他留几分薄面,要不然以后让他在宫里怎么混啊。” “你”安王诧异地看着穆悠,只听他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讲得头头是道,不禁摇摇头,脑子里飞速地转着,想着该用什么词来说他一顿才好。 不容安王想出来,屋顶的二人已是双双飘落在地。 “好”安王忍不住朝二人喊道,心中早已顾不上去调侃穆悠了,满眼崇拜地看着二人箫光剑影,衣袂飘飘,潇洒脱俗。 终于,萧飒再次缓缓举剑,李殷也悠然地以箫相迎,箫与剑敲在一起,凑出一片和谐的旋律。二人相视一笑,各后退两步,再次抱拳行礼。 “好,二位势均力敌,不分高下。”安王称赞道,轻叹口气:“我要是也有你们这么高的武功那该多好。” “茶也饮了,御花园也逛了,故事也讲了,午饭也吃了,武功也比了。行了吧该让这个殷子木出宫了吧毕竟是江湖人,怎可长时间在宫中逗留。”穆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喃喃地对安王说道。 “穆郎所言极是,殷某告退。”李殷说着朝安王一揖手,转身便走。 “哎,殷兄。”安王赶了上去:“时间还早呢,你难得进宫来。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走。” 李殷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得意地瞟了一眼穆悠,随着安王走了。 “此人的武功在我之上,刚才其实是我输了。”萧飒低声说道。 “在云霄塔你还说自己当年因为轻敌差点丧命,这次连殷子木故意输给你的三招都分辨不出,岂止是轻敌,是笨,笨得不轻啊。”穆悠嘲讽道。 “你都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以你的功夫拼全力或许可以和他打个平手。以后遇到这种人,不要手下留情,该狠的时候就得狠。” “我现在有些相信你以前说过的话了。”萧飒笑笑:“你确实会武功。” “是,我早就说过我是高手。”穆悠说着洋洋得意。 “那你的武功和那个殷子木比如何” “当然在他之上,我可是和黑影儿并称江湖双煞的,那殷子木算什么鬼”穆悠一脸地不屑。 萧飒疑惑地看着穆悠,一时又分不清他到底说得是真是假了。 “知道安王带殷子木去哪儿了吗” “安王爱去的就那些地方。”萧飒想想:“锦鲤亭” “不错,有长进。知道了还不快去。我说过殷子木会害安王,这可是真的。如果我没算错,这将是他今天最后一次机会。” “这便是锦鲤亭了。这是宫中最安静的地方。”安王兴奋地说。 李殷看去,只见湖边垂柳青翠,湖面波光粼粼,果然如诗如画。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李殷拾起一块石子朝湖中掷去:“湖水深吗” “深,深不见底。”安王答道,也拾起一块石子远远地朝湖面扔去,顿时平静地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如此寂静的地方,殿下觉得最适合干什么”李殷嘴角浮起一丝邪恶的笑容,冷冷地看向安王。 “嗯看书,下棋,泛舟,呤诗作画”安王想着脱口而出。 “还有杀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穆悠正冷冷地立于身后,在他后面,跟着萧飒,听穆悠说出此话来,也是一脸茫然。 “你们都退下吧。”安王朝身边说道,一众奴婢瞟了小夏子一眼,退了下去。 “如此寂静的地方,杀个人谁知道,完事儿后将尸体往湖中一抛,毁尸灭迹,简直完美。”穆悠冷笑着看向李殷:“你倒是很会选地方。” “你今天是和殷子木杠上了吗”安王怒道:“难得一起聚聚,何必满口胡言,坏了兴致 。” “我掐指一算,你今日将有水灾,若想避开此难,还是回你的敬玉轩老实待着吧。” “穆半仙,有意思吗”安王白了穆悠一眼:“昨日回宫后我去给圣人送茶叶,圣人还让我问你,令师寻到芝乌草了没圣人信道,也想长生不老,可我不信。你连圣人都敢骗,你当真活腻了么现在对我也是胡言乱语,信不信惹恼了我,我将你供出去。” “哦,好。既然这样,那怪不得我了。”穆悠笑笑,看向小夏子:“夏公公,湖边风大,你没看见安王衣衫单薄吗也不给安王备件衣裳,不怕安王着凉吗” “这”小夏子看去,安王紫色的锦衣确实有些单薄,湖风袭来,衣角随风飘荡,让人感到阵阵凉意。 小夏子朝安王歉意地笑笑:“奴婢这就去取件披风来。” “去吧。”安王说着,瞟了穆悠一眼,难得他还关心着自己,如此想着,怒气也消了一半,他微笑着对李殷说:“这湖里养了很多锦鲤,你想喂鱼吗” “好。”李殷爽快地答道。 穆悠默默地向后退去,装作无意间顺手将鱼食打翻在地。 “你”安王不由得又气得只瞪眼,手指着穆悠:“你故意的是吗” 李殷按下安王的手:“无妨,只是些鱼食,再取些来便是。” “萧飒,再去取些鱼食来。” “郎君稍候,等夏公公一会儿去拿。”萧飒说道。 “小夏子去拿衣裳了,等他来了再去拿鱼食,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安王有些不高兴了。 “萧将军武功高强,回一趟敬玉轩也就片刻的功夫,说不定还在夏公公前面回来呢。”穆悠也跟着说道:“放心,这里有我呢,不会有事儿的。” 萧飒朝穆悠点点头,快步离去。 穆悠嘴角阴险地一笑,打个哈欠,往亭中的长椅上一趟,将扇子往脸上一盖,便没了动静。 李殷得意地笑笑,走到湖边,用手浇一下湖水:“这水还挺凉的。殿下会水吗” “不会。”安王也跟了过去:“这里真的好美,可惜是在宫里。如果我就是个普通百姓,我一定也会选这么个有山有水的僻静之处居住,闲暇之余在湖面泛舟,在湖边品茗,下棋,作画,弹琴” 李殷冷冷地看着身边的安王,悄悄地伸出了手:“我相信殿下定能梦想成真。” “真的吗”安王开心地笑道:“知道吗今天有你陪着,让我特别开心。真高兴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是吗我也很荣幸。”李殷伸向安王后背的手停了下来,脸上强挂着笑:“我以前有个朋友在襄州西城外留下了一处宅子,跟此处倒是很相似,周边还有一大片竹林,因此名为翠竹阁。” “真希望能有机会去看看。”安王灿烂的笑道,陶醉在湖景之中。 李殷平静下来,李旭,果真是个单纯的皇子,竟丝毫没意识到危险,他是如此信任我,把我当朋友,可我却想杀了他,我 “你到底还动不动手啊”穆悠不耐烦地在身后嚷道:“杀人就杀人,搞这么多花样干嘛等你再磨蹭一会儿,萧飒就回来了。我都跟你在宫里耗了一天了,今日连觉都没补,这眼看太阳都偏西了,我还要去无双那里呢。哎,真是急死我了,你若下不了手,我帮你。” “你又胡言乱语什么呢”安王长叹了口气,冷眼看着穆悠。 “既然你喜欢这里,那我来杀了你,让你长眠于此,如何”穆悠问道。 “好啊,动手啊。”安王斜了穆悠一眼,轻蔑地说。 “好,水有些冷,你忍着点。”穆悠看了一眼李殷,一抬手,一掌朝安王背后推去。 “啊”伴随着一阵惊呼,随着“扑腾”一声,不及李殷反应过来,安王已坠入湖中,他慌乱地挣扎着,湖水也随之沸腾起来。 李殷惊讶地看了穆悠一眼,不及多想,也纵身跳入了湖中,他将安王双肩一抱,跃上岸来。穆悠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摇着扇子一副悠然自得地样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殿下,快醒醒。”李殷唤着,将安王平放在地上,双手朝他胸前按压着。安王呛咳几声,吐出几口水来。 “郎君”萧飒急行而来,远远地就看见李殷在对安王施救,赶紧丢开鱼食飞奔上前:“郎君,怎么了” “殿下落水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李殷起身,浑身上下早已没一处干的地方了。 “郎君。”萧飒将安王扛到肩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悠,朝敬玉轩而去:“来人,快传御医” “啊,是安王” “安王落水了。” “传御医,快” “殿下,殿下” 宫中一片混乱。 李殷发稍的水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他 看向穆悠:“你赢了” 第75章 萧飒受罚,友谊船翻 安王换上了纯白的睡袍,虚弱地靠在床头,他披散着头发,两眼空洞,惊魂未定。 沈太医跪在床边把着脉。杨贵妃焦急地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皇上也是一脸愁容。屋内的一众奴婢更是默默地跪在四周,不敢出声。 萧飒立于床头,眼睛却死死盯着穆悠,此人到底想怎样,口口声声说自己武功高强,会保护好安王,可我就离开了片刻功夫,安王就出了事。而此刻,屋里的所有人都紧张着,这个穆悠居然立在门边,满不在乎地摇着扇子,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在让人费解。 “回禀圣人c贵妃,安王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容臣开两幅安神的汤药吃了便好。”沈太医朝皇上c杨贵妃说道。 “好,退下吧。”皇上也松了口气,朝沈太医挥挥手。 “臣告退。”沈太医说道,小夏子跟了出去。 “好,没事儿就好。”杨贵妃抓起安王的双手,蹬了萧飒一眼:“你这个护卫是干什么的安王如何会落水” 萧飒跪倒在地:“卑职有罪,请贵妃责罚。” “不关他的事。”安王低声说。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皇上心疼的责备道。 “圣人,”穆悠走上前来,装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圣人,是这样的,安王当时在湖边看鱼,谁知湖边湿滑,安王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掉到水里去了。当时萧将军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也不会水,幸好殷子木殷大侠跳入湖中把安王救了上来。要不然,安王可就哎,真是虚惊一场。” “萧飒不在”皇上瞟了一眼地上的萧飒:“你干什么去了” “卑职” “哦,萧将军说鱼食不够了,回去拿鱼食去了,我当时就说了,等夏公公取完了衣裳再去拿,你是安王的贴身护卫,怎么能把安王留在湖边,多危险。可他不听,偏要去,而且还磨磨蹭蹭的半天也不见回来,简直就是玩忽职守,圣人,你说对吧” 萧飒诧异地看着穆悠,此人翻脸竟比翻书还快。 安王也愣愣地看向穆悠,刚才分明是他在背后推我一掌,他想害我吗 皇上怒道:“哼,来人,萧飒失职,重责二十大板。” “是。”众侍卫答道。 “圣人仁慈,萧将军身强体健,只怕就二十大板,还不能伤他皮毛,长不了教训。”穆悠在旁边挑拨道。 “那就五十大板。”皇上改口道。 “谢圣人。”萧飒幽幽地看了穆悠一眼。 殷子木皇上朝门口望去,只见他全身湿透,笔直的跪着,长得倒是英气十足。看来他就是昨日旭儿在宫外认识的江湖朋友。 “你,过来。”皇上朝李殷招招手。 “是。”李殷起身向前几步,随后又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殷子木拜见圣人,拜见贵妃娘娘。” “好。”皇上见李殷端庄有礼,甚是喜欢:“是你救了安王你想要什么赏赐” “殷某不敢,承蒙安王不弃,将殷某视为朋友,已是莫大的恩赐了,今日搭救也是举手之劳,殷某只求安王无恙。”李殷微笑着答道。 “好。”杨贵妃满意的朝皇上点点头:“旭儿昨日说交了个江湖朋友,我还担心了。没想到却是如此谦逊有礼。我看比前些天交的那个算命先生要好的多。” “谢贵妃夸赞。”李殷再次行礼。 穆悠大大方方地站着,见贵妃怪罪,微微一笑:“这个殷大侠虽说是江湖中人,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刚才陪安王吟诗作对,给安王讲故事,逗得安王开心地不得了。确实比我厉害,穆悠自叹不如。” “哦,是吗”皇上更是大喜:“你多大了” 李殷笑笑,小心答道:“上月二十五刚满二十。” “哦刚好和旭儿同岁,就比旭儿大了十天,哈哈。快平身吧。”皇上开心地看着李殷:“爱妃,你看看,觉不觉得他长得和旭儿也有几分相像啊” 杨贵妃看去也是大喜:“三郎如此一说,还真像。” 安王也渐渐缓过神来:“阿耶c阿娘,我没事儿了。我和殷子木很投缘,打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很亲切,恳请阿耶让他在宫中住上几日,望阿耶恩准。” “好,这敬玉轩是你的地盘,你愿留他,一切随你。让他多陪你散散心也好。” “多谢阿耶。” “既然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皇上慈祥地对安王说道,转头看向杨贵妃:“爱妃,我们走吧。” “三郎,来,慢点儿。”杨贵妃扶着皇上起身 向外走去。 “殷子木。”皇上顺手拍拍李殷的肩膀:“穿一身湿衣裳多难受啊,来人,把安王不穿的衣裳找一身给他换上。” “是。”屋内的小太监们齐声答道。 “圣人慢点,”穆悠赶上前对高力士说道:“高公公,让我来。”说着也不等高力士答话,已一把扶住了皇上。 “你还有事儿”皇上被穆悠和杨贵妃左右扶着,被身后一群奴婢们簇拥着向前走着:“令师这几日可有消息” “多谢圣人挂念,师父并无消息传来,想是并无所获。”穆悠轻声答道。 “既然是仙草,自然难寻。”皇上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等不到了哦。” “三郎。”杨贵妃娇嗔道:“好好的,又胡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皇上笑笑:“走,回去继续排舞去。” “圣人,这都这么多天了,不知道我们这批金榜题名者如何安置啊”穆悠嬉皮笑脸道:“圣人想给我封个什么官啊” “这方才御苑的奴婢来报,说是这两日阳光好,樱桃又红了一大波,我决定明天在花萼楼为你们这批大唐才子们举办一场樱桃宴,宴席上自会给你们封官。”皇上笑道:“怎样,放心了吧。我听人说你胆子大的很,有没有在背后埋怨我不理朝政,说我是个昏君啊” “圣人真是冤枉我了,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您的不是啊。”穆悠奉承道:“开元盛世可不是随便哪个皇帝都能创出来的。” “嗯,这倒是实话,哈哈哈。”皇上被哄得无比欣慰:“走,陪我去兴庆殿去,我谱的那首曲子还没填词呢,刚好,你可是我大唐的才子啊,去帮我填个词。” “啊”穆悠松开皇上的臂膀:“安王今日受了惊吓,我还准备去好好安慰一下他的,明日既然有樱桃宴,宴席上能者甚多,圣人何不多等一日” “嗯,好。那你去陪安王吧。” “是,恭送圣人c贵妃。” 院子里,萧飒趴在长木凳上,由崔虎c郑明打着板子。旁边的侍卫也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两旁,不敢言语。今日安王落水,所幸无碍,如果安王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所有人都算完了。此刻连萧飒都被罚了,安王并未阻止,想来安王是真的吓坏了,才会如此生气。 “干嘛呢,你们”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只见穆悠送走了圣人又回来了。他满脸鄙视地盯着萧飒,指着崔虎郑明:“圣人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重责五十大板,重责你们这干嘛呢挠痒痒呢都没吃饭吗重新开始,使劲打” 崔虎郑明对视一眼,这个穆悠可是开罪不起,看来只好对不起萧飒了,心里想着,手里的板子也就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 萧飒恨恨地瞪着穆悠,咬紧了牙,忍着痛,原以为穆悠是自己值得信任的朋友,没想到转眼间他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 “没错,这才像样嘛。”穆悠摇着扇子,开心地笑道:“你们打着,我去看看李旭怎样啦。” 安王寝殿中,暖心小心地端来一碗药:“殿下,药来了。” 小夏子赶紧接过来,用银针验了一下,喂给安王。 “怎样你没事儿了吧”穆悠大步跨进屋来:“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可吓死我了。幸好殷子木在,要不然现在得给你烧纸了。” 安王怒视着穆悠:“我不小心我还没失忆呢。我清清楚楚记得我是怎么落水的。你一直说殷子木要害我,可他却三番两次的救了我。而你,还能再值得我信任吗” “当然,我一直都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穆悠嬉皮笑脸道:“其实偶尔泡个冷水澡也不错,可以强身健体的。哎,你说你的这些护卫,一个二个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能保护好你吗今日这事,我觉得不只萧飒,所有护卫都得罚。” “好了,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安王转过头去。 “别啊。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没听见吗滚”安王怒道,手指着门口。 “滚就滚,凶什么。”穆悠收敛了笑容,撇撇嘴,竟躺到了地上,朝门边滚去,没滚几圈便到了门槛:“哎呀,滚不动了怎么办看来老天不想我离开你啊” 安王拿余光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又是哭笑不得,不,自己绝不能心软,安王皱起眉头:“来人,把他给我抬出去,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他踏进敬玉轩半步” “是。”四个小侍卫跑过来,像抬起一块门板似的,将穆悠托起就走。 “唉唉唉,放我下来。”穆悠喊着,然而无济于事。 第76章 子谦患病,婉茹寻亲 李殷已换好了衣裳,一身深蓝色的锦缎,很好的衬托出他高雅的气质,他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手里拿着金箫,随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过来。 “哎,殷子木,你穿这身还挺漂亮的,头发干了记得扎起来,那样才更配。”穆悠朝李殷喊着,似乎还很享受被人抬着走,一点都没有被人扫地出门的羞愧。 李殷朝穆悠笑笑,进了安王房里。 “哦,殷兄。”安王上下打量一下李殷:“不错,这身你穿着刚好。” “谢殿下。”李殷行礼。 “谢我干什么。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是我应该谢你。”安王招呼李殷坐到床边的小凳上:“这几日你就留在宫中好好玩玩。” “好。”李殷笑道。 宵禁的鼓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到处一片寂静,只有府苑酒肆飘晃着点点灯火。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士兵在城门口巡视着。 城墙外更是一片漆黑,连灯光都没有。阵阵春风吹来,茂密的树林哗哗作响,树林深处猫头鹰哀怨的悲鸣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 终于,柳婉茹见到了熟悉的灯光,她飞跑过来,用力扣响院门。 “来了。”随着一句阴柔的声音,门开了,钱管家满脸堆笑:“主子,你们来了。” “嗯,昨晚有事没来,你们都还好吧”穆仙儿一身粉色衣裙,在夜色中尽显妩媚。 “我们都好,只是小郎君有些发烧。” “什么子谦病了么”柳婉茹朝屋内跑去。 “请大夫看了吗” “请了,也开了药。”钱管家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昨天还好好的,今早奶娘喂奶时发现小郎君没精神,一摸可烫了,刚好穆大侠过来送东西,就去请了大夫,大夫倒是说不碍事,可能是夜里着了凉,烧退了就好。” 钱管家讲着,陪穆仙儿进了屋。 “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夜里都不注意给他盖被子吗”柳婉茹心疼地摸着子谦的额头,朝田娘子和柳絮抱怨道。 “对不起,娘子,是我不好。”柳絮跪了下去,眼看就要哭了。田娘子也是一脸内疚。 “好了。小孩子身体弱,生病了也很正常,别怪这个怪那个的。”穆仙儿扶起柳絮:“药喂了吗” “刚刚喂了。”柳絮答道。 “今日断断续续这已是烧第三次了,也没怎么吃奶。”田娘子重新换上一块帕子:“大夫说发烧时用温水给他身子多擦擦。” “你们累了一天了,都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等他饿了我叫你。”穆仙儿接过帕子。 “好。”田娘子拉着柳絮:“走吧,没事的。” “主子,有事儿叫我。” “好。”穆仙儿看他们关上了门,轻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谁”柳婉茹诧异地看向穆仙儿。 “花无忌。”穆仙儿手指着子谦的摇篮:“柳姐姐看不见吗他就在这里。” 柳婉茹怯怯地看去,背后不禁打了个寒战,摇篮里子谦胖乎乎的小脸因为发烧有些红扑扑的,正平稳地睡着,屋里除了自己和仙儿,哪儿还有什么人 花无忌趴在摇篮边上,一手轻摇着羽扇,一手爱抚着子谦的脸蛋,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这是我的宅子,这是我的儿子,我怎么来不得了” “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上了,上次李殷已经告诉过你,你该去你应去的地方。”穆仙儿冷冷地说。 “又是李殷,哎。”花无忌长叹口气:“为了他,你想忘了我,这些天都故意不理我,甚至装作看不见我。我闲来无聊,陪陪自己的儿子也不成么你可以继续对我视而不见干嘛又要理我呢” “他不是你的儿子。”穆仙儿怒目而视:“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父亲你走吧” “仙儿,”柳婉茹颤抖着拉拉穆仙儿的衣袖:“你看到什么了是吴忌吗你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他是已经死了。”穆仙儿说:“他说来看子谦。” “不不不,别让他过来。”柳婉茹用手罩着子谦的身子:“我听人说,小孩子最怕不干净的东西,别让他缠着子谦” 穆仙儿瞪着花无忌:“你吓着柳姐姐了,还不快滚”说着挥起手中的“穆半仙”朝花无忌用力扇去。花无忌便如同一片青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走了么” “走了。没事儿了。” “哦,那就好。”柳婉茹松了口气,拿起帕子小心地擦着子谦的额头。 “你怕他做什么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穆仙儿摸了摸子谦的脸蛋,不屑地说。 “我”柳婉茹哽咽道:“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吴忌,他他怎么会是采花贼他” “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穆仙儿伸手取下柳婉茹脖子上的金锁:“这个不是你的。但你们却因它结缘,对吗” “认识吴忌是在去年的二月十一,那日我和柳絮正在街上寻亲,四个小毛贼抢走了我的钱袋。是吴忌救了我。”柳婉茹回忆着,嘴角露出丝丝甜蜜。 “开门啊。”柳絮使劲敲着门。 “都已经给你说了,我家阿郎不姓福,也不认识什么福顺。别再来了。”守门的家丁不耐烦地说,随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娘子”柳絮眼巴巴地看着柳婉茹。 “先找地方住下了再说。”柳婉茹理了理柳絮鬓角的头发:“阿娘也说了,已经有十多年没联系了,说不定表舅早就不在襄州了。” “那如果找不到怎么办那我们去哪儿啊”柳絮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焦急地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柳婉茹盯着面前的客栈:“福源客栈这间客栈怎样” “不好,娘子你看。”柳絮直摇头,向斜对面指指。 柳婉茹看去,听雨楼,名字倒是雅致,可门口三两个打扮地艳丽的女子正在当街招揽客人,一看就是青楼。 柳婉茹笑笑:“走吧,再去别处看看。” “娘子饿了没我们就只这些铜板了。”柳絮打开钱袋边走边看。 “那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好。啊我的钱袋”柳絮大叫,柳婉茹也大吃一惊。不知哪儿来的两个小毛贼抢了钱袋就跑。 “站住,还给我。”柳婉茹和柳絮跟着追了上去。 三拐两绕的追到了一条小巷子里,两个小毛贼终于停了下来,回头阴笑着盯着气喘吁吁的两名女子:“不错,跑得还挺快。” “把钱袋还给我,要不然,我们可就报官了。”柳婉茹大声说道。 “哟,好怕呀哈哈哈哈。”两人笑道,一人伸出手来:“看见了没我这根指头就是以前拿别人东西被人砍的,现在老子照样偷。” “你,你们”柳絮气得手指着二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九指毛贼淫笑着盯着她们,抹了一把口水:“哎,老二,你别说,这两个小娘子长得还不错,本来只想劫个财的,既然她们跟来了,要不顺便劫个色” “哈哈哈哈,你这一说,我也想了。” 柳婉茹脸色大变,一拉柳絮:“走。” “哟,果然漂亮。来就来了,走什么啊”另外两人从柳婉茹身后围了上来,四个小毛贼一起大笑起来。 “娘子。”柳絮吓得颤抖地拉着柳婉茹。 “你们,你们别过来”柳婉茹大叫着,声音早已变了调,她取下头上的金钗对准贼人,惊慌失措。 “哎哟,小娘子,别伤了自己。”一人说着就朝柳婉茹的手抓了过来。 “救命啊”柳婉茹和柳絮拼命挣扎着。 “住手。”随着一声呵斥,围着柳婉茹姐妹俩的四个小毛贼被踢飞了出去。 柳婉茹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子正立于身后,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穿一身红色的长袍,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神秘,此刻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娘子没事儿吧” 柳婉茹松了口气,轻轻摇摇头。 “你是何人多管闲事”九指毛贼骂道。四人纷纷从怀中掏出刀来,一拥而上。 “大侠小心。”柳婉茹脱口而出。 红衣大侠毫不畏惧,只听得“叮当”一片响,他的剑并未出鞘,已将四人的刀打飞在地。紧接着,他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四个小毛贼已是倒在地上,磕头求饶,叫苦不迭。 “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看见决不轻饶。”红衣大侠一挥衣袖,衣衫飘飘,更显潇洒。 “多谢大侠相救,敢问大侠尊姓大名”柳婉茹低头浅笑,欠身行礼。 “哦,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忌字,百无禁忌的忌。”吴忌抱拳道:“小娘子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举手之劳而已,不敢言谢。” 柳婉茹羞涩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不禁脸微微一红:“小女子柳婉茹,这是我的丫鬟柳絮。” “哦,柳娘子。”吴忌扫视了一眼柳絮的包袱,捡起地上的钱袋递给柳婉茹:“看娘子像是从外地而来,出门在外一定得多加小心才是,尽量别走小路,住宿也要找正规的客栈。” “多谢吴大侠提醒,婉茹谨记。”柳婉茹温柔地答道。 “在下就住在西城门外三里的翠竹阁,那里有一片竹林,屋后有一大片湖,很好找,娘子如 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去那里寻我。”吴忌笑着一抱拳:“吴某还有些事,告辞” “吴大侠慢走。”柳婉茹答道,只见吴忌一袭红衣跃上屋檐,瞬间便没了踪迹。 第77章 邂逅吴忌,芳心暗许 “娘子,娘子”柳絮笑道,轻轻一拍柳婉茹的肩:“人都没影了,还看呢” “你,你这个臭丫头,吓死我了。”柳婉茹娇嗔道。 “哦,娘子,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看上刚才的吴大侠了” “胡说什么,越来越没规矩了。”柳婉茹蹬了柳絮一眼,一低头,只见地上落着一块亮闪闪的东西,赶紧捡起来。 “金锁会不会是刚才那位吴大侠落下的” “我看看,”柳絮凑上前来:“好漂亮的金锁,像是女子的东西,不会是吴大侠买来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子的吧” “你又知道”柳婉茹皱起眉来。 “娘子,你别急嘛,我也就这么一说。”柳絮吐吐舌头:“等我们把东西还给他,一问不都清楚了吗” “捡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归还。”柳婉茹捧着金锁微微一笑:“他刚才说,他就住在西城门外三里的翠竹阁,离这里也不远。” “哟,娘子记的可真清楚。”柳絮取笑道。 “你你又找打。”柳婉茹嬉笑着追了上去。 两人出了西城门,城外一片宁静,顺着大路没走多久,果然见到了一片青翠的竹林。 “娘子,你看,果然好大一片竹林。”柳絮指着,兴奋地说。 “走。”柳婉茹牵着柳絮的手,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穿过了竹林,果然就见到了一处宅院,院门虚掩着,门上还悬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强劲有力的大字:翠竹阁。 院内悠扬起琴声传了出来,婉转动听,令人陶醉。 “没错,就是这里。”柳絮说着就去推门。 “哎,等等。”柳婉茹抓住了柳絮的手。 “怎么了” “别打扰他弹琴。”柳婉茹笑笑,从门缝里看去,宽敞的小院里打扫的十分整洁,院子左侧的枣树下是一座小小的草亭,刚才的红衣男子正在亭中抚琴,只见他双臂挥舞,十指轻快的跳跃在琴弦上,一首欢快的曲子便传了过来。 院子的另一侧有一口井,离井沿一丈的地方有一株紫荆,满树殷红,花开正艳。紫荆花旁还有一株桃树,也已抽出了新条,正培育着花苞。院子中间有一丛翠竹,竹下有一张石桌,三个石凳,石桌上摆放着茶具,炉中的火烧的正旺。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条石子小路,直通后面的竹屋,路边零星的散布着些野花,也别有一番情趣。 一曲作罢,吴忌起身,朝院门走来,柳婉茹慌得赶紧转过身去,一时手足无措。 “原来是你们。”院门已经开了,吴忌微笑着看着门口的两位女子。 “哦,打扰了吴大侠的雅兴,还请见谅。”柳婉茹脸一红,欠身行礼。 “娘子,我们怎么对不起他了,干嘛道歉。”柳絮嚷嚷道:“喂,你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了” 这一说,吴忌赶紧伸手朝怀中探去,顿时变了脸色:“我的金锁,我的金锁不见了。”说着在院子里四下张望起来。 “吴大侠,这可是你的东西”柳婉茹掏出金锁递了上去。 吴忌满脸欣喜,双手捧过金锁:“太好了,原来是柳娘子捡到了。” “看来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啊。”柳絮试探着问。 “哦,这个是阿娘留下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了,对我的确很重要。”吴忌说着,不禁又有些伤感:“这是我阿耶送给阿娘的定情信物,阿耶不在了,阿娘就一直把它戴在身上,还说等我长大了娶了亲,就传给儿媳妇。哎,谁知世事难料,她也离我而去了。” 柳婉茹听着心里放心了,见吴忌难过,想到自己也是父母双亡,不禁有些感到同命相怜:“对不起,让吴大侠想到了伤心事。” “哦,无妨。”吴忌朝柳婉茹一揖手:“真是多谢柳娘子了。” 柳絮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又听吴忌说这金锁是准备送给自己以后的媳妇儿的,既然现在还在他身上,那他自然还是单身。长得如此英俊,又武功高强,又有正义感,又和娘子一样会弹琴,以后自是情投意合,再看看娘子看他的眼神,似乎已是芳心暗许了。 如此想着,柳絮不禁嗔怒道:“吴大侠,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们大老远给你还东西来,都不请我们进屋吃杯茶么” “哎,柳絮。”柳婉茹低声呵斥道,转脸对吴忌说:“吴大侠别听她的,这丫头平时被我惯坏了,说话没个分寸,还望吴大侠见谅。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找客栈投宿,先行告退。” “哦,是我怠慢了,时候还早,请娘子进院歇息一会儿再走不迟。请”吴忌微笑着 退到一旁,朝院内伸出手去。 “这”柳婉茹只觉得心头一阵凌乱,进去吧似乎又不合礼数,不进去吧似乎又不忍拒绝。 “哎,我反正是渴了,也走不动了。”柳絮叹了口气,已是大步走了进去。 “哎,”柳婉茹见柳絮已经坐到了石凳上,也只好进了院。 “柳娘子,请。”吴忌倒上两杯茶。 “多谢。”柳婉茹接过茶来,只觉得一阵温暖。 “吴大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柳絮在房子周围转悠着,朝屋内看去。 “柳絮。”柳婉茹拉拉柳絮,低声说道:“到别人家怎可这般无理。” “哦,吴某一介江湖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可以随意看。”吴忌对柳絮说道,转头又看向柳婉茹:“柳娘子,你这妹妹挺可爱的,她说的没错,这里就我一个人住。我喜欢云游天下,也喜欢清静,所以不爱住客栈,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喜欢低价买个荒废的宅院,自己修葺一番,住上个一年半载的。” “吴大侠想是去过很多地方” “大唐地域辽阔,自然还有更多的地方没去过。”吴忌笑笑:“柳娘子来襄州是来玩还是” “哦,我们是来寻亲的,我家娘子可是前任江陵刺史的千金。”柳絮跑了过来,抢着答道。 “前任江陵刺史柳正言柳刺史是令尊”吴忌欣喜地问。 “吴大侠认识我父亲” “去年我在江陵待过几个月,跟令尊有过一面之缘,柳刺史可是一位好官啊。只是听说后来接连的暴雨使得大江决堤,柳刺史日夜带领官兵抢险救灾,精力交瘁,因公殉职了。”吴忌说着不禁流露出伤心的神情来。 柳婉茹早已泪流满面,更显得楚楚可怜:“阿耶为了筹集赈灾的钱款,卖了自家的宅子,阿耶去后没多久,我阿娘就病了,年前也离我而去。临终前,阿娘让我来襄州投靠表舅,可刚才去寻过了,表舅早就搬了家。” “娘子,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哭了。”柳絮也抱着柳婉茹哭了起来。 “那柳娘子今后有何打算” “我们能怎么办身上的钱都快花光了。”柳絮答道,满脸愁容。 “先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表舅叫什么名字,我在襄州也认识一些朋友,可以帮忙去打探打探。”吴忌关切地说。 “真的吗多谢吴大侠”两姐妹赶紧道谢。 “到此为止,那个吴忌倒是让人觉得还真是个好人啊”穆仙儿冷冷地笑道:“他已摸清了你们的身世,在你们走投无路之际给了你们希望。你们身上的钱不多了,定是为了省钱,在翠竹阁住下了” “是的,”柳婉茹长叹口气:“我本来还有些顾忌,可是身上的钱确实所剩无几,还要留着寻找表舅,就在他家借宿了,那竹屋中间的是客厅,两边一间是主卧,另一边是客房,旁边还有一间厨房。虽然陈设简陋,可是干净雅致。” “你会做饭”穆仙儿问。 柳婉茹点点头:“是的,都是萍水相逢,我们岂好意思白白住人家的屋子,我们去街上买了些米菜回来,帮他解决一日三餐。” 穆仙儿冷笑:“你们就这样过起了小日子来了” 柳婉茹低头,脸又变得通红,她伸手再去试了试子谦的额头,见烧已退了,松了口气:“是,不知不觉中,我们竟过上了柴米油盐的日子。白天他有时候会陪我们上街去找表舅,去买生活用品,晚上陪我品茶,给我们讲他的江湖经历。他喜欢听我弹琴,他便伴着琴声练剑。他很贴心,很善良。” “善良”穆仙儿摇摇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就因为他带回来一只受了伤的野兔子” “兔子”柳婉茹愣愣地看着穆仙儿:“你怎么知道” “那只兔子被你们救了” “是。”柳婉茹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子谦,又陷入了沉思。 “吴大侠回来了。”柳婉茹摆着碗筷,见吴忌进屋,笑着招呼道。 “哦,刚才在山上发现了一只兔子,腿受了伤,看它挺可怜的。”吴忌说着托起手里的兔子。 “怎么了,小兔子,哟,腿都流血了。我去找东西给它包扎一下。” “我房里有药。”吴忌说着进了房间,柳婉茹也随之进去,看吴忌给兔子的腿消毒上药包扎起来。 “看你动作挺娴熟的,你经常救助受伤的小动物吗”柳婉茹看着吴忌问道,如此有爱心的男子确实难得。 第78章 交换信物,私定终身 “我以前是个大夫。从小都跟我父亲学医,做这些都是常事。” “那你现在还在行医吗” “现在基本不给人看病了,只是在研究药材。” “那你有时候出去是去采药吗” “没错。娘子以为我去干什么了难不成娘子怀疑我偷偷摸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不不,我没有。都认识这些天了,吴大侠的为人我自然清楚。” “既然都认识许久了,你为何还对我如此生分,我早就说过,别总是一口一个吴大侠,叫我吴忌就好。” “我”柳婉茹低下头,脸又羞的通红。 “我可以叫你婉茹吗”吴忌直视着柳婉茹的眼睛:“这个名字真好听。” “吴”柳婉茹低眉浅笑:“吴忌,饭好了,吃饭吧。” “好。”吴忌温柔地答道。 “菜齐了。”柳絮吆喝着端上最后一个菜。 两人迅速从房里出来在客厅的饭桌前坐好,柳婉茹偷偷朝吴忌瞟去,刚好迎上吴忌温柔的目光,不禁又是一阵心慌。 “娘子,快吃啊,怎么了”柳絮觉察到柳婉茹的异样,盯着柳婉茹问道。 “没事儿。”柳婉茹答道,低头吃起饭来。 吴忌笑笑,帮柳婉茹夹上一些菜。 “好了,就知道你们两个有问题。还在我面前装。”柳絮嘟起嘴来:“看来我成了个多余的。” “又瞎说什么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柳婉茹嗔怒道帮柳絮也夹上一些菜。 “娘子,不许骗我,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吴大侠了。”柳絮朝躺在身边的柳婉茹问道,见柳婉茹没有反应,一把扒过柳婉茹的肩膀:“知道你还没睡着。快说嘛。” “说什么啊我快困死了。”柳婉茹假装闭上眼睛。 “睡什么嘛,快说,不说不许睡。”柳絮对柳婉茹挠起了痒痒来。 “好了好了,放过我吧,我说。”柳婉茹求饶道:“我和吴忌真的没什么,你不是天天都在我旁边吗我怎么骗得了你。” “还没什么都改口叫吴忌了。” “我”柳婉茹见瞒不住了,脸一红:“他确实挺好的。我怕自己配不上他。” “娘子,你什么时候这样妄自菲薄了,你可是江陵第一美女,每年有多少郎君上门提亲。如今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 “那是以前,阿耶当时是刺史,自然不一样。如今我们身无长物,无家可归,我不想拖累人家” “娘子。”柳絮打断柳婉茹的话。 “好了,睡吧。”柳婉茹翻过身去,心里百感交集。吴忌确实是难得的好男子,看得出他对自己也有些好感,可他称一直都是四海为家,对将来不知有何打算,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吗 一夜迷迷糊糊的,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再次睁开眼,天已是大亮。柳婉茹穿好衣裳下床,只见梳妆台前留着一张纸条,她拿起看看,是柳絮留下的。 院子里,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美妙。柳婉茹寻声看去,吴忌正在亭中抚琴,他今日身着一身白衣,轻风拂过他的衣角,更显飘逸。 突然,他停了下来,双眼痴痴地看着柳婉茹,满眼尽是温柔:“起来了” “嗯。早。”柳婉茹也浅浅一笑:“柳絮留了纸条,说上街买菜去了,锅里煮好了粥,我去盛。” “我帮你。”吴忌紧随其后。 两人尴尬的用完早膳,一时又有些无所事事。今日柳絮不在,突然只有两人独处,让柳婉茹有些不自在。 “婉茹。除了刚才那首逍遥游,你还想听别的曲子吗” “我”柳婉茹一抬头,又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哦,那只兔子伤都已经好了。我们将它放生了可好” “好。” 两人来到屋后,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愣了片刻,一蹦一跳的跑进了草丛里。 两人开心极了,柳婉茹朝吴忌看去,却见吴忌也正看着自己。 “我们去泛舟,如何已经开春了,今日阳光甚好,如此春光,岂能辜负”吴忌期盼地指着屋后的湖,说道。 “好。”柳婉茹羞涩地答道,她也实在找不到可以拒绝的勇气。 湖边停着一叶扁舟,似乎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两人上了舟,吴忌撑了两下竹篙,待轻舟离了岸,索性将竹篙往舟上一横,任由轻舟随风飘荡。 “我们去哪儿”柳婉茹忍不住轻声问道。 吴 忌温柔地看着柳婉茹:“我以前觉得自己就如同这叶扁舟,就这样不知会飘向何方,而现在,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我不管走多远,我还是有归宿的,那片竹屋,就是我最终要回的地方。它是我的家,我们的家。” “我”柳婉茹一时语塞。 “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不会再走了。我已经找到了归宿,这块金锁也是。”吴忌说着已到了柳婉茹面前,掏出怀中的金锁温柔地戴在了柳婉茹的脖子上。 柳婉茹痴痴地看着吴忌,手摸着金锁,眼中泛起幸福的泪花。 吴忌趁机将柳婉茹搂进怀中:“婉茹,不管你能否找到你的表舅,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将照顾你一辈子。你有什么珍贵的首饰吗” “首饰”柳婉茹抬头疑惑地看着吴忌:“干什么” “交换信物啊”吴忌温柔地答道。 柳婉茹娇羞的笑笑,从头上取下金钗递了过去:“这是去年春天我十八岁生日时父母送给我的。” 吴忌接过金钗仔细打量着,是一朵芙蓉造型,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做工甚是精巧。 “我会好好保存的。”吴忌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幸福地相拥在了一起。 “交换了信物”穆仙儿甩着手里的金锁链子,瞟了一眼柳婉茹头上的金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此你们就私定了终身” “是。”柳婉茹低头答道,似乎当时的甜蜜就在眼前。 “你知道这块金锁是谁的吗” “吴忌说是他娘亲的。” “他说你就信”穆仙儿不屑地看着柳婉茹:“这块金锁的主人名叫金灵。” “金灵她是谁”柳婉茹疑惑地问。 “还记得五天前穆悠第一次见到你,给你讲过的故事吗”穆仙儿抬眼盯着柳婉茹:“有关如何救出子谦的故事。” 柳婉茹仔细想着,当时的穆悠的确说过: “两个月前,我从襄州来京的路上,路过江陵,听说当地有一位姓金的财主在给儿子办满月,凡是去了的人,不管给不给礼钱,只要说几句吉利话,便有好酒好肉招待。我一听居然有这等好事,当然赶去凑了个热闹。 原来啊,金财主夫妇四十了才生了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宠得不成样子。是年,年方十八,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可那金家小娘子谁也瞧不上,一个人赌气离家出走了,留书说要自己寻找幸福。谁知竟然遇人不淑,被骗了清白,最后羞愧难当,悬梁自尽了” 柳婉茹回过神来:“难道,金灵是” “没错,金灵就是金大财主的掌上明珠。金财主可是江陵最大的米商。平时也特爱做善事,人们爱称他为金大善人。 前年夏季江陵水灾,饥民数万,令尊柳刺史也去找过这个金大善人借过米,可是却被拒绝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金大善人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他曾数次找柳刺史帮忙惩办凶手,可柳刺史只给他回了两句话:第一,金灵经确认是悬梁自尽,自杀者不予立案;第二,当时已进入汛期,官府的重点工作在于防汛,没有太多人力去调查所谓的凶手。 因此,这个案子一拖再拖,直拖到金灵入土为安,不了了之。 七天之后,大江还是决堤了,这次轮到柳刺史去求金大善人了,金大善人毫不客气的闭门不见。” 柳婉茹叹了口气:“当年我确实听阿耶跟阿娘讲过筹粮赈灾的事。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个原因。” “因果报应,便是如此。”穆仙儿冷笑道:“你的那个吴忌说的有些话确是真的,他前年确实在江陵待过几个月,或许也真的见过柳刺史,因为他就是那个骗了金灵的清白,害得金灵悬梁自尽的凶手。” “啊。不,他不可能这么坏。他真的对我很好。”柳婉茹的泪水夺目而出:“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的金钗怎么又会在你身上。” “这些都是穆君逸告诉我的,就是每天给柳絮他们送生活物资的穆大侠。”穆仙儿摇头轻笑:“也就是我的兄长。他和他师父两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黑影儿,可是每天哪有那么多人去杀,所以他们也去做些赏金猎人的活儿。” “赏金猎人”柳婉茹有些懵。 “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金财主眼见指望官府无望,便对江湖上悬赏,谁能查出害死金灵的凶手,赏金一千两。当时江湖上很多人都蠢蠢欲动,我阿兄那只乌鸦精那么俗气的人,为了赏钱当然趋之若鹜。” 第79章 柴米油盐,琐事不断 穆仙儿看了一眼柳婉茹,接着说:“我去年九月去了江陵府,查了卷宗,有关金灵的卷宗。也证实了我阿兄的话。令尊柳刺史虽然没查明金灵真正的死因,可他也接了状子,验了尸,卷宗上记的很清楚,金灵死时身着睡袍,披头散发,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饰便是一只来历不明的玉镯,而从小戴在身上的金锁却不翼而飞。 据我阿兄查到的线索,金灵身上的玉镯是邻县随州林家千金林可儿的,而她的死亡时间是金灵离家前半年。 也就是说,林可儿死后,她的玉镯戴在了金灵手上,而金灵死后,她的金锁到了你的身上,而你的金钗却在我这里。 你没死是因为你怀了孩子,不然的话,堂堂的千金被卖于青楼受人侮辱,还不早就如林可儿和金灵一样寻了解脱” 穆仙儿看着手里的金锁:“吴忌的真名叫花无忌,外号花蝴蝶,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每个被他害了的女子都是心甘情愿跟他的,待他厌倦了便弃如敝屣。他有一个怪癖,喜欢收集女子的首饰,一旦他盯上的女子对他有了感情,他便会和她交换一件首饰,也就是你口中的信物,如此传递下去。” “不,吴忌他怎会我们可是拜了天地的。”柳婉茹情不自禁又想到了和吴忌成亲时的情景来 “表叔表婶家里要来客人怎么也不说一声。”柳婉茹听吴忌介绍了突然到访的客人,小声埋怨道,转而又对竹屋喊道:柳絮,柳絮,再去街上买些菜。” “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寻常饭菜就行了。”表婶甚是和蔼,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柳婉茹:“不错,不错,真是漂亮。我们吴忌真是有福气。” “我托表婶的事”吴忌笑道。 “哦哦哦,快看看。”表婶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石桌上,轻轻掀开红布,里面竟是两套婚服,男红绿女,甚是喜庆。 “这”柳婉茹诧异地看向吴忌。 “我是做丝绸生意的,在襄州也有一家铺子,吴忌这次来襄州游历,我本来是想让他住我家的,可他偏不干,说怕给我们添麻烦。你说,这叫什么话。他父母双亡,如今就我们两个长辈了,有些事情我们不管管怎么行”表叔说着直摇头。 “是啊是啊,这孩子,眼看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操心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可把我们愁坏了。谁知昨天突然来我家,说是想成亲了,让我们帮忙看看婚服,可叫我们大吃一惊。”表婶看看柳婉茹脖子上的金锁,继续笑道:“我是说呢,这才半个月没见,突然就这么急着成亲,这是瞧上谁家娘子了,没想到竟是如此标致的人儿这是得尽早娶了才安心。哈哈哈哈。” 柳婉茹听表婶夸着自己,一时又羞得满脸通红,她偷眼朝吴忌看去,刚好迎上吴忌温柔地笑脸。 “嫁给我吧。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吴忌含情脉脉地说。 柳婉茹低下头去:“说什么呢有客在呢。” “我说的是认真的,表叔表婶就是来给我们证婚的。” “没错,我请人算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刚好来讨杯喜酒吃。”表叔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打开,只见大红的喜字,喜烛等婚礼之物应有尽有。 柳婉茹面露难色:“父母去年相继过世,如今丁忧期未过,恐怕婚期要缓两年才可。” 吴忌一愣,转而拉起柳婉茹的手:“给我一个名分,让我陪你一起缅怀父母,岂不更好” “是啊,是啊,若是你爷娘在天有灵,见你有了归宿,也会高兴的,又岂会怪你。”表叔表婶也在旁劝道。 “没错,娘子。你阿娘临终前都说了,希望你早些寻到意中人哩。”柳絮在旁边也着急了,生怕柳婉茹耽误了这段姻缘。 柳婉茹温柔地看向吴忌,的确,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成了亲也算是了了父母的遗憾。如此一想,倒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她羞涩地笑着,轻轻点点头。 “好,好好好。”表婶甚是欣喜:“快去换了喜服。” 穆仙儿听柳婉茹讲着,长叹口气:“你们认识才十天,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了” “是。我觉得两人若是真心相爱,不在乎认识多久。”柳婉茹说着闭上了眼睛:“可惜,我错了。” “什么错了” “婚后的开头半个月,我真的感觉很幸福,他对我很好,很温柔,什么都宠着我。我们一起弹琴,品茗,泛舟,每天都很开心。可是,慢慢地,所有的生活都回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事上,我们竟也出现了争执。” 柳婉茹眼中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当时真把自己当成了翠竹阁的 女主人,我想跟他一生一世。现在仔细想想,或许他那时就渐渐地开始厌烦我了吧。” 柳婉茹小鸟依人般躺在吴忌怀里:“吴忌,我们成亲已经半个月了,可你不能整天都陪着我啊。” “怎么,不喜欢我陪着你啊”吴忌说着伸手将柳婉茹搂的更紧了一些。 “不是,可你也不能总是整天弹琴舞剑啊。明天进城去看看,找一份活儿干,每天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钱的事你不用管,我会想办法弄。”吴忌笑着朝柳婉茹脸上亲去。 “哎哟,跟你说正经的事呢。”柳婉茹将吴忌推开:“你是个男人,既已成了家,就不能只顾着自己潇洒,现在就我们和柳絮,以后再有了宝宝,花钱的地方更多,你不能不作长远打算。” “家里不是还有钱吗等用完了再说,现在该睡了。”吴忌说着又朝柳婉茹扑去。 柳婉茹又使劲将吴忌推开,大声嚷道:“家里还剩几个钱,现在你还不急,等以后全花光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是准备去讨饭还是准备去偷去抢啊” “好,我明天进城找活儿去,行了吧”吴忌哀求道:“现在可以睡了吧。” “讨厌。”柳婉茹见吴忌松了口,终于娇羞的笑了。 日复一日,又到黄昏,翠竹阁小院里已增添了不少花花草草,竹竿上晾晒的衣裳随风起舞,屋顶也是炊烟袅袅,飘荡着家的味道。 吴忌提着一坛子酒走进院来,习惯性地大喊一声:“婉茹,我回来了。” 柳婉茹闻声从厨房出来,顺手收起竹竿上的衣裳:“快进屋吧,饭马上就好。” “阿郎,娘子,开饭了。”柳絮将菜上桌,盛上饭。 “来。”柳婉茹帮吴忌夹上一些菜:“今天怎么样,找到什么活儿了没” 吴忌冷笑摇头:“没有。” “又没找到怎么可能找不到,整个襄州城这么大,就没有一样适合你的吗别高不成低不就的,先得找一个再说,你总是这样一天拖一天的,什么时候才能挣上钱。” 吴忌望了一眼旁边的柳絮,倒上一碗酒:“先吃饭,这个等会儿再聊。” “你又吃酒”柳婉茹生气地将酒碗扒开。 吴忌也变了脸色:“我自个儿花钱买的酒,还不能吃了”说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准备去倒第二碗。 “还吃”柳婉茹猛地起身伸手将酒坛子扫落在地。 “你”吴忌愤然离席,拂袖而去。 “就为了这点事就吵架了”穆仙儿不解地盯着柳婉茹,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柳婉茹叹了口气:“他答应了出去找事做的,可是一连几天都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傍晚才回来,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干什么。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他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没问他” “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回来了,醉醺醺的,倒头就睡。等他睡醒了,他又主动来讨好我,我当时正生气,又懒得理他。从此,这样的小争执不断。” 柳婉茹讲着,似乎还不能释怀:“你说,真的是我错了吗我让他挣钱养家有错吗难道只是得过且过,不为将来作打算吗当初我阿耶要是平时多攒些钱,何至于差钱的时候卖了宅子我阿娘又何至于一直忍着病痛不说而延误了医治” 穆仙儿拍拍柳婉茹的肩:“没错,你们都没错,只是观点不同而已。” “那你呢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一介江湖人,自然随意些,没有这么多顾虑,对于钱财,我向来看得很淡,或许江湖中人都是如此吧。面前有口吃的,我绝不会攒到明天,因为我都不知道,明天我是否还活着。” 穆仙儿摇着纸扇,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花无忌也是江湖人,和你在一起时,他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十多条人命,他更怕死,他只想和你享受当下的生活。” 柳婉茹感激地看着穆仙儿,脸上挤出一个浅笑:“原来是这样。” 穆仙儿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的” 柳婉茹抓起子谦的小手:“就在和吴忌分离的那一天。去年三月十九。那天早上吴忌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说是去山上采药。我和柳絮去街上买菜” “娘子,你别急,总得给他点时间,让他找个合适的。”柳絮挽着篮子,眼睛在菜摊前扫视着。 “哎,你看。”柳婉茹欣喜地指着药铺门前的告示:“你看,这家药铺招坐诊大夫,吴忌说过,他以前就是大夫,这个一定适合他。走,进去看看。” “哦,娘子是看病还是抓药”药铺伙计招呼道。 “我看你们门口的告示说要招大夫” “哟,娘子会医术”另一位中年郎君接着问。 “这是我们掌柜的。”伙计介绍说。 “哦,掌柜的,”柳婉茹笑道:“不是我,是我夫君。他从小便随父行医。” “哦,是这样,那娘子还是请郎君过来看看,如果郎君愿意,先试用三天,薪酬好商量。” “好。”柳婉茹朝掌柜的行个礼,一转身,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80章 珠胎暗结,弃如敝屣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柳絮赶紧扶起柳婉茹哭喊道。 “别急,在下也会医术,让我看看。”掌柜的掐了一下柳婉茹的人中,柳婉茹醒了过来,他又抬起柳婉茹的手把起脉来。 “娘子,你醒了,吓死我了。”柳絮擦了一把眼泪:“大夫,我家娘子不要紧吧” “没事儿,哈哈哈,放心吧,是喜脉。”掌柜的松开手。 “喜脉”柳婉茹和柳絮异口同声。 “娘子已有了身孕,刚才一时激动所以晕厥,按脉相看应该是刚刚怀上,开头三个月可得多加注意才是。” “真的”柳婉茹抚着肚子喜笑颜开。 “太好了,恭喜娘子,阿郎知道了肯定得乐坏了。” “哦,恭喜娘子了。”掌柜的也笑道。 “多谢掌柜的,我这就回去问问我家夫君,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两人买好菜,欢快的回了翠竹阁。院门虚掩着,吴忌一边饮着酒,一边舞着剑。要在平时,柳婉茹早就又要说上两句了,可今日想想还是算了。 “柳絮,你什么都不许说,去做饭吧。”柳婉茹朝柳絮眨眨眼。 “是。”柳絮偷笑着跑开了。 “回来了”吴忌瞟上柳婉茹一眼。 “吴忌,歇歇,我要给你说个事。”柳婉茹在石凳上坐下来。 吴忌收了剑,不情愿地挪了过来。 柳婉茹笑笑:“我们刚才买菜时看到一个药铺招坐诊大夫,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你。” 吴忌冷笑:“我不适合做大夫,从小跟着父亲行医,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治好了别人的病,别人会说,你是大夫,救死扶伤是应该的,我可是出了诊金的,就该看好;一旦治疗效果不好,更有人指着你的鼻梁,骂你庸医,说你草菅人命,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更有甚者还会大打出手。以前都忍了,可以我现在的身手,我忍不了。” “哪有这么不堪,毕竟不讲道理的人还是少数。”柳婉茹见吴忌又不想干,有些生气,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露出了笑脸,她将手伸出去:“你不想帮别人看病,那可以帮我看看吗我今天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吴忌疑惑地看着柳婉茹,正欲帮其搭脉。 “吴忌,哈哈哈,吴忌在家吗” “哦,表叔表婶来了。”吴忌迎了上去。 “你不是盼着我们来嘛。”表婶笑着瞧了眼柳婉茹。 “表叔表婶来的正好,刚好马上开饭了。”柳婉茹也温柔地说道。 “哎,你别以为我们是踏着点来蹭饭吃的啊”表叔表婶打趣道。 “哪有”吴忌笑道。 “饭好了。”柳絮叫道,已将菜上桌 “最后的午膳”穆仙儿冷笑道:“他终于开始挣钱了卖媳妇挣钱你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已经怀孕的事” “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还会这么做吗” “或许不会。” “那日一起吃着饭,不知不觉我竟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和柳絮一起已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柳婉茹讲着,仍心有余悸:“红姨告诉我,是我夫君找人卖了我们。可我不信,我不信吴忌会是这样的人。” “你看错了,他就是这样的人。”穆仙儿摇摇头:“在你之前或许已有十五名女子都曾如此困惑过,你是第十六人。她们如你一样不愿相信这个真相,可是最后都想明白了,她们受尽了凌辱,有的坠了楼,有的悬了梁,有的咬舌自尽死法千奇百怪,总之都挺惨的。就在她们后悔,愧疚,绝望的时候,那个她们自认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估计正忙着修葺新房,物色新的猎物吧。” “我也绝望过,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为了他也得活下来。我要亲自找到吴忌,去向他问个清楚,我要知道真相。”柳婉茹拍拍子谦:“我和柳絮跪着求她,告诉她我有了身孕,求她放我们走。红姨给我端来了打胎药,可最终还是在我们的苦苦哀求下答应让我先把孩子生下来再接客。” “蝼蚁尚且偷生,别轻易放弃,有命在就有希望。”穆仙儿抚摸着子谦的脸蛋:“穆君逸这半年一直在查找这些可怜的女子,很不幸,就只有你还活着,他辗转多处才查到你在宝月楼。” “是穆大侠救了我”柳婉茹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是。你和柳絮都是他找到的,我和李殷找到了子谦,将他们都带到了这座宅子里。”穆仙儿冷笑道:“你知道这座宅子的主人是谁吗” 柳婉茹轻轻摇摇头。 “无忌,花无 忌。”穆仙儿伸手从床底摸出一串钥匙来:“这样的宅子他有十座,人家都说狡兔三窟,这就是为什么他作案五年来一直未能落网的原因。” “既然是他的宅子,钥匙为什么在你手里” “不但钥匙,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因为是我杀了他,葬了他,这,算是报酬吧。” “什么你说他是你杀的”柳婉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口口声声满脸笑容称自己为姐姐的人,怎会去杀人 “是,江湖人做事,敢作敢当,就是我杀的。”穆仙儿阴险地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谓的江湖双煞除了黑影儿,还有一人就是我,我可是笑面杀手,江湖外号美女蛇。花无忌他不该招惹我,我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敬玉轩安王的寝宫中,兄弟二人也不曾入睡。 “她就是我失踪的王妃,杨莲。”安王抚摸着手里的画像,对身边的李殷说道。 李殷看着仙儿的画像,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还在找她吗” “天下如此之大,我上哪儿找去又有谁是在真心帮我找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是安王,想要做你王妃的女子多不胜数,是她没有这个福分。” 安王疼爱的看着杨莲的画像:“殷兄,你说,为什么有些人一直都是如此命苦。莲儿打小就不受杨府待见,在府外被一个厨娘养到一岁多了才被接回家。她还有一个孪生妹妹杨兰,她的娘亲江氏独宠杨兰,对莲儿如同奴婢一般。那些年不知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你们打小认识” “是的,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在华清池,偶遇。”安王说着不禁冷笑道:“其实,这一切就是一盘棋,莲儿就是一颗棋子,当然,我也是。” “你觉得你们被人利用了能被选中去做棋子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 “是。莲儿很厉害,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很怕她。她牵起了我的手,成了我的朋友,也改变了我的命运。三个月后我成为了杨贵妃宫中的养子,莲儿则成了兴庆殿中的常客。我不知道杨府是怎么教育莲儿的,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满脑子都是如何奉承谄媚,投机耍滑。她每天把圣人和贵妃逗得恨不得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宠着。” “她这样岂不是更会被人嫉妒了” “当然,岂止是嫉妒,是想致她死地。我听传闻说她其实是杨国忠在外面的私生女,我觉得是真的,要不然那江氏如何下得了手。”安王说着还有些后怕:“那是四月初的一天,正是杜鹃悲啼的时节,宫外传来消息,说莲儿荡秋千不小心摔下来磕破了头,昏迷不醒。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好在上天眷顾,三天后她终于醒了。贵妃把她接进宫来养伤,你是不知道那伤口有多深,有多可怕,可是每次御医换药,她吭都不吭一声,仿佛伤在别人身上一样。” 李殷心疼地瞟了画中的仙儿一眼:“有贵妃护着,她应该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没错,她总是隔三差五进宫来陪我,其实,她完全可以陪我一起读书,一起学习琴棋书画,以她的聪明劲,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位才女。可是,杨国忠总爱接她回家,他不管干什么都把她带着,交际应酬,行贿受贿,哪怕是杀人,都毫不避讳。他教莲儿谄媚术,读心术,你没真正见过莲儿,你不知道她那双眼睛,只要盯着你看,就能把你看透,她那张嘴,就跟个蜜罐似的,把你骗的团团转,却还乐在其中,不能自拔。” 李殷眼中泛起一丝认同的神情,嘴上却笑道:“是吗一个小女孩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真的,不骗你。你见识过穆悠的手段了没莲儿跟他就很像。”安王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她是我当年宫中唯一的朋友,我觉得自己和她同命相怜,我很依赖她,每天都盼着她进宫来陪我。” “挺让人羡慕的,也算是青梅竹马。”李殷笑笑,轻叹口气。 安王也微微一笑:“我还不算,她有一个好姐妹,她称她爽姐姐,是她奶娘的女儿,才真是和她好的不得了,莲儿每次都会提到她。” “看似你们无话不说,可是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她吗” 安王有些迷茫:“虽然我不能如她了解我一样对她了如指掌,可是在一起时间久了,也算是熟悉了她的性子。可是后来,我慢慢感觉她开始有事瞒着我了。” 第81章 狐假虎威,重责奴婢 安王回忆着:“那天是她十二岁生辰,天很热,我和她一人抓着一串葡萄在蚁柳下开心地吃着,讲着故事。后来她说,她的爽姐姐一定也给她准备了礼物,便早早离宫了。可是第二天她再来陪我,我突然感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拉着我躲在树荫下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莲儿,怎么了”李旭扶着杨莲的肩:“可是你阿娘又打你了。” 杨莲拭去泪水:“不,我阿娘,她对我很好,她抱了我,还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她很温柔,很漂亮。” “哦。”李旭放下心来:“那你为何哭” “高兴你不知道吗有个词叫喜极而泣。”杨莲露出一个笑脸:“等你长大了,你真的会让我做你的王妃吗” “我”安王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记得第一次说这话还是莲儿头上受伤时,如今一晃自己已是十四岁多了,突然提起婚嫁之事确实有些难为情。 “好。那你记住了。你现在已经大了,要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怕你。” 李旭平静地看着杨莲又以大人的语气在教训人,心中不禁觉得好笑:“那我该如何让别人怕我” “跟我来,要想别人怕你,你得先露面才行。”杨莲说着,拉着李旭的手到了御花园。 夏花繁茂似锦,三三两两的宫女来来往往,忙碌着给各处送着降暑的瓜果。 “瞧,那不是杨贵妃宫中的那个傻皇子吗旁边怎么又多了个傻丫头。”一个宫女低声笑道。 “是啊,估计真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大的太阳,也不嫌热。”另一个宫女掩嘴道,满眼嘲讽地瞟上李旭他们一眼。 “听到了没他们偷偷笑我们傻呢。”杨莲说。 李旭笑笑:“她们说得没错,是挺热的,我们去湖边树荫下玩去。” 杨莲白了李旭一眼,朝两个低语的宫女大声呵道:“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宫女看看杨莲,走上前来:“杨十三娘,有何吩咐” “哼。”杨莲冷笑一声,只听得“啪啪”两声响,两人的脸上已是各挨了一记耳光。 两人抚摸着疼痛的脸颊,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辱骂皇子别以为我们没听见。”杨莲仰头怒视着两名宫女:“互相掌嘴。” 两人愣愣,并未动。 “怎么,还需要我去请圣人和贵妃来吗怕是到时候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杨莲威胁道。 “是。”两人一人一掌的打了起来。 杨莲将李旭拉到树荫下欣赏着,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算了吧,她们也没说什么,傻皇子就傻皇子呗,这么多年我都听她们叫习惯了。”李旭看着杨莲,觉得不可让她太心狠了。 “既然你觉得她们罚够了,那你就让她们住手就行。父亲说,管理手下就跟管孩子一样,总得一时狠,一时软。”杨莲狡黠地笑笑:“你若想以德服人,恶人我来做。” 李旭看着两个宫女,想到自己的娘亲也是同等出生,不禁有些同情,他清了一下嗓子:“好了。” 两个宫女捂着红肿的面颊,跪了下来,抽泣不止。 “都看到了吗殿下仁慈,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若谁还不长记性,就不是几个耳光能解决的了。”杨莲拉着李旭的手冲过往的奴婢们喊道。 “哈哈哈哈,确实不简单,小小年纪,脾气不小。”李殷听着,忍俊不止。 安王也笑了:“你别说,莲儿这一招还挺管用,从那以后没人再敢说我了。” “真心疼那些奴婢,不知道有多少受了王妃的罚”李殷瞟了一眼画中的仙儿,她正面带笑容,似乎也正听着故事。 “罚的多了,她不但罚人,还要当老师教我,说是要让我恩威并施。”安王笑着:“你知道被她罚的最重的奴婢是谁吗” “宫中的人,我怎会认识” “你认识的。猜猜看。” “难不成是夏公公” “没错。”安王指指门口:“这小夏子也是倒霉,谁让他刚好赶上了呢。” “殿下,这是下午的点心。”小夏子端上一盘杏仁糕。 杨莲拿起一块吃了起来,见李旭未动:“怎么了你不吃吗” “其实,我想吃红豆糕。” “那你刚才不说他们问,你说随便,端来了又说不爱吃。我发现你现在也难得伺候了啊。”杨莲一脸鄙视。 “刚到贵妃宫中时,怕惹麻烦,说习惯了。一直都是他们送什么我吃什 么。”李旭低头道。 “行,那今天硬气一回,让他们换了。” 李旭看向杨莲:“那我怎么说” “先喊人来了,直接说就行。你是皇子,他们都得听你的。” 李旭清清嗓子:“来人。” 小夏子走了过来:“奴婢在。” “把这个换了,我突然想吃红豆糕。” “这”小夏子面露难色:“殿下今日就将就一下吧,明日再准备红豆糕就是。” 李旭朝杨莲吐吐舌头,心中有些失望。 杨莲偷偷指指小夏子,朝李旭比划着扇耳光的动作。 李旭笑笑,摇摇头。 “只是去换一盘糕点,很难吗”杨莲怒道,已将一只瓷杯摔得粉碎。 “这”小夏子抬眼瞟上杨莲一眼:“十三娘息怒,今日御膳房准备的就是杏仁糕。” “可是殿下想吃,没有就马上让他们做。” “这个呵呵,奴婢传话倒是不难,就怕宫中的人知道了乱嚼舌头,说殿下攀上了贵妃就狐假虎威,任性妄为,有损了殿下的声誉。” “这么严重”杨莲冷笑道。 “呵呵,这宫里头的是非多,自然是安分一点比较好。”小夏子也笑道:“我还得去看看贵妃有什么吩咐,先告退了。” “站住。”杨莲大声喊道:“殿下还没让你走,你想去哪儿” 小夏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殿下,此人对你如此不敬,你也不罚”杨莲说着又比划着扇他耳光的手势来。 李旭轻吐出口气,上前来,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朝小夏子脸上扇了一耳光。 小夏子一时倒是愣住了,这温柔地一巴掌虽说不疼,可居然出自这个傻皇子之手,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李旭也愣住了,长这么大自己第一次动手打人,有些激动,有些畅快,更有些害怕。他感觉手在颤抖,手心都出了汗,他咽下口唾液,轻声说道:“你下去吧。” 小夏子瞟了李旭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杨莲大叫一声,已抄起凳子拼了命朝小夏子砸去。 小夏子猝不及防,只觉得双腿一阵剧痛,已倒在地上,失声哀嚎起来。 “殿下想吃的红豆糕还没送来了,你就想走什么狐假虎威,什么任性妄为好在我也读过两年书,这些词是一个奴婢用来形容主子的吗姑姑喜欢你,让你来伺候殿下,可你居然仗着姑姑的宠爱无法无天了你还当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了吗” 杨莲说着,朝小夏子的腿上又是几凳子抡上去,待打累了,终于扔了凳子:“走,我们这就去找姑姑去,看殿下能不能吃块红豆糕” “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小夏子朝自己重重地扇上两巴掌:“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拿红豆糕。” 安王欣慰地笑道:“终于,我吃到了自己想吃的红豆糕。可莲儿尝过了也觉得宫里的红豆糕比不上外面玉糕坊的好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只要进宫来,就会给我从玉糕坊里带。” “玉糕坊”李殷笑笑:“离我住的客栈不远。早知道殿下喜欢,我早上进宫来就该给你带些的。” “不必了,那家糕点铺早就换了东家了。”安王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好多人好多东西都变了。” “你是说王妃也变了” “是。她变得如同杨国忠一样,越来越看重权势了。她经常问我,长大了是否会信守诺言娶她为王妃,当着圣人贵妃的面都问,搞得整个宫里的人都不叫她杨十三娘了,都称她为小王妃。”安王脸上露出一丝甜蜜:“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半年时光,看得出来,莲儿也很开心,每天和她说着话,都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在笑。哎。” “看你这表情想是后来又发生什么变故了” 安王的笑容逐渐消散:“瘟疫。元宵节过后,眼见春回地暖,谁知范阳一带却闹起了瘟疫,疫情凶险,不出一个月竟传到了长安。当时人心惶惶,先是封锁了宫门,除了出宫采办的宫人,任何人都不可出入皇宫,莲儿也不能再进宫来看我了。 后来又过了半个月,听说连长安城门都封了,只能出城,不可入城。圣人派了杨国忠负责治疫,又是一个月的功夫,疫情才得以控制。 直到四月初,我才再次见到莲儿。她又瘦了好多,也没有以前爱说话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藏着事,藏着连我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既然是朋友,你没问她吗” “问了。她只说她奶娘全家都染瘟疫死了,然后就一个劲儿哭,哭得很伤心。”安王眼中也泛起一丝忧伤来:“我能做的只有默默地陪着她。我现在仍然记得那天的事” 杨莲将头枕在膝盖上,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身下的石阶上。 “莲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李旭挨着杨莲坐下来,轻声说道,虽然他知道此刻怎么安慰都是徒劳。 “等你长大了会娶我吗我要做你的王妃。”杨莲眼睛望着远方,喃喃地说。 “会。”李旭答道。 “好。”杨莲起身,拭去泪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转身看看身后的牡丹花丛,从中采下一朵,插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李旭见杨莲终于笑了,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到处逛逛,散散心,御花园好多花都开了,可漂亮了。” 第82章 苦肉之计,暗算张妃 两人在花园逛着,春光明媚,花香袭人,李旭不时瞟向杨莲,观察着她的反应。 “等等,走这边。”李旭突然止住脚步,轻声说道。 “怎么了”杨莲顺着李旭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众奴婢均弯着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旁边屹立着一位美丽的女子,看似同杨贵妃一般年纪,打扮的光彩夺目,粉面含笑,正由奴婢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杨莲认得她是圣人宠爱的妃子张妃,也是杨贵妃最不愿见到的人。 “莲儿。”李旭见杨莲发着呆,轻轻拉了拉杨莲的手。 “你怕她”杨莲问道。 “贵妃说过不要理她。”李旭凑到杨莲身边小心说道:“我的娘亲以前就曾是她身边的宫女。” “滚,笨手笨脚的。”张妃一脚踢开正给她整理裙角的小宫女,脸上甚是不满。 “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赶紧谢罪。 “想必当年乔采女也没少受她欺负吧。”杨莲眼中泛起一股杀气,已掏出了弹弓。 “你干什么”李旭慌忙按住了杨莲的手:“除了贵妃,圣人最宠的就是这个张妃了。我们还是少惹她。” 杨莲扫视一眼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来,已拉开了弹弓:“没事儿。我打她一下,然后我们就跑,她不会知道的。” “怎么可能,这个张妃精的很,她故意在这里逗留,实则是在等圣人,这是圣人下朝后的必经之路。” “原来如此。圣人什么时候下朝” “快了。” “好。”杨莲放下弹弓,阴险地看着李旭:“你怕疼吗” “什么” “忍着点。”杨莲卷起李旭的袖子,拉起李旭的胳膊就朝旁边的假山石头上蹭去,李旭咬牙轻哼一声,只见前臂上已是蹭出了一片伤痕。 他诧异地看着杨莲,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然而不及他反应过来,杨莲已放下他的衣袖,重新向张妃搭起弹弓。 李旭已来不及阻止,眼见弹弓上的石子已朝张妃飞了过去,直中张妃的肩头。 “啊,有刺客。”张妃捂着肩头大叫,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什么人”身边的宫女已围了上来。 杨莲将弹弓塞到李旭身上,拉着李旭走了过去赶紧行礼:“见过张妃娘娘,刚才和旭儿在假山那边玩,旭儿本想打鸟,没想到误伤张妃,多有得罪,还请张妃见谅。” 李旭诧异地看看杨莲,低头不语。 “原来是你们两个。”张妃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她斜眼瞟上一眼李旭:“到底是贱婢生的,没一点规矩。” 李旭听她公然辱骂自己的娘亲,咬紧了嘴唇,紧握着拳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张妃息怒,不知伤势如何啊”杨莲微笑着问,似在关心,可言语中却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挑衅。 张妃也觉察出这小丫头居心不良:“你就是杨贵妃经常招进宫来玩的那个丫头听说你是杨国忠在外面抱回来的私生女,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还小王妃也不知道害臊。不过,一个野种配一个傻子,倒也般配。哈哈哈哈。”她捂着肩头,嘲讽地笑道,身边的宫女也无不鄙视地跟着嘲笑起来。 杨莲怒了,双眼瞪的圆圆的,手指着张妃:“你可以骂我,可你不能骂皇子。” “哟,还打抱不平啊。”张妃盯着面前愤怒地少女,眼中尽是不屑,她伸出手来把杨莲往旁边一推:“今天我还有事,不缠你多说,你快滚。” “我让你给他道歉。”杨莲指着李旭,毫不畏惧地对张妃说道。 “滚开。”张妃骂道。 旁边的宫女见状,上来就准备将杨莲拉到一边,杨莲反应快,已是一把死死地揪住了张妃的衣裳。只听得“噗”的一声,张妃的衣裳也被拉下一块布来。 “你这个死丫头。”张妃怒得朝杨莲就是一巴掌:“给我把她弄开。” 一众奴婢都朝杨莲围了上来。 “啊。”杨莲大喊一声,已朝最近的一名宫女一头狠狠地顶了过去。那名小宫女始料不及,倒了个四脚朝天。 另一个宫女已抓住了杨莲的手,杨莲使劲挣脱着,发现摆脱不了,张开嘴就是一口。 “啊,放开我。”小宫女惨叫道,手腕早已血迹斑斑。 “啊。”又是一声惨叫,第三个宫女更加倒霉,还没碰到杨莲,已被杨莲狠狠地跺了一脚。 第四个宫女趁机抓住了杨莲的手朝一边拖去,杨莲伸出手指就朝她眼睛戳去。 “啊。 ”又是一声凄惨的哀嚎。 “都愣着干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野丫头都收拾不了吗”张妃骂道。 四个宫女听着主子的责备,也顾不得杨莲的身份了,一起上去,或抓手腕,或揪头发,将杨莲朝一边拖去。 “放开我,你们敢打我,等我告诉姑姑姑父,杀了你们。”杨莲大喊着挣扎着,双脚乱踢乱蹬,四个宫女也是毫不留情,朝杨莲一阵推搡,场面一片混乱。 “好大的口气,还没人敢动你了么”张妃气着上前又是两巴掌。 李旭在一旁怯怯地看着,眼见杨莲的头发都已散落了下来,衣裳也已破了,挣扎之间不知又挨了多少打,脸上也红肿起来。可她一点也没有认输的意思,仍然奋力拼搏着,宫女们也不时发出一声声呻吟。 “放了她,你们别打了。”李旭终于按耐不住了,也冲上前去,企图拉开围着杨莲的宫女。 “你走开。”张妃一把抓住李旭,将他推倒在地。 “莲儿,莲儿。”李旭哭喊着:“张妃娘娘,求你放了她吧。” “放了她”张妃脸上露出一丝阴笑:“是她找死。哼,我倒要看看,我今天替杨贵妃教训一下她这个宝贝儿媳,她能把我怎样给我狠狠地打。”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李旭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你求她们干什么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杨莲说着又朝一个宫女的耳朵咬上一口。 “啊。你松开。” “住手”一声呵斥从一边传来:“圣人到。” 张妃望去,皇上已立于身后,赶紧上前扶着皇上温柔地笑道:“三郎。” 众奴婢也都松了手,跪倒在地。 “姑父,姑父救我。”杨莲趁机跑上前去,跪在地上,抱住了皇上的双腿。 “你是哦,是莲儿啊”皇上一脸茫然:“怎么这副模样” “哦,三郎” “是张妃打的。”杨莲抢过张妃的话:“我和旭儿在假山后面打鸟,旭儿不小心打到了张妃,张妃要打旭儿,见我拦着,就叫这些奴婢教训了我一顿。” “三郎,这丫头太没规矩了,我只是替杨妹妹管教一下。三郎该不会怪我吧。”张妃拉着皇上的手,撒娇道。 “姑父。张妃教训我可以,可她不该打旭儿。姑父你看,旭儿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杨莲说着卷起李旭的袖子来。 “哟,都出血了,快去,传太医。”高力士凑上去看了一眼,赶紧吩咐身后的小太监。 皇上脸上露出不悦地神情,甩开张妃的手:“怎么回事” “这三郎,我没打他。”张妃明显慌了:“我是在教训这个丫头,旭儿凑上前来,我怕伤了他,就把他往旁边推了一下。” “推了一下”皇上怒道,见张妃又欲靠上前来,顺势一掌将张妃推倒在地。 “三郎”张妃流下泪来,一时竟显得楚楚可怜。 “旭儿,过来我看看。”皇上朝李旭唤道。 李旭怯怯地看了一眼杨莲,走上前来,轻声唤道:“阿耶,是我得罪了张妃,不管莲儿的事。” 皇上再次掀起李旭的袖子,只见前臂已是血糊糊的一片,不禁心疼不已:“两个孩子就算有错,骂几句也就罢了,为何下这么重的手” “张妃说旭儿本就是奴婢生的,就该打。”杨莲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不,三郎圣人,我没有,我”张妃缓缓爬起来,含泪摇摇头。 “哼,依着我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他的生母是奴婢又怎样,可他也是皇子,他是朕的儿子”皇上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三郎,张姐姐。”杨贵妃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道:“听说旭儿伤了张姐姐,我来瞧瞧,张姐姐可还好” “她好得很。”皇上叹了口气。 “哟,旭儿,怎么出了这么多血莲儿,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告诉姑姑,是谁干的”杨贵妃发现李旭和杨莲都挂了彩,心疼不已。 “是张妃打的。姑姑。”杨莲抱住杨贵妃哭道:“张妃骂我是野种,还说旭儿是傻子,说我们不懂规矩,就打了我们。” “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他们还是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要打你就打我,求你放过孩子们吧。”杨贵妃拉着张妃的衣袖哀求着。 张妃本就有口难辨,见杨贵妃也来掺和,更是不爽,生气地将杨贵妃往开一推。其实原本也没用多少力道,谁知杨贵妃竟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虚弱的爬不起来了。 皇上心疼地赶紧扶起杨贵妃,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朕的面都敢动手” “圣人,我”张妃慌的直摇头。 “来人,传朕的旨意,将张妃贬为才人,回宫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 宫半步。” “圣人,我知错了,圣人”张妃哀求道,已是于事无补。 “走,回宫吧。”皇上拉起杨贵妃的手温柔地说。 “摆驾兴庆殿。”高力士喊道。 一众人浩浩荡荡走远了,只留下张妃独洒泪水。 第83章 心机少女,飘忽不定 “还好,只是皮外伤,上了药过几天就没事儿了。”沈太医替李旭包好手臂。 “好,退下吧。”杨贵妃理了理杨莲的头发:“多谢三郎,要不然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来人,再拟一道旨,加封李旭为安王。”皇上拍拍李旭的肩膀:“一晃就这么大的人了,别总这么胆小,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别总让你的王妃替你挡着。”说着瞟了一眼杨莲,不由得笑了。 “谢姑父。”杨莲朝李旭一眨眼,仿佛刚才那一顿打赚翻了。 “谢阿耶。”李旭也忙着谢恩。 “来,这块玉送你了。”皇上解下身上的玉佩系到李旭身上。 “谢阿耶。”李旭再次谢恩。 “多谢三郎。”杨贵妃终于满意的笑了。 “旭儿也大了,也不能老跟你住在兴庆殿。玉真以前住过的沁香阁也闲置在,让人收拾了,安王搬过去,那里清静,可以安心读书,离兴庆殿也近,还是可以时常走动。”皇上又说道,突然觉得对这个儿子亏欠的太多了。 “谢阿耶。”李旭高兴极了,偷偷看向杨莲,只见杨莲也是一脸得意。 “就在那一天,像是做梦一般,我扳倒了我最怕的人,被封了王,有了自己独立的宫殿。”安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莲儿很有心机,她帮我实现了我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女孩子,就有如此心机,确实让人意想不到。”李殷露出敬佩的神情。 “他们都没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养过。她就像是一个,一个”安王想着,该用一个什么词来称呼莲儿。 “细作”李殷笑道:“美貌c胆识c智慧c机敏c沉着c果断。” “没错,细作。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词,但用来形容她,很贴切。”安王自豪地看着李殷:“怎样是不是觉得我的王妃很厉害老天一定是看到我太软弱了,所以特地派了莲儿来帮我,莲儿注定了就是我的王妃。” 李殷心里泛起一阵醋意,嘴角一笑:“是吗” 安王没有注意到李殷的微妙表情,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待我搬到了沁香阁,莲儿说这个名字像是女子的闺阁,帮我重新取了个名字,叫敬玉轩,因为我和莲儿都喜欢玉。贵妃让我自己挑一些太监宫女过去伺候,也是莲儿的主意,她选了小夏子,就是那个九个月前被她打的瘸了半个多月的小太监,做了敬玉轩的总管。一切都被她安排的有条不紊,她就像敬玉轩的女主人一样。 我当时就想,要是一直都这样该多好,可是十天后她却突然失踪了。” 李殷皱起了眉头:“怎会失踪” “当时圣人见瘟疫已除,皇家御苑的樱桃也熟了,就决定举办一场樱桃宴。那天是四月十二,我满怀期待的等着莲儿,然而直到宴会开始,她都没有出现。我以为她是病了,再三相问,贵妃才告诉我,在头天晚上,杨府进了刺客,为了脱身劫走了莲儿。 杨国忠说找了一夜一无所获,谁知道呢。他若是真的关心那个女儿,哪还有心情在宴会上谈笑风生。圣人后来也派了不良人去查过,还是没有音讯。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所有人都说她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然而我却坚信她还活着。就算黑影儿是个冷酷的杀手,可莲儿那么聪明,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脱身。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消失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在我选妃的消息传遍天下后,莲儿,她又出现了。 那天好巧,我就想出宫逛逛,在玉糕坊,我终于遇到了她。她就是回来选妃的,十年前我就答应过要选她做我的王妃。 终于,她成了我的王妃,可是,等我们大婚那天,我带着花轿去接她,她又消失了,如五年前一样,毫无征兆。” 李殷冷冷地看着安王:“或许你们命中就只是朋友,在你有困难时,她会出现,帮你解决好麻烦后便离开了。” “不,我们不只是朋友,我们更是亲人。她一直都想做我的王妃,我也很爱她,我承诺过要娶她。”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你清楚那五年里发生了什么吗或许她又爱上了别人,曾经的誓言,怎能经得住沧海桑田的变迁。” 安王愣了愣:“我也很想知道她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她说她逃离了黑影儿,回府的路上落了水,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所救,便做了她们的养女。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她一定有苦衷,一定有事瞒着我。我本来准备等婚后再慢慢问她的,可是现在连她的人影都见不到了。” “忘了她吧。像这种飘忽不定的感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或许,她早已不 在世上了,即使活着,估计也不再属于你了。” “不,她不会有事,当年她那么小都可以从黑影儿手里逃脱,现在更是不简单。”安王急着争辩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莲儿并没有离开我,真的,我感觉,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她。” “感觉你做事都只会凭感觉吗”李殷冷笑道。 安王点点头:“我的感觉一向都挺准的。这次莲儿已经失踪整整六天了,我就是有些生气,我气杨国忠他们不该骗我。可是我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如果莲儿真的离开了我,我会难受,像五年前一样难受好久。可这次没有,我真的觉得她就在京城,只是碰到了什么事不能见我,没准哪天就突然出现了。” 李殷低头不语。 “怎么了殷兄,你在想什么”安王注意到李殷的反应:“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时,有时候跟她会有这种感觉的,这就叫心有灵犀。你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我”李殷回过神来,眼中温柔地笑道:“有。” “真的”安王似乎比李殷还兴奋:“她叫什么名字也是江湖中人吗会武功吗长得漂亮吗那她现在在哪儿” 李殷笑笑,突然觉得这个安王实在单纯的可爱,他温柔地看着这个弟弟,缓缓答道:“她叫仙儿,也是江湖中人,会武功,长得漂亮,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不知道她在哪儿”安王疑惑地问:“难道跟我的王妃一样,也失踪了” “那倒没有。她生我的气了,躲着我哩。” “生你的气你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实在想不到,如此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会惹一个女子生气。 “仙儿重情重义,结交了很多朋友,有一个朋友刚好在长安,我这次就是陪她来看朋友的。可是临走前,师父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到了长安帮她报仇杀一个人。巧的是,仙儿的那个朋友刚好就是我师父的仇人。仙儿知道了,她说,如果我杀了她的朋友就和我分手。可是不杀了他,我又无法回去和师父交待。一个是我打小真心相爱的女子,一个是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师父,我好困惑,到底该听谁的” 李殷说着,冷冷地看着安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啊这”安王挠挠头,在屋里转悠着:“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好羡慕江湖生活,李白的侠客行你听过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一人一剑一马,一片江湖,任意驰骋,多么潇洒快活。怎么还有这等左右为难的事啊” 李殷忍俊不止:“诗中的江湖确实快哉,可殿下也该听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做人的确挺难的。” “哎。那你怎么办你是听仙儿的,还是听你师父的” “不知道啊,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直在街上闲逛,这不,无意中却碰到了你,还进了皇宫。这也算是我江湖生涯中一次阅历吧。” “这既然有缘我们认识了,也成了朋友,作为朋友,我一定给你想个两全之策。”安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又叹息着直摇头。 “怎样我到底杀不杀他啊”李殷忍不住又问道。 “这你先得给我讲讲,你师父和仙儿她朋友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准就化解了,就不用杀他了。你说对不对” “这要说来话就长了。”李殷在桌上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开口继续说道:“二十多年前,在长安城有个富商,同时爱上了两名女子,那两名女子也都爱着他,为了能嫁给他,其中一人暗中使了点手段,在另一人食物中投了毒,不料却被富商发现。富商一怒之下把投毒的女子赶出了长安,娶了另一名女子” “当年投毒的女子就是你师父”安王忍不住问道。 “没错。”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令师还没有释怀吗何况当年是她有错在先。” “师父咽不下去这口气。”李殷说道:“当年的富商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当年所娶的女子早已经过世了。富商的万贯家产都将留给那女子所生的独子。” “听你这么说,令师不是要杀她当年的情敌,而是要杀她情敌和富商的孩子” “正是。那孩子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每天锦衣玉食,过得很潇洒,这让师父很妒忌。” “哎,何必呢为何要把两人的恩怨转移到下一代人的身上”安王甚是不解。 李殷笑笑:“仙儿也是这么说的。我也曾经这样劝过师父,可是她还是执意如此。” 第84章 大宝小贝,初至襄州 “这就难办了,令师的心结解不开,仇恨就难消,就算你不替她报仇,说不定她还会找别人。令师有几个徒弟,要不你们一起劝劝” “师父就听我的话,连我都劝不动,也就没人能劝得了了。” “可惜莲儿不在,要不然凭莲儿那张嘴哎,我怎么就忘了一个人了。”安王一拍桌子:“虽然那个家伙真是挺讨人厌,但的确有些本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好主意。” “你是说穆悠”李殷问。 “没错,这人哎,要不是想着他脑子有问题,我真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安王说着,一想到被穆悠推入湖中,仍满脸怒气。 “他脑子有问题”李殷疑惑地看着安王。 “是啊要不然怎么会杀我”安王说着愤愤不平:“跟他交了朋友算是倒了大霉了,我堂堂安王,平时被他骂骂也就忍了,他今天居然还想揍我,还想杀了我。真是哎” “殿下觉得他是真的想杀你吗” “开始觉得是,现在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他跟我认识好些天了,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前天他就当着我的面,下药把萧飒和广平王都迷晕了,他若要杀我,当时就是最佳时机。下午在湖边时,你就在我身边,他却突然动了手,他应该猜到你会救我。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这么做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或许,他是想试探一下你身边的人,特别是萧将军,身为你的贴身护卫,把你留在湖边确实不应该。这次也该是吸取教训了吧。” “哎,这个穆悠,做出的事总是出乎意料。他也确实说过,要在离京之前,帮我清查一下身边的人,帮我铺好路。” 李殷笑笑:“既然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就该相互信任。” “好了好了,别说他了,提起他我就头疼。”安王撑着头,心中的怒火已是消了大半。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吧,殷某告退。”李殷朝安王行个礼就欲离去。 “哎,你去哪儿”安王不舍得拉住李殷。 “随便让公公给我安排个住处就行。” “不行,你今晚就跟我睡这里。我这么宽的床,够我们两人睡了。再给我讲讲故事吧,时候还早呢。” “殿下还想听什么故事” 安王微笑道:“我刚才给你讲了半天我和王妃的故事。你也该给我讲讲你和仙儿的故事了吧。” “哦,好。” 想起穆仙儿,李殷甜蜜的笑了:“我和仙儿都是师父从小收养的孤儿,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仙儿很刻苦,喜欢争强好胜,每天就只知道练功,她的武功也是众人中最好的。可是师父不喜欢她,也多次告诫我不许和她在一起。我只能把对她的爱藏在心里,默默地守护着她。 终于有一天,我陪她练完了剑,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而是让我陪她去看夕阳。她牵起了我的手,带我来到山坡上,那日的夕阳很美,天际一抹晚霞,如仙儿脸上的红晕,真的美极了。” “哇。让人听着就觉得好美。”安王羡慕不已:“如此说,你的仙儿终于被你打动了,接受你了” “是。那天我开心极了,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李殷点点头,倒有些害羞起来,他抿了抿嘴:“之后,我们去找人打造了两柄一模一样的宝剑,我的那把剑身为墨绿色嵌了红宝石,而仙儿那把为深红色嵌了绿宝石。我的取名大宝,她的剑名为小贝。” “大宝小贝,情侣剑啊”安王羡慕地看着李殷:“我是说你怎么把自己的宝剑取那么个可爱的名字,原来是这样啊。可你说令师不让你们在一起,为什么” “师父自己情感不顺,二十多年来一直孤身专研武学,她把我们都看成自己的孩子,不希望我们陷入情感之中,为情所困。仙儿冰雪聪明,早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有个词叫做功高盖主,仙儿便是如此,师父当然对她心有抵触。” “这”安王听得直摇头:“我觉得令师的思想就有些问题,怎么能因为自己年少时情感不顺就不许弟子们谈情说爱了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比自己厉害,这更是值得自豪的事,她怎么反倒不悦了” “师父就是如此。”李殷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呢”安王紧张地看着李殷:“我就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做的” “我”李殷悔恨交加:“我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做了什么傻事”安王跟着担忧起来。 “殿下经常爱听故事,不知道听说过没有,近一年来江湖上流传,说是有几件宝贝厉害无穷,得之便可一统江湖。” “宝贝什么宝贝 是什么秘籍还是什么厉害的兵器哎,我每次让萧飒给我讲讲江湖上的事,他都不肯说。小夏子和豫儿倒是给我讲过几个,可一听就是听说书的胡诌的。你快说说,现在江湖上流传着什么宝贝” 李殷笑笑:“听说有一本很邪门的奇书,叫天书残卷,里面记载着一些调息内力的心法和识毒解毒之术。还有一本剑法,名叫神龙剑谱,为神龙山庄的镇庄之宝。与之相配的是两柄宝剑,名为紫电青霜” “紫电青霜”安王忍不住打断李殷的话:“难道就是” “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李殷笑道:“没错,就是大才子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提到的那两把宝剑。相传吴王孙权有宝剑六,二曰紫电,高祖斩白蛇剑,刃上常带霜雪。王将军离世时把这两把剑传给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传闻那护卫看破了朝廷的尔虞我诈,带着剑隐身江湖了。直到一年前,这两把宝剑又重出江湖,据说如今在黑影儿手上。” “又是黑影儿”安王挑了挑烛心,屋里顿时亮了不少:“这个黑影儿还真是不简单啊。昨天晚上宫中就进了刺客,据护卫描述,来者的装扮就似黑影儿,幸好他就只在宫墙上徘徊了一阵就离开了,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李殷笑笑:“说不定就只是饭后没事散散步而已。” “散步”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哎,你们江湖人的思维我还真是跟不上。” “我师父也想得到这几样宝贝,所以让我们四下搜寻,我和仙儿打听到黑影儿在襄州,于是也赶到了襄州。” “你们想在黑影儿手里夺取他的紫电青霜剑”安王担忧起来:“你们的武功打得过黑影儿吗” “打不过,但仙儿会想办法。” “呃你是不是扯得太远了点儿,你刚才不是说你对仙儿做了一件傻事。你到底干什么了” “我和仙儿到了襄州后住进了福源客栈。”李殷眼睛呆呆地看着烛光,烛火跳跃着,在他英俊的脸上印出一道道沧桑。 “福源客栈”柳婉茹看着穆仙儿:“你和吴忌是在那里认识的” “不是。我和李殷投宿在那间客栈,吃饭的时候,吴忌也在邻桌吃酒。我们并没有说话。”穆仙儿起身挑了挑屋里的蜡烛:“用完饭后,我们决定去街上逛逛,看能不能发现黑影儿的踪迹。” 街上行人稀少,两人洁白的劲装配着相同的宝剑更显得格外耀眼。 “李殷,你慢点儿。”穆仙儿快步跟了上去:“你说黑影儿真的在襄州吗” “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人见过,找找不就知道了” “哦,好。”穆仙儿很自然的牵起了李殷的手,谁知却被李殷一把甩开。 “分开找吧,这样快些。”李殷冷冷地说。 “急什么,找不到又如何就当我们出来玩了,不好吗”穆仙儿调皮的笑道,又去挽李殷的胳膊。 李殷将手往后一背,闪到一边:“你想欺骗师父吗” “怎么了”穆仙儿感觉到李殷的冷淡:“大宝小贝,你们的阿耶今日有些反常啊。” “哼,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天圣宫吗你走吧。” 穆仙儿诧异地看着李殷:“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是不是师父又找你说什么了” “还装呢师父给我说了什么,你不都偷听得一清二楚吗”李殷气愤地盯着穆仙儿:“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好,你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你一直都对我如此冷漠,直到十天前才接受了我。如今我才想明白,不过只是因为你偷听了师父对我说的话,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也只不过想着攀龙附凤而已。”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穆仙儿瞟瞟四周,将李殷拉到角落里:“你仔细想想,是我先接受了你,第二天早上师父才找你训的话。我才知道了你的身世。” “那日我们就只一起看了半个时辰的落日而已,算得了什么从第二天师父找我训了话后,你知道了我的身世,知道了师父的筹谋,你才真正对我亲密起来。从此你每天都主动和我说话,还去定了这两把剑,还给它们取名字,说它们是我们的孩子。想想真是可笑。” 第85章 恶语相向,各奔东西 “你这话什么意思”穆仙儿嘟起嘴来,娇嗔道:“你不是说我最漂亮吗怎么嫌弃我了移情别恋了” 李殷冷漠地说:“以前是我见识太少,以为你算是最漂亮的了。而现在,我已清楚的知道了我的身世,我将是整个天下之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若老老实实替师父办事,我可以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给你个名分。可我能感觉到,你对师父并不衷心,那你还留在天圣宫干什么还不快滚” “没错,我是不想再待在天圣宫了,因为我知道了师父的野心。可是,师父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二十年前,从她被圣人打入冷宫开始,她就已经输了。乔采女是她最好的姐妹,她为了争宠给乔采女下毒,圣人发现了能饶她不死,已是大恩了。她为何还执迷不悟,想着一统天下你冷静想想,不觉得这是在痴人说梦吗李唐的江山,岂是几个江湖浪客就能撼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殷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从小师父都对我特别严格,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兵法策略,我哪一项会比宫里头那几个皇子差凭什么他们可以锦衣玉食,我就该在江湖漂泊凭什么” 穆仙儿诧异地看着李殷:“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师父异想天开,你应该劝她才是,还跟着她发什么疯你们现在就算站在了圣人面前,圣人也不会认你,因为宫中的记录,当年被打入冷宫的殷采女,早就死于大火之中了。师父现在就很好,独自撑起一个帮派,别人都敬她怕她。她现在在江湖上的威名比杨贵妃都厉害,这还不够吗有时候人得懂得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李殷冷笑道:“你说得自己好像有多清高一样你还不是一样渴望着权势,要不然怎么打小都缠着那个李旭,让他长大了娶你还小王妃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你”穆仙儿瞪着李殷:“我把我小时候的事都讲给你听,是想让你更加了解我,不是让你现在拿来取笑我的。我那时缠着李旭,是因为我知道杨国忠的计划,他妄想着用我与皇室联姻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我阿娘临终前告诉我,只有李旭才能保我性命,才能助我报仇。” “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权势。以前巴结李旭是,现在缠着我不也一样吗” “不,不一样。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喜欢我,可我只想专心学功夫,所以一直都忽略了你。可现在,师父教的的武功我已经学会了,我也想通了,我心里也是喜欢你的,我愿陪你浪迹天涯。” “说得还真叫人感动啊”李殷笑笑:“如果我不是皇子,你还会正眼瞧我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穆仙儿急道:“如果我真是渴望权势,想着攀龙附凤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去找安王。李旭他现在已是圣人最宠的皇子了,等翻年开春了,他就到了弱冠之年,到时候,圣人必定会为他选妃。凭我和他打小的交情,我只需用点手段,很可能就能成为安王妃。我何必缠着你,等着你们做着这场不切实际的梦。” “说得真好,分析的很透彻。”李殷鄙视地看着穆仙儿:“你倒是真厉害,两手准备啊,无论怎样都不会输。” “不,我只是这么说说,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也不用故意气我。”穆仙儿朝李殷笑笑:“在一起五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也不是傻子。你说,是不是这几天师父又和你说什么了我知道师父不喜欢我,因为师父觉得自从你认识了我,就跟她疏远了。这种心态很常见,婆媳关系向来就是如此,但你得相信我,我可以让师父慢慢喜欢我。 我是不喜欢天圣宫,可若你不想离开师父,我也可以为了你留下来。师父想得到江湖上流传的宝贝,我可以帮她弄到手。我可以让她看看,就这几样东西是不是当真可以让她天下无敌,一统江湖,我就等着看她能不能逼圣人退位,让你称霸天下。” “那你就好好替师父找到这几件宝贝。”李殷阴冷一笑,向前走去。 “哎,等等我啊。”穆仙儿快步追了上去。 “放手,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就看谁先找到黑影儿,先得到紫电青霜剑。” “一起找嘛。这些年我们干什么都在一块的。”穆仙儿拉起李殷的手,又撒娇道:“你当真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女子,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李殷厌恶地甩开穆仙儿的手:“我们本来就是坏人,还能遇到更坏的吗” “哎,我就舍不得离开你嘛。”穆仙儿又追上去拉起李殷。 “放手。”李殷冷冷地说。 “不放。”穆仙儿嬉笑道:“你还装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我没和你开玩笑。”李殷冷 漠地说:“放手。” “就,不,放。”穆仙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穆仙儿调皮的问。 李殷不语,冷冷地看着穆仙儿,伸手朝她身后指去。 穆仙儿转头望去,笑容僵在了脸上。 听雨楼,一座青楼,门口的女子打扮得妖艳无比,扭动着腰肢,正拉着一位过路的男子招揽着生意。男子似乎并不愿进去,那女子却并不松手,仍拉着他的衣袖撒着娇。那神情,那动作,竟像极了自己。 穆仙儿下意识的松开李殷的衣袖:“李殷,你什么意思” “除了天圣宫,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这种地方就特别适合你,你可以去里面问问,说不准她们正招人呢,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混得很好。”李殷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毫不留情的走远了。 穆仙儿呆呆地站在听雨楼前,手里紧握着小贝,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几个娼妓,任凭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她弱小的身躯,路上的行人很少,越发显得她的孤单。 “仙儿。”柳婉茹拉起穆仙儿的手:“那李殷说的话真的太过分了。他,他真的是皇子吗” 穆仙儿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师父本就不喜欢我,见李殷和我相爱了,更是着急了,就把李殷的身世告诉了他。其实我早就感觉师父对李殷不一般,我确实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坏毛病。没办法,小时候杨国忠带我出去应酬,总爱把我先藏起来,饭吃到一半他会借故离开,我会帮他偷听到很多事情。” “一切都过去了。”柳婉茹同情的看着穆仙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没事儿。李殷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故意气我,他想给我自由。”穆仙儿甜甜的笑道:“我自然也会帮他圆个梦,让他过几天皇子的瘾。他,现在就在皇宫里,以安王的性子,一定会缠着他讲故事,这会儿说不定两兄弟聊得正欢哩。” “什么他在安王那里你不怕他对安王不利吗”柳婉茹担心地问。 “他进宫就是去杀安王的,我今天在宫里陪他耗了一天,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在他不假思索跳进湖中救起安王的那刻起,我便放心了。” “那,你和吴忌” 穆仙儿意味深长地盯着柳婉茹:“柳姐姐想听我和无忌的故事” “我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他一点。”柳婉茹帮子谦拉拉被子,低头说道。 “基本上是同样的手段。我当时确实被李殷气糊涂了,在听雨楼前呆站了好久。直到一个不知死活的小毛贼抢走了我的钱袋。”穆仙儿讲着,犀利的双眸让人不寒而栗。 “站住。”穆仙儿盯着小毛贼逃跑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跟到了小巷子里,她愤怒地向小贼伸出一只手去:“我的钱袋你们也敢抢都活腻了么” 四个小毛贼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淫笑着抹了一把口水,右手很明显少了一根手指:“哎,兄弟们,这小娘子长得还不错啊,本来只想劫个财的,既然她跟来了,要不顺便劫个色,怎样” “哈哈哈哈,你这一说,我也想了。”另两人附和道。 “确实别有一番韵味啊。哈哈哈哈。” 四人大笑着朝穆仙儿伸出手去。 “住手。”随着一声呵斥,围着穆仙儿的四个小毛贼被踢飞了出去。 穆仙儿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子正立于面前,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着一身淡青色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腰间悬着一柄黑褐色的长剑,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他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神秘,此刻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娘子没事儿吧” “你是何人多管闲事”穆仙儿与九指毛贼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啊”羽扇男子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哪儿来的小毛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为非作歹” “要你多事去死吧”四人骂道,纷纷从怀中掏出刀来,一拥而上。 第86章 故伎重演,街头寻人 羽扇男子毫不畏惧,只听得“叮当”一片响,他并未取剑,挥动衣袖,已将四人的刀打飞在地。紧接着他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四个小毛贼已是倒在地上,磕头求饶,叫苦不迭。 “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看见,决不轻饶。”羽扇男子揺揺扇子,衣衫飘飘,更显潇洒。 “慢着。”穆仙儿呵斥道,已拔剑朝四个小毛贼劈去。 羽扇男子赶紧持剑挡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你们还不滚。” “谢谢大侠,我们再也不敢了。”四个人叫着仓惶逃命。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穆仙儿犀利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不不不,”羽扇男子赶紧收了剑:“在下只是路过而已,怎么会同他们这些小毛贼为伍” “那你干嘛拦着我”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伤他们性命。” “这些混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抢钱,这次饶了,我保证他们下次还会再犯。还不如一剑,为江湖除害。” “哦,娘子侠肝义胆,在下佩服。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忌字,百无禁忌的忌。这是娘子的钱袋。不知娘子尊姓大名” 穆仙儿冷眼盯着吴忌,接过钱袋,并不答话。 “哦,在下就住在西城门外三里的翠竹阁,那里有一片竹林,屋后有一大片湖,很好找,娘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吴某效劳的,可以去那里寻我。”吴忌笑着一抱拳:“吴某还有些事,告辞” “不送。”穆仙儿冷眼瞧着那叫吴忌的男子纵身一跃,跳上屋顶,消失的没了踪迹。 她一低头,只见地上落着一块亮闪闪的东西,赶紧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支金钗,是一朵芙蓉造型,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做工甚是精巧。 穆仙儿瞟了一眼吴忌离去的方向,手持金钗用力掷去,那金钗竟如一支飞镖,直插入墙头。 白晃晃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上似乎都快冒烟了。路边的商贩都躲在树荫下,懒洋洋的叫卖着,有的干脆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街上的行人很少,无不撑着伞,戴着帽,或摇着扇,像穆仙儿这般傻乎乎的顶着烈日慢行的自然成了另类,不免引来路人诧异的目光。 穆仙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那一片遮疤的刘海儿早已湿漉漉的耷拉在右额头上,显得有几分狼狈。她白色的衣衫也已湿透,胸前粉红色的诃子便显现出来,充满着诱惑。 我该去哪儿,平时有李殷在旁边,他会帮我安排好一切,这个时刻是应该在房里午睡的,即使出来,头上应该会有把伞撑着,应该有把扇子扇来阵阵清凉,还会有一壶水,在我嘴唇干燥之前便递到了我面前。 她想着,心中泛起丝丝甜蜜,干枯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我确实喜欢上他了,或者说早已不知不觉离不开他了。他是谁又有何关系,只要他在身边就好。可他怎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太伤人了。凭我现在的本事还用依附别人活命吗不,我一人也行。 不就是找到黑影儿拿到紫电青霜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黑影儿我见过,五年前就是他把我劫出杨府,害我沦落江湖。 我和他待了半夜,还给他包扎过伤口,他没有传闻的那么冷漠无情,他会给我说谢谢,会叮嘱我小心。 他的眉毛很浓,眼睛细长,鼻梁很高,薄薄的嘴唇,从左侧看还挺清秀,可整张右脸却很恐怖,他说是被火烧伤的,右臂上也是,连右手腕上都有一道难看的疤痕。 穆仙儿仔细回忆着,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哼,等我把紫电青霜剑摆到了你面前,看你还怎么说。我用得着巴结你吗到时候等你发现我对你有用,看你不可怜巴巴地过来求我,呵呵呵呵。穆仙儿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又卯足了劲儿。 茂盛的柳树下,一名男子躺在树荫下,正乘着凉,头上的黑纱斗笠遮着整张脸,让人看着倍感神秘。 穆仙儿悄悄靠上前去,伸手就将他的斗笠掀了下来。 “干什么啊”一张干瘦的黄皮脸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哦,我觉得你这斗笠还挺不错。看看。”穆仙儿尴尬的笑笑。 “觉得不错就自个儿买去。”黄皮脸一把抓回自己的斗笠,那眼神跟看贼似的。 穆仙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扭头,又见一个穿黑衣的人走了过去,头上也戴着斗笠,却没有蒙纱。 抑制不住好奇,穆仙儿又跟了上去,然而,并不是。 “娘子有什么事吗”那人也是愣住了,见穆仙儿挡着道,抬起满 脸的络腮胡疑惑地问。 “哦,你这斗笠在哪儿买的太阳挺大,我也想弄一顶戴戴。” 络腮胡咧嘴一笑,用手一指:“不远,转过那街头就有卖的。要我带你去吗我这个就是在那里买的,我带你去,可以帮你再讲讲价。” “不用,谢了。”穆仙儿笑道。 穆仙儿满街转悠着,眼光四处扫视着,忽然,她眼前一亮,十丈开外,又有一人,一身黑衣,手持黑剑。难不成穆仙儿兴奋地朝前面的黑衣人追了上去。 那人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是一位年轻男子,一双浓眉下,两只眼睛深邃犀利,充满着杀气,冷峻的脸庞虽然英俊,但让人看了却感到阵阵寒意。他冷冷地凝视着穆仙儿,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此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孤身一人,能感受到他内力很深,警惕性很高,为人冷漠,处事谨慎,不会贸然出手,但如果先有人挑衅,很容易被激怒。穆仙儿仔细打量一番面前的黑衣男子,微微一笑,也不和他说话,径直走开了。 黑衣男子放下搭在剑柄上的手,冷漠的双眼注视着穆仙儿的背影缓缓离去。 “哎,凉茶啦,吃碗茶歇歇脚啦。”旁边的凉茶铺子里传来阵阵吆喝。 “来壶茶。”穆仙儿找个角落坐下来。 “来了。客官,你的茶。” 穆仙儿拔下头上的银簪子试了试,见茶没问题,端起碗一饮而尽。 “果然是同样的手段。”柳婉茹拭干眼泪,总算彻底死心了,她同情的看着穆仙儿:“仙儿,那,然后了” “我在街上闲逛了半天,又热又累,就回客栈了。”穆仙儿冷静地说。 “你没去竹屋还金钗他丢了金钗,你不担心他着急吗” “金钗是他的,他自个儿弄丢了,他着急他自个儿找去,我担心什么我又没拿他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他还回去” “可是他帮了你,对你有恩,你难道不报恩吗” “我需要他帮吗我喊他帮我了吗多管闲事。他对我有哪门子的恩” “这”柳婉茹一时愣住了:“那你们” 穆仙儿一脸茫然:“我们什么柳姐姐有话直说。” “你说他是采花淫贼,他既然选中了你,岂会轻易放手还有,我的金钗又怎么到了你手里” “还想听”穆仙儿举起手里的金锁:“把这金锁给我,可以吗” “当然,你拿去吧。”柳婉茹别过脸去:“既然一切都清楚了,这块金锁对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好。”穆仙儿将金锁装入布包中:“那天我回了客栈,才发现李殷早就退了房,他让掌柜的转告我,说他有事先走了。这让我很不爽,哎,我这个人其实有时候脾气很不好,所以那晚客栈里碎了好几个碗。” “哟,女侠,可是饭菜不合口”掌柜的在一旁怯怯地问,他个子不高,有些微胖,大概不到五十的样子,脸圆乎乎的,蓄着长胡须,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两道缝,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这些菜确实太难吃了。你就不能请几个好点儿的厨子吗”穆仙儿将菜举到掌柜的面前,微笑着说,突然,手一松,又一个盘子应声而落。 “小二,住店。”有人走进店来。 穆仙儿寻声望去,来者正是下午在街上见过的黑衣男子,此刻他正戴着黑纱斗笠,但并未遮脸,如此看来更像黑影儿了。 “客官就一位吗”掌柜的迎了上去。 黑衣男子也看到了穆仙儿,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见掌柜的过来了,将剑往胸前一抱:“就我一人,还有空房吗” “有,在三楼,天字二号房。” “好。”黑衣男子点点头。 “不行,天字二号房是我朋友住的。”穆仙儿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这女侠,我刚才都说了,你那朋友下午都退房了。” “让他住别的房间。”穆仙儿端起绿豆粥慢慢吃着。 “本店今日就只剩这一间房了。这”掌柜的看看穆仙儿,又看看黑衣男子,十分为难。 “我就住这间房了。”黑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丢在柜台上,径直朝厅后的楼梯走去。 穆仙儿已将碗中的粥吃完,将碗往地上一扔,提起剑穿过大堂,双脚点地,已腾空而起,顺着大楼的扶栏几个跟斗,人早已到了三楼,她急行几步来到中间的楼梯口,伸开剑拦住了走道。 第87章 再施伎俩,自讨无趣 黑衣男子刚好走了过来,见穆仙儿拦住了去路,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手已经很自然的搭到了剑柄上。 “喂,知道你这身打扮像谁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黑影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可是打听到,黑影儿现在就在襄州。襄州城这么大,虽说不一定碰得到,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还有,我感觉你穿的有点多了,这么热的天,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就不怕馊了” “多谢提醒。”黑衣男子冷冷地说:“可以让路了吗” “我就住在天字一号房,你在隔壁安静点,规矩点,知道了吗”穆仙儿笑道,收了剑。 黑衣男子快步走过去,冷冷地瞟了穆仙儿一眼,进了屋。 “哎,”穆仙儿猛地上前,用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满脸媚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身上有疤吗像我这样的。”说着撩起右额上的头发。 黑衣男子斜了她一眼,也不答话,用力将门一推,房门便被关上了。 穆仙儿一时有些尴尬,用脚使劲一踢门:“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开门,我得看看我朋友落下什么东西了没有。喂。” “女侠,呵呵呵。”掌柜的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在身后陪着笑脸。 “什么事” “你朋友退房时我们都打扫房间了,里面没落下什么东西。” “要你多管闲事你谁啊”穆仙儿不耐烦地说。 “呵呵,别人都爱叫我福伯。”掌柜的以为穆仙儿问他名字,笑呵呵地说。 “福伯”穆仙儿冷笑道:“把我伺候好了,才是你们的福气,要不然,信不信我砸平你的客栈。” “那是,女侠尽管吩咐。”福伯仍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穆仙儿见福伯这样,本来因李殷不告而别还生着气的,也不好再朝他发作了,她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给我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好,马上就来。”福伯弯着腰应道。 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本就心烦,加上天气炎热,睡得更是不安稳。 穆仙儿摸了摸手中的剑,透过窗户看去,眼见天色泛白,顿时睡意全无。她呆呆地看着路上的行人,李殷,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要躲着我 片刻后,穆仙儿持剑出了客栈,一身淡粉色纱裙,头发简单的束成一个马尾,再插上一支银簪,看起来清爽利落。 阵阵晨风拂面,带来难得的清凉,穆仙儿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从没有过这么迷茫,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经离不开他了。 “哎,是你,这么巧”有人招呼道。 穆仙儿回过神来,一张英俊的笑脸正迎面而来,正是昨日那个多管闲事帮自己夺回钱袋的年轻男子。他还是那身打扮,只不过换了一身白衣,看起来更加飘逸。 穆仙儿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继续向前走去。 “请留步。”那人跟了上来:“在下姓吴名忌,娘子不认得我了么” “吴忌”穆仙儿露出一丝笑容:“你打小就叫这个名字吗” “当然。”吴忌点点头。 “你多大了。” “啊”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只得微微一笑:“二十六。” “比我大了九岁。”穆仙儿斜了一眼吴忌,转身就走。 “娘子这是何意”吴忌追了上去:“在下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扰,不知娘子是否捡到了一支金钗” “金钗什么金钗” “是一朵芙蓉花的形状,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 “你的” “是。” “男人也用金钗” “哦,是我阿娘的遗物,我特别珍惜,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既是珍贵之物,又怎会丢” “这”吴忌愣了片刻,浅浅一笑:“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岂知会把金钗弄丢早知道就好好收藏在家中了。” “既然丢了如此珍贵之物,为何现在才发现” “哦,昨天有急事,办完事回家太晚了,只有今日来寻。” “是吗”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你找过了吗怎么就断定是我捡了去” “哦,我正要去昨日去过的地方挨处找找,也有劳娘子帮忙留意一下。告辞。”吴忌讨了个没趣,朝穆仙儿拱拱手,转身走了。 穆仙儿抬头望去,就说话的功夫,太阳 已爬到了头顶,如一个炙热的火球。她扫视一眼街边的小摊,挑了一顶白纱斗笠,往头上一戴,头顶与后颈终于有了一丝阴凉。 黑影儿,你真的在襄州吗我该往哪个方向找穆仙儿茫然地四下张望一番,一时没了主意。 突然,她眼前一亮,一袭黑衣正从身边飘过。黑衣黑剑,黑纱遮面。难道不容多想,穆仙儿的双腿已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黑影儿也意识到有人相随,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就见穆仙儿正歪着头打量着自己。 “黑影儿”穆仙儿试探着问,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朝他手中的剑看去,不禁又嘲笑道:“哦,原来是你啊这么热的天,也不换身衣裳,不嫌臭啊昨日戌时,我正泡着澡,听得后院的树上有只鸟叫得实在聒噪,一看居然是只乌鸦,好巧,它也是你这身打扮。哎,你说,你们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黑衣男子拉下脸前的面纱,双眼愤怒地盯着穆仙儿,果然正是隔壁的房客。 “看我干嘛我,好看吗”穆仙儿伸出一只手拂在脸颊上,故作娇柔。 “你我无冤无仇,我暂时不想杀你。”黑衣男子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慢着。”穆仙儿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这真不是高明之举。你是想自己扮成黑影儿的样子,好把真的黑影儿引出来吗想必你也听说了紫电青霜剑在黑影儿手里,为了两把破剑,实在不值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紫电青霜”黑衣男子冷冷地盯着穆仙儿:“你也在找这两把剑” “嗯。而且势在必得。”穆仙儿点点头:“所以我好心提醒你,放弃吧,乌鸦大侠。哈哈哈哈。” 穆仙儿笑着,嘴上过足了瘾,突然觉得痛快了不少。她往路边摊上一坐,叫上一格包子吃了起来,眼瞅着那只黑乌鸦悻悻地走开了。 “乌鸦你说的那个住在你旁边的黑衣男子难道是”柳婉茹小心地问,终究不敢随意说出名字来。 “穆君逸。”穆仙儿不屑地说。 “哦,原来你竟无意间找到了你的兄长” “兄长我可是一点都没觉得他是我阿兄那么热的天,他却冷的像块冰似的。”穆仙儿满脸嫌弃。 柳婉茹不答话,见穆仙儿讲着讲着似乎和吴忌没了关系,心里有点失落,她偷眼瞧瞧穆仙儿,她渴望她继续讲下去,她想知道,凭穆仙儿这么机灵会武功的女子,吴忌又会使出哪些手段呢 穆仙儿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好不容易喝完水,起身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一转身,见柳婉茹正看着她发愣,不禁笑道:“都快子时了,柳姐姐不困吗” “不困。”柳婉茹低头瞟了一眼穆仙儿:“那那你去过吴忌西城外的竹屋了没” “翠竹阁”穆仙儿歪着头凝视着柳婉茹:“柳姐姐就这么想听我和无忌的故事么” “我”柳婉茹低头绞弄着手里的丝帕,不知如何回答。 “去了。”穆仙儿冷冷地说,眼睛凝视着跳跃的烛火,那灼热的火苗像极了那日炙热的太阳。 穆仙儿起身,掏出几个铜板扔到包子铺上。 “客官慢走。”老板乐呵呵的收钱送客。 穆仙儿扫视一眼街道,正考虑着要往哪边去,就见一人敏健的步伐从身前经过。又是一身黑衣,头戴黑纱斗笠,黑纱遮面,手上拿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看形状应该是一把剑。 踏破铁鞋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穆仙儿欣喜地跟了上去。 那人步履轻快,想是轻功不错,眨眼间已拐过了街角,跃上了屋檐,穆仙儿当然紧随其后。黑影儿穆仙儿兴奋地想着,那人又跑开了好远。哼,想甩开我,没这么容易,穆仙儿快步顺着屋脊追了上去。 陡然间,前面的黑影儿突然止步,将手中黑布包裹的剑朝穆仙儿挥了过来。 穆仙儿急退出两丈开外,嘴里喊道:“且慢。” 黑影儿仍持剑指着穆仙儿,并不挪步,也不言语。 穆仙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歪着头凝视着面前的人,试探着问:“你是黑影儿” 黑影儿沉默不语。 穆仙儿又笑道:“听说黑影儿在襄州,没想到还真是。你,还认得我吗我们五年前见过的。” 黑影儿仍不答话,头好似抬了抬,想是也在观察着什么。 穆仙儿见状,心中暗喜,抬手撩了撩右额头上的头发:“五年前你夜闯杨府,遭人暗算,是我救了你,还撕破裙子帮你包扎了伤口,照顾了你半夜,你忘了么” 黑影儿依然沉默,但好似想起了什么,手中的剑终于垂了下来。 第88章 萍水相逢,似曾相识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终于想起来了太好了,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分开时你还说了,有缘以后江湖再见。没想到我们当真又重逢了,呵呵,这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穆仙儿套着近乎,兴奋极了:“看,那边有个茶摊,那里的凉茶挺不错,走,我请你吃茶。” 两人飞身落地,穆仙儿笑着喊道:“来一壶凉茶。” “好咧,客官。”茶老板拎着一壶茶跑了过来:“茶来了,二位,桌上的碗都是干净的,你们随意。” “好的。”穆仙儿落座。 黑影儿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伸手准备去提。 “慢着。”穆仙儿突然呵斥道,手已经按住了黑影儿的右手,她脸上的笑容已消散不见,双眼怒视着面前的黑衣人:“你不是黑影儿” 黑影儿似乎愣了一下,收回了手。 “你到底是谁”穆仙儿厉声问道,把剑拍在桌子上:“把面纱摘了。” 片刻的迟疑,黑衣男子取下斗笠,一张熟悉的笑脸展现在眼前。 “吴忌。”穆仙儿冷冷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很高兴娘子还记得我。”吴忌甜甜的笑道,满脸甚是得意。 “为什么缠着我”穆仙儿严厉地问。 “有吗”吴忌一脸茫然:“不是你跟了我两条街,说是和我有缘,要请我吃茶吗” “哼,”穆仙儿冷笑道:“你知道我在找黑影儿,所以故意搞成这个样子。这两天来你一定在监视我” “娘子何出此言” “你刚才明明一身白衣,为何突然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我还不该怀疑你吗” “娘子这话说的吴某倒是糊涂了,看来娘子独身一人,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担心被人所害,这我能理解。可我闹不懂的是,难道衣裳脏了就不成换一身吗我觉得还是这身黑衣比较耐脏。虽已经入秋了,可太阳这么热,人都快晒糊了,戴顶斗笠遮遮太阳犯法吗娘子自己不也戴着一顶吗传闻黑影儿总是一身黑衣,难不成除了他,别人不能穿黑色衣裳了” 穆仙儿紧握着剑,默默盯着面前的人:好一张巧嘴,伶牙俐齿;他眼神犀利,很善于察言观色;动作敏捷,身手不凡;谈吐放荡不羁,是江湖中人无疑。孤身一人,自成一派青年江湖上有名号的年轻人太多,有叫吴忌的吗昨日在福源客栈和李殷共进午膳时,他好像就在角落那里独自吃酒,随后与李殷分开,遇了贼人,他现身解围,今日一大早向自己追问金钗,此刻又扮成这样引得自己主动与他搭讪。他的目的何在 穆仙儿脑子里飞速的转着,眼睛平静地看着吴忌,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吴大侠所言极是,多有得罪,告辞。” “哎,”吴忌见穆仙儿要走,似有不舍:“一壶茶而已,娘子话已出口,岂可食言” 穆仙儿咧嘴一笑,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到桌上。 “哈哈哈哈。”吴忌忍不住笑了,满脸无奈地看向穆仙儿:“娘子这手法,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乞丐了。” 穆仙儿莞尔一笑,坐了下来:“萍水相逢,却也算缘分,我的确有事,但也不急这一碗茶的功夫。”嘴里说着,已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在茶壶中试了试,见茶水无恙,取过两只碗来,倒上凉茶:“吴大侠,请。”说着双手将凉茶推到吴忌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朝吴忌做出一个碰杯的动作,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请。真是渴死了。”吴忌笑着,也端起了碗送到了嘴边。然而,他并不喝,整个人愣住了,拿眼瞟了一眼穆仙儿,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 穆仙儿将空碗放下,见吴忌还端着茶发着愣,不禁嘴角阴笑:“怎么了,吴大侠不是渴了么” “呃突然又觉得不渴了,呵呵。”吴忌放下碗,冲穆仙儿尴尬的笑笑。 “我还有事,先走了,吴大侠随意。”穆仙儿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吴忌无奈地笑笑,将整碗茶朝墙角掷去,碗摔了个粉碎,茶水也冒着白泡渗进了土里。 “娘子留步。” 穆仙儿回头看去,见吴忌又跟了上来,满脸不悦:“还有事儿” “吴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在茶中下毒” “什么茶里有毒”穆仙儿一脸无辜:“我用银簪验过了没毒啊,而且我也吃了,为何没事吴大侠这话倒是让我糊涂了,想来是吴大侠独身一人,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担心被人所害,这我也能理解。” 吴忌敬佩地看向穆仙儿:“吴某闯荡江湖已十年之久了,还从来没有谁能当面给我下毒,幸好我会些识毒之术 ,看出了茶中的毒药。 梦红妆,中此毒者起初会犯困,一刻后便会全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口吐鲜血而亡,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无力回天,死者唇边的血迹就跟睡着后画的胭脂一样,固有此名。” “不错。”穆仙儿也肃然起敬:“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可听说过有一本奇书,名为天书残卷” “当然听过,江湖上很多人都在找这本书,说是里面记载了很多奇特的武功心法,还有识毒解毒之术。”穆仙儿说着,突然双眼泛光:“怎么你看过此书” 吴忌神秘的笑笑,靠近一些,轻声回道:“实不相瞒,此书就在我这儿。” “什么”穆仙儿大喜,眼光贼溜溜地朝吴忌身上瞟去。 吴忌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没带在身上,藏在我家里。” “哦,能借给我看看吗”穆仙儿随意问道。 “当然。”吴忌的回答倒是出乎意外:“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我总感觉和娘子似曾相识,这或许就是缘分。既然有缘,何不交个朋友以一本书换一个朋友,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更何况这本书我都看完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穆仙儿听吴忌说得坦然,有些心动,她沉思了一会儿:“你家远吗” 吴忌浅浅一笑:“不远,就在西城外三里的翠竹阁。娘子敢去吗” “当然。这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穆仙儿拍着胸口无比自信。 “好,”吴忌满意的笑笑,一伸手:“请。” “那你先陪我回趟客栈拿点东西。” “好。” 两人回到福源客栈,进出的客人还真不少。整个客栈不算大,分前后两个部分。 前面只有两层,一楼是大堂,也就十几桌客人,二楼分了五个雅间,每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主街。 后面的客房共三层,从上往下依次为天字号c人字号c地字号,每层十个房间围成一个弧形,与前面的两层楼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小院,小院里种着两株银杏和两株桂花树,长得倒是茂盛,树之间牵着绳子,上面晾晒着被褥。 两栋楼之间便是厨房和杂屋,还有掌柜的和伙计休息的地方,与之相连的还有一个侧院,用来拴马存货。 在客房楼的后面更有一个宽敞的后院,院墙就有两丈高,很好的隔绝了街道的喧嚣。里面花草芬芳,更有凉亭石桌石凳,像极了大户人家的花园,倒是投宿的客人闲暇之余散步赏景的好去处。 “哟,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店小二招呼道。 穆仙儿一抬头:“我来取点东西。给他上壶凉茶,记我账上。” “原来是女侠啊。”店小二满脸笑容:“好,好。” 穆仙儿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忌,穿过大堂,朝后面的客房走去。客房的楼梯在正中间,穆仙儿好像就没有爬楼梯的习惯,她站在中间的小院里,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房间,双足点地,顺着粗壮的桂花树干急行几步,再一脚踏在了二楼的扶栏上,紧跟着一个跟斗向上一翻,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已到了三楼。 她依着三楼的扶栏向下扫视一眼,见并没人察觉,心中甚是得意。她瞟了一眼旁边的房间,“天字二号”几个字在门上十分耀眼,可惜里面住的不再是李殷了。这样想着,她有些生气,提起脚又朝门上踢上两脚,门锁也跟着叮当作响。 “哼。”她叹了口气,开了自己的房门,天字一号房是整个客栈最大的房间,因为位于边上,刚好与前面的酒楼相邻,侧面也多开了一扇窗,窗下刚好是酒楼雅间的屋顶,穆仙儿透过窗纸看去,主街上行人稀少,想是都回屋躲着太阳了。她又走到床边的窗户向下看去,后院里因为大楼的遮挡倒是有一片阴凉,个房客在凉亭中摇着扇子闲聊。 检查完毕屋里没人进来的痕迹,穆仙儿放心了,她走到桌前取出一张纸,用笔画上一个方形,在方形西侧外面写下个“三”字,这是她和李殷一惯的做法,她相信如果李殷看见,也一定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随后,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块丝帕,撕成细条,塞进怀中,锁上门,依着扶栏看一下院内无人,翻越护栏,直接跳了下去。 第89章 惹事生非,黑衣相斗 吴忌喝完了两碗凉茶,见穆仙儿过来,立刻起身相迎:“可以走了吗” “当然。”穆仙儿答道,转身看看掌柜的:“福伯,如果我朋友回来,帮忙转告他,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好的,好的。”福伯赶紧应道。 穆仙儿一扭头,只见住在隔壁的乌鸦大侠刚好走进店来,她眉头一皱,嘴角微笑,大步向外走去。 走道很宽,然而穆仙儿偏偏正对着乌鸦大侠走过去,嘴上怒道:“好狗不挡道,没长眼吗滚开” 那乌鸦大侠一进店来,目光本在吴忌身上,估计正疑惑着此人为何会和自己一样的装扮,全然没意识到穆仙儿会向自己发怒。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穆仙儿在骂他,也满脸怒色朝她看去。 “看什么看,登徒子。”穆仙儿说着,手里的剑已出鞘,对着乌鸦大侠便是一剑劈去。 乌鸦大侠闪到一边,手里的黑剑终于出鞘了。他持剑指着穆仙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穆仙儿浅笑:“哪儿来的卑鄙小人,竟敢冒充我的朋友。吴忌,你不是说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的吗还不动手”嘴上说着,人往吴忌身后躲去,顺势将吴忌向前一推。 吴忌本只是旁观,全然没料到穆仙儿会出此一招,猝不及防,向前几步,刚好让乌鸦大侠以为他要出手,手中的剑已向他直逼过来。吴忌侧身躲过,包剑的黑布散去,一柄黑褐色的长剑便暴露出来。 乌鸦大侠见他已亮出了剑,也毫不客气,再次抬手,锋利的剑刃只刺吴忌的胸膛。吴忌果断向后退去,已趁机拔出剑来,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两剑蹭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原本忙着吃喝的客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无不尖叫着向外逃去,店小二也惊呆着,被福伯拉着躲在了柜台下。 吴忌凝视着对手,飞身跃起,挑起桌上的茶碗向乌鸦大侠掷去。乌鸦大侠手腕转动,寒剑轻扬,已将茶碗劈成了两半。他顺势一脚勾起地上的板凳踢了过去,吴忌躲开,飞起一脚,那凳子便转了方向,在墙上砸散了架。零散的木头飞散开去,桌上的碗筷酒杯便一阵“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穆仙儿抱着剑靠着柜台,悠闲自得地看着两人刀光剑影,拳打脚踢,满脸微笑,甚是惬意。 “女侠,这这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福伯看着自己的客栈已是一片凌乱,可两人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柜台后探出头来,怯怯地问道。 “哎。这男人之间打斗,无非就是为了江山美人。都怪我,长得太美了,他们两个都喜欢,这不,非要为了我决一死战。”穆仙儿也是一脸无奈。 “啊”福伯愣愣地看向穆仙儿:“那那女侠能不能让他们住手啊” “哇,好。这一招漂亮。没错,就是这样。”穆仙儿兴高采烈地喊着,转头看看福伯:“看见了没,势均力敌。打得多精彩” “这可是哎”眼见说话间又毁了一张桌子,福伯满脸心疼:“能否请女侠帮忙说说,呃让他们出去打” “出去”穆仙儿摇摇头:“外面那么大太阳,多热啊,屋里凉快。好,加油这脚踢的好” 转眼间,两人已过十招,仍不分高下,原本喧闹嘈杂的大堂里此刻显得格外单调,只有屋外的蝉鸣声伴着穆仙儿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终于,两人都住了手,持剑对视着,像是在思索着为何要打架,又像是在揣摩着对方的身份。 片刻后,吴忌垂下剑来,轻轻一抱拳:“大侠身手不凡,领教了。我朋友今日心情不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乌鸦大侠见吴忌让了步,也收了剑,向吴忌点点头,瞟了穆仙儿一眼,朝柜台掷去几锭银子,向客房而去。 “多谢大侠。”福伯欣喜的喊道,作为掌柜的,最怕的就是有客人闹事,往往双方打得一片混乱,临了只有店家自认倒霉,好在今日这位大侠倒是仁义,还赔了些损失。 “你这只臭乌鸦,有种别跑啊”穆仙儿冲乌鸦大侠的背影骂道,还欲向前跟去,被吴忌一把拉了回来。 “这人武功不错,是什么人”吴忌问。 穆仙儿嘟嘟嘴:“我哪知道” “他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啊。” “那为什么要打他” 穆仙儿挠挠头:“嗯,他现在住的是我朋友的房间,还有,他都没换过衣裳,一身黑黢黢的,板着个脸,像块冰似的,让人看了不爽。”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就因为这些” “嗯,这么多理由还不够揍他一顿吗” “啊”吴忌一脸 茫然,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够荒唐的,我行走江湖十年了,今日倒是第一次无缘无故的和一个陌生人打了一场。” “你不是想让我去你家吗还走不走”穆仙儿倒是急了。 “请。” “你先请。前面带路。”穆仙儿笑道,随着吴忌而去。 “还有多远啊热死了。”穆仙儿跟在吴忌身后,靠着树直喘气,她一手拭着汗,另一手藏在树后,已沿路系上了丝帕。 “快了。”吴忌停下脚步,笑着将手里的羽扇递给穆仙儿:“穿过这片竹林就到。” “哦。”穆仙儿应道,紧跟其后。 果然,走过了竹林,就看到了一座小院。 “翠竹阁。”穆仙儿念道:“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竹子吗” 吴忌笑着推开院门:“娘子,请。” “哇,不错。挺雅致的。这枣子能吃吗”穆仙儿说着将羽扇还给吴忌,直奔到院子左侧草亭旁的枣树下。那满树的枣子已经熟透了,个个红艳艳的,确实让人垂涎欲滴。 “当然,还挺甜的。” 吴忌话音未落,穆仙儿已飞身上树,摘下了几个,往袖子上蹭了蹭,朝吴忌扔去一个,自己已啃了起来:“嗯,确实挺好吃的。” 吴忌笑笑,也吃了起来:“寒舍简陋,娘子随意。” “好。”穆仙儿答道,当真随意的逛了起来。她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草亭,琴台,石桌,煮茶的茶具,包括院里的花花草草,无不仔细观察了一番。 随后她走进竹屋里,吴忌本来正给她倒着凉茶,见穆仙儿看得仔细,也不自主地跟了进去:“这竹屋其实也是土砌的墙,墙上再用竹片包裹了一番,也就三间正屋,中间是厅堂,左右各一间卧房,厅堂后面连着厨房茅厕和几间杂屋。后面还有个后院,比较开阔,离后院不远就是一片湖。” 穆仙儿扫视一眼厅堂,里面也就是些寻常的摆设,她随手摸了一把饭桌,已是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 “哦,不知娘子会拜访,也没打扫。”吴忌不好意思笑道。 穆仙儿并未理会,已径直走进了卧房中,卧房倒是打扫的还算干净,被褥叠的也很整齐,她抹了一把桌上,又附身朝床底看去,跟着又打开了床边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客房”穆仙儿问道,眼睛仍四下张望着。 “没错。已很久没来过客人了。” “那你住哪里” “这边请。”吴忌说着,将穆仙儿引到另一间卧房。 穆仙儿望去,里面的摆设果然比刚才的房间要讲究,房里一尘不染,床上支着蚊帐,铺着凉席,临窗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笔墨纸砚。穆仙儿摸了摸砚台,见里面的墨迹已干。又朝旁边的桌子看去,桌上只有一面铜镜,她又摸了一把镜面,在镜子四周仔细找着什么。 吴忌实在忍不住了,也弓起身子顺着穆仙儿的眼光看去,嘴里问道:“娘子在找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臭美”穆仙儿取笑道。 “男子就不梳头了就不需要正衣冠吗”吴忌反问道,凑到铜镜前理了理头发。 穆仙儿微笑着已走到了衣柜前:“可以看看吗” “就是些衣裳而已,娘子随意。” “哦。”穆仙儿答应着已打开了柜门,在里面翻找着,还不忘凑上去闻一闻。 “哈哈哈哈,”吴忌笑道:“娘子该不会是在找那本天书残卷吧” 穆仙儿笑笑:“不是。就只想熟悉一下你生活的环境。”嘴上说着,又向靠在衣柜旁边的屏风看去,跟着往旁边挪了挪,眼光停留在墙上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幅山水画,穆仙儿似乎很是喜欢,不由得伸手向画上摸去。 “这幅画是根据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所绘,画者也并非名士,我只是看着画中的风景秀美,所以买了回来。” 穆仙儿不语,在房里来来回回丈量着脚步,复又回到画前,她仔细凝视着画,手不觉朝旁边的墙上敲去,耳朵贴着墙听着什么,还使劲儿闻着。 “娘子这是何意”吴忌问着,似乎有些紧张了。 “我父亲的书房里也有很多字画,可是他根本就不懂画,我很奇怪,所以偷偷观察了几天,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藏东西。”穆仙儿说着取下画扔在地上:“世外桃源,别有洞天。” 她笑着,眼睛瞅准了画后墙上一处比旁边光滑的竹片拍去。伴随着吴忌惊叹的目光,那一面竹墙上竟转开了一道门。 第90章 循序利诱,反遭调戏 “可以进去看看吗”穆仙儿冷笑着看向吴忌那张哭笑不得的俊脸。 “娘子随意。”吴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穆仙儿有些得意,毫不客气的进了密室。瞬间,她倒是有些茫然了,仿佛走错了地方,那一排柜子,那一个个小抽屉,不正是药铺的模样吗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吴忌,随意拉开几个抽屉,里面果然都是药材。 “我家世代行医,从小我就是闻着药味儿长大的,没有这个味道我反而睡不着,所以我睡觉时枕头底下会压一个药囊,里面装些安神静心的药材。”吴忌说着,很自然的整理着抽屉:“我喜欢云游天下,也喜欢清静,所以不爱住客栈,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喜欢低价买个荒废的宅院,自己修葺一番,住上个一年半载的。这是我住过的最喜欢的宅院,所以干脆置了个药柜。” “你也是大夫”穆仙儿问着,又来到药柜旁的桌子上,上面整齐的摆着一些医书,也是笔墨纸砚齐全,她再看看砚台,里面散发出清淡的墨香来。 “是,从小就跟着先父行医。父亲去世后,我也一直在专研医术。” “学医有什么好隐蔽的,还需要密室恐怕你在这专研的不只是医术吧。” “娘子聪慧,吴某也不敢隐瞒。”吴忌坦言道:“还有识毒解毒之术。” “原来如此。”穆仙儿拿起桌上的医书:“黄帝内经c伤寒杂病论c神农本草c千金方,果然都是些著名的医书啊。可识毒解毒的是哪本” 吴忌笑道:“娘子还在找天书残卷” 穆仙儿也笑了:“是你说要把天书残卷借给我看,我才来的,怎么,后悔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这本书” “我说过用一本书换一个朋友很划算,可惜娘子现在算是我的朋友吗”吴忌将双手摊开,一脸不满:“我到此刻竟然连娘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哎,不借算啦,哪来这么多废话,难怪人们都说了,宁信世上有鬼,也别信男人的一张嘴。”穆仙儿冷笑着,已出了密室。 吴忌无奈地笑笑。 “后面是厨房” “是。里面乱的很。”吴忌说着。 穆仙儿已走了进去,她扫视一眼四周,果然都是灰尘,可是锅碗瓢盆倒是齐全,连菜刀就有好几种,她瞟了一眼门口的吴忌,趁其不备,顺手抽了一把短尖刀,插在身后的腰带间,然后走了出去。 “怎样,看够了吗”吴忌见穆仙儿出来了,微笑着问:“娘子莫不是官府的人” “吴大侠莫不是通缉犯”穆仙儿反问道。 吴忌摇头轻笑:“早上出门前我煮了些茶用井水冰些,现在吃正凉快,娘子请。” “请。”穆仙儿跟了过去,两人一同端起碗来,穆仙儿笑笑,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她再看向吴忌,他正愣愣地端着碗疑惑地盯着自己。 “你又是何时下的毒”吴忌问。 “什么下毒”穆仙儿一脸无辜:“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都忘了验毒了,哎,我怎么这么粗心,跟你又不熟,要是你害我该怎么办啊” 吴忌无奈地笑笑,将鼻子凑近闻了闻,瞬间变了脸色:“断肠草。中此毒者一刻钟便会有恶心c呕吐的症状,两刻钟后就开始出现抽筋c眩晕c腹疼难忍,最多两到三个时辰必死无疑。传说当年神农尝百草,就是因为误尝断肠草而死。” “哇,这么厉害”穆仙儿感叹道。 “你是夸我还是夸这种毒药”吴忌笑着将碗中的茶倒在地上,顿时地上冒出白泡来。 “当然是夸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闻了一下,这种毒有一点点腥味,这可不是茶水该有的气味。” “哦,你是说我应该把它下在鱼汤里” 吴忌浅笑:“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 穆仙儿也笑了:“哪有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就想试试,看你不用银针是否当真能识出毒来” “现在信我了” “当然。那你会解此毒吗” “误服此毒后立即予鸭毛拭咽喉催吐,吐后灌服新鲜鸭血或鹅血,再用鲜马尾松树梢c韭菜c马鹿角c金银花捣烂冲服。然后,就看天命了。” “看来解此毒确实麻烦。”穆仙儿感叹道。 “你是何时下的毒”吴忌再次问道。 穆仙儿吐吐舌头:“跟着你进了院子就下了,下在茶壶里,你这一壶茶白烧了。”说着将整壶水倒在了地上。 “下在茶壶里那你刚才也吃了,怎么没事有解药” 穆仙儿摇摇头:“此毒凶猛,怎会有 解药。我又不傻,既知有毒,又怎会吃”说着掏出袖中的湿漉漉的麻布来,掷在地上。 吴忌崇拜的看着穆仙儿:“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让我敬佩的女子。” 穆仙儿听着心中暗喜,她凝视着吴忌:“多谢吴大侠谬赞,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娘子如此聪明,娘子怎么看” 穆仙儿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脱口而出:“浪子。” 吴忌认可的笑了:“娘子所言极是,我确实不配称为大侠,在普通人看来,我甚是是一个坏人。” “是吗有多坏” “十恶不赦。”吴忌笑笑,起身直视着穆仙儿的眼睛:“你怕吗” “怕什么我也不是好人。”穆仙儿叹了口气:“别人都叫我妖女。” “妖女”吴忌摇着羽扇,靠向身后的竹子,双眼扫视一眼穆仙儿:“有多妖” “很妖很妖。”穆仙儿也站了起来,嘴上说着,向吴忌靠了上去。她带着迷人的笑容,眼睛温柔地盯着吴忌,左手慢慢地搭在了吴忌右肩上,然后缓缓地向下滑去,停在了他的胸前。 吴忌愣住了,摇着羽扇的左手僵在了空中,右手扶着身后的翠竹,屏住了呼吸。 “还想我更妖一点吗”穆仙儿柔声细语,左手的指尖调皮的在吴忌胸前划着圈慢慢朝他的脖子蠕动着,然后挑拨起他的喉结来。 “够妖了吗”穆仙儿问着,朝吴忌脸上吹出一口气。 “我这是被你调戏了吗”吴忌咽了一口唾沫,就见自己的领口也被拨开了。 “你觉得呢”穆仙儿笑道,整个人都贴在了吴忌身上。 “你对所有男子都这样吗”吴忌抿了抿嘴唇。 “当然不是,对自己喜欢的男子才会如此。”穆仙儿说着,已将自己的红唇也贴了过来。 吴忌满脸欣喜,温柔地看着穆仙儿,右手也缓缓地朝她身后搂去。可是,突然,他的笑容僵住了,右手也悬在了空中,满眼中尽是惶恐。 “怎么了”穆仙儿似乎还沉浸在这旖旎的气氛中,满脸娇羞的问道。 吴忌眼光向下移去,自己的左侧脖颈处,一把短刀正散发出耀眼的寒意。而那把刀,此刻正握在穆仙儿手中。 穆仙儿好似刚刚反应过来,她站直了身体,左手揪住了吴忌的领口,右手的短刀朝前一推,一丝殷红便顺着吴忌白皙的脖子流淌下来,渗透进那身黑衣中。 “哟,出血了,疼吗”穆仙儿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问道。 吴忌盯着脖子上的尖刀,轻轻咽了口唾沫:“刀剑无眼,娘子小心一些。” “让我小心”穆仙儿甚是疑惑,手一抖,又一丝血冒了出来,她怒视着吴忌,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此刻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难道该小心的不是你吗你可得老实一点,别让我感到紧张,要不然,我的手再一抖,割断了你的喉咙,可别怨我。” “吴某与娘子无冤无仇,你想怎样”吴忌举着双手,微闭着双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说,你到底是谁” “吴忌。” “真名”穆仙儿怒道,刀又用了点力道。 “真的,真的,叫吴忌。”吴忌连声说道。 “为何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娘子何出此言”吴忌小心问道。 “说”穆仙儿一用力,又一丝血顺着刀滴了下来。 “好好好,我说。”吴忌喊着,额上的汗珠滚落下来,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我确实叫吴忌,祖籍幽州,家里世代行医,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有些家产,在我十六岁那年,父亲病故,几日后竟有山贼闯进家来,杀了我母亲。我和妹妹逃出家去,慌乱之间竟走散了,至今十年了依然杳无音讯。我拜师学艺,习得了一身武功,可是当年我妹妹才刚十岁,如今若在世上已是二十了。我好没用,我不配做她的兄长。 这些年来我云游天下,居无定所,一直都在找她,碰到了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我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多找机会和她们说说话。你的眼睛很像她,笑起来也像。自从在那条小巷子里碰到了你,我就很想带你来这里看看。 这座院子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十年前我家里的样子,如果你是我妹妹,你或许还有些记忆。所以我故意丢下了我阿娘的金钗,我希望你捡到了能来到这里。可是等了一夜,你却没来,所以今日我又想办法把你带来了。” 第91章 同命相怜,心有不舍 穆仙儿听吴忌讲着,不自觉的想到了萧飒,想到了自己的兄长,想到了十八年前闯入父母家中的贼人突然之间,竟觉得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她的手松开了点儿,眼神也柔和了些:“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吴忌眼中的泪水和着头上的汗水一起流淌下来,混着脖子上的鲜血,将衣领浸湿了一片。他微闭着眼睛:“我说的句句属实,娘子若还是不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是你的妹妹。”穆仙儿放开吴忌,握刀的手也垂了下来:“不过,我却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兄长。” 吴忌抚摸着脖子上的伤口,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什么你也在找你的兄长你仔细看看我” “说了不是你。”穆仙儿双眼凝视着吴忌:“我叫穆仙儿。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阿耶叫穆悠,阿娘叫白云仙,我是他们的女儿,所以叫穆仙儿。我的兄长叫穆君逸,今年二十二岁,不,是二十二岁半,我们失散了快十八年了。” “十八年”吴忌同情地看着穆仙儿:“那你岂会记得他的样子” 穆仙儿冷笑道:“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因为当时我阿娘才刚怀上我,那天是十月二十二,我阿耶是个书生,正收拾东西准备进京赶考,突然家中就来了贼,他们杀了我阿耶,抢走了我阿娘。当时我兄长在房里睡觉,他那时还不到五岁,他是腊月十一的生日,那么小,哎,一晃如今我都十七了。” “那你还在找他吗” “当然,我阿娘为了我屈辱的活了下来,直到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才告诉了我真相。我好傻,认贼作父十二年。”穆仙儿捂住嘴,强忍住眼泪,缓了缓,继续说道:“半年后,长安闹了瘟疫,我阿娘不幸染病去世了,我也沦落江湖。我阿娘的心愿便是找到我兄长,这也是我的愿望,因为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人海茫茫,你们兄妹俩素未谋面,又时隔近十八年之久,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五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便二十年,只要有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不也没放弃吗” “我不会放弃。我妹妹叫吴忧,她当年十岁,应该还记得一些事情。可你兄长确实太小,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他还有什么特征吗” “我阿娘说他左边的大腿上有一个疤,像我额头上的这个一样。”穆仙儿掀起右额头上的头发:“我这个疤痕是七岁那年摔在石头尖上磕的,我阿兄是四岁的时候偷玩他师父的剑被刺的。” “你兄长的师父” “他叫欧阳清风。”穆仙儿看向吴忌:“你十年来一直云游天下,可曾听说过此人” “没有。” “那有没有听说过白思凡” 吴忌摇摇头:“白思凡又是谁” “我外祖父。”穆仙儿叹了口气:“我阿娘说打记事起他就有些疯癫,自从和我阿耶成了亲就没再见过他,估计早就不在世上了。” “那你就凭一道疤,一个名字去满天下寻人”吴忌感叹道。 “是啊。要不然怎么办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所以综合我阿耶阿娘还有我来分析,我想我兄长一定是一位长相英俊潇洒,谈吐风趣幽默,性格热情开朗的人。如果他和欧阳清风在一起的话,一定也会些武功,说不定还文武双全。” 穆仙儿在脑中勾画着穆君逸的样子,不禁又笑道:“这些年来找我阿兄,我都有些着魔了,跟你一样,看见二十出头的美男子,我都会凑上前去搭讪,问他们的名字年纪,甚至,还想扒了他们的裤子呃,看看他们大腿上有没有疤。” “呵呵呵呵。”吴忌不由得笑了:“疤在腿上,确实不方便查看,反正我的腿上没疤。以后我也会帮你留意些,看到跟我相同年纪的男子,我帮你看看。穆君逸,师父欧阳清风。” “好。吴忌,妹妹叫吴忧,二十岁,幽州人,世代行医。眼睛和笑容像我。我也记住了。”穆仙儿朝吴忌笑笑:“出来这么久了,我该回去了,要不然我朋友一定会担心我了。告辞。”说着朝吴忌一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穆娘子请留步。”吴忌喊着追到院门口。 “还有事吗”穆仙儿停下脚步。 吴忌迟疑了片刻,眼看着穆仙儿:“你要去哪儿” “找黑影儿。江湖上传闻紫电青霜剑在他手里,师父很想得到这两把宝剑。” “你刚才在街上把我认成了黑影儿,而且好像还跟他相识。你真的认识他” “是。”穆仙儿点点头。 “传闻黑影儿武功高强,行走江湖十多年来一直都不曾遇 到过对手,人送外号冷面杀手。五年前的一面之缘,他不一定放在心上,你还是多加小心。” “好。多谢。” “哎,慢着。”吴忌见穆仙儿想走,忍不住又叫住她:“以后还会再见到你吗” “我在襄州城找了两天了,黑影儿根本不在这里。之所以有误传,是因为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混淆视听。明日一早我就离开襄州了,以后若是有缘,江湖再见。”穆仙儿笑笑,转身离去。 “等等。”吴忌赶上前来,看着穆仙儿,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穆仙儿满脸疑惑。 “我”吴忌犹豫着,他左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右手轻揺着扇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对不对,也许今后我会后悔,可不做,我可能更会后悔一辈子。” “有话直说。”穆仙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吴忌看着穆仙儿的眼睛:“天书残卷真的在我这里。” “在哪儿” 吴忌推开药柜,从后面取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本书,穆仙儿偏头看去,只见盒盖上写着几行小字:天下武学,书中细话,残肢苟喘,卷分上下。 “这便是天书残卷,分为上下两卷,上卷记载着一些调息内力的心法和一些出其不意的招式,传闻学了可以功力大增,这可是江湖中人都渴望的。下卷便是识毒解毒之术,里面记载着一些江湖上常用毒药的性状及解毒之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实就是寻常治病的药材,这本其实就像是一本药典,这正是我感兴趣的。你擅长用毒,相信也会喜欢。 这两本都可以借给你看,但仅限翠竹阁内。我们虽然有缘,但还没到相互信任的地步,所以我也担心你会把书带走,到时候茫茫人海,我该到哪里去找你。” 穆仙儿惊喜地看着天书残卷:“我一直以为这卷书只是传说,没想到还真的存在。你既然不信任我,为何要告诉我” “俞伯牙不惜对一樵夫抚琴,只因钟子期才能懂得他的琴声。我虽然已经得到了天书残卷,也已学会了里面的精髓,可是始终缺乏一个可以交流之人,实在是寂寞啊。穆娘子聪慧,应是懂我之人,一卷书换一知己,我真的不亏。”吴忌说着,调好药膏涂在脖子的伤口上。 “知己朋友”穆仙儿笑笑:“承蒙抬爱。我也就读了几年书,估摸着认识几个字罢了,传闻这卷书可是本奇书,我也不一定看得懂。” “没事,你先看着,有什么觉得值得寻味的,我也乐意一起交流。”吴忌说着看看窗外:“太阳没那么毒了,这里面记载的药材我还有几种没找齐,我再进山去找找。我能试着信任你吗” “可以试试。”穆仙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你有事就去忙吧。” “好。穆娘子随意,只愿我回来时你们都在。”吴忌笑笑,转身离去。 穆仙儿先翻了翻下卷,确实跟一本药典似的,虽说平时喜欢下毒,可也没深究过这些,看着看着,感觉自己成了学医的,各种药材的颜色气味包括味道,还有什么相生相克,相及相反,记得倒是详细,可让人看了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她将书扔到一边,又翻开上卷,似乎来了兴致,里面确实有一些离奇的招式,全部配了图画,让人一目了然。她跟着比划着,好不容易一招学会了,可眨眼再一看,刚才的招式似乎又变了样式。她将书前后翻看着,一头雾水。 院子里,蝉声此起彼伏,更让人心绪浮躁。穆仙儿看着面前的这卷奇书,面露苦笑,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自己确实差一些耐心。在这一点上,自己比不过李殷,如果他在,哪怕不懂,他也会心平气和的把这卷书都看完,把里面的内容都记下来,以后再慢慢揣摩。 李殷,你到底怎么了你昨夜住在哪儿你当真不要我了吗如此想着,穆仙儿早已没有心思看书了,她将两本书收入盒子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夜没睡好,此刻竟无比疲倦,她望了一眼吴忌床上的凉席,不加思索的躺了上去。 第92章 设计留客,狼狈生火 已至黄昏,太阳西沉,带走了一些热气。穆仙儿猛然醒来,扫视一眼四周,只见吴忌愣愣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兔子,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穆仙儿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抬起袖子拭去唇边的口水:“回来啦” “嗯。”吴忌笑笑:“书看得如何了” 穆仙儿笑笑,一指吴忌的手:“哪儿来的兔子” “哦,刚才在山上采药时发现的,腿受了伤,看它挺可怜的。所以带了回来。” “嗯,挺肥的。”穆仙儿伸手朝兔子摸去:“乖乖,小兔子,你是想被清蒸c红烧还是煲汤啊”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啊你想吃了它” “嗯,你拿回来不就是吃的吗”穆仙儿一脸茫然。 “它的腿都受伤了,这么可怜,难道你不想给它包扎一下” “我为什么要给它包扎一下,又不是我打伤它的。”穆仙儿检查一下兔子的腿伤:“你把它打伤了又救它,你想拿它练手我听说很多学医的都喜欢拿小动物做研究。” “呃。你如果觉得这样太残忍,我可以放了它。” “放了它干嘛。那我们晚上吃什么你总不能让客人饿肚子吧。” “好,那晚上吃兔子。”吴忌笑笑,一掌将兔子砸晕了扔到地上,见书已被穆仙儿收好,不由得问道:“这部书,你这么快都看完了” 穆仙儿汗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部书叫天书了,恐怕只有你这种天才才能领悟其中的精髓。” “穆娘子过奖了。”吴忌笑道,打开盒子:“这两本书我看了三年了,每次翻开都有不一样的感悟,确实挺伤神。” “你确定这不是假书”穆仙儿摇摇头:“上卷的武功心法确实玄乎,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些意思。可写下卷那人确实让人费解,里面记得那些药材似乎也太寻常了些,我虽爱用毒,可不懂医术,有些药材不熟,可是甘草,却很常见,平时偶尔会用来泡水喝,可润肺止咳,清热解毒。此等药材怎么也会写进书中” 吴忌微笑着翻翻手里的书:“穆娘子有此疑惑已是不简单了。我从七岁开始,阿耶便教我认药材,背药理,当时我也是头疼不已,阿耶告诉我,若想当大夫,这些是必须吃的苦。他还给我讲了个故事,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说是很久以前有名女子生的无比貌美,然而,其父贪财,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富商。那富商年纪比那女子大了许多,而且长得奇丑,那女子自然对富商不屑一顾,日子越过越烦,只恨不得富商快快死去。 终于有一天,女子忍不住跑去药铺,要买些毒药毒死她夫君。那大夫心善,就给女子一包甘草,告诉女子回去炖肉,保证他夫君吃了必死。其实那大夫本是好心,想着让女子给她夫君补补身体,也好增进他们夫妻的感情。 可是那女子上街买肉时,肉都卖完了,旁边只有一家卖鱼的。女子心想,鱼也是肉,只要把毒下到里面富商吃死了就行,就买了条鲤鱼回家和甘草一起炖了汤。 富商见女子突然对自己如此体贴,以为女子回心转意,心中大喜,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随后便一命呜呼。 女子本欲瞒天过海,谁知还是走漏了风声,县官查出了富商中毒身亡,严刑之下,女子供出了那个大夫,大夫才知女子将甘草炖了鲤鱼,乃是剧毒。最后大夫被判了同谋,本是好心助人,却送了自己性命。” 穆仙儿听吴忌讲着,大惊:“原来如此平和的一味药也能成为毒药哎,真替那位大夫不值啊。”她看向吴忌,不禁又笑道:“难怪你不继承父业做个大夫,原来是胆小,怕救人不成,反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啊。看来要想做大夫,不仅要不怕苦,不怕累,还要不怕死。” 吴忌也笑了:“现在穆娘子觉得这本书有些意思了没” 穆仙儿点点头:“有点意思了,既然是朋友了,以后就叫我仙儿吧。” “好,仙儿。这名字不错。你慢慢看。”说着把书摊开,提着兔子出了房。 穆仙儿再次翻着书,认真的看了起来,不知不觉,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 “仙儿,厨房我已经收拾好了,锅碗瓢盆也已经洗干净了。就是没什么其它佐料,只有一罐盐倒还能用,你想怎么做”吴忌在门口说道。 “要我做”穆仙儿转头看向吴忌:“我可是客人,哪有客人第一天登门就给你做饭的” “这”吴忌尴尬地笑笑:“我知道这确实不应该,可是,我不会做饭。” “你不会做饭你厨房里的东西样样齐全,你不会做饭” “是真的,我没下过厨,那些东西都是 院子以前的主人留下的。” 穆仙儿叹了口气:“这做饭啊,其实,我也不会。” “什么”吴忌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要把兔子清蒸c红烧c炖汤吗” “我真不会。我就只会吃。”穆仙儿合上书:“要不就烤了吧。平时出门办事,走到荒郊野外了,李殷总会打些兔子野鸡什么的,扒了皮,去了内脏,架在火堆上烤,没错,烤的兔子可香了。” “好。我试试。”吴忌说着,将兔子收拾干净,拿到院子里用木棍串着架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穆仙儿在一旁看着:“再在下面生堆火,烤兔子,想着就美味。” 吴忌抱来一堆木柴,放在兔子下面,掏出火折子吹出了火朝柴上点去,可是半天也没着。 “不行,你得慢慢来,嗯,对,先要用些干树叶引火。” “好。”吴忌又寻了些树叶过来。 “哎,着了,快吹,扇子,快,哎,笨死了。”穆仙儿眼看一点星星之火化为了一道青烟,急得拍手顿足:“让我来。” 穆仙儿将树叶拢在一堆,吹燃火折子,点了上去,红彤彤的火焰印得两人兴奋的脸闪闪发光,然后她试着慢慢将细点的木柴加上去,然后 两人诧异地看着原本旺盛的火苗逐渐变小,赶紧趴在地上吹起来,然而不济于事,那原本欢快的火苗,跳跃了两下,突然一闪身,又化为了一道青烟扑向两人,顿时引来一阵呛咳。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都累得瘫坐在地上,冷眼看着那树叶燃过的一片片灰烬和熏的漆黑的木柴。 穆仙儿抬手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这豪迈的一把,使得原本灰扑扑的脸上印出了一道黑迹。她叹了口气,望向愣在一旁的吴忌,明亮的月光下,他也是满脸灰迹,他的羽扇扔在一边,抓着衣角向脸上擦去,一点也顾不得形象了。 “哎,没想到连个火都生不起来。每次看李殷做,我觉得挺简单的啊”穆仙儿感叹道,似乎还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没用。 吴忌也尴尬的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失败。真的,挺受打击的。你口中的那个李殷是何方神圣,改天我一定去向他请教请教。” 穆仙儿听吴忌提到李殷,一时又有些不好受,她抬头朝天空望去,连月亮也不太圆了。 “他是我的朋友,昨天中午我还和他一起吃饭了,当时你不也在福源客栈吃酒吗你没看见” “哦你昨天中午也在福源客栈吃饭”吴忌惊喜地说:“我当时倒是没有留意。吃完酒出来经过小巷子时见到四个小毛贼围着一名女子,我才出手,现在想想还多亏了那几个小毛贼,才让我认识了你。” 穆仙儿笑笑:“认识了我有什么好的。” “怎么不好了,至少多了个朋友,要不然此刻我只能一个人待着了。” 穆仙儿看看吴忌:“你的伤没事儿吧” “承蒙仙儿手下留情,只是点皮外伤,已经涂了药,过两天就好。” “哎,你不是还煮了茶吗那你怎么生的火”穆仙儿突然想起来。 “那是用的炉子,里面装上炭,然后再浇上一点酒,很容易就燃了。” “没错,酒可以助燃,还有酒吗”穆仙儿恍然大悟。 “哦,有,地窖里还有好多呢。我去拿。”吴忌也反应过来,不一会儿就拎来了一坛子酒。 穆仙儿接过酒坛子:“哼,我还不信了,离了李殷连火都点不着。”嘴上说着已经将酒朝柴堆上泼去,然后吹燃火折子扔了过去。 只听得“噗”的一声,整个火堆燃了起来,熊熊的火焰,像红色的绸缎一样抖动着。大股的黄褐色的烟柱,不住地盘旋上升着,那架子上的兔子也变了颜色。 天气本就炎热,此刻更像是围着一个太阳,两人不由得都朝后退去,两张泛着油光的脸相视一笑。 “好了吗”穆仙儿似乎闻到了一阵糊味。 “我看看。”吴忌持剑挑下兔子,不禁变了脸色,手里的哪还是兔子啊,俨然就是一坨黑炭。 “好像糊了。”吴忌说着,凑近鼻子闻了闻。 “里面的熟了没你快尝尝。” 第93章 井水清凉,独奏逍遥 吴忌忍着烫,揪下一块肉来,瞟了一眼穆仙儿,鼓起勇气塞到嘴里,刚嚼两下就吐了出来:“外面糊了,可里面的肉却是生的,好大一股烟熏味。你,要不要尝尝” “算了吧。”穆仙儿将兔子一掌推开。 “我再去洗几个枣。”吴忌识趣的走开了。 “我从小和奶娘最亲了,记得奶娘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大枣树,每年枣子红了,我就拿弹弓去打。可惜那枣子没你这儿的好吃。”穆仙儿说着抓起一个枣啃了起来。 吴忌尴尬的笑笑:“你喜欢就多吃几个,就当晚饭了。” “你这里有蚊子吗我睡觉最讨厌蚊子了。” 吴忌听穆仙儿如此说,脸上有些兴奋,嘴里却说道:“你今晚不准备回去了吗你朋友会担心的。” 穆仙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实不相瞒,我给我朋友留了信,沿途也都做了记号,他若担心我,会找过来的。” 吴忌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向穆仙儿:“你的那个朋友对你很好,你们的关系也应该不一般吧” “他是我喜欢的人,”穆仙儿坦言道:“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不过相好才十来天。这把剑叫穆小贝,它还有一个孪生兄长叫李大宝。这是五天前我生日时李殷送给我的礼物,是我们两人一起选的样式。好看吗” “这样的生日礼物倒是与众不同。那他人呢这两天怎么就只看到你独身一人” “吵架了,他骂了我。他要走,我拉着不放手,他居然说我像听雨楼的那些女子。”穆仙儿说着委屈极了。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说你,简直就是个混蛋。”吴忌也无比气愤。 “哼,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我要让他担心,让他着急,让他来找我,让他给我道歉”穆仙儿说着好像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她转身看向吴忌:“你这儿有女子的衣裳吗我想洗澡换身衣裳。” “啊”吴忌回过神来:“没有,就我一个人住这儿,哪会有女子的衣物。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那你的衣裳也行。”穆仙儿说着已进了屋,在吴忌的衣柜里翻上一通,挑了件深蓝色的长袍,扛着屏风走了出来。 她将屏风拦在井前,将干净衣裳搭在屏风上,探出头来:“我就在这里洗了,信任你一次,你应该不会偷窥吧” 她说着将剑靠在屏风上,晃了晃手里的尖刀:“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想它,想想你脖子上的伤。” 她将刀柄衔在嘴里,潜入屏风后,脱去全身的疲惫,抛桶入井,将清凉的井水向身上冲去,顿时备感舒爽。 琴声响彻夜空,伴随着屋后的蛙声更让人心烦意乱,椭圆的月亮依然皎洁,照亮着湖边的竹屋,那草亭下弹琴的人似乎也有些疲倦,十指在琴弦上游荡着,如他散在肩上的长发,一片凌乱。 穆仙儿找来一个木盆,顺手把换下的衣裳鞋袜洗了,晾在了屋檐下的竹竿上,她光着脚,全身就只套着吴忌的那件深蓝色长袍,宽阔的领口暴露出一片春光,她用手巾擦拭着头发,朝吴忌喊道:“你这弹的什么曲子” “逍遥游。”吴忌朝穆仙儿瞟了一眼,又赶紧别过脸去。 穆仙儿见他比自己还羞愧,越发觉得有意思,她依着竹屋的扶栏,妩媚的笑道:“虽然我不懂音律,可我也听得出来,你这首曲子弹的心烦意乱的,还逍遥啊哎,天气炎热,屏风给你留着,井水挺凉快的,你要不也冲个凉,降降火,静静心” “你睡我房间吧,我房里有蚊帐。”吴忌说着,琴声停了下来。 “好。”穆仙儿毫不客气地进了主卧,插上门栓,抱着剑躺进了蚊帐,将尖刀压在了枕头下。她盯着房门,果然有脚步声靠近,她感觉吴忌就在门口。 “我进房拿件衣裳。” “哦。”穆仙儿起身开门,两人都有些尴尬。穆仙儿退到床边,把玩着手里的尖刀:“听说过豹子和羚羊的故事吗豹子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羚羊,凶猛的朝它扑去,羚羊拼命逃跑,你猜结果怎样” “你既然讲给我听,肯定是羚羊跑过了豹子。” “没错,因为对豹子来说,羚羊只是它的食物,抓不住它还可以去寻找另一只。可对羚羊来说,却关乎自己的性命,以命相博,就算力量悬殊,可也未尝就没有胜算。” 吴忌选好了衣裳,起身背对着穆仙儿:“在福源客栈,你故意挑拨我和那黑衣男子动手,实则就是想看看我的武功如何,对吗” “是。”穆仙儿点点头:“论武功我确实不如你,可若是拼起命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早些休息吧。”吴忌说着出了房间。 穆仙儿狡黠一笑,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她依着门看去,不远处,只见吴忌的黑衣正搭在屏风的一端。“扑通”一声,是水桶入井的声音,然后就见一双手托起了水桶,一道清泉缓缓流下,吴忌个子高,露出了半个头来,他闭着双眼,似乎也很享受,他“哗啦哗啦”的冲完几桶,伸手抹去眉眼之际的水滴,睁开眼睛刚好迎上穆仙儿的目光。 “哦,我发现你忘了拿一件东西。”穆仙儿一本正经的地说,将手里刚才擦头发的手巾扔了过去:“你准备用什么擦干身子自然待干吗” 吴忌接过手巾:“真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居然喜欢偷看男子洗澡” “偷看”穆仙儿一脸无辜:“我可是正大光明地站在门口看月亮。再说了,你面前不是还有屏风挡着么,你可得小心了,要起风了哦,屏风要倒了。” 吴忌不再理她,穿好了衣裳撤了屏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朝她走了过来,他抬眼看看穆仙儿晾在竹竿上的衣物,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容:“帮我把药膏递出来,还有艾叶,在药柜最中间那排第一个抽屉。还有,你夜里可得把门关好了,你今日三番两次的挑逗我,我不敢保证我能控制住我自己。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准就突然变成色狼冲进去了。你多加小心” “哦,是吗”穆仙儿笑笑,将吴忌说的两样东西递给他,待他来接时,却突然一关门,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穆仙儿不禁笑弯了腰:“哎哟,真是对不住啊,可是把狼爪子给夹了” 夜色撩人,然而却是风平浪静,穆仙儿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听得屋外的琴声连绵不绝,或激昂,或内敛c时而悠扬c突然又显出一丝静谧和孤寂。 当晨起的鸟儿第一声歌唱时,穆仙儿突然惊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四周,突然有些后怕,她居然真的在一个陌生人家里过了一夜,没错,陌生人,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对他又有多了解或许连名字都是假的。人在江湖,老实人终究是活不长久的,比如自己,又有几分是真实的 她换回自己的衣裳,不舍地看了一眼盒子里的天书残卷,将尖刀放在桌上,走出了房间。她到客房的门上听了听,貌似那吴忌还睡得正香,也不知他昨夜何时回屋的。她想着,突然为自己昨天的种种行径感到好笑。她飞身跃过院门,顺着她昨日沿途留下的标记渐渐远去。 “怎么会你再仔细想想,他就拿着跟我一样的剑,是墨绿色的。”穆仙儿将剑拍在柜台上,怒视着福伯。 “哎呦,我的祖宗,真的没骗你,你那朋友确实没来过。他若来找你,我肯定记得,哪敢骗你啊。”福伯胆战心惊的说道。 “哼。”穆仙儿拿起剑一转身,柜台上的算盘c砚台c笔筒又是“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房内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连给李殷留的纸条都在桌上。他真的走了吗真的不要我了真的这么绝情 穆仙儿想着又气愤地朝外走去,刚好迎上店小二抱着一摞盘子走了过来挡住了路。 “让开。”她嘴里吼道,用剑将他往旁边一推,随着店小二一声惊呼,又是一片支离破碎。 街上又热了起来,穆仙儿戴上白纱斗笠,在城中所有的客栈里打听着。 “女侠饶命,真的没有你说的这个人来投宿。” “我我说的是真的,不敢骗你。” “别杀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 穆仙儿走进一间间客栈,重复着同样的话,看着那一张张惶恐的脸,原本还抱着些许幻想,此刻彻底破灭了。 李殷他真的走了,不在襄州了,他去了哪儿是回了天圣宫了么他会怎样在师父面前说我所有人都怕我,我有那么凶吗我在李殷面前发过火吗他是不是也会觉得我脾气差吴忌说我三番两次挑逗他,我真的是个轻浮的女子吗 她不禁又想到了偷听到的话: “殷儿,我讲的都是真的,我其实早就该告诉你这些的。这些年来,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不惜花重金请人教你各种本事,就是不想你输给宫中的那些皇子。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我对你跟别人不同,但你知道我对你的期望吗我们要强大起来,我们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 所以,我不希望你被一个女子所牵绊,这天圣宫中的女子,只要你喜欢,她们都可以是你的,但你不可以对他们用情。因为她们都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细作,我会将她们送到她们该去的地方。当年西施可以乱吴宫而霸越,她们也行。希望你也别让我失望。” 第94章 人各有命,焚楼解气 细作穆仙儿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几天前偷听到的师父对李殷说的话,如置身于冰窖之中。 如果说人各有命的话,那我这辈子的命运就难逃脱被人利用的结局了吗当年在杨府便是如此,现在身在江湖,以为学了武功很神气,可注定还是一颗棋子。 四年多来,我对师父视若再生父母,没想到却只是她的一件兵器而已。她会让我去对付谁呢 不重要,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李殷会怎么想,怎么做 她想着,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她不知道李殷是如何回答的。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一起练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去定制了情侣剑那是她十七岁的生辰礼物。他们每天都很开心,她以为李殷已经做出了选择,她等着李殷带她浪迹天涯。 然而,这才几天的光景,一切突然变了样子,他居然那样说她。娼妓哼,他虽没亲口说出这两个字来,可还是让她心如刀绞。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坚强了,她甚至以为早已被别人骂习惯了,什么贱人,狐狸精,妖女。呵,算得了什么可唯独他那随意的一指,让她难以释怀。 哎,穆仙儿使劲叹了口气,不去想那个情景,可一抬头居然发现自己转了几大圈又回到了福源客栈前。 斜对面的听雨楼前,那一个个妖艳的身影在门口朝过路的行人招呼着,像是对她的一种嘲讽,一种挑衅。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觉得要去干点什么才能把它平息。她握紧了小贝,绕到后院,跃过院墙,溜进了屋内。 “娘子,你歇着吧,让我来。”一个脸上散布着零星雀斑的小丫头说着。 “没事儿。”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女子摸了摸腹部,端起木盆,在米缸里舀着米。她长得极美,虽未施粉黛,可那精致的五官,那清秀的脸庞,仍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穆仙儿不免多看了几眼,她不知道如此佳人,怎么会在青楼当厨娘。 “喂,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雀斑丫头发现了穆仙儿,疑惑地问。 “我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管我是怎么进来的”穆仙儿反问道。 “哎。不得无理。”那端着米的美人拉了拉雀斑丫头,冲穆仙儿笑笑:“请娘子告知红姨,饭马上就好了。” “我不是来催饭的。”穆仙儿冷笑道,瞟了一眼那美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你这是” 美人下意识的将手拂在肚子上,眼睛也朝肚子看去。 “几个月了”穆仙儿脱口问道。 “四个月了” “你是什么人问这么多干什么”雀斑丫头走上前来,伸手护在美人身前。 “那你又是谁”穆仙儿不屑地盯着面前的小丫头。 “要你管”小丫头恶狠狠地说。 穆仙儿笑了:“要你管,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哼,你想要干什么”小丫头指着穆仙儿:“蒙着脸不敢见人,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没错,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穆仙儿晃了晃手里的剑:“我是妖女,杀人如麻。你想死吗” “你你”小丫头显然被吓着了,可仍颤抖着挡在美人身前。 “我妹妹一时无理,还望女侠见谅。”美人花容失色,朝穆仙儿欠身行礼,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哦,美人开口了,我自然会给个面子,那我今日便不杀人了。”穆仙儿将剑放在灶台上,随手从灶里抽出一根燃得正旺的木柴:“我放个火,怎样” “你你为何偏要杀人放火我们无冤无仇的。”小丫头怯怯地喊道。 “因为我看你们这听雨楼不舒服。”穆仙儿抓过一个油罐子看了看:“你问完了没有” 她将油四处泼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发愣的两人:“你们还不走,想死吗我可点火了。快叫上楼里其他人一起逃命去吧。” “快走。”美人拉起小丫头朝外跑去。 “快来人啊红姨,厨房进来了个疯子,要放火。”小丫头的尖叫声回荡在闷热的空中。 穆仙儿浅笑,疯子自己竟又多了一个称呼。她将火朝柴堆点去,在油的助燃下,整个厨房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穆仙儿远远的看着,那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们也都没心情接客了,全都聚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后院的火苗串到前楼。 “什么听雨楼那火是你放的”柳婉茹愣愣地看着穆仙儿,那神情跟当时一模一样。 “是。”穆仙儿点点头,微微一笑:“柳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如果当时能 够预测未来的话,就顺道把你救出去了,你也就不会受这些苦。” “我相信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我现在觉得挺开心的,只要子谦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当时火势挺大,连官府都出动了,才将火扑灭,好在没烧到旁边的房子,也没造成人员伤亡。此刻想想,我那时确实挺爱惹事。”穆仙儿摇摇头:“哎,柳姐姐,当时听雨楼一片乱,你和柳絮为什么没趁乱逃走呢” “逃”柳婉茹笑笑:“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走。红姨对我们挺好的,她见我不同意接客,又有了身孕,就让我和柳絮在厨房帮忙,还给我们算工钱。我请她帮忙去打探过吴忌,她说确实是吴忌卖了我,吴忌欠了别人很多钱,实在还不清,只能用我和翠竹阁的房子抵债。” “你信了” “信了。”柳婉茹低下头:“红姨给我看了卖身契。确实是吴忌的笔迹。而且和吴忌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确实没见吴忌挣过钱,我都不知道他的钱是哪儿来的。所以我就想着好好干活,用工钱赎身,然后去找吴忌。我要让吴忌亲口给我说个明白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们跟着红姨去了另一个楼里干活儿,直到我生下子谦,直到她狠心的将子谦从我怀里抢走” 柳婉茹说不下去了,她附身将脸贴着子谦的小脸,缓缓地流下泪来。 片刻后,柳婉茹平复了心情,看向穆仙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穆仙儿苦笑:“怎么会我哪有资格嘲笑你。因为,我,更傻” 福源客栈里,福伯看着店小二打扫完厅堂里的一片狼藉,满面愁容,这两天闹的,连来吃饭的客人似乎都少了。 “掌柜的,退房。”穆仙儿挎着包袱用剑敲着柜台。 “退房”福伯回过神来:“好,好好好。”说着拿过算盘,打开账本算了起来。 “算好了没有要退我多少钱”穆仙儿有些等不及了。 “退钱”福伯瞟了一眼穆仙儿,强颜欢笑道:“这这” “这什么,快点”穆仙儿说着,将剑拍在柜台上。 “哦哦哦。”福伯应着,从抽屉里抓出十多个铜板来。 “就这么点你算清楚了没有”穆仙儿怒道。 “呃”福伯吓得一颤,又摸出一把铜板,他怯怯地瞟了一眼穆仙儿,将整个抽屉端起来,扯过一块布,将所有的钱都倒了进去:“都在这儿了,女侠拿好。” “都给我”穆仙儿诧异地问道。 “呃,呵呵,女侠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这也就是本店的一点小意思,呵呵。” “真的送我”穆仙儿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是。”福伯也笑了:“女侠慢走。” “福伯,对吧。你人真好,以后只要我到襄州,必定到你客栈来照顾你生意。走啦”穆仙儿抓起钱笑着转身离去。 “啊”福伯哭笑不得。 再次回到翠竹阁已是午时,知了的叫声依然聒噪。她昨日穿过的那身深蓝色衣裳被洗了晾在竹竿上,昨日烤兔子烧过的灰烬也被清理干净了。那一树红枣依旧躲在树枝间娇笑,惹得馋嘴的鸟儿也成群的去尝个鲜。 穆仙儿在院子前前后后转悠了一圈,并不见吴忌的影子。 她径直去了吴忌的卧房,将包袱丢在床上。那幅世外桃源又被重新挂回了墙上,她重新按下机关,密室的门开了,熟悉的药味传了过来。她挪开药柜,从后面的暗格中取出那个盒子,里面,天书残卷,仍在。 穆仙儿取出上卷,在石桌前坐下来,头顶的翠竹遮出一片清凉,她看了看旁边的炉子,里面的灰烬尚有余温,壶中的茶水也是温热,她打来半桶井水将壶冰了起来,然后翻开书认真的看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传来了院门开锁的响声,随后院门被推开,吴忌提着几大包东西出现在门旁,他诧异地看着翠竹丛下的穆仙儿,眼中满是惊喜。 “你回来了我刚才进城买药材,顺道去了福源客栈,掌柜的说你一个时辰前退房走了,我我还以为你离开襄州了,呵,没想到” “没想到我不请自来我借的书还没看完呢,不着急走。”穆仙儿说着,拿过茶碗倒上凉茶:“渴了吗吃碗茶吧。” “好。”吴忌端起茶,朝穆仙儿笑笑,一饮而尽。 穆仙儿也笑了:“这次不怕我下毒了” “你能回来就是把我当朋友,既是朋友,我当然要信任你。”吴忌指着桌上的两包东西:“刚好我买了些吃的,今日不用挨饿了。” 他如此说着,两人都想到了昨晚的烤兔子,不禁都笑了起来。 第95章 试探酒量,度日如年 “他真的走了,我找遍了襄州城内所有的客栈”穆仙儿啃着鸡腿忧郁地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吴忌说着,转身向后院走去,不一会儿便抱来了一个酒坛子,拿着两只碗:“这坛可是上好的桃花酿,一醉解千愁,来,我陪你。” “想把我灌醉有什么企图”穆仙儿朝吴忌探着身子,狐疑地问。 “哎。”吴忌长叹口气:“刚说了朋友之间要相互信任,转眼间你就这样想我太让人伤心了。” “呵呵呵。”穆仙儿看着吴忌那副无奈地样子忍不住笑了:“我吃不了酒,十岁那年父亲就想锻炼我的酒量,结果一碗下去,出了一身疹子,两天才消,痒死了。” “酒的种类多了,你都不能吃吗我地窖里还有青梅酒和葡萄酒,你要不要再尝试一下我是大夫,你若吃了不舒服,我可以治。” 穆仙儿摇摇头:“你还记得我昨天提到过的欧阳清风吗我阿兄的师父。其实,他当年也喜欢我阿娘。我阿娘嫁给我阿耶后,他担心我阿耶对我阿娘不好,就在他们茅屋边上接了间房住着,监视着他们。他也是个酒鬼,我家出事那天,他刚好去集镇上买酒去了,要不然,以他的武功对付几个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 “你恨他”吴忌问。 “恨他干什么他如果还在世上,这十八年来恐怕早已把肠子都悔青了。” “那,恨酒” 穆仙儿又摇摇头:“酒又有何罪要恨就恨这世道不公。所以我决定了,既然李殷不要我了,我也没必要回去给师父做棋子了。我要学好武功,独闯天涯,行侠仗义,做一个女侠。” “好。”吴忌赞赏道:“吴某敬女侠一碗。” 穆仙儿端起茶碗与吴忌一饮而尽。 “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吃的”穆仙儿看着吴忌又满上一碗。 “呵呵呵,一斤酒能抵半斤粮,吃了也可以饱肚子。” “是吗那你酒量如何” “不知。” “要不要我帮你试试” “现在” “怕了” “好。”吴忌笑笑,又满上一碗:“那你帮我记好了。” “这一坛够吗” “厨房后面有个地窖,里面好酒多着哩。” “好,来,我帮你倒,已经三碗了。再来。” 两人说笑着,原本热闹的小院里更加沸沸扬扬。吴忌已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他强撑着和穆仙儿答着话,还要应付她毫无征兆的攻击。慢慢地,他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眯着眼看着穆仙儿把剑架到了他脖子上。穆仙儿笑了,又去地窖搬来一坛酒,倒上一碗,给他喂了进去,瞬间,他终于倒在了地上,没了反应。 “喂,再来一碗”穆仙儿抬起他的下巴,已是再也灌不下去了。穆仙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将吴忌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扛着他扔到了床上。 夜幕降临,后院里,湖风袭来,一片清凉。院角那株桂树也开始展露花苞,传来淡淡清香,让人心里一片平静。穆仙儿盘腿坐在后院中间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调理着气息。 吴忌依着后门,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抚着额头,见穆仙儿收了式,笑道:“原来在这里练功啊,我这儿环境还不错吧” 穆仙儿回头:“不错,这里很适合练功,又开阔,又清静。呃,你总算睡醒了” “嗯,我的酒量如何” “还行,吃了半坛还能对答如流,也能接过我的招式。再多加三碗就有些狼狈。一坛吃完就只能眼睁睁的任人宰割了。再加一碗,就彻底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啦。” “好,多谢。”吴忌笑笑:“我当时记得好像是在前院吃酒的,醒来却在床上。是你呃,当我不省人事时,你没把我怎么样吧”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晚上吃什么啊” “还剩几个馒头。”吴忌燃起炉子,把馒头用筷子插着烤了起来。 “烤馒头”穆仙儿点点头:“这想法不错。” “嗯,就是火小了点。你先吃几个枣垫垫。” 两人倒也随意,凑合着又是一顿。转瞬间又是一夜。 竹林郁郁葱葱,竹屋也散发着淡淡的竹的清香,伴着桂花的香味,让人十分惬意。竹屋西边群山向北延绵开去,将整片湖半围了起来,湖面向东越来越宽阔,显出一片平静。远远看去,湖对岸悬崖峭壁丛生,而这边却是一片平坦,刚好连着竹屋的后院。湖边还泊着一叶扁舟,舟旁更有一片莲藕,莲花早已开罢,只剩青翠的荷叶和高昂的莲蓬。湖风习习,为这个炎热的初秋添了几分 清凉,几分舒适。 吴忌抚琴,穆仙儿舞剑,或是两人一起切磋两招,相互怼上几句,一同笑上一场。在这个远离了江湖的地方,两个高深莫测的江湖人,竟如同是离别多年的故友。 敬玉轩中,宫女暖心守在屏风后,见安王和李殷还没有要睡的意思,默默走了过来:“殿下,已到子时了,还请殿下早些歇息。” “才子时,还早。你困了就先去睡吧,不用管我。退下。” “是。” “哦,殷兄,你困了没” 李殷笑笑:“还好。” “那你接着讲。”安王兴奋极了:“你们住进了福源客栈,然后了” “安顿好了,我考虑了一晚,终于下定决心,我决定放手,给仙儿自由。”李殷讲着,满脸悔意。 “什么意思你不是好不容易才盼到仙儿接受你了吗就因为令师不喜欢她,你就不爱她了”安王很不理解。 “不,我爱她。第二天一早师父找我训话,师父有很大的野心,她想一统江湖,而仙儿便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一枚棋子,随时会被她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又是棋子”安王听着,不禁想到了杨莲,想到了自己,摇头苦笑。 “我不想仙儿被人利用,她已经有很高的武功了,我觉得她能够照顾自己。所以我要让她离开师父,离开我” “那你怎么不陪她一起走” “我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就如我母亲一般,我怎可轻易离开她”李殷无可奈何地说。 “所以你当时就选择了你师父,抛弃了仙儿” “是。”李殷悔恨道:“我故意和她争吵,她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就指着她身后的青楼告诉她:你不用再缠着我了,如果无处可去,可以去里面问问,说不准她们正招人呢。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混得很好。” “混蛋”安王勃然大怒,手指着李殷,满脸不可思议:“你,你可真是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我就说出来了。我确实是个混蛋。”李殷长长的叹了口气。 “哎,那然后呢我如果是仙儿,估计会被你气死。” “仙儿的确被我气的够呛,她呆呆地在那青楼前顶着烈日站了半个时辰。我躲在转角的巷子里,我能感受到她一定很难过。我紧紧握着大宝,偷偷地看着她,心里如刀割一般 我离开了襄州县城,去了城南的郊外待了三天。我知道仙儿一定会找我,我不能见她,我怕我会心软,长痛不如短痛,趁我们才刚刚开始,或许她不会伤得太深。” “你们,哎”安王看向李殷:“你们在江湖上算是什么帮派” 李殷笑笑:“这个不能告诉你,向来江湖帮派与朝廷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偷偷和你交好,师父知道了必定怪罪。” “哦,既然不便说,那我就不问了。”安王吐吐舌头:“那,仙儿呢你舍得她吗万一她出什么事了该怎么办你就不担心她一个人去找黑影儿” “我当然担心,那三天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知道度日如年的感觉吗我很有幸体验了一把。”李殷苦笑道:“我偷偷溜回城里,去了福源客栈。” “掌柜的。”李殷喊道。 “哟,是你啊,你总算出现了你这几天去哪儿呢” “怎么了” “你的那个朋友到处找你,哎。” “你别说见过我。我就想问一下她这几天还好吗她账上的钱还够吗如果她点了什么好吃的都给她上,我会结账的。” “这她昨天已经退房了。” “什么退房了她去了哪儿”李殷紧张地问。 “哦,那天下午你退了房后,她和一位手拿着羽扇的男子一起回过客栈,听他们谈话,好像是要去那人家里。”福伯回忆道。 “手拿羽扇的男子”李殷仔细想着:“那人长什么样” “他一身黑衣,拿着一柄黑褐色的长剑,戴着黑纱斗笠” “黑影儿”李殷紧张地问道。 “不不不。”福伯连连摇头:“那人一进店就摘了斗笠,挺年轻的,约莫二十多岁,长得也挺英俊,手里还摇着把羽扇。呵呵呵,我也听说过黑影儿,传闻黑影儿纵横江湖十多年了,不可能那么年轻。” “哦,是我一时太激动了。”李殷松了口气:“那他们还说了什么那羽扇男子家在何方仙儿为何去他家” “仙儿哦,原来那女侠叫仙儿。呵呵。”福伯笑着摸了摸下颌上的长胡须,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李殷会意,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哦,想起来了,我确实没听到他们说去哪儿不过走之前,那仙儿女侠唆使那羽扇男子和天字二号房的客人打了一架,哎,你当时是没看到,那两人武功可高了,我这桌子板凳都让他们 砸了个稀烂。”福伯讲着,心有余悸。 第96章 负重闲逛,意外收获 “那他们为何打架” “呃,仙儿女侠说,都怪自己长得太漂亮,说那二人都喜欢上她了,要为她决一死战。” “什么”李殷感到不可思议。 “呵呵。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 “那,天字二号房住的又是什么人” “他一身黑衣,拿着一柄黑色的长剑,戴着黑纱斗笠,整个人不爱说话,冷冰冰的” “黑影儿”李殷又紧张起来。 “不不不。那人也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也挺英俊,不过全身倒是寒气逼人,让人望而生畏,确实像个杀手似的。”福伯托着下巴娓娓道来。 “仙儿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这要说过节,那就是他住了你曾经住过的天字二号房,仙儿女侠不乐意,说那房间是你住过的,不想别人住。” “就这” “嗯,哦,仙儿女侠还给那人取了个外号,叫他臭乌鸦。” “乌鸦”李殷想着,不禁又担忧起来。仙儿确实很喜欢惹事,这才走了几天,她就随意挑起了一场争端,什么羽扇,什么乌鸦都是一身黑衣,都是二十出头,都会武功,都喜欢她 “哦,昨天仙儿女侠上午退了房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个拿羽扇的男子也来过,他也向我打听了仙儿女侠的去向,然后悻悻地走了。” 李殷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仙儿接触的人都是黑衣人,她,还在找黑影儿吗 “哎哎哎,他就是那只乌鸦,说实话,还挺像。”福伯悄悄拉了拉李殷的衣角,小声嘀咕道。 李殷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黑衣人正跨进店来,确实是黑衣黑剑,黑纱斗笠背在身后,满脸冷峻,全身带着寒气。 “小二,茶。”乌鸦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将剑放在桌上,双眼瞟了一眼李殷,眼光落在了他的剑上。 “茶来了。”店小二吆喝着拎着茶壶过去,刚走到李殷面前,就被李殷顺手接走了,他挥手示意小二退下,笑着来到乌鸦桌边,也将剑放在桌上,从桌上翻过一个杯子,倒上一杯茶。 “大侠要的茶,请慢用。”李殷笑着,双手端起茶杯放到乌鸦面前。 “我住了你的房间,你还给我倒茶”乌鸦嘴上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冷冷地说:“你要找的人我没看见。” 他说着又向前几步,眼神犀利地盯着福伯:“我不叫乌鸦,不过我这把宝剑名叫乌啼,乌鸦最爱在死人时啼叫。”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福伯慌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 “酒菜送到我房中。”乌鸦说完便穿过厅堂上了楼。 “啊,这个乌鸦,绝对不简单还有那是拿羽扇的,仙儿一定跟他在一起”安王听李殷讲着,已是按耐不住了。 “没错,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在福源客栈住了下来,我要看看仙儿到底在干什么。” “哎,你们累不累啊明明可以一起,偏要这样捉迷藏好玩吗”安王倒是疲倦地叹了口气:“那你找到仙儿没有” “当然。”李殷笑笑:“后来,我终于又见到了她。那天,我照样在街上闲逛,她就那样突然出现了。一身白色劲装,手里摇着羽扇,腰间悬着剑。我好想跑上前去,一晃七天不见了,我好想告诉她我有多想她,我好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可是,我当时却愣住了,因为在她身后已多了一人,一个身穿淡青色薄衫的男子。” “吴忌,你快点。” 穆仙儿在前面欢快的走着,羽扇轻揺,不时回身向后看去。身后十步之遥,吴忌正拎着大包小包,两只手明显不够用,满头大汗,倍显狼狈。终于,他路过一个卖竹筐的摊位上,买了一个大背筐,把东西全都装了进去。 “仙儿,慢点儿。”吴忌笑笑,快步追了上去:“还要买什么吗” “买米,做饭啊。”穆仙儿笑笑:“吃了这么多天的枣和馒头,你每次进城也就只会买烤鸭烤鸡,实在是吃腻了。” “以前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能吃,一树枣都快让我们吃光了。”吴忌不好意思笑笑:“是得学学做饭了,我觉得应该也不难吧,那么邪门的武学招式都被我们研究透了,做个饭我一定没问题。我去买米。” “好,那我去买些菜。”穆仙儿也笑道:“中午福源客栈见,午饭就在那里吃,下午回去了再慢慢研究晚饭。” “好,你自己小心一些。”吴忌叮嘱道。 “走了。”穆仙儿开心极了。 李殷微笑着,偷偷跟在穆仙儿身后。终于又看到了她的笑脸,这让他倍 感欣慰,只要她高兴就好。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仙儿腰间还悬着小贝,可手里却拿着他的羽扇。仙儿这几天都和他在一起吗仙儿没住客栈,住在他家里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李殷想着,不觉得心里又升起一阵醋意,自己真是个混蛋,不是盼着仙儿忘了自己吗如果仙儿爱上了别人岂不是更好,只要她幸福就好,可是,为何心里就是不舒服 “小娘子,要买鱼吗刚网的,你看,活蹦乱跳的,可新鲜了。”路边卖鱼的小贩招呼道。 穆仙儿看着木桶里的鱼,笑着摇摇头:“不错,可惜我不会做。” “熬汤啊,鲫鱼汤,最补了。就把鱼放到锅里,加上水,油c盐,再加点酒和两块姜去腥,小火熬上半个时辰,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小娘子一看就是聪明人,保证一试就会。” 穆仙儿见小贩夸自己,不禁喜不自禁:“多少钱,我连桶一起买了,免得路上死了。” “好好好。”小贩也开心不已。 李殷远远地看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仙儿居然想学做饭,是为了那个人吗 “小娘子这鱼真鲜,买块豆腐吧,加到鱼汤里更补。”没走几步,一位卖豆腐的大娘也招呼道:“鲫鱼豆腐汤。保证小娘子吃了气色更好。” “是吗”穆仙儿笑笑:“我都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熬汤最简单了,把所有东西放进锅,加水慢慢煮就行。” “哦,好。”穆仙儿听着越来越有信心了,又转悠着买了油盐和姜。 一路上,她一手拎着桶,一手端着一盘豆腐,实在是累得够呛,眼见路边有个茶摊,赶紧歇了下来。 “茶。”穆仙儿喊道。 “好的,凉茶一壶。娘子慢用。” 穆仙儿抬头看看,今天是个阴天,虽说太阳藏在云里没露脸,可依然十分闷热。凉茶摊用黑布搭着简单的棚子,底下摆着两排也就八张小桌子,此刻都坐满了人。还有三名官差,像是府衙的捕快,想是巡街也热了,趁机躲一会儿清凉。 “哎,你说,刺史让我们整天这么在街上瞎转悠,就能抓到花蝴蝶”一个胖子猛地灌下一碗茶,用袖子一抹嘴,满脸的不情愿。 “那能咋办总不能在衙门等着那淫贼自己送上门吧。”另一个瘦一点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无奈地说。 “哼,可千万别让我逮到他,要不然非劈了他不可,听说这家伙丧尽天良,已害了十多个女子了。”胖子官差咬牙切齿道。 “哎,你也就只能说说,出口气而已,都没人知道他到底长啥样”瘦子官差显得很是气愤,手指头敲得桌子阵阵作响。 “师父,刺史说怕把通缉令贴出来引起恐慌,可我觉得可以给大家提个醒。至少让有女子的人家多注意一下也好。”一个年轻的官差小声说道,帮着其他两人倒着茶水,清秀的脸上略显稚嫩,估计也不过十八九岁。 “你才来几天你懂个屁”胖子斜了他一眼,满脸嫌弃:“这样一来,花蝴蝶知道连襄州也在通缉他,还不早跑了。” 刚来的小官差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一胖一瘦两个官差倒是聊得欢畅。 “哎,你说那金大善人也真是可怜,虽说有钱,可还不是连自己的掌上明珠都保不住。可怜那金小娘子才十八岁,就香消玉殒了。本是江陵刺史的案子,以前的柳刺史没了,现在那位压根就不接状子,这不,都递到节度使这儿了,节度使又指派了我们襄州刺史来查此案。我看啊,要是我们刺史都破不了,他还能递到京城去吗”胖子虽尽量压着嗓门,可依然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金大善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抓到这个淫贼啊,我听说他不但到官府递了状子,还到处张贴了悬赏令,凡是能帮他抓到花蝴蝶者赏金一千两银子。”瘦子官差说着直摇头:“不知谁能这么幸运得到这笔赏金啊。” 穆仙儿本与他们隔着一桌,背对着他们吃着茶,听他们讲着,也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有个叫花蝴蝶的淫贼害死了江陵金财主的千金后,逃到了襄州,衙门想抓人又没有画像,又怕打草惊蛇。 “不为赏金,若能抓到此人,也算是替天行道。”小官差接着说,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穆仙儿听着,已按耐不住了,戴上背后的白纱斗笠遮住面庞,提着剑走了过去:“三位捕快大哥,请问一下,襄州府衙如何走” 三人对视一眼,胖子抬头打量一眼穆仙儿:“你是” “在下一介江湖人而已,听说淫贼花蝴蝶目前可能在襄州,想去府衙了解一些情况。看能否帮忙擒拿此贼,为民除害。” 第97章 采花大盗,赏金猎人 “哦,原来是位女侠。”三人肃然起敬。 “龙雨寒,去,带女侠到刺史府。”瘦子官差吩咐道,看了一眼胖子,对穆仙儿一抱拳:“我们得去巡街去了。告辞。” “二位慢走。”穆仙儿回礼。 “女侠,请。”小官差毕恭毕敬地说。 “我还有些东西,能否劳烦”穆仙儿指了指那桶鱼。 “哦,没事儿。”小官差倒是机灵,赶紧帮忙拎起了桶。 “哦,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姓龙,名雨寒。” “龙雨寒又下雨,又冷冬天生的” 小官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 “多大了” “十九。” “哦,龙大哥。”穆仙儿笑笑:“不好意思,我刚才偷听了你们讲话。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就算不确定花蝴蝶的相貌,张贴几张通缉令又怎么了,至少要让他有所顾虑。说不定他现在又物色到新的目标,已有女子受骗了。” “女侠也这么想”龙雨寒见有人认可他的观点,十分兴奋。 “没错。”穆仙儿点点头:“不知道那花蝴蝶是何时做的案,被害的又是些什么人” “就这五年左右,各地官府陆续接到报案有女子失踪,受害女子都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龙雨寒答道,换了一只胳膊拎起鱼桶。 “你们刚才讲被害女子多达十多人,五年了,难道就没一个人能描述他的相貌” “此人十分狡诈,这些年来在全国各地流串作案,确实难以查到相关线索。只是听说此人有一个癖好,喜欢收集女子的首饰,因为每个被害女子的首饰总是出现在下一个人身上。” “哦这人倒是有些意思。这算是标记吗好证明自己俘获了多少芳心也可以防止别人冒充他作案”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龙雨寒兴奋地说,像是找到了知己。 “我听你们说上一个被害人是金家小娘子” “是,她名叫金灵。是江陵金大善人的独女。离家三个月后死在了青楼里。” “怎么会在青楼”穆仙儿疑惑地问,换了只手托着盘子。 “花蝴蝶拐骗女子后不会杀了她们,厌倦之后会将她们卖掉。都是些大家闺秀,如何受得了这般羞辱,所以都寻了短见。金灵身上从小佩戴的金锁不翼而飞,手腕上却出现了一只玉镯子,以此查到了随州林可儿,依次向上查,已查出死者十二人之多。因跨地广阔,还在追寻,最终具体的人数还未确定。” “金锁”穆仙儿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丢失的金锁现在在哪个男子身上,他就是花蝴蝶,在哪个女子身上,她就是花蝴蝶选中的目标” “没错,女侠聪慧。”龙雨寒称赞道:“所以我随两位师父巡街,也正是在留意此物。” “金锁是什么样的” “哦,金大善人送来过一张图,刺史让人又临摹了一些,每人身上都带着一张。”龙雨寒说着,停下脚步,放下鱼桶,从怀里掏出一张图,在穆仙儿面前展开来。 “好熟悉。”穆仙儿脱口而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真的”龙雨寒欣喜地问。 “没错,在一个厨娘身上见过,她就戴在脖子上。”穆仙儿仔细想着。 “厨娘” “嗯,好像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吧。我也没细看上面的花纹刻字,反正大致上看样子挺像,大小也差不多。” “有身孕的厨娘哦,那应该就不是。世上的东西相似的多了。”龙雨寒有些失望。 “那你们觉得花蝴蝶在襄州吗” “我觉得很有可能。襄州与江陵c随州都相邻,按花蝴蝶这些年的行踪,不可能跨过襄州。只不过不知道他何时再作案,金灵被害是去年六月初十,距今一年多了依然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收手了还是又换了新的手法。” “哦,到了,就放在门口吧,多谢你了。”穆仙儿说道。 “女侠不是要去府衙吗过了前面的街再转角就到。” “不用了。龙大哥已经给我讲的很详细了。我若是碰到此人,必定将他绳之以法。” “哦,女侠侠肝义胆,在下敬佩。”龙雨寒说着,放下鱼桶,瞟了一眼穆仙儿手上的豆腐:“在下一直想问,不知道这鱼和豆腐对破案有何用处” “这毫无关联。有道菜叫鲫鱼豆腐汤,你吃过吗女侠也要吃饭的。”穆仙儿朝外一伸手:“有劳了,请。” “哦,告辞。”龙雨寒微微一愣, 揉了一下酸痛的臂膀,朝穆仙儿一抱拳,不舍地走了。 李殷躲在一边,忍不住已是满面笑容,刚才隔的远,不知道仙儿和几位官差说了些什么,但看仙儿此刻的表现,应该就只是想找一个帮忙提桶的人罢了。 “哟,客官里面”店小二迎上前来招呼着,就见穆仙儿已摘下了斗笠,顿时愣在了原地:“女女侠,您又来啦。”他冲穆仙儿咧嘴一笑,猛地转头向柜台跑去。 “呵呵呵,女侠,你还在啊”福伯嬉笑道:“我以为你走了哩。” “怎么不欢迎我”穆仙儿斜眼看着福伯:“我上次说过会照顾你生意的,我可是说话算话。” “哪有,女侠能来是小店的荣幸,呵呵。”福伯笑道,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仙儿。”吴忌起身向穆仙儿招招手。 “门口的鱼帮我提进来。”穆仙儿对福伯说着,转头冲吴忌一笑,托着豆腐走了过去。 “怎么才来我随意点了几个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吴忌帮穆仙儿倒上一杯茶,瞟了一眼门口:“刚才那人是官差” “嗯,桶太沉了,我找人帮帮忙而已。” “女侠,你的桶。”店小二将一桶鱼拎到穆仙儿桌边。 “多谢。”穆仙儿莞尔一笑:“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太好了。” “呵呵呵,”吴忌忍不住笑了:“我发现你真的挺厉害,好像任何人都能为你所用。” “是吗”穆仙儿沾沾自喜:“这话说的我爱听。晚上炖鲫鱼豆腐汤给你尝尝。” “好。”吴忌兴奋地说:“我也买了米,晚上给你煮粥。” “好。”穆仙儿笑笑,已狼吐虎咽起来。 “哎,慢点吃,别噎着。”吴忌在旁边无奈地直摇头,帮她夹着菜。 “快吃。我还有事。”穆仙儿鼓起腮帮子大口嚼着,好不容易咽下了满口的饭菜,低头两筷子又塞了满口。 “什么事,这么急” “刚才听几个捕快闲聊,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好机会。”穆仙儿神秘的说。 吴忌惭愧地低下头:“我身上确实没多少钱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大不了去找个活。要不去药铺帮人诊病抓药都行。” “你”穆仙儿摇摇头:“你不适合做大夫,我担心哪个病人不听话被你一剑劈了。” “那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 穆仙儿朝吴忌身后指指,吴忌回头,只见上次与自己交手的黑衣男子正走过来。他也注意到了穆仙儿和吴忌,朝他们看上一眼,径直走到角落里坐了下来。 “大侠回来了,想吃些什么”店小二招呼道。 “老样子。”乌鸦冷冷地说。 “好,稍等,马上就来。” 穆仙儿瞟了乌鸦一眼,又看看吴忌:“我以为这只乌鸦走了哩,没想到还在。” “你觉得他是什么人”吴忌靠近穆仙儿,悄声问道。 “我以前以为他和我一样在找黑影儿,现在看来不是。”穆仙儿再次打量了乌鸦一眼:“他应该是个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吴忌也不由得向乌鸦看去,笑道:“那你觉得他在此逗留这么久,是要抓什么人” 穆仙儿凑近吴忌,嘴里慢慢吐出三个字:“花蝴蝶。” 吴忌微微一愣,收敛了笑容:“花蝴蝶又是何人” “我也是刚才在凉茶铺听几个捕快说的,花蝴蝶是一个淫贼,五年来在全国各地流串作案十多起,被害的都是些大家闺秀。去年在江陵把金财主的掌上明珠也害死了,那金财主把状子都递到刺史府了,还私下里张了榜,悬赏一千两银子要买他的性命替女儿报仇。据说此贼现在可能就在襄州,那只臭乌鸦八成就是为了这一千两银子来的。” 吴忌听着,不由得再次向乌鸦看去,那人正自酌自饮着,全身透出一股寒气。 “喂。”穆仙儿推推吴忌的臂膀:“你想不想挣这一千两” 吴忌回过神来,愣愣地看向穆仙儿:“如何挣” 穆仙儿笑笑:“我有办法抓到他。你等着。”说完将羽扇丢给吴忌,连剑都没拿,空手跑了出去。 不到两刻钟,一个靓丽的身影迈进店来。 “娘子里面请”店小二招呼道。 进店的女子收了头顶的油纸伞,拿开脸前的团扇,冲店小二微微一笑:“不认得我了” “你你女侠”店小二回头看了一眼吴忌,怯怯地退到一边。 李殷绕到柜台后,悄悄地看着穆仙儿,她此时身着淡黄色开胸纱裙,内衬粉色诃子,雪白的脖颈及前胸露出了一大片,轻纱朦胧,双臂也是若隐若现。她脸上似乎擦上了厚厚的香粉,双唇红润诱人,乌黑的秀发精致的盘了起来,高耸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大大的红牡丹,一朵钿花完美 的遮盖了右额头上的疤痕。 她要干什么李殷一脸茫然。 第98章 盛装诱贼,出师不利 穆仙儿走近吴忌,将肩上的包袱扔进竹筐,略显羞涩的用团扇半遮着脸,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哪里还是什么女侠,俨然成了一名娇弱的小娘子。 吴忌痴痴地看着穆仙儿,显然也是被她一身装扮惊艳到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好看吗”穆仙儿自信地转上一圈,笑吟吟地盯着吴忌问道。 吴忌也笑了,上下打量一番穆仙儿,慢慢抿上一口酒:“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穆仙儿一愣,微微一笑:“先说假话吧,一般假话更悦耳。” “好看,简直是倾国倾城,如天仙下凡一般。” “是吗”穆仙儿也笑得合不拢嘴,手臂轻轻挥舞着,脚步轻挪,转个几圈,衣袖飘飘,更是美仑美奂。片刻后,她似乎自我陶醉够了,停了下来:“说真话吧” 吴忌忍不住笑了,再次看看穆仙儿:“衣裳挺漂亮,头发妆容都挺好。只是,我大唐以胖为美,所谓的胖,指的是女子的身材要稍微丰腴一些,你太瘦了点,这种衣衫有些撑不起来,少了几分韵味儿。” 穆仙儿听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她缓缓地低头向下看去,朝吴忌翻个白眼:“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等着。”说着从包袱中取出腰带,走向柜台:“福伯,我的房间还空着吗” “啊”福伯大惊失色:“已住了人了。女侠又想住店” “我找个地方换衣裳。”穆仙儿晃着手里的腰带。 “哦,那间房空着。女侠请。” 李殷俯身在柜台下,满脸疑惑,见穆仙儿进了房,才抬起头来,朝福伯点点头。 “我什么都没说。”福伯怯怯地看着李殷,惶恐的笑笑。 “如此甚好。”李殷低声说道。 不多时,穆仙儿又出来了,她高昂着头,挺着胸,似乎比刚才更有自信了。 “怎样现在有些韵味儿了没”穆仙儿回到吴忌身边,故作娇媚的问。 吴忌端起酒杯,再次打量一番穆仙儿,眼中泛起一丝疑惑:“好多了,你怎么做的” “哼,只要挤一挤,谁还没个胸啊”穆仙儿说着白了吴忌一眼,两手把胸往上再托了托,原本傲人的胸脯显得更加挺拔。 吴忌刚将酒倒入口中,冷不防听穆仙儿如此一说,不禁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随之趴在桌上咳嗽不已。 原本在角落里的那只乌鸦也忍不住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穆仙儿,沉默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穆仙儿环顾一下四周,此刻店中的人本就不多,突然之间,更是一片寂静。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再看,本女侠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她说着,抓起桌上的小贝,将剑拔出一截。 食客们纷纷低下头去,更有胆小者慌忙跑了出去。 穆仙儿似乎很是得意,见那乌鸦还看着自己,不禁朝他走去:“喂,乌鸦大侠。我好看吗” 乌鸦被她一问,也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仙儿,别惹事。”吴忌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吃饭吧。” “我吃完了。走,上街逛逛。” “还有东西要买吗” “我现在这身打扮是不是特别像大家闺秀” “你是想” “没错,引蛇出洞。”穆仙儿神秘的低声说:“你等会儿在我身后远远地跟着。如果那花蝴蝶想要对我图谋不轨,我们就一起抓住他,到时候我要取下他的项上人头,呃,将他大卸八块,不,碎尸万段。哼。他将成为我作为女侠为民除害的第一人。到时候,将他和金锁一起拿到金财主那里领赏去,一千两银子,够我们花好久了。” 穆仙儿兴奋极了,全然没注意到吴忌早已是满脸苍白,连手中的酒都忘了吃了。 “别愣着了,走啊。”穆仙儿夺下吴忌的杯子,转身喊道:“福伯,我现在要去替天行道,东西放这儿,都给我看好了。”说话间,已是撑起伞,摇着扇子,扭动着腰肢出了客栈。 吴忌轻叹口气,拿起羽扇跟了出去。那角落里的乌鸦迟疑了片刻,也出了客栈。 李殷手持大宝愣愣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穆仙儿有些兴奋,有些热,胸口有些闷,她不停地摇着扇子,装作挑选街边的商品,眼光却扫视着过往的人群。自己虽算不上好人,可是却是一名女子,当然最厌恶别的女子受到欺负,更何况此贼害的女子多达十多人,更是不可轻饶。关键是还有一千两银子,通过自己的努力挣一千两,可是一番小成就。 穆仙儿想着,满脸喜悦,她回头看去,吴忌正跟在她身后三十步之遥,正远远地朝她微笑着,右手羽扇轻揺,左手持着剑,身上淡青色的宽大的薄衫甚是飘逸。 穆仙儿心中有些欣慰,不知不觉与吴忌认识已经十天了,此人不但长得俊美,更是谈吐风趣,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两人一同研究天书残卷,一起练剑,一起识毒解毒。比起李殷的小心谨慎,或者说是瞻前顾后,吴忌更加随意,更让人愿意亲近。两人已是朋友了吗仅仅就只能是朋友吗 李殷在后面跟着,与前面的黑衣人不过十步之遥,黑衣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并未介意。乌鸦李殷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福伯传达的仙儿的话,不禁笑了,从身后看,那人一身黑,确实还真像。自己住进了仙儿住过的房间,而他就在隔壁,但是两人却从没有过多交流,最多看上一眼,点个头而已。此人是谁杀手赏金猎人独来独往的剑客 在乌鸦身前三十步左右便是那个手持羽扇的男子,仙儿新交的朋友。他又是谁他值得仙儿信赖吗他好像也意识到后面有人尾随,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两眼,随着仙儿而去。 仙儿刚才好像和他在谋划着什么隔的远听的不太清楚,好像说什么引蛇出洞,为民除害。看仙儿的打扮,她现在应该是位柔弱的小女子,她是想用自己作诱饵吗他们要对付谁 李殷想着,眼见已转了两条街了,太阳也从云中钻了出来,一片火辣辣的热。他远远看去,穆仙儿也已没了兴致,朝福源客栈的方向去了。 “哟,女侠,回来了”福伯瞧见穆仙儿疲倦地走进店来,赶紧招呼:“可曾抓到贼人了” “那是当然,有本女侠亲自出马,谁能逃的出我的掌心。”穆仙儿摆出一副凯旋的样子,只觉得脸上的香粉和着汗水,一片黏黏糊糊的。 “哦,女侠真是侠肝义胆,多谢女侠为民除害。”福伯连连称赞。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吴忌,把东西拿好了。”穆仙儿说着,撑着伞摇着扇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忌扫视一眼桌上的东西,将小贝和自己的剑收进竹筐里,背上竹筐,将羽扇插到腰间,一手拎起鱼桶,一手端起那盘豆腐,一脸的生无可恋。 “客官慢走。”福伯点头哈腰道。 两人一路无语。 穆仙儿快步在前走着,出师不利,出乎意料。这说明什么自己不适合做女侠吗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魅力 吴忌紧紧地跟在后面,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他不时抬头看向那炙热的太阳,盘中的豆腐随着他的步伐蠕动着,水桶里的鱼不时冒出几个水花。他早已是汗流浃背了,那身薄衫也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终于回到了翠竹阁,吴忌卸下满身重负,倒上两碗凉茶。 “哎,渴死了。”穆仙儿端起凉茶一饮而尽,不自主地去拉胸口的衣裳。 吴忌忍不住笑了:“还舍不得脱啊勒的不难受么” 穆仙儿白了吴忌一眼,从竹筐中拿出包袱进屋换回了自己原来的衣裳。 “吴忌,你说,是我没有魅力不遭花蝴蝶喜欢,还是那淫贼根本就不在襄州”穆仙儿手托着下巴思索着。 “你很漂亮。你没看到客栈里所有人都看呆了吗包括那只乌鸦,那样冷漠的一个人都看了你好久。还有街上那些人,也都盯着你看哩。”吴忌摇着羽扇:“我想那花蝴蝶肯定不在襄州吧。” “可是” “好了,仙儿。这是官府的事。作为江湖人向来不是都不愿与朝廷有瓜葛的吗官府若是真要抓此人,几张通缉令贴出去,他还能逃的出襄州城吗” “那几个捕快说没人见过花蝴蝶的样子,但肯定他就在襄州,贸然张贴通缉令怕会打草惊蛇。” “是吗”吴忌笑笑:“如此说来此人甚是狡诈,就算碰上了,恐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为什么只要他敢对我动手动脚,你看我不一剑劈了他。”穆仙儿抓起桌上的小贝凌空砍去。 “他不会动你。”吴忌看着穆仙儿:“你是女侠嘛,武功高强。他五年来在全国各地流串作案,至今未能落网,肯定相当谨慎,行走江湖的人都会察言观色,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得,自然心里有数。” “我又没暴露自己的武功,他怎么会知道就打不过我” “有时候不只是看武功,还有别的,比如计谋,伪装,甚至是一个人的气魄等等。你就是那类不可轻易招惹的人,你给人的感觉好似特别随和,可是细细观察却让人心生畏惧,你是那种爆发起来会不择手段去拼命的。惹了你,弄不好便会送了命。” 第99章 新手做饭,李殷帮厨 穆仙儿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是吗我这么厉害” “那是。”吴忌笑笑:“女侠,你不是说要做鲫鱼豆腐汤吗什么时候才能一饱口福” “你好意思就这么等着吗不搭把手”穆仙儿说着,端着豆腐去了厨房。 吴忌笑笑,提着鱼桶跟了进去。 “锅已经洗好了,要我把鱼杀了吗”吴忌问道。 “杀鱼干什么鱼死了汤就不鲜了。要不然我干嘛连桶一起买回来” “难道不用像兔子一样去了内脏和外面的皮吗” “我们是要熬鱼汤,又不吃鱼肉。洗干净了就行。” “哦。”吴忌点点头。 “半锅水应该够了吧。”穆仙儿将锅里倒好水,将鱼放了进去:“看看,多鲜酒呢”她洗好两块姜丢了进去,用汤勺量好一勺油,一勺盐,接过吴忌递过来的酒坛子再舀上一勺酒。 “生火啊。”她喊着,见吴忌笨拙地往灶里塞着柴,忍不住也走了过去。两人齐心协力倒是一会儿就将灶里塞满了。 “能点燃吗”吴忌掏出火折子,似乎没太大自信。 “把酒给我。”穆仙儿说着,接过酒泼了些进去,再吹燃火折子一点,熊熊火焰便燃了起来。 “还要干什么吗” “嗯最后把豆腐倒进去,熬半个时辰就好。”穆仙儿边说边将一盘豆腐倒进锅里:“好了,走,去练会儿剑,就可以喝汤了。” 两人翻开天书残卷,对着里面的招式挥舞起剑来,两人都带着开心的笑,如两只嬉戏的蝴蝶。 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李殷呆呆地立于院门口,看着院中的一对人儿,心中惆怅万分。 翠竹阁,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宁静祥和。仙儿一定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一切,包括身边的人吗要不然怎会为他熬汤 熬汤仙儿会熬汤李殷悄声来到厨房,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锅里的鱼居然还是活的,正疯狂的抢食着豆腐,不一会儿便将豆腐吃光了。灶里的火燃得猛烈,灶旁还放着半坛酒,眼看马上就要引燃了,他赶紧把柴往里拢了拢。片刻后,锅里的水开始热了起来,鱼儿也变得不安了,逐个跃出锅来,在灶台上地板上跳跃着,锅中就只漂着两块姜,还有一片混浊。 李殷诧异地看着这一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没用,他感到无能为力,需要做点什么来挽救仙儿的这一锅鱼汤呢 仙儿,她已经不属于我了,离了我,她照样很开心,是我抛弃了她,既然要给她自由,干嘛又来找她不,我不会打扰她,只是想看看她而已,那人叫吴忌,仙儿叫得多亲切。只要他能把仙儿照顾好,我就安心了。 锅里的水冒着泡翻滚着,眼看都快烧干了,李殷苦笑,拿起一个盘子扔到地上。 吴忌听到响声跑了进来,看着那满屋跳跃的鱼儿似乎也愣住了。 “汤来了。”吴忌端着一小碗汤放在石桌上。 “好了吗”穆仙儿兴奋地放下书。 “呃,我们是不是忘盖锅盖了,鱼都逃跑了,火也太大了,水都快烧干了,就只剩这一碗了。” 穆仙儿看着碗中的那一片混浊,似乎和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这还能喝吗” “我试试。”吴忌笑笑,端起碗来抿了一口。 “怎样我也尝尝。” “哎,说好了是熬给我喝的。”吴忌一手挡着穆仙儿,另只手已是端起汤一饮而尽。 “是不是特别难喝” 吴忌咂咂嘴:“还好啊。” 穆仙儿欣慰地笑了:“该你了。” “好。我的比较简单。” 两人一起把厨房收拾好,李殷洗好锅,倒进两瓢水,抓起两把米扔进去:“生火煮半个时辰就好。” 穆仙儿添好火,走到锅边瞧瞧:“你确定就只放两把米,而不是两碗米” 如此一问,连吴忌也糊涂了:“卖米的老板好像是说的两瓢水,两把米。” “真的确定就这两把米够我们吃吗” “这”吴忌挠挠头:“好像难道我记错了。两碗” 穆仙儿满脸嫌弃:“你这什么记性” “好像说的两碗。”吴忌想着,拿来碗从米袋里舀出一碗倒进了锅,接着又舀了一碗。 “慢着,你刚才已经放了两把了。”穆仙儿拦住吴忌,从第二碗中抓回了两把米来:“好了,现在刚好两碗。” 吴忌将米倒进去,盖上锅盖,再检查一下火。 “ 热死了。我先去冲个澡,等着喝粥啊。”穆仙儿说着走了出去。 吴忌在灶前站着,也觉得甚是无聊,拿起剑去了后院,独自舞剑去了。 李殷揭开锅盖,一阵热气袭来,让人像是置身火炉之中。他苦笑着看着锅里,拿来一只碗,用炒勺将米舀了些出来。然后检查了一下灶里的火,又回到锅边轻轻搅拌着。 半个时辰后,吴忌回到厨房,粥香四逸。 “好香啊”穆仙儿附身闻着,如一只小馋猫。 “尝尝看。”吴忌用勺子在碗里搅拌几下,将粥送到穆仙儿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吃了起来。 “嗯,好吃。”穆仙儿夸道。 吴忌也吃上了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我也觉得不错,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看来我很有做饭的天赋嘛。”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还说呢,要不是我在旁边指导,你就只放两把米,现在估计只能煮出一锅米汤来。” “多谢女侠相助。”吴忌双手一抱拳,毕恭毕敬。 “哼,那是。”穆仙儿也是洋洋得意,转而一想:“既然你有做饭的天赋,那以后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吧。” “没问题,吴某愿担此重任。” 两人相互吹嘘着,欢快的笑声荡漾在朦胧的夜色中。 李殷痴痴地看着穆仙儿那如花般的笑脸,心里也是无比喜悦。许久,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孤独的身影穿过竹林,缓缓离去。 安王看着李殷忧郁的样子,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既然你还是舍不得仙儿,而且又再次见到了她,为什么不向她说明原因呢听你如此讲,你那仙儿也是聪慧之人,她一定会明白你的苦心,也一定会原谅你。哎,那个吴忌,你就真的放心把仙儿交给他” “我当然不放心。”李殷叹了口气:“仙儿从来都没离开过我。” “哎,鲫鱼豆腐汤。白米粥。虽说都不善厨艺,可他们能想着对方,也确实难能可贵。”安王看看李殷:“你当时是不是也觉得他们两个更般配些” “是。可那个吴忌不会做饭,我不忍心仙儿挨饿,所以,那些天我像着了魔似的,总是悄悄地去翠竹阁” “去帮厨”安王摇摇头,觉得匪夷所思。 “是。”李殷苦笑道:“然后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人开心,独自难过。” “那,那后来呢” 李殷拿起金箫,沉默了。 “仙儿。”柳婉茹将手搭在穆仙儿肩上:“听你如此说,吴忌对你倒是真心的。他想爱你又怕你。你们确实挺般配。” “我当时确实喜欢上他了。”穆仙儿笑笑:“他身上有种魅力,让人无法自拔。” “那你是何时怀疑他的”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正派君子,可从来没把他和花蝴蝶联系起来。因为花蝴蝶找的不总是大家闺秀吗我又不算。”穆仙儿苦笑道:“他自己都说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他知道这个道理还来惹我” “那你也见过他的表叔表婶” “当然。”穆仙儿点点头:“就在第三天,临近傍晚,他的表叔表婶来了。” “吴忌,吴忌。”有人喊着推门而入。 穆仙儿看去,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胖胖的中年人,两人都是打扮的光鲜亮丽,满脸带笑。 “你们怎么来了”吴忌正与穆仙儿练着剑,也是一脸茫然。 “哟,瞧你说的,不欢迎我们啊”中年男人撸了撸胡须,瞟了穆仙儿一眼:“哦,这位是” “你们是何人”穆仙儿握着小贝,厉声问道。 “我们是吴忌的表叔表婶啊。”中年女子笑道,脸上的胭脂甚是耀眼:“这孩子怎么了今日可是身子不舒服平时不是挺欢迎我们的吗” “哦,原来是吴忌的表叔表婶啊,吴忌中午酒吃多了,还晕着哩,表叔表婶请坐,天热,吃碗茶。”穆仙儿笑吟吟地招呼开了,给两人倒上茶水。 “好好好。”两人笑着,不停地打量着穆仙儿。 “吴忌昨日还和我说过你们呢。表叔客栈的生意最近可好” “哦,还行。”表叔一愣,随后点头附和道。 “财源客栈,这名字一听就喜庆,财源广进嘛。”穆仙儿大声笑道。 “对对对,就图一个吉利。”表叔笑着,朝吴忌瞟去。 吴忌独自用布擦着剑,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哎,忧儿怎么没一块儿来吴忌说这个妹妹最活泼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和她一块玩哩。” “哦,忧儿啊,那丫头整日到处疯,吃过午饭也不知跑哪去了。”表婶说着,笑得满头的步摇一阵乱颤。 “小孩子嘛,难免会淘气些。”穆仙儿也笑了:“吴忌还说了,最爱喝表婶做的鱼汤 了。说是上个月去表婶家,表婶煮了一锅甘草炖鱼,都被他一个人喝光了。哈哈哈” “呵呵呵,吴忌是挺喜欢吃。什么时候你和吴忌一块来,我也做给你尝尝。” “那好。”穆仙儿笑得开心极了:“都傍晚了,我去做饭,表叔表婶一定得尝尝我的手艺。” “好好好。”两人喜笑颜开。 “吴忌,你快来陪陪表叔表婶。”穆仙儿朝吴忌喊着,转而朝两人欠欠身:“我先失陪了。” “好好好,你忙着吧。” 第100章 五味杂陈,吴忌诊病 穆仙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听着院中的两人悻悻地走了,终于出了屋子。 “哟,表叔表婶怎么走了啊不留下来吃晚饭”穆仙儿阴阳怪气地问。 吴忌笑笑:“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不请自来”穆仙儿皱皱眉:“债主仇人” “不用理他们。” “别啊,我觉得这两人挺有趣啊。哈哈哈哈。”穆仙儿说着,忍不住一阵大笑:“我什么时候也找个表叔表婶过来串串门,如何” 吴忌不语,进了厨房忙碌起来。随后两人默默地用完晚饭。各自沐浴回房。不知为何,今晚连那满天的繁星都不愿欣赏了。 “我我要走了。”吴忌敲响穆仙儿的房门,低声说道。 “走”穆仙儿打开房门:“去哪儿” 吴忌摇摇头:“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待的够久了,吴忧不在这里,我得去其它地方看看。说不准就碰到她了。” “你还要去找你妹妹” “当然。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什么时候走” 吴忌低头:“明天一早。” “明早”穆仙儿一愣:“这么急” “其实我早该走了,这段时间和你一起练剑,有些上瘾。”吴忌偷眼看看穆仙儿:“你如果喜欢这里,还是可以继续住下去,天书残卷也可以借给你继续看,什么时候看完了还回原处即可。” “哦,好。多谢。” “这是我的几处宅院,地址都在纸条上,还有钥匙,房契地契,你帮我保存着,等你行走江湖,也有个栖身之处。”吴忌说着,递上一个盒子,背过身去:“一个人在外还是得多加小心。你说的那个李殷,我今天好像在大街上看到他了,可是拿着跟你一样的剑,是墨绿色的他远远地跟着你,我想,你们或许还可以谈谈” “是吗”穆仙儿盯着吴忌:“他如果有话说,自然会来找我。” “好。算我多操心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那你多保重。” 吴忌回头,微笑:“好。” “哦有缘江湖再见。”穆仙儿潇洒一笑,关上房门,整个人靠在门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要走”安王听李殷讲着,又忍不住了:“这个吴忌是不是有些问题他的表叔表婶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就急着要走难不成真如仙儿猜的一样,那两人是来讨债的” “没错,我也觉得他有些问题。”李殷点点头:“我本来想走的,没想到吴忌却要走。这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所以,最终,吴忌走了。你却留了下来。仙儿又回到了你身边”安王想象着,又好奇地问:“还有,你提到仙儿和吴忌设计要抓的花蝴蝶到底是谁后来抓到了没有那样一个采花大盗,怎可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对了,还有那只乌鸦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为何频繁出现” 李殷笑笑:“这个我自然会慢慢讲嘛。既然想听故事,能安静点吗你这样不停地问,感觉我都不像是在讲故事了,而是在接受你的审讯。” “啊”安王不好意思地一捂嘴:“我住嘴,你继续。” “我在屋后的小舟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吴忌在生火做饭。他还是在煮粥,他也只会煮粥。他把粥煮上了又去前院煮茶了。如往常一样,我又潜进了厨房,帮他舀出些米来,再加些水,慢慢搅拌 他住在客卧里,床上放着包袱和剑,还有那把羽扇,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仙儿是舍不得他走的 吴忌也有些迟疑,他在主卧门口站了很久,终于,他敲响了房门” 李殷讲着,轻轻叹了口气。 “仙儿,你醒了么”吴忌轻声唤道:“粥煮好了,在锅里。茶也烧好了,用井水冰着。” “好。” “那,我走了。” “好。” “你多保重。” “好。” “怎么了”吴忌笑笑:“舍不得我走吗” 屋里一片寂静。 “仙儿”吴忌贴着门听听。 “保重”仙儿颤抖的声音传来。 吴忌的脸色变了,再使劲敲敲门:“仙儿,你怎么呢” “没事”还是那个颤抖的音调。 吴忌脸色沉重起来:“仙儿,开门。” 屋里无语。 “仙儿”吴忌又使劲拍拍门。 仍然没有反应。 李殷躲在竹丛后也跟着紧张起来。 “仙儿。”吴忌飞起一脚踢开了房门,跑了进去。 李殷也跟着跃上了屋顶,揭开瓦片向下看去。仙儿蜷缩在床上,双手按着腹部,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着,看起来十分难受。 “仙儿,怎么了”吴忌上前拉起穆仙儿的手。 “没事,就是肚子痛,过会儿就好了。”穆仙儿吃力的说,咬着嘴唇。 “痛了多久了”吴忌把着脉,关切地问。 “有一个时辰了吧。”穆仙儿叹了口气:“你,快走吧趁早凉快” 吴忌换了只手,松了口气:“可是来了月事” 穆仙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每次都这样,都习惯了。真的没事。” “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 “忍会儿就好了。”穆仙儿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身上的衣衫早就汗湿了。 “你有吃过什么药吗” 穆仙儿摇摇头:“以前肚子痛时,李殷都会帮我打盆温水敷肚子。” 吴忌无奈地瞟了穆仙儿一眼,跑进密室拿出银针,再点上一支蜡烛,他将银针在火上烤过,用干净的布擦拭一下,抓起穆仙儿的腿,向三阴交c血海c足三里各穴扎去。 “啊,不用。”穆仙儿企图挣扎,可早已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根根银针长在自己双腿上。倒也奇了,只片刻功夫,疼痛竟缓和了许多。 “好些了么”吴忌问道,拔了针。 “嗯。”穆仙儿点点头,苍白的脸色终于又有了笑容。 “你都多大的人了,就不知道照顾自己知道自己月事要来,昨晚还吃那么多凉茶,还用那么冰凉的井水沐浴”吴忌忍不住责怪道。 “我哪儿知道今天会来”穆仙儿小声嘀咕道。 “你每次周期都不规律吗什么颜色性状量多吗” 穆仙儿听着,不禁红了脸:“不告诉你。” 吴忌瞪着眼:“说” “嗯,不要。”穆仙儿抓过床头的一件衣裳捂住了头。 “哎”吴忌不禁觉得好笑:“你还有害羞的时候吗” “我都好了,没事了。”穆仙儿喊着:“你要走就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好了,下次还得疼。”吴忌掀开穆仙儿头上的衣裳:“这是病,有病就得治,我可是大夫,怎可见死不救”嘴上说着,又双手拉起穆仙儿的手把起脉来。 “喂,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我没见过哪个大夫是这样把脉的。”穆仙儿满脸疑惑。 “别说话。躺好了。”吴忌说着,将头贴近穆仙儿胸前各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穆仙儿脸又红了,吴忌的举动有些亲密,让她心里一阵慌乱。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吴忌笑道,抓起穆仙儿的双手放在她胸口上:“你摸摸看,摸到了什么” 穆仙儿变了脸色,抬起手朝吴忌就是一耳光:“登徒子。” 吴忌毫无防备,抚着火辣辣的脸庞,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一脸茫然:“干嘛打我” “你这人就不适合做大夫,心术不正,卑鄙无耻。”穆仙儿瞪着吴忌骂道。 “我怎么了”吴忌像是被打懵了,站了起来:“知道我为何不愿做大夫吗,我就担心碰到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病人,给你看病还遭打。” “你不就是又想说我胸小吗笑了我几天了还不够吗还让我自己摸”穆仙儿满脸怒火。 “啊就这”吴忌忍不住笑了:“我何时说这个了” “还不承认” “女侠”吴忌哭笑不得:“我让你摸自己的心跳。我这好好的给你一本正经的诊脉哩。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摸心跳”穆仙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心脏有问题吗” “没有,除了月事不调,痛经,你身体很好。” “那你让我摸什么” “摸摸你心跳在哪边” 穆仙儿仔细摸了摸,用手指点了点右胸前:“这儿。” 吴忌又坐回床边:“我不介意你摸摸我。” “啊”穆仙儿色色的一笑:“我们认识才十多天” “别歪想。”吴忌轻声呵道。 “哦,那你别说我非礼你啊。”穆仙儿说着,将双手放在了吴忌两边的胸前,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 “好了吗”吴忌苦笑着问。 “哦。”穆仙儿将手拿开。 “我的心脏在哪边跳的” “这里。”穆仙儿朝吴忌左胸前点了点。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不一样”吴忌认真 的问。 “肯定不一样嘛,你是男子,我是女子,男左女右。”穆仙儿一本正经的说。 “啊”吴忌愣住了,长叹口气,别过脸去,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受不了了,给我点时间,我得缓一缓。哎,你太厉害了,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他嘀咕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回头,刚好和穆仙儿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相遇,又不禁大笑起来。 穆仙儿冷冷地看着吴忌,待他平缓下来,终于开口了:“怎么了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有时候脑子有些问题啊” “好了,没事儿了。”吴忌已平复了心情:“知道吗所有人,不论男女,心脏都是长在左边的。而你,是个例外。我刚才给你把了脉,你所有的内脏与常人都是相反的。你这种人叫做镜面人,顾名思义,就跟照镜子一样。” 第101章 飞蛾扑火,选妃告示 穆仙儿神色凝重起来,她坐直了身子,左手放在吴忌的左胸前,右手摸着自己的右胸口,沉默了。 “怎样真的没骗你。” “那我会死吗”穆仙儿低声问道。 “会。” “那我还能活多久” “这我哪知道” “你不是大夫吗” 吴忌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真没想到你还有怕死的时候啊傻瓜,逗你玩的,每个人都会死,人各有命,到底什么时候我哪说的到。不过这跟你是不是镜面人无关。我阿耶以前就碰到过一个病人,都八十好几了,以前从没生过病,也没看过大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镜面人。” “那,我能嫁人吗能生孩子吗” “当然。没有任何影响。”吴忌笑笑:“你想嫁人了” “我就问问。”穆仙儿白了吴忌一眼。 “别担心,这其实是件好事,作为一个江湖人,难免会有些仇敌,试想一下,如果你的敌人想致你于死地时,却恰恰避开了你的要害,你不是又多了一条命吗” “第二条命” “没错。”吴忌点点头:“以后不要轻易让人给你诊脉,也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好。”穆仙儿点点头。 “我帮你煎药去,吃个十来天保证帮你调理好。” “你不走了” “等把你治好了再走不迟。” 李殷瞟了一眼杨莲的画像,对安王讲道:“吴忌破门而入,原来仙儿吃坏了肚子正难受。他应该对仙儿也有些感情了,自然于心不忍。所以他留了下来,为仙儿扎针煎药,照顾着仙儿。” “啊没走成哎。仙儿病的可真是时候。”安王看看李殷:“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或许我和吴忌间注定有一段孽缘。”穆仙儿缓缓地给柳婉茹讲着,当然隐去了有关自己是镜面人的那一部分。 “你们在一起了吗”柳婉茹低声问道。 “你说的在一起是”穆仙儿看向柳婉茹,见她红了脸,不禁摇摇头:“我们只是情侣,还没做夫妻。” “哦。”柳婉茹低下头。 穆仙儿依着扶栏,看吴忌揉搓着自己的血衣,早已是满脸红晕:“还是我洗吧。” “怎么有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说是这几天别碰凉水。”吴忌呵斥道,拧干衣裳,晾在竹竿上:“把药吃了。” 穆仙儿心中一阵感动,从来没有哪个男子洗过自己的衣裳,还是染了经血的亵衣。她盯着吴忌的背影,忍不住冲上前去将他拦腰抱住。 吴忌也愣住了,任凭穆仙儿抱着,不敢动弹。 “吴忌,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也喜欢这个地方。你能留下来吗”穆仙儿靠在吴忌宽阔的背上,喃喃地说。 吴忌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然而这笑容转瞬即逝,他深吸一口气,掰开穆仙儿的手:“别闹了,你屋里的凉席也要洗了。”说着跑进屋去。 李殷心中一阵凌乱,仙儿这是在向吴忌告白吗她真的喜欢上了吴忌她是真的离开我了吗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吗我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李殷俯身在屋顶上,悄悄向下看去。主卧里,吴忌卷好了凉席,却并不急着出去,他在房里转着,手足无措,似乎比自己还要难以抉择。他又在纠结什么他一拳狠狠打在书桌上,凑近窗户朝外看去,片刻后他又靠在了墙上,长长叹了口气。许久,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整理一下衣裳,理了理头发,抱着凉席出去了。 “哦,药,我已经吃了。”穆仙儿翻着书,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吴忌平静地问。 “什么真的假的”穆仙儿慌乱地转过身去。 “我也喜欢你。我愿意留下来陪着你。”吴忌大声说道。 穆仙儿回头,幸福的泪水已夺目而出,她飞奔向吴忌,两人激动地相拥在一起。 “你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吴忌也落下泪来:“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他们真的好上了”安王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殷:“那吴忌应该高兴才对,他在纠结什么” 李殷眼中泛起一丝忧伤:“当时我也不能理解。他独自一人,难道也同我一样,有什么顾虑吗直到后来,我慢慢查了他,我才懂得了这一切。” “什么他是谁” “飞蛾。” “飞蛾”安王诧异地问。 “没 错,仙儿对吴忌而言就是那美丽的火苗,只可远观,然而吴忌却奋不顾身要去追逐。” “飞蛾扑火。”安王朝桌上的烛光看去。 天气终于凉快了许多,有了点秋的凉意。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好些天没出来逛了,今天买些什么”穆仙儿挽着吴忌的手,开心地四处张望着。 “随便,我今天是有备而来。”吴忌拍了拍背后的竹筐。 “哎,你看。”穆仙儿朝身后指指:“那只乌鸦怎么还在” 吴忌也注意到了,朝乌鸦点点头,牵起穆仙儿的手:“别管他。” “府衙贴告示了,快去看看。”几个路人向前跑去。 吴忌收敛了笑容:“走,仙儿,我们也去瞧瞧。” “你不是说衙门的事我们少管吗”穆仙儿笑道,还是随着吴忌围上前去。 “写的什么啊”一个人围在前面却不识字,高声嚷道。 “哦,是当今圣人为安王选妃的告示。说的是等来年开春了安王就到了弱冠之年,就要选妃了。年龄十六至十八岁的女子,容貌品行俱佳者,无论贫富贵贱均可参选。” “哎,刘三郎,你家女儿挺漂亮的,可以去试试,没准就成皇亲国戚了。” “你少取笑我,我女儿跟我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哪能入得了安王的眼” “哎,不知哪家的女儿又有好福气了。” “依我说啊,进了宫有什么好,要是不受宠爱,想再见一面都难。” “说的也有道理。” “哎,后面还有话哩。写的什么” “相逢寒冬华清池,离别暖春樱桃宴。不知归期为何期,红豆相思今犹在。” “是一首诗吗” “什么意思” 围观者七嘴八舌的,一片聒噪。 “走吧,是安王选妃的。”吴忌笑笑,温柔地说。 “你刚才好像有些紧张。你以为是什么告示”穆仙儿微笑着盯着吴忌。 吴忌笑笑:“我紧张什么我又不去参加选妃。” “那你觉得我怎样”穆仙儿故作娇羞的问。 “不错,你装起大家闺秀来还挺像的。” “什么叫装”穆仙儿将头一扬:“我可是真的大家闺秀,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相府千金。” “什么”吴忌满脸诧异。 “真的,当今宰相杨国忠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杨贵妃是我姑姑,当今圣人我叫他姑父,圣人最宠的皇子安王李旭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吴忌愣愣地看着穆仙儿:“你是说,当年杀了你父亲抢走你母亲的人,是当今宰相卫国公” “没错。” “那你怎么会流落江湖” “我上次把你当成了黑影儿,不是都说了吗五年前黑影儿夜闯杨府,是我让他挟持着逃生的。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回去过。” “那你想报仇吗” “当然。”穆仙儿满眼怒火:“杀父夺母之仇肯定要报。只是我一直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安王选妃便是最好的时机。”穆仙儿双眼凝视着远方:“只有借此机会我才可能回到安王身边,利用安王来报仇。” “杨国忠能成为宰相,自然是十分精明狡诈,要想接近他,得好好规划一下才行。”吴忌眉头紧皱:“要想回杨府先得进宫,要进宫只能依靠安王,先要想办法把安王引出宫来,在宫外偶遇,至于谁来引安王出宫,最好是安王最信任之人,此事越是做的自然越好。” “嗯,分析的很对。”穆仙儿盯着吴忌:“跟我在一起,你怕了吗” 吴忌摇摇头:“你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自从决定跟你在一起时,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么严重”穆仙儿莞尔一笑。 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你真的想参加选妃你觉得安王会选你吗” “当然,安王给我来信了。十年前的冬季我和安王第一次在华清池相识,四年多前的春季本来约好共赴樱桃盛宴,结果我就失踪了。安王最爱吃我给他带的红豆糕,他等着我回去哩。” “啊”吴忌苦笑道:“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个情敌啊” 穆仙儿笑着朝吴忌身上拍去:“哪有他就是我的朋友而已。” “你真的想利用他” “别说这么难听嘛,既是朋友,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相互帮助吗”穆仙儿一本正经的说。 “我反正是说不过你。”吴忌笑笑,瞧瞧巷子里没人,将穆仙儿温柔地揽进怀里。 李殷紧紧地跟着乌鸦,此人貌似一直在盯着吴忌,或许知道些什么。 乌鸦在街上转悠了几圈,似乎未有所获,径直回了房间。 李殷迟疑了片刻,扣响了房门。 乌鸦打开房门,看了李殷一眼,冷冷地问道:“有事吗” “哦,在下李殷,一直就住在隔壁。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那朋友不是叫我乌鸦吗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哦,我那朋友确实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多有得罪,还望大侠见谅。” “好说。”乌鸦说着准备关门。 “哎。”李殷挡住了门:“大侠可知和我朋友在一起的那人是何人” “不知。” “你难道不是在追踪他吗” “不是。” “那你在查谁” “与你何干” 乌鸦每句都是死句,实在让人很难继续和他聊下去。 李殷无奈地笑笑:“打扰了。” 第102章 倾心相伴,寻亲求婚 “哈哈哈哈。”安王听李殷讲着,忍不住又笑了:“世上还有这么冷酷的人我一直以为萧飒算得上不善言辞了,没想到这乌鸦更是够冷的。” 李殷苦笑:“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哪是个个都那么好交流的。我还指望从他那里探听点吴忌的情况,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那你又将如何去查那个吴忌” “从他的宅子查起。翠竹阁。” “那查到了什么” “有点收获。”李殷回忆道:“那座宅子本是一位姓杜的郎中的老宅,后来那人在襄州县城混出了点名堂,买了新宅,还在城东开了家医馆,那片老宅也就荒废了。头年十月,吴忌低价从杜郎中手里将宅子买了过来,重新修葺了一番。” “这说明什么” “他在襄州住了快一年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就是说,他没问题。” “不,他那个表叔表婶就很可疑。我去襄州城找了个遍,根本就没有什么财源客栈。而且我意外的得知,仙儿也曾在全城的客栈里找过我。”李殷讲着,不禁想到了仙儿曾苦苦寻找自己的情景,一时又有些难过。 安王也有些感触:“不是我说你,你确实把仙儿伤得够深的,所以吴忌对她好,她才会那么快移情别恋。” “是我的错,我不怪她。”李殷叹了口气:“既然仙儿寻遍了所有客栈,那她应该知道财源客栈是不存在的,可我为何听她和那吴忌的表叔表婶谈话时隐隐提到了财源客栈的名字。原因只有一点,是仙儿故意先提起的,目的就是用来试探那二人。仙儿也察觉了那二人有些问题。” “那她怎么还和吴忌交好” “一码归一码。那二人有问题,可吴忌对她好。有些事仙儿都分的很清楚。” “那你决定从那二人着手。” “没错。”李殷叹了口气:“襄州城那么大,找两个人确实需要些时日。直到八月十四那天,在我决定离开时,我才又看到了那两个人。” “吴忌,你在干什么”穆仙儿疑惑地看着吴忌俯身在石桌下画着什么。 “哦,你醒了”吴忌起身,有些慌乱。 “手里拿的什么”穆仙儿追问道,将吴忌的手从他身后抓了过来:“木炭” “呃,我这不是生炉子烧茶么。” 穆仙儿诧异地盯着吴忌,蹲下身向石桌下看去:“怎么写了这么多正字,这是什么记号” 吴忌温柔地看着穆仙儿:“正字刚好五画,我觉得用来计数刚好。一共五个正字,说明今天是我们在这里的第二十五天。”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特别开心,我都特别珍惜。” 穆仙儿笑着刮了一下吴忌的鼻子:“傻瓜,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哩。你记得下吗” 吴忌将穆仙儿搂入怀中:“石桌记满了我就画在竹子上,院里的竹子画满了,外面不是还有一片竹林吗” 穆仙儿依偎在吴忌怀里,听着吴忌柔声细语,突然觉得有水滴落在了脖子上。她抬头一看,吴忌早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穆仙儿笑道:“你哭什么啊” “哦,没事儿。”吴忌慌乱地去擦泪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有些多愁善感。” 穆仙儿心疼地掏出手帕替吴忌擦掉泪水:“别胡思乱想的。秋高气爽,想去哪儿玩我都陪着你。” “好。”吴忌笑笑:“先吃饭吧。我去看看粥熬的怎样了。” 两人来到厨房,吴忌揭开锅盖,粥香四逸,灶中的火也燃得正旺,充满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好香啊”穆仙儿脱口而出。 “今日吃青菜粥,菜还没加进去哩。”吴忌说着,拿过青菜切起来。 “菜还没洗吧” “嗯,我切了再洗。”吴忌说着把切好了菜末放入水盆中。 “吴忌,”穆仙儿看着吴忌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他:“吴忌,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也很开心。” 吴忌温柔地笑了,无比满足地转过身来,拉起穆仙儿的手:“你开心就好。” 两人四目相对,锅中热气腾腾,宛如置身于仙境,朦胧之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旖旎的气氛。穆仙儿娇羞的微微低下头去,无论平时自己多么强势,多么厉害,此刻也只是一名女子,自然透露出女子本有的温柔。 吴忌似乎有些紧张,感觉有些如梦似幻,他眼里带着迷人的笑意,抿了抿嘴唇,咽了口唾液,将双手轻轻搂在了 穆仙儿的腰上。穆仙儿偷看着吴忌的反应,已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不忍拒绝,甚至有些欣喜,她将手搭在吴忌肩上,傻傻的直视着他,眼见他的唇逐渐靠近。 李殷俯身屋顶,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两人,也感受到了要发生什么。他扭过头去,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刚一转身,慌乱中竟踩碎了一片瓦,碎片向下落去,李殷大惊,伸手去抢,然而只接住了一块,另一块已笔直的落了下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灶门口的酒坛子上。 “嘭”的一声,酒坛子应声而破,美酒四处溅开来,引出灶里的火焰,窜出一片火光。 吴忌恍惚间还没来得及碰触到穆仙儿的红唇,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惊醒了。他迅速抱起穆仙儿一转身,自己已挡在了火光前,身上深蓝色的长袍也被顺着酒水流过来的火焰咬住了。 “快走。”吴忌出于本能地推开穆仙儿,转身去扑自己身上的火。 “吴忌。”穆仙儿也有些慌乱,她四下瞟了一眼,端起案板上的盆朝吴忌泼了过去。 吴忌听穆仙儿唤他,也正回过头来,就见一盆水迎面而来。和着水泼过来的还有准备入锅的青菜末,此刻全都粘在了自己身上。 “你先出去,让我来。”吴忌抹了一把脸上的菜叶子,已拍灭了衣裳上的火,又赶紧将堆在旁边的木柴踢开,扒出灶下的草木灰盖在火上。 “你小心一些。”穆仙儿说着飞跑出了厨房,到井边打起一桶水拎了过来。 “不用。”吴忌来到院中,对穆仙儿笑道:“火已经扑灭了。”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穆仙儿关切地拉着吴忌转着圈检查着,帮他取下头上身上的菜叶子。 “我没事。”吴忌欣慰地答道,抖了抖衣袖上的青菜末:“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挺狼狈的” “放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穆仙儿听他如此说,再次将他打量一番,吴忌全身已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湿漉漉的衣裳紧贴在身上,使得他的肌肤清晰可见。穆仙儿的眼光停在了他胸前,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哦。” 吴忌低头看去,微微一笑:“我去换身衣裳。” “哦。”穆仙儿色眯眯的笑着:“我去厨房盛粥。” 吴忌换好衣裳,两人用完早膳。穆仙儿看着吴忌收拾着碗勺,不禁又有些犯花痴了。 “还没看够吗”吴忌也笑了。 穆仙儿摇摇头:“好看嘛。永远都看不够。” “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色呢”吴忌笑着拉起穆仙儿的手:“不过我愿意让你看一辈子。” “一辈子”穆仙儿诧异地看着吴忌。 吴忌点点头:“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穆仙儿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不禁双手捂住了脸。 “真的。”吴忌认真的说:“我会帮你找到你兄长,然后向他提亲。” “你如何帮我找到阿兄,若是一直都找不到,难道” “你不是说你阿耶出事时本计划进京赶考的吗如果他能高中,是不是就能闻名天下” “你是说让我阿兄来找我”穆仙儿大喜:“我阿兄当年虽不到五岁,可欧阳清风当时只是到集镇上买酒,应该很快会回去,只要欧阳清风和我阿兄在一起,肯定会扶养我阿兄,肯定会告诉他我爷娘的事。明年科考,我要想办法让穆悠成为新科状元。” “嗯,没错。你不是也想着去参选安王妃吗刚好回长安城看看。我在长安城郊外也有一处宅院,住的地方不用担心。” “只是每年十一月各地都会上报考生名单。如何让一个去世了近十八年的人的名字重新被报上去” “常科考试审核确实严格一些,制科相对要松一些,只需要找人举荐便可参考,但是要看圣人的心意,何时考试,包括监考阅卷都是圣人亲为。” “这都不是问题。只要有人三番两次向圣人谏言选拔人才,圣人必会应允。”穆仙儿踱着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满朝文武,要找几个进谏之人,相当容易。只要仔细查查,谁还没个把柄呢” “你啊。”吴忌不禁敬佩不已:“你真的好厉害,任何人都能为你所用。” “彼此彼此。”穆仙儿拱拱手。 吴忌也一抱拳:“承认承认。” 两人都笑了。 第103章 所托非人,峰回路转 “闭上眼睛,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吴忌神秘的说。 “什么啊”穆仙儿问道,还是顺从的闭了眼,由吴忌牵着来了后院。 “好了,睁开眼。” “秋千”穆仙儿脱口而出,惊喜地看向吴忌:“你什么时候弄的” “在你睡懒觉的时候。你不是讲过嘛,小时候为了和你妹妹争秋千玩被摔破了头,至今都留着这么大一块疤。”吴忌心疼地掀开穆仙儿右额上的头发温柔地说:“现在这个秋千只属于你一个人。坐上去,我推你。” “你都记得啊” “当然,你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吴忌轻轻一推,秋千荡漾在粗壮的银杏树下,穆仙儿衣袂飘飘,洒下一片欢笑。 “再高点儿” “开心吗” “开心”穆仙儿大声喊道:“还有什么好玩的” “嗯,泛舟去,怎样” “好啊,这叶扁舟停在这里好久了,一直都没和你一起泛舟游湖呢。” “这是以前宅子的主人留下的,不知还能不能用。”吴忌说着,拉过纤绳。 “舟上挺干净的。你打扫过” “嗯。” “你有没有发现附近的鸟儿多了好多。” “呃,百鸟朝凤。你住在这儿,鸟儿当然要围上来一睹芳容啦。” 穆仙儿听吴忌夸她,很是得意,嘴上却佯怒道:“你倒是很会讨女子欢心啊” 吴忌笑笑,将穆仙儿扶上小舟:“我只会讨喜欢的女子欢心。” “这么荣幸”穆仙儿满意的笑了。 “这片湖名为仙女湖,说是天上有位仙女曾在此湖中沐浴,故得此名。”吴忌说着,用手朝湖对岸指去:“看到那片悬崖了吗那就是绝情崖,与之相连的群山名为卧龙岭,说是整个山脉的形状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那群山之巅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龙山庄。” “神龙山庄离这也不远”穆仙儿脱口而出。 吴忌浅笑:“怎么你不是女侠了吗还想打人家神龙剑谱的主意” “不是,我就随口问问。” “顺着竹林外的大路慢慢绕过去估计得一天,如果想抄近路的话,从这仙女湖对岸的悬崖峭壁爬上去,估计只要半天功夫。” “哦你试过” “没有。我已经有天书残卷了,对江湖上另两样宝贝没什么兴趣。人不能太贪心嘛。”吴忌说着,看了看穆仙儿:“如果你想去爬山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 穆仙儿嘟嘟嘴:“行,等我练成绝世轻功了再说。” “吃莲子吗”吴忌随手从荷花丛中采下一个莲蓬:“现在还有些嫩,脆脆的,也挺好吃。等过些时日莲子都变黑了,便是真的成熟了,可以入药,具有清热降火,镇静安神之效,据说煮粥也不错,哪天我煮个莲子粥你尝尝。” “好啊。我等着。你现在的厨艺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那是。”吴忌满脸自信:“我就说了嘛,我可是有做厨子的天赋,还有啊,我觉得我家的那口锅可是神锅,任何食材丢进去都能变成美味佳肴。” 穆仙儿笑弯了腰:“好了,神厨,知道你最厉害了” 吴忌撑了两下竹篙,待轻舟离了岸,索性将竹篙往舟上一横,任由轻舟随风飘荡。他温柔地看着穆仙儿:“我以前觉得自己就如同这叶扁舟,就这样不知会飘向何方,而现在,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我不管走多远,我还是有归宿的”吴忌深情地说着,突然闭了嘴。 “怎么不接着说了” “哦。也没什么说的。来,尝尝看,好吃吗” 两人肩并肩靠坐着,一同剥着莲蓬,任由轻舟随风飘荡。 “哇,好肥的野鸭子”穆仙儿喊道。 “这片芦苇丛中确实有很多野鸭子。想吃吗给你熬个鸭汤”吴忌说着飞身跃起,抓了一只落到舟上:“每次一听你说哪个动物很肥,我就知道你又嘴馋了。” “是吗” “嗯,要不然会夸它们可爱或者漂亮。”吴忌笑道。 穆仙儿无比欣慰:“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你竟如此了解我了。” “必须的。”吴忌看看手里的野鸭子:“能被仙儿吃可是你的福气。” “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看书吧。” 两人返回竹屋。 穆仙儿拿起天书残卷坐在秋千上悠闲地看了起来。吴忌则将野鸭子拔了毛, 去了内脏,清洗干净。他将处理好的鸭子拎进厨房,扔进锅里,微微一笑:“神锅啊,今日仙儿想喝鸭汤。好了叫我啊”说完转身就走。 “喂。”李殷忍不住从屋顶跳了下来,叫住吴忌:“你可是越来越懒了,这就算是做好了” 吴忌回头看着李殷,满脸坏笑:“李大厨总算现身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着呢。” “你认识我” “那是当然,要不然怎会容你在我家待这么久”吴忌微笑着看着李殷:“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喜欢仙儿” “这关你什么事”李殷躲开吴忌的目光。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躲着她,为什么要故意气她仙儿一直都在找你,一直想着你,直到半个月前才喜欢上我。”吴忌直视着李殷:“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是,我是后悔了。” “不行”吴忌变了脸色:“世上哪儿来的后悔药仙儿现在有我照顾。我除了不会做饭,其它方面都可以把她照顾得很好。”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李殷叹了口气:“虽然我还是喜欢她,但我不会再去打扰她。” “那刚才算怎么回事” 李殷一脸茫然:“什么” 吴忌苦笑:“你差点儿烧了我的房子你是故意的吧” 李殷不好意思地看向一边:“不是,我只是不小心踩碎了瓦片。” “哼,是吗”吴忌摇摇头:“你不会想一直都这样偷窥着我们吧仙儿都有些生疑了。你每晚都睡在舟上没事儿还帮忙喂鸟” “你这里没多的房间,我自然要找个地方休息。你每次煮粥放的米太多了,我只不过舀了一些出来倒在了树丛里。”李殷说着已生好了火:“生火的时候要把柴架空才能烧起来,灶门口不要堆可燃物,要不然你这房子迟早要烧了。煮粥的话半碗米即可,煮之前把米淘洗一下,中途多进来看几次,搅拌几下。” “你这是在教我做饭吗”吴忌不屑地说。 “简单的饭菜你至少应该会做吧总不能让仙儿跟着你饿肚子。”李殷不放心地说:“以后仙儿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吴忌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听你这话是要走了” “是。” “去哪儿” “江湖那么大,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不错,听起来挺逍遥的。”吴忌点点头:“过段时间,我会陪仙儿去长安。她应该也和你讲过她的故事。” “我知道。长安看似繁华,然而危机四伏,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仙儿有时候很任性,很强势,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你在旁边多看着点。” “多谢提醒,我会的。” “好。”李殷笑笑:“我昨天在芦苇丛中捡了几个野鸭蛋,等会儿煮了。再熬个鸭汤,给你们煮些米饭。忙完了我就走。” “我可没赶你走啊其实我觉得你做饭挺好吃的,如果你很闲的话,我不介意你继续在我家待着。晚上如果觉得湖边太凉了,可以和我挤一挤。” “不用,仙儿会发现的。你希望她又重新喜欢上我吗” “哦,那算了,你还是走吧。”吴忌走到窗户边向后院看去:“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她也是最懂我的,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李殷做好了饭,收拾好厨房,走到窗边看了看穆仙儿,她和吴忌在后院秋千上并肩坐着,喝着自己熬的鸭汤,两人谈得十分惬意。 李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默默地离开了翠竹阁。仙儿离开了我依然开心,吴忌也把她照顾的很好,这难道不是我早就期望的结果吗李殷想着,心中却不由得一阵阵难过。他漫无目的的在竹林中穿梭着,如吃醉了酒一般,整个人感觉晕晕乎乎的。 “你说,又过了半个月了,那小子应该得手了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去了不就知道了”一个女人说道。 “我是怕突然上门,坏了他的事。”男人咳嗽一声:“我觉得这次这丫头跟以前那些不一样,精的很。上次她问这问那的,把我搞的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了。吴忌也不做声,后来还说让我们别再去打扰他” 李殷靠在竹干上想着自己的心思,原本两人的对话也没放在心上,可突然听到吴忌的名字,猛然惊起,寻声望去。有两人正走了过来,看上去有些面熟。李殷仔细一想,此二人不就是半个月前曾拜访过吴忌的表叔表婶吗 “哎哟,都走到这儿了,你还啰嗦这些干什么”表婶斜了表叔一眼:“你是听吴忌的还是听我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听你的了。”表叔满脸堆笑,朝表婶脸上凑去。 “好了,别闹。”表婶拿丝帕朝他头上打去:“这次这小娘子不如上个漂亮,还不知道值多少钱。” “这你放心,只要得手了,买卖 的事交给我就好,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表叔摸着胡子,满脸自信。 两人嬉笑地朝翠竹阁走去。李殷惊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104章 不速之客,推理高手 “吴忌,吴忌。”两人拍着门,门虚掩着。不等有人来开门,两人已推门而入。 “你们怎么来了”吴忌从竹屋出来,诧异地看着院中的两人。 “哎哟,你在家啊。这不,你表叔想你了嘛,顺路过来看看,那个” “哟,是表叔表婶啊”穆仙儿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我才和吴忌念叨哩,表叔表婶一晃好些天也没过来玩了。可是客栈生意太忙了” “是是是。这阵子是挺忙的。这不,刚缓了缓。”表婶笑道:“你们在这可还住的习惯,需要什么尽管和表叔表婶说,又不是外人。” “那是。前两天进城,我还想去拜访表叔表婶的,可吴忌说,你们店里忙,怕去了给你们添麻烦。”穆仙儿失望的说。 “哦哦哦,这哪里话。”表叔笑道:“这孩子啊,从小就怕麻烦人,呵呵,也不会说话,至今眼看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操心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可把我们愁坏了。”他说着朝穆仙儿头上看去,和表婶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失望。 “要你愁什么啊你没看到我们吴忌已经心有所属了吗”表婶笑道,朝穆仙儿看去,又瞟了吴忌一眼。 吴忌揽过穆仙儿的肩:“表叔表婶店里不是忙着吗我们都很好,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怎么说话的”穆仙儿白了吴忌一眼,转脸笑道:“表叔表婶上次走的急,都没留下来吃个便饭,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走了。我这就去做饭去。”说着朝两人行个礼,进了竹屋。 李殷潜伏在竹林中,远远地看着穆仙儿进了屋,院中三人似乎在说着什么。隔的远,听不清楚,但可以感受到谈的并不和谐。 吴忌似乎有些愤怒,三番两次将剑架在了那表叔的脖子上。那表婶手指着吴忌说着什么,还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不,好像是一幅画。吴忌收了剑,接过画看着,脸色沉重,突然间,他愤怒地撕碎了画,朝那两人说着什么。 表叔表婶似乎胜券在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表叔拍拍吴忌的肩,指了指竹屋,挽着表婶走了。只留吴忌一人立于院中,他将剑愤怒地插入地面,眼中泛起一股可怕的神情。 李殷看着走远的表叔表婶,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所阴谋,他紧握大宝,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没错,这两人一定有阴谋。”安王一拍桌子:“那你这次可把他们跟紧了,一定要查出他们的底细。” 李殷笑笑:“那是自然。跟踪他们两个很容易。” “那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人” 李殷皱起了眉头:“他们去的都是些花街柳巷。吴忌那表婶是专门贩卖人口的牙婆,在城里开了一小间胭脂铺做掩护,那表叔则是她的相好。” “啊”安王也跟着紧张得直跺脚:“那如此说来,那个吴忌跟他们是一伙的他故意引诱女子,得手后便让所谓的表叔表婶卖掉。简直太卑鄙了那仙儿岂不是很危险。那你快去救她啊” 李殷点点头:“那是自然,谁要是敢伤害仙儿,我必要了他的性命” 穆仙儿站在窗边,透过纱窗,院中的一切历历在目,虽听不见吴忌和那两人在说什么,但仍能感受到一股很浓的火药味。 待二人走远,穆仙儿走了出来。她如往常一样,从身后环抱住吴忌:“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吴忌抓住穆仙儿的手:“如果我以前做了错事,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穆仙儿笑笑:“是人都可能犯错。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你愿意原谅我”吴忌欣喜地转过身来,刚才脸上的怒火早已消散不见。 穆仙儿点点头:“那你得给我讲讲,你做了什么错事了” “我”吴忌低头:“我欠了很多债。”他瞟了一眼穆仙儿:“呃,加起来大概有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穆仙儿也是大吃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吴忌转过身去:“这些年来到处寻找我妹妹,确实开销不少,其实借的钱也不是很多,就是利息太高,利滚利,不知不觉竟这么多了。” “我早就看出你那表叔表婶不是什么好人。”穆仙儿咬咬牙:“可给了期限” “三天。”吴忌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不,我不走。”穆仙儿牵起吴忌的手:“既然决定了和你在一起,有困难我就要和你一起面对。不就一千两银子嘛。三天。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仙儿。”吴忌忍不住将穆仙儿搂入怀中:“我好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了你可我也痛恨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早些遇见你” “我有这么好吗”穆仙儿不禁有些得意。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吴忌脱口而出。 穆仙儿轻轻推开吴忌:“那你老实告诉我,之前的那位女子是哪点不好,才让你抛弃了她” “什么”吴忌万万没料到穆仙儿突然发此一问。 穆仙儿凝视着吴忌:“我问,以前和你在这里生活的女子是哪一点不好,你为何抛弃了她” 吴忌有些慌乱,他双手托住穆仙儿的肩膀:“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哪儿来的什么其他女子我喜欢的就你一人。” “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时认识的,但肯定是因为这支金钗。”穆仙儿说着从怀中掏出吴忌的金钗来。 “这金钗怎么在你这儿我记得放在箱子里了。”吴忌脸色有些尴尬。 “我刚才翻出来的。”穆仙儿笑笑:“这几天来,我无数次见你偷偷看这支金钗,我还以为你在想你娘,我甚至以为你想把它送给我。原来都不是,你在想之前的那人。她是不是也曾捡过你的金钗,她亲自登门还你。你们相爱了,还住到了一起” “仙儿,我知道你小时候头受过伤,你说你有时候爱幻想一些东西,可请你不要这样想我。”吴忌说着,对穆仙儿温柔地笑笑:“既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难道不应该相互信任吗” “信任”穆仙儿冷笑:“那你就老实告诉我” 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生活” “我” “厨房里锅碗瓢盆样样齐全,你说是以前的房主留下的,可分明那些东西都是新的。你不会做饭,因为她会,她一日三餐把你照顾的很好。” 穆仙儿平静地说:“她还很善良,喜欢小动物,你是不是也曾抓回过一只受伤的野兔子和她一起照顾所以当时也给我抓了一只,但听我要把它吃掉,却很吃惊。 她应该很漂亮,常常坐在铜镜前梳妆,你说男人也要镜子正衣冠,可你却并没有画眉,而我却在镜子的底座下发现了螺子黛的粉末。” “那也许” “别又说是前房主留下的。”穆仙儿打断吴忌的话:“她应该是在春季离开的吧我第一天来就认真查看过你的衣柜,你所有的冬装都叠的整整齐齐,用布包裹后里面还放置了防虫的药丸。而春季的衣裳和夏季的薄纱则是很随意的扔在柜中,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叠衣裳。 最开始和你在这里的那几天,你每次舞剑都希望我为你抚琴,因为你和她便是如此,可惜我不懂音律。后来慢慢地你才习惯过来。 她是谁还不能说吗” “你很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忌看着穆仙儿:“她叫柳婉茹。” “柳婉茹。”穆仙儿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那她人呢” “走了。”吴忌冷冷地说。 “去了哪儿” “不知道。” “为何会走是她离开了你,还是你抛弃了她” 吴忌看看穆仙儿:“你不是很会想吗猜猜看。” “我觉得是后者。一个肯为你下厨c叠衣c抚琴之人,不可能轻易离开。”穆仙儿直逼吴忌的眼睛:“你厌倦了她,找人把她带走了。或者通俗地说,你把她,卖了你那表叔表婶一看就是牙婆之流。” 吴忌低下头去:“是我的错,可我没办法。我开始也不想,可她实在让人厌烦” “厌烦”穆仙儿盯着吴忌:“她是真的想和你过日子,你整天无所事事,让她觉得心里没底,所以不自觉的给你施加了压力”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你怎么能猜到这么多” “你忘了你曾多次说过你没钱了,你还说要去药铺坐诊行医。看来是她想让你这么做,她是否帮你在药铺找了个活计,逼你继承父业”穆仙儿摇摇头:“你们虽然在一起,可她不懂你,江湖人,行事随意惯了,对于生活,从没有这么多顾虑,面前有口吃的,绝不会攒到明天,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我们只会好好享受当下的美好。” 吴忌欣慰地看着穆仙儿:“所以说,我们才是同一类人,我恨老天为何不让我早些认识你。” 穆仙儿叹了口气:“现在也不迟嘛。” “你你的意思是你原谅我了”吴忌期待的看着穆仙儿。 第105章 仙儿设防,吴忌暴露 “我一直都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既然今日都说开了就好。那柳婉茹跟着你不会感到幸福的,希望她能被卖到一户好人家,没准过得更好。”穆仙儿朝吴忌露出一个微笑:“我说过,人都会犯错,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看你会不会连我也卖了。” “不,不会的。”吴忌紧紧地抱住穆仙儿:“你是我最珍贵的人,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还有十处宅子,也可以卖些钱。剩下的钱,我再想办法。” “好,我陪你一起想办法。是骗,是偷,是抢我的身手绝不比你差。” 吴忌笑笑:“好,那就让我们狼狈为奸吧” 穆仙儿也笑了,将金钗插到了头上。 “这钗子”吴忌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知道是你阿娘的遗物,放在箱子里多无趣,还不如借我戴着,你也能天天看着,万一哪天走出去被你妹妹看见了,说不定她还能认出来哩。” 吴忌点点头:“也好。你喜欢就戴着吧。不过,我倒是给你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估计明天就会制好了。” “什么东西啊”穆仙儿好奇地问。 “先不告诉你,明天不就知道了吗”吴忌笑笑。 “好期待。” “我该去做晚饭了。”吴忌朝厨房走去,穆仙儿随后跟了进去。 “晚上吃什么啊”穆仙儿揭开米缸,趁吴忌不备顺手抓了一把米,嘴上却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米吗你看看明天要不要再购些东西” “好,你先出去吧。饭马上就好了。”吴忌冲穆仙儿笑道。 “哦。”穆仙儿应道,顺从的出了厨房。 她来到卧房中,将一块丝帕摊在书桌上,将手里的米放上去包好,拿起桌上的砚台将米粒砸成了粉末。接着,她快步来到吴忌房中,伸手从他床下摸出一个绿色小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入草丛中,再将砸碎的米粉装了进去,放回原处。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瞟了一眼厨房,拿起小贝在院中舞了起来。 “今晚吃鸭汤泡米饭,还有野鸭蛋。”吴忌开心地说着,将剥好的鸭蛋递给穆仙儿。 “吴忌,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穆仙儿温柔地说道。 吴忌笑笑,相当满足:“快吃吧,我锅里烧了水,吃完饭早些洗了睡吧。明天还要进城去哩。” 两人用完晚饭,沐浴更衣,穆仙儿抬头看向天空,夜幕已降临,空中月光皎洁,圆若玉盘。她在后院中间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躺了下来,欣赏着夜景。 吴忌洗完衣裳也走了过来,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着一身淡青色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里拿着羽扇轻轻摇着,似乎很是怕热。 “干嘛又这样看着我”吴忌在穆仙儿身边坐了下来。 穆仙儿笑笑:“不自觉的又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天,天挺热的,你也是这身打扮,我都没喊人帮忙,你就冲了过来,帮忙打走了那几个小毛贼。” “某人还好意思说呢,当时你可是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还同那几个小毛贼一起骂我多管闲事,可着实让我不知所措。” “呵呵呵呵,”穆仙儿忍不住笑了:“你也都记得啊。” “那是自然。当时你穿的也是这身白衫,手里还拿着小贝,样子挺凶的。”吴忌也躺了下来,伸出手臂让穆仙儿枕在上面:“其实当时我就对你有些好感了,所以才会自报家门,还故意丢下了金钗。” “你不是说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妹妹吗” “呃,两个原因都有。”吴忌笑着将穆仙儿的肩搂了搂:“我傻傻的以为,你会亲自登门把金钗给我还回来,可是等了你大半天,哎,望眼欲穿啊” “居心不良,活该。”穆仙儿取笑道,又往吴忌身边靠了靠,她瞟了一眼吴忌,干脆将头枕在了他胸口上。 “怎么了” “别出声。”穆仙儿轻声说道:“我听听你的心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我哪敢你这么聪明,什么事能逃的出你的眼睛。”吴忌笑笑,看向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亮真美。明天才是十五,没想到今晚月亮都已经圆了。” “那就让我们提前赏月吧。”穆仙儿笑道:“过了明天,天就真的凉了,你也就不用整天摇着把羽扇,搞得自己像诸葛孔明似的。” “哈哈哈哈。”吴忌又笑了:“这不刚洗完衣裳,累的嘛。” “是你自己要洗的,这才洗了几天啊,就不乐意了” “没有,就是想在你面前叫叫苦,让你更心疼我一 点。” “讨厌。”穆仙儿轻轻一拳打了过去。 “好了,夜深了,天也凉了,该睡了。” “不嘛。”穆仙儿摇摇头:“我就想这样和你躺着看月亮。” “每年的中秋是月亮最圆的,明天晚上再陪你看。”吴忌说着将穆仙儿拉起来。 “还早呢。”穆仙儿不情愿地嘟囔着。 吴忌端过来一杯水:“来,说了半天话,渴了没” “真贴心。”穆仙儿甜蜜的笑道,将水喝下,她本还想着说点什么的,突然全身无力,杯子摔在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吴忌一把将她接住,横抱起来,进了房间。他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扒开落在她脸上的一丝秀发,将自己的唇向她靠了上去。然而,就在即将吻上她时,他又突然停了下来,他笑了笑,抓起穆仙儿的手:“对不起,不过你放心,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他拿过床上的被单帮穆仙儿盖上,出了房间。 穆仙儿睁开眼睛,来到窗前,透过纱窗向外看去,刚好看见吴忌的身影跃过了院墙,消失在夜空中。 “哎,忙了一天了,来,多吃点。”表叔给表婶夹上一些菜,满脸坏笑。 “老不正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天都这么晚了,还不走。”表婶娇笑道,佯怒着伸出帕子朝表叔脸上打去。 表叔顺势抓住帕子使劲嗅了嗅:“好香啊。都这么晚了,我今天就不走了,留下来陪着你不好吗” “讨厌,要是让人看见”表婶腰肢扭动着,更是诱人。 “放心,没人。呵呵呵。”表叔淫笑着朝表婶扑了上去。 李殷静静地躺在床底,不敢动弹,刚才见他们叫了酒菜进房,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所以趁其不备潜在了床底。可都快半个时辰了,两人酒足饭饱,似乎并没有讨论有关吴忌的事,而是一直打情骂俏,实在让人羞愧难当。 “讨厌,坏死了。呵呵呵。”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呵呵呵。” 两人暧昧的声音传来,不断地有衣裳被扔到地上,床也剧烈地晃动起来。李殷尴尬地听着满屋的欢笑,用袖子捂着口鼻,忍着那床板掉落的灰尘。这种情况肯定要先回避一下才好,可这时候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到底该怎么办哎,李殷啊李殷,你这都是干的些什么事儿啊 终于,床板停了下来,李殷已是羞得满脸通红,他深深叹了口气,只待两人睡着便可出去了。 他微微偏头活动了一下,猛地一惊,地板上竟落下了一双脚,此人落地极轻,淡青色的衣衫刚及足踝,黑色的鞋子正逐渐朝床靠近。李殷屏住了呼吸,已猜到了来者是谁。 果然,伴随着宝剑出鞘的声音,他发话了:“我的画像在哪儿” “啊,吴忌,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两人显然没料到此刻房中竟会有外人。 “说”吴忌低吼道。 “别生气,好说好说。”表叔嬉皮笑脸地声音略带一丝颤抖:“你把钱准备好了” “我要先看到那些画,到时候钱自然会给你们。” “画不在这里。”表婶似乎恢复了镇静:“你放心,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我又不会害你。以前是我们都听你的,可现在,你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你就不应该还对我们指手画脚的。要是惹恼了我,信不信我真把金灵画的那些画像交到刺史府去。到时候你的通缉令就将贴遍全城,不,是全天下,你就准备做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吧。” “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吴忌厉声说道。 “哼。那你试试看啊只要我死了,明天就有人把画像交上去。” “你”吴忌的声音透出些无奈:“你们到底想怎样” “你现在马上滚出去,回去想清楚了,明天是把那个小娘子交给我们,还是给我们带一千两银子过来。”表叔见吴忌有些迟疑,反而有了底气。 吴忌沉默了。 “哎哟,真没想到啊,我们吴忌这次是真的对那小娘子动了真情了,哈哈哈。”表婶笑道:“只是不知道那小娘子若是知道你就是大淫贼花蝴蝶,还愿不愿意跟着你啊” 花蝴蝶他就是花蝴蝶李殷大吃一惊,虽然刚才在竹林就怀疑过吴忌有问题,可并没有把他和淫贼联系起来,没想到如此文质彬彬,潇洒俊朗的一个人,对仙儿也是关怀备至,他怎么会是淫贼 第106章 一劳永逸,大开杀戒 “那就永远也别让她知道。”吴忌低沉的声音说道。 “行,那就准备好一千两。”表叔说道。 “凑齐一千两很容易,但有些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此事不能开头,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将受你们操控。我讨厌做傀儡。”吴忌笑道:“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啊,你”只听得剑气舞动的声响,两人便没了动静。 吴忌在屋里走动着,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似乎并无所获。他来到桌前,随之,桌上的酒壶被摔在床沿上碎成了几片,酒香四溢,一道火折子被扔在了地上。 李殷心中暗叫不好,就见火光亮起,床上的帐子已“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吴忌双足点地,衣衫簌簌的声音朝屋顶而去。 李殷深深呼出一口气,迅速从床底爬了出来,房中已是一片火海,那床上的两人衣衫不整地倒在被褥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他容不得多想,纵身跃上房梁,远远跟着吴忌的身影而去。 街上已没有行人了,只有街道两边的酒肆及客栈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李殷不敢跟的太近,吴忌的警惕性很高,被发现免不了一场恶战。他尽量放慢自己的呼吸,借着夜色掩护自己的身影。 吴忌孤独的背影终于停了下来,前面的街上正晃晃悠悠走过来四个身影。 “哟,原来是吴大哥啊这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啊”一个大嗓门喊着,带着浓浓的酒意。 “是啊,是啊,走,一起再去吃两杯。”另一个声音有些晃悠,显然是醉了。 “金灵的画在哪儿”吴忌低沉的声音伴着晚风隐隐传了过来。 “什么画啊那小娘子不是早死了吗提她干嘛”大嗓门喊着。 “就是,现在这个小娘子怎样是不是又有种不同的味道”又一个声音淫笑道,伸出四个手指头抹了一把口水。 “辣”第四人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辣味,哈哈哈。” “没错,没错。她可会些武功,吴大哥可得小心些。哈哈哈” “说够了没我问你们画在哪儿”吴忌将剑往前一横,声音中满是怒气。 “什么画啊,真的没听过”大嗓门向前一步,只说了一句,便住了嘴,他用手捂住脖子,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吴吴大哥”剩下的三人吓得酒醒了一半。 “我再问最后一次,画在哪儿”吴忌的话里都带着杀气。 “真的,我们确实不知从没听说过什么画啊”三人哆哆嗦嗦,只往后退。 “当真不知”吴忌抬剑向前一刺,中间那人又倒了下去。 他握着剑柄,将剑亮在身侧,剑上的血嘀嗒落下,剑身在月光下泛出阵阵寒光。一阵轻风袭来,他那身淡青色的薄衫也随之飘舞起来,衣角轻扬,似乎变成了嗜血狂魔,贪婪地舔舐掉那剑尖上的那抹殷红。 吴忌并未留意,直逼向最后两人:“说” “我真的不知道。” “是啊,是啊,吴大哥饶了我吧。” “我们一定滚的远远的,绝不绝不坏你的事。” “是是是,我们保证什么都不说。” 两人跪在地上哀求着。 吴忌背过身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说话间,只见剑光一闪,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吴忌将剑在尸体上擦拭干净,收入剑鞘,环视一下四周,飞身而去。 李殷躲在墙角,见吴忌没了身影,又深深吐了口气,他正欲起身,又见一个黑影飘落下来。那人在四人周围检查一番,朝远处起火的房子看了片刻,提起剑向刺史府的方向跑去。 是他此人的身影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虽说没能说上几句话,毕竟就住在隔壁。看来自己猜的不错,此人确实是赏金猎人,是为了花蝴蝶而来的吗李殷突然想到,那天,仙儿和几个官差在凉茶铺聊天,之后换装在街上闲逛,不禁恍然大悟。他犹豫了一下,随着乌鸦追了上去。 翌日,翠竹阁。 穆仙儿微笑着走出竹屋,见吴忌正弯腰生着炉子,他手持羽扇扇着火,身后的衣角明显的印着一块铜钱大小的血迹。 吴忌抬起头来,满眼尽是温柔:“你醒了” “嗯。”穆仙儿弯腰看了看石桌下,捡起一块木炭画上一笔:“今天是我们在这里过的第二十六天了吧” “是。这二十六天是我记忆中最开心的日子。”吴忌欣慰地看着穆仙儿,脸上又有些紧张:“你昨夜睡得如何” 穆仙儿伸手按了按头:“你昨天是不是给我下药了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睡着的。” 吴忌将水壶放在炉火上:“你不是说睡不着嘛,我确实偷偷用了点镇静安神的药。你不会怪我吧” “哦,”穆仙儿笑笑:“我有这么小气吗” “呵呵,那就好。我已把粥煮上了,我去看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吴忌轻快地朝厨房奔去,片刻后,又一脸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出了意外”穆仙儿柔声问道。 “呃,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粥没有煮好。”吴忌不好意思地笑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穆仙儿拉起吴忌的手:“没事儿。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进城吃去。” “好。走吧。”吴忌拿起剑。 穆仙儿也将小贝系在腰间,她看看吴忌:“你不换身衣裳” 吴忌笑笑:“你忘了这身是我昨晚洗过澡了刚换的,我最喜欢穿这件了。” “哦,那好,随你。”穆仙儿瞟了一眼那块血渍,任由吴忌牵着手出了门。 “福伯,早上有什么好吃的”穆仙儿刚一跨进福源客栈就大声喊道。 福伯抬头,吓了一跳:“女女侠啊你还在襄州啊” “怎么你就那么盼着我走”穆仙儿将剑往柜台上一拍,厉声说道。 “不不不不。”福伯连连摆手,瞟了一眼旁边的吴忌:“呵呵呵,两位大侠想吃点什么” “随便。”穆仙儿笑笑:“不过要是不好吃的话,可别怪我砸了你的招牌。” “是是是。”福伯连连点头。 穆仙儿暗自好笑,和吴忌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来。 “小二,两碗素面。”有一高一矮两人走进店来,坐在旁边的桌上。 “哎,这真是世事难料啊,我家娘子昨天上午还去她家买过胭脂,谁知道这夜里人都没了。”高个儿说道。 “你还说,昨夜把我差点吓死,”矮个子咂咂嘴:“我刚上床准备睡,就见火光滔天,赶紧跑了出去。还好火被及时扑灭了,差点儿连我家房子也烧了。” “你们是说前面那条街上的胭脂铺吗”邻桌的一个黑脸汉子也回过头来:“听说那掌柜的和她相好的都被烧死在床上了。这次可是做了鬼鸳鸯啦。” “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你们不知道,他们明的是做胭脂水粉的,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听说去年张家娘子生了孩子养不起,就是他们联系人帮忙卖了,从中捞了一大半,只给了人家一百个铜钱。” “那还用说,你平时没见他们穿的戴的,没个外财,就凭几盒胭脂挣的回来” “还有啊,听说南街还有四个小毛贼被人给杀了,就死在大街上。”黑脸汉子神秘的说。 “啊”高个子大吃一惊:“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信你问福伯,刚刚官府的人抬着尸体才从门口走过。就是经常在街上小偷小摸的那几个小贼,哎,有一个还少了一个指头的。” “哦哦哦,是那几个家伙啊。”矮个子恍然大悟:“这帮龟孙子总算得到教训了,上次算我倒霉,被他们拦住了借钱,硬是把我辛辛苦苦攒了两个月的钱都给我拿走了。哎,真是痛快,也不知是哪位大侠出的手,算是为民除害了。” “哎哎哎,小声点,毕竟是死了人了,官府还在查哩,你这样嚷嚷,小心把你传过去问话,”高个子小声劝告道。 穆仙儿盯着吴忌,脸上挂着笑:“福伯,楼上还有雅间吗太吵了。” “有有有,女侠这边请,我让小二给你们送上去。” “快点啊,我快饿死了。” “好好好。马上就好。” 穆仙儿和吴忌来到雅间,她关上房门,冲吴忌笑笑:“大侠,讲讲,昨夜里是如何为民除害的” “什么”吴忌笑笑:“我怎么会知道。” “他们不是你杀的吗”穆仙儿盯着吴忌的眼睛。 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昨天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是,可我睡了以后呢” “你睡了,我自然也睡了。” 穆仙儿笑笑,嘟起嘴来:“对不起,吴忌,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吴忌温柔地问。 “我喜欢偷偷观察别人,所以我发现你在床底下藏了一瓶蒙汗药。昨天晚上趁你做饭时,我抓了一把米,砸成了粉,把它掉了包。”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所以,你根本就醒着。” 穆仙儿点点头:“我看你拿着剑出去了,子时才回来。你现在衣角上还粘着血哩。” 第107章 救人害人,分毫之间 “两位大侠。你们的早膳好了。”门外店小二敲着门。 “进来。”穆仙儿回道。 店小二托着盘子,带进一股香气,他咧嘴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这是馄饨,这是肉丝面,这是胡麻饼,还有白米粥,还有鸡汤。呃,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两位大侠请慢用。” “看着不错,没你的事了。”穆仙儿满意的点点头。 “小的告退。”店小二欣喜地退出房去,如逢大赦。 “仙儿,我我实在凑不了那么多钱,所以不得已”吴忌有些慌乱:“走到街上刚好碰到上次调戏你的那四个小贼又准备欺负人,所以一时没忍住,也将他们一起杀了。” “来,先吃饭吧。你不饿吗”穆仙儿给吴忌盛上几个馄饨,递了过去。自己则拿起饼子啃了起来。 吴忌默默地吃着,观察着穆仙儿的反应。 “来,尝尝鸡汤如何”穆仙儿温柔地舀上一勺汤送到吴忌嘴边。 “仙儿。”吴忌甜甜地笑了:“我再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什么都听你的。” “快吃吧。”穆仙儿笑道,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来。你尝尝这粥,好香。”吴忌也给穆仙儿舀上半碗粥,小心地递了过去。 两人恩爱的用完早膳。 穆仙儿凝视着吴忌:“现在吃饱喝足了,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吴忌慌乱地看着穆仙儿,不知她又是何意。 “我昨天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你了,可今天又有些迷茫了。我觉得你还有事瞒着我。说吧,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仙儿。”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刚才都承认了,这些都是我干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六个人死了就死了,你没听那几个人说吗,人家都感谢你为民除害哩。我又怎会怪你。” “真的。”吴忌松了口气:“你不怪我就好。” 穆仙儿收敛了笑容:“我只是想让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你,有妹妹吗” 吴忌神情有些紧张:“当然,我给你讲过的。” “不对。”穆仙儿起身在屋里踱着步:“你说是在巷子里救了我,发现我长得像你妹妹,才故意接近我。可现在看来,我们第一次相遇就只是你设的一个局,你和那抢了我钱袋的四个小毛贼就是一伙的。 那天我和李殷在福源客栈吃饭,你在一边的角落里吃酒,那时候你其实已经注意到我了。你远远地看着我和李殷在听雨楼前争吵,你看着李殷离我而去。你选好了时机,让人抢了我的钱袋,然后再现身,来了个英雄救美。 你故意丢下金钗,以为我会登门还你,可惜我没有。所以第二天又故意找到我,甚至装成黑影儿的样子和我套近乎,还不惜献出天书残卷。你终于成功的让我留在了翠竹阁。 按原计划,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交给你的表叔表婶去抵债可惜你又有些舍不得。昨天,他们不请自来,让你很不开心,他们是不是让你做出选择,是卖我还是花钱免灾你选择了后者,本想花钱了事。一千两银子,三天时间,多找几个富贵人家,很容易办到。可是你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你很了解他们,你知道有个词叫欲壑难填,而只有死人才不会向你讨债。 至于那四个小毛贼,他们应该也知道你的一点秘密,你怕他们泄露出去,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们也一起解决了。因为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所以,我现在很困惑,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要寻找的妹妹,真的存在吗” 吴忌痴痴地看着穆仙儿,眼中淌下泪来:“我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有妹妹。可是我也骗了你,我的妹妹十年前就死了是我是我亲手杀了她。 我阿耶真的是大夫,在幽州开了家医馆,他医术高明,可最终却没能医好阿娘的病。阿娘死后两年,阿耶又续了弦。继母很凶悍,对我非打即骂,阿耶也怕她。后来她生了个妹妹,取名吴忧,我以为家中多了个玩伴,谁知她如继母一样,总是欺负我。呵,像极了你杨府中的江娘子和杨兰。 后来我阿耶莫名其妙也病了,我真没用,怎么也查不出原因来。直到阿耶去世,直到我撞见继母与管家在一起,我才醒悟过来,我觉得一定是他们联手害死了我阿耶。 我偷偷挖开阿耶的坟,用银针一试,阿耶确实是中毒身亡。我去官府报案,可他们早就得到风声,等再次开棺验尸,连我阿耶的尸首都换了。我反而成了诬告,还挨了板子。 我决定亲自为阿耶报仇。从那以后,我装作顺 从的样子,只为能留在他们身边。继母顾及旁人的言论,也不敢明地里赶我出门。我每天在药铺帮忙,回家还要帮着挑水劈柴,等他们吃过了才能吃他们的残羹冷炙,像奴婢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机会,偷偷溜进厨房,将鸡汤里的姜片捞了起来,将附子切成片丢了进去。继母并没有察觉,她和妹妹c管家吃的很开心。 我在屋外劈着柴,听着他们倒在了地上哀嚎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我忍不住冲进屋去,看他们趴在地上求我,看着他们痛苦,看着他们绝望,看着他们慢慢地变成了尸体。 我妹妹吃的比较少,她捂着肚子,哭着对我说:“哥,救救我。” 我当时就愣住了,因为她终于把我当成了她的兄长。我决定救她,我迅速去拿了绿豆,磨成粉,和在水里让她喝下去。 可是她居然还是不信我,她趁我靠近,突然打碎了碗,还用碎片割破了我的脖子。 我当时很气愤,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如此狠毒。我捂着伤口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死在了我面前。” 吴忌全身颤抖着,很是激动:“是药三分毒,是救人还是害人,有时候就在分毫之间。附子本是回阳救逆的神药,可转眼间却成了杀人害命的毒药。我本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却突然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杀手。” “吴忌。”穆仙儿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十年了,一切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你不怕我吗我就像是一个杀人魔。”吴忌脸上挂着泪。 穆仙儿安慰道:“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吗我为何要怕你。因为我也是坏人。” “仙儿。”吴忌将穆仙儿紧紧抱在怀里。 “你还有事瞒着我吗”穆仙儿靠在吴忌肩上:“虽然有时候我也骗人,可我却最讨厌别人骗我。” 吴忌摇摇头:“没有了。我的一切事都告诉你了。我说过有礼物送给你,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拿。” 敬玉轩中,李殷叹了口气:“说实话,看他毫不留情地一连杀了六人,我确实震惊了,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可怕,与平时在仙儿面前的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那你还等什么啊此时已经可以肯定那吴忌就是淫贼花蝴蝶了。你快去翠竹阁告诉仙儿啊。”安王越听越着急。 “既然吴忌就是花蝴蝶,那个黑衣人必定在查他,我觉得可以和他联手,所以我跟着他去了。” “啊你跟着那乌鸦干什么你还不快带仙儿走” 李殷瞟了一眼安王,转过身去:“既然他作恶多端,作为一名大侠,自然要将他绳之以法,为民除害。岂能独自逃命” 安王一愣:“哦哦哦,对对对,是得想办法抓住他,要不然他还会害更多人。那,后来呢” “我跟着乌鸦到了刺史府,偷偷查看了案卷,官府其实早就在查花蝴蝶的案子了,只是苦于没人见过他,无法抓人。” “哎,这个花蝴蝶真是狡猾,那你可以去指证他啊” “不用我。第二天那六人的尸体刚送到刺史府,就有一个神秘的盒子放在了府衙门口。” “盒子”安王瞪大了眼睛:“里面装的什么” “证据。” 安王大喜:“证据什么样的证据” “全都是一些画像,画中的男子正是吴忌,而画中的女子便是江陵金财主死在青楼的掌上明珠金灵。刺史通过画像断定,吴忌便是骗走了金灵的花蝴蝶。将他的画像贴满了全城。” “这真是天网恢恢啊,没想到那表叔表婶说的还是真的,吴忌真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一般的杀手杀人后总会返回现场去看看,一是为了更多的消除残留的痕迹,二是为了满足一下全身而退的快感。吴忌便是如此。他带着仙儿混在人群中想观察一下别人对这件事的看法,更是想看看会不会真有人把他的画像交到官府。” “恐怕他得意不了太久了吧” “那是当然。我最先找到了他,他发现自己暴露了,还想骗着仙儿逃跑,可是刚逃出城就被乌鸦大侠拦住了。”李殷说着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那乌鸦大侠其实是金大财主聘请的赏金猎人,一直从江陵追查过来的。他当时就拿出了几张金灵和吴忌的画像,当众揭穿了他。我和仙儿还有乌鸦大侠三对一,纵使吴忌武功再高,也不是我们的对手,经过一番激战,最后,仙儿一剑杀了他。” 第108章 血祭金箫,全城通缉 “仙儿亲自杀了他”安王满脸敬佩。 “是。不知殿下听说过没有,其实仙儿便是江湖传言的白云仙子。” “白云仙子,这个名号真好听。” 李殷使劲挤出一丝浅笑:“我向仙儿道歉了,仙儿原谅了我。经过这件事,让我知道了仙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抛下她,我不会再把她让给任何人。” “那是当然。”安王肯定地说:“这才是我认识的殷兄嘛。” “好了。我和仙儿的故事也讲给你听了。可以睡了吗” “哦,都什么时辰了”安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回禀殿下,已到子时末了。”暖心上前缓缓答道。 “暖心你还没睡哩”安王大吃一惊:“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听众。” “夜深了,殿下早些歇息吧。”暖心再次轻声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安王又打了个哈欠,将杨莲的画像收好抱在怀里:“殷兄快睡吧。放心,你和仙儿目前的困境,我明天自会找人帮你解决。” “好。”李殷侧身背对着安王躺了下去,手里握着金箫。心中又想起了它的主人。 李殷远远地跟着吴忌,向南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前,通过门口的幌子可以判断老板姓秦。铺子的门敞开着,院墙也就砌了半人高,里面的一切也都一目了然。铺里似乎没什么人,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炉里的火早已熄灭,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愣愣地站在炉前,他体格健壮,满脸络腮胡子,圆圆的双眼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又略带一丝忧伤。 “秦师傅。”吴忌朝屋里喊道:“我来取东西。” 那健壮的汉子回过神来,双手捧出一个修长的盒子,他缓缓地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来。那是一支金箫,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错。”吴忌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是我这辈子打造的最厉害的一件兵器。” “图呢” “烧了。” “你手下的伙计呢” “都遣散回家了。” 吴忌拿起金箫:“这支箫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支箫全是由我一个人打造的,其他人一律不知。” 吴忌露出一丝冷笑:“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秦师傅凝视着吴忌:“我的解药和工钱呢恐怕你没带来吧。” 吴忌笑笑:“不好意思,今日出门走的急,确实没带。” 秦师傅长叹口气:“那你动手吧。” 吴忌抬起金箫,对准秦师傅的胸前,只见秦师傅眉头一皱,似乎十分痛苦,随后他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胸前的衣裳也被染红了一大片。 “吴忌,你在干什么”穆仙儿不声不响地来到吴忌身后,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仙儿。”吴忌慌乱地回过头去,箫的另一端,秦师傅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段一尺长的细长的剑刃上,殷红的鲜血嘀嗒落下,瞬间,剑面洁净如新,丝毫看不出一点血迹来。而这段杀人不见血的短剑正连着金箫,准确的说,是从金箫中弹出来的。 箫中藏剑原以为是一件乐器,没想到却是一件兵器。这一点不但李殷完全没想到,就连穆仙儿也是出乎意料。 “为何杀他”穆仙儿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汉子,扫视一眼整个铁匠铺:“他一个打铁的师傅,又和你有何仇怨” 吴忌手腕一转,利剑收回了金箫之中。他脸上又恢复了温柔地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无他无关。 “仙儿,这就是我亲自为你设计的兵器。”吴忌上前几步赶上穆仙儿:“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我家,就用了一把短刀让我猝不及防。有时候,近距离就适合短小的兵器,这一点小贝做不到。而这把金箫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致人于死地。” “我已经见识到了。”穆仙儿冷冷地看着吴忌,那眼神似乎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吴忌,我以为算是特别了解你了,可是就在刚才,你又让我觉得很陌生。” “仙儿,知道吗你要找的紫电青霜剑其实不算什么,传说中,真正的神剑当属干将莫邪,听说那两柄剑一直无法铸成,干将莫邪夫妇以身殉剑,投身火炉中,将自己的血肉之躯与剑融入了一体,最终才炼成了千古名剑。” 穆仙儿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理喻:“那只是传说你就因为这个就杀了他” 吴忌却仍沉醉在得到宝贝的喜悦中,他拉起穆仙儿的手,将金箫塞到她手里:“这支金箫便是 如此,有了造它之人用鲜血来祭它,它才算有了灵魂。你手放这儿,用天书残卷第二招的力道,转动一下,剑就出来了,再反转一下,剑便可收回。还有这颗红色的宝石,用上天书残卷第九招的力道按下去。” 吴忌抓住穆仙儿的手在金箫上试着,一根细细的毒针从箫口飞了出去,直定在了对面的墙上。 “里面还藏有暗器”穆仙儿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金箫。 “没错。”吴忌显得十分得意:“共十根毒针,上面涂的见血封喉,这支金箫就只有我们两人能用,对其他人来说也就只能把它当成乐器而已。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世上独一无二。这也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等陪你去长安,了了你的心愿,我便娶你。到时候都听你的,你若愿四处游玩,我便陪你去天涯海角,你若想安定下来,我便开个医馆,做个大夫。你说可好” “吴忌,”穆仙儿看着他满脸兴奋地样子,又有些不忍:“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却不愿你为了我把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 吴忌似乎听不懂她的意思,脸上有点失望:“这么精致的箫,你不喜欢吗我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金金,如何” “确实是一件好兵器,名字也很好听”李殷将大宝抱在胸前,露出身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你是何人”吴忌上前一步,双眼凝视李殷。 “李殷”穆仙儿唤道。 “李殷”吴忌笑笑,回头看向穆仙儿:“他就是那个给你烤兔子吃,帮你烧温水敷肚子的混蛋” 穆仙儿浅浅一笑:“他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她又直视着李殷,笑道:“昨天你们在厨房里不都交接好了么怎么,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禁都有些尴尬。 吴忌不好意思地朝穆仙儿笑笑:“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穆仙儿满脸不屑:“我哪儿点比你差了你知道家里多了一人,我又岂会感觉不到,只是不想揭穿你们罢了。” “哦,仙儿聪慧,自然无所不知。李兄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过两天,我们就准备去长安了,到时候再想说,就很难找到我们了。” 李殷看了一眼穆仙儿,眼光落在吴忌身上:“既然要走,那就马上走,你该知道,有些东西你没找到,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吴忌脸色大变,朝李殷一抱拳:“告辞,多谢”说完拉起穆仙儿就走。 “干嘛这么急你在怕什么”穆仙儿盯着吴忌,任由他牵着小跑起来。 吴忌有些慌乱:“来不及跟你细说了,等出了城我再和你解释。” “你还有事瞒着我”穆仙儿眼中露出一丝绝望。 “出了城我保证都告诉你。”吴忌牵着穆仙儿的手,沿途碰到一队队官差四处奔走张贴着告示。 “你到底犯什么事儿了”穆仙儿嘴上嘀咕着,随着吴忌加快了脚步,出了西城门。 “刺史有令,出城之人一律严查,看清画上的人了没据人反应,刚刚还在城里见过他,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是。” “来人,严守城门。” “排好队,挨着检查。” “站住,抬起头来。” “走,下一个” 身后的城门口一片喧哗。 吴忌和穆仙儿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两人向前走出了一里,穆仙儿停住了脚步:“现在可以说了吗我只想知道真相。” “等到了长安我再慢慢告诉你。”吴忌哀求着。 “你今日走不了了”一道黑影跃过头顶,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黑影儿”吴忌脱口而出。 “不,他不是黑影儿。”穆仙儿看了看他的剑和他的右手:“他是上次在福源客栈和你交手的那只乌鸦。”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拦我”吴忌挡在穆仙儿身前。 “我只想挣一千两银子。”乌鸦将剑横在胸前,一副随时准备拔剑的样子。 “你可是从江陵追查过来的”穆仙儿走上前去,用剑指着乌鸦:“我乃天圣宫白衣圣使,外号美女蛇。近半年来,江湖中人喜欢把我和黑影儿连在一起并称江湖双煞。有些事你今日必须给我说个明白,要不然,别说一千两银子,连你的性命也得赔给我” 不但乌鸦愣住了,连身边的吴忌也诧异地看向穆仙儿:“仙儿,你说,你是谁” 穆仙儿冲吴忌点点头:“你没听错,我就是美女蛇。行走江湖这些年来,我最擅长的就是计谋和乔装术,今日敢以真面目站在这里,就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你是谁” 她又转脸瞪着乌鸦:“你要抓的花蝴蝶又是谁” 第109章 真相大白,潸然泪下 乌鸦用剑一指吴忌:“他便是。” “仙儿,别听他胡说。”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不在乎你是谁。别理他,我们走。” “可我在乎你是谁。”穆仙儿甩开吴忌的手:“他说的是真的吗” “仙儿,你为何也要逼我我说过,等到了长安,再慢慢给你解释。” “好,你不说。”穆仙儿转头看向乌鸦:“那你说我要看到证据。” 乌鸦愣了片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扔了过来。 穆仙儿接在手里,那是一副画,画中的男女依偎在一起,共抚着琴,显得十分恩爱。画像旁还有几排小字:“吴忌金灵,琴瑟和鸣,执手天涯,相守百年。” 穆仙儿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泪水也止不住夺目而出,她冷冷地看着身边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花蝴蝶吴忌你连名字都不改一个么你到底骗了多少女子” “十六人。”吴忌终于不再隐瞒。 “包括我吗”穆仙儿忧伤地问。 “不,我怎么会把你和她们算在一起。你跟她们不一样。”吴忌试图去拉穆仙儿的手。 穆仙儿后退一步躲开了:“在你心中,我和她们又有何分别,同样都那么傻,那么好骗。”她拔下头上的金钗扔到地上:“这是你阿娘的遗物吗依我看,是柳婉茹的吧你把金灵的金锁给了柳婉茹,柳婉茹的金钗便传给了我这样接龙下去,很好玩是吗” “不,不是的。”吴忌摇着头大声争辩道,泪珠也随之滚了下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没想过要把柳婉茹的金钗传给你,是你自己翻出来戴上的。我要送你的是你手里的金箫,是我亲手为你设计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穆仙儿抬起手里的金箫,一时更是激动:“你以为我稀罕吗你想让我拿这支金箫帮你对付他吗” 乌鸦剑已出鞘:“那你们就一起上吧” “驾驾驾”有人骑马疾驰而来。 穆仙儿回头,见是李殷,他骑着一匹马,手中还拉着一匹。他在吴忌身边停了下来,跳下马来,将缰绳抛给吴忌:“快带仙儿走” “仙儿。”吴忌拭去泪水,期盼地看着穆仙儿的反应。 穆仙儿也抹掉泪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让我跟他走” “我知道。”李殷瞟了一眼穆仙儿,挡在了乌鸦前面:“不管他是谁,他对你是真心的,这就够了。你们快走,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我出城时,刺史已带了大队人马过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你不是我的对手。”乌鸦说,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从他的言语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屑。 李殷手中的大宝也已出鞘:“我倒想试试,你为的就只一千两银子,银子还可以再挣,而我的性命只有一条,以命相博,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吴忌见有人出头,又朝穆仙儿伸出手去:“仙儿,我们走吧。你说过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已经给了你太多的机会。知道吗有时候有些事做着做着就成了习惯。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怕吗我不想整天在你面前耍计谋,我不想整天防着你,担心哪一天你也厌倦我了,会不会把我卖了把我杀了你让我一想到这些就感到好累” “不,不会的,我绝不会负你” “可你已经负了十六人十六个深爱你的女子。我现在也不懂你了,你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你到底有多狠的心肠” 穆仙儿说着又抽泣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李殷,你让开人家又不是来找你的,要你拼什么命别妨碍人家做生意。” “仙儿。”李殷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人,毫不退却。 “银狐,本圣使的命令不管用了么退下”穆仙儿叹了口气,大声喊道。 “是。”李殷缓缓收了剑,退到一边。 “你的箫,还给你”穆仙儿将金箫递给吴忌:“你刚好可以排上用场。” “不用。它已经是你的了。”吴忌双眼含泪看着穆仙儿,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能重新认识一下吗在下姓花,名为无忌,百无禁忌的无忌。在江湖上无门无派,外号花蝴蝶,别人都叫我淫贼。” 穆仙儿看着花无忌的眼睛:“在下穆仙儿,天圣宫白衣圣使,外号美女蛇,别人都叫我妖女。” 花无忌笑笑:“有多妖” 穆仙儿也含泪笑了:“很妖很妖。” 花无忌满意的笑了,取下腰间的剑,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乌鸦:“不好意思,你今日这笔生意估计不好做。” “乐意一试”乌鸦手腕一 抬,黑衣一闪,剑已刺了过来。 “当”的一声,花无忌的剑也已迎了上去,淡青色的薄衫飞舞着,与那片黑衣纠缠不清。 “仙儿。”李殷捡起地上的金钗,递了过去。 穆仙儿摇摇头,反而将手里的画像连同金箫一起递给了李殷。 “在那儿呢。快跟上”大队人马的声音传来。 李殷看去,想是官差已追了上来,他将两匹马往路边牵了牵,将画像收入怀中,将大宝小贝和金箫藏好,见穆仙儿还在落泪,干脆将她搂进了怀里。 果然,官差很快便到了眼前,大概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地踏出一片飞尘。最前面那人骑在马上,想必就是刺史,他中等身材,一脸严肃。他瞟了一眼路边的李殷和穆仙儿,再看了看三十步开外正打得激烈的两个剑客,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刺史,那个穿青色衣裳的就是花蝴蝶。”一个官差在旁边说道。 “没错。”刺史摸了一把胡子:“你看与他交手之人。” “黑衣黑剑黑纱遮面,难道是” “黑影儿” “啊黑影儿怎么会和花蝴蝶在一起” 刺史笑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千两银子的赏金,谁不想”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刺史露出一丝奸笑:“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他们两败俱伤,一起拿下。一个淫贼,一个杀手,哈哈哈哈。” “刺史英明” “把无关人员都清开” “是。”几个官差朝李殷一指:“你们两个别怕,有刺史在,没事儿了,快走。” “是是是。多谢刺史”李殷假装颤抖地答道,扶着穆仙儿,牵着马朝一边而去。 “江湖人的事江湖了,不能让这帮人白白捡了便宜。”穆仙儿遥遥地看着激战的两人。 “是。”李殷领命。 剑气袭人,两人的身影在荒野与树丛中纠缠着,天地间充满着凄凉肃杀的寒意。 经过一个时辰的较量,两人也不知已大战了多少回合了,似乎都有了些疲倦,身手也慢了下来。 穆仙儿远远看去,两人都挂了彩。而守在路边的官差们早就意气消沉,百无聊赖了。 “咕噜咕噜”的车轴声传来,一人拉着车走了过来。他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身着短布衫,脚上穿着草鞋。他低着头,直走到跟前才注意到官道边聚集着大量官差,似乎吓了一跳。 “过来。”刺史朝他招招手:“你这拉的什么啊” 李殷抬起头来,花白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哦,原来是刺史,东家说今日中秋佳节,让老夫拖了一些美酒杏酪出城去卖。” “打开看看。”刺史一挥手,几个官差拉下板车上的布幔,共六口坛子,三坛酒,三坛杏酪。扯下坛口的封条,顿时香气扑鼻。 刺史左右看看,手下的捕快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一个个咽着唾沫,也都馋的不行了。 “刺史,这两贼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我看大伙儿也都渴了,要不呵呵”一个胖子捕快围了过来,只咽口水。 “刺史亲自捉贼,为民除害,真是百姓之福啊。”李殷拿出一个葫芦瓢舀上半瓢杏酪:“刺史尝尝,解解渴。” 刺史盯着李殷:“你先吃一口。” “哦,是。”李殷笑笑,吃上一大口,用袖子擦擦嘴,相当满足。 “所有人都过来,歇会儿,解解渴。”刺史吩咐道,看向李殷:“把账记着,到府衙拿钱去。” “哦,不急不急。”李殷客套着,从车上一个布口袋里掏出一摞碗来,舀上杏酪分发给每个官差。 一众人兴高采烈地吃着,片刻后便倒成了一片。 花无忌瞧见官差们都被放倒了,终于松了口气,他将剑插入地面,扶着剑喘息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 乌鸦也撑不住了,扶着剑单膝跪倒在地上,他右手借着剑强撑住上半个身子,左手捂着腹部,殷红的血顺着指缝冒了出来,将地上染红了一片,他咳嗽两声,一低头,地面又绽放出了一朵红花。 花无忌笑着,抬起血迹斑斑的衣袖擦掉嘴角的鲜血,轻蔑地瞧着面前的乌鸦:“怎样我就说嘛,这一千两银子不好挣吧再往前一里多就到我家了。要不进屋坐坐,吃碗茶” “不用。”乌鸦喘息着说出两个字,按着伤口努力站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穆仙儿,撑着最后的力道提起剑纵身一跃,踩着树干飞入了树林中。 第110章 痛失无忌,仙儿断剑 花无忌见乌鸦放过了自己,也放松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口中也喷出一口血来,汗湿的长发贴在额头上,一片凌乱。 一块丝帕递了过来,花无忌欣喜地抬头,穆仙儿正冷冷地蹲在他面前。 “仙儿。”花无忌不去接丝帕,而是握住了穆仙儿的手:“我现在没事儿了。” 穆仙儿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又有些不忍,她平静地替花无忌擦掉嘴角的鲜血和额头的汗水:“先回家再说。”说着飞身上马,向翠竹阁而去。 李殷将所有官差拖到路边隐藏在草丛中,换回了自身的衣裳。他见穆仙儿已走,花无忌却一个人坐在路边,牵着马走了过去:“怎样还能走吗” “当然。”花无忌努力站起来,刚迈出一步,便又摇摇欲坠了。 李殷拉过板车,套在马上,扶着花无忌躺了上去。 三人回到翠竹阁,坐在石桌前,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桌上的金箫晃出耀眼的光芒,本来就寂寞的竹屋陡然间竟安静的有些可怕。 “午时了,我去做饭。”李殷笑笑,找了个借口去了厨房。 “仙儿。我现在真的没有什么事再瞒着你了。”花无忌先打破两人间的寂静:“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到长安去。乔装易容,隐姓埋名。我用穆悠的名字去考个状元,找到你兄长,然后” “我阿耶一世英名,岂能为你所用”穆仙儿冷冷地说。 “哦,那我们”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是你,我是我。”穆仙儿倒上两碗茶:“茶都凉了。请” 两人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还记得吗我第一次把你骗到了这里,我就觉得你不简单。我当时犹豫过要不要把你留下来。当时我还对你说过,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对不对,也许我会后悔,可不做,我可能更会后悔。” 穆仙儿冷冷一笑:“可你还说过,行走江湖的人都会察言观色,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得,自然心里有数。惹了我,弄不好便会送了命。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飞蛾扑火” 花无忌又忍不住握住了穆仙儿的手:“我们江湖人,行事随意惯了,从没太多顾虑,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我们只会好好享受当下的美好。” 穆仙儿抽回手来:“这次你计算错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做不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花无忌浅浅一笑:“那你想怎样为了那十六个你都没见过的陌生女子,要将我碎尸万段让我成为你作为女侠为民除害的第一人” 穆仙儿起身拔剑,指向花无忌:“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花无忌瞟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小贝,依然微笑着:“那你动手吧。如今我已是通缉犯了,走到哪儿都是过街老鼠。如果我注定一死,那我情愿死在你手里,那样你就可以提着我的人头去找金大财主领赏了。一千两银子,够你用好久了。你不是要到长安去吗身上没钱怎么行” 穆仙儿听花无忌如此说,红红的眼眶里又噙满了泪水,她将小贝再向前一送:“你别逼我” 鲜血顺着花无忌的脖子流了下来,穆仙儿心头一震,赶紧将剑收了回来。 花无忌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温柔地看着穆仙儿,笑道:“怎么下不了手到现在还喜欢着我哩。” “我是不稀罕区区一千两银子”穆仙儿愤怒地跑进竹屋,不一会儿,挎着一个包袱出来了,走出几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朝竹屋大喊道:“李殷” 李殷飞快地从厨房跑了出来:“哦,粥已经煮在锅里了,我还在后面湖里抓了条鱼,还打了只野鸭,捡了几个野鸭蛋,马上就弄好。” 穆仙儿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听李殷如此说,更是大怒:“你又不是厨子,要你做什么饭去牵马来我们走” “是。”李殷瞟了一眼花无忌,拿起竖在竹屋门口的大宝,接过穆仙儿扔过来的包袱,朝院门口而去。 “站住。”花无忌突然起身拦住了穆仙儿的去路。 穆仙儿怒视着花无忌:“你想怎样以你现在的样子还能留得住我” 花无忌瞟了一眼石桌上的金箫,他眼睛发红,如身上的鲜血:“要么就带我和金金一起走要么就杀了我。”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使我”穆仙儿转身就走。 “因为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花无忌说着,急行几步跟了上去,突然拔出剑向穆仙儿背后刺去。 穆仙儿自然感受到背后的敌意,挪开几步轻松躲开,出于本能地也拔了剑回击过去,谁知竟正中花无忌的心头。她 愣愣地看着那张坏笑着的脸,一股热血已顺着小贝染红了她的手指。 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这个骗子”穆仙儿悲愤地喊道,泪水如洪水决堤,淹没了整张脸。 花无忌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满脸尽是得意:“既然你不想让我陪在你身边,那就杀了我,让我永远活在你心里。” “你想得美”穆仙儿双手扶着剑柄,尽量稳住剑,嘴上却不服软:“你这混蛋作恶多端,让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我要让你终日惶恐,寝食难安” 花无忌一笑,又吐了口血,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眼里的泪水已湿润了脸颊:“没错,我就是个混蛋,我又骗你了答应了今晚陪你赏月的还有长安” 他缓了缓,看向穆仙儿身后的李殷:“仙儿拜托你” 他还想说什么,又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使得他已说不出话来。他手中的剑也撑不住了,双眼凝视着穆仙儿,整个人向后倒去。 穆仙儿悲痛地看着手中的小贝染红了的身体从花无忌胸口退了出来,带出一片血泉。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用力甩开手里的小贝,向花无忌伸出手去。 “无忌”穆仙儿哀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竹屋格外悲凉。 小贝碰击在石桌上擦出耀眼的火花,瞬间伴着石桌的碎末断成了两截,“叮当”落地。 穆仙儿拉着花无忌的手一起倒了下去,她的头刚好枕在他的手臂上,如同昨晚两人赏月时一样躺在了地上。 “无忌无忌”穆仙儿侧着身子朝花无忌哭喊着,伸出衣袖去擦他嘴角源源不断的鲜血。 花无忌眼中尽是不舍,他努力拼尽最后的力气,给了她最后一个笑容,然后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李殷手里还牵着马,默默地看着地上的两人已是阴阳两隔,眼中也落下泪来。仙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事,我原本想着给你自由,没想到却害你认识了他,让你此刻如此痛苦。 秋风袭来,竹林也凑出一片哀乐。穆仙儿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她晃悠着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金箫和断剑,又回到花无忌身边:“按你的规矩,你送了我一件礼物,我也要回你一样才行。我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全身最珍贵的只有小贝,我会让它陪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一个人” 她说着擦了一把泪水,抓起金箫便往外走。 “仙儿,我陪你去”李殷看她的架势,知道她要干什么,几步拦在了她身前。 “不用,帮我好好安葬他。” 穆仙儿顺着血迹一路找去,很快便发现了乌鸦的身影,他靠坐在一棵杨树干上,也是伤得不轻。 他也注意到穆仙儿朝他逼近,撑着剑试图站起来,却被穆仙儿一脚将剑踢飞了。穆仙儿伸出金箫一挑,他的黑纱斗笠也落到了一边。他重重跌倒在地上,口中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伸手拭掉唇边的血渍,双眼冷冷地盯着穆仙儿。 “伤得不轻啊毫无还手之力”穆仙儿朝他逼近几步,双眼红肿,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你想怎样”乌鸦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我们并无仇怨。” “花无忌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穆仙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努力平复一下情绪:“他一直都很孤独,很难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你和他势均力敌,剑法上倒是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花蝴蝶作恶多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乌鸦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你是在怨我不该拦住你们,不该在你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吗” “是又如何如果可以,我愿被他骗一辈子。”穆仙儿说着,又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那你动手吧。”乌鸦疲惫的靠回到树干上,腹部的黑衣被血水已染成了暗红。 “你想怎么死用他设计出来的兵器来迎接你,如何”穆仙儿手腕转动,金箫中伸出一段利剑来,她再一按那颗红色宝石,一枚毒针直射到乌鸦头上的树干上。 “随便。”乌鸦缓缓闭上了眼睛。 穆仙儿将剑架到了他脖子上:“还有什么遗言吗尽管说,我都满足你。” 第111章 有得有失,兄妹相认 乌鸦睁开眼,凝视着穆仙儿:“好,那请你帮我师父带几句话:感谢他的养育之恩,当年的事不是他的错,让他不要再管我家的事了,为自己好好活着。我客栈里有一些钱,够他后半辈子用了,让他不要再拼命了。” “就这些吗倒还是个孝顺徒弟。”穆仙儿冷冷地看着乌鸦:“可我又不认识你师父,我到哪儿去找他” “我师父跟我一样的装扮,上个月去了大漠,来年的三月他必到长安。” “长安”穆仙儿点点头:“正好,我翻年了也会去。你确定可以在长安找到他” “是,每年三月末,所有常科考试成绩也都出来了,师父会去看看金榜题名者都是些什么人,每年如此。” “哦关心的事儿还挺多。长安那么大,有个具体的地方吗” 乌鸦用手压着腹部,整只手已是鲜血淋漓,他缓了缓,继续说:“他和朋友有过约定,会去南城外的十里亭相会。如果在那里找不到他,你就把我的剑送到康隆客栈掌柜的那里,把我的话留给掌柜的即可。” “好的,我记下了。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让你太遭罪。”穆仙儿将剑往乌鸦脖子上靠紧了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等你死了,我好给你立个碑。” 乌鸦嘴角上扬,终于露出一丝苦笑:“穆君逸。” “什么”穆仙儿大吃一惊,握箫的手有些颤抖:“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穆君逸。君子的君,安逸的逸。”乌鸦双眼转向远方:“师父说我父亲是个才子,给我取的名字有很好的寓意。是我自己辜负了。好了,你动手吧。” 穆仙儿的剑已收回了箫中,她愣愣地看着穆君逸,哽咽道:“你父亲可是叫穆悠,母亲叫白云仙” 穆君逸诧异地抬头看向穆仙儿:“你怎么知道” 穆仙儿泪如雨下:“因为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中秋之夜,暑气已退,天地清净,万物澄明。月色如水,金风水露反射出耀人的光芒。 穆仙儿靠坐在花无忌的坟前,手里握着金箫,双眼无神地看着夜空,心里想着在这里的种种回忆,任凭泪水湿透了衣衫。 李殷默默地立于厨房的窗口,看着那单薄的身影,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浓浓的药味传来,他回过神来,炉子上的药已沸腾了,药液顶开陶罐的盖子,溅了一地。他迅速抄起一块抹布,将药罐端下来,拿起碗倒了出来。 “穆兄,你醒了。”李殷端药进房,见穆君逸正挣扎着想坐起来,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你伤得很重,不能大动,不然又要出血了。” “这是什么地方”穆君逸环视一下四周,朝李殷问道。 “翠竹阁。花无忌的宅子。”李殷端起碗来用勺子搅拌着:“这间是客卧,是花无忌的房间,你身上的伤口我已经帮你换过药了,你这身也是花无忌的衣裳。” 穆君逸朝自己身上看去,似乎很不习惯,他四处张望一番:“她在哪儿” “你说仙儿”李殷将碗递给穆君逸:“仙儿在后院,我将花无忌葬在后院的山旁,他生前经常和仙儿在后院练剑,应该会喜欢那里。” “她到底是谁” “穆仙儿,你的妹妹,亲妹妹。” “怎么可能我没有妹妹。” “在你的左大腿上有一道疤,应该是你四岁多的时候偷玩你师父的剑弄伤的吧” “你怎么知道” “十八年前你家遇难时你母亲刚有了身孕,怕你父亲知道了耽误进京赶考,便没告诉任何人。也正是因为仙儿,你母亲被贼人抢走后才坚强的活了下来,直到四年多前不幸染上瘟疫去世。” “什么你说我阿娘已经不在了” “是的。”李殷点点头:“具体的情况等仙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好,我没事儿了。你去陪她吧。” 李殷露出一丝苦笑:“我不敢面对她,是我,都是我害她如此痛苦。” “不,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人是我才对。”穆君逸有些激动,引得一阵阵咳嗽:“如果不是穆君逸这个名字,我现在已经去陪花无忌了。” “不,仙儿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们是亲兄妹,不管什么事,总会冰释前嫌的。这些年来,仙儿一直都在找你,她这次还计划着,来年去长安参加制科考试,把你们引出来哩。” 穆君逸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如果师父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令师是欧阳前辈吗”李殷试探着问。 “没错 。” “那你们为什么要装成黑影儿的模样” 穆君逸咳嗽一声:“不是装,我和师父就是黑影儿。” “什么”李殷大吃一惊。 “这十多年来师父一直在寻找阿娘,又要抚养我,就做起了杀手,挣钱较快。” “那紫电青霜剑真的在你们手里” “在师父那儿。如果仙儿要,我会去求师父。” “好,你休息一会儿,我熬了粥,我去看看。” 李殷端着一碗粥来到穆仙儿身边,心疼地看着她憔悴的身影:“吃点东西吧。人死不能复生,花兄若在,也不愿看见你这个样子。 “我不要你管。”穆仙儿气愤地推开李殷,碗摔了个粉碎,粥也洒了满地。 “仙儿。”李殷悔恨交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不饿。”穆仙儿淡淡地说:“让我一个人静静,你没事干就去照顾屋里的病人去。” 李殷回忆着这些不能告诉安王的秘密,泪水无声的湿润了枕头。 他回头看去,安王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是做了什么美梦了吗他的怀里还抱着杨莲的画像,不,是仙儿的画像。 李殷看着,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儿,他慢慢松开安王的手,将画像抽了出来,展开画像,仙儿正含笑看着自己,他禁不自禁伸出手去抚摸着仙儿甜美的笑脸,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仙儿。”柳婉茹递上一块丝帕,自己也忍不住抹起泪来:“一切都过去了。” “无忌,他真的很坏,他知道我不会原谅他,就那样死在了我手里,直到现在我都能想到那一幕,然后想到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甚至可以看到他,和他说话,和他吵架。”穆仙儿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本来脑子就有问题,有时候感觉快被他整疯了。” “那,李殷呢你会原谅他吗” 穆仙儿温柔地笑了:“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穆仙儿迷迷糊糊的靠在花无忌坟前又睡了一夜,当她被晨起的鸟儿和温暖的阳光叫醒时还有些恍惚。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被子,知道是李殷悄悄盖上的。他还亲自给花无忌刻了碑。穆仙儿抚摸着石碑上花无忌的名字,看着落款刻着李殷与自己的名字,不免又落下泪来。 悠扬的琴声伴着晨风飘来,如阳光般柔和,抚慰着穆仙儿心中的伤痛。 逍遥游穆仙儿心头一惊,欲寻声而去,刚一迈步,只觉得双脚轻飘飘的,如踏在云朵上,脚底更是有针扎一般。 她踉踉跄跄的穿过竹屋,前院草亭中,一人正在抚琴,他一身白色长袍,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随着风儿舞动着。他低着头,十指在琴弦上跳跃着,美妙的旋律在竹屋上空盘旋。 “无忌。”穆仙儿欣喜地跑过去,只觉得腿一软,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琴声停了下来,他起身背过身去,宽大的白袍飘然若仙。 穆仙儿努力站了起来,如往常一样从身后将他拦腰抱住,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脸上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无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穆仙儿喜极而泣。 他双手握住了穆仙儿的手,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突然,穆仙儿收敛了笑容,她松开李殷,厉声问道:“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样子” 李殷回过头来,眼圈也泛着红:“我不知道该怎样劝你,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那么难过。如果可以,我愿做他的影子。” “可你不是他”穆仙儿又落下泪来:“哪怕你装得再像,你也不是他。” “那你想怎样”李殷也湿润了双眼:“你就整天这样伤心难过,花无忌就能活过来吗如果他在,我想他绝不会让你这样折磨自己。” 穆仙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片刻后,她擦了一把泪水,双眼朦胧地看着李殷:“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我这就去拿。”李殷笑笑,飞跑而去。 穆仙儿吃了两大碗粥,终于又缓过劲来,她看了一眼竹屋:“那只乌鸦怎么样了” “哦,穆兄伤口的血都止住了,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受了一些内伤,还需要慢慢调理。” “死不了就行。”穆仙儿说着走过去,一脚踢开房门。 穆君逸睁开眼,见穆仙儿进来了,努力想坐起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李殷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仙儿。”穆君逸艰难的叫出这个名字,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可笑,真没想到我的兄长居然是你。”穆仙儿噗之以鼻。 “哦,其实仔细一看,你们兄妹俩挺像的。”李殷笑笑:“江湖双煞,当时最先听到这个称呼我就想,仙儿怎么会和黑影儿有所瓜葛,没想到呵呵。” 穆仙儿斜了李殷一眼,又冷冷地看向穆君逸:“你好好养伤,千万别死在这儿。” 第112章 坟前祭拜,幻像为伴 “仙儿,你怎么这样对你大哥说话啊”柳婉茹听着直摇头:“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兄长,花无忌的死,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可我也控制不住我的脾气。”穆仙儿叹了口气:“现在想想,那时他受了重伤,我作为他唯一的亲人,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确实不应该。倒是李殷,整天守在他身边伺候着。” “呵,爱屋及乌嘛。”柳婉茹觉得这个词最恰当不过了。 “好啊,改天我就去告诉阿兄,可不是我一个人叫他乌鸦啊。” “不不不,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告诉穆大侠。”柳婉茹直摆手。 “哈哈哈,放心啦,骗你的。我怎会出卖你呢你没见过我阿兄,你不知道这人真的很讨人厌,该骂。” “仙儿。”柳婉茹笑笑:“那然后呢你们三人就一直住在翠竹阁” “没有。七天后,阿兄伤势好多了,李殷担心师父会起疑,独自回去复命。” “仙儿,我先回去了,我在福源客栈订好了饭菜,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过来。”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放心,我们饿不死。如果师父问我,你怎么说” “我会告诉师父,你杀了花蝴蝶,打斗中受了重伤,现在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 “师父如果问我为何会杀了花蝴蝶,你又如何答复” “如实回答。” “好。”穆仙儿拿出天书残卷:“这本书也是江湖人争夺的宝贝,你带回去交给师父吧。” 她说着翻开天书残卷,将第二招和第九招那两页撕了下来递给李殷:“这两招是操控金箫的秘密,无忌选它们的寓意是希望我们二人能够长久。” 李殷拿着那两页仔细看上一番,俯身随着火纸一着:“既然这是你们的秘密,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天书残卷,残缺两页才更有意思。” “你告诉师父,我要好好儿休养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定去给她把神龙山庄的镇庄之宝弄到手。” “你是说神龙剑谱” “没错。”穆仙儿指着环绕着仙女湖的群山:“在那卧龙岭之巅便是神龙山庄。一个月后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逛逛。” “好,你多保重。”李殷恋恋不舍。 穆仙儿独坐在花无忌坟前烧着火纸,熊熊火焰印出她清瘦的脸庞,她的泪水似乎已流尽了,只剩满脸的孤独。她看着火焰,又想到了两人狼狈生火烤兔子的情景,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怎么在想我吗” 穆仙儿回头,只见花无忌正站在她身后,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上还是那件淡青色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 “无忌”穆仙儿欣喜万分,她伸出手去想要再次拥抱他,却无法触及。 “我还是放不下你,哪怕就这样陪着你我也愿意。”花无忌温柔地说。 “仙儿,你看到什么了”穆君逸一身黑衣,撑在树干上,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没什么。”穆仙儿看着面前的花无忌:“我知道他并不存在。我刚入天圣宫时就经常看到阿娘,她一直在身边陪着我,直到半年前我被称为江湖双煞,她才放心的离开了。李殷说是我小时候头受了伤,出现的幻觉。现在我看到的花无忌应该也一样。” 她笑着看着花无忌:“不过我很开心能再看见你。” “你开心就好。”花无忌也笑了。 “有人在吗给你们送饭来了。”前院有人大声喊道。 “进来。”穆仙儿答道。 来者走进竹屋,咧嘴一笑:“原来女侠住在这里。” 穆仙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食盒:“多谢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毛,排行老五,前面几个阿兄阿姐都夭折了,就我一个,阿娘给我取名狗蛋,说是名字贱些好养活,呵呵呵。” “毛阿五,这样叫起来听着倒也不错。”穆仙儿说着打开食盒检查一番:“好,没问题。在你来之前,想必福伯已给你交待过什么事了吧” 毛阿五连连点头:“掌柜的说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还有,李大侠也交待了,一切都听女侠吩咐,否则呵呵。”他咧嘴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好。”穆仙儿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天刺史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这七天来刺史都没敢出门。据说那天刺史带了近五十人去捉拿花蝴蝶,结果不知何故全被药翻了躺在草丛里,等 到半夜才醒,一帮人灰头土脸的回去了,都不好意思见人。” “帮我传些话。”穆仙儿直逼毛阿五的眼睛,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女侠请说。” “看见我这身打扮了没”穆仙儿转上一圈,一身劲装纯白似雪,飘然若仙,她拿起桌上的白纱斗笠戴在头上:“你帮忙放出话去,黑影儿负伤逃脱,花蝴蝶已被人杀了,那人自称白云仙子,就是我这身打扮,她初出江湖,武艺高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独来独往,神秘莫测。” “哦,”毛阿五重重的点点头:“一切都听女侠吩咐。” “他靠得住吗”穆君逸走出来凝视着毛阿五,眼神犀利,让人望而生畏。 “大大侠,你也住在这里”毛阿五吃惊不小。 “他是我哥,当然住在这里。”穆仙儿笑笑:“他就是当天和花蝴蝶打斗之人,后面还有一座坟,里面躺着前几天和我一起在雅间吃早膳的那位,你们应该看过他的通缉令了吧。你听明白了吗敢骗我就一个下场,希望你值得我信任。” “是是是。”毛阿五连连点头,汗如雨下。 “人家就只是个店小二,别吓着人家。”花无忌在一边笑道。 “没事儿了,你回去吧。放机灵点。”穆仙儿一挥手,毛阿五如逢大赦,转身就跑。 “吃饭吧。”穆君逸端出饭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为阿耶阿娘报仇。” “那你还回天圣宫吗” “当然,有个靠山总不是什么坏事。” “好,等翻年了我陪你去长安。” 穆仙儿摇摇头,指着身边的花无忌:“不用,你若真要帮我,等伤好了帮忙把他骗的那十六人都找到,我给你付一千两。” 穆君逸茫然地朝穆仙儿身边看了一眼:“给你帮忙,岂会要你的钱。” “什么人”穆仙儿突然起身,拿起金箫朝后院跑去。 “仙儿。”穆君逸跟了过去,拔出了剑挡在穆仙儿身前,刚一用力,又疼得捂住了伤口。 “偷偷摸摸躲在别人家里算什么好汉,何不现身一见”穆仙儿厉声喊道。 “咣当”一声响声传来,兄妹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又朝屋内跑去。 堂屋里的桌上,饭菜有人动过的痕迹,一只酒坛子倒在桌脚,地上还散着几根骨头。 穆仙儿看了穆君逸一眼,打手势让他退后,自己却上前一步,一把掀开桌布。 桌底下一人衣衫褴褛,发须花白,正专心啃着手里的鸡骨头,见被人发觉,似乎吓得不轻。 “是什么人”柳婉茹忍不住问道。 “一个老乞丐。”穆仙儿笑笑:“好了,夜深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柳姐姐快睡吧,宝宝估计也饿了,我去叫田娘子。” 穆仙儿独自坐在墙头,心头百感交集,毫无睡意,她抬头看向天空,月亮似乎也躲在云朵中睡着了。她突然又觉得眼睛有些湿润,用手一摸,热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怎么,还在想我啊”花无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摇着羽扇直叹气:“知道吗你哭起来真的很丑的。” “我哭我的,管你何事”穆仙儿擦掉泪水,遥望着远方:“我现在身边已经有李殷了。你别再出现了。” “好。”花无忌在穆仙儿身边坐下来:“既然是最后一次,就别赶我走了,让我陪你坐会儿。” 夜色寂寥,只剩风儿低呤。 安王手持大宝在院中挥舞着,一招一式只看得人心惊胆战。周围的太监宫女都不自觉地退出好远,小夏子擦着汗跟着跑前跑后地嚷嚷着:“哎哟,好了,殿下,这可是真剑,小心别伤着。” 安王装模作样的收了式,尝试了三次总算将剑对准了剑鞘回套进去。他满脸兴奋,似乎对自己的剑法相当满意:“怎样像不像大侠” “像像像,像极了,呵呵呵。”小夏子附和着,总算松了口气。 “殿下起的真早。”李殷笑着走出屋来。 “殷兄,醒了啊。”安王笑道,学着平时萧飒的样子将剑往胸前一抱:“看看我这样子如何我让人把大宝拿过来了,你不方便在宫中佩剑,我替你拿着。” 李殷见小夏子在安王背后直努嘴,知道是在暗示他顺着安王的意思,不禁也笑了:“殿下刚才几招舞得甚是潇洒,如果能得哪位高人指导一二,定能成为真正的剑客。” “真的”安王大喜:“我听说学武得趁小,我现在还能学吗” “当然,江湖上每个人都有故事,不是个个都生在武学世家,很多都是家道中落才拜师学艺流落江湖的。” “那那你教我怎样”安王一把抓住李殷:“殷兄,我拜你为师” 更多请收藏 【bz】! 第113章 相互羡慕,袒露行踪 “不不不。”李殷脸色大变,赶紧扶起安王:“我不行,我就只会练武,可不会教徒弟。” “哼。”安王大失所望:“萧飒也是这么说。” 李殷笑笑:“殿下若真想学武,告知圣人请一个师父还不容易吗” “噗呲”一声,小夏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赶紧捂住嘴低下头去。 安王白了他一眼,也叹了口气:“五年前我就和圣人说过,圣人当时还亲自教了我两招,可我学了三天都没学会,圣人说我不是学武的料,就召集了所有大内侍卫来了场比武,让我从中选了一些作为贴身护卫。” “那萧将军” “萧飒就是我挑出的护卫之一,他是敬玉轩中武功最高的,我平时出门必定带着他。” “既然殿下身边有人保护,为何还想学武” 安王双眼凝视着远方:“这是我的梦想,我真的好羡慕你,我真想如你一样,有一身好功夫,还有一个红颜知己相伴左右,一同笑傲江湖。” 李殷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之间竟对面前的安王生出了一丝怜悯。仙儿说得没错,李旭看似无比尊贵,可他过得不如我幸福。师父,你说李旭霸占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可你知道吗,他羡慕的人居然是我,他居然想过我现在的生活。 “殿下,穆悠进宫了。”崔虎过来禀报。 安王朝他身后望去:“人呢” “在御花园赏花呢。”崔虎答道。 “赏花谁给他传的话没告诉他来见我吗” 崔虎一脸无奈:“卑职说了,可他说,殿下说了,以后不许他踏进敬玉轩半步” “这个穆悠”安王气得直瞪眼:“他殷兄,你说,我真是不知道把他怎么办,我就没见过这种人” “她既然不愿来就算了,何必勉强呢” 安王叹了口气:“我昨晚不是说了嘛,只有穆悠能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他这个人虽然为人处世有些不着边际,可确实有些鬼主意。崔虎,你再去请,你就说,既然他昨天是和我开玩笑的,那我说的话也是开玩笑的。” “是。” 李殷笑笑:“殿下是原谅她了” 安王无奈地笑笑:“那还能怎样小夏子,传早膳吧。” “哇,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早膳好丰盛啊”穆悠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等不及宫女把碗筷摆上,径直落座抓起东西就吃。 “你给我行礼了吗我让你坐了吗我让你吃了吗你还有没有规矩”安王见到穆悠的样子又忍不住要说他几句。 穆悠抢过宫女递给安王的粥吃了几口,然后才缓缓地抬头瞟了安王一眼:“你这是求人办事该有的态度吗人家刘备求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我就吃你几口饭还要看你脸色吗” “你们都退下”安王吩咐道,他看了李殷一眼,又看向穆悠:“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我可是穆半仙,能掐会算,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穆悠说话间已将粥吃完,掏出一块丝帕包上两块饼子起身就走。 “那你说怎么办”安王叫住他。 穆悠瞟了一眼旁边的李殷:“不用我说,你们昨夜不是秉烛夜谈了吗该怎么做他心中已有了决断,压根儿不用你跟着瞎操心。”说着打了两个哈欠,又要走。 “你站住”安王一看穆悠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昨天夜里又干嘛去了” 穆悠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去了宝月楼,怎么了” 安王站起来一拍桌子:“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们就玩了一夜没睡吗” “玩什么”穆悠满脸诧异:“我昨晚亥时出城去了,今早寅时初才回来。” “一派胡言亥时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了,你还如何出城寅时初晨钟未响,城门未开,你又如何回城宵禁期间全城不间断地有武侯和不良人巡查,擅自出行者一律重罚。” 穆悠不屑地笑笑:“宵禁那是禁普通百姓的,像我这等武林高手,宵禁后才是我一展身手的时候。” “武林高手,呵呵。”安王哭笑不得:“那敢问穆大侠,你一夜又跑哪儿行侠仗义去了” 穆悠摇摇头:“宝宝病了,照顾了半夜。” “宝宝”安王一头雾水:“宝宝又是哪位大侠” 李殷忍不住想笑,赶紧端过一碗粥吃了起来。 穆悠鄙视地看着安王:“宝宝怎么会是大侠呢宝宝,小宝宝,才三个多月,无双的孩子。” “什么你和无双都有孩子了”安王吃惊不小。 穆悠白 了安王一眼:“我怎么可能和无双有孩子是无双和花无忌的孩子” “花无忌”安王彻底懵了:“花无忌不是” “他没给你讲过吗花无忌啊”穆悠刚说着,一偏头,就见花无忌正立于自己身边,他还是一身淡青色薄衫,手摇羽扇。 穆悠显然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花无忌笑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我每次不都这样吗” 穆悠瞪了他一眼:“你昨夜不是说不再出现了吗” 花无忌狡黠一笑:“我可是个骗子,说过的话能算数吗我听你叫我的名字,怕你需要我,就来了。” 安王愣愣地盯着穆悠,片刻才回过神来,他悄悄地拉了拉李殷的衣袖,附耳道:“殷兄,是我眼睛有问题吗你看到穆悠身边有人吗” 李殷也朝穆悠身边看了看,肯定的回答:“没人。” “那他在和谁说话” 李殷笑笑,小声回道:“好像是花无忌,就是我昨夜给你讲过的采花大盗花蝴蝶。” 花无忌看了一眼安王和李殷,抱拳道:“花某见过安王殿下,李兄别来无恙” “干嘛对他们这么客气”穆悠瞟了二人一眼,不屑地说。 “花兄,早”李殷也抱拳还礼。 “你能看到他”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 李殷微微摇摇头:“看不见,配合一下,做做样子。” “哦,”安王无奈地笑笑,清了清嗓子:“花无忌是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是。”花无忌揖手,看了穆悠一眼,消失不见了。 “他居然听你的话。”穆悠对安王露出一丝欣喜。 安王与李殷对视一眼,刚松了口气,又皱起了眉:“每次樱桃宴,对金榜题名者,圣人总爱出题考试,答对者才能赏赐樱桃,如果圣人让你作诗,你这个伪状元该如何应对啊” “这有何难,找借口溜呗。”穆悠拍拍手里的饼子,挥挥手转身离去:“我还要去给乌鸦喂食,不跟你们说了,等会儿樱桃宴上见。” “喂乌鸦什么意思”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你说穆悠这家伙,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殿下快些吃吧,一会儿樱桃宴你也要去吧” “那是当然,我可是制科主考。今日宴会所到的都是今年常科和制科的才子,你想不想去见识一下你作为我的朋友,尽管和我坐一块儿,算你有口福,可以尝尝樱桃,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果子。” “好,殿下既然说了,我自然愿意去见识一下。” “好了,我吃饱了,走,陪我下棋去。” 李殷有些疑惑:“不是去樱桃宴吗” 安王笑笑:“我已让人在兴庆殿门口盯着了,圣人走时叫我就行,去那么早干什么” 李殷恍然大悟:“没错,大人物往往是最后才出场的,圣人不到,去的再早也没樱桃吃。” “哈哈哈哈,一点就通。知道吗我就爱和你说话” 兄弟俩愉悦的笑声随春风荡漾。 花萼相辉楼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姬们翩翩起舞,席上的宾客个个正襟危坐,时而低声私语,时而翘首以盼。 “哇,各位都来得好早啊”穆悠晃晃悠悠地走进大殿,高声喊道,朝众人抱拳深鞠一躬。 “穆郎来了。”众人都站了起来,抱拳还礼,几个人更是赶紧围了上来。 “穆兄,你怎么才来,就差你了。”韩俊平再次揖手道。 “来了就好,我还生怕你忘了哩。”孟云卿着实跟着捏了一把汗。 “圣人没到,来的再早也没樱桃吃。”穆悠拍拍二人的肩:“不过放心吧,昨日圣人新作的曲子已经排好了,这两天高兴着哩,定会给我们都安排一个好官职。” “是吗”两人也跟着高兴起来。 “还有,”穆悠故作神秘,朝二人招招手,见两人附耳过来,又悄声说道:“圣人作的曲子还没填词,等会儿会让我们来填,你们先准备一下。今日樱桃宴,樱桃一直以来被誉为初春第一果,近年来各届才子都爱以此来竞骋文辞,彰显才华,所以” “穆兄是说,圣人今日会以此为题,考我们”韩俊平问道。 穆悠笑着摇摇头:“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圣人今日不会考我们作有关樱桃的诗。我刚才去了一趟兴庆殿,问了一下高力士,他说圣人这两天一直都在擦拭一把剑。” “什么剑”孟云卿疑惑地问:“难道圣人会让我们以剑作诗” 穆悠又笑着摇摇头:“圣人要考的题目不是樱桃也不是剑,而是岁月。” “岁月”两人一脸茫然。 更多请收藏 【bz】! 第114章 樱桃盛宴,传旨请花 穆悠凑近二人:“那把剑是圣人多年前用过的,当年就是拿着那把剑逼武曌退位的,当时圣人正值青春年少,如今一晃已是垂暮之年了。圣人昨日还问我哩,问我师父有没有找到芝乌草。哎,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七十古来稀,圣人是想我们作一些感叹人生的诗吗就如我们最后一科考的叹人生”孟云卿问道。 “不对,我觉得圣人肯定不希望听到这些。”韩俊平直摇头。 穆悠朝韩俊平点点头:“不错,不愧还做过几年小官,有点头脑。” “哎哟,穆兄,我们都知道你最聪明了。那你说,圣人到底想听什么”两人都有些急了。 “姜子牙,廉颇,孙思邈。”穆悠说出几个名字来:“都是高寿之人,而且老当益壮,懂了吗” 两人恍然大悟:“多谢穆兄提点。” “好说好说。”穆悠笑笑:“你们好好准备作诗填词,我困死了,先眯会儿,谁也不许打扰我。”说完便趴在了桌子上。 韩孟两人也在一边落座,撑着头思考起来。 “圣人到,安王到。”高力士高声喊道。 舞姬们退了下去。众人赶紧起身参拜。韩孟两人偷眼看去,只见圣人由安王和一青年男子扶着走了过来,后面高力士手捧宝剑紧随其后。 看来穆悠猜得没错。两人想着,不约而同朝穆悠看去,不禁又吓了一跳,穆悠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脸上挂着笑,一丝口水已顺着嘴角流下来湿润了领口。两人对视一眼,穆悠的桌子有些距离,又在正前方最明显的地方,想要去叫他已是来不及了。 圣人已落座,一眼便瞧见了趴在桌上熟睡的穆悠,他笑笑,朝众人挥挥手:“都起来吧,又不是在朝堂上,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今日就是找个机会一起聚聚,庆祝诸位金榜题名,都不必太拘束。” “谢圣人。”众人皆起身落座。 安王和李殷同坐在皇上身侧,也注意到了穆悠,安王愤怒地欲上前去,被李殷一把按住。 李殷抓起一颗干枣朝穆悠肩头扔去,穆悠总算醒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拭去唇边的口水,揉了揉眼睛,四处张望一番,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赶紧起身见礼:“臣穆悠恭迎圣人,安王。” 皇上瞟了一眼安王,朝穆悠笑笑:“平身吧。” “谢圣人。” “歌舞不好看吗怎么还睡着了” “是小睡了一会儿,还做了个梦。”穆悠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皇上来了兴趣:“梦见什么了” 穆悠扶着头认真回忆着:“是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圣人身穿金色铠甲,手持宝剑,骑着骏马正追着一队兵马,呃,是吐蕃军队。圣人跑得太快,我们跟在后面根本就追不上,可把我们急坏了。后来总算追上了圣人,只见圣人独身立于马上,宝剑上沾满了血,周边全是敌军的尸首” “都是朕杀的”皇上向前探出身来。 “嗯,那是当然,圣人挥起手里的宝剑,声如洪钟:敢犯我大唐者,死 圣人还递给我一个托盘,沉甸甸的,用红布盖着。 我问道:这是什么 圣人答:吐蕃王的首级,穆悠,拿下去分给金榜题名者吃了吧 我自然是吓了一跳,心想人头如何吃得但圣意难违,我只得硬着头皮掀开红布,没想到那吐蕃王的人头居然变成了一盘红艳艳的樱桃” “哈哈哈哈。”皇上听着,忍不住大笑起来:“穆悠啊,你这个梦做的真好” 穆悠笑笑:“哎,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臣等都盼着圣人的赏赐呢。” “大家,您看”高力士轻声问道。 皇上挥挥手:“上樱桃。” 如花的宫女们列着队走上前来,个个手捧琉璃盏,她们将樱桃放在殿中的桌子上,盏中的樱桃红似玛瑙,形似珠丸,水汪亮晶,小巧玲珑,让人看了垂涎欲滴。 众人无不满脸欢喜,眼睛直盯着那一桌殊荣。 “今年皇家御苑的樱桃好像熟的更早些,比往年要早了十多天吧。诸位都是我大唐的才子,可知道是何缘故”皇上瞟了一眼众人,手指樱桃问道:“不必拘束,畅所欲言。” “臣潘鹏回禀,果实每年成熟的时节都会根据气温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今年樱桃提前了几天,想是今年的气温比往年更暖一些。”左边常科上榜者的席中站起一位青年,小心答道。 “错,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的晚一些,这些天夜里都还有些凉飕飕的。”皇上并不赞成。 “圣人息怒。”潘鹏吓得跪倒在地。 “起来,说得不对也没关系,朕都说了,畅所欲言,还有谁有其它看法” 右边制科才子这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沉默后,孟云卿缓缓站出来:“臣孟云卿回禀,每种果树的花期及结果期都不同,臣老家种有桔树,早熟者中秋时分便可食用,而晚熟者却在重阳之后。这樱桃应该是新的品种吧。” “也不对,还是往年那些树。”皇上故作神秘:“还有谁知道原因那个,穆悠,你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啊你说说看” 穆悠撑着桌子又有些昏昏欲睡,终于听到皇上叫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熟了就熟了嘛。哪儿来的这么多原因。” “大胆怎么跟圣人回话的。”高力士忍不住怒道。 “哎,”皇上挥手让高力士退下,看向穆悠:“什么意思” “圣人说今日要办樱桃宴,樱桃不熟还怎么办当然就按期成熟了嘛。” “哈哈哈哈,你是说,是樱桃听到了朕的话,自个儿熟的” “没错。”穆悠朝皇上一抱拳:“圣人是天下之主,天下万物当然都要听圣人的命令。圣人要办樱桃宴,就算未到时日,这些果子拼了命也得快些长” “这”皇上不知穆悠何意,回头朝安王望去,却见安王也是一脸茫然。 穆悠笑笑:“只要圣人下旨,别说几颗樱桃了,就算此刻倒转回去想观赏樱花,那樱花仙子也得奉命前来。” “穆悠,你可是还没睡醒吗圣人在此,岂可满嘴胡言”安王终于忍不住了,朝穆悠厉声喊道。 穆悠浅浅一笑:“圣人不信,可以一试。” 众人均面面相觑,席间一片哗然。 “你说的是真的”皇上半信半疑。 “并不是我说的,而是圣人的威严,让天下万物无不屈服。圣人只管传出口谕。” 皇上注视着穆悠,清了清嗓子:“穆悠。” “臣在。” “传朕的口谕,命樱花速现” “遵旨。”穆悠答道,掏出“穆半仙”凌空一拜,嘴里嘀咕着什么,然后朝天喊道:“传圣上口谕,命樱花仙子速来花萼楼。” 话音刚落,房梁之上,淡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花飘落,如轻纱飞舞,如梦如幻。整个大殿充满着淡淡的樱花的香气,变成了花的海洋,只有一片寂静,如同进入了仙境。 片刻后,樱花落地,铺上了一层淡粉色的地毯,众人均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惊呼。 皇上无比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好,好。哈哈。今日的樱桃宴确实非比寻常啊。既然已赏了樱花,接下来就得品樱桃了。放心,人人有份,不过,要吃樱桃,按照惯例先得作诗一首。作的最好的,不仅可以吃到樱桃,还将为朕新谱的曲子填词。” 众人皆兴高采烈,只等皇上出题,好一展身手。 皇上拿过高力士手中的宝剑:“这把宝剑还是我四十多年前用过的,那时我跟你们一样,正值青春年少,就是拿着这把剑夺回了李唐江山。而今,哎,老了,而你们正年轻,你们是我大唐的未来和希望只有到了朕这把年纪,才不得不感慨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韩俊平和孟云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穆悠投入钦佩的目光。然而穆悠却默不作声,撑着头纹丝不动。 “穆悠。”皇上又唤道:“你先来起个头。” 穆悠毫不理睬。 “穆悠。”皇上再次喊道,所有人均朝穆悠看去。 穆悠终于撑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刚迈腿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穆悠,怎么了”皇上大惊。 “穆悠。”安王更是离席上前扶住了他。 “快请太医。”高力士也大喊。 众人皆不知所措,一片哗然。 “师父,弟子不敢了,再饶过我这一次吧。”穆悠全身颤抖着跪地凌空而拜。 “你怎么样”安王诧异地看着穆悠,掏出丝帕为他拭去唇边的血迹。 “我没事。”穆悠大喘两口气,总算缓了过来,他抚着头,由安王扶了起来,朝皇上拱拱手:“臣已无碍了,多谢圣人安王关怀。都怪我一时兴起,忘了师父的嘱托,又在人前卖弄了一些召唤神明的法术。” “哦哦哦,朕也忘了,令师给你身上加了封印。你快下去休息吧。” “谢圣人。穆悠告退。”穆悠似乎累得不行,缓缓地退了出去。 “崔虎郑明,你们两个快跟上。”安王不放心地吩咐。 “是。”两人赶上去扶住穆悠。 “好了,穆悠身体不适下去休息了,我们还是 继续。”皇上似乎兴致颇高。 安王心不在焉地落座,满脸焦虑。 李殷笑笑,附耳道:“殿下,没事儿,穆悠不是说了嘛,一旦圣人要作诗就开溜。” “什么他装的”安王陡然醒悟,不禁气得只咬牙:“这个穆悠,他” “嘘。”李殷小心比划着手势,朝众人瞟上一眼。 安王狠狠地将一口怒火咽了下去。 第115章 轻薄素心,追查幕后 两人扶着穆悠走出了老远,穆悠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没事儿了,你们回去吧。” 穆君逸潜伏在屋檐上,也跟着无奈地叹了口气,飞身一跃,一抹黑影瞬间消失的没了踪迹。 崔虎郑明两人对视一眼,连连摆手:“安王说了让我们护送你的,要不回安王寝宫休息一会儿” 穆悠笑笑:“也好。真的不用扶着了,我没事儿。”说着扒开两人,径直向前走去。 两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你当真会法术”郑明小心问道。 “不会,骗人的。”穆悠一本正经的说。 “那刚才的樱花”郑明满脸疑惑。 穆悠笑而不答。 “哎,别多事,不该知道的别问。”崔虎拉了一把郑明,盯着穆悠摇摇头。 “哎,那宫女是素心吧”穆悠用手指向前方。 两人顺眼望去,真的是素心,她面前还有一个太监,身材微胖,比素心高出一个头来,正手舞足蹈地似乎在说着什么,素心不断点头,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 “嘘。”穆悠将手指靠在唇边告知两人噤声,自己悄悄地躲在花丛中向前靠近了些。两人不知何故,也跟着蹲下身来。 再看时,那太监模样的人已经走开了,素心则环视一下四周,往敬玉轩的方向而去。 穆悠起身:“隔的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就是说了几句话,怎么了”郑明不解。 “你去跟着那个人,看他是哪个宫的。”穆悠对郑明说:“此人或许会对安王不利,抓住了他,你就立大功了。” “什么”郑明满脸疑惑。 “没错,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 “好。”郑明瞟了崔虎一眼,随着那太监远远地跟了上去。 “何人要对安王不利”崔虎问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走,你跟我来。” 两人回到敬玉轩,穆悠将崔虎拉到寝宫窗口:“你就在这里看着,如果素心跑出来,你就悄悄地跟着她,看她会去见什么人。我原以为他们会有所顾虑,没想到还不收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崔虎一脸茫然:“你要干什么” 穆悠笑笑:“按我说的做,你一会儿就明白了。”说完推门而入。 “穆郎”素心正收拾着房间,见穆悠进来,吃了一惊,她慌张地看了穆悠一眼:“床铺已经收拾好了,穆郎如果想休息,请自便。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 “哎,别急着走嘛。”穆悠嬉笑着拦住素心的去路:“我可是安王的朋友,你平时怎么伺候安王的,就该怎么伺候我才对。”他说着又朝素心身边靠去:“好香啊,今日又是用的什么香粉” “穆郎,我真的还有事儿。”素心说着想从旁边跑出去,穆悠横跨一步将她拦腰抱住,将嘴凑到她的耳边:“你今日要做的事就是好好陪我。” “郎君请自重,这可是在宫里。”素心使劲儿想要把他推开,脸已羞得通红。 “宫里又怎样我又怕过谁”穆悠并不放开,手也不老实起来。 “你放开我”素心低声喊道,终于从穆悠手中挣脱开来,她赶紧后退一步,拔下头上的钗子:“你别过来” “怎么,想杀我”穆悠淫笑着向前逼近,伸出手去,手心中正握着一个小黑瓶。 “你”素心下意识的朝怀中摸去,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穆悠笑道。 “不知道。”素心一手持钗子对着穆悠,另一只手护在胸前,满眼惶恐。 穆悠拉开瓶塞嗅了嗅:“不错,还是这个味道。断肠草” 素心缓缓朝后退去:“你想怎样” “上次从你身上也掉出来这么一个瓶子,被我扔了,没想到你又拿来了一瓶。”穆悠也慢慢地朝素心逼近:“一个宫女,随身携带毒药,你又想怎样” “我”素心低下头去。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奸笑:“你今日若是把我伺候好了,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又朝素心靠近了些,伸手去扯开了她的腰带。 “不”素心用尽力气一把将穆悠推开,趁机跑了出去。 穆悠佯装摔倒在地,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姐,怎么了” 素心刚跑出门,刚好与暖心撞了个满怀。暖心见素心头发散落,衣衫不整,也是吃了一惊。 “我没事儿。”素心瞟了一眼暖心,飞跑开去。 “素心,别跑啊。”穆悠追到了门口,微微一愣:“暖心啊。” “是。”暖心突然跪下,拉住了穆悠的衣角:“穆郎留步。” “哎,暖心,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暖心并不起身,她抬起头来看着穆悠,满眼含泪:“穆郎金榜题名,又得圣人和安王赏识,前途无量,世上爱慕你的女子多不胜数。穆郎能看中姐姐,实在是姐姐的福气,奈何姐姐心中只有安王,只愿在安王身边伺候,有失穆郎厚爱。还请穆郎遂了姐姐的心愿,高抬贵手,放过姐姐吧。” 穆悠有些尴尬,一把将暖心拉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误会了,我和你姐姐闹着玩的。” “穆郎,”暖心凝视着穆悠,突然解开了自己的衣衫:“穆郎如果不嫌弃,我愿替姐姐伺候你。” “哎。”穆悠万万没想到暖心会突然来这一手,一时竟有些慌乱,他俯身捡起地上的衣衫给暖心披上:“好了,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骚扰你姐姐。” “真的”暖心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我发誓。”穆悠笑笑:“好了,我还有事,你也去忙吧。” “谢穆郎。”暖心欠身行礼。 穆悠走出院子,就瞧见郑明远远地跑了过来,马上迎了上去。 “怎样那人是哪个宫的” 郑明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知道。跟丢了。” 穆悠无奈地一笑:“你好歹也是大内侍卫,我真想知道你是凭什么关系进来的这宫里头跟个人也会跟丢” 郑明满脸通红:“跟到了御花园,刚好贵妃在园中赏花,按宫规我理当退出十丈之外以避嫌。而那人是太监,无需避讳,他跪在路边等贵妃走过了便起身朝西边去了。我等贵妃走远,再追上去,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好吧。遵纪守法的好侍卫。”穆悠笑笑,拍拍郑明的肩:“幸好我有两手准备,就等崔虎的好消息了。” “崔虎”郑明一头雾水。 “我让他跟着素心去了,素心此刻已被逼急了,必会去找她幕后之人。” “什么”郑明挠挠头:“崔虎不是在前院练武吗” “啊”穆悠大惊失色。 两人来到前院,就见崔虎果然独立耍着刀,他刀法精湛,游刃有余,身手倒也不错。他也注意到了穆悠二人,收了式,将刀入鞘,背过身去。 “崔虎,你怎么在这里练功啊” “那又如何碍你什么事了”崔虎转过头来看着穆悠,满脸鄙视。 “我不是让你在窗边看着吗” “哼,给你把风吗”崔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崔虎向来最讨厌恃强凌弱之徒,换作别人,我早就给他一顿了。可你是安王的朋友,又得圣人信赖,我没有勇气冲进去阻止你,只有走的远远的,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你”穆悠怒道,又很是无语,他使劲儿让自己平复下来:“那素心呢” “我哪儿知道。”崔虎冷冷地答道。 “你们”穆悠无奈地看着面前两个小侍卫:“我这次让你们给害死了。” 两人愣愣地看着穆悠,不知何意。 “暖心,暖心。”穆悠朝寝殿跑去。 崔虎郑明也跟了过去。 “穆郎有何吩咐”暖心迎上前来。 “你知道你姐姐去了哪儿吗” 暖心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穆郎不是答应了不再找姐姐吗” “她现在很危险,恐有性命之忧。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这我真不知道。”暖心也紧张起来:“姐姐怎么了是谁要害她。” “我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你姐姐受人要挟要加害安王,如今事情败露,恐怕幕后之人为了自保,会杀你姐姐灭口。” “啊姐姐。”暖心惊恐地后退一步,转而失魂落魄地朝外跑去。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人去找啊”穆悠朝崔虎郑明喊道。 “是。” 两人感到事情不妙,领命而去 “找到了,找到了。”一个小太监大喊道。 “人在哪儿”穆悠心中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冷宫外面枯井里。” 穆悠闭上了眼睛:“通知暖心了没有” “暖心已经赶过去了。” “速派人告知安王。” “是。” 穆悠叹了口气,表情凝重:“走,去现场看看。” “后悔了吗”崔虎跟在身边走着,满脸怒火:“如此年轻的一条生命,就被你害死了。” “是我的错。是我计算失误。我以为你们对我的命令也是言听计从。我信任你们,可你们太让 我失望了。”穆悠懊悔地说。 “怎么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崔虎怒道:“明明就是你非礼素心,害得素心投井自杀。” 穆悠苦笑:“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我是难逃嫌疑了。” “难道你还想抵赖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看来是我看错人了。” 穆悠直视着崔虎的眼睛:“何不到现场看看再下定论,如果是我逼死了素心,我愿承担所有罪责。” 第116章 事与愿违,徇私护短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冷宫外,远远的就见许多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姐姐,姐姐”暖心的哀嚎格外悲凉,让人闻之动容。 “郑明,怎样”崔虎问道。 众人见穆悠等人过来,让出一条路来。 “穆悠,你还我姐姐的命来”随着一声悲痛欲绝的喊声,暖心欲朝穆悠冲上去,却被两个宫女拉住了。她瘫坐在地上,拉着素心的手,泪如雨下。 众人听暖心如此说,均不约而同朝穆悠望去,不知这位安王的朋友与素心的死有何瓜葛。 “死因查清楚了没”穆悠不便上前去,远远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姐姐就是被你逼死的。”暖心手指着穆悠咆哮道。 “怎么回事”又有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原本围在尸体旁的太监宫女无不退开了几步。 “哦,冯公公。”郑明打了个招呼。 冯公公点点头:“宫里的事情由我们内侍省负责就行了。”说着转头看向正在验尸的女官:“怎么死的” 女官上前弯弯腰:“致死的是头上的钗子,从右侧太阳穴刺入头中,深达一寸,额上的伤口应该是在井口碰的,全身还有多处骨折,应该是跌落枯井所致。” 穆悠听女官描述着,眼前想象着当时的一幕: 素心慌乱地撞上暖心,然后跑出了敬玉轩,直来到冷宫,找到了她要见的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吗不要随便找我。”公公拉着素心来到外面一处偏僻之处。 “公公,不好了,穆悠发现了我身上的毒药,我暴露了。” “什么”公公赶紧向素心身后望去:“那你还过来不怕穆悠让人跟着你吗” 素心也紧张地朝周边看了看,见没人跟着,终于松了口气:“要不,我们收手吧。我怕” “怕什么”公公拍拍素心的肩:“你想你妹妹死吗” “不。”素心吓得直摇头:“公公,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嘿嘿。你做梦吧。不管怎样,今日必须动手,刚好那个殷子木也在,安王出了事,一切都可以推到江湖人身上,你还可以全身而退。” “不,我真的做不到。安王对我们姐妹俩都很好。你别逼我,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敢威胁我”公公一耳光下去,素心一个趔趄,头磕到井沿上,顿时鲜血直冒。然而这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怜悯,他一把抓起素心的头发:“今日,你必须在安王和你妹妹之间选一个,你想好了让谁死” “我想好了。”素心冷冷地说:我想让你死”说着举起手里的钗子奋力朝公公刺入。 “想杀我没这么容易”公公早有防备,他一把握住素心的手,夺过钗子,狠狠刺入了素心的头中。素心瞪大眼睛,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慢慢倒在了地上。 “素心,素心。”不远处寻找素心的人朝这边过来了。 公公大惊,四下瞟了一眼,抱起素心的尸体扔进枯井,用脚从树丛下扒出一些泥土掩盖在地上的血迹上,然后进了冷宫。 “那按她的伤势看,你们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啊”冯公公慢条斯理地向身后的人问道。 “冯公公,求你为我做主啊我姐姐就是穆悠害死的,我亲眼见姐姐披头散发c衣衫不整的从房中逃出来,穆悠还跟着追了出来,被我拦了下来。几天前,姐姐就给我说过,穆悠想要非礼她,她好不容易才跑了出去,没想到他今日又是如此。姐姐一定是觉得羞愧难当,为了避免他再次骚扰,所以才自尽以保清白。”暖心跪着前行到冯公公身前,拉着他的衣角,声嘶力竭的控诉道。 “不,素心是他杀。”穆悠回过神来:“素心从敬玉轩跑到这里和凶手见了面,两人言语不合,起了冲突,争执之下,素心摔在井沿磕破了头,她举起钗子想要还击,奈何不是凶手的对手,反被凶手杀害。此时寻找素心的人赶了过来,凶手情急之下把素心的尸首扔进了枯井,躲进了旁边的冷宫里。”穆悠冷冷地说着刚才浮现在眼前的画面,眼神犀利的扫视着围观的人群,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此刻,凶手就在这群人之中,他是冷宫里的人,是个太监,比素心高出了一个头,身材微胖。就是他” “啊不不不”被穆悠指中的是个中年太监,身材微胖,白胖的脸上泛着油光,他朝着冯公公连连摆手,吓得全身直哆嗦。 冯公公瞟了那太监一眼,尖瘦的脸转向穆悠,提起公鸭嗓门慢悠悠地问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穆悠,是这次制科考试的榜首。” “你就是穆悠”冯公公轻 蔑地笑笑:“穆悠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说过,传闻此人溜须拍马的本事远在他的文采之上,也是借一口伶牙俐齿深得安王厚爱,安王甚至不惜为他向圣人讨要了免死金牌,这更使得他不把宫规法纪放在眼里。一身布衣,又身为男子,整日进出内宫如同逛他自家的菜园子,今日更是淫乱后宫,逼死了宫女素心。可是如此” “我说了,素心不是自尽,是他杀”穆悠凝视着冯公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冯公公嘴角奸笑:“哦,原来是你派他人动的手啊刚做敢当,倒还有些骨气。” “你我今日进宫是奉圣人旨意来参加樱桃宴的,中途不舒服,圣人准我离场休息。” “樱桃宴”冯公公眼珠子一转:“咱家没记错的话,圣人的樱桃宴设在花萼相辉楼,而此地却是内宫,还是冷宫。看来你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来了” “冯公公为何执意要与穆某为敌,我说的那个太监,你一查便有结果,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把现场处理的多完美。你看这地上的血迹被土掩盖,而他的鞋底应该就粘有相同的泥土,你比较一下就知。你还可以去询问一下冷宫里的其他人,刚才可有人和他在一起。你甚至可以去搜一下他的住处,说不定更有意外的收获。” “哼,咱家掌管内侍省也不是一天两天,还用得着你来教”冯公公满脸怒气:“如今你才是重大疑犯,有什么冤屈到牢里喊去来人,把这个穆悠给我绑了,带走” “谁敢”穆悠怒视着冯公公身后。 一众人果然都垂下头来,不敢上前。 冯公公转过头去:“一群没用的东西,此人现在并无一官半职,也就是个布衣百姓,淫乱后宫乃是死罪,我们遵照宫规行事,你们有何畏惧” “这” “冯公公,他可是” “住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就因为他跟安王亲近,就要置我大唐的律法于不顾吗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给我把他绑了” “说得好”安王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手中握着大宝,倒有几分侠气。 众人赶紧参拜。 安王鄙视又无奈地看了一眼立于一边的穆悠,朝众人一抬手:“都平身吧。” “谢安王殿下。” 冯公公再次朝安王揖手:“奴婢听说,安王最是公允,您这么急着赶来,应该不是来徇私护短的吧” 安王又瞟了穆悠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冯公公想是听错了,本王有时候就爱徇私,特别是对自己的朋友,该护短时就爱护着。” “殿下”冯公公出乎意料,一时竟是无语了。 安王已拔出了剑,剑锋落在冯公公肩头:“敬玉轩的事,本王自会处理好,不劳你一个奴婢瞎操心。” “奴婢奴婢也是按照宫规行事” “规矩”安王冷笑:“本王就是规矩。再啰嗦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砍了你,本王倒要看看,圣人会不会让我偿命” “传圣上口谕。”高力士慢慢走了过来。 众人皆附首听宣。 “圣上口谕,敬玉轩的事由安王自行处理,其他人不得干涉” 安王抱拳:“遵旨。” “是。”冯公公更是不敢不从。 “哦,殿下,奴婢还得回去伺候着,先行告退。” “高公公请便。” “安王恕罪,安王恕罪奴婢告退。都退下”冯公公吓得汗如雨下,慌乱地退了下去。 安王将剑直指向穆悠:“说实话,是你干的吗一个宫女而已,你喜欢,告诉我,赏给你就是,何必做出此等丑事来” 穆悠直视着安王的眼睛,从怀中掏出刚才从素心身上搜出的小黑瓶:“我去你寝宫休息,和素心开了几句玩笑,确实有过肢体接触,其实我只想搜她的身而已,果然让我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瓶子,里面装的断肠草。她想害你,不,她喜欢你,她不会害你,是有人用暖心要挟她。暖心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要在你和暖心之间做一个选择,这确实很难。所以她决定出手,杀了这个给她出难题的人,结果力不从心,反被凶手杀害。我派了人到处找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赶过来已经晚了。”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什么话都和我说的,她从来没和我说过有人逼她对安王不利。是你是你垂涎我姐姐的美色,我姐姐不从,你就逼死了我姐姐你真卑鄙,我姐姐已经死了,你还要给她定一个谋害安王的罪名吗”暖心声泪俱下,跪在安王面前争辩着。 安王再次看向穆悠:“又有人要杀我哼我招谁惹谁了为何要杀我那你说,这次幕后之人又是谁啊” “那你问他”穆悠指向那个白胖的太监。 “我自然会问。”安王朝身后吩咐道:“把他带到敬玉轩慢慢审问。” “是。”崔虎郑明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了那 个白胖太监。然而还未挪步,那人竟全身一软,倒了下去,表情痛苦,口吐鲜血,在地上翻滚着,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第117章 暖心离宫,穆悠赠礼 安王吓得后退一步:“怎怎么回事” 穆悠冷冷答道:“畏罪自杀了。” “没错,他偷偷服了毒。”郑明看着手中的银针被那人的血变了黑色。 “快去搜他的住处”穆悠朝崔虎喊道。 “是。”崔虎答道,朝身后一挥手:“你们几个,跟我来” 一道浓烟升起,所有人都住了脚步。 “走水了,快救火”冷宫中一片哗然。 穆悠看了一眼安王:“这幕后之人不简单。但你放心,我迟早会帮你把他揪出来。” 暖心扶着素心的棺材,缓缓朝宫外走去。 小夏子赶上去将一大包东西塞到她手里:“来,暖心,这些可都是安王赏你的,拿好了。” “有劳夏公公替奴婢谢谢安王。”暖心说着泪水也跟着夺目而出。 “这人死不能复生,还哭什么” “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委屈。” “你还委屈安王派人护送你姐姐的灵柩回乡,还恩准你出宫,已是莫大的恩赐了。你还想怎样”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想怎样又能怎样”暖心脸上淌着泪,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来。 小夏子皱起了眉:“暖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杀你姐姐的凶手已当场畏罪自杀了。素心欲图毒害安王,安王也未深究。你别不知好歹” “夏公公,您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事情当真这么简单吗每年宫里头有多少人暴病而亡,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宫中的冤魂实在太多了” “暖心”小夏子吼道:“我来就是要警告你,出了宫别乱说话,宫里的事,出了这宫门都忘了吧否则惹祸上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暖心微微点头:“奴婢谨记。” “行了,赶路吧。安王吩咐了,你们两个路上多加小心,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去。” “是。”运送灵柩的两个小侍卫抱拳答道。 “暖心。”众人回头,只见穆悠快步赶了上来。 “穆郎有事儿”小夏子迎上前去,暖心扭头就走。 “夏公公,你先去忙吧,我来送送暖心。”穆悠朝小夏子点点头,追着暖心而去。 “你到底想怎样我姐姐已经死了,你还不放过她吗”暖心瞪着穆悠质问道。 穆悠低下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你姐姐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这个人有时候确实太自大了,以为可以左右一切,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对不起。” “哼,对不起”暖心冷笑道,泪水和着愤怒,使得她的脸有些狰狞:“暖心就只是一个奴婢,哪敢接受你的致歉。你可是我大唐的才子,安王的挚友,圣人多器重你啊,你前途不可限量还是离我们远些,免得沾了霉头。” “暖心,你还是不信我,我” “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希望你好自为之。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暖心拭去泪水,倔强的盯着穆悠,好似想用眼神把他杀了一样。 “好,你多保重。”穆悠说道,眼神落在了两个小侍卫身上:“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两个小侍卫对视一眼,瞟了一眼暖心,跟着穆悠走到一边:“穆郎有什么交待的吗” “你们是安王的侍卫” “是。”两人异口同声。 “那是听安王的还是听圣人的” 两人一惊:“穆郎何意” 穆悠凝视着两人:“她一个小女子何以为惧,就算有两句风言风语又岂会乱我大唐根基何必多此一举呢两位跟在安王身边也不是一两天了,安王仁慈,若知道你们两个背后草菅人命,一定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这穆郎的话,我们确实听不懂了。”两人低头对视一眼,表情凝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做人有时候不该太死板,天下女子千千万,谁活着谁死了,又有谁知道” 两人怯怯地看向穆悠,不知所措。 “两位大哥,可以走了吗”暖心催促道。 两个小侍卫朝穆悠拱拱手,牵着马拉着棺材快步离去。 “穆郎留步。”高力士在后面远远地看着,见暖心一行人走远了,终于露了面。 “高公公。”穆悠缓缓地转过身来,朝高力士拱拱手:“高公公找穆某有事儿吗” 高力士满脸堆笑:“圣人说这次樱桃宴办得很满意,所有人都作了诗尝了樱桃,唯独穆郎作为众才子之首,未能一饱口福。所以特地命咱家把樱桃给你送来 了。”说着朝后招招手,身后的小太监赶紧端着盘子将樱桃呈了上去。 穆悠看去,托盘上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满满的两盏樱桃,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在阳光下更是璀璨夺目,盏中的樱桃更加红艳诱人。 “高公公可千万别搞错了,这两盏都是赏给我的”穆悠看着高力士,眼中充满疑惑。 “哦,这盏是给你的,还有一盏圣人让你送给樱花仙子。圣人说今日又吃樱桃又赏樱花,樱花仙子实在是辛苦了。” “多谢圣人。”穆悠笑笑:“要说辛苦,最辛苦的当属高公公才是。先是到冷宫外传口谕,接着又到敬玉轩外传密旨,这会儿又赶到宫门口给我送樱桃,一会儿还要回敬玉轩探望安王,然后再回御书房复命,说不定还会跑一趟大理寺。哎,实在是心疼公公这双脚啊” 高力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笑容早已僵住了,他诧异地看着穆悠:“你怎么知道的” 穆悠不屑地掀起盘子上绸缎的四角,对角一系,拎起两盏樱桃:“公公忘了,我可是穆半仙。” “哦,对对对。”两人齐声笑道。 “高公公这半天够忙了,穆某就不打扰了,告退。” “慢走。”高力士嘴角浅笑,见穆悠走远,朝身后一挥手,两个侍卫从墙角跑了过来。 “高公公。” “把这个穆悠盯好了” “是。”两人悄悄跟了出去。 穆悠拎着樱桃出宫,闲逛。东街上人流如织,他撑起路边摊上的油纸伞,和摊主议着价。等到伞再次收拢时,摊前就只剩摊主一人的身影了。 穆悠俯身在屋檐之上,冷冷地看着两个侍卫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自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地笑容,而后转身消失在一片喧哗中。 东街的平康坊依旧热闹非凡。薛楚儿忙完了中午的应酬疲惫的回到房中,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妆容。突然,她住了手,回头看去,桌上赫然多出了一包东西。那明黄色的绸缎甚是醒目,只是不知又是何人送来的礼物。 她整理好了衣衫,缓缓走上前去,漫不经心的打开绸缎,瞬间如花般的脸上露出开心地笑容,那润泽的红唇和琉璃盏中的樱桃交相辉映。 “樱桃。”薛楚儿喃喃自语,眼光朝房内扫视一番,却并无人影。 “喜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薛楚儿回头,大吃一惊:“穆郎” 穆悠不知何时现身的,正坐在薛楚儿方才坐过的梳妆台前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他专注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乎是被自己英俊的面孔所迷住了。 “楚儿听说圣人今日在花萼相辉楼举办了樱桃宴。看来这两盏樱桃是穆郎得的赏赐吧。”薛楚儿瞟了一眼桌上的樱桃,笑吟吟的说道。 穆悠从铜镜中回过神来:“我不是来向你炫耀圣人的赏赐的,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是都知,最是能开导人,能不能安慰我几句,让我心里好受些” 薛楚儿凝视着穆悠,收敛了笑容:“穆郎心里难过,是因为敬玉轩中的一个小宫女吗” 穆悠低头轻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素心。” 薛楚儿摇摇头:“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京城里都传开了,说是穆郎淫乱后宫,逼死了一个宫女。可是,楚儿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穆郎定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枉倒是无所谓,我也从不顾虑别人的说法。”穆悠掏出布包里的“穆半仙”摇了起来,在房中转悠着:“关键是害死素心的人当场畏罪自杀了,连住处都让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我原意假装轻薄素心,逼她带我找到幕后之人,没想到此刻线索全断了,还白白害素心丢了性命。” “原来如此。”薛楚儿点点头:“能让你不惜自己的名声去办的事,应该是为了安王吧安王如今圣宠正浓,确实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那你觉得指使素心的是太子还是寿王” “什么寿王也在长安吗” “是。”穆悠肯定的答道。 薛楚儿笑笑:“楚儿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哪敢妄议朝政” “不是朝政,我只是想找到真凶,替素心讨个公道。” “公道”薛楚儿冷笑着摇摇头:“这世间哪来的公道别的不说,就说这两盏樱桃,穆郎可以轻易地把它们摆在这里,而寻常百姓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尝到它的滋味儿。” 穆悠浅浅的笑道:“薛姐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愧是长安城有名的都知。以薛姐姐的才华,若身为男子,定能独占鳌头,那今日的樱桃宴上,还有那些才子什么事儿啊” 薛楚儿见穆悠夸自己,也掩嘴笑了:“穆郎谬赞,楚儿哪敢与穆郎相比。” 穆悠尴尬地用扇子将一盏樱桃推到薛楚儿面前:“其实有件事我骗了你,我这个才子是 假的,我连诗都不会作。” “什么”薛楚儿大惊失色。 第118章 骨肉相连,父慈子孝 “真的。那日的诗词歌赋是帮我替考的才子所作,我知道令妹喜欢收集佳作,所以默写了下来。这盏樱桃我没资格吃,所以特地给薛姐姐送来了。而这盏是圣人让我送给樱花仙子的,我还要去执行圣旨。” 薛楚儿微微一笑:“穆郎能如此坦诚,却也让人敬佩。听说今日花萼楼里不但有樱桃,还下了一阵樱花雨。楚儿也很好奇,不知那樱花仙子究竟是何人” 穆悠凑上前去:“我若告诉你那人是黑影儿,你信吗” 薛楚儿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哈哈哈哈。”穆悠忍不住笑了:“是我的一个朋友,武功挺高的。” 薛楚儿也笑了:“穆郎本事非凡,你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穆悠瞟向薛楚儿:“我以为就我自恋,没想到薛姐姐夸起自己来也是如此。” 薛楚儿瞬间也已明白了穆悠话中的意思,惊喜万分,却自嘲道:“楚儿身份低贱,穆郎” “我交朋友从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穆悠打断她的话:“如果薛姐姐也愿交我这个朋友,就当这盏樱桃是我的见面礼吧。” 薛楚儿听穆悠如此说,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樱桃看起来不错,我都有些馋了。” 御书房里,皇上靠坐在榻上,撑着头,闭着眼,悠然自得。李殷立于身侧,帮他按摩着头部,身边的宫女太监静静地候着,不敢露出一点声响。 “圣人,这力道如何”李殷微笑着,观察着皇上的反应。 “不错,不错。”皇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圣人过奖了。” “好了,舒服多了。”皇上示意李殷停下来,瞟了一眼案上的棋盘:“会下棋吗陪我玩一局” “是。”李殷扶皇上起身在棋盘前坐下来,一个小太监赶紧过来将以前的残棋收拾好。两人敲棋落子,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棋布错峙,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大家。”高力士走了过来,轻声唤道,瞟了一眼李殷,欲言又止。 “说。”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雪白的胡须抖动着,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是。”高力士弓弓腰:“圣人叮嘱的事,奴婢都办完了。不知圣人还有何吩咐” “安王怎么说啊” 高力士:“大家猜的没错,安王这次果然松了口,说任凭圣人处置。” “哦,那好。那你就去趟大理寺,让朱望把人放了吧。” “是,大家,奴婢这就去。”高力士弯腰退下。 “慢着,”皇上终于抬起头来:“让他一并进宫来。” “是。” “哎,都不让人省心。”皇上苦笑着摇摇头:“殷子木啊,你可知我在烦恼什么啊” 李殷笑笑:“圣人忧国忧民,烦心的事自是不少。” “忧国忧民,哎,累啊。”皇上摇摇头,向李殷靠近了些,悄声说道:“知道吗当皇帝是真累。身边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我,有一点没做好,就有人在底下说三道四。每天批不完的折子,理不完的朝政,你若一直忙,会把自个儿累死。好不容易任性两回,搞点自己喜欢的事,或者偷个懒装个病,还是有人会发现,暗地里骂我不理朝政,骂我是个昏君。 就连后宫那些嫔妃,也得根据月亮的圆缺按她们的等级挨着宠幸,若在自己喜欢的妃子那里多待几日,又有人会跳出来在你耳边唠叨:不可沉迷女色,要雨露均沾。 哎我这头疼的毛病就是让他们给烦的” 李殷:“圣人尽管放宽心,历来明君都有这些困扰,当年太宗皇帝不也整日被魏相烦得苦不堪言吗” “哈哈哈哈,你倒是很会说话。”皇上笑道:“你和那个穆悠一样,都很会哄人开心啊。” 李殷微笑:“殷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皇上抬眼盯着李殷:“那你说实话,你和那个穆悠是什么关系” 李殷夹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震,瞬间又恢复了镇定:“我们同住悦来客栈,房间相邻,可他基本上就没在客栈住过,所以没有什么来往。” “所以说,你跟他不是一路的” “穆悠此人来路不明,而且颇有心机,殷某实在不敢与他太过亲近。” “哈哈哈哈,你此话不假。”皇上笑道:“一个连我都敢骗的人,还是隔他远些的好。” “圣人也觉得今日的樱桃宴上,穆悠故弄玄虚” 皇上噗之以鼻:“还施法请樱花仙子知道吗方才永乐公主来报, 说她辛辛苦苦收藏的一包干樱花瓣被人偷了。那樱桃宴上的樱花,就是用干花瓣泡过水后撒下来的。” 李殷落下一子:“圣人大可以治他欺君之罪,可圣人不但不怪罪,还派高公公给他赏了樱桃,倒是宽宏大量。” “哼,我可没这么大胸怀。我是想看看,那个给他撒花瓣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躲过陈玄礼的禁军,在宫中来去自如。” “安王以前也派人查过穆悠,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一个人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秘密,自然有法子摆脱掉跟踪他的人。” “圣人。”两个侍卫低头入殿,跪地而拜。 皇上瞟了李殷一眼,目光停在了两个侍卫身上:“怎么,跟丢了” “卑职无能,请圣人责罚。” “下去吧。”皇上无奈地挥挥手。 “是。”两人赶紧退了下去。 “又让你猜对了。这个穆悠果然不简单。”皇上摇摇头:“跟你说实话,我早就让不良人查过他,结果跟安王查的一样,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那圣人决定如何处置他” “处置他干什么,他又没干什么对我大唐不利的事。”皇上说着,犹豫着又落下一子:“呃,对了,你说穆悠不住在客栈,那他每天都睡哪儿啊” 李殷满脸嫌弃:“宝月楼,有一个叫无双的花魁是他的相好。” “哦这你都知道” “当然。而且我还打探到,那个无双本名叫柳婉茹,是江陵前任刺史柳正言的千金。只是不知为何会流落风尘。而且,他们好像以前就相识。” “所以穆悠第一次踏进宣政殿就装神弄鬼,查出了当年的江陵赈灾款贪污一案,算是为柳正言报了仇么” “应该就是如此。”李殷扫视一眼棋盘,落下一子,嘴角不觉得浮起一丝胜利的喜悦。 皇上持着棋子的手僵在了空中,片刻后,扔下棋子,满脸欣慰,他起身拍拍李殷的肩膀:“殷子木,哈哈,不错啊,好些年了,终于出了一个下棋敢赢我的人这么多年了,要找一个真实的人实属不易啊” “圣人过奖了。殷某一介江湖中人,也不在乎名利,自然不用如穆悠那样绞尽脑汁溜须拍马。” “江湖中人,好啊,畅快”皇上拉起李殷的手,开怀笑道。 两人随意闲聊着。李殷知道自己的身世,当然是倾心相伴,皇上也觉得他甚是亲切,满心欢喜。 “大家,卫国公来了。”高力士走进房来报告。 皇上眨眨眼:“人呢” “在门口候着哩。” 皇上皱起眉来,朝门口大声喊道:“进来” “臣杨国忠拜见圣人。”杨国忠赶紧进房跪拜。 “起来吧。” “谢圣人。”杨国忠起身,瞟了一眼皇上身边的李殷,低下头去。 “整整七天,怎样在牢里待着是什么滋味啊”皇上由李殷扶着,懒洋洋地靠在了榻上,眯着眼盯着杨国忠问道。 “臣知罪。”杨国忠把头埋得更低了。 “若不是贵妃三番两次的求情,我真想让你多在牢里待几天。”皇上说着仍有些气愤:“原指望还能和你亲上加亲,你倒好,自己的女儿说不见就不见了,害得安王抬了顶空轿子回宫,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臣知罪,请圣人责罚。”杨国忠再次揖手道。 “罢了。安王也答应此事不再追究了,那就不再说了。此刻叫你来也不是让你领罚的。”皇上说着坐直了身子:“不知你在牢里的消息是否灵通啊” “微臣不知圣人何意” “安禄山三天前已经到长安了,一直等着朕召见哩。” “哦,臣呵呵臣”杨国忠一时语塞,满脸堆笑看着皇上。 “你不是总在朕耳边说,此人欲图不轨,不敢进京来见朕吗而今他却来了你说,朕是见还是不见啊” “呃全凭圣人定夺。”杨国忠尴尬的笑道。 “那这样吧,明日再继续设个宴,如何啊” 杨国忠偷偷瞟了皇上一眼:“是。” 皇上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高力士。” “奴婢在。” “让人传朕口谕,明日午时,朕在花萼楼设宴,满朝文武都得来,一起聚聚。” “是。” “那个穆悠,也通知一声。” 高力士:“是。” “哦,圣人,如果没有别的事,微臣先行告退了。”杨国忠揖手道。 皇上:“退下吧。” 杨国忠:“是。” “哼,老狐狸。”皇上看着杨国忠和高力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朝李殷低声说道:“你猜猜看,他们两个现在在 说什么” 李殷笑笑:“卫国公几日不在,肯定会向高公公询问些有关圣人的事情,顺道探探朝中的形式。” “你啊,你不在朝为官,实在是可惜了。”皇上慈祥的拉起李殷的手:“走,再陪我在御花园逛逛。” 第119章 太子忧心,安王示爱 太子府一片寂静。 “奴婢告退。” “公公慢走。”太子妃笑道,眼见传旨的太监出了府,端庄秀丽的脸上逐渐消失了笑容。 “郎君,圣人明日又办宴席,不知何意”贾淼现身问道。 太子摸了一把唇上的一字胡:“圣人最近兴致颇高,今日的樱桃宴据说办得甚是精彩,只可惜我没能亲眼去看看那些大唐的才子们。” “去了又如何,那些书生也就只会吟诗作对罢了。”太子妃整了整宽大的衣袖,华丽的绸缎光彩动人。 “太子妃所言极是,只是听说在宴席上,穆悠帮圣人传了口谕,请了樱花仙子。” “穆悠。”太子嘴角露出一丝阴笑:“有时候锋芒太露,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人绝对留不得。”太子妃慢悠悠地说道:“安王宫中的那个宫女死的确实蹊跷,如果由内侍省查办,穆悠必死无疑。可圣人却突然传旨将这件事全全交给了安王处置,结果当场就找到了凶手。安王更是松了口,放了杨国忠,圣人也免了左右为难的尴尬。这父子俩,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哼,你到是消息灵通的很啊” “我我只是想着帮三郎分忧而已。” “好了,朝中的事你少掺和,先下去休息吧。” “我是。”太子妃瞟了太子一眼,悻悻地走开了。 “恭送太子妃。”贾淼赶紧在后面跟着吆喝道。 “殿下。”太监静忠跑过来朝太子耳语几句。 太子听着,脸色舒展开来:“是我多虑了,明日的宴会,圣人请的人多了,包括杨国忠和安禄山。我们,只是些看戏的罢了。” “哦,如此甚好。”贾淼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杨国忠向来与安禄山不睦,年前圣人设宴,安禄山告了病假未到,杨国忠便在圣人面前大肆妄言,说安禄山欲图谋反。谁曾想,现在他居然来了。还不知明日二人碰了面,会唱出一场怎样的戏来” “殿下,李先生求见。”一个小厮禀告。 “长源快请他进来。”太子满脸笑容。 “郎君。”李泌进屋拱手参拜。 “哎,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必多礼。”太子上前几步扶住李泌:“有什么事吗” “哦,明日我相约的朋友估计就会到长安了,我想向郎君告个假。” “哦,就这事儿啊。”太子有些失望:“从你进我太子府我就说过,你一切随意,不用拘礼一些繁文缛节。要见朋友尽管去便是,如果要车马随从或者银两,给管家吩咐一声就行。” “不用,我一人去就好,只是提前给郎君打个招呼。”李泌将拂尘理了理:“明日的宴会,圣人就是想看到两虎相争,郎君只需耐着性子看戏便可,千万不可发表任何意见,更不可做打虎之人。请郎君谨记。” 太子总算盼到李泌说了几句在意的话,脸上甚是欢喜:“好,我都记下了。” “哦,那我先告辞了。”李泌朝太子揖手道,又朝贾淼笑了笑,退出房去。 “殿下,要不要明日派些人跟着李先生”静忠谄笑道,偷眼瞧着太子的反应。 “没错,贾某也觉得” “不用了,随他去吧。” “难道郎君就不想知道他要见的人是谁吗” 太子抿抿嘴:“想,但他不说,我绝不勉强。” “这”贾淼眼珠子一转:“并不是贾某挑事,只是如今的局面容不得半点疏忽。李先生确实从小就有神童之称,可自从三年前他辞了官,就一心只想着修道,未必是全心全意为郎君着想” “够了。”太子怒道:“我和长源认识二十六年了,我们之间的交情,容不得你来怀疑。” “是。”贾淼吓得一惊:“是我多嘴了,但全是为了郎君。” “行了,你也回去吧。静忠,送客。” “是。” 敬玉轩寝殿。 安王看着杨莲的画像,魂不守舍。 “殿下。贵妃帮您又新选了两个宫女。”小夏子笑着走上前来,朝身后一招手:“你们还不快见过安王殿下” “奴婢木槿c夕颜见过安王殿下。”两个清秀俊俏的女子跪在安王脚边,粉面含笑,偷偷瞟了一眼安王,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木槿,夕颜贵妃选的人,果然都是秀色可餐啊”安王回过头来,挥了挥手里的画像:“本王的王妃也是以花为名。莲,花中君子,虽出自淤泥,可依然纯洁,高雅,神圣。” “是,是。”小 夏子点点头:“殿下对王妃的情义日月可鉴,总有一天,王妃定能回到殿下身边的。” 安王微微一笑:“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绽放,如此生生不息,如同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木槿满脸欣喜:“谢殿下。” 安王又看向另一名宫女:“夕颜这个名字很好听,但寓意却并不好,夕颜花傍晚时分悄然含英,清晨默默零落,就像突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给你改个名字吧,叫蔷薇如何” “蔷薇,好名字。”小夏子赶紧夸赞道。 “谢殿下赐名。”蔷薇娇羞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安王,掩面而笑。 安王伸手扶起蔷薇,嘴角带笑:“蔷薇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有人说它象征着美好的爱意。” “哦,奴婢先告退了。”小夏子心领神会,朝旁边的木槿招招手,两人飞快地掩上门退了出去。 “殿下。”蔷薇软糯的声音轻唤一声安王,又害羞的低下了头。 安王用画轴抬起蔷薇的下颌,伸出另一只手拔下她头上的发钗,蔷薇乌黑的秀发便垂落下来,遮盖了半张俊脸。 安王狡黠一笑,又伸手扯开了她的腰带,她绚丽的彩衣松开来,更显得楚楚动人。 “殿下。”蔷薇含情脉脉地看着安王,期待着安王进一步的动作。 然而安王却住了手,他将腰带扔在地上,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佳人:“你认识我吗” 蔷薇点点头,眼中有些诧异。 “我是谁” “安王。” 安王冷冷一笑:“安王又是谁” 蔷薇脸上有些紧张,抿抿嘴,不知如何作答。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蔷薇浅浅一笑,又羞红了脸:“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殿下。” “如果我不是安王,你还会说这个话吗” “殿下”蔷薇疑惑地看着安王,不知何意。 “如果我是穆悠,我这样对你,你会乖乖听话吗”安王向蔷薇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哦,奴婢是殿下的人,除了殿下,不管是何人,哪怕穆郎来了,奴婢也一定为了殿下守身如玉,如果他还是不放过奴婢,奴婢情愿一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蔷薇小心答道,偷眼瞧着安王的反应。 “这宫里头的人,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安王微微一笑:“那你将如何反抗” 蔷薇愣愣地看了安王一眼:“奴婢一定大声警告他,让他自重,他若还是不听,奴婢就喊人。” “好,那你试试看。”安王盯着蔷薇,再次用画轴挑起蔷薇的脸:“假如我现在是穆悠,已经对你这样了。你反抗啊” 蔷薇茫然地看看安王,转而后退一步,用手捂着胸口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殿下,殿下怎么了”寝宫外的侍卫太监宫女们破门而入。 “殿下,您没事儿吧”小夏子担忧地上下打量着安王。 “没事儿。我刚拔了她的钗子,松了她的腰带。”安王笑道,指指身边的蔷薇。 小夏子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安王能宠幸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不是的,夏公公。是殿下让奴婢” “放肆,还敢顶嘴。”小夏子大骂道,蔷薇吓得住了嘴。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安王看向冲进屋来的一众人:“午时,素心可是她这个模样从这里跑到冷宫外的别告诉我你们都没看见。” “奴婢看见了,素心就是这样。”一个宫女小声说道。 “奴婢也看见了。”另一个太监也说道。 “还有奴婢,也看见了。” “奴婢也看见了。” “好。”安王满意的点点头:“我是说呢,我敬玉轩的人不可能都没长眼。” 他来到崔虎面前:“可这说明什么有时候,有些人就喜欢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随意揣测。其实我刚才什么也没干。穆悠他也不傻,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要到宫里头来非礼宫女” “殿下,您这是”小夏子茫然地看着安王,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我在查案呢。” “啊”小夏子一脸无奈。 安王叹了口气:“是我冤枉他了,穆悠把我当朋友,我却一直不信任他。” “殿下何须自责,要怪就怪穆郎行事太不拘一格,让人有时很难跟上他的节奏。”李殷笑着走进殿来。 “哦,殷兄。”安王笑着,朝众人挥挥手,所有人低头退了出去。 “事情都过去了,殿下何必还想着这事” “殷兄有所不知,这宫里头的事,有时候只有认真去分析一下,才会有不一 样的收获。” “殿下何意” “穆悠上次就给我说过,他要趁着圣人还没给他封官,帮我把身边的人好好清理一遍,为我铺路。他这人有时候说起话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细想一下,他或许真的是发现了素心有些问题,才做出此等举动来。” “好了,素心已死,有些事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好,听你的。哎,对了,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陪着圣人吗圣人好像很喜欢你哦。” “呵呵,陪圣人下了一盘棋,还赏了会儿花,圣人乏了,午睡了。”李殷笑笑:“我来拿我的剑。我该出宫了。离开一天多了,我怕仙儿会找我。” 第120章 万丈高楼,千疮百孔 安王抓过桌上的大宝,有些不舍:“你不是说仙儿生你的气了,正躲着你吗你现在去见她,不正惹她不痛快” “可是” 安王眼珠一转:“有了,你还不如就失踪几天,让她想你,然后你再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她到时候见你也没杀她朋友,肯定不会再生气了。” 李殷看了一眼安王,迟疑地低下头去。 “哎呀,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那我再留宿一夜,明早就离宫。” “急什么,我还没听够你的故事哩。而且,明日宫里又有宴会,好吃的好玩的多着呢。有一个人会进宫来,他是贵妃的义子,名叫安禄山,哈哈,你是没见过他,你肯定没见过长得那么胖的人,跟个肉丸子似的。但是他却喜欢跳舞,别看他平时笨手笨脚的样儿,跳起舞来就跟个陀螺似的,可好玩了。” 李殷笑笑:“殿下想听故事,一会儿我再给你讲几个。只是,圣人说明日宴会请的都是满朝文武大臣,殷某一介江湖人,实在不方便出席。” “谁说的,由我带着你,谁敢不让你进”安王拍拍胸脯:“再说了,我听说穆悠也会去,他不也是一介布衣吗” “这刚才宴会上穆郎不在,圣人给其他才子都封了官职,唯独穆郎的官位还空着,也不知圣人何意。” “那还用说,穆悠这些天把圣人都夸成神了,圣人对他自然不一般,肯定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差事。” 李殷点点头:“刚才宴会上那阵樱花雨让圣人甚为满意,圣人对穆郎的胆大妄为也无比宽容。” “樱花雨。呵,穆悠会的小把戏确实不少。”安王无奈地笑笑:“你看出其中的端倪了没他是如何做的” “穆郎从永乐公主那里偷了干的樱花瓣,用水泡过后让人从房顶洒落下来。” “呵,原来如此。”安王恍然大悟:“圣人知道了吗” “这正是我陪圣人下棋时,圣人告诉我的。”李殷看看安王:“还有,圣人还查到穆郎每日去宝月楼里找的那个无双,本名柳婉茹,是江陵前任刺史柳正言的独女。柳婉茹曾经是江陵第一美女。穆郎以前应该和她认识,就算不认识,也应该是偷偷爱慕过她。”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如此说来,穆悠到长安就是为了柳婉茹而来他第一次在宣政殿装神弄鬼,就是为替柳婉茹的父亲报仇” “应该就是如此,如果穆郎真是好色之徒的话,不可能一直找无双一个人,更不可能每日都留宿在青楼里。要知道那无双可是宝月楼的花魁,一天就得五十两银子。穆郎没钱替她赎身,只能日日将她包下来,甚至不惜做出梁上君子的行径,几天前就偷过我一百两银子。” 安王听李殷讲着,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哎,这个穆悠,他为何不和我说,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朋友吗” “殿下忘了殿下不是说穆郎曾开口向你借过钱吗” “哦,”安王一拍脑袋:“他确实向我开过口,我拒绝了。我我真不知道这其中竟有这些事。” “穆郎冒死奉承圣人,无非就是为了得到圣人赏赐,可如今看来,穆郎不但计划落空,还遭到了圣人怀疑。刚才穆郎出宫时,圣人特地派高公公赶去给他送了两盏樱桃,其中一盏让他送给撒花之人。还派了两名侍卫跟着他,不过跟丢了。” “你觉得穆悠身后真有高手相助”安王疑惑地看着李殷:“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不过有些江湖人倒是重情重义,为了报恩,或者为了显示自己的身手,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穆郎在江湖上闯荡三年,或许就结识过这样的人。” “哦,我知道了,前几日和穆悠在月湖泛舟时倒是有一名黄衣女子和他甚是亲密,我还让萧飒派人跟过她,结果却跟丢了,那女子应该会武功,而且在崔虎郑明之上。穆悠定是悄悄将她带进宫来,潜伏到房顶撒花。” 李殷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可如今圣人却对这撒花之人甚是感兴趣。” “没事儿,这个我会给圣人一个说法。”安王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这个穆悠,做事前就不爱和我商量一下。” “殿下若是能够换位思考,必然也能明白他她的难处和顾虑。” “呵,你跟穆悠才认识几天啊怎么感觉你比我更了解他” 李殷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哪有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算了,不提他了。”安王摆摆手,将大宝往胸前一抱:“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给我讲讲江湖上的故事。” 翌日,花萼相辉楼,百官宴。 太子依偎着护栏,双眼凝视着远方,殿内悦耳的乐曲传了出来,他却似乎充耳不闻。 “郎君,该进去了。”贾淼出来,走近太子低声说道。 “你怎么也出来了” “呵呵,学郎君一样找登东的借口出来透透气。” 太子皱起了眉:“今日人未到齐,这宴会实在无趣。” “杨国忠昨日下午还进宫来见过圣人,这一夜的功夫却是病了,这借口找的实在不怎么高明,这可不像是那只老狐狸平常的手段。” “黔驴技穷。他只能学着做一只缩头乌龟保全性命而已。” “郎君的意思是” “圣人保全了穆悠,换取了杨国忠自由,可对他的信任已是荡然无存了,如今要不是看在贵妃的面上,他哪还有立足之地。” “如此一来,对郎君来说却是好事,等那老狐狸一倒,朝中必有一部分人重新选择自己的阵营。” “杨国忠已不足为虑,可殿中那只跳舞的肉丸子却不容小觑。”太子满脸愁容:“你也看到了,李旭跟他称兄道弟,多亲热。虽没了杨国忠,可安禄山在,李旭背后的势力还是不小。” “哎,李先生本以为杨国忠和安禄山今日见了面会两虎相争,没想到李先生也有失算的时候,看来这几年远离了朝堂,有些事分的也不是太清了。”贾淼感叹道,偷眼瞧着太子的反应。 太子回头看着贾淼:“长源失算了,你倒是很开心嘛。” “不不不,贾某不是这个意思。”贾淼连连摆手。 “圣人喜欢看着手下的大臣相互攻击,觉得这样才能做到政权上的平衡。而我却不这样认为,我希望我手下的人团结一致,少在背后挑事。你明白吗” 贾淼连连点头:“是,贾某只是一时口快,并不是针对李先生。” “那就好。”太子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今日缺席的又岂止杨国忠一人。” “是,王给事告了病假,郭都督丁忧在家。除此别的大臣都到了。” “王维那个病秧子不提也罢,郭子仪丧母,孝期未满,当然不便来。可还差穆悠,他不是也没来吗” “穆悠昨日提前离席了,圣人没给他封官,他也就一介布衣,哪有资格” “可圣人请的人却有他。”太子用手拍着护栏:“昨日那场樱花雨下得漂亮,圣人现在对穆悠很是满意,如果委以重任,那李旭手下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我这个太子之位迟早得让出去。” “郎君,所以贾某还是认为那个穆悠留不得,得趁早把他给”贾淼说着,突然眼光一瞟:“郎君,您看” 太子顺势望去,也是一惊:“穆悠” 远远走近一人,正是穆悠,他还是那身浅灰色的衣衫,看起来有些破旧了,肩上还是斜挎着那个银白色布包,里面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手里摇着“穆半仙”纸扇,整个人晃晃悠悠地,似乎还未睡醒,不停打着哈欠。 他也注意到了太子,径直走上前来,微微一弓腰,揖手道:“穆悠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太子抬抬手,笑道。 穆悠也笑了:“太子不进去看戏吗难道这外面的风景更好看” “在这里可以看到长安街头的黎民百姓,你看那一个个匆匆而去的身影,不知都在忙些什么。” “太子在东宫待上几天不动,照样美酒佳肴有人送到嘴边,而我们这些老百姓,一日不劳作就得饿肚子,你说我们在忙什么。” 太子上下打量一下穆悠:“难怪穆郎看起来甚是疲倦,想来昨日也是忙得没睡好吧。” “多谢太子关心。昨日确实赶着跑了好几个地方。不过和太子比起来,我们也只是在瞎忙而已。”穆悠说着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这花萼楼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实际已是千疮百孔了,到时候还需要太子多费费心,好好修葺一番,才可保我大唐千秋万代。” “万丈高楼平地起,最怕的就是白蚁毁了根基,如今这殿中白蚁无数,更有几只贪吃的已是脑满肠肥了。可圣人年事已高,岁数大了难免眼神不好,看不见。如此下去,恐怕等不到我来修葺,楼就要塌了。” 穆悠满脸疑惑:“太子既然已经看见了,为何不去把这几只肥虫子给捉了太子也在楼里,放任不管,楼塌了,太子自己不也要遭殃吗” 第121章 脑满肠肥,大厦将危 太子无奈地摇摇头:“我只是个摆设罢了,哪有实力去捉害虫,如果自不量力,恐怕等不及楼塌,我就先从这楼上掉下去了。” 穆悠笑笑:“太子有没有想过,圣人为何一把年纪了还强撑在龙椅上难道真是舍不得这把椅子依我看,他只是还没想好要把这把椅子传给谁,毕竟这把椅子太重,要选个能担当的人,而太子为人处世太过于小心,让人觉得缺了点帝王的霸气。” 太子敬佩的看着穆悠:“穆郎一语中的,不愧为制科榜首。只是我想请教一下,阁下又是如何就认定安王就能堪当大任” “安王乃直性子,心里压根儿就藏不住事,高兴难过都写在脸上。他恨圣人为了维护杨国忠而私自处决了杨兰,害他断了追查杨莲的线索,一连三天都赌气没去给圣人贵妃请过安,还是圣人低头送来了樱桃,他才消了气。 就连私下见了圣人贵妃,他也是如同百姓家中一样称呼阿耶阿娘。如此一来,恰恰让圣人体验到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之情。 有时候人老了,也许就只是想身边有个儿女陪着,只尽孝道,不图家产。太子这一点比得过安王吗” “只尽孝道,不图家产。”太子喃喃自语:“世上真有这种无欲无求的人吗那还有什么乐趣”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穆悠拍拍布包:“语出南华经秋水。”他转眼瞟了一眼大殿:“我这人向来胆大,我不怕死,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死人。今日卫国公告病未到,太子又只想当观众,只有安禄山一人唱独角戏多没意思,幸好我这人多才多艺,今日杨国忠的戏,我来帮他唱了,免得圣人失望。太子何不进来捧个场再不现身,我担心有些关心你的人会去粪坑捞人去了。” 太子看着穆悠的背影进了大殿,回头再看看贾淼,不免轻叹了口气:“为何这种人要跟着安王可惜了。” “臣穆悠拜见圣人,贵妃,安王,广平王。”穆悠扒开舞姬,径直走到殿中参拜道。这突然的一举使得原本热闹的舞蹈停了下来。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大殿”安禄山正跟着舞姬跳得起劲,把全场宾客逗得人仰马翻,被穆悠突然败了兴致,自然很是不悦。 “哦,穆悠啊,平身吧。怎么才来啊”圣人微笑道。 “谢圣人。”穆悠起身:“昨日圣人传旨时我不在客栈,带信的人方才刚通知我,故而慌忙赶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还望圣人恕罪。” “哦,无妨。来的正好,刚好可以欣赏一下异域风情的舞蹈。”皇上一挥手:“自个儿找地方坐去。” 舞姬们见穆悠挪了位,又纷纷聚到了殿中,挥动着绸缎,扭动着腰肢,继续舞了起来。 “原来是穆状元,真是失敬。”安禄山马上变了脸色,满脸的肥肉嬉笑着,泛起一片油腻,他伸出肥乎乎的手往旁边一指:“如果穆状元不嫌弃,可以与我同坐一桌。” 穆悠瞟了安禄山一眼,又看向皇上。 “哦,你还不认得他。禄儿,可是朕的义子。” “哟,原来是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啊”穆悠赶紧转身朝安禄山一抱拳。 “穆状元太客气了。”安禄山礼貌地回礼,招待穆悠落座。 穆悠刚想坐,却见太子悄然回席,又赶紧参拜:“穆悠见过太子。” 太子一愣,随而笑道:“平身。” “谢太子。”穆悠笑笑,看向安禄山:“方才我在殿外,听说这里面有一只肥虫子在跳舞,我还想着右相卫国公不在,我来帮忙抓虫哩,没想到竟是东平郡王。太子您说,我还要不要” 太子脸色大变:“穆郎想是吃醉了吗小王实在听不懂你是何意。” 穆悠狡黠一笑:“我还一滴酒都没沾哩。” “那就多吃几杯,少说几句疯话。”皇上挥挥手,瞪了穆悠一眼。 “呵呵,来,穆状元,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呵呵,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有才华的人。我在鸿胪寺住的这两日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来,我敬你一杯。”安禄山斟上一杯酒递给穆悠,自己也端起一杯。 “不不不,你为大,该我敬你才对。”穆悠客套着,右手持杯,左手托着杯底,作出一个敬酒的动作来,随即杯口倾斜,将整杯酒全部浇到了地上。 “你”安禄山本来还喜颜笑色的和穆悠套着近乎,见此情景,笑容僵住了,却又不便发火,一时脸色气得发青。 安禄山的席位本来就在最显眼的地方,穆悠如此一来自然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台上的皇上和杨贵妃早就变了脸。旁边邻桌的安王更是对穆悠只瞪眼,他身边的李殷倒还是一副处事不 惊的神情。安王对面的太子也愣住了,实在不知穆悠又要闹出什么事来。正对面的广平王也是满脸惊讶,连送到嘴边的酒都忘了吃了。文武百官一片寂静,眼神齐刷刷的看着这个总是能让人惊叹的才子。 “穆状元这是何意啊啊哈哈哈哈,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穆悠若无其事的笑笑:“怎么了在我老家对尊贵的客人敬酒就是这样的。” “这是吗”安禄山免强挤出一丝笑:“这个习俗我倒是没听过。还未请教穆状元的家乡在什么地方啊” 穆悠俯身笑道:“阎罗殿。” “这” “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安禄山笑笑:“这我倒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啊。” “很好找,沿着黄泉路一直走,过了鬼门关,你就会看见一条河,名为忘川河,河上有座桥叫奈何桥,过了桥就不远了,你若迷路了可以问一下望乡台旁边的孟婆,她人挺好的,手艺也不错,特别会熬汤,她会请你品尝一碗孟婆汤,然后就可以来到阎罗殿了。” “呵呵呵。听穆状元说得如此清楚,想是真的了。可我听说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会忘记,阁下又是如何还记得自己的来处” 穆悠摇摇头:“人混得太差了,没办法,想杀我的人太多,所以我一向小心谨慎,孟婆给我的汤我也怕有人下毒害我,所以偷偷的倒了,并没有喝。” “哦穆状元果然与众不同啊够机灵”安禄山笑道。 “哪有”穆悠谦虚的直摆手:“比我更聪明的人多的是。前任右相晋国公他也没喝,他还记得你呢。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安禄山瞧穆悠一本正经,脱口而出:“十郎有何吩咐” 穆悠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来:“十郎说让你小心些。” 安禄山脸色再次大变,他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一抖,杯中的美酒便溢了出来。 “穆悠,闹够了没有李林甫都死了三年了,还提他做甚” “哎哟,圣人,我和东平郡王说说玩笑话哩,您也听啊”穆悠嬉皮笑脸道:“当年若不是晋国公提议圣人重用胡人,哪有今日的东平郡王啊”说着他又转向安禄山:“我说的没错吧。” “是,呵呵。”安禄山满脸尴尬。 “李林甫一向口蜜腹剑,排除异己毫不手软,是朕一时走眼,轻信了他十多年,好在在他死后朕查明了真相,替枉死者平了反,你还想怎样你要在此治朕的罪吗” “哎哟,圣人,您这说的,我哪敢啊。我只是听说东平郡王这次来京,就是为了感谢当年晋国公李十郎的知遇之恩,他想杀了卫国公替晋国公报仇,我” “穆悠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还不快滚出去”安王忍无可忍,站起来拍这桌子骂道。 穆悠瞟了一眼安王,依旧嬉笑道:“我觉得可能是真的,要不然昨日卫国公还好好的,今日为何不敢来啊” “臣冤枉啊,不知是谁乱嚼舌头。臣怎敢诛杀当朝宰相就算借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你当真不敢”穆悠瞟向安禄山:“可我听说,卫国公曾多次对圣人进言,说你想谋反,难道你不恨他” “这这又是哪的事啊”安禄山眼瞧着要哭了:“圣人,您一定要明察啊我对圣人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如果胆敢欺君,我我将被我亲儿子砍下首级,不得善终。” “好啦好好一个宴会,闹成什么样子朕是老了,可还不糊涂,谁忠于朕,谁在骗朕,朕心里跟明镜似的” “是,圣人英明。”众人皆吓得跪倒在地。 “起来吧。这么多美酒佳肴,莺歌燕舞的还不能让你们消停” “来来来,东平郡王,你远道而来,尝尝长安的酒如何”穆悠说着,给安禄山手中的杯子添满,又神秘的往他身边靠了靠,附耳道:“不过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些人喜欢在酒菜里下毒。你别看圣人慈眉善目,我听说他就给人赏过毒酒。” 安禄山端着酒微微有些颤抖,一时竟无所适从,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汗如雨下。 “禄儿,怎么不吃啊”皇上问道。 “这儿牙疼,哎哟,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可真是要人命啊。”安禄山捂着嘴大叫道,那夸张的模样又引得一片哄笑。 第122章 再起争执,奋不顾身 “穆悠,随我出来一下。”安王起身朝皇上贵妃揖揖手,径直出了大殿。 穆悠瞟了一眼李殷,朝皇上贵妃及太子皇孙见个礼,追着安王而去。 “喂,你爬这么高干嘛”穆悠跟着追到了最顶层,见安王双手撑着护栏,背对着自己,大紫色的锦衣泛着柔润的光泽。 安王见穆悠跟了上来,转过身来,满脸怒火:“你又想干什么啊” “你真是搞笑,是你喊我出来的,我哪知道要干什么”穆悠笑着四处看看:“怎么一个侍卫也没有啊” “我把人都谴开了就是想跟你单独聊聊。”安王背靠着护栏,怒视着穆悠。 “好啊,聊吧。”穆悠侧身依着护栏,右手肘抵在栏杆上,右手托着头,打着哈欠,依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为何要在宴会上胡言乱语”安王强压着怒火:“昨日素心的事,要不是圣人解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可你还不长教训满朝文武,谁敢在圣人面前提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之间的恩怨就你有能耐是吗” 穆悠站直了身子:“不是我爱出风头,可有些事总得有人管不是如果我大唐江山就靠着这三根柱子撑着,实在是岌岌可危啊” 安王不屑地斜了穆悠一眼:“晋国公李林甫三年前就死了,他的余党早就清干净了。卫国公杨国忠虽还是右相,可圣人已经不信任他了,要不是你昨日闹出那么一出事来,我可以让他永远在牢里待着。至于安禄山,这些年来一直对圣人忠心耿耿,他一个胡人,连字都识不了几个,在朝堂上又没有党羽,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穆悠笑笑:“我也没读过几年书,我也与满朝文武毫无瓜葛,我此刻不也可以站在安王面前了吗” 安王瞪着穆悠:“别以为就你聪明,圣人曾多次暗中派人去查过安禄山,事实证明他确实对我大唐忠贞不二,这些年来一直镇守边疆,任劳任怨。” “没查到并不代表没有只能说明派出去的人无能。”穆悠伸出扇子对安王附耳道:“就好比你敬玉轩中的那些侍卫,不一样也没查到有关我的信息吗” “你”安王手指着穆悠,随即又露出了笑容:“谁说我没查到,我已经知道你来长安的目的了:你是为了曾经的江陵第一美女柳婉茹吧” 穆悠摇着扇子掩面微笑,平静地看着安王,并不争辩。 安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你本是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个儿子,三年前皆不幸葬身火海。当时你邀约了一群朋友去集市上吃酒,躲过了一劫。 事后你悔恨不已,从此滴酒不沾,甚至还曾想过轻生,追随你的妻儿而去。幸好遇到了一个游方道士,名唤虚谷子,他开导了你,教了你一些测字看相的本事,你便靠此维持生计。 你浪迹江湖,四处漂泊,直到来到江陵,见到了柳婉茹。你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对她一见钟情。她或许也对你产生了情愫,更有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只是众多暗恋她的人之一。总之,你们没能在一起,因为她是江陵刺史的千金,而你,只是一个卑微的算命先生。 前年夏季,江陵水灾,圣人派了陈光杰去协助赈灾,谁知陈光杰等人私吞了赈灾款,反而责备柳刺史救灾不力。柳刺史卖了自家的宅子,然而面对数万灾民,也只是杯水车薪,没几天就因公殉职了。 柳婉茹从刺史千金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一个弱女子,她能去哪儿这正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可惜你错过了。柳婉茹也不幸流落到青楼,或许是为了活命,或许是被人所卖,不得而知。 后来,你终于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又无比懊悔,你觉得自己很无能,对自己深爱的人,在她们受难时,你都不在她们身边。你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她,于是辗转多地来到了长安。 二月初八,你住进了悦来客栈。恰逢圣人宣旨举行制科考试,你想趁机扭转命运,所以不惜花了重金,将自己的名字举荐上去,还请了一个跟你长得颇像的人替考。这人的确有些文采,但不善言辞,总爱低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每场考试都刻意模仿你的笔迹,到最后一场甚至不惜摔伤了手。 你终于如愿以偿,独占鳌头,也非常幸运的找到了柳婉茹,她虽已成为了宝月楼的花魁,但你并不嫌弃。你向她表露了心意,让她也爱上了你。为了替她父亲报仇,你甚至大胆欺君,在宣政殿上装神弄鬼,设计揪出了陈光杰等人。” 穆悠静静的听安王讲完,然后笑道:“这就是你查到的把我自己都听感动了。” 安王白了穆悠一眼:“你的本事,圣人自然都看在眼里,圣人也信道,可有时候做的太过,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昨日 那场樱花雨便太过火了。当年武曌登基,大冬天的令百花齐放,结果除了牡丹,所有花果然都开了,以此证明了自己身为天子,无所不能的本事。而当今圣人并不糊涂,他知道是你在背后耍的把戏,只是念及你是为了替他立威,所以并未怪罪。 而你却一发不可收拾,认为自己已深得圣心,更是猖狂至极。今日满朝文武都在,你当众污蔑戏弄安禄山,好显示自己的聪明,实在不是高明之举。” “慢着”穆悠打断安王:“什么叫我污蔑安禄山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还想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圣人至今都没给你封官,而安禄山一人就身担数职,这让你心里不舒服。” “得了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里有点不高兴都搞得人尽皆知”穆悠冷笑道:“我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不要脸的人了,可我却没想到,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安禄山多大岁数了贵妃又是芳龄几何他为何要恬不知耻的认贵妃为娘,还口口声声管你叫兄长” “贵妃贵为一国之母,天下子民皆是她的子女,这又有何不可对我称兄那是对我的尊重,他哪一点不要脸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小官,如此阿谀奉承可以理解,可他现在是三镇节度使,被封为了东平郡王,手中拥有十五万兵马。 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不惜抛弃颜面,甘愿将自己当个猴子任你们取乐,这人不是个傻子就是有更大的野心。他这些年来节节高升,把边塞治理的一片安宁,很显然他并不傻,或者可以说是颇有才华,那么原因就只能是后者。 我虽没读过几年书,可我也听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他此刻把自己活得如此卑贱,迟早有一天,定会让你们加倍奉还。” 安王怒道:“那你整天巴结我又是什么目的你又有什么野心不也想着让我护着你,让我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给你封个好官吗你说别人说的头头是道,从不低头看看自己,你哪次不是对着圣人阿谀奉承啊早上我问圣人,为何昨日派人跟踪你,你知道圣人怎么回答的吗圣人说,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杨国忠的影子。” “不,不可能,我身上怎么会有他的影子”穆悠摇摇头,似乎有些慌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有些行为不自觉的定是耳濡目染了。”花无忌摇着羽扇又突然冒了出来。 “你慌什么被我说中了吧。”安王不屑地斜了穆悠一眼:“你说圣人不给你封官,因为你现在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再当了官,你必成为第二个杨国忠。你嫉妒安禄山能得到圣人的信任和宠爱,所以想早些除掉他,到时候朝堂上就属你独大了。对吗” 穆悠失望地看着安王:“你不信我就算了,还口口声声替他说话,你太让我寒心了。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我把你当朋友,我给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呵,算我多事行了吧我一个江湖人,谁坐江山关我屁事。倒是你,想做个逍遥王,只有大唐昌盛,你才能逍遥。如果任由那些乱臣贼子惑乱朝纲,大唐危矣。没了大唐,安王还算个什么东西” “穆悠,你”安王听穆悠骂自己,一时气得直瞪眼:“你给我滚,给我死的远远的。” 穆悠冷冷地看了一眼安王:“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他说着背对着护栏,用手一撑,人已经坐到了栏杆上,他翘起双腿向后一转,已是面朝楼下,双腿悬空了。 “穆悠,你干什么”安王本来还气得不行,突然见穆悠作出此等举动来,不禁吓了一跳,他伸出手去,慢慢地朝穆悠靠近,心中已是一片慌乱,脸上却故作平静,轻言细语道:“你快下来是我错了,你说的都对我错了啊” “你不是讨厌我嘛,我不会再烦你了,我走了”穆悠诧异地看着安王,不知他为何又突然服了软,他也不愿多想,瞅了一眼楼下,纵身一跃。 “不要”安王脱口而出,说话间,人已奋不顾身朝穆悠扑去,所幸抓住了穆悠的右臂,然而强大的重力带的他也跟着向下栽去。 安王上半身已经悬在了护栏外,只剩双腿勾着护栏,他左手紧紧地握着穆悠的右臂,右手垂在空中,慢慢地穆悠伸去,渴望穆悠能将另一只手递给他。 第123章 老将救驾,安王凌乱 穆悠被安王这突如其来的一拉给愣住了,他诧异地看着安王:“拉着我干什么让我走啊” “不”安王吃力的吐出一个字来,满脸已憋的通红,他想大声呼救,可如此倒挂着让他头痛欲裂,很难再说出话来。 “他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花无忌悠闲地靠着护栏,笑眯眯的看着安王,也是满脸疑惑。 “放手啊,你弄疼我了”穆悠抬眼向安王望去,使劲晃动着右臂,想要挣脱开来。 别动啊,安王心里想着,却说不出话来。他本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被穆悠这一晃,更是吓得嘴都乌了,原本抓在穆悠右肘部的手已慢慢滑到了手腕处。 “听到没有,放开我你都快笨死了,还想掉下去摔死吗”穆悠骂道,又不耐烦的挣扎起来。 这一晃悠,安王也跟着向下一滑,原本勾着护栏的双腿也松了,只剩一只脚卡在护栏的缝隙里支撑着二人的体重。 穆悠,你想死吗你是又犯病了吗是我的错,明知道你不能再受刺激了,还要和你吵架,还对你说那么重的话,是我逼的你想要轻生。穆悠,你别再晃了,快喊人啊我不要你死,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你若真要死,那我就陪着你。 “哎哟,这栏杆不太结实啊,已经快断了。”花无忌拿着羽扇在安王脚边敲敲,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 “栏杆要断了,你还不放手”穆悠抬头看着安王问道。 安王头上的汗水如雨般滴落下来,头部由于充血,连脖子都红了,他红红的眼睛里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淌进去的汗水。他倒垂着,手臂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蠕动的蚯蚓,腰带也在栏杆上蹭掉了,衣裳像个布罩子似的随风飘荡,头上的金色发簪早已松脱,满头的秀发散成了一个刺球。 “知道吗你这样倒吊着,看起来好丑哦,一点皇子的形象都没了。”穆悠忍不住笑道,左手还不忘打开“穆半仙”掩在嘴前。 还掩面而笑安王使劲儿咬着牙,心里原本的悲伤都被气得无影无踪了。侍卫呢陈玄礼的禁军都跑哪儿去了让你们走开些都不知道在远处看着点救驾,救驾啊 陈玄礼作为龙武大将军,正认真巡查着花萼楼周边的守卫。他比皇上要小几岁,从小都跟在皇上身边,当年武曌退位后,皇上起兵诛杀韦后及安乐公主,夺回李唐江山,他更是功不可没,自此便一直统领着宫中的禁军。皇上多疑,唯独对他从没有过责备,当然,直到昨日。 樱花仙子陈玄礼叹了口气,唇边黑白相间的胡须也随着飘舞起来。世间高手无数,可敢于进宫陪穆悠胡闹的又会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哎,不管樱花仙子是谁,他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来去自如,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昨日选了两个最机灵的侍卫给了高力士去跟踪穆悠,本想找到那人,结果却是跟丢了,穆悠也是不简单啊。 陈玄礼摇摇头,忍不住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昨日第一次受了圣人责备,一夜没睡,此刻竟有些困意。到底已过了花甲之年了,虽在外人看来自己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可只有自己清楚,现在正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坐着休息会儿。 他想着,踱着步朝楼后走去,眼睛四下张望着。突然,不远处的地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印入到了他的眼中。他快步走过去,那是一个男子的金簪子,做工甚是精致华丽,看起来好似十分眼熟,旁边还有一条腰带,好像是 “哎,陈将军,可是捡到了宝贝”空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玄礼抬头望去,不禁大吃一惊,穆悠正被人拉着,吊在空中,然而仍是一副镇静自若的神情,正挥动着左手的扇子与自己打着招呼。 他又顺势向上看去,更是变了脸色,那奋力拉着穆悠的人,虽然因为长时间倒吊着脸上已有些扭曲,可那不是安王是谁 “安王。”陈玄礼已来不及去关心二人是如何搞成了眼前这副情景的,已是大喊道:“快来人啊” 禁军闻声而来。楼下一片嘈杂。 “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沈太医为安王检查完身体,也是松了口气。 “他没事,我有事。”穆悠在一边喊道。 “快给他看看。”安王瘫坐在地上,听穆悠如此一说,不禁跟着担心地看了过去。 “穆郎身体哪儿不舒服”沈太医上下打量着穆悠,见他站在一边,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手疼。”穆悠说着伸出右手,撩起袖口:“喏,看见了没手腕都被他抓青了。” “这”沈太医不禁咽了口唾沫:“我一会儿给你送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酒,擦了就好。”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啊”远远地高力士的声音传来。他走近一些,看见陈玄礼也在,不禁有些意外,赶紧一抱拳:“哦,陈将军也在啊。圣人听外面有些嘈杂,让咱家来看看。” “已经没事了。”陈玄礼说着,朝安王看去。 高力士顺着陈玄礼的眼光望去,也看见了瘫坐在地上的安王,更是大吃一惊,赶紧参拜:“安王奴婢这眼睛真是瞎了,没见到安王在此,呵呵,还望殿下恕罪。” 安王由两个侍卫扶了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告诉圣人,没事儿。” “确实没事儿,安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好在被他们接住了。”穆悠也笑呵呵地走过来,边说朝楼上努努嘴。 高力士抬头看去,三楼的护栏已松脱了一块,都散落在地。他再看看安王披头散发的模样,心中一震,这可有十丈高啊,他瞟向穆悠:“安王不会是从” “嗯,就摔了一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穆悠指指楼上又指指安王,一切已是不言而喻。 “啊”高力士大惊失色:“这”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安王朝一众人挥挥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哎呦。”穆悠呻吟着,抬起右手凑到安王眼前:“你看看,我可没冤枉你,我这手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安王白了穆悠一眼,想说什么,又使劲忍了下去,他的脸上依然泛着红,头发披散着,略显狼狈。他左手握着陈玄礼还给他的金簪子,右手伸进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递给穆悠:“拿去吧。” “二百两银子”穆悠眉开眼笑的接过银票,似乎手也不疼了。 “够了吧。” “够了够了。”穆悠嬉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虽说你把我伤得不轻,可我绝不会讹你的钱。” 安王无奈地转过头去:“这些钱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君子成人之美,你既然和柳婉茹两情相悦,我作为你的朋友,也该帮帮你们。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告诉我就是。” “那是。”穆悠应着,一时倒是不太适应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宴会还没完。你如果看不惯安禄山,就不用再进去了。我会帮你告假。”安王说着就准备走开。 “慢着。”穆悠上前一步拦住安王:“你就这副模样回宴席上去吗来,看在你送我银子的份上,我帮你把头发扎扎吧。”说着,已是拉着安王在台阶上坐下来,将扇子插在腰间,从布包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木梳,给安王整理起头发来。 “你的百宝袋里真是什么都有啊。”安王感叹道,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他感受到穆悠的手轻轻的划过他的头皮,揽起了他的头发,心中突然莫名的有些紧张,有些慌乱,有些欣喜,有些自己也说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美妙,却让自己感到有点害怕,更害怕会被别人知道。 “好啦。”穆悠拿过安王手里的金簪子把头发固定好,将木梳收回布包。 安王起身,如释重负,他慌乱地瞟了穆悠一眼:“谢了。” 穆悠似乎并没意识到安王有什么异样,一心只在安王的皇子形象上。他上下打量一番安王,又捡起地上的腰带,靠上前去,整理起安王的衣裳来。 安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虽然一直以来也都是别人帮他梳头穿衣,可此刻穆悠突然这样做,却让他觉得太过亲昵了。 穆悠那张清秀的脸离自己如此近,近得自己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每一根睫毛,那两排卷翘而修长的睫毛间,是那双让人百看不厌的眼睛,酷似杨莲的眼睛。 安王看着看着,原本恢复常态的脸不禁又微微泛起了红晕,他伸展着双臂不敢动弹,任由穆悠围着他前前后后的忙碌着。他感到自己心里很矛盾,既盼着穆悠能快快整理好,又希望他再慢些,一直就这样待在自己身边 “嗯,好了。”穆悠后退一步,双手抱在胸前,再次将安王打量一番,似乎总算满意了。他见安王还愣愣地伸着手臂傻站着,拿起“穆半仙”就拍了过去:“愣着干嘛好了,进去啊” “啊哦。”安王总算回过神来,赶紧转过头去,唯恐被穆悠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 “我对猴子不感兴趣。先回去了。”穆悠说着,摇着扇子便走了。 第124章 一石三鸟,逢场作戏 安王感觉穆悠已经走远,才敢回过头来,他盯着穆悠的背影消失不见了,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穆郎走了”李殷问道。 “哦,殷兄,你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李殷笑道。 “我们刚才又吵架了。”安王指指三楼的护栏,正有几个工匠在忙着修理:“看到了吗这么高的楼,他居然就想往下跳。若不是陈将军带人来,你现在都见不到我了。” 李殷瞟了一眼楼上:“是因为安禄山吗” “此人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我实在不知穆悠为何会觉得他有反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李殷平静地接着念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安王也笑了:“你怎么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了你的意思是:我该相信穆悠啰” “殷某只是一介江湖人,朝堂上的事我确实不敢多言。还得殿下多费心。” 安王拍拍头:“这也太伤神了,圣人都没查到安禄山不忠的证据,这让我如何去查” “如今太平盛世,殿下何必忧心。若是不幸生在乱世,那才得时刻担忧哩,就算殿下贵为皇子,也可能会被送往他国为质,从而换来两国的和平,历年来皇子公主和亲的多了哪由得殿下整日如此逍遥。”李殷说着,瞧着安王的反应。 “呵呵,我也是觉得我的命挺好的。”安王笑道:“只是有时候该操心的事还得管着。” “殿下冰雪聪明,一定会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让穆郎打消对安禄山的怀疑,也不会让安禄山觉得失去了信任。” “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啊反正小禄子和穆悠,我注定要得罪一个了。”安王无奈地摇摇头。 “人生在世,总会碰到一些让人左右为难的事。我不也曾为在师父和仙儿之间作一个抉择而苦恼过吗” “可你不是已经作出了决定吗哪有我现在这般为难。” 李殷摇摇头:“麻烦事一个接一个。昨日陪圣人赏花时,圣人问我是否有了家室,我答没有,圣人笑道,说永乐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我当时并没在意,今日见圣人看我的眼神,怕是会有什么安排吧” “啊你是说圣人想招你做驸马”安王大惊:“那仙儿怎么办” “哎,我能抗旨吗”李殷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比你更头疼” “这如果你告诉圣人你已心有所属,圣人会不会” “不会。”李殷肯定地说:“圣人肯定会生气地质问我,为何堂堂的公主还比不过一个江湖女子我又该如何作答” “那怎么办啊”安王也急了:“历朝来,确实有皇室赐婚的事,有的人有了妻室,不得已休妻,有的不从,家中的妻子甚至被赐死。哎,我也不能保证,如果你拒绝圣人,圣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仙儿赐死,往好一点想,就算把仙儿许配他人也说不定,可那样不是棒打了鸳鸯,以仙儿的脾气肯定是宁死不屈。” 安王越想越气,在原地打着转儿,似乎比李殷更是着急。 “所以要趁早打消了圣人这一念头才行。”李殷笑笑:“永乐公主金枝玉叶,殷某确实也高攀不起,只有位高权重者与之联姻,方才般配。” “前几日圣人倒也提过,说永乐也大了,让我帮着留意一下新进的这批才子中有没有合适的,我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圣人怎么就看上你了。哎,这让我怎么办我这会儿突然间到哪儿找驸马去” 李殷见安王半天也没说到点上,不禁又叹了口气:“我看今日大殿之上就有很多青年才俊,难道就没有合适的” “大殿上”安王一拍脑袋:“哎,我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既可以免了穆悠的顾虑,又不会让安禄山难堪,还能替你解了难,一石三鸟,哈哈哈哈。” “哦,殿下想到了什么主意,这么好”李殷知道安王总算开窍了,故意问道。 “你注意到跟安禄山一起进来的那个年轻人没有就是长得还挺俊朗,像个白面书生的那位” “哦,听他刚才拜见圣人时说是安禄山的长子。” “没错,他叫安庆宗,今年也刚好和我们同岁,其母康氏也算是个大美人,他倒是随了他母亲的长相,也是一表人才,又是安禄山的长子,与永乐倒也般配。如果把他招为驸马,留在长安,不就相当于我们手里有了人质,就算安禄山真有反心,也会投鼠忌器。” “殿下此计甚妙。”李殷忍着笑,赶紧夸赞道。 “那是。”安王更是得意洋洋起来。 此刻的平康坊里也是歌舞升平 ,觥筹交错。 “来,楚儿敬魏郎一杯。”薛楚儿知道这桌客人不太好缠,只想多让他们吃几杯,好快些醉倒了才好。 “好好好。”被称为魏郎的公子嘴上答应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却并不多喝。 “楚儿再给您满上。”薛楚儿笑着,给魏公子再添满酒。 “好。”魏公子见薛楚儿递过酒来,忙伸手去接,顺势一把握住了薛楚儿的纤纤玉手。 “哎,魏郎。”薛楚儿脸上挂着笑,轻轻地抽出手来,又帮同桌的其他公子斟起酒来,趁机躲开了:“我看今日大家都挺有雅兴,不如我们来作诗填词如何谁做的最好,楚儿单独为他弹奏一曲。” “又作诗就不能玩个新鲜的”魏公子未能如愿,有些气恼,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扔在桌上:“钱我有的是。想要吗你脱一件衣裳,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怎样啊哈哈哈哈。” “魏兄真是慷慨哈哈哈。”狐朋狗友们心领神会,自然跟着一起喝彩。 “魏郎,你也太坏了,知道楚儿脸皮薄,还如此羞辱人家。”薛楚儿假意生气道。 “有钱都不要”魏公子色咪咪地盯着薛楚儿:“那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我弹一曲吧,这些家伙太吵了。” “魏郎想游湖吗边赏景边听曲,别有一番趣味呢。” “外面人太多,到你房里去听如何就我们俩。要多少钱你开个价。”魏公子朝薛楚儿凑近了一些,使劲儿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儿,已是垂涎欲滴。 薛楚儿脸上挂着笑,挥着丝帕朝魏公子脸上打去:“魏郎又拿楚儿消遣了,您又不是头一次来,自然是知道规矩的,楚儿只卖艺,不卖身。” “滚他娘的规矩,我今儿个就要你了又怎样”魏公子趁着酒劲,耍起横来,然而没说几句,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魏郎醉了。不要紧吧”薛楚儿关切地问道,转而紧张地朝同桌的人喊道:“你们还不快些送魏郎回去,要是魏御史知道魏郎又来青楼,岂不是又要大发雷霆了。” “这这这” “对对,快送他回去醒酒。” “魏郎,走,哎,扶着点。” 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打发完这群纨绔子弟,薛楚儿疲惫的回到房内,心中不禁有些伤感。她将握在手里的丝帕小心用另一块帕子包好收入怀中,以免上面的迷药散发开去。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湿漉漉的麻布来,轻轻在花盆上拧干,顿时浓香的酒味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知此等伎俩还要用多久,更不知道还要在这烟花之地待多久。郭锻的承诺仍在耳边,可他也有他的难处,她爱他,又怎会让他左右为难。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突然被吓了一跳:在她的床上居然躺了一个人,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昨日给自己送樱桃的穆悠。 他侧着身子睡得正香,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右额上的刘海儿垂在枕头上,浓浓的眉毛犹如墨画,长而翘的睫毛如两把小刷子,高挺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一丝口水顺着唇角流淌出来,刚好滴在头下的丝帕上。 薛楚儿看着他那副酣睡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不忍心叫醒他,悄声走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未绣完的荷包绣了起来。 “是送给我的吗”伴随着一声嬉笑,刚绣好的荷包被抢了去。 “哦,穆郎。”薛楚儿抬头,不知穆悠何时已醒,将荷包拽在手里,一脸坏笑。 “送给谁的老实交代,我就还你。”穆悠将荷包在眼前晃悠着。 “穆郎无所不知,何必问我。”薛楚儿笑道,刚才的烦恼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万年县县尉,郭锻。”穆悠说着突然尖着嗓子换了女声,捧着荷包学舌道:“这个荷包是楚儿亲手所绣,还望郭郎不要嫌弃。要时时刻刻戴在身上,想我时就拿出来看看” “好了”薛楚儿笑道,抢回荷包,满脸已是一片绯红:“穆郎今日就是来取笑我的” “当然不是。我是来杀人的,时候还早,借你的床睡了会儿。”穆悠说着向窗外看去。 第125章 所见略同,畅所欲言 薛楚儿看向穆悠,红润的脸上表情凝重起来: “安禄山,原名轧荦山,从小便没了父亲,其母以替人占卜为生,跟你现在的身份倒是一样。母子俩一直在突厥族里生活,后来其母嫁给了安延偃,他才有了姓。 安禄山聪明好学,通晓六国语言,他不耻与继父一起生活,离家出走,当了个为买卖人协议物价的牙郎。同时,为了生计,也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开元二十年,张守珪任幽州节度,安禄山偷羊被抓,本应被乱棍打死,可他巧舌如簧,获得了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张守珪命令他跟同乡史思明一起抓活俘虏,他们只要出去就一定能够按时抓到。张守珪觉得此人有些本事,就把他提拔为偏将。之后,安禄山更是靠能言善辩与骁勇善战深得张守珪欢喜,被其收为义子。 开元二十八年,晋国公李林甫向圣人进言重用胡人以防朝中争权夺势,安禄山便有幸被提任平卢兵马使。他秉性机灵聪慧,深得人们称赞。此人倒是挺大方,总是不惜厚礼贿赂往来官员,自然圣人听到的都是美言。 天宝四年,安禄山更是与户部郎中吉温结拜,甚至不惜抛弃颜面,认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杨贵妃为义母。从此平步青云,如今成了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还被封为了东平郡王,成了我大唐边塞重将。” “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黄毛小儿,能凭一己之力成为位高权重的肱股之臣,确实不简单啊”穆悠摇着扇子,脸上露出一丝敬佩的神情,转而又担忧起来:“依薛姐姐看,此人会安于现状吗” “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一个连自己尊严都可以不要的人,穆郎觉得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刚才也是这样给安王说的。”穆悠苦笑道:“可安王不听啊,说贵妃贵为国母,天下子民都是她的孩子。难道就我一人觉得安禄山对贵妃一口一个阿娘叫得别扭吗” “圣人年事已高,贵妃没有子嗣,娘家人才凋零,她不得不为自己作些打算,杨国忠虽是她的堂兄,可毕竟不是太亲,有了安禄山这么一个义子,会让她觉得有些靠山。杨国忠和安禄山将相不和是众人皆知的事,借此机会,贵妃也想为他们两人找到一个平衡点。 圣人宠爱贵妃,贵妃喜欢的,当然会不余余力的满足她,每年为了贵妃能吃上新鲜的荔枝累死了多少人,认一个义子又有多大关系。圣人其实也有私心,他素来生性多疑,安禄山成了他的义子,多了一重关系,就多了一分稳固。” 穆悠点点头:“薛姐姐分析的太透彻了。更何况安禄山长得实在是太寒碜了,就算跟在贵妃身边,圣人也不会担心贵妃会红杏出墙。对吧” 薛楚儿掩面而笑:“都说你胆大,果然是什么都敢说啊。” “彼此彼此吧。”穆悠也笑道:“薛姐姐见识不凡,比圣人手下的那些武侯和不良人厉害多了。只是不知道薛姐姐目前对我看透了多少” 薛楚儿为穆悠倒上一杯茶:“你既然已是我的朋友了,对朋友我何苦要费尽心思查你。我相信该告诉我时,你自然会和我说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穆悠接过茶品尝起来:“跟薛姐姐聊天就是痛快,放心吧,薛姐姐尽管畅所欲言,不会有人听到的。” 薛楚儿收敛了笑容:“如今安禄山已深得圣人信任,你只是一介布衣,何苦去招惹他,岂不是以卵击石” “作为一个江湖人,我确实不必要管这些,可我这人就是犯贱,越是别人怕的人我越是想去惹,越是没人管的事,我偏喜欢去掺和一下。我爱胡闹,这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 薛楚儿担忧地看着穆悠:“安禄山本就身手不凡,身边更是重金聘请了大量的江湖高手做护卫,你要去刺杀他谈何容易。” 穆悠倒是相当自信:“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你决定在哪儿动手” 穆悠摇了摇扇子:“离这不远的朱雀门。” “就你一人吗” “当然不是,还有”穆悠说着,突然住了口,他手指屋顶:“听到了没” 薛楚儿仔细聆听了片刻,笑道:“箫声很动听,而且是你喜欢的那首逍遥游。” 穆悠无比欣慰:“没错。” “吹箫的是何人” “李殷。前几日陪我在月湖泛舟的那位。你见过的。”穆悠笑笑:“我该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好,多加小心。” 穆仙儿跃上屋顶,她已摘下了面具,可仍是穆悠的装扮,她摇着“穆半仙”向李殷微笑着走了过去,悠扬的箫声便停了下来。 “仙儿。”李殷温柔地唤道,转过身来,一袭白色丝袍,腰系银色腰带,头发全部用银簪束于头顶,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 “怎么出宫了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哩。” “宫里规矩太多,待着太憋屈,还是江湖上更自在。”李殷说着走到穆仙儿面前,将她揽入怀中:“更何况你在江湖,几天没见,太想你了。” “哪有几天没见,几个时辰前,在宴会上不才见过吗”穆仙儿说着从李殷怀中分开来,拉起李殷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李殷笑道:“宴会上的人不是穆悠吗我不敢多看,怕别人误会我喜欢男子。” “呵呵呵。”穆仙儿也笑了,往周边瞟上几眼:“现在我这个样子你就不怕别人误会” 李殷也四周看了看:“应该没人吧” “好了。”穆仙儿分开李殷的手,眼望向远处:“你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 “当然。你连上路的酒都给人家敬了。”李殷抬头看向天空,夜幕低沉,月色朦胧,街头的点点灯火照出一片明亮。他将金箫递给穆仙儿,欲言又止。 穆仙儿觉察到他的反应:“怎么了” “安禄山不能死。”李殷说着,双手握在穆仙儿的肩头:“我也知道留下此人,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可是如今,边塞三镇和十五万兵马都在他手上,如果贸然杀了他,那些人现在就会乱,大唐将面临一场浩劫。” 穆仙儿冷笑道:“当了两天皇子,觉悟果然就不同了。” “我们身在江湖,谁坐江山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可大唐的百姓经受不住任何风雨,一旦动乱,会有很多人流离失所,会有很多人死无葬身之地。” “午时,我在大殿外和太子闲聊了会儿,太子倒是比圣人要明白的多,圣人是老糊涂了,可他还是不放心将辛辛苦苦夺回的江山传给太子。” “圣人年事已高,太子即位是迟早的事”李殷说着,突然住了嘴。 穆仙儿不禁笑道:“你这话说的,是盼着圣人早日驾崩吗师父恨圣人,难道你也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殷低下头:“安王在宴会上当众提议要为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做媒,安庆宗是安禄山最喜欢的儿子,一旦他被扣下来做了人质,安禄山必定有所顾虑,自然会安分许多。” “安王提议”穆仙儿笑道:“安王的脑子有这么好使” 李殷笑笑:“确实是安王想到的,我也就给了点提示。” “与之联姻的是谁” “永乐公主。” 穆仙儿摇摇头:“不会是她。大唐皇室向来都自私的很,历年来和亲的公主多了,哪次不是从宗室甚至大臣家中加封的公主,怎会真的拿自个儿的亲生女儿作牺牲品。” “不论是谁,能保我大唐安宁,都是英雄。” “英雄哼,你们男人不总是觉得自己才是英雄吗只有在走投无路时才会想到利用女子来收拾残局。西施,貂蝉,王昭君,文成,本都是一些弱女子罢了,只不过硬生生的被你们所谓的大义逼进了史册。” “仙儿。你是在怪我不该出此下策吗”李殷小心问道。 “你身上流的是李唐皇室的血,想的都是大唐江山,我哪儿敢怪你。”穆仙儿叹了口气:“有个词叫做血脉相承,这两天圣人和安王对你倒还真的不错。你出宫,他们知道吗” “我出宫时晚宴还没结束,安王得了块玉石,提前走了,我便跟着离开了。” “安王舍得你走” 李殷摇摇头:“安王非要我再多留几天,好欣赏他的宝贝。我怕你等得着急,给他下了点药,拿回了大宝跑了出来。” “啊什么”穆仙儿大吃一惊。 李殷尴尬地笑笑:“没事儿的,他睡一会儿就好了。” “好了。此刻晚宴该结束了。朱雀门是安禄山回鸿胪寺的必经之路。我们也该准备着了。” “你还是想杀他” “谁说我要杀猴子,猴子不是还要给圣人贵妃取乐吗陪我去杀几只鸡吧。” 李殷松了口气:“就我们俩吗穆兄不去” “阿兄替我护送暖心回乡去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护送暖心安王不是派了人吗” “昨日高力士赶到宫门口给我送樱桃前偷偷去过敬玉轩,不过没进去,而是把两个护送暖心的侍卫叫出去交代了一番。应该是传了圣人的口谕,圣人定是不放心暖心,怕她口不择言,说出一些宫中不能外传的秘密。你也知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好了,素心的事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对暖心,你也无需觉得亏欠。” “此事别再提了。走,既然是做杀手,就该有杀手的装扮。” 两人相视一笑,牵手而去。& lt; 第126章 杀鸡儆猴,公然挑衅 太子府一片寂静。 书房中,太子李亨端着一碗茶若有所思,贾淼站在身侧不停朝门口张望着。 “殿下,李先生来了。”太子的贴身太监静忠禀告道,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郎君。”李泌手持拂尘朝太子拱拱手。 “哦,长源来了。”太子放下茶,起身相迎。 “郎君这么晚找我,不知何事”李泌小心问道。 “今日圣人大宴群臣,穆悠也去了。此人果然不简单啊,当众戏弄安禄山不说,还唆使李旭给圣人献计,想通过联姻留下安禄山的长子为质,从而牵制安禄山。圣人已经应允了,从宗室中选了荣义郡主,一个月后与安庆宗完婚,安庆宗也被封为了检校太仆卿,将与其母康氏一起留在长安。” “如此倒是好事。安禄山的反心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独圣人不信。留其妻c子为质,安禄山必定投鼠忌器,圣人也有时间认清他的真面目,从而慢慢削弱他的权势,以避免边塞动乱。” 太子满脸愁容:“长源所言极是。只是今日圣人对李旭大加赞赏,我我心里实在哎。” “郎君还是担心安王会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吗” “我李旭不足为惧,可他身边的人不简单,不只穆悠,这两天又多了一个江湖人,名叫殷子木。李旭和他称兄道弟的,甚是亲切。这个殷子木也不知是什么来路,都在宫中留宿两夜了,连圣人也对他甚是欢喜。今日宴会上,安禄山拜见了圣人贵妃,居然连他也一块儿拜了,还问圣人,说殷子木气宇轩昂,不知是哪位皇子,圣人听后居然还想将他收为义子。” “殷子木”李泌笑笑:“在下也听说过此人,说是前几日安王私自出宫遇险,就是此人所救。之后此人被安王招入宫去,又碰到安王失足落水,又救了安王一次。可谓是安王的大恩人,待遇自然不一般。” “难道你不觉得这些事都太巧了吗”太子疑惑地问。 “这” “郎君是说,这殷子木是有人故意安排在安王身边的”贾淼摸了摸胡子:“此人到长安后栖身于悦来客栈,房间就在穆悠隔壁,两人不可能没有瓜葛。” 李泌朝太子拱拱手:“那太子的意思是” 太子直视着李泌:“长源你说今日去见了朋友,而你的江湖朋友跟黑影儿有些交情,不知可否帮忙引荐一下。” 李泌笑笑:“上次与郎君下棋还与郎君谈过心,这才过了五日,郎君就坐不住了么” “殿下。”静忠听得门口探子来报,再次进屋,瞟了一眼屋里的李泌c贾淼,欲言又止。 “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 “是。”静忠点点头,上前几步:“殿下让人偷偷跟着安禄山,果然有收获。就在方才,安禄山一行出宫经过朱雀门,突然冲出了两个黑衣人,武功甚是高强” “安禄山被杀了吗”太子激动地问。 静忠摇摇头:“没有,他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安禄山,两人一起杀了几个护卫,突然住了手,消失不见了。” “什么当街行刺,又突然停手”太子疑惑起来。 李泌一挥拂尘:“杀鸡儆猴。” “可有查到是什么人”贾淼问道。 “这个老奴也问了,说是行刺的两人神出鬼没,没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李泌微微一笑:“世上看不惯安禄山的人多的是,这是给他一个警告而已,太子无需在这件事上下功夫。刚才太子说到” “哦,”太子眼巴巴地看着李泌:“我确实觉得不能再等了,圣人早就有意要让李旭掌权,因为选妃的事暂时搁置了一些时日,如今李旭好像并没有因王妃失踪而受影响,而是整日闲的很,圣人估计也会给他找些事干了。” “既然郎君执意如此,那好,先准备好两千两银子的定金,然后将安王带到该去的地方,索魂令的事我来安排。” “有劳长源了。”太子如释重负。 翌日,敬玉轩。 萧飒总算回来了,他看着小夏子微微一笑:“夏公公。” 小夏子不禁乐了:“哟,萧将军。你怎么来了殿下不是让你多休养几天的吗” “不就五十大板嘛,休了两天了,已无大碍。” “哦,那就好。” “我不在的这两天,可有什么事发生吗” “哦,没什么事儿。呵呵。” “是吗”萧飒看向小夏子:“可我听说:安王换了侍寝的宫女,还留着殷子木在宫中住了两夜,昨日又和穆悠一起从花萼楼摔下 去了。” “呃,萧将军倒是消息灵通的很。好在都没事儿了。” 两人说话间已进了屋,安王也正用完早膳。 “郎君。”萧飒拱手行礼。 “哦,萧飒。怎样,伤好了吗” “区区小伤,不劳郎君挂念。” “昨日早上沈太医给我请平安脉,我让他去你家看看,结果你不在。” 萧飒赶紧拱拱手:“哦,萧某不知郎君派人来探望,刚好出去了,还望郎君恕罪。” “有伤在身还到处跑”安王责怪道。 萧飒低头答道:“抽空去了一趟郭府,给郭七娘致歉。” “哦,你倒还真是说话算数啊。她可原谅你了” 萧飒点点头:“萧某定当引以为戒,以后绝不再犯。” “哈哈哈哈,你这多大点儿事啊这么较真儿。你问穆悠,估计早就忘了。”安王看着萧飒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取笑道。 “萧某觉得,那个穆悠,郎君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才好。” “为什么就因为他让你挨了板子” “不是” “皇叔。”广平王李豫在外面喊着,打断了萧飒的话。众人寻声望去,他已跨进屋来。 “广平王。”萧飒与小夏子赶紧行礼。 “豫儿。等你半天了,还以为你怕输不敢来了。”安王说着就朝棋盘走去。 “怎么会,谁怕谁啊今日萧飒也在,刚好有评委,说,赌什么”李豫倒也爽快。 萧飒笑道:“不如就跟以前一样,若安王赢了,广平王需讲一个故事;若广平王赢了,想要的字画安王也决不吝惜。” “好。那我洗耳恭听。”安王说着,信心十足。 广平王不乐意了:“皇叔急什么要想听故事,得先赢我才行。” “哼,就你那棋艺,赢过我几次”安王毫不示弱。 “哎,皇叔,有件事你听说了没有”广平王凑近些,神秘的说道。 “什么”安王落下一子,也来了兴趣。 “我听说昨日晚上安禄山从宫中回使馆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安王笑笑:“怎么可能。刚才我去给圣人贵妃请安时小禄子也在。他怎么没说这事” “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夏子,小禄子现在还在宫里吧” “回殿下。东平郡王还在教贵妃跳舞,估计一时也走不了。” “那好,你去问问。” “哎,慢着。”李豫叫住小夏子,转而对安王说道:“皇叔当面问,他肯定不会承认。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刺客是谁。若圣人发问,他如何作答” “那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就在朱雀门附近,当时朱雀大街上的人还挺多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萧某刚才进城了也听不少人在偷偷议论此事。而且” “哎,让我说。”李豫朝萧飒直摆手,然后一脸神秘的说:“听说共两名刺客,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杀了好几个护卫后突然就不见了。安禄山不想此事声张出去,让人悄悄地把尸体拖到城外埋了。” “这个小禄子,他在怕什么他为何不请求圣人捉拿刺客,反而藏着掖着,想吃哑巴亏吗”安王甚是不解。 “而且,更离奇的是,今早在大理寺门前出现了九具无头男尸。”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连棋也没心情下了:“九具男尸,还没头那他们的头呢是谁杀的怎么又出现在大理寺门前” “据大理寺门口值夜的衙役说,今早卯时三刻左右,天刚蒙蒙亮,突然有三人拉着板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的大街上,然后丢下车跑了,当时街上行人很少,没人去管。过了许久也不见人来把车拉走,才有一个衙役上前查看,掀开盖在车上的草席一看,居然都是无头的尸体,而且都赤裸着身子,每车三具,共九具尸体。” “岂有其理”安王勃然大怒:“到底是何人如此嚣张,简直不把我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上次那一家四口被杀后陈尸公堂,这次又故伎重演,难道是同一人所为这是公然挑衅吗” “皇叔觉得这九具尸体和昨晚安禄山遇刺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小禄子昨晚护卫被杀本不欲声张,可有人偏不想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又跑去把他埋了的尸体挖了出来摆在了大理寺门前”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朱望查出了什么线索没有” 李豫摇摇头:“他就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又觉得此事重大,不知如何处置,所以偷偷到太子府与父亲商议,我刚好去给父亲请安,这才偷听到了这些。” “偷听”安王瞟了一眼李豫:“那太子怎么说 ” “父亲让朱望先不要声张,悄悄地查。” 第127章 再遇疑案,七死九尸 安王满脸不屑:“太子总是这么胆小怕事。他怕,我可不怕,指望那个朱望,只怕一辈子也别想查到什么” “皇叔”李豫偏着头看着安王,又瞟了一眼萧飒,欲言又止。 “郎君想去查案”萧飒直言道。 “难道不行吗”安王高昂着头:“我才不管他是谁,由本王亲自出马,定会抓到此人。” “不可。”萧飒直视着安王:“凶手行事嚣张,手段残忍,很有可能是江湖人所为。目前都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何目的如果贸然掺和进去,恐怕会惹上麻烦。” “没错,皇叔,这事还是不要管的好。” “你们怎么也这么怕事了”安王不耐烦了:“既然我都知道了,岂能放任不管。我偏要把这个凶手揪出来,我管他什么江湖人,在我天子脚下胡作非为,就得按我大唐律法严惩。萧飒,去准备一下,我要去教教朱望如何破案。” “是。”萧飒迟疑了片刻,拱手答道。 “皇叔,我也去。”李豫笑道:“皇叔亲自出马,怎可没有助手呢” “好。”安王一拍李豫的肩,十分欣慰。 数十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路上行人无不纷纷避让。 “哎,皇叔,这好像不是去大理寺的路啊。”李豫小声嘀咕道。 “光你一个助手怎么行,这次的凶手阴险狡诈,当然得请个厉害的人对付他。”安王向前扬扬头。 众人顺眼望去,心中也都明白了。宝月楼安王来此,绝不是寻欢的。 “去,把穆悠给我叫出来。”安王斜了一眼面前的青楼,朝身边的侍卫喊道。 “是。”两名侍卫冲了进去。 片刻后,穆悠便随着二人走了出来,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怎么了带这么多人”穆悠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瞟了一眼众人,满脸不悦。 “走,跟我查案去。”安王白了穆悠一眼,直入主题。 “查什么案你整天有多无聊啊”穆悠一摆手:“不去,我还没睡好呢。” “你有哪天睡好过吗我才没睡好哩。昨晚本想把殷子木留下来的,那家伙,居然把我迷晕了跑了。过了不久,永乐知道了是我提议要把她嫁给安庆宗,又跑来找我闹,我又带着永乐去找圣人,最后换成了荣义郡主方才罢休。好不容易准备睡了,寝宫里两个侍寝的宫女又不停地找借口来烦我。我到现在头都还晕着哩。” “一夜对付两个人,难怪了,不是没睡好,是身子太虚了才晕的,你得让沈太医给你好好调理调理。你看圣人,后宫多少嫔妃,不都应对自如。”穆悠说着,意味深长的笑笑,伸着懒腰转身就走。 “噗嗤”一声,旁边的李豫已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你”安王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忍住怒火对穆悠喊道:“你还想不想当官啦帮我破了这个案子,我定让圣人给你封官。” 此话似乎很凑效,穆悠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真的那我想当什么官,你就得求圣人给我封什么官。” “行。”安王说着,指了指李豫和萧飒:“我说话算数。他们都可以作证。” “好。说,什么案子”穆悠笑道。 “昨晚小禄子哦,安禄山,遇到了刺客” “哦。一起死了七个侍卫,是我干的,好了,结案。”穆悠一本正经的说。 “啊又是你干的”李豫瞧着穆悠那副认真的模样,不禁想到了前几日东街明康坊三巷一家四口被杀案。 “哼,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把死在朱雀门的九具尸体割下了头颅,扒了衣裳,摆在了大理寺门前的”安王见穆悠又在胡言乱语,一时又有些气愤,然而想到昨日骂他时语气太重,差点儿害他跳楼轻生,又不敢责备。 “什么九具尸体被割下了头还扒了衣裳摆在了大理寺门前”穆悠满脸懵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李豫松了口气,看来皇叔说得没错,这穆悠果然脑子有些问题,总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好出风头。他朝穆悠笑笑:“穆半仙不是能掐会算吗今早的事不知道” 穆悠瞧着面前紧盯着自己的三人,尴尬的笑笑:“我也就是个半仙,哪儿能事事都知道。我昨晚在朱雀门前行刺了之后,就来了宝月楼,等着宵禁了,就出城去了,今早寅时才回来,然后就睡了,刚才被你们叫醒。早上发生什么事了” 安王无奈地朝李豫努努嘴,李豫只得又将整个事情对穆悠说了一通。 “好巧啊。”穆悠笑笑:“广平王给太子请安,刚好就听到了这么绝密的对话不会是有人知道你要进宫 陪安王下棋,故意让你带的话吧” 李豫看向穆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穆悠笑着,扳着指头数着:“四个加上三个,等于几” 安王瞪了他一眼,无奈地答道:“七。” “回答正确。”穆悠疑惑地抓抓头:“那九具尸体从何而来”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理寺,朱望见皇子皇孙都来了,吓得赶紧参拜。 “安王殿下,呵呵,朱某实在无能,最近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怕是王妃早就不在长安了吧,如此一来,就更不知从何查起了。还望殿下恕罪。” “起来吧。本王今日不是来找你要王妃的。我得到消息,说是大理寺门口又出了案子,我们就是来协助你破案的。说说看,你都查到些什么了” “哦,是是是。呵呵。实不相瞒,昨晚戌时三刻朱雀门附近有人公然行刺,据说两个黑衣人” “这我都知道了。”安王打断朱望的话。 “哦,事后东平郡王不想此事闹大,就让人把死者拖出城外安葬了” “这我也知道了。”安王再次打断朱望的话。 “死了几个人”李豫问道。 “这”朱望一时语塞:“当时街上一片混乱,呃应该是九个人吧。” “什么叫应该”穆悠看向朱望:“我听说死的只有七人,多出的两人,难道是朱公杀的” “啊不不不不。”朱望连连摆手:“今早晨钟刚响,金光门一开,就来了一支胡人商队,随行的共六辆板车,说是昨晚错过了时辰,在城外待了一宿,城防守卫稍加盘问,便放进来了。谁知一刻钟后,大理寺门口便有人拉来了三车东西,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见半天没人拉走,才有一名衙役上前查看,却是九具无头裸体男尸。这肯定就是那群胡人拖进城的。” 安王直视着朱望:“你能肯定吗” “是,朱某自知此事重大,所以立即差人去查,当时尚早,出行的人很少,而刚入城的那支胡人商队却没了踪迹。朱某查到东平郡王昨晚也是从金光门把死者拖出城的,就让人去搜查,结果只找到了一个大坑,尸首却不翼而飞。不知是何人又将尸首挖了出来,还割下了头,现在也不知这九颗人头在何方。” “此事还有谁知道”安王问道。 “朱某不敢擅作决断,所以私下去请示了太子,太子命朱某秘密调查,不知殿下是从何得知此事的”朱望说着,双眼瞟向广平王。 安王:“太子顾虑的是,居然敢在皇城下行刺,还将尸首摆在了大理寺门前,实在是嚣张至极。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可声张,要不然我大唐威严何在” “是。”朱望揖手道:“殿下,九具尸体就停在敛房,您要不要” “他哪儿敢看”穆悠不屑地说。 “谁说我不敢看”安王瞪了穆悠一眼:“我是来查案的,不验尸怎么断案你自己怕,就在外面等着。走。” “好。” 片刻后,安王被李豫和萧飒架了出来,呕吐不止,一片狼狈。朱望跑前跑后,吩咐着人端茶倒水,一片混乱。 穆悠嫌弃地用丝帕捂着口鼻,冷眼瞧着安王,嘲讽道:“就你这样,还想断案回去吧实在闲得无聊,画几张画,弹几首曲子,写几首诗。” 半晌,安王总算缓过劲来,他使劲叹了口气:“我还就偏不回去,这个案子,我管定了。” “哦,仵作验尸的报告在此,请殿下过目。”朱望恭敬的递了上去。 安王接过来,瞪上朱望一眼:“既然都验好了,刚才不拿出来” “报。发现了一些线索。”一名衙役跑过来说道:“在金光门外以西两里,发现了一些破碎的血衣。” 安王一听来了精神,也没心思看什么验尸报告了,将手一挥:“走,去看看。” “皇叔,不可。还是在大理寺等着,由衙役们将调查的情况报上来就行。” “报。”又一名衙役进来了:“找到一颗人头了。” “在哪儿”众人齐声问道。 “就在刚才发现血衣的地方向南半里的树干上。” “看来那里就是凶手分尸的地方。来人,都跟我走。”安王说着,已兴奋地冲了出去。 “郎君。” “皇叔。” 萧飒与李豫也跟着追了上去。 “殿下。”朱望朝安王的背影喊道,朝众衙役一招手:“都跟我来。” 第128章 百无聊赖,荒野寻头 穆悠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背影,摇着扇子,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两刻钟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萧飒率先下马,接过安王手里的缰绳。李豫和崔虎郑明等也都各自找地方把马拴好,迅速围到安王身边,等候吩咐。 “是这里吗”朱望将缰绳扔给身边的衙役,大声问道。 “是。这里都是血迹,还有一些血衣。”守卫在现场的衙役答道。 几人都围了上去。 “凶手应该就是在这里分尸的。”安王指着地上说道。 李豫也跟着蹲下身来:“那凶手的目的何在” “不知是对安禄山不满,还是对我大唐的律法不满,总之,他想闹出些大动静来。” “吁。”穆悠骑着马总算到了,他慢悠悠地下了马,将缰绳一抛,任由马儿溜达着找草吃。身后一众衙役也小跑而至,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安王不禁笑了:“哟,终于到了啊我还以为你连马都不会骑,摔到半路上了。” “大清早的陪你们玩找头的游戏,真是无聊的很。”穆悠说着,不禁又是哈欠连天,依靠着一棵树又打起盹儿来。 安王一掌拍在树干上:“哎哎哎,你又睡快帮忙分析案情啊。” 穆悠一脸委屈:“我真是没睡好。自从遇到了你,我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每天最多加起来也就睡两个时辰。” 安王满脸无奈:“你到底是来睡觉的还是查案的啊” “我来看戏的,别管我。”穆悠说着又闭了眼:“主角还没登场哩,我先眯会儿,养精蓄锐。” “殿下,呃现在我们从哪儿查起啊”朱望小声问道。 安王环顾四周,只见一片荒凉,早已偏离了官道,西南边都是树林,只有北边还算平坦。 “所有人听令,分成三队,朱卿带一队人马向北搜查,豫儿,你带人向西查,剩下的人跟我去南边。” “皇叔。”李豫一拍安王的肩:“我要跟你一队。” “好。那崔虎郑明,你们两个带人向西去,记得一定要搜仔细了。有情况马上汇报。” “是。”所有人都领命而去。 “从这里向南半里的地方已经找到一颗人头了,大家再仔细搜搜,说不定还会有。”安王说着,已朝前走去。萧飒紧跟其后。 李豫:“前面的树林太密,骑马恐有不便。你们两个留下来照看马,等着他们的消息,有情况马上来报。” “是,广平王。” “穆半仙,你到底走不走啊”李豫看了一眼穆悠,也随着一众人进了林子。 “走。”穆悠说着,几步跟上李豫:“哎,广平王,你数了没,此刻安王身边还剩几人” “怎么了”李豫朝前看去,穆悠说得没错,刚才皇叔从宫里带出的侍卫加上大理寺衙役至少上百号人,如此一分,跟着皇叔的也就三十多人了,如果不不不,怎么会他心里也紧张起来,嘴上却说道:“这些人都是皇叔宫中最厉害的高手,以一抵十不在话下,你就放心吧。” “殿下,殿下。有发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侍卫高声喊道:“又发现了一颗人头。” “在哪儿” “就在离上一个人头发现之处百步之遥,装在一个捕兽的铁笼子里。” “好,再仔细搜。” “是。” 众人皆忙碌着,唯独穆悠一人在林子中瞎转悠,他仔细观察着各种树木,还不时捡起散落在林中的树枝,一副若有所思的认真样。 萧飒瞟了他几眼,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紧紧跟在安王身边,出门在外,安王的安危最重要,至于破不破的了案,对自己来说倒是无所谓。 “穆悠,你干嘛呢”安王也注意到了穆悠的异样,大声呵斥道。 萧飒望去,只见穆悠正吃力的拖着一捆柴向安王走来。 “哎,累死了。你们说,这么大一捆柴可以卖多少钱”穆悠说着丢下捆柴的树藤,拍拍手上的灰尘,眼巴巴地看着安王,两眼放光。 李豫一时无语。 安王更是气得直瞪眼,他手指着穆悠:“我叫你来是协助我破案的,一旦我们破了案,你还愁圣人不给你封官你你谁让你捡柴啊,这捆柴值几个铜板。井底之蛙”他本欲再骂穆悠几句,又恐他承受不了,心里的火又无处发泄,抬起脚就朝柴踢去,连踢了几脚后,又朝身边的侍卫喊道:“来人,给我把这捆柴扔了” “是。”两个侍卫也憋着笑,从地上抬起柴,往林子中随处扔去 。 穆悠急了:“哎哎哎,别扔啊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才收集起来的证据。” “行了。”安王怒视着穆悠:“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我我哪儿不正常啦”穆悠一脸茫然。 “啊殿殿下,又找到了一个头。”一个小侍卫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满眼惊恐地看着那个害他绊倒的东西。很快便有两个大胆的侍卫过来,像拔萝卜似的抓着那人头上的头发,把整颗头从地里拉了出来。 “已经找到三个人头了。再搜仔细些。”安王吩咐道。 “是。”众人答道。 “郎君累了没有要不歇会儿。”萧飒问道。 “还好,就是有点口渴了。” “是,你们两个去找找看哪儿有水。” “是,萧将军。” “这边有泉水。”片刻后,一个小侍卫喊道。 “他们也都辛苦了,要不让大伙儿都喝点水,歇会儿吧。”李豫看向安王。 安王点点头。 “所有人,都歇会儿。”萧飒命令道。 众人皆随着安王来到泉边,泉水清澈,从石缝中渗出来,顺着低洼的山沟流淌开去,在远处混着落叶汇成了一处深潭。 萧飒四下看看,摘下一片宽阔的树叶,洗净了捧起一捧水给安王端了过去。 “好甜啊”安王脱口夸道。 “没错。”李豫也用手捧起水喝了个饱。 众侍卫见两位主子都已喝好,也纷纷上前一饮甘甜。 萧飒将手心的泉水饮尽,顺便抹了把脸,转头看去,只见穆悠独自立于远处,若有所思。 “穆悠,你不渴吗过来喝水啦”安王皱着眉喊道。 穆悠不为所动,似乎对那深潭颇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还找了一根长棍子,在里面倒腾起来。 “穆半仙可是有所发现”李豫笑道。 穆悠扔了棍子,看了一眼安王,并不言语,伸出扇子朝潭中指去。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心中都想到了同一件东西第四颗失踪的人头 “已经找到四个人头了。每个头隔的并不远,大家继续搜。”安王叹了口气,对侍卫说道。 “是。”众人答道。 “慢着。我们这个方向的人头已经找齐了。”穆悠摇着扇子大声说道。 安王不悦:“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没错。”李豫看向安王:“发现的第一个人头挂在树上,树在五行中属木。第二个装在铁笼子里,铁属金。第三个在土里,第四个在水潭中。” 安王恍然大悟:“你是说,凶手是按照五行藏的头木,金,土,水,那火呢应该还有一个藏在火里。” 李豫摇摇头:“火中如何藏东西我们在分尸地的南边,南在五行中就属火。如此,金木水火土都已齐了,剩下的人头应在另外两方。” “哎,还是广平王英明,既然如此,还在这林子里瞎转悠什么啊,回去吧。”穆悠说着转身就走。 “殿下,快看”一个侍卫朝林子尽头指去。 众人看去,只见在林子的另一端,一阵青烟徐徐升起。 “火”安王说着,已朝烟火处跑去。 “皇叔。”李豫叫着,眼见拦不住,只得跟了上去。 众人一起穿过了树林,到了一处开阔之地。春光明媚,绿茵满地,山坡上不远有一座废弃的庙宇,那道青烟便是从庙后升起的。 众侍卫簇拥着安王朝庙宇逼近,突然,一道人影蹿了出来,蒙着面,身穿夜行衣,手持黑剑,他朝众人看了一眼,掏出一枚烟雾弹,瞬间一片朦胧。等烟雾散去,众人再看,那人早已潜入了树林中。 “追。”安王喊道,已有一众人跟了上去。 李豫一把拦住安王:“皇叔且慢,昨日行刺的是两人,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安王也反应过来:“你是说还有一名凶手在里面” “没错。” 安王转身继续朝破庙走去。 “广平王英明,不过你数了没有,此时安王还剩几个侍卫”穆悠阴阳怪气的说道,摇着扇子慢慢跟在后面。 萧飒扫视一眼,加上自己,十人而已。他与李豫对视一眼,心中大感不妙:“郎君,快回去吧。” “回去干嘛你何时如此胆小了凶手就在里面。来人” “在。” “给我进去,捉拿凶手” “是” 所有侍卫冲了进去,庙门瞬间关闭了,只听得一阵兵器落地之声,片刻后,又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安王问道,然而里面毫无反应。 空荡荡的草地上, 只剩安王叔侄及穆悠c萧飒四人了。 “皇叔,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吧。”李豫双眼扫视着四周,已感到了危险。 第129章 冷面杀手,黑影清风 萧飒的长虹剑已出鞘,他跨到安王身前,眼里平静得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空:“里面的人没有打斗的声音,落地的声音很齐整,应该是一起中了迷香之类。” “江湖上的杀手众多,可最有名的当数黑影儿。听闻此人已到长安,他虽为杀手,可从不殃及无辜,雇主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到此处,就是为了方便黑影儿行刺。”李豫说着,一手已抓住了安王的衣袖。 “真的有人要杀我还请了天下第一杀手黑影儿”安王瞟了一眼穆悠,仍是满脸疑惑。 萧飒转过头来:“穆悠,你当真是安王的朋友吗” “当然。” “好,那你快和广平王一起带安王回城” “皇叔,走啊。”李豫拉起安王欲朝后跑去,谁料刚一转身,就见一柄寒剑刺了过来,他猛地后退几步,将安王往旁边一拉,躲了过去。 “当”的一声,萧飒的长虹剑已迎了上去,两剑相碰,擦出一道刺眼的火花。萧飒只觉得虎口一震,不由得后退了三步,定睛看去,与自己十步之遥,江湖上传闻的杀手已赫然眼前,黑衣黑剑,黑纱遮面,连全身都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李豫双手握拳:“穆半仙,你还愣着干嘛,快带安王走啊”说着已奋不顾身冲了上去。 黑影儿稍微愣了片刻,一个灵活的转身躲开了李豫挥过来的一拳,他似乎有些意外,估计也没想到如此养尊处优的皇孙会赤手空拳以命相博。 与此同时,萧飒再次起剑,身边一棵手腕粗的树干应声而断,他飞起一脚,将整棵断树朝黑影儿踢了过去。 黑影儿后退两步躲开了,手中的寒剑“刷刷”几下,便将树干上的枝叶剃了个干净。他手上一推,一根五尺长的木棍便朝李豫飞刺而去。 李豫闪到一边,顺手将木棍抓到了手里,不禁心头一震,此棍甚是合手,竟如同握着一件兵器。他感激的看向黑影儿,眼中充满了敬意。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竟一点便宜的事也不沾,可他要杀的人是自己的皇叔,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虽然可敬,可他仍是敌人。如此想着,李豫双手握着木棍朝黑影儿劈了过去。 “你放手。”安王随穆悠跑出十丈远,突然使劲儿挣脱开穆悠的手,远远地看着激战的三人:“我不能走,黑影儿武功高强,他们两个不知道能否脱身,黑影儿要杀的人是我,如果今日注定要死,我也决不能连累了你们。你快走吧。” 穆悠听安王说着,已悄悄掏出布包里的瓶子来,他慢慢靠近安王,趁其不备,从背后将倒了迷药的丝帕捂住了安王的口鼻。安王瞬间便瘫倒在地。 萧飒和李豫配合的倒还默契,你一剑我一棍此起彼伏,然而黑影儿更不简单,或进或退,挥剑闪身,冰冷的黑剑让人感到阵阵寒意,矫健的身影又让人一片目眩。恍惚间,李豫已中了一掌,虽然黑影儿只使出了五成功力,可还是让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咬咬牙,翻身跃起,紧握木棍,准备再次出击。 “哎,广平王。”穆悠焦急的喊道。 李豫望去,只见穆悠扶着安王靠在一棵树干上,安王紧闭着眼,毫无反应。 “皇叔。”李豫快步上前,拍着安王的肩呼喊着,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也晕晕乎乎的倒了下去。 穆悠见李豫也倒下了,将手中的丝帕裹好塞入袖中,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他冷眼看着不知情的萧飒还在奋力拼搏,很显然黑影儿已没了耐心继续和他耗下去,出手也更狠了。 冰冷的黑剑已刺入了萧飒的右肩,这使得萧飒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他后退几步,身体从剑上争脱开来,带出一片血迹。他身体前倾,将剑点在地上调整一下呼吸,左手轻压着伤口,凝视着面前的杀手。他转眼朝一边瞟去,安王他们可曾走远了吗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可他知道,作为安王的护卫,哪怕撑到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为安王赢得时间,毕竟自己当年的命就是安王救的,活了这五年,算是赚了。 可这无意中的一瞟,竟如同当头一棒,他惊愕地看见,不远处,安王和广平王竟双双躺在地上,而穆悠,那个自称是安王朋友的人,此刻正静静地立于两人身侧,冷冷地看着自己,他嘴角还挂着笑,眼中却又带着几分怜悯。穆悠,你这是干了什么你到底是敌是友 正在分神之际,只觉得胸口一痛,萧飒已是又挨了一掌。他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很显然,黑影儿并未注意到穆悠已放倒了安王,只想快些制服萧飒好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已抬手挥剑刺了过来,这一剑下去,就算不要萧飒性命,也必是重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这个不怕死的侍卫的纠缠,好去刺杀他的目标。 而这一剑,萧飒已是没力气去躲了,他感受到寒气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身体某个地方又将被刺穿的那种钻心的痛。 然而,那剑竟在离自己一拳的距离时突然转了方向,不是黑影儿改变了主意,而是有人击开了它。 萧飒诧异地看着落在自己身前的物件,那是一把折扇,一把普通的扇子,一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扇子,而此时,它却是一把不凡的扇子,一把有力道击开黑影儿宝剑的扇子。扇子上“穆半仙”三个字铿将有力,似乎也很是骄傲。 萧飒转头去寻找扇子的主人,不禁又是一惊,那个方才还在十丈外观战的穆悠,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自己身边。他微笑着看着黑影儿的剑偏离了方向,缓缓抬起手来,刚好接住了黑影儿还击过来的一掌。强烈的掌风震得刚起身的萧飒又跌坐在地,连黑影儿也后退了两步,然而穆悠未动,他还是面带笑容,一如常态。 “你是何人”黑影儿终于开口了,他的剑指在穆悠胸前一尺的地方,言语中有些敬意又有些迟疑。 “在下穆悠,字悠之,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此次制科榜首。”穆悠拱手道。 黑影儿的手有些颤抖,他的剑垂了下去,然而,须臾间又抬了起来:“不,你怎么可能是穆悠穆悠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安葬的他” 萧飒吃力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穆悠,他居然真的认识黑影儿,黑影儿说穆悠十八年前就死了,那眼前的穆悠又是谁 穆悠依然笑着,平静地看着眼前有些激动的黑影儿:“欧阳,十八年多没见了,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二十五年前吧,也正是春意盎然。那年,我才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见春光明媚,一时贪玩,便背着笔墨纸砚出了门。 我沿途登山c赏景c作画,一时贪恋美景,竟不知不觉迷了路。不知走了多久,我仿佛进入了桃花源。只见一位黑衣少年正在桃树树冠之上练剑,桃花纷纷洒洒,好一场桃花雨。而桃树之下,更有一位女子伴着花瓣跳舞,她一身粉衣,如桃花仙子下凡。 我一时心动,就摊开画纸将她画了下来。谁知刚画完,就觉得脖子发凉,你的剑不知何时竟架在了我脖子上。 当时你也是这样问我的:“你是何人” 我答:“在下穆悠,夷陵郡人。我就住在龙泉镇上。” “师兄,怎么了”桃花仙子赶了过来。 你答道:“师妹。他偷偷画你。” “这是你画的”桃花仙子看着自己的画像,好像还挺喜欢。 “在下一介书生,平时就爱作诗绘画,今日出门本意画些山水春色换些闲钱,不想竟迷路了。刚才未经娘子应允私自给娘子画了像,确实是穆某的错,多有得罪,还请娘子见谅。” 桃花仙子笑笑:“既然画都画了,再怪罪你也没用了。不如就把这幅画像送给我吧” “好,只是此画还未题字,也未署名,还不算成品。” “哦,那你接着完成吧。” 我就问:“敢问娘子芳名” “我叫白云仙。” “白云仙,好名字。”我夸道,便提了笔:“白肤胜雪,云鬓如画,仙姿灼灼,人面桃花。”然后将我的名字也题在了后面。 从此,我们便经常见面,半年后更是喜结连理。在我弱冠之年更是有了我们爱的结晶穆君逸。” 穆悠讲着故事,早已捡起地上的折扇,他伸出扇子将黑影儿晃悠着的宝剑扒开:“怎样现在可以证明我是穆悠了吧” “那你可知道她在哪儿”黑影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穆悠眼中有些悲哀:“她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原来都在这里,让我好找”李殷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在背后说道。 穆悠转身:“你怎么来了” “我想去看看穆兄回来了没,却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他让你给欧阳前辈的信,你为什么不带着。” 穆悠笑笑:“假话是我忘了,真话是我觉得凭我这张脸,就可以摆平黑影儿,不需要这封信。” 李殷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信来径直走到黑影儿面前,抱拳道:“在下李殷,见过欧阳前辈,穆兄有事外出未归,这是他留给前辈的信,还请前辈过目。” 黑影儿接过信仔细看完,将信收入怀中,寒剑也入了剑鞘。 第130章 李殷解惑 ,真相大白 萧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李殷殷子木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和穆悠关系不简单,可他们却相互攻击,又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穆悠你又是何人安王一直认为他脑子有些问题,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没想到却都是真的。他居然和黑影儿这么熟,他居然真的会武功 “喂,欧阳,我们可以走了吗”穆悠说着,将萧飒扶了起来:“他本就有伤在身,你赢了也胜之不武。” 黑影儿已发现了远处的安王:“你们可以走,不过他得留下。” “你还要杀他”穆悠问道,萧飒的心也悬了起来。 “作为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规矩,我的索魂令已出,就得完成任务。” “刺杀安王,你该当何罪幕后指使是谁”萧飒强撑着持剑挡在安王的方向,厉声问道。 “放过李旭,他是我的朋友。”穆悠说着,也站在了萧飒身边。 “请欧阳前辈网开一面。”李殷手持宝剑,站在了萧飒另一边。 萧飒看着左右二人,这两个安王交的朋友,虽至今都没弄明白他们的身份,却对安王倒是真情实意。 “好。我放弃这次任务。”片刻沉默后,黑影儿终于开了口。 三人均松了口气。 “可以让他们醒过来了吧”李殷看向穆悠,手指着远处的安王叔侄。 穆悠正要答话,突然猛地朝黑影儿冲去,一手按住了黑影儿持剑的右手。他惊恐地看着黑影儿抬起的左臂:“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刚才就说了,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规矩,我的索魂令既出,就得见血。我答应你不杀安王,按规矩,我将自断一条臂膀,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黑影儿说着,又挥剑朝自己的左臂砍去,所幸穆悠也是内力深厚,使劲压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未能如愿。 “你怎么定了这么个狗屁规矩啊”穆悠怒道:“金盆洗手也就罢了,何必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十八年前就定了这个规矩了。既是规矩就得遵守,你不要拦我。” “你怎么就一根筋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穆悠仍不松手,嘴里更是不饶人:“本来还挺同情你被人横刀夺爱,现在看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白云仙会喜欢上穆悠了。” “你”黑影儿被穆悠说的有些难堪,他又沉默了片刻:“如果雇主自己放弃了计划,将我的索魂令还回来,倒是可以另当别论。” 穆悠大喜:“你的意思是说那样你就不用砍掉自己一只手了” “是。” “哎,那你早说嘛,你收了多少定金,给我,还有,雇主是谁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让他取消命令。” “定金不能退,我也不能告诉你雇主是谁。”黑影儿答道,手里的剑又握紧了几分。 萧飒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黑影儿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有着自己的处世原则。可如此厉害的大侠若是真的要为了名誉而弄的身体残缺,不仅穆悠看不下去,连自己也觉得实在是可惜了。 “你等等。”穆悠再次喊道:“给我点时间,我这就去给你把索魂令拿回来。你不是在找你师妹吗她就在城南郊外的桃花坳。你从安化门出城,往西南方走两里路就可以看到一片桃花。在桃花林中有一处宅院的遗骸,前面有座孤坟,坟前连墓碑都没立,她就住在里面。如今别处的桃花早就凋零了,唯独桃花坳的桃花花期要晚上一个月,不知是不是等着你去赏花呢” “好,我知道了。多谢。”黑影儿缓缓转过身去,头上的黑纱完美的掩盖住他的忧伤,那身孤单的背影却让人感到一阵凄凉。 “我今晚会很忙。”穆悠对李殷说道,他瞟了一眼安王:“他要做个逍遥王,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太多。” 李殷心领神会:“好,我会给安王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穆悠看看萧飒,转身走了。 “多加小心。”李殷冲穆悠的背影喊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萧飒看着李殷,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李殷笑笑:“萧将军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多遍了,如果能回答你,穆悠早就说了。其实名字就只是个代号而已,就好比我不管是叫李殷,还是殷子木,我,还是我。” “李殷穆悠曾说过,前几天和他在月湖泛舟的那位黄衣女子叫李殷,是他的仰慕者。是你吗”萧飒抚着胸口咳嗽一声,手又压在了右肩上,殷红的血液已浸湿了他整个肩头。 “是。”李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来:“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要 来点吗” “多谢。”萧飒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李殷将药晾开:“还是我亲自给你上药吧,要不然她会怪罪的。” “谁”萧飒任由李殷掀开衣衫涂起药来,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些年来我早已没了亲人,除了莲儿,又还有谁会关心我安王固然对我不薄,可我也就只是他的护卫而已,上次不小心差点伤了穆悠,安王就毫不留情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后来穆悠知道了,反而还想替我打抱不平,还想打安王。嗯,穆悠,他又为何护着我他是朋友吗他到底和莲儿是何关系还有这个李殷,他又和莲儿相识吗 分神之际,李殷已拿出了帕子替萧飒包好了伤口。 “萧将军觉得我们该给安王讲一个怎样的故事”李殷问道。 萧飒看了一眼安王和广平王:“我可不擅长讲故事,你不是很会讲嘛,还有广平王,故事讲的也不错。” “俗话说,三人成虎,我一人说,恐怕安王不信,此事还得请广平王帮忙。”李殷说着,已走到李豫身边,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他鼻子旁让他嗅了会儿,就见李豫有了反应。 “皇叔,皇叔。”李豫睁开眼,瞧见安王还躺在身边,赶紧扑上前喊道。 “广平王。”李殷唤道。 李豫方才注意到李殷和萧飒均站在身后。他看着李殷:“殷子木,你怎么也在” “我在不足为奇,广平王一直坚守在安王身边倒是让我出乎意料。” 李豫不悦:“你什么意思” 李殷笑笑:“我以为广平王会找个借口走开,看来是我误会了。” “你跟穆悠一样,也怀疑是我故意引安王出宫查案”李豫满脸委屈,四下张望一番:“穆悠呢” “他有事先走了。”萧飒答道:“广平王觉得是谁想害安王” 李豫背过身去:“穆悠既然走了,想是已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你们又何必再问。” “不管他是受人挑唆还是一时冲动,此事都对安王打击太大。作为安王的朋友,我们不希望安王知道真相。”李殷说道:“请广平王编一个故事吧。” 李豫回过头来,面露难色:“那你先说说昨晚朱雀门附近的行刺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干的。”李殷答道。 “你们两个”李豫看向萧飒。 “是。”萧飒答道,既然刚才广平王没看见穆悠出手,昨晚自己也不在宫中,索性替穆悠担下来算了。 李殷瞟了萧飒一眼,微微一笑:“一起死了七个侍卫,目的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广平王想必也感觉到自从晋国公不在了,安禄山如今越来越放肆了。得做出点动静来灭灭他的威风。” “真的是七人” “没错,四个加三个确实等于七”李殷皱起眉来:“我料到有人会就此大作文章,就一直潜伏在大理寺附近,那九具尸体送到敛房后我就去验了尸。其中七具尸体体形健壮,右手虎口处均有老茧,应是常年手握兵刃所致,尸体均已僵硬,确是昨晚我们刺杀的安禄山的侍卫。” “那多出的两具尸体呢”李豫迫不及待的问道。 “另外两具尸体尚未僵硬,死亡时间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一人岁数较大,有些驼背,另一人年纪尚小,身材均较为瘦弱,皮肤黝黑,手脚均布满老茧,脚上还有血泡,应是常年穿草鞋的劳作之人。” “你是说另两具尸体是普通百姓”萧飒大惊,不禁又想到穆悠刚才在树林的举动,于是问道:“刚才在树林里,穆悠捡了一捆柴,你怎么看” “捡了一捆柴”李殷舒展了眉头:“她可是从不同地方收集起来的” “你是说,那捆柴是那两具尸体生前砍的”李豫恍然大悟,和萧飒异口同声:“樵夫” “没错。”李殷脸上有些沉痛:“或者准确的说很可能是一对砍柴的父子。” “他们挖尸割头,故弄玄虚,无非就是要把安王引到荒郊野外再行刺,以免殃及无辜,可为何又要向一对樵夫父子下此毒手”萧飒也无比悲痛。 “应该是临时起意。他们在林子里布置藏头的把戏,没想到林中刚好有一对父子早早的就在砍柴,刚好看到了,于是干脆连他们也一块儿杀了,多加了两具尸体,多了两个人头,使得这个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也让去了另外两方的人多耗些时间。”李豫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安王,面露两难:“皇叔就是个犟脾气,越是不让他干的事越爱掺和,有人太了解他了。” “现在所有事都已经搞清楚了。广平王决定怎么说” 李豫看着李殷萧飒二人,拱手道:“我会找他问个清楚,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李殷笑笑:“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实不相瞒,我能和安王在街上相遇就是故意安排的,我进宫去就是为了行刺安王。” “ 什么你”萧飒后怕不已。李豫也大吃一惊。 “可是后来我觉得安王挺可爱的,我就改变了主意,成了安王的朋友。”李殷摇摇头:“广平王与安王叔侄情深,更是五年的好友了,讲故事的机会还是就给广平王吧,我和萧将军给你作证即可。” 三人对视一眼,同看向安王,会心一笑。 第131章 拜访太子,回绝婉茹 “贾淼有消息了吗”太子问道。 “回太子殿下,还没消息传来。”静忠答道,偷看着太子的反应。 “长源呢” “李先生自今早就闭门不出,早膳午膳也都没用过,不知在房里干什么。” “不要打扰他。是我让他做了他不愿做的事,他心里自责哩。”太子叹了口气,脚步也有些沉重起来:“你下去了,有消息了再来通知我。” “是。”静忠弓着腰退了下去。 太子缓缓地走进书房,随后关了门,整个人靠在门上,闭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心中却如同沸水翻腾。 黑影儿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从未失手过,一旦安王遇刺的消息传开了,朝堂之上又将出现怎样的状况。圣人年事已高,可否经得住这个沉重的打击会有人怀疑自己吗安王,毕竟是自己的兄弟,自己如此做,是否太绝情了 太子想着,朝前走去,也许自己现在需要像长源一样打坐静心一下。他想着,猛地一抬头,不禁大惊失色,似乎连舌头也不听使唤了:“你你你” 他惊愕地看着正在自己书桌前忙碌的身影,整个人都僵住了。 穆悠慢悠悠地放下笔,举起自己刚写完的字,似乎还比较满意。他转过头来,像是刚看见太子,赶紧拱手道:“在下穆悠见过太子殿下,到长安这么久了一直没找到时间登门拜访,还请太子见谅。”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太子缓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穆悠笑笑:“我来向太子讨一件东西。已在书房等候多时,见太子的文房四宝甚是精美,忍不住练了几个字。太子帮我看看,我这几个字练得如何” 太子看去,书桌旁已是扔满了废纸,穆悠手里正举起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虽也算工整,但确实毫无美感。 穆悠见太子的反应,不禁有些尴尬:“怎么这几个字还是很丑吗” 太子不语。 他又瞅了瞅纸上的字:“方,圆,动,静。太子应该听说过吧” 太子表情沉重:“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穆悠满脸疑惑:“二十六年前咏方圆动静的小神童如今不就在你家吗干嘛问我” “你” “好了,我这次来就两件事:一是想提醒你什么时候该静,什么时候该动。”穆悠伸出手去:“二是,把索魂令给我。” 太子心头一惊:“什么索魂令你可知擅闯东宫,该当何罪还不速速离去”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免死金牌吗哪里不能去”穆悠摇摇头,满眼尽是同情地看着太子:“我知道这十七年来你当太子也当的憋屈,可这么多年都忍了,为何现在坐不住了安王是你的亲兄弟,与你有何仇怨为何要对他出手你让人杀了他,你觉得自己就能脱的了干系你难道不觉得一直有人在旁边挑唆你和安王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太子疑惑地看着穆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穆悠笑笑,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来展开:“我的字写得难看,太子看看这个字写得如何” “李”太子读道:“何人所写” “大概四天前我在街上摆摊,有一个找我测字的人写的。”穆悠神秘的说着,不禁又仔细朝字端详起来:“太子刚才把这个字念什么来着” 太子背过身去,满脸不悦,片刻后见穆悠仍举着字像是在等着回答,再次不耐烦地答道:“李。” “啊”穆悠眨眨眼,又将“李”字看了好几遍,满脸疑惑道:“我怎么看来看去,这上面都写得是十八子啊” “十八子”太子上前几步抢过穆悠手里的字条:“没错,是他的笔迹。他居然在京城” “是啊,他不是请旨去敬陵给武惠妃尽孝去了吗为何偷偷返回了长安”穆悠拿起腰间的扇子摇了起来:“安王出事,他可是有不在场的证据的,可太子” “你知道他在哪儿” “当然,我是谁穆半仙哪儿有我不知道的事”穆悠说着又朝太子伸出手去:“索魂令不就几千两银子的定金吗太子又不差钱” 他见太子还有些犹豫,又凑近了说道:“太子有没有听说过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了很多秘密,杨国忠把它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太子想要,我明天送给你” “你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索魂令”穆悠依然笑着。 太子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漆黑的牌子递了过去。 “多谢太子殿下。”穆悠欣喜地接过牌子:“我的丝 帕弄脏了,太子可有干净的帕子借我一用” 太子不知何意,随手掏出身上的帕子来。 “太好了。”穆悠嬉笑着抓过帕子,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穆悠不才,先解答太子第一个疑问。太子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让太子看看我是怎么出去的。” 说着打开房门,使劲儿将茶杯砸在地上,高呼一声:“来人啊,有刺客”说完朝太子莞尔一笑,将帕子系在脸上出了门。 “什么人,站住” “别让他跑了” “快,弓箭手,放箭” “追” 李泌本在屋内盘腿打坐,听到了府上的喧闹,原本忧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打开房门,大声喊道:“来人。” 两个小厮跑了过来,朝李泌拱手道:“先生勿要惊慌,想是府上进了小贼,定然会将他擒住。” 李泌拍拍肚子:“我饿了,上饭吧。” “是。” 太子立于书桌前,拿着穆悠写的“方圆动静”四个大字默默地看着,屋外嘈杂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殿下,您没事儿吧”领头的侍卫赶过来问道。 “我等无能,让刺客跑了,请殿下责罚。”众侍卫皆跪倒在地。 太子微微一笑:“没事儿,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面面相觑,后退而去。 穆悠取下脸上的帕子,摇着扇子走进宝月楼,梅姨眼尖,马上围了过来:“哟,穆状元啊,您不是和安王办事儿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梅姨了呗,陪着安王有什么意思”穆悠打趣道。 “瞧您说的。谁不知道您是想着我们无双啊快上去吧呵呵呵呵。”梅姨笑道,身边的女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穆悠进了房内,摘下面具,又成了穆仙儿的模样,她径直走到床边,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柳婉茹微笑着关好房门:“你陪安王去哪儿了这么累” “倒也没走多远,就是心累。”穆仙儿说着,拍着右胸口。 柳婉茹不禁笑了:“没想到堂堂女侠也有喊累的时候。” “哎,没把你当外人才在你面前这样子,你还笑我” “好,不笑你。”柳婉茹说着从枕头底下又摸出一件小肚兜来:“怎么样,可爱吗再过段时间天就慢慢热起来了,子谦晚上睡觉就用的着了,又凉快,又不会凉了肚子。” “不错。”穆仙儿瞧着上面的绣花甚是精美,想是花了柳婉茹不少功夫。 “那你先睡会儿,今晚就让子谦试试。” “不,今晚不能去看子谦了。”穆仙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 “这”柳婉茹大失所望:“晚点没关系的,只要让我哪怕看上一眼就行。” “今夜都没时间。改天再说吧。”穆仙儿说着拉上被子闭了眼。 “仙儿。”柳婉茹坐到了床边:“子谦大病初愈,这几天我确实不放心,我” 穆仙儿不得不又坐了起来:“柳姐姐说什么呢,不就是着了凉嘛,昨晚不都没事了吗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子谦由柳絮她们带着,你就得相信她们才是。” “可是,仙儿。我”柳婉茹在床边踱着步:“要不这样,你若实在不得空,能否让李大侠带我去” “你说李殷” “嗯。” “不行。”穆仙儿果断地回绝了:“李殷是我的男人,怎么能大半夜的带着你去荒郊野外的。” “不不不,仙儿,我没别的意思。” “好了,说不行就是不行。柳姐姐也不能光想着自己啊,这些天来我白天要忙,夜里还要陪你去看子谦,我都从没有睡好过,今晚我还要去见一个人,有重要的事。” “仙儿。”柳婉茹跪了下来:“这些天来确实让你受累了,你的恩情我无以回报。你没做过母亲,不明白一个母亲想念孩子时的那种痛,简直如刀割一般。”柳婉茹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楚楚可怜。 穆仙儿掀开被子下了床,脱下身上的男装,松了头发。她不慌不忙地从衣柜中挑出一件粉色布裙换上。然后坐在梳妆镜前打扮起来。 柳婉茹悄悄拭去了泪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夹杂着马上就可以如愿的欣喜。 穆仙儿已打扮好了,她将头发拢了一半盘在头顶用银簪固定好,剩下的头发编成了一头细细的小辫,一小片头发遮盖着右额头上的疤痕,脸上擦了香粉,桃红色的口脂更显得嘴唇娇小动人,整个人已没有了装男装时的英姿与穿女式劲装的那种侠气,仿佛变成了一个懵懂的少女,天真烂漫又有些任性娇气。 穆仙儿朝柳婉茹笑笑:“这身打扮如何” “好看。像一个娇 滴滴的小娘子。” “我阿娘说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打扮成这个样子。”穆仙儿说着,已来到窗边,她划开窗户,看了一眼柳婉茹:“我今晚确实有事。”说着也不再听柳婉茹唠叨,已飞身跳了下去。 “哎。”柳婉茹完全没料到穆仙儿会来这一手,赶到窗口看去,哪儿还有她的影子。 第132章 桃花怀旧,欧阳多情 太阳最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天地之间如同蒙上了一层黑纱。欧阳清风瘫坐在白云仙的坟前,他的黑纱斗笠随意扔在地上,连那柄靠着坟头的黑剑也倒下了,可他却浑然不知。他那两道浓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不知在看着什么。整张右脸被垂下来的头发遮的严严实实的,只留左脸满是沧桑。 “喂,发什么呆啊又偷懒,就不怕阿耶知道了罚你”穆仙儿左手挎着一个食盒,右手拎着一坛酒走了过来,狠狠地踢了欧阳清风一脚,满脸不悦。 欧阳清风大吃一惊,抬头望去,更是惊诧万分,口中不由得唤道:“师妹是你吗” 穆仙儿不理他,径直走出十多步远,寻到了一块大石板,将食盒和酒放了下来。 欧阳清风早已跟了上去,愣愣地站在她身后看着,眼中已噙满泪水,嘴角却挂着笑。 “你傻愣在这里干什么啊”穆仙儿嘟起嘴巴问道,抓起一根小辫子在手里把玩着。 欧阳清风有些激动,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满眼里尽是温柔:“师妹,十八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知道这是个梦。这些年来,你在我梦中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没想到呵呵,今日又突然这么清晰,这么真实。” “什么梦不梦的你是不是病了”穆仙儿呵呵笑道,上前几步,抬起手摸上欧阳清风的额头:“还好啊,没发烧啊” “师妹”欧阳清风顺势一把抓住了穆仙儿的手,大惊失色:“师妹,你” “怎么了”穆仙儿撅起嘴巴,好奇地用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师兄,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了。”欧阳清风激动的摇摇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迷茫,恍惚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他只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十分温暖,让自己无比安心。 “你饿了没我买了些好吃的。阿耶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不用等他。”穆仙儿说着,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摆了出来:“我还偷偷把阿耶藏的酒带出来了,是你最喜欢的桃花酿。师兄快尝尝。” “师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穆悠的事,我”提到了酒,欧阳清风不禁又想起了十八年前到镇上吃酒误事的事情,一时自责不已。 “穆悠的事,什么事穆悠又是谁你新交的朋友吗”穆仙儿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不认识” 穆仙儿茫然地摇摇头:“你以前又没提过。” “我” “好了师兄,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快点吃饭啦。”穆仙儿抓起一块肉喂到欧阳清风嘴边。 欧阳清风小心地咬住,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瞧你吃的,满嘴是油。呵呵。”穆仙儿笑道,很自然的掏出了丝帕,替他擦起嘴来。 欧阳清风欣喜地感受着这温暖的情义,全然没想过,以前只能远观到的师妹对穆悠的恩爱,此刻却换成了自己。 两人愉快的用完晚膳,今日胃口大好,将菜都吃了个干净,连美酒也吃了半坛。 “好了,剩下的酒过会儿再吃。要是这会儿就醉了,就没人陪我了。”穆仙儿笑着,抢过欧阳清风手里的酒坛子,顺手将他一拉:“走,跟我来。” 欧阳清风任由她拉着手来到一大株桃树前,穆仙儿用手指指树干:“师兄,带我上去。” “好。”欧阳清风脱口而出,将穆仙儿拦腰一抱,两个人便跃上了枝头。 “从这里看月亮真是太美了。”穆仙儿坐在树干上兴奋地喊道,双脚悬在空中前后摆动着,整个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师妹,小心。”欧阳清风不禁担忧起来,用手扶住了她的肩,转而又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刚一松手,又见她摇摇欲坠了。如此一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将左臂伸在她背后,目不转睛,只待随时相救。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很自然的将身子往右一倒,整个头便枕在了欧阳清风的肩上。她能听到他因为紧张与兴奋而心跳加速的声音,他的左手颤抖地从背后搂住了她的左臂,这使得她的身子终于有了靠的地方。 一轮玲珑的弯月挂在枝头,洒下一片恬静的光辉,星星若隐若现的眨着眼,也似乎在说着什么秘密。 “师兄,给我讲个故事吧。”穆仙儿在欧阳清风的耳边低语道。 “好。”欧阳清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思考片刻后缓缓道来:“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一个永远都不愿醒的梦” 然而,是梦就总有醒来的时候,当刺眼的阳光将欧阳清风唤醒时, 他还有些茫然,他摸了摸头,一时才反应过来身处何方。 他抬头看去,那座孤坟就在眼前,坟头竟放着一块牌子,一块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牌子,没错,索魂令,昨日那个自称是穆悠的人,竟然真的把它要回来了他环顾一下四周,还是这片桃林,桃花纷纷扬扬伴着轻风飘落下来,静的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拾起地上的宝剑,拿起黑纱斗笠缓缓离去,昨夜发生的种种仍清晰的在脑中浮现。师妹昨晚一起共进晚餐,一起赏月的人是你吗一定是的,要不然自己怎会给你讲故事,怎会为你舞剑你那身粉色的衣裙依旧如桃花一样美丽,你在桃树下伴着桃花欢舞的身姿依旧让人迷恋。 欧阳清风茫然地走着,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康隆客栈。 “欧阳大侠回来了。”掌柜的招呼道:“可曾用过早膳” “还是老样子,送到房间吧。”欧阳清风笑道,径直朝房间走去。 “师父。”穆君逸早就在他房间外等候多时了,见他走了过来,赶紧拱拱手:“师父回来了。” “哦,逸儿。你的事忙完了”欧阳清风笑着,慈祥的看着面前的爱徒。 “掌柜的说师父前天就到了长安,可昨晚却不在客栈。师父去了哪里”穆君逸表情凝重的问道。 “哦,一晃又一年没来长安了,到处走了走。”欧阳清风笑道,被自己的徒弟质问,让他微微有些难堪,更何况有昨夜的那个梦。 “师父是去了桃花坳吗”穆君逸伸手摘下欧阳清风头发上夹着的一片桃花花瓣:“有件事我正想当面告知师父” “哦,你是说你娘吗”欧阳清风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昨夜好像见到你娘了我们整夜都在一起,天快亮时我却睡着了,醒来她却不见了” “我娘已经死了。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哦,我我已经知道了。昨天有个叫穆悠的人告诉我了。其实,我早就有预感她已不在人世了。我我经常会梦见她但从没像昨夜的梦那么长,那么美,那么真。” 穆君逸欲言又止。 欧阳清风说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师父。”穆君逸正想说什么,已被关在了门外。 他叹了口气,望向对面不远的宝月楼,心中无比气恼,那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平时自己已经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事事迁就她了,甚至还不惜名声为她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可她这次,居然为了两把剑算计起自己的师父来,简直是不管教不行了。 宝月楼里,穆仙儿疲惫的倒在床上,瞬间便没了动静。柳婉茹放下床帘,叫几个丫头打来了几桶水倒在浴盆里,舒舒服服泡起澡来。昨日未能见到子谦,今日一定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好好抱抱他。 柳婉茹甜蜜的幻想着自己的孩子,不知不觉中,水也有些凉了,她慢慢地起身出浴,纯洁无瑕的胴体如出水芙蓉。 穆君逸憋着一肚子的气跃上宝月楼屋顶,四下张望一番,一个翻身顺着窗户潜进屋来。他刚落地,便被吓得一惊,行走江湖这些年来,漂亮的女子他自然见过不少,可却不曾见过女子的身子,她就这样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眼前,愣愣地看着自己,双眼里如自己一样满是惊恐。 “啊”柳婉茹羞愧地惊叫道,用手捂在胸前,眼睛四下寻找着可以遮羞的物件,奈何刚才把衣裳脱了扔在梳妆台上,相隔也有五步之遥,一时怎够得着。 她慌乱地欲向一边的屏风躲去,谁知脚下一滑,重心不稳,竟向后倒去,不偏不倚整个上半身都跌进了浴盆里,顿时水花四溅。 柳婉茹本就不会水,已被迫呛了好几口,连呼吸也都有些困难了。难道命中注定今日会溺死在浴盆里吗不传出去也太丢人了,更何况还有子谦。她想着,双手挥舞着,倒挂在盆沿的双腿也一阵乱踢,奋力挣扎起来。 穆君逸早已满脸通红,每次都见她们这样走窗户,没想到今日自己走一次竟会见到谁能想到她大早上的洗什么澡啊 穆君逸已顾不上找穆仙儿算账了,转身便欲离开,谁知柳婉茹又突然溺水了。他已来不及多想,出于本能,上前几步,伸手抓起柳婉茹的胳膊,将她拽了出来。 柳婉茹不禁一阵呛咳,拼命的吸上几口空气,满头的秀发湿漉漉的沾在羞红的俊脸上,雪白的肌肤再次充分暴露在穆君逸眼前。 第133章 出水芙蓉,墙头之草 穆君逸再次心头一震,连耳朵都能感受到一阵火热。刚才还保持着些距离,此刻自己的手却正握在她如藕般的玉臂上他心里慌乱极了,这些年来不知经历的多少生死决斗,都没有让自己这么紧张过。可此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得赶紧松手,将她推开。 “扑通”一声,惊魂未定的柳婉茹这次都来不及发出一个字就再次跌进了水中。 穆君逸完全懵了,他看着盆中挣扎着的玉人儿,一时不知所措。他虽是杀手,可从想过会杀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女子,更何况是将她推进浴盆里溺死。他咬咬牙,再次俯身把她从浴盆里捞了起来。 “喂,大哥,你这是干嘛呢”穆仙儿掀开床帘,靠在床头,睡眼惺忪的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穆君逸一手抓着柳婉茹的手,另一条臂膀撑在她的后背上以防她再次倒下去。他尴尬地闭上了眼睛,满脸羞愧,听穆仙儿发问,终于回过神来,之前心头的怒火再次点燃:“我来找你,有事” 穆仙儿冷冷一笑,随手抓起床上的一条毯子抛了过去:“大哥你也太不厚道了,连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穆君逸接过毯子裹住柳婉茹,将她放在地上,柳婉茹飞快地抓起衣裳躲在屏风后面去了。 穆君逸总算松了口气,向穆仙儿走近几步:“说,你昨夜去哪儿了” 穆仙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困死了,我要睡了。” “你起来。”穆君逸说着,就准备去掀她的被子。 “啊,我可没穿衣裳。”穆仙儿大叫着。 穆君逸的手僵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想好要说的话被刚才一闹,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我就是想问你,昨夜是不是你装成了阿娘的样子去见了我师父” 穆仙儿一听此话,倒有几分得意:“是啊,怎么了你是不知道我装的可像了,欧阳清风真把我当成阿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陪了我一夜。到天快亮了,我实在困得不行,才给他酒里下了点药,将他迷晕了,我才走。” 穆君逸愤怒道:“你他是我师父。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穆仙儿坏笑道:“当然是为了紫电青霜剑啊,半年前,我们在襄州认识时,我不就在找黑影儿的这两把剑嘛。” “你你已经得到了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了,还不甘心吗” “我答应过师父,会帮她把所有的宝贝弄到手,就一定说到做到。” “你和花无忌的事,我不想多说了,你在我养伤期间和李殷骗走了神龙山庄的神龙剑谱也就罢了,现在又来招惹我师父,你”穆君逸满脸无奈:“我绝不会再让你胡闹了。” “谁胡闹了。你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若不是穆君逸,信不信我早就一剑把你劈了。” “信。”穆君逸冷笑道:“半年前你不就想杀了我给花无忌陪葬吗” “哼。知道就好。所以我的事,你少管。” “可你别忘了,现在东方宏还在四处追杀你。李旭也悬赏了五千两银子寻找你的下落。你要完成父亲的心愿,我可以依着你,老老实实的让圣人给你封个官了,我们一同回老家去。你别再到处惹事了” “谁惹事儿让你求你师父把紫电青霜给我,是你不肯。他那两把剑又不用,留着干嘛还不如给我拿去讨我师父欢心。”穆仙儿笑笑,倒是满脸自信:“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用美人计我可是得心应手,你看着,这两把剑我势在必得。” “你”穆君逸生气的瞪着穆仙儿,手里的剑因激动也跟着颤抖着。 “哼,手下败将,在我面前凶什凶啊”穆仙儿说着,翻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不再理他了。 穆君逸讨了个没趣,还欲再跟她理论一番,一偏头,却见柳婉茹已穿好衣裳走了出来,她一身红衣,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背后,满脸绯红,正羞涩地看着自己。 “小女子柳婉茹,见过穆大侠,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 “哦,你快起来。”穆君逸以为柳婉茹是指刚才的事,一时又有些语塞,浑身也不自在了,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回头看向床上的穆仙儿:“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瞟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柳婉茹,慌忙地转身跳下了窗户。 穆仙儿一把掀开被子,大吸几口气:“怎样,柳姐姐见识到了吧。我可没冤枉他,是不是特别像只乌鸦,整天叽里呱啦,烦死了” 柳婉茹摸了一把火热的脸颊:“他真的是你兄长” “嗯。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特讨厌。进女子的房间都不知道敲门,还大 侠简直就是个登徒子。每天就只知道管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仙儿我”柳婉茹一想到刚才的情形,不禁又羞愧难当。 “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就说,要不要我去挖了他的眼睛替你报仇” “啊不不不。穆大侠也是无心的算了。” “好,你既然原谅他了。我就放他一马。被他气得我瞌睡都没了。我还得进宫一趟。”穆仙儿说着,起身出了门。 宣政殿外,文武大臣焦急的等待着,有的独自翘首以盼,有的成群的谈论着什么。 “郎君,打听过了,安王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贾淼低声说道。 “豫儿昨天找过我,说是一切都给我摆平了。呵呵,什么时候我做的事,还需要当儿子的来补锅了”太子说着,满脸苦笑,又带着一丝欣慰。 “广平王虽与安王交好,可毕竟是您所生,自然是向着您的。”朱望也瞅准机会奉承道。 “这个案子快些结了,免生事端。” “这还请殿下明示。” 太子不悦了:“跟上次的案子一样,推到江湖人身上。” “是。”朱望点点头,不禁又朝太子看去:“朱某听到传言说,昨日下午东宫进了刺客,不知呃” “你听何人说的”贾淼低声问道,也朝太子看去:“郎君觉得是何人走漏了消息” “是真的”朱望大惊:“殿下可曾查到是何人所为” “穆悠拜见太子殿下。”穆悠大声喊道,深深一揖手。 太子诧异地看着他:“穆悠。” “穆某捡到了一件东西,好像是太子遗失的,特来奉还。”穆悠笑着,递过昨日借用的帕子。 太子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此人确实有些本事,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昨日便可动手,然而只是对自己谴责一番,又故意闹出动静后逃走,实在不知何意。 穆悠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卫国公病了,我刚才去探病,从他书房中捡到了一本小册子,甚是有趣,随手就给带走了。事后想想实在不妥,有劳太子帮忙还给卫国公,多谢。”说着,将小册子递了过去。 太子接过小册子翻了起来,原本散开在四处闲聊的大臣们不约而同地聚了过来,个个面色凝重,一片哗然。 “这上面记的是”太子翻看着,一脸茫然。 “都是暗语。”穆悠翻了几页:“比如这页写着:天十正一开二十点十七贾白一千。太子可知是何意” 太子摇摇头:“愿闻其详。” 贾淼额上淌出汗来:“什么暗语郎君休要听他一派胡言。” 穆悠瞟了贾淼一眼,微微一笑:“天十正一:天宝十载正月初一;开二十:开元二十年;点十七:中榜的第十七名;贾为姓氏,白一千:白银一千两。如此解释一番,太子可明白了这条暗语记的是:在天宝十载的正月初一,有一个在开元二十年高中第十七名的姓贾的人,行贿了白银一千两。我这里刚好找到了一份开元二十年常科进士的名单,当年的十七名为贾淼,哎,好巧,刚好和贾侍郎同名同姓。” “是吗”太子接过名单看了看,瞟向一边的贾淼:“原来你一直都在替卫国公效力啊”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我不是”贾淼赶紧辩解,已是汗流满面。 穆悠笑笑:“没错,太子误会了。他当年也就是个从六品的通直郎,哪有一千两银子去行贿。” “那这上面记的” “他没钱,别人有啊,比如前几天就有一位气度不凡的商人来找我测字,他写了一个“李字让我帮他算算前程,随手就丢给了我一两银子。这世上,有钱的好人真多。”穆悠意味深长地说道。 “太子,太子。”周边的人都围了上来打着招呼。 “臣听闻昨日下午东宫进了刺客,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对太子不敬” “是啊,太子殿下没事儿吧” “敢问太子,刺客可曾抓到了这种人定不能轻饶啊”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太子面带笑容,沉默不语,只觉得耳边一片聒噪,再看时,穆悠早已走远,只留一道神秘的背影。 第134章 鉴赏美玉,安王献吻 “穆郎,您进宫了。安王正差奴婢去找您呢。”一个小太监远远地跑了过来。 “安王找我何事” “这奴婢不知,说是有件宝贝让您看看。” 穆悠随着小太监来到敬玉轩书房门口,只见安王正聚精会神的欣赏着一件小物件。他见穆悠过来,盖上了盒子,挥挥手让左右退下。 “什么宝贝这么神秘”穆悠偏头看去,只见盒子甚是精美。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安王直视着穆悠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给你点回忆。”安王平静地说道:“我们去郊外查案,黑影儿出现了,萧飒和豫儿与他交战,我们趁机跑出十丈远后停了下来,我让你先走,然后了” “然后我就走了呗。我这么听话的人,哪儿敢抗旨” “然后有人在身后用帕子把我口鼻捂住,我就晕了过去。我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殷子木,而你和黑影儿均已不知去向。萧飒受了重伤,豫儿告诉我,说你早就丢下我们独自逃命去了,是他们三人合力击退了黑影儿。” “所以呢” 安王紧盯着穆悠的眼睛:“我想让你告诉我,豫儿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穆悠理直气壮的说:“我是谁穆悠我可是你的朋友,怎么会丢下你们独自逃命呢” “那你干了什么” “我我啊,我就在丝帕上倒了点迷药,然后呵呵,你刚才不都说了嘛。然后你就晕了。” “你”安王瞪大了眼睛:“果然是你把我迷晕的。很好玩吗你有点迷药很了不起吗到处不分场合的给人下药”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其实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穆悠说着,一脸无奈:“当时那么危险,我拉你走你偏不干,还想充英雄,我只能把你迷晕了,好背着你走。谁知你重的跟头猪似的,我背也背不动。刚好殷子木来了,我想着他武功高强,若是和萧飒广平王联手一定能抵住黑影儿,所以就把你藏到了一边,独自跑去搬救兵了。不相信你问萧飒萧将军萧将军” “好了,别喊了。萧飒受了重伤,我让他回家养伤去了。”安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又养伤去了这个萧飒也太不经打了。你怎么选了这么个护卫啊那你问其他护卫,可是我跑去喊他们救驾的。” “行了,我都问过了,只是想再证实一下。失踪的九个人头都找到了,殷子木和豫儿也查清了:杨国忠对安禄山不满,请了两个江湖人去行刺,结果安禄山身边的侍卫也身手不凡,他们杀了九个侍卫便匆匆逃走了。 安禄山想平息此事,把死者悄悄埋了。可又有人想借此兴风作浪,坏我大唐威严,就把尸体挖了出来,还割去了首级,摆在了大理寺门口。他们还把人头藏了起来,诱使我去查案,还让人假扮成黑影儿来杀我。 世人都说我是圣人最宠爱的皇子,如果我死了,圣人一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有可能” 穆悠愣愣地听着,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你等会儿,你说昨天那个黑影儿是有人假扮的” “那还用说,真正的黑影儿岂是轻易请的动的而且黑影儿一旦接单,就从不会失信于人。更何况黑影儿武功天下第一,殷子木的武功勉强能和萧飒势均力敌,豫儿的武功更是不及,纵然他们三人联手,又怎可轻易打败黑影儿” 穆悠打了个哈欠,连连摇头:“我想你搞错了吧,殷子木的武功是他们三人中最高的,广平王次之,萧飒的武功才是最差,要不然为何只有萧飒一人受伤。” “你看事情不能只看结果,豫儿以前和萧飒比过武,他哪儿是萧飒的对手,殷子木上次和萧飒比武你也见识过。所以说” “好了好了,争这个有意思吗你眼里看到的始终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别看广平王整天嘻嘻哈哈的,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那是,要不然怎么会是我的朋友。”安王说道,相当得意。 穆悠本欲反驳几句,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安王的朋友,安王的话不是连自己也夸了吗,这样一想,也高兴起来。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那你觉得是谁要杀你” 安王无比肯定的答道:“吐蕃人。他们一直对我大唐虎视眈眈,虽表面称臣,实则一直都欲图谋不轨。昨天早上,从金光门进城的那波胡人商队就是吐蕃的奸细。” 穆悠倒是震惊了:“我真是越来越服你了。你怎么这么会编故事啊” “什么编故事”安王见穆悠否认他,很是不悦:“这是推理。推理,你懂吗豫儿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已给各个城门传了令,今后凡是进城的商队 一律严查。还有各个客栈,所有住店的客人一律做好登记和盘查,以防有细作混入长安。” “哦,安王英明。”穆悠憋着笑夸道,这个李旭真是单纯,还推理李殷啊李殷,有你在,确实让人省心不少啊。 “好了,不说这个破案子了。我叫你来是给你看样东西的。”安王说着,打开了锦盒:“帮我鉴赏一下。” “我哪见过什么宝贝啊,不会”穆悠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阵浓浓的困意袭来,倍感疲倦。 “快来,看看。这可真是件宝贝。安禄山前天送给我的玉石,我亲自画的花纹让人雕刻的。”安王兴奋的像个孩子:“别说你不会,前些天崔虎郑明跟踪你时都告诉我了,说你对玉石很有研究,连卖玉的老板都夸你是行家。” “安禄山的东西,不感兴趣。”穆悠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连眼睛也开始迷糊了。 “我知道你对他有成见,不过他确实是个老实人,每次来长安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带来。这块玉,他既献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再也与他无关。”安王说着小心地将玉镯从盒中取出来:“我曾经答应过我的王妃,一定会为她寻一块美玉,这只玉镯,莲儿一定会喜欢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她戴上。” “天下喜欢这只玉镯的女子多了,你何必把心思全放在杨莲身上”穆悠缓缓转过身去:“我太困了,现在只想睡觉,再借你的床用用” “一会儿再睡。先帮我看看。”安王举着玉镯送到穆悠眼前,自己也偏着头跟着看了过去,突然瞪大了眼睛:“哎,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红点” 穆悠使劲儿抬起眼皮看去,安王手里的玉镯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他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哈欠,嘴里附和着:“嗯,不错,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里居然有个红点,可惜了。”安王满脸失望的说。 “你确定是玉里面的” 安王掏出丝帕擦了擦,又是一脸兴奋:“不是。想是沾上了我桌上的红色颜料。呵,你看,掉了。” 穆悠已懒得答话,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似乎连站着都可以睡着了。 安王的心思全在手中的玉镯上,压根没注意到穆悠已是睡意正浓,他见穆悠没有吱声,以为他没看到,又将玉镯亮高了些,头也朝穆悠靠了过去,他压低一点身子,让自己的目光和穆悠保持一致:“这样,看到了没是不是完美无瑕了” 书房外,广平王正随小夏子走了过来:“安王得了什么宝贝了,这么急着喊我过来” “呵呵,殿下进去一看就知。” 广平王快步跨进书房,如寻常一样大声唤道:“皇叔” 安王听是李豫的声音,寻声望去,全然忘了穆悠的脸就近在咫尺,这突然的一转头,自己的脸刚好擦过他的面颊,而自己的双唇竟和他的唇碰在了一起。 安王能清楚的感受到穆悠双唇的温度,还有他唇上的口脂散发出的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 安王心头一震,此刻什么玉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献出了自己的初吻,而且,吻的还是一个男子。更可怕的是,这种美妙的感觉竟让自己有些迷恋,只愿时间也能静止了才好。 然而也就须臾之间,穆悠已感觉到不对劲,他抿抿嘴,使劲儿从睡梦中挣脱出来,抬起千斤重的眼皮,瞪大眼睛向前看去,顿时气得睡意全无。 李旭,这个家伙居然偷吻我连李殷都只吻过一次我的额头。他恼羞成怒地后退一步,使两人分开来,抬起手朝安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你这个混蛋” 安王只觉得左脸上一道火辣辣的痛,身子早已站立不稳,狠狠地跌倒在地,口中便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便也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两截。 小夏子张大嘴巴瞪着眼前的一切,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 广平王李豫也是大惊失色,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对自己的眼睛充满了怀疑。 穆悠用衣袖擦拭着嘴唇朝门口走来,见两人堵在门口,大声喊道:“滚开” 小夏子和李豫总算回过神来,赶紧朝两边让开,就见穆悠大步走出门去。 第135章 柔情蜜意,穆悠逃租 “哎哟,殿下,您还好吧”小夏子赶紧上前将安王扶了起来。 “皇叔你没事儿吧”李豫也关切的问道。 安王晕晕乎乎的失了初吻还挨了打,正一肚子怨气没处发,听李豫发问,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你喊什么你又来找我干嘛” “哦,我我来我”李豫从没见皇叔朝自己发火,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焦躁的抓抓脑袋:“我我干嘛来了哦哎,不对啊,皇叔,是你让人请我来的啊你说请我来看你新得的宝贝。是什么样的宝贝” “殿下,这玉”小夏子双手捧着两截玉镯子,心疼不已。 安王的脸不知是被穆悠打的还是羞的,已红成了一片,他咽了口唾沫:“把这块玉拿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还有,刚才的事,你们两个谁也不可说出去” “是。”小夏子快步退出殿去。 李豫满脸茫然:“啊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皇叔的脸怎么了” 穆悠已出皇宫,飞快的来到悦来客栈,在甲字五号房门上拍下“三重两轻”的暗号,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李殷开门向四周看了看,也跟着去了穆悠的房间,他关好了房门,关切地问:“仙儿,发生什么事了” 穆悠转过头来,他已摘下了面具,成了穆仙儿。她看了一眼李殷,微微低下头去:“我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李殷温柔地笑了:“你是说昨夜你装成你娘的模样去陪了欧阳前辈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穆兄来找过我,他挺生气的,怪我由着你胡闹。呵呵,你放心,我相信你。我知道无论你做出的事有多荒谬,都有你的道理。” 穆仙儿听李殷如此说,心中更是感到愧疚,她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李殷。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这么多年来,她确实已经习惯了他守候在身边,无论何时,只要有他在,都能让她感到安心。虽然他们之间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不愉快,但正是因为经历了花无忌的事,反而使得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定了。 “仙儿。我知道你想收齐所有的宝贝送给师父,从而让师父喜欢上你。不过,你放心,就算师父仍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没关系,哪怕离开天圣宫,哪怕一直浪迹江湖,我都愿意永远陪着你。” 穆仙儿轻轻推开李殷:“我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有件事我觉得不该瞒着你可是又怕你听了不高兴” 李殷笑笑:“说吧,我哪敢生你的气。” “我刚才我进宫去了” “哦。” “去见了安王。” “我猜到了。” “他让我帮忙鉴赏一件宝贝。” “我知道,是一只玉镯子,对吗” “你怎么知道”穆仙儿疑惑地问。 “前天安王得到了一块玉石,他问我制成什么玉器好。我说,如果男子用可以制成玉佩玉簪,女子的话制成玉镯子最为合适。安王当时就有些遗憾的说,王妃失踪了,要不然给她制一只玉镯子戴上,她肯定喜欢。” 李殷平静地说着,轻轻拉起穆仙儿的手:“仙儿,我知道你和安王的感情,可那只是小时候的情义,你现在对他只是有些内疚而已。你们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不是说过吗从五年前,欧阳前辈把你从杨府劫走那天起,杨莲就已经不存在了。” 穆仙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刚才,安王亲了我的”穆仙儿说着,不禁脸上泛起了红晕,她瞟了李殷一眼,伸手朝自己的嘴巴指指,等待着李殷的反应。 “啊”李殷确实出乎意料,他收敛了笑容,一时两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李殷再次看向穆仙儿:“李旭,他认出你来了” “不不不,他还不知道。”穆仙儿摆摆手,一时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李殷:“我们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当时我困得要命,正闭着眼睛打瞌睡,就是这样,你就当是我,站在这里,闭上眼睛睡觉,我现在好比就是李旭,这块金牌就是玉镯子,他当时就这样拿着,我们就这么看着,突然李豫跑来了,在门口大喊一声“皇叔”,李旭那家伙转头看过去,就” 穆仙儿按照刚才敬玉轩里的情景演示着,她学着安王的样子一回头,刚好如方才安王亲上她一样,将自己的唇贴到了李殷嘴唇上。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两人明亮的双眸,印出对方心中的惊慌和窃喜。 穆仙儿觉得脸上有些燥热,她后退一步,从李殷唇上分开来,低头抿嘴一笑,续而又缓缓抬头羞愧地看着李殷:“就是这样子,真的只是不小心。哦我当 时一下就被吓醒了,我毫不犹豫的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就像这样。”她说着,抬起手来,如同刚才对安王那样朝李殷狠狠地打了过去。 李殷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穆仙儿的手腕,双眼温柔地看着她,两人再次相视而笑。 突然,他握着穆仙儿的手朝前用力一拉,穆仙儿始料不及,整个人便朝前扑了过来。李殷的另一只手已稳在了穆仙儿的脑后,他瞄准穆仙儿的双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穆仙儿瞪大了眼睛,卷翘的睫毛惊的一震。认识李殷已经五年了,他一向都是特别稳重的一个人,而此刻,却似乎完全失控了。他身体微微颤抖着,满脸通红,鼻尖也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他贪婪的吸吮着她的双唇,继而用舌尖抵开她的唇瓣,仔细地探索着更深处的秘密。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鼻吸和慌乱的心跳,以及他那湿润的柔软带来的一阵甜蜜。 突然,他停了下来,再次与穆仙儿四目相对,他从她唇边分开来,满脸都是满足的笑意:“别瞪着这么大双眼睛看着我,要不然我也会不好意思的。”他说着,自己倒真是害羞的笑了起来。 “哦。”穆仙儿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满脸也已羞得通红,她带着温柔的笑容,双臂缓缓地勾住了李殷的脖子,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李殷微微一笑,她满脸娇羞的样子,似乎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他将双手环绕在她的背后,头又不自主地靠了过去。 “穆郎,穆郎在吗”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旖旎。两人惊慌地分开来,面面相觑。 “穆郎,快开门啊。” “嘘。”穆仙儿伸出手指靠向唇边,低声道:“好像是店小二。” “穆郎,穆郎,知道你在屋里,我看见你进去了,快开门啊”敲门变成了拍门,明显已透露着不耐烦了。 李殷朝房门努努嘴,微微一笑。 “穆郎,穆” “干嘛啊”穆悠打开门来,眼中尽是不悦。 “哦,穆郎,我是说看见你进屋了嘛。”店小二说着,朝房间里瞟上一眼:“哟,殷大侠也在啊你们干嘛呢我喊了这半天都没听见” “我们有要事相谈,你在这喊什么”穆悠怒视着店小二。 “不是,穆郎,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掌柜的差小的来问您,您这房间到底还住不住的啊还有房租,您都拖了好些天了,也该交了吧” 穆悠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扇子狠狠地朝店小二肩上打去:“你大呼小叫的坏人好事,就是为了要房租我像是差钱的人吗啊” “呵呵,知道您是安王的朋友,不差钱,那您就把房租交一下吧,小的下去也好给掌柜的交代,呵呵。” “房租过会儿再说,我和殷大侠还有话没说完哩。”穆悠说着就欲关门。 李殷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对着穆悠,脸上憋着笑:“今日就这样吧,没讨论完的事改天再说。呃先别让我看见你的脸,我还需要适应一下。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吃酒,先告辞了。” “呵呵,穆郎,您看,劳您受累,随我下楼一趟吧。” “喏,看着,一百两银票。安王给的。”穆悠从布包里掏出银票来,在店小二眼前晃悠着,甚是得意。 “哟,是是是。穆郎请。” 穆悠锁好门,随着店小二下了楼,刘掌柜也赶紧围了过来:“哦,穆郎,好些天不见了,别来无恙” “哦,都好。好得很。” “呵呵,您稍候,这房租一共” “哎,掌柜的。听说过宝月楼吗” 刘掌柜抬起头来,满脸推笑:“知道,您不就天天去吗”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那,知道无双是谁吗” “呵呵,不就是您的相好吗” “哎,无双啊,一晚上就得五十两,这张银票就只够两晚。”穆悠说着,满脸愁容:“所以房租嘛,等着,我再去找安王借去。”说着已是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哎,穆郎。”刘掌柜从柜台后绕出来,再追出去,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 他满脸无奈地拍腿怒道:“这这这什么人啊有钱嫖妓,却没钱交房租空着房子又不住,什么意思嘛” 第136章 时光倒转,如梦如幻 康隆客栈里,欧阳清风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穆君逸,他微微一笑:“逸儿,有事吗” “哦,师父。”穆君逸回过神来,抱拳道:“天色不早了,不知师父晚膳想吃些什么” “不用了,我出去吃。” “师父要去哪儿” “没事儿,就是出去走走。” “可是要出城是去桃花坳吗你还想去看我阿娘” 欧阳清风原本兴奋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我知道你娘已经不在了,能在梦里陪陪她,我已很知足了。我的事,你不用管。” “师父。”穆君逸朝欧阳清风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你昨夜不是在做梦,你见到的人也不是我阿娘,她叫穆仙儿,是我妹妹,亲生妹妹。” 欧阳清风诧异地回头:“你妹妹你何时有个妹妹” “我们也是去年中秋才相认的。当年我阿娘被抢走时已有了身孕,她怕耽误我阿耶进京赶考,瞒住了所有人。” “好。我知道了。”欧阳清风说着,沉默了片刻,继续朝外走去。 “师父”穆君逸在后面追着喊道,然而无济于事。 “穆兄今晚想去哪儿吃酒”李殷从墙角现身问道。 穆君逸脸色有些难看,他生气的背过身去:“你也看到了,师父又出去了。” 李殷笑道:“欧阳前辈武艺高强,穆兄不用担心。” “你”穆君逸瞪了李殷一眼:“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你可有劝过仙儿” “早上我就说过了,仙儿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可他是我师父“穆君逸满脸焦虑:“你知道吗这十八年多来,我从来都没见师父笑过可是今天,他居然对我笑了” 李殷不以为然:“这样不是很好吗喜怒哀乐本是人之常情,既然有些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该放下了。” “我也不希望师父一直活在对我阿娘的愧疚中,我也想他去过自己的生活,可这个带给他全新生活的人不该是我妹妹。”穆君逸说着,疑惑地看着李殷:“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仙儿,可为何就这么放任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李殷依然保持着微笑:“我说过,我的原则是:凡事仙儿高兴就好。如果穆兄真要我说出什么原因的话,那就是对仙儿的信任,还有,对自己的自信。” “你” “好了,穆兄,吃酒去” 穆君逸看着李殷,竟一时也无可奈何,他长长叹了口气:“那你请客” “没问题。” 穆君逸一脸鄙视:“你还有钱吗” 李殷得意地掏出一张银票来:“前天安王替穆悠还了我一百两。” “仙儿用了你的钱,为什么要李旭还你” “呃”李殷忍不住笑出了声,片刻后他终于忍住笑:“走吧,这件事我们边吃边聊。” 等欧阳清风来到桃花坳,天已全黑了,空中星光点点,散发出淡淡的光辉。他缓缓地走进桃花林中,穆君逸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师兄,你终于来了。”穆仙儿雀跃般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兴奋地说道:“我还以为师兄不会来见我了哩。” “怎么会,昨天我说过会天天舞剑给你看的。”欧阳清风答道,任由穆仙儿抱着,也不迎合,也不拒绝。 片刻后,穆仙儿分开来,拉起欧阳清风的手:“来,师兄,我今天又随意买了一些酒菜,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欧阳清风静静地看着穆仙儿倒着酒,她今日已换了一身白色纱裙,裙摆刚及足踝,显得飘逸又不太累赘,袖口倒是十分宽松,如荷叶一般。她的头发简单的用银簪子束于头顶,扎成了一个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又略带一丝妩媚。 “来,师兄,我敬你。”穆仙儿从另一只小坛子里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欧阳清风喝掉面前的酒,抬头凝视着穆仙儿:“我记得师妹不能吃酒,一沾酒全身都会起红疹子。” “师兄连这都记得啊。”穆仙儿再给自己满上一碗,端到欧阳清风面前:“师兄闻闻,这是酒吗” “杏仁酪” “嗯,没错。师兄要不要来一碗”穆仙儿说着,也不等欧阳清风答话,已给他倒上了。 “好喝。”欧阳清风将空碗放在石头上,一时又有些迷茫了。明明逸儿已经说过她不是师妹,可为何总觉得她和师妹如此相像为何自己会禁不自禁地来见她 “师兄在想什么” “哦, 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呵呵呵,我记得阿耶当年把你捡回来时,你全身脏兮兮的,鼻涕都冻成了两根冰条。我烧了一大锅热水让你洗澡,结果洗完了水都黑的像墨一样。然后你把阿耶买回来准备吃一天的馒头都吃光了。阿耶当时就急了,一边跺脚一边拍着胸口说:坏了坏了,这孩子留不得,他吃饱了,我们都得饿死了。”穆仙儿边说边学着样子,自个儿已笑弯了腰。 “可师父还是把我留了下来。”欧阳清风说着,眼眶已湿润了:“没想到这些事你都记得。” “当然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嘛。如今一晃七年都过去了,我们也都大了,至少不用再挨饿受冻”穆仙儿收敛了笑容,心里也感慨万千。 “七年”欧阳清风忍不住叹气道:“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穆仙儿欣慰地看着欧阳清风:“师兄,这些年来谢谢你一直照顾着我,照顾着这个家。你也知道,阿耶的病越来越厉害了,他有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可他却还记得你的生日,还专门为你打制了这把魅影。在他心里,他早把你当成了一家人。” “师妹”欧阳清风拿起地上的宝剑脱口唤道,突然又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穆仙儿,一时百感交集。 “其实,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好,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告诉你我喜欢桃花,你就为我种了这片桃林。别人都爱看花开,而我最爱看花落,微风吹过,桃花纷纷洒洒,如同下雪一般,如诗如画。” 欧阳清风抬头望去,一阵晚风吹来,又有一片桃花洒落。 “师妹说过,世人均以花落而伤感,殊不知花落并不是生命的终止,而是生命的起源,每一朵落花后都有一个小桃子孕育而出,然后慢慢长大,成熟,变成可口的果子,最后它的果核会被重新落入凡尘中,再长出一株大树来。如此生生不息。” “每个女子的生命就如同桃花一般,慢慢含苞,绽放,凋零,再孕育出下一代。阿娘刚生下我就遭仇人杀害了,阿耶只想我做个平凡的人。他把毕生武功都交给了你,也把我交给了你。”穆仙儿温柔地看着欧阳清风:“师兄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吗” 欧阳清风心头一震,若是昨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如果时光真能够倒流该有多好,此刻穆悠还未出现,师妹心中只有自己一人。 “师兄怎么了” “哦,没事儿。” “你不是说要为我舞剑吗” “好。” 英姿飒爽,落英纷飞,欢声笑语,如梦如幻。 都说快乐的时光时光格外短暂,似乎就在转瞬间,天已大亮。 宝月楼里依然热闹非常。 “快来啊,这边呵呵呵呵。” “别跑,我来了。” “这边啦” “哈哈哈哈。” “小坏蛋,看看我抓到你了怎么收拾你。” “那就先抓到了再说。” 隔壁房间里嘈杂的声音传来,搅得穆仙儿心烦意乱,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着,尽管已用被子捂住了头,可依然难以入眠。 “啊”穆仙儿气愤地把被子扔开,双手捂着头,只觉双眼干涩,头痛欲裂,全身也是瘫软无力了。 “仙儿。”柳婉茹放下手里的针线,关切地走了过来。 “旁边是谁啊还能不能让人睡觉啦” “绸缎铺的徐掌柜在吃酒哩。” “吃酒就吃酒,瞎叫什么啊”穆仙儿生气的开门朝隔壁走去,敲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问道,女子软糯的娇笑声戛然而止。 “我,穆悠。” “哦,是穆状元。”女子兴奋的声音传来,房间也应声而开。 “穆状元啊,有事儿”一个穿紫衣的女子扭着身子,娇滴滴的问道。 “你不是一直都让无双姐姐陪的嘛,怎么来找我啊。”另一名穿绿衣的女子拿着丝帕朝穆悠英俊的脸上挥去,话语中满是醋意。 穆悠打开扇子挡在胸前,轻轻扇开她们身上浓烈的香味,忍不住又是哈欠连天:“能安静点吗这么吵,我怎么睡” “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管我屁事。滚别打扰我我”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汉子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帕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带来一身酒气。 “哎哟,徐郎,看你醉的,这是穆状元。”紫衣女子扶住徐掌柜,冲穆悠抱歉的笑道。 “穆状元,谁啊” “安王的朋友。”绿衣女子在另一侧架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 第137章 嘈杂难眠,进宫致歉 “哦,他就是如今京城里的那个”徐掌柜拍拍脑袋,朝穆悠上下打量一番,似乎酒醒了些:“哎哟,原来是穆郎。多有得罪,呵呵,多吃了几杯,您别见怪。” “好说好说,吃酒就吃酒,安静。”穆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 “听见没有,安静”徐掌柜说着,朝紫衣女子扑了过去。 “啊,不要”紫衣女子赶紧躲开,笑声伴着尖叫声响成一片。 “嘘。”徐掌柜将手指靠在嘴前,续而顺势拭去嘴角的油腻:“我看你们往哪儿跑,我要把你们都吃掉哈哈哈,我是大灰狼,呜呜。” “救命啊,哈哈哈。”绿衣女子笑着只往紫衣女子身后躲去。 “安静。” “就你最吵了。” “没错,就你就坏,哎哟,坏死了。呵呵呵。” “啪啪啪”,重重的敲门声再次传来,绿衣女子开门看去,就见穆悠正瞪着自己。 “知道什么叫安静吗啊” “哎哟,穆状元,这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啊,要不进来一起玩” “是啊,是啊,无双姐姐最没趣了,我们陪你玩点花样。” “呵呵,穆郎今日我,我请客来,来”徐掌柜说话间又被紫衣女子喂了杯酒,整个人已是摇摇欲坠。 “好。”穆悠大步走进房去,接过绿衣女子手里的酒,朝徐掌柜一举杯:“来,今日既然碰到了就是缘分,我敬你。” “哟哟哟,不敢,不敢。请。”徐掌柜说着赶紧一饮而尽,又接过绿衣女子手里的酒给两人满上。 “你太客气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穆悠说着举起杯来。 “在下姓徐”徐掌柜跟着又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继续说道:“叫徐徐”他眯上了眼,手里的酒杯落地,整个人瞬间醉倒在桌上。 “穆状元好酒量。”绿衣女子夸道,朝穆悠身边靠了靠。 “来,穆状元,你一定得陪我吃一杯才行。”紫衣女子也不甘示弱。 “好,来,一起。干了。”穆悠说着朝二人碰碰杯,三人均一饮而尽。差不多同时,两个女子便倒了下去。 穆悠笑笑,摇摇头,拉上房门,回到了柳婉茹的房间,再次取了面具,倒在了床上。 柳婉茹微微笑道:“终于安静” 然而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啊”穆仙儿猛地坐了起来,已经要发狂了。 “无双,无双。”梅姨的声音拍着房门。 “梅姨有事儿吗”柳婉茹在门边小声问道。 “你先开门啊。” 房门终于被打开了一小个缝,梅姨笑脸如花:“穆状元还在睡啊没打扰你们吧 “梅姨何事” “西市玲珑坊胭脂铺前几日不是被查了嘛,那郝玲珑散尽了钱财,总算脱了官司,连铺子也盘出去了,今日新铺开业,所有脂粉可便宜了。你想要些什么,我一并给买回来。” “不用了,我的脂粉还多着呢。”无双说着就欲关门。 “买,有好东西当然要买。”穆悠从身后将门大开:“无双如此漂亮,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梅姨舍不得花钱,用了多少钱都记在我账上,我自然会去找安王借。” “哎哟,穆状元就是出手不凡。我们无双可真是有福气。” “我出去一趟,就算我不在,也不许无双接客,梅姨可记住了”穆悠朝梅姨吩咐道。 “那是,那是。穆状元有事尽管去忙就是。” 柳婉茹满脸失望:“你今晚不来了吗” 穆悠笑笑,也不多说,径直走了。 梅姨瞟了一眼柳婉茹,忍不住笑了:“这才几天功夫,就这么难舍难分了你算是命好,碰到了这么痴情的人,你若真想跟他,好好跟他说说,看他愿不愿给你赎身” 柳婉茹已连着两天没见到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知穆仙儿这几晚都在忙些什么,原以为今晚可以出去,看来计划又落空了,她不免有些难过,没想到却被梅姨理解成对穆悠不舍。她朝梅姨笑笑,转身关了门。 敬玉轩安王的寝宫中,沈太医仔细检查了安王的伤势,微微一笑:“和昨天相比,肿消了些,殿下可以像这样,拿剥了壳的热鸡蛋滚一滚。” “好,知道了。”安王接过鸡蛋自己滚着,瞟了一眼沈太医:“昨天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是。殿下放心,沈某绝对守口如瓶。” “好了,退下吧。” “是。” 安王一招手,小夏子举着镜子走上前来,他对着镜子朝脸颊上的红肿按了按,顿时又疼得一哆嗦。 “殿下,好些了吧”小夏子皱着眉,好像自己也能感到疼似的:“这穆郎下手也太狠了吧。” “说什么呢”安王瞪了他一眼。 “哦,奴婢该死,说错了,是是牙疼。”小夏子拍拍自己的嘴,赶紧纠正。 “谁牙疼啊”穆悠的声音传来,两人望去,人已进了屋。 安王顿时有些尴尬,赶紧背过身去。 穆悠瞟了一眼小夏子,看着安王微微一笑:“昨天的事,对不起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只是出于本能就出手了,我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只用了两分力,要不然,你现在早躺棺材里了。” “你”安王气愤地转身:“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穆悠偏着头朝安王脸上瞟去,见安王还想躲着,干脆伸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还好啦,就有点红肿,不碍事。一个大男人受这点伤,瞎叫唤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你殴打皇子,你知道是什么罪吗”安王压低声音,脸上因为穆悠的触碰,一时又羞得通红。 “那你问夏公公,我为何打你”穆悠指着小夏子,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都原谅你了,你还在我面前逞威风。” “你”安王一时语塞,对于穆悠,他向来都说不过他,可一想到昨天的事又让自己感到无比羞愧和委屈,不说他一顿似乎又心有不甘,可又担心说重了他承受不了。 “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穆悠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我困死了,你这里倒是安静,借你的床睡两个时辰。” 安王见穆悠转了话题,心头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不服软:“每次都跑我这里补觉,你昨夜又干嘛去了” “我昨夜”穆悠说着打了个哈欠,抓了抓脑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安王使劲儿压住心头的怒火:“真话。” 穆悠点点头:“说的也是,朋友间确实不宜说谎,好吧,我决定了,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夏子:“能否请夏公公回避一下” 小夏子愣愣地看着穆悠,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小夏子,你也退下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夏子退了出去,关好门,在门口徘徊着。 “小夏子,站在这里干什么啊安王怎么样了”李豫走了过来就欲推门。 “哎,广平王殿下。”小夏子拦住了李豫:“安王说了,任何人不能进去。” “安王还在睡吗脸上的伤还看得出来吗” “昨天夜里倒是断断续续疼了半夜,今日好多了,方才沈太医已来看过了,肿也退了些。” “哦。那就好,这个穆悠,真是胆大妄为,下次让我见到他,非得替安王把这一巴掌打回来。” “呵呵,广平王息怒,安王都已经原谅他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 小夏子朝房门指指:“穆郎来了,和安王正在里面说着话哩。” 寝殿内,安王瞟了一眼门口:“现在就我们两个,你说” “那你要保证,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惊慌,更不要告诉别人。” “好,”安王见穆悠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举起手来:“我发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决不让第三人知道。” 穆悠又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坐了下来:“其实,我根本就不是穆悠,真正的穆悠已经死了。” 安王虽已做好了准备,还是被穆悠的话吓得一惊,脱口问道:“那你是谁” “我叫穆仙儿。” “穆仙儿”安王诧异地盯着穆悠的脸,手中的鸡蛋也滑落到了地上。 “没错。”穆悠点点头,手指着自己的脸:“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迷倒长安万千少女的俊脸,其实是我手下的人制出的人皮面具。你听到的声音也是假的,是我用内力压着喉咙发出的声音。” “那你本身的容貌和声音呢” 穆悠摇摇头:“这个很抱歉,我不能撕下面具给你看。我手下那人姓钱,家中本是靠杂耍卖艺为生,其中有一项绝活儿就是变脸,他们一家走南闯北,虽然辛苦,可也算衣食无忧。 可是途径范阳,却遇到了一个登徒子调戏他阿姐,还派人打死了他爷娘,他阿姐受了辱也自尽了。他捡了条命,一直侍机报仇,终于在赌场趁乱将那人给杀了。 为了逃脱追捕,他进宫净身做了一个小太监,一直在掖庭当值,一待就是三年。直到元宵节那天早上,他犯了点小错,被管事的太监打了个半死,赶出了宫门。” 安王听得目瞪口呆:“你是在给我讲故事吗 ” 穆悠笑笑:“是小钱钱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我其实就是元宵节那天到长安的。那晚的烟花很美,让人心情大好,我原谅了李殷,我们又和好如初了。” 第138章 和盘托出,再遭误会 安王:“李殷” “就是殷子木,难道他没跟你讲过他和仙儿的故事吗” 安王听着,满脸茫然:“讲过。” 穆悠无视安王的疑虑,接着说道:“我和李殷,不,他现在化名叫殷子木。我和殷子木看完了烟花,沿着河边散步,刚好看见一人站在桥上想要寻死,我便救了他。” “谁” “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被赶出宫的小太监。”穆悠说着,倍感欣慰:“我把他留在了身边,帮他治好了伤。他便毫不保留的把他的故事告诉了我。我便稍微改动了一下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 “其实我这次来长安就只两个目的,第一是为了报仇。” “你在长安有仇家” “是,这人就是当朝右相,卫国公杨国忠,我的父母都是他害死的。” “这人我也不喜欢。”安王说着也在床沿坐了下来:“那你决定怎样找他报仇” “如果只是杀了他,反而便宜他了,我要让他失去圣人的信任,失去群臣的拥护,整日惶恐不安。”穆悠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目前看来,这个仇,我已经报了。” 安王听他讲着,反而镇静下来:“那第二个目的呢” “实现我父亲的梦想,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哦,”安王松了口气:“那这个目的你也差不多实现了,圣人给你封官也是迟早的事。” “没错。不过这其中有一点小小的变动。”穆悠凑近安王神秘的说。 “什么变动” “早在半年前,我就和花无忌制订了一套详细的计划” “稍等。花无忌”安王满脸迷茫:“你是说半年前江湖上的采花大盗花蝴蝶” “没错,前几天樱桃宴那天早上你不是见过了嘛。”穆悠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本来我们是计划花无忌以穆悠的名字去考试的,考完后再动点手脚,穆悠定能高中榜首,可是后来发生了点事情,殷子木应该也给你讲过,我把花无忌杀了。” 穆悠叹了口气,疲惫的双眼中不禁充满了忧伤:“殷子木不忍见我伤心难过,决定替花无忌完成我们的计划。” “再打断一下啊,”安王怯怯地说:“那个花蝴蝶花无忌,是你杀的” “是,谁让他欺骗我的感情。这件事你别再问了,我想起来还有些难受。” 穆悠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和殷子木到了长安后便一直到处打探朝中形式,还搜集了一些朝中大臣的把柄。发现了小钱钱的本事后,我更是无比欣喜,有了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让他帮我做一张人皮面具,我亲自替穆悠完成梦想。” “人皮面具”安王呆呆地看着穆悠,见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不禁朝他脸上多看了几眼。 “没事儿,你尽管看。我找人画出了穆悠的画像,小钱钱就把面具做出来了,开始那张不是很透气,戴在脸上有些闷,前几天他又改良了一下,现在我脸上的这张舒服多了。” 穆悠倒是十分大方地伸出脸去:“你看看,能看出破绽吗你仔细看,还有毛孔,一直戴到脖子上,你看这里,连喉结都有。你再摸摸,这脸还蛮有弹性,跟真的皮肤一样。没事儿,摸摸看,怕什么虽叫人皮面具,不是用人的皮做的,是用的一种树胶,来啊,你摸,这手感真的不错。” 安王偏着头仔细打量着穆悠的脸,那张脸光洁细腻,吹弹可破,难道真如他说的一样是假的他犹豫着,见穆悠不断的蛊惑,终于忍不住好奇,缓缓地伸出手去。 “他们在屋里说什么啊这么久还没好”广平王李豫在门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小夏子,你去看看。” 小夏子面露难色:“这个奴婢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豫说着走到门边,正想推门,想了想还是住了手,他左右瞟了瞟,悄悄来到窗边,用手把窗纸捅破了一个洞,将眼睛贴了上去。 安王轻轻地将指尖落在穆悠的脸颊上,只觉得心中一片慌乱,脸上也一片火热,他咽了口唾沫,心一横,将整个手掌摸了上去,眼睛也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起来。 “怎样仔细感受一下,和真正的皮肤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你看我鼻子c嘴巴上面,瞧仔细了,有没有发现痕迹”穆悠小声指点着。 李豫贴在窗口,已是目瞪口呆了,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屋里的两人,正坐在床头,他们皇叔啊皇叔,你昨日的事算是个意外,可此刻李豫心头如万马奔腾,赶紧扭过脸来。 “广平王,怎么了”小夏子见李豫满脸通红,表情怪异,紧张地问 道。 李豫深深吸了口气,朝窗户指指:“你自己看。” “是。”小夏子本已是满肚狐疑,此刻有广平王发话,如找到靠山一样,赶紧凑了上去。然而只看了两眼便突然转过头来,已是如李豫同样的神情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沉默起来。 “这这广平王,怎么办啊”小夏子手指着寝宫怯怯地问道。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你不是敬玉轩管事儿的吗问我”李豫瞪了小夏子一眼:“我还要陪圣人谱曲子去,就当我没来过。” “哎哎哎,广平王,奴婢”小夏子轻声唤道,眼看着李豫走远,满脸无助。 “怎样发现了什么破绽了没”穆悠问道。 安王收回手来,往后坐了坐,整个人如被戏弄了一样,他本欲发火,又怕穆悠受不了刺激,只得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地答道:“没看出什么不同之处。” “那就对了穆悠十分得意:“我就说嘛,小钱钱做的这张人皮面具简直是太完美了,这么厉害的人,差点儿被你们埋没了。” 安王愣愣地看着穆悠:“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睡觉啊。”穆悠说着,鞋也不脱,已躺在了床上,拉上了被子。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你现在睡了,晚上干嘛去啊” “晚上还有事,”穆悠打了个哈欠,撑起身来神秘的说:“晚上,我还要去陪黑影儿吃饭看月亮聊天呢。” “陪黑影儿”安王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完全感觉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真的,我不骗你,这连续两天夜晚我都在陪黑影儿,今天是关键的一天。我有信心今天晚上一定能把黑影儿手里的紫电青霜剑弄到手。” “你也听说过紫电青霜剑你要它们做什么” “不是我要,是我师父想要。这次殷子木来长安其实就是奉师父的命令要杀你,他纠结了好久,终于决定放过你,可这样回去却无法对师父交待,所以我们必须带点师父高兴的东西回去,那就是紫电青霜。” “你有完没完,殷子木确实说过来长安要杀一人,你为何偏要说这人是我我跟他师父又有何仇怨” “你知道李殷为何要化名殷子木吗因为我们师父也就是他阿娘姓殷,二十多年前和你阿娘一同被分在张婕妤宫中,两人可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 一日,圣人按照规制来到张婕妤宫中留宿,恰巧张婕妤身子不适,不便侍寝。张婕妤恐圣人不悦,就命我师父伺候了圣人一夜,没想到圣人龙颜大悦,将我师父封为了采女,虽然地位低下,可总算不用再像宫女那样辛苦了。殷采女倒也有些本事,不久就有了身孕,她趁着盛宠正浓,求圣人把你阿娘讨了过来当了自己的贴身宫女。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可是好景不长,那是夏日的一个阴天,你阿娘忙完手头的活儿,闲得无聊在蚁树下逗蚂蚁。刚好圣人和殷采女散步经过。圣人见你阿娘单纯可爱,当晚便宠幸了她,不久后你阿娘便有了身孕,母凭子贵,也被封为了采女。 一个原本自己身边的宫女,突然和自己平起平坐了,还和自己一样怀了龙种,你若是殷采女,你会怎么想 殷采女便没有想通,她想尽办法找人弄到了一点打胎药加进了张婕妤送来的莲子羹中,想骗着乔采女先喝,然后自己再装装样子,这样一来就没人怀疑到她,而凭她制造的假象,罪魁祸首将指向张婕妤。怎样,是不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 哎,可惜啊圣人突然来了,巧的是,圣人刚好饿了,看着那么大一碗好吃了,居然也馋了。圣人入口的东西当然得好好检查一番,这一查下去,殷采女可是搬起了石头咋了自己的脚。 凭着有孕在身,殷采女的性命暂时保住了,被关进了冷宫反省思过,只等把皇子生下来再作处理。可她岂会坐以待毙,没过半个月,趁着身边的宫女不留神,将宫女打晕,换了衣裳跑了,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整个冷宫里一片火海,死了好些人。本就是些不受宠的人,谁会挨着去验明正身殷采女当然也被报了死讯,而实际上她早就随着倒夜香的马车偷偷出宫了。” 安王突然听穆悠讲了这些与自己阿娘相关的往事,一时更是惊诧万分:“你你是说当年的殷姨还没死” 穆悠笑笑:“这么多年了,你又没见过她,居然还叫她殷姨” “阿娘在世时,每年都会带我到冷宫外去缅怀她。阿娘说殷姨也是一时冲动,并不怪她。”安王看着穆悠:“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我正月十五就到了长安,二月底才和你见面,这一个多月来我可没闲着,我安排了手下的人把这长安城的秘密翻了个遍。” 安王疑惑地看着穆悠:“那殷姨现在何处她” “她在宫外生下了孩子,从小带在身边,教他习武,还找了先生教他读书认字。他很聪明,天文地理,兵法策略, 琴棋书画,甚至连洗衣做饭都是一点就通。如此优秀的人,你说我整天和他待在一起,能不心动吗” 安王哭笑不得:“你讲了半天,是说:殷子木是我哥而你是仙儿” 第139章 妄想之症,不得安睡 “没错。”穆悠一本正经的答道。 安王再次凝视着穆悠:“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穆悠打了个哈欠:“说。”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穆悠斜了安王一眼:“这个重要吗你只要知道我是你朋友就行。” 安王一时又急了:“这都不重要了,那还有什么最重要啊” “当然是睡觉啦。”穆悠怒道:“我给你讲了这半天,你还没听明白吗我只有睡好了觉,等会儿夜里才有精力去会黑影儿,才能拿到紫电青霜给师父,师父才不会怪殷子木不杀你。” “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想睡觉” “对。” 安王叹了口气:“那你睡吧。” 小夏子正焦急地独自在门前徘徊着,不知如何是好,一抬头见安王总算出来了,大喜过望:“呵呵,殿下,呵呵。”他尴尬的笑笑,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时也觉得挺难为情。 “把沈太医叫到书房来。”安王并未察觉到小夏子异样的眼光,吩咐道。 “是。” 片刻后,沈太医随小夏子到了安王的书房,他行过礼,担忧地朝安王脸上看去:“殿下,可是脸上的伤又疼了” “不是。我就问你点事。” “哦,殿下请问。” 安王朝小夏子一挥手,见小夏子走远了,终于说道:“你行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有没有碰到有人把自己幻想成另一个人的病症” 沈太医一脸迷茫:“请殿下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哎,就是,比如一个人,他本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武艺高强的侠客,甚至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了,这算是病吗” “算,当然算,可以算是妄想之症。不知殿下为何有此疑问” “我那你说,这种病有治吗” “此乃心病,光靠汤药很难治愈,得先解开他的心结才对。不知此人可是受过什么刺激或者有什么不如愿” “没错,没错,他就是曾经家中惨遭变故,而且他应该最近也听了一些江湖故事,像我一样恨不得自己也能叱诧江湖,可我就是想想,他却入迷了。” “不知殿下说得此人是” “哦,这你别管。”安王摆摆手:“我找你就是想问个清楚,如果这种妄想症不治疗,会怎么样” 沈太医却卖起了关子:“殿下随我去一个地方,一看便知。” “哪里”安王好奇地问,终于还是忍不住随着沈太医而去。 半晌后,一众人总算在冷宫外停了下来。 “沈太医,你带殿下来这里干什么”小夏子抱怨道,赶紧拦到安王面前,又换了张笑脸:“呵呵,殿下,这里面晦气,还是回去吧。” “这么多人跟着哩,怕什么沈太医,请吧。” “是。” 一众人紧随安王踏进院墙。 安王环顾四周,只觉得一片凄凉,上次素心便是死在外面的枯井里,本以为那里已经够冷清了,没想到院墙里面更是散发出阵阵寒意。风儿吹得屋顶的残瓦呜呜作响,房顶的乌鸦也发出声声哀鸣。院落里因为疏于管理已是杂草丛生,七八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安王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感到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后,有一双双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 “三郎,是三郎来了吗”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夺门而出。 “张才人。” “快拉住她。” “哎,你快回来。” 安王寻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妇人正欲从屋里冲出来,被三个人拼命的往回拽。 “住手。”安王说道。 那三个人赶紧撒开手,也跪在了地上。 那妇人抬起蓬乱的头发看向安王,隐约可见倒还有几分颜色,可是双眼无神,面露痴笑,显然已不是正常人了。 安王:“你是何人” 地上跪的一个小太监赶紧跪行几步来到安王身前:“回安王殿下,此人是张才人。” “张才人” “哦,殿下忘了,她就是以前的张妃,五年前殴打殿下,被圣人贬为了才人闭门思过,但她仍不安分,又被打入了冷宫。” “啊,是她”安王大惊:“她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呵呵呵呵,你们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还不下跪我可是皇后,谁敢对我无礼”疯妇瞟了一眼地上,见所 有冷宫中的奴婢都跪下了,安王一行人却站着,一时甚为不满。 “张才人。”安王心头升起一丝怜悯,朝她拱拱手,算是见礼。 “你这狗贼,想要害我快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张才人大吼着突然朝安王扑了过来:“我要杀了你” 崔虎c郑明早已挡在了前面,小夏子吓得赶紧拉着安王就走。 “恭送安王殿下。”地上的奴婢说道。 “放开我,我是皇后,你们居然敢抓我,我灭你九族”张才人声声怒吼穿透了院墙传了出来,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哎哟,殿下,您说刚才多险,那疯妇若是伤着您可咋办。” 安王有些伤感:“她是五年前的张妃,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太医走上前去:“张才人不能接受自己被贬的事实,一时受了打击,便有些谵妄。她这些年来一直幻想着圣人能来接她出去,还想着圣人封她做皇后。” “你你的意思是说这就是妄想之症” “是。” 安王吓得一惊。穆悠这些天的表现不也是如此吗他可以看见不存在的人和物,他应该也听殷子木给他讲过仙儿的故事,在殷子木口中,仙儿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侠,如果穆悠的妻子和爱人也是如此,当年就不至于葬身火海,也不至于沦落风尘。穆悠想让她们像仙儿一样活着,还把自己想成了仙儿 “殿下,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此事急不得,只能慢慢开导。” “那能不能配合着汤药一起服用” “倒是可以用点静心安神的药,一般此类病患,一到夜晚都会精力旺盛,白天却总是昏昏欲睡,这样下去黑白颠倒,他便会慢慢的脱离周围的环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错没错,他就是这样。”安王脱口而出:“那你快给他开药啊” “殿下还未告知沈某,病人是谁我得先诊了脉,才好用药。” “哎,算了,跟我来吧。”安王抓起沈太医的手飞奔回敬玉轩,直来到寝宫中。 穆悠睡得正香,冷不防被安王的拍门声吓了一颤。他猛地坐了起来,四周看了一眼,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他眯着眼睛朝房门看去,还未及开口,就见安王拉着沈太医走了进来。 “怎么了你不是答应了让我好好睡一觉的吗”穆悠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安王笑道:“沈太医过来给我请平安脉,我看你这些天总没什么精神,可别是病了啊,顺便让沈太医也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我”穆悠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我身体好着哩。就是没睡好罢了。你们都出去,让我睡会儿。” “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就让沈太医给你把把脉,耽误不了你睡觉。难道你也讳疾忌医吗” “我我真的好的很。半年前花无忌给我检查过,有些小毛病也给我调理好了。真没事儿。”穆悠有些烦了:“我真的快困死了,我就想睡觉。” “好好好,马上,就把个脉,看完了就让你睡,沈太医,快” 沈太医心里一片慌乱,显然没料到安王说的人是穆悠。这人确实总是口出狂言,但真的不简单。他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可却守口如瓶,应该是友非敌。安王单纯,说穆悠是一个文弱书生,可此人虽看着精神不济,却呼吸平稳,说话中气十足,何曾像个病人 “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啊。”安王又吩咐道。 沈太医回过神来,蹲在床边,朝穆悠看去,刚好迎上穆悠异样的目光。 “好吧,那就请沈太医帮我好好看看。”穆悠说着伸出手去。 沈太医点点头,将手搭在穆悠的手腕上,他能感觉到穆悠的脉搏浑厚有力,虽满眼疲倦,可眼神犀利,定然是内力高强之人。突然,沈太医变了脸色,他努力平静下来,再用力按了按脉搏,惊愕地朝穆悠看去,刚好和穆悠四目相对。 “请伸出另一只手来。” 穆悠瞪着沈太医,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沈太医双手均搭在穆悠的手腕上,左右脉搏对比着,脸色越来越凝重。这种脉搏很独特,作为一名医者,一生中能碰见一例都是难得,可就在不久前,自己就碰到了一例,杨莲,失踪的安王妃,便是此种脉象。难道沈太医抬头望去,又再次触碰到穆悠那道犀利的目光,那目光如炬,让人不敢直视。 “沈太医,”安王将他拉到一边:“怎样” 沈太医微微一笑:“穆郎身体无恙,只需多注意休息即可。无需服药。” 安王大喜:“你的意思是说他才刚起病,只需解了他的心病就可好转” 沈太医偷偷叹了口气:“是。” “这我就放心了,呵呵,你下去吧。”安王见沈太医走远,回头朝穆悠看去:“沈太医说了,你这样黑白颠倒对 身体可不好。走,别睡了,陪我蹴鞠去。” “不,不去,我不会。” “那你在旁边看着,给我加油。走。” “我就想睡会儿” “晚上再睡。走啦” “我真的困死了。” “那吃了午膳再睡。” “我” 第140章 再会欧阳,安王困惑 欧阳清风独立于白云仙的坟前,眼见天边落日的余晖逐渐被黑暗淹没,天与地之间已成了浑然一体。他突然感到自己在这天地间竟如此渺小,似乎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以前活着还有个目标,他在穆悠的墓前起过誓,要抚养逸儿成人,要找到师妹。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蹲下身来,抚摸着白云仙的坟头:“师妹,我现在已无牵无挂了,你想让我来陪你吗” “有师兄陪着当然好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欧阳清风寻声望去,只见穆仙儿正挑着灯笼穿过夜色徐徐走来。她全身一身男装,正是前天破庙前那个穆悠的装扮。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欧阳清风说道,眼中已多了几分不舍。 “知道师兄会来,怕你一个人又干出什么傻事来,我不放心。”穆仙儿笑道,将一坛酒放在地上,将另一只手里的灯笼插在了坟头,口中说着:“阿娘,帮我拿一下。” 欧阳清风愣愣地看着她,只见她又从身上的布包中掏出一大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递了过来:“师兄,这是我从宫中给你带的烤鸡,挺香的,快吃吧。” 欧阳清风打开油纸,果然一阵香味扑鼻,他揪下来一个大鸡腿,正欲递给穆仙儿,穆仙儿却说话了:“师兄不用管我,我在宫里已经吃过了。”她说话间已是连打了两个大哈欠,用手揉揉眼睛,满脸疲倦。 “你看起来很累。”欧阳清风借着灯笼的光辉看去,不禁有些心疼。 穆仙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今日是没怎么睡好,不知道那个李旭哪儿来的那么多事。一会儿拉着我看他蹴鞠,一会儿又要教我练字,连那宫里的奴婢也是,不是这个丢了东西,就是那个寻死觅活,都要我帮忙处理,哎师兄,还是和你聊天痛快,呵呵,你再跟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吧,我都不太记得了。” “你若累了,就先睡会儿吧。” “呃好,那我就眯一小会儿。”穆仙儿又打了个哈欠,靠在了欧阳清风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欧阳清风心头一震,突然又感觉到自己还是有些价值的,至少现在就是仙儿的靠枕。他看着肩头这个跟师妹如此相似的一张脸,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仙儿,是的,她叫仙儿,昨日逸儿已经告诉我她的名字了。她是师妹的骨血,她不但拥有着师妹的容貌,连性格也是那么相似,总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让人心头割舍不下。 欧阳清风想着,不禁又收敛了笑容,刚才穆君逸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师父,你醒了。”穆君逸守在门口,见欧阳清风开了房门,赶紧拱手行礼。 “哦,逸儿。”欧阳清风笑笑,感觉有些尴尬。 “师父不会又要出去吧” “是。” “去哪儿”穆君逸凝视着欧阳清风:“还是桃花坳吗” “是。” “我昨天就说过,她不是我阿娘,她叫仙儿,是我妹妹。” “我知道。” “那师父可知她为何要以我阿娘的身份接近你” 欧阳清风抬眼盯着穆君逸,满脸迷茫。 穆君逸叹了口气:“为了师父手里的紫电青霜剑。” “好。我知道了。” “师父一定不要被仙儿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她为了达到目的,常常不择手段。” 欧阳清风笑笑:“你就这样说自己的妹妹” “她虽是我妹妹,可她也是和你并称江湖双煞的笑面杀手,天圣宫的白衣圣使美女蛇。” “什么”欧阳清风大吃一惊:“她就是美女蛇” “没错。”穆君逸点点头:“师父可曾听说过,半年前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花蝴蝶” “听说过,传闻此人被一位号称白云仙子的女侠所杀,是你借用了你娘的名字吗” “不是。是仙儿杀的。因为江湖上传闻已久的天书残卷就在他手里。”穆君逸表情凝重:“还有,神龙山庄的少主东方宏的事,师父想必也听说了吧” “你是指美女蛇对东方宏使美人计骗走神龙剑谱的事” “没错。江湖上传闻拥有了三件宝贝便可功力大增,一统江湖。如今,天圣宫已得两样,就只差师父手里的紫电青霜了。”穆君逸朝欧阳清风一抱拳:“美女蛇最擅长的就是狐媚之术和宫心术c易容术。师父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欧阳清风说着,已朝楼下走去。 “既然师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出去” “我去看看你娘。还有好多话 没和她说完哩。” 欧阳清风想着和穆君逸的话,心里有些困惑,可再看看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无比香甜的穆仙儿,不禁又放下了戒备。他抱起酒坛子饮上一口,顿时感觉无比畅快,果然不愧是皇宫里的美酒,当真可以一饮解千愁。 最近睡不好觉的人很多,除了穆仙儿,安王也饱受失眠的困扰。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时辰,惹得值夜的蔷薇频频进前问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和穆悠拥抱在了一起,穆悠并不反感,还朝自己笑着,他挥起手里的“穆半仙”一扇,突然竟变成了杨莲的容貌。 安王猛然惊醒,心中一片慌乱,他将怀里的画轴打开,杨莲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莲儿,你还好吗你到底在哪儿为什么我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可是又找不到你” 画中的杨莲依然笑而不语,安王也无奈地笑笑,将画挂在床头,走到窗边看去,天空中已隐隐泛白了。 “殿下,天还早着哩。”蔷薇轻声说道。 “睡不着了,打水来。” “是。” 太阳逐渐爬上了屋顶,李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夏子赶紧迎了上去:“哎哟,广平王,您可算来了。” “安王怎么了” “这奴婢也说不清楚,反正昨天一夜都没睡安稳,今早老早就醒了,迷迷糊糊吃了几口早膳,就一直在书房看书呢。可是一本书拿了一个时辰了,也没翻过页,跟丢了魂儿似的。” “昨天我走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哦,昨天啊”小夏子于是就把昨日安王如何去了冷宫,如何请沈太医一字不漏的讲开了。 安王心不在焉地拿着一本书,眼睛虽看在书上,可心思不知飘到了何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时而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萧飒缓缓地走进书房,一身褐色的劲装依然英姿飒爽,他摸了一把右肩,拱手道:“郎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安王并没有任何回应。萧飒诧异地看了安王一眼,迷茫地退了出去。 “哟,萧将军,你回来了”小夏子正随李豫迎面而来,老远便打起了招呼。 “广平王。”萧飒朝李豫拱手道。 “萧飒啊,你的伤都好了” “回广平王,已无大碍了。” “哦,那就好。” “多谢广平王关心。”萧飒说着又看向小夏子:“萧某想请问一下夏公公,我这几日不在,可是又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有啊。”小夏子摇摇头:“好像没什么事啊。” 萧飒却满脸疑容:“可我怎么觉得安王好像不太对劲。” “啊是吗”小夏子故作正经:“方才沈太医还过来请过脉,并没说安王身体不适啊” “不,我就觉得安王看起来怪怪的,还请夏公公直言,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夏子急了:“没有没有,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不信你问广平王。” 李豫一听小夏子这话,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萧飒笑道:“萧将军多虑了,哪儿来的什么事我这几天天天都来陪安王下棋,你就放心吧。哎哟,你可真是尽职,安王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的吗快快快,小夏子,带他到偏殿歇息去,安王身边有我呢。” “哦,是是是。萧将军,来,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歇息去吧。” 萧飒看看李豫,又看看小夏子,不知二人想要掩饰什么,不容多想,已被小夏子推拉着走出了老远。 李豫瞧萧飒走远了,轻轻松了口气,悄悄地走到门边看去,安王果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皇叔”李豫弓着腰,探出头喊道。 安王微笑着,毫无反应。 “皇叔”李豫一掌拍在安王肩上。 “啊”安王总算回过神来:“呵呵,豫儿来了啊” “皇叔看什么书呢这么专注”李豫从安王手里抽过书来,不禁笑道:“皇叔好厉害,居然可以倒着看” 书拿倒了吗安王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清了清嗓子掩饰着心中的慌乱:“找我有什么事吗”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李豫故意挑出几句念道,随即满脸坏笑:“皇叔怎么想起看诗经来了” “随便翻翻罢了。” “哦,随便一看就是关雎啊。小夏子说你一夜都没睡踏实,不知辗转反侧是为了哪位淑女啊” 安王已满脸通红:“哪有” “怎么我们可是五年的交情了,皇叔对我也不说实话吗” “我”安王瞟了李豫一眼:“我确实喜欢上了一人。” 更多最新 章节,请收藏【bz】! 第141章 克制情感,仙儿露馅 李豫靠上前去:“谁啊哪家小娘子这么幸运” “他”安王欲言又止,他缓缓地背过身去,半晌后回头羞愧地看了李豫一眼,低下头去,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来:“穆悠。” 虽然李豫已有了思想准备,可听安王亲自说出口来,还是大吃一惊,他诧异地看着安王:“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还真不少啊,不知这穆娘子” “好了,哪儿来的穆娘子,就是你也认识的,穆悠” “哦,穆悠啊”李豫深深点了点头:“不知皇叔所谓的喜欢是欣赏他的才华呢还是敬佩他的胆量” “都不是,就是那种就跟当初喜欢莲儿一样,总盼着能看到他他不在,就感觉特无趣,哎,我”安王双手捂住了头,一时甚为尴尬。 李豫正视着安王:“那婶婶呢你还想她吗” “我夜里会想,不看着她的画像,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睡不着可是只要穆悠来了,我就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每次看着穆悠,我都能把他想成莲儿。特别是他的眼睛,还有他做事时那种胆大妄为的性子,还有,就连他吃东西的样子都哎,反正,怎么看都像莲儿”安王说着,满脸愁容,整个人在房里焦躁地徘徊着:“豫儿,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好困惑,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豫沉默了片刻:“皇叔喜欢听故事,我就先讲两个故事你听听: 战国时,魏王对龙阳君甚为宠爱,一日,两人同船钓鱼,龙阳君钓得十几条鱼,突然哭了起来,魏王惊问其故,龙阳君说,最初钓得一条鱼十分开心,可后来钓的鱼越来越大,便将小鱼丢弃。由此思己,四海之内,美人颇多,担心魏王爱上其他美人,必将抛弃自己,所以痛哭。魏王为不让他担忧,下令举国上下禁止谈论美人,违禁者满门抄斩,以表其独爱龙阳君。 汉哀帝也有一位男宠名为董贤,对其爱之深切。二人时常同车而乘,同榻而眠。一日汉哀帝早晨醒来准备起身出门,但是自己的衣袖被正在熟睡的董贤压住了。汉哀帝想要把衣服抽出来,但又不忍惊动董贤。情急之下,就用佩刀把衣袖割断,然后悄悄出去。董贤醒来后,看见身下压着汉哀帝的断袖,十分感动,从此,董贤越发柔媚,一直陪伴在身边,照顾多病的哀帝。” 安王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好啦,不就是龙阳之好和断袖之癖的典故吗谁让你说这些” “好,不讲典故。那讲讲我们大唐的故事:太宗皇帝时,太子李承乾便十分宠爱一名乐童,名为称心,可太宗知道后,便毫不留情的将称心处死了。 高宗皇帝时,章怀太子李贤也宠幸过一个叫赵道生的男宠,最后那个赵道生也被处死了,武皇还借题发挥废掉了李贤的太子之位。” 李豫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大唐可以说算是比较开明了,可为何却对皇子行径如此苛刻皇叔知道原因吗” 安王早已皱起了眉:“不知道,我也不想管他们怎样,我只想让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做才好” “皇叔还没明白吗我想说的是,这世上有着你这种想法的人很多,这也不算是多丢人的事。可是最终的结局如何魏王和汉哀帝他们是君王,他们喜欢的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带在身边,还会被传为典故。可是一旦他们驾崩,他们曾经宠爱过的人又落得了怎样的下场我大唐的两位皇子更不用说了,自己还在世都很难保住所宠之人的性命。”李豫叹了口气:“至于穆悠,若是一个普通人,你大可以把他变成个小太监藏在敬玉轩里” 安王急了:“不行,不能伤害他” “哎哟,皇叔,瞧你急的,我是说假如他是个普通人的话。可是现在,他不是,他是我大唐这次制科榜首,你到长安城去转转,大街小巷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吗就在前天,那个穆半仙,不知道打哪儿找来了一本小册子,在宣政殿外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交给了我父亲。皇叔知道上面记的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我让你帮我解决我的困惑,你扯这么远干什么” “我这不是正帮你分析嘛。你知道吗那本册子上记的都是朝中的大臣给杨国忠行贿的证据。” “什么”安王大惊:“穆悠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哪儿知道”李豫叹了口气:“这两天你知道我家成什么样了吗以前是门可罗雀,现在成了门庭若市。我这两天就是到你这里躲清静的。” 安王满脸凝重:“杨国忠向来和太子势如水火,穆悠公然把他阵营里的人都给太子拉过去了,这要得罪多少人啊” “不多,以前想杀穆半仙的人可以从你这里排到宫门口,现在估计可以排到西城金光门去了。” “哎,这个穆悠,我早就觉得他太爱出风头,必定会让有些人不悦,可没想到他怎么做出这些糊涂事来。” 李豫笑笑:“穆半仙才不糊涂,他聪明的很。他虽然树敌颇多,可是没人愿意亲自动手,想杀他的人都等着别人出手,这样他反而平安无事。可如今,皇叔对他有了这种感情,要是被别有心机的人发现,一定会大作文章。到时候圣人为了所谓的大唐颜面,肯定不会怪罪皇叔,可是穆悠,将必死无疑。” “你说会有人让圣人动手”安王吓得瘫坐在椅子上:“不,圣人或许什么大唐颜面贵妃以前不就是寿王妃吗朝堂之上谁敢多言天下之人谁不羡慕” “可他是圣人,天下之主。皇叔在这深宫中待了二十年了,难道还没看清这个世道历来的规矩何时约束过统治者,管的都是手下的人罢了。”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安王叹了口气:“莲儿以前说过,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这世上的事,哪又能事事如愿呢” 李豫也松了口气:“皇叔能想明白就好。” “陪我下盘棋吧,我想静静心。” “好,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请。” 两人在棋盘前落座,然而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又岂是能轻易做得到 安王手持棋子,表面平静,心头依然思绪万千:与穆悠相识是在二月底,那时对穆悠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很有才华,后来穆悠才坦言说,那人是自己请的一个长相颇似自己的替考。真正让自己有些触动,是莲儿还愿去的那天,那日,穆悠在街头摆摊算命,那抬头一笑,就已经让自己震惊了。这十多天来,他几乎每天都在自己身边,甚至让自己都忽略了莲儿。 “皇叔,你这棋子都在手里握了半天了,还下不下的啊” “啊。”安王回过神来,扫视一眼棋盘,将手里的棋子落下。 李豫无奈地笑笑,跟着落下一子,又耐着性子等着安王发呆。 “皇叔” “咳咳” 李豫再次轻敲棋盘:“好了,这次你输了啊。” 安王放下棋子:“我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了。” “我知道,慢慢来。”李豫说着,转头看向房门,大喊道:“是小夏子在门口吗” 小夏子本来偷偷在房外听着,赶紧推门上前:“呵呵呵,殿下,已午时了,殿下早膳都没吃多少,想是饿了,是否传午膳啊” 安王习惯性的朝门口望去,嘴里不由得说道:“再等会儿吧。” “是。”小夏子退到一边。 李豫摇摇头,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皇叔,我饿了。” 安王又瞟了一眼门口:“再等会儿,先陪我练会儿字。” 桃花坳里,一夜春风过后,只剩零星的几片残花,有的枝条上还萌出了新叶。 欧阳清风温柔地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一片桃花落在穆仙儿红润的脸上,她咂咂嘴,睫毛抖动了两下,然后微微一笑,还不忘翻个身,刚才枕过的地方早已被她的口水浸湿了一大块。她伸出手去习惯性的想搂一下枕头,似乎突然感到不对劲,手触摸到的居然是她大惊,猛然醒来。 “醒了”欧阳清风刚好与穆仙儿四目相对。 “嗯。”穆仙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枕着欧阳清风的腿睡了一夜,不禁有些难为情。自己昨天最开始是靠在他肩上,至于后来怎么睡着睡着就枕到了他的腿上,实在是不记得了。自己睡觉本来就不老实,更何况这几天实在太困了,估计睡姿一定惨不忍睹。 她迅速坐了起来,朝他腿上看去,果然,他那身黑衣上已落下了片片湿润。这让穆仙儿更是难堪,不知何时开始,每次一睡着就会梦见好吃的,就爱流口水,这毛病 穆仙儿尴尬的笑笑,赶紧抓起自己的袖子朝欧阳清风身上擦去。 “你眼角这里”欧阳清风指指自己的眼睛,朝穆仙儿示意着。 啊难不成是眼屎穆仙儿心中一片慌乱,连忙抬手朝眼角抹去。自己的形象啊,今日可是毁的一塌糊涂了。 “哦,你仙儿,对吧”欧阳清风看着她一副憨厚可掬的样子,竟像极了师妹,转而又想到第一夜把她当成师妹的事,一时倒也羞愧起来。 他笑着想要起身,刚一收腿,不禁一阵发麻,整条腿被她压了一夜,此刻突然觉得如万根针扎一般,又轻飘飘的找不到落脚点,他颠簸着后退两步,如同踏在积雪上,又觉得整条腿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穆仙儿也注意到了他的狼狈样,自己的尴尬便瞬间消失不见了,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师兄,还好吗” “无妨。”欧阳清风答道,弯腰轻捶着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更多请收藏【b z】! 第142章 夜探杨府,杨莲被劫 “昨晚给师兄的酒师兄觉得如何” “不错。”欧阳清风指指倒在旁边的酒坛子:“都吃光了。” “哦。”穆仙儿若有所思,伸手朝自己的布包里摸去。 欧阳清风笑道:“你昨晚太困了,没来得及给我下药就睡着了。” “哦,原来如此。”穆仙儿尴尬的笑道:“师兄果然有个好徒弟,看来什么都给你说了吧。” “是。”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 欧阳清风收敛了笑容,朝白云仙的坟头看去,那盏灯笼早已熄灭,只有风儿轻轻抚起一丝丝尘埃。 “其实,我们五年前见过面。我记得你的脸。” 欧阳清风疑惑地看着穆仙儿:“五年前” “那天是四月十一,我和安王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参加樱桃宴。那晚我睡得好早,可是突然被府上的嘈杂声惊醒了” “你是你就是五年前帮我从杨府脱身的那个小娘子”欧阳清风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穆仙儿微微点点头,五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别让他跑了。” “围起来。” “抓活的。” 杨莲躺在床上,只听得外面一片嘈杂。她快速穿上衣服,抓起压在枕头底下的弹弓,飞跑出去。 杨府中进了刺客,看样子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黑影儿,幸好卫国公早有防备,屋檐院落各处都暗藏了机关陷阱,府中更是养了一批精良的护卫。就算黑影儿武功再高,恐怕这次也难以脱身,一定要留下活口,逼出幕后指使之人来。 杨莲寻声走去,耳边听得远远围观的奴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中已是非常清楚怎么回事了。 此刻,杨国忠,这个害了自己亲生父母的仇人,正躲在五六个护卫的身后,他冷眼旁观着还在奋力拼搏的黑影儿,满脸胜算。 不,不能让黑影儿落在杨国忠手里杨国忠既然是我的仇人,那黑影儿来杀他,那就是我的朋友。 杨莲担忧地朝黑影儿看去,数十个护卫轮番上阵,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这是要用车轮战术把他活活累死吗 杨莲咬咬嘴唇,瞟了杨国忠一眼,这些年来,这个“父亲”的手段她是见过的,严训逼供的花样更是让人生不如死。 终于,一番打斗下来,原本身负重伤的黑影儿早已体力不支了,他将剑深深刺进地上,整个人撑着剑已是摇摇欲坠。 “住手。”杨国忠挥挥手。 十来个护卫散开来,将他团团围住,手里的佩刀仍远远地指着他,防着他随时反击。 “摘下面纱来。让老夫看看叱咤江湖十多年来的黑影儿到底长什么样”杨国忠笑道。 黑影儿撑着剑的手颤抖着,却不为所动。 “是谁派你来的” 黑影儿仍不答话。 杨莲心头早已有了主意,她突然上前几步大喊道:“哪儿来的小贼,敢闯我杨府,拿命来” 说话间,杨莲已从围着黑影儿的护卫旁冲了上去,伸着头就朝黑影儿腹部顶去。 杨府的人都没料到一向风风火火的杨十三娘此刻竟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亲自上了阵。 黑影儿也愣住了,他抬起头透过黑纱看去,冲过来的竟是一位少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还击。恍惚间,黑影儿已是被杨莲顶倒在了地上,而杨莲用力过猛也栽在了他身上。 “快劫持我,走。”杨莲趁机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黑影儿会意,从地上站起来,左手抓起杨莲,右手的黑剑已横在了她肩上。 “父亲,快救我啊,父亲。”杨莲发出凄惨的叫声:“别杀我,我明天还要进宫去哩。” “放了她。”杨国忠看着这个突然坏了自己计划的女儿,一时倒是有些意外,他手指着黑影儿:“你在江湖上好歹也是有名声的人,挟持一个孩子算什么好汉” “让开。出了府我便放她。”黑影儿冷冷吐出几个字来。 片刻的沉默后,杨国忠缓缓一挥手:“让他走。” 围着黑影儿的护卫终于让出了一条路,黑影儿左手将杨莲腰间一搂,右手黑剑点地,拼着最后一口气跃上了屋檐,跳了下去。 “追。”杨国忠恨恨的喊道。 “是。” 众人答道,脚步声,兵刃声响成一片。 “来,这边。”杨莲从地上爬起来,拉起黑影儿跑开十来步远,躲在了一个草垛旁。 她秉着呼吸,等一大 批护卫跑过了,又朝另一边指指,小声说道:“这边。” 黑影儿强撑着,任由她拉着跑,已是气喘吁吁。 杨莲左右看看:“你等我一会儿。”说着扒开旁边的茅草丛,顺着一个狗洞竟钻进了一道院墙内。须臾之间,她又从另一边跑了过来,扶起黑影儿:“来,这边有门。” 两人晃悠着从一道小门走进了院内,浓浓的药味儿扑鼻而来。 “药铺”黑影儿脱口而出。 “嘘,小声点,别让人发现。”杨莲已关好了院门:“你身上伤得不轻,我去给你找些药来。” “这是你家”黑影儿轻声问道。 “你不是都说了是药铺嘛。来,坐在这里,这瓶是止血的药粉,很有效的。要我帮你上药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黑影儿说着,接过药瓶却没法够到伤口,刚一用力,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还是我帮你吧。”杨莲说着,已轻轻扒下了他后背的衣服,借着月光看去,他背上的刀口横七竖八,右肩胛处更有两处深可见骨,更有一支飞镖深深钉在他的背心,很显然都是有人在背后下的黑手。 黑影儿见她不语,想着小女孩儿都怕血,挣扎着想把衣裳穿上。 “别动你忍着点儿,我帮你把暗器拔出来。”杨莲说着,一手迅速拔镖,另一只手将准备好的倒了药粉的布条紧紧按了上去。 “谢谢。呵,你是大夫吗手法还挺熟练。”黑影儿轻哼一声,尽量找些话说来分散杨莲的注意力。 “不是。但我萧叔经常受伤,我和奶娘帮他上过药。”杨莲说着瞟了一眼邻间的屋子:“这间药铺晚上就只一个耳背的老头儿守门,你听,他还打着呼噜哩,别把他吵醒了就好。来,胳膊抬起来,得多缠几道好了。你饿了没我去拿吃的。” 黑影儿轻轻靠在墙角,看着杨莲无比娴熟的为他端来一碗水,过了一会儿又跟变戏法似的拎来了一包糕点。 “快吃吧。”杨莲偏着头看着黑影儿的黑纱斗笠:“你要不要把头纱取了,要不然怎么吃” “我的脸很可怕,会吓着你。” “怎么会我杨莲就没有怕的东西” “杨莲你的名字” “嗯。” “你多大了” “嗯再过三个月就满十三了。” “你是杨府的人吗你刚才在杨府叫父亲,你是” “这可是个秘密,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杨莲神秘的说:“杨国忠表面上是我父亲,可实际上是我的仇人,我的父母都是被他害死的。我待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报仇。” “什么那他没有察觉吗”黑影儿觉得不可思议。 “不会,我在他身边一直都表现的挺乖的,还有,姑姑一直都挺喜欢我的,还有安王,是我的朋友。” “呵呵,你倒是挺厉害”黑影儿说着摘下了黑纱斗笠:“既然你把秘密告诉了我,我就该以真面目见你。” “你的脸”杨莲诧异地看着他右脸上丑陋的疤痕,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是烧伤的。”他抬起浓浓的眉毛,细长的眼睛看向远方,高高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靠在碗口,将水一饮而尽:“不单是脸上,整只右臂也都烧伤了。” “是碰到仇家了吗”杨莲看着他的右手腕,虽有衣袖遮挡,可疤痕仍十分明显。 “不,是为了救人” “谁” “一个孩子。”黑影儿看向天空的月亮:“我的儿子。” “你真是一位好父亲” “不,我不是。我对他挺严的,从来都没对他笑过。” “那他怕你吗他平时不听你的话,你会打他吗” “不,是我怕他。他越来越大,我越来越怕面对他。” “为什么” “呵呵,怕他管着我。他要是知道我一个人偷偷进了杨府还弄得一身伤,又要说我了。” “这”杨莲歪着头,一时也没能想明白,她又瞟了一眼黑影儿:“那你为什么要刺杀杨国忠你跟他有仇,还是帮别人” “不,我并不是来杀他的,我只是进府找个人。” “找人你要找谁” “我师妹。” “你为什么觉得你师妹在杨府”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所以到处看看。” “啊如此漫无目的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师妹,她”黑影儿正讲着,突然住了口。 “这边,仔细搜”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们去那边,他受了重伤,所有的药铺都不要放过。” “是。” “ 开门,开门。” 前院传来重重的撞门声。 “不好,他们追来了。不能在药铺待了。快走。”杨莲说着,将地上的痕迹迅速清理干净,扶着黑影儿朝后门跑去。 “什么抓谁没人进来啊你说什么” 杨莲刚栓好后院的门从狗洞钻出去,就听后院里耳背的老头与人大声喊着话。 又一次幸运脱身,使黑影儿对面前的小女孩十分钦佩:“你好像对这一带熟的很。” “那是。这几家店子我可是经常光顾。”杨莲说着无比得意。 “光顾”黑影儿觉得有些好笑:“像刚才那样” “呃,算是吧。好了,快走吧,跟我来。”杨莲警惕的四下张望一番,见没人,拉着黑影儿朝南边逃去。 第143章 沦落江湖,逃离青楼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还有半个时辰晨钟就响了,城门一开,你就马上从安化门出城,城门外不远有一处宅院,里面有棵大枣树,那是我奶娘生前住过的,那一带不久前闹过瘟疫,杨府人怕死,不会去搜。” 杨莲拉着黑影儿边说边走,片刻后在一株垂柳后停了下来:“到了,就在这里等着吧。这么高的城墙你飞得过去吗不行的话,你就把剑藏好,最好跟着商队或者倒夜香的车出去,不要一个人,免得引起守城的官兵怀疑。杨国忠不会明目张胆的抓你,但他在长安党羽众多,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受教了。”黑影儿看着杨莲那张还充满着幼气的脸,而说出的话却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一时觉得甚是有趣。 杨莲不禁也笑了,自己平时给安王出主意说惯了,黑影儿行走江湖十多年了,哪还需自己教如此想想,也笑道:“那你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好。” “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我能跟你学武功吗” 黑影儿笑笑:“有缘的话,江湖再会你多加小心。” “没事儿,这条路我熟的很。”杨莲摇摇手,潇洒地走远了。 五年了,那个娇小的背影一直深深印在自己心中,没想到如今还真能再见。黑影儿疑惑地看着穆仙儿:“你当时不是决定回杨府的吗为何又改变了主意,成了江湖人” 穆仙儿笑笑:“我和阿娘在一起半年的时间,阿娘帮我想过一个报仇的计划:留在杨府,做杨国忠的棋子,然后慢慢壮大安王的实力,用安王对我的情义去对付杨国忠。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是事与愿违,我在回府的路上,不知被何人打晕了,醒来时已在宝月楼里。” “宝月楼” “青楼。”穆仙儿嘴边露出一丝苦笑,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无助的一天: 梅姨偏着头看着手下的伙计熟练的打开麻袋,从里面露出一个丫头来,她用手抬起她的脸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还不错,把钱拿了,快滚吧。” “谢梅姨。”两个小泼皮捧着银子开心的走了。 梅姨朝手下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一碗水泼在杨莲脸上。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杨莲睁开眼四处扫视一番,抬起袖子拭着脸颊,起身朝梅姨呵斥道。 “哟,醒了啊”梅姨笑道:“多大了” 杨莲并不回话,反问道:“这里可还是长安” “是。” “那离卫国公府多远” 梅姨狐疑地盯着杨莲:“不远,就两三里地吧。问这干嘛” “我就是卫国公的千金。你派人送我回府,我给你一百两,黄金”杨莲正视着梅姨,一本正经的说道。 梅姨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你说你父亲是卫国公” “没错。” “就你还给我一百两黄金你见过黄金长什么样吗”梅姨把杨莲上下打量一番,拉了拉她身上的衣裳:“你是刚才被打晕了,还是没睡醒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派人去我府上打探一下,你送我回去,到时候绝少不了你的好处。我虽然没有一百两黄金,可我父亲有,若是父亲舍不得,我可以进宫去找安王,去找贵妃,甚至找圣人都行。我杨莲向来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哟,小娘子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啊连皇宫里都有人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你怎么不说你是公主啊” “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你怎么就凭我身上的衣裳,就断言我在说谎呢”杨莲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难道不知道,向来大户人家规矩多,作为大家闺秀,我只能偷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裳出来玩玩罢了。” 梅姨眼珠子转悠着,似乎有些犹豫,她朝旁边的伙计耳语了几句,那伙计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小娘子别急嘛,我梅姨也是个爽快人,刚才有两个泼皮把你送过来,我也花了银子的。你若真是卫国公的千金,能到我这楼里坐坐,也是我们的福气,我定派人把你平安的送回府去,哪还能要你的赏赐。就连绑你来的那两个泼皮,我都可以派人找到了交给你,任凭小娘子处置。” “如此甚好。敢问大娘如何称呼” “我姓梅,大家都唤我梅姨。呵呵。” “哦,梅姨。我有些饿了,传早膳吧。” “好好好,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准备好吃的。你先休息一会儿啊。”梅姨微笑着一挥手,所有人都退出房去,她朝杨莲点点头,拉上门也退了出去。 杨 莲透过门缝看去,门口依然有两个大汉把守着。哼,梅姨,看来还是不信自己。杨莲在屋里徘徊了一阵,感到有些疲惫,便趴在桌上打起盹儿来。 “开门。”伴随着一声呵斥,房门终于开了,杨莲也随之惊醒了,抬头望去,梅姨已扳着脸踏进屋来。 “梅姨,怎样我” 梅姨一抬手,一巴掌将杨莲扇倒在地:“死丫头,竟敢拿老娘消遣还卫国公的千金呵呵,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好好栽培你,过个年,让你做宝月楼的千金。” “放肆你居然敢打我”杨莲捂着脸,手指着梅姨:“我要让我姑父治你的罪,烧了你的宝月楼,把你们都打入大牢” “呸,闭嘴,还做梦呢来人,把她绑了,扔到柴房去,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你们放开我,放手,救命啊救”杨莲奋力挣扎着,可如何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两人按倒在地,将双手双脚从背后捆了,嘴里也被塞满了布团。 “进去好好待着吧。”两人重重地把杨莲扔进了柴房,如同抛弃小猫小狗一般。 杨莲慌乱地抬头望去,四周一片凌乱,布满尘埃的地上,粗粗细细的木柴堆了半屋,低垂的屋梁上一张蛛网晃晃荡荡,几只蟑螂见来了人,飞快地潜进了柴堆里。 “老实点,否则,有你好看”一个汉子恶狠狠地吼道,拉上了房门,屋里顿时昏暗下来。 看这些人的着装表现,这里该是青楼无疑了。奶娘曾说过,女子孤身在外一定得小心,一旦被卖进青楼,这辈子就算完了。 可现在怎么办,杨国忠显然没有公然派人寻找自己,他是识破了自己的计划了吗他的女儿多了,又岂会在乎自己一人 不,决不能坐以待毙。 如此想着,杨莲使劲挣扎起来,身后的绳索勒的手腕无比疼痛,嘴里的布团堵得自己也有些呼吸困难。她蹲下身来,努力用手指摸索着慢慢解开脚踝处的绳索,然后走到柴堆旁,将手靠近木柴的棱角上摩擦起来。 “吱吱吱”,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用湿湿的鼻子嗅着她的手指头,老鼠杨莲一哆嗦,赶紧向前跑去,顿时脸上便是一片黏糊糊的,显然是毁掉了某人的家,吓得那八只腿的小主人飞快的从她脸上爬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绳子总算磨开了,杨莲赶紧扯出口里的布团,深深大吸了几口气,她摇着手腕走到门边看去,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绳索上的衣裳被褥随风飘荡着。她使劲儿拉了拉门,外面上了锁,打不开。她已逐渐习惯了屋里的光线,放眼望去,整个屋子连扇窗都没有。她仔细搜寻着每个角落,渴望着发现可以出去的通道。 杨莲饥肠饿肚的靠坐在柴堆旁,此刻,宫中的樱桃宴应该也已结束了吧。安王发现我没去,可会去找我姑姑,你是真的疼莲儿吗你会让姑父派人来寻我吗 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杨莲赶紧从门缝瞧去,屋外天色已黑,一人挑着灯笼正走了过来。 杨莲将布团塞回到口中,抓了根木柴背在了身后,歪坐在地上等着机会。 “咯吱”一声,门开了,一道亮光刺的杨莲睁不开眼睛。 “哟,小美人饿了没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一个高瘦的伙计将灯笼放在地上,将盛满饭菜的碗凑到杨莲面前:“真香啊想吃吗” 杨莲害怕的朝后躲了躲,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这就乖了嘛,我们这儿来的小娘子多了,谁要是不听话,先都得饿几天,再不听话,就得挨打,前几天就有个小丫头,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就被梅姨活活打死了,你说,多可怜啊”他嘴上说着,猥琐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已伸手扯出了杨莲口中的布团。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杨莲哀求道,使劲儿摇着头。 “好好好。小美人别怕,哥哥我心疼你都还来不及了。来,别出声,先亲我一下,来嘛,依了我,我就给你松绑,还给饭你吃。”那淫贼跪坐在地上,偏着头,将一张满是痘疤的脸伸了过去。 “你说话算数”杨莲怯怯地问。 “那是,算数。小美人,来,这里。” “那你闭上眼睛,我不好意思。” “哟,还害羞啊。好,哥哥依你。”痘疤脸笑着,闭上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杨莲飞速地抡起身后的木柴狠狠地朝他头上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杨莲自己也不记得打了多少下,只觉得有点点滴滴的东西溅到了自己的脸上,鼻子里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终于,她或是累了,停了下来,借着灯笼的余光看去,地上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了。 她慌乱的跑出了柴房,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抬起衣袖擦掉脸上的血迹或是脑浆,收下院落绳索上的一件衣裳朝前厅走去。 “李郎,慢走啊,下次记得来找我啊 ” “好好好。”一位中年汉子答应着走开了。 出口在那边 杨莲双手托着叠好的衣裳,故意放慢脚步,随着那叫李郎的汉子缓缓朝门口走去。 第144章 初遇李殷,讨要宝剑 “喂,你,过来,给我打盆水来。”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喊道。 杨莲不予理睬,脚步却匆忙起来。 “喂,新来的丫头,叫你呢,耳朵聋了” “新来的丫头不是在柴房关着吗” “那刚出去的那个是” “不好啦,不好啦,死人了老六在柴房被人打死了。” “什么那个丫头呢” “跑了。” “还不快追” 杨莲早已夺门而出,月色昏暗,静静的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她奋力向前跑去,来不及分辨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摆脱身后追赶的人。 “啊。” 杨莲突然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安王 哦,不。只是一个酷似安王的少年。 “你没事儿吧”少年关切地问道。 “在这里呢”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一张张愤怒的脸在火把的光照下无比狰狞。 杨莲本已饿了一整天,再加上没休息好,早就体力不支,此刻飞跑了这老远,已是全身乏力,她拉着少年的衣角倒了下去,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来“救我” 再次醒来时,耳边的嘈杂早已消退,只闻得阵阵水声,好似船桨划过水面。 刚才撞到的少年仍守在身边,见杨莲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你总算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 “船上,城南郊外。” “我们不在长安城里了吗” “嗯。”少年点点头,将桌上的包裹取过来,翻出一小包糕点来:“来,你饿了没先吃点东西吧。” 杨莲抓过糕点一顿狼吞虎咽,随后又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她擦了一把嘴:“是你救了我” “是。”少年朝外看看:“还有我师父。” “哦。” “刚才追你的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我叫银狐。” “什么” “银狐,”少年瞟了一眼杨莲,低下了头:“白银的银,狐狸的狐。” “银狐这叫什么名字” “不是名字,是外号。师父说,人在江湖,都会有外号。我没有名字。”少年又瞟了一眼船舱外:“师父只告诉我,父亲姓李,母亲姓殷。” “李殷”杨莲脱口而出。 “李殷”欧阳清风笑笑:“就是前几日给我送信的那位” 穆仙儿满面含笑:“是。当时师父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拜师入天圣宫,要么走。” “你选择了拜师” “不,我想走。” “那为何又留下了” 穆仙儿苦笑道:“当时船在河中心,如何走师父一掌把我推进了河里。我不会水,差点淹死。李殷又救了我。” “看来你师父很想收你做徒弟。” “是,因为我一直都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两人沉默了片刻。 穆仙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一直贴身带着,可惜当时落水打湿了。” 欧阳清风激动的接过来,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这是穆悠的画像” “是。师兄喜欢,便送给师兄了。”穆仙儿瞧着欧阳清风的反应,知道这人已被自己拿下了,暗自欣喜,接着说道:“想必我阿兄都告诉你了吧,我想要你的紫电青霜剑,还望师兄忍痛割爱。” “好,剑可以给你。不过,以后不许再叫我师兄了。” “为何” 欧阳清风慈祥的笑道:“你外祖父是我师父,你阿娘是我师妹,你兄长是我徒弟。按着辈分,你也得叫我叔叔才行。” “哈哈哈哈,看来,你的宝贝徒弟对你还有所隐瞒啊。”穆仙儿双眼满是笑意:“半年前,穆君逸和花蝴蝶有过一场生死决斗,结果两败俱伤,我趁机以白云仙子的名号杀了花蝴蝶。我本来打算连穆君逸也一起杀了的,可看在他是我兄长的份上,饶了他一命。我们在翠竹阁住了下来养伤,没过几天却突然来了一个人,师兄猜是谁” 欧阳清风摇摇头:“这我如何猜得” “给点提示:是个六七十岁的疯老头,偷我家酒吃哩,我去制止他,谁知,他拉着我就不撒手,一口一个云仙的叫我,还偏要教我武功” “师父”欧阳清风忍不住喊道。 “没错,就是我师父。”穆仙儿接着说:“其实我开始也很不乐意拜他为师的,哎,没办法,他武功太高了,穆君逸又受了伤,他一把夺过穆君逸手里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还威胁我说:你要是不拜我为师,我就杀了穆悠,云仙啊,你看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他如何能保护你啊。我求你了,你就拜我为师吧。 哎,没办法,为了穆君逸一条小命,我只能答应他。于是,他把所有的内力功法都传给了我,他说,这辈子就收了我和欧阳清风两个徒弟。你说,我该如何称呼你啊,叔叔” 欧阳清风听穆仙儿绘声绘色地讲着,已是全明白了,他咳嗽一声:“呃,那你还是叫我师兄吧,不过,我的师妹只有一人,我只能叫你仙儿。” “行。师父不在,师兄的话就是圣旨。”穆仙儿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占了很大的便宜:“师兄饿了没都已晌午了,走,我请师兄吃酒去。” “好。” “哦,对了,师兄的剑呢” “呵呵,说了会给你自然就是你的,只是我没带在身边。” “呃,这么宝贵的东西,师兄放哪儿了” “益州。一年前,我途径益州时,见两个帮派正在争夺一个匣子,一时兴起,为平息他们的争斗,就把匣子抢走了,打开才知竟是江湖上失踪已久的紫电青霜剑。” “师兄既然得了宝剑,为何不用,你们师徒刚好一人一把,岂不比你们现在手里的魅影和乌啼好” 欧阳清风举起手里的黑剑:“魅影,是我生辰时师父送我的礼物,乌啼,也是我在逸儿二十岁生辰时送给他的成人礼。其它宝剑再名贵,自然无法相比。再说,紫电青霜剑也不是谁都会用的。” “什么意思” “当年王将军得到了这两把宝剑,觉得它们杀气太重,就找了个能工巧匠,将剑封印了” “封印” “是的,一般人就算得到了这两把剑,根本就无法将剑从剑鞘里拔出来。” “那,师兄” “我也试过,也不行。” 穆仙儿“噗嗤”一笑:“难怪师兄把魅影看得这么宝贵呢。” 欧阳清风知道穆仙儿在嘲笑他,也笑笑:“用上天书残卷里的内力才能使宝剑出鞘,再配上神龙剑谱里的剑法,必然将两柄剑使得出神入化,若是能两人一起配合,定然天下无敌。” “哦,原来这一年来江湖上流传,说得了这三样宝贝就能一统江湖,是这么回事。”穆仙儿恍然大悟,转而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刚出道一年,江湖上的事,还不甚清楚。” “呵呵呵,出道一年这一年来,你的名气倒是不小了,居然能和我并称江湖双煞,看来,江湖中人对你也是十分畏惧。不过这也难怪,我在大漠都听说了,你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不知从何处找到了天书残卷,还从神龙山庄盗走了神龙剑谱,实在是不简单啊。” “呵呵,师兄过奖了。”穆仙儿骄傲的昂起头来:“师兄为何去了大漠那里好玩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欧阳清风脱口而出。 “哇,真想不到连师兄都会作诗啊” “我哪儿会作诗啊是王维的诗。十八年前,王维奉命赴西河节度使府,慰问将士时作的。” “王维吏部给事中王维”穆仙儿抓着头想了半天:“他倒是没什么把柄在我手上。” “他才华横溢,为官清廉,是穆悠当年最崇拜的人。” “啊穆悠仰慕的人怎么是王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李白吗” “可据我所知,穆悠好像更喜欢王维的诗,而且你娘也特别喜欢。那日傍晚,穆悠看着天边的落日,便念了这首使至塞上。当时你娘就说了,从来都没见过大漠边塞的美景,好想” 欧阳清风说着,突然哽咽起来:“穆悠说,等考完了,全家一起去看看我我突然觉得,自己仍是个多余的人,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吃饭,跑到龙泉酒肆吃酒去了” 穆仙儿表情凝重起来:“你是说就是我阿娘他们出事的那天” “是。当我醉醺醺的回来时,老远就看见一片火光,整座茅屋都烧着了穆悠倒在院子里,胸前被刺了一刀他说,云仙被抓走了,他指着火海说逸儿然后就” “好了,师兄,你别说了你能救出我阿兄就已经尽力了,我父母的事不怨你。”穆仙儿抬起袖子擦掉泪水:“我一直很想听我父母以前的故事,但不想听那天的事。” “好。不说了。我去大漠也就是带着他们的愿望去的,我昨夜已把这近一年来在大漠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你娘听了。” 欧阳清风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其实这些年来,我已经感觉到你娘已经不在世上了,逸儿也已经长大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来长安,长源给我介绍了一桩大买卖刺杀安王。我本来打算给逸儿留下最后一份 钱财,然后就可是,你让我又觉得” “我还需要你,你不能死。”穆仙儿怒道:“我阿娘有穆悠陪着,哪要你在旁边瞎掺和啊。” “好,你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既然找到了你娘,我就要履行对穆悠的承诺,送你娘回家去。” “好,先去吃饭吧。下午,我去讨点东西,有劳师兄给我阿耶带回去。” 第145章 兄妹相争,客栈行骗 悦来客栈里,穆君逸扣响了甲字五号房,随即转身离去。 李殷开门,下楼,来到一楼大厅,见菜已上桌,穆君逸独自吃着酒,满脸愁容。 “穆兄。”李殷落座,倒酒,朝穆君逸举杯:“敬穆兄。” 穆君逸不理他,杯中的酒已一饮而尽。半晌终于开了口:“昨天,师父又一夜未归。” “哦。” “都连续三天了。” “哦。” “你都这个时辰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穆兄觉得,我要担心什么” “你你是真的喜欢仙儿吗” “是。” “仙儿和我师父,他们孤男寡女在外面连待了三夜,你都没一点感觉吗” “感觉”李殷慢慢吃上一口菜:“哦,现在夜里还是感觉有点凉,我确实有点担心,你说,他们夜里在荒郊野外的,也没床被子,会不会冻着” “你”穆君逸白了李殷一眼:“你这是所谓的信任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信任。”李殷笑笑:“穆兄操心的事太多了。” “哼,你以为我愿意吗别人的事我才懒得去管,可他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师父。” 李殷饮完一杯酒:“那穆兄是信不过自己的妹妹,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师父” “你” “哎,门口。”李殷起身。 穆君逸顺势望去,只见欧阳清风正与穆仙儿谈笑着并肩走了过来。而穆仙儿一身男装,分明就是穆悠的打扮。 “哟,穆哦,不好意思,两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上下打量一番穆仙儿,朝店里伸伸手。 “再随意添两个菜。”穆仙儿笑笑,已在李殷旁边落座了。 “欧阳前辈。” “师父。” 李殷与穆君逸抱拳行礼。 欧阳清风点点头,一起落座。 穆仙儿已抓过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倒在丝帕上擦起脸来。这随意的举动让欧阳师徒又觉得十分诧异,不由得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看什么没见过人洗脸吗”穆仙儿不屑地说,随手接过李殷递过来的干净丝帕拭干脸上的水滴。 “客官,你们加的菜。”刘掌柜笑眯眯的端着盘子过来,手上摆着菜,眼睛却直勾勾地朝穆仙儿脸上看去。 “看什么我欠你房租啦” “哦,不不不。只是瞧着客官有些眼熟,呵呵,几位客官慢用。”刘掌柜连连摆手,退了下去。 穆仙儿与李殷对视一眼,偷笑不已。 “来,欧阳前辈,请。”李殷帮欧阳清风斟满酒,举杯道。 “师父。”穆君逸见欧阳清风饮完了杯中的酒,赶紧满上。 “喂喂喂。茶。”穆仙儿也将面前的空杯子推了出去,坐直了身子等着。 穆君逸白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哎,怎么回事啊”穆仙儿怒道:“师兄,你怎么教徒弟的这么没规矩连给师叔敬杯茶都不会吗” “你不许你叫我师父为师兄。” “哼,你谁啊你说不行就不行”穆仙儿杠上了:“半年前,白思凡跪着求我拜他为师时,你不在吗要不是为了救你一条小命,你以为我愿意认这么多师父我这个疯师父就我们两个徒弟,再加你一个徒孙。你自个儿差了辈分,对我凶什么凶还敢瞪眼又想切磋切磋吗来啊,谁怕谁哼,手下败将。” “来,仙儿。”李殷无奈地摇摇头,已帮穆仙儿倒上了茶水。这对兄妹俩每次吵起来都是如此,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哎,听说了没有,最近长安城里来了好多江湖人。”邻桌一个胖子神秘的说。 “这还用听说,你没长眼吗最近好多拿着刀剑的江湖人到处逛,喏,你看旁边那桌,四人中就有三人配着剑,你看那一老一少,都是一身黑衣黑剑,说不定就是杀手。”另一个瘦子压低了声音,凑在胖子耳边说道。 “听说江湖上第一杀手黑影儿就在长安。就在几天前还到皇宫宫墙上现了身,我表侄子就是宫中的侍卫,亲眼瞧见的,说那黑影儿就跟道影子似的,一眨眼就不见了。”胖子说着,左右瞟了一眼,见无人在意,吃了口菜,又接着说:“听说江湖上有三样宝贝,其中两样都被美女蛇得去了,只剩紫电青霜剑了,而这两把剑就在黑影儿身上。” “你是说,天圣宫的妖女美女蛇也在长安”瘦子说着,四处瞟上一眼。 “说不准哦,那美女蛇这一年来能把 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弄到手,自然有些手段,她岂会不想要那两把宝剑” 欧阳清风笑着向穆仙儿看去,刚好迎上穆仙儿得意的目光。 “可剑在黑影儿手上,论武功,天下谁是黑影儿的对手” “谁说要比武了听说美女蛇最厉害的根本就不是武功,而是易容术和媚术。” 瘦子眯起眼睛,抹了一把嘴,脸上露出一丝淫笑:“你的意思是说,美女蛇会对黑影儿使美人计,让黑影儿乖乖的自己把两把宝剑拿出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说不定此刻两人都已经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倒是会想。” 他们自以为说得小心,没料到旁边的四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穆君逸本就觉得师父和仙儿孤男寡女共处了三夜有些有悖礼数,又听他们议论,顿时便火冒三丈,手已不由自主的朝剑伸去。 “穆兄,来,吃酒。”李殷将他的剑往桌子中间推了些,为他满上酒,转眼间仙儿却已离席而去。 “哎,张兄,这么巧”穆仙儿一把拍住胖子的肩膀,兴奋地说。 “你谁啊”胖子抬头,满脸不悦。 “哦哦哦,不好意思,在下一时认错人了,实在抱歉。”穆仙儿笑笑,拱拱手,退了下去,转身又朝李殷一等人点点头:“你们慢用,我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李殷笑着回礼,欧阳师徒对视一眼,不知何意。 片刻后。原本正在畅饮的胖瘦两人均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面色苍白,全身抽搐,不能言语。 “怎么了怎么回事啊”刘掌柜与店小二们都围了过来,掐人中,呼喊着。周围的人更是议论纷纷。 “愣着干嘛,快,快去,请大夫。”刘掌柜冲店小二焦急地喊道。 “这是怎么了”穆悠举着布幡跨进店来,身上的布包里鼓鼓囊囊的随着脚步摆动着。 “哟,穆郎。”正要出门的店小二如同看到了救星:“这两位客官吃着饭,不知为何就这样了。” “穆郎,你快帮忙看看。你得帮我作证啊,我这可是正经客栈,这”刘掌柜急的脖子都红了。 人群让出了一条路,穆悠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一会儿,指着两人的额头:“你们看,这印堂发黑,必是中了邪了” “什么中邪”人群一片嘈杂。 地上的两人双眼凝视着穆悠,满眼充满了恐惧。 “别怕,有我呢。”穆悠从布包中掏出两个十寸长的白色小瓷瓶:“这里面是我精心提炼的神仙水,可以祛病驱邪,除烦解忧,一两银子。要吗” “哎哟,穆郎,他们都这样了,别钱不钱的,你先救人啊”刘掌柜焦急地喊道。 “好。来,一人一瓶,给他们喂了。” 几个店小二齐上阵,手忙脚乱地将神仙水给二人灌了下去。 果然是神药,两人瞬间便缓过劲来,面色也恢复了血色,人也清醒了。 “醒了醒了” “还真是神啊”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多谢先生。”两人朝穆悠拱手答谢。 “一人一两银子。”穆悠笑笑:“我穆悠向来都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你是穆”两人愣住了。 “他就是这次制科榜首,安王的朋友。”刘掌柜赶紧介绍。 “刚才的神仙水共二两银子,若要算命测字卜卦,也是一两银子,对安王也是这个价,概不赊账。” “哦哦哦,好,给。多谢穆郎救命之恩。”两人赶紧掏钱。 “哎,神仙水还有几瓶啦,需要的赶快啊,一两银子一瓶,治病驱邪,除烦解忧,每人限购一瓶。”穆悠吆喝着将布包里的瓶瓶罐罐都摆了出来,干脆在店里摆起摊来。 穆君逸早已变了脸色,又不便发作,只得一杯接一杯吃着酒压着火。 欧阳清风愣愣地看着那张酷似穆悠的脸,也已明白了仙儿的易容术是怎么回事了。 “啊,穆先生,真的是你啊,你这神仙水简直太神了。”李殷围了过去:“上次喝了你的神仙水,我睡觉安稳多了,还有我师父,喝了你的神仙水,腰酸背痛的毛病全好了。” “是吗那就好” “来,再给我三瓶。”李殷说着大方的递上银子。 “不,每人限购一瓶。”穆悠递过来一瓶神仙水,顺手将多的二两银子也推了出去:“你去打听打听,我穆悠是差钱的人吗卖这个完全是为了替百姓除烦解忧。” “那是那是,穆先生高风亮节,无欲无求,在下首肯心折,只是我刚好有两位朋友也在,能否请先生通融一下呃,多谢先生了。”李殷诚恳的说着,指了指欧阳师徒,又将二两银子推到穆 悠面前。 “哎,好吧,既然同在一片屋檐下,也是缘分,拿去吧。下不为例。”穆悠勉为其难的收了银子,再递上两瓶神仙水。 “多谢多谢。”李殷赶紧兴奋地点头致谢,如同抢到了宝贝。 如此一来,原本在旁看热闹的食客也都围了上来。 “给我一瓶” “我也买一瓶。” “别急别急。排好队。这可不是人人都能买的,得看缘分。我告诉你们,别看这小小的一瓶,可每一滴都是耗费了我深厚的功力才提炼而成”穆悠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第146章 韩孟辞别,私会李泌 “师父,我父亲生前是这样的吗”穆君逸问道。 “不是。”欧阳清风回过神来,笑道:“他们两个倒还挺般配。” “欧阳前辈,穆兄,来,尝尝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李殷回到桌旁,将神仙水摆到二人面前。 “好玩吗”穆君逸压低声音,无奈地问道。 “我觉得还不错。”李殷已打开瓶塞喝了一口,一语双关地说。 欧阳清风也打开了瓶塞,放在鼻子下闻着,眼睛瞧向李殷:“这是什么” “神仙水啊仙儿的独家秘方。” “师父别听他瞎说,其实就是凉开水里加了点蜂蜜和醋。” “嘘,穆兄,别让人听见。”李殷咳嗽一声,又举起手里的瓶子,大声说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来,一起喝” 欧阳师徒瞧了瞧忙得正欢的穆悠,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李殷,无奈地举起瓶子碰在了一起。 “好了好了,没有了,下次再来吧。”穆悠将桌上的银子装入钱袋,满脸欢喜。 “穆兄。” 穆悠抬头,见是韩俊平和孟云卿,不禁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能和穆兄同榜,也是缘分,只是穆兄平日里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呃,呵呵,实在不方便拜访。”孟云卿说着,倒是有几分失望。 韩俊平接着说道:“这些天,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诗社应酬倒是不少,很多人都想一睹穆兄的风采,穆兄却一直未曾露面,实在是可惜了。” 穆悠摆摆手:“哎,可惜什么。我这人一向比较谦虚,我要是去了,哪儿还有你们什么事啊。” “呃,是,呵呵。”两人对视一眼,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找我有事”穆悠问。 “哦,前几日樱桃宴上圣人已给我们封了官,这几日所有的事也都忙完了,明早我们就要离开长安赴任去了,今日特地来向穆兄辞行。” “圣人给你们封的什么官儿啊” “哦,在下不才,被封为了益州司马。”孟云卿答道。 “魏州长史。”韩俊平也跟着答道。 穆悠点点头:“不错嘛,都比我的官儿大。” “呃,圣人也给你封官了”两人疑惑道。 “快了快了。我不是给你们说过嘛,我要当夷陵县令,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 “你自己算的”孟云卿看了看桌边的布幡。 “那是,我可是算命先生。” 韩俊平四下张望一番:“穆兄,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穆悠笑了:“一般这么问就是想说,既然想说,但说无妨。” “从放榜至今还不到半个月,穆兄在长安城里已经算是家喻户晓了。穆兄自放榜之日起就结识了安王,听说前日又公然投靠了太子,不知穆兄心中到底作何打算” 孟云卿也表情凝重起来:“长安虽好,可朝中重臣云集,免不了有帮派之分。穆兄如果稍有不慎,恐怕会得罪一些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我都知道。”穆悠凑近二人:“此刻,在这客栈四周,就潜伏了好几波人马盯着哩。想杀我的人多了。” “你知道”孟云卿满脸诧异:“那你为何还如此招摇” “穆兄行事确实太狂妄了一些,这样也实在是” “好了,多谢你们关心,我心里有数。”穆悠拍拍二人的肩:“官场水深,人心叵测,你们也得多加小心。” 韩俊平揖手道:“好,那别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告辞。” 孟云卿也道:“保重。” “哦,来,孟兄,这个你拿着。”穆悠将布包里的银袋递了过去:“路上的盘缠,到任后打赏下官都用得着。”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孟云卿推辞着。 “穆兄送的,你就拿着吧。” “没错,我穆悠像是差钱的人吗拿着。”穆悠说着,已将钱袋塞到了他手里。 “好,多谢穆兄。” “那就走吧,我最讨厌送别了,快走快走” “穆兄珍重。” “穆兄,后会有期。” “好好好。告辞告辞。” 眼看二人走远,穆悠不禁觉得有几分不舍,这算是又顺道交了两个朋友了吗 “穆郎。”刘掌柜在背后喊道。 “哦,吓我一跳。有事儿” “呵呵呵,穆郎,难得碰到你,呵呵 ,你看这房租” “房租啊”穆悠两手一摊:“没钱” “你刚才不是骗了哦,不不,挣了那么多钱吗” “你没看到我朋友去上任没有盘缠,我都送朋友了嘛。” “啊,你没留点儿” “谁让你刚才不说” “这这这” “好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穆悠将手里的扇子一挥:“房租的事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儿呢。”说着头也不回,举着布幡扬长而去。 欧阳清风笑笑,也跟了出去。 太子府中人声鼎沸,果真是门庭若市。李泌闭门独坐房中,虽处于后院,可依然不得安宁。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李泌起身开门,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欧阳清风微微一笑:“怎么,不欢迎吗” 穆悠也赶紧揖手,唤道:“李叔叔。” “逸儿,哈哈,快进来。”李泌将二人迎进屋:“你们也太放肆了,这里可是太子府。” “早就得知李叔叔在此,一直未曾登门拜访,还请李叔叔见谅。” “哎,逸儿不必见外。前几日我还跟欧阳说哩,每次相聚也不带着你,搞得你都不认识我了。” “哦,上次没认出李叔叔来,还派了人来打扰了李叔叔” “无妨,时光荏苒,一晃就是十九年了,想当年第一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如今跟你父亲一样,也是一表人才了。”李泌感叹道。 “听师父说李叔叔也就与先父相识十天而已,这么多年了,还能记得先父,这份情义实在难能可贵。” “十九年前,我还不到十六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也想效仿江湖游侠四处闯荡,那日春光明媚,我来到夷陵一个小集镇,谁知竟糊里糊涂的弄丢了钱袋,等到吃完饭结账时才发现。当时,那掌柜的貌似也吃醉了酒,不依不饶,叫上伙计就要打我板子,幸好欧阳出手救了我,悠之更是慷慨解囊,帮我付了饭钱。” 欧阳清风笑道:“其实也就两个素菜,几十个铜钱的事,亏你还记了这么多年。” “当天,悠之带着妻儿到集镇,卖了好些书画,好不容易换了些钱财,原本是想给你们母子俩添几件新衣的,谁知都被我给”李泌说着,满脸愧疚:“你那时才四岁多,听说新衣服买不成了,还大哭了一场。” 穆悠笑笑:“我阿耶也太寒碜了吧,就差那几十个铜钱” “不,饭钱只几十个铜钱,可是后来我在你家里还住了十天,临走时,悠之还送了盘缠,加起来也不少了。” “你去过我家” “没错,我与你父亲相谈甚欢,虽然他比我年长十岁,可我们还是结为了忘年之交。悠之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也熟悉周易,真是难得的知己啊。我自称白衣山人,也给你父亲取了个雅号,叫悠哉先生。我们一起谈古论今,畅所欲言,常常促膝而谈,废寝忘食。”李泌说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纪。 穆悠忍不住笑了:“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哈哈,你当年就嫌我话多,怨你父亲光和我聊天,也不给你讲故事了,还说我是坏人。有一天,竟偷拿了你师父的剑吓唬我,想赶我走,却不小心刺伤了自己的腿。” 穆悠偷笑着看向欧阳清风:“我腿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欧阳清风笑而不答。 “那我师父平常干嘛呢” “他啊,练剑啊,帮你家劈柴,挑水什么的。” “哦,师父真是勤快。”穆悠意味深长的瞟了欧阳清风一眼,又问道:“那我阿娘呢” “云仙姐姐也是热情的很,每天会做好多好吃的,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虽说就只几间茅屋,但让人住着心旷神怡。” “我阿娘不烦你” “云仙姐姐说,幸亏遇到了我,让你父亲憋在肚里几十年的话全发泄了出来。她还挺感激我的。” “哦。” “悠之怀着一腔热血,很想为大唐做出点什么,然而一直都未曾如愿,有时候要想做出一番事业,不是光靠才华就行的,还得靠运气。”李泌说着,也有些惆怅:“半个月后,我回了长安,还带了一些悠之的诗作,准备献给当时的宰相张九龄,谁知,天不随人愿,张相公病重,李林甫成了右相,而悠之的诗文最终也未能呈献上去。哎,真是可惜了。” “那,我家出事那天,师父说我阿耶准备去长安应考” “哦,那又是半年之后的事了。李十郎为了笼络人心,向圣人提议在全国招揽人才,所有有志之士都蜂拥而至,都想为大唐奉献自己。我也和你父亲通了书信,把长安的宅子也腾出了一间,就等着悠之到来。可是只等到考试结束,也没能见到悠之的身影。” 穆悠听着又有些伤感:“如果不是杨国忠派人抢走了我阿娘,杀了我阿耶,说不定我阿耶还真能干出一番大事。” 欧阳清风听着,又悔恨交加:“都是我的错” 第147章 野无遗贤,别院求诗 “不,那场考试就是一场骗局。”李泌摇摇头,叹了口气:“李十郎为了讨好圣人,更为了自己的地位,他骗了天下所有才子。” 穆悠诧异地看着李泌:“骗局” “李十郎说要替圣人分忧,亲自监考阅卷,所有考生都翘首以盼,等着放榜。可是最后竟无一人中选。” 李泌苦笑道:“面对圣人的疑虑,李十郎竟一本正经的说,实在是选不出人才出来了,因为有才华的人都早已被圣人揽入朝中了。圣人听后竟然真的信了,只是可惜了那些满怀希望来长安寻梦的才子们,不知道埋没了多少人才,寒了多少志士的心。” “李叔叔讲的可是野无遗贤的事” “是。哎,真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啊逸儿这次能高中,也算是实现了悠之当年的梦想了。欧阳,你这么多年来为悠之做的已经够多了。” 欧阳清风笑笑:“我只是做了一个师父该做的。” “那逸儿今后有什么打算这半个月来你已经把整个长安都闹得不得安宁了。” “什么”欧阳清风诧异地看向穆悠。 穆悠笑道:“师父,没这么夸张。” “这些天我也打探到一些事情:逸儿做事虽然狂妄不羁,可也自有分寸,欧阳不必太担心。他身后还有两个江湖高手暗中相助,一个叫李殷,不久前到我屋里来过,不但身手不凡,而且很有谋略。还有一人,应该就是前几日在樱桃宴上撒花的樱花仙子吧,敢在陈玄礼将军眼皮底下来去自如,定是武艺高强,胆识过人。” “李叔叔闭门不出,却能知天下事,实在堪比诸葛卧龙了。” 欧阳清风也不禁感慨道:“如此有才能的人,也被逼成了道士,如今的大唐,早已今非昔比了。” “哎,我可是自幼就崇尚道教,若不是四处游历,又怎会有机会结识你和悠之” “好了,我一向不爱和你多说话,也争不过你。我这次来是和你辞别的。” “你不是刚从大漠回来吗又要去哪儿” “我已经找到师妹了,我要送师妹的灵柩回乡。”欧阳清风看着李泌:“我答应过穆悠的。” “云仙姐姐她”。 “我阿娘五年前就过世了。” “哦,哎何时走” “明日。” “那逸儿呢” “我当然是等着圣人封官了。既然在我大唐当个官这么不容易,这次好不容易高中了,岂能错失机会”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的性子很像李太白,朝堂之上容不下你们这种人。” “所以我只想回夷陵去,做一个小县令。” “那你为何要与安王深交” “李叔叔这话说的,你能与太子做朋友,我为何就不能和安王做朋友了” “哈哈哈哈,逸儿这张嘴比悠之可要厉害的多了。” 穆悠得意的高昂着头,突然他收敛了笑容,朝门口望去。 欧阳清风也感受到了:“有人进了院子。” “哦,那我们先告辞了,免得被人看见,给李叔叔添麻烦。” “你们多加小心。” “保重。” “告辞。” 两人走到门后,果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李泌已在地上盘腿而坐。 门开了,一个丫鬟托着茶盘走了进来:“李先生,您的茶。” “放着吧。” “是。” 欧阳清风与穆悠大大方方地从门后走出,再次朝李泌揖手作别,随后走了出去。送茶的丫鬟放下茶壶,也退了出去,丝毫没觉察到有什么异样。 穆悠与欧阳清风出了太子府,欧阳清风去准备车马,穆悠则一人甩掉“尾巴”出了城。 他施展轻功向南急行了半个多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宅院。刚从太子府的喧嚣中出来,此处的僻静竟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他看着远处的终南山延绵开去,山顶云雾缭绕,仿佛可直达仙境。 他走近宅院,抬眼看着大门上的匾额,上面“蓝田别院”四个清秀的大字透露出一种空灵淡远的韵味,让人觉得十分随性惬意。 他抬手扣门,门开了,一个小厮歪着头眯着眼睛盯着穆悠看了半天:“阁下是” “哦,在下穆悠,特来拜见王公。” 小厮抓抓脑袋:“穆悠谁啊阿郎并未交待过会有人来访。请回吧。” “慢着。你居然不知道我”穆悠一把撑着即将关上的门,将 布包里的金牌亮了出来:“那你认识这个吗” “免免死金牌”小厮慌忙跪地:“你” “凭这块牌子我连皇宫都出入自如,到你这里来还不让进了” “是是是,郎君请。” “我来找王公讨点东西。他人呢” “哦,阿郎在佛堂。郎君这边请” 穆悠随着小厮穿过亭台楼阁,终于在一间充满着香火味儿的房前停了下来。 “请郎君稍候。”小厮说着跑了进去,片刻后终于出来了:“郎君里面请。” 穆悠走进屋去,屋内清香缭绕,佛像前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头戴黑色幞头,相貌端正,下颌蓄着长须,身着素衣,手里掐着佛珠,正闭着眼打坐。 穆悠见他并不理会,知道是文人难免的傲气,只得先拱手行礼:“晚辈穆悠拜见王公。突然造访,多有打扰,还望恕罪。” “哦,穆郎。”王维睁眼打量一下穆悠,微微一笑:“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不知穆郎所谓何事” 穆悠笑笑:“我也是刚刚得知我有位朋友特别仰慕王公,他明早便要走了,所以我此刻赶来想向王公讨要点东西作为赠礼。” “讨我的东西送朋友”王维起身撸了撸胡须:“何必这么麻烦,你大可让你的朋友直接来找我。” “哦,其实,我也特别仰慕王公,王公清正廉明,独身自好,与朝中那些显贵想比,实在是高风亮节,不可同日而语。” 王维笑笑,指了指身边的蒲团:“请坐吧。” 穆悠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朝佛像磕了三个头,敬上一柱香,然后虔诚的站在了王维身边等候着。 “穆悠此次制考的榜首,安王的朋友,前日又投靠了太子,听说圣人也很喜欢你,别人都封了官了,就差你还未定官职,恐是要委以重任啊。” “哦,呵呵,全凭圣人定夺。” “穆郎第一次面圣就替朝廷揪出了陈光杰等七大蛀虫,听说樱桃宴上传旨请花,犹若神明,百官宴上更是翻出了李十郎的旧账,把东平郡王戏弄的无地自容。真不愧是我大唐的才子啊。” “哦,王公谬赞。穆悠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不,你很不简单啊。很难有人把朝中重臣都得罪了还能安然无恙,更很难有人和皇室成员混得那么亲近的。” “呃,其实,把他们的习性摸清楚了,交往起来也还好。不管他是圣人,贵妃,安王,太子,广平王,永乐公主,寿王” 王维盯着穆悠:“那你可知道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穆悠皱眉思考了片刻:“哦,玉真公主啊知道知道,熟的很。不就是圣人一母同胞的妹妹嘛。玉真公主真是与众不同,她不愿做公主,只一心求道。” 王维笑着看向穆悠:“那在你看来,玉真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呃。玉真公主啊。”穆悠小心地踱着步,突然若有所思,兴奋地念道:“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 王维听着,渐渐收敛了笑容,手里一用力,佛绳断开,佛珠也撒落了一地。他盯着穆悠,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请回吧。” “啊”穆悠似乎没听清。 “穆郎想是走错地方了。”王维背过身去:“来人,送客。” “那能不能送我点书稿,或者给我写点儿诗什么的” “没有。送客” “哎,别呀,这怎么了”穆悠满脸茫然。 “穆郎,请”小厮朝门外伸着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穆郎,请吧” “哼,什么东西”穆悠倍感无趣,嘀咕着出了院子,院门随后紧闭。 上百骑铁骑围了过来,一辆豪华的马车也紧随而至。萧飒诧异地看了一眼门口的穆悠,下马将安王迎了出来。 “穆悠,你怎么在这儿”安王看着穆悠,眼中有些许欣喜,转而又慌乱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真是阴魂不散啊。在这里也能遇到你昨天你差点儿误了我的大事。好在都摆平了。” 穆悠说着,走上前来,又看向旁边的萧飒:“萧将军的伤没事儿了” 萧飒将剑抱于胸前:“无碍。” 安王望向萧飒,大吃一惊:“萧飒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郎君现在才看到我” 安王已转向了穆悠:“我曾随王公学过书法和诗作,他也算是我的老师,上次百官宴他告病未去,这几天也不知好些了没有,我今日也闲来无聊,就带了沈太医来给他瞧瞧。” “我又没问,给我说这么多干嘛” “我” “哦,没错,是得让沈太医好好儿给他瞧瞧,这人脑子就有毛病。我诚诚恳恳的来拜访他,就想讨个诗稿什么的,本来聊天聊的好好儿的,他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什么东西啊” 安王忍不住又看向穆悠:“你仰慕的人不是李白吗怎么来找他讨诗稿。” 穆悠笑笑,将安王拉到一边,神秘的说:“哎,我刚才才知道,穆悠喜欢的人居然是王维,而且我阿娘也喜欢。” “你喜欢王维” “你没长耳朵吗穆悠喜欢王维” “你你不就是穆悠吗” 穆悠掏出腰间的扇子朝安王头上拍去:“你什么记性,昨天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是穆仙儿。” 第148章 道听途说,瓜李之嫌 安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吧。不就是要些诗稿吗老师很好说话的,怎会不给你” 穆悠一听就来气:“我哪儿知道突然发疯了呗。” “你是不是在他面前提李白了” “没有啊,我想要王维的诗,提李白干嘛” “那你怎么得罪他了” “我哪儿知道”穆悠气冲冲地指着大门,怒道:“他问我,觉得玉真公主是个怎样的人。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玉真公主是当今圣人的妹妹,今年也该六十多了,我也没见过。幸好,我知道李白的一首诗,刚好就是写玉真公主的,我就念给他听了” 安王哭笑不得:“你不会是念的那首玉真仙人词吧” “没错,就这首。怎么了” “我老师没被你气死” “此话怎讲啊”穆悠一脸懵。 安王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叹了口气:“你等着,我去帮你要。” 小夏子已扣开了院门,萧飒和沈太医随着安王而去。 穆悠跳上马车,打起盹儿来,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见王维送安王一等人出来了。 “来,你要的诗稿。”安王上了马车,将摩诘诗稿递了过去。 “到手了”穆悠兴奋地接了过来:“是他自愿给你的,还是你命令他给的如果明抢的话,我也能弄到手,只是那样就脏了这本书了。” “当然是他送的。”安王叹了口气:“你好好说,他也会给你,谁让你自作聪明。”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那首诗念错了” “在王维面前念李白写给玉真公主的诗,也只有你才做的出来。你不是仰慕李白吗你不是也希望像李白一样广交朋友吗你读了李白那么多首诗,他的朋友多了去了,可有提过王维吗” 穆悠冥思一想:“好像还真没有哦” “他们两个同岁,也曾同时在朝为官,为什么没有来往” “为什么死对头还是所谓的文人相轻”穆悠疑惑地瞅着安王,眼珠一转:“难不成是因为玉真公主他们两个是” “我也是道听途说:当年王维状元及第,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是一表人才,他除了文才好,在乐曲方面也颇具有天赋,皇亲贵胄们都爱与之结交,其中就包括玉真公主。当时,曾传闻他们两个呃,后来王维却私自娶了妻,可没过多久就被贬济州,理由很简单,只因他在圣人不在场时,命伶人舞了黄狮子。” 穆悠凑上前去:“你的意思是:玉真公主找的借口报复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然后呢” “然后李白出现了,为了找到机会为朝廷效力,也去拜访了玉真公主,李白也信道,与玉真公主相谈甚欢,第一次见面就给玉真公主作了首玉真仙人词。经玉真公主引荐,李白被供奉翰林,深得圣人欢心。” “哈哈,不愧是我仰慕的人,就是有些本事。” “可是此人太猖狂,特别是一吃酒就胡言乱语,得罪的人太多了,没过两年就被圣人赐金放还了。” “哦,这我知道。” “可李白走了没多久,玉真公主就向圣人上书,削去了公主名号,归还公主府第,从此长居于敬亭山中。我都没见过这个玉真姑姑,你就更不用说了。”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个故事啊只是你这样在背后议论你的老师和你姑姑,合适吗” 安王眨眨眼:“我说什么了我只是据实讲了几件事情,我可什么都没说。” “殿下。”小夏子一拉车帘,把二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安王慌乱地吼道。 “呵呵,殿下,不知何时启程回宫去” “现在就走啊等什么还准备在外面过夜吗”安王不耐烦地说道,一偏头,见穆悠还凑在自己身边,不禁又想到前日两人隔的近不小心碰在一起的画面,便脱口道:“离我远点” “刚才的故事说完了”穆悠见安王不再说话,往一边挪了挪,翻起手里的诗稿来。 马车晃悠起来,车内静得可怕,只听得车轮咕噜作响,还有那杂乱的马蹄声让人不由得心烦意乱。 这两天来,总会在静的时候想起那天的事,那个意外的吻,像一个魔咒,已不经意间印入了脑海,并在眼前一遍遍重现。更要命的是,那种美妙的感觉,那股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总是诱发出一阵阵渴望。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穆悠缓缓地念道,双眼泛光:“没想到这首相思居然是王维写的不会是想 念玉真公主时作的吧” “不是,这首诗是王维当年离开长安后,想念李龟年所作,他们都曾在梨园待过,是最好的朋友。这是首表达友情的诗,但世人不知,以为他想念的是自己的爱人。”安王说着,情不自禁地又朝穆悠看去:“友情和爱情都是最珍贵的情感,有时候真的不好区分。” “哦,原来如此。”穆悠应着,并未注意到安王的表情,他又翻上几页:“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好,这句和李白的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倒是不分高下。”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对朋友重情重义的人,可彼此之间却没能成为朋友,实在是可惜了。” “哎,这首更好。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穆悠念着,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想象一下这个画面,真是太美了。” 安王冷笑道:“哼,怎么,李白的仰慕者,准备移情别恋了吗” “我终于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互相不搭理了。李白的诗透露的是一种阳刚之气,而王维的诗却有一种阴柔之美。在李白的诗中我感受到了放浪不羁的豪迈,而在王维的诗中我却体会到了清新淡雅的内敛。再者,李白信道,王维信佛。这两人,估计这辈子也不可能玩到一块去。” 安王不禁笑了:“你分析的倒是很透彻,不愧是我大唐的才子啊” 穆悠早已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来:“那是。” 正说着,马车一个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上,车子向一边晃悠开去,安王毫无防备,重心不稳,已直挺挺地朝穆悠扑了过去。 穆悠这次倒是反应快,一手捂住了安王的嘴巴,一只脚也蹬在了安王的腰上,使得安王被架在了空中无法触碰到自己。 车停了下来,小夏子掀开车帘:“殿下没事儿吧” 安王惊魂未定,若不是穆悠挡这么一下,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而此刻,自己虽没做出什么,可穆悠的手指却还是触碰到了我的脸颊,他的手掌紧贴在我的唇上,可以算是我又亲了他的手心吗 如此想着,安王脸红了,他飞快地返回到座位上,朝外怒道:“怎么回事” 穆悠早已探出了半个身子:“你怎么驾车的差点儿摔了安王。来人,拉下去砍了” 可怜的车夫一听这话,魂都快吓掉了,赶紧跪地求饶。 “好了,下次小心点。”安王说着,又瞟了一眼穆悠:“你,下去。” “我”穆悠手指自己:“下去干嘛你顺路带我一程呗,要不然,我怎么回去” “那你怎么来的” “刚才啊,我可是施展我的轻功飞来的,花了半个多时辰,腿还疼着哩。” “飞来的你是鸟吗”安王斜了穆悠一眼:“那你飞啊” 穆悠瞟了周围的侍卫一眼:“我虽然武功高强,但我这个人嘛,不爱张扬,不想在人前卖弄。不信你问萧飒,我说的都是真的。” 安王板起脸来:“下去。” “别这样嘛。”穆悠嬉皮笑脸地在安王身边坐了下来:“我哪儿得罪你了” “离我远点儿,下去” 穆悠往座位上一躺:“不下,朋友间,这顺带一下怎么了” 安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阵慌乱,他似乎能感受到旁边小夏子异样的眼光。豫儿说得没错,不能让别人觉察出自己对穆悠的这种特殊的情感,两人单独在这马车内,难免会闹出什么误会来。 “你听不懂话吗我命令你:下去” 穆悠将诗稿装入布包里,一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置若罔闻。 安王看着他那副模样,一时也无可奈何,他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大喊道:“来人,把他给我扔下去。” “是。”两三个侍卫冲了过来,抬起穆悠扔下了车。 “走” “是。”车夫应道,一扬鞭,马车急驰而去。 萧飒看了一眼穆悠,一勒缰绳,随着众侍卫跑远了。 穆悠诧异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车马骂道:“李旭,你这个混蛋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这样对我吗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给我说清楚你回来” 安王听着穆悠的骂声,撩开车后的帘子悄悄地从缝隙里看去,只见穆悠的身影已被渐渐地抛出了老远。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头靠在车厢上,心里一片茫然。 第149章 上车下车,尿布之交 “小夏子。” 片刻后,安王掀开门帘唤道。 小夏子坐在车头,听安王叫他,赶紧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停车,歇会儿。” “哦哦哦,停车。”小夏子吆喝道,转而笑容满面地看向安王:“殿下,来,喝点水,要不要吃点儿点心” “从这里走回去要多久” “啊走这儿离长安城差不多四十多里,靠走,估计得两个多时辰吧。” “知道了。”安王闭上了眼睛,两个时辰后天早黑了,这一路人烟稀少,路上若是碰不到车马,穆悠只能徒步走到底,说不定还会遇到野狗什么的野兽,说不定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若是有人知道了他的行踪,在这荒郊野外行刺 安王想着,赶紧跳下车焦急地朝后望去。 “所有人原地休息。”萧飒命令道,也下了马。 “殿下,快看,来了来了。”小夏子指着穆悠的身影欢呼雀跃道。 安王总算放心了,可看见小夏子那副表情,又有种被人看破心事的不安。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靠着马车喝起水来,见穆悠走近了,慢悠悠地说道:“哟,还飞得挺快嘛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穆悠毫不理会,继续前行。 安王上车,靠着车窗:“走” “是。”车夫一扬鞭,马车便又窜出了老远。 “慢点,跑这么快干什么”安王怒道。 “慢点慢点,没一点眼力劲儿。”小夏子也跟着责怪道。 “哎哟,好可怜啊,这两条腿走的也太慢了,我可听说了,这路上可有野狼,一到天黑,都会跑出来找吃的”安王趴在车窗上一脸坏笑。 穆悠不语,急行几步,将安王的车马抛在了身后。 “怎么驾车的还没他走得快” “哦,快点快点” “是。”车夫轻轻敲了敲马屁股,已是满头大汗。 “哎,看你实在可怜。上来吧”安王赶上穆悠,平静的说。 穆悠仍不理会。 “呵呵呵,穆郎,殿下准你上车了。”小夏子在一边招呼道。 穆悠瞪了他一眼:“不上。” “上来,带你进城” “不上” “你我命令你,上车” “就不上” “穆悠你你敢抗旨” “哼你让我下就下,你让我上就上我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的奴婢”穆悠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哼怎么这么慢,怎么驾车的快点” “是。” “跑这么快想颠死我吗” “奴婢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萧飒透过车窗瞧了一眼喜怒无常的安王,再回头看了看马车后不远处的穆悠,叹了口气:“夏公公,可有带帐篷被褥按这个速度,恐怕宵禁前回不了城了,得在城外露宿了。” “呃,这”小夏子面露难色。 安王偷眼瞧着车后,穆悠想是也体力不支了,脚步也慢了下来。突然,他停了下来,手抚着头,缓缓倒了下去。 “停车”安王喊道,不等马车停稳已跳了下去,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众人大吃一惊,都七手八脚的过来扶。 “穆悠你怎么了”安王扒开众人,飞快的朝车后跑出,他扶起穆悠靠在自己身上:“你快醒醒啊沈太医,沈太医” 沈太医从前面的马上下来,愣愣地看着这场闹剧。 “沈太医,你还愣着干嘛”安王怒道,摇着穆悠的肩:“穆悠,穆悠。你快帮他看看啊” “哦,是。”沈太医慢慢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穆悠的手腕上,果然不出所料。他偷眼瞧了瞧安王,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样” “呃,殿下不必紧张,穆郎呃,只是累着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你想办法让他醒啊” “是。”沈太医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包银针来:“待沈某给她扎几针,她必定醒来。” 萧飒偷笑着看着沈太医取下一根长针,已对准了穆悠的眉心,慢慢接近。 突然,穆悠睁开了眼睛:“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醒了。”安王松了口气:“你就爱逞能,活该把自己累死。对我服个软就这么难” “呃,穆郎身子弱,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沈太医将针收了回去。 “上车吧。 是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我错了,行了吧。”安王压低声音说道,满脸无奈。 “行。”穆悠上了马车,见安王跟了过来,一把拦住:“我不想和你一起坐,刚才如果又出什么意外,你让我回去如何跟李殷解释。” “我好。算你狠。”安王叹了口气:“萧飒,把你的马给我,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上车坐吧。” 终于如愿以偿,穆悠默默地挪到萧飒身边,满脸偷笑。 萧飒白了他一眼:“穆大侠不简单啊沈太医也是你的人” “哇,萧将军受了伤,好像变聪明了。”穆悠笑道:“沈太医不是我的人。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 “嗯,就是像你一样,对安王忠心不二,必要时可以为安王拼命的人。” “哦,是吗那穆大侠呢算是自己人吗” 穆悠一掌拍在萧飒右肩上,引起萧飒又是一阵剧痛。他满脸坏笑的凑到萧飒耳边:“我是萧哥哥最亲的人” 萧飒全身不自在地朝旁边挪了挪:“哼,我们有这么熟吗” “当然了,论亲密关系,这世上就我们两个最亲了。我们算是那个呃尿布之交。” “啊什么” 穆悠又凑上前去:“你还愿意被我欺负一辈子吗” 萧飒心头一颤,满脸也火热起来,这个穆悠他咽了口唾液,将剑鞘一指:“你你离我远点坐过去” “凶什么”穆悠嘀咕着走到一边坐下,在布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着,拿出口脂在唇上涂抹起来。 萧飒愣愣地看着他,倒吸了口凉气,将手里的剑抱得更紧了。 穆悠一个转身又靠在了萧飒身边:“萧哥哥,你要不要也擦点” “不用。” “擦点吧。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来,我帮你。” “不用。” “真的没关系,来。” “离我远点” 回到长安已是酉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萧飒迫不及待的下了车,长长松了口气。 “脸怎么这么红”安王问。 萧飒无比尴尬:“呃车上有些闷。” 安王掀开门帘:“喂,醒了。” “哦,到了啊。”穆悠跳下车来,伸了个懒腰:“哎,怎么是悦来客栈啊” “进去吧。” 穆悠抬头看看天:“都这个时辰了。我还要赶去宝月楼。先走了啊” “站住”安王怒道:“宝月楼是你家吗” “悦来客栈我就放了些行李,宝月楼才” “不许去。” “为什么我再不去无双就要跟别人了。你不知道那个梅姨多贪钱,虽然我打过招呼,让她把无双给我留着,可万一有其他人出了银子,她肯定哎呀,我不和你说了。” “拦住他。”安王一开口,侍卫们已将穆悠围了起来。 穆悠怒视着安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安王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醋意:“我就是不想让你和那个无双在一起。” “你你不是说我和无双两情相悦,你要成人之美吗” “可我现在又不这样想了。”安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从今天起,你就给我老实住在客栈里。” “哼,如果我说不呢” 安王凝视着穆悠:“那我就杀了那个无双” “你”穆悠大吃一惊,没想到安王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立即反驳道:“无双何罪之有,你凭什么杀她”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我是安王,她只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我想杀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不信,你试试看。同样的话我不想多说,进去” “好,算你狠。”穆悠瞪了安王一眼,进了客栈。 “见过安王殿下。”李殷走出客栈,朝安王见礼。 “殷兄。”安王快步上前,拉起李殷的手:“我正想让人去请你呢。” “殿下找我有事” “你不是刚好住在穆悠隔壁吗我想请你帮个忙。穆悠这些天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怕客栈里虽然比青楼要规矩一些,可住的人也是鱼龙混杂。我派的人守在客栈外面,里面有什么事就有劳殷兄了。” 李殷笑笑:“殿下尽管放心。殿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萧飒冷冷地看了李殷一眼,也不多说。 “呵呵。殿下对朋友真是重情重义啊。”小夏子夸道。 安王微微一笑:“去宝月楼。” “啊” “我要去看看那个无双到底如何惊艳,能让穆悠乐不思蜀。” “穆郎,这房租”刘掌柜跟在穆悠身后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钱。” “刚才安王不是刚送你回来吗你就没找安王借点” “忘了。” “哎,这”刘掌柜欲言又止。 “掌柜的何必心急,他是安王的朋友,岂会赖你的房租,放心,会给的。”李殷拍了拍刘掌柜的肩,撂下一句:“饭菜送到房里来。”然后便上了楼。 “好好好。”店小二赶紧答道。 “没错。他说的对。我又不会跑,就算我跑了还有安王嘛,又不会改朝换代。” “哎哎哎,穆郎慎言。”刘掌柜连连摆手。 穆悠却突然变了脸色:“无双啊,我的无双。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是我不去找你,是安王不让我出客栈。呜呜呜,我的无双,你让我今晚一个人如何安睡啊” 第150章 婉茹赎身,才子索债 刘掌柜见穆悠又转了话题,一时无可奈何。这个穆悠,虽说是一介布衣,可当官是迟早的事。但是他拖欠房租也是事实,也不能不要啊。可要了他不给又该如何是好哎,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哎,刘掌柜,准备点酒菜,我要一醉解千愁。”穆悠失魂落魄的在大厅里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饭钱先记在账上。” “哎,好。”刘掌柜无奈地招招手,一会儿,伙计便端上了一壶茶,两盘小菜。 “就这”穆悠用筷子在盘子里拨了拨:“青菜豆腐这如何吃” “呵呵,你不是修道吗” “我是俗家弟子,百无禁忌。圣人要是知道我大唐的才子就吃这个,一定会怪罪你的。去,换几个荤的,再加壶美酒。” “哦,呵呵。呃穆郎稍候,这就给你换,呵呵,换。” 穆悠一脸坏笑:“多谢掌柜。” “掌柜的,这我就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人他怎么会没钱他逛青楼都是大张大张的银票,花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看到了” “呃,呵呵,我看到过他手里拿了银票。至于逛青楼什么样子是我自己想的。” 刘掌柜一巴掌拍在店小二脑袋上:“滚,干活去。” “哎,无双啊,无双”穆悠大叫着,在大厅里东跑西窜,搅得邻桌的客人也不得安宁。 “哎,穆郎穆郎,你醉了,进房歇着去吧。” “不,我没醉。我要我的无双。”穆悠说着,将桌上的碗盘扫落在地:“无双。” “哎,穆郎。”刘掌柜眼见又碎了一地碗,一时又心疼不已:“你别叫了,你再叫,人又不会来。” “无双,我的无双”穆悠不管不顾,叫的更大声了。 “哎哟,穆状元。瞧我带谁来了”梅姨的笑声传了过来。 穆悠转头看去,也是瞠目结舌:“无双,你怎么来了” 柳婉茹挎着包袱跟在梅姨身后,低头不语。 梅姨倒是笑开了:“穆状元啊,从今往后,无双可就跟着你了,你可别亏待了我们无双啊。” “梅姨什么意思” 柳婉茹朱唇微启:“安王刚才替我赎身了。” “啊”穆悠看向梅姨:“花了多少钱” 梅姨喜笑颜开,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千两银子”穆悠苦笑道:“梅姨,你还真敢开价啊” “哎哟,穆状元,瞧你说的,反正安王又不差钱。” “梅姨就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在长安混了这么多年了,这点胆量还是有的。”梅姨笑着,拉过无双往穆悠身边一推:“好了,人我已经给你送到了,你们忙着,我先走了啊。”说着朝穆悠挥挥帕子,扭着腰肢走了。 “无双啊,我还以为今晚见不到你了。”穆悠一把抱住柳婉茹,动情的喊道,引来屋里的人纷纷侧目。 “穆郎醉了,回房歇息去吧。”柳婉茹羞愧地从穆悠怀里挣脱出来。 “好,回房。入洞房。”穆悠说着搂着柳婉茹上了楼。 “呸,真是不知廉耻。”刘掌柜低声骂道。 店小二伸出三根手指头发着愣:“三千两银子。那该有多少啊” 刘掌柜又是一巴掌:“做什么梦呢干你的活儿去。” 穆悠同柳婉茹进了甲字六号房,摘了面具又成了穆仙儿。她将面具装入布包里,无可奈何的盯着柳婉茹。 “仙儿,怎么了” “哎,安王,他怎么就给你赎了身呢” 柳婉茹放下包袱,环视着客房:“真的很感谢安王,我终于自由了。我们现在就去看子谦吧。” “不行。” “为什么现在没人管我,天还没黑,城门也没关,都不用翻墙。你晚上还有事儿” “不,没事儿。” “那我们就走吧。” “不行,这样子谦他们都会暴露的。”穆仙儿甩开柳婉茹的手:“现在想杀穆悠的人太多了,一直有人跟踪我,在这客栈四周都埋伏了杀手,我实在不方便带你出去。” “那等宵禁后呢” “也不行。” “可是在宝月楼,我们不是出去很多次了吗” “宝月楼后面有一个院里,院子有一方连着一条小巷子,比较隐蔽。而悦来客栈四面都是街道,没有藏身之处。 而且以前穆悠还没招惹太多人。但是几日前百官宴上他公然羞 辱了安禄山。前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们给杨国忠行贿的小册子送给了太子。 呵呵,柳姐姐算算,现在想杀他的人有多少” “你仙儿,你为何要惹这么多事啊”柳婉茹听着,也跟着紧张起来。 “因为有太多的事看不惯,我可是穆悠,穆悠早就是个死人了,我还怕什么” “那,那我们乔妆了出去,我扮成男人,你快换上女装。” “不行。我换成女装就是杨莲的样子了,安王的人正四处找我呢。再说了,这天都快黑了,人们都是急着投店,哪还有人往外跑的围在客栈外面的人又不是傻子,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那怎么办” “好了,柳姐姐,你再多忍耐几天,等圣人给我封了官,我就带你和子谦去夷陵上任去。保证让你们母子永远在一起。” “可是” “好了,我再去开间房。” “哎,仙儿。开房就不用了,这间就很好,何必再浪费房租。”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现在身上确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只是这间房” “这间房怎么了” 穆仙儿挤出个笑容:“呵呵,没事儿。” 天已逐渐黑了下来,穆仙儿打开抽屉,拿出半截蜡烛来点上,那是孙山后没用完的半截蜡烛。 昏暗的烛光摇曳着,她仿佛还能看见孙山后的身影。他头戴灰色幞头,一身浅灰色的布衣,衣角皱皱巴巴的,脸上戴了穆悠的面具,让人已想不起他本来的长相了。 他坐在书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书,他在纸上模仿着她的笔迹,他在屋内徘徊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给杀手开了门,他都没来得急呼救就倒在了血泊中,他最后靠坐在房门后,看着小马将一盆鸡血掩盖在他的鲜血上,听着门口刘掌柜的责备,随后被李殷装入了麻袋,背了出去,被青龙红鱼等人葬在了荒郊。 柳婉茹翻过身来,看见穆仙儿站在床前望着门房发呆,满脸困惑:“仙儿,你在看什么” 穆仙儿抬起手缓缓地朝房门指着:“穆悠。” “仙儿,你说什么呢快睡吧,我先睡了啊。”柳婉茹瞟了一眼房门,往里挪了挪,沉沉睡去。 穆仙儿在床边侧身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救我,救救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穆仙儿看去,地上全是血,穆悠正在血泊中挣扎着,他抬起头来,一道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他好像也看见了穆仙儿,于是拼命的向床边爬来,他伸出沾满血的手:“救救我。” 穆仙儿想去拉,可刚一碰到他的手,他却消失不见了。再看时,他已靠坐在了门后,朝着穆仙儿微笑着。 穆仙儿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平视着他的眼睛。 “是你害了我。”穆悠说着,嘴角的血又流了下来,同时,双眼鼻子里也血流如注。 “对不起。”穆仙儿答道:“可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也有父母妻儿,他们都在家等着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只顾读书应考,从来没有尽过一天孝道,更是不配做一个丈夫,不配做一个父亲。”穆悠说着,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你说过,帮你替考了可以得二百两银子,是真的吗” 穆仙儿点点头:“是。” “我帮你不是单纯的为了二百两银子,只是为了圆个梦,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穆悠他很幸运,他至少还能找到人举荐,我连个举荐的人都找不到,要不然我完全可以自己去考。这次制科不就是圣人给我们的第二次机会吗” “我找的举荐的人也是造的假,包括身世。” “事实证明我还是很有才华的嘛。可为何就是考不中呢” “常科考试我不知道,这次制科阅卷的几个人都有把柄在我手中,我交待过他们必须据实评判。” “哦,原来如此。哎,好在我也挣了二百两银子。” “可是,银子如何给你” 穆悠笑笑:“我都死了,还要银子做什么留给我儿子吧。” “你真名叫什么你家在哪儿” “我我叫孙孙”穆悠说着,身体飘渺起来,瞬间变成了一股青烟,消散得没了踪迹。 穆仙儿瞬间惊醒过来,只见自己正半跪在门边,回头看去,柳婉茹还在熟睡。 她起身开门出去,来到甲字五号房,还未敲门,门便开了,李殷温柔的笑容也出现在了眼前。 “知道你睡不着,快进来吧。”李殷说着,把穆仙儿让进屋,自己却下了楼。 穆仙儿四下看看,整个房间依然是那么干净雅致,她将身上的布包取下来放在桌上,整个人朝床上倒去。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被褥枕头上李殷留下来的气息,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 。 第151章 体贴入微,魂归故里 李殷端着一盆热水回到房间,笑着将盆放在床边,很自然的抓过穆仙儿的双腿按摩着:“东西要到了吗” “那是当然。”穆仙儿坐了起来,就见李殷已帮她脱掉了鞋袜。 “你有时候就爱逞能,欧阳前辈说你连马都没骑,徒步跑那么远,脚不疼吗”李殷说着将穆仙儿的双脚泡入水中揉搓着,满眼中尽是心疼。 “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意嘛。真没想到我爷娘居然喜欢王维,哎,今日幸好碰到了安王,要不然,我还得不到他的诗稿哩。” 李殷笑笑:“安王对你倒真的不错。” “他是去探病的,刚好碰上,顺便帮了个忙,然后就顺路带我回来了,一路上他骑的马,我和萧哥哥同车。你别误会” “好了,我相信你。你不用告诉我这些。” 穆仙儿低头欣慰的看着李殷,有些感动:“你对我真好” 李殷抬头笑道:“没办法,你以为我愿意吗谁让你是白衣圣使,而我只是你手下的副使,当然得对你好点。再说呢,安王刚才也下旨了,让我好好照顾你。还有欧阳前辈和穆兄,他们可是江湖第一杀手黑影儿,他们师徒俩我可敌不过,还有”李殷四处张望一番:“花无忌,他死前可是拜托我照顾你的,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哪儿飘着哩” 穆仙儿也朝屋内四处张望一番:“哪儿有他最近好几天没出现了。” “哦,那就好。哎反正我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注定了要伺候你一辈子了。这就是命啊” “讨厌”穆仙儿瞧着李殷那一副可怜样,惹不住抬脚踢去,李殷飞快的躲开,她那一脚刚好落在了盆上,整只盆反扣在了地上,水也泼了一地。 “呵呵,好了,来,早些睡了。”李殷说着帮穆仙儿擦干脚,拉过床上的被子。 穆仙儿歪着头盯着李殷:“那我睡你的床了,你睡哪儿啊” 李殷低头笑道:“我最听仙儿的话了,仙儿让我睡哪儿我就睡哪儿。” 穆仙儿双手捧起李殷的脸颊揉捏着:“我怎么觉得某人不怀好意呢” 李殷抓过她的手:“我觉得是某人太有魅力了,李某道行太浅,定力不够,很容易打什么歪主意。” 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慢慢向对方靠了过去。 “开门,快开门”重重的拍门声传来,夹杂着浓浓的怒气。 “殷大侠,开一下门,有事。”是店小二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跳,早已没了兴致。 李殷将门打开一道缝:“有什么事吗” “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你说有什么事”店小二旁边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顶着一头湿发,手指着身上的湿衣:“我正从楼下过,突然哗啦啦一阵把我浇成了落汤鸡了。是什么水啊就到处泼” 李殷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歉意的笑笑:“是干净水,特别干净。刚打来还没洗,不小心把盆打翻了。” “出门在外,又不是在自个儿家里,做事总得顾及一下别人吧。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落汤鸡说着突然住了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殷的手里,那是一锭银子,一两白花花的银子,足够交好几天房钱,外加美酒佳肴吃上好几顿了。 “真是对不住了。这点钱你拿着吧,算是给你赔礼了。” “这呵呵,大侠也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谁能保证没个失误的时候,呵呵,那多谢啦。”落汤鸡接过银子,满脸堆笑。 “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儿。大侠休息吧,打扰了。” 店小二也跟着点头哈腰:“打扰殷大侠了。” “无妨。”李殷笑着关了门,回头看去,穆仙儿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他微笑着走上前替她盖好被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轻轻垫在她的嘴角边,然后来到桌边,从她的布包里拿出摩诘诗稿,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敬玉轩中,安王来到寝宫,眼光扫视一下四周,心中感到一阵异样,小夏子连寝宫里伺候的人也换了,木槿和蔷薇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太监,正怯怯地跪在床边,低着头,不知所措。 “好好伺候着。”小夏子朝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吩咐道,转而向安王微微一笑:“殿下早些睡吧,奴婢先告退了。” 安王挥挥手,小夏子拉上门退了出去。 安王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张开双臂:“起来吧。宽衣” “是。”小太监起身,慌乱的看了一眼安王,颤抖地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安王抬着双臂,半天没等到小太监的反应, 回头看去,不禁大怒:“你脱自个儿的衣裳干什么帮我宽衣” “哦,是。”小太监赶紧过来,帮安王取了发簪,解了腰带,脱去外衣。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名叫月奴。”小太监低头答道,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 “月奴你以前也是我宫里的” “是。奴婢以前负责打扫庭院。” “知道了,睡去吧。” “是。”月奴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安王,清秀的脸庞已羞得通红,他咽了口唾沫,快步走到安王床前,躺了下去。 安王诧异的看着他,手指不远处的屏风:“你睡那后面,有事我会叫你,这是我的床。” “是。奴婢该死。”月奴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不知所措。 “起来。”安王说道,有些哭笑不得:“我有这么可怕吗下去吧。” “是。” 安王靠在床头,取出枕头底下杨莲的画像展开,脸上露出温柔地笑。 “莲儿,你还好吗你到底在哪儿啊对不起,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豫儿说让我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小夏子和萧飒刚才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小夏子还把我侍寝的宫女给换了。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都知道了我的心思。莲儿,我好想你在我身边,帮我出出主意。” 安王低声说道,抚摸着画像上杨莲的面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柔和的阳光再次撒向大地时,穆仙儿和李殷早已分别摆脱了盯梢的人出了城。 桃花坳的桃花差不多都凋零了,将白云仙的坟墓装饰成了一片粉红。 穆仙儿烧上一些纸钱,然后举起清香拜了起来。穆君逸和李殷也在两侧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进香。欧阳清风静静的看着,沧桑的脸上早已湿润。 祭拜过后,三个男人一起动手起棺,开棺,又是一阵悲痛。 “阿娘,五年了,阿耶还等着你回家哩。今日师兄先送你回去。等我忙完了再去看你。”穆仙儿小心的把摩诘诗稿放在白云仙的骸骨边,早已泪流满面。 “仙儿。”李殷温柔地揽过她的肩:“一切都过去了,你父母也将团聚了,你该为他们高兴才对。” 穆君逸红着眼眶默默地看着棺材里的白骨,又看看穆仙儿,当年年纪小,虽然欧阳清风时刻讲起父母的事,可他们的相貌早已模糊了,仙儿真的长得像阿娘吗 “师妹,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们回家。”欧阳清风颤抖着向棺材里伸出手去,已是泣不成声。 寂静的荒野里,几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人,此刻已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为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是一具白骨,泪洒一片。 “师兄,路上小心。” “好。我会顺路去趟益州给你取剑,在夷陵等你们。”欧阳清风慈祥的看着穆仙儿:“你们三人在长安一定要相互照应,保重。” “师父保重。” “后会有期” 穆君逸和李殷也一同抱拳。 欧阳清风坐在板车车头,身后捆着棺木,他轻轻一扬鞭,两匹马便驾着车缓缓离去。 穆仙儿平静的看去,那具棺材居然幻化成了白云仙的模样,她像极了自己,正身着一身粉裙,与欧阳清风背靠着背,手里拿着摩诘诗稿认真的看着。突然,她抬起头来,冲穆仙儿挥挥手,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李殷看着穆仙儿的表情,知道她又幻想出了什么,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穆仙儿缓过神来,朝李殷怀里扑了过去。 “咳咳。”穆君逸看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又搂搂抱抱,不禁咳嗽了两声。 两人似乎没有听见,李殷伸手理了理穆仙儿被风吹乱的头发,穆仙儿更是亲昵的搂住了李殷的脖子。两人含情脉脉,双眼中爱意浓浓。 “咳咳。”穆君逸眼见两人还是对自己视若无睹,一时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穆仙儿推开李殷,冲穆君逸满脸怒火道:“咳个什么咳你得肺痨了吗” “你”穆君逸一时语塞,停了片刻终于回道:“作为女子,还是得多注意一样自己的言行才是,你就愿意被别人骂一辈子妖女” “我怎么不注意了,李殷是我的情郎,这谁不知道,情人之间亲昵一点又怎么了我们昨天就在一个房里睡的,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了。” “你”穆君逸听着,狠狠地朝李殷瞪去:“李殷,你跟我来。” 穆仙儿挺身拦在李殷前面,怒视着穆君逸:“你想干什么有本事和我打。” “仙儿,没事儿的,我去去就来。”李殷拍拍穆仙儿的肩,随着穆君逸走出了老远。 更多请收藏 【bz】! 第152章 思子心切,婉茹出走 穆仙儿远远地看着李殷和穆君逸谈论着什么,也不好上前干涉,无聊之间已将野坡里的野花采上了一大把,举到鼻子下嗅嗅,花香袭人,倒让人心旷神怡。 终于,两人朝她走了过来,穆君逸的脸色似乎平静了许多,李殷也面带微笑。 “怎么了他没为难你吧”穆仙儿赶紧拉着李殷问道。 李殷摇摇头:“穆兄关心你哩,怕我对你始乱终弃。我已经对他起了誓了,此生绝不负你。” 穆仙儿满足的笑了:“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有些人就是瞎操心。” 穆君逸忍不住插嘴道:“爷娘不在了,我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 穆仙儿并不买账:“是吗凭什么手下败将我觉得谁武功高强听谁的。” 李殷唯恐兄妹俩说的不好又“切磋”一番,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出来有一阵了,回去吧。” 穆仙儿摇摇头:“再等会儿,给某个人多点时间,毕竟要背叛自己的恩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下决断的。” 穆君逸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李殷也看向穆仙儿:“你是说柳婉茹” 穆君逸不认可:“柳婉茹如何会背叛你” 穆仙儿坏笑道:“哎哟,我说大哥,我还以为你上次已经把她看得够透彻了,没想到还是没看清她的为人啊。真搞不懂你这些年在江湖上是怎么混的。” “你”穆君逸怒道,脸上一片绯红。 李殷凑近穆仙儿,满脸疑惑:“穆兄何时和柳婉茹认识” 穆仙儿“噗嗤”一笑,附在李殷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不许说。”穆君逸尴尬的喊道,一想到那天的事,羞得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哎哟,这还是乌鸦吗怎么变成猴子了,李殷,你瞧他这屁股多红。” “你你闭嘴” “我是你师叔,怎么说话的”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原本寂静的荒野里一片嘈杂 悦来客栈里,柳婉茹独自坐在床沿上发着呆,如穆仙儿所料,她有些犹豫不决。 一刻钟后,她终于想通了,起身在衣柜里翻出了穆悠的衣裳换上,把自己扮成了男子的模样,收拾了包袱,在桌上留了信,飞快的出了客栈。 柳婉茹低着头在街上走着,伸手拦下一辆马车出了西城延平门,接着向南行了五里,在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劳驾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柳婉茹朝马车师傅吩咐道,敲开了那道期盼已久的院门。 “你是哦,柳娘子来了。”钱管家笑道,朝她身后看看:“主子没一块儿来吗” “她她遇到了一点事,让我来叫你,你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钱管家满脸困惑:“什么事” 柳婉茹压低声音道:“好像是面具的事,她就在悦来客栈,她让你悄悄过去,不要乘车,以免暴露。” “哦,好。”钱管家答道,飞快地跑开了。 “钱管家,是谁啊”柳絮的声音传来。 柳婉茹迅速跑进院子:“柳絮。” “娘子。”柳絮兴奋的喊道:“娘子你怎么这副打扮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事儿。子谦呢” “刚吃了奶,睡了。”柳絮拉着柳婉茹进了屋。 “子谦。”柳婉茹激动的轻抚着他的脸蛋:“娘终于又见到你了” “娘子,小郎君挺乖的。”田娘子招呼道,突然也想到了什么:“咦穆郎呢娘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此话一说,柳絮也反应了过来,她朝外看看:“没错,娘子,穆郎呢” “哦,穆郎遇到了一些事,让我们先走。奶娘,你快去收拾东西,赶重要的东西拿。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哩。” 田娘子看着柳婉茹有些慌乱,也跟着紧张起来,赶紧回房忙开了。 “娘子,穆郎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让我们去哪儿” 柳婉茹一把抓起柳絮的手:“我们回江陵去。” “回江陵”柳絮有些疑惑:“是穆郎的意思吗娘子好像有事瞒着我。” “哪有”柳婉茹说着背过身去:“你快些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一下。” “娘子为何不敢看我。我们打小一起长大,娘子从未骗过我” “我”柳婉茹红了脸:“我已经把钱管家支开了,奶娘要给子谦喂奶,不能丢下她,等到了江陵再给她细说。我们快走吧,等会儿就来 不及了。” “娘子果然是偷偷逃出来的。”柳絮也紧张起来:“那穆郎知道吗” “不,我现在是自由的,安王替我赎身了。” “真的太好了。”柳絮雀跃道,转而又朝门口望去:“那穆郎呢圣人给他封官了吗” “别管她了。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我和她不可能在一起。我们快走吧,等钱管家发现我骗了他,我们可能就走不了了。”柳婉茹着急的收着子谦的衣物:“我身上还有一些首饰,可以换些钱。” “不,娘子。”柳絮一把夺过柳婉茹手里的东西:“你要离开穆郎吗” “是。” “那穆郎知道吗” “不知道,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那你怎么能背着他偷偷走呢穆郎那么喜欢你,天天护着你,要不是他求安王,安王又怎会为你赎身还有子谦,若不是穆郎,你们又怎会再相见” “可我不喜欢她。”柳婉茹急了,狠狠地说:“我一直待在她身边,就是为了不受人欺辱,为了能从宝月楼出来。现在,我已经自由了,又何必还跟在她身边担惊受怕柳絮,你不知道,她哎,她这些天得罪的人太多了,朝中有好多人要杀她。你不知道,跟在她身边有多危险” “娘子”柳絮摇摇头,失望地看着柳婉茹:“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因为穆郎有危险就弃他不顾他可是我们的恩人” “我知道。我给她留了信了,她对我的恩情,我来世一定为她做牛做马” “来世”柳絮冷笑道:“哪儿来的来世娘子何必自欺欺人” “好了,柳絮。我从小都是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我真的不想你出事,跟着穆郎真的很危险。相信我,好吗” “不,我不会走。” “柳絮,你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子谦这么小就身陷险境” 柳絮慈爱的看向子谦,那一张胖乎乎的小脸睡得甚是安详。她拉起子谦的手:“娘子想的太简单了,就我们三个弱女子,又如何能保子谦平安离了穆郎,恐怕连每日的温饱都成问题。” “这个这我以后自然会做打算。我”柳婉茹瘫坐在子谦身边,突然也有些迷茫了。 “娘子。”田娘子默默地走了进来,手里挎着收拾好的包裹:“娘子,恕我多嘴,我也觉得柳絮说得没错。穆郎不管怎样也是孩子的父亲。不论你们现在的感情如何,你都不能一时任性就苦了孩子,让孩子从小就没了父爱。再说,穆郎他是真心喜欢孩子的,他每次过来看孩子的眼神,我都能感觉到浓浓的爱。” 柳婉茹知道田娘子已听到了她和柳絮的对话,有些不悦:“你知道什么难道你也和钱管家一样,也是穆悠派来监视我们的吗” 田娘子一脸茫然:“娘子这是何意我自子谦出生那天起就一直是他的奶娘,是李大侠和穆女侠把我们从金宅接出来的。我” “是啊,娘子。你如何又拿奶娘出气了”柳絮赶紧过来劝道。 “好,都是我的不对啦。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受人控制。”柳婉茹说着委屈的落下泪来。 “受人控制”田娘子笑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子既已为人妇,而且还有了孩子,哪还能像以前独身一样自由更何况穆郎是个好人,娘子跟着他,亏不了。” “好了,别说了。你们对她了解多少她也只不过是利用我罢了。好,为了子谦,我会暂时留下来,但我不会跟她住在悦来客栈,我就住这里。等她找来,我会好好和她谈谈。”柳婉茹说着放下包袱,爱抚着子谦的小脸:“奶娘,你去把车钱结了,让马车走吧。” 柳絮见柳婉茹改了主意,虽不知道为何他们会心生嫌隙,可看她终于让步了,知道两人之间或许还有转机,也松了口气。 田娘子打开院门,马车果然还等着,那车夫想是等的无聊,靠在车门上用斗笠盖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喂,师傅。”田娘子拿出钱袋:“我们不要车了,你算一下刚才的车钱。” 车夫拿开斗笠,俊脸微微一笑:“不要钱,穆郎吩咐了,你们想去哪儿我送你们。” “李李大侠”田娘子大吃一惊:“怎么是你穆郎他你可别误会,娘子就是想孩子了,并不是要离开穆郎。” “如此甚好。”李殷笑笑,朝一边喊道:“钱管家。” “李大侠有何吩咐”钱管家从院墙旁跑了过来。 “马车给你们留着吧,她们想去哪儿别拦着。”李殷说着,将马鞭扔给钱管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53章 杜甫求荐,太子求贤 穆悠捧着刚采的野花回到悦来客栈,他悄悄靠近在墙角盯梢的两人,一手拍在其中一人肩上:“你们看什么呢” “没你的事,滚开”那人朝穆悠骂道,突然住了嘴,双眼惊愕地看着他:“你你” “不好意思,刚才出了一趟城,在野坡里采了点花。你们没看见我出去吗”穆悠坏笑道:“嘘,别说出去,要不然你们主子知道了,会怪罪你们的。” 说话间,他已进了客栈,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他兴奋地朝客房跑去,不一会儿却灰溜溜地走了下来:“刘掌柜,人呢” “什么”刘掌柜一脸懵。 “我的美人啊”穆悠将手里的信扬到刘掌柜面前:“她去哪儿呢” 刘掌柜瞟了一眼信,连连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我这是客栈,这人来人往的,哪能帮你看着。” 穆悠一听这话,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无双啊,无双,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怎么能抛弃我啊” 所有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穆悠却毫不在意,依然悲痛欲绝的哭喊着,倒是刘掌柜显得很不好意思,却也是一脸无奈。 穆悠正哭着,只见一双脚停在了身前,仔细看去,那是一双布鞋,鞋面倒是干净,但早已退了色,想是有些年头了,一身粗布长衫刚及足踝,边角也是毛毛躁躁。 他寻着衣衫向上看去,来者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十分瘦弱,满面蜡黄,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他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叠纸,上面好似写着什么。 书生 不容穆悠多想,来者却先将手一揖:“敢问阁下可是穆郎” 穆悠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微微点点头:“是。” “哦。”来者疑惑地再次打量一番穆悠,微笑道:“在下杜甫,字子美。久仰穆郎大名。” 杜甫,子美 穆悠脑中飞速转着,安王抄录的太白诗集中,李白提过的人一个个涌现在眼前。 突然,他终于看到了杜甫的名字,笑吟道:“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李太白的这首诗写的是你么” 杜甫苦笑道:“正是在下。” “哦,既是李太白的朋友,就是我穆悠的朋友。不知阁下找穆某所谓何事” “呃,实在是难以启齿。哎” 穆悠轻笑:“囊中羞涩” “哦,不不不。”杜甫忙摆头,双手呈上:“在下闲来无事做了些诗,想请穆郎过目。” “诗啊”穆悠双手接了过来,随意翻上几页,笑道:“你是想让我把这些呈给安王还是圣人” 杜甫大喜:“均可。有劳了。” “无妨,敢问尊驾家居何处” “这说来惭愧,杜某来长安也十多年了,一直居无定所,目前暂住在集贤院,妻儿老小都在奉先老家,只能在逢年过节回去探望。倘若能谋个一官半职呃,实在是哎”杜甫说着,已满脸羞得通红。 穆悠笑道:“想当官为朝廷效力,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想当年,李太白为了当官,不也求过玉真公主吗” “呵呵,穆郎所言极是。” “此事包在我身上了,杜公静候佳音即可。” “多谢。”杜甫又一揖手:“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慢走。” 目送杜甫出了门,穆悠翻起了诗稿,不禁觉得好笑,自己都还是一介布衣,却倒替别人谋起官来了。他苦笑着一回头,就见刘掌柜正紧紧地跟着自己。 “呵呵,穆郎。”刘掌柜笑笑:“你这房钱呵呵” 穆悠满脸不悦:“不就几个房钱吗至于吗一天催几遍” “这不光房钱,还有你平时的饭钱,洗衣裳的钱,还有你上次还买了一坛醋一坛蜂蜜,还有些瓶瓶罐罐的钱杂七杂八的,我这儿都记着账了。我也是小本经营,这都月底了,我这儿店里伙计的工钱,平时买米买菜,酒啊什么的,不都要给人家结账不是” “哦,这样啊。”穆悠点点头:“可我没钱。就小命一条,你想要,拿去” “你你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呵呵,你这,随便给别人算几卦,那白花花的银子不就来了吗” “我的美人跑了,我现在心里哎,难受哪儿还有心情算卦啊” “你你这哎,穆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我刘某在长安混了十多年了,什么事没见过我知道你是安王的朋友,可也不能仗势欺人不是我就直说了吧, 今儿这欠款,你可得给我付清了,要不然,你休想出我这道门” “好,不出就不出,正好在房里好好休息一下。”穆悠说着就朝后走去。 “你”刘掌柜涨红了脸。 “穆郎留步。”有人喊道。 穆悠寻声望去,认出来者是太子的贴身太监静忠,微微一笑:“有事儿” “太子有请,马车在门外候着哩,请”静忠瞟了穆悠一眼,朝外伸着手。 穆悠斜了刘掌柜一眼,摇摇头:“烦劳公公回去转告太子,我去不了。” “大胆,穆悠你也就一布衣百姓,居然敢回绝太子” “哪儿敢刘掌柜说了,我欠着债哩,今日不让我出去。” “不不不,玩笑玩笑。”刘掌柜吓得连连摆手:“穆郎有事尽管去忙,欠的债记着,呵呵,不急,以后再算。” “哼,走吧。”静忠瞪了两人一眼,再次朝门口指去。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随静忠出了门。放眼看去,一辆马车停在门旁,虽然没有安王的马车豪华,但一看就是日行千里的好马,车身的装饰用料也很讲究,绝不是寻常可见的。 静忠见穆悠还在犹豫,说道:“上车吧。” 穆悠靠近车窗,微微笑道:“穆悠拜见太子,不知太子找我,所谓何事” 车窗的纱帘被掀起来,太子的笑脸印入眼前:“上来。” “不敢。” “呵,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太子说着,递出一张银票:“静忠,拿去帮他把房钱结了。” “是。” 静忠刚想去接,却被穆悠抢了过去:“不劳公公,等换了碎银子,我自己去付。” “好,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穆悠犹豫了一会儿,坐了进去:“太子要带我去哪儿” “如今春光明媚,曲江池附近风景甚美,听说长安城里,好些达官显贵都在那里购置了宅子,连安王府都在那附近。你想不想去选一座” 穆悠笑笑:“谁不想在长安安家落户啊,可我没钱。” 太子也笑了:“这么巧,我刚好有钱,虽然不多,可买个宅子还是绰绰有余。” “呵,太子此话,是在向我炫富吗” “这两天太忙了,好不容易才抽出点空来。我刚才去了宝月楼,本想做回月老,帮你把佳人接出来。可没想到,安王早就快我一步,昨天就替无双赎了身了。如今,美人在侧,你难道还想在客栈里住一辈子” “太子想是弄错了,穆悠独身一人,身边哪儿来的美人” “实不相瞒,盯着悦来客栈的人中也有我的人。你没必要骗我。” 穆悠笑笑,将柳婉茹留下的信递了过去:“穆悠一介布衣,岂敢欺骗太子” 太子看了一眼信,也跟着皱了皱眉,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看来安王三千两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了。但不管怎样,总还得有个安身之处吧,说不定哪天又遇到了佳人,别人一看只能跟你住客栈,岂不是又吓跑了人能跑,宅子可没腿,只要你愿意,一直都是你的。” 穆悠拿回信放进布包里:“太子身为大唐储君,带头行贿,合适吗” “哎,怎么能这么说安王送你的美人,你不也收了吗” “安王是我的朋友,为我花三千两银子算不了什么。” “我是求贤若渴,当年刘皇叔为得诸葛卧龙不惜三顾茅庐,我也想求一名贤士,区区一处宅院,又算得了什么” “贤士”穆悠将杜甫的诗稿递了过去:“太子可知道集贤院杜子美” 太子翻阅着诗稿:“杜甫穆郎何意” “刚刚此人来求我,欲谋个一官半职为大唐效力,我念他是李太白的朋友,便一口允诺了。可此刻一想,我都自顾不暇,如何能帮他太子刚好要寻贤士,我看他的诗文也还不错,想把他举荐给太子。” 太子浅笑:“十八年前,圣人下令广求天下之士,命令精通任何一种技能的人,都可来长安接受考核。在那次全国大规模的征举中,杜甫也在其列,可最终却因为李林甫所谓的“野无遗贤”,而无缘朝堂。直到五年前,圣人的祭祀盛典,杜甫献上大礼赋,得到了圣人的赏识,命待制在集贤院,等候分配。” “太子是说,圣人知道此人那为何五年了,还不给他个官职” “我大唐向来不差诗人,可一个人纵然才华横溢,不一定就会为人,会为官。”太子摇摇头:“李太白是你仰慕的人,更是我的朋友,他的才华如何就不用我说了吧他虽做了官,可不一样没两年就被赐金放还了吗你知道是何缘故” 穆悠笑笑:“历来文人多轻狂,得罪的人太多了呗。不过,如今他到处游历,倒也无拘无束,潇洒自在。” 第154章 手足兄弟,纸鸢往事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几句诗便是杜甫称赞李太白的。 当年李太白狂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命贵妃帮他倒酒,让高力士给他脱靴子,连圣人招他作词他都不去。这让圣人十分气恼,可杜甫却作了诗对他大嘉赞赏。 你说,在圣人眼里,杜甫又是个怎样的人你若是圣人,你会给他封官吗” “小心眼”穆悠脱口而出。 太子轻笑:“穆郎慎言。” 穆悠叹了口气:“那算了,停车吧,我还要进宫去,不管如何,安王为我花了三千两银子,我总得亲自给他说个“谢”字。” “那宅子不看了” “不敢。太子一向小心谨慎,生怕圣人不悦,连顺手的人情都不愿帮忙,要是公然送我一套豪宅,不知圣人又会如何想。” “哈哈哈哈,你啊。”太子无奈地笑道:“那这个忙,我还非帮不可了好吧,这些诗稿我先拿着,等圣人高兴时再献上去。” 穆悠一听这话,立刻又是笑容满面:“多谢太子。” “静忠。” “奴婢在。” “改道,进宫。” “是。” 穆悠心满意足的撩起窗帘向外看去,突然微微变了脸色,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格外扎眼他一身白色劲装,手持银色宝剑,英俊的脸上略带着疲倦,正匆忙与马车擦身而过。 穆悠迅速放下帘子,一回头,刚好迎上太子疑惑地目光。 “怎么了” “没事儿。”穆悠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一个大胆的计划又开始在脑中萌芽。 “我们现在算朋友吗”太子又问。 “什么”穆悠回过神来。 “你既是安王的朋友,为何又要帮我” 穆悠笑笑:“帮太子难道不等于在帮安王吗” “此话怎讲” “让太子有了自信,就不会担心安王成为你的对手,自然也就不会去花心思加害安王。” “就因为这个”太子显然不信:“既然你不是真心想帮我,为何不直接废了我让安王上位在朝堂之上拥护安王的人不少,圣人似乎也有易储的打算。” 穆悠摇摇头:“可安王不愿意,他只想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世上当真有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吗” “太子若不信,为何不亲自去问他” “问如何问” “你们是亲兄弟想怎么问就怎么问,有什么顾虑的。” “亲兄弟”太子有些伤感:“最是无情帝王家,哪儿来的这么多真情” 穆悠又撩开了窗帘:“太子看空中,哪儿来的那么多鸟” 太子顺眼望去,笑道:“穆郎是眼神不济,还是不认识纸鸢” “纸鸢” “春风阵阵,正是孩童们放纸鸢的时节。别告诉我你从没玩过” “太子玩过” “当然。” “那安王玩过吗” “自然也玩过。” “哦,那如果安王正放着纸鸢,可纸鸢落在了树上,刚好太子经过,太子会怎么做” “什么”太子心头一震,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好久好久之前的景象: 那也是个风和日丽的时节,年幼的李旭手持线轴在御花园飞奔着。 杨莲在一旁呼喊着:“放线,快,再高点儿。”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兴奋,右额上的伤疤也跟着一阵颤抖。 李旭再松了几圈线,那纸鸢突然没了束缚,竟低头栽了下来,刚好落在一大棵桂花树上。 “啊。”杨莲大叫一声,赶紧上前和李旭一起收线,然而纸鸢刚好卡在树梢,轻轻拽上几下竟纹丝未动,若再用力又恐被扯破,两人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莲儿,都怪我。”李旭怯怯地看着杨莲,等着她责备。 杨莲四处看看,拍拍树干:“没事儿,我去把它取下来。” “你会爬树” “当然。来,你蹲下来,对,再慢慢站起来,好,就这样。”杨莲指挥着站在李旭肩上,终于够上了树丫,她抓着树枝慢慢向纸鸢爬了过去,只看的李旭提心吊胆。 终于,眼瞧着就快够上纸鸢了,可是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掉了下来。 “莲儿”李旭惊叫一声。 一个红色的身影已飞窜上去, 蹭的一脚点地而起,将杨莲接住,然后飞落在地上。 “莲儿,你没事儿吧”李旭赶紧上前询问。 “没事儿。”杨莲答道,眼睛却盯着抱着自己的人。 红衣男子将杨莲放在地上,瞟了一眼她额上结痂的伤口,微微一笑:“这伤还没好,又爬这么高,不怕又摔着” 杨莲已认出救自己的人是太子,调皮的吐吐舌头:“谢谢太子哥哥。” 李旭见杨莲没事儿了,松了口气,眼睛不由得朝树上的纸鸢看去。 太子也抬头看看,再纵身一跃,纸鸢已在手中,他拍拍杨莲的头,将纸鸢递给李旭:“旭儿,你们两个去那边空旷的地上玩去,小心点儿。” 李旭欣喜地接过纸鸢,低头小声说道:“谢谢三哥。” 三哥 是啊自己还是他的三哥啊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称呼自己了。太子想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穆悠笑笑:“太子可是想到了十年前的事了如果现在太子进宫去,刚好安王的纸鸢也挂在了树上,正一筹莫展,太子还会帮忙去捡吗” 太子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个字:“会。” 穆悠笑笑:“兄弟如手足,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又何必偏要搞得那么生分呢” 太子苦笑:“人总会变的,哪怕是寻常百姓家的兄弟,小时候相亲相爱,可大了,心思多了,难免也有闹矛盾的时候。有时候还挺羡慕你,一个人多好,你要是有个兄弟,你就能懂我现在的处境了。” “谁说我是一个人告诉你,我还真有个兄长。” “什么可我派人打探的情况是” “好了,别提那些没用的。真的,我阿兄就在长安。” “是吗你倒还真是藏的够深。”太子无奈地笑笑:“那你和令兄感情好吗” “感情呵。我们自幼失散,半年前才相认,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感情当时要不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认出了他是我阿兄,我早就一剑劈了他了。”穆悠愤然地说。 太子疑惑地看着穆悠:“那令兄可会武功他可想寻个一官半职,我手下倒是有几个武将的空缺” 穆悠轻蔑地直摇头:“你还想拉拢他得了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太子紧盯着穆悠:“他是谁” 穆悠伸出扇子俯耳道:“江湖第一杀手黑影儿的徒弟。” 太子大吃一惊:“什么” 穆悠甚是自得:“要不然前几日你派黑影儿刺杀安王,为何黑影儿见我在便收了手” 太子半信半疑:“原来如此。” 穆悠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你是不知道我阿兄有多卑鄙无耻下流,他做过的坏事简直是罄竹难书。” “啊” “真的,他经常偷东西。你府上丢了东西没” “没有。除了你,谁敢到东宫行窃” “怎么没有你忘了你不是曾经让李泌放出了一只鸽子,去打探我的身份吗可是,这么久了,鸽子回来了没” “难道” “没错,那鸽子刚飞回来,就被我阿兄逮住了,炖了汤了。你说,可恶吧对小动物太没有爱心了”穆悠满脸不屑:“偷别人家鸽子吃。你说这是大侠干的事儿吗关键是,他吃的时候都没告诉我,连一口汤都没给我留。哼,你说,这人,配为兄长吗” 太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此人曾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过自己的府邸,看来武功也是高深莫测了。 “哎,你还说要给他谋个差事,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不懂规矩: 就在前几日,他吃饱了撑着了睡不着,你说长安城这么大,哪儿不好逛啊他偏跑到宫墙上去散步。当晚闹出了多大动静,太子难道不知” 太子再次惊愕不已:“前几日确实有传言说黑影儿进了皇宫,原来” “是我阿兄。哼,简直不把我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你说,可恶吧” “看来令兄倒还真是呃” “还有,哎,我都羞于启齿,可不说出来更是心里堵得慌: 就在三天前,我在宝月楼睡觉,我的美人无双正在沐浴,我阿兄居然翻窗户进来了,当着我的面,对无双是又搂又抱,简直是恬不知耻。 我当时就气得直接骂他了,我说:“你干什么呢我的女人你也碰” 他听了才羞愧的走了。 你说,他的所做所为配做我的兄长吗” 太子疑惑地看着穆悠,不知他为何说出这些来,世上真的有这么不堪的人吗 穆悠见太子不信,举起手来:“你可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若有半句假话,我我就一辈子娶不到娘子。” “哦,令兄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那你记恨他吗” 穆悠叹 了口气:“恨又怎样无论他多么混蛋,他都是我阿兄,这是改变不了的。想比而言,你们兄弟之间倒还太平多了。” “可我也曾派了杀手想杀他。” “恕我直言,那件事可真不像是太子能有胆量干出来的。” “你也觉得我太懦弱了” “不,是仁慈。向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也说过“最是无情帝王家”,连太宗皇帝那样的明君都能发动一场玄武门之变。而太子,跟我一样,是一个很看重亲情的人。 如果不是寿王指使贾淼在你面前三番两次的挑唆,你会对安王下手吗在整个计划实施的那刻起,你可曾后悔过” “所以我倒是要感谢你,让我没能杀了安王。否则,我可能真的会良心不安。” “太子客气了。” “我上次的问题还请穆郎给个答复。”太子平静地看着穆悠:“寿王在哪儿” “怎么太子这几天还是毫无所获这长安也没多大的地方啊” “一个人若真想躲着不让人见,又如何找得到” “太子找他做什么” “既然是他想挑事,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得弄个明白,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穆悠浅笑,轻轻吐出几个字:“长安客栈,二楼东边第一间房。那后会有期。” “哎,不急,我先陪你进宫。” “太子想先去慰问安王” 太子笑而不语。 第155章 探望安王,赠送佳人 敬玉轩中,院落里花香阵阵,绿树依依,春意盎然。石桌上茶具精美雅致,茶水热气腾腾。 沈太医刚给安王把完脉,他缓缓收回手来,微笑道:“殿下身体安康,只是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可是昨夜睡得不太好” 安王捏了捏眉心:“最近确实有些事很困惑,昨晚睡得晚了些。” “哦,还请殿下放宽心,只有休息好了” “行了。知道了。”安王打断沈太医的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昨天你给穆悠把过脉,你觉得他的病怎么样了” “穆郎的病” “嗯,不是你说的嘛,他有妄想症。”安王叹了口气:“我看他昨天的精神倒是不错。应该是作息规律了些吧。接下来该给他怎么治” “呃”沈太医瞧瞧旁边的广平王和萧飒,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穆悠有妄想症难怪平日里呵呵,穆半仙,穆大侠。”李豫放下手里的茶杯,大笑不已。 “呃,穆郎其实呃,只要她多注意休息,少受刺激,慢慢地定能痊愈。” “你是说他的病能治好太好了。”安王高兴不已。 “是。”沈太医深深低下头去。 “我就觉得他缺乏休息,每晚在宝月楼醉生梦死,白天里就精神萎靡。所以,我昨天干脆花了三千两银子帮他给无双赎身了。” “三千两皇叔出手真是阔绰。”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挂念,一旦得到了,是不是反而就没那么强的欲望了” “皇叔指的是” 安王瞧瞧旁边并无外人,叹了口气:“你不觉得穆悠有些纵欲过度” “哦。”李豫也心领神会,笑道:“皇叔倒也会诊病了” 安王白了他一眼:“穆悠身边确实差个人照顾着。” 沈太医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默默听着安王叔侄的对话,心中忐忑不安,安王妃逃婚,定是不愿嫁给安王,可她又扮成穆悠的模样接近安王,成了安王好友。她到底有何目的但不管如何,她定不会加害安王。 最近穆悠风头太过,得罪了朝中太多人了。她整晚混迹青楼,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去做,也是为了掩饰身份。可安王自作聪明把那个青楼女子送到了她身边,她便不好再找由头出去了。那个青楼女子是可靠的人还好,若 哎,安王原是好意,只为治穆悠的妄想之症。安王妃啊,你可别怪沈某。 “沈太医还有事儿” “哦,沈某告退。”沈太医回过神来,歉意的冲安王笑笑,退了出去。 “殿下。太子来了。”小夏子快步进院禀告。 “什么太子”安王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说我在啊。”李豫也变了脸色,赶紧钻进了房中。 安王起身朝院角的长廊望去,远远走近的两人,果然是太子,还有,穆悠 太子为何来此穆悠为何同行安王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礼节性地弯腰拱手行礼:“拜见太子。” 太子回头看了穆悠一眼,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扶起安王:“又没外人,不必如此大礼。” 安王平身,看了一眼穆悠:“不知太子来此,有何贵干” 萧飒见完了礼,也瞟了穆悠一眼,紧抱着剑立于安王身后。 “悠之,你说的没错。看来兄弟间还是得多走动才是,要不然,还真生分了。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三哥今日也没别的事,就是进宫来给圣人请安,顺便看看你。”太子环视一下四周:“旭儿,王妃还是没音讯吗” 安王听太子问及杨莲,不禁又有些伤感:“没有任何消息。” “这朱望怎么办事的哎,这都十多天了,真不知道” “三哥多虑了,莲儿不会有事儿的。五年前她就离开过我一次,不也平安回来了吗” “哦,是。我也不太会安慰人。”太子瞟了一眼石桌上的茶杯,拉了一把身边的穆悠:“我今日啊,本来决定陪悠之去曲江池畔看宅子的,他说要先进宫来,便一起来了。” 安王看向穆悠:“你要买宅子吗” 穆悠推开太子的手,笑道:“太子既是来看安王的,说我干嘛” “怎么说话的你啊,有时候就是没个礼数,难怪平日里得罪了那么多人。好在我派人暗中保护着你,要不然啊”太子说着,无奈地看向安王:“呵呵,旭儿,你看,他这人就这样,你可别见怪啊。” 安王见太子对穆悠举止亲密,心头不禁一阵酸酸的,他浅浅一笑:“怎么会,我已经习惯了。” 太子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好。哦,对了,悠之啊,刚才给你的一百两银子,你随便花,用完了再找我拿。还有,下次再到我府上不用偷偷摸摸的,你尽管走正门,谁还不让你进啊” 穆悠看着太子,轻蔑地说道:“太子不是还要给圣人请安吗可别闲聊忘了正事。” “哦哦哦,还好你提醒了我。晚上到我府上去,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你自己选。”太子意味深长的对穆悠笑笑,又朝安王点点头:“我先走了。” 安王勉强挤出一丝浅笑,揖手道:“三哥慢走。” 萧飒和小夏子也赶紧见礼送客,穆悠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一脸平静。 安王冷冷地盯着穆悠:“哼,我以前就问过你,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原来,你竟是太子的人。” 穆悠怒道:“我怎么就是太子的人了就因为我和太子同车而来,就因为太子刚才那番话” “这些还不够证明吗” “说你单纯真是抬举你了,你简直就是个猪脑子”穆悠手指书房:“那广平王每日都来见你,和你聊天下棋,陪你的时间比太子还多,难不成他就成你的儿子了” “你”安王听着穆悠骂自己,心中竟莫名的感到一阵窃喜,脸上却依然不悦:“平白无故的为何要买宅子,你有钱吗是你买还是太子送为何要拿太子的银子,还有,太子为何让你晚上去他府上选美人我不是帮你把无双赎出去了么” 穆悠听着安王质问,顿时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趴在石桌上抽泣起来:“无双,我的无双啊。” “这是怎么了”广平王偷偷上前来,一脸茫然。 安王见穆悠一副悲痛的样子,也是一头雾水。 穆悠从布包里掏出无双的信递了上去。 “什么无双跑了她不是和你两情相悦吗还是你一厢情愿” 李豫看着信也是连连摇头:“真是薄情寡义啊,还说什么下辈子再结草衔环相报,这辈子都不愿跟你,还哪儿来的下辈子皇叔啊,你这三千两银子花的实在亏惨了。” 安王看着穆悠的样子,刚才的不悦早就没了踪迹:“花三千两银子看清一个人,亏什么好了,为这种人,哭什么不就是美人吗小夏子,把所有宫女都叫来。” 穆悠瞬间止住了哭泣,眼巴巴地看着安王。 安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既然还把我当朋友,有什么困难就得第一个告诉我,何必麻烦他人” “哦。”穆悠破涕为笑,端过安王面前的茶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我”安王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就见穆悠已将茶杯靠近了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那是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穆悠此举安王想着,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穆悠双眼微闭着,深吸一口热气,卷翘的睫毛便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嘴角露出一丝尴尬:“我还是辨不出这是哪种贡茶。” “茶本来就是解渴的,辨不出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嫌弃我了”穆悠欣喜地看向安王,又饮上一口,似乎相当满足,他咂咂嘴:“嗯,我还是挺喜欢这茶香的,让人神清气爽。” 安王看着穆悠那副憨厚可掬的模样,一时竟有些痴了,笑道:“你喜欢就好。” 李豫已隐隐感觉到安王有些不对劲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却引得萧飒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皇叔啊,说好的要控制自己的情感的,这样下去,怎么瞒得住他一时情急,偷偷地伸出脚在桌下朝安王踢去。 安王终于回过神来,已是满脸绯红,他赶紧转头看向一边,用手撑起额头,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殿下。”小夏子近前对安王耳语了几句。 “好。”安王点点头。 小夏子后退两步,一拍手,上百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便飘然而至,齐声见礼:“奴婢拜见安王殿下。” “平身吧。” “谢殿下。” “我觉得你敬玉轩中的宫女都好漂亮啊”穆悠早已放下了茶杯,眼光扫视着那一个个玉人,唇边的口水也忍不住滴了下去,赶紧慌乱地抬起衣袖去擦。 安王一脸嫌弃地瞧着穆悠那副色咪咪的样子,将怀里的丝帕递了上去:“你能有点出息么擦擦” “呵呵。”穆悠咽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 “晚上你不用去太子那儿了。想要谁,自己挑吧。” “真的那我可以挑几个” “你哼,随便,只要你养的起。” “你真的舍得” 安王笑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身边从不缺美女。” “那恭敬不如从命。呵呵。”穆悠说着已飞奔到宫女中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如蜜蜂在花海中飞舞。 “皇叔,你让他选,他肯定会选最漂亮的,可 人家不一定就愿意跟他。若是再碰上无双那样的,那怎么办” 安王若有所思,片刻后微微一笑:“所有人都听着,召你们过来是有件事要说。你们也都知道,王妃失踪已经十多天了,敬玉轩中一直缺一位女主人。今日本王决定,从你们中间选两位侍妾” “喂,你什么意思到底是你选还是我选”穆悠满脸不悦。 安王手指穆悠:“这位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吧,他是我的朋友,想找我讨几名丫鬟,你们中间有谁愿意跟他,站出来” 穆悠一听这话,马上又变了笑脸,取下腰间的扇子潇洒的扇着,眼睛扫视着人群。 原本安静的宫女们低声细语,交头接耳起来,一张张兴奋的脸更是光彩夺目,然而并没有一个站出来。 “其实,我这个人真的不错,跟着我你们亏不了,你们别害羞,大胆站出来。”穆悠自夸道。 宫女们看看安王又看看穆悠,仍不为所动。 第156章 锦绣出宫,李殷躲债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穆悠也逐渐收敛了笑容,扭头就走。 “哎。”安王伸手去拉。 “穆郎。”最后排一名宫女快步走上前来,欠身行礼:“奴婢锦绣,愿侍奉穆郎。” 锦绣敬玉轩宫女众多,平时也没在她们身上花太多心思,实在记不得还有此人。仔细看去,此人中等身材,一张瓜子脸倒也清秀,但在这美女如云的皇宫实在也太过普通,难怪毫无印象。穆悠酷爱绝色美女,这样普通的女子他会喜欢吗 穆悠见有人选他,止了步,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你愿跟我” “是。” “她们都不选我,你却选我,为什么” “奴婢” “我想听真话。” “是。奴婢奴婢自十八岁进宫,如今已十年了,奴婢想跟着穆郎,想出宫。”锦绣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安王同情的看着穆悠,这人自认为自己貌若潘安,可以迷倒长安万千少女,如今却没一人看中他,而这锦绣愿跟他,也只为能随他出宫。哎,穆悠实在是可怜。可这些宫女都愿做自己的侍妾,当真是喜欢自己吗不也只是看中了自己安王的头衔么如此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穆悠一样可怜 穆悠听锦绣说完,深深朝安王一揖手:“多谢安王赏赐。”说着一手牵起锦绣就走。 “皇叔。”李豫上前几步,看着安王的表情,不知所措。 “呵,锦绣突然竟嫉妒起一个宫女了。”安王低语道:“我也在这皇宫中生活了二十年了,也好想能有个人带我出宫” 李豫紧张地看看远处的萧飒和小夏子:“皇叔,你胡说什么啊” “我是认真的。与其做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更愿成为一只麻雀。” “皇叔,你又来了。既然已是尊贵的安王,可以养尊处优,又何必去羡慕漂泊不定的江湖生活” “呵呵,你虽是我的朋友,可你还是不够懂我。真正懂我的人只有莲儿,还有穆悠。” “好,我慢慢懂。可是,皇叔,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总不能把这些宫女都晾在这里吧。” 安王回过神来,朝宫女们走去,人群中又激动起来。 突然,安王捂着头向下倒去。 李豫一把接住:“皇叔,怎么了” “殿下,殿下。来人,传太医。” “殿下,殿下。”宫女们七嘴八舌的呼喊着。 萧飒怒道:“你们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还不都退下” 众宫女慌乱的退了下去,院中又恢复了平静。叔侄俩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悠牵着锦绣刚出敬玉轩,就见李殷远远走来,脸色有几分紧张。 他也见到了穆悠,抱拳道:“穆郎。” 穆悠不屑地瞟了李殷一眼:“哟,原来是殷大侠啊今日怎么又想到进宫来了” 李殷:“人在江湖,总会结下仇恨,五个月前不小心得罪了一人,甚是难缠,今日居然找到长安来了,我不想节外生枝,决定还是在安王这里躲几天。等他找不到我,自然就走了。” “俗话说,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若是我,就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让他自顾不暇。” “哦还请穆郎赐教。” “那你跪下求我啊。” “哼,既然来了,总得去拜见一下安王。告辞。”李殷朝穆悠点点头,进了敬玉轩。 穆悠从怀中掏出免死金牌放在锦绣手中,又拿出太子客栈前赏的银票:“拿着金牌出宫,没人敢拦你。这是一百两银票,省着点花,够你用一辈子了。你自由了,走吧。” “穆郎”锦绣惊愕不已。 “走。” “是。多谢穆郎。”锦绣拜倒在地。 穆悠也转身朝敬玉轩走去,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两人鬼鬼祟祟的跑开了。 “安王。哦,广平王也在”李殷笑着走上前去。 “殷兄” “殷大侠” 叔侄俩颇为意外。萧飒也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我决定离开长安了,今日得空,特来提前告别。” “啊你要走了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吧。” “怎么这么急” “师父给的三月期限已经到了,总该回去露个面。” “哦。哎,仙儿呢你也不带她进宫来让我看看” “哎,皇叔。”李豫轻轻拉拉 安王的衣袖。 “哦,殷兄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手刃淫贼花蝴蝶的女侠白云仙子是何方神圣。” “呵呵,仙儿不爱见生人,实在抱歉。” “白云仙子这名号我好像听过。有什么故事吗皇叔。” “这是殷兄的故事。平时让你给我讲讲江湖上的事你还不情愿,殷兄可是给我讲了好些哩。我也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李豫嘟起嘴来。 “广平王想听,我给你讲,一两银子一个。” 众人寻声望去,穆悠 安王大喜,嘴上却道:“你不是牵着美人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穆悠指了指李殷:“此人突然进宫,我怕他对你不利。回来保护你啊。” “哎,你怎么又说这话”安王佯怒道:“殷兄怎会害我。” “哼,老实说,你有什么企图” “呵呵,殷某自认为并未得罪穆郎,实在不知穆郎为何处处针锋相对” “好了,一起来吃点东西,看看歌舞不好吗”安王拉着二人进殿,一挥手,瞬间,各色糕点果子便上了桌,丝竹声响起,舞姬们彩衣飘飘,婀娜多姿。 萧飒看向穆悠和李殷,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按上次在破庙前的情况看,李殷应该是听命于穆悠才对。而李殷口中的仙儿是谁白云仙子女侠会是莲儿吗可穆悠几天前在破庙对黑影儿也提过白云仙这个名字,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此刻李殷突然进宫,穆悠也抛开美人返回,不知又是何故。 “殿下,”崔虎进殿禀告:“神龙山庄少庄主东方宏求见。” “咳咳。”李殷正吃着茶,冷不防被呛的直咳嗽。穆悠伸出去拿糕点的手也略略停顿了一下。 “东方宏”安王想着,突然笑了起来:“哦,是他。他来做什么” “轰出去。”穆悠一拍桌子:“这里是皇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这”崔虎看向安王:“可此人说他知道王妃的下落。” “什么”安王站了起来,一挥手,舞姬退了下去:“快宣他进宫。” “是。” 穆悠与李殷对视一眼,掏出扇子扇了起来,他轻轻吐出口气,挤出个笑容:“殿下连这也信他一个江湖人,如何知道王妃的下落,搞不好就是江湖骗子。” 安王眼望向门口:“哪怕有一丝线索也好。” 李殷拿起一块水晶糕咬上一口,忍不住夸道:“这糕点真不错,香糯可口。” 穆悠噗之以鼻:“原来是来宫里混吃混喝的。真是恬不知耻。” “穆郎误会了,我是来辞行的。” “是吗临走了还不忘进宫来看看,想要安王赏赐点什么” “殷某不图赏赐。” “哼,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人,虚情假意。既然不要赏赐,那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好,殿下,殷某告退。”李殷起身抱拳道,长长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哎,”安王一把拦住,无奈地看看穆悠:“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穆悠,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他既要走,殿下又何必拦着,这种人滚的越远越清静。” “你。”安王叹了口气,一手牵起李殷的手,另一只手又将穆悠的手拉了过来,将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只是性格不同,彼此有些成见。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闹矛盾了好不好” 李殷无奈地看看安王,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脸色又紧张起来。 穆悠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殿下都发话了,那这点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好,我答应你,以后绝不针对他,呃,一定和他相亲相爱,行了吧。”说着已挣脱安王的手,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李殷,趁机在他耳边低语了四个字:“见机行事。” “殿下,东方宏带到。” “进来。” “在下神龙山庄东方宏拜见安王殿下。”一身白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抱拳道,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整齐的束于头顶,英俊的脸上略显疲倦。 “平身。” “谢殿下。”东方宏从容答道。 “你说你知道王妃的下落” “是。”东方宏扫视一眼四周,眼光略过安王,广平王,萧飒,小夏子,穆悠,最后停在了李殷的背影上。 “那王妃现在何处” “长安。不,或许,就在宫中。” “什么”安王大惊。 “在下见殿下宫中也有几位江湖朋友,不知可否认识一下” 安王用手分别指去:“这是广平王,这是我的护卫萧飒,这位是哎,殷兄,醒醒。哦,他是我的朋友 殷子木。” 广平王微微一笑。 萧飒抱着剑,微微点头示意。 李殷背着身撑着头本在假寐,见安王点名叫他,知道躲不过去了,缓缓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在下殷子木,久仰东方少主大名。” “是你”东方宏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殷的领口:“果然是你们在兴风作浪美女蛇何在” “住手,皇宫里休得放肆”萧飒上前一步,抓住东方宏的手,将二人分开来。 “怎么”安王一头雾水,看看东方宏又看看李殷:“你们认识吗” “哎,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大喜,但也不至于如此激动。”穆悠走上前来,朝东方宏揖手道:“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此次制科榜首。久仰东方少主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东方宏紧盯着穆悠的双眼:“穆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呵呵,穆某原本只是一介游方道士,四海为家,也算是个江湖人,没准还真见过。” “哎,好了。”安王急了:“东方少主刚才说王妃在宫中,可否说的再明确一些。” 第157章 鬼怪故事,江湖妖女 “殿下可曾听说过美女蛇” “美” “美女蛇啊,听过,听过。”穆悠抢答道: “说是在前朝,有一位书生,进京赶考,为省盘缠,便在一座破庙里住下了。黄昏时分,他正看书,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李东升,李东升” 李东升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而后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颓废的院墙上有一个女子正冲他笑着,那女子只露出一个头来,长得是美如天仙。 那李东升一见,顿时便魂不守舍,赶紧问道:“娘子可是唤我” 美女说:“小女子见郎君也是孤身一人,不知可否与小女子为伴” “好好。”李东升一听,心花怒放。 “李郎别急,小女子害羞,要是碰到外人可不好,等到夜半时分我再悄悄过来,李郎可别走了。” “好好好。李某一定等着娘子。”李东升激动的说,就见美女笑着离开了。他心里想着美女的话,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看书啊,赶紧铺好床铺,只等着入了夜能和美女共度良宵。 可是没多时,突然来了一位白胡子老道士,他仔细打量着李东升:“我看施主印堂发黑,可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李东升听老道士如此说,便把碰到美女的事说了。 老道士说:“你这是遇见美女蛇了,她是个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你的肉。” 李东升半信半疑。 “把这个小盒子放在枕边,便可高枕无忧。”老道士留下一个盒子,转身走了。 到了半夜,果然妖风阵阵,外面沙沙作响,李东升从门缝看去,果然是一个有着美女头的蛇妖来了,吓得抖作一团。 突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外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 老道士也现了身说:“这是飞蜈蚣,它能吸蛇的脑髓,美女蛇已被它治服了收在了盒子里。你没事儿了。” 李东升赶紧道谢。 老道士说:“施主切记,独身在外,一定要洁身自好,否则丢了性命,悔之晚矣。” 几人安静的听穆悠讲完,安王刚松了口气,就见穆悠张牙舞爪的学着鬼叫声朝自己扑来:“呜哇,我是美女蛇,要吃你的肉。” “殷兄,快救我。”安王嬉笑着朝李殷身后躲去,李殷也笑着张开双臂挡住穆悠。 三人疯作一团,小夏子也跟着傻傻的笑着,李豫和萧飒对视一眼,很惊讶安王居然会如此活泼,东方宏更是一脸懵,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李豫清清嗓子,轻声唤道:“皇叔。” “啊。”安王揉着肚子,笑着扫视一眼四周,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哦,刚才说到哪儿啦” 东方宏见安王相问,赶紧揖手道:“呃,说到美女蛇” “吃你的肉。”穆悠笑道,又朝安王扑来。 “好了,别闹。”安王一手挡开他:“那书生怎么叫我的名字啊,我觉得应该叫穆悠才对,就你最好色,迟早会碰到女妖。呵呵呵。” “咳咳,皇叔” “哦。东方少主啊,你说王妃在哪儿” “我” 穆悠凑近安王嗅嗅:“好饿啊,肉真香。” “好啦。”安王笑着又朝一边躲去。 “皇叔。”李豫一把拉住他,唯恐场面又不可收拾。 “哦,穆郎的故事真是精彩。不过我说的美女蛇并不是鬼怪故事,而是一个江湖人的外号。”东方宏赶紧趁机说道:“江湖上帮派众多,其中天石岛上有一邪教,名为天圣宫,宫主名唤冷阑珊,手下有三大女弟子:大弟子为红衣圣使火凤凰,二弟子为黑衣圣使毒蝎子,三弟子便是与黑影儿并称江湖双煞的白衣圣使美女蛇。” 安王:“哦,这我听人讲过。冷阑珊,一个女子,独创一个帮派,还收养了一大批孤儿,确实让人钦佩。” “不,殿下有所不知,冷阑珊野心勃勃,一直想称霸天下,她精心培养的细作一旦混入到江湖正派,或是潜入朝堂之中,其后果不堪设想。 早在一年多前,郢州刺史就准备围剿此教,被美女蛇使计大败而归。美女蛇也因此名声大震,得以与黑影儿齐名,而天圣宫也成了江湖第一的邪教。” 安王一脸茫然:“东方少主此次前来,不是说知道我王妃的下落吗为何要给我讲天圣宫的事” “回殿下,在下得知王妃失踪后,觉得此事蹊跷,细细分析,觉得此事或许跟 天圣宫脱不了干系,而此刻,我更是可以大胆的推测,失踪的王妃就是天圣宫美女蛇。” 安王大吃一惊:“什么” “美女蛇是冷阑珊最器重的弟子,此女最擅长用毒和乔装术,她外表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可是心狠手辣,常常让人防不胜防,被称为笑面杀手。据说,当年天圣宫大败郢州官兵,就是美女蛇扮成了丫鬟潜进了刺史府,做了内应。” “哼,纵然美女蛇再厉害,可与我何干我的王妃名叫杨莲,她怎会是你口中的江湖妖女” “可我听说王妃失踪了五年,刚好是在殿下选妃前夕才回来的,这未免也太巧了。殿下难道就没怀疑是人假冒” “东方少主多虑了,我和王妃青梅竹马,纵然五年未见,可我在大街上一眼都认出了她。” 穆悠笑笑:“既然东方少主说美女蛇擅长乔装术,不知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东方宏瞟了一眼李殷:“江湖上真正见过她的人很少,不过刚好算我一个。” 穆悠一拍桌子:“那就好,夏公公,烦劳跑一趟,去寝殿把王妃的画像取来给东方少主看看不就成了。” 安王瞟了一眼穆悠,朝小夏子一挥手,小夏子赶紧跑开了。 东方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冷冷地看着李殷:“你们确实很厉害,才五个月未见,居然都进宫了。不过今日我来了,你们休想再猖狂。” 李殷笑笑:“东方少主可是认错人了,你我素未谋面,我又如何猖狂了” “东方少主也觉得他有问题”穆悠凑近东方宏问道:“这人在西市救了安王一次,便成了安王的朋友,我也一直觉得太巧了,这人一定是故意接近安王,不知有何目的。” 李殷朝穆悠笑笑,看看安王,也不反驳。 东方宏上下打量穆悠一番:“放心,我定会让一切真相大白。” “那就好。哎,没想到安王妃居然是美女蛇假冒的。哎,真是可惜了,那么漂亮,怎么就是个妖女呢”穆悠摇着扇子直摇头:“真是倾国倾城,让人魂牵梦绕啊。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就在安王床上午睡过,王妃的画像就挂在床头,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梦,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东方宏一脸茫然:“什么” “我梦见和王妃一起修炼了一本秘籍” “什么秘籍”李豫问道。 安王大怒:“穆悠,你放肆” 穆悠一捂嘴:“呵呵,就做了个梦嘛,至于这么小气” “殿下,王妃的画像。”小夏子手托着画轴进殿说道。 东方宏看了一眼画轴,又瞟了李殷一眼,已是满脸胜算。 安王瞪了穆悠一眼,朝小夏子一挥手:“拿回去放好,王妃的画像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是。”小夏子赶紧退了下去。 “殿下”东方宏颇为不解。 “哎,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啊,就一张画像,让他看看又怎么了”穆悠却是愤愤不平。 安王叹了口气:“好了,我也累了。东方少主如果没有其它线索便可以出宫了。” “殿下,在下确实知道王妃的线索。”东方宏抱拳道,转而一指李殷:“此人名叫银狐,江湖人称玉面郎君,为天圣宫白衣副使。他一直都和美女蛇出双入对,他在宫中,美女蛇也必定在他身边。” 安王看看李殷,对东方宏笑道:“那你说美女蛇在哪儿” “美女蛇十分狡诈,总是时男时女,时老时少,很有可能她就在大殿之中。”东方宏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殿里的人,安王,护卫萧飒,广平王,刚放完画回来的夏公公,还有,穆悠,不,门外还有宫女太监。 安王眯着眼也左右看看:“你找到了没我们中谁是美女蛇” “哎,我有个问题啊,这美女蛇到底是男是女”穆悠举手问道。 东方宏的眼神又落在了穆悠身上:“当然是个女子。” 穆悠一挥手:“那还不简单啊,来,我们所有人一起把衣服脱了,验明正身不就完了来来来,把门外面候着的宫女也一起叫进来” “穆悠”安王见穆悠说话间已动手解起腰带来,不禁又是勃然大怒:“你给我滚。” “又怎么了你怕什么难道你是美女蛇”穆悠一副害怕的模样直往东方宏身边靠去,抓住了他的衣衫:“你觉得美女蛇会不会乔装成安王的样子,这样她就可以随意在宫里走动,没人敢怀疑她。 广平王,夏公公,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安王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堂堂安王,不近女色,而且最近见了我都一副色咪咪的样子。还有,他对这个什么,哦,银狐,特别好,刚认识就结为了朋友,真是可疑。说不定真的安王早被她杀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扒了他的衣服看看” 安王见穆悠轻薄杨莲已是十 分不悦,之后他又要当众宽衣,而此刻更是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顿时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往上冒。一偏头刚好见李豫和小夏子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禁更是恼火,他抄起一只杯子就朝穆悠砸去:“滚” 穆悠怯怯地松开东方宏的衣衫,躲开了杯子,跑出了大殿。 第158章 安王搜宫,情侣落难 “穆郎。” 穆悠刚出敬玉轩,就见高力士远远地候着。 “高公公,有事儿” “圣人找你,请。” 穆悠大喜:“圣人可是要给我封官了” 高力士笑笑:“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李殷见穆悠脱身了,嘴角闪过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笑意,微微一抱拳:“穆郎向来口无遮掩,殿下又何须动怒。” “哼,这个穆悠,一天不骂他就无法无天了。不过,他说的方法倒也不错,只不过,当众宽衣实为不雅,不如这样,搜身吧。” “搜身”李豫面露难色。 “对,就搜身,敬玉轩所有人都搜。”安王说着来到东方宏面前,扬起手来:“既然我最可疑,你先搜我。” “这” “搜” “得罪了。”东方宏也不再客套,伸手将安王全身搜了个遍,除了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和怀里的安王令牌,别无它物。 安王笑笑,来到李殷面前:“殷兄。” 李殷笑着张开双臂,任由安王搜查完,除了搜出一支金箫,也未有所获。 “不对,你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安王说道:“我给你的通行令牌呢没有令牌,你怎么进的宫” 李殷慌忙朝怀中掏去:“哦,刚才还在,许是掉了,我这就去找找。”说着就欲走。 “哎,等会儿再找。”安王不及东方宏动手,已拦住了李殷,指指李豫:“有劳殷兄帮忙搜他。” “啊,不,皇叔,我就算了吧,我们都这么熟了。”李豫说着往后退去。 “搜。” 李殷朝李豫笑笑,动手在他身上搜索起来,突然,他的手停在了李豫胸前,回头看向安王。 “怎么了”安王问,东方宏也紧张起来。 李豫尴尬的笑笑,自行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 安王一眼就瞟到了上面的字,一把夺了过来,怒道:“好啊,长本事了,连我的东西也偷” “不是,皇叔,我就拿回去看看,明早过来不就还给你了。嘿嘿。” “哼,我上次就说过,这本太白诗集是我亲自给莲儿抄录的,不借。”安王狠狠瞪了李豫一眼,对小夏子喊道:“你们以后注意了,不许他再踏进我书房半步。” “是。”小夏子低头答道。 “别啊,皇叔。我” “好了,待会儿再找你算账。你,搜萧飒” 李豫叹了口气,转身在萧飒身上搜查起来,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朝安王嬉笑道:“皇叔,有发现。” “什么”安王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来,见是一只珍珠耳环,不禁笑道:“萧飒,这个应该不是你的东西吧哪儿来的” 萧飒的脸微微一红:“捡的。” “捡的我看是别人送的吧。应该是一对,一人一只,皇叔,你觉得呢” 安王也笑了:“行啊,萧飒,藏的够深啊穆悠前几天还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没成个家,我这些天还琢磨着给你物色一个哩。没想到呵呵,说说,是谁啊哎,我怎么看着这只耳环有些眼熟呢” 李豫也仔细看看:“没错,我也觉得在哪儿见过。” 李殷笑笑:“这种耳环在长安城很常见,我昨天还给仙儿买过一对。” “哦。哟,萧飒,脸怎么红了,还害羞啊,呵呵,来来来,快收好了。”安王将耳环塞回萧飒怀里:“你去搜小夏子。” “是。”萧飒答道。 小夏子头埋的更低了,全身也颤抖起来。 所有人的眼光也都盯在了他身上,萧飒也迅速搜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来。 “什么打开。”安王说。 “奴婢该死,殿下饶命啊。”小夏子赶紧跪地求饶。 安王亲自打开布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还有四个月就是莲儿的十八岁生辰,这是我准备送给莲儿的礼物,我答应过要送她一块美玉的。” 李豫:“这镯子前几日不是被穆悠打碎了吗小夏子何时修好了” “奴婢该死,奴婢见这玉镯只是碎成了两截,埋了实在可惜,便私自做主找人镀了两圈金” 安王举起玉镯仔细端详着,两道金圈甚是精美,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修补的,倒像是刻意的装饰,美玉纯白无暇,黄金金光闪耀,整只镯子显得更加珍贵。 “既然修好了,为何要私藏” 小夏子早已羞愧难当,他颤抖着狠狠摔了自己两记耳 光:“奴婢该死,一时鬼迷心窍,求殿下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安王见他那副模样,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大半:“看来本王平时对你们实在太仁慈了,今日得好好儿把敬玉轩清理一遍。你伺候我也有十年了吧,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去办吧。” “是,谢殿下恩典。” 安王看着东方宏:“来人,上茶。东方少主稍候,如果你要找的人在敬玉轩,我一定帮你搜出来。” “谢殿下。” 安王也坐下抿了一口茶:“如果找到了美女蛇,东方少主决定如何处置” 东方宏:“美女蛇作恶多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我神龙山庄为江湖正义之帮,理当除此妖女,以绝后患。” 安王轻笑:“东方少主可真是正气凛然,不过据我所知,美女蛇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啊。不知道在你们江湖人眼中,到底何为正,何为邪” “这” “刚才穆悠讲了一个美女蛇的故事,实在精彩。而我刚好也听过一个有关美女蛇的故事,不知东方少主是否感兴趣” “好啊,皇叔,快讲讲”李豫忍不住凑上前来。 东方宏瞟了一眼李殷,也抱拳道:“在下愿洗耳恭听。” 李殷嘴角含笑,已猜到安王要讲什么了,而半年前的事仿佛就在眼前: 蒙蒙细雨给深秋的卧龙岭又增添了几分寒意,群山中云雾缭绕,山路本就崎岖,再加上这场雨,更是湿滑难行。 一对男女飞跑入一个山洞之中升起火来,烘烤着衣裳。男子一身白色夹袄,手持银色宝剑,女子身穿蓝色薄袄,也是相同的佩剑。两人抬头相视一笑,俊男靓女,倒也般配。 “师妹。”男子递上一块帕子。 “谢谢师兄。”女子娇羞的接过来,擦拭着脸颊的雨滴。 “饿了没”男子问着,掏出包裹中的馒头用剑刺着伸在火上烤了起来,顿时一阵香气扑鼻。 “林妹,我们在这里躲会儿雨吧。” 伴着话声,一位年轻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背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也走进了山洞。 他轻轻的放下女子,一抬头,见到火堆前的师兄妹俩,微微一愣,赶紧揖手道:“打扰了,不知可否借贵地暂避一时风雨” “呵呵,你们随意。”蓝衣女子见书生文绉绉的,忍不住笑道。 “多谢。哎,林妹。”书生扶着女子刚走几步,那女子突然身子一歪,竟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蓝衣女子热心的上前查看,只见那女子左足踝处一片红肿,满面潮红,用手一拭,额头一片滚烫。 “林妹,快醒醒啊。”书生摇晃着女子的肩膀焦急的呼喊着。 “看她的伤口像是被有毒的藤蔓划伤的。”蓝衣女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在了女子的伤口上:“这是清热解毒的药,希望对她能有用。” “多谢女侠。” 蓝衣女子笑道:“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叫王蓝蓝,他是我师兄东方宏。” “哦,原来是王女侠,东方大侠。在下胡银,她是我未婚妻林玉荷。” 东方宏扫视了一眼二人:“在这荒郊野外有许多不知名的毒虫毒草,除了采药的人,一般很难有外人来此。不知二位又是何故至此” “这”胡银抬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雨滴,欲言又止。 王蓝蓝上下打量一番胡银,见他头戴灰色幞头,身上灰色的布衫早已湿透,腰侧还系着一个包袱。而他身边的女子却是满身绫罗绸缎,很明显两人并不相配,至少从穿着打扮看应是如此。 “水”林玉荷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来,快喝吧。”王蓝蓝递过水囊。 林玉荷喝了一口水,微微睁开了眼睛:“胡郎”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他们追来了吗” “放心吧,山里雾大,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胡银扶林玉荷在火堆前坐下,抬起衣袖帮林玉荷拭着额头。 王蓝蓝朝洞口望去:“谁在追你们,是仇家吗” “不是。”胡银摇摇头,欲言又止。 林玉荷瞟了一眼师兄妹俩,低下头去:“是我阿耶。” “什么”东方宏瞧着二人的狼狈样,满脸疑惑。 “我家就住在襄州城里,阿耶在城东开了家绸缎铺子,一家三口也算生活安康。可是五年前阿娘因病过世,没过半年阿耶又续了弦,前年更是给我添了一个弟弟”林玉荷讲着咳嗽两声,落下泪来:“继母强悍,连我阿耶也畏忌几分,自从生了儿子,阿耶对她更是言听计从。继母唯恐我得了家产,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张罗着想把我嫁出去。” 王蓝蓝笑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没什么啊” 林玉荷摇摇头:“继母贪财,一直都想把我嫁给杨财主做小妾,那杨财主都快六十岁了,我” “那怎么行那你父亲同意吗”王蓝蓝也急了。 林玉荷擦了把泪:“我阿耶当然不同意,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两个月前,府衙贴了告示,圣人将搜寻天下美女,为安王选妃。继母已将我的名字报了上去,这次我阿耶也心动了,毕竟若是能嫁入皇家,可是天大的荣幸,就算落选,也可以结识长安其他官宦子弟,阿耶也可以把生意做大,甚至可以去长安城安家置业。” “这”王蓝蓝看向胡银:“那你们” 第159章 神龙山庄,怜香惜玉 林玉荷咳嗽一声,低头不语。 胡银尴尬的笑笑:“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十年前就定下亲了。我阿耶是做药材生意的,五年前去了长安,谁曾想不到半年时间,范阳竟闹起了瘟疫,不久便波及到了长安,当时所有药铺被强制出人出药材抗疫,先父为了救人也不幸感染瘟疫,没几天全家都过世了。 我当时在幽州求学,算是躲过了一劫。一个月前我回到襄州,找到了林伯父,想履行当年的婚约,可是” “对不起。”林玉荷拉起胡银的手,满脸歉意。 “不,是我配不上你。”胡银苦笑道:“不过你放心,再给我三个月时间,这次的科举考试我一定会金榜题名,到时候一定风风光光的娶你。” “嗯。”林玉荷甜蜜的笑了,两人双手紧握在一起。 王蓝蓝看着如此恩爱的一对璧人,心中无比感动,她轻叹了口气:“可离开春的科举考试还有三个月时间,你们又将去哪儿” 林玉荷微微一笑:“我们已经在这山中躲了两日了,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光了等阿耶派的人走远了我们就下山,我会随着胡郎去长安赶考,没钱坐车我们便走着去,没钱住店我们便住破庙住山洞,我我相信办法总会有的。” “林妹,雨停了。”胡银看向洞外:“我刚才看前面半山腰有一片红,好像是野柿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摘一些。” “不,我跟你一起去。” “好,来,慢点儿。”胡银搀扶着林玉荷,一起朝师兄妹俩点点头:“打扰了。”说着踉踉仓仓的走了出去 “哎,这柿子如何充饥” 林玉荷回头看去,见是王蓝蓝,微微一笑:“姐姐,这么巧,又碰到你们了。” 王蓝蓝朝东方宏看去:“师兄” 东方宏面露难色:“师妹,你也知道,我们神龙山庄的规矩,向来不收留外人。” “师兄的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师妹,我何时说你了你早已拜父亲为师,当然就成了神龙山庄的人。”东方宏看胡银半天也没够着枝头的野柿子,林玉荷也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一时也心软了:“好吧,父亲刚好这一个月闭关,林娘子中了毒,也不宜在野外露宿。” “太好了,师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呵呵。”王蓝蓝雀跃般拉起林玉荷的手:“我们是神龙山庄的,就在山顶,再向上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你们无处可去,要不就到庄上去住上几天吧。” 林玉荷与胡银对视一眼,朝王蓝蓝笑着摇摇头:“姐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实在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哎,这有什么麻烦,你既然叫我姐姐了,我又怎么忍心看你受苦。我这人最见不得相爱的人生离死别的。” “可是胡郎” “在下也觉得” 王蓝蓝见胡银想要推辞,赶紧一挥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快扶着玉荷妹妹,走吧” “这”胡银瞟了一眼东方宏,挽起地上的包袱,欲言又止。 “请。”东方宏笑道。 “那,多谢了。” 四人沿着山路一路前行。刚下了雨,山路本就湿滑,加上林玉荷又受了伤,胡银背着包袱,扶着林玉荷,早已气喘吁吁,寒风阵阵,更是让人摇摇欲坠。所幸有东方宏师兄妹在旁帮持着,时而拉上一把,走走停停,眼看终于是到了。 放眼望去,山庄静落于满山绚丽之中,白墙绿瓦,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东方宏着人收拾了两间房,林玉荷的房间在东院挨着王蓝蓝,胡银的则在西院与自己相邻。 “玉荷妹妹,你看看这间房怎样还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蓝姐姐太客气了,能有个住处就已经很感激了,哪还会不满意。” “是啊。”王蓝蓝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十年前被师娘收留的孤女。虽然在庄上已经生活这么多年了,可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师父有些喜怒无常,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亲近。师娘倒是慈眉善目,可是常年有病,总是一个人在房中礼佛诵经,不管世事。 庄上的弟子觉得我是师父的义女,平时也都对我敬而远之。而那些奴仆又当我是客人一样。 只有师兄能陪我说说话,可他庄上大大小小的事总是忙不完的样子 哎,好在现在你来了。呵呵,我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近。” 林玉荷拉起王蓝蓝的手:“我也是,总感觉蓝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 “呵呵呵呵。”两个女子欢快的笑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林玉荷脚踝的伤也已痊愈,每日由王蓝蓝陪着在庄里闲逛,或是在山野中采野菊制花环,或是摘野果制果酱,倒也开心惬意。而那胡银,却是整日宅在房中读书,从不露面。 东方宏仔细观察着,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父亲闭关,自己私自带外人入庄已是不对,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当时师妹相求不好拒绝,可如今好几天过去了,二人却再也没提要走的意思,不知还要住上多久。 “师妹,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东方宏犹豫着,笑着瞟了林玉荷一眼,眼睛盯着王蓝蓝头上的雏菊。 “哦,那我先回去了。”林玉荷捧着一大束菊花,朝王蓝蓝挤挤眼,知趣的走开了。 “漂亮吗”王蓝蓝指指头顶,笑得如花一般。 “师妹,他们有没有和你说过何时下山” “什么”王蓝蓝收敛了笑容:“师兄什么意思” “当时我是答应他们住上几天,可是一晃都” “师兄是要赶他们走” “我们神龙山庄不留外人,对他们已经算是破例了。” 王蓝蓝已变了脸色:“既然师兄容不下他们,为何不亲自下逐客令” 东方宏面露难色:“我这要我如何开口” “那师兄决定何时赶我下山” “师妹,你怎么又说这话” “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 林玉荷潜伏在山石之后,眼见师兄妹俩争执了起来,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东方宏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间,本欲让师妹装作无意间询问一下林玉荷他们的想法,却不曾想反而惹得师妹不悦,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习惯性的靠近与胡银相邻的墙壁附耳听去,隐隐传来胡银吟诗的声音,时而平和,时而又似乎有些急躁。 这个书生倒是刻苦,不知道三个月后是否能得偿所愿,只是他们这样不知要住到何时,要是父亲出关了他们还没走,那要如何和父亲交待 “胡郎。”伴随着扣门声,林玉荷的声音传来。 “进来。”胡银喊道。 “呵呵,你看我编的花环漂亮吗来,你带上看看。” “不用,哪有大男人戴花的”胡银答道,言语中有几分烦躁。 “来嘛,戴上我看看嘛,又没人知道,呵呵呵。” “好了,别闹”胡银吼道。 “怎么了” “哼。”书本落地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嘛看不进书就出去玩玩嘛,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迟早有一天得憋出病来。你不知道,山中的景色可美了:松柏长青,枫叶却红艳似火,还有银杏和那漫山遍野的野菊,宛如黄金。呵呵。” “哼,你就知道玩。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陪你玩了,到时候还不名落孙山” “呵呵呵呵,是说今日怎么脾气这么大,原来是考试焦虑症”林玉荷嬉笑道:“这样可不好,走,我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走啊。” “哎呀,说了不去。” “走嘛,陪我逛逛嘛。” “逛逛逛逛什么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平时还是得多注意点儿,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你别太随意了。” “蓝姐姐和宏哥哥说了,让我们不要见外,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那是客套话,你还当真了哼。说不定别人早就嫌我们麻烦,盼着我们快点走哩。” “是你想多了,庄上的人都挺好的。好了,别自寻烦恼了,走,陪我出去走走吧,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说了不去” “啊” “扑通” “啪” 有人重重摔倒的声音,好像还碎了什么东西。 “嗯嗯”的抽泣声传来,断断续续。 “好了,快起来哭什么我都说了不去,谁让你这么烦好了,听到了没有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想要搞的别人都知道吗” 抽泣声小了些,凌乱的脚步声朝门外跑去。 东方宏从门缝瞧去,只见林玉荷抚着左臂正哭着从门前跑过,那瘦弱的背影让人不由得升起一阵怜惜。 他居然动手打了她一个人可以愤怒,但怎么可以控制不住朝一个弱女子动手 可这,又与自己何干 东方宏沉默了许久,走出房去,来到胡银房前。 他房间的门半开着,他正弯腰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哦,少庄主,你回来了”胡银也发现了东方宏,微微一笑,展开手里的瓷片儿:“真是抱歉,一时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 “哦,无妨。午膳好了,先 吃完饭再看书吧。”东方宏说道,眼前的书生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显然不知道刚才自己偷听的事。 “好。” 两人在桌旁落座,东方宏瞟了胡银一眼,一时倒有些尴尬。平时都是四人一起吃饭,林玉荷和王蓝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两个男人也乐意当观众。可今日,自己无意中惹得师妹生气了,胡银也失手打了林玉荷,看来她们都不会来了 第160章 挑拨离间,棒打鸳鸯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着了。” 东方宏正想着,一抬头却见林玉荷微笑着走了进来。 她笑道:“宏哥哥,蓝姐姐说今日在佛堂陪你阿娘吃饭,让我们不用管她。” “哦。好。”东方宏笑笑,偷眼望去,胡银一脸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来,林妹。”胡银贴心的给林玉荷夹上一些菜。 “嘶。”林玉荷想端碗去接,奈何左臂有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妹手疼吗可是不小心摔着了”胡银关切地问。 林玉荷揉了揉胳膊,低头道:“哦,没事儿,刚才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上点药下次当心点。” “嗯,没事儿。”林玉荷默默吃起饭来。 东方宏笑笑,眼前的两人看似恩爱无比,而实际又有多少真情呢 “林妹,你吃好了没走,我陪你赏花去。”胡银突然说道。 “赏花” “嗯,我看这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甚是漂亮,不好好欣赏一番岂不可惜” “嗯。”林玉荷露出甜蜜的笑容,她看向东方宏:“宏哥哥,你也一起去吧。我早上和蓝姐姐见到一大棵山楂树,上面的果子又红又大,蓝姐姐说了,改天摘一些,洗干净了裹上一层蜂蜜,吃起来又酸又甜。”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胡郎不会爬树,他摘不到的。宏哥哥武功高强,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呵呵。” 东方宏偷眼望去,见胡银略有不悦,笑道:“我确实有事,这个季节果子都熟透了,你们使劲儿摇树,说不定就落下来了,或者找根长杆子打下来。” “哦,也对。宏哥哥你真聪明,呵呵。”林玉荷笑道,一拉胡银:“胡郎,我们快走吧。” “走。”胡银笑道。 两人牵着手跑开了。 看着二人和好如初,东方宏也欣慰的笑了。 林玉荷单纯可爱,这点和师妹很像,可师妹有些小心眼,有时候爱钻牛角尖,确实让人头疼,更是会因为一些小事当众和自己争论,弄得自己很是难堪。 相比而言,林玉荷倒是心胸开阔的多,也更懂得顾及他人的颜面,胡银遇到此女,倒真是他的福气。 哎,师妹,这次你又要气多久我又该如何哄你 不,等等,刚才林玉荷说什么来着山楂蜂蜜 没错,师妹每到这个季节确实喜欢摘一些野果子,或泡酒,或捣成果酱。而山楂,最爱裹上蜂蜜,放在屋外冻一夜,再吃起来翠翠的,酸酸甜甜的。 东方宏想着,咽了口唾沫,嘴角露出一丝甜蜜,也追着胡银他们去了。 东方宏朝着山楂树走去,远远的见那二人早就到了,可却不摘果子,好似在争执着什么。 林玉荷立于树下,仍抚摸着左臂,胡银却是张牙舞爪,好像十分愤怒。 东方宏来不及多想,屏住呼吸,悄悄靠了近去。 “胡郎,你误会了,我和宏哥哥真的是清白的。” “清白哼我不在,你们做过什么谁知道” “胡郎,宏哥哥他” “哼,宏哥哥叫得多亲热你还说对他没什么想法” “这是蓝姐姐让我这么叫的,第一天来时,蓝姐姐都说了,以后她就是我姐姐,宏哥哥就跟我哥哥一样。你真的想多了。” “我想多了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废物就那个东方宏有能耐就他聪明是吗他不就比我身世好,一出生就是神龙山庄少庄主,有钱有势,和你倒是门当户对啊。你生怕你父亲把你送进宫去,又怕我名落孙山,靠着他才最有保障,对吗” “不,胡郎,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知道这些天你压力很大,可你不该拿我出气。” “压力大那还不是被你父亲逼的我大老远从幽州来到襄州,只为履行当年的婚约,可你父亲怎么对我的在你家住的那几日,你父亲每天都在我面前翻他的账本,搞得我自惭形秽。还派家丁盯着我,跟防贼似的。我受够了。”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跟你走了吗虽然在外面条件苦了些,可你不用再看我阿耶的脸色了。等你考取了功名,再去向我阿耶提亲,我阿耶定会同意的。”林玉荷拉起胡银的手:“相信我,我想嫁的人只有你。” “是吗”胡银抬起林玉荷的下颌,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那好,那我现在就要了你”说着已是朝着她扑了过去。 “不,胡郎,不要这样 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呢,这样有违礼数”林玉荷没料到胡银突然做出此等举动来,赶紧慌乱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朝一边躲去。 东方宏也愣住了,这个胡银,没想到如此狭隘而多疑,居然怀疑林玉荷不忠。好在我东方宏光明磊落,也不怕他查。只是他现在 “胡郎,你放开我” 分神之际,只见林玉荷又被胡银搂在了怀里,拼命挣扎着。 “你不是说想嫁给我吗” “啊” 伴随着胡银的一记耳光,林玉荷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反正我们都已经订过亲了,不如早些将生米煮成熟饭,你父亲不同意也不行了。你说,我这主意不错吧”胡银说着,又朝林玉荷扑去。 “不。”林玉荷花容失色,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踢去。 “啊。”胡银捂着肚子大叫一声,涨红了脸:“你居然敢打我好,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痛快痛快。” 胡银说着已先松开了自己的腰带,扑上去揪起林玉荷的头发,另一只手已撕破了她的外衣。 “放开我,救命啊” “住手”东方宏再也看不下去了,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一把拉开胡银,将地上惊魂未定的林玉荷扶了起来。 “宏哥哥。”林玉荷颤抖着躲到东方宏身后,靠在他肩头,怯怯地看着胡银,仍是满脸惊恐。 “哦,原来是少庄主。”胡银马上又变了笑脸:“我们闹着玩哩。她是我未婚妻。” “知道,可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就算她是你的妻子,你也不能对她动手。” “呵呵,我怎么了少庄主操心的事是不是太多了”胡银朝林玉荷伸出手去:“林妹,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屋吧。” 林玉荷含泪摇摇头,整个人缩在东方宏身后纹丝不动。 “怎么你没听见吗”胡银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东方宏看了眼林玉荷,对胡银说道:“她愿意待在这里。你想去哪儿,随意。” “哼,你还说没什么你愿意跟他在一起都不愿跟我走。”胡银怒视着林玉荷,见她低头不语,猛地上前一步拽起她的头发就朝一边拖去。 “啊你放开我。”林玉荷吃痛,哭喊起来。 “放手”东方宏一把握住胡银的手臂,稍一用力,将二人分开来。 他瞪眼朝胡银狠狠吐出一个字:“滚” “好,哼。”胡银瞪了林玉荷一眼,气愤地走了。 “没事儿吧” “宏哥哥。”林玉荷猛地扑在东方宏怀里,抽泣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师兄。”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师妹东方宏心头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道蓝影已跑出了老远。 “是蓝姐姐吗”林玉荷拉着东方宏问道。 “是。”东方宏慌乱地将林玉荷从怀里推开:“师妹肯定是误会了,我得给她解释清楚才好,你自己回屋去吧。” “哎,我跟你一起去给蓝姐姐解释。”林玉荷说着,跟了上去,可没跑两步,突然,脚被草藤一绊,竟顺着山坡朝下滚去,口中发出一阵惊叫。 东方宏停下脚步,回头见身后的林玉荷深陷险境,不容多想,飞奔上去将她救起,再看时,王蓝蓝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用管我,你快去看看蓝姐姐。”林玉荷说着推开东方宏,不料刚一迈步,又重重摔在了地上,抚摸着足踝,满脸痛苦。 “我先送你回去吧。”东方宏于心不忍,将林玉荷抱了起来朝山庄走去。 王蓝蓝一口气跑回了山庄,蹲在一处没人的角落暗自落泪。 一个时辰前和林玉荷在房中还是相谈甚欢,她是知道自己对师兄的情意的。 “玉荷妹妹,我想问你个事情。” “蓝姐姐有话直说。” “呃你和胡大哥就是你怎么知道胡大哥喜欢你啊” 林玉荷害羞的低下头去:“他说的啊。他给我送了好几首情诗,呵呵。他还对我阿耶承诺过会娶我,嗯,你们不也听他说过吗” “哦,这样啊。那那如果一个男子,他什么都没说过,那又该如何知道他的想法呢” “噗呲”一声,林玉荷忍不住笑道:“蓝姐姐是对宏哥哥有意思吧,就是不知道宏哥哥是不是也喜欢你” “啊,不是。”王蓝蓝羞红了脸:“你啊太讨厌了。” “蓝姐姐害羞不好意思问,我帮你去问。”林玉荷说着就欲走。 “哎,别去。”王蓝蓝一把抓住她:“如果他对我没有这种想法,那问了多尴尬。” “那蓝姐姐给我好好讲讲,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平时你们又干了什么我来好好帮你分析分析。 ” 王蓝蓝见林玉荷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便打开了话匣子,把两人之间的细枝末节都说了出来。 林玉荷仔细听完,微微一笑:“我觉得可以好好试他一下。” “试如何试” “就是你故意不理他,看他会不会想你。或者是,你故意生气,看他会不会主动向你认错,会不会哄你。” “这可行吗” “当然。”林玉荷信心十足:“你刚才讲,你这个时节喜欢摘野山楂,如果他把你放在心上,自然就记得。等会午饭你就别来了,我故意提提,看他会怎么做。这样,半个时辰后你去山楂树那里,到时候看看不就安心了。” 按照林玉荷的计划,自己去了,可是却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第161章 再制误会,横刀夺爱 王蓝蓝回忆着与林玉荷之间的小秘密,突然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想是东方宏又过来赔不是,也不搭理。 一件披风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她起身甩掉披风大吼道:“你走,我不用你管” 胡银默默捡起披风:“事已至此,何必如此难过,伤了自己的身子” “胡大哥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你师兄吗”胡银将披风重新给王蓝蓝披上:“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现在应该还和林妹在一起吧。” “不,怎么会”王蓝蓝擦掉眼泪:“我刚才或许是误会了。” 胡银苦笑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刚才的事我也看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林妹提过要去摘山楂,我说陪她去,她不让。刚才见外面起风了,我怕她冷,给她拿了件披风,却看见她和少庄主抱在一起。” “不,玉荷妹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她怎么会或许是会不会是她不舒服,呃晕倒了,所以师兄才” “我也一直想骗自己,我觉得林妹不会抛弃我,可是,我撞见他们私会也不是一两次了,他们这都怪我,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我真的好紧张,这半个月来,我一直闭门不出,一心备考,确实忽略了林妹。而她从小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怎么会甘心被人忽视。少庄主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林妹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不,我还是不信。”王蓝蓝又落下泪来。 “好,那我们就去东院一探究竟。”胡银拉起王蓝蓝就走。 两人在墙角停了下来,眼神哀怨的看着远方不远处,东方宏正抱着林玉荷进了院子,然后,进了房间。 “我说的没错吧。感情的事是强求不得的,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能做的只有祝福。请你帮我转告少庄主,这些天在庄上打扰了,承蒙关照,如果我他日能够金榜题名的话,定然再次登门道谢。告辞” “你要走” “别人当我是客人,可我知道,我只是个外人,寄人篱下的滋味林妹不懂,因为她家有钱,大不了等她阿耶气消了,派人送些厚礼来答谢。而我却身无长物,天下之大,又何必偏要赖着这一处屋檐呢” 王蓝蓝看着胡银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时又伤感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寄人篱下呢 东方宏缓缓地将林玉荷放在床上。 “多谢宏哥哥。” “好了,你好好儿休息吧。” “你放心,等蓝姐姐回来,我一定向她解释清楚。” “好。”东方宏笑笑,一回头,只见王蓝蓝正静静的站在门口。 “师妹。”东方宏追了出去。 王蓝蓝已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房门随之关闭。 “师妹,你开开门。” “你走。我不想见你。” “你听我解释啊,师妹,开开门吧。” “我累了,你走啊” “师妹” “你走走啊” 东方宏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走了。 林玉荷立在门边,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半个时辰后,林玉荷叩开了王蓝蓝的房门。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王蓝蓝愤怒转身倒在床上,自己视若亲妹妹的朋友突然变成了情敌,这如何让人接受。 “蓝姐姐,对不起。我也没料到会这样。”林玉荷走到床边坐下,低头道:“午饭时,我提过你想摘山楂的事,宏哥哥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就想去给你摘一些。到了那里不久,宏哥哥也来了,他说他喜欢我。我我当时真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就被他抱住了,我我看到你了,想去追你,不小心扭到了脚,宏哥哥就将我抱了回来。我” “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王蓝蓝擦掉泪水,抬头看着床边的林玉荷:“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宏哥哥风度翩翩,对我关怀备至,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可是,我早就和胡郎订过亲了,我阿娘以前说了,作为女子,要从一而终。我” “也就是说,你也喜欢他,是吗” 林玉荷微微点点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感情的事不可强求,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呵,错的是我,他一直以来只是把我当成他的妹妹而已。记得当年师娘在永清县救我时他就说过,终于又多了一个妹妹陪他玩。呵呵,妹妹。”王蓝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凡事说清楚了就好。胡大哥也知道了,他已经走了,他愿意成全你们,我也祝福你们。” “蓝姐姐我” “好了,别说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三人各怀着心思,辗转反侧又是一夜。 立冬好几天了,今日天气真的冷了,然而比这天气更冷的是东方宏的心。以为过上一夜王蓝蓝的气就消了,以为多哄上一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满怀希望的来到她的房间,只见到一封诀别的信。 “宏哥哥早。”林玉荷也走进屋来喊道:“蓝姐姐。” “她走了。”东方宏递过信去:“她说想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林玉荷默默看完信:“蓝姐姐以前是给我说过,她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她渴望成为一个女侠。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走了。” “是我让她误会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不告而别。” “不,宏哥哥,昨天你走后我把事情都给她解释清楚了,她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其实,在她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她生气是因为自己始终不能把山庄当成家,觉得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东方宏轻轻叹了口气:“不怪师妹多心,这十年来,山庄确实不如以前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东方宏看着林玉荷关心的眼神,不知为何,这些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忍不住了,把所有的烦恼c疲倦全都宣泄了出来。 林玉荷专注地听着,时而安慰一番,时而又点头附和,真是一位好听众。 “给你发了这么多牢骚,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东方宏苦笑道,自己终于一吐为快,却不知林玉荷是何感受。 “怎么会”林玉荷笑了:“宏哥哥肯对我说这些,就是把我当朋友,这是玉荷的荣幸。” “呵呵,以前师妹最烦我说这些了”东方宏说着,突然住了口,师妹,她已经走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林玉荷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安慰道:“蓝姐姐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行侠仗义哩她武功高强,宏哥哥不用担心。” “哦,我还要去授课,你好好儿休息吧。” “宏哥哥。”林玉荷叫住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宏哥哥,你看这个香囊漂亮吗这是我准备送给胡郎的,好些天前就绣完了。” “呵呵,挺漂亮的。只是胡银已经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送出去吗”林玉荷慌乱地瞟了东方宏一眼,娇羞地低下了头:“因为在绣这个香囊时,我每一针每一线想的人都是你。” 东方宏心头一震,这林玉荷这是在向自己表白吗她喜欢我 就在他分神之际,林玉荷已将香囊塞在了他手里,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连房门也关上了。 东方宏握着香囊看着那道房门,只觉得整个人一片恍惚。 “师兄,赵家宝他们几个跑到后山去了。”一个弟子慌忙禀报。 “什么” 东方宏火速赶到后山,果然见到了赵家宝三人的身影,不禁怒道:“谁让你们私自来后山的” 三个小家伙大概都只八九岁的年纪,虽都穿着庄上统一的白色劲装,可一个个傲气的小眼神不难看出个个出身不俗。 中间一个个头最矮的晃悠着小身板迈前一步:“师兄,我们可不是来玩的,是来抓奸细的。” “没错,没错。”旁边两人附和着。 “我们正准备去院子里上课哩,突然看见一道黑影往后山去了,这才赶过去。师父不是在后山闭关嘛,师兄就不怕来者对师父不利” “就是,就是。”两人忙说道。 “你们也看到了”东方宏朝两人问道。 两人一愣,摇摇头,手指中间的孩子:“赵家宝说的。” “他说什么你们就信滚回去练功去。” “是,师兄。”两人朝中间的兄弟看看,吐吐舌头,转身走了。 “哎,你们两个别走啊,真有黑衣人,我们仔细找找,一定把奸细抓出来。” “够了。你隔几天不闹点儿事心里不舒服是吗走”东方宏一把拽起他来到西院,扔进房间里:“你今日不用练功了,待在房里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吃饭。” “哼,不吃就不吃,把我饿死了,看你们怎么跟我阿耶交待。” 东方宏叹了口气,对付这种混小子自己确实头疼。 林玉荷远远地看着,待东方宏走远了,缓缓回过头来:“王蓝蓝确定已经走了吗” “是。”胡银笑道:“我暗中跟着她到了永清县才回来,你放心,青龙和红鱼会好好“招待”她的。” 第162章 妖女妙计 ,反客为主 “那几个小家伙是你引到后山去的” “是。”胡银点点头:“整个山庄能藏书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东方英的书房,另一个便是后山的密室。” “那你觉得神龙剑谱最有可能在哪儿” 胡银:“东方宏向来小心谨慎,如果神龙剑谱藏在后山,他就算不确定那孩子说的黑衣人是否属实,也会仔细查看一番。可是他没有。所以,东西必定在书房。” 林玉荷:“东方宏曾提到过,当年,他祖父东方神龙建这座山庄,就是为了保管紫电青霜剑,还和好友一起悟出了一套内功心法和剑法。 后来,两人因为一个女子反目成仇,各奔东西。紫电青霜剑也被东方神龙的好友带走,不知所踪。 东方神龙将内功心法和剑法写成了两本书,便是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其中天书残卷在十年前一场大火中被歹人抢走了,剩下的神龙剑谱便成了镇庄之宝。 东方英闭关修炼,练的肯定不是剑谱,你想,这么多年了,剑谱上的招式他不可能不会。” 胡银:“东方英的书房上了锁,我已查看过那锁的构造,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那屋子四周都设了机关,不可能硬闯。” “钥匙就在东方宏身上,我搜过他的身。可就算有了钥匙开了门,恐怕里面还有别的机关暗道。我这些天和王蓝蓝闲聊,套了很多话,王蓝蓝说,连她都没进去过,只有东方宏每隔一天会亲自进屋打扫。” 胡银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任务不太好完成。你当时真不该对师父许诺帮她夺剑谱。” 林玉荷笑笑:“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我越是要想办法弄到手。” 胡银叹了口气:“那你拿到钥匙,我晚上进去找找。” “不,不可冒险。我想办法让东方宏带我进去。你在山下等着。” 胡银摇摇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山庄” “东方宏疑心颇重,你在,难免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胡银迟疑了片刻:“好,你自己多加小心,剑谱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沉默了。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屋里的烛光摇曳,墙壁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孤独的身影。 东方宏在屋里徘徊着,手里握着香囊,林玉荷的话似乎仍在耳边回荡,不,还有她的笑脸,还有泪水,还有那让人怜惜的模样 “宏哥哥,你睡了吗”门外熟悉的声音传来。 东方宏心中一惊,没想到刚在想她,她居然就来了。 门开了。林玉荷的笑脸依然灿烂,额上的钿花印出一片寒意,她托着盘子,汤碗中却是热气腾腾:“宏哥哥,天气太冷了,我去厨房给你熬了鸡汤。” “哦,有劳了。”东方宏赶紧伸手去接,一时紧张,无意中触碰到那双冰凉的双手,心头又是一片慌乱。 他小心地将汤碗放在桌上,回头看去,林玉荷仍静静地站在门口,发丝凌乱的拂过冻得通红的脸颊,身上的披风被寒风吹的左右摇摆,她那单薄的身体似乎也有些摇摇欲坠。 “多谢了。天冷。你快回房歇着吧。”东方宏表面平静地说,心头不禁感动不已。从厨房端着汤顶着寒风走到西院,这一路该有多冷。此刻还要从西院男子的卧房回到东院,这让她又要走好久。晚上天黑,或许地面早已结了霜,她一个弱女子,若是不慎摔着了 林玉荷低下头去,然后又裂开嘴角轻轻一笑:“宏哥哥,其实今晚我是来向你辞别的。” “什么”东方宏大惊:“你要走” 林玉荷依然笑着,笑容中却让人感到无比忧伤:“是。打扰了这么多天了,我也该走了。我也知道庄上的规矩,让庄主知道宏哥哥私自留宿外人,庄主会怪罪的。我我明天天一亮就走,这些天了,我阿耶也该消气了。” “哦,那你路上小心。” “嗯。”林玉荷点点头,果断地转身离去。 一夜的寒风,终于带来了雪花,那一片片纯洁的精灵在天地间飞舞着,给这静谧的山岭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 林玉荷裹着昨晚的那件纯白的披风小心地走着,她将披风上的帽子紧紧罩在头上,如一个雪人。 身后五步开外,东方宏默默地跟随着,他双眉紧蹙,心头更是一团乱麻。如此恶劣的天气,他应该留客才对,可是 “啊。”林玉荷一声惊叫,已顺着山路滚下去。 “玉荷”东方宏回过神来,飞身上前将她扶起。 林玉荷笑笑,抬头看看 天空,像是刚发现在飘雪,她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终于下雪了,这是今年我见过的第一场雪,真美。”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回去吧。”林玉荷推开东方宏的手,朝一边的小路走去。 “哎,那不是下山的路。”东方宏说道。 “我知道,蓝姐姐带我来过,往那边走半里路就是绝情崖,那里好多松树,今日下雪,松枝上肯定都结了冰花,我想去看看。” “我陪你去。” “不用,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林玉荷笑笑:“送客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在神龙山庄的这些日子是我最开心的,今日还能和你一起赏雪,我已经很满足了。”她走出两步,猛地又回过身来:“宏哥哥,我送你的香囊还在吗” 东方宏不语,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香囊来。 林玉荷微微一笑,绕过前面的土坡,随后已不见了踪影。 东方宏愣在原地,林玉荷在神龙山庄的一幕幕不断涌现在眼前,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她乐观开朗,宽容大度,而且还对自己心生爱慕。而自己呢对她猜疑过,防范过,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面对她的离开而没有半句挽留。 东方宏朝那条通往绝情崖的小路望去,松树冰花这片山岭哪里没有松树冰花挂在枝头沿路可见。绝情崖没错,她要去的只是绝情崖她要做什么难道 不东方宏心头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飞速朝绝情崖跑去。 玉荷东方宏放慢脚步,屏住了呼吸,林玉荷的披风随意扔在地上,已与地面的雪花融为了一体,而她单薄的背影正逐步向悬崖边走去,离万丈深渊已是近在咫尺。 “玉荷。”他轻唤一声,伸出手去慢慢靠近她。 “你别过来。”林玉荷笑着,泪水却夺目而出:“你不要管我。” “玉荷,你可千万别干傻事。” 林玉荷摇摇头:“我没办法,胡郎可以去长安应考,蓝姐姐可以去闯荡江湖,而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家里已经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我只能去参加选妃。 安王是圣人最宠的皇子,他的正妃必定从王公大臣里面选,我若命好也就是个侍妾,或许,根本就选不上 呵呵,阿耶最好面子,绝对不会让我落选,哪怕只做个宫女,他也会使钱把我塞进宫去。我便会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带着家族的期盼,做着自己不愿做的事,熬到白头。 不,或许根本就等不到老的那一天,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没准哪一天犯点儿错,主子一生气就给拉出去砍了。 呵呵呵,与其提心吊胆的活着,还不如现在就安安静静地” 林玉荷说着,越来越激动,人已到了悬崖边,她捂着头,双眼一闭,整个人便朝后倒去。 “玉荷”东方宏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拉起林玉荷的手一个转身,两人相拥着倒在了地上,回头看去,刚才林玉荷站的地方早已崩塌了下去。 “玉荷,玉荷。”东方宏呼喊着。 林玉荷靠在他怀里,慢慢睁开眼睛:“宏哥哥,你放开我。”说着就欲挣脱开去。 东方宏将她搂得更紧了:“不,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别再做傻事了。傻丫头,任何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什么办法”林玉荷停止了挣扎,似乎平静了许多。 东方宏松了口气:“跟我回去吧。阿耶要怪罪我再和他解释,我求他,他会同意你留下来的。你就躲在神龙山庄里,躲到安王选完妃了再回家,你说可好” “我”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来,快把披风披上,看你,手跟冰似的。” “宏哥哥。”林玉荷再次扑进他怀里。 东方宏迟疑了片刻,双手缓缓地搭在了林玉荷的后背上。 “好香,哪儿来的梅花” “回少庄主,是林娘子让我们在山中采的,说是插在瓶子里摆在房中可以清心养神。”小厮答道。 “少庄主,林娘子做了一些吃的,你尝尝。”另一名小厮提着食盒走进房来,将里面的食物挨着摆出来:“这是山楂糕,这是柿饼,这是梅花酥。” 东方宏拿起来品尝一番,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收好了,我等会儿再吃吧。” “师兄好。”院中上百名弟子早已排好了队,见东方宏走过来,赶紧抱拳行礼。 东方宏点点头,朝人群中看去,不禁喜出望外,那三个最调皮的家伙居然也老老实实的练起拳脚来。 “不错啊。就是这样。”东方宏帮他们纠正一下招式,朝赵家宝笑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平时不是不屑于我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吗是谁说混完五年就各奔东西的” “对不起师兄,以前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告诉师父,更不要告诉我阿耶, 我一定认真学功夫。” 东方宏一拍他脑袋:“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赵家宝小眼睛一斜:“这我不能告诉你,我已经答应林姐姐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得信守承诺。” 第163章 智取剑谱,巧妙周旋 林姐姐,林娘子,林玉荷 这三天来,庄上每个人都在提她。而自己不也开始依赖她了吗 庄上的事,比如采办c教学经费都委托给了管家全权负责,自己只需每天花上一刻钟听管家报账就行。自己省出了不少时间,而管家反而比以前更卖力了。 庄上自阿娘信了佛便不再收女弟子了,男弟子倒是越来越多,如今已是上百人,年龄却是参差不齐,最小的也就七八岁,大的却有二十左右。再加上上百名护院,西院房中早已是凌乱不堪,而东院也就二十个丫鬟婆子住,还空出了一些堆着杂物。可就这两天的功夫,玉荷竟把东西院做了重新的隔断和规划,不但男子的住处扩大了,房间里也都整洁了起来。 “少庄主。”一个丫鬟退到一边朝东方宏见礼道。 “哦。”东方宏回过神来,朝她手上望去:“这是什么” “哦,这是给娘子送去的,林娘子说天气太冷了,怕娘子跪地礼佛冻了腿,让我们赶制了这张羊毛毡子。” “好,去吧。” 东方宏步态轻盈地来到林玉荷房前,门虚掩着。他犹豫着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玉荷。”东方宏推门进去,就见林玉荷正剪断衣裳上的针线。 “宏哥哥,你来的正好。”林玉荷摊开衣裳朝东方宏比过来:“我给你做了件夹袄,里面缝的羊绒,保证又轻便又暖和,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玉荷。”东方宏怜惜地看着她:“你别把自己累坏了,这几天,你为庄上做的事太多了,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呵呵,宏哥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在这里总不能白吃白住吧。没事儿,我以前在家经常帮我阿耶管铺子,对我来说,这些也都是举手之劳。” “呵呵。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些本事,好在我把你留下来了。”东方宏笑着,已套上了新衣裳,刚好合身。 天越来越冷了,东方宏如平常一样来到东方英的书房外掏出钥匙开锁。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正是林玉荷。 “宏哥哥。”林玉荷扔过来一个雪球:“雪落得真厚,宏哥哥会堆雪人吗” “去年陪师妹堆过,只是我现在要去打扫房间。” “哦,那我帮你”林玉荷说着就准备推门。 “哎,我一个人就行。”东方宏拦住她:“阿耶的书房平常从不让人进的,只是这个月阿耶闭关,我才帮忙打扫。” “哦,那我等你。”林玉荷后退一步,仍满脸笑容。 东方宏独身进了书房,想到林玉荷顺从的样子,一时心里反而过意不去了。王蓝蓝也曾提过要进书房,被拒绝后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而林玉荷哎,怎么又不知不觉把她们两个比较了起来。 等我她在哪儿等外面那么大的风雪东方宏从门缝瞧去,果然是个傻丫头,她当真就站在门口等着,这么冷的天 “玉荷。” “宏哥哥。”林玉荷抬起冻得通红的脸:“你忙完了” “外面冷,进屋来吧。” “不,你不是说” “进来。” 如果说林玉荷能留在神龙山庄,她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那她被东方宏带进了书房,她取剑谱也就是唾手可得了。 不过当天她并没有动手,虽然她装作漫不经心的已熟悉了书房里的机关暗道,可她依然只是认真的打扫了房间里的灰尘,随后和东方宏出了书房,堆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两人每天如影随形,在庄上所有人眼中,林玉荷已然成了日后神龙山庄的女主人。而东方宏以前对她的防备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东方英不让外人踏进的书房,他们很随意的进出,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东方英出关前一天,林玉荷突然头晕,没能陪东方宏再进书房打扫,而东方宏在擦净桌上的灰尘后,却惊愕的发现藏在机关匣子里的神龙剑谱不翼而飞了。 第一时间,他想到了林玉荷,不是怀疑她,而是找她商议对策,而林玉荷,早已如剑谱一样没了踪迹。 东方宏不知道的是,昨晚林玉荷与他分别回房时,那个温暖的拥抱间,已调换了他的钥匙,随后,进书房盗走了剑谱。可她并没有急着走,还在山庄过了一夜,早上还偷偷的把真的钥匙还在了他身上。 而在半个时辰前,胡银已备好了快马等候在山脚下,就在东方宏开锁进书房打扫时,林玉荷正拿着剑谱大摇大摆下了山,和胡银一起策马而去了。 “潜伏一个月,神不知鬼不 觉地取走了贵庄的镇庄之宝,却又不曾伤及一人。你们称她妖女,我倒是觉得她真是一个奇女子”安王讲完故事,已忍不住感叹道。 东方宏使劲儿拽着拳头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皇叔的故事真是精彩,让人听了,觉得身临其境。真不知道是那美女蛇太聪明哩,还是那东方宏太”李豫说着,突然意识到故事里的人就在身边,赶紧捂住了嘴:“呃东方少主,对不住啊,知道你是受害者,本不该笑你,可是一时呵呵呵,没忍住。” “殿下的故事很好,只是不知是从何听来的”东方宏使劲挤出一丝浅笑,眼睛却狠狠地朝李殷瞪去。 安王:“殷子木讲的。” 李殷笑笑:“在下也是听江湖上传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殿下。”东方宏揖手道:“美女蛇确实诡计多端,在下一时不慎,被她所骗。可她骗过的人又岂止我一个,很可能殿下也在其中。” “她骗你是为了神龙剑谱,她骗我什么我可没丢什么东西。” “她骗了殿下的感情,成了安王妃,殿下不惜悬赏五千两寻找她的下落,这难道不算吗” “可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损失什么啊。只有穆悠得到了一百两银票,至于你,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不好意思。” “我可以不要赏赐,只希望殿下能派出大批人马全城缉拿她” “放肆”安王大怒:“我再重申一遍,我的王妃,不是美女蛇,更不是通缉犯你和美女蛇有仇,那是你们之间的江湖恩怨,与我何干我乃堂堂安王,还要听命于你吗” “殿下息怒,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东方宏赶紧揖手道:“既然殿下不信我,那请殿下将此人拿下,严刑拷问,必有所获。”东方宏说着,手指向李殷。 “他是我的朋友,我为何要对他用刑” 李殷也上前一步:“不用严刑拷问,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若知道王妃的下落,岂不是早就找殿下领赏了” “银狐,你还想狡辩” “阁下口口声声说我是银狐,又有何证据” “证据我就是证据。殿下,此人化名胡银,在神龙山庄与我共处了半月,我怎会认不出他还请殿下明鉴。” “在我的故事中,东方宏确实是认识银狐。”安王转向李殷:“殷兄,难道你真是” “故事是我讲给殿下听的,我若是银狐,岂会把自己的行踪到处张扬,唯恐仇家找不到我吗”李殷摇摇头,看向东方宏:“故事中,东方宏确实认识银狐,可阁下是谁” 东方宏见李殷死不认账,一时气得脸都白了:“我就是东方宏。” “证据呢”安王微微一笑:“你说是就是吗我如何信你” 东方宏见安王如此问,反而松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来:“此乃神龙山庄的神龙令。” 李豫半天没插上话正憋的慌,此刻早忍不住凑上前去,可只瞟了一眼,就“噗嗤”一声笑岔了气:“呵呵,皇叔,怎么天下的令牌都长一个样吗” 东方宏也朝手里的令牌看去:“不,这这不是我的令牌。” 安王一把将令牌夺了过来:“这当然不是,这是进出宫的通行令。殷兄,看看,是你掉的那块吗” “没错,正是。原来是阁下捡着了。”李殷接过令牌,满脸笑容。 “那这位大侠到底该如何称呼”安王偏头笑道:“你的神龙令呢” “掉了。” “掉了我说你们这些江湖人也太马虎了吧。都这么爱掉东西”安王不屑道。 东方宏脑中飞速闪过所有接近过自己的人,进宫前可以确定令牌还在,宫门口搜身,侍卫刚取走了佩剑,还不及细细检查身上的东西就被急急传召,之后随侍卫一路到敬玉轩,那时令牌还在吗之后接近过自己的只有安王,还有穆悠,对,就是那个穆悠,他不但靠近过自己,还围着银狐走过几圈,一定是他掉了包。 如此想着,东方宏心头一震:“敢问殿下,刚才那个穆悠是何人” “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是他拿走了我的令牌,他和这个银狐是一起的。他或许就是美女蛇” “呵呵,我真是服了你,你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跟穆悠简直有的一比了。”安王哭笑不得:“那个穆悠,脑子有些毛病,他有幻想症。你不信,去找他问问,他绝对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殿下” “好了,先证明了你就是东方宏,我们再好好谈。”安王一挥手:“走,屋里待的闷了,殷兄,陪我去御花园逛逛。” 李殷:“好。” “殿下” “萧飒,送客” 东方宏还欲说什么,萧飒已一 剑横在了身前:“请” “皇叔。我刚才看那边牡丹全开了。” “你给我滚远点,小贼。哼。” “哎,皇叔,别这样嘛。下次再也不敢了,呵呵。” 叔侄俩嬉笑怒骂着已走出了老远。 东方宏瞪着李殷:“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迟早会让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第164章 微服出宫,路遇不平 话说穆悠自出了敬玉轩就碰到了高力士,一路七拐八绕的总算来到了御书房。 “大家,穆郎到了。” “臣穆悠拜见圣人。”穆悠毕恭毕敬的跪地行礼。 “平身吧。”皇上挥挥手。 “谢圣人。”穆悠起身,突然满脸堆笑朝一边看去:“哟,东平郡王也在啊” 安禄山转过身“呵呵”一笑,脸上的横肉也跟着颤抖起来。 “叫你过来是帮我留客的。我已封荣义郡主为公主,下个月与东平郡王的长子完婚,可东平郡王偏要走,对我说了一大堆理由啊,个个让我无法拒绝。都说你一张嘴厉害,你帮我劝劝。” 穆悠笑笑,转向安禄山:“东平郡王身为胡人,中原的礼节或许不太懂,圣人既然话已出口要留你,那就是圣旨,你若执意要走,那可就是抗旨了。按大唐律,抗旨者视为谋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圣人饶命啊圣人我,我对圣人绝对是忠心耿耿,太阳和月亮都可以作证。只是家中幼子突然病重,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得很。穆郎没有孩子,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圣人却是知道的,那可是牵着肠子挂着肚子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等我回去看了幼子,一定赶回来参加长子的婚宴,求圣人恩准。”安禄山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穆悠将安禄山拉起来:“东平郡王不必担忧,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圣人仁慈,定会派出太医去看望。你就安心在这儿多待几天,等令郎完婚了,再走也不迟嘛。” “可是” “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哭什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人笑话。我再不让你回去反而是不近人情了” “圣人” “准了,走吧走吧。” 安禄山大喜:“谢圣人,臣一定尽快回来。臣告退。” 穆悠冷冷地看着安禄山退出门去,轻轻叹了口气:“圣人此举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什么” “放虎归山。”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就他那样,还叫虎” “人不可貌相,有人表面憨厚可掬,实则却是毒蛇猛兽。而我,最擅长读心术。” 皇上摇摇头:“你已让旭儿献计扣下了安庆宗母子,就算安禄山有不轨之心,他也不得不顾及他长子的性命。” “圣人误会了,不是我唆使安王献的计。” “哦旭儿自己想到的不错不错。”皇上点头称赞,转而又看向穆悠:“你和安禄山有仇吗” “无仇无怨。” “那你为何对他处处刁难” 穆悠一展扇子,上面“穆半仙”三个字浑厚有力:“在下原本就是一个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觉得此人心怀不轨,圣人若不小心,恐怕迟早会起祸端。” “哈哈哈哈,你这还没有踏足官场了,就这么急着排除异己” “圣人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唐。” “好了,这些话我都听腻了。旭儿已问了我好几次了,别人都封了官了,也不能老把你这么晾着。你自己说说看,看中哪个位子了” 穆悠见皇上总算提到封官的事了,赶紧揖手道:“谢圣人,臣自知才疏学浅,不敢身居高位,只求圣人封个七品县令便足矣。” “什么”皇上大惊,和高力士对视一眼:“我没听错吧你在长安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就只想做个小县令” 穆悠深鞠一躬:“臣的梦想就是衣锦还乡,做夷陵县令,还望圣人成全。” “呵呵,人各有志,只是你这志向实在是出乎意料啊”皇上围着穆悠绕着圈,试图能把他看透些:“我这朝堂就这么不受你待见既如此,你又何必去招惹我的儿子,搅得鸡犬不宁。” “圣人多虑了,我和安王纯粹是朋友而已。” “那太子呢” “我和太子并无深交。” “是吗今早太子亲自到悦来客栈接你,你们同车进宫,听说太子还在曲江池畔为你购了宅子。我以为你会留在长安为太子效力呢” “太子惜才,虽对自己十分节俭,但误以为臣是栋梁之才,所以一时为了大唐慷慨了一次。” “哦,是吗看来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啊说说,太子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啊” 穆悠尴尬一笑:“这我如何知道” “说说吧,这天下怎么会有你穆半仙不知道的事”皇上端起茶来慢慢品上一口:“安王妃莫名其妙的在护卫眼皮底下失踪了,东平郡王在大街上就有人公然行刺,安王又大老远跑出 郊外查案差点遇险,大白天的连东宫太子府上都有刺客全身而退哎,这一桩桩,都是悬案啊就连护送暖心的两个侍卫到现在也还没回来复命是何人如此无法无天,神通广大啊” “呃,这”穆悠笑笑,低下头去。 “行了,这些我也不再追究了,你的愿望我也能帮你实现。” 穆悠吐吐舌头,偏头问道:“那条件呢” 皇上嘴角轻扬:“跟你说话倒是痛快” 宫门口,穆悠冲紧跟在身后的人低头一笑:“呃我还是觉得陈将军说得没错,圣人此举太轻率了,万一出点什么事,要我如何面对安王,面对天下” “好了。”身后的老者抬起头来,虽已是满头白发,满身粗布烂衫,可依然威严,他将用旧布紧紧包裹的手杖在地上重重一杵:“一剑在手,走遍天下,再说,不是还有你护驾吗” “呵呵,圣人,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刚才从宫里出来,一路上宫女太监对你是毕恭毕敬,连门口的侍卫都没搜身,你的面子倒真是大” “哪有,我充其量也就是只狐狸罢了,圣人虽然换了装,可容貌依旧,宫中谁人不识。” “呵,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不错。” “呵呵,谢圣人夸奖。” “咳咳,都出宫了,哪儿来的圣人” “哦,三郎。”穆悠无奈地改口道,朝旁边一指:“这边请。” 晴空万里,暖风阵阵,绿杨轻摇,行人如织。 皇上双手杵着剑,看着长安城中一片繁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难怪旭儿现在也爱往宫外跑,确实有宫中不一样的美景啊。” “呵呵,那是。” “嗯,此情此景,先做首诗吧。你好歹也是我大唐才子,都还没听你做过诗哩。” 穆悠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好好的,突然做什么诗嘛” 皇上满脸狐疑:“你才疏学浅的连诗都不会做了” 穆悠笑笑,一挥扇子,开口吟道:“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披香殿前花始红,流芳发色绣户中。绣户中,相经过。飞燕皇后轻身舞,紫宫夫人绝世歌。圣君三万六千日,岁岁年年奈乐何。” 穆悠手舞足蹈地吟完诗,歪着脑袋冲皇上一笑:“此诗如何” 皇上冷笑一声:“好诗” “谢三郎夸奖呵呵。” “说实话,李白这个家伙真是让人讨厌,就这么几首诗还差不多。走吧,再往哪边走” 穆悠:“这边请” “啊” “怎么啦” “小心” “不想死的,滚开” 街上的人群中突然沸腾起来,人们纷纷向路边让去,夹杂着惊叫声,两个魁梧的黑汉子挥着鞭子抽出一条路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辆豪华的马车。 车帘的轻纱飘起,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左右手搂抱着两个美丽的异族女子,左边的女子皮肤白皙看起来乖巧可人,右边的女子发髻高耸身段曼妙。 马车后更是紧随着十多个护卫,一路浩浩荡荡,很是气派。 “这路是他一个人的吗”一个妇人捡起被鞭子抽掉的篮子,小声嘀咕道。 “就是,太嚣张了。”另一人抚着手臂,满脸痛苦。 “快点。”车中的公子懒洋洋地掀开车帘说道。 “是。”车夫答道,使劲儿一扬鞭,马吃痛,直向前奔去。 穆悠已认出马车中的人是魏方进的小公子,此人前几日在平康坊企图轻薄薛楚儿,今日居然又当街耍横,实在是仗势欺人。 他转头看去,皇上已是满脸不悦,手中的剑已是蓄势待发了。 “啊” “快跑” 人群中更加混乱了,开始大家只是躲着鞭子,全然没料到有人会当街策马,一下子赶紧朝路边跑去,反应慢的都急哭了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一位妇人大叫道,眼看自己的小孩猛地挣脱了自己,向路中间跑去,去捡手里滚出去的铜钱。 “娘。”孩子好像也感到了危险,一时吓得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出于母亲的本能,妇人已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张开双臂护在了孩子身上,眼见马足底的铁掌朝自己踏了过来。 路边的人也都吓得屏住了呼吸,胆小的已捂住了双眼 然而,母子却没事,随着“扑通”一声,倒地的是那匹俊马,连带着驾驶的马车也侧翻在了路上。 魏公子狼狈的从车里爬出来,只闻得一股脓脓的血腥味,马的脖子上雪白的鬃毛已被鲜血染红,地上散开了一片血水,它嘴中哀鸣了一声,四肢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 老不死的,你居然敢杀我的马”魏公子上前一步,怒视着面前粗布烂衫的老者,他杵在手里的剑已去了包布,左手拿着剑鞘,右手的剑刃上鲜红的血嘀嗒而下。 “纵容恶奴当街伤人,还闹市策马,你该当何罪”老者怒道,唇上花白的胡子也飞舞起来。 两位美女起身整理着衣裳,满脸不悦,两个黑汉子和众护卫们也围了过来。 魏公子朝地上唾了一口:“呸,要你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 围观的人知道一场恶斗在所难免了,都飞快地躲开了。刚刚还热闹的街道一下安静了起来。 穆悠笑着上前道:“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此乃长安城中贵族子弟的标配,郎君能有此三类人相伴左右,定然非富即贵。” “哟,总算来了个长眼睛的哈哈哈。”魏公子更是得意,一指面前的老者:“老不死的,老子今天心情好,赔我一千两银子,再跪地磕三个响头,咱们这事儿就算了。” 皇上怒而不语。 第165章 君臣联手,行侠仗义 “别叫得这么难听,你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有点礼貌他在家排行老三,再怎么着也得叫声三郎吧。”穆悠摇着扇子,笑道:“在下身无长物,就这张脸还值几个钱,给我个面子,一匹马而已,算了吧。” “给你个面子”魏公子上下打量一番穆悠,满眼不屑:“你是什么人” “在下穆悠,此次制科榜首。” “哦,原来是穆状元啊长安城中都传闻你和安王交好,我当是何方神圣,原来就是个小白脸啊哈哈哈哈。好,给你个面子,你走吧。不过,这个老家伙得留下。来人,给我好好伺候着。” “是。”众护卫应道,已一哄而上。 皇上提剑,拳脚并用,已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何必把简单的事搞得这么复杂呢”穆悠叹了口气。 魏公子轻蔑地一笑,冲人群中喊道:“把这个老家伙剁碎了喂狗” “啊。” “哎哟。” 众人看去,一个个护卫倒在地上,已是浑身带彩,叫苦不迭。而那老者,依然威风凛凛,面对一个个迎上来的凶徒,毫不畏惧。 “还挺能打啊,你们两个,上”魏公子气急败坏地喊道。 两个昆仑奴咬牙切齿,把拳头捏的“叽嘣”响,摇晃一下脑袋,舒展开肌肉,冲上前去,光那架势就让人觉得不好对付。 果然,皇上也明显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他一脚下去,那昆仑奴也就抖了下胸脯的肌肉,整个人却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另一人已绕到他身后,他只觉得全身一轻,已如石头一般被人抱起朝地上掷去。 所幸,皇上也是老当益壮,就地一滚,已跃地而起,他挥起手中的剑直刺过去,不料昆仑奴虽然块头大,倒也灵活,竟侧身躲开了,还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拉,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已朝街边的石头上一头撞了过去,手中的剑也飞了出去。 皇上眼见就要碰个头破血流,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稳住了自己,他回头一看,穆悠正抓着自己的手腕。 “小心。”穆悠小声说道。 皇上转身一看,就见昆仑奴已一拳打了过来,赶紧挥拳相迎,心头则毫无胜算,这一拳下去,不知不容多想,那股强大的暖流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后背上,顺着血脉,到了右臂,拳头。好强的内力,皇上想着,昆仑奴的拳头已击了过来。 “啊”一声惨叫,伴着骨头断裂的脆响,那张如碳般的黑脸早已痛的变了形,一口鲜血也染红了唯一白净的牙齿。 皇上回头一看,穆悠正怯怯地躲在自己身后,但暗中却帮自己运着功。 “上”魏公子朝另一个昆仑奴喊道。 “啊”那人大吼道,如一头野兽般扑了过来。 皇上微微一笑,飞起一脚,伴着一声“嗷”叫,那人便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地上。 “你你们”魏公子看着自己的人倒了一片,更加恼羞成怒:“你知道我阿耶是谁吗” “谁啊”皇上问道。 “我阿耶就是” 穆悠一扇子挥过去,打断了魏公子的话:“管你阿耶是谁还不快滚” 魏公子摸着面颊:“穆悠,你居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阿耶” “啪”的一下,穆悠抬起折扇,魏公子另一边脸颊也多了一道红印。 “你” “啪啪”,又是两下。 魏公子嘴角落下两道血水来,手捂着脸颊,不敢再说。 “郎君,走吧。这两人在长安城,阿郎迟早会把他们收拾了。”手下的护卫眼见情况不对,赶紧护着魏公子走了,当然,还不忘喊上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好像多出这一句就会挣回一些颜面似的。 皇上眼见他们走远了,松了口气,一指地上的剑:“帮我捡回来。” “还好吧,三郎呵呵,三郎真是身手不凡啊。” 皇上轻轻眨眨眼:“右边的腰闪了。” “这儿么”穆悠扶着皇上,一手悄悄按去。 “啊,疼。”皇上微微皱眉道,将穆悠重新套上布套的剑重重杵在地上。 “慢点儿。”穆悠说着,四下瞟上一眼,扶着皇上转过街角,寻了一处摊位坐了下来:“歇会儿。”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穆悠朝招牌看去:“两张胡麻饼,肉馅的,再加两碗羊杂汤。” “好咧。二位稍等。” 穆悠再次四下瞧瞧,伸出手去按在皇上腰间,悄悄运功,顿时已帮皇上 打通了腰间的血脉。 “嗯,好多了,身手不错。” “三郎过奖了。呵呵。” “如此身手,为什么不去考武状元” 穆悠笑笑:“呃,走错考场了。” 皇上佯怒道:“真话” “二位,慢用。”小摊老板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来,随后香喷喷的肉饼也摆在了眼前。 “长安的伙食你吃的惯吗” “当然。我其实是在长安出生的,直到十二岁多才离开,然后一直四处漂泊。硖州夷陵是我阿耶的故乡,而我从未去过,甚至,我都没见过我阿耶。”穆悠笑笑,喝上一口汤:“我阿耶是真正的大才子,如果他参加科考,定能高中状元。可惜,他还没等到考试就过世了。我想当夷陵县令,也就是为了完成我阿耶的梦想罢了。” “好一个孝子,不像刚才那小子” “好了,三郎的气还没消呢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我已经替他父亲教训了,三郎心胸宽广,应该不会还去追责他的家人吧” “你认识他哼,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也有你顾虑的人” 穆悠摇摇头:“不是怕,这段时间得罪的人太多了,想杀我的人也太多,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好,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上,给你个面子。” “多谢三郎。” “好吃”皇上将汤喝尽,十分满足。 “呵呵,二位吃好了吗”老板笑着小跑过来,对穆悠说:“饼子三个铜板一个,汤两个铜板一碗。” “哦,价格实惠。”穆悠点点头,见老板盯着自己,拿扇子指指皇上。 老板会意,转身一笑:“呵呵,一共十个铜板。” 皇上擦了一把嘴,朝穆悠一瞪眼:“就一顿饭,还要我请你觉得我出门会带钱吗” 穆悠大失所望:“啊这么巧呵呵,我也没带。” “什么你们两个是想吃白食吗”老板直起身来,嗓门也粗了起来。 “先记着,等我回家派人给你送来。” “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还派人送”老板怒了:“我说你,一把年纪了,不懂事吗没钱也敢吃得这么欢这是你儿子吧从小怎么教的还笑长得人模狗样的,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怎么混的会写字儿吗帮别人写个信写个对联什么的就可以赚几个铜板。有力气吗去码头帮忙搬个货换个饭钱不难吧跑到我这儿吃霸王餐来了,就为赖十文钱,也不害臊” 穆悠起初见老板数落皇上,还在偷笑,谁知老板没说几句把自己也教育上了,一时收敛了笑容,想争辩,又不知如何开口。 皇上咬着嘴唇看着老板,此人不知自己的身份,不知者无罪,况且说得也在理,好久都没人敢骂过自己了,今日被一个小百姓教训,心中竟感到无比痛快。 二人低头听着老板唠叨,突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对视一眼,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老板见二人毫无愧疚感,更是气得胡子都歪了:“我说你们父子俩脸皮还真是厚” “好了,老五,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就十文钱,算了吧。”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抖了抖手上的面粉,在身后喊道。 “哎,”老板冲身后笑笑,回头叹了口气:“我阿娘心善,算了算了,走吧走吧。” “谢大娘。”穆悠甜甜的笑道,瞟了一眼炉子上刚起锅的饼子:“能再来两个吗待会儿饿了吃。” “你”老板手指着穆悠,反而无语了。 大娘也愣了片刻,抄起桌上的油纸将饼子包了起来递给穆悠:“拿着吧。” “快走快走。”老板挥手嚷道。 “多谢。”皇上点点头。 穆悠接过饼子:“我掐指一算啊,你们不日定会大富大贵。” “呵呵,借你吉言。”大娘笑道。 “娘,您歇会儿,我来,我给您说,这种人啊,一看就是好吃懒做,不值得您可怜” “哎,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母子俩低语着,两人已走出了老远。 “你这带我兜圈子呢太子到底在哪儿啊”皇上小声问道。 “呵呵,其实三郎不必把事情搞这么复杂,您想见太子,让人传个信就行了,何必要亲自出来找呢再说,太子身上长着腿,我哪儿知道他会跑哪儿去”穆悠面露难色:“您看这长安城多热闹,我就带您好好儿玩玩,多好。” “不好。”皇上一翘胡子:“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说话算数。怎么,你不想当官了” “想。”穆悠嘟起嘴道:“能不能再换个条件” “不能。” “哎,好,三郎这边请。” 更多请收藏【bz 】! 第166章 善恶有报,是敌是友 长安客栈位于东市最热闹的街道上,正值午时,人来人往,一片繁忙。 穆悠将手里的饼子塞给皇上:“三郎自己进去吧,二楼东边第一间房便是。” “陪我进去。” “这么多人进出,没人管您。” “想抗旨” “好,陪。您说了算。”穆悠叹了口气,率先进了店。 正是饭点,店里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两人穿过前厅上得二楼,远远地就见一人凑在门前附耳偷听。 穆悠一眼便已认出此人是贾淼,悄声上前,一手拍在他肩头。 “穆悠,你”贾淼大吃一惊,左眉弓上的黑痣又是一颤。 “开门。”皇上吩咐道。 “圣圣人。”贾淼满脸惶恐,腿一弯,已跪在了地上,头也低垂了下去。 穆悠绕开他,推门而入。 屋里的两人起身朝穆悠看去,连脸上表情都是惊人的相似。 “臣穆悠拜见太子c寿王殿下。”穆悠微微一揖手,说完也不等二人答话,已退到一边。 “多亏穆半仙啊,要不然,我绝想不到我的皇子居然待在这里。”皇上也跨进屋去,将饼子扔在桌上,双手杵着剑,眯着眼朝跪在地上的二人看去:“聊什么呢这么神秘吃饭了没” “圣人”寿王低语道,已是满头大汗。 “回圣人,儿也是听穆悠说十八弟在此,故而前来探望。刚闲聊了一会儿,还不曾用过午膳。”太子揖手道。 “给你们带了两张饼,还是热的,吃吧。”皇上朝桌上努努嘴,坐了下来:“穆悠,没你的事儿了,明早进宫来听宣。退下吧。” “是。臣告退。”穆悠后退几步,拉上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讨好了圣人,就等于出卖了太子和寿王。哎,这父子三个活得还真是累。 “穆郎,求你救救我,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贾淼跪行几步,赶上穆悠,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哀求着。 “救你为什么要救你给个理由。”穆悠弯下腰来,冷冷地说。 “我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可我也是没办法啊跟你一样,我也是寒窗苦读,凭自己的本事金榜题名。可是,你也知道,要想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身后没有靠山怎么行我只有投靠寿王,按寿王的命令行事。” “寿王为你出钱,让你贿赂杨国忠,成了他的党羽,之后,你又被安插在太子身边,做了太子的亲信。一个人找靠山没错,但跟的主子太多了,总有翻船的时候。你现在还弄的明白你真正的主子是谁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贾淼晃悠着站了起来:“可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退路。” 穆悠冷笑道:“那也不能为了讨好主子,就草菅人命。你也是寒门书生,应该更明白贫苦百姓生活有多不易,他们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没有被生活打倒,却被你害死了,而且还是身首异处。” “你都知道了可,那是太子” “太子被你唆使,想致安王于死地,但不想牵连太多人。他让你想办法把安王引到偏僻的地方去,你利用了安禄山护卫的遗体,这我可以接受,可你不该对一对无辜的樵夫父子动手,你不该忘本。” 穆悠向房门看去:“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吗不管怎样,他们都是父子,管它什么夺妻之恨,什么欺君之罪开了门照样是父慈子孝,一片和谐,所有的罪只能推到我们这些外人身上。 这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哼,想想,挑拨皇子之间争斗,你意欲何为该当何罪抓紧时间好好安排后事吧,想想怎样才能不祸及家人。” 穆悠摇着扇子下了楼,刚走几步,身后一道身影直直地落了下来,砸在了庭院的石头上,周围溅起一片血花。 “啊有人跳楼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就看他站在了二楼栏杆上,突然就跳了下来。” “还有救吗” “死了。” “快,快报官” 穆悠瞟过围观的人群,朝二楼看去,皇上撑着栏杆,左右立着太子和寿王,三人正盯着自己。 穆悠朝他们微微一笑,再次揖揖手,转身出了客栈。 相比长安客栈,悦来客栈要小的多,也安静多了。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忙着吃饭喝酒,偶尔低语几句,很是冷清。 刘掌柜漫不经心地拨着算盘,不住叹着气,昨日穆悠在店里驱魔捉鬼闹了一通,今日客人明显少了,难道还是怕客栈里不干净 哎,穆悠,该把他怎么办 才好自己也实在想不通是哪儿得罪他了昨晚安王赠送佳人,今晨太子又亲自相邀,如此倍受恩宠的人物,自己又如何敢得罪,只希望他早早退了房才好。 “掌柜的,敢问穆悠可是住在这里” 刘掌柜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容貌俊秀,看上去略显疲倦,全身一套白色劲装,右手还持着一柄银白色宝剑。 江湖人找穆悠 “哦,大侠是找穆郎穆状元”刘掌柜问。 东方宏点点头:“没错。不知他住哪间房” “他啊,不在,上午就出去了,多半是进宫去了吧。” “进宫他还没回来吗” 刘掌柜满脸鄙视:“他回来干嘛大侠若有急事找他,去宝月楼什么的地方去看看,说不定会碰到。” “宝月楼” “说是那儿的小娘子个个都漂亮着哩。穆郎啊,整天都混在青楼,那里才是他的家。”刘掌柜说着,翻开账本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宝月楼,青楼穆悠天天混在青楼里 东方宏想着,出了客栈。 穆悠,你到底是谁那双眼睛如此熟悉,你是美女蛇吗近过我身的,除了宫门口的侍卫和安王,就只有你,我的神龙令在你手里吗 东方宏边走边想,刚踏进客栈旁边的小巷,突然,只觉得身后有人飞身落地,他刚一转身,一把寒剑已刺了过来。 他侧身躲开,手里的宝剑也出了鞘迎了上去。 来者一身黑色劲装,连头上的发冠也是纯黑,如今已是暖春,此人却带来一阵严冬的寒意。 “你是何人”东方宏盯着那张冷俊的脸问道,准备着一场较量。 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一番东方宏,却猛地收了剑转身就走,嘴边轻轻飘过几个字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认错了人 东方宏看着擦身而过的黑影,心中感到无比气恼,明明是他先出手挑衅,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应战,却突然又不打了这叫什么话 “喂,站住。”东方宏大喝一声,已持剑虚刺了过去。 黑衣男子止了步,手里的寒剑回击了过来,两剑相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强的剑气东方宏心中叹道,手腕一转,换了方向又是一剑,这一剑比刚才更快,更狠,直击他的胸前。 然而黑衣男子却仍镇定自若,他上半身朝后扬去躲开了这一剑,脚下却如踩在了冰面上,向后滑去,眨眼间,人已在两丈开外了。 好强的轻功东方宏心中又是一震,此人看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而武功已是如此高强,不,是貌似在自己之上。江湖之大,果然能者众多,只是不知他是哪门哪派是敌是友 正想着,那黑影早已如一只燕子跃上了屋顶,看了东方宏一眼,飞到了另一片屋檐上。 东方宏不容多想,双脚点地,也跃上了屋顶,朝着黑影追了上去。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楼顶有两大高手正在切磋,一黑一白,如黑燕盘旋,如白鸽轻舞,连那黑白之剑,也好似相见恨晚,分分合合,一片炫目。 终于,几十个回合下来,东方宏败下阵来,他眼看着黑衣人的寒剑刺向自己的胸口,已无法抵抗。 然而,他却停了下来,将剑收入剑鞘,冰冷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康隆客栈 东方宏也跟着落地,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的招牌,跟了进去,走向他的饭桌。 “干嘛跟着我”黑衣人抬头浅笑:“想请我吃酒” “好啊。”东方宏笑笑,落座,倒上酒:“在下东方宏,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人微微一笑:“穆君逸,君子的君,安逸的逸。” “哦,原来是穆兄。”东方宏抱拳道:“穆兄身手不凡,不知隶属哪个帮派” “无门无派。”穆君逸答道,饮上一口酒:“东方宏神龙山庄庄主东方英,不知与你有何关联” 东方宏眼前一亮:“穆兄认得家父” “原来是令尊,一年前和师父在永清县曾和东方庄主有过一面之缘。” “哦,原来如此。”东方宏再次打量一番穆君逸,也没想起此人的名字来,不过此人武功高强,却并未伤及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是敌人。 “东方兄,请”穆君逸举杯道。 “请。” 两人均一饮而尽。 第167章 强强出击,再戏东方 “东方兄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不知所谓何事” “报仇。”东方宏皱起眉头:“一个小贼偷了我家的东西,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碎尸万段。” “哦。”穆君逸送到嘴边的酒停了停:“半年前,我在襄州结识了一人,他武功高强,我和他切磋了一次,结果我输了。这半年来,我勤加苦练,想再和他一决胜负。他说过会来长安,他的背影看起来跟东方兄颇为相似,刚才一时看错了,还望东方兄不要怪罪才是。” “哦,原来如此,既然解释清楚了就好。”东方宏放下戒备:“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能认识穆兄也是缘分,请。” 两人推杯换盏,倒是相谈甚欢。 “不知穆兄在何处安身,有空也好再次讨教一二” “哦,我就住这客栈。”穆君逸吃上一口菜:“这里的酒菜不错,房间倒也干净。” “好。小二。”东方宏招呼道:“还有空房吗” “哎,有有有。”店小二喜笑颜开地跑过来:“客官是要住店吗” “带我看看房间。” “好好好,客官楼上请,绝对包您满意。” 东方宏朝穆君逸笑笑:“穆兄慢用,酒钱记我账上。” “好,东方兄请便。” 眼见东方宏跟店小二朝客房而去了,穆君逸终于松了口气,他抄起桌上的剑,飞快出了客栈。 穆悠在离悦来客栈不远的转角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客栈门口依然有不少人逗留。虽都乔装成了不同的身份,可在自己面前,不都是班门弄斧吗 虽没有威胁,可毕竟有人盯着,进了客栈就犹如进了牢房一般。要进去吗还是再去逛逛青楼 正想着,感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他挥手一把接住,只是一块小石子。回身看去,一道黑影已跃上了旁边的屋顶。他跟了上去,撕下脸上的面具,慢悠悠地开口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穆君逸看着穆仙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由得一股怒气又串了出来:“你又跑哪儿去了圣人还没有给你封官吗” “快了,明天应该就要下旨了。大哥今日可去过城外柳婉茹她们还好吧” “我没和她们说话,不过小钱说,她们好像并不乐意跟你去夷陵。既如此,随她们去吧,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呵呵,我从来不会强迫她们,我料到柳婉茹想摆脱我,已经让李殷给她们带过话了,是走是留随意。” “好了,我找你不是为了柳婉茹。”穆君逸脸色沉重起来:“东方宏来长安了。” 穆仙儿轻笑:“我知道,他刚才进宫去了,已经和我们见过了,只是不知道他认出我了没呵呵,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他以为可以发动安王一起对付我,简直是异想天开。哈哈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他已经在康隆客栈住下了,看来不把你找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什么他和你住一个客栈了太好了,那就有劳大哥帮忙照顾着,多给他找些事做,再等两天我就走了。” “哼,你又想让我干什么我上次就已经说过,暖心的事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与我何干” “哎,你别走啊。有你这样当哥的吗”穆仙儿眼瞅着穆君逸转身离去,气愤地喊道:“不帮算了,我就不信了,离了你还不成了。” “仙儿。”李殷在身后唤道。 穆仙儿回眸一笑:“你怎么也出宫了干嘛不留在安王身边” “安王是想留我,我若答应,反倒像是怕了东方宏一样。既然他已经认出我了,也没必要躲着藏着了。只是,你不要暴露就好。刚才是大哥吗他怎么说” 穆仙儿嘴角轻扬,一摇“穆半仙”:“别管那只臭乌鸦,山人自有妙计” 太阳西斜,悦来客栈里如同被撒入了一道金纱,刘掌柜撑着头打着瞌睡,唇上的八字胡在脸上印出两道弯弯的弧线。正迷糊着,感觉有人重重的拍在柜台上,赶紧抬眼望去:“哦,大侠,又是你啊” “穆悠回来了吗”东方宏问道。 刘掌柜朝店小二瞧瞧,见店小二摆手,也跟着摇摇头:“还没呢。八成是又歇在青楼了,那宝月楼就是他的家啊。大侠还是上那里找去吧。” “打扰了。”东方宏走出客栈,穆悠啊穆悠,你到底在哪里 他心里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巷子另一头正走来一人,身着灰色长衫,肩上斜挎着一个银白色的布包,手持折扇,不是穆悠又是谁 穆悠也认出了东方宏,微微一愣,笑着 走了过来。 “宏哥哥,听说你在找我”一个女子的声音悠悠地从旁边的屋檐上飘了过来。 东方宏心头一震,这声音太熟悉了,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正屹立在屋檐上,她背对着自己,身着一身白色纱裙,裙摆刚及足踝,显得飘逸又不太累赘,头发全都束在了头顶,发丝垂落在脑后,如马尾一般。 东方宏已顾不得穆悠了,双脚点地,也跃上了屋檐。 白衣女子终于回过头来,冲东方宏微微一笑:“宏哥哥,一别五个月了,今日再见,真是有缘啊。” 没错,是林玉荷,不,应该是美女蛇才对 这笑容曾让自己感到无比温暖,而此刻,却像利剑直刺向自己的心田。 “妖女,你果然在长安”东方宏狠狠地说道,已握紧了手里的剑。 五个月前,当自己如往常一样去打扫书房时,发现剑谱不见了,着实大吃了一惊。当知道失踪的还有林玉荷时,曾经还纠结过,觉得那么柔弱善良的女子不会是贼,觉得是有贼人偷走了剑谱,顺带掳走了林玉荷。直到美女蛇的故事传遍江湖,直到自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直到整个神龙山庄跟着蒙羞 这几个月来,自己不是没想过去天圣宫讨个说法。可是天圣宫地处孤岛,四面环水,外人根本无法靠近。阿耶出关后,知道剑谱被盗,大怒之下,口吐鲜血,元气大伤。 都是自己的错,只能自己解决。听得传闻说美女蛇正在图谋黑影儿的紫电青霜剑,并不在天圣宫,这倒也好,只是天下之大,不知黑影儿在何方美女蛇又在何方 直到几天前,无意中听到传闻说安王大婚之日王妃离奇失踪,黑影儿也在长安现身,又细细打听得知安王妃才回长安不久,这才大胆推测安王妃会不会与美女蛇有关联。 本也只是猜测,谁曾想竟在安王宫中直接撞见了银狐,真是冤家路窄。只是那银狐太过狡猾,让安王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没想到此刻,这美女蛇倒是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倒也是够胆量,不,实在是太放肆了 如此想着,东方宏的剑已经出了鞘:“把神龙剑谱还我” 穆仙儿憋憋嘴,依旧如当时的林玉荷一般娇声道:“宏哥哥,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骗你,可惜我们各为其主,我也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师父可凶了,她想要的东西我就必须给她弄到手,要不然她会惩罚我的。你那剑谱放在山庄也没人看,就借给我师父练练呗,等我师父看完了我一定还你。” “你看剑”东方宏听她亲口承认了,却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更是气得青筋直冒,右手一扬,手中的剑已朝穆仙儿刺了过去。 “啊”穆仙儿惊叫一声,躲开了去,故作害怕的样子道:“人家都已经向你认错了,宏哥哥为何还要杀我” “你还装拿命来”东方宏不容多说,抬起剑又朝穆仙儿刺去。 “砰”的一声,另一把剑从天而降,将东方宏的剑挡开了,一道银灰色的身影也挡在了穆仙儿身前。 “胡郎,这人欺负我。”穆仙儿靠在李殷的背后,怯怯地探出半个头来,娇滴滴地说道。 李殷微微一笑,转身看着穆仙儿,左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林妹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嗯。还是胡郎疼我。”穆仙儿说着,温柔地朝李殷怀里靠去。 “一对狗男女”东方宏骂道,一剑朝二人劈过去。 李殷轻笑,将穆仙儿轻轻推开,自己后退一步,躲过了一击,然后抡起大宝也砍了过去。 东方宏一击不中,见李殷的剑已到身前,赶紧侧身,挥剑。两剑再次相击在一起,迸发出刺耳的脆响。 “胡郎,我饿了。”穆仙儿在一边撒娇道。 “你先去点菜,我马上就来。”李殷答道,手中又多了几分力道,向东方宏逼近了去。 东方宏后退一步,将剑分开来,转身运功,又是一剑。 李殷飞身跃起,一脚点在东方宏的剑尖上,手中的剑直朝东方宏的脖子挥了过来。 东方宏暗自一惊,此人的内力不容小嘘,江湖上只是传言美女蛇与银狐诡计多端,没想到银狐的功力也如此高强。心中想着,手上的剑已挡了上去,一场恶战已是在所难免了。 谁知李殷并不恋战,突然后退出一丈远,伸出手来:“哎,等等,能不能等会儿再打,我也饿了,林妹还等着我吃饭哩。” “你”东方宏被气得无语了,然而也不等他说话,李殷突然掏出一枚烟雾弹扔了过来,周边便是一片混沌。 第168章 故布迷阵,疑虑尽消 东方宏用袖子捂着口鼻,待得烟雾逐渐散开,放眼望去,哪儿还有银狐的影子再看向楼下,只见穆悠正抬头仰望着自己,便纵身跳了下去。 “哦,东方少主,在下穆悠。”穆悠手持折扇揖手道。 “我记得你,上午才在安王宫里见过。”东方宏说着,不由得凝视着眼前的人。只见他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一片斜刘海儿轻搭在右额上,脸上的皮肤细腻的似乎看不见毛孔,浓浓的眉毛犹如墨画,长而翘的睫毛如两把小刷子,高挺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穆悠 不知为何,这人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奇怪。可怪在哪里,又让人说不出来。 穆悠任由东方宏看着,半晌后,终于忍不住笑了:“你看够了没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可以谦虚的说,在这长安城里,我自诩潘安,就没人敢说自己是宋玉。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一身粗布烂衫吗因为我的容貌已经可以迷倒长安城里的万千少女了,如果再穿上锦衣华服,天下的男子都会嫉妒而死。” “啊什么”东方宏把眼光从穆悠身上移开了去,心中一时倒是凌乱起来,刚才穆悠的话并不是没听清,只是呃,实在是天下竟有如此自恋之人吗刚才自己看他的神情会不会有些失态了 穆悠却全然不顾东方宏的尴尬,从布包里掏出一支翠绿的管状翡翠来,轻轻一扭,便出来了一段水晶般透明的膏状东西来。东方宏还在琢磨那是何物,就见穆悠已拿着它朝唇上抹了上去,原本红润的嘴唇顿时闪耀出夺目的光泽,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也飘了过来。 穆悠见东方宏又看呆了,将手里的东西朝他递去:“这是口脂,长安哪儿都好,就是春秋之际天干物燥,涂点口脂,可以防止口唇干裂,你要不要也来点” “哦,不用。” 穆悠也不勉强,将口脂收入布包,又顺手掏出一个白色宽口瓶子来,打开瓶塞,挖了一点膏脂在手里揉搓起来:“这是护手的。” “哦。”东方宏点点头:“穆状元还挺讲究。” “那是,如今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都很注重保养,你看安王,每天都是花瓣沐浴,他也用口脂,身上的衣裳都是熏过香的,偶尔还配着香囊哩。” “哦。” “我这也是入乡随俗。” “哦。” 穆悠笑笑:“不知东方少主是从这儿路过呢,还是有事儿找我” “呃我确实有事想请教穆状元。” “我就住在旁边的悦来客栈,如果不介意,我们边吃边聊,请。” “这请。” 两人步入客栈,刘掌柜朝二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又低头看起账本来。 “掌柜的,什么眼神没看到我有朋友来吗还不招呼着”穆悠大喊道。 东方宏:“哦,不用麻烦,坐坐就行了,一会儿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吃酒。”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过来一起聚聚,岂不更好” “呃,好。”东方宏朝一个小二走过去,塞上了几个铜板,耳语了几句,就见小二飞跑出去了。 “穆郎想吃点什么啊”刘掌柜拿着菜谱慢慢地摆在穆悠面前。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穆悠手指着菜名:“还有这个都不要,除此之外都要了,量要足,再加三坛美酒。” “这”刘掌柜使劲儿挤出一丝笑:“就你们二位,哪儿吃得完这许多” “你没听见还有朋友要来吗” “就一个朋友,我中午刚结识的,穆状元确实不用点太多菜了。” “哎,我也有朋友要来哩,我穆悠朋友多,保证不浪费。”穆悠笑笑,朝刘掌柜一瞪眼:“掌柜的,还愣着干什么按我说的准备就行,我又不会差你的钱” “这哎,好,这就做,稍候。”刘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后厨走去。 穆悠给东方宏倒上一杯茶:“东方少主刚才在屋顶和谁切磋哩我怎么看那人的背影像是殷子木” “殷子木哦,是,他就是天圣宫的玉面郎君银狐,在神龙山庄时化名胡银,和美女蛇设计盗走了我庄上的神龙剑谱。”东方宏恨恨地说。 “那他岂不是你的仇人既如此,在敬玉轩为何不奏明安王将他拿下”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缘由。”东方宏看向穆悠:“敢问穆状元可曾见过我的令牌” “令牌什么令牌” “神龙令。只有它能证明我是神龙山庄的人。呵呵,说来惭愧,那银狐阴险狡诈,安王对他深信不疑,我只有先证明了 我是东方宏,才能证明那殷子木是银狐。” 穆悠抿了口茶:“东方少主既然来问我,看来是把令牌弄丢了,而且怀疑是我拿的啰” “不是我怀疑,而是在令牌丢失这段时间,就只穆状元接近过我。” 穆悠挥开折扇:“东方少主是从南门进的宫吧按规矩,佩剑会扣在宫门口,还要搜身,有几个侍卫为你搜身啊” “两个。”东方宏答道:“可他们并未搜完,安王的侍卫便过来传召了。” “当时可有人见过令牌” “没有。” “那令牌可还在你身上” “这应该在吧。” “好,就算在。那接下来是谁带你去的敬玉轩” “安王的侍卫,好像叫崔” “崔虎” “好像是。” “他可近过你的身” “没有。” “再想想。一路就没碰到过其他人比如宫女什么的” 东方宏仔细回忆着:“一个宫女托着衣裳,走的急,确实差点撞上了。哦,还有一位公主经过,崔侍卫伸手拦住了我,让我背过身回避了。” “撞上你的宫女,崔虎的手拦住了你算是接触过你吗” “这” “当时令牌在吗” “没注意。” “好,就算还在。那接下来呢” “再没碰到其他人了,就进了敬玉轩。就你接近过我。” “你确定”穆悠双眼凝视着东方宏,一指按着额头,也帮着回忆起来:“你进了敬玉轩,当时就冲殷子木动了手,萧飒出手阻止了你。他们两个不算吗当时令牌在吗” “这” “当然,还有我,我靠在你身边也说过几句话,也有嫌疑。当时令牌在吗” “没注意。” “我打听过,我走后你们都搜了身,你搜的安王,是否可以说安王也接近过你”穆悠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包括给你赐座的太监,上茶的宫女,都有嫌疑。为何就偏偏怀疑是我我和你,有仇吗” “这确实是我多心了。”东方宏见穆悠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时也不免觉得自己太过武断了。本来觉得穆悠的眼睛与美女蛇有几分相似,可刚才美女蛇的出现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好,既然我招你怀疑,那行,我承认,是我拿的,行了吧” “啊” “不就是块牌子吗我赔你一块。” “赔我” “嗯。” “客官,你找的朋友来了。”店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话。 东方宏忙起身相迎,穆悠也朝门口望去。 穆君逸踏进门来,见穆悠坐在东方宏身边,微微一愣,随即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哦,穆兄。我来介绍,这位是这次制科榜首,穆悠,穆状元。”东方宏说着,看向穆悠,手指穆君逸:“这便是我刚结识的朋友,穆君逸,穆大侠。” “久仰大名。”穆君逸瞟了穆悠一眼,点点头,坐了下来。 “哦,原来是穆大侠啊哈哈哈哈,真是幸会幸会。”穆悠说着,突然抑制不住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东方宏愣愣地看着穆悠,也跟着笑笑,却不知笑点在哪。 “几位客官,你们的酒菜。”几个店小二拉过一张桌子拼了过来,一盘盘美味便摆满了两桌。 “哈哈哈,今日高兴,我请客,大哥不必拘谨,尽管敞开了吃,哈哈哈。”穆悠说着,仍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穆君逸冷着脸,也不答话。 东方宏一时也无比尴尬,听穆悠唤穆君逸为大哥,忙打趣道:“哦,穆状元所言极是,常言道,同姓者,五百年前是一家,呵呵。” “没错,没错。”穆悠指着穆君逸,对东方宏笑道:“说不定,他还是我儿子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穆悠,呵呵,我的儿子就叫穆君逸。” “你”穆君逸起身,怒视着穆悠,想了想,又不便发火,只得转身对东方宏一抱拳:“我还有事,改日再聚,先告辞了。” “哎,穆兄,穆兄。”东方宏唤道,眼见穆君逸已出了客栈。而那穆悠,依旧笑着,一时半会儿却是停不下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终于,穆悠止住笑:“东方少主,我没骗你,穆君逸,真是我大哥,但是,也是我儿子。” 东方宏叹了口气:“穆状元,你还好吗” “好啊,好的很。”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啊,我的名字可多了。我还有一个外号。”穆悠神秘的靠近东方宏,悄声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天圣宫妖女美,女,蛇。” 东方宏咽了口唾沫,出宫时安王的话仍在耳边回荡:那个穆悠,脑子有些毛病,他有妄想症,你不信,去找他问问,他绝对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穆悠见东方宏又出神了,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其实,你的令牌就是我偷的。” “哦。”东方宏无奈地笑笑。 “穆郎。”门口一个身着短布衫的人怯怯地唤道。 “哦,秦二郎,来来来,快进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那帮兄弟们呢”穆悠赶紧起身招呼道。 “呵呵,在门外哩,这刚卸完货,全身都是灰”秦二郎扭捏道,浑身不自在。 “都进来进来。”穆悠冲外喊道。 第169章 惩凶除恶,嫁祸于人 东方宏转头望去,就见十多个同样着装的汉子灰头土脸的一涌而进,各个兴高采烈。 “来来来,坐,菜都替你们点好了。”穆悠将几坛酒推到秦二郎面前:“酒菜钱都记我账上,你们尽管敞开了吃,不够就让掌柜的加菜。掌柜的,听到没这些可是我的朋友,你可得给我伺候好了,要不然,我可奏明安王,拆了你的店” “是。”刘掌柜苦笑道。 “多谢穆郎。”众人嘴里客套着,已涌上了桌子,狼吐虎咽起来。 穆悠一手拍在东方宏肩上:“走吧,这里太吵了,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哪儿”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宝月楼。” “不,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想要令牌吗我可以帮你弄到神龙令。” “真的” 穆悠笑道:“当然,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穆兄。”李殷收拾好穆仙儿换下的衣裙,躲在墙角,见穆君逸气冲冲的出了客栈,悄悄跟了上去。 穆君逸瞪了李殷一眼:“你们又有什么阴谋” “瞧穆兄这话说的呵呵,仙儿说,穆兄不愿出手相助,只能装疯卖傻的蒙混过关。” “接下来呢她还想干什么” “呃仙儿不让我说。”李殷尴尬地笑笑,见穆君逸依然盯着自己,只能开口道:“哎,也没什么,就是把东方宏骗去青楼,将他困住,等圣人明日封了官,我们一定马上离开长安,绝不再惹事。” “真的”穆君逸叹了口气:“以后你们的事,我真是懒得管了” “是是是,穆兄受累了。走,我请你吃酒去。好几天没去天然居了,倒是很想那里的桃花酿啊。” “哼,东方宏自诩名门正派,他会沉迷美色” “哎,穆兄,说了不操心的。走走走,仙儿会想办法的。” 穆仙儿果然是有办法的,面对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她也就换了种身份,就彻底让他放松了警戒。 “前面就是宝月楼。”穆悠用扇子指去。 东方宏停了下来,面露难色:“我还是在这儿等着你吧。” “那怎么行我也不知道你那令牌是什么样的,让别人如何做” 东方宏看着穆悠的眼睛:“你为何要帮我” 穆悠一笑:“当然是为了飞黄腾达。我十年寒窗,高中榜首,可是朝中无人,如何节节高升你应该也听说了,安王是圣人最得宠的皇子,荣登大位指日可待。我费尽心思成了安王的朋友,为的就是封侯拜相,呵呵,到时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殷子木却突然出现了,安王和他相识不到一个时辰就称兄道弟的,还将他留宿宫中,同床共枕,秉烛夜谈。 哼,你也看到了,有殷子木在,我这个朋友在安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我再怎么努力,安王信的人,还是殷子木。” 东方宏道:“银狐确实巧言令色,安王被他蒙骗也是在所难免。” 穆悠:“我其实早就觉得那个殷子木有问题。那天,安王本来是出宫找我的,我刚好不在,殷子木便故意使计救了安王,还和安王结拜了兄弟。只是不知他接近安王,到底有什么企图。” 东方宏:“我说过,天圣宫宫主冷阑珊野心勃勃,这一切很可能就是她的命令。” “所以,你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揭穿殷子木的阴谋。今日找人做了令牌,明早我就陪你进宫去。” 东方宏见穆悠此刻思路清晰,言之凿凿,总算松了口气:“好。” “哟,穆状元啊。”一个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想我了没”穆悠倒是轻车熟路,攀着一个姑娘的肩已走进了宝月楼。 东方宏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狼狈地用剑挡开迎上来的一张张笑脸和那香气袭人的丝帕。 “哦,穆状元,我还以为你得了无双就忘了我们这儿了。” “哪能呢”穆悠松开手里的姑娘朝一个半老徐娘走去,看样子应该是青楼的老板:“才一日未见,梅姨好像又年轻了。” 梅姨笑得合不拢嘴,手中的帕子朝穆悠头上打去:“就你嘴甜。说说,今日想找哪个小娘子啊” “找我嘛。” “我我我。” “哎哟,穆状元,你上次都说陪我的。” 一群女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一片聒噪,这难道就是穆悠所谓的迷倒长安城里万千少女 “ 好了好了,我今天可是有正事。梅姨,到你屋里我们慢慢谈。” “哟,穆状元,你哪天来不是来办正事儿啊”梅姨取笑道,朝东方宏看了过来:“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遇到了一件难事。我知道梅姨神通广大,所以来请梅姨帮个忙。”穆悠凑近梅姨耳边,拍了拍布包:“只要能办好,钱不是问题。” “好,爽快,这边请。” 东方宏和穆悠对视一眼,随梅姨进了房间,耳边总算安静了下来。 “神龙令”梅姨听穆悠道明来意,眯着眼睛看向东方宏:“大侠原来是神龙山庄的少庄主,真是失敬。” 东方宏笑笑,不知该如何接话,转身看去,穆悠倒是随意,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在梅姨房里转悠着,把玩着古玩珍宝。 “梅姨倒是无所不知啊。”穆悠夸道,拿起一串珍珠,举过头顶鉴赏着。 “不是我知道的多,是神龙山庄名气太大,呵呵。”梅姨笑道:“穆状元以前也是跑江湖的,应该也知道规矩,这不同的令牌有不同的价钱” “我说过了,只要做成,钱不是问题。” “好,”梅姨走到门口朝一个汉子耳语了几句,又笑着回来坐下了:“大侠稍候,人一会儿就到。” “好,梅姨,你们聊着,刚才绿袖说还有要紧的话要跟我说,我先去了啊。”穆悠朝东方宏眨眨眼,又对梅姨道:“我这位朋友,帮我好生招呼着。” 梅姨掩面笑道:“穆状元放心玩去吧。” “哎。”东方宏本欲阻拦,被梅姨一把按住,只得尴尬的等着。 梅姨将手里的丝帕朝东方宏挥去:“大侠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要不要喊一个小娘子来陪陪” “不,不用。”东方宏咽了口唾沫,只听得门外穆悠和女子们的欢笑声响成一片,而屋里越发显得格外冷清。 他起身在房间里走动着,似乎这样时间可以过的快一点。 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到青楼,当然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屋里的装饰倒是十分华丽,那架子上的珠宝应该也价值不菲。门窗紧闭,脂粉的香味越发显得浓烈,那香炉中的熏香的味道反而清香淡雅,闻起来十分舒适,只是不知是何种香料。 “大侠,坐啊。请用茶。”梅姨说道,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东方宏也不禁升起一阵困意,这近半年来东奔西跑,一为寻找王蓝蓝,二为找美女蛇报仇,确实没好好休息过。 “穆状元好像对这儿挺熟的,他经常来吗”东方宏发问,试图打破屋里的尴尬。 “啪”的一声脆响,梅姨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整个人也已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喂”东方宏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反应,赶紧伸手一试,好在还有鼻息。茶水有问题蒙汗药作为一个江湖人,很快便想到了这一点。 何人所为目的何在 东方宏想着,抓起桌上的剑向房门走去,可脚似乎突然变得有千斤重一样,而整个身体却越来越轻,头也有些恍惚了。 自己并没有吃茶,怎会 他努力抬头看去,眼前一片朦胧,如香炉中的轻烟缭绕。 是迷香 是何人要害我 他终于努力睁开了双眼,除了头晕乎乎的,全身并无疼痛不适,这种烟花之地,确实不可逗留,东方宏想着,就欲拿剑离去,可是伸手出去却摸了个空。 剑呢 他皱了下鼻子,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混在空气中,转身看去,只见一边的桌旁地上正躺着一人,殷红的血液在她身下扩散开来。 是梅姨没错,就是青楼的老板,她居然被人杀了 而那把要了她性命的凶器还稳稳地刺在她的胸口,那是一把剑,一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剑 东方宏大吃一惊,此人是何人所杀凶手为何要用我的剑他已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梅姨,张师傅”门口的汉子说着,突然住了嘴,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梅姨,再看一眼正拿着血剑的东方宏,吓得扭头就跑。 “哎”东方宏试图解释,可根本没有机会。 “来人啊,杀人了梅姨被人杀了凶手他就是凶手”惊慌的喊叫声传遍了整个宝月楼。 “来人,围起来。”官兵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震耳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官兵来了,来的如此之快好像就守在附近似的。到底是谁杀了梅姨是要嫁祸我吗东方宏跑出房门,放眼看去,哪里还逃的了。 “就是他,是他杀了梅姨”刚才门口的汉子指向东方宏。 为首的捕快将手一挥:“来人,拿下” 众捕快将东方宏围了起来,有两个就要上前。 “慢着 。”一声呵斥,一个人走了过来,边走边系着腰带,还不忘弯腰去提一下鞋。 “放肆你是何人” 来者满身酒气,他理了一把凌乱的头发,从旁边绿衣女子手里拿过扇子轻轻一扇:“在下穆悠。” 第170章 以身试毒,约法三章 “哦,原来是穆郎。”捕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在下正在街上巡视,听得大呼:有人杀人。此刻正在办案呢。不知穆郎有何事” 穆悠轻笑:“既是办案,理当查清楚了,怎可随意抓人” 捕头点点:“那是自然。” “头儿。”一个捕快从房里出来:“尸体在房里,是被利器所杀,凶器应该就是这把剑。” “剑是我的,可人不是我杀的,我中了迷香晕过去了,醒来她就死了,我只是拿回我的剑而已,刚好被他看见。”东方宏看了一眼被没收的剑,争辩道。 “没错,人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穆悠拍了一把东方宏的肩:“放心,一切推到我身上,我有免死金牌,不会有事儿的。” “你”东方宏大吃一惊,这人又魔怔了么,连杀人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确实是穆悠带自己来这里的,原本还有些怀疑他,可是此刻,他竟如此袒护自己。 “穆郎,这东西可以乱吃,可话不可乱说。”捕头也震惊了:“这杀人可是死罪。” 穆悠依旧摇着扇子:“梅氏不顾王法,草菅人命,逼良为娼,罪大恶极,我只是将她就地正法而已。我有免死金牌在此,对于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有权先斩后奏。” “免死金牌” “没错,就是这个”穆悠说着,伸手往怀里掏去,然而摸了个空。 “呃,金牌在哪儿呢” “呵呵,我找找啊。”穆悠在自个儿身上摸了个遍,似乎仍无所获,他取下肩上斜挎的布包来,将里面的东西一骨碌全倒在了地上翻了起来。 东方宏看去,有一本南华经,还有刚才用过的口脂c护手膏,更有梳子c镜子,女子的丝帕,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穆悠扫视一眼,眼光落在了钱袋上,又将钱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顿时一颗颗小石子便滚了满地。 “这是”捕头看着满地的物件,满脸诧异。 “怎么会没有我明明记得放在包里了。难不成忘在客栈了哎,别动,这可是我的银子。”穆悠紧张地捡起地上的石子来。 捕头也帮忙拾起脚边的一颗,举在眼前看了又看:“穆郎说这是银子你确定它不是石头” “还我。”穆悠说着,一把抢了回来,装入钱袋,收拾着满地的凌乱。 “好了,穆郎,您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天也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捕头摇摇头,朝左右一挥手:“把疑犯带走” “慢着,”穆悠怒道:“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绑他干嘛” “哎哟,穆状元,”绿袖一把搂住穆悠:“你发什么酒疯哩” 捕头:“你是何人” “小女子绿袖,一直都和穆郎在一起,穆郎多吃了几杯酒,一时胡诌,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好了,将疑犯和人证物证,还有尸首,都送往大理寺,交由朱公裁决。这宝月楼查封,无关人等,一律遣散” “走走走,都走。”官差们冲人群喊道。 “啊,放开我,捕头大哥,你让我们去哪儿啊” “就是,就是,查封了宝月楼我们住哪儿啊” 姑娘们一个个嘟着嘴,搔首弄姿地撒起娇来。 “她们说的没错,这宝月楼不能封,封了楼,我住哪儿啊”穆悠也跟着起哄。 “穆郎,你”捕头一时语塞,转身朝东方宏一挥手:“带走。” “是。”两个捕快的刀已架在了东方宏脖子上,押着他就朝外走去。 “哎,放开他我才是凶手,你们要抓我才是。”穆悠再次挺身而出。 “穆郎。我们这办案哩。”捕头无奈地说。 东方宏见穆悠又犯病了,微微一笑:“没事儿,你回客栈去吧。我会配合他们审案的,我相信,清者自清。” “走。”捕头一挥手,一众人已押着东方宏出了宝月楼。 “无关人等速速离开”剩下的捕快呵斥道。 “罢了罢了,民不跟官斗,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回房收拾了东西走吧。”穆悠喊道。 姑娘们回过神来,飞速回房将平时积攒的金银细软c锦衣华服纳入包裹,一片繁忙。 穆悠冲进梅姨的房里,将屋里的金银珠宝往怀里一揽,大喊道:“哎,这里还有东西别忘了拿。” “我要。” “穆状元,还有我。” 姑娘们一涌而上,伸出玉臂,将穆悠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有,都有。来来来, 绿袖,这支镯子最适合你了。还有紫衣,这串珍珠项链你戴着最漂亮”穆悠挨个儿分发着礼物,引起一片欢腾。 几个官差们一时也慌了神,拦了这个跑了那个,又有穆悠不停在眼前晃悠,又不方便动手殴打,只得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女子们都是大包小包扬长而去。待得人走尽了,才悻悻地锁了门,贴了封条,回去交差。 穆悠看着人去楼空,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将手里的“穆半仙”一摇,转身离去。 天色渐黑了,悦来客栈外已挂上了灯笼。穆悠晃晃悠悠地跨进客栈,刘掌柜抬头瞟了他一眼,又低头拨弄起算盘来。 “咦掌柜的,怎么不找我要房钱了”穆悠凑上前去问道。 刘掌柜头也不抬了,冷笑道:“要了又如何你会给吗” 穆悠摇摇头:“不会。” 店小二拎着壶过来,见是穆悠,忙招呼道:“穆郎回来了,有人在房里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谁啊”穆悠满脸疑惑:“在我房间男的女的” 店小二鄙视地一笑:“女的。” 穆悠瞬间满脸堆笑:“漂亮吗” “呃,漂亮。” “呵呵,掌柜的,好酒好菜送到房里来。”穆悠说着已迫不及待奔上楼去。 “什么东西。”刘掌柜将账本重重拍在柜台上,气得只瞪眼。 “锦绣”穆悠推开门,见锦绣正折叠着自己的衣裳,似乎有几分意外。 “穆郎回来了。”锦绣起身行礼。 “你不是走了吗” “这是穆郎的金牌,还有银票。”锦绣将免死金牌和银票递上,见穆悠不接,轻轻放在桌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奴婢是想走,可是在长安城里转了一天,却发现竟无处可去,只能回到穆郎身边,还望穆郎收留。” “无处可去你无家可归吗” “父母早亡,是叔叔婶婶把我养大的,叔叔嗜赌成性,家里早就败得不成样子了。十年前,叔叔就想把我卖了,恰逢宫中甄选宫女,我有幸入了宫。这十年来,我往家里寄回去不少钱了,也算是报答了叔叔婶婶的养育之恩。如今,已是两不相欠了。” 穆悠笑笑:“明白,就好比笼中的鸟,关久了,纵然打开了笼子,依旧不会飞跑,因为,它们对自由早已心生畏惧。既如此,那你就留下吧,等想好了去处,你随时可以离开。” 锦绣大喜:“谢穆郎。” “穆郎,你的酒菜好了。” “进来。” 店小二托着盘子进屋,将酒菜在桌上摆好,看了一眼锦绣,知趣地退了出去。 “饿了吧一起吃。在我面前没那么多规矩。”穆悠说着就要动筷子。 “穆郎且慢。”锦绣叫道,已拔下头上的银钗在酒菜中逐个儿探去。 试毒 穆悠忍住笑,待锦绣验完了,又举起了筷子:“可以吃了吗” “酒菜都没问题。”锦绣笑着,给穆悠斟上一杯酒:“锦绣既是奴婢,理应等穆郎先用。”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给你以身试毒吗”穆悠接过酒杯晃着里面的酒问道。 “奴婢不敢,就算要以身试毒,也是奴婢来试。” “那好,那这杯酒你先吃。” “这酒并无问题。” “可我觉得酒中有毒。你确定刚才验好了吗” 锦绣满脸疑惑,又取下银钗探进杯子里,只见那没入酒中的部分早已变得乌黑:“这这酒里有毒。” “你刚才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又有问题了我就觉得你这试毒的方法不准。要不你亲自尝尝” “可是穆郎。这酒确实有毒这” “你不是说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告诉你,跟着我危险的很。听说过无双吗宝月楼的花魁。我在她身上投了多少银子,可是还不是听说我得罪的人太多,生怕受到牵连,说走就走了。呵呵,你若怕了,现在就走,我不会怪你。” “我”锦绣颤抖着捧起酒杯:“我我愿留在穆郎身边,我愿试毒。” “好。” 锦绣闭上了双眼,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手中的酒已一饮而尽。 “感觉怎样” 片刻后,锦绣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重获新生的喜悦:“这酒没问题,穆郎请。” 穆悠笑了:“我从来不吃酒。” “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穆悠伸出食指靠在唇边:“嘘,别说出去。” “是。” “还有,要留在我身边,我们得约法三章。” “穆郎请讲。” “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 “是。在宫中这 么多年了,奴婢自有分寸。” “好。第二,对我的命令,不论缘由,绝对服从。” “是。” “还有第三,无论我对你多好,你都不能对我动感情。” “什么” “我知道我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可你不能喜欢上我。” “是。” “好,成交。”穆悠一脚将桌子踢到床边,将锦绣按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床沿:“坐下,一起吃吧。” 锦绣想起身,想了想穆悠刚才的话又坐了下来。 用完晚膳,天已经全黑了,锦绣着人收走碗筷,打来一盆水:“穆郎,奴婢伺候你泡脚吧。” “泡脚”穆悠犹豫了片刻,放下手里的南华经,在床边坐下。 锦绣蹲下身来就要给他脱鞋。 “慢着,我自己来。你背过身去。” “是。” 第171章 同床共枕,东宫小会 穆悠看着锦绣的背影,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迅速脱下脚上灰色的布鞋,又脱下里面的鞋袜,将双脚泡进水里。 成天穿着两双鞋,这双脚也确实太受累了。 这是李殷的主意,既是男子,脚自然要宽大一些,有了两层鞋跟,身高也和杨莲有了不少差距。纵然安王已觉察到自己的眼睛与杨莲神似,也不敢轻易怀疑。 “好了。睡吧。”穆悠道。 锦绣回头,见穆悠已穿好鞋袜,赶紧倒水铺床忙开了。 “穆郎歇息吧。” “那你睡哪儿” “奴婢找掌柜的多要了床被子,睡在地上就行。”锦绣说着,打起地铺来。 “睡地上”穆悠朝地上望去,烛光摇曳,殷红的血液在地上流淌开去,一个人正倒在血泊中,七窍流血,他发现穆悠在看他,咧嘴一笑,伸出手朝床边爬了过来。 “你睡床上去吧,地上不干净。呃,我是说,店小二好些天都没给我打扫过房间了,说不定会有蜘蛛虫子什么的。我再去找地方睡。”穆悠说着,快步朝门口走去,可没走两步猛然停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门口,那原本爬到床边的人正靠着房门坐着,气若游丝。 “你你说过要替我报仇的。”那个长着相同面孔的人终于开口了:“就因为他是寿王吗你你还是不敢得罪权贵” “对不起。” “呵呵呵,是我痴心妄想。他是皇子,我只是一个穷酸书生,哪敢找他索命。罢了罢了。”他说着,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然后化为了一股青烟,逐渐淡去。 穆悠蹑手蹑脚地跨过地上的血水,打开房门,回头对满脸诧异的锦绣留下一句话:“不知者无畏,把门锁好,快睡吧。” “是。” 穆悠环顾一下四周,轻轻地来到甲字五号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房门却开了,李殷披着外衣带着温柔的笑容印入眼前。 “进来吧。”李殷退到一边,警惕地朝四处看看,迅速关好房门。 穆悠已取下了面具,脱下了外面的鞋子,又变成了穆仙儿的模样。一身男装抹去了她的妩媚,却带给人一种阳刚之美。大唐是一个开放的王朝,女子着男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在长安城里,似乎更是一种时尚,李殷也算见怪不怪了。 “怎么了又睡不着吗” 穆仙儿叹了口气,指指隔壁:“那个孙山后,还在房里。” “不,他不在房里,我早就把他背出去埋了。”李殷拉起穆仙儿的手:“他在你心里。你还是觉得是自己害得他死于非命,对他心怀内疚。” “他怪我没能替他报仇。” “杀他的人早就已经死了,幕后指使虽然活着,可也是如履薄冰,生不如死。他的仇已经报了,你别再想他了。” “哦,好。”穆仙儿点点头,看看李殷,又朝床铺看去:“你已经睡了吗快上床躺着去,忽冷忽热的最容易伤风了。” “好。”李殷又重新躺进了被子里,还往里挪了挪:“你明天还要进宫去,早些睡吧。” 穆仙儿看着空出的半边床铺,脸上露出一抹红晕,锦绣不知道我是女子,与她同床恐生误会,再开一间房,又会惹得外面的眼线怀疑。 李殷这样子是要我与他同床共枕吗虽然以前两人也曾相依而眠,可睡在一张床上可还是让人有些难为情。可 穆仙儿想着,羞涩的一笑,硬着头皮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 李殷背对着我侧身而眠,是也不好意思吗就在前天,我还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他也是不好意思的很。 穆仙儿想着,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来,柔声问道:“哎,前天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啊” 李殷不语。 “呃就是你嫌我看着你不好意思我闭上了眼睛,刚好店小二又来要房租”穆仙儿脸一红:“你说下次接着说的,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打扰,我把眼睛闭上了啊。” 李殷依然不语。 穆仙儿闭着眼睛等了片刻,见李殷依旧没有反应,起身看去,只见他满脸平静,呼吸匀称,似乎早已睡熟了。 “你睡着了啊”穆仙儿轻声问道,有些失望,愣了愣,突然俯身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上一口,然后知足地坏坏一笑,钻进了被子,和李殷背对而眠。 李殷原本平静的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他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却仍纹丝未动。可只在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便消散开去,两道剑眉又紧蹙在了一起,早上对穆君逸的承诺似乎仍在耳边回荡: “李殷,我警告你,仙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 亲人了,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穆君逸的话如他手里的剑一样锋利。 李殷笑笑:“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欺负她。” “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赞成你们在一起,可是总得顾及一些规制礼仪吧。”穆君逸瞟了一眼远处采花的穆仙儿:“仙儿父母双亡,我是仙儿的兄长,长兄如父,可你却有父母,你若真心喜欢仙儿,就让你母亲找好媒人,带上聘礼来向我提亲,我保证将仙儿风风光光的嫁给你。” “呵,穆兄想是弄错了,李某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如今孤身一人。若是穆兄要讲究这些礼数,我可以去请媒人,去准备聘礼。” “在翠竹阁养伤时,仙儿和我讲过你的身世。圣人,我不勉强,可是你师父,必须要有个说法。我绝不容许你和仙儿无媒苟合,作为男人,有些事,你必须要理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好,我答应你,绝不会做出你担心的事来。请穆兄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说服我师父,将仙儿明媒正娶。” 想着对穆君逸的承诺,听着耳边穆仙儿轻微的鼾声,李殷轻轻叹了口气,回身看去,穆仙儿正砸吧着嘴,似乎又梦到在吃着什么美味,然后咧嘴一笑,一丝口水又顺着唇边淌了下来。李殷不禁也笑了,熟练地掏出怀里的丝帕,温柔地垫了上去。 此刻,失眠的又岂止是李殷,太子更是如坐针毡。李泌手持拂尘双眼微闭,朱望更是在一旁不知所措。 “殿下。”静忠开门低声喊道,退到太子身后。 李豫望了一眼两位太子的亲信,揖手道:“父亲,不知道这么晚唤豫儿前来,所谓何事” “哦,坐吧。”太子挠挠头:“长源,你说说看,那个穆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泌睁开眼,微微一笑:“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大树枝繁叶茂,自然百鸟来朝,又何须煞费苦心,散布多方诱惑去强抓呢” “那就不管他” “穆悠似乎把这朝中的关系理的很清,跟着安王还是太子都不是好的抉择,目前还是圣人的天下,他也就只能听命于圣人。” “好吧。”太子叹了口气:“朱望啊,安王妃可有消息了” “回郎君。一直没有音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那个杨莲有些意思,突然回来,又突然失踪。”太子理了一下唇上的胡须:“安王可有责备你办事不力” 朱望摇摇头:“这也正是朱某不解之处,原以为安王会怪罪,谁曾想,安王也就在大婚那日过问了一次,之后一直便再未主动问过此案。” 李豫起身:“皇叔对王妃情深意切,目前怕是有穆悠在身边开导,日后必然会深究此事。朱公还是早些破案为妙。” “呵呵,广平王所言极是,只是呃,目前大理寺倒是积压了不少大案。就在今日未时,宝月楼老鸨被杀” 太子脸色一沉:“死了一个青楼女子,交给长安县令查办就行,这种案子你也接” 朱望赶紧揖手道:“杀人疑犯目前正在狱中,广平王应该还见过此人。” “谁” “东方宏。” 李豫大吃一惊:“他他怎么会去杀人” “人证物证都表明人是他杀的。而且当时穆悠也在,更奇怪的是,穆悠还一个劲儿的把杀人的事往自己身上揽,说自己有免死金牌。” “哦这个穆悠,倒真是让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父亲。安王曾请沈太医给穆悠诊过脉,他好像三年前受过刺激,脑子有些问题。他的话不可当真。” “那个东方宏又是什么人穆悠为何要维护他” 李豫迟疑了片刻,将在安王宫里的事又讲了一遍。 李泌微微皱了皱眉:“广平王的意思是,安王妃失踪全是江湖妖女美女蛇的诡计” “如安王所说,东方宏只有先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才能证明他的话是真是假。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穆悠才带东方宏去宝月楼找人私制令牌,企图对付殷子木。因为穆悠和殷子木两个人虽都是安王的朋友,可是彼此之间却有些嫌隙。” “朱望,这个案子你先拖着,放出风去,留着安王自己查吧。还有,除了穆悠,那个殷子木也给我好好盯着。” “是。” “豫儿,你明日一早便回洛阳封地去。今日圣人到客栈找到了我和寿王,还不知道又有什么猜疑哩。不能再让他觉得我是在利用你窥视安王。” 李豫愣了愣,再次揖手:“是,父亲。” “好了,都散了吧。”太子挥挥手,满眼疲倦。 “郎君。”李泌待所有人都退下了,轻声唤道。 “哦,长源”太子正闭着眼捏着眉心,突然见李泌还在,一时又来了精神:“你还有事” “没什么要事,只是在京城也 待了一些日子了,明日一早我决定离开长安。” “你也要走”太子猛然起身:“可是府上的人伺候不周,我再给你换几个奴婢。” “不。”李泌一扬拂尘:“我此次回京,只是为了见朋友,打扰了郎君多日,已是感激不尽。如今确实该走了。若是有人借此横生事端,恐怕圣人更会疑心,对郎君更是不利。” 太子面露不舍,轻轻一掌拍在李泌肩上:“好,那你保重” 第172章 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咚咚咚”地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聒噪。锦绣缓缓地睁开双眼,更是惊得一跃而起。 “穆穆郎你”锦绣愣愣地看着坐在床沿的穆悠,他就那样微笑着看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哦,你醒了啊。”穆悠转开目光,朝房门努努嘴:“好像有人敲门,你去开门吧。” “是。”锦绣迅速穿上外衣,打开了房门。 “呵呵呵,请问穆郎是住这间房吗”一个身着粗布衫的中年男子问道,双手怀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看样子似乎还有些份量。 “是。”锦绣往旁边让出一步,回头向穆悠看去,不知是否要放他进屋。 “进来。”穆悠说道,背对着门口穿着衣服,貌似刚起床的样子。 “呵呵,穆郎,打扰了。”来者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的放在桌上,一脸笑意。 “不打扰,”穆悠转过身来,也是眉飞眼笑:“大清早的,阁下就来给我送礼,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哩。辛苦了辛苦了。” “呃”来者一愣,不禁又笑道:“穆郎果然不同凡响,看来不用我自报家门了。这点小意思还请笑纳。”说着打开破布,一堆金银珠宝瞬间闪亮了整间屋子。 锦绣大吃一惊,慌忙向穆悠看去,只见穆悠只是淡淡地一笑,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 “回去告诉你主子,他也太客气了,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嘛。”穆悠捧起珠宝观赏着:“哦,对了,小郎君的伤没事儿吧当时一时情急,下手重了些。” “哦,呵呵,没事儿。穆郎放心,阿郎已将小郎君禁足了。” “哦,那就好。就当个教训吧。有时候为人不能太招摇了,这长安城里这么多人,谁知道下次又会得罪谁呢” “那是那是。我家阿郎还有话要带给穆郎。” “哦请讲” “穆郎心直口快,在长安实在得罪的人太多,在这城里有些人还有所顾虑,不敢明地里对付你。可如果出了长安城,一路恐怕就不是那么顺畅了,还请穆郎多加小心才是。” “哦,好好好,有劳你家主子费心了。穆悠定当谨记。” “如此便好,如果穆郎没有其它嘱咐,那小的就先告退了。”来者揖手道。 “好,慢走。” 锦绣见客走远,迅速关门:“穆郎,这些” “呵呵,锦绣,知道吗这个世道有时候就是挺有意思的,真是什么人都有。我昨天啊,在街上打了一个人,你猜怎的,不但没人来找我算账,他还给我送礼,你说怪吗” “怪。”锦绣答道,一头雾水,可也并不多问。 穆悠满意地一笑:“作为我的婢女,接下来我要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待交待完毕,穆悠出了客栈,只留锦绣独自在大厅吃着早膳。刘掌柜犹豫了一番,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哦,呵呵,娘子觉得这饭菜可还合口味” “很好。”锦绣答道,并不抬头。 “哦,那就好。呵呵。我呃,有些事,我本来是该找穆郎说的,可是你也看到了,穆郎一直忙得很,实在不便打扰。” 锦绣终于抬头一笑:“小女子是穆郎的婢女,掌柜的有话对我说也一样。” “哦,那好。”刘掌柜满眼放光:“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穆郎在我们这儿住了好些日子了,这一晃都有半个多月的房租都没付了,还有,自打住进来后的饭钱什么的,也都记了厚厚一本了,不知娘子手头是否方便,我这也是小本经营,确实不能亏欠的太多了。” “什么穆郎他连房钱都出不起吗”锦绣大惊,扔掉手里的筷子,气愤地跑上楼去。 刘掌柜的看着她的反应,一时有些茫然,一拍身边的店小二:“她这什么意思” “应该是拿钱去了吧” “是吗”刘掌柜满脸喜悦,翘首以盼。 “掌柜的,退房”李殷喊道。 刘掌柜见他一手持剑,另只手却挽着包袱,赶紧上前:“哟,殷大侠,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京城里的事办完了。” “哦,好。”刘掌柜麻利地算好账,送走了李殷。 总算,锦绣的身影再次出现了,可她背后却也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她瞟了柜台的刘掌柜一眼,径直朝大门走去。 “哎哎哎,娘子这是要”刘掌柜一把拦住了她。 锦绣止步,亮出免死金牌:“大胆,我可是安王宫里的人,我要走,你还敢拦我” “哎哟,不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掌柜腿一软,已跪在了地上:“小的只是斗胆问一声,不知娘子要去哪儿穆郎回来了也好有个交待。” “原以为穆悠是安王的朋友,跟着他还能有个指望,谁知,他连房钱都出不起,还不如我在宫里待着哩。哼。”锦绣抱怨道,绕过刘掌柜扬长而去。 “是穆悠的婢女。也要跟着吗”躲在墙角的一人问道。 “我们的任务是监视穆悠在客栈里的行踪,跟她干嘛”另一人摇头道。 锦绣警惕地在街上饶了几圈,再三确定没人跟踪,终于从延平门出了城。一路山花烂漫,绿树成荫,远离的皇宫的束缚和城内的喧嚣,似乎连空气中都透露出甜蜜的味道。 锦绣沿着大路向南行了五里,总算见到了一座宅院。是这里吗她抬起手来,朝院门上扣去。 “不错,还挺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穆郎你”锦绣愣愣地看着这个如鬼魅般出现的人,连舌头似乎也不听使唤了。 “谁啊”院里的人听到了敲门声,在里面问道。 “我。”穆悠将手里的包裹朝开门的清秀男子扔去,差点儿将他砸倒。 “主子来了。这什么啊这么重”男子娇嗔道,瞟了一眼锦绣。 “当然是好东西。”穆悠笑着跨进院子:“她们人呢走了没” “没呢。主子不走,她们能去哪儿哦,这位是” “安王又重新赏我的美人,锦绣。”穆悠一笑,又对锦绣说道:“这位是我的管家,小钱子。你们都曾在宫里待过,可认识” 两人对视一眼,连连摇头。 “穆郎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雀跃般跑了过来,她长着一张瓜子脸,上面零星的散布着一些雀斑,细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倒甚是清澈,透着一股灵气。 “柳絮。几天没见,你好像又漂亮了。”穆悠夸道。 “穆郎还说了,你都好些天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娘子忘了哩”柳絮笑道,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却不禁朝锦绣瞟去。 “婉茹,我来了。”穆悠大叫着朝屋里走去。 婉茹应是一个女子的名字,不知又是何人锦绣想着,也朝屋子而去。 柳絮一把拦住:“哎,你是谁啊你来做什么” “我叫锦绣,是穆郎的婢女。” “哦,原来是锦绣姐姐,来,我带你到处逛逛。哎,跟我来。”柳絮赶紧将她拉开。 “柳姐姐,怎么,听见我来了,也不出来迎我了”穆悠进了屋,见屋里就柳婉茹一人正摇着子谦睡觉,撕下脸上的面具,上前就朝宝宝脸上摸去。 柳婉茹伸手拦住:“子谦刚睡着,你别把他弄醒了。” “柳姐姐不爱我了么”穆仙儿嘟起嘴吧问道:“为何不辞而别” “仙儿,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有话要对你说。”柳婉茹顿了顿,说道:“我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帮你掩饰身份,可是,我有个条件。” “条件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觉得,我离了你就没办法了吗”穆仙儿坏笑道,手中的扇子一挥,又迅速变回了穆悠的模样,他拉开房门喊道:“锦绣。” “穆郎,奴婢在。”锦绣小跑过去,看了一眼柳婉茹,眼睛直直地看着穆悠:“穆郎有何吩咐” 穆悠双手扶着锦绣的肩:“等会儿和钱管家去找个买主,把这处宅子卖了。” “是。” 穆悠笑着一拨锦绣的脸:“真乖。” “不行。”柳絮赶紧上前:“穆郎,你把这宅子卖了,我们住哪儿啊” 穆悠朝柳絮一笑:“你们住哪儿,关我什么事跟我有关系吗” 柳絮急了:“娘子,娘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错了。”柳婉茹看着穆悠对锦绣的亲昵样,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该背着你偷偷从客栈逃走,我只是太想子谦了。对不起。我我愿意陪你去上任。” “你真的愿意” “是。” “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 穆悠露出得意的笑,松开锦绣,一把将柳婉茹搂进怀里:“好,那就让我们忘了这段不愉快,重新开始。” “呵呵呵,太好了。”柳絮在一旁欢呼雀跃起来。 “锦绣,你就在这里住下了,一切听钱管家吩咐。我走了。” 柳絮:“穆郎去哪儿田娘子饭快做好了,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用。”穆悠一挥手,已摇着扇子走出了老远 “都处理好了”李殷从树后现出身来。 穆悠将扇子往脸前一挥,又成了穆仙儿的样子:“那是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把她的软肋捏在手中,还怕 她不乖乖听话吗” “呵呵,你啊,要是穆兄知道了,恐怕又要聒噪了。”李殷摇摇头:“那个锦绣不错,应该比柳婉茹更适合跟着你。” “可是柳婉茹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事了,我可不能保证她不会泄露出去。还是留在身边安全,要不然,我可得杀她灭口了。” “好了,别总说得自己像个女魔头似的。时候不早了,快进宫听旨去吧” 第173章 送别李豫,品尝荔枝 “喂,瞧你这架势,是要出宫吗”穆悠见过皇上后,来到敬玉轩,刚好见安王在等人备车马。 安王回头,见是穆悠,赶紧招呼道:“快,上车。” 穆悠稍稍一愣,坐了进去:“什么事这么急去哪儿啊” 安王满脸焦急:“豫儿刚才突然派人来报,说他要走了。我得去送送他。” “哦。” “快点”安王朝车外喊道,车夫使劲儿一扬鞭,马车疾驰而去 “豫儿,豫儿。”安王的人马朝前面的马匹追了上去,在宽阔的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 “吁。”李豫闻声勒住了马,随行的骑士也都下马参拜。 “皇叔。” “豫儿。可算追到你了。”安王兴奋地一掌拍在李豫肩头,突然面色又变无比凝重:“怎么走的这么急都不打算跟我告别吗” “呵呵,皇叔,圣人也就批了我一个月的假,如今期限也快到了,洛阳估计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哩。本来是想去当面辞别的,可是,又怕你难过。” “你偷着走了,我就不难过了”安王说着,眼圈也红了。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来,把鼻涕擦擦。”穆悠赶紧打趣道,将一块丝帕递了过去。 “你”安王一把打开穆悠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看向李豫:“离别的话说多了太伤感,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多保重。” “好,我会的。等到过年时,我会请求圣人再让我回京多住些日子,把珍珠和孩子他们都带着,到时候,安王府也该建好了,我们就住到你王府里去,住到你厌烦为止。” “嗯,好。”安王忍着泪点点头。 “皇叔也保重。” 叔侄俩相拥在一起。 “萧飒,皇叔就拜托你了。”李豫拍了拍萧飒的肩说道。 “是。”萧飒揖手道。 李豫又看向一边的穆悠,欲言又止。 穆悠微微一笑,也朝李豫伸开了双臂:“广平王一路保重。是不是也该和我拥抱一个” “呃,你也保重。”李豫用马鞭扒下穆悠高举的手,嘴角挤出个笑容,瞟了一眼安王,飞身上马,一勒缰绳,马队便消失在一片风尘中。 “好了吧都看不见人影了。”穆悠瞧着安王的样子,又打趣道:“你再看,能把他看回来吗” “你就是来取笑我的吗你有朋友吗你知道朋友之间离别的滋味吗”安王斜了一眼穆悠:“殷子木昨日也向我辞别了,不知道此刻离开长安了没哎,这一下就失去了两个朋友。” 小夏子弯腰安慰道:“殿下切莫难过,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洛阳离得也不是太远,说不准广平王哪天就又突然回来了哩。” 穆悠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我哎,算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安王问着,情不自禁跟着穆悠上了车。 “去平康坊。”穆悠朝车夫喊道。 “平康坊去那儿干嘛” “我们第一天成为朋友,你就带我去的那里,你忘了看你今日不太高兴,带你去散散心。” “怎么,又想见那里的美娇娘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戒戒色我不去了,上次是微服陪你,今日这身过去,有失身份。” 穆悠瞟了一眼安王身上的王服,悄悄靠近他耳边:“如果,去了能见到你的王妃,你去不去” “真的”安王大喜,随之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消逝:“哼,你又胡说。” “去了不就知道了。” 车马入了春明门,又回到了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上,浩浩荡荡的护卫队使得原本拥挤的人流更是不畅。 萧飒派出十名护卫在前面开道,剩下三四十人散布在车后,自己则和崔虎郑明等骑着马紧紧围在马车四周,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过了道政坊前面就是东市,再前面就是平康坊,这一路过去可是马虎不得,上次安王出城就差点儿遇险,穆悠说得没错,确实有人想对安王不利。可是他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唆使安王去青楼,要不然早就回宫了。 穆悠啊,穆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快闪开”一人策马急行,马鞭飞扬,白色的骏马扬起一阵狂风,马脖子上的铃铛更是碰撞出急迫的节奏。 路人纷纷避让开去,唯恐挡了道,误了大事。安王的车马正驶在路中,却是避让不及。 骏马上的差人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车队,眼见就要撞了上去,赶紧急拽缰绳。 “嘶”的一声,骏马吃痛,前腿仰天,发出一声哀鸣,总算是停了下来,而马上的差人却因为重心不稳,侧翻在地,背上的箱子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里面的竹筒散落开来,地上也湿了一片。 “放肆,安王车驾在此”萧飒大喝一声,十多个侍卫已上前将差人团团围住,手中的佩刀印出一圈银光。 “安王恕罪”差人跪倒在地,脖颈处的衣衫湿漉漉的贴着肌肤,额上的汗水嘀嗒落下。 安王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出了什么事了” 侍卫让开一处缝隙:“殿下,好像是八百里加急。” 差人在地上跪行几步,将附近的竹筒捡进箱子里,偷眼瞟向安王车轮前最后一个竹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安王已跳下车来,将竹筒拾到了手里,他嘴角微微一笑:“贡品” 差人微微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布满血丝的双眼迅速瞟了一眼安王手里的东西,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双唇微启:“是。” “这个我要了,你进宫去吧。” “这遵旨。”差人答道,重新背好箱子,骑马离去。 街上也恢复了平静。 “这是什么”穆悠问。 “当然是好东西。”安王一笑,在车厢上磕掉竹筒口糊的封泥,从中抽出一条树枝来,上面五六个褐红色的果实还沾着水滴,仿佛还长在树上。 “荔枝”穆悠脱口而出。 “你认识” “我是谁穆半仙。还有我不认识的东西”穆悠将手里的扇子一摇,满脸不屑。 “这是今年涪陵的贡品。贵妃喜欢吃鲜荔枝,圣人便专门开了一条荔枝道,沿途备了驿站快马,日夜兼程。熟了的荔枝也是连枝条采下,放进竹筒,加上冰块,再用稀泥封口保鲜。如此一来,就算千里之遥,吃上去也跟刚从树上摘下的一样。今年的荔枝倒是熟的更早些。”安王说着将果子小心地从枝头取下来。 “要想果实早些成熟,无非就是升温,想是地里烧的炭够老百姓用上一冬了吧。八百里加急就为贵妃吃几个新鲜果子哼,劳民伤财。”穆悠小声嘀咕道。 “贵妃爱吃,圣人愿送。要你瞎操心”安王瞪了穆悠一眼,已剥开了一个果子递了过去:“你敢吃吗这可是贡品。” “安王赏的,岂敢拒绝”穆悠一把接过来,倒是毫不客气。 安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怎样味道如何” 穆悠咂咂嘴:“不错,晶莹剔透,鲜嫩多汁,还挺好吃的。” “呵呵,你爱吃就好。”安王说着,又剥了一个递了过去。 “你也吃啊。” 安王摇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穆悠心头一震,此情此景,又是如此熟悉: “你也吃啊。”年幼的杨莲将手里的荔枝递给李旭。 李旭抿抿嘴,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几粒果子直摇头:“我不爱吃这个。你都吃了吧。” 每年都是如此。一个不会说谎的人,说起谎话来,总是那么别扭。 “你都吃了吧。荔枝就得吃新鲜的。”安王笑道:“你可是今年长安,不,或许还是全天下,吃到鲜荔枝的第一人” 穆悠又将一颗荔枝塞进嘴里,也无比满足:“是吗这么荣幸。” 说话间平康坊已经到了,富丽堂皇的大门口,一众女子整齐的跪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绫罗绸缎。好一道绚丽的风景。 “都起来吧。”安王跟着穆悠下了车,一时倒有些不自在。 “谢殿下。”众人起身,个个喜笑颜开,兴奋不已。 “奴家严氏拜见殿下。”一体态微胖的半老徐娘笑盈盈地再次欠欠身:“不知殿下到此,所谓何事” “没你的事。我们是来听薛娘子抚琴的。”穆悠说着一指严氏身后的薛楚儿,拉着安王已熟门熟路的朝她房间去了。 萧飒一挥手,所有侍卫便楼上楼下排列开去。 “小女子薛楚儿见过安王殿下c穆郎。”薛楚儿迈进房来,一身大红色的纱裙如鲜花般娇艳,她欠身行了个礼,在琴前坐了下来,纤纤玉手落在琴弦上,优美的旋律便荡漾开来。 “传膳吧,饿了。”穆悠朝严氏低语道。 “好好好。” 酒菜很快便上齐了,薛楚儿一曲也刚好凑完。 “好,真是精彩。上次一别已是十多天了,薛娘子的琴艺更加精湛了。”穆悠夸道。 “你们都退下。”安王一挥手,见闲杂人等都走了,看向穆悠:“人呢” “什么”穆悠已在桌前落座,舀起一碗汤喝了起来。 安王看了一眼旁边的薛楚儿,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我也真是服了自己,居然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想来玩,大可以自己过 来,又何必叫上我。” “我无权无势,身无分文,进的来吗”穆悠又抓起一块肉吃了起来:“嗯,好吃。这是牛肉吧好久都没吃过了。” “那你慢慢吃吧,我走了。”安王一甩衣袖,就欲出门。 “哎,慢着,你不想见你的王妃了” “莲儿怎么会在这里你再胡说,小心我治你欺君之罪。” “来,吃了这杯酒,我让你见她。”穆悠笑着倒了一杯酒递给安王:“敢吃吗我可在里面下了药了。” 安王无奈地看了穆悠一眼,赌气似的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174章 再访青楼,杨莲重现 “三,二,一,倒。”穆悠数着,伸出手臂搂住安王,让他趴在了桌上。 “殿下,殿下穆郎,你”薛楚儿轻唤几声,见安王昏迷不醒,诧异地看向穆悠,不知所措。 穆悠笑笑:“我这人对朋友一直都爱坦诚相待,都告诉他酒中下了药了,他还吃,哎,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薛楚儿试了下安王的鼻息,终于镇定下来:“穆郎今日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一是来和你道别,”穆悠又手指安王:“二是为了他。” “听闻昨日附近的长安客栈有人坠楼身亡,死因是醉酒失足,而死者还是当朝权贵” “圣人见太子和寿王私会,心中不悦,总会有人倒霉。” “穆郎当时也在” “没办法,这天下还是圣人说了算。我想求官,就得听他的。” “穆郎说来道别,想是已达成所愿了” “是,明日我便走了,可是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特来请姐姐帮个忙。” “楚儿一介青楼女子,如何能帮得了安王”薛楚儿面露难色:“何况上次和安王泛舟时,他就多次透露只想做个逍遥王,与安王妃朝朝暮暮。总之,安王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姐姐看人一向很准,其实,我也并不想他卷进朝堂的争斗中,我只想他开开心心的活着。”穆悠看了一眼安王,眼中满是担忧:“前几日太子已经出手了,我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我不在长安,又能有谁来护他周全” “既如此,你可以选择留下。” “不,我只是个江湖人,长安不是我待的地方。我不可能一直在他身边。”穆悠无奈地笑笑:“他曾经说,想像“让皇帝”一样不理朝政,不交朝臣。他以为那样无欲无求,别人就不会将他视为眼中钉。可事实上,有些事却由不得你,是金子总会有人去捡,除非你蒙上灰尘不被人发现。” “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找两把宝剑紫电青霜。因为这两把剑,我知道了有一篇很好的文章叫滕王阁序,我当时就问李殷,滕王是谁。李殷告诉我,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滕王是最逍遥自在的亲王。因为他声名狼藉,骄奢淫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对手。有时候,在皇权的争斗中,确实需要韬晦之计才能保全自己。” “你想让安王学滕王一样活着”薛楚儿摇摇头:“安王没那么多心思,而且安王一向洁身自好,宽厚仁慈。” “所以,我要姐姐帮我毁了他。”穆悠冷冷地说道:“和性命比起来,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呵呵,如此说来,安王妃失踪也是你所为了” “这个还是留着安王妃自己和你说吧。我该走了。” “安王妃在哪儿” 穆悠一指窗户,开门出了房间。 萧飒等人候在门边,见穆悠出来,都围了上去,却未见安王。 “安王和薛娘子相谈甚欢,你们千万别去打扰,但也不可大意,耳朵精着点。记住了吗”穆悠朝众人吩咐一番,摇着扇子扬长而去。 “萧将军,这”小夏子看着穆悠的背影,又看了看房门,终究还是不敢多事。 众侍卫也不约而同地看向萧飒,等着指令。 萧飒将剑抱在怀里:“再等会儿吧。听着点屋里的动静。” 房里却是十分安静。 薛楚儿在屋里徘徊着,就见一个人影从窗户飞了进来。她放眼望去,见是穆悠,不禁笑道:“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穆悠笑笑:“我说过,对朋友,我一向都很坦诚,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真话总是没人愿意信我。其实,我就是安王妃。” “你”薛楚儿上下打量一番穆悠,揣摩着他的意思。 “姐姐学识渊博,应该也听说过人皮面具吧”穆悠说着,伸手朝自己耳后摸去,手轻轻一抠,一张肉色的脸皮便撕脱下来,瞬间又成了穆仙儿的容貌。 “你”薛楚儿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你是安王妃” “哎,不知不觉竟已到夏天了,热死了。脚都快捂臭了。”穆仙儿说着,脱下外面的鞋子塞到床底下,身高瞬间便矮了几分。 她又取下发簪,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散落了下来,她朝薛楚儿笑笑,将身上的布包和外衣藏在衣柜里,上身就只剩一件低领的白色薄衫,里面粉色的诃子清晰可见,下面接一条白色长裤,依然成了一位窈窕女子。 “你要干什么”薛楚儿确实有些困惑。 “想和姐姐做个交易。我知道姐姐 和郭县尉情投意合,可是郭子仪却不会同意自己的义子娶个青楼女子,除非圣人下旨,那就另当别论了。而安王却可以助圣人去下这道旨。姐姐聪慧,应该不需我明说了吧,不知姐姐意下如何”穆仙儿说着,似在与之商量,然而言语之间却很难让人拒绝。 薛楚儿眼珠一转,便也领悟了她的意图,但却摇头道:“安王乃正人君子,怎可莫名其妙和我在一起” 穆仙儿拉过墙角的屏风:“请姐姐把身上的外衣脱给我,躲到屏风后面去,我自然会把一切做的跟真的一样。” 薛楚儿略略迟疑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穆仙儿换上了的薛楚儿的衣衫头饰,猛然看去,真还有几分神似之处。 接着,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放到安王鼻子下,安王瞬间便有了反应。 “莲儿你莲儿”安王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他擦擦眼睛,没错,是莲儿,真的是莲儿,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穆仙儿笑道。 “莲儿,真的是你。”安王起身,双手握住穆仙儿的手,眼中夹杂着兴奋与疑惑:“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穆仙儿一把揪住安王的耳朵用力一扭:“疼吗” “疼。”安王答道,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他一把将穆仙儿拥入怀中:“你终于出现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穆仙儿轻轻推开安王:“有人要杀我,所以我躲起来了。” “谁要害你”安王很激动。 “嘘。”穆仙儿将食指靠在唇边,紧张地朝房门看看:“你放心,我现在是安全的。” 安王也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带了很多侍卫,跟我回敬玉轩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穆仙儿摇摇头:“我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婚之日我不辞而别,是我不对,我今日一定好好补偿你。” “不,我不怪你,我也不需要你补偿我什么。” “我还欠你个洞房花烛夜,你也不要吗”穆仙儿娇羞的一笑,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带,身上红色的纱裙滑落下来,里面就只一件薄衫,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莲儿。”安王甜甜的笑道,幸福来得太快,让人如醉如梦。 “就把这里当我们的新房,可好”穆仙儿说着,抬起半透的手臂,拔下头饰,瞬间便成了就寝的样子。 “好。”安王痴痴地答道,满眼的温柔。 穆仙儿缓缓朝安王靠近,将手里的头饰朝桌上扔去。那钗子刚好掷在酒杯上,酒杯瞬间倒下,顺着桌边滚了两圈,笔直的落在了地上,伴着一声脆响,摔了个粉碎。 “殿下,殿下。”门外的侍卫早就等的心急如焚,闻得声响,一脚踢开门冲了进来。 “啊”穆仙儿惊叫一声,一头扎到安王怀中。 “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安王大怒,赶紧用衣袖护着穆仙儿的身子:“滚” 萧飒等侍卫瞟了一眼二人和地上的衣物,瞬间已明白闯了大祸,赶紧拉上门退了出去。 “吓死我了。”穆仙儿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安王插上门栓:“我这群侍卫是挺烦的,现在没事儿了。” “来,先吃一杯合卺酒吧。”穆仙儿趁安王锁门的功夫已斟上了一杯酒和一杯汤。 “好。”安王欣然接过酒,两人相视一笑,交臂而饮。 “你的计划都已完了,何必要加戏呢你这样只会让他陷的更深。”花无忌摇着扇子又出现了。 穆仙儿不予理睬。 安王放下酒杯,见穆仙儿已侧躺在了床上,心中更是激动起来。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安王笑着抿抿嘴,咽了口唾沫:“热。”说着也迅速脱去了外衣。 “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好。”安王笑着,兴奋地来到床边,脸上泛着红晕,额上也浸起细细的汗珠来,他一手颤抖着握在穆仙儿肩头,温柔地唤道:“莲儿。” 花无忌也凑了过来,一扇子拍在穆仙儿头上:“喂,你干什么不会是要假戏真做吧你对得起李殷吗” 穆仙儿依然娇笑着,见安王的唇即将靠了过来,用手挡住,温柔地说道:“急什么,你先闭上眼睛。” “好。”安王笑着,顺从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美好的时刻。 穆仙儿从诃子里掏出一小段竹筒,含在嘴里对着安王一吹,一股迷烟迅速在他头周云绕开来,安王的笑容便定在了脸上,缓缓地倒在了床上,没了反应。 穆仙儿松了口气,抬眼斜了花无忌一眼,满脸甚是得意。 花无忌瞠目结舌,连声叹道:“太残忍了你简直太残忍了” 穆仙儿瞪了他一眼,脱去安王的鞋袜 衣衫朝他扔去,花无忌躲着,瞬间又化为了一道轻烟消散开去。 穆仙儿帮安王盖好被子,穿回了穆悠的衣物,看着薛楚儿温柔一笑:“姐姐,可否赏光一起用个午膳” “他” “让他睡吧,一会儿有劳姐姐在他身边躺会儿就好。”穆仙儿说着递过去一个小瓶:“知道姐姐乃清白之身,刚才在厨房弄了点鸡血,等会儿姐姐倒点在床铺上,也好给楼里的丫头们一个交待。” 薛楚儿苦笑:“你这不是要毁了安王,更是要毁了我。” “如果姐姐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 “只要能和郭郎在一起,干什么事我都愿意。” 穆仙儿一举杯:“好,成交” 第175章 安王出丑,老赖被赖 安王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是梦吗如果是,也太美了。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偏头,只见一头秀发散在枕边,他使劲儿眨眨眼,没错,是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睡得正香,她那白晰的香肩露在被外,一条手臂也半搭在被子上。而床边的地上,正凌乱的散落着二人的衣物 莲儿真的是莲儿刚才的事都是真的自己迷迷糊糊的,已然和莲儿做了夫妻了 安王兴奋极了,小心拉起被子帮她盖好,这些天来不知她是如何过的,肯定都没睡好过。 安王想着,怜惜地看着她,轻轻伸手帮她拨开几缕散在脸上的秀发,而那女子也正好翻了个身,成了平卧,整个脸便充分暴露出来。 安王看着那张天仙般的容颜,惊得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你你怎么你” “殿下你”薛楚儿也醒了,她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拉过被子缩向床头:“殿下对楚儿做了什么” “我”安王羞愧地翻身下床,慌乱地捡起地上的衣衫:“怎么是你刚刚才明明是我的王妃我”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仔细回忆起来:莲儿躺在床上含情脉脉的眼神,莲儿娇羞温柔的笑脸,莲儿若隐若现的肌肤,莲儿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怎么转瞬间,莲儿就变成了薛楚儿了 薛楚儿蜷缩在床头抽泣着,显然也并不愿委身于我,没错,她是有意中人的,她怎会和我 还有,穆悠呢穆悠到哪儿去了 安王边想着边将自己的衣衫捡到一起,慌乱地穿了起来,平时一直都有人负责帮忙更衣,今日自己亲自动手,竟连个腰带都系不上了。 来平康坊是穆悠的主意,他骗我说莲儿在此,穆悠,他曾递过来一杯酒,笑着说:“敢吃吗我可在里面下了药了。” 下药 没错,定是穆悠给我下药了。自己一直自诩柳下惠,宫中美女如云都没人可以乱了自己的心性,此次又怎会如此轻浮 “对不起。”安王瞟了薛楚儿一眼,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他飞速地提上裤子,靸着鞋夺门而出。 “殿下。”小夏子见安王总算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所有侍卫也都看了过来。 安王感到脸上一阵燥热,心中更是恼羞成怒,这么多侍卫都是摆设么自己被穆悠算计了他们都不知道 如此想着,安王大怒,一指萧飒:“你们都” 他话没说完,突然住了口,因为他盛怒之下忘了一件事他的手里还提着裤子哩。 这生气的一指,手一松,整条裤子便脱落了下去,两条大腿就那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安王的脸更红了,如果有地缝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哟,殿下,我来帮您。”小夏子在旁边也是一声惊呼,赶紧一把帮安王把裤子提起来,系腰带,整衣裳,忙成一团。 “咳咳。”萧飒咳嗽两声,背过身去,所有侍卫也都连连效仿。 平日里热闹的平康坊,此刻突然静的可怕。许久,一阵怒骂如春雷乍起:“穆悠你这个混蛋” 穆仙儿除了没戴面具,早已是穆悠的装扮了,她靠在房门上听得安王气呼呼的走远了,拿着扇子朝薛楚儿一揖手:“多谢姐姐相助。” 薛楚儿也已整理好妆容,微微一笑:“安王对王妃一片真情,王妃为何不留在他身边”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是江湖人,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只是我的朋友,我已经有爱人了。” “那我们呢还算是朋友吗” “当然,我穆仙儿交的都是生生世世的朋友,无论是在天涯还是海角,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穆仙儿。好,我记住了。” “呵呵,世上知道我这个名字的人很少。江湖人都说我是妖女,他们喜欢叫我的外号美女蛇” “什么你是” “江湖双煞,笑面杀手。”穆仙儿浅浅一笑:“怎么姐姐怕了” “不,我只是担心你,常言道,江湖险恶,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能和姐姐交心,仙儿不胜荣幸。我明日一早就要走了,离别的话也不想多说,只求姐姐多保重。还有安王,他是重情之人,肯定还会再来找你,还请姐姐多帮忙开导一番。此次一别,我可能再也不会来长安了”穆仙儿说着,眼眶有些湿润,她努力挤出一丝浅笑:“好了,不说了,安王还要找我算帐呢,走了。” “好。保重。”薛楚儿看着穆仙儿跳下窗户,泪珠也落了下来。 正值 饭点,悦来客栈颇为热闹,客人们成群的把酒言欢,店小二穿梭其中,忙得汗流浃背。 “小二,来壶茶”穆悠悠闲自得地跨进店来,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朝楼上一指:“你忙你的去吧,把我的美人儿叫下来伺候我就行了。” 店小二将茶壶杯子放在桌上,正欲答话,被刘掌柜一把拉开:“去去去,忙着去。” “刘掌柜啊,今日生意不错啊。我的美人儿呢锦绣锦绣” “穆郎你就别喊了,人不在。”刘掌柜说着,满脸幸灾乐祸:“走了,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穆悠将信将疑。 “你那美人说了,穆郎连房租都交不上,跟着你啊,没指望。”刘掌柜撸了一下胡子:“呵呵,你说这事儿闹的。” “哦,掌柜的这是又找我要账来了”穆悠笑笑,悠闲地品了口茶:“我又没说不给。” “那” “掌柜的,呵呵,酒都搬到地窖了。”一个身穿短布衫的中年男子小跑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哦,好。”刘掌柜点点头。 “呵呵,”中年男子双手在衣衫上揉搓着,弯着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掌柜的,您看,这账能不能给我结一下” “去去去,没看我正忙着吗”刘掌柜满脸厌恶地斜了他一眼:“才几个铜板我这么大的客栈还能跑了不成” “呵呵,我最近家里实在是快揭不开锅了,我娃他娘也病了,就等着钱请大夫” “少在我面前哭穷,回去等着吧,等我算好了自然会给你,还能赖你这几个钱” “可是您这都有三个月的工钱没结了,当初我们可是讲好了每个月底结一次账的” “规矩是我定的,还想给我干就得听我的,滚,等我算好了账会让人通知你的。”刘掌柜不耐烦地朝他一挥手,便不再看他。 “那您什么时候算好” 穆悠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知道刘掌柜又是说辞,从布包里掏出三锭银子来递了过去:“这三两银子拿去吧,有病了还是早些请大夫瞧瞧。” “这这”中年男子激动地看着穆悠手里的银子:“这也太多了。” “拿着不要就是不给我穆悠面子。”穆悠说着,将银子塞到他手里。 “呵呵,多谢穆郎。”男子大喜,作揖而去。 刘掌柜瞟了一眼穆悠的布包,脸上又布满了笑容:“穆郎倒是慷慨啊,既然穆郎手头宽裕,不如今日就把账结一下吧。你也看到了,我这也要给别人付工钱不是” “掌柜的你这话说的,刚才那车夫说你欠了他三个月工钱了,我才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这能赖到我身上吗”穆悠一摇扇子,又是满脸愁容:“不是我不给,是我身上确实没钱,这样吧,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 “你你刚才”刘掌柜指着穆悠的包,全然不信。 穆悠瞟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那几两银子是我刚才在大街上顺的,身上真的没有了。” 刘掌柜拉过板凳坐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穆郎在我这客栈已经住了两个月了,我们也算熟人了吧。我这些天啊一直在想,除了以前的那个伙计小马和你开了个玩笑,其它地方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得罪过穆郎吧” 穆悠直摇头:“没有没有。” 刘掌柜松了口气:“那就好,可我就不明白了,穆郎随便给别人算个命都是一两银子,平时安王给你的赏赐也不少,你也不是差钱的人,可为什么就是赖着我的钱不给呢” 穆悠笑着又抿了口茶:“跟掌柜的学的呗,你这客栈每月的收入就算不多,可给伙计们付工钱应该不成问题,掌柜的又为何要赖账呢” “你长安城里都传言穆郎不好惹,我算是领教了,穆郎是故意拖着房钱不给,是要替那些贩夫走卒打抱不平吗”刘掌柜摇摇头:“何必呢人各有命,有些人生来就贱如蝼蚁,穆郎觉得请他们吃上顿好的,给他们赏几两银子,就能扭转他们的命运” 穆悠微笑道:“掌柜的想多了,我又不是菩萨,自己都顾不上哩,哪有功夫管别人啊。” “那穆郎如此对待刘某,到底又是何意啊” “掌柜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虽然没有得罪我,可是得罪我阿耶了。” “什么”刘掌柜听得这话倒是一惊:“令尊是何人我我和他有过节吗” 穆悠又倒上一杯茶:“是我养父,我其实是在长安出生的,从小父母双亡,是养父母把我拉扯大的,养父对我恩重如山,你得罪了他,你说,我怎会让你好过” 第176章 兴师动众,客栈遭秧 刘掌柜面露尴尬:“这这这穆郎,你确定吗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会我记性一直很好,而且还特别记仇。 那年,我哥出门去了,阿耶就靠赶车维持生计。你店里需要人送货,阿耶很高兴,以为找到个稳定的活计,可是开头说好了每个月底结账的,一直给你干到年底还是没讨到工钱。阿耶找你理论,还被你喊人打瘸了一条腿。 那时候真是穷啊,连买药治伤的钱都没有,我只好从狗洞里钻进药铺,去给阿耶偷金创药。” “呃,不知令尊是” “掌柜的赖的账太多了,当然不记得我阿耶是谁。可我,永远都忘不了。今日,我可以免费给掌柜的算一卦:我欠你的钱啊,你就别指望了。” 穆悠说着,走到柜台搬了两坛酒送到邻桌:“来来来,我看你们兄弟俩相谈甚欢,一壶酒怎么够来,敞开了吃。还有你们,也再加一坛。诸位,今日啊,我高兴,所有的酒钱c饭钱我请客小二,都记在我穆悠的账上。” “原来你就是穆状元” “多谢多谢” “谢穆状元” “他可是安王的朋友,有钱” 满堂食客无不欢声雀跃,只有刘掌柜沉默不语,脸色都青了。 穆悠在大厅转悠着,送酒送菜,俨然成了悦来客栈的主人。 他忙活了一阵,重新回到刘掌柜身边,笑道:“掌柜的,心里有没有在滴血啊可是,你又能怎么办呢我可是安王的朋友,你敢骂我吗敢打我吗敢把我赶出去吗哈哈哈哈,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恨,是不是想请个杀手,杀了我啊” “穆悠,我杀了你”门口一声怒吼,安王手持长虹剑已冲进了客栈,一众侍卫也整齐地在四周排列开来。店内的人都跪倒在地,一片惶恐。 “无关人等都滚出去”安王喝斥道,双眼仍怒视着穆悠。 所有食客均仓惶而逃,刘掌柜及店小二等则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干嘛啊兴师动众,扰乱民心”穆悠端起茶杯,满脸不屑。 安王将手里的剑朝穆悠一指:“你说你是不是在我酒里下药了” “是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们都是朋友嘛,就这么点小事,举手之劳,你不用特地跑来谢我” “你你这个混蛋”安王咆哮道,一剑砍破了桌上的茶壶,随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瞬间,茶水便洒了一地。 “你来真的把剑放下萧飒,你的剑怎么能给安王玩”穆悠也慌了,在饭桌之间躲避着,还不时抓起桌上的碗c盘子c杯子朝安王掷去,一时激得安王更是穷追不舍。 刘掌柜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耳边的嘈杂声就像尖刀一样一记记割在他的心头,又碎了一只碗,又破了一个杯子,又砸了一坛美酒 “殿下,小心,别伤着自己”小夏子在一旁担心不已。众侍卫也不约而同盯着萧飒,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萧飒却是镇定自若,冷眼看着二人在店里闹成一团:安王似乎真的生气了,可是并不是真的就要置穆悠于死地。 而穆悠,能和黑影儿对击一掌,必定武功高强,不会被安王伤到,他对安王的回击也都砸在地上,也不会伤着安王。 如此一来,自己也就不必多管,只是不知穆悠这一出又是何意 萧飒不动,其他侍卫自然也不敢贸然出手。 然而打闹的两人终究是累了。 穆悠一肘撑在桌子上,气喘吁吁地朝安王一摆手:“停跑不动了。” 安王也喘着粗气,剑指穆悠,满脸悔恨与愤怒:“你你混蛋我我一世英名都被你给毁了” “英名名声值几个钱” “你” “好了,保持这种愤怒,没错,就这样,我跟你说件事。” 安王咽了口唾沫:“说” “我要走了。” “爱走不走”安王将眼一斜:“又想去哪儿鬼混” 穆悠掏出布包里的鱼符:“圣人已经给我封官了,夷陵县令,正七品,呵呵,我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 上午去敬玉轩找你,其实就是想向你辞别的。可是,殷子木走了,广平王也走了,你一下失去了两个朋友,看你难过,我便没开口。 带你到平康坊,也就想让你开心一下,现在,你既然这么恨我,我要走了,你应该不会太难受了吧” 安王听穆悠讲着,手里的剑早就垂落在地,他缓缓拿过那块铜制的鱼符看着,满脸的愤怒早就化为了悲伤:“圣人怎么能这样。你是制考状元,他怎么只封 你这么个小官” 穆悠笑笑:“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衣锦还乡,何等荣耀作为朋友,你难道不替我高兴吗” “衣锦还乡你想是曲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你若想家了,锦衣华服回乡炫耀一下也就罢了,谁让你回乡当官了长安难道就没适合你的官职夷陵如此偏远荒蛮之地,哪儿比得上京城繁华” 穆悠依然笑着:“长安虽好,可是不适合我。繁华之地,花销自然也就大些,到时候一点俸禄说不定还不够用哩。” 安王咬咬牙,无奈地看着面前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安王府年底就建好了,那么大的王府,你还怕没你一间房吗你想吃饭,也就是多加一双筷子而已。你想娶妻,我的宫女随你挑。总之,我有的,你都可以有。还用你操心什么” “那我也不能事事都靠你啊,我也有自己的志向,不可能一直待在长安,更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有些事你得习惯,叹人生的考题是怎么出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好聚好散,或许有缘的话还能再见。”穆悠平静地说,拿回安王手里的鱼符,潇洒地上了楼。 安王的眼圈又红了,他强忍住泪,看着穆悠的背影不见了,低着头对萧飒喊道:“回宫。” 一众人总算走了,客栈里也恢复了平静,只留满地狼藉。 御书房里,皇上撑着头翻看着奏折,满脸疲倦。 高力士瞟了一眼皇上,一挥手,一位宫女将一盘荔枝端了上来。 高力士:“大家,看累了就先歇会儿,尝尝今年新摘的荔枝。” “哎,老了,最怕伤脑筋,头疼” 高力士听闻这话,赶紧帮其按摩起太阳穴:“大家,这力道如何” 皇上叹了口气:“哎,还是那个殷子木上次帮我按的舒服。” “呵呵,大家对那个殷子木倒是喜欢的紧,早知如此,就该下一道旨,把他留下来。” “那人闯荡江湖惯了,岂会甘心留在我身边上次一起逛御花园,我本有意收他为义子,他却故意转开话题,变着法的拒绝了。” “阿耶。”安王跑进来,大声喊道,朝皇上一揖手,累得直喘气。 皇上微微一笑:“哦,旭儿啊,去哪儿了这么累” “阿耶,你怎么就同意穆悠做夷陵县令呢难道朝堂之上就没一个适合他的官职吗”安王嚷嚷着,脸上因激动微微有些泛红。 皇上端起茶来慢慢地品上一口:“知道你和穆悠交好,我对他也是宽厚,到夷陵,全是遂了他自己的意愿。穆悠这人啊,跟当年的李白一个德行,不适合在长安待着。” “可是” “好了,你也累着了,就别操这么多心了。”皇上说着,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出去玩玩无可厚非,可身为皇子,还是得多注意一下影响,平康坊有些女子确实出众,但毕竟是青楼,还是少去为妙,你宫里头的美女还少吗啊” “阿耶,我”安王听皇上说出此话,知道自己嫖妓的丑事恐是人尽皆知了,已是羞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皇上一指桌上:“来,这是吏部刚上的几道折子,我看得头疼,你来帮我批了。” 安王嘟起嘴,一揖手:“圣人恕罪,儿也头疼,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皇上答话,后退两步,出了大殿。 皇上一愣,指着安王的背影:“你看看,这脾气,这是又生我的气了么” 高力士笑着弯腰道:“大家息怒,安王心思单纯,也就这急性子,一点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呵呵呵,我不生气。哎,哪有为人父母的和自个子女置气的我子女那么多,可一个个都长大了,也都各有各的心思了,一天到晚不知道都在筹谋些什么只有安王,还是率真可爱,跟小时候一个样,不用我费尽心思去猜。” “是是是,大家所言极是。” “可是安王也大了,也不能整天由着他玩了,得给他找点事做。” 高力士拿起一颗荔枝剥着:“安王的心思好像一直都不在朝政上,如今安王妃失踪,恐怕” “杨莲哎,此女回来的蹊跷,失踪的更是诡异。旭儿对她的感情也让人不解。” “大家要不要再派人去查查” “算了,顺其自然吧。”皇上接过荔枝吃了,满意地点点头:“味道不错,去,你把这一盘荔枝都给安王送去,他喜欢吃。” “是。” “哦,慢着。再给安王带几句话,告诉他,穆悠在长安这些天得罪了不少人,派他离京实则是在护他周全,只要他在夷陵安分守己,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必想办法让他回京。就因为这点事,不必头疼。” 第177章 临别赠礼,切磋武艺 夜幕已降临,西市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悦来客栈虽地处闹市,却是静的可怕,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店内已收拾干净,店小二靠在桌上打着瞌睡,刘掌柜也坐在柜前发着呆。 一个人影不声不响地跨进店来,一剑敲在柜台上。 刘掌柜一跃而起,满脸惊喜:“客官,您几位是吃饭还是”他说着,突然住了口,笑容僵在了脸上:“萧将军,您您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穆悠在吗” “在在在,一直待在房里哩。您这边请” 萧飒伸手拦住:“不用,我知道路,自己上去就行。” “是。萧将军请便。呵呵。” 萧飒上了二楼,甲字六号房里果然亮着灯,他用剑柄扣在门上,就听得有脚步声朝门边靠近。 “谁”里面的人问道。 “萧飒。安王让我给你送件东西。” 门开了,一张笑脸印入眼前,萧飒大惊:“你” “进来说话。”李殷朝旁边退开一步,将萧飒让进屋来,迅速关好房门。 “殷子木不,没人时该叫你李殷才对。你不是走了么怎么会在穆悠的房间里穆悠他人呢” “她有事儿出去了,客栈门口有人盯着,这房里不能没人。”李殷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穆悠得罪的人太多,很多人都想摸清楚她的行踪,从而对她不利。所以,她去夷陵上任的路线更是绝密。” 萧飒冷冷一笑:“穆半仙无所不能,还有他怕的人么” “呵呵,小心一些总归没错。” “天都黑了,他还不回来吗安王有件礼物让我亲自交给他。”萧飒说着,掏出怀里的一件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来。 “她不会回来了,她去帮朋友种花去了。我们约了明日辰时在安化门外汇合。” “种花哼,我看啊,是沾花惹草吧临走了,还有哪位小娘子放心不下” 李殷也不解释,伸出手去:“要下雨了,萧将军早些回去吧,东西交给我就行。” 萧飒摇摇头:“既然答应了安王,就得亲自交到穆悠手上,我也刚好有件私事找他。安化门外对吧我走了。” “哎,把伞拿着,我观了天象,夜里会有小雨,给她说了也不带伞,等会儿还不定被淋成什么样子。”李殷担忧地说,将一把油纸伞递了过来。 “多谢,告辞。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们。”萧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拍拍李殷的肩,走出房去。 零星的雨滴落了下来,街上的商贩见状,纷纷收摊回家,行人也没了逛街的兴致。顷刻间,街道上便安静了下来,似乎也准备就寝了,只有那蒙蒙细雨,柔和地落在街边的树叶和屋檐上,奏出一片和谐的乐章。 萧飒撑着伞穿过西市,跃过安化门,沿着官道走出了一里,停了下来。面前是个三岔路口,穆悠不知去了哪里,看来只能在这里候着了。 斜风细雨,静静交错,纷纷而下,扬起地上泥土的气息,混着淡淡地草木的芬芳,倒是让人心情舒畅。 萧飒闭着眼享受着这份宁静,直到天色渐亮才骤然醒了过来。 雨,不知是何时停的,放眼望去,地面全湿了,周围的草坡树木格外青翠,绿叶上的水珠晶莹透亮,如一粒粒珍珠。早起的鸟儿立在枝头梳理着毛发,发出一阵阵歌唱,整片天地终于又舒醒了。 他扔掉伞,摸了摸身上,红褐色的劲装也被雨雾湿润了,幸好怀里的东西还完好无恙。 东边的大道上,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萧飒定睛一看,正是穆悠。他额上的头发湿漉漉地搭拉在眉毛上,整个人显得甚是疲惫,还是那身灰色的布衫,斜挎着银白色布包,全身上下早已湿透,零零星星还粘着泥土,鞋子上更是污浊不堪。 “萧哥哥,你怎么在这儿”穆悠也认出了萧飒,雾蒙蒙的睫毛下,双眼中满是惊喜。 “我说过多次了,叫我萧将军。” “好,萧将军,萧将军。” “你不是去你朋友家了吗怎么看你这副样子,像是被人拒之门外了”萧飒取笑道,突然觉得此刻的穆悠有几分奇怪,以前都是平视他说话,今日怎么觉得他好像矮了几分,反正总觉得 “帮我朋友种花去了,曾经承诺过要给她千亩花海。那时候太小,都不知道一千亩有多大,如今十年过去了,再不为她做点什么,以后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是吗”萧飒嘲讽道:“穆县令真有闲情雅致。忙了一夜,花都种完了” 穆悠擦擦额上的水珠,微微一笑:“没有,我昨天下午便开始忙 了,没想到种花这么累,稀稀落落的,一亩地差不多吧,我的心意已到,她不会怪我的。” “呵呵,穆县令辛苦了。”萧飒冷笑道,掏出怀里的东西:“这是安王让我带给你的。” “什么” “哼,你不是穆半仙吗猜猜看。” 穆悠笑笑:“安王派你亲自送来,想是特别贵重,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看你拿它的样子,此物应该很轻,而且形状为方形,用牛皮纸包裹是为了防水,总此看来,应当是安王手抄的太白诗集无疑了。” “穆半仙果然有些本事。安王说了,朋友一场,总得留点念想,送你金银珠宝太过俗气,你既然喜欢李白,这本太白诗集最为合适。”萧飒说着,将书扔了过去。 穆悠一把接过,放入布包,摇头道:“安王还是不够了解我,其实,我这人就喜欢俗气的东西。” “行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接下来,我还有件事找你。” “哦萧哥哥,哦,不,萧将军请说。” “我要和你比武。” 穆悠大吃一惊:“比武这我们俩无冤无仇的,打什么架啊” “上次破庙前和黑影儿交手,我输了,那是因为前两天拜你所赐,被圣人重责了五十大板还未痊愈。你当时和黑影儿对击了一掌,连黑影儿都后退了几步,而你却纹丝未动,这说明你的武功也是高深莫测,或许,更有可能在黑影儿之上。你倒是挺会装,深藏不露啊” 穆悠听萧飒夸奖,十分得意,微微一笑:“哪有我这人对朋友一向都是坦诚相待,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我是绝世高手,是你们不信嘛。再说了,我这人一直都很谦虚,不爱向外人炫耀。” “好,绝世高手,我此刻便向你宣战。” “真没这个必要,你在开元寺学功夫时你师父没教你吗学武是为了争输赢吗”穆悠争辩道,就欲离去。 “慢着。”萧飒喝道,将他拦住:“只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穆悠苦笑:“打伤了你,安王没了护卫不说,我也会心疼的,我们俩又没有过节,我真的下不了手。” 萧飒一听这话,心中的怒气一冲而起:“没过节上次是谁戏弄我要不是看在你和莲儿相识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故意针对你,只为和你划清界线,没办法,仇家太多,不想萧将军受到牵连。你也曾说过,在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我也只是照做而已。” 萧飒见穆悠又开始胡言乱语,阴冷一笑:“你还知道仇家太多啊,你让李殷故意待在客栈混淆视听,就是为了悄悄离京。哼,你今天必须和我比试,否则,我这就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让你一路上不得安宁。” 穆悠一脸无奈:“别啊,萧将军怎能对我如此狠心。我可是你最亲的人啊。” “少来这一套拿出你的兵器来”萧飒说着,手中的剑已经扬了出去。 “我没兵器,也用不着。我可是绝世高手,世间万物皆可用。”穆悠说着,看了一眼萧飒,知道躲不过了,一指地上的油纸伞:“你这伞不要了” “李殷的伞。” “哦,那我就用它了。” “什么我乃堂堂大内一等侍卫,你就拿把破伞和我打” 穆悠捡起伞,拂去上面的尘土,嘟起嘴来:“破伞哪儿破了李殷的伞,就是世上最好的伞要不要我先让你三招” “看剑”萧飒不愿多言,向前一步,手中的剑已朝穆悠刺去。 这一剑极快,如果穆悠躲不过,必定挂彩。不知他到底和莲儿是什么关系,如果他受伤了,莲儿会怪我吗 萧飒想着,不禁有点失神,等再定睛看去,眼前哪儿还有穆悠的影子 萧飒回身,心头又是一震,明明还在面前的人,是如果移步到了身后 穆悠微笑着看向萧飒,脸上甚是得意,他将伞扛在肩头:“一招了。” 萧飒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又轻敌了,不,不是轻敌,是有太多顾虑。以他的身手,又何需自己留情 萧飒想着,手中的剑再次出击。 这次的剑更快,更狠,如一道闪电击破长空,如一卷巨浪撕裂沧海。 然而转瞬间,萧飒又迷茫了,剑离穆悠已近在咫尺,而他却如同在观战一般,不回击,也不躲避。 穆悠,他想干嘛 萧飒持剑的手有些颤抖,这一剑下去,非死即伤,说好的点到为止,自己可没想过要他的性命。然而收手已是不可能了,眼见利刃即将刺入他的胸膛,仿佛连鲜血的味道都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了。 可是,这一切只是幻想,穆悠的身体似乎是虚化的,剑过处居然没了人影。萧飒再次回头看去,他果然又到了身后。 “第二招了。”穆悠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 居然又躲过了一剑,萧飒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他曾说过自己轻功了得,叫什么云中飞仙,难道,都是真的 第178章 千亩花海,仙儿离京 已经两招了,别说伤他分毫,连他是如何躲开的居然都没看清。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当真是在宫里混不下去了,难怪上次他不愿跟我交手。 片刻的停顿,萧飒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看来,对于此人,绝不可有半点心慈手软。 如此想着,他的剑又出动了,这次果真毫不客气,干净利落,剑锋直击穆悠的头颅。 穆悠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见利剑到来,陡然上身后仰躲了过去,即而足尖点地飞速一转,如旋风般跃地而起,身影一晃,竟如同秋叶一样飘落到了萧飒的身后。 这一次,萧飒看得真确,此人的轻功竟如此诡异,是的,诡异 都说黑影儿来无影去无踪,如鬼魅一般让人捉摸不定,而穆悠的身手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上次和安王讲得尽兴,说黑影儿是他的师兄,难不成,是真话 “已经三招了哦”穆悠笑道,不容萧飒回过神来,已持伞朝他飞刺过去。 萧飒大惊,他真的以伞为剑出手了。他的内力上次见识过了,刚才又领略了他的轻功,不知道他的招式又会怎样出人意料 正想着,萧飒突然觉得头顶一痛,刚才还整齐束于头顶的发丝均飘然落下,笼罩在自己的脸上。 而穆悠,依然笑立于一丈开外,手里如持剑般握着李殷的油纸伞,伞的另一端挑着他的发簪。 “上次你弄乱了我的头发,这次算是扯平了。”穆悠说道,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萧哥哥,我走了,我的身边有黑影儿师徒还有李殷,你不用担心。” 萧飒披头散发,十分难堪:“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自负武艺超群,没想到” “萧哥哥不必过意不去,又没人看到,不会笑话你的。打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黑影儿并称江湖双煞。”穆悠淡淡一笑,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江湖双煞 被称为“江湖双煞”的,除了黑影儿还有一人天圣宫美女蛇。 那个自称东方宏的江湖人曾指认李殷是银狐,江湖人都传言银狐和美女蛇两人一直形影不离,而李殷却听命于穆悠,难道难道穆悠竟是笑面杀手美女蛇 不,不对啊,美女蛇不是女子吗 这些年自己虽在京城,可江湖上的事也算知道一些,传闻美女蛇武功并不高,但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最擅长的是用毒和乔装术。 乔装术 难道是女扮男装 可自己还给穆悠搜过身,他分明就是男子。还有莲儿,莲儿和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她又是谁 萧飒想着,不由得朝东边的大道望去,这条路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自己的家人便是葬在那边不远的山坡上,一个月前刚去祭拜过。 而穆悠刚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他说去了朋友家,他的朋友又是谁难道他去见的人是莲儿 如此想着,萧飒脚底生风,很快便到了那片熟悉的山坡。不,一切都变了,一个月前还是杂草丛生,此刻却是鲜花满地。 是杜鹃花,又名映山红,花开正艳,映得小山坡一片绚丽。 这是爽儿最喜欢的花,那时她和莲儿总爱跑到后山去采,然后插得满院子都是。 而如今,这花居然长到了爽儿的坟头,围着爷娘的墓地蔓延开去。不,这花绝不是自己长的,而是有人种的,花根处还是新土,连种花的锄头都横放在爽儿的墓碑前。 墓碑上面还放着一只耳环,莲儿的耳环,和自己怀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萧飒将两只耳环握在手里,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莲儿的气息。 那是自己最后一次送莲儿回府,如往常一样,还是亲自驾车,不过马车走得格外慢。他将身子朝后仰去,靠在了车门上,只有这样心里更为舒适。 “萧哥哥。”莲儿靠着车门轻声唤他。 “你真的要走吗”萧飒低头说道。 “是。” “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吗我现在已经是将军了,而你明日也将成为王妃。安王人很好,他是真的喜欢你。” “可他只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过得很好。” “那你要去哪儿” “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吗过了今晚,世上再无杨莲,我将以一个新的身份活着,不要找我,也不要想我。”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有缘自会再见。” 两人小心地断断续续地聊了一路,下车时莲儿的耳环被车帘挂掉在地上,被自己悄悄捡起藏进怀中。 萧飒看着手里的一对耳环,原以为那是莲儿留给我的一个念想,没想到,她将自己的那只留给了爽儿,这是彻底放弃了有关杨莲的一切吗 萧飒抚摸着萧爽的墓碑,突然发现左下角自己的名字旁多了一行字:友,穆仙儿。 穆仙儿。 这是莲儿的新名字吗她姓穆,和穆悠同姓。是巧合吗 不,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穆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他还三番两次唤我萧哥哥。 萧哥哥,只有莲儿一直这样叫我。 萧飒环视一眼满地的杜鹃,尘封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杂乱的院子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正劈着柴,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雀跃般将含苞待放的杜鹃花枝插满院落。 “莲儿,怎样,漂亮吗” “嗯,真好看。”杨莲扬起缠着绷带的额头,满脸兴奋。 “等这花全开了更漂亮。”萧爽眼中充满希望。 “呵呵呵,小傻瓜,你这枝条插到土里哪能活,过几天就枯了。”萧飒笑道,举起斧子又劈开了一段木头。 “那我以后帮你种,爽姐姐喜欢杜鹃,我就给你种一千亩杜鹃花,把我们屋前屋后都种满。” 萧飒又笑了:“一千亩,那得种到什么时候” “刚才李旭说了,等长大了就娶我做王妃,到时候,我有了钱,请上一千个花匠,保证一天就给爽姐姐种好。” “嗯,好,呵呵。” “明日我便要去学功夫去了,你们两个乖乖的,别总往后山跑,惹阿娘担心。” 杨莲吐吐舌头:“那萧哥哥学好了功夫,是不是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那是。” “那我们呢我们还能再欺负你吗” 萧飒直起腰来:“你们两个混世魔王,我算是服了,我也被你们欺负惯了,从今往后啊,这世上只有你们两个可以欺负我。” “好。爽姐姐,给他试试我们新做的胭脂。” “好,哥,来,这是我刚用杜鹃花汁调制的。” “这都是女孩子的东西,哈哈,不,你们两个别闹。”萧飒捂着脸,满院逃窜。 “萧哥哥,别跑,不是说好了任我们欺负的吗” “是啊,哥,就擦一点,呵呵呵。” 十年了,萧爽的笑声似乎依然在耳边回荡。 千亩花海 本以为就是一句玩笑,没想到她居然当成了承诺,还亲自种出了一亩。 穆悠,莲儿 呵,自己也真是笨,她其实多次向我透露过她的身份,当时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上次就因为被安王打了一巴掌,穆悠就对安王怒目而视:“你打别人我不管,你打了萧飒我管定了,这个人除了我,你们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还有前几日同车时,穆悠说:“我是萧哥哥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 “飒儿,我挤好了一碗奶放在桌上,你若是见她们哭了,那就是饿了,就把奶给她们喂了。慢着点,千万别让她们呛着。” “知道了,娘。” “还有,这些是干净的尿布,我都放在床头了,你过一会儿就摸摸,若是尿布湿了,就给换了。” “哦,好。” 那是莲儿第一天到自己家来,她也成了自己最亲的人。 穆悠更是拿出口脂,像小时候和爽儿一样对自己说:“萧哥哥,要不要也擦点” 她还曾凑到自己耳边道:“论亲密关系,这世上就我们两个最亲了。我们算是尿布之交。” 回想着穆悠说过的这些话,萧飒嘴角笑着,眼里却落下了悔恨的泪水,真是难为她了,连尿布之交都表达出来了,可自己居然还是没明白。 他泪眼婆娑地看去,红艳艳的花海中,萧爽依然扎着小辫,举着一枝杜鹃,笑颜如花:“哥,你看,这都是莲儿为我种的,好漂亮,我好喜欢,呵呵呵。” 辰时,安化门大开,一位老叟第一个出了城,他一身粗布短衫,花白的络腮胡遮住了半张脸,满头乱发还夹着草渣。在他的手里却牵着两匹骏马,马背上还驮着包袱等杂物,想是贩马的卒子。 他刚走出城门不远,穆仙儿便扛着伞拦住了他:“喂,你这马怎么卖” “不卖不卖。”老叟粗着嗓子连连摆手:“这马是为我相好的准备的。” “可小女子要到夷陵去,山高路远,没有马怎么行你就行行好,送一匹马给我嘛。你看我花容月貌,你就忍心拒绝我吗”穆仙儿说着,扭动着腰肢,抚着面颊,尽显妩媚。 老叟见她一身男装都已湿透,不免眼中满是同情,他取下马背上的包袱:“好了,别闹了,快找地方把干净衣裳换了,小心着凉。” “呵呵,你这个样子好丑哦”穆仙儿上前一步勾住老叟的脖子,一把揪下他的胡子来。 李殷也自己动手取下了假发:“萧飒把东西给你了” “嗯。”穆仙儿点点头,眼睛看向李殷身后。 花无忌还是一身淡青色的薄衫,摇着羽扇:“我答应陪你来长安的,如今,也算兑现了承诺。接下来的事有李殷帮你,我就不管了。我不会再来烦你。你们多保重” 穆仙儿微微一笑:“保重。” 李殷瞟了一眼穆仙儿,也朝身后的空地一揖手:“保重。” 两匹骏马疾驰而去。 穆仙儿回望一眼那蜿蜒的城墙。 长安,我走了 第179章 醉酒之缘,空城之计 天然居酒楼,三楼转角的闲云阁。 一位披头散发的客官正独自吃着酒,桌上的菜似乎并未动筷,一尺来高的酒坛子倒是倒了两个。 店小二轻轻地再放上一坛:“客官,您今日已经吃多了。您自个儿还能回去吗” “走开”萧飒怒道,甩了一下满头的乱发,抓过酒坛子又满上一碗,又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猛,呛得一阵咳嗽。 店小二看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不敢再多嘴,默默地退出房去。 萧飒已经醉了,他眯着眼睛环视一下整间屋子,十多天前和穆悠他们一起吃酒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不,不是穆悠,是莲儿,不,也不对,是仙儿她也没吃酒,都倒在了袖子里。呵呵,仙儿,她还曾吹嘘自己千杯不醉 萧飒想着,又从怀里摸出那对耳环来。那是杨莲的耳环,既然她已不在了,留着这耳环也只会徒增伤感。 如此想着,萧飒心一狠,手里的耳环已朝窗户扔了出去,如同当日安王丢弃春宫图一般。 “啊谁啊谁干的” 楼下女子的尖叫和着街上的嘈杂让人一阵目眩。萧飒终于撑不住了,头重重地栽在桌上。 一醉解千愁,但愿长醉不醒,或许,还可能做个梦,梦中爷娘依然安在,两个妹妹古灵精怪,活力无限 然而是梦就总会有醒的时候。 萧飒努力撑起沉重的身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床上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床边的架子上还搁着帕子脸盆,梳妆台上分明摆着胭脂水粉各色首饰,而旁边的衣架上却挂着男装。整个房间干净整洁,不知是何人居住。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房门随之打开,一个身着黑白格子衣衫的少年踏进屋来:“哦,萧大将军可算醒了,我还生怕你会醉死在这儿了。” 萧飒一惊:“郭七娘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我家了。” 萧飒心里一暖:“多谢” “哼,给我道歉” 萧飒将头扭到一边:“原以为郭七娘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会是如此记仇。上次大街上有所误会,萧某已经登门致歉了,郭七娘又何必翻旧账” “翻旧账”郭七娘听得此话眉毛一皱,两道毛毛虫都快拧到一块儿了,她手指着红肿的额头:“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吗一碰到你就倒霉” 萧飒不愿和她聒噪,一把抓起长虹剑:“萧某还有事,先行告退。” “站住” 萧飒回头看去,身后的女子满脸怒气,双手搭着一张弹弓,上面的石子正对准了自己。 莲儿萧飒心头一震,眼光不由得落在了她的弹弓上:“郭七娘还有事儿吗” “我说让你给我道歉否则要你好看” “萧飒从来不怕人威胁。”萧飒说着就欲出门。 “哇”的一声,郭七娘蹲在了地上,捂着额头大哭起来:“太欺负人了,我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嗯我就逛街,招你惹你啦你就用东西砸我要不是认出是你,我早就嗯你的酒钱都还是我付的,我还喊车把你带回家来醒酒你忘恩负义” 郭七娘絮絮叨叨的,委屈不已。 萧飒止了步,诧异地看着地上干嚎的少女,刚才的一幕幕断断续续在脑中回放着:送别了穆悠,到天然居借酒浇愁,扔了耳环,晕晕乎乎全身没了力气,好似被人扶着,上了马车,躺到了床上,吐的一塌糊涂,有人给自己擦脸,喂汤药 酒醉三分醒,虽然迷迷糊糊,可还是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可是我扔东西砸到你了”萧飒歉意的说,不由得又朝她额上看去。 郭七娘听萧飒认了错,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将一对耳环亮了出来:“还真是你砸的” “我不是故意的。”萧飒说着向耳环伸出手去。 郭七娘赶紧将耳环塞到怀里:“这是我捡的,我捡的就是我的了。” “多少酒钱”萧飒朝怀里探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钱袋。 “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郭七娘是差钱的人吗一顿酒钱还是请的起的。” 莲儿萧飒心头又是一震,眼光不由得又落在了她的弹弓上。 “可以给我看看吗” 郭七娘见萧飒似乎又想图谋她的宝贝,赶紧朝背后藏去:“这是我的,我我好些年前捡的。” “呵呵,堂堂郭府千金就这么爱捡东西” “你管的着吗” “我还要进宫去,下次再备上厚礼来谢你。告辞。” “ 哎,”郭七娘伸手拦住,瞟了一眼萧飒的乱发:“你就这副模样进宫去吗” “娘子,呵呵,那萧将军真是英俊潇洒,和娘子真是般配。”一个小丫头眼见萧飒走远,兴奋地说。 “呵,他是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哼,我就要他永远觉得欠我的。”郭七娘十分得意,将弹弓插在腰间,拿出耳环对着镜子试戴着。 “这耳环好漂亮,只是不知” “那萧飒就是块呆木头,肯定是看上哪个女子了,买了耳环去送,结果被拒绝了,所以才借酒浇愁。你刚才没听到,他迷迷糊糊还说什么“别走”c“爽儿”什么的。” “没错,一定是他看上了一个叫爽儿的女子,结果那女子跟别人走了。”小丫头也跟着分析道:“如今,这耳环到了娘子身上,而娘子准备的发簪萧将军也戴上了,这算是相互交换了信物了吗” “胡说什么”郭七娘佯怒道,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快给我换了女装,该陪阿娘去给祖母上香了了。” 萧飒来到安王寝宫,安王却不在。他取下杨莲的画像,用手遮住她的半张脸,如此看去,那双眼睛格外亲切。穆悠在时,也曾多次在他面前展扇遮脸,露出过这双眼睛。自己可真是笨,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走了画像。 萧飒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安王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边。 “郎君。”萧飒有些慌乱。 “你在看什么可是有王妃的消息了” “没有。画掉了。”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还满身酒气”安王瞟了一眼萧飒的发簪,满脸疲倦。 “哦,遇到了一个朋友,耽误了。” “诗集给穆悠了” “是。” “他什么时候走”安王问道,眼中尽是忧伤。 “天刚亮就已经走了,此时估计已过了安康县了。” “什么他已经走了可崔虎他们并未传信过来。” 萧飒低下头去:“穆悠说有不少人盯着她,恐被人沿途算计,我思考了一夜,觉得还是让她早些离开的好,所以天刚亮就偷偷带她出城了。” “也就是说,别人并不知道穆悠已经走了” 萧飒单膝跪地:“是。萧某自作主张,还请郎君责罚。” 安王一把将他扶起:“你做的对。准备好仪仗,再陪我去一趟悦来客栈。” “去客栈” “穆悠是我的好友,他要走了,我当然要去送别。” 悦来客栈里,刘掌柜看着三三两两的两桌客人,满脸愁容。正值午时,要在平常早就是座无虚席,可是最近几天被穆悠闹的 “安王驾到”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围了过来,安王已被小夏子扶下了马车,萧飒仍抱着剑紧随其后。 “拜见安王殿下”刘掌柜慌忙跪地参拜。 “安王在此,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小夏子喝道,唯一的几个客人也慌忙退了出去。 “刘掌柜平身吧。”安王说。 “谢殿下。” 安王:“穆悠呢” “哦,穆郎还在房里睡着哩。” “还没起床吗” 刘掌柜:“嗯,天刚亮就吩咐小二做了早膳,吃过了又睡了,说是这些天都没睡好,要好好补补觉,让我们都不许叫他。” “准备几个好酒好菜送到房里来。” “是。” 安王上了楼,停在了甲字六号房门口,朝萧飒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是。” 安王推门进屋,环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和衣柜里的衣裳都已经被带走了,只剩床上的被褥平铺着。掀开被子,似乎还留存着他的气息。打开窗户,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可是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殿下,午膳好了。”小夏子掏出银针试过毒,凑到门边说道。 “萧飒送进来。” 萧飒从刘掌柜手里接过托盘,飞快进屋关门:“郎君,用膳吧。” “放桌上吧。”安王红着眼圈,递过去一张银票:“要是穆悠知道我如此兴师动众,只怕又要怪我扰民了。这是一百两银票,去,把这酒菜钱还有店里的损失都付了。” “是。”萧飒揖手,退了出去。 刘掌柜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呵呵,萧将军,都是些本店的招牌菜,殿下可还吃得习惯” “还行。”萧飒微微一笑:“安王仁慈,说今日来耽误了你店里的生意,你这店里一天最多挣多少钱还有刚才的饭钱,我一并出了。” “哦,好好好。萧将军楼下请。”刘掌柜八字胡一翘,引得萧飒来到柜台 前,拿出一个账本来:“这个小店每天的收入都记在上面哩,请萧将军过目。” 萧飒随身翻了几页:“这都是记得什么啊” 刘掌柜仔细一瞧:“哦,不好意思,拿错了,这是穆郎欠的债。” “穆悠欠你钱了” “是,他就开始付了四十天房钱,之后一直都说囊中羞涩,就再也没有付过钱了,都让我记在账上。” 萧飒叹了口气:“行了,算一下一起多少钱,我一起给了。” “哎,好好好。”刘掌柜笑道,手中的算盘拨得一片欢腾。 第180章 洞悉真相,狼狈为奸 “好了,萧将军,刚好凑个整数,您给五十两银子就行了。”刘掌柜笑得眯起了眼。 “五十两”萧飒拿着银票的手缩了回来:“怎么这么多” “呵呵,您是不知道,穆郎每天可都是上好的饭菜招待的,考完后他倒是出去了几天,可回来后更是每天变着法的吃这吃那,而且还经常把那些贩夫走卒成群结队的叫进来,是又吃又拿” “她一次钱都没付过吗” 刘掌柜连连摇头:“没有。我都找他讨了好些次,哎” “她是安王的朋友,安王给她的赏钱就不少,怎会没钱给你” “是啊,穆郎也不是没钱啊可他大把大把的银子宁愿拿去嫖妓,都不愿交房钱。” “你可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刘掌柜一听这话,两手一摊,委屈的快要哭了:“没有啊他是安王的朋友,我哪儿敢得罪。我昨日倒也问了,穆郎说,我以前得罪了他的义父,欠了他的工钱,还打瘸了他的腿。 我我想了一夜,实在是想不起他义父是何人啊萧将军,还请您帮我再细细问问” 萧飒早已变了脸色,右手也握成了拳,他耐着性子听刘掌柜说完,终于松了拳头,故作平静地说:“这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哦,是是是。”刘掌柜满脸堆笑:“那这银子呵呵” 萧飒嘴角轻笑,将银票塞回怀里:“安王是皇子,穆悠只是个七品县令,两人一起吃饭,该由谁付钱” “这” “都记在穆悠的账上,”萧飒说着扫视一眼周围林立的侍卫:“众侍卫听令。” “在。”众侍卫皆抱拳道。 “已到午时,就在这里用膳了。” “是。” “掌柜的,准备好饭菜,他们都是随安王来给穆县令送行的,饭钱也该记在穆悠账上。”萧飒敲了敲穆悠的账本,狡黠一笑:“都在当值不许吃酒。每人领两坛酒,带回家去吃。” “是。” “酒钱也都记在穆悠的账上。” 刘掌柜腿一软:“这” “怎么,有问题吗” “可是” “穆悠身上有钱,你尽管找他要,他不给,你就去找安王,找圣人,告他去。” “哎。” 半个时辰后,众侍卫们皆无比满足,刘掌柜和手下的伙计却是累得不行。 一位公差跨进店来,上楼寻得萧飒,一揖手:“萧将军,卑职乃大理寺捕快,奉朱公之命来请穆县令。” “安王正与穆县令用膳哩。有什么事”萧飒抱着剑立于门口,冷冷地说。 “哦,前日朱公接了一桩命案,想请穆县令过堂录个口供。” “什么命案” “宝月楼的老鸨让人给杀了。” 萧飒斜眼望去:“一个青楼女子死了,也要惊动大理寺” “事发时穆县令刚好也在,当场承认是自己所杀。” “什么”萧飒大惊。 “不过穆县令当时吃醉了酒,应该只是为了维护东方宏才口出妄言。昨日穆县令一天都忙着,今日不知是否得空了” 安王正躺在床上回忆着和穆悠的点点滴滴,听见有人找穆悠,赶紧凑到了门边。 怎么办穆悠已走,自己能做的只能帮他多争取点时间,让他在路上少些麻烦。 他将门拉开一道缝:“怎么回事朱望又有什么案子破不了了” 小捕快赶紧跪礼:“卑职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气愤地走出屋来,指着房内大声呵斥道:“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偏要去青楼鬼混,这次又惹上事了萧飒。” “在。” “留两个人守在门口,不许穆悠踏出房门半步,连晚膳也不许他吃。明早就要离京赴任了,今日就在房里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学点规矩。” “是。” “其他人随我去大理寺。” “是。” 刘掌柜眼瞅着大队人马离去,总算松了口气。他瞟了一眼满堂狼藉,瘫坐在柜台前,生气地将账本砸在地上:“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店小二收拾了一抱盘子走了过来,怯怯地凑到刘掌柜身边:“呵呵,掌柜的,您看,什么时候有空也帮我把工钱算算。都有两个月没给了。” “滚” 杨府富丽堂皇,“卫国公府”几个金色的大字煜煜生辉,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守门的奴才面无表情地立 于两侧。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杨国忠坐在茶案前,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御史大夫魏方进坐在客位,轻轻抿上一口茶,瞟了一眼杨国忠,又朝门口望去。 “相公,”门外有一青年男子报告。 “进来” “相公,属下已去元阳县仔细盘查了,没有赵氏夫妻收养女子,县衙县衙里也没查到记录。我也问了同村的人,只说二月下旬村里来了十个陌生人,给了一些钱,分散在各家住下了。” 杨国忠阴险的笑道:“这次查的可属实” “属下该死,请相公责罚。不过这次,属下敢保证绝未出错。” “退下吧。”杨国忠挥挥手,看向魏方进:“老魏啊,听到了吧有人算计我哩。” “相公的意思是对安王妃的身份有所怀疑” “杨莲我以前确实有这么个女儿,可是,五年未见了,谁知道有什么变故。” 一个小厮快步来到门边:“相公,沈太医到了。” “沈某拜见相公,魏御史。”沈太医行过礼:“不知相公身体何恙” 杨国忠指指胸口:“病在心里。” 沈太医一愣:“沈某愚钝,不知相公何意” “哼”杨国忠扔掉手里的茶杯:“不错啊,你现在在太医署可是如鱼得水啊居然连我也敢糊弄了” “沈某不敢。” “不敢哼,那个杨莲到底是什么人” “沈某上次就说过了,安王妃天赋异禀,脉象不同常人。一生中都难得一遇啊”沈太医跪在地上揖手道:“沈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她就是五年前的杨十三娘。” “你当真确定”杨国忠的眼神如刀般锋利。 “当年沈某独身来京,穷困潦倒之际,是相公相助,沈某能有今日的成就,又岂能忘恩负义” “起来吧。”杨国忠叹了口气:“既然她是真的杨莲那你说我这个宝贝女儿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 魏方进:“她虽是杨莲,可相公能确定她就是你的女儿吗我也听说她在外养了一年才送回府上,会不会” 杨国忠一撸胡子:“你的意思是有人掉包不她和我那个小妾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太医上前一步:“记得当年我来给相公请脉,相公让我帮忙推算过桃娘子的临盆日期,可是最终那孩子却早出来了半个月。不知这会不会有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你之后不也说了,临盆日期也就是个大概的期限,早晚几天都是正常的吗” “当初话虽如此,可今日相公既然怀疑,那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几天上。”沈太医一揖手:“有句话本不该问,可” “说” “不知当年相公和桃娘子圆房之时,她可还是呃” “你是说,她当时可能就已经有了身孕” 沈太医点点头:“如果相公怀疑十三娘的身份,也只能在这里出问题了。” “哼。”杨国忠一拳打在茶案上:“如此说来,我算是替别人养了个孩子” “相公。”门口又一侍卫来报。 “进来。” “相公,这是夷陵来的信。” 杨国忠展开信,脸上一阵苍白:“那个穆悠果然有问题。” 魏方进也变了脸色:“相公是说,也未查到此人” “不,倒是查到十八年前有一个书生叫穆悠。”杨国忠眼睛凝视着前方:“十八年前,我们一起去过夷陵,当时武惠妃离世,圣人广招美女以充后宫,我们作为花鸟使在那里待过几天。” 魏方进也想了起来:“没错,相公的小妾桃娘子不就是那时候带回京的吗我还记得当时那桃娘子身边好像”他瞟了一眼沈太医,又看向杨国忠:“难道当时那人竟没死” “就算还活着,他也不会这么年轻。你还记得那人的容貌吗” “这这么多年了,怎会记得。” “如果那人还活着,那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他知道杨莲其实是他的女儿,所以故意用计来戏弄我,让我在圣人和安王面前失了信任。之后他又让人假借自己的名字应考,名扬天下,这是摆明了向我示威啊” “相公,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沈太医,听说安王找你给现在这个穆悠诊过脉。依你看,这个穆悠会是什么人” “这人身强体健,从脉象上看应该会些功夫。” “你肯定” “是。” “不管他是谁,此人绝对不能留着。最好是能从他着手,把真正的穆悠父女给我找出来。”杨国忠狠狠地说:“你先回去吧,如果圣人相问,你就说我仍重病不起,再帮我告一段时间病假。还有,多盯着点安王。” 沈太医深深一揖手:“是。” “相公,京城里人多眼杂,要想对穆悠下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杨国忠嘴角阴笑:“是吗是不容易,还是你不忍心啊” 魏方进大吃一惊:“相公何出此言啊” “前日贾淼吃醉了酒,坠楼身亡,你可知道” “是。” “圣人去长安客栈的路上还行侠仗义了,你又知道吗” “呃” “是谁家的小郎君没长眼啊” “相公” “穆悠就那么一点顺手人情就把你收买了” “不不不,相公,这些年来全靠相公提携,我决不敢有二心啊。” “好。京城里不好下手,那就在他赴任的路上把他解决了。一个“文弱书生”,带着你送的一包珠宝,碰到几个“马贼”,你说会怎样” “相公英明。” 第181章 去除晦气,索要说辞 康隆客栈的角落里,穆君逸独坐桌前,桌上已摆好了酒菜,然而他却并未动筷,他不时朝门口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终于,东方宏的身影出现了。 “慢着。”穆君逸喊道,冲上前拦住他,朝柜台喊道:“掌柜的。” “来了来了。”掌柜的小跑着,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东方宏面前:“来,大侠,跨过去” 东方宏微微一笑,从火盆上跨过:“穆兄也信这些” “跨过了火盆,去了晦气,往后一定红红火火。呵呵。”掌柜的乐呵着,收了东西:“二位大侠请慢用,有事尽管吩咐。” “多谢。”穆君逸说着,朝桌子一指:“酒菜已备好,东方兄,请” “穆兄这是特地等着我吗” “当然,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当与东方兄不醉不归。”穆君逸说着,已斟满了两杯酒。 “好,请。” 两人一饮而尽。 “看来穆兄是算准了我今日会出狱了” “那是,”穆君逸又满上酒:“安王都亲自出马了,怎会冤枉无辜。” “虽然他对我的身份还有所怀疑,可还是重新问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也认为是有人想栽赃嫁祸,毕竟漏洞太多,我若真要杀人,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等着被人抓” “那你觉得是谁想陷害你” 东方宏苦笑道:“那还用说一定是美女蛇无疑了。” “哦你是说笑面杀手美女蛇” “好了,反正现在江湖上都传遍了,穆兄不可能不知道,你也用不着顾虑我的面子。我上次说有小贼偷了我的东西,其实就是美女蛇偷了我们神龙山庄的神龙剑谱。我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没想到还是栽在了那个妖女手里。” 东方宏说着,无比气愤,也不用杯子了,猛地抱起酒坛子狂饮起来,随之呛得一阵咳嗽。 “东方兄,慢着点。”穆君逸帮他拍拍背:“事已至此,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杀了她”东方宏眼里已满是杀气:“那个妖女使计让我身陷囹圄,肯定是觉得我碍了她的事了。不知道她们到京城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那你觉得她此刻还在京城吗” “美女蛇阴险狡诈,很会伪装,她既已知道我在找她,肯定不会再轻易现身。”东方宏再吃上一口酒:“只可惜上次在宫中,我已揭露了那妖女的真面目,可是安王并不信我。” “那你还有何打算” “今日就陪穆兄了,明日一早我再去会会那个穆悠,看他能不能再带我去见见安王。在京城,若能得到安王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哦,那是。只是我等不到你的好消息了,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 “走穆兄去哪儿你在京城的事办完了吗” 穆君逸笑笑:“我这个人闲散惯了,至于去哪儿,只有去了才知道,来,今日多吃几杯,不醉不归。天下之大,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 “来,干” 东宫之中,朱望也刚汇报完东方宏的案子。 太子嘴角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那你觉得呢那个东方宏是真是假” “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应该就是神龙山庄的少庄主无疑了。要不然穆悠那么精的人,也不会公然袒护他。” “穆悠,又是穆悠他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太子接过静忠递过来的茶水,用杯盖轻轻拨着,似乎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太子妃帮太子捏着肩,专注的听着,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 “郎君,穆悠明日一早就要离京了,此刻悦来客栈周围盯着他的人不少,安王派的人也在他房门外守着哩。” “哼,安王。到底还是他们关系更亲近些。”太子将茶杯放在案上,深深叹了口气:“哎,可惜了。夷陵县令夷陵离京千里之遥,这一路上估计找他的人会不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走得到啊。” “既然那个穆悠不识抬举,郎君也不必将他挂在心上。” “算了,不管他了。”太子又端起茶杯来,终于抿上一口茶:“静忠,派些人盯着那个东方宏。” “是。” “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个杨莲果真是笑面杀手美女蛇,那杨国忠也就难逃干系了。” 一个小厮快步进来,对着静忠耳语了几句。静忠摆手让他退下。 太子将一切看在眼里:“朱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静忠上前弯腰道:“殿下,盯着杨 府的人方才来报,魏御史已进府半个时辰了。沈太医也待了一刻钟,刚刚离开。” “哼,杨国忠这个老狐狸,事到如今,还不安分。我倒要看看,他还要病多久。” 翌日。 “什么安王病了”沈太医快步朝安王寝殿走去,身后的小太监也是背着药箱一路小跑。 “殿下昨晚拿着王妃的画像在床头呆坐了好久,奴婢催了好几次他才躺下,可是一夜也睡得不安稳,又不许奴婢在旁边候着。今早见殿下还睡着,奴婢就就没去打扰,可这会儿了殿下还没起,奴婢近前一看,殿下就就”月奴跪在一旁,怯怯地说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重新换盆水来”小夏子帮安王敷着额头,满脸担忧。 沈太医跪在床边帮安王诊完脉,脸色稍稍平静了下来:“还好,只是感染了风寒,多用温水擦擦身子,烧退了,再吃两天药就好。” “别走,别别离开我”安王迷迷糊糊地,手朝空中抓去。 “郎君。”萧飒上前握住安王的手:“郎君放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穆穆悠” “穆悠”萧飒朝门外喊道:“来人,去悦来客栈看看穆悠走了没没走的话,传他进宫来给安王讲几个笑话散散心。” “是。” 沈太医在一旁写着方子,抬头看了萧飒一眼,沉默不语。 “萧将军,东方宏在宫门口求见。”一个侍卫进屋通报。 “东方宏安王昨天刚帮他洗脱了嫌疑,他今天又来做什么轰出去” “可是他说知道王妃的下落。” 萧飒瞪眼道:“哼,又是这番说辞那人与美女蛇有仇,据说美女蛇已到长安,他就想借助安王追查那妖女的下落。还偏把王妃和那妖女混为一谈,简直是荒谬。再以后不用通报了,直接乱棍打出去。” “是。” “殿下,殿下。”崔虎郑明小跑进来。 萧飒拦住二人:“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哦,萧将军。卑职奉命一直守在穆县令房外,从未离开过半步,可是可是穆县令却凭空消失了。” 萧飒眼一斜:“什么消失了” “是,卑职听殿下说,穆县令今早就要离京赴任去,眼看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来,就进屋去叫,可是屋里早就没人了,连东西也都收拾干净了,桌上只剩昨日的酒菜,却是。” “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肯定是偷偷跳窗走了。” “哦,还有,那个东方宏也去找过穆县令,现在也来到了宫门口等着哩,他说知道王妃的一些事” “都说了赶他走”萧飒一挥手:“安王病了,别再聒噪了,退下。” “是。” 沈太医拿起药方:“哦,萧将军,沈某已开好了药方,找人去取来药早些给殿下服下。最近昼夜温差大,还是多注意一些。” 萧飒点点头,将药方递给月奴:“沈太医辛苦了。” “哦,萧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武学之中,倒也有一些修身养性的吐纳之法,不知萧将军听说过没有,闲暇时倒是可以教安王练练,可以强身健体。” “萧某愿闻其详。”萧飒拱手道,弯腰提起药箱:“沈太医请,我送你,我们路上边走边聊。” “哦,有劳萧将军了。”沈太医弯弯腰,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眼看就要出敬玉轩了,萧飒停下脚步,四处看上一眼,放下药箱,朝沈太医微微一笑:“此处无人,沈太医有话直说。” 沈太医点点头:“王妃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萧将军给人的感觉貌似十分木讷,然而关键时刻却懂得灵活变通。将安王交给你,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太医过奖了,萧某乃安王护卫,自当尽职尽责保护安王。沈太医不是说有什么可以强身健体的方法吗” 沈太医笑笑:“沈某每日都为安王请脉,安王身康体健,不需要额外锻炼。” “那安王这次不就染了风寒” “十多天前,安王失足落水,全身湿透都安然无恙,如今已过立夏,就算没穿外衣,寝殿里又何来寒邪”沈太医四下张望一番:“安王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 “你是说,安王是心病” “思伤脾,脾主气血,血流不畅,气结不通,故而烦躁难眠,寝食难安,从而心火旺盛,体热难耐。我虽上报的是风寒之症,可实际上安王却是相思病。” “哦,王妃失踪已半月有余,安王日思夜想,每晚都是与画像为伴,我就担心过总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了。” 沈太医笑道:“王妃失踪之日我也去了大理寺,当日安王有的只是愤怒,可是却和穆郎谈笑风生。这半个多月来也都平安无事,为何今日却病了” “安 王痴情,王妃失踪了,他很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每天广平王都会进宫来陪他聊天。还有穆悠,总有许多有趣的笑话来逗他开心。后来又认识了殷子木,安王更是和他一见如故,每天都盼着听江湖故事。”萧飒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安王的这三位好友都离开了长安,王妃也恐是凶多吉少了,怎能不让人悲伤。” “哦,原来如此。多谢萧将军为我想出这番说辞来。”沈太医深深一揖手:“沈某还要去给卫国公回话,先行告退了。” 萧飒脸一沉:“站住,你什么意思” 第182章 阴险狡诈,无妄之灾 沈太医止了步,或许,他就没有真的要走。他冲萧飒微微一笑:“前天,我见到王妃了。” “什么” “我说,我前天见到王妃了。不,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没人再叫她王妃,而是称她为穆县令。” 萧飒大惊:“你” “前天,圣人招她入宫,她悄悄到太医署来找了我” “沈太医。”穆仙儿轻声唤道。 沈太医正聚精会神看着药典,被身前飘然而至的人吓了一跳:“王王妃” 穆仙儿仍是穆悠的装扮,只是没戴面具,她微微一笑:“圣人已经封我为夷陵县令了,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开长安。今日来此,只是有一事相求。” 沈太医慌忙揖手:“王妃请讲” “安王毫无心机,不适合身居高位,他自己也对权势毫无兴趣。他以前就经常对我说,只想做个逍遥王,每天吟诗作画,练练书法,闲暇时在湖上泛着舟,听着故事,其乐无穷。” “是,沈某也明白安王的心愿,只是有个词叫“身不由己”。不知王妃可否助安王摆脱困境,达成所愿。” “杨国忠已认准了安王将来会继承大位,又岂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一枚棋子。我之所以逃婚就是为了毁了他联姻的把戏,要不然恐怕朝堂上早就变了天了。 当然,圣人对安王也是十分恩宠,安王在朝堂上的声誉也是极好。这些却反而对安王不利。所以,要想安王不被人利用,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只有让安王成为当年的滕王。” “滕王” “没错。有时候韬光养晦也是生存之道。既然安王光芒太盛,那我们可以帮忙给他蒙上些污点,毁了他” “那王妃具体想怎么做” “我去向安王辞别,然后,看能不能把他带去青楼逛逛。沈太医每日都会给安王请脉,如果圣人有意要重用安王,可以酌情帮安王告个病假。” “这沈某一人,恐怕”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萧飒,他也是为了安王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你有什么拿不定的地方可以找他商议。” 沈太医回忆着穆仙儿的话,再次向萧飒一揖手:“沈某愿一切听从萧将军的命令。” 萧飒听他提起穆仙儿,不禁又感到一阵悲伤:“王妃还有留下别的话吗” “王妃让我告诉萧将军,她以前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所以请萧将军不必挂念。” “好。” “我还要去给卫国公瞧病去,顺便瞧瞧,他们发现穆郎失踪了,有什么反应。” “好,你也多加小心。” “贵妃到。” 两人随声望去,杨贵妃的仪仗已到了敬玉轩门口,赶紧闪到一边躲避。 “旭儿。”杨贵妃下了步辇,由贴身侍女秋容扶着快步来到寝殿。 安王满脸通红,眯着眼睛瞟了她一眼,认出了她来,想起身见礼,终究力不从心。 “哎,快躺下。”杨贵妃上前坐在床沿,伸手就朝安王额上摸去:“怎么还这么烫传太医来看过了吗” 小夏子跪在地上赶紧答道:“回贵妃娘娘,沈太医方才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说是多用温水擦擦,待烧退了就好。”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病了” “奴婢”小夏子额上大汗淋漓,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奴婢有罪,请贵妃责罚。” 杨贵妃凤眼环视一圈屋内:“昨夜是谁伺候的木槿c夕颜人呢” 小夏子偷偷吸了口气:“回贵妃,夕颜已被殿下赐名蔷薇。殿下殿下说她俩秀色可餐,奴婢便便把她们调去负责安王用膳了。” “什么”杨贵妃瞪了小夏子一眼:“那现在寝宫里是何人” “奴婢奴婢月奴拜见贵妃娘娘。”月奴跪行几步,赶紧上前答道。 安王听得贵妃动怒,挣扎着抬起头来:“阿娘不管他们的事。” “快别动。”杨贵妃慈爱地看着安王,叹了口气,朝小夏子一抬手:“你们都起来吧。罢了,安王把敬玉轩交给你管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夏子大喜过望:“是。” “对不起,又让阿娘担心了。” “你还知道啊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自己的身体还顾不好。”杨贵妃嘴上责怪道,已接过小夏子手里的帕子帮安王敷在额上。 “殿下。药来了。”一个小太监端着药缓缓走了过来。 “给我。”杨贵妃接了过去:“来,旭儿。 慢着点。” 小夏子扶安王坐起,贵妃喂他吃了药,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 无意间,杨贵妃眼光落在香炉上:“安王这屋里熏的可是佳楠” “回贵妃娘娘,是沉香。安王每晚都睡得不太安稳,沈太医说熏沉香可以安眠。” “失眠上次沈太医给我开过一剂珍珠安神丸,吃了效果倒不错。秋容,等会儿回宫,把那些上好的珍珠都给安王送来。” “是,娘子。”秋容应道。 “小夏子,你把沈太医找来,让他看看安王能不能服用” “是。” “贵妃。”萧飒进屋,朝杨贵妃抱拳道:“沈太医不在宫里。刚刚出宫去了。” 杨贵妃眉头一皱:“安王还病着哩,他不在宫里随时待命。怎可私自出宫” “沈太医说,卫国公也病了,指名要他诊治,处理好安王,便急着赶去卫国公府了。” 卫国公府里,沈太医缓缓汇报完安王的病情,偷眼瞧着杨国忠的反应。 杨国忠眯着小眼睛,撸了一把山羊胡:“安王倒是多情啊。你回去告诉安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了三个朋友就病了,以后如何能成大事” “是,沈某告退。” “不,你多待会儿,哪有这么快就诊完病的再给我调一下药,重新写个方子。” “是,沈某明白。” “相公。那个穆悠” “我们又大意了。他肯定也觉察到我们盯着他哩,所以半夜就偷偷溜了。”杨国忠叹了口气:“让人顺着去夷陵的路去追,最好是追到了在路上就把他解决了。” 魏方进:“可是若追不上呢” “马上给夷陵去一封信,让他们也好好准备着。不管穆悠多精,不管他走哪条路,他总会到县衙吧。哼,躲得了和尚躲不庙,跟我斗,自不量力” “是。相公所言极是。” “来人。” “在,相公有何吩咐。” “去悦来客栈里好好查查,看穆悠在那里可有留下什么痕迹。” “是。” 沈太医默默地写着方子,听得杨国忠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人对付穆悠,心中一阵担忧,然而表面却仍装作无比镇定。 悦来客栈甲字六号房中,刘掌柜闻着满屋的薰衣草的香味,终于镇定了不少。 “掌柜的,好了吗”店小二拿着香炉四处转悠着,许是累了,终于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刘掌柜问道。 刘掌柜将手一指:“那里再多熏一下。还有这桌子,摸起来还有油,再多擦两遍。” “啊,我都已经擦了三遍了。” “你” “好好好,我一会儿再擦。” “哎,这个瘟神,可算是走了。整整两个月,硬是害我损失了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啊不,还有萧将军他们的酒钱哎”刘掌柜伸出一个巴掌,两道八字胡因气愤振得只颤。 店小二抿嘴一笑:“掌柜的,我就听人家说了,有些因果报应,都是很准的。说实话,您平时也赖了我们不少工钱” “你你这小子,不想干了吗”刘掌柜伸出手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要不是我收留你,你现在还有命来教训我” “呵呵呵,我就这么一说,我倒是无所谓,也跟您这些年了。关键是其他伙计对您都有些不满” “哼哪个不乐意干了,让他直接跟我说,马上卷铺盖走人”刘掌柜对着楼下大声嚷嚷着,唾沫横飞。 “快,围起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让人心惊胆战,上百名官兵已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掌柜赶紧迎了上去,瞧出了带队的头儿,笑着一拱手:“呵呵,将军,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那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黑着脸,眯着眼睛扫视一眼客栈:“穆悠住的哪间房” “哦,楼上甲字六号房。您这边请” 众人上了楼。 军官扫视一眼屋子,皱了皱鼻子,脸色变得更黑了:“房间里可都打扫过了” “是。都打扫干净了。呵呵。您” “啪”的一记耳光打断了刘掌柜的话,他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怯怯地看着面前的军官,茫然不知所措,嘴角的鲜血嘀嗒落下,连那八字胡也耷拉了下来。 “都给我仔细搜看他还有没有留下其它痕迹”军官大声喊道。 “是” 一众官兵分散开去,只见得杂物横飞,“噼里啪啦”的酒坛碗杯已是碎了一地,更有人趁乱将一些值钱的物件纳入怀中,连柜台收银的柜子也被一刀劈开了,里面的铜钱银两早已是分文不剩。 “报。都已经搜查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走”军官一挥手,顺势一刀劈开柜上的招财进宝,一众人扬长而去。 “掌柜的,您没事儿吧” “掌柜的,客栈里所有东西都让他们砸碎了。” “哎,你看掌柜的,他没事儿吧”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知道撒。” “掌柜的,掌柜的” “哦,小满啊。”刘掌柜回过神来,瞧了一眼面前的伙计们,对着刚才熏香的伙计说道:“小满啊,去后院的柿子树下挖挖看,看那个坛子还在不在把里面的钱给他们把工钱都结了吧。” “啊谢谢掌柜的。”众人大喜。 刘掌柜叹了口气:“你再去贴张告示,把这客栈盘出去吧。” “掌柜的”被唤作小满的小二一头雾水:“您这是” “哎宝儿啊阿耶对不住你,本想在长安给你安个家,哎”刘掌柜仰天长叹 第183章 夷陵现状,任重道远 经过近十天的策马奔波,总算到了夷陵。 李殷和穆仙儿相视一笑,将骏马行囊安置好,换成了普通百姓的衣裳,随着三三两两的人流进入县城中。 安王说得没错,看够了长安的繁华,这么偏远的小县确实显得太荒凉了。破旧的城楼似乎在彰显它悠久的历史,连坑洼的路面也似乎在述说着它的沧桑。街道两旁的小贩默默地整理着商品,接待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连一句吆喝声都没有。 李殷寻得一个小面摊,领着穆仙儿落座。 “哟,客官,您二位吃点什么”卖面的老板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然而整个人却如六七十岁老者一样没有精神。 “两碗面。”李殷答道。 “哦,好,二位稍等。”面老板嘴角刚露出一丝微笑,但又突然像触碰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脸,眉头也紧蹙在了一起。 穆仙儿眼神犀利地将他打量一番,也扑捉到了他这一微妙的反应,不由得又朝他多看了两眼。 “二位,面好了,慢用。”不一会儿,面老板端面上桌,低头说道。转身撸起袖子,擦起旁边的桌子来。 穆仙儿眼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上面几道深深的红痕触目惊心。不知这又隐藏着什么故事 “娘子,快吃吧。”李殷递上筷子,微微摇摇头。 “不好了。田家狗又来了。”一人大呼着穿过街道。 “啊这才隔了几天啊” “是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几个商贩嘀咕着飞速地收了摊仓惶而逃。不方便收摊的商贩也赶紧将些易碎的物件朝里藏去。 穆仙儿瞟见面老板将李殷刚给的铜板藏到了面摊下,然后回到锅前,烧起水来,惶恐不安。 不远处,果然有一队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胖子,满脸横肉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抖动着,硕大的肚子让他显得有些重心不稳,每跨一步就有种要向前倾倒的感觉,然而他却并没倒下,让人看起来十分滑稽。 在他左右有两名手持皮鞭的彪形大汉,怒视着街上的商贩,有意无意的将鞭子抽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随后跟着的二十来个相同着装的护卫,也是各个凶神恶煞,有的牵着袋子,有的拉着恶犬,有的拿着小本子记录着什么。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面摊前。为首的胖子一脚踢倒一条板凳:“喂,胡老二,你又给老子装瞎子吗” “哦,田管家。您吃饭了没要不给您下碗面” “去去去,少来这些没用的。钱呢”胖子朝袋子努努嘴。 “哦,呵呵,都给您准备好了。今天也没什么生意,都在这儿了。”胡老二从身上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帕子,正欲打开,被旁边的汉子一手抢了去。 “就这么点”田管家瞟了一眼帕子上零星的几个铜板,满脸不悦。 胡老二满脸堆笑:“呵呵,今日确实是没有了。” “行,看在三妹的份上,就这样吧。”田管家说着,瞟了一眼李殷他们,就欲上前去。 “哎,田管家,我妹妹她还好吗” “好,好着呢,有吃有喝,等着啊,看什么时候得了小郎君宠幸,你可就和我们田府攀上亲了。” “哎,田管家” “滚开” 田管家将胡老二一把推开,总算来到了李殷桌前。 李殷放下碗筷,起身怯怯地看向他:“你们有事儿吗” “没你的事。”田管家将他往外一推,眼睛直勾勾的朝穆仙儿看去:“小娘子,抬起头来。” “田管家,他们是我的客人。”胡老二欲冲上前来,没走几步,就被两个汉子架住了,动弹不得。 穆仙儿倒也顺从,抬头朝田管家看去,满眼中尽是惊慌,她右额头上的疤痕本就十分丑陋,此刻连右脸颊上竟也多出了巴掌大的一块黑色的胎记来。 田管家收敛了笑容:“刚才从侧面看本以为是个美人,还指望能让小郎君开心一下,没想到居然长这个德行” “哈哈哈哈。”随行的人也都厌恶地一阵嘲笑。 “娘子,我们走。”李殷护了上来,拉起穆仙儿就欲离去。 “慢着。”田管家再次打量一番李殷,再瞧瞧穆仙儿,朝身后一伸手:“拿水来。” 很快,一碗水便递了过来,田管家接过,不由分说就朝穆仙儿脸上泼去,紧跟着抬起袖子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擦拭。 “啊,放开我。”穆仙儿挣扎道。 “你们 你们干什么放了我娘子”李殷上前阻止,然而很快就被同行的人按到在地,一阵狂殴。 终于,田管家抬起袖子,再次看去,穆仙儿已是满脸泪痕,而脸上的胎记依旧。 “呸,还真是个丑八怪啊”田管家鄙视地瞧了一眼英俊的李殷:“你小子什么眼神八成是被媒人骗惨了,这样的都敢娶哈哈哈哈。” 一众人看够了笑话,翻遍了李殷二人的包裹也无所获,总算缓缓地离开了。 “娘子,没事了。”李殷赶紧将穆仙儿扶起来搂进怀里安抚起来。 “二位,来,吃碗茶,压压惊。”胡老二端上两碗茶来,重重叹了口气。 穆仙儿低声抽泣着。 李殷收拾好地上被扔乱的衣物,感激地朝胡老二点点头:“多谢。不知刚才的是些什么人怎会如此横行霸道” “哎,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胡老二叹了口气:“刚才领头的那人名叫田家旺,是田府的管家,狗仗人势,说的就是他了,所以乡亲们都叫他田家狗了。” “哦。我们夫妻俩现住安康县,上个月清明,阿耶做了个梦,说祖父托梦说坟前杂草丛生,都无处安身了。于是命我们夫妻俩回来看看,祭拜一下先人。” “哎,真是让人羡慕啊。安康离长安不远,应该也是繁荣的很,不像我们夷陵哎” 李殷:“可我听阿耶说,夷陵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阿耶还说等以后老了,要回家乡来颐养天年哩。” “哎,那都是十年前的夷陵了,那时候还是蔡明府当县令,老百姓倒是安居乐业,幸福的很啊。可惜,不到一年,蔡明府便重病离世。新上任的县令和田府同流合污,让百姓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忍了几年,换了个县令,可是也是个敢怒不敢言的主儿,形同虚设。倒是那田府是越来越猖狂,简直就成了这夷陵的土皇帝。” “哦那田府有何靠山,敢如此称霸一方”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田府原本就是夷陵富甲一方的商人。自从他家小女在宫中熬出了头,被圣人封为了田婕妤,那田公更是仗着国丈的身份横行乡里,搞得民不聊生啊” 李殷瞟了一眼穆仙儿:“原来是皇亲国戚啊” “是啊,所以才一直无人敢管。这半年多来夷陵县令一职一直空着,县衙的事全由赵少府代劳,赵少府也只知明哲保身,哎。你们二位快些忙完了,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穆仙儿早已止住了哭泣:“我刚才听说令妹也在田府,你就要跟田府攀亲戚了。为何还对田府如此憎恨” “我”胡老二眼圈一红:“三妹啊,都是二哥没用” 李殷和穆仙儿对视一眼:“哎,胡老板,你先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嘛。” “我我大哥刚生下来就夭折了,我在家排行老二,今年三十了,下面还有个妹妹,比我小十岁。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三人相依为命,摆个面摊为生。”胡老二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谁知就在三天前,我妹妹来给我帮忙,刚好那田家狗过来收保护费,见我妹妹生的俊俏,说是府上差丫鬟,硬是强行抢了去,我和他们理论,被他们打得” 穆仙儿瞧着他拉开嘴角,露出断了的半颗槽牙来,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我皮糙肉厚,过两天也就好了,只是不知妹妹在田府受了哪些侮辱。母亲体弱多病,我借口妹妹去了乡下婶婶家,怕是也瞒不了几天了。” 李殷叹了口气:“听说圣人这次常科放榜后又举行了一次制考,新增了不少官员,制科榜首便是夷陵人,而且被封了夷陵县令,不日便要到任了。” “哎,不指望了,新县令来了又怎样又能改变夷陵的现状吗”胡老二摆正桌子板凳:“若他是个贪官,必定和田府一起欺压百姓,若他是个好官,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如蔡明府一样,无疾而终了。” 李殷:“胡老板的意思是,蔡明府的死另有隐情” “我”胡老二一捂嘴:“我可没说。好了好了。二位吃好了就赶紧忙去吧。” 李殷一拱手:“我夫妻二人一路走来,身上的盘缠早就所剩无几,不知胡老板可知道哪里有便宜些的客栈” 胡老二:“不知你二位要住多久前几日蔡阿婆还托我留意是否有人要租房子。不知她家的房子租出去了没” “蔡阿婆” “哦,就是当年蔡明府的母亲,她家就在东边,你们顺着这条路直走,看见院墙上挂着“无涯书院”的就是。” “无涯书院” “是啊,十年了,当年蔡明府的小郎君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跟蔡明府一样,也是颇有才华,人称蔡秀才。可是他却不求功名,在自家院中办了个学堂,教孩子们认字读书,平时也给人写个书信对联什么的,赚点小钱。县里的人念着旧情,对他们祖孙俩也多有照顾。” “哦,多谢胡老板了。”李殷拱拱手,挽起地上的包袱:“娘子,我们走” 第184章 无涯书院,天然淋浴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一个男子的声音飘过院墙传了过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小孩子们的声音充满幼稚。 穆仙儿瞧着院门口木板上“无涯书院”几个大字:“就这儿了。念的可是诗经”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李殷点点头:“诗经中的王风黍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们又不是来念书的。”穆仙儿一笑,已等不及了,推门入院。 “悠悠苍天,此何人”教书的男子见有人进院,住了口,双眼迷茫地看去。 所有孩童也都扭头看着进来的客人,早已没有心思念书了。 男子起身,朝孩子们一挥手:“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散学吧。” “是,先生。”孩子们嬉笑着撒欢而去。 “都慢着点。”男子笑着叮嘱道,朝李殷迎了上来:“二位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穆仙儿看去,此人倒是跟李殷差不多的年纪,虽然不及李殷俊美,可也相貌端正,体态匀称,身着褐色长布衫,全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生气。只是他刚一迈步,倒让穆仙儿大吃一惊,他居然,是个瘸子。她有些失望,如此一个斯文的秀才,却身患残疾,实在是可惜了。 李殷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穆仙儿的手臂,顺势一拱手:“打扰了,方才听面摊的胡老板说阁下有房出租,特来看看。” 穆仙儿也把眼光从蔡秀才的左腿上移开:“没错,没错,我们夫妻俩都很随意,只要能住人就行。” “租房”蔡秀才倒是愣住了。 “哦哦哦,可是要租房”一个老妇人杵着木杖从屋里急行而出,由于走得过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倒真让人跟着替她担忧。 “祖母。”蔡秀才赶紧一瘸一拐的上前扶住,瞟了一眼院中的来客,压低声音说道:“祖母,我们也就两间房,如何有房出租” “不是还有一间杂屋吗收拾了,我搬进去,把我的房间租出去,好歹也挣几个铜板。一年晃一年,你也这么大了,也多少要给你攒几个钱,不管怎样也得娶个亲,老了也好”老妇人说着,竟抑制不住落下泪来。 “祖母。” “哎,就这么说了。”老妇人抹了把泪,又挤出了笑容:“两位请随我来。” 穆仙儿与李殷对视一眼,随着老妇进屋,整个院子本来就不大,两间土胚房更是简陋。屋里已十分昏暗,也就一张床,一张小凳,挨着床头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早已磨损的摇摇晃晃。 “二位看看如何十个铜板一晚,呵呵。”老妇小心地说道:“只要你们满意,价格倒是好商量。” 十文钱还可以议价李殷轻叹了口气,掏出一把铜板递过去:“我们就住这儿了。” “哎。好。”老妇如愿而去。 李殷拿出火折子点燃柜子上的桐油灯,屋里总算有了一丝光亮。穆仙儿掀开床褥子看去,硬硬的床板上也就铺了薄薄的一层稻草。 “安王府的一片琉璃瓦都可以换他们整个房子了。哎,好怀恋安王的床啊”穆仙儿感叹道,突然又觉得此话不妥,忙对李殷补充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就只是怀恋他的床而已,你别误会啊。” “呵呵,我也怀恋。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李殷疼爱将穆仙儿搂入怀里。 穆仙儿皱皱鼻子,朝他身上闻去:“什么味儿啊” 李殷一笑:“你说呢这些天赶了上千里路,都没好好儿洗个澡。” “啊”穆仙儿抬起自己的手臂也闻了闻,带着哭腔道:“嗯,我感觉我都臭了。” “二位,饭好了。”蔡秀才在门口喊道。 李殷掀开破布门帘:“多谢了,我们不饿。” 祖孙俩也不勉强,在屋后草棚里坐下,就着灶里的火光吃起饭来。 “来,祖母。”蔡秀才掰下半个馒头递给老妇。 “不不不,你吃,我咬不动,吃粥就行。” “那放在粥里泡软了再吃。” “你吃,一个大男人,一日两餐,光吃粥怎么行” 两人谦让着,一片温馨。 穆仙儿和李殷对视一眼,忍不住也跟着坐了过去。 “蔡阿婆,蔡大哥。”穆仙儿笑道:“我叫穆仙儿,他是我夫君李殷,其实我们也是夷陵人,此次回乡祭祖,恐怕要在你们 家住上几日,打扰了。” “哦哦哦,无妨无妨。既然是二郎介绍来的,我们放心。随你们住多久都行。”蔡阿婆慈祥地笑道。 “多谢。”李殷再次拱拱手:“我听胡老板说,以前的县令蔡明府是” “祖母,您慢慢吃,我先去收拾屋子去了。”蔡秀才突然放了碗,朝李殷二人一揖手,飞快地走了。 “昊天。”老妇唤道,长叹了口气:“哎,这孩子。二位请别见怪。他只是害怕别人在他面前提起陈年往事罢了。” 李殷赶紧揖手道:“哦,是李某唐突了。” “不不不,是他心里放不下。哎,老身今年已经六十一了,半个身子已经进土了。哎,我算是都看透了,人这一辈子啊,都各有各的命数。” “阿婆,我也会看相。我看您红光满面,今后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穆仙儿安慰道。 “哎,若能早日去和我夫君儿子团聚,那也算是享福了,可惜,老身还是割舍不下我这孙儿。”蔡阿婆说着又悲伤起来。 “我听胡老板说蔡大哥才华横溢,为什么不去考个功名呢” “这孩子倔,他阿耶在夷陵也当了一年县令,后来突然不明不白地就抛下我们走了。没过两天昊天也被人打断了腿,落得了现在的样子。”蔡阿婆擦了把泪:“我知道这些都是谁干的,可是又有谁替我们主持公道昊天说要留下来,要亲眼看着恶人遭受应有的惩罚。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年了。” 李殷也跟着叹了口气:“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阿婆说的那个恶人可是田府” 蔡阿婆朝穆仙儿点点头:“这些年来,田府仗着宫里有人,无恶不作,公然欺男霸女不说,还霸占了黄柏河,所有的渔夫打鱼也要给他们纳税,连河两岸的稻田灌溉也要收取水费。” 穆仙儿怒了:“那河是田府找人挖的” “哎,他若说“是”,谁又敢当面提个“不”字” “难道就没人想过去告他就算赵少府不管事,可上面还有硖州刺史。” “硖州司马陈平就是田府的二女婿,有他在,状子如何递得上去”蔡阿婆说着,抹掉眼泪,又长长叹了口气:“那田枫原本只是个木材商人,就是生得了两个好女儿,大女儿入了宫成了婕妤,二女儿嫁给了从六品司马,哎。” 穆仙儿来了兴致:“听说他还有个儿子” “没错。那田枫只是贪财,他的小儿子田源却是一个好色之徒,整个夷陵,稍微有些姿色的小娘子都被他收入府当丫鬟去了。哎,连胡二郎的妹子也被抓了去,这一晃都三天了,还不知道受了什么罪哩。” “祖母,我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您早些去歇着吧。”蔡昊天说着,朝李殷他们点点头,抱着被褥去了屋后。 “哎,你把那块门板拦着点,挡着点风。”蔡阿婆不放心,杵着木杖也朝屋后蹒跚而去。 穆仙儿回到房中,不禁感慨万千:“田府,田枫,包括他的小郎君田源,还有她的二女婿硖州司马陈平。这一个个人既已作恶多端,就不能让他们还活在这世上害人。” 李殷浅笑:“女侠,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夷陵县令了,做事得按大唐律来。” “大唐律”穆仙儿抿嘴一笑:“那是当然,等着我的家眷到了,我马上就上任把他们都办了。” “好,女侠县令。现在是否该睡了明日还得去各乡走走呢。” 穆仙儿瞧了一眼那床:“这比悦来客栈那床都硬,这如何睡啊” “这间房已经是人家最好的了。”李殷轻轻躺下:“你若嫌硬,我再给你铺一层人肉垫子。” “这主意不错。”穆仙儿一脸坏笑,纵身就朝李殷扑上去。 “啊。”随着两人一声惊呼,那破旧的床板摇晃两下,竟断成了两段。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门边望去,所幸没人来过问。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也随即滚过屋顶。顷刻间,便传来了雨滴落在屋顶茅草上的沙沙声。风儿钻过房门的缝隙,桌上的油灯摇曳几下,烧尽了最后一丝油,把一切重置于黑暗。 “屋子漏雨了。”穆仙儿摸着黑,伸手感受着雨滴有节奏的敲击在她的掌心。 李殷已将断成两截的床板重在一起,挪到一处干燥的地方铺成了窝。 “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这可是难得一遇的风景哩。” 穆仙儿笑道:“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到什么” “用耳朵看啊,你试试。” 穆仙儿:“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知道我几天没洗澡了,所以才给了我这场天然淋浴” “你要” “我已经宽衣了哦要不要来个鸳鸯浴” “呃我我去门口给你把风。” 第185章 安王怀旧,再入青楼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两人背靠着背坐了一宿,此刻活动一下筋骨,倒感到无比舒爽。 “多谢了,多谢了。”蔡昊天一瘸一拐的在一旁转悠着,想搭把手,却又无从帮起。 李殷仔细的铺好屋顶的茅草,用石头压住,然后顺着摇摇晃晃的破梯子回到地面:“好了,屋顶都修好了。” “有劳了。”蔡昊天再次揖手。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我们还睡坏了你的床” “哦哦哦,我一会儿再去买块床板。” “看看,我捡到了什么”穆仙儿拎着一只野兔子欢快的跑进院子。 她今天又换了身枣红色布裙,一支银钗斜插在发髻上,右脸颊上的胎记更是十分耀眼。 “在哪儿捡的”李殷大喜。 “就在院子前面的桔树下面。好像是撞死的。” “蔡大哥,能否借灶一用。阿婆,想吃兔肉汤吗我来下厨。”李殷也无比兴奋。 蔡阿婆满脸的皱纹绽放开来:“你会做饭” “嗯。” 蔡昊天:“那我去生火。” 院子里一片欢腾,如过年一般 书声琅琅,孩子们终究是天下最欢乐的人。 二人见到了上课的时间,借了镰刀离开小院,说了是来祭祖,总得做做样子。 走了不远,突然有东西打了过来,李殷拉着穆仙儿侧身闪过,只见地上一片湿润,仔细一闻,竟是酒味。 以酒为暗器,这力道,这作风 两人抬头看去,不远处路边的酒肆,一人正在独酌,全身黑色劲装,黑剑靠在桌边。他浓浓的眉毛,一双细长的眼睛温柔地看着穆仙儿,整张右脸仍然藏在发丝后面,薄薄的嘴唇带着微笑。 “欧阳前辈” “师兄” 两人倒是颇感意外。 欧阳清风持剑离去,引得二人来到一个较为僻静之处。 “见过欧阳前辈” “师兄,你是何时到的” “三天前便到了。”欧阳清风朝穆仙儿右脸上看去:“我已经将你父母合葬在一起了。等逸儿到了,再带你们一起去祭拜。” “多谢师兄。” 李殷:“我以为欧阳前辈会在我们之后到哩,没想到如此神速。” 欧阳清风有些尴尬:“我到益州取了剑,想着早些到夷陵来给你们探探路,可是拖着棺木实在不便,所以便和师妹商量了,弃了棺木,用白布将师妹的尸骨背着,找了匹快马。” “哦,原来如此。那师兄可探听到了什么” “如今,夷陵有三害,让百姓置身于水火。一是县城中的田府,想必你已经听过了吧。” “还有两害呢” “黑虎山的匪患,野猪林的山荒。” 穆仙儿与李殷对视一眼:“愿闻其详。” 欧阳清风举起酒葫芦再吃上一口酒,缓缓地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两人认真地听完。 李殷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夷陵县令还真是不好当啊” 穆仙儿将手往胸前一抱,高昂起头来:“越是不容易的事,我偏要把它给摆平了。” “好。只要明府一声令下,李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殷说着,郑重地一抱拳。 “好,李大侠仗义相助,穆某不甚感激,在此代表夷陵百姓先行谢过”穆仙儿也突然学着穆悠的声音说道。 欧阳清风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叹了口气,也缓缓一抱拳:“在下欧阳清风,也愿祝明府一臂之力。” 穆仙儿大吃一惊:“师兄真的愿意帮我” “我答应了师妹,会帮她照顾好她的孩子,当然得言而有信。” “太好了。”两人雀跃。 欧阳清风又朝穆仙儿脸上看去:“你啊难怪那天离开京城时,逸儿再三叮嘱我,不要让你胡闹。” “我没胡闹啊。不信你问李殷,我这些天乖的很。” “那你把脸上画成这样干什么去了” 穆仙儿吐吐舌头:“田源那个淫贼到处搜寻美女,我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他看中了怎么办” 长安,皇宫,敬玉轩。 “你说,我的王妃好看吗”安王拿着杨莲的画像,痴痴地看着。 萧飒瞟了一眼画像:“好看。” 安王笑笑:“如果只是论容貌,她并不是最漂亮的, 可是她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在我心中,她是最美的女子。” “如今,王妃失踪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郎君又何必还如此执着呢” 安王双眸中浮出一丝希望:“当年她被黑影儿掳走,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劝我的。可是五年后,她不还是回来了吗” “一次算是幸运,又怎会三番两次都化险为夷郎君最好还是忘了她吧。在这宫中,想得到郎君恩宠的人多不胜数,只要郎君给她们一个机会,怎知就碰不到一个知心人呢” “你现在倒是很会安慰人了嘛。”安王盯着萧飒的发簪:“我听崔虎说,你最近和郭府的七娘子走的很近,这是她送的” 萧飒脸一红:“我上次发簪坏了,借她的用了两天,后来去还她,她不要。” 安王道:“穆悠说得对,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寻一门亲事了,只是郭子仪丁忧期未满,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去帮你提亲。” “不,郎君,我和郭七娘只是普通朋友。”萧飒争辩道:“萧某的事也不劳郎君费心。” “怎么,有人管着你是不是觉得特烦”安王冷笑一声:“所以,从今往后,你也别总在我耳边说三道四。” 萧飒叹了口气:“是。” 安王将画像卷好,又想到了那双与杨莲相似的眼睛:“你说,这么多天了,穆悠可到夷陵了” 萧飒脸上也泛起一丝担忧:“应该到了吧。” “走,再去悦来客栈看看吧。”安王说。 “悦来客栈” “穆悠在那里住过,那个地方让人感到有些亲切。” 萧飒一揖手:“没有悦来客栈了。不知为何,刘掌柜的把客栈盘出去了,新老板好像要改成茶楼,正在整修哩。” “哦,那去平康坊吧。” 萧飒一抱拳:“是。我这就去准备。” 安王却疑惑了:“你变了。你以前不是不许我往宫外跑吗更不会带我去青楼。” 萧飒低头道:“以前萧某只顾郎君安全,从没想过你是否开心。这些天来,你病了一场,沈太医说你得的是心病,需要有人多开导一番。萧某嘴笨,不会逗人开心,那平康坊的薛娘子倒是能说会道,安慰人的本事绝不输于穆悠。” 平康坊临近东市,从南宫门出去不多远便到了。安王能再次临幸,所有人都是受宠若惊。 “我知道送你金银珠宝确实太俗气了,可是总不能空手而来,我”安王将一只匣子递到薛楚儿面前,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萧飒朝小夏子使个眼色,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上次的事对不起。”安王又接着说,一开口脸也红了:“我当时实在糊涂了,把你当成了我的王妃。我我愿意娶你做我的侍妾。” 薛楚儿瞟了一眼匣子,微微一笑,将斟满酒的杯子双手奉上:“殿下,请。” 安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殿下觉得这酒如何” 安王点点头:“好。” 薛楚儿掩面而笑:“听说殿下病了多日,看来真是病的不轻。连酒的味道都吃不出来了吗” 安王抿抿嘴:“刚才的是” “神仙水。” “什么” “穆郎上次教我的秘方,其实也就是一壶白开水中加了一勺蜂蜜,半勺醋。”薛楚儿说着,又给安王满上一杯:“殿下可得替她保密,就这么一壶,穆郎得卖一两银子哩。” “呵呵呵。穆悠,他就是个江湖骗子。”安王不禁又想到了穆悠一本正经骗人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能骗得殿下开心,她倒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安王收敛了笑容:“可惜他一心只愿回家乡去做个七品芝麻官,都不愿留在京城。以他的本事,我觉得他在京城前途无量。” “殿下和穆郎虽是朋友,可是殿下却并不了解她。” “哦那薛娘子觉得穆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穆郎,她重情重义,信守承诺。她去夷陵,一定也不会是为了自己。” 安王诧异地看着薛楚儿:“你好像很懂他” “当然。”薛楚儿嫣然一笑:“因为我和穆郎也是朋友。” “你们你们也就见了两次,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不,不止两次,穆郎多次偷偷来找过我,我们很谈得来。”薛楚儿羞愧地低下头去:“上次其实是穆郎求我,让我扮成王妃的样子是我骗了殿下。所以殿下不必自责。” 安王听薛楚儿又提到上次的事,脸上又羞得燥热起来:“那你为何要随穆悠胡闹” “因为穆郎想把殿下变成滕王的样子,他觉得那才是逍遥王。作为她的朋友,我觉得应该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安王哭 笑不得:“那个穆悠,他的想法就是简直就是天马行空。他他三年前家中惨遭变故,妻儿都去世了,他受了刺激,脑子有些毛病。你还听他的话,跟他一起害我” “害你”薛楚儿嘴角勾起一丝轻笑:“我终于知道她为何会离开了。好了,殿下,菜都快凉了。殿下既然来了,就来尝尝看平康坊的厨子手艺如何。” 小夏子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想偷听一下屋里的动静,走到了门边,终究还是不敢。 “哎哟,萧将军,殿下进去又有一会儿了,您要不去看看”小夏子凑到萧飒身边说道。 萧飒抱着剑正闭目养神,见小夏子相问,总算睁了眼:“看什么上次闯进去被安王训了一顿,你忘了” “可可这毕竟是青楼。”小夏子满脸愁容:“上次回去后圣人就找我问话了。这次我我又该怎么说啊” “当然得实话实说,不然你还想欺君吗” “可是这哎” 第186章 齐聚夷陵,接风洗尘 田府在夷陵算是最耀目的建筑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简直就是神仙的殿宇。 田枫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全身的绸缎熠熠生辉,花白的胡子搭在脖子上,像是盖了一层毛毯。 “阿郎,阿郎,探得了消息,那个穆悠总算来了”田家旺大呼着冲进院子。 “哦” “阿郎,您看我们要不要准备什么” 田枫一挥手,两个正帮其捏着肩的丫鬟赶紧退了下去。 “人到哪儿了” “就在城外一里,马上就要进城了。” “不错啊。没想到卫国公沿途安排了那么多杀手,他还能活着走到夷陵。” “那要不要我们多叫上些人,送他一程趁他还没踏进城,免得脏了我们的地方。” 田枫一抬手:“跟他一起来了多少人” “穆悠和他的妻儿,还有一个奶娘,两个丫鬟,呃,还有一个管家,两个护卫。一共一辆马车,穆悠和两个护卫都是骑的马。” “哦,还带着家眷如此声势,都走到夷陵门口了被杀了,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田家旺凑上前去:“那阿郎的意思” “人家来都来了,去,叫源儿去迎接一下。” “是。” 田枫的小儿子田源,也是一身华服,虽还不到二十,可是整日大鱼大肉养得壮实,看起来倒是颇显成熟。 “还要等多久啊我都饿了。”田源刚站了片刻,便有些不耐烦了,一双眼眯成了缝儿,肉乎乎的脸颊也耸拉了下来。 “呵呵,小郎君再忍耐一会儿,等接着了穆县令一起吃酒去,我已经让酒楼把酒菜备好了。” “哼,就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还要我亲自迎接,应当他去田府拜访我们才是。”田源抱怨道。 “呵呵,这人听说是安王的朋友,跟别的官儿不一样,按我大唐的规制,一般人都是不能回家乡任职的,更加不能携带家眷,而他,圣人可是给了特例。呵呵,快了,听说一起来的还有漂亮的小娘子,马上就来了。”田家旺点头哈腰地安慰着,一抬头,瞬间大喜:“来了,来了。你们,所有人,站好了我等会一挥手,都一起拜见明府,可都记好了” “是。”周围的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应着,也朝前看去。 三人骑着马由远而近,中间的年轻书生长得倒是俊俏,一身灰色布衫,肩上还斜挎着一个银白色布包,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左右两人一老一少,都是黑色劲装,手持黑剑,面无表情,全身透着寒意。在他们身后是一辆马车,车夫长得倒是清秀,车内却不知是何人。 田家旺待他们走近,上前道:“敢问来者可是新任县令穆明府” 穆悠微微一笑,下马展出鱼符:“在下正是穆悠” 田家旺一挥手:“穆明府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众百姓见状赶紧揖手:“拜见明府” “诸位都不必多礼。”穆悠笑道。 “哎,这个县令好年轻。” “我看他倒是没有什么官架子。” “你看他那身衣裳,都穿的那么旧了。说不定是个好官。” 百姓悄悄议论着。 “咳咳。”田源咳嗽两声,引得穆悠终于把眼光落在了他身上。 穆悠上下打量一番田源,赶紧揖手道:“在下穆悠,拜见国舅” 田源一愣,瞬间又惊又喜:“你你拜我” “国舅在上,穆悠只是个七品县令,理当参拜。”穆悠说着,笑着再次揖手。 “哦,呵呵呵,咳咳,免礼,平身”田源高昂着头,一抬手,甚是得意。 “这两位是我的护卫。你们,都来见过国舅。”穆悠朝身后一招手。 欧阳师徒相视一眼,咬着牙抱拳道:“见过国舅。” “嗯,好。” “还有你们,都出来。”穆悠又朝马车喊道。 小钱钱咽了口唾沫,无奈地一低头:“拜见国舅” 锦绣也跳下车来,退到车旁掀开门帘。 田源眼前一亮,用手肘一捅田家旺:“长得是还不错。” “这就是个丫鬟,漂亮的还没出来呢。” 田源一听,更是翘首以盼。 田娘子抱着子谦也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么多人,小心地站在了锦绣身边。 柳絮也出来了,回身伸出手去:“娘子,你慢点。” “嗯。”柳婉茹 应道,也飘然落地。她今日又是一袭红衫,高耸的云鬓上仍配着红色牡丹。在这偏远的县城,如此美人,仿佛降临人间的仙子。 所有人都被她惊艳到了。田源本就是个好色之徒,此刻更是原形毕露,张着嘴,瞪着眼,只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去一亲芳泽。 四人也都欠身行礼。 “她是我的娘子,名叫婉茹,这是我的儿子,子谦,才四个月,还有我的管家,还有” “婉茹,好名字。”田源痴痴地说着,向前一步:“娘子一路辛苦了,我备了一些薄酒,给明府接风,还请明府和娘子赏光。” “国舅客气了,只是,初来乍到,这拖家带口的,还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才是。” “哦,我已经给明府安排好了住处。”田源再次偷偷瞟向柳婉茹:“我阿耶今日身体不适,可是吩咐我了,一定要好好接待明府。要不然我回去可不好交代。” “好,国舅盛情相邀,我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婉茹,你陪我去就行。你们都先回家去”穆悠说着,突然住了口:“呃,不知国舅说给我们准备的住处是” “哦,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些带路。都仔细些。” 穆悠拉起柳婉茹的手:“有劳国舅了。” “哦哦哦,没事儿,明府,娘子这边请。” 围观的百姓逐渐散去。胡老二提着药包,呆呆地看着穆悠田源四人远去的背影,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哎,胡二哥,这么巧” 胡老二回头看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李兄,你来的正好,帮我给蔡阿婆带点东西。” “好。” 两人来到面摊,胡老二拿出一个小包来:“这是给蔡阿婆的面粉,有劳你帮忙给蔡阿婆带去。” “哦。”李殷接过面粉,丢下几个铜板:“给我来碗面吧。” “哎。”胡老二应着,又在锅前忙了起来。 “你这药” “哎,阿娘终究还是知道了三妹的事,昨日急得又喘了起来,大夫说了,药不能断,又去买了几副。” “放心吧,明府已经来了,会把三妹救出来的。” “明府呵呵。”胡老二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抬起袖子抹起泪来:“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吗那个穆县令,刚刚踏进城就对田家小郎君俯首帖耳,这会儿,恐怕两人正在酒楼吃得正欢哩。哪有空管我们。哎” 夷陵酒楼雅间里,田家旺乐呵呵地帮三人斟满酒。 穆悠举杯:“敬国舅。” “好好好。明府请。”田源忍不住又朝柳婉茹看去:“娘子请。” 穆悠突然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国舅,呵呵,这人有三急,我先方便一下。不知” “哦哦哦,家旺,快,带明府去茅厕。” “是。”田家旺心知肚明:“明府,这边请” “哎,穆郎”柳婉茹如坐针毡。 “来,娘子,尝尝我们夷陵的特产,这是刚从黄柏河里抓的桂鱼。”田源凑上前去,帮柳婉茹夹上一块鱼肉。 “多谢。”柳婉茹低头说道,并不动筷。 “还有这个,牛肉,这在别处可是很难吃到的,私宰耕牛可是重罪,可娘子放心,在这儿没人敢说。来,娘子尝尝。”田源又色咪咪的朝柳婉茹凑的更近了。 “多谢。” “娘子,来,吃酒。”田源双手奉上酒杯。 柳婉茹瞟了一眼田源,不好拒绝,只得伸手去接。 田源本就心怀不轨,见柳婉茹的手伸了过来,一时激动,手一抖,整杯酒全泼在了她的袖子上。 “哎呀,对不住了,娘子。”田源说着,抓过柳婉茹的手,就用自个儿的衣袖给她擦起酒渍来。 “哎,国舅。”柳婉茹大惊,赶紧抽回手去:“我家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哎,娘子,别走啊。” “你放开我。”柳婉茹飞奔而出。 “怎么了”穆悠刚回到门口,差点儿和柳婉茹撞个满怀。 “我先回去了,子谦该想我了。”柳婉茹说着,也不等穆悠答话,已跑下楼去。 “明府,这都怪我,不小心把酒撒到了娘子衣袖上。” “哼,就这么点事就生气了简直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穆悠大怒。 田源笑笑:“都是我的错,明府可千万别怪娘子。呵呵,美人嘛,难免都有些脾气。明府能得娇妻如此,可真是好福气啊” “好福气”穆悠叹了口气,帮田源倒上酒:“以前就是觉得她漂亮,娶到了她还高兴了几天。可是哎,你也看到了,每天都给我摆着一张臭脸,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就生气。都说娶妻娶贤,我这哼,简直就是 娶了个菩萨,就只差供着了。” “呵呵,明府。来,请。” 两人推杯换盏,转眼间酒已去了半壶。 “来,明府,我给您满上。”田家旺凑上前去。 “明府,我再敬你。”田源摇头晃脑地吆喝着,举起杯来,却偷偷把酒泼在了桌子下。 “干了。”穆悠又是一饮而尽,人也飘忽起来,他一肘撑在田源肩上:“我给你说,这个柳婉茹,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我我是谁” 田源答道:“穆悠。” “不,我是县令。我当官了十年寒窗,我终于当官了。” “是是是。听说明府这次制考名列榜首,实在是厉害” “那是,当这个县令只是暂时的,我要一步一步的爬上去,青云直上” 田源与田家旺对视一眼:“是是是。” 穆悠捂着胸口干呕几下,人已经瘫在了桌上:“到时候我我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个柳婉茹,我第一个就把她休了,再找几个温柔的,呵呵呵。” 第187章 混淆视听,新官上任 田源听得这话,大喜过望,仿佛柳婉茹已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国国舅”穆悠嘟嘟啷啷几句,彻底没了动静。 “明府明府”田家旺拍拍他的背,朝田源笑道:“小郎君,他已经醉了” “呵呵,酒量不行啊”田源满脸鄙视。 “那是,这可是烈酒,保他一夜不醒。” “阿耶还说让我小心应付,就这么一个小白脸,不必放在心上。”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还期望着日后平步青云哩。” “呵。人哪能没点追求。”田源抹了一把口水:“柳婉茹,哎,如此美娇娘,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家伙。” 田家旺凑上前去:“这个穆悠好像也并不在意她,您找他讨讨看,说不定他愿意拱手相让哩。” “哦哈哈哈。他说喜欢温柔的,我府上倒是不少。你说,我要是跟他换换,他会同意吗” “为了在夷陵站稳脚跟,没准儿会。” “哈哈哈,那改天他酒醒了我给他说说看。” “那我先预祝小郎君得偿所愿。” 县衙门口,衙役们站成了两排,都翘首以盼。县承赵斌大概四十岁的年纪,面相清瘦,他回身整理了一下衙役托盘中的浅绿色的官服,朝左右吩咐道:“今日县令第一天上任,都给我精神点。” “是。”众人答道。 “少府。”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县令到哪儿了”赵斌赶紧问道。 “已经进城了” “快,站好了,等会儿我先见礼,然后你们一起行礼,声音一定要响亮整齐。” “是。” “不少府。”报信的衙役换了口气:“县令来不了了。” “什么” “哎,县令刚进城,就被田家小郎君请到夷陵酒楼吃酒去了。田公还给他送了一处宅子。刚才小的去探,县令已是吃醉了,田家旺刚着人把他送回去。” “吃醉了”赵斌叹了口气,双手捧过为穆悠准备的官服,轻轻地抚摸着,若有所思。 “少府” “哦。”赵斌回过神来:“既然县令来不了啦,你们也都散了吧。” “是。” 赵斌捧着官服来到大堂,恭恭敬敬地放在案桌上。上面已摆好了各类文书,笔墨纸砚也都排列有序。他愣愣地看着那一堆堆“纸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片刻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找来一个铁盆,恋恋不舍地将那些文书逐个丢进去,掏出火折子吹燃。 他犹豫了片刻,将火苗朝盆里的文书点去。 突然,火却熄了。 赵斌瞅瞅火折子,再次吹燃,再点。 火又熄了。 赵斌再次瞅瞅火折子,再次吹燃,用另一只手拢着火苗,再次点去。 火在碰到文书的瞬间还是熄了。 赵斌诧异地看着火折子,身后却飘来淡淡的酒气,伴着酒气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穆悠已笑弯了腰:“赵县承还真是执着啊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我都还没看哩,就想付之一炬吗” “你你是何人”赵斌大吃一惊。 穆悠抖抖身上的官服,笑道:“你说呢官服都穿上了,你说我是谁” “说这里可是县衙,容不得你放肆” 穆悠不想再逗他,拿出鱼符:“在下穆悠,正是新来的县令。” “县令你不是” “我可是千杯不醉。” 赵斌大喜,赶紧揖手:“卑职夷陵县承赵斌,拜见明府。” 穆悠笑笑:“不必多礼。” “呵呵,我还以为”赵斌挠挠头,赶紧将盆里的东西重新摆在桌上,尴尬地笑道:“明府,这些是夷陵的县志,还请明府过目。” “夷陵,四季分明,山清水秀。整个县的地势相差悬殊:由西向北的长乐c雾河和邓村山林密布,沟溪纵横;而东南部的龙泉镇,喜鹊岭及太平乡却是丘陵岗地。长江穿县而过,黄柏河便是一条较大的支流,江河交错,成就了一片平原,夷陵县城便在此处。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黄柏河为中心,便是夷陵的鱼米之乡。而如今夷陵县城有田府在,城郊的百姓们种稻网鱼都要额外纳税,怨声载道。 龙泉镇和喜鹊岭盛产蜜桔,可是山路不通,每到丰收季节,采摘运输都是头疼的大事。 太平乡以西有座山 脉与长乐乡相连,以前的山名都已被人遗忘了,如今被称为“黑虎山”。只因三年前,山中聚集了一伙草寇,匪首名唤刘黑虎,不定期下山滋扰抢掠,搞得两地百姓人心惶惶。 再往西北去就是雾河和邓村,山林之中药材丰富,邓村更是漫山遍野都是茶园。可是在这两乡之间的野猪林,却是野猪泛滥成灾,以艾家村最为惨重,一年前整个村子还有上百户村民,如今已有半数背井离乡。” 穆悠眼睛凝视着桌案,娓娓道来,转而朝赵斌笑道:“赵县承,夷陵县的大致现状,我可有说得不是还请县承补充。” 赵斌惊喜道:“明府所言极是。不知明府” 穆悠轻摇折扇,指指上面的字:“我以前可是算命先生,能掐会算” “这”赵斌迷惑地挠起头来。 穆悠见他是个实诚人,不好再和他打趣,正言道:“其实我五天前就到夷陵了,这些天没事儿到处逛了逛。” “明府。”赵斌有些感动:“方才听说明府接受了田府赠的宅子,还和田家小郎君把酒言欢,我我还以为呵呵,这下好了,夷陵县的百姓总算熬出头了。” 穆悠浅笑:“这个世上总是有许多假象,你得学会用心去看。就好比别人说赵县承尸位素餐,我看也不尽然,县承满腔抱负,只是差个撑腰的人。” 赵斌揖手:“赵某惭愧。” “我看这县衙里还差个主簿,人呢” “哦,主簿这两天告了病假。” “病了哼,他确实病得不轻。此刻怕是陪田枫吃的烂醉如泥了吧。” “是。县衙中确实有不少田府的眼线,还请明府多加小心。” “哼,田府。”穆悠冷笑道:“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县承看来,我这三把火该如何烧” “刚好夷陵有三害,明府若是能灭了三害,自然能威震八方。” “好,那我就先抓了这条地头蛇,然后上山打虎,最后杀猪。你看如何” “明府有此志向,赵某钦佩,只是要想把这三把火烧旺,谈何容易还需要从长计议,否则弄得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 “从长计议百姓屋不避雨,食不果腹,还能等多久给我十天,不,五天”穆悠伸出一个巴掌:“五天后,我定还夷陵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五天”赵斌低头掰起指头盘算着,不禁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没有回应。 赵斌抬头看去,又是一惊,案桌的官服仍在,可是哪里还有县令的影子。 “明府,明府”他大喊着四处搜寻着。 “少府,有什么事吗”门外的衙役围了过来。 “你们可看到明府出去了” “明府没有啊。县令不是吃醉酒了吗” “那你们刚才没看到他进来” “没有啊。少府,你没事儿吧” “少府,你不会是做梦了吧。” “做梦了哎,你们下去吧。”赵斌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又朝案桌看去,官服已不是他原先叠的样子。他拿起官服仔细闻闻,上面确有酒气,他终于松了口气,嘴角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阿耶。我回来了。”田源大呼道。 “哦,源儿回来了。怎样啦”田枫放下酒杯,问道。 “哦,小郎君。”同桌的一个白胖子也赶紧起身相迎。 “哎,哪有卫国公说得那么玄乎,阿耶放心,此人绝对碍不了我们的事。我已经把他灌醉了送回去了。” “哦还是多加小心为妙。”田枫捋着胡须说道。 田家旺:“阿郎放心,我给他宅子里配了两个小厮,有什么动静我们一清二楚。” “好。”田枫朝田家旺点点头,又看向白胖子:“那县衙的事就有劳主簿帮我盯着了。” “是。田公放心。” 无涯书院里,李殷挽着穆仙儿兴奋地回来了。 “阿婆。”穆仙儿甜甜地喊道。 “哦,仙儿。回来了啊” 李殷举起手里的面粉:“这是胡二哥托我带来的。” “这些年来多亏胡二哥和乡亲们照顾,我实在是”蔡昊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朝李殷他们望去,不禁大吃一惊:“穆娘子,你的脸” 蔡阿婆也刚好从房里出来,寻声看去,也是大喜:“哎,仙儿,你脸上的胎记不见了。” 李殷笑笑:“我去做饭,今晚就吃面疙瘩。” 穆仙儿摸了一把右脸颊:“胎记什么胎记前些天不小心沾了些墨迹罢了。” 蔡昊天满脸疑惑:“墨” “嗯。”穆仙儿笑道:“听说那田源是个好色之徒,免得被他看上了惹些麻烦,所以就在脸上涂了点防水的墨汁 。如今县令来了,当然不用再怕他,所以就用了点酒擦掉了。” “好看。”蔡阿婆疼爱地拉起穆仙儿的手:“好在你机灵,只是你这样抛头露面,要是被他们碰上了怎么办明日出去,还是把墨汁涂上。” “是啊,县令虽然来了,可是又能怎样听说刚进城就和田源吃酒去了,此刻估计已住进了田枫送的宅子里做美梦哩。”蔡昊天也冷冷地说。 “假象。这些都是穆县令制造的假象罢了。”穆仙儿笑道:“其实,穆县令早就来了。我们夫妻俩就是明府的人。” 第188章 拜访国丈,笑里藏刀 柳婉茹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她感觉有人睡在了她身边,猛然惊醒,慌乱地看去,原来是穆仙儿。 “仙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穆仙儿身着穆悠的衣裳,连打两个哈欠:“不介意我在你旁边躺会儿吧这些天我都没睡好,还是这床睡得舒服。” “不,仙儿,你先别睡。有些事我必须要向你问个清楚。” “等我睡醒了再说。天才刚亮哩。”穆仙儿抓过被子蒙在头上,翻过身,没了动静。 “仙儿”柳婉茹一把掀开被子,自己也下了床:“我想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什么” “什么嘛”穆仙儿也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 柳婉茹眼圈一红,泪珠已顺着美貌的脸颊淌了下来:“你对我有恩,我铭记在心,也理当相报,可是我也有我的底线。我可以假装你的妻子替你掩饰身份。可我你口口声声叫我柳姐姐,说把我当朋友,可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知道那田源就是头色狼,你怎可把我往他身边送” 柳婉茹说着,委屈极了,掏出丝帕捂着脸抽泣起来。 穆仙儿听得她一番抱怨,也没了睡意。她微微一笑:“你当然是我的朋友。我也没让你干什么啊不就和那田源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嘛。怎么说的好像我把你卖了似的。” “吃饭那个登徒子三番两次对我动手动脚,你还故意把我和他单独留在房里” “柳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出事的。”穆仙儿安慰道:“好了,我的好姐姐。快别哭了,好好梳妆打扮一下,一会儿陪我去趟田府。” “去田府干什么难道你还真想去巴结他们吗你现在是县令。我昨天回来的路上,听百姓们都说你了,你知道你现在在他们心中是什么样的吗” 穆仙儿也颇感兴趣:“什么样” “他们说,你和田府沆瀣一气。我不明白,你连王妃都不愿做,为何要来夷陵做个贪官” 穆仙儿笑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去和田府的人打交道,又如何获知他们的罪孽还请柳姐姐能大度一点,就牺牲一点色相嘛,也算是为夷陵百姓作出了一点贡献。 再说了,柳姐姐以前本就是青楼中人,逢场作戏的事应该也是轻车熟路。哎,有些事也该看的开些,何必把自己搞得像贞洁烈女似的。” “你”柳婉茹悲愤地看着穆仙儿,手指着房门:“你给我出去” “就一次,还请姐姐帮帮我。”穆仙儿嬉皮笑脸道。 柳婉茹拉开房门,将穆仙儿推了出去:“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穆仙儿扒在房门上,仍不死心,她换做了穆悠的声音继续喊道:“婉茹,真的,就一次,陪我去一趟田府怎么了人家送了这么大的宅子,难道我们不应该去道个谢婉茹,你开门啊婉茹” “阿郎,怎么了”不远处柳絮端着洗脸水过来。 穆仙儿早已偷偷戴上的面具,又成了穆悠的相貌,他仍拍着门:“婉茹,你快开门啊。我以后再也不吃酒了还不成吗” 柳絮听见此话,只道是柳婉茹为昨日穆悠醉酒的事生气,也跟着劝道:“娘子,阿郎都知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快开门啊” “你走”柳婉茹在房里哭喊道。 穆悠总算死心了,一甩衣袖,悻悻离去。 远处的墙角,两个小厮专注地监视着,见此情景,交头接耳一番后,一人悄悄地从后门朝田府而去。 田府门口,田家旺快步迎了出来,脸上笑开了花。 “在下穆悠,拜见田管家。”穆悠笑着揖手道。 田家旺本欲行礼,见穆悠倒是先拜了,大吃一惊,赶紧揖手:“明府真是折煞小人了。理应我给明府行礼才对。” “不不不。穆悠只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而田管家却是国丈身边的大红人,身份自然更加尊贵。”穆悠说着,朝身后看去:“你们两个,还不拜见田管家” 欧阳清风和穆君逸对视一眼,朝田家旺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穆悠叹了口气:“田管家请见谅,这两人是大内侍卫,平时也就这副德行,离京时安王临时派来保护我的,还没来得及教他们规矩。” “哦哦哦,明府客气了。三位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请进。”田家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记不得田枫的话了,很快便将三人带进了院子。 “阿郎。穆县令来了。”一个小厮慌忙通报。 “什么”田枫正把玩着他的奇珍异宝,听见穆悠来了,十分意外,想着昨日还称病,赶紧脱了外 衣,躺进被子里。 穆悠一行三人已被田家旺领进房来。 “在下穆悠,拜见国丈。”穆悠深深地揖手道。 “哦,明府。”田枫赶紧坐起,朝田家旺一挥手:“没一点规矩,明府来了也不早些通报。” “哎,快躺着。”穆悠上前几步:“听说田公病了,特来探望。来的冒昧,还请田公见谅。” “明府,你可来了”田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源儿,不得无理,还不快拜见明府” “哎哟,在家里哪来那么多规矩。”田源一拍穆悠的肩:“都是自己人,哎,阿耶,你就别装了。病什么啊。” 田枫眼见被自己儿子揭穿,也是无比尴尬,只得尽量圆场道:“哎,人老了,有时候也就突然就腰酸腿疼的,也算不了什么大病。呵呵,躺了几天,确实也差不多好了。” “哦,如此就好。”穆悠从穆君逸手里拿过匣子:“我和田公有要事相商,你们先出去吧。” 欧阳师徒抱拳而去。 穆悠将匣子递了过去:“听说田公喜欢珠宝古玩,今日穆某特地准备了一些,都是安王平时赏赐的,还请田公笑纳。” “哦”田枫一时来了兴致,也顾不得尴尬了,穿衣起身,打开匣子看去,捧起珠宝,双眼放光。 “田公国丈”穆悠喊道。 “啊”田枫回过神来:“这些都送我” “当然,希望田公喜欢。” 田枫心中窃喜,脸上却已恢复了镇定,他轻轻地关好匣子:“无功不受禄,这些珠宝太贵重,田某实在受之不起。” “喜欢就喜欢呗。又装”田源小声嘀咕道。 “穆某还有事相求,这些小心意还请田公一定收下。” “求我”田枫笑道:“听说明府和安王私交甚好,这次能来夷陵只是为了历练,他日必当重返长安,飞黄腾达必是指日可待,哪里用得着我” “国丈何必妄自菲薄您如今的地位已是无人可及,穆某若能和田公合作,自然是一本万利。” “哈哈哈。明府太抬举老夫了。国丈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国丈也自是多不胜数,哪知道我姓甚名谁啊” “穆某有幸结交了安王,也曾多次进宫,对后宫的情势也略有耳闻。圣人妃嫔虽多,可是真正得宠的却没几个,其中就有田婕妤。” “呵呵,众所周知,杨贵妃集三千宠爱为一身,自然风光无限,明府又何必找我,应去结交杨府的人才对。” “国丈所言甚是,只是穆某错了: 在下十年寒窗,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平步青云。这次制考,有幸能得安王青睐,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穆某不惜散尽家产,买通了安王身边的人,探得了安王的心思,千方百计和安王成了朋友。 都说安王是圣人最宠的皇子,以后必将荣登大位。我以为只要跟着安王,日后必然前程似锦。” “好,明府不愧是制科榜首,朝堂的局势看得很透彻。老夫倒是糊涂了,明府错哪儿了” “正是因为要讨安王欢心,所以无意间竟探得了一个秘密。”穆悠说着,走到门口窥探一番,小声说道:“是有关卫国公的秘密。” 田氏父子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什么秘密” 穆悠道:“十一年前,杨贵妃刚进宫,为了稳定地位,其堂兄杨国忠着人毒死了安王的生母乔采女。之后他又使计,让安王认了贵妃为母。而这次安王选妃,他更是想通过自己的女儿和安王联姻,从而彻底控制安王,不,是想控制整个大唐。幸好,我识破了他的计划,劫走了安王妃。” “什么传闻王妃失踪,原来是你” “没错。杨国忠也知道是我。所以,他不会放过我。”穆悠说着,似乎心有余悸:“在长安时,一直就有人想杀我。我不敢在京为官,因为我知道杨国忠的手段,凭他现在的地位,他可以随时给我找个罪名,堂而皇之的让我死。所以,我便主动向圣人请了这个县令的小官,只求先远离朝堂,保住性命。” “这”田枫面露难色。 “还请田公救我。”穆悠说着就欲朝田枫跪去。 “哎,明府快请起,这如何使得。你得罪了卫国公,我我又如何护得了你” “杨国忠他能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因为杨贵妃,可是,他只是杨贵妃的堂兄,充其量就是个国舅。而田公您,却是正儿八经的国丈。我有次去见安王,曾在御花园有幸目睹过田婕妤的芳容,当真是倾国倾城,圣人也多次请吴道子给她作画,可见对田婕妤十分恩宠。” “不不不,明府谬赞。圣人最宠的人还是杨贵妃。”田枫听穆悠夸其女儿,心中甚喜,嘴上却仍客套着。 “常言道,花无百日红。杨贵妃已是三十八岁 ,而田婕妤才是二十五岁芳龄。杨贵妃没有子嗣,安王若知道真相了,还能认她为娘吗而田婕妤却为圣人育有一位小公主,以后还可能会有小皇子,田公觉得,往后谁才是后宫之主” 第189章 美色诱惑,引君入彀 “这杨家已是权倾朝野,我们田家如何比得过。后宫和前朝往往是相辅相承,小女背后无人,能在宫中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哪敢有其他幻想。” “不,田婕妤背后有我,有我就会有安王。安王妃这枚棋子就是扳倒杨国忠最有利的武器。”穆悠阴险的笑道:“夷陵山高皇帝远,我们正可以在此好好筹谋一番。我在安王身边留的有人,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知安王一切真相。到时候,杨氏兄妹倒台,就是我们掌权的时候。” “你你想谋反啊”田源怯怯地问道。 “嘘,国舅慎言。谋反可是死罪我可不想死”穆悠摇着扇子,笑道:“我说的是掌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田家父子对视一眼,田枫微微一笑:“明府志向远大,老夫望尘莫及。” “人活一世,总要有所追求。杨国忠能有的,田公也会有,我愿与田公合作,将来的长安终将属于我们。到时候,这样的珠宝自有人排着队给您送来,田公难道不想要吗” “想。”田枫脱口而出,转而又清了清嗓子:“咳咳,呃,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是。”穆悠点点头:“正所谓人生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是今天我还要去县衙报道,改天约个时间,我们再慢慢聊。” “好,明府有事就先去忙吧。” “告辞。” “源儿,去送送明府。” “哎,明府,这边请。”田源笑着引穆悠出了屋,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呃,明府,不知那宅子可还住的惯,呃柳娘子还好吗呃,我是想问,昨日害明府吃醉了,娘子没怪罪我吧” “哦,还好。哎,女人嘛,就那样。没事儿,过几天就好。”穆悠说着,满脸愁容。 田枫也注意到了穆悠的表情:“不知明府身边可还差丫鬟,我府上倒是有一些,个个温柔体贴,也还有几分姿色。” “哦。温柔体贴呵呵。”穆悠突然止了步,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瞒国舅,我整天对着那只母老虎也早就厌了,如果能换几个新鲜的,倒也不错。” “呵呵,明府就爱说笑,柳娘子美若天仙,明府得妻如此,倒真是让人羡慕的很。” “羡慕国舅可是喜欢上她了” “哦,不不不。” “哎,有话直说,我这人最讨厌绕弯子。如果你真喜欢,那还不容易,我把她送给你。” “啊”田源两眼放光:“这这如何使得呵呵。” 穆悠笑道:“我穆悠可是干大事的人,岂能被一个女人牵绊。再说了,到时候等我有权有势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是没去过长安,比柳婉茹漂亮的女人多了。” “哦,那是。呵呵,那”田源咽了口唾沫,早就笑歪了嘴。 “我今天就纵容她闹着,等明天便找个借口休了她。到时候她走投无路,国舅再施于援手,还怕她不乖乖跟你” “如此,多谢了,呵呵。” “没事儿,就当是和田兄交个朋友了。我看令尊似乎不太信我,还希望田兄多从中周旋一下。” “没问题,包我身上了。明府,不,穆兄。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好,田兄,明天再请你吃酒。” 田枫仔细观赏着穆悠送的珠宝,笑容仿佛刻在了脸上:“不错,真不愧是长安城的东西。你看这光泽,你摸摸这手感,呵呵呵,好东西。” “呵呵,阿郎,这个穆县令倒还真是大方啊。您不怪我私自把他放进来了吧” “阿耶。”田源笑道:“瞧把你高兴的,小心下巴笑脱臼了。” “放肆,怎么说话的,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田枫笑道:“穆悠走了” “嗯,穆兄去县衙了。” “穆兄这么快你就和他称兄道弟了”田枫关上匣子:“这个人野心不小。你还是得多防着点。” “哎哟,阿耶,人家是带着诚意来和我们合作的。难道阿耶不想有朝一日也到皇宫里去看看不想在长安城里买个大宅子,满屋都装满金银珠宝” “呵呵,这谁不想只是卫国公信上说了,让我们无论如何要除了穆悠。”田枫举着信说道。 田家旺眼珠一转:“阿郎,如此说来,穆县令说的或许就是真的,他一定是获知了卫国公的秘密,卫国公才会想杀他灭口。” 田源:“那我们不杀他,岂不是要得罪卫国公” 田家旺:“不,不是不杀,只是还没找到机会。安王不是派了两个大内高手时时刻刻跟在穆县令身边吗我们 的人还在等时机。” 田源一拍田家旺:“好啊,真有你的。” “呵呵,多谢小郎君夸奖。” “好了。总之,这件事就先这么放着,就让他们两个去斗吧,我们谁也不得罪。如果穆悠输了,我们在夷陵照样风光;如果穆悠真能扳倒卫国公,到时候想借你大姐掌控朝堂,自然也会给我们一些情面。” “哈哈,还是阿耶想得周到,如此一来,倒真是稳赚不赔了。” “那是。阿郎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了。什么时候赔过”田家旺也跟着奉承道。 田源一心都挂在柳婉茹身上,对府上的丫鬟全都没了兴致,他想着对穆悠说的话,倒是言出必行,从中选了四个给穆府送了过去。 穆悠倒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刚亮,田源便叫上了田家旺直奔穆府而去。 “小郎君。”一个小厮鬼头鬼脑的出来,左右瞧瞧,把田源引到角落里。 “怎样里面有什么动静” “昨天晚上柳娘子还是没让穆县令进屋,估计还气着呢。穆县令住在西厢房里。” “早上被赶出了房,晚上也没能进屋,呵呵,我倒是可怜起我的穆兄了,哈哈哈哈。”田源笑道。 “那四个丫头被钱管家带到了穆县令房中,在里面待了一夜。” “和穆悠待了一夜”田源嘴角露出一丝淫笑:“他们在房里干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柳娘子的贴身丫鬟柳絮想进入一探究竟,就被丫头锦绣拦住了。我更是不方便去问。” “呵呵,这个穆悠,还真行啊,一晚上,四个哈哈哈。估计累的不行了。这会儿怕是还睡着吧” “是。我刚去门口听了,还没动静哩。” “家旺,走,那我们等会儿再来,你和家贵给我盯好了。” “是。小郎君。”小厮答道,偷偷回府,又撅起屁股,眯着眼朝穆悠的房间的门缝看去。 “看见什么了吗”有人问。 “没有。”小厮答道,突然一惊,回头看去,穆悠正在身后。 “阿阿郎。呵呵,小的正想叫您起床哩。” “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呵呵,小的田家富。”小厮笑道。 “田家富” “不,如今跟了阿郎,还请阿郎赐名。” 穆悠摆摆手:“不用,名字嘛,就只是个代号而已。来,过来。” “是。”田家富随着穆悠来到偏屋。 穆悠推开一扇门:“帮我把他弄出去找个地方埋了。” “什么”田家富往屋里一瞧,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屋里的一人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披散着头发,身上全是血痕,肚子处更是血糊糊的一片,一根肠子样的东西直垂到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引得人一阵作呕。血泊中更是遗落着一把尖刀,散发出一道寒光。 “这个人是田枫安插在我府上的奸细,哼,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暗中使坏。本想拷问些有用的东西,不小心一刀捅破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你去偷偷把他埋了,把屋子里处理干净。” “是是。”田家富应道,已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 “哦,对了。”穆悠本欲离去,突然又回过身来,他伸出扇子抬起田家富的下颌:“他叫田家贵,你叫田家富,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不不,田田府的下人都是富,贵,吉,祥什么的。” “哦。”穆悠又欲离去,陡然却又回过身来:“田枫连同这宅子还送了我两个下人。他是奸细,那你呢” “小的小的一切都听阿郎的” 穆悠弯下腰去,嘴角挂着让人惶恐的笑容:“听哪个阿郎的你刚才在府外是在给田源汇报我的行踪吗” “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 穆悠怒吼道:“来人” 一个黑影飘然而至,只听得“噌”的一声,一道寒气已直逼过来。 “阿郎不,明府饶命啊。小的小的确实是田府派来的,求明府开恩。放过小的吧”田家富哀求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穆悠嫣然一笑:“好,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走,跟我到房里去,我们好好儿聊聊。” 田源眯着眼睛看着舞姬翩翩起舞,身后还有两个俊俏的丫头捏着肩,倒是逍遥自在。 一个衙役跑了过来,朝他一抱拳:“国舅,穆县令有请。” 田源一听大喜,朝田家旺笑道:“有戏” “那是。恭喜小郎君了。” 两人随着衙役到了县衙门口。田源冲衙役一招手:“去,把明府叫出来,我请他吃酒去。” 衙役低头道:“明府请国 舅进去吃茶。” “在这县衙有什么玩的”田源嘀咕着,还是跟着走进了大堂。 第190章 罄竹难书,明镜高悬 “哦,田兄来了。快,看座,上茶”穆悠身着官服,坐在案桌前嚷嚷道,官帽却扔在桌上。 一个衙役搬来一条板凳放在大堂上,另一人递上了一杯茶。 “穆兄,你这是” “你看看,怎样我这身官服穿着精神不像不像当官的样子”穆悠举起双手转上几圈,如同小孩子炫耀着新衣。 “官服好像偏大了一点点。不过倒是精神,威武极了。”田源夸道:“呃,穆兄说要写的东西,不知” “写了写了,在这儿哩。”穆悠说着拍了拍案桌。 田源够着头看去,上面堆满了卷宗,只是不知休书何在。正欲上前,突然,穆悠一记惊堂木,田源被惊得一震。 “怎样是不是特别气派” 田源拍拍胸口:“哎哟,穆兄,你吓我一跳” “呵呵,你看我这大堂怎样你看我这头顶的匾额,田兄可认得” 田源指着上面的字:“明镜高悬。” “没错。”穆悠环顾一下左右,大声喝道:“衙役呢” 一众衙役列着队跑了进来,整齐地排成了两排,手里的杀威棒将地面敲得直震。 田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田家旺也有些紧张了。 穆悠却笑了,手向腰带解去:“走,田兄,我请你吃酒去。” “哦,好好好。”田源松了口气,瞬间恢复了笑容。 “咚咚咚”的鼓声传来。 穆悠刚伸向腰带的手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报,有人击鼓鸣冤。” “啊有案子审”穆悠大喜:“田兄先坐会儿,等我先审个案子,呵呵,我还没审过案哩。主簿病了,赵县承,由你来帮忙做个笔录。” “是。”赵斌欣然执笔。 田源一愣,不及答话,穆悠已抄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升堂。” 蔡昊天搀扶着蔡阿婆一瘸一拐地走上堂来。 田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他和田家旺对视一眼,手中的茶杯也滑落在地上。 穆悠再次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蔡昊天深深一揖手:“在下蔡昊天,这是我的祖母,今日击鼓鸣冤,状告恶霸田枫毒害先父。这是诉状,还请明府过目。” 穆悠展开诉状瞟上一眼,扔在案桌上:“你说十年前你的父亲,也就是以前的县令蔡正,是被田枫着人下毒你的腿也是被他打瘸的” 蔡昊天双眼泛红:“是。” 田源急了:“一派胡言。穆明府,你可不能听他的。我阿耶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穆悠点点头:“没错。十年了,你可有证据” “回明府。当初我儿突然口吐鲜血,死后全身发黑,分明就是中毒之相啊。” “既然怀疑是中毒身亡,当时可有报官验尸” 蔡阿婆老泪纵横:“这正是田枫狡猾之处啊。他当年贩卖木头,偷税漏税,还打死了手下一名工人。我儿身为夷陵县令,本欲去调查他,谁知他为了脱罪,竟派人在我儿的茶中下了毒,还放出话去,说我儿是突染恶疾而亡。 我当时是准备去告他,可是他又派人打伤了昊天,更是造谣说孩子是自个儿摔的。可怜这孩子当时才十一岁,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我守在他身边照顾了两个月,才留下了一条命,只是这左腿 哎,当时天气炎热,我儿的尸首我只有将他将他草草入葬。我也不敢再告了,生怕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又对昊天下毒手,我我们蔡家就这一根独苗了啊。” “祖母。”蔡昊天扶着蔡阿婆,帮她拭着泪,自己也已泪流满面了。 “明府,他们都是刁民,你可不能相信他们啊。” “田兄放心,我定不会冤枉好人。”穆悠笑道,一拍惊堂木:“来人,带蔡正的骸骨。” 田源彻底变了脸色,只见四人抬着一口破烂的棺材已摆在了大堂上。 领头的正是穆悠那个年轻的护卫,他此刻也已换了衙役的衣服,手中却依然握着那柄黑剑。 “明府,这便是蔡正的棺木。” “阿耶”蔡昊天大吃一惊,赶紧朝棺木跪下。 “天儿。”蔡阿婆也是呆住了,她回头看向穆悠:“明府,你这” 穆悠却是无比镇定对穆君逸说:“穆捕头辛苦了。既然当年未能验尸,此时再验也不迟。传仵作。” 田家旺彻底慌了,他微微后退一步,穆君逸正持剑拦着去路,衙门口也逐渐聚拢了 围观的百姓,如何还能脱身。 “回明府,刚才小的以银针刺骨,针色变黑,可以断定此人确为中毒身亡。只是年代久远,查不出是何种毒药。” “好。退下吧。来人,给蔡公重新置办一口棺材,死者为大,还是让他安息吧。” 蔡昊天揖手:“还请明府公断。” 穆悠瞟了一眼田源:“蔡昊天,你们也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是。” 待他们离去,穆悠又露出了笑容:“田兄,走,我们吃酒去。” “啊”田源一愣。 “就算令尊有过错,也不能影响我们两个的交情啊” “是是是。”田源大喜。 “明府,冤枉啊”胡老二举着诉状冲上了大堂。 穆悠假意一愣:“放肆,你又是何人” “在下胡老二,状告田源,也就是他。”胡老二说着朝田源指去,低下头来:“他他当街抢走了我的妹妹,还请明府还我公道。” 穆悠接过状子,朝田源一笑:“告你的啊” “这”田源慌了。 “退下。此案改天再说。”穆悠将惊堂木一拍:“退堂。” 田源松了口气,满脸甚是得意。 穆君逸冷冷地看着穆悠,满脸无奈。 “且慢。明府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徇私。”李殷在门口喊道:“明镜高悬,请明府秉公执法。” “请明府秉公执法”门口的百姓也跟着起哄道。 穆悠歪着头朝外看去:“哇,告状的怎么这么多人田兄你看,排了好长的队哦” “是。”田源头上冒出汗来,偷眼瞧着穆悠的反应。 穆悠将状子扔在案桌上,朝外一指:“后面那个,你又是告什么” “回明府。我也告他,他抓了我家小女。” “啊又是告你的”穆悠又朝外指去:“你呢” “在下张麻子,告他,田家旺。他,他把我的耕牛抢了去,我们一起五个户合买的耕牛” “啊连牛也抢田家富,田家贵” “小的在。”两人飞快地跑上堂来跪下,把头都低到了地上。 “你们看到牛了吗” “回明府,牛养了几天,前天刚宰了,说是给给明府接风洗尘。” “啊被我吃了”穆悠大惊。 “啊,我的牛啊”张麻子失声痛哭起来。 “岂有其理按大唐律,私宰耕牛可是重罪。来人,把这个田家旺给我重责二十大板,押入大牢。”穆悠又是一记惊堂木。 衙役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穆悠拖过为田源准备的板凳放在堂中:“来,田管家,你先请。” 田家旺怯怯地看着田源,不为所动。 田源急了:“穆悠,你你是要翻脸吗他是我田府的管家。” 穆悠可不管这些,大喊一声:“穆捕头” 不容田家旺反应过来,穆君逸已拽过他的胳膊朝板凳上一按,他便已动弹不得。 “谁来打”穆悠看向一众衙役。 无人答话。 “来,你来。”穆悠指向张麻子,用脚勾过一名衙役手里的杀威棒给他。 “我”张麻子一愣,得到了穆悠肯定的眼神,平日里所受到的欺辱全都爆发了出来,一板一板重重地落下,只打得田家旺哀嚎阵阵,围观的百姓痛快淋漓。 “穆悠,你你来真的”田源怕了,额上冒起了大汗:“你可想清楚了,这里可是夷陵” “我清楚的很。”穆悠道:“我身上穿着官服呢,我就是这夷陵的七品县令” “好”李殷欢呼道,百姓也都拍手称赞。 “我我可是皇亲国戚。我大姐是圣人的宠妃。你敢动我们田府,你不想活了” “明府,打完了。”张麻子停了手,累却快乐着。 “辛苦了。”穆悠说着,踱步到田源身前,满眼尽是不屑:“皇亲国戚啊哦,原来是国舅” “当然。你是有病吗你看清楚了”田源盯着穆悠,期望着转机。 穆悠又笑了:“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国丈数不胜数,国舅,更是多的如同你们私宰的那头耕牛身上的毛一样。你又算哪根葱” “穆悠,你” “我的丫鬟呢上来。” “明府。”四人跪在地上。 田源怒视着四个送给穆悠的丫头:“贱人,连你们也敢告我” “请明府做主,奴婢就是被小郎君,不,是这个田源抢入府的。”一个丫头哭泣道。 “没错,明府,他们先把我们关在房里饿了两天,再逼我们学规矩,做不好就要要遭毒打 。然后就要给他端茶倒水,还要要要侍寝” “求明府还我们自由。” “明府,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四个女子抽泣着,引得胡老二等一众被抢女子的家人也愤愤不平。 “强抢民女,欺凌百姓,按大唐律,犯一次该打多少板子啊” 赵斌刚要答话。 穆悠伸手止住:“告状的人太多,罢了罢了,一次十大板子算了,要不然打死了我的案子还没审完怎么办” “你敢”田源欲跑,被穆君逸一把按住。 穆悠一指:“胡老二,你先来打其他人,把状子都呈上来,排好队啦,别急别急,每个人都有机会。喂,说你呢,不许插队。” 穆悠嬉皮笑脸的嚷嚷着,伴着百姓的喝彩声,田家主仆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血肉模糊中,“明镜高悬”四个字终于重现光明,印出一片青天。 第191章 谋逆之罪,绳之以法 “阿郎,不好了。”一个小厮大呼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田枫举着穆悠送的夜明珠仔细观赏着,一脸不悦。 “穆穆县令把小郎君和管家抓起来了。” “什么抓哪儿去了” “县衙,在县衙。突然间,不知怎么就来了好多告状的人。穆县令光状子都接了一桌子。小郎君小郎君都快被他打死了。” “这”田枫满脸茫然:“你亲眼所见” “是啊此刻全县的百姓都跑去县衙看热闹去了。”小厮满脸通红:“阿郎,这可怎么办啊” “快去通知司马。”田枫一把将穆悠送的珠宝推在地上:“去,给我把所有家丁都叫上,带上兵器。穆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果然是夷陵一霸,浩浩荡荡带着一两百人气势汹汹而来。路上的百姓纷纷仓惶躲避,心中无不为穆县令担忧不已。 “明府,不好啦,田府来了好多人。”一个百姓慌忙来报。 “穆穆悠,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哈。”田源趴在地上,伤得不轻,可听得田府来人了,依然强撑着喊道。 “把此二人押入大牢。所有百姓赶紧走” “不,我愿意留下来,助明府除此一霸”李殷喊道。 “我也不走。”胡老二喊道。 “我也不走。” “还有我。” 胆大的百姓们纷纷站出来,挡在了穆悠身前。 穆悠满意地笑笑,看向左右:“你们呢知道你们中也有田府的眼线,要走的我绝不拦着。” 一个衙役瞟了穆悠一眼,丢下杀威棒,飞快地朝后堂跑去。 穆君逸冷冷一笑,一脚踢起他的棒子,那棒子如同着了魔似的朝那逃跑的衙役追去,直击他的后背,瞬间他便晕死了过去。 “还有人要走吗”穆悠问道。 无人敢动。 穆悠一拍惊堂木:“好,关上院门。迎战” 所有衙役都掏出了佩刀,百姓们则拿起了杀威棒。穆君逸亮出了乌啼,李殷也手持大宝,两人分别守在院门两侧。 嘈杂的脚步声终于近了,田枫脸涨得通红,下颌的长胡须因快速奔跑而拧在了一起。 “阿郎,阿郎。司马不在。说是天刚亮就陪同刺史去了襄州,估计得两三天才会回来。”报信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关键时候没一点用”田枫怒道,抓过家丁手里的刀:“给我冲进去,抓了穆悠,重重有赏” 县衙的院门被撞的震耳欲聋,一墙之隔,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府院中间,他右脸颊的头发飘然而起,露出半张被火燎过的疤痕。欧阳清风缓缓地拔剑,魅影的寒光已折射出死亡的味道。 李殷和穆君逸朝他微微点点头,三人一起冷冷地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 赵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明府,田枫带着家丁过来肯定是找你要人的。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穆悠浅笑:“怕什么看见那三人了没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区区一条地头蛇根本不在话下。” “明府突然与田府为敌,田枫恼羞成怒,已经失去理智了。如此声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刺史得到了信,恐怕也会从中干涉,不知明府可想到了对策” “刺史刺史一早便得到了节度使的急召,带着司马赶去襄州了。”穆悠指向案桌的诉状,阴险的笑道:“田家父子手上背负了五条人命,伤残者多达三十多人。可是全都是指使家丁护院所为,如果按正常程序将其上报,恐怕送到刺史那里就会被拦下来。他们最多判个“纵奴行凶c管教不严”,自然有人来替他们顶罪。只有“谋逆”才是大罪,十恶不赦,可以就地正法” “明府是想” 不容赵斌多问,院门已被撞开了。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家奴,手持大刀,闯了进来。一时,县衙的院落里倒显得十分拥挤了。 田枫从人群中走出,手指大堂门口的穆悠:“快把我儿放了,我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穆悠笑道:“都说田府在夷陵一手遮天,可是如今,我才是夷陵县令,在这儿,我最大” “呸。一个黄毛小儿,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 “放肆你作恶多端,本官正要去捉拿你,没想到你却来了,正好,来人,给我把田枫拿下” “谁敢”田枫喝道,手中一道金光闪过:“圣人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谁敢动我” “这”百姓c衙役们都大吃一惊,纷纷跪下 ,朝穆悠看去。 穆悠依然笑着,也从怀里掏出了金牌:“免死金牌啊这么巧,我也有一块。记得安王替我向圣人讨这块牌子时,曾经告诫过我,这块牌子最终解释权在于圣人。它代表了圣人的恩宠,可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拿着它为所欲为赵县承” “在。” “手持利刃,私闯县衙,该当何罪” “回明府,按大唐律,持刀私闯县衙,乃谋逆之罪,可就地正法” 百姓c衙役一听,知道穆县令已是胜券在握,也都不再惧怕。 “你”田枫看了一眼手里的牌子,拿刀的手明显颤抖起来。 “都没长耳朵吗田枫企图谋反,你们也是同谋吗” “啊”田府家丁瞬间慌了,平时狐假虎威c横行霸道惯了,如今竟不知不觉犯了大罪。 “都是田枫唆使,小的一时糊涂,请明府恕罪”一个家丁丢了刀,朝穆悠跪下。 顿时,如同得到号令一般,所有家丁也都放下了兵器,跪地求饶。 “你们你们”田枫怒视着倒戈的家奴,扬起手朝最近的那个就是一刀。 只听得“叮咚”一声,田枫的刀飞落在地,田枫也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脖子上,一柄寒剑已迫不及待想一尝鲜血的味道。 “欧阳,住手。”穆悠喊道,怒指着田枫:“田枫,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官的面居然就想杀人来人” “在” “把田枫押入大牢,明日午时三刻,在西街广场上斩首示众其余家丁,一律收监候审” “是” 赵斌崇拜地看向穆悠,突然拜去:“明府,赵某代全县的百姓谢过了。” “多谢明府替我们主持公道。” “真是青天啊” “一定是菩萨显灵了,才给我们派来了个好官。” “是啊,是啊。总算熬出头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兴奋异常。 衙役们可真是够忙了。接近两百号人,狱中密密麻麻全都住满了,挨个儿被穆悠传上堂审讯,打板子。连以前关的犯人,也被穆悠重新审问了一番,一些被蒙冤的,终于重获自由,也算是腾出了些地方。 “阿耶,您安息吧。”蔡昊天朝墓前磕了三个头,扶着蔡阿婆又朝李殷深深一鞠躬:“多谢了。” “哎,蔡兄,谢我干嘛。”李殷扶起他,又掏出一袋铜钱递了过去:“这是这几天的房钱和饭钱。房子我们不租了。” “不,这钱我们不能要,不知道你们是为明府办差的,开头两天的房钱也应退给你才是。” “哎,拿着。一码归一码,若是明府知道我们在你家白吃白住,也会打我板子的。” 蔡阿婆笑着接过:“多谢了。呃,仙儿呢她真的是你娘子吗” “哎,祖母,你问这个干什么”蔡昊天不好意思地说。 李殷笑了:“是。” “呵呵,真是般配的很。今天一天没见到她了,肯定还在给明府办事哩。你多照顾着,让她别累着。哎,真是个讨喜的孩子,我们昊天啊,要是以后也能讨到这么好的媳妇,那才是祖上积德了。” 蔡昊天脸一红:“祖母,你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李殷笑道:“那我去给仙儿帮忙去了。” “好好好,有空就回来玩。”蔡阿婆喊道。 穆悠审完了最后一名田府家奴。他一拍惊堂木,朝左右衙役们笑道:“感觉怎样数了没有,今天一天打了多少板子” “呵呵呵,这哪儿数的清” “就是,我的手都打酸了。” “好了,诸位辛苦了,放出话去,明日午时,斩了田氏三人后,我在夷陵酒楼设宴,你们,还有所有递了状子的人,都一起聚聚。每个人都通知到了。都散了吧” “是。”众衙役开心离去。 “明府,这是所有犯人的卷宗。这些是几个重罪的,都是每人分开记录,这些都是些轻犯,就记在一起。”赵斌说着,将一叠叠文书排列开来。 穆悠笑道:“这些轻犯也就是些纸老虎,平日里也就跟着摆个架子,既然都已挨了板子,就别关着了,放回家去养伤吧。告诉他们,我放他们在家服刑,可我还是会盯着他们,若是再敢胡作非为,新罪旧账我一起算。” “是。” “天都黑了。你也辛苦了,回家歇着吧。剩下的我来整理就好。” “是。明府也早些休息。” 穆悠见赵斌走远了,终于松了口气。他走进书房,关了门,轻轻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又成了穆仙儿的模样。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私闯县衙”身后一声呵斥。 穆仙儿回头看去,穆悠一身灰色布衫,手摇“ 穆半仙”纸扇,身上的银白色布包鼓鼓囊囊的。 穆仙儿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穆悠道:“在下穆悠,乃夷陵县令。” “这么巧,我也是穆悠,夷陵县令。”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第192章 欲罢不能,摆酒庆功 穆仙儿脱了官服,李殷也取了面具。 “不错,你现在连声音也跟我很像了。唯独就只身高,有几分差异,不过,对不熟悉穆悠的人来说,绝对分不清我们两个谁是真谁是假。” 李殷笑着取出布包里的东西:“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假的。” 穆仙儿嘴一翘:“谁说的我可是真的。” “好了。快吃点东西吧。忙了一整天了,我看你中午也就啃了一张饼,就不知道饿吗” 穆仙儿舔舔嘴:“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饿了。” “来,你最喜欢吃的烤鸡。闻闻,香吗” “嗯。” “慢点吃,还有,杏仁酪。”李殷又拧开一只葫芦:“尝尝看。” 穆仙儿由李殷喂上一口,十分满足,整张脸已被满口的食物撑成了一只生气的河豚:“嗯,好吃。” 李殷温柔地看着她吃得欢乐的模样,也感到十分满足。他瞟了一眼满桌的卷宗:“我还准备来给你帮忙的,没想到明府办事效率这么快,都审完了” 穆仙儿咽下满口的食物:“那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擒贼先擒王,剩下的小喽啰还不抢着招供。” “还有什么没做的” “写两份奏折吧。这么大的事,总得上报朝廷吧” 李殷拿起笔:“两份内容一样吗” “当然不同。你懂的,我从不强人所难,总得让人有选择的机会。” 李殷心领神会,摇头笑道:“你啊,真是让一切人都能为你所用。” 穆仙儿温柔地靠在李殷肩头,贴上他的耳朵低语道:“不要一切人,要你就够了。” 李殷耳朵痒痒的,连心里也一阵发慌,答应穆君逸的话当然得算数,明媒正娶,也是对挚爱之人最起码的尊重。可仙儿自小就是一个大胆的女子,敢爱敢恨,自从爱上了自己,对自己更是热情似火,让人欲罢不能。 “别闹,我写字哩。”李殷说着,不敢动。 “我看你写。”穆仙儿说着,更是凑上前去,脸也和他的脸贴在了一起。 李殷偷偷咽了口唾沫,在穆仙儿面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毫无定力。什么承诺什么礼仪情侣间拥抱亲吻,哪儿就有悖礼数了穆君逸他懂什么他又没有相好的女子。 如此一想,李殷倒是放松了不少,他起身揽起穆仙儿的双肩,朝她那张油腻的双唇吻了上去。 穆仙儿一手还抓着鸡腿,没啃完舍不得丢,她配合的挽上李殷的脖子,想着李殷曾说过的话,顺从的闭了双眼,细细地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浓浓的爱意。 大堂内烛光摇曳,一片宁静,只有两颗欢快的心跳声。难得没人来打扰,使得这个吻能如此尽兴。 终于,两人分开来,会心一笑。 穆仙儿脸上微微泛着红晕:“感觉挺美妙的。” “我感觉”李殷笑着摸了一把嘴:“好油腻。” “讨厌”穆仙儿佯怒道,朝鸡腿又是一口:“快写,都给你奖励了,写不好小心挨板子。” “是,明府。”李殷重新执笔,认真地忙了起来。 翌日。午时。 西街的广场上早已被看热闹的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数十个衙役站成一圈,将中间圈出了一片空地,三人身穿囚服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竖着“斩刑”的木牌。 “杀了他杀了他杀” 百姓们举起拳头呐喊着。更有人愤怒难消,将一些石子烂菜臭鸡蛋朝三人扔去。 田源与田家旺昨日也不知挨了多少板子,从腰到大腿全是血迹,又在大牢里疼了一夜,早就只剩半条命了。田枫在牢里喊了一夜,嗓子也哑得说不出话来,但仍努力躲着扔过来的东西,四下张望着,渴望着有奇迹出现。 “明府,明府来了。拜见明府。” 出现的却是穆悠。 一身官服在他身上还是显得有些宽松,一顶官帽也似乎没有戴正。他摇着扇子微微一笑:“人都到齐了吗刽子手呢” “明府,在这儿哩。”一个光膀子汉子举着砍刀奔了过来,把刀朝穆悠面前一横:“明府你看,磨得锃亮” “哎哎哎,干嘛拿远点。”赵斌赶紧挡在穆悠身前,朝刽子手喊道。欧阳师徒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哦哦哦。”刽子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赶紧退后。 穆悠笑笑:“酒呢我说过要请国舅吃酒的,我这人说话算数,给他们一人一碗吧。” 三个衙役赶紧端酒去喂,至于是否 能吃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午时三刻啦”报时的人喊道。 穆悠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将手一挥:“午时三刻已到,验明正身。” 赵斌再次查看一番:“明府,正是人犯田枫,田源,田家旺。” “没错,是他们,烧成灰了我们也认得。”老百姓早就等不及了。 “行刑” 穆悠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接连着,三颗罪恶的头颅终于重重磕在地上,好似为夷陵百姓叩首谢罪。 “我在夷陵酒楼准备了好酒好菜,所有递了状子的人都来庆功,大鱼大肉尽管吃”穆悠冲人群喊道。 “娘,三妹,走,跟明府吃酒去。”胡老二兴奋地说。 “有肉吃。别是我的牛吧”张麻子嘀咕着。 “我说张老头,明府不是给你赔钱了吗够你买两头牛了。”旁边的一人打趣道。 “祖母,我们也去吧。算是给明府接风。来,慢着点。” “好,昊天啊,你等会儿注意点,我看有好些小娘子都还不错,你瞧瞧” “好了,祖母,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今日不提这事儿。” 人群中沸沸扬扬,没人注意到有两人始终低着头,正窃窃私语。 “你继续盯着那个县令。我先回寨去给大哥汇报一下情况。”一个黑瘦的汉子低声说道,压低了头上的斗笠。 “好。”另一个高个子答道,尾随着穆悠而去。 夷陵酒楼已是座无虚席,连门前也都加了桌子。平日里受苦受难的百姓,突然成了尊贵的客人,个个都兴奋极了。 穆悠走上主桌,终于戴正了帽子,崭新的官服在他身上十分得体。身旁跟着欧阳师徒,也都是衙役的装扮。 赵斌一招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诸位,今日明府为我们夷陵除此一霸。让我们一起端起酒来,敬明府” “敬明府”所有人齐声道。 “好。”穆悠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请明府给我们说两句吧。” 穆悠笑笑:“今日是来吃酒的,没有多的话说。诸位随意,吃得开心就好。” “明府,我再敬您”胡老二说道。 “好。”穆悠再次饮上一杯,抓过酒壶:“来,胡二哥,我给你满上。” “不不不,明府叫我胡老二就行。”胡老二受宠若惊,赶紧双手举杯,迎接着这份殊荣。 “师父,我敬你。”穆君逸也朝欧阳清风举起杯来。 “好。” 师徒俩一干为尽。 “师父好像有心事” “没有。” “师父真的决定穿起这身衣裳了” “我都金盆洗手了,现在需要一份差事才能养活自己。做个小衙役也不错,挺安逸的。” 穆君逸笑笑:“仙儿太爱胡闹了,我想在她身边守着她,虽然她不太喜欢我,可我毕竟是他兄长。” “仙儿酒量不错,你看,她他吃了多少了” 穆君逸看去,只见穆悠倒也随意,和赵斌在各桌之间穿梭着,已是连饮数杯,早就放下了身段,和一些男子倒是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穆君逸面露不悦,四处扫视一番:“师父可有看到李殷,仙儿这个吃法,迟早要醉。他也不来管管。” 欧阳清风凝视着穆悠,嘴角略过一丝苦笑:“李殷不错,他已经在管了。” “什么他人呢”穆君逸又四处看去。 “有件事,仙儿没告诉过你吗”欧阳清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仙儿从来不沾酒,她跟你娘一样,一吃酒就全身起红疹子。” “师父是说”穆君逸再次朝穆悠看去,脸色大变。他拎起酒壶走上前去:“明府,我给你满上。” “哦,好。”穆悠低头,将酒杯伸了过来。 “明府不敢看我吗”穆君逸轻声问道。 “来,诸位。”穆悠举起杯来,又欲走开。 “明府,借一步说话。”穆君逸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角落里:“仙儿呢” 穆悠一笑,轻声道:“穆兄是如何认出我的” “你”穆君逸端详着那双眼睛,近距离仔细看,单是睫毛就很是不同:穆仙儿的卷翘浓密,而李殷的却平直稀疏一些。 “刚才在刑场时也是你” 穆悠浅笑:“不,刚才是仙儿。她不能吃酒,每次都是在袖子里塞上一些麻布,今日人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怕露馅儿。” “你们什么时候交换的身份” “就在刚才进酒楼的时候,仙儿用内力推倒了赵县承,所有人的眼光都去看了热闹,我们就”穆悠笑 笑:“当时穆悠进宫要搜身,也都是如此,搜的都是我。” “哼,那仙儿人呢” “回去了,她说好些天都没好好泡个澡了。” “你们那你就给我装好了。” 穆悠摸摸脸:“穆兄放心,我这些天一直在练习,用同样的功力压着喉咙,少说两句话,没人知道。” 第193章 独身突袭,上山伏虎 黑虎山地处太平乡以西,长乐乡以南,从县城往西南方直行也就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若是高手出行,不走寻常路,或许更快。山势并不算高,可是连绵起伏,山中更是设了无数明卡暗哨,一般人却是接近不得。 已近申时,寨主刘黑虎睡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面相倒也和善,并不像百姓传言的凶神恶煞,只是肤色略微有些偏黑,不知是否是晒的。 “大哥,大哥。”一个黑瘦的汉子边跑边喊道,气喘吁吁地拿斗笠扇着风。 “铁柱。来,先喝口水,慢慢说。”刘黑虎倒上一碗水递了过去。 铁柱倒也不客气,“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水喝完,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大哥,不好了,这次来的县令可不简单。田府已经被他一锅端了。” “什么那个穆悠不是大前天刚上任吗”刘黑虎大吃一惊。 “不,大前天他刚到,和田源吃醉了酒,就没到县衙去。前天才去县衙报道。昨天早上突然就把田源请到了县衙,接着一桩桩案子全都是状告田府的,他就把田源收了监。田枫带着人去救,也被打入了大牢。今日午时,田家父子连同管家都被他斩首示众了。这会儿他正在夷陵酒楼摆庆功宴哩。栓子还在那里盯着在。” “什么就直接杀了” “是啊,千真万确。就在西街广场上,“刷刷刷”三刀下去,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大哥,你是没看到那场面。”铁柱比划着,说得唾沫横飞。 “那田家父子可是皇亲国戚,穆悠一个七品县令,就敢私自判他们死罪” “穆县令说,田枫带人手持利刃私闯县衙,犯了谋逆之罪,可以就地正法。”铁柱又喝了一碗水,接着说:“穆县令好像和安王关系非同寻常,手上还有圣人御赐的免死金牌。” “田府在县城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这次总算是得到了报应。不知这些年来他们收敛了多少财宝。” “今天早上,我和栓子爬上了墙头,看见衙役们在田府装了好几箱东西,全都运到了县衙的库房里了。田府也查封了。” “有多少人守着” “不到十人。其余的都陪县令吃酒去了。但是库房上了锁,钥匙在穆县令手里。大哥是想” “反正是不义之财,弄到手了,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刘黑虎皱起了眉头。 铁柱也是满脸愁容:“只是这个县令不好惹,恐怕,不好弄啊。” 刘黑虎沉思了片刻,松开了眉头:“传令下去,马上开饭,所有兄弟们都给我吃好了,睡上一觉,等着天黑就下山去。那个穆悠今天风光无限,又大摆酒席,必定也吃了不少酒。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 “是。” 虽说是一群草寇,可是倒也遵规守纪。不多时,一大锅肉和一筐子烙饼已上桌,二十多个汉子围在一起,大快朵颐,甚是痛快。 刘黑虎仔细规划着行动,如何乔装进城,哪些人对付库房衙役,哪些人运走财宝,哪些人断后,都安排的井然有序。 一顿饭吃完,倒是有些困了,刘黑虎走进房去,却突然惊得瞌睡全无就在他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他翘着腿,抖着脚,手里正拿着烙饼啃着。 “你是什么人”刘黑虎喊道,顺手就去摸门边的兵器,不料却摸了个空。 穆悠不耐烦道:“又是这个问题人除了嘴,还有眼睛,还有脑子。你没看到我身上穿着官服吗这种样式的官服是什么官如今夷陵来了谁” 刘黑虎脱口而出:“穆悠。” “哎,恭喜你,答对了。”穆悠兴奋地说,抓起他的砍刀扔过去:“那寨主想如何欢迎我,是为我接风呢还是准备拿刀砍我” 刘黑虎脸一沉,大喊道:“来人” 无人响应。 刘黑虎再次大声喊道:“来人” 依然无人响应。 穆悠忍不住笑了:“寨主不是让手下的兄弟都睡觉去了吗我怕他们想到要打劫,紧张,睡不着,就在肉汤里放了点安神药,这会儿应该起效了吧。” “你” “不用谢我。”穆悠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指桌上的香:“你之所以没事,是因为这支醒脑的香。我想和你单独聊会儿。” “狗官,我和你无话可说,拿命来”刘黑虎怒道,手里的刀已朝穆悠砍去。 一刀下去,却是砍了个空。 “往哪儿砍在这儿哩。”穆悠笑道。 刘黑虎回身,又是一刀,又扑了个空。 “喂,这里。”穆悠说 着,人已到了门外。 刘黑虎满脸涨的通红,已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你你到底是谁” “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如今的夷陵县令。”穆悠手里摇扇,缓缓道来。 “你会武功” “当然,要不然怎会独自上山来找你” 刘黑虎手里的刀垂了下来:“自古官匪势不两立。穆县令身手不错,可是你却不杀我。不知找我有何贵干” “邓村乡艾家村,野猪泛滥成灾,半数百姓背井离乡。我身为县令,此事不能视而不见。还请寨主施于援手” 刘黑虎一愣,转而大笑道:“县令可是糊涂了,这与我有何干系你手下的衙役不够使唤吗” “我手下的衙役虽多,可也只会在大堂上打打板子。而寨主以前便是猎户出身,打猎的事当然交给你最为合适。” “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我可以改变夷陵现状,让所有百姓都能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不用为了生计而落草为寇。” 刘黑虎怔怔地看向穆悠,握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 “我前几天便查了你:你家中世代以打猎为生。你的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还送你去学了武,指望着能干一番大事。可是,要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你想进县衙当个捕快都未能如愿,只有继续随父狩猎。 三年前的一天,你们去集上售卖貂皮,想换些口粮。可是,田枫未付钱就想占为己有。他们人多势众,你们父子俩当然不敌。你不甘心,趁黑潜进田府,偷了大量珠宝,为躲追捕,便躲入了山中。 你借着那份财物招揽了一些兄弟,建了这座寨子。你父亲见你占山为寇,悲愤离世。 而你没了家人的束缚,更是毫无顾虑地抢掠,山下两乡的大户,几乎都未能幸免。只是你却不敢去招惹田府,是忌惮他府上近两百名家丁护院吗” “不,我一直在等机会。”刘黑虎苦笑道:“可是如今,我再也没机会了。” 穆悠一笑:“不好意思,是我挡了你的财路了。哎,你说,当草寇好玩吗躲在这山里,多无趣,瞧瞧你们住的,就这些草屋,逛风下雨睡得安吗还有这吃的,这饼子嚼的我牙都酸了。” 刘黑虎再次打量一番穆悠:“你跟别的官不一样。” “因为我没读那么多圣贤书,没那么迂腐。我其实是个江湖人,只会些江湖手段罢了。” “你对田府杀伐果断,手段毒辣,应该也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刘黑虎凝视着穆悠:“既是江湖人,又为何做官” 穆悠:“替我父亲圆梦。他渴望做官,造福一方百姓。” “你父亲” “他就葬在龙泉镇下面的一个小村里。在夷陵不干出一番成绩来,我都不好意思去祭拜他。” 刘黑虎叹了口气:“好,我愿意帮你,但你得答应,放过我手下的兄弟。” “你们虽然抢了不少东西,不过还好,没闹出人命,一切好说。你的愿望我也能满足,县衙刚好差捕快。而你的那帮兄弟,我自然有地方安置,修桥铺路,疏通沟渠,危房改造,兴建学堂,差的是工匠。我看他们个个身强体壮,定是干活儿的好手,我给他们付双倍的工钱,一日三餐,好酒好肉的招待。” 刘黑虎听穆悠说完,已是激动不已,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明府” 穆府里。 奶娘田娘子从柳婉茹手里接过子谦回了屋。 柳絮朝大门口瞧瞧:“娘子,阿郎也该回来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好了,你去陪锦绣做饭去吧。”柳婉茹依然不悦。 “哎哟,娘子。你看你,都说好了要高兴点的,还板着脸阿郎今日替夷陵除了大恶霸,真是大快人心。我就说嘛,阿郎绝对是个好人。虽说阿郎利用你引诱田源,做的确实不对,可他又不是真的要休了你。你现在不也没事儿嘛你就原谅他吧。” “好了,你现在怎么这么聒噪了”柳婉茹用手指推向柳絮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嗯,就是这样,娘子笑起来可漂亮了。”柳絮说着,瞟了一眼西厢房:“娘子,你可得多留个心眼。那个锦绣可是安王赏给阿郎的,这些天来,我看她也不怎么爱说话,不知道对阿郎有什么心思” 柳婉茹正欲答话,院门却开了。 “慢点,谁让你吃那么多”穆君逸架着穆悠回来了。 “我没没醉。”穆悠嘟啷着,连声音也变了调儿。 “阿郎。”柳絮赶紧上前扶住穆悠的另一只胳膊。 “怎么醉成了这样”柳婉茹也心疼地埋怨道,瞟了一眼穆君逸,红着脸从他手里接过穆悠的手臂,架在了自己肩上。 “仙儿呢我去找她来给明府醒酒。”穆君逸还是不敢看着柳婉茹说话,他故意将 头看向一边,似在寻找穆仙儿的身影。 “找仙儿”柳婉茹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看着穆悠。 “穆女侠也在夷陵”柳絮有些兴奋。 穆君逸回过头来:“在刑场上还见过她,她说回府来沐浴,就先走了,没去庆功宴。” 沐浴 柳婉茹朝穆君逸看去,两人刚好四目相对。时隔多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却仿佛就在眼前。 第194章 官匪合作,围剿野猪 穆君逸的脸红了。 柳婉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又是一惊。如果穆仙儿没去庆功宴,那庆功宴上的穆县令又是谁对了,穆仙儿讲过她和花无忌的故事,她确实不能吃酒,一吃酒就全身长疹子。那此刻被自己架着的人是 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男子 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举动,实在太亲密了。柳婉茹想着,只觉得身上也没了力气,她猛地抽身退去,柳絮毫无防备,整个人便随着穆悠重重地跌倒在地。 “娘子,你干嘛呢阿郎,阿郎,你还好吗”柳絮喊道。 “什么什么阿郎仙儿仙儿我也是千杯不醉”穆悠嘀咕着,伸手就朝自己脸上抓去:“什么东西脸上” “哎。”柳婉茹知道柳絮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生怕此人抓下面具,被柳絮看到,赶紧去按他的手臂。 穆君逸也是大惊,这个李殷真是醉了,要是抓下面具可如何是好如此想着,也赶紧去阻止。 两只手慌乱地抓在了一起,再次四目相对,尴尬地一塌糊涂。 柳絮瞧瞧两人通红的脸,心中不悦:“你们干嘛呢还不快些把阿郎扶到房里去” “主子主子回来了啊”钱管家快步跑了过来,和穆君逸一起将穆悠扶进了屋,上床躺下。 “脸上拿掉。”穆悠迷迷糊糊地说。 柳婉茹立于一旁,不知该干些什么。 柳絮已端着水快步跑了进来:“阿郎,可是脸上不舒服,我来帮你擦擦。” “哎,不要。”穆君逸和柳婉茹异口同声,钱管家也伸开双臂挡在了穆悠身前。 柳絮诧异地看着三人:“我我就帮阿郎擦擦脸,怎么了” “哦,我来,我来伺候就好。呵呵。”钱管家紧张地接过盆。 “走吧。我们去给阿郎煮醒酒汤去。”柳婉茹拉着柳絮就走。 钱管家松了口气,看向穆君逸:“穆大侠啊,你怎么让她醉成了这样差点露馅。” “热脸拿走。”穆悠说着,有些吐词不清。 钱管家却是听懂了,伸手慢慢帮他取下面具:“知道了,主子,我来给你啊李李大侠不是穆大侠这” 穆君逸黑着脸看着他:“你到底帮仙儿做了多少面具” 钱管家伸出两个指头:“两张啊,主子说,就跟衣服一样,方便换洗。” “还换洗”穆君逸怒道:“仙儿人呢” “这你们不是为民除害,整天都在县衙忙吗我呵呵,我哪儿知道” “仙儿有可能去黑虎山了。”伴着话音,欧阳清风飘然而至。 “师父。” “欧阳大侠。” “一直跟踪我们的那个人被我绑在后院了。倒还是条汉子,我把剑都架在他脖子上了还不招认。应该是刘黑虎派来的探子。” “师父肯定吗” “夷陵三害,田府已除,下一个目标就是黑虎山,刘黑虎应该已经听到风声了。” “是我大意了。既然我们能从人群中发现刘黑虎的探子,仙儿又何尝不知。只是没想到仙儿如此任性,会独自去不,不行,那里可是匪窝。”穆君逸抓起乌啼:“天色快黑了,我偷偷上山看看去。” “看什么啊没见过匪窝吗跟乌鸦窝也没什么两样儿。”穆仙儿慢条斯理地说道。 众人寻声望去,穆仙儿一身官服已从屋顶跳了下来。 “主子。”钱管家终于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穆君逸脸又黑了。 “要你管还是师兄懂我。”穆仙儿凑到欧阳清风身边,悄声道:“有劳师兄把后院的人放了吧。别人明天还要帮我去抓猪去哩。” 翌日,艾家村。 穆悠和赵斌带领十个精壮衙役出现了,欧阳清风也是一身衙役的装扮混在其中。 村民们聚在一起,愣愣地看着这些难得的客人,片刻后,终于从中走出一人,他杵着拐杖,发须都白了。 他微微揖手:“敢问各位来本村有何贵干” 赵斌脸上不悦:“大胆,明府驾到,还不拜见” “明府”老者诧异地再次打量一番穆悠的官服:“你你就是” 穆悠笑着一揖手:“在下穆悠,正是新来的夷陵县令。” “县令”老者举起拐杖朝身后一招手:“是县令县令来我们村了” “明府” “拜见明府。” “是听说新到了一个县令。 ” “长得还挺俊。” “好年轻。他来做什么”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的揖手,有的跪拜,有的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听力不济,依然愣在原地,不为所动。更有不知事的孩童,见了生人跟看稀奇似的,围上前来,扮鬼脸,撒欢,乐腾个不停。 穆悠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孩儿,温柔地笑道:“慢着点。” “哦,明府,让您见笑了,村里好久都没来过外人了,失礼了。” “你是村正” “是,老夫姓艾,家里排行老五。” “哦。所有村民都在这儿了吗” “有地方去的都搬走了,就剩下一百多口人了。还有些岁数大了,在家哩,还有些胆小的,没敢出来。” “听说野猪林这一带野猪泛滥成灾,你们村损失最重。村里没有猎户吗没人去打猎” “以前倒是有几家,可是两年前,猎户杨二郎在山上被野猪咬死了,便再没人敢上山去了。大伙都说,怕是平日里杀生太多的报应。就这样,野猪的数量急剧增多,不但山上的山货收不到了,连茶园也遭了殃,地里的庄稼也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报应”穆悠笑道,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野猪害得这一方都不得安宁,也该遭到报应了。” “明府此次前来” “帮你们杀猪啊” “就”艾老五看着穆悠身后的一排衙役:“这两年来,野猪的数量估计也有上百头了,就这几人” “明府。”一批人马远远而来。 赵斌看去,只见为首的一人骑着马,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后面还跟着十人小跑着,手里拿着砍刀,笼子,绳子等物。 “明府。他们就是你请的猎人”赵斌小声问。 “是,又不是。”穆悠笑道,迎了上去:“寨主果然来了。” 刘黑虎下了马,和身后的兄弟一同抱拳:“拜见明府。” “寨主免礼。我以为寨主会出动所有兄弟,没想到只来了十人。” 刘黑虎微微一笑:“十人足矣,保证是最厉害的猎手。” 穆悠靠上前去:“我也出了十人。剩下的人都安排在田府和县衙。田府被查封了,收缴了大量财宝,我都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把空箱子装了石头送到了县衙库房,明面安排了十人看守着,背地里却设了埋伏。希望寨主不要还想着那些财宝,要不然会损兵折将的。” “你”刘黑虎脸一红,一路奔波而来已是热的不行,此刻被穆悠看破了计划更是羞愧难当,他擦了把额上的汗:“刘某从没和官府合作过,不得不多一手准备。” “既然要合作,难道不应相互信任吗好好儿的帮我抓猪,你的那帮兄弟我会让人好好招待的。” “明府,他们是”赵斌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低声问道。 “黑虎山的猎户。” “黑虎山”赵斌一惊:“明府,你怎么他们” “所有人听令,现在跟我进山抓猪。赵县承,你留下来,和村正把村里的饭桌都摆好了,烧好水,请上最好的厨子,磨好刀,等着吃猪肉。” “可是明府,他们” 穆悠一拍刘黑虎的肩:“放心吧,寨主会照顾好我的。是吧,寨主你要不要也给你的弟兄们交代一下,可别看花了眼,把我们当成猎物了。哈哈哈,走” “哎,明府欧阳大侠,你武功高强,一定要确保明府安全。这些人可都是黑虎山的草寇,我实在不知明府请的人是他们。”赵斌一路小跑,跟着欧阳清风叮嘱道。 “知道。少府放心。听命就是。”欧阳清风冷冷地说道,拢了拢肩上的绳子,紧随穆悠而去。 “艾老五,你们村就派不出人了吗明府亲自进山,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待得起”赵斌担忧地质问道。 艾老五也急了:“我我没让明府去啊。这大郎,过来。” “阿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跑了过来。 “你快去,带上家伙,紧紧跟着明府,千万别让明府被野猪伤着。” “哎,是。” 赵斌看艾老五连自己儿子都派去了,想来也实在出不了人了,虽然担忧,可也无能为力。 艾老五朝赵斌打量一番,揖手道:“呵呵,少府” “怎么了” “明府让我们准备吃猪肉” “你就想着吃肉”赵斌也想起了穆悠的交待,一挥衣袖:“哎,按明府说的,准备着吧” “哎,好。” 村民们听说有肉吃,个个兴高采烈忙的热火朝天。不多时,就在村里一处平坦之地用石头门板拼出来十来桌,旁边临时用石头砌好了几处灶台,架上了几口大锅。男人们磨刀霍霍 ,女人小孩也都捡来木柴,只等肉下锅了。 赵斌可谓是望眼欲穿,眼见早过了晌午,还不见有人回来。山中的野猪有多凶猛不说,身边还跟着匪徒,哎,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清官,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阿阿耶”一人大呼着跑了过来。 赵斌看去,认出是艾老五的大儿子,赶紧迎上去:“明府呢” “明府明府他野猪太多了”艾大郎撑着腰,累得不行。 赵斌双手揪起他的领口:“明府到底怎么了快说” 第195章 大快朵颐,无敌县令 “野猪太多了,明府明府说,绳子不够,人手也不够,让我回来再叫些人去抬。”艾大郎说完,舀上一瓢水只往肚里灌。 赵斌只关心一个问题:“那明府有没有受伤” 艾大郎连连摆手:“明府可厉害了,不知在哪儿弄了一瓶药,洒在扇子上,野猪冲过来,他对着野猪一扇,野猪就给迷晕了。还有欧阳捕头,武功可高了,一脚下去就踢晕一头,衙役们跟在后面捆都捆不过来。还有明府请的那些猎人,个个身手不凡,砍死了好几头哎呀,不能给你们细说了,等会儿药效过了,野猪就醒了。” 艾老五听得此话,也松了口气,举起拐杖冲围观的百姓喊道:“乡亲们,有力气的带上绳子帮忙捆野猪去。” 原本胆小的人听说野猪都被制服了,也都浩浩荡荡上了山。赵斌指挥着人赶紧订木头制笼子,安排人烧水。不多时,伴着谈笑声,就见村民抬着野猪回来了。 “还是活的吗关进去,关好了啊这只是砍死了的,搬到那边去,一会儿就吃它了,够肥”艾老五杵着拐杖忙里忙外,如过节一般。 半个时辰后,穆悠一行人终于回来了。穆悠依然摇着扇子,步履轻快,甚是逍遥。身后的人却是负重而行,汗流浃背。然而所有人都是兴奋异常。 赵斌指挥分类安顿好战利品,就闻到了肉的香味儿了。熊熊火焰上,三口大锅里一阵沸腾,锅里油汪汪一片。 艾老五接过一位中年女子手里的长勺,在锅里搅拌两下,咧嘴一笑:“肉熟了,可以吃了” “哦,吃肉啰。”村民们也跟着吆喝起来,小孩子活蹦乱跳,舔起了嘴唇。 艾大郎勺上一碗,恭恭敬敬送到穆悠面前:“明府,您先请。” 穆悠接过碗,拿筷子在里面搅了搅,满满的一大碗肉,煮的倒是够烂,白花花的肥肉一阵颤抖,里面的油一股脑直往外冒。 穆悠扫视一眼四周,所有人都盯着在,就等他吃下第一口才敢动筷。吃吧,这么油腻,实在难以下咽;不吃吧,是不是又有些不近人情 “祖父,来,坐这儿,先等会儿,马上就可以吃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被一个中年男子扶了过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那老头儿约莫七八十岁了,脸上瘦的只剩一张皮了,不过精神倒是不错,听见有肉吃,早已皱起鼻子闻起味儿,咧开没牙的嘴笑成了一朵花。 穆悠端着肉走上前去,蹲下身来:“阿翁,高寿啊” “老朽今年八十了。”老头儿答道,甚是得意。 “来,你先吃吧。”穆悠递过碗去。 “不不不,明府先吃。”旁边的男子赶紧推辞。 老头儿也直摆手:“没错没错,听说明府来了,帮我们抓了野猪,你端过去给明府,让明府先吃。” “祖父,他就是明府。”男子尴尬道:“我祖父眼神不好,明府恕罪。” “啊明府老朽”老头儿赶紧就要行礼,被穆悠一把按住。 “不用多礼,来,尝尝,看吃不吃的动慢点儿,小心烫。”穆悠说着,夹起一块肉来吹吹,送到老头儿嘴里。 老头儿舌头与牙床一起运作,肉本就煮的烂了,倒也不费劲,他满足地咽了下去,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油和脸颊的泪水,笑道:“吃的动,吃的动,可香了。” 穆悠笑笑,将碗递给男子,朝村民一挥手:“诸位也都快吃吧。” “哦,吃肉了。” “真香。” “好几年都没闻过肉味儿了。” “呵呵,那今天吃个够。” 村民们一个个端着碗,吃得热火朝天,油乎乎的嘴里发出一阵欢笑。 艾老五笑道:“都别急,慢慢吃,管够。吃完了挨家挨户过来分肉,死猪先分了这两天在家做了吃了,活的带回去养着,慢慢吃” “好,好” 从艾家村回到县城天都黑了,参与狩猎的衙役们每人也都分得了半头猪,兴高采烈地扛回家去。 “这是给寨主的酬劳,还请笑纳。”穆悠将一个钱袋递给刘黑虎。 刘黑虎不接,只盯着穆悠:“我的那些兄弟呢” 穆悠笑道:“天色已晚,我早已让人在夷陵酒楼备下了两桌,钱已经付了,你们兄弟们好好聚聚。吃完了自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要回去,等明天天亮了再走也不迟。” 穆悠与欧阳清风赶回穆府,刚好赶上饭点,柳絮围在身边问东问西,帮穆悠夹菜倒酒,不亦乐乎。穆悠无奈,只得又把如何抓猪的过程讲了一遍。 柳婉茹紧张道:“阿郎怎可和草寇合作 ” “为何不能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啊。” “可你现在是官,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田府被查封了,可田枫还有两个女儿,你觉得她们会放过你吗”柳婉茹担忧道:“如果她们告你官匪勾结,你又该如何” 穆君逸吃上一口酒:“你每次都爱自作主张,遇事从不和我们商量。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坏毛病” 柳絮见穆君逸对穆悠生气,有些诧异。 穆悠却已扔掉筷子:“看不惯是吗我又没让你跟着我。天下之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你” “逸儿,你少说两句。”欧阳清风见兄妹俩又吵了起来,赶紧制止。 “汤来了。”锦绣拿托盘端着汤缓缓而来。 “哼。我吃饱了。”穆悠说着,帮锦绣把汤放在桌上,拿过托盘,把自己碗里的饭添满,再腾出一个盘子夹上些菜放进去,端起托盘就走。 “哎,阿郎,你去哪儿就在这儿吃吧。”柳絮喊道,被柳婉茹一把拉住。 锦绣看着穆悠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屋顶上,李殷吃着饭,听完穆仙儿的抱怨,微笑道:“穆兄并没有责怪你,只是担心你罢了。” 穆仙儿脱了官服,叠好放入身上的布包里:“我知道,可是不知为何总喜欢和他吵。” “没事儿,你们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儿磨合一下。”李殷说着,夹了一块肉送了过来:“要不要再吃点。” “嗯,不用,我今天看都看饱了。要不,你下去和他们一起吃吧。”穆仙儿有些心疼:“堂堂的李大侠,也不能总是躲在幕后吃我的剩饭。” “我愿意。你在明我在暗,一定会让穆悠成为最厉害的县令。”李殷说着飞快地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菜:“我今天暗中走访了县城和城郊的百姓,都对我们的县令是赞不绝口。” “有你真好,辛苦了。”穆仙儿由衷地说,虽还是一身穆悠的装扮,可借着朦胧的月色,也是妩媚动人。 李殷伸手搂住她的肩:“为你做任何事都不辛苦。” “夷陵三害,除了两害了。对于刘黑虎,我想网开一面。” “刘黑虎一个人留在县城,手下的兄弟都悄悄回山上去了。” “他对我还是有所顾虑。不过放心,我最擅长攻心术,一定把这只虎训得服服帖帖。” “好,信你。只是目前刘黑虎倒不重要。柳婉茹说得对,田枫的两个女儿肯定会有所行动。刚刚得到的消息,陈平已经回来了,估计明天一早必会找上门来。” 穆仙儿狡黠一笑:“好,我等着他。” 李殷说得没错。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陈平便携同刺史一起来了县衙。 穆悠和赵斌赶紧笑脸相迎。 穆悠深深一揖手:“下官穆悠拜见刺史,拜见司马。” “穆县令,厉害啊我就三天不在,这夷陵县就换了天了”刺史吹胡子瞪眼地说。 “刺史,此人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我怀疑我们这次往襄州空跑了一趟,根本就是此人假传节度使的公文调虎离山。”陈平愤愤不平地说。 “司马所言极是。”穆悠笑道:“确实是我假借节度使的调令,让两位到襄州去走了一趟。” 刺史大怒:“你公然戏弄上司,该当何罪” “刺史仁慈,对于田府的人怕会一时手软。而司马和田府又粘着亲,理当避嫌才是。”穆悠说着,拿出两份奏折:“事已至此,圣人肯定会查问。我把事情经过都做了详细叙述,准备了两个版本,只是不知该往上送哪一份” 两人抓过一本奏折看去,顿时惊恐不安,又赶紧拿过另一本一看,却又坦然自若了。 穆悠掏出火折子吹燃:“不知刺史和司马想选哪个” 刺史将那份不利自己的点燃,微微一笑:“没想到田枫父子这些年居然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企图谋反,理应正法。穆县令辛苦了,我一定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这这我也确实不知情,若是知道他们如此无法无天,我也定当大义灭亲,诛杀此贼。”陈平红着脸,信誓旦旦的说。 穆悠一拱手:“其实,三天前,我就已经写了份奏折,连同缴获的免死金牌,一起让人送往了长安。你们或许也听说了,我和安王是挚友,我的奏折可以不用逐级上报,便可直达圣听。至于这份,还请刺史抄录一遍再呈上去,也算是个旁证。” 刺史尴尬地笑笑:“哦,好。穆县令想的确实周到。” “穆悠新上任,以后还要承蒙刺史和司马多多指教。今日我在夷陵酒楼略备了薄酒,还请二位赏光。” “哦,不用了,硖州管辖夷陵c夷道c长杨c远安四县。如今夷陵有你穆县令,我放心。其它三县的事都得我督促着,哎,实在是不得 空。改天吧,好在州府的治所也在夷陵,以后有的是机会。” “哦,刺史所言极是。” “那你忙着吧”刺史朝陈平一挥手:“走。” 赵斌终于长吐了一口气,和穆悠一起抱拳:“恭送刺史c司马。” 第196章 三害尽除,朗朗乾坤 “明府,这关总算是过了”赵斌敬佩的看向穆悠。 穆悠笑笑,指向案桌:“有劳赵县承帮我把这四人请过来,我给他们分配一下任务。” 赵斌看去:“这四人是” “修桥铺路,疏通沟渠,危房改造,兴建学堂,都是大事,自然要选几个相关的能人来帮我。我这些天暗中走访,这几个人都是百姓比较认可的。我也已经找他们谈过了,他们也都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明府这几天呃干的事可真多,嘿嘿。”赵斌诧异道。 “怎么有问题吗我就是这么厉害。你先忙去吧,既然是请,就得客气点,多少带点见面礼,用的钱由县衙出。” “是。” 眼见赵斌走了,穆悠脱了官服,掏出布包里的钥匙:“走,带你去库房看看。” 无人响应。 穆悠一笑:“寨主,请吧。” 刘黑虎从屋梁上跳了下来:“明府知道我在。” “你手下的弟兄们已连夜回到山上去了,你为何留下” 刘黑虎盯着穆悠道:“因为我想再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好官。” 穆悠不回他的话,一招手:“走。我教你几招。” 刘黑虎狐疑地跟随穆悠穿过大堂,来到后院,转过一个弯,就见一间屋子前有十个衙役守卫着。这里应该就是库房了。昨日陪穆悠去野猪林狩猎,留了一半兄弟来盗宝,便是栽在了这里。 穆悠在身上的布包里取出一个钱袋,掏出里面的小石子扔在了一旁的屋顶,引得守卫都寻声看去。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穆悠已如闪电般冲了过去,双手齐下,“刷刷”几下,十个守卫均被打晕在地。 好快的身手刘黑虎暗自叫绝,看来他上次独闯黑虎山便是如此。 “来。开锁。”穆悠一指刘黑虎的刀。 刘黑虎一愣:“明府不是有钥匙吗” 穆悠一笑:“也是哦。干嘛要坏一把锁”说着便拿出钥匙开了锁:“里面请” “明府不是说只是几箱石头吗” “我说你就信”穆悠说着,走进屋去。 刘黑虎也情不自禁跟了进去,放眼看去,整个库房并不算大,一共五口箱子,就摆在屋子中间,十分显眼,想必就是收缴的田府的宝贝。 刘黑虎正欲上前,却被穆悠一把拉住,他照样取出一粒石子,重重向前面的地上扔去。瞬间,屋顶一张巨网落下,左右两侧的墙壁上也突然显出两个孔来。穆悠朝后仰去,顺手一把将刘黑虎按倒在地。只听得“刷刷刷”如暴雨一般,密密的针雨一阵炫目。 片刻过后,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刘黑虎看着地上的细针,心头一惊:昨晚听兄弟们说在门外便碰到了高手,今日看来,就算进了屋,也不一定能躲得过这些暗器。 “你的那帮弟兄还算聪明,用了两人故弄玄虚,将门前的衙役调虎离山。可是他们却败在了穆君逸手里。不过,就算他们能够进屋,估计也很难躲得过这些暗器吧。” 刘黑虎又是一惊:这个县令,居然能感应到我心中所想吗他看了穆悠一眼,朝箱子走去,慢慢伸出手,既然来了,自然还是要一饱眼福才是。 “慢着,有迷药。”穆悠笑道:“如果你不想像野猪那样被迷晕的话,还是小心为妙。” 刘黑虎也学穆悠一样,抬起手臂紧捂口鼻,屏住了呼吸。他迅速打开箱子,闪到一边,一团白色的烟雾直喷而出,如果不作防备,还真避之不及。 烟雾散后,箱中的宝贝终于露面了,珍珠玛瑙,翡翠琥珀,果然全是好东西。刘黑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又如法炮制,打开了另几口箱子,也都是金银玉器,名画古玩,价值不菲。 “这这都是田府这些年来积攒的”刘黑虎捧起珠宝问道。 “除了这一包是别人送我的,其它都是。”穆悠不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特别惭愧你说你,身为匪首,这三年来抢了几个什么东西我上次把你寨里翻了个遍,也没看到什么宝贝。还草寇,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抢匪。” 刘黑虎微微一笑:“明府带我来此,不怕我摸清了门路,再来偷你的宝贝。” “寨主想把这些据为己有” “是。明府难道不想” 穆悠摇摇头:“不想。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放在哪里不一样,何必要搬回自己家里,整天担心被贼惦记呢” “明府说的可是真话” 穆悠一笑:“不是。但我想,如果是清官,肯定会视钱财如粪 土。” “那你呢你会做个清官吗” “尽量吧,好歹也不能玷污了“穆悠”这个名字我父亲的名字。” “你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你如何会高中榜首” “请人代考的。” 刘黑虎一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还能这样” 穆悠倒不觉得有多羞愧,重重地点点头:“嗯,一切皆有可能。”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会成为我的朋友。” 刘黑虎有些惭愧:“明府糊涂了,我可是匪。” “我交朋友向来不看重他是何等身份。我的朋友很多,有安王,永乐公主,广平王这些皇亲贵胄,还有神龙山庄东方宏之流的武林正派,哦,还有,长安最有名的青楼平康坊,都知薛楚儿也是我的好友。多加一个山贼草寇,又有何不可” “你不怕我影响你的前程” 穆悠满足地笑道:“你在为我的前程着想,你已经把自己当成我的朋友了。” “三年来,我在太平乡和长乐乡犯了很多事” “没事儿,作为朋友,我已经帮你摆平了。” 刘黑虎诧异道:“什么” “此刻,有一个自称刘黑虎的人,正带着几个草寇,拖着大米,带着财物,正在两地安抚百姓哩。去年抢了向寡妇家一斗米,如今还十斗;前年抢了张阿婆家一只鸡,如今赔十只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发誓一定痛改前非。”穆悠摇着扇子:“老百姓心善,总会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的。估计有些贪婪之徒还后悔哩,会怪你以前怎么不多抢点。” “你找人冒充我” “朋友嘛,当然要为对方着想,反正你们以前抢劫时也都蒙着脸,也没人见过你的真面目。怎样要不要换个身份重新生活我手下还差一名捕快,留下来帮我如何” 刘黑虎犹豫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明府自己就已身手不凡,而且还有两名高手在侧,又何需刘某相助” “随便吧,我向来都不会强人所难。这一包珠宝是御史魏方进送我的,寨主拿去给你的弟兄们分了吧。夷陵既已是我的管辖之地,我当然不会再容许有人占山为王。” 刘黑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既然都是江湖人,当然都懂得江湖规矩,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刘黑虎看了一眼那几箱珠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的拥有这些宝贝。明府大恩,刘某没齿难忘。后会有期” “好。保重。” 刘黑虎出了库房,跳上屋檐,决然离去。 “明府,人都请到了。”赵斌通报。 穆悠锁好库房,回到大堂,只见蔡昊天等人都已等候在此,便将李殷安排的任务给四人再讲了一遍。四人能得县令器重,又能为乡亲们做些好事,当然个个无比欣喜,都领命而去。 “明府,这些事情固然是利民的好事。可他们也都是些寻常百姓,恐怕难担大任。嘿嘿,明府也不可操之过急,有些事得慢慢儿来。” “记得进入县衙的那天我曾说过,给我五天时间,除了夷陵三害,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可有食言” “这” “有些人没有出人头地,那是因为没给他们机会。放心吧,我觉得这四人定能圆满完成任务。库房的钥匙交给你了,他们要钱,你负责给他们支配。当官嘛,就得学会知人善用,事必躬亲,我还不得累死” 赵斌激动地双手接过钥匙:“赵某一定详细记录各项开支情况。绝不辜负明府信任。” 陈府。 陈平刚进房便有一个枕头砸了过来。女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你可是司马,连个七品芝麻官就对付不了吗” “哎呀,娘子。那穆悠可是招惹不得啊。他是安王的朋友。” “不,他是我的仇人。是杀了我阿耶c弟弟的凶手”田二娘哭喊着,由于太过伤心,又倒在床上一阵咳嗽。 “哎呀,你瞧你,大夫说了,这个病不能激动。”陈平上前帮忙拍着背:“岳父这事可是谋逆,穆悠的奏折上写的清楚,没有株连九族就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谋逆哼阿耶就算再大胆,也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这分明就是穆悠存心诬陷。你是我的夫君,你要帮我主持公道啊” “人死不能复生,此事就这样吧。以后为人处世也都谨慎些,切莫再生事端,千万别再有把柄落在穆悠手里。” “你怕了你怕自己受到牵连吗陈平,你这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阿耶,你能顺利爬到现在的位置吗”田二娘指着陈平骂道。 陈平瞟了一眼身边的丫鬟,面子上很是过不去,不禁也怒了:“我能有今天的地位, 全是我一步步努力来的。你父亲这些年来做了多少恶,你不清楚吗就是因为有我护着,他才在夷陵无法无天了。刺史不太爱管事,好糊弄。可这个穆悠绝非善茬,要不然卫国公也不会给你父亲来信,让我们在夷陵解决了他。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想鸡蛋碰石头。” “你你这个混蛋”田二娘吼道,如泼妇般抓起手边能够得着的东西朝陈平一阵狂袭。 “简直是疯了。”陈平拂袖而去。 第197章 李殷打劫,一家之主 夜幕降临,穆仙儿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穆府走去,虽然还是身着穆悠的旧布衫,可总算可以把脸露出来透透气了。 隐约间,她感到有人在尾随自己。在夷陵就待了这几天,得罪的人却不在少数。不过,那又如何她对自己的武功还是相当自信的,按她自己的说法,能杀她的人还没生出来哩。 终于,一股剑气袭来。穆仙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侧身躲开。然而不容站稳脚,只觉得剑光一闪,黑衣人又是一剑迎面而来。穆仙儿急退几步,手里的折扇已如暗器般飞出。黑衣人飞身躲过,再次出剑。 穆仙儿却不愿再战,收回了扇子,眼中含笑:“不知好汉为何拦我去路” 黑衣人的剑已指在了穆仙儿的胸口,他头上罩着黑布,脸上蒙着黑巾,只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黑衣人粗声回道。 穆仙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打劫啊不好意思。要钱,我没有。要命嘛,我也舍不得。”她扭动着身体妖娆一眨眼:“小女子自诩还有几分姿色,要劫色吗” 李殷终于憋不住了,也笑着收了剑,扯下了面巾,满脸无奈:“怎么知道是我” “我们什么关系,我还能认不出来对吧,大宝”穆仙儿对他的剑说着,整个人已经贴了上去。 她喜欢双手勾住李殷的脖子,这样刚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的整张脸便充分的暴露在她的掌控之内,可以任她为所欲为。 月色朦胧,微风也醉了。两人手牵手走在高低不平的街道上,享受着属于二人的美好。 “刘黑虎走了。”穆仙儿说道,她觉得要谈点正经事了。 “哦。”李殷被穆仙儿撩的心潮彭拜,见穆仙儿要谈正事,很快让自己平复下来:“太平c长乐两地的百姓都安抚好了。我以为你会把他留下来哩。” “人各有志,我从不勉强。”穆仙儿温柔地看向李殷:“有你就够了。你是不知道,赵县承觉得匪夷所思,不知我是哪来的时间同时去做那么多事。” 李殷满脸疲倦:“能帮你就好。天色不早了,我去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夷陵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长安,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拜访,我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干嘛住客栈穆府还有房间,走。” 两人来到穆府,刚扣响房门,门便开了。 “阿郎回来了”柳絮笑呵呵地迎了出来,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眼光疑惑地落在李殷身上。 穆悠朝李殷一指:“李殷,李大侠。” “哦,你就是李大侠啊穆女侠呢”柳絮兴奋地问。 李殷看了一眼穆悠:“仙儿,她替明府办事去了。” “哦,我叫柳絮,李大侠快请进。”柳絮说着,率先跑进院子,大喊道:“娘子,来客了,李大侠来了。” 柳婉茹优雅地走上前来,欠身道:“见过李大侠。” 柳絮生怕柳婉茹不知道,特地强调道:“娘子,就是他和穆女侠把小郎君救出来的。” 柳婉茹瞟了一眼穆悠,微微一笑:“多谢李大侠。” 李殷笑笑:“不必客气。都是仙儿的意思。” “阿郎回来了饭好了。”锦绣说,看了李殷一眼,满脸疑虑。 穆悠一摇扇子:“哦,叫上欧阳他们吃饭了。” “哎。” 饭菜上桌,欧阳师徒也走了过来,两人看李殷也在,不禁有些意外。 “欧阳前辈,穆大侠,这位是李大侠。”柳絮心直口快,赶紧介绍。 “在下李殷,见过欧阳前辈。”李殷说着,又朝穆君逸一揖手:“穆兄。” “穆兄”柳絮托着下巴,又像发觉了什么:“你们认识吗” 穆悠落座:“他” “哦,对了,穆大侠是穆女侠的兄长,而李大侠是穆女侠的呵呵,瞧我这脑子。”柳絮打断穆悠的话,已自行解惑了。 “娘子,小郎君已经睡着了。”田娘子小声说道。 “哦,那你也去吃饭吧。” “是。哟,李大侠。”田娘子突然见到李殷,也有些开心:“穆女侠没来吗” 柳婉茹瞪了她一眼:“你先下去吧。” 穆悠知道柳婉茹身上大家闺秀的秉性难移,不满下人在主子面前随意言语。她和柳絮情同姐妹,自然宽容些,在田娘子和锦绣c小钱钱面前却是摆足了当家主母的架子。 “慢着,坐下来一起吃吧,这么大张桌子,又不是坐不下。 ”穆悠敲着桌子说。 “好。”柳絮朝柳婉茹一眨眼,已挨着她坐下,眼睛直直地朝桌上看去:“娘子,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菜。” “阿郎,我去厨房吃就好。”田娘子笑道。 “坐下。我才是一家之主,都得听我的,在穆府里,没这么多规矩。锦绣,你也坐。小钱钱呢小钱钱” “哎,主子。” “坐下,都一起吃饭。”穆悠摆出一家之主的范儿,一大家子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饭后,穆悠与柳婉茹回房就寝。 钱管家帮李殷收拾好房间,打好洗脚水,道:“李大侠今日可是又扮成主子的样子出去了” “怎么,有事儿” “呃穆大侠都怪我了,说我不该给主子做那么多面具,弄得人人都可以是穆悠了。” “你不是听仙儿的命令吗其他人的话又何必放在心上。” “哦,嘿嘿,李大侠说得是。你早些休息。” 柳婉茹却是睡意全无,她呆呆地看着穆仙儿整理着衣物,若有所思。 “柳姐姐,你给我做的这几双鞋真好,男女都可以穿,再也不用换来换去的麻烦了。”穆仙儿将几件男装女装在床上摆好,狡黠一笑:“柳姐姐能不能再帮我把衣裳改改” “什么”柳婉茹回过神来。 “就是正面是男装,翻过来便是女装。” “好。”柳婉茹拿过衣裳研究起来,不禁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仙儿,如今你已做过县令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何安排” “接下来”穆仙儿高昂着头:“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就是好好管理夷陵,做一个好官啊” “你还要继续做官” “那是,怎么了” 柳婉茹浅笑:“没事儿。” 穆仙儿睡觉本来就不老实,不知不觉中,一张床基本上全被她占了,柳婉茹索性起身,就着烛光,穿针引线忙碌了起来。 天刚亮,穆悠早早地就去了县衙,传蔡昊天等四人过来,详细汇报了各项工作的准备情况。接着便把县衙的事全部委托给了赵斌,这让赵斌受宠若惊,却又倍感压力山大。穆悠倒是清闲自在,当起了甩手掌柜,带着欧阳师徒下乡走访去了。 相比县城里的集市,龙泉镇上的集市更是简陋异常。穆仙儿四处溜达一番,街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商贩,卖的东西倒是杂七杂八的都有,可要想挑出件中意的,反而要大伤脑筋了。 “小娘子,你看这个钗子,可漂亮了。” “郎君,我这些布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料子。” “山鸡,要吗炖汤喝,补得很。” 小贩们争相招揽着生意,穆仙儿一行四人不得不连连摆手。 “龙泉镇此名有什么由头吗”穆仙儿问。 欧阳清风笑笑:“此处清泉纵横,流淌不息,据说是因为有一条巨龙盘旋在地底,镇守着这方土地。所以取名龙泉镇。” “龙泉酒肆。”穆仙儿止住了脚步,望着小楼外的幌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不知道是何人的笔墨,似乎都带着醉意。 “这是龙泉镇上唯一的酒楼,要不然,想吃酒就只能去县城了。好歹这里的酒也不赖。”欧阳清风说道,一提酒,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穆君逸看了眼手里的篮子:“那便先进去和师父吃两碗” “进去坐坐吧”李殷望向穆仙儿,这是他的习惯,凡事都爱征求一下仙儿的意思,哪怕知道她的想法。 “好。” 四人进了酒肆。 掌柜的大喜,赶紧迎到门口:“哟,欧阳大侠,快快快,里面请,这是您的朋友吗” “是。还是老样子。”欧阳清风答道,挑了个角落坐下。 穆仙儿意味深长地一笑:“师兄好像和店家熟的很。” “跟他不算熟,跟他父亲倒是有些交情。” “什么交情” “我以前,十八年前,就经常来吃酒,有时候穆悠也会来售卖字画,便会顺道给我带些回去。” 穆仙儿听欧阳清风提到穆悠,有些激动:“那穆悠的酒量如何” “不怎么样你娘不能吃酒,穆悠也就不沾酒了。” “还有呢” 掌柜的抱着酒坛子上来:“欧阳大侠,酒来了。” “菜也上齐了。”老板娘端着托盘将菜端上桌。 “修文。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好的,那您有事儿就吩咐。” 穆仙儿瞟了掌柜的一眼:“修文这名字取的倒还文气。” “这个名字是穆悠取的,他以前的名字叫石头。” “穆悠给他取的名”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还记得长源吗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相识的。我就坐在此时的位置,你娘坐在你这里,穆悠坐在李殷这儿。” 穆仙儿听他讲着,在脑中勾画着当年的情形。 欧阳清风指向门口的桌子:“当时长源吃完饭,才发现钱袋丢了。那天掌柜的吃了点酒,以为有人想吃白食,顿时火冒三丈,叫上伙计就要打他板子,幸好我出手救了他,穆悠还为他付了饭钱。 掌柜的见我会武功,有意想让石头跟我学功夫,所以每次我来吃酒,对我颇为照顾,有时候没有酒钱,也可以赊账。为此,穆悠也帮石头取了个文气的名字,偶尔还教他认些字。” 李殷叹了口气:“父母总是对子女报于厚望,如果后来不出变故,说不定修文也不会继承他父亲这间小酒肆,在这里过一辈子了。” 第198章 龙泉酒肆,穆悠下乡 欧阳清风听李殷说起此话,心中不禁悔恨交加,他倒上满满的一碗酒一口吞下,红着眼看向穆氏兄妹:“对不起,当年你们家中出事,我就是到这儿吃酒来了。” 穆君逸也端起碗一饮而尽:“师父,这么多年了,你别再说了。” 穆仙儿眼里含着泪:“既然师兄知道吃酒误事,为什么如今还如此酗酒” 欧阳清风又饮下满满一碗:“因为我恨它,所以要吃了它。” “掌柜的,酒来了。”门口一个汉子拉着马车吆喝着。 “哦,好好好。”修文迎了出来,两人一起把一坛坛酒搬到柜前堆好。 “来,你的工钱。”修文递上一把铜钱,朝后面喊道:“娘子,上一壶茶来。” “看见了没又送来这么多坛,你吃的完吗”穆仙儿苦笑道。 欧阳清风沉默不语。 送酒的汉子见修文热情,也大方地在旁边的桌前坐下,拿着斗笠扇着风:“你听说了没,这次来的县令可是厉害的紧,不到五天,就除了夷陵三害。这下我们往后的日子可有指望了。” “您吃茶。”老板娘端上一壶茶来。 “好,多谢。”汉子大口饮下一碗,摸了一把嘴,甚是满足。 修文在柜前记着账,抬起头来:“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新县令为自个儿立威哩。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官,还得慢慢走着瞧。” “你不知道,穆县令接下来要办的可都是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相关的大事。”汉子又吃上一口茶,轻轻一拍桌子,故作神秘的说。 “跟我哪儿有关系,我这辈子啊,就指着这家小店,把我的壮壮养大了。哎,人这一辈子啊,还是少做些梦好。记得我八岁那年,阿耶请一位很有才华的秀才给我改了名字。聂修文嘿嘿,是不是很有书生气他还想我拜这位欧阳大侠为师,想我文武双全啊。哈哈哈,哎,不说了不说了。” “哎,你那是没机会。你父亲在这酒肆待了一辈子,你又继承了父业,还指望你儿子也如你一样” “那还能怎样,又没闲钱请个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哎,到时候我教他会打算盘,会记账就行。” “如今穆县令要做的事还真和你有关。穆县令决定要在各乡都兴建学堂。你家壮壮呢” 老板娘朝旁边一努嘴:“到隔壁找小伙伴玩去了。” “今年多大了” 聂修文道:“刚刚六岁。” “正好够岁数,准备着,到时候给他报个名。” “那学费” “不要你们出钱,县令出了。哈哈哈。” “什么”夫妻俩不敢相信。 “蔡秀才奉命督办此事,现在正各处统计适龄孩童哩。等着,应该快来龙泉镇了。” “这”聂修文看向欧阳清风:“欧阳大侠,您可是从县城来的,可有听到消息” 穆仙儿听有人谈论自己,早就按耐不住,高傲地昂起头,抢答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就是明府的手下,正奉命替明府来龙泉镇暗访哩。” “暗访” “哎,没想到百姓们的生活都是如此困苦。不过你们放心,有明府在,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聂修文听他们是县令派来的,赶紧迎上前,笑道:“我们还算好了,至少能吃饱穿暖,有些人过得还不如我们,我这人还是很知足的。” “那整个龙泉镇哪个地方的百姓最贫困” “哎,西沟那边。” “没错,没错。西沟那几户,哎”送酒的汉子也跟着附和道。 穆仙儿点点头:“好,那我们去瞧瞧。” 李殷丢下酒钱,随穆仙儿而去。 “仙儿,”穆君逸提着篮子追了出来:“你又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今日是来祭拜父母的吗” “时间还早。祭拜父母固然重要,可我现在也是夷陵的父母官,百姓的生计也不得不管。”穆仙儿说着,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挽起了马尾,将外衣脱了翻了个面。 “官服”欧阳师徒大惊。 穆仙儿十分得意:“我已经请柳姐姐帮我把衣裳做了改动,可以随时换容变装。是不是特厉害” 李殷笑笑:“嗯,厉害。只是以后,你的衣裳还敢给柳絮洗吗” “呃那你给我洗,晾到屋顶去。” “嗯,好主意” “简直就是胡闹”穆君逸依然满脸不悦。 穆仙儿一瞪眼:“看不惯就把眼睛闭上。” 欧阳清风听着兄妹俩打着嘴仗,满脸无奈。李殷左劝右哄,也是无比伤神。 “这一带就是他们所谓的西沟了。”欧阳清风领三人来到一处宅院前:“这是里正的家。” 穆仙儿将手一挥,已换了脸,上前扣了门。 一个小厮开了门,诧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一位年轻的男子面带微笑,身着官服,却未戴官帽。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都是黑衣黑剑,寒气逼人。 “你们,有何贵干” “在下穆悠,乃如今的夷陵县令,特来拜访里正。”穆悠缓缓说道。 “县令”小厮大惊,也顾不得见礼了,撒腿就往回跑,大呼道:“阿郎,阿郎,快,县令来了” 穆悠暗自觉得好笑,只听到院子里一个声音呵斥道:“慌什么还有没有规矩,谁来了” “县令” “什么县令你没看错” “哎呀,都到门口了,穿着官服哩” 伴着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迎到门口,揖手道:“在下郭全,拜见明府。不知明府驾到,有失远迎” “行了行了,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穆悠说着,一手攀住郭全的肩就往里走。 整个院落倒还宽敞,花团锦簇,几间瓦房围成一个“凹”型,虽远不及田府,但在这龙泉镇倒还算不错了。 “这是今年邓村的春茶。明府,请慢用。”郭全见丫鬟上了茶,赶紧介绍。 穆悠端起茶抿上一口茶:“不错。” “呵呵,不知明府来此有何贵干” 穆悠笑笑:“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也饿了。先吃饭吧。吃完了有些事,慢慢聊。” “哎,来人,快准备着。”郭全吩咐道。 穆悠从穆君逸的篮子里抽出一支清香点燃递给他:“拿着。” 郭全不明就里,迷茫地双手接过:“这是” “你拿着就是。”穆悠也不多说,摇着扇子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屋内的陈设还算精致,几件珠宝古玩倒也不俗。穆悠有些爱不释手,郭全不禁有些担心。传闻县令清廉,不知看到自己家中摆此奢华之物会不会不悦。可更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像对付田府一样,把自己这仅有的几件宝贝给缴了去。可他是县令,自己一个里正,哪有说话的份儿,只得跟在身边陪着笑脸。 “阿郎,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哦哦哦,快上菜。” 府上的丫头倒也利索,不一会儿功夫,酒菜都摆了上来。 “就这些”穆悠问。 郭全笑道:“不知明府突然造访,一时仓促,还请明府海涵。” “把香灭了。” “哎。”郭全灭了香,放在桌上,拉开凳子:“明府请。” 穆悠却不动身,摇着扇子,冷视着满桌的佳肴:“不错啊,这香才烧了三分之一,就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七菜一汤,有酒有肉。” “呃明府”郭全摸不透穆悠的意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饭等会儿再吃,先谈公事吧。里正觉得,在你管的这一片,哪个地方最不好管啊” “哦,何亮他们每年的赋税最为拖拉,说是有几户刁民总是抗税不缴。” 穆悠大怒:“岂有此理。带我去找何亮。” “是。”郭全松了口气,就要带路。 穆悠把桌上的香一指:“我赏给你的东西,拿好了。” “哎,是。” 两刻钟后,何亮开了门,也是一脸懵。 “里正”何亮认得郭全,揖手见礼,满脸疑惑地看向穆悠。 郭全还未开口,被穆悠一把按住:“你可是何亮,何保长” “是。” “在下穆悠,乃如今的夷陵县令,特来拜访保长。”穆悠满脸和蔼地说:“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和里正走了这么远的路,快饿死了,有吃的吗” “哦,明府。”何亮慌忙揖手,将穆悠一行人让进屋来。着人看座,上茶,备饭,忙了起来。 穆悠手里的清香又燃了起来。他递给何亮:“来,保长,自己拿着。” 何亮瞟了一眼郭全,见他手里也拿着大半支清香,好生费解,可又不便询问。只得怯怯地站在穆悠身边,脸上挂着笑,等着指令。 穆悠却不解释,端起茶杯来闻了闻:“邓村今年的春茶” “是。” 穆悠抿了一口:“好茶。” “哦,明府若是喜欢,我一会儿再给您装些带回去。嘿嘿。” “听说你管辖内有几个刁民居然敢抗税” “哦,对,就是熊大郎他们那四户,最 是无视律法。”何亮一揖手:“我已向里正报过了。” 郭全见何亮把他搬了出来,生怕穆悠怪罪,赶紧辩解道:“明府初来乍到,想必有很多公事要交接,我是准备过两天向您汇报此事的。” 一个小丫头拖着托盘过来,欠身见个礼,将五个菜摆在桌上,再摆上一壶酒。 何亮满脸尴尬:“哦,时间仓促,准备不周,明府将就着先垫垫。” “把香灭了。”穆悠一笑:“有鸡有鱼,有酒,也还不错。” 何亮灭了香,赶紧满上酒:“明府,里正,请。” “把香拿好了。”穆悠说,并没有要吃饭的样子。 郭全无比诧异,就听穆悠又说道:“走,带我去见熊大郎。” 第199章 计时备餐,明查暗访 “熊大郎你是邻长”穆悠亲自扣开门,微笑着问。 熊大郎不到三十的年纪,一身粗布短衫,愣愣地看着面前身着官服的穆悠,再瞟了一眼左右的里正和保长,总算转过弯来,赶紧揖手:“在下熊大,拜见明府。” “你认识我” 熊大郎摇摇头:“不认识,昨日进城去卖柴,听城里的人讲,县令年轻有为。此时里正保长也在,您又穿着官服,故而大胆猜测您就是夷陵县令。” 穆悠见他倒也实诚,赞许地点点头:“说得没错。今日来找你问点事。都快中午了,准备些饭菜吧,我们边吃边聊。” “是。”熊大郎朝里屋喊道:“阿娘,准备做饭啦,来客了。” 穆悠将手里的清香点燃,进屋找了个椅子坐下,也不再多说,眼睛只盯着寥寥轻烟。 郭全和何亮对视一眼,都朝自己手里的清香看去,一脸茫然。 本来就只几间茅草屋,一时进来这么多人,更发显得拥挤。欧阳师徒看了看这状况,干脆退到了门外。 一位年轻的女子端着两碗茶水过来,欠身行过礼,瞟了一眼人数,又赶紧再端上来两碗。 穆悠看去,桌上四碗茶,却是四个不同花色的瓷碗,有两只碗口上还缺了角,想是年代已久了。 “请用茶。”熊大郎说道,有些尴尬。 “邓村今年的春茶”穆悠端起一碗,闻了闻。 “呃”熊大郎朝女子看去。 “不,去年的。”年轻女子站在熊大郎身边,低声说道,脸上一片红晕,手也不自主地捂在了肚子上。 “几个月了”穆悠问,作为女子,有些事难免更为敏感。 “四个月。” 穆悠展开“穆半仙”纸扇:“我以前是个算命先生,我掐指一算,你肚里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 熊大夫妇大喜:“多谢明府吉言。” “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穆悠问。 熊大郎一愣:“呵呵,这哪儿知道” “我听别人说肚子圆是女孩,肚子尖就是男孩。”穆悠又说道,凑近了朝熊大娘子的肚子看去。 “这明府,月份还小哩,看不出来。” “哦,那你听说过没有:酸儿辣女。你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呃明府。”熊大郎也被问愣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想好了名字没有得取个好听的名字。知道吗名字可是伴随孩子一生的,得叫起来大气,得有意义。” “哦,那请明府赐名” 穆悠一摆手:“我不会,我取的名字都特普通,什么穆仙儿,李殷对了,让李殷给你取两个吧,男孩一个,女孩一个,到时候好选。哎,我可以摸摸吗听说,宝宝在肚子里还会动” “咳咳。”穆君逸在门口见穆悠竟说些没用的浪费时间,眼看都午时了,还没走到爷娘的坟头,早就按耐不住了。可一直都有里正保长跟着,又实在不方便争执,只得拎着祭品干着急。 “饭好了。嘿嘿,让诸位久等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拿着一把筷子,朝众人行过礼。熊大夫妇俩赶紧帮忙收桌子,端饭菜。 穆悠望去,一共三个菜碗:一碗是煎的鸡蛋,一碗里混着松茸夹了几片肉,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认不出是什么野菜。 “粥来了。”熊大娘又端上一大钵稀粥。 穆悠用扇子一敲桌子:“酒呢” 熊大郎脸一红:“家里没人吃酒,也没想过会来客” “就吃这些”穆悠问道,吹熄了香,递给熊大郎:“拿着。娘子和大娘先吃吧,我们还有点事要办。邻长,走。” 熊大郎诧异地追了出去:“明府,我们去哪儿” “去徐老汉家。看他会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穆悠说着,朝远远跟在身后的两人一挥手:“欧阳,走啊” “师父,她你就这样随她胡闹”穆君逸气愤地指着穆悠,四处张望一番:“李殷呢一时半会跑哪儿去了” 欧阳清风满脸无奈:“跟着吧。” “哼,凡事总爱玩些花样,有事不能直说吗就算父亲还在,也不会如她这般当官。” 虽有诸般不愿,师徒俩还是一路追随走出了两里地。 印入眼前的是一间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四根柱子也都是千疮百孔了,不知还能不能撑过夏季的狂风暴雨。 “徐叔徐婶,明府来看你们来了。”熊大郎在门口喊道。 门口的草帘被掀了起来,一对白发老人 蹒跚出来。 徐老汉摸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眯着眼看了众人一番:“大郎啊,他们是什么人啊” 熊大郎上前扶着二老:“这是县令,里正,保长,都来看你们来了。” “什么当官的啊”两人一听就朝穆悠等跪去。 “徐叔c大娘快请起。”穆悠将二人拉了起来:“在下穆悠,字悠之。以前就是个算命的,虽说这样侥幸当了官,可也没这么多规矩。你们叫我“悠之”就行了。” “哦,明府。我们不知我们”徐老汉将老伴儿护在身后,惶恐不安。 “你们去年的税拖到现在还没交,明府来找你们问个明白。”何亮忍不住说道。 “明府恕罪,家中实在是”徐老汉说着,又要跪去。 “哎,起来,慢慢说。”穆悠朝屋里看看,想来也没下脚的地方,干脆在门槛石上坐下:“都中午了,有饭吃吗都快饿死了。” “哎,明府稍候。老婆子,快,做饭去。” “做饭可家里”老妇面露难色,原本布满皱纹的脸庞又增添了几道沧桑。 “还愣着干嘛快去。”徐老汉催促道。老妇迅速回了屋。 穆悠又从穆君逸的篮子里抽出一支清香来,点燃了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轻烟出神。 里正三人也都朝各自手里的香看去,每人手里的香有长有短,都是县令下令备饭时点燃,饭菜上齐便熄灭。这香是用来计时的吗县令在计算各家准备一顿饭要多少时间 徐老汉不明真相,刚才只听县令饿了,想着走了这么远的路,赶紧从后院舀来一瓢水,陪着笑脸道:“明府,您也渴了吧喝点水。” 穆悠接过葫芦瓢,闻了闻:“这是邓村今年的春茶吗” “茶”徐老汉朝熊大郎瞟上一眼,笑着摇摇头。 穆悠将葫芦瓢递向郭全:“郭里正。来,辛苦了。喝口水吧。” “是。”郭全跟着跑了一路,正热的嗓子冒烟,也顾不得什么茶不茶了,想着能解渴就好,赶紧接过,大喝一口,却是紧跟着又一口喷了出来,怒视着徐老汉:“你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没放什么啊。”徐老汉吓得瑟瑟发抖,不由得又朝熊大郎看去。 穆悠一指何亮:“何保长尝尝看。” 何亮也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口,也赶紧吐到地上,直拿衣袖抹着嘴。 熊大郎见状,一把接过葫芦瓢,也尝了一口,总算松了口气:“明府。水里没放什么东西,只是放的时间久了,变了味儿。” “放了几天了” 徐老汉看向熊大郎:“还是邻长前几天帮忙挑的水。” “前几天”穆悠追问。 “有七八天了。”熊大郎满脸愧疚:“前些天我家娘子身子不适,我每天都在往县城跑我是我疏忽了。” “吃得是哪的水” 熊大郎朝前面的山坡一指:“那边有一口泉水。” “他家的水都是你挑的” “是。” 穆悠看向郭全:“他家里没人挑水吗” 郭全一愣:“徐老头儿,你岁数大了挑不起,怎么不让你儿子挑” 熊大郎叹了口气:“他儿子已经过世了。” 穆悠又看向何亮:“他儿子是怎么死的” 何亮咽了口唾沫:“这” 熊大郎朝穆悠一揖手:“回明府。徐叔徐婶年近四十才得了一个儿子,名唤栓子,就比我小五岁,平时也跟我一起上山打柴,挖些药材。去年冬月底,眼见下大雪,我就没进山,可栓子说越是雪大,砍的柴越是可以卖个好价钱,还是执意上山了。谁知回来的时候,竟然摔下了山崖” 徐老汉不禁抹起泪来,嘴里哽咽道:“栓子栓子” 穆悠也收了笑容:“四家一邻,五邻一保,五保一里,五里一乡。你们作为邻长,保长,里正,虽都算不得什么官,可每年县衙也是给你们发了一些俸禄的。我现在倒是想知道,那些钱,你们是如何支配的拿了钱有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 三人低着头,红着脸,不知如何辩解。 穆悠将地上的香递给徐老汉:“我准备的这几支香,一支可以燃半个时辰。都站在一排,比比看。郭里正一顿饭花了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七菜一汤,有酒有肉,相当丰盛;何保长家准备了五个菜,也是酒肉齐全,用了二分之一炷香;熊邻长家做了三个菜和一钵稀粥,用时三分之二炷香;而此刻不知在这支香燃尽之前,本官是否能吃上饭啊” 所有人都盯着徐老汉手里的香看去,只见那香灰逐渐落地,慢慢地,慢慢地,只剩下香梗了。 “怎么饭还没好吗”穆悠催促道。 “呃老婆子,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做好啊”徐老汉朝屋后喊道 。 “明府,要不,上我家去吃吧。” “不,上我家去。” “我家离得近,去我家吧。” 三人陪着笑。 穆悠充耳不闻,看向徐老汉:“我还能吃上饭吗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第200章 逐级问责,祭拜父母 穆悠朝四处看去,只见西南方的空中一道轻烟升起。 “去那边看看吧。”穆悠说着已飞跑过去。 “徐婶”熊大郎表情凝重,搀扶着徐老汉也急步追了上去。 翻过了一道山坡,穆悠终于停了下来。杂草丛生的荒野之地,毅然躺着一座孤坟,坟周却是十分平整干净。坟旁不远,一棵歪脖子树上,一条腰带随风摇曳着,使得寂静的山岗更显凄凉。 “老婆子”徐老汉悲痛地喊道,踉踉仓仓地朝树下走去。 树下躺着徐婶,衣衫松松垮垮的,已没了动静。 “徐婶,徐婶”熊大郎叫道,颤抖着朝她鼻子前伸出手去。 穆悠一把抓住熊大郎的手,转头看向郭全和何亮:“是我把她逼死了吗” “这不,这木牌上写着“爱子徐栓之墓”,这里葬着她的儿子,她一定是悲痛欲绝,所以寻了短。”郭全分析着,不知是在替穆悠辩解还是在为自己分辨。 “没错。”何亮也附和道:“哎,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会让人一时接受不了,做出一些傻事来。” 穆悠冷笑道:“她的儿子都死了快半年了,要寻死为何不早不晚,偏偏选了今日。她身边的碗又是干什么的” “这”两人哑口无言。 “所以是我逼的。”穆悠悠闲地摇着扇子:“我要吃饭,她却无米下锅,只有偷偷拿了只碗从后门出去借,可是跑了快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她不敢回家,本来就欠了赋税,怕我责罚。她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这里,就在半年前,这坟墓里的人是她的依靠和希望。 可如今,她却老无所依,这如何不让人伤感。于是,她做了个决定,决定离开这个痛苦的天地,去追随她的儿子。” 穆君逸见穆悠胡闹害死了人,却还在此高谈阔论,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上前一步就欲将其教训一番,却被欧阳清风一把拉住了。 穆悠似乎并没尽兴,接着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一定就是这样的,我最擅长攻心术了。你们这些人有些什么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脱我的眼睛。” 他见众人不信,用手挨个儿指去:“郭里正和何保长一定在想,如今穆悠摊上事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熊邻长在想,这个穆悠原来也是个糊涂昏官罢了。而我手下的这位穆捕头,一定在心里骂我胡闹。而欧阳捕头却在想,李殷到底去了哪儿。还有,徐老汉,应该想” 徐老汉猛地朝歪脖子树撞了过去,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穆悠早就一把将他拉住了。 “你想去找你的妻儿” 徐老汉瘫软在地:“求明府成全。” 穆悠蹲下身去:“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你若寻了死,留徐大娘独身一人,将如何生活” “她”众人听穆悠突然说出这话来,不约而同再次朝地上的徐婶看去。 熊大郎再次向她探过手去,脸上大喜:“徐婶没死,她还活着。” “谁这么缺德,说她死了”穆悠怒道,似乎并没觉得刚才正是自己让别人产生了误解,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放在她鼻子下,不一会儿徐大娘便醒了过来。 “老婆子,你吓死我了。”徐老汉老泪纵横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欧阳师徒对视一眼,知道这一切都是穆悠故意为之,想必刚才的轻烟也是李殷所放,总算松了口气。 “有三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穆悠扬起扇子,娓娓道来:“第一,为什么同样是想讨顿饭吃,在你们家都能如愿,而在他家,却差点逼出人命来第二,如果刚才我真把他们逼死了,作为邻长c保长和里正,你们会怎么做第三,等过些天,我会不定期的再来随机挑一家讨饭吃,你们会让我吃到什么” 三人低垂着头,惶恐不安。穆悠这三个问题问的轻快,可让人心情沉重,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穆悠微微一笑:“熊邻长,这三个题你不用答了,以后徐老汉家的水缸就交给你管着了,每次上县城卖东西去,顺带在米行给他们背些米回来,我会给米行老板打好招呼,你去了报我的名字就行。” 熊大郎欣喜:“是。” “郭里正,何保长,可有想到答案没事儿,回去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写下来,交给乡正检查。” “乡正”两人唯恐听错。 “没错,龙泉镇乡正,陈威。”穆悠说着,朝欧阳师徒一挥手:“我们走” 翻过了两座山,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整片桃园由于常年没有管理已经淹没在了杂草中。有的早已经成 了枯树,有的却还坚强地繁育出了后代,生出了一些野桃树来,零星的几个鹌鹑蛋大的小桃子挂在枝头,也不知能否成熟。 穿过桃园,便是穆悠生前的茅屋所在地。当年被杨国忠等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而如今,却筑起了一座新坟。 坟前立着一大块墓碑,上面刻着“父穆悠,母白云仙,之墓”,左侧落款为“儿穆君逸,女穆仙儿。友欧阳清风。” 穆家兄妹俩早已并排跪在了碑前,悲痛落泪。 李殷跟了过来,见穆仙儿难过,也红了眼,默默地在她身边跪下,将篮子里的各种糕点摆出来,点上白烛c清香。 “穆悠,师妹。”欧阳清风蹲在地上烧着纸钱,悲痛地说。 “阿耶阿娘。我和仙儿来看你们了。”穆君逸哽咽道,磕了三个头,将三支香恭敬地插到墓前。 穆仙儿也磕了头,敬了香,泪眼婆娑地看去,只见穆悠一身灰色长衫,白云仙一袭粉裙,两人正依偎在一起看着书。 穆悠也注意到穆仙儿在看他,扬起书来笑道:“摩羯诗稿,这本可是王公的真迹” “当然,这是安王亲自向王维讨的,王维是安王的老师,安王曾随他学过书法和诗作。怎样这份礼物不错吧”穆仙儿说着,抹去泪水,已起了身,愣愣地看着前方。 “嗯,我和你阿娘都很喜欢。” 白云仙却面露愁容:“如今你已完成了你阿耶的心愿,只是官场险恶,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了,阿娘,我们都这么大了,你们就别操心了。”穆仙儿说着,一把拉起身边的李殷:“再说了,还有他照顾我哩。放心吧。” 李殷恭恭敬敬朝墓碑一揖手:“晚辈李殷,拜见伯父伯母” 穆仙儿他们谈笑风生,欧阳师徒却是无比诧异。只觉得他们仿佛不是来祭拜的,而是在相亲,在拜会父母。 “好。”穆仙儿点点头,拉过欧阳清风:“师兄,我爷娘说谢谢你。” “哦,不必。”欧阳清风也朝墓碑看去。 “对了师兄,你说要给我的宝贝呢”穆仙儿问道。 欧阳清风笑笑:“暂时埋在那棵桃树底下,走。” 见他们走开了,穆君逸心中的疑惑再也忍不住了:“李殷,你也能看见我爷娘” 李殷摇摇头:“看不见,但仙儿在介绍我,总得去打声招呼。” “仙儿一直都是这样吗” “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 “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穆君逸脸色有些凝重:“去年我在翠竹阁养伤的时候,我就觉得仙儿有些不对劲。她常常一个人在花无忌的坟前自言自语。我当时觉得是她突然失去了花无忌,一时接受不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刚才你看到她的表情了吗就好像爷娘真的就在她身边一样。” 李殷轻叹了口气:“仙儿七岁那年,头受了重伤,或许会有些影响。五年前,她刚到天圣宫的时候,就总爱一个人待着,对着一张浸过水的画像自言自语。当时我也吓坏了,可是后来发现,也没怎样。花无忌的死,对她打击挺大的,她也总说能看见他,直到离开了长安,才没再听她提过。” “现在是没什么,可是以后呢她这种情况会不会越来越重你没见过我外祖父,可是应该也听仙儿说起过,他便是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也是在养伤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把我当成了阿耶,把仙儿当成了阿娘,还逼仙儿跟他学武。我担心” “穆兄是说,怕仙儿也会变成白老前辈那样” “是。师父说我外祖父是因为外祖母的去世而疯的。所以,千万不可让仙儿再受刺激了。”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一向都是对仙儿言听计从。倒是穆兄,倒是该多注意点,别老跟仙儿起争执,别再刺激她。” “你”穆君逸一愣,没想到李殷几句话下来倒是怪上了自己。正想着如何回击,就见穆仙儿已乐呵呵地抱着一支长匣子过来了。 “李殷,看看。”穆仙儿得意地打开匣子,里面的两把宝剑却是平淡无奇。 李殷也有些意外:“这就是紫电青霜剑” 穆仙儿也疑惑了:“师兄是不是弄错了怎么说也是宝剑,总得有套漂亮的衣裳吧” 欧阳清风取出剑来:“这两把剑杀气太过,当年王将军请人将它们封印在这两柄其貌不扬的剑鞘中,就是不想它们太出众而搅乱了江湖的平静。” 穆仙儿接过剑仔细研究着:“既如此,干嘛不直接毁了” “既是宝剑,毁了岂不可惜凡事讲个缘分,如果有人和它有缘,自然可以驾驭它。” “我记得师兄以前说,要用上天书残卷里的内力才能使宝剑出鞘” “是。” “那我试试。”穆仙儿说着,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持剑柄,运好内力使劲儿 一抽。只听得一声脆响,伴着一道青光,一柄锋利的宝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李殷看了穆仙儿一眼,拿起另一把剑,也是如法炮制,一道紫光也是光芒耀目 “紫电青霜” 欧阳师徒惊喜地看着两把宝剑出了鞘,散发的剑气激起一片飞沙走石,紫c青两道光辉纠缠在一起,被两人舞出一片绚丽 第201章 情景再现,何为孝道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李十二娘绚丽的衣裙伴着手中的剑飞舞,如夏花随风飘扬。一曲剑器,虽然还是不及她师父公孙大娘,可已是让人叹为观止了。 “好。”皇上率先鼓掌,文武百官自然跟着拍手称赞。连远道而来的使臣也都赞叹不已。 安王端着酒杯的手悬在空中,愣愣地感受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上次在这花萼相辉楼观赏剑舞还是一个多月前。表演者正是莲儿,她为了选妃,不惜辛苦随公孙大娘学了七天剑舞,最后一袭白衣胜雪,一段剑器气吞山河,惊艳四座。 莲儿 安王悄然起身离席,出了大殿,漫无目的地朝楼上爬去。他喜欢登高望远,云霄塔虽高,但看不见宫外,而这花萼相辉楼每层都是三丈高,上了三楼,便可以透过宫墙,远远地看到大街上。 模模糊糊地,一个个身影来来往往。莲儿会是他们中的一个吗自己能感受到,她已不在长安了,如同穆悠一样,真的离开了。 穆悠 安王心头又是一颤。这些天来,他和莲儿的身影不停的,在自己脑中纠缠在一起。哼,这个讨厌的家伙。这些天不在身边,居然让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安王手扶着护栏,向下看去,还真是高啊记得上次圣人举行百官宴,穆悠因为安禄山和我起了争执,居然一时想不开要跳楼,还是我出手拉住了他,结果,护栏承受不住断开了,两人一起坠落,幸得陈玄礼相救 “殿下,今日回纥使臣在哩,还是进去吧。”小夏子见安王扶着护栏出神,轻声唤道。 安王头也不回:“管他谁在,里面太闷,出来透口气都不成吗” “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圣人说,让殿下这几天好好儿陪回纥公主在宫里逛逛。殿下此刻一个人出来这么久,怕是那公主心中会有想法。” “她爱怎么想,与我何干”安王将袖子一挥:“萧飒呢” 崔虎c郑明见安王相问,赶紧揖手:“回殿下,萧将军有事下楼去了。” 安王不悦:“这个萧飒,这些天都在忙着什么” “郎君。”萧飒的声音传来,终于露了脸。 安王瞟了他一眼:“去哪儿了” “回家取了件东西。”萧飒挥手让旁边的侍卫退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上去。 “什么东西”安王瞧上一眼,并不接。 “奏折。” 安王将眼一斜:“哼,奏折那你应该送到圣人那儿去,给我干嘛。” “萧某愚钝,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呈上去。” “什么奏折还搞的这么神秘。” 萧飒嘴角轻笑:“夷陵穆县令寄来的。” “穆悠”安王大惊,一把抓过信来,迅速展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长吐了一口气:“呵呵,这个穆悠,果然到哪儿都敢放肆。看来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烧的够旺啊。” “穆县令着人给我们传信,应该是想让我们在旁边帮衬着。毕竟自行处决了皇亲国戚,这事要是落在有些人眼中,又有一番说辞了。” “这信你是哪儿来的” 萧飒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道:“是穆县令寄到我府上的。” 安王眼里掠过一丝醋意:“你和穆悠私下里有联系” “不,只是穆县令离开时,郎君让我去送别,我客套了一句,让她以后若有用得着萧某的地方,尽管找我,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幸好她在长安时,曾三番两次针对我,让那些觊觎她的人,没有把眼睛盯到我身上。” “好。”安王转而大喜:“这个穆悠,真是不让人省心。以后有什么事,就由你帮忙传信。” “是。”萧飒抱拳:“只是这事,恐怕不出几日便会传到长安了。不知郎君该如何处置” “穆悠在信里都说的很清楚了。田家父子企图谋反,被他镇压了。我自会上报圣人,给他请赏。” “可是,万一田婕妤在圣人面前有另一番说辞,不知圣人又会如何决断” “这”安王挠挠头:“走,随我去一趟平康坊。” 萧飒抱拳:“是。” 小夏子大惊:“不,殿下,宴席还没结束呢,这” 安王瞪了他一眼:“我要去哪儿,你还敢有异议” 小夏子苦笑着摇摇头:“不敢。” 平康坊里,薛楚儿看完信,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确实不简单,这么快就在夷陵站稳脚了。” 安王满脸疑惑:“那我该如何帮他” 薛楚儿笑笑:“她很厉害,不用你帮。” 安王更加疑惑:“那他为什么要来这封信” “只是为了给你报个平安而已。或许,她还想借此帮你。” 安王皱起眉来:“帮我” “穆郎算准了殿下得知此事定会来找我。自从他走后,殿下不是在敬玉轩养病,就是到我这里来听曲。殿下可知,别人是如何议论我们的吗” 安王不禁又想到了被穆悠下药,迷迷糊糊把薛楚儿当杨莲宠幸了的那一幕来,脸一红:“薛娘子不是说那次的事不再放在心上了吗你心中只有郭锻,而我,一心就只装了莲儿一人。” 薛楚儿帮安王斟满酒:“殿下对王妃的感情令人动容。可是身在帝王之家,想要逍遥自在又谈何容易每年回纥来唐朝拜都只叶护王子一人为首,而今年却还带了公主。不知殿下觉得那公主如何” “我哪儿知道。今早他们进宫拜见了圣人后,回纥王子一直跟着圣人,回纥公主则陪着贵妃。此刻还在花萼楼宴席上。” “那圣人或是贵妃可有让殿下多陪陪回纥公主” “圣人说了,不过怕是吃醉了,以前他国来朝的女子都是永乐陪着。” 薛楚儿见安王还没转过弯来,轻叹口气,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楚儿倒是觉得醉的是殿下。好似就殿下一人不知那个回纥公主是来与我大唐和亲的。” “和亲”安王一愣:“目前我大唐皇室还没成亲的皇子有” “不是别人,正是殿下。”薛楚儿直言道。 “什么”安王大惊:“我都不知道,薛娘子又是从何得知的” 薛楚儿微微一笑:“猜的。传言叶护王子对他这个妹妹甚是宠爱,这次定然是想为她寻得一个好归宿。” “这”安王愤然起身:“我这就去找圣人问个清楚。” “哎,殿下。”薛楚儿拦住他:“殿下若是不想娶回纥公主,就不要有什么大动作,只需如平常一般即可。” 安王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想必此时,叶护王子也必然派人暗中窥视着殿下。殿下私自离了宴席来逛青楼,这定传不出什么好话来。 既来之则安之,殿下何不静下心来,好好吃顿饭,然后再让楚儿给你弹几首曲子” 薛楚儿举杯递了过去:“殿下在我这儿,不用见回纥公主,楚儿也不用去对他人卖笑。实来互利互赢。” 安王接过酒杯与薛楚儿一饮而尽,终于绽开了笑容:“我终于知道薛娘子为何会和穆悠成为朋友了,你们啊,不管做什么,心中总打着算盘。” 薛楚儿粉面含笑:“为了朋友,多谋算一番,虽然伤脑筋,但也值了。” 屋外,小夏子早已待不住了,三番两次来到门边,想偷听一下屋里的动静,终究还是不敢。他见萧飒仍抱着剑闭目养神,也不好打扰,只得像个陀螺一样转悠着。 终于,美妙的琴声响了起来,宛如天籁 窗下有一青衣男子也如小夏子一般来回焦躁地转悠着,听见琴声,英俊的的脸上似乎平静了不少。 “哥,你怎么在这儿”一位穿黑白格子衣衫的少年一掌拍在青衣男子肩头。 郭锻被吓得一惊:“七妹你怎么又出来了” “这月湖景色不错,当然是来赏景啊。”郭七娘满脸兴奋。 “胡闹。祖母丧期未过,你理应随父亲在灵堂祭拜,怎可来此烟花之地” 郭七娘摸了一把唇上的假胡子:“你能来,我为何就来不得” “我只是父亲的义子,哪入得了祠堂,而你是郭府的嫡孙女,当然要守郭府的规矩,为祖母尽孝。” “哼,尽孝那敢问郭县尉,到底何谓孝道”郭七娘愤愤不平:“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请郭县尉去问问此刻正跪在祠堂的郭大将军:祖母还活着时,他尽了多少孝不说平日了,逢年过节他又何时在家祖母卧病在床时他又在哪儿征战呢现在祖母没了,他却要尽孝了。整日待在家里,不问世事,烧上几张纸钱,点上几支清香,他反倒成了孝子了” “七妹,你这是在怪罪父亲吗自古忠孝难两全,父亲为大唐南征北战,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一年来,父亲闭门不出,就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哼,好一个郭大将军,好像我大唐离了他还能亡了不成”郭七娘满脸不屑:“我从出生就跟在祖母身边,祖母病危时更是和阿娘一起衣不解带在床前伺候。祖母临终前说,我陪伴了她十五年,就是最好的孝道,不用我再为她守灵。可是阿娘说了,该有的礼数不可废,我还是规规矩矩又给祖母守孝了一年。如今阿耶也知道我在家待不住了,也都不管我了,还用你管” “好好好,你怎么都有理。”郭锻摇摇头:“出门玩时多带几个护卫,一个女孩子别一个人到处跑。” “我这身打扮,谁说我是女子”郭七娘学着男子的样子踱上几步,扬起手里的弹弓:“再说了,我还有它哩,谁敢欺负我” “你呀,说不过你玩去吧。” “那你呢你不走”郭七娘顺着郭锻的眼光看去,也揪起嘴来:“想见薛姐姐就去见呗,你站在这儿,她怎么知道” 第202章 情投意合,如愿以偿 “安王在哩”郭锻无可奈何的说。 郭七娘瞟了一眼郭锻,也泛起了同情:“完了,你这次的情敌可是安王,你输定了。” 郭锻却不认同:“谁说的我和楚儿情投意合,安王虽然贵为皇子,可楚儿只是把他当朋友。” “朋友”郭七娘凑近些:“可我听说安王早就宠幸了薛姐姐,光这个月就已经来了五次了,每次都是和她独处一室,好久才会离开。” “都是传言。我上次亲口问过楚儿,她说她和安王是清白的。安王每次来,也就找她聊聊天,听听曲罢了。” “你信吗” “信。”郭锻说着又朝三楼的窗户望去:“我和楚儿相识一年多了,彼此间当然要相互信任。” 郭七娘不解:“那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郭锻低头一笑:“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发现,有时候不知不觉中就只是想见到她,你的腿有时候会不听使唤地就朝她在的地方去了。” “原来是这样。”郭七娘听着,红晕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七妹。”郭锻诧异地盯着她:“怎么了” “我”郭七娘吐吐舌头:“我刚才就在街上闲逛,听说安王的车驾来了平康坊,然后就不知不觉地跟着过来了” “你你喜欢安王”郭锻双手抓住郭七娘的肩头,满脸惊讶。 “不告诉你。”郭七娘一把推开他,红着脸跑开了 “站住,不准过去。”郑明伸手拦住了郭七娘。 郭七娘瞪起了眼:“我来听薛娘子弹琴的,凭什么不能进” “安王在此,岂容你放肆,还不快快离去,否则” “否则怎样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阿耶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郑明说着,手中的佩刀也出了鞘。 郭七娘后退两步,也掏出了弹弓,迅速搭上一粒石子,就朝郑明射去。 眼瞅石子就将击中郑明的额头,却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接住了。 萧飒褐色的身影一跃,挡在了郑明身前,他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郭七娘。” 众侍卫见萧飒和来者相识,均收了刀退开几步。郭七娘满脸荡漾开幸福的微笑,夹带着如愿以偿的欣喜。 “有事儿吗”萧飒问:“安王在此,不可胡闹。” “谁胡闹了。”郭七娘嘟起嘴来:“听说薛娘子的琴艺超绝,我是来听曲的。” “好,那就在此听吧。”萧飒说着,转身就走。 郭七娘急了:“哎,你的发簪呢” 萧飒止步,故作不解:“什么发簪” “就是上次你吃醉了酒那天,我送你的银白色的发簪啊。” “那个啊我当时只是借用,后来去还,你不要,我就丢了。” “什么你丢了,你你怎么能这样”郭七娘大喊道,好生委屈。 “还有事儿吗我欠你的酒钱也早就差人送到贵府了。我们应该也两不相欠了吧” “你你永远欠我的”郭七娘听萧飒要和她划清界线,更是急了,手中的弹弓又瞄了上去,只想把他这个榆木脑袋打开了看看,是什么糊住了脑子,让他如此不开窍。 “七妹,不可无礼。”郭锻快步赶了过来,按下郭七娘的胳膊,朝萧飒一抱拳:“萧将军。” “郭县尉”萧飒有些诧异。 屋里的琴声突然停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去,只见安王已开了门。 “怎么回事”安王问。 “见过安王殿下。”郭家兄妹赶紧见礼。 萧飒也抱拳道:“郭县尉同郭七娘也来听曲。萧某怕扰了郎君雅兴,故而拦住了。” “无妨。都进来吧。” 萧飒领兄妹二人进屋。 薛楚儿瞟见郭锻来了,礼节性地见了礼,脸上的喜悦已早就掩饰不住了。 郭锻倒是有些尴尬:“七妹平时随性惯了,一时失礼,搅扰了殿下听曲,还请殿下恕罪。” “我怎么失礼了”郭七娘甚是不满,手指萧飒:“是他说话不算数。他上次答应了,我送的发簪要一直戴着的,可是却给丢了。亏我还把他送的耳环一直贴身保管着。” 郭七娘说着,已从怀里掏出那一对珍珠耳环来,高高举在了安王眼前,像是揪到了萧飒的把柄一样。 安王却乐了:“这耳环是你的” 郭七娘重重地点点头:“是。” “萧飒。” “在,郎君有何吩咐” “行啊上次我搜宫时就见过一只一模一样的耳环,原来是你准备送给她的。可你却骗我说是捡的。说说,你该当何罪啊” 萧飒瞟了一眼郭七娘,想解释,又怕牵涉出穆仙儿来,顿了顿,只得一抱拳:“请郎君责罚。” 安王眉头一皱:“郭七娘送你的发簪呢” 萧飒一愣:“在家。” “没丢”安王笑道:“是舍不得戴吗” 郭七娘听安王如此一说,原本气愤的脸上瞬间又布满了笑容。 “我罚你从今往后一直把那只发簪戴着,没有郭七娘的命令不许取下。” “是。” “呵呵,谢安王殿下。”郭七娘得意地高昂着头,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安王指向她腰带间插着的弹弓:“这是你的” “嗯。” “可以给我看看吗” “是。” 安王接过弹弓仔细观赏一番,脸上又露出一丝忧郁:“我的王妃从小就喜欢玩弹弓,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她就将一张弹弓对准了我,把我吓得够呛。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何方,有没有被人欺负。” “殿下对王妃的真情日月可鉴,我相信王妃一定会平安归来的。”郭七娘说着,轻轻从安王手里取回了弹弓,赶紧纳入怀里。 安王苦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宫吧。” 萧飒:“是。” 安王一挥手:“你不用跟着我,我命令你将郭七娘安全送回府去。” “这” “怎么。想抗旨” “萧某遵旨。” 安王随众侍卫离去,萧飒也带走了郭七娘,屋里总算安静了。刚才一直暗送秋波的两人,终于可以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了。 “何时来的”薛楚儿温柔地问。 “在你抚琴之前就到了。” “为何不露面” “你上次不是说,答应了穆县令,要制造出与安王欢好的假相吗安王心思单纯,确实不适合卷入朝堂纷争。如果让世人觉得安王纵情声色,溺于喧嚣,不适合担当大任,或许他真能如滕王一般,做个逍遥王了。” “哎,谈何容易。穆郎倒好,临走前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了我,我真怕” 郭锻握住她的手:“别怕,还有我呢。” 两人相视一笑,堪比蜜甜。 兴庆殿中,杨贵妃焦急地徘徊着,宫女远远地立于两侧,也不敢过问。 “娘子。”伴着一声亲切的呼唤,宫女秋容快步跑了进来。 “怎样回纥那边有什么反应” “奴婢着人偷偷打探到,回纥王子他们确实在评论安王殿下。 回纥王子:怎会弄错我派人一直跟着安王,他确实去了平康坊。我还打探到,他跟里面一个叫薛楚儿的女子甚是亲密。光这个月就在她房中待了五次了。 回纥公主:可是,父王的意思 回纥王子:我不管父王什么意思。两国交好固然重要,可你的幸福更重要。安王如此品行不端,我怎会放心把你交给他 大致就听到了这么几句,巡视的侍卫便过来了。” 杨贵妃若有所思:“这么说,叶护王子似乎不太同意和亲啰” 秋容帮杨贵妃倒上茶:“虽然圣人有让安王和回纥公主和亲的想法,好在也还没有明说。” “哎,这个旭儿。”杨贵妃面露不悦:“走,随我去敬玉轩。” 敬玉轩里,安王刚刚回宫,对杨贵妃的突然到访有些不知所措。面对杨贵妃,他一直都是如此。在他心里,杨贵妃是慈祥的,可以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落泪。可她又让他感到有些隔阂,使他不愿和她说太多的心里话。 “阿娘。”安王行了个礼。 “旭儿。”杨贵妃拉起他的手,眼中尽是疼爱:“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都这么大了。想当年刚见到你,你才这么高呢” 杨贵妃比划着,突然转了身。 “娘子。”秋容唤道。 “哦,我没事儿。”杨贵妃回过身来,眼圈有些泛红,她努力露出笑脸:“哎,不知怎的,或许是老了,现在动不动就有些多愁善感了。” “阿娘找我有事儿”安王问道,对于她的伤感却没放在心上。 杨贵妃叹了口气:“没事儿,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阿娘想说什么” “呵呵,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杨贵妃哭笑不得,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上个月你选妃的头一天,我和莲儿聊得倒是畅快。如今莲儿失踪了,很难再找个愿陪我聊天的人了。” 提到莲儿,安王不禁 来了精神,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杨贵妃:“阿娘觉得莲儿此刻在哪儿她还会回来吗” “不会。”杨贵妃摇摇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忘了她吧。” “不。”安王后退一步,这些天来,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消极的话。 “这些天来,我一直没找你好好谈谈。我以为你已成人了,有些事会看得更透彻。”杨贵妃凝视着安王的眼睛:“莲儿这次回来的蹊跷,失踪的更是诡异。回想整个过程,就像是有人蓄谋的一盘棋。目的就只一个,要毁了你选妃的大事。” 第203章 母子交心,未雨绸缪 安王愕然:“贵妃何出此言” 杨贵妃笑道:“又生气了” “没有。” “你啊,这些年来,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你自己发现了没有,每次只要生气了就会像别人一样叫我贵妃。” “阿娘,我真的没生气。只是抗拒听到有关莲儿不好的消息。” “哎,五年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会变,莲儿也是一样。” “不管她怎么变,她还是莲儿。” “她是莲儿,可我能感受到,她早已不是五年前的小王妃了。记得你选妃当日她的那段剑舞吗” “当然记得。非常精彩” “那与今日的李十二娘比,如何” “当然是莲儿更厉害。” 杨贵妃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作为一名舞者,我更能感受到她们的不同,对于李十二娘是在跳舞,而对于莲儿,却更似在练武,武功的武。” “阿娘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你一直都没怀疑吗或许,莲儿本身就会剑术” 安王大喜:“阿娘是说,莲儿这些年在民间学了武功” “很有可能。” “呵呵呵,太好了。如此一来,莲儿一定会平安无事。我就知道,她一定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又不愿让我担心,所以才暂时离开了。等她忙完了,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旭儿。你你怎么还是如此执着。”杨贵妃双眉蹙到了一起:“如果莲儿真的已涉足江湖,她就不会再甘心委身深宫做你的王妃了。” “如果她不愿做王妃,那我便不做这个安王了,我也跟她闯江湖去。” “胡闹”杨贵妃粉面含怒:“你是皇子,大唐的皇子,身上担着我大唐的未来。怎可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 安王满脸失望:“阿娘说想和我聊聊天,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没想到说出来阿娘又不乐意听。” “不是我不愿听,是你不能这么想。圣人对你寄予厚望,他希望你再续大唐的辉煌。这是你的责任,你怎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莲儿身上。” “贵妃想必是弄错了吧。太子才是我大唐的储君,圣人虽然还没禅位,但并不就是想要易储。” “旭儿。知道你又不爱听,可是我不得不说。圣人已是古稀之年,如果他真的中意太子,早就让太子继位了,何必仍辛苦地守着龙椅。圣人这几天又说头疼,此刻沈太医看过了,刚睡着。有些事说不定你得早做安排。 这次回纥来朝,回纥王子开玩笑的说,见我大唐如此繁荣,真想给他妹妹在大唐寻一夫婿。圣人也就顺口问了一句公主的生辰八字,私下找人算了,跟你刚好相配。圣人也透露出你的喜好,公主也颇感兴趣。中午宴席上,我见那回纥公主眼睛一直盯在你身上,应该对你也有意思。如果你能娶了她,又有我们杨家做后盾,你又何愁比不过太子。” 安王冷笑道:“贵妃今日倒是痛快,怕是把憋了好久的话都说了吧。” “不说出来怕你又干糊涂事。”杨贵妃责怪道:“圣人都开口了,让你多陪回纥公主在宫里逛逛。这是为你们提供机会哩。你倒好,不声不响就跑去逛青楼了。知道吗回纥王子对你很有意见了。” “那又如何回纥使臣是来我大唐朝拜的,他敢把我怎样” “据说叶护王子性情刚烈,我怕他一气之下断了和亲的念头。明日一早,你去鸿胪寺拜访一下回纥公主,带公主到处玩玩,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贵妃何时当起媒人来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永乐陪她玩吧。” 杨贵妃急了:“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我今日给你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是吗为了我”安王满脸不悦:“我大唐王朝历来的规矩,皇帝驾崩,有子嗣的嫔妃可以随子女迁往封地,没有子嗣的一律都只能送往感业寺与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圣人这几天身体微恙,贵妃就在为自己的余生筹谋了吗看来贵妃是不愿去感业寺,而又不知道我以后的封地在哪儿。所以只想我能继承大业,到时候也能粘着太后的光,继续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旭儿,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难道不是吗你都怀疑莲儿,杨国忠估计早就容不下她了,可还是顺利的让莲儿成了我的王妃。不就是指着我一统天下,然后把我当傀儡,让杨家称王称霸吗” 杨贵妃大惊:“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 “莲儿说的。她是最懂我的人。这个世上,也只有她是在真心帮我。” 安王叹了口气:“我现在觉得穆悠有些话是对的了,说不定莲儿就是自己逃婚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毁了你们的计划。” “你” “好了,天色都黑了,贵妃还是请回吧。儿大避母,何况我们还不是亲生母子,总得避嫌才是。宫里人多嘴杂,免得又有人乱嚼舌根,让圣人心生误会。”安王冷冷地说,躬身行礼:“恭送贵妃娘娘。” 杨贵妃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敬玉轩,她只觉得全身乏力,若不是秋容扶着,怕是早就瘫倒在地了。 “娘子。”秋容递过丝帕:“你别伤心了,你也知道安王的脾气,他向来是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了,也不想想说得话多难听。” “没事儿。我不怪他。”杨贵妃拭去脸上的泪水:“圣人都说喜欢旭儿的真性情哩。如今这世上,又有几人还能像他一样,活的这么真实” “哼,亏得娘子这十一年来对他关怀备至,他居然怀疑娘子别有企图,真是辜负了娘子的苦心了。”秋容还是愤愤不平。 “好了,由着他去吧。旭儿的脾气就这样,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贵妃,”沈太医正从兴庆殿出来,赶紧见礼。 “圣人还睡着吗” “是。沈某在旁观察了半个时辰,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沈太医辛苦了。”杨贵妃四处瞟上一眼:“不知卫国公的病好些了没” 沈太医低头道:“时好时坏,一直都在家静养着哩。” “哼,连对我也不能说实话吗怕是卫国公身体无恙,病在心里吧。”杨贵妃提起这个堂兄,也是满脸无奈:“当时王妃失踪,安王大怒之下把他打入了大牢,让他失了颜面。后来被圣人放了出来,又碰上百官宴,为了不和安禄山碰面,便一直称病。眼见三天后就是庆宗和荣义大婚了,安禄山也会来观礼,所以干脆一直病着,静观其变。” 沈太医并不接话,再次揖手:“贵妃,沈某给圣人开了一些活血通络的药,这就去配好了让人送来,先告退了。” 杨贵妃望着沈太医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不愧是卫国公提拔的人,不简单啊” 秋容也跟着附和道:“娘子所言极是,沈太医医术精湛,在整个太医署确实不简单。” “医术精湛”杨贵妃冷冷地看向秋容:“他给我瞧病瞧了多少年了从寿王府到兴庆宫,我的病他瞧好了吗但凡我能为圣人生个一男半女,又岂会听旭儿那些混账话” “奴婢该死。娘子恕罪。”秋容万万没想到,顺口一句话又使杨贵妃想到了自己的痛处,懊悔不已,抬头再看,杨贵妃已是进了大殿了。 “安禄山,他什么意思又病了什么病”皇上已是醒了,吹胡子瞪眼的,一碗粥也打翻在了地上。 “三郎。怎么了刚睡好就发脾气小心又引得头疼了。”杨贵妃快步上前,坐在床边劝道。 “哦,爱妃啊。”皇上拉起她的手:“你说说,这一个个的都气我,我能不头疼吗刚收到范阳来的信,禄儿说,身体不适,不能来长安了。” “这”杨贵妃也是满脸茫然:“禄儿怎么又病了他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不顾了吗” 杨府。 “安禄山不来观礼了”杨国忠大喜,再次问道。 “是。相公。”魏方进点点头:“有人来报,圣人得知信后龙颜大怒。” “哈哈哈哈。好总算听到了个好消息。” “相公的意思是” “能不能重新获得圣人的信任,就在此一举了。”杨国忠撸着山羊胡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安禄山一直都在训练兵马,据说还囤积了大量粮草,不轨之心早就昭然若揭。圣人听了安王的意思,给安庆宗在长安封了官,还亲自赐婚,以为这样就能让安禄山投鼠忌器。这次倒好,他居然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不来了。为什么” “呃据说是病了。” 杨国忠两眼一翻:“病了他是不敢来了他怕圣人把他也扣下了。因为,他想谋反” “相公,这圣人会信吗”魏方进担忧道:“过年时安禄山没来,相公就说他想谋反,结果春上他却来了。这次再如此说,万一又重蹈覆辙,那圣人岂不是对相公更是” “不,这次他是真不敢来了。我们不但要让圣人相信他要谋反,更要让安禄山真的做出行动来。”杨国忠偏过头去,悄声说道:“让我们的人放出话去,我要让安禄山知道圣人已经怀疑他了,那样他就不得不反。我更要让圣人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有我才是让他值得信任的人。” “是。相公放心。我这就去办。” 第204章 静观其变,远程操控 “哎,慢着,你先看看这封信。”杨国忠拿过桌上的信递了过去。 魏方进看完信,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夷陵就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可我们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是穆悠公然向我挑衅哩夷陵到长安,相距千里,他知道我鞭长莫及。这封信是事发当日田二娘给田婕妤的加急家书。恐怕正式的公文还在路上吧。” “这个穆悠确实不简单啊。相公刚给田枫去了信,还指望借田枫之手除了他,没想到他倒把田府给端了。” “如今田婕妤着人把这信带给了我,老魏啊,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做” “这既然正式公文还未到,我们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不然圣人定会知道我们盯着夷陵哩。”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我们要不要暗地里采取点什么行动才好” “相公的意思是” “如今田婕妤怕是对穆悠恨之入骨了。她应该也知道穆悠偷走了我的账本献给了太子,觉得我也想对付穆悠,这才把信给了我。她是想借刀杀人哩。”杨国忠冷笑道:“可是她忘了我是谁,从来只有我利用别人,怎么会甘心让她利用。” “那相公就当不知道,静观其变,看田婕妤如何去向圣人吹枕旁风吧。” “不,既然她告诉了我这件事,我们就得帮帮她。去,多找一些靠得住的人,带着田婕妤的命令,不论想什么办法,务必要杀了穆悠,永绝后患。” 魏方进会心一笑:“相公英明。” 三天后。 安庆宗和荣义郡主的婚期如期举行,安禄山缺了席,康氏一人尴尬地带着一对新人叩谢圣恩,接受来宾祝贺,忙的晕头转向。 安王作为媒人,露了个脸,也算是带来了皇上的恩宠。只待其拜了天地,早就一挥手,又去了平康坊。 薛楚儿照样关了房门,萧飒照样抱着剑守在门前闭目养神,小夏子照样焦躁不安。 “又过了三天了,夷陵的公文也该到了。不知圣人会怎么处理这事。”安王在屋里来回走着,为这几天一直操心的事伤透了脑筋。 薛楚儿笑着为他倒上茶:“殿下还在为穆郎的事烦心吗我上次便说过了,她来信并不是向你求助的,只是为了报个平安。” “那我就不管了吗” “殿下真的不用管。圣人既然同意她去夷陵,心中自有安排。” 安王一愣:“薛娘子的意思是,穆悠对付田府,是圣人授意的。” “楚儿岂敢揣测圣意”薛楚儿笑道:“殿下既然得到信了,想来田婕妤也早就知道了。她都能沉住气,殿下又慌什么” “没错,我就先看看田婕妤的反应,呃,静观其变。”安王终于安静下来,端起茶品了起来。 “不知这几天回纥王子可有提起过和亲的事” 安王一摆手:“没有,听说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如此甚好,看来这一关总算过了。”薛楚儿大喜。 安王倒是诧异了:“和亲的事儿我倒是没放在心上,我和那个回纥公主都不认识,断然不会同意娶她。只是不知薛娘子怎么比我还要高兴” 薛楚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恢复了镇静:“我早就向殿下坦言过,我和穆郎也是朋友,穆郎离京时,曾拜托我多帮助殿下。楚儿能力有限,恐怕要让穆郎失望了。” 安王听薛楚儿如此说,知道穆悠对自己心有挂念,不禁倍受安慰。 “谢谢你。”安王由衷地说:“我从小就没有朋友,自从认识了莲儿,才有了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后来莲儿失踪了,又认识了豫儿。今年倒是走运,又结识了穆悠和殷子木,还有你。这段时间,能隔三差五的到你这里来听听曲,找你说说话,确实让我心里好多了。” 薛楚儿娇羞地一笑:“能为殿下解忧,楚儿荣幸之至。” “我给你赎身,跟我进宫吧做我的宫女。每天我们可以一起弹琴,一起吟诗作画”安王兴奋地说。 薛楚儿微笑着摇摇头:“殿下的宫女还不够多吗据我所知,贵妃可是把所有长得漂亮的宫女都送到敬玉轩藏着了。” “藏”安王一愣,忍俊不止:“我的宫女虽多,个个都跟天仙似的,可却没有如薛娘子一般洒脱聪慧之人,这个“藏”字就没人敢说。跟她们聊天,就跟审讯似的,无趣,不,实在是烦得很。” 薛楚儿略带同情地看了安王一眼,又是满眼忧虑:“王妃已经失踪了,何时能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又有谁知道难道殿下就决定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等。她上次失踪,我等了五年,她不就回来了吗” “那这次呢殿下觉得又会等多久” 安王沉默。 “世上倾慕殿下的女子多不胜数,只要殿下给她们个机会,自然会寻得一红颜知已。” 安王轻笑:“萧飒也曾如此劝过我。知己要找一个懂自己的人,谈何容易。好在我比较幸运,此刻面前就有一位。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殿下。”薛楚儿脸一红,赶紧背过身去。 安王跟了上去,直逼她的眼睛:“那次,我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侍妾,是因为毁了你清白,有些自责。而这次,我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回宫去。” “能得殿下青睐,是楚儿的福分,只是楚儿早已心有所属,还请殿下见谅。” 安王叹了口气:“郭锻吗” “是。” “如果没有他,你会同意吗” “我”薛楚儿想了片刻,轻轻摇摇头:“如果没有郭郎,我也会等,等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人。” “情投意合感情的事,或许可以慢慢培养,你就认定我比不了郭锻吗” 薛楚儿抬起头来:“楚儿在这风月场里待了这些年,见的人多了,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倒是不差。郭郎各方面都不能跟殿下比。可是他把楚儿当成了他的心头肉。而殿下,只是把楚儿当成了王妃的影子罢了。” “影子”安王苦笑:“穆悠以前就笑过我,说王妃失踪了,我看谁都像王妃。” “楚儿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提过。”安王努力恢复了神情:“那我以后还能常来坐坐吗” 薛楚儿低下头去:“当然,只要我还在平康坊,殿下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过殿下也不能事事都依赖着别人出谋划策,有些事也该自己多琢磨一下才是。” “我呵呵,我这人脑子笨。碰到事儿了也没个主意,好在平康坊离皇宫也不远,要不了两刻钟就到了。” 薛楚儿依靠到窗口,偷偷瞟了一眼安王,欲言又止。 回到敬玉轩已近黄昏,安王照例来到书房,每天练练字已成了习惯,今日在外一晃就是一天,此刻才有时间品味这墨香。 以前都是帮莲儿抄李白的诗,后来又抄过一段时间南华经里面的句子。如今,南华经也抄完了。又该写些什么呢他不愿太伤神,提笔随手写下去。“夷陵”二字便跃然纸上。 夷陵 安王心头一惊,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字。自己没去过夷陵,可是,它却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扎下了根。 “郎君。有夷陵的消息了。”萧飒进屋说道。 “什么那圣人怎么说可有怪罪穆悠” “圣人看了穆县令和硖州刺史的奏折,还传去了田婕妤。听高公公说,圣人对穆县令大加赞赏,田婕妤也自行请罪被降为了才人。” “真的太好了,这个穆悠,呵呵呵。”安王喜笑颜开,手里抚摸着“夷陵”二字,只恨不得顺着字变到千里之外去。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皇宫森严,可太监宫女侍卫,又哪儿分的清谁是谁的眼线谁又和谁在同一条船上。 太子李亨端着茶,用杯盖轻拨着茶水,嘴角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郎君。如此看来,穆悠去夷陵,圣人早有打算。”朱望偏着头,揖手道,偷瞄着太子的反应。 “穆悠作为制科榜首,被派到千里之外的小县做个县令,确实是屈才了。至于是穆悠自己的意思,还是圣人的旨意,现在说,还有意义吗” “郎君所言极是。只是这人确实不简单。恐怕他也不会就真的甘心在夷陵当个小官吧” 太子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哼一声:“你没听说安王这段日子离了穆悠,闲得无聊,只有到平康坊寻开心吗安王跟穆悠交情颇深,不会让他在夷陵待太久,回京只是迟早的事。” “如果郎君不想他回来,何不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他永远留在夷陵”朱望阴笑道:“穆悠当时在长安时就得罪了很多人,而此刻,恐怕田家姐妹俩对他是恨之入骨了吧。如果这时候出手,多找些杀手,事成之后,也决不会和我们有所牵连。” “哼,看来朱公对穆悠的成见也大的很啊”太子轻蔑地一笑:“长源说得没错,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穆悠虽然不愿臣服于我,可也不算我的敌人。既然想杀他的人已经很多了,我又为何要去凑热闹呢” “不是我容不下穆悠,只是此人行事乖张,谁能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走若是他回来了,又突然拥护安王,那郎君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安王安王最近的心思都在薛楚儿身上,连回纥公主都懒得搭理。他难道真如穆悠所说,当真只愿做一个不问 世事的逍遥王”太子眉头紧锁:“穆悠,你虽远在千里,为何却让人觉得依然在操控着长安” 第205章 都知大嫁,神医治心 “萧飒呢去,让他准备一下。还有,让小夏子备一份厚礼。”安王一觉醒来,很是兴奋,高声大喊道。 “殿下,您又要出宫去吗”小太监月奴为安王梳着头发,轻声问道。 “嗯。知道吗我昨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得让薛娘子给我解解。一晃又是两天没去了,也想听她弹曲了。” “殿下起床了”小夏子笑呵呵地带着送水的宫女踏进寝宫:“奴婢这就命人传早膳。” “不用,叫上萧飒,出宫吃去。”安王边漱口边命令道。 “出宫”小夏子面露难色:“圣人昨日不是说,从今天开始,殿下也要上朝议政吗” “上朝哼,圣人自个儿有几天没上朝了今天会去”安王满脸不屑:“再说了,我向来对政事不感兴趣,要我议什么快,给我找几件贵重的珠宝首饰,总不能每次去都空着手吧。” “这殿下要去哪儿” 安王接过月奴手里的帕子擦着脸:“还能有哪儿平康坊啊。” “这”小夏子欲言又止,满脸愁容。 安王一瞪眼:“这什么还不准备着” “郎君。”萧飒走了进来,和小夏子对视一眼,抱拳道:“平康坊乃烟花之地,郎君确实不易踏足。若想听曲,叫歌姬便是。” “萧将军所言极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小夏子赶紧附和道。 “萧飒我说你们今日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啊都想抗旨吗”安王怒道,将擦完脸的帕子使劲扔到脸盆里,水花四溅。 “奴婢不敢。”小夏子吓得弯腰立于一边,偷眼朝萧飒看去。 萧飒见瞒不住了,只能如实相告:“有件事郎君还不知,薛娘子已不在平康坊了。” “什么”安王有些诧异:“她去哪儿了” “嫁人了。就在昨日,嫁给了万年县县尉郭锻。” 安王更是震惊:“这怎么这么突然” “圣人下的旨,赏了郭县尉一处宅院,为薛娘子赎了身,十里红妆,风光大嫁。郭将军丁忧在身,不便观礼,派郭七娘送去了贺礼,也算是认可了这个儿媳。” 萧飒瞟了一眼安王的反应,继续说道:“圣人还有口谕,让我伺机传告郎君:薛楚儿和郭锻两情相悦,我看在郭子仪的面子上,促其姻缘。如果安王再去青楼,接待者一律按媚惑皇子之罪处斩。” 安王恨恨地朝萧飒看去:“圣人的意思是,从此以后我就只能关在宫里了” “是。”萧飒也跟着叹了口气:“圣人心中还是很看重郎君和回纥公主和亲的事。可是还没明说就没了下文,恐怕让圣人不悦了。” “呵呵呵。”安王苦笑道:“就因为他是圣人,我就偏要按他的要求活吗” “殿下。”小夏子也跟着悲伤起来。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你们都出去吧。没听见吗出去” “是。哦,沈太医。”小夏子唤道。 沈太医在门口朝安王一揖手:“沈某来给殿下请平安脉。” “诊脉,诊脉你可知我有什么病你能治好吗滚” 沈太医瞟了一眼萧飒,却进了屋:“沈某刚从圣人那边过来,恰逢圣人正和高公公讨论穆县令,沈某也知不该多嘴,可殿下若想听,沈某倒可斗胆破一次规矩。” 安王听他提到穆悠,瞬间来了兴趣,迎上几步,问道:“他们说什么” “圣人貌似有些不高兴,高公公在旁边劝着。 高力士:大家别太忧心了。如今那薛楚儿已嫁为人妇,安王纵然对她再有意思,也不便去相见了。 圣人:一晃他也大了,还整天游手好闲,怎么行以前穆悠在时,还和他还去大理寺看看,如今穆悠远在夷陵哎。” 高力士:呵呵,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安王倒是乐意听穆县令的话,如果穆县令在旁边帮衬着呃,呵呵,奴婢多嘴了,不该妄议朝政。 圣人:但说无妨。 高力士:穆县令想为家乡效力,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大唐更是需要穆县令如此人才,实在不应一直屈居在一个偏远小县。 圣人:哈哈哈,你啊不枉跟了我这些年。哎,说实话,让穆悠走后,我也后悔着哩。你说,该找个什么理由把他调回来 高力士:这次穆县令在夷陵立了大功,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只是他刚到任还不到一个月,突然又被调回京,实在太仓促,怎么着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也就顺其自然了。 圣人:没错,当初穆悠走时,我见安王不高兴,也是让你这番传话的,如此看来,倒 是可以应验了。再给他半年多时间,看他能把夷陵治成什么样等到了年底,把他调回来,让他协助安王干点正事。 沈某给圣人推拿完,也就听到了这些,然后便告退了。” 安王大喜:“圣人当真这样说” “是,沈某不敢妄言。” “太好了。”安王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由着沈太医诊完脉,用完早膳,一切如常。 “沈太医请。”萧飒送至宫门,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不禁笑道:“真不愧是神医啊不但会调理身体,还会治心病。” 沈太医也笑笑:“萧将军过奖了,萧将军也不简单啊,不但要护安王周全,还要顺应安王的心愿。” “难啊圣意难违。” “萧将军已经尽力了。上次伺机拿出王妃的信,把安王从宴席上引去了青楼,让安王摆托了和亲的局面,已是替安王解决了一大麻烦。” “可如今圣人还是对安王寄予厚望。”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倒也不急。倒是王妃,远在夷陵,不知现状如何啊” 萧飒也满脸凝重:“田才人虽然嘴上领罪,但心中必然想着报仇,还有一些人估计也按耐不住了,怕是会借机大开杀戒。” 沈太医环顾一下四周:“没错,杨府已经出手了。” 萧飒紧握长虹:“王妃身手不凡,希望她能够应付。你快走吧,万事小心。” 安王靠在床头,微笑着看着穆仙儿的画像:“莲儿,你还好吗知道吗昨天夜里我梦到你了,梦见你穿着县令的官服,拍着惊堂木审案哩,我还在旁边帮忙做笔录。呵呵呵,可是后来,你一记惊堂木把我拍醒了。” 安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此梦何解定是最近穆悠的事想的太多了。哎,你看,我给你的礼物漂亮吧我每天都小心保管着,就等你回来亲自给你戴上。” 安王说着,摸着那只白玉镯子,纯白如雪,晶莹剔透,两道金圈也是光彩耀目,很好的遮盖住了断痕。 都怪穆悠,打碎了镯子,他他的脸曾离自己那么近,近的自己被豫儿的呼唤一回头,就就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双唇柔润温暖,带着淡淡的栀子花的芬芳 安王抿了口唾沫,心头一阵慌乱,脸也红润起来。此事已过去一个月了,不知为何,却总会不自主地想起当时的那一幕来。左脸颊上被穆悠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早就消逝了,可是那个意外的吻,却是刻在了自己心头。 穆悠,你还好吗 “好。确实饿了。”穆仙儿听李殷说要吃东西,开心地答道,挽着李殷的手在胡老二的面摊前坐下。 “哦,是你们啊。”胡老二往锅里添上水,招呼道。 李殷理了理穆仙儿被风撩乱的头发:“胡二哥,两碗面。” “好咧,马上就好。” 穆仙儿笑道:“哎,三妹呢今日没给你帮忙” “呵呵,三妹昨日出嫁了。” 穆仙儿大惊:“出嫁了这么快” “哎,穷人家,也没啥讲究的,阿娘托人说的亲,也不远,就在喜鹊岭,坐车过去也就半个多时辰。男方我也见了,也是个老实人。” “哦,恭喜啊,这两天忙,也没到你这儿来吃面,还真不知道。胡二哥也真是,也不叫我们去讨杯喜酒吃。” “嘿嘿,也没大办,妹夫雇了顶轿子,昨儿一早就把人接走了,我和阿娘也只送到城门口。这不,每天还要摆摊哩。”胡老二不好意思的笑道,倒真像欠了多大人情似的。 “哦,那今天这面是不是” “嘿嘿,算我请客。” 穆仙儿占到了便宜,朝李殷得意一笑,又上下打量一番胡老二:“你妹妹都已嫁人了,那你呢我觉得这个面摊也该添个老板娘了。” 胡老二端上两碗面,有些不好意思:“我呵呵,我都这把岁数了,家里又只这个条件,哪家娘子愿嫁过来。” 李殷见他尴尬,忙岔开话题:“最近生意如何” “呵呵,还行。明府把这夷陵县城整治了一番,如今这街上,做生意的,赶集的人明显多了,来吃面的人自然也多了。每天除了花销,还能攒上十几个铜板,呵呵。” 李殷不禁有些感触:“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知足,这世上该少好些纷争了。” “如果太安于现状,没了进取心也不好,总之,凡事都有一个度。”穆仙儿吸上一口面,重重地点点头:“嗯,不错,好吃。” “没错,记得我们最初到夷陵来,到你这儿吃面,那手艺呵呵。”李殷笑道,连汤也喝了。 “哎,那时三妹被田源抢去了,我哪还有心思煮面啊。如今倒好,人啊,一高兴,就有使不完的力气,连揉起面来也有劲儿,面揉好了才劲道,吃起来更爽口。还有,我这汤可是用大骨熬的,哪像以前 就是清汤寡水。”胡老二说起自己的手艺来,一时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第206章 大有改观,恭候多时 穆仙儿抿嘴一笑:“那你觉得明府这个官当的如何” “那还用说,好,绝对是好官真是菩萨显了灵了。你看,他这才上任半个月,整个夷陵可是焕然一新。 你瞧这街道,几处坑坑洼洼的地全用小石子填平了,下雨天出个摊儿也不怕滑。还有那田府,这要是落在贪官手里,还不自己住进去,可是明府把它腾出来改成了学堂,整个县城的孩子,不管大小,不论贫富,都可以进去读书识字了” “没错没错,我儿子昨天刚送进去,回来就会写自己名字了。”旁桌一个瘦脸汉子抹了一把嘴,抢过话来:“而且啊,学费全免,呵呵,多亏了明府,要不然我哪儿有钱送他进学堂,等长大了还不跟我一样,当个睁眼瞎啊。” “是啊。这些天,整个夷陵,谁不念明府的好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在黄柏河捕鱼的,被田府逼的都快断了生计了。如今倒好,你看我今日,一筐鱼早就卖完了,还有闲钱给我娘子买了匹布。”对面的汉子袖子都卷上了手肘,拍了一把腥臭的竹筐,又指了指桌上的布匹,甚是得意。 边上的人听着大家在议论明府,也都不甘示弱,纷纷讲起自己这几天的收益来。个个兴高采烈,唾沫横飞。 穆仙儿听着别人的夸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高昂着头,挂着笑脸,连脚也跟着抖了起来。 李殷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一拍她的头:“快吃啦,面都快坨了。” “哦,李兄,你要不要再来一碗”胡老二问。 “不用了,我吃饱了。” “哦,好。那你们还回安康去吗我前天听蔡阿婆说你们没住她家了” 穆仙儿放下了筷子:“哦,对,我们现在住穆府。田枫送给明府的那处宅子还有几间房,住起来更宽敞。” “你你们住明府家”胡老二满脸不信。 穆仙儿点点头:“实不相瞒,明府手下的那个护卫穆君逸,是我兄长。”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是想留下来吗”胡老二看向李殷:“我看你也有些力气,现在明府在挖沟渠,建房子,修桥铺路,各个乡据说还要盖学堂,挣钱的机会多着哩。每天县衙门口都支了点登记招工,工钱都是日结,还管三顿饭,好些人都去了。你如果有些才华,还可以去找蔡秀才,我昨个儿听他说还在招教书先生哩。” “哦,好,那你先忙着,我们去看看。”李殷见胡老二一说起来又是兴奋的不行,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了,见穆仙儿已吃完了面,两人瞅准时机,溜之大吉。 整个县城与半个月前相比确实大有改观,至少街上热闹多了。两人手牵着手闲逛着,对摊前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锦绣姐,你看这个”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穆仙儿看去,原来是柳絮。只见她正选了一盒脂粉,凑在鼻子前闻闻,满脸兴奋:“这个怎么卖” “哦,五十文。这颜色最衬娘子的气质。”老板娘招呼道。 柳絮貌似有些心动,嘴上却道:“这么贵” 老板娘见她嫌贵,只道她买不起,也就不再笑了,板着脸往外一指:“街头那家卖的倒是便宜货,娘子嫌贵,就到那边瞧去。” “你什么意思”柳絮怒道,脸上零星的雀斑也更加显目了。 “走吧。”锦绣一手挽着菜篮子,另只手就去拉她。 柳絮甩开锦绣的手,冲老板娘吼道:“你少狗眼看人低,告诉你,我们可是穆府的人。我家阿郎恐怕没人不认识吧,他就是如今的夷陵县令。” “哎,柳絮。”锦绣想要阻止,已是拦不住。只听柳絮噼里啪啦说开了。什么明府与娘子情投意合,如何恩爱,自己又是如何与娘子情同姐妹,明府又是如何辛劳,自己又是如何劳苦功高 穆仙儿与李殷相视一笑:“这个柳絮,果然是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老板娘听柳絮讲着,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手中的脂粉也递了上去:“哎呀,你瞧我这眼神,原来你们是穆府的人。来,这个你拿着,送你了,就当交个朋友了。” “你送我”柳絮原想出口气,杀杀价,没想到老板娘一时如此慷慨,愣了一下,马上喜笑颜开地就去接。 “柳絮。”锦绣一把按住她的手:“多谢老板娘了,我们和你非亲非故,怎可白拿你的东西,阿郎知道了也会怪罪的。” “锦绣姐,我们不说,阿郎” “好了,走啦,该做饭去了。”锦绣不再给柳絮贪便宜的机会,使劲拉起她就走。 穆仙儿躲在一边,把一切看在眼里,转而十分自得:“怎样你还 觉得我不该把锦绣带到夷陵来吗” 李殷笑笑:“好,我的仙儿看人最准了。” “那是,要不然怎会挑中你这么好的情郎。”穆仙儿说着,双手又搂上了李殷的脖子。 李殷赶紧抓下她的手,低声道:“大街上哩。” 穆仙儿吐吐舌头,莞尔一笑:“哦,那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说说悄悄话” 李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现在可是县令,整个县大兴土木,你还想躲清闲” “你没听说过无为而治吗我们转悠了一圈了,一切尽在掌控中。” “呵呵呵,你啊。” “好般配的一对儿啊”卖脂粉的老板娘朝二人喊道。 穆仙儿瞟了李殷一眼,不禁也朝她摊前走去。 老板娘见来了生意,一张嘴顿时如抹了蜜:“娘子天姿国色,若是再用上我这脂粉,定然是倾国倾城。郎君一表人才,应该也不会吝啬一盒脂粉钱吧” 夷陵县衙。 “少府,在下龙泉镇乡正陈威,特来拜见明府。”一个中年男子朝赵斌揖手道。 赵斌正在衙门前统计做工人数,见有人问,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哦,陈乡正你找明府这明府一大早倒是来过县衙,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儿呢。”穆悠一身官服突然出现在赵斌身后,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赵斌大惊:“明府,你在啊” 穆悠笑道:“难得陈乡正终于想到要来见我,穆某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陈威随穆悠进了县衙,掏出信封呈上:“明府,这是郭里正和何保长的答卷,还请明府过目。” 穆悠接过,并不看,吹燃火折子将其点燃,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明府,你这” “答的再好有什么用关键是看他们怎么做从县衙到龙泉镇又不远,指不定哪天我闲得无聊就去了。你说是吧” “是。” “所以这几天来,陈乡正辛苦了。”穆悠狡黠一笑,指指椅子:“还站着干嘛坐啊来人,上茶。” 陈威小心坐在椅子边上,低头道:“谢明府,陈某这几天也把整个乡走访了一遍,绝不会让徐老汉家的事再发生。” “哦,那就好。”穆悠端起茶:“陈乡正吃茶,都说这夷陵,邓村乡的茶最出名,只是还未能入选贡茶,实在是可惜。” “呃,是是是。” “茶水可以醒脑清目,除烦解渴。今日陈乡正要吃多少,我管够。” 陈威一愣,快速瞟了一眼穆悠,又低下头去:“陈某愚钝,还请明府明示” 穆悠靠在椅背上,将脚翘在了案桌上:“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嘛我这人很随意,你不必拘束。” “这不知明府想听什么” “哎,好,那我问你答。”穆悠笑着拿扇子一拍桌子:“你给卫国公的回信里面说了什么” “啊”陈威大惊,从椅子上猛然站起,惶恐不安。 穆悠道:“我在长安着实闹腾了一番,应该已经引起卫国公的注意了。可我的祖籍只填了夷陵郡,卫国公定会来信挨个儿乡细查,你们几个乡正怕是都忙了好一阵了吧怕什么有什么直说,我又不吃人。说” “这”陈威再次瞟了一眼穆悠,知道瞒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一个月前,也就是上个月二十八,陈某突然接到卫国公的信,要查查穆悠。陈某不敢隐瞒,只有据实回复。” 穆悠温柔地笑道:“很好,如何据实回复的” 陈威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和穆悠也算是旧相识,也可以说是打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幼年丧父,母亲靠替给人缝补衣裳供他读书。他倒也很有天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还善作书画。常常在街上支个摊,替人写对联,写书信,或是卖书画,挣点小钱。 后来,他母亲得了重病,不到一年就过世了。他连安葬的钱都没有,还因为替母求医问药欠了一屁股债。没办法,他便卖了祖屋。” 穆悠忍不住问道:“那他住哪儿” “哎,他和我同年,当时也才十六岁,我阿娘见他可怜,就让他住我家了。”陈威叹了口气:“他和我挤在一个房间里,一过就是两年多。他是一个有梦想的人,经常听他口出豪言,说要金榜题名,若是有所作为,一定把夷陵变得跟长安一样繁华。 我当时还笑他哩,我说,你去过长安吗 他说,没去过,但若去了长安,一定要一鸣惊人。 我当时还挺敬佩他,还让他发誓,若是今后混出了个名堂,决不能忘了我。” 第207章 穆悠往事,杀手来访 “可是,他后来做的事,却让我对他失望了: 那是清明时节,他去给他父母上坟,顺道也作几副山水画。回来后整个人却有些心不在焉,还辗转反侧的。 我细细一问,他才说了实话,他说,在山间走了好远,有些迷路了,在一片桃园中遇到了一位绝色佳人,不,是桃花仙子。 我当时就笑他了,觉得他一定是走到某处累了,睡了一觉,做了一个美梦罢了。 可是后来,他便出门的越来越频繁了,如此过了半年,他三年的孝期刚满,他居然给我说,他要成亲了。 我听后十分诧异,以他的条件,哪儿有钱娶亲果不其然,他收拾了几身衣物和一些书,去女方入了赘。 我当时就特瞧不起他,也没去吃他的喜酒。慢慢地也就和他断了联系。只是偶尔在龙泉酒肆里可以看到他的书画,他委托聂掌柜帮他卖的。 一晃就是五年多。 后来,我终于又在龙泉酒肆见了他一次。 那天,聂掌柜生辰,我们一起吃了几杯,聂掌柜也吃的有些醉了,让我帮忙看着点店。 穆悠又带着字画来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儿和他娘子的兄长。他那天挺走运,几副画很快就卖光了。 说实话,他娘子确实挺漂亮的,难怪他不惜入赘。他儿子也很可爱,虎头虎脑的,我问了,四岁多,不过并不是随母姓,而是随了穆悠的姓。只是他娘子的兄长不爱说话,沉着脸,抱着把剑,让人不敢和他们多亲近。 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倒也让人羡慕。” 穆悠听他讲着,在脑中又幻想起当时情景来,心中也有些感触,他冷冷一笑:“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记得记得。那天店里还有一个小道士,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谈吐不凡,自称来自长安,云游四海,当时把我和聂掌柜羡慕的不行。 可是等到结账时,他却说钱袋丢了,把聂掌柜气坏了。敢情那小道士只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 聂掌柜一气之下,再加上酒劲,喊了两个伙计,就要把他教训一番。结果” “结果,那个拿剑的黑衣人解了围,穆悠给那个小道士付了饭钱”穆悠说道,已知道陈威讲的就是十九年前遇到李泌的事了。 “没错没错。”陈威点点头:“当时我就想,穆悠还算有些豪气,自己本就算不得富裕,却还舍得帮助他人,听他向那个小道士打听长安的事,看来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有所作为。” 穆悠轻笑:“所以,你又和穆悠重归于好了” 陈威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算和好,也就算准了他来卖画的时间,在酒肆里和他聊几句,联络一下感情。万一他以后真的高中了,做了官,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穆悠轻摇纸扇:“嗯,没错,说得倒是实话。然后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多吧。总算听说他要进京赶考了,我还跟他客套,问他差不差盘缠,被他婉拒了。”陈威瞟了一眼穆悠,又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那一天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那一天是” “十月十九。”陈威肯定地说。 “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是我阿娘的生辰,穆悠还送了我一包糕点,让我孝敬阿娘。”陈威说着,又看了穆悠一眼:“一晃这些年了,我都快忘了他了。没想到一个月前,卫国公突然来信,询问有关穆悠的事情。我才又慢慢回忆起来。” “那你把刚才讲的这些都告诉卫国公了”穆悠问道。 陈威连连摆手:“不不不,陈某断然不会如此草率。哪能随意透露自己和穆悠的关系我都不知道卫国公的意思,万一是穆悠得罪了他,他要查穆悠的把柄,那我说与穆悠是朋友,岂不是把自个儿也搭上去了” “好,我就爱与聪明人打交道。只是不知陈乡正是如何答复的” “陈某答复:经查,龙泉镇曾有一书生名为穆悠,十八年前进京赶考,后下落不明。” “没提别的” 陈威拱手道:“不敢欺骗明府,其它只字未提。” “那你为何今日来见我,别说是来替那两人交答卷的。我这人就爱听真话。” 陈威听得此话,赶紧跪倒在地:“请明府救我” 穆悠嘴角勾起一丝阴笑:“怎么卫国公又给你来第二封信了” 陈威点点头:“是。” “你说那卫国公还真是够笨的。他不知道吗夷陵到长安千里之遥,一封信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 得五六天要杀我就尽管杀好了,何必搞的兴师动众的就不怕人多嘴杂,让圣人知道了”穆悠满脸顾虑。 “明府,你”陈威倒是大吃一惊:“明府怎知卫国公要对你不利” “卫国公一直都想扶持安王上位,好不容易把自己女儿捧上了安王妃的位置,可是大婚之日王妃却失踪了,是我唆使安王把他送人了大牢。 接着我一进宫就深得圣心,又成了安王的朋友。卫国公虽在大牢,可外面的眼线多着哩。他知道我云游四海,所以他给襄州刺史去了信,查我的身世,因为正是襄州刺史举荐我去应考的。可查出的结果是襄州刺史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何人。 这下卫国公更是慌了,又赶紧给夷陵来信,夷陵县令空缺,赵县承向来不管事,所以干脆就把信寄给了田枫。田枫召集你们六乡乡正一起查我,得到了你提供的答案。 卫国公应该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我的身份了。他想在我赴夷陵上任的路上杀了我。结果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我的行踪,而我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夷陵。 他也作了两手准备,寄希望于田枫,可是等到的却是田二娘送给田婕妤的家书:我连整个田府一锅端了。 想想,如果你是卫国公你会怎么做” 陈威听穆悠滔滔不绝,更是惶恐,直直地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穆悠笑道:“今日一大早,你收到了卫国公的信,这次可是专程给你来的信哦。信上怎么说啊” 陈威咽了口唾沫:“卫国公命陈某去找田二娘,多请些杀手,务必要要明府救我,我知道刺杀朝廷官员可是死罪啊可可是我若违背了卫国公的意思,恐怕也活不成了。” “所以你来找我,想让我自己寻个死法,让你可以交差,而又不受牵连” “我”陈威哑然。 “可我现在还不想死。因为我的仇人还活着哩。如今早已入夏,天儿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到时候想睡个安稳觉都难,可是,当你刚刚睡着了,却发现蚊帐里钻进了一只蚊子。你知道它想吸你的血,可是却不知它何时下口,你想打死它,可是手又够不到。可它却总是肆无忌惮地在你耳边嗡嗡叫,搅的你不得安宁。”穆悠狡黠一笑:“我,此刻就是那只让卫国公伤神的蚊子。” “明府。”陈威再次揖手:“不瞒明府,你第一天上任时我就混在百姓中见过你。因为我听说新任县令姓穆名悠,又是夷陵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我十八前年进京赶考的朋友。可惜不知明府和我的朋友穆悠可有何关联” 穆悠抬手招陈威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他抿嘴笑笑:“你说呢” 陈威再次看向穆悠:“我讲过,十九年前见到了穆悠的儿子,当时他才四岁,如今应该也跟明府差不多的年纪。” “所以呢” “陈某斗胆揣测,明府就是当时我见到的那个孩子。” 穆悠悠闲地摇着扇子:“那你觉得我和穆悠长得像吗” “这”陈威面露难色:“最后一次见穆悠还是十八年前,如今还不知他变成什么样了。” “那你还想再见他吗” 陈威大惊:“穆悠还活着他在哪儿” 穆悠笑笑,四处张望一番,悄声道:“就在东街二巷第三间宅院。你若要见,悄悄过去,不要让人看见。” “是。”陈威大喜:“那明府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还早哩。” “这十八年多没见的朋友,实在是呵呵。” “好好好,你去忙吧。” 陈威满心欢喜地出了县衙,直奔着穆悠说的地去了。 很快,他便到了地方,从外面看,和旁边的院子一样普通,可是门上的锁链却是新的。 陈威推门,露出手掌宽的缝隙来,他便迫不及待凑近了看去。院子里也就堆着一些劈好的木柴,绳子上还晾着衣物,跟普通百姓家并无异处。 穆悠会在里面他想着,伸手拍起门来,一边透过门缝瞧着里面的动静。 一只手拍在陈威肩头,陈威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明府” 穆悠已换了身灰色长衫,手里还拎着两包药,他微微一笑:“我交待过让他们不要随意开门。”说着已掏出钥匙开了锁,轻声喊道:“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穆仙儿小跑出来,接过穆悠手里的东西,警惕地看向陈威。 “莲儿,这是阿耶以前的朋友。”穆悠说着,指指陈威。 陈威见这位名唤莲儿的女子一身红裙,长得倒有几分姿色,赶紧招呼:“哦,娘子,冒昧来访,打扰了。” 穆仙儿笑笑,欠欠身算是行了礼。 穆悠问道:“阿耶呢可还睡着” “刚睡醒。”穆仙儿说着,随穆悠进了屋,陈威赶紧跟了上去。 整个院子不大,也就三间正房,没走两步便进了屋。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扑鼻而来,陈威看去,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一个人靠着床头,披着头发,身着睡袍,像是刚睡醒。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穆悠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第208章 投石问路,人心叵测 “哦,你来了啊,咳咳。”床上的人细着嗓门说道,坐直了身子,刚一动就引得一阵咳嗽。 “阿耶,慢点。”穆仙儿上前将他扶起来。 “你公务繁忙,不在县衙待着,到我这儿来做什么”他冲穆悠抱怨道,总算抬起头来。 陈威够着头看去,不禁吓了一跳,那是一张十分可怕的脸,哪儿还看得清容貌。 “阿耶,您的一位朋友来看望您了。”穆悠说着,退开一步,指着陈威介绍道。 “朋友” 陈威赶紧上前,疑惑地问:“你是穆兄” “十八年前,我家突然来了贼人,抢走了我阿娘,重伤了我阿耶,还放火烧了房子。当时我阿兄还在房间里睡觉,阿耶为了救他,也被烧成了这样,结果还是没能救出他来”穆仙儿悲痛地说道:“好在老天保佑,让我们父女相认了。放心吧,阿耶,我们一定要让害了我们全家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莲儿,你们忙去吧。既是我的朋友来了,理应好好叙叙旧。” “是。”穆悠拉起穆仙儿的手退了出去。 陈威偏头朝外看去,见两人正在院子里亲昵的说着话,红裙姑娘双臂搂在了明府脖子上,明府笑着朝她唇上亲了上去。 陈威一惊:“他们是” “是我的女儿女婿。我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法出去见人了,只有让我郎子去替我完成我的梦想了,咳咳咳。” “穆兄,真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陈威笑道,一时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 “陈兄以为我死了吗”“穆悠”摸着脖子,似乎连说话也十分费力。 “不不不,穆兄吉人自有天相,只是一晃这么多年都没你的消息了,真没想到今日又能相见。” “你知道我这十八年来是怎么过的吗都是杨国忠那个狗贼害的。所以我也要咳咳咳咳咳” “阿耶,阿耶你还好吗快,喝点水。”屋外的两人见“穆悠”咳的厉害,赶紧跑进屋来,穆仙儿端上一碗水喂他喝下。 “穆兄还好吗”陈威也关切地问道。 “死不了。咳咳咳。” “来,阿耶,还是快躺下吧。”穆仙儿两人将他重新扶到床上。 “陈乡正,你先回去吧。等我阿耶缓和点儿了再来也不迟。”穆悠直接下了逐客令。 “哦,是。那穆兄,你安心养病。我过两天再来看你。明府,娘子,在下告退了。” “慢着,我想陈乡正也是明白人,应该能管住自己的嘴吧”穆悠嘱托道。 “是,明府。陈某明白。” 眼见陈威出了院子,床上的“穆悠”蹭了一下跳下地,撕掉了满脸的“疤痕”,冲穆仙儿直揖手:“我说主子啊,再以后这种事能不能就别找我了啊要是穆大侠知道我扮他阿耶,还不得一剑劈了我。” “好你个小钱钱,不知好歹的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连李殷都叫你阿耶了,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吗” 钱管家一愣,猛地跪地就拜:“圣人啊,奴婢斗胆,可不是真要冒犯您,是他们他们偏要我” “好了。”李殷也取下了穆悠的脸,转身温柔地看向穆仙儿:“你是怀疑这个陈威也是同谋” “我听阿娘说过,阿耶以前确实在一户姓陈的人家住过两年多,后来与阿娘成亲后也就断了来往。欧阳也对这个陈威有点印象,只是个粗俗之人,跟阿耶关系并不太好,他邀请阿耶到他家去住,估计也是为了赚点房租。” 李殷:“人心叵测,要想一个人暴露本性,确实需要花点功夫。如今我们算是投出了石头,路在何方,还需要他引导我们去找。” “那就有劳你了。”穆仙儿双手搭在李殷肩头,亲昵的说。 李殷坏笑道:“那事成之后有什么奖励” 穆仙儿朝他的脸上就是一口:“先付个定金,查清楚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两人嬉笑一番,一回头,只见钱管家正捂着眼睛站在旁边。顿时不禁有些尴尬。 “小钱钱” “哦,”钱管家应道:“在。” 穆仙儿怒道:“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呢” “哦,那我先回去了” “好了,我先走了,一会儿追不上陈威了。”李殷笑笑,已飞身而去。 “主子。” 穆仙儿将眼光从远方收了回来:“还有事” “嗯,府上的事。柳娘子倒是知道你的身份,可是奶娘和两个丫鬟却是不知,到底要不要” “不,先瞒着吧。锦绣倒还好,那个柳絮,一张嘴就跟没安门似的。我刚才在大街上还听她给人家讲我们穆府的事哩。这十多天,还不知她传出了多少话。要是她知道了穆悠的真实身份,那我还不得杀她灭口” “呵呵,那就先瞒着。只是李大侠已经现身了,我听柳絮好几次追问李大侠,问你在哪儿。我在想,主子你是不是也该露个面才是,也不可能一直都称你在给明府办事吧” 穆仙儿欣然笑道:“好啊,小钱钱,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了,变得和我一样聪明了嘛,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钱管家诧异地看着穆仙儿,真是服了这人啦,连夸别人也不忘要自恋一番。 李殷悄悄跟着陈威,果然大有所获: “刺史。”陈威哈着腰见礼道。 硖州刺史将茶杯重重撂在桌上,满脸不悦:“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没事儿别来找我” 陈威一脸委屈:“是。可是,现在确实有事,陈某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说” “那个穆悠” “穆悠他新官上任,官架子倒是足得很,又沾着安王的光,田府一事,没连累到我已是万幸。先由着他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收拾他。” 陈威面露难色:“可卫国公给我来信,让我务必除了他。” “哦卫国公要杀他”刺史摸着胡子,转着眼珠,突然猛地开门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偷听,总算松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做” “我哎,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了。其实,如今的县令穆悠,他是假的。” “假的什么假的” “呃,名字。”陈威挠挠头:“他其实是穆悠的女婿,真正的穆悠卧病在床哩。” 刺史一瞪眼:“说明白” “刺史难道忘了十八年前的事吗当年卫国公还是花鸟使,奉旨甄选美女来到硖州。您当时还是硖州别驾” 刺史不耐烦了:“说重点” “是。当时,我向您举荐了一位小娘子,长得是如花似玉,您看过了也说不错。可是,那小娘子却已为人妇,她的夫君是一个书生。您让他写休书,白花花的银子送给他,他居然不肯。可是卫国公也得知了此事,对那女子也十分中意。您便趁黑叫了几个人呃呵呵,随后她家便着了火,哎,火烧的太旺,也只能救下那女子一人。” 刺史笑着点点头:“哦,确有此事,一晃都十八年多了,你现在提这个干什么” “刺史可还记得当年那女子的夫君是谁” 刺史满脸不屑:“这我哪记得” “穆悠。” “什么”刺史一惊:“同名同姓” 陈威不答,又追问道:“刺史可还确定当年的书生是真的死了吗” “那是自然,那一刀可是在要害。”刺史说着,自己也有些怀疑了:“怎么,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书生并没有死当时卫国公急着回京,现场处理的确实有些仓促。不过走时把整个茅屋和栅栏都点了,就算那一刀要不了他的命,他又如何逃脱火海” 陈威叹了口气:“他确实还活着,我刚才已经见过他了,他的脸上满是疤痕,连声音也怪怪的,一定是当年那场火烧的。” “什么他还活着在哪儿”刺史也紧张起来。 陈威不敢隐瞒,把如何去见穆悠的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 刺史听着,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脸色已变得铁青:“他还活着他他一定是来报仇的” “刺史,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让他多活了这些年算是便宜他了。当年的一切都是他不识好歹咎由自取。让自己的女婿假借自己的名字来夷陵当官,他这是明摆着来讨债了。”刺史一捶桌子:“可我钟宽也不是吃素的,他这是自寻死路。” “刺史的意思是听从卫国公的指令,把穆悠父女还有这个假穆悠一起给”陈威用手一抹脖子,观察着钟宽的反应。 “卫国公不是给你下令了吗”钟宽说着,端起茶来抿上一口,猛然,他一跃而起:“不好” “刺史” “卫国公若要除了这个假穆悠,为何不在长安动手” “呃,长安乃天子脚下,又有安王护着,很难找到机会。” “那路上呢” “这个穆县令心思缜密,一路上都是乔装而行,偷偷地就到任了。” “他到任也半个月了,有杀手刺杀他吗” “这” “卫国公也在暗中查他哩。卫国公多精的人,此刻让你动手,还不是怕自己受到牵连。你你这个蠢货,此刻跑来找我,那个穆县令能带你去见穆悠,必是已怀疑你了,你却往我这儿跑” “这刺史放心,陈某一路小心谨慎 ,从后门悄悄过来的,绝没人看见。” “报,刺史,紧急公文。”门外公差禀告。 钟宽亲自开门取过,展开信封,只看了一眼,不禁连声叹气。 “刺史” “卫国公的信,让我明面里和穆县令多亲近,务必找出穆悠父女,永绝后患。”钟宽将信点燃,无奈地指向陈威:“你啊,只怕已让我暴露了,这个穆县令,不好惹啊。” “刺史英明,她确实不好惹。”房顶一声大喊,不待两人辩清,李殷身影一闪,已飘然而去。 第209章 清闲县令,助人行乞 “钟宽原来是他亲手杀了我阿耶。”穆仙儿冷冷地说。 “仙儿。”李殷拉起她的手:“那你接下来想怎样做” “你既然已经喊话了,他们此刻也该害怕了吧。你知道的,对于仇人,我向来是不主张一刀了断的,我就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们惶恐不安,生不如死。” “好,那就静观其变。” “这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如今百姓们既然都如此信服我,我这个县令可不能让他们失望。”穆仙儿又扬起了笑容:“找点乐子,让我的子民们高兴高兴。” “好。端午节快到了,黄柏河河面广阔,河岸平缓,倒是适合举行一些集聚活动。” “赛龙舟” 李殷赞许地点点头。 多年来,两人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往往一人开口,另一人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有时候甚至只要一个眼神,都能心领神会。 “夷陵六个乡加县城,共七艘龙舟,设上几等奖,沿着河岸摆上粽子瓜果等,百姓想吃多少自取。”穆仙儿已经开始规划了。 李殷朝穆仙儿笑道:“好主意,只是不知钟刺史舍得出多少银子来筹办此事” 穆仙儿狡黠一笑:“企图刺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花再多的钱来消灾,也是值得的。” 李殷:“好。我先去黄柏河勘察一下比赛地点。” “嗯。哦,对了,晚上我跟你一起回穆府吧,免得柳絮老缠着你问我的行踪。” 李殷笑笑,欣然跑开了。 穆仙儿痴痴地看他走远,心中也是无比欣慰。这些天来,人人都道穆县令如何英明,却不知这其中竟有李殷一半功劳。她见四下无人,翻转了衣裳,改了发型,换了脸,让穆悠又活了过来。 这身红裙反面是男装,还是孙山后留下的衣裳,不知他穿了几年了,灰色的布料看起来都有些泛白了。那个银白色的布包依旧被他斜挎在肩上,手中的“穆半仙”折扇当然必不可少,没办法,拿剑多年了,手里不握个东西总觉得不自在。 “郎君,娘子,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吧。”一声哀求穿过街道的嘈杂传了过来。 穆悠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正跪坐在街角,朝来往的行人揖手乞讨,在他身后也横躺着一人,也是同样的装扮,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郎君,求求你大发慈悲,给点钱,我们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弟弟都快不行了。”乞丐见穆悠停下了脚步,赶紧向前跪行两步,声泪俱下。 “啊这么惨他不会已经饿死了吧”穆悠问道,朝地上的乞丐探出手去。 “哎,郎君别碰,我们身上脏,小心有虱子跳到你身上。”乞丐挡上前,摸了一把泪:“一看郎君就是好人,赏几个铜板吧,要不然我们真的快饿死了。” “你们吃钱铜钱哪能吃那么硬,怎么咽得下去饿了不应该吃饭吗馒头c包子都行。牙口不好还可以吃粥。”穆悠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乞丐一愣:“铜钱当然不能吃,拿去买馒头吃。” 穆悠怒道:“那你干嘛不直说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何必搞的这么复杂” 不等乞丐反应过来,穆悠早就跑开了,弹指间,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便递了过来。 “吃吧,吃吧。不够我再去买。”穆悠说着,也不嫌脏,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乞丐接过馒头,脏兮兮的脸上挤出一个浅笑:“多谢郎君。” “快吃啊,给他一个,千万别饿死了。你不知道,我这人心善,你们要是死了,我还得给你们收尸。寿衣多少钱棺材多少钱逢年过节还要给你们供着香烛纸钱。还不如给你们买一辈子馒头划算。” 两个乞丐手拿馒头小口咬着,见穆悠絮絮叨叨,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多谢郎君了。”躺在地上的乞丐说着,将馒头纳入怀里。 “哎哎哎,你就吃这几口小心一会儿又晕了。”穆悠用扇子朝他一指,满是担忧。 “呵呵,留着,晚上再吃。” “不用,不用留,趁热,都吃了,晚上我再给你们买。哎,还有你,你扔哪儿去了”穆悠责怪道,起身从草丛里将馒头捡了回来,重新塞到乞丐手里:“怎么能浪费粮食呢吃了,都给我吃光了。” 跪地的乞丐愣了愣,将手里的馒头再次扔进草丛里,躺在地上的乞丐也坐了起来,掏出怀里的馒头也扔了出去。两人狠狠地盯着穆悠,低声呵斥道:“你存心拿我们取乐吗滚” “哦。你们不饿啊装的”穆悠恍然大悟, 也在两人旁边坐了下来。 “知道了还不走开些”两人怒道。 穆悠摇摇头:“我刚才不都说了嘛,我这人心善,最是乐于助人,你们不就想骗钱吗我帮你们啊。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儿。” 不及两人开口,穆悠已散开了自己的头发,端起乞丐面前的破碗朝路人吆喝起来:“各位,快来看快来瞧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啦” 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更有爱看热闹的取笑道:“你这喊什么呢” 穆悠一拍头:“哦,词错了。应该是:各位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个铜钱吧。”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掏钱。 两个乞丐见穆悠胡闹,顿时恼羞成怒:“我看你是存心找事儿是吧这是我们的地盘,你要讨钱上别处要去。再在这儿胡闹,小心你的皮” “放肆”穆悠撩起脸上的头发:“我乃堂堂七品夷陵县令,整个夷陵都是我的地盘” “县令他他是明府。” “对对对,一时还没认出来,真是明府啊” “明府,您这是” 路人诧异地看着歪坐在地上的穆悠,个个面面相觑。 “我今天闲来无事,讨点饭钱。”穆悠笑道,又朝众人伸出碗:“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呃,我还有事儿先告退了。” “小的也告退了。” “明府您忙着。” 众人不敢施舍,若是真给钱便是真把他当乞丐了。都道这个县令不同寻常,此刻又扮成乞丐,不知又要对付谁,还是不要惹上麻烦的好,于是纷纷借口离去。 两个乞丐怯怯地看着穆悠,陪着笑脸:“明府恕罪,小的一时眼拙,多有冒犯。” “没有没有,”穆悠笑着直摆手:“常言道,同行是冤家嘛,抢生意也很正常。每个行业都是值得被尊重的,行行出状元嘛。” “是,是。”两人低头答道。 “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吆喝着啊。” “呵呵,明府您公事繁忙,不用陪着我们。” 穆悠端着破碗满脸兴奋:“不忙不忙,我闲的很。我还没有装过乞丐哩。呵呵。” “呃,今日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收摊了。老二,我们走吧。” “哎。”另一人应着,捡起面前的破碗c手杖就准备走。 “慢着,还早哩,收什么摊儿放下。”穆悠冲二人喊道。 “这” “这什么太阳还没落山哩。有没有点敬业精神啊,干一行就得爱一行,明白吗” “是。”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答道。 “看我干嘛讨钱啊” 两人无奈,只得又如先前一样,一人佯装重病不起,另一人又开始声泪俱下朝路人哀求起来。 “没错没错,这就对了嘛。无论做什么事,贵在坚持,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道理你们不懂吗” “是。明府教训的是。” 穆悠倒是热情,在一边忙得乐不可支:“行行好吧,他弟弟都快饿死了,赏一个铜板吧。” “哈哈哈哈。那你们收获如何”李殷替穆仙儿挽起头发,听她讲着这半天的情形,已忍不住笑弯了腰。 “哎,别提了,一个铜板也没讨到。”穆仙儿挽着李殷的手臂,连连摇头。 “明府身为父母官,怎可如此戏弄自己的孩子”李殷笑道:“看来这二人迟早要改行了。” “我这人从不强人所难,他们若愿意继续干这行,我定然全力支持。” 两人牵手来到穆府,柳絮总算如愿以偿,欢呼道:“穆女侠,你终于来了” 穆仙儿笑笑:“我以后也住这儿了,你也不用太客气,叫我仙儿就行。” “好,仙儿姐姐。”柳絮雀跃道:“你知道吗我最崇拜你了。” “是吗你也想当女侠” “嗯,你能教我武功吗” “学武很苦的,而且还要看天赋。” 柳絮吐吐舌头:“啊那还是算了吧。” “呵呵,来,这个送给你。” “啊,脂粉我中午在街上还准备买的。谢谢仙儿姐姐。” 两人欢笑着,手挽着手,倒把李殷晾到了一边。 “饭好了,准备开饭了。”钱管家喊道。 所有人都围上桌来。一起打过招呼,依次落座。就见柳絮和田娘子端上菜碗,锦绣也端来一钵米饭。 “哦,穆女侠来了啊”田娘子笑道。 锦绣抬头看去,慌得手一抖,一钵米饭差点儿扣到地上,幸而被欧阳清风一把接住。 “小心 点。”欧阳清风将饭放在桌上。 “是。”锦绣退到一边,笔直地站着,双手抓着衣角,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阿郎呢平时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柳絮嘀咕着,朝门口看去。 “不用等他了,我们先吃吧。”柳婉茹说。 柳絮有些不乐意:“那怎么行,阿郎辛苦了一天了,只有晚上才能消停下来吃顿饭。” 欧阳师徒瞟了穆仙儿一眼,沉默不语。 穆仙儿微微一笑:“小钱钱,你去门口看看明府回来了没” “又要我”钱管家无奈地笑笑,憋憋嘴出了屋。 第210章 分身两人,仙儿入府 一盏茶的功夫,穆悠终于进了饭厅。 “阿郎回来了,就等你了。”柳絮赶紧迎上前去为其倒水净手。 穆仙儿和李殷相视一笑,也赶紧起身。欧阳清风和柳婉茹无奈,只得跟着站了起来。只有穆君逸依然坐着,斜了穆仙儿一眼,伸手拿过酒壶已自斟自饮了起来。 “明府盛情难却,我们可就当真住这儿了。”穆仙儿笑道。 “嗯。”穆悠笑着点点头,来到桌边,却不落座。 李殷将锦绣盛好的饭递上:“明府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和仙儿还有一些事要向您汇报。” “嗯。”穆悠应道,终于小心地坐了下来,紧张地瞟了一眼穆君逸,低头扒起米饭来。 “都一起吃吧。”柳婉茹说道。 “咦钱管家呢”柳絮发现少了一人,偏着头朝门口看去:“阿郎,钱管家没跟你一块儿进来吗” 穆悠偷偷瞟了穆仙儿一眼,把头都快埋进了碗里。 穆仙儿一脚轻踢柳婉茹,柳婉茹一愣,微微一笑:“哦,方才我听你喊仙儿来了,就问了一声钱管家是否还有多的被褥,他该不会是赶着去买了吧。” 穆仙儿满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我阿兄住在贵府已是明府莫大的恩惠了,我今日也来了,呵呵,实在是太添麻烦了,要不我还是去住客栈吧。” “那哪儿行啊,仙儿姐姐就放心吧,我们府上大着哩,总会给你腾出地方来。”柳絮生怕穆仙儿走了,抢着说道,还不忘朝穆悠问道:“是吧,阿郎” “嗯嗯。”穆悠重重地点着头。 “阿郎,你怎么光吃饭啊吃菜啊。”柳絮咋乎道,帮他夹了半碗。 锦绣正襟危坐,小心吃着饭,偷偷观察着各人的反应,不知为何,这顿饭吃得十分沉闷。 平日里有阿郎说说笑笑,总能让人轻松愉悦,而今日,阿郎却沉默了。欧阳师徒本就冷言少语,柳娘子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田娘子照样记挂着孩子。而刚来的客人穆大侠的妹妹仙儿,和李大侠一起,倒是在尽力活跃着气氛,努力化解着尴尬。 如往常一样,田娘子照例是第一个吃完,又赶紧回房看孩子去了。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对她的身世倒也知道了一些。她比自己还大两岁多,已是三十出头了,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成亲多年,总是滑胎,受尽了丈夫公婆的嫌弃,最后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还未满月竟又夭折了。在夫家辛苦十二载,最终只换得了一张无情的休书。幸而金宅招奶娘,让她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穆悠也放了碗筷,朝穆仙儿笑笑,起身就走。 “阿郎,你今天这么快就吃好了”柳絮追问道。 “嗯。”穆悠应道,已出了饭厅。 锦绣心中满是疑惑,赶紧放了碗筷,跟了上去。作为安王赏赐给他的丫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他伺候好了,才不负安王还自己的自由身。可是,他就像一个迷,让人捉摸不透。自从到了夷陵,他更是一门心思都在夷陵百姓身上。就算回府了,也是柳絮抢着嘘寒问暖,倒让自己没了事儿。 “阿郎。”锦绣赶上几步:“阿郎今日可是身子不舒服” 穆悠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个笑容,轻轻摇摇头,径直朝西厢的方向去了。 “锦绣姐。”柳絮也追了上来:“阿郎没事儿吧” “哦,柳絮。阿郎既然不愿说,我们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好,”柳絮点点头,转而又面带愁容:“哎,锦绣姐,你说让仙儿姐姐住哪儿呢” 锦绣笑笑:“如果穆女侠不嫌弃的话,跟我住一间房吧。” “哦,好。”柳絮满意的跑开了。 虽说是穆府,可也只是个由倒座房c正房c厢房围成一进院,进了街门直接就是院子,院子东南角有一口井,院中的几株桂树柏树郁郁葱葱,树间牵着绳子晾满了衣物,还散落着几盆花草。弯曲的石子路由南至北贯通院落,路边还有一处石桌石凳和李殷刚搭的秋千透着清闲。 正北是三间正房,最中间的堂屋一分为二,右侧靠主卧的地方隔出了一小间书房,左侧做了饭厅,一大家子一起用餐倒也热闹。右边便是阿郎c娘子的卧房,左边的卧房留给了田娘子和柳絮照看孩子。东边的两间厢房住着欧阳师徒,东南角接着厨房。西边的三间小厢房住着李大侠和钱管家c锦绣,西南角便是茅厕。两间倒座房自田家富c贵走后就放了杂物,与院墙相连。 所有房屋间都有游廊相通,使得下雨天行走也不会湿了衣裳。廊道间又巧妙的设了月亮型的拱门,为几处房屋间增添了几丝隐蔽。 “仙儿姐姐,你今晚就住这儿。锦绣姐,你可得好好照顾着,我去洗碗去了。”柳絮拉着穆仙儿的手来到锦绣房前,交待道。 锦绣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见礼:“穆女侠。” 穆仙儿莞尔一笑:“不用这么生分,你也可以和柳絮一样叫我仙儿。” “奴婢不敢。” 穆仙儿掏出一盒脂粉递过去:“这个送你。” 锦绣低头道:“娘子厚礼,锦绣不能要。” “赏你的,拿着。” “是。”锦绣双手接过:“谢娘子。” 穆仙儿朝房门口看看,轻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锦绣怯怯地抬起头来:“娘子长得很像一个人。” 穆仙儿一手轻抚脸庞,还不忘撩起右额上的刘海儿,狡黠一笑:“像谁安王妃吗” 锦绣大惊,跪倒在地:“奴婢锦绣,拜见安王妃” “平身吧。” “谢王妃。” “安王大婚之日,王妃不是失踪了吗哪儿还来的安王妃你记住了,我叫穆仙儿,是穆君逸的亲妹妹,欧阳清风的师妹,我和李殷都是穆县令的暗探。” 锦绣只觉得后背发凉,赶紧答道:“是。” “主子,我给你买了床毯子。”钱管家笑呵呵地在门口喊道。 “拿进来吧,扔床上。” “仙儿姐姐,我给你打了盆水,娘子说你明天还要去替阿郎暗访,洗了早些休息吧。”柳絮也端着水来了。 “好。放下吧。谢谢” “哎,钱管家,等等,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灶上留了饭,快去吃吧。” 钱管家忍不住打了个嗝儿:“不,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你在哪儿吃的”柳絮拉起他就走:“没事儿,我给你再热热,走,不吃你就是嫌弃我,说,是不是嫌弃我做的饭难吃” “不,不是。只是”钱管家无奈地由柳絮拉着去了厨房,清秀的脸都急白了。 “不是就好。”柳絮已盛起一大碗饭菜送到了他面前:“快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事儿问你。” 钱管家无奈地笑笑:“你直接问事儿吧,我定知无不言,饭就算了吧。我真不饿。” “不,先吃饭,来,筷子,拿着,快吃” 钱管家见柳絮不肯罢休,唯恐再推辞露出马脚,只得无奈地端起碗来。 柳絮见钱管家动了筷子,开心极了:“怎样好吃吗你说,是我做的饭好吃还是锦绣和田娘子做的好吃” “都好吃。”钱管家答道,一抬头,见柳絮不悦,连连摆手:“哦,你做的最好吃。” “呵呵,那是。那你多吃点。”柳絮说着,又帮他加了勺饭。 “够了够了。你不是说要问我什么事吗”钱管家摸了摸肚子,长叹了口气。 “哦,上次在长安时,我就听你称呼仙儿姐姐和阿郎都为“主子”,那你到底听谁的” “呵呵,都听。”钱管家道:“他们两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我的主子。” “那你就愿意在他们手下做一辈子奴婢” “是。是他们让我有机会再活一次。” “没出息。”柳絮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可甘心做一辈子奴婢” 钱管家放下碗,苦笑道:“钱某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卑贱之人,还是个废人,还能指望有什么作为” 柳絮眼珠一转,向钱管家凑近了些:“废人你是说难道娘子说的是真的,你真是个小太监” “你”钱管家怒道,脸涨得通红,可突然又意识到柳絮说的也没错,也就闭了嘴,不再多说。 柳絮见钱管家生气了,赶紧捂住了嘴,吐吐舌头:“其实,也没什么嘛。我觉得你说话的声音还是挺好听的。” “哦,咳咳。”钱管家咳嗽两声,知道自己的嗓音太过阴柔了。最初认识穆仙儿的时候,她便一下就猜测出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废人,小太监,离了皇宫,还能如何生活,现在能成为穆府的管家,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吃着,我先忙去了。” 钱管家一愣:“你不是说还有话要问我吗” “现在呃,没有了。”柳絮说道,跑出厨房,长长松了口气。 “柳絮。”柳婉茹朝她喊道。 “哎,娘子。” “来,”柳婉茹拉她回房:“你又去找钱管家了” 柳絮岔开话题:“娘子,我来帮你铺床。咦阿郎呢” “我问你话哩。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你跟了我这些年了,我会帮你留意些,等再过两年,子谦大些了,我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那个钱管家就算再好,也不适合你。我不是给你 说了嘛,他是” “好了,娘子,他已承认自己是个太监了。”柳絮放下蚊帐,脸上有几分失望。 “你问他了” “当然。娘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心里向来是藏不住事的。” “那你” “我当然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小太监了,最多当个朋友罢了。”柳絮倒也释然了:“好了,娘子,此事以后不许再说了。” “什么秘密啊”穆悠突然凑上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柳絮拍着胸口:“阿郎,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是你们聊得太专注了,连我进屋来都不知道。你们刚才聊什么悄悄话什么事不许再说了” “不告诉你”柳絮脸一红,飞跑出去。 第211章 情窦初开,气若游丝 柳婉茹抿嘴一笑:“这丫头也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情窦初开了”穆仙儿卸下面具,双手揉搓着脸颊,好奇地问。 柳婉茹:“你啊。不愧做过几天算命先生,还真是能掐会算。” “她喜欢上了谁啊要不要我帮忙” 柳婉茹有些无奈:“钱管家。” “啊小钱钱”穆仙儿也是大惊:“我早就告诉过你,小钱钱可是个太监。我就是看重他做面具的手艺,才把他留在身边的。” “这些天来,我也注意到柳絮对钱管家十分在意,所以就告诉她钱管家的身份了。柳絮性子直,她说放下了,自然就不会再对钱管家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你放心吧。” “柳絮,”穆仙儿想了想:“她有十六了吧” “嗯。” 穆仙儿微笑道:“呵呵,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倒是认识几人,感觉不错,就让我当回红娘,为她找个如意郎君,把她嫁了吧。” “不,她还小呢。”柳婉茹连连摇头:“再说了,子谦也还小,田娘子一人照顾不过来,有柳絮还可以搭把手。等过几年子谦大些了再说吧。” 穆仙儿:“柳姐姐不同意是觉得柳絮太小,怕她嫁到夫家受欺负呢还是怕她走了,没有更好的人来照顾你的孩子” “我”柳婉茹脸一红,争辩道:“那你呢你要把柳絮嫁出去,是为了柳絮的幸福,还是怕柳絮跟你待久了,识破你的身份” “当然是想把她支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嘴长的很,什么都说,要是我不小心暴露了,那还怎么当官啊” 柳婉茹冷笑道:“哼,当官你为了女扮男装当这个官,就需要这么多人为你牺牲吗” “牺牲”穆仙儿也不客气了:“看来柳姐姐还是不乐意做我的娘子啊” “我答应你的事,当然会说到做到。为了子谦,我愿做任何事。可是,柳絮是我的人,我们从小情同姐妹,她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好,痛快。”穆仙儿笑道:“我就喜欢柳姐姐这么直爽的人。今天我也把话说在这儿放着:这个官,我会继续当下去,至于当到什么时候,那是我的事。 当然,我也不会不近人情,让你给我做一辈子假娘子。柳姐姐若是什么时候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一定会成全你。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柳婉茹想要答话,被穆仙儿打手势止住。 “阿郎。”柳絮的声音在门口咋起,已是端着一盆水推门而入。她将盆放在床边,朝穆悠笑道:“阿郎忙了一天,泡个脚了再睡吧。” 穆悠脱口而出:“啊又洗啊” “什么叫又洗,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为什么又要吃呢”柳絮唠叨着已把穆悠拉到床沿,按着他坐下,蹲下身来就要帮他脱鞋。 “哎,我自己来。”穆悠赶紧闪到一边。 “怎么了嘛我是你们的丫鬟,伺候你泡个脚不行吗”柳絮满脸疑惑。 “可我不习惯,你下去吧。” 柳絮不愿:“不,每次都把我支开,阿郎是怕我伺候的不好,还是阿郎的脚有问题,不能让人看” 柳婉茹一慌:“我来伺候就行,你去照顾子谦吧。你这丫头,还愁没事儿干” 柳絮嘟啷道:“子谦他们早睡了。” 穆悠见柳絮没有要走的意思,焦急地朝屋顶瞟上一眼,突然用手一指床底:“老鼠” “啊”柳婉茹吓得躲在一边。 柳絮胆大,抓过门口的扫帚小心地朝床底挥去,却不见有东西跑出来。她松了口气:“阿郎是累糊涂了,哪来的老鼠快洗了睡吧。” “哦,好。有劳了。”穆悠不再推辞,回到床边坐下。 “哎,还是我来吧。”柳婉茹围上前来,想要阻止,却见柳絮已帮他脱了鞋袜。 “阿郎,水温还好吗” “嗯,刚好。” “这是涌泉穴,每次泡脚多按按,可以缓解疲劳,有助睡眠。”柳絮已蹲在地上伺候起来。 穆悠:“嗯,好,你懂的还挺多。” “呵呵,好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柳絮如愿以偿,替穆悠擦干脚,终于端着水出了门。 柳婉茹疑惑地盯着穆悠穿着鞋袜,满脸茫然:“你是钱管家” 穆悠笑而不答,径直出了门,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 穆仙儿仍是穆悠的装扮独坐屋脊上,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道:“好了” “嗯。”李殷也是穆悠的装 扮,将面具收入怀中,在穆仙儿身边坐下。 “舒服吗” 李殷笑笑:“感觉还行。长这么大,被人这样伺候,还是第一次。” 穆仙儿嘟起嘴来,伸手就朝李殷的耳朵揪去:“你还想要下一次啊” 李殷笑着抓过穆仙儿的手:“一切谨遵仙儿的命令。” “哎,这个柳絮,确实挺烦的,你说一个丫鬟,像锦绣那样干好自己份内的事不就行了吗整天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锦绣深居宫中十年,早已学会了隐忍,从不会多说多问。而柳絮,一直和柳婉茹情同姐妹,虽口口声声自称丫鬟,可向来都有自己的主见。她很懂得感恩,当日我乔装成车夫送柳婉茹去找子谦,柳婉茹本欲偷偷离开你的,还被柳絮谴责了一番。她现在应该很感激你给了她们安定的生活,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报答你。” 穆仙儿叹了口气:“那这么说,我当给她一个报恩的机会啰可是总不能天天让她给你洗脚吧” 李殷:“等她洗腻了,说不定就换一种方式了。” “换一种”穆仙儿坐直了身子:“还能怎样难不成还要像柳婉茹以前对我那样,对你以身相许” 李殷浅笑:“怎么吃醋了” 穆仙儿挑起李殷的下颌,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不吃醋,想吃人”说着便朝李殷的双唇咬了上去。 李殷大喜,伸手搂过穆仙儿的肩,也热烈地回应起来。夜色撩人,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带来浓浓的暧昧。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去”一声呵斥惊天而起。 两人迅速分开,只见穆君逸不知何时正背着身立于两丈开外,一袭黑衣仿佛与夜空融为了一体。 “穆兄。”李殷赶紧起身。 穆仙儿意犹未尽,满脸不悦:“要你多管闲事,要睡自个儿睡去” “你一个女孩子,成什么样子”穆君逸吼道。 穆仙儿眉头一挑:“我就这样,你看不惯就滚远点。” “你”穆君逸盯着面前两个相同着装的人,一时气得无语。 “哎,仙儿。今日太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李殷唯恐兄妹俩又起争执,赶紧拉住穆仙儿。 “那明天忙完了,晚上还是在这儿等你。”穆仙儿朝李殷换了笑脸,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狠狠地瞪了穆君逸一眼,跳下房去。 “李殷。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呃”李殷摸了摸脸上穆仙儿留下的一口湿润:“穆兄的担忧,我都懂。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则,我的原则就是要让仙儿高兴。你也看到了,仙儿高兴和我呵呵,穆兄放心,我有分寸。” “你的分寸是什么”穆君逸怒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也同意你们在一起,但决不容许你们私定终身。你也承诺过,要将仙儿明媒正娶,希望你不会食言。” “好,我知道了。”李殷认真地答道:“穆兄也早些休息。” 夜深人静,整个穆府都沉睡了,只有子谦偶尔的几声啼哭和田娘子的哼歌声断断续续。 然而东街二巷却是人影幢幢,几个矫捷的身影手持利刃翻过了第三间宅院的院墙,进到各间屋子里搜寻着。 “没人。”一人出屋来报。 “我们也没搜到。”另两人也跑上前来。 “怎么会没人难道我们找错了地方”为首的人也疑惑了。 “会不会是他们得到了消息,提前躲起来了” 为首者不答,将手一挥:“撤。” 四人悄然离去,来到陈府后院。 一名丝帕蒙面的女子正焦急的徘徊着,见四人过来,赶紧迎了上去:“怎样成了吗” 为首的黑衣人躬身抱拳:“我们去了,屋里不见人影。” “什么”女子大怒:“这个陈威,故意耍我吗” “娘子还有何吩咐” “我就这一个吩咐,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不管你们在哪儿动手,我只要穆悠死事儿办成了,答应给你们的酬劳,保证不少一个铜板。” “是。”众人领命离去。 “胡闹”陈平刚好赶了过来,看着几个离去的身影,大怒道:“你是想杀穆悠吗” 田二娘拉下丝帕:“是。穆悠杀了我父亲和弟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蠢货”陈平也怒了:“穆悠岂是你惹得起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他吗可他为什么还活着因为所有人都等着哩,等着把你当枪使” “你这个孬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父亲,你岂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可如今,父亲被穆悠以莫须有的罪名身首异处,你” “啪”的一记耳光打断了田二娘的话,陈平指着她,双眼瞪的圆圆的:“你清醒点吧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取了 穆悠的性命他身边那两个黑衣护卫武功不凡,就你找的这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穆悠能留你一命,你就该安分守己才是,别再惹事了” “陈平,你居然敢打我你这个白眼狼”田二娘捂着脸,咆哮着就朝陈平扑了过去,伸出手朝他脸上挠去。 “你疯了起开”陈平怒道,使劲儿将田二娘推开。 “啊”田二娘一声哀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娘子,娘子。啊”两个丫鬟赶紧去扶,摸了一手鲜血。 陈平一愣,也快步上前将其扶起,只见她后脑部鲜血直涌,已湿透了整个背部,身旁的石阶上及地上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娘子。快,请大夫”陈平惊呼,伸出颤抖的手向她鼻子探去。 田二娘抽搐两下,已是气若游丝了。 第212章 心生嫌隙,筹集经费 清晨,阳光洒满大地。除了陈府哀声一片,夷陵县百姓各个洋溢着灿烂的笑脸。 “来,再来一口,真棒”子谦由田娘子抱着,张着小嘴吸着穆悠勺中的鸽子汤。 “呵呵,娘子你看,子谦多乖。”柳絮围在旁边,满脸兴奋。 “那是,父子连心,小郎君已经认得自己的父亲了。”田娘子用手帕帮子谦擦擦嘴,满脸尽是慈爱。 穆悠又舀了一勺:“还想喝吗快叫阿耶。” “呵呵呵,阿郎,子谦还小哩,哪会说。” “呃呃。”子谦虽不会说话,但也转悠着一双大眼睛,嘴里咕咕唠唠说开了。 “阿郎,子谦叫你了。” “呵呵呵。乖儿子”穆悠也笑得像个孩子。 “好了,已经喂了三勺了。子谦还小,吃多了怕消化不了。”柳婉茹脸上有些不悦。 “没事儿,小郎君都快五个月了,吃点清汤不要紧。你看他吃得多欢。”田娘子答道。 “没错,小孩子没我们想的那么娇气,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些生下来没奶吃,又没钱请奶娘,喝点米汤不也养大了吗”穆悠说着,又在碗里舀了一勺。 “还不足周岁,还是吃奶的好你还有奶水吗他该不会是没吃饱吧。”柳婉茹从田娘子怀里接过孩子,擦掉他嘴角的汤汁。 “哦,有的,足着哩。”田娘子不好意思地望了穆悠一眼,低头答道。 穆悠端着碗还想接着喂,见柳婉茹抱走了孩子,满眼失望。 柳絮将一切看在眼里,接过穆悠的碗放下,笑道:“好了,阿郎,下次再喂吧。都什么时辰了,阿郎还不去县衙吗” “有欧阳他们替我巡查着,还有李殷他们暗中走访,我当甩手掌柜就好。”穆悠说着又朝子谦伸开手臂:“来,子谦,阿耶抱抱” 柳婉茹转过身去:“你去忙着吧。这么多人带孩子还不够吗” “哦,那我走了,中午不用等我吃饭。”穆悠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 柳婉茹瞪了田娘子一眼:“你记住了,你只是个奶娘而已,我才是子谦的娘亲,子谦能吃什么,每天穿什么,都由我说了算。” 田娘子抿抿嘴:“是。小郎君有娘子看着,那我去帮锦绣洗衣裳去了。” 柳絮看着田娘子走远,又瞧了瞧柳婉茹,满脸茫然:“娘子怎么了有这么多人疼爱子谦,娘子怎么反倒不高兴啊” 柳婉茹抚摸着子谦的小脸:“子谦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希望,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把他从我手中抢走。” “娘子何出此言有阿郎在,谁敢来抢子谦啊”柳絮说着,朝子谦扮个鬼脸,逗得子谦笑出了声。 “柳絮,这些天来你手头攒了多少钱了” “攒钱”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平时钱管家给的零花钱都省着些吗” 柳絮面露难色:“哎呀,娘子,就每月那点钱又能省出多少来每次跟锦绣上街逛,都让她掏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柳婉茹叹了口气:“不行,得再想些办法。” “娘子,你又想什么呢在府上有吃有穿,你私自攒这么多钱干什么” “柳絮,你再去找钱管家探探口风,看看穆悠缴获的田府的那些珠宝放在哪儿” “啊”柳絮挠挠头:“娘子问这个干什么那些珠宝不都存在县衙库房,阿郎用来为百姓办事,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不,她一定还偷偷藏了一些的。如果能找到这些珠宝,还愁没钱养大子谦吗” 柳絮倒吸一口气:“娘子,你你还想走” “不是现在,等子谦再大点了,断了奶,我们就一起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娘子,你又来了”柳絮撅起嘴来,脸上的雀斑也跟着一颤:“阿郎对我们多好啊,特别是对子谦,你没看到吗每次他看子谦的眼神,简直早就把子谦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娘子,为何还是对阿郎心生嫌隙” “正因为她对子谦太好了,我才不得不防着点,万一她把子谦抢走了,那我怎么办” 柳絮哭笑不得:“娘子,阿郎疼子谦,这是好事啊你怎会觉得他要把子谦抢走呢” 柳婉茹满面愁容:“她现在留我在她身边,那是因为还需要我,没准儿哪一天就赶我走了。” 柳絮掩嘴一笑:“娘子是担心阿郎对你不能专情吗我倒有个办法,娘子何不再给子谦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什么” “和阿郎再生个孩子啊你们有了爱的结晶,关 系就稳固了,娘子自然也就不会多想了。” 柳婉茹脸一红:“这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嘛,虽然阿郎对子谦视如己出,可谁不想有个亲生骨肉” “她”柳婉茹心一横:“有件事本来是想瞒着你的,可事到如今,我也就跟你实说了吧。可你要发誓,千万不可说出去。” 柳絮见柳婉茹弄得神秘兮兮的,也左顾右看一番,小心地凑上前去:“娘子要说什么” 柳婉茹附耳道:“我和穆悠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她现在只是需要我掩护她的身份。”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哎呀她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男人。我怎么和她生孩子以后,我们的事你别再管了。还有,这个秘密千万不可说出去” “哦。”柳絮郑重地点点头。 街上也是无比热闹,所有人都在讨论一件事:穆县令已放出了话,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将在黄柏河上举办一场龙舟赛,这可是这么多年来难得一遇的大事。关键是参赛的选手还有奖金,连观赛的百姓也可以免费尽情享用美味。 这不,穆县令一大早给各乡去了信,就迫不及待在县衙及城中的壮丁中选了三十人,在河边找了块空地练了起来。 城中的木匠们得了命令要造七艘龙舟,招呼着一帮人选木头雕花样,热火朝天。卖米c卖酒c蒸糕点的铺子也都招工备货,不亦说乎。这样一来,又给好大一批人带来了工作的机会,不,是赚钱的机会。 这个县令,确实不一般,上任才半个多月,每天这事那事,好像也不知疲倦;每天这要花钱那要花钱,也不知钱从何来 “钱”硖州刺史满脸无奈地看着穆悠,使劲儿挤出一丝笑容:“穆县令抄了田府,想是缴了不少珠宝吧按照惯例,这些本应上交的。可钟某已按你的意思上奏了圣人,请求圣人恩准了把这些珠宝用来治理夷陵。穆县令还想找我要什么钱啊” 穆悠挥挥扇子:“刺史误会了,我这次就是向你要点经费,想举办一场龙舟赛。” “赛龙舟” “嗯。” “哦,也好,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夷陵百姓好久没热闹一下了。” “那钱呢”穆悠递上一张纸:“这是我让人帮忙算好的费用,包括造船的钱,购食物的钱,还有获胜者的奖励。” “这这么多”钟宽面露难色:“刺史府确实没有这么多钱啊” 穆悠阴阴一笑:“谁说要用刺史府的公款了,刺史自己赞助一下呗。” “我你让我自己私自拿出这么多钱来” “嗯,别谦虚的说你没钱,我打听了,这些年来,你从府衙往你自个儿家里搬回了不少,应该够数吧。” “你穆县令,何必欺人太盛呢” “哪敢我是听说陈司马今日家中在办丧事,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叫花钱消灾。不知刺史觉得如何啊” 钟宽脸一沉:“钟某实在听不懂穆县令的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想问,来杀我的人找好了没有啊昨日夜闯我私宅的四个人可都被我解决了。你得重新雇杀手才行。” “你”钟宽大惊,万万没想到穆悠会突然挑明此事,一时竟不知如何争辩。 穆悠已坐回到茶案前,端起茶来嗅了嗅:“嗯,好茶,没毒。” “你想怎样”钟宽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穆悠一笑:“合作啊” “合作穆县令确实不简单,想来昨日屋顶的那人是你派来的吧” “嗯,对。” “那你既然已知道是我害了你岳父,又如何还会与我合作” “一码归一码,当年是圣人要选美,卫国公也是奉旨督办,你们只是配合他的工作而已。要怪就怪穆悠不识时务,如果主动献美,哪会惹出这么多事来说不定还会因为献美有功,飞黄腾达哩” “穆县令此言,倒是出乎意外啊” 穆悠笑笑:“刺史可知,田二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过世了” “哦,我已派人去慰问了,听陈平说是意外摔倒,摔破了头。” “那刺史觉得呢” “穆县令何意” “世上哪来这么多意外田府被查,陈平生怕受到牵连,只盼此事快快平息。可田二娘却对我心怀不轨,自然是早早解决为妙。” “你是说” 穆悠摇摇扇子:“看破不说破,刺史觉得呢” “穆县令所言极是,只是你说的合作是” “呵呵,一起合作把硖州治理好啊,难道刺史不想做出些政绩来” 钟宽倒也坦然:“当然想。” “那就好,那这端午节的经费”穆悠笑笑:“哦,刺史放心,我把穆悠父女 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也没透露当年闯入他们家的几个蒙面人具体有谁。” 钟宽长叹口气:“好,只是我手头确实没有这么多钱,给我两天时间,我想想办法。” “好,刺史果然爽快,我看你这摆的一些小玩意儿还值些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穆悠一揖手:“那刺史忙着,下官先行告退” “请便。”钟宽脸上挂着假笑,将手指捏的“嘎嘣”响。 第213章 无地自容,难言之隐 穆悠出了钟府,步履轻快,想着钟宽那副惶恐的表情,心中十分畅快。 同样畅快的还有街东头的两个乞丐,今日换了个地方,没有穆悠捣乱,也是收入可观。 “大哥。来,你收着。”跪在地上的乞丐将碗里的几个铜板捡进布袋子,晃了晃小半袋铜钱,笑呵呵地递给躺在地上的同伴。 “嗯,好。老二,放机灵点。” “是。呵呵,昨日饿了一天,今晚是不是要好好吃一顿补补” 老大一脚踹去:“就知道吃。” 老二一脸委屈:“挣了钱不买吃的,还能用来干嘛以前还能去赌坊玩两把,可那穆县令三天两头的过去,只把赌坊都输的关了门。怎么,大哥还想着攒点钱去楼里玩玩” “青楼都改成绣坊了,我又不绣花,去那里干什么” “哎,真是可惜了,夷陵县里就这么个取乐的地方。”老二无比惋惜:“我真搞不懂我们这个县令了,你说人家愿意卖笑,关他什么事了他偏跑去瞎帮忙,搅得都没人好意思进去玩了。” 老大也是满脸无奈地躺回到地上:“行了,说这么多干嘛等挣满了这袋钱,晚上到酒楼吃酒听曲去。” “哎,好。”老二听得此话,脏兮兮的脸上也是无比兴奋。 “哎,你们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我好找”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兄弟俩一惊,寻声望去,只见过来一人,手摇着“穆半仙”纸扇,一身破烂黑衣,披着头发,上面还粘着草屑。仔细一看,不是穆县令还能是谁 “明明府”兄弟俩快速起身,瞠目结舌:“您您这” 穆悠十分得意:“看看,怎样我今天这个扮相是不是很到位” 兄弟俩哭笑不得:“您还要” “给你们帮忙啊我穆悠,身为夷陵父母官,在这儿的每个子民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你们在此乞讨呢当然得给你们帮帮忙嘛。” “不,真不用。明府您不是在忙着准备龙舟赛吗我们这儿收入还行,确实不用您担心了。”老大亮了亮手里的钱袋,只盼着穆悠快快离开。 穆悠身手极快,一把就将钱袋抓了过来,两眼放光:“哦,这么多铜钱有五十文” “不,五十五文。”老二答道。 穆悠:“都给我” 乞丐兄弟:“啊不不不这” “这什么我昨天给你们帮了半天忙,今天又来帮你们,你们总得付点工钱吧” “这明府” “好了好了,虽然是少了点,但意思到了就行。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知道我是好官,你们再夸我,我会骄傲的。” 穆悠说着,将钱袋收入随身的布包里,端起地上的破碗又朝过路的人喊开了:“都过来看过来瞧啊,给个铜板行行好吧,他们都要饿死了。赏口饭吃吧。” 两个乞丐愣愣地看着穆悠,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终究还是有人认出了他是县令,忙着行礼问安。如此一来,哪儿还有人愿意掏钱啊。 穆悠见吆喝了半天并无所获,不禁朝两兄弟呵斥道:“你还愣着干嘛,快跪下装可怜啊,还有你,躺下装病啊把戏演足了,要不然还指望谁可怜你们。” 众人见穆悠说得一本正经,均忍俊不禁,偷偷议论开了。乞丐兄弟俩被人指指点点,也羞得无地自容。 半晌后,人群逐渐散去,穆悠取了头上的假发,脱了外面的破衣裳,拍拍肚子冲两人笑道:“不好意思,有点饿了,我先去吃个饭了再过来。你们放心,我这人做事一向都是有始有终,一定会帮你们帮到底的。先行告退。” “是是是,明府请。”兄弟俩连连回礼。 “大哥,我们这是被明府盯上了吗” “哎,我就从没见过有他这么当官的。” “大哥,明府这么一闹,以后谁还会给我们赏钱啊要不,我们也改行吧。” “听说过几天龙舟赛每个乡都要出人,不知我们喜鹊岭报名的人够了没要不我们去试试” 两个乞丐收起摊子,悄然离去。街上人来人往,又有谁注意到呢 离县衙不远的赛华佗医馆这两天格外冷清,这县里治理好了,打架斗殴的也没了,连以前抢手的金创药也滞销了。百姓们这些天来到处都能找到活儿干,吃得饱穿的暖,病的人也就少了。以前青楼里还会隔三差五来开几副避子汤,如今被穆县令闹得关了门,也没人来开药了。 “哎。”掌柜的撑着头长叹口气。 “东家,呵呵。反正店里没事儿。我明天 想去陈木匠那里帮几天忙去。”一个小伙计整理好药材,嬉笑道。 “嗯,给你放三天假,随你。”掌柜的倒也大方,反正店里也闲着,多留一个人还得多一个人吃饭。 “大夫。”一位女子跨进店来,一身素衣,头上盖着头巾,半边脸蒙着丝帕,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掌柜的见她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声音也有些异样,赶紧迎上去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是看病还是抓药” “咳咳呃抓药。”女子小声答道,声音低沉,很明显是故意憋着嗓子发的音。 “哦,不知要抓什么药可有药方” 女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掌柜的倒也见多识广,冲小伙计一挥手:“你不是要休假吗去吧。” “哎,谢谢东家。”小伙计脚底抹油,瞬间溜得没了影。 掌柜的笑笑:“好了,现在没人,娘子有话直说,不用有所顾虑。” “呃我我想给我夫君抓点药。”女子低下头去,虽看不见她的容貌,可仍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的手不停地抓着衣裙,低声说道:“我想要个孩子,可可我夫君不行。” “不行”掌柜的满脸茫然:“什么不行” “就是那个他他就不是男人。”女子说着,背过身去。 掌柜的听着,已是心知吐明:“娘子的意思是,你的夫君,不能行房事” 女子轻轻点点头。 “呃能具体说说吗是不举还是不能让你尽兴呢” “呃”女子双手握拳:“我也不知道。” 掌柜的一愣,瞬间倒是领悟了:“哦,那应该就是不举了。其实很多男人都有这种隐疾。” 女子有些激动:“那能治吗” “那是当然,我是谁赛华佗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掌柜的拍着胸脯,甚是得意:“上个月初八,东街油坊的马二郎喜得贵子,你去吃了酒没有” 女子摇摇头:“不认识。与我何干。” 掌柜的欠欠身,神秘的说:“那马二郎也有这个病,就是我看好的。” 女子一听,转身就走。 “哎,娘子留步。”掌柜的急忙拦住。 女子怒道:“作为一名大夫,随意中伤他人,医术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误会了,误会了。赛某行医快二十年了,最注重的就是医德,绝不会随意泄露他人隐私的。只是那马二郎是个例外:他们夫妻俩成亲了五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家里的老人都急了,逼着马二郎休妻或者纳妾哩。当时他娘子就急了,在家大吵大闹。 马阿婆当着街坊就骂开了,说:我们马家是倒了什么霉啊,娶了只不会下蛋的鸡。 马二郎娘子也给逼急了,当时就回道:是你儿子自己播不了种,反倒怨我 众人一听,原来是马二郎的问题啊,都为他娘子打抱不平,劝马二郎治病去。 我当时刚好出诊经过,就当着众人的面给马二郎把了脉,开了药。你猜怎的当晚就行了。我又给他调理了半个月,没多久,他娘子就怀上了。这不,上个月初八就生了个儿子。还请我去吃了酒哩。你看你看,那块匾重振雄风。就是马二郎送的。” 赛华佗说着,十分自得。 女子也回身朝那匾上看去,似乎打消了要走的意思。 “怎样,娘子让你夫君过来,我给他看看” “阿郎他他挺忙的,也没时间他我怕他不愿来。”女子犹豫不决。 “哦,明白明白。男人嘛,都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总爱死撑着。那这样,你把药带回去,先让他吃吃看。” 女子大喜:“嗯。” “他多大岁数了” “二十五。” “哟,挺年轻。平时身体如何还有其它病吗” “没有。” “吃酒吗” “偶尔。” “有多高多重我好算一下剂量。” “这” “娘子放心,我这医馆在这儿开了几十年了,又不是游方郎中,如果医不好,娘子大可以去穆县令那告我去。” 女子听得这话,松了口气:“你认识穆县令” “那是。县令,谁不认识” “哦,我夫君就就跟穆县令差不多的身材。” “哦,好。”赛华佗在纸上记着,终于摸了摸胡子,然后转身在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白色药丸来,用称称了称,分成了三份,然后又拿起其中一部分称了称,终于满意了。抽了张纸包好,递了过去:“拿回去,如果怕你夫君好面子不愿吃,就混在汤里,无色无味,给他一个惊喜也好。” “嗯。多谢。”女子激动的双手接过。 “呵呵,一两银子。” 女子一愣:“这么贵” “都是用名贵药材熬制的补药,价格确实贵了些。不过绝对值这个价。娘子今天晚上试试看,就知道了。” “能再便宜点吗” “这” “赛大夫忙着呢”穆悠摇着扇子飘然而至。 女子一惊,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扔在柜台,抓着药拔腿就跑。 “哟,赛某拜见明府。” 穆悠的眼光追随女子出了医馆,皱了下鼻子:“这人谁啊包的像个粽子似的。” 第214章 不怒自威,兄弟返乡 “哦,小女子难免害羞嘛。”赛华佗朝穆悠揖手道:“不知明府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哦,没事儿,就是来看看。”穆悠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抓起药柜上的药丸闻了闻:“赛大夫最近生意如何啊” 赛华佗眼神慌乱地朝柜上瞟去:“呵呵,还行。” “这是什么” “呃男子壮阳的药丸。” 穆悠眉头一皱,瞟向桌上的银两:“一两银子” 赛华佗听穆悠如此一问,头上不禁虚汗直冒:“赛某知错了,请明府再给一次机会,这个医馆耗了我半辈子心血,我” 穆悠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做了什么” “赛某有愧,平日里有些人来看隐疾,我就开的价更高一点。” 穆悠脸一沉:“就这” “哦,还有,有时候就想多卖几副药,我就会算着药量,把病程时间拖长一点。” 穆悠在屋里踱着步,观赏着墙上病患送的匾额,也不答话。 “还还有,这些匾额中有些是我自己做的。” “哦。”穆悠应道,又在他药柜前翻看起来。 “还有我有些药材都是多年的陈药了,有些草药生了虫,长了霉,我就洗了晒干了又用了。下次绝不会了。” 穆悠面无表情:“继续。” “哦,还有,去年我给田源的治风寒的药里加了点巴豆粉。呃还有一次夜里下大雨,有人找我出诊,我懒得起床,就没理” 穆悠拉了张凳子坐下,平静地盯着他。 赛华佗咽了口唾沫,脸一红:“哦,还还有一件事我也禽兽不如。前年二月初,我下乡去寻药材,顺道给喜鹊岭阴坡里一个阿婆诊了病,她家穷没钱,我见她儿媳妇还有几分姿色,就让她让她陪我睡了抵了药钱。呃就这些了,我真的再没干别的了,还请明府恕罪。” 穆悠来了兴趣:“你睡了人家儿媳抵药钱,不怕人家儿子回来找你算账” 赛华佗笔直地站着,低头道:“她大儿子死了快两年了,就剩婆媳两个人在家,那阿婆本就是个瘫子,在她小儿子死后也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我就” “就趁人之危” “明府恕罪,请明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 穆悠用扇子朝上一指:“人在做天在看,自己悠着点就好。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算账的。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端午节那天我要搞一场龙舟赛。” 赛华佗见穆悠转了话题,总算舒了口气:“听说了,如今到处都在传这事儿哩。” “到时候人员聚集,不管是为了抢占有利位置看比赛,或是争抢吃食,总有人受伤的可能。亦或是有人一时激动,也或可发病。到时候我需要城中的医馆抽出一批人来在现场设几个点,以备不测。这件事就有劳你去办了。” “我”赛华佗大喜过望:“我我赛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悠微微一笑:“不会白让你干,会给你发工钱的。还有,你也可以顺便做些药囊去卖,什么防蚊虫的,镇静安神的什么的,应该会比较受欢迎吧。作为一个医者,治病不如防病。你觉得呢” “是。明府英明。多谢明府” 喜鹊岭位于县城东南方,按穆仙儿的轻功,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到处都是桔树,正是桔子花盛放的时节,各处花香阵阵。 集市上虽不及县城热闹,可也是一派生机勃勃。 “嘿哟嘿哟”呐喊声和鼓声响成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穆仙儿挤上前去,原来是乡里选拔的划手正在练习,只见他们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个个身着短衫,列成两队坐在小凳上,手里拿着锅铲木棍充当船桨,正踏着鼓点把握节奏。 “哎,都散了散了,这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等到了端午,都起个早,到黄柏河边上看去。你们,也歇会儿,喝口水。”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吆喝道,看起来估计也有六十了,不过倒是神清气爽。 众人听了,围观的各自散开,划手们也四处坐下喝水闲聊起来。 “吴阿伯,龙舟队还差人吗”有两个身着长衫的男子走上前来,放下包袱,喘着粗气。 白胡子老头儿回过头去:“谢天谢地你们两兄弟不是在县城安家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刚到。”两人擦了把汗,抄起旁边桌上的碗,倒上水,“咕噜咕噜”的就是两碗。 “行啊,到底是在县城待过的,这一身行头不错。可是发财了” “是啊, 谢老大。以前就觉得你最有出息了。给我们也指条明路呗。” “你这包袱里是什么好东西” 相熟的几个汉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咋呼起来。 “好了好了,还不累吗我看你们一个个练习的时候不得劲儿,这会儿倒是都精神了”吴老伯抄起一个大汤勺朝几个后生背后敲去,白胡子也飘了起来。 “吴阿伯,就你较真,乡正都懒得管这事儿,谁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办还是未知。”一个圆脸汉子晃悠着脑袋,满脸疑虑。 吴老伯朝他又是一勺:“当然能办了。没几天了。乡正让我负责训练你们,这是对我的信任。” “噗嗤”一声,圆脸汉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吴阿伯,您又吹哩,您若不是乡正的伯父,乡正会让您嘿嘿。” “哈哈哈。”众人听他如此一说,也都笑了。 吴老伯脸一红:“我可再跟你们说一遍,我当你们的教官,绝不是走关系来的。那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赛过龙舟,有经验。想当年” “好了好了。吴阿伯,我知道您年轻的时候比我们都厉害。您得好好教。”谢天笑道:“明府说了,每只龙舟二十三人,二十名划手,鼓手c锣手c舵手各一名,我看你们这儿还差人嘛。不知我们兄弟俩可不可以” 吴老伯:“当然欢迎啦。难得你们在外面混出了名堂,还能记着乡里。” “那是。做人哪能忘本啊。虽然我们在外面过得潇洒,可也是喜鹊岭的人。这次我们请了假专程回来,就是为我们乡争光的。你们不知道,这个穆县令可跟别的官不一样。他既已放出了话要办比赛,那必然是要办的。 而且我听说奖金还很丰厚。一共七只龙舟,赛程一里。第一名:每人赏银三两,每人,三两,白花花的银子第二名:每人赏银二两。第三名每人一两。剩下的四队,每人也可以得到一百文钱的参与奖。” 众人都兴奋起来: “我也听说了县令设了奖金,没想到这么多” “是啊,就算不能夺得前三甲,一百文钱也可以用上好一阵了。” “没出息,我们就不能争口气,得个第一三两银子,可以换三千个铜钱,够用好几年了” “说是这样说。到时候这么多钱,谁知发到手的又有多少” “是啊,不是说到时候还可以去免费吃粽子吗这杂七杂八加起来可不少。” “县令不是抄了田府吗听说缴了不少钱。” “那些钱不是用来给我们修路了吗还有,正在建的学堂,不要钱” 吴老伯将勺子重重敲在石头上:“好了好了,要你们瞎操心。歇够了没都给我好好练,不能给我们乡丢脸了” “是。”众人重新上阵,又有了劲儿。 “谢天谢地,你们,上啊。” 谢天笑笑:“你们先练着,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怎么着也得先回趟家不是。过会儿再来。” 吴老伯捋捋胡子笑了:“去吧去吧,算你们还有良心” 兄弟俩告别众人,拐过两道巷子。谢天突然停了下来,谢地个子矮些,一头撞在了他肩上。 “大哥,怎么不走了。我都饿的不行了。” “我也饿。可我们就这么回去吗打翻了年我们就出了门,这一晃都四个月了,从没给家里捎过东西,如今又两手空空的回来我” “哎呀,大哥,都到门口了,还犹豫什么空着手回去,还怕爷娘不让我们进门吗” “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也不知” 谢地摸了摸肚子:“都怪县令把我们挣的钱拿走了,要不然” “好了,进屋吧。机灵点,如果家里没米了,就说我们吃过了。转头把身上的衣衫当了,千万别让人知道我们是在县城混不下去才回来的。” “嗯,大哥放心,我懂。” 两人缓缓地来到门口,门虚掩着,破旧的木门上,过年时贴的门神的贴画已翘起来一角,在风中颤抖着。 突然,屋里一阵笑声传来,是爷娘的笑声 “阿耶阿娘,我们回来了。”兄弟俩推门而入。 两张慈祥的笑脸便迎了上去:“回来了啊,都未时了,吃了午饭没” 兄弟俩愣住了。不是因为父母出乎意料的淡定,也不是因为饭桌上香气扑鼻的酒菜,而是因为一个人,一个阴魂不散的人 他依然一身洗得褪了色的灰色长衫,肩头斜挎着银白色布包,头发整齐的束于头顶,只留着一小片斜搭在右额上,英俊的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手中摇着纸扇,悠然自得 第215章 谢天谢地,溪水潺潺 “明明府”兄弟两人异口同声道,惊诧不已。 “哦,来来来,吃饭了。”穆悠笑道,也起了身。 “明府”老两口听儿子们如此唤他,知道这是对县令才有的尊称,也呆住了。 “哦,在下穆悠,乃如今的夷陵县令,冒昧来访,还望二老恕罪。”穆悠收了扇子,朝两位老人揖手道。 “你你你”两人真的慌了,一时手足无措。 穆悠浅浅一笑:“二位不用拘束,你这两个儿子替我办了不少事,我这次来,顺便探望一下二老,也是应该的。”他说着又看向愣在一边的兄弟俩:“这样吧,给你们放五天假,好好陪老人家过个端午。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明府”谢家兄弟追了出去。 “哦,我真的还有事。呃,你们这儿有个地方叫阴坡,是指的哪儿” “哦哦哦,就前面那座山的西边。”兄弟俩赶紧指路。 穆悠:“那里住的人口多吗” 谢天:“有十多户吧。” “好,我知道了。走了。” 谢地:“哎,明府,您要去那儿吗我带您去。” “不用。”穆悠说着,一挥手,已转过了街角。 “大哥,他怎么还找到我们家来了啊”谢地怯怯地问道。 谢天低着头进了屋,只见父母还是惶恐不安。 “天儿啊。”谢母拉起他的手:“他他真的是县令” 兄弟俩一点头:“嗯。” “我哎失礼了,真是失礼了。他他哪儿有一点当官的样子啊。我真是”谢父也是懊悔不已。 谢地皱起了眉:“你们都和县令说什么了” 谢母一捂嘴:“啊呃,就拉了会家常。” “你娘啊,长舌妇,什么都说了,连你小时候掉粪坑的事都讲了。” “啊”谢地满脸通红。 “就会说我,你不也是”谢母朝丈夫一瞪眼:“你连天儿小时候跑去羊身上吸奶吃,被羊顶的事都说了。” 谢天一捂脸:“那那县令说了什么” “哦,他给我们讲了他小时候掏蜂窝偷蜜吃的事。” “啊他” “要不我咋说他没一点官样哩。那小子哦,不呵呵,县令,还挺能聊的。呵呵。”谢父笑道。 “那他有没有讲我们” “哦,他说是和你们一起共事的朋友,倒也没细说是什么事。”谢母挠挠头,仔细回想着:“呃,他说你们回来了,在训练场哩,让他先帮忙扛了半袋米回来,还有这壶酒和烤鸡c糕点,还有这袋子钱。就说了这些。” 谢地抓过钱袋朝里看看:“大哥,这是我们上午挣的钱。” 谢父笑笑:“你们挣的钱你们收着,我啊,现在每天去乡里的学堂帮会儿忙,也能挣些铜板,和你娘吃喝倒也不愁。只是你们,替县令办事,都要多用点心,这个县令人不错,应该是个好官,你们跟着他,我和你娘也安心了。” “那是,不是早就给你们说过了嘛,你儿子总有一天会有出息的。” 一家人吃着饭,兄弟俩虽然羞愧难当,但好在让父母安心了,如此一想,倒也抹开了脸皮,把听说的穆悠在县城干的事都娓娓道来,当然了,还不忘把自个儿加进去 天气确实是热了,身上的两件薄衫倒还将就,脸上多蒙了一层,哪怕上面有肉眼无法察觉的通气孔,可还是让人闷得慌。 穆仙儿朝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取了面具,她拍拍脸,拭去汗水,真不知李殷是何感受,晚上一定要好好奖励他一下才好。 想到李殷,穆仙儿嘴角又泛起一丝甜蜜,连步伐也轻快起来。她一向是不爱走寻常路的,她对自己的轻功可是相当自信,云中飞仙,外祖父亲创的功夫,用了母亲的名字,当然要学以致用。如此想着,她双足点地,已跃上了树梢,只奔着山坡的西侧而去。 前面有条小溪,潺潺的水声透出无限清凉,三个女子拿着棒槌敲打着衣裳,传来阵阵笑声。 穆仙儿迫不及待跑去上游,捧起水洗了把脸,然后再喝上两口,果然无比畅快。 “哎,你看,男的还是女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女人朝穆仙儿努努嘴,她声音极低,可穆仙儿还是听得真切。 穆仙儿也朝她们看去,三人一时倒有几分尴尬。 “小女子路过而已,口渴,喝口水,几位大姐有何指教”穆仙儿径直走到几人身边问道。 “哦,没事没事。”另一个瘦个儿女子笑道,将衣裳 在石头上揉搓着。 “仙儿姐姐。”第三个穿红裙子的女子解开围在头上的丝帕,朝穆仙儿唤道,眼中满是喜悦。 “三妹。”穆仙儿也是一阵惊喜,前几天是听胡老二说妹妹嫁到了喜鹊岭,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上了。 “仙儿姐姐,你怎么来了,你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哩。” 穆仙儿笑道:“倒也没什么事儿,也就顺便逛逛。” “哦。三妹,你们认识啊,呵呵,这身男装穿起来倒也有趣。”其他两人赶紧夸道。 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又一位身着麻布衣裙的女子挑着水桶从树丛中绕过来,虽然木钗布裙,细看倒还有几分姿色。 她也发现溪边有人,似乎有些迟疑,愣了片刻,把头一低,寻了个平坦的地方,舀起水来。 “真是晦气。”胖女人快速将衣裳收回盆里,后退了两步。 瘦个儿女子也赶紧站起了身,满脸不悦。还不忘把旁边的胡三妹拉上一把。 “怎么了”胡三妹一脸茫然。 “扫把星。呸。”瘦个儿女子啐上一口,也不禁后退一步,好像那打水的女子身上带着瘟疫似的。 她骂的毫不避讳,那打水的女子自然是听得见的,可是却毫无反应,自顾自的打满水,挑着桶晃晃悠悠的走了。 穆仙儿见如此情景,也同胡三妹一样充满了疑惑。按理说,乡村小镇的,人户也不多,家家户户多少是认识的,既然同用一处水,碰到了也总该招呼一声才是。 “她是谁啊”胡三妹问道。 胖女人又从盆里翻出衣裳重新倒腾起来,满脸的嫌弃:“你刚嫁到我们村,还不认识她,她啊,姓邵,是个寡妇,你以后见了她,离她远点。” 穆仙儿不禁笑道:“寡妇怎么了我看你们跟避瘟神似的。” “你不知道,这女人邪乎,新婚当夜,就克死了自己丈夫邱大郎。邱叔邱婶把她暴打了一顿,关在了牛棚里,准备让她去陪邱大郎的。谁知饿了五天,她居然没死。 而邱叔却上山打柴,碰到了马蜂窝,被活活蛰死了。邱婶觉得这女人是妖精,去求道士做法,说是要砍桃树枝避邪,谁知一刀下去,树没砍断,树枝反弹过来,倒是把自个儿从田坎上摔下了坡,扭了脖子,命虽保住了,可却瘫了。” 瘦个儿女子边说边比划着:“还有,十多天后,邱二郎,不知怎的突然失踪了” “啊,失踪了”胡三妹听着,咬住了嘴唇:“那后来找到了没有” 胖女人急了,将拧干的衣裳扔回盆里:“天寒地冻的,我们帮着找了一夜,到第二天天亮才找到,诺,就在那儿,下面那处深潭里泡着哩。” 穆仙儿和胡三妹都朝五丈开外的下游看去,溪水在那儿汇成了一个潭,远远地就能感到潭水很深,泡在里面,想必也是没命了。 “那邱二郎才九岁啊,多乖的一个孩子。搁谁心里受得了邱婶听到小儿子也没了,当时就疯了。”瘦个儿女子接着说道:“你说说,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正月都没过完哩,就害得夫家三死一疯。” “不,”胖女人赶紧纠正:“邱婶在床上躺了一年多,前年春上也走了。她夫家的人都死绝了。” “啊那这一家还真是都”胡三妹捧着胸口,早已大惊失色。 “听说啊,邱婶后来也是被那扫把星害死的。”胖女人神秘的说。 穆仙儿忍不住了:“有证据吗” 瘦个儿女子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抢过话头:“这还要什么证据邱婶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要那个扫把星伺候着,多麻烦,如果邱婶死了,不就没人碍着她的事了。” “什么事”穆仙儿和胡三妹异口同声道。 胖c瘦女人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偷人。” “啊呸。”胡三妹眼一瞪,忍不住也啐了一口。 “那,情夫是谁”穆仙儿追问道。 “卖货郎丁书。”胖女人鄙视地说:“我撞见过一次,他鬼头鬼脑的从她家院子里出来哩。” 穆仙儿笑道:“哦,那丁书可曾娶妻我大唐开明,女子再嫁也未尝不可。” “哎哟,那丁书都有两个娃了,一个十岁,一个六岁,两个儿子,她娘子也贤惠。哎,真不知道向娘子是遭了什么孽,嫁了这么个臭男人。” “哼,依我看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一个巴掌拍不响,每个花心男人背后总有一个狐狸精。”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胡三妹很快便融入了其中,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开了。 穆仙儿不愿再与她们聒噪下去,找了个借口,寻着邵娘子湿润的脚印离去。 更多请收 藏【bz】! 第216章 私访邵氏,灵活应对 “扫把星,不知羞,夫家四人把命丢。扫把星,别得意,迟早抓你下地狱” 五六个孩童见邵娘子挑着水桶过来,一拥而上,拍着巴掌,围着她唱开了。 邵娘子咬咬嘴唇,将两桶水放了下来,目光呆滞地听着不知事的孩子们取笑。 “打死扫把星”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突然豪迈地一喊,抓起地上的几块石子就砸了过去。 “打死扫把星。” “打死星星” 一呼百应,其他几个小点的孩子也跟着装模作样吆喝着,捡着地上的石子c泥块c树叶,朝邵娘子及她的水桶袭击起来。 “滚”邵娘子发怒了,抡起扁担敲在地上。 “啊快跑” 到底还是孩子,一个个吓得哭喊着,瞬间便跑得没了影儿。 邵娘子用手捞起桶里的树叶,熟练的将桶绳套在扁担上,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子。 穆仙儿隐藏在灌木丛后,悄悄地跟了上去。也就是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院中有两间土胚房,旁边用茅草架着偏屋,应是厨房无疑了。 邵娘子将水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个碗出来,将碗里的东西撒在院子里,五只鸡便从桔树后窜了出来,争食着粟米和菜沫。 穆仙儿摸了摸脸,微微一笑,取出布包里的面具戴上,伸手拍在篱笆门上。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邵娘子有些诧异,她愣了愣,快步来到门边:“谁啊” “哦,在下路过贵地,一时口渴,还请娘子赏口水喝。”穆悠对着门揖手道。 “稍等。” 很快,院门开了一道缝,刚好够递出来一碗水。 穆悠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多谢娘子了。” “不谢。”邵娘子答道,拿回碗,就欲关门。 穆悠一掌抵在门上,用力再推开了一些:“娘子心善,能否再赏口吃的我我实在是饿的走不动了。” “家里没吃的,你上别家去吧。”邵娘子冷冷地说,果断的关了门。 穆悠依在门边,回想着刚才两个洗衣女人的话。这是个怎样的女子,扫把星克死了丈夫全家狐狸精勾引别人夫君 门突然开了,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拿着吧。” 穆悠一愣,只见两个鸡蛋塞在了自己手里,邵娘子已关了院门,进屋去了。 一个寡妇,无依无靠,遭人唾弃,可对落魄之人还能施于援手。如此女子,倒让人不禁生起几分敬意。 穆悠看向空中,不知不觉,太阳已偏西了,估摸着也该是申时末了。 远处一人挑着担子过来了,东张西望着,两个货筐也随着他凌乱的脚步左摇右晃着。 卖货郎丁书 穆悠脑中闪现出这个名字来,这人一个时辰前见过,正是那个练习赛舟的圆脸汉子。 他将担子歇了下来,左顾右盼一番,并没有发现藏在一旁的穆悠。于是直了直腰板儿,掸掸短布衫上的尘埃,拍起了院门。 “丁大哥。”邵娘子亲昵的唤道。 “哎。来,这是给你带的米。”丁书笑道,从货筐里拎出一小袋东西来,踏进院子,朝屋里去了。 “哎,丁大哥。”邵娘子上前拦住,接过袋子,低头道:“多谢丁大哥了,我自己来。天色也不早了,丁大哥早些回去吧,要不,向姐姐该担心了。” 丁书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佳人,反倒将门口的货筐也拖进了院,他顺手栓了院门,咽了口唾沫:“好妹子,今日就让我陪着你吧。”说着就朝邵娘子搂去。 “不,”邵娘子有些慌乱,米袋也落在了地上,她使劲儿推开丁书,背过身去:“我们不能这样。” “好妹子,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你快走,别让人看见。”邵娘子用手绞着衣角:“上次你帮我修屋顶,就有人传出了闲话。我也就这样了,可不能让你也被人说三道四。” “我不怕,我只想要你。”丁书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可是,向姐姐” “岳父生辰,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今晚不会回来了。” “那你也该陪她回去。” “我骗她今天要训练一天,不得空,上午卖了货,下午训练还没完,我便找借口早早走了,为的就是能来多陪陪你。”丁书捧起她的头,无比激动:“好妹子,今日你就依了我吧。” 邵娘子脸上也泛起了红晕,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愧,她还欲说什么,就被丁书的吻堵住了嘴。 穆悠隔着篱笆的缝隙,见邵娘子最初还有些半推半就,之后也热烈地回应起来。这场面让人有些难为情,穆悠低了头,想回避一下,可又有些忍不住好奇,等再抬眼看时,那丁书已将邵娘子横抱着进屋去了。 穆悠回府时天已黑了,全家都等着在,于是赶紧落座,开饭。 柳絮瞅瞅桌上的两个煮鸡蛋:“阿郎带两个鸡蛋回家做什么” “哦,别人送的。” “啊谁送这个” “一个寡妇。” “什么” 柳婉茹一拉柳絮的衣袖:“好了,吃饭也堵不了你的嘴你若想吃鸡蛋,便吃了吧。” 柳絮吐吐舌头,突然又忍不住朝李殷问道:“哎,李大哥,仙儿姐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吗” 李殷瞟了穆悠一眼:“哦,仙儿还有点事,晚些回来。” “哦。” 穆悠笑笑:“欧阳,邓村c雾河两乡走访的情况如何” 欧阳清风道:“明府带人围剿了野猪,山林田地也安宁了,百姓们也恢复了生产,我还特地去了一趟艾家村,村民让我带话,感谢明府大恩。两个乡也都抽出了人,在为龙舟赛做准备,两乡乡正让我禀报明府,一定全力支持明府工作,请明府放心。” “哦,好好好。”穆悠甚是满意,又看向穆君逸:“穆君逸,你呢长乐c太平两乡现状如何” 穆君逸吃上一口酒,冷冷地答道:“还行。” “呃他们在准备龙舟赛吗” “明府下了令,当然得遵从。” 穆悠笑笑,继续追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夸我” 柳絮“噗嗤”一笑,锦绣和田娘子也愣住了,柳婉茹和欧阳清风也是满脸无奈,只有李殷和钱管家依然淡定地吃着饭。 穆君逸冷着脸道:“你就这么想听人拍马屁” 穆悠摇摇头:“不,我喜欢听实话。” 穆君逸道:“现在是芒种时节,是一年之中百姓最繁忙的季节,各地都在抢收抢播:麦子再不收割,下上几场雨,都得烂在地里。有的地方还种了稻子,正忙着插秧哩。百姓们辛苦劳作了一天,还要抽空训练。都对明府感恩戴德哩。” “啊”穆悠愣愣地看向李殷:“我只要求每个乡抽出二十三人,怎会影响百姓的劳作” 李殷抬起头来:“虽然明府上任只半月之久,可已威震八方,有些乡正唯恐办事不利,受明府责罚,所以在各地都进行了海选,力争组织一支最强的龙舟队。” “不必,一切重在参与,本就是搞个赛事让百姓们乐一乐,如果因此耽误了今年的收成,那就事与愿违了。”穆悠叹了口气:“你帮我给各乡正传信,让他们都灵活一点,谁要是因为龙舟赛误了百姓生计,我让他活不到端午。” 李殷抿嘴笑道:“是,遵命。” “好了,阿郎。都回家了还忙公事,你不累啊快吃完饭早些休息吧。”柳絮说着,偷眼瞧瞧柳婉茹,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饭毕,穆悠回房沐浴,让穆仙儿露了面。 “屋顶有人。”穆仙儿轻声道。 李殷浅笑:“无妨。要不我们来练几招” 李殷和穆仙儿的金金c大宝很快便纠缠在了一起,欧阳师徒的魅影c乌啼也是难舍难分。 几人英姿飒爽,引得围观的人阵阵喝彩,连原本在屋顶窥视的人也默默离去了。 穆仙儿见戏已做足,也命锦绣打水沐浴,顺手把衣裳洗了,跃上屋顶晾在了李殷特制的架子上。 李殷会意,也借口离去,不多时,穆悠便出了屋,将换下的脏衣裳扔到门口的竹筐里,也看着欧阳师徒练剑。 “娘子,”柳絮轻声唤道。 柳婉茹看二人练剑看得入迷,毫无反应。 “娘子,”柳絮拽拽她的衣袖:“时候不早了,我帮你把水打好了,快洗了睡吧。” “哦,好。”柳婉茹回过神来,脸微微一红,赶紧顺从的随柳絮进屋。 “柳絮,炉子上的汤快好了,你看着点,我陪小郎君先睡了啊”田娘子在门口喊道。 “哦,好。”柳絮赶紧奔向厨房。 穆悠见就只剩钱管家了,朝欧阳师徒拱拱手,各自散去。 片刻后,柳絮端着托盘过来,见穆悠守在房外,抿嘴笑道:“阿郎站在这儿干嘛不进房去。” “哦,还要泡脚吗” “阿郎,你真是忙糊涂了,不是刚沐浴了吗怎么,还想让我伺候”柳絮取笑道:“我已经教会娘子了,快进来啊,让娘子帮你按。” “哦。”穆悠笑笑,却不挪步。 “阿郎,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柳婉茹也在屋里喊道。 穆悠闻言,终于进了屋。 “这是什么”柳婉茹见柳絮将两碗汤放在桌上,忍不住问道。 “哦,阿郎这几天太辛苦了,我熬了个鸡汤,阿郎和娘子喝点了再睡吧。”柳絮低头道。 “哦,好。”穆悠伸手去端。 “哎,阿郎,你的是这碗。”柳絮赶紧指道。 “不一样吗” “哦,这碗多点,阿郎太累了,多喝点。嘿嘿。” “你这丫头偏心了啊”柳婉茹佯怒道:“去,帮我把水倒了吧。”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熬的,得看你们喝完了我才放心。”柳絮嘟起嘴等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两人各自将汤饮尽。 “呵呵,我走了你们快睡吧。”柳絮无比满足,偷笑着端起盆已飞跑出去。 第217章 义愤填膺,蠢蠢欲动 柳婉茹栓了房门,对着镜子卸起头饰:“仙儿,你今晚是和我睡,还是去锦绣那儿” “仙儿在房顶。”穆悠说着,已跃上房梁,掀开瓦片,没了踪迹。只留柳婉茹满脸慌乱。 “来,我有话问你。”穆仙儿见李殷过来,忙朝他招手道。 李殷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今日柳絮没给我洗脚,就给我熬了个汤。” “哦,换了个花样。” “嗯。哦,对了,欧阳前辈和穆兄已向你汇报了,我要不要向你说说县城及周边的情况” “不用,你也是县令,自己处理就好。”穆仙儿将头枕在他肩头:“听说你今天和那帮划手在黄柏河练习了半天,还和他们一起在河里洗了澡” “嗯,如此一来,就没人怀疑穆悠的身份了。”李殷总算安心了,想到穆仙儿喜欢听奉承话,又接着夸道:“你不是下乡去了么,不愧是半仙,无所不知啊。” 穆仙儿洋洋得意:“那是,我可是夷陵县令,整个夷陵,什么事能逃的出我的眼睛。” “呵呵,你去喜鹊岭收获如何不会就只两个鸡蛋吧”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喜鹊岭” 李殷也摇头晃脑道:“因为我也是夷陵县令啊” “呵呵,哎,我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已有了妻儿,他还会真心对待另一个女人吗” 李殷冥思一会儿:“或许会,但他绝不是一个好男人。” “为什么” “因为一个好男人,首先就要有责任感,既然已有了妻儿,为什么还要与别的女子再有瓜葛呢你怎么问这个” “今早在县城转悠了几圈,想着就喜鹊岭还没去看看,刚好听赛华佗提到一个女子,就去拜访了一下”穆仙儿便将大致经过都给李殷讲了一遍。 李殷听着,脸上泛起了红晕,他用手松了松领口,皱起了眉:“那个丁书简直就是个混蛋,他对邵娘子只是虚情假意,只为得到她的身子而已。这样做既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更是对邵娘子不公。” “没错,我也看他不爽,可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邵娘子却顺从了他。” “或许她也是一时冲动,甚至只是为了报恩,毕竟一个寡妇,从未得到过任何关心,丁书对她的一点好,就让她深受感动。怕是事后也必然会后悔吧。”李殷说着,又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子,额上也冒出细汗来。 “哎,不知道邵娘子是怎么想的。我若是她,就算再喜欢一个男人,如果那人已有了妻室,我也不会再去纠缠,顶多只能做个朋友罢了。要我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给人做妾,想都别想,天涯何处无芳草,对吧” 穆仙儿讲的义愤填膺,一回头,只见李殷已是坐立不安,满脸通红,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 “你觉得热吗”李殷问道,一手拉扯着胸前的衣裳,另只手当作扇子不停地扇着。 “还好吧,还没到夏至呢,这几天中午倒是有些热了,一早一晚还是有些凉,哪儿有这么夸张”穆仙儿笑道,突然又感觉李殷不像是装的,不禁伸手朝他额头探去:“你怎么了” “我”李殷情不自禁地抓过穆仙儿的手,喘息道:“我我想” 穆仙儿茫然地凝视着他:“想什么” “我鸡汤鸡汤有问题。”李殷咽了口唾沫,甩开穆仙儿的手,飞身而去。 “哎。”穆仙儿也跟着纵身落地,犹豫了一下,朝正屋去了。 没走几步,果然见柳絮正扒在窗下偷听着什么,她太专注了,以至于都没觉察到李殷他们的动静。 “听什么呢”穆仙儿也蹲下身来,在她耳边问道。 “啊”柳絮拍着胸口:“仙儿姐姐,你还没睡啊吓死我了。” “这么心虚,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柳絮紧张地朝四处望望,拉着穆仙儿往饭厅方向挪了几步,终于长长松了口气:“仙儿姐姐,瞧你说的,哪儿有什么事。” “我见你端了两碗汤进屋了,里面还加了点东西。是什么”穆仙儿朝她身上嗅嗅,零碎的画面全都拼凑了起来:“我鼻子很灵的,你用的就是我送你的脂粉吧你临近午时去过赛华佗的医馆,买了什么该不会是壮阳药吧一两银子” “啊,仙儿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柳絮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说你是不是把药下到鸡汤里了” “嗯。”柳絮点点头。 穆仙儿只觉得背后发凉:“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仙儿姐姐,娘子本来是不让我说的,我哎,那我给你说了,你可千万别 告诉别人啊。”柳絮脸一红,咬咬牙,朝她附耳道:“阿郎身子有点毛病,他他不能行房的,我就去帮他买了药。我真的是为了阿郎好,阿郎对我们恩重如山,娘子也想给他生个孩子。仙儿姐姐,这件事你可得替阿郎保密啊。他堂堂县令,要是让人知道他有这种病,会很没面子的。” 穆仙儿愣愣地听柳絮说着,哭笑不得:“你你是怎么就判定我哦,怎么就觉得明府不能” “娘子亲口对我说的,说阿郎不是男人,生不了孩子。”柳絮肯定地说,又左顾右盼一番:“仙儿姐姐,你可千万不可说出去啊” “好,我答应你,一定保密。但你也不要在这儿听墙角了,回房睡去吧。” “哦。” 眼见柳絮回房了,穆仙儿终于无奈地松了口气,李殷,对,李殷吃了药,他还好吧 李殷将一桶井水迎头淋下,试图压制住全身的燥热,可有个地方明显有些蠢蠢欲动,渴望着爆发他深深地呼吸几次,又抛桶入井,借着井水的清凉冷却那莫名而来的欲火。 鸡汤,鸡汤有问题,有人下了药,不是毒药,应该是催情药之类。都怪自己大意了。谁干的是柳絮吗目的何在 “你还好吧”穆仙儿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李殷心头一颤,整颗心又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没事儿。” “柳絮那丫头太可怕了,偷偷在赛华佗那里花大价钱买了男子壮阳的药,希望能助穆悠和柳婉茹好孕哩。” “原来如此。我是多次告诫过钱管家,所购的食材一定要仔细检验,没想到还是有所遗漏,幸好不是毒药,药效过了就好。” 李殷说着,仍背着身,他不敢回头,因为身后就是自己深爱的女子。她是个大胆的女子,一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可自己却有所顾虑,怕自己不能给她安稳的生活,怕自己不能给她应有的名分,怕自己看到她后把持不住,违背了对穆兄的承诺。 承诺。 穆兄虽然冷漠,可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却是千依百顺。虽然两人隔三差五的就要较量一番,可是凡是仙儿要干的事,只要她说出口了,他就会毫无原则的去做。 是的,毫无原则哪管是去花萼楼撒花,还是护送暖心返乡,亦或是委身成一名捕快到处跑腿。 可他对仙儿就一个要求,不,是对我的要求,他不许我们无媒苟合,做出有违规制礼仪的事来。我也对他承诺过,一定要将仙儿明媒正娶,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李殷想着,尽量分散注意力,等待药效消退,可身后那抹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儿却依然传来无形的诱惑。 为了穆悠这个人物更真实,来了夷陵,仙儿都基本不用香料了,可今晚,那唇上却涂了口脂,栀子花香的,我喜欢的味道,让人无法抗拒的味道。 李殷能感受到这醉人的味道越来越近,不,不用闻味道了,她的气息就在耳边。 李殷屏住了呼吸,心跳却越发剧烈,全身的血脉如万马奔腾。 “你如果实在难受,回房去,我给你解药。”穆仙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低语着,双臂已从他身后将他环绕起来。 “不,不用,”李殷迅速抓住她试图下滑的手:“你先睡去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那只乌鸦的话,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我的事,轮不到他做主。我愿意做你的女人,不要名分。” 李殷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疼痛又激起了他的理智:“等夷陵的事理顺了,我带你回天圣宫去,我一定有办法让师父接受你,我要和你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穆仙儿嘴角勾起欣慰的笑,缓缓松开他,上前一步,抛桶入井,又打起一桶水来。 “再来一桶” 李殷闭眼:“好。” 话音刚落,一桶凉水便从头顶直击下来,穆仙儿比他矮,要浇他全身,这桶水便带了些力道,李殷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向前两步,冷得一哆嗦。 “好些了吗” “呵呵,好多了。”李殷回过身来,头发和衣裳早就湿的不能再湿了,晚风阵阵,身上的燥热也渐渐随风消逝,想要爆发的地方也总算被浇灭了。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穆君逸拉开房门,黑着脸喊道。 “哦,穆兄。”李殷尴尬地笑笑:“刚冲了个澡,马上就睡了。” 穆仙儿将眼一斜:“真不愧是乌鸦,到点就叫” 第218章 异口同声,栽秧助农 翌日。 柳絮端来洗脸水,待柳婉茹净了面,帮她梳起头发来。 “娘子,阿郎什么时候走的” “哦,天刚亮就走了,这些天县衙的事多。” “呃,昨晚娘子睡得可好” “还行。” 柳絮为柳婉茹插上金钗,把心一横,直言道:“呃娘子可还满意” 柳婉茹正侧着脸打量着镜子里的妆容,笑道:“很好。” “哦,”柳絮笑笑,满脸自豪,好似自己做出了什么丰功伟绩。 “娘子,早饭好了。”锦绣在门口喊道。 “走,娘子,吃饭了,你得好好补补,呵呵。” 柳婉茹一手点在她额头上:“你这丫头,整天都在瞎乐呵什么” 两人随锦绣到饭厅落座。锦绣将手里的竹篾筐放在桌上,里面白胖胖的馒头热气腾腾。 “娘子先坐会儿,还有几个菜和粥。”锦绣笑笑,又奔厨房去了。 “锦绣姐,我帮你。”柳絮也跟她跑了。 柳婉茹满脸无奈,这丫头,总是大大咧咧c咋咋呼呼的,仙儿还说想把她嫁出去,不知到了夫家,会受多少约束。 此时,穆君逸正如往常一样来到饭厅,一脚刚跨进门槛,却愣住了,怎么就只柳婉茹一人他想退出来,又觉得不妥当,进去吧,孤男寡女也实在不便 “穆大侠,早。”柳婉茹也注意到他,赶紧站了起来,欠欠身行了个礼。 “哦,早。”穆君逸点点头,硬着头皮进了屋,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侧身坐下。 屋里一时静的可怕,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穆君逸从来没感到如此心慌过。不,有过一次。那次,还是一个多月前,在宝月楼不,都过去了,怎么又想起这事来了。可是,人的思想是控制不住的,有些事越是想忘了,偏偏越是忘不掉,反而更清晰的一遍又一遍在脑中重现。 都怪自己太鲁莽,谁能想到大清早她会在房中沐浴都怪仙儿,竟敢装成阿娘去戏弄师父,当时确实把自己气糊涂了 穆君逸啊穆君逸,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真是够笨的,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她确实惊慌失措跌进了浴盆,纵然会发生意外,可不是还有仙儿在吗要你多事去救她这下倒好,成了自己挥之不去的记忆了。 穆君逸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只觉得脸上一片火热。其他人怎么还不进来该做点什么来打破屋里的尴尬呢 “仙儿” 两人异口同声道。 柳婉茹摸了一把羞得通红的脸颊:“穆大侠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你有话你先说。”穆君逸咽了口唾沫,双眼看向门外。 柳婉茹抿抿嘴:“哦,仙儿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说是喜鹊岭还有点事未了,要去看看才放心。” “呃,仙儿就是这样,有时候做事特别较真,有时候又不拘小节,不顾后果,挺任性的。” 柳婉茹理了理头发:“穆大侠所言极是。” 穆君逸低头道:“平时仙儿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穆大侠言重了,仙儿对我恩重如山,也是我的朋友,相处这么久了,我也知道了她的性子,纵然她有时候出言不逊,我也不会介意的。” “多谢了。”穆君逸回头看去,两人的目光又聚在了一起。 柳婉茹起身转过身去:“穆大侠客气了。其实该道谢的人是我。若不是穆大侠寻到我,此刻,我恐怕还” 柳婉茹住了口,又想到了曾经被梅姨绑在床上任人欺凌的往事来,不禁羞愧难当,两道泪水也决堤而出。 穆君逸见柳婉茹背着身偷偷拭泪,一时更是慌乱地坐立不安,不知是该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该去劝慰一番。 “粥来了。”柳絮叫道,端起一大钵稀粥放在桌上。 “这是两个下饭菜,我去拿碗筷。”锦绣将盘子放下,又转身走了。 “娘子,你怎么了”柳絮见柳婉茹眼圈有点红,赶紧问道,眼睛却朝穆君逸看去。 “哦,没事儿,刚才好像进了点什么东西,现在好了。” “哦,”柳絮倒是信了,朝外看看:“这一个二个都磨蹭什么呢吃饭也不积极。”嘴上说着,已嘟着嘴跑出去了。 “哎”柳婉茹来不及叫住她,两人再次四目相对,手足无措。 “我也去看看”两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均朝门口跑去,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我”柳婉茹脸 更红了。 “对不起。”穆君逸后退一步,轻声道:“上次的事,早该向你道歉,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上次的事致歉 柳婉茹双手紧拽着丝帕,已明白指的是什么了。没想到这么久了,他同自己一样,始终对那次的事耿耿于怀。 “穆大侠其实不必放在心上” “我” “穆大侠” 两人再次语无伦次。 “你说。” “穆大侠请讲。” “哦,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小捕快而已,哪能配称“侠”字你不用” “那就不叫穆大侠了,叫穆大哥可好”柳絮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门口。 “柳絮”柳婉茹大惊。 穆君逸也是满脸慌乱。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哩”柳絮调皮地盯着穆君逸:“知道吗我一直都挺怕你的,没想到,你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啊呵呵呵,我刚才听你说对不起我家娘子,你做什么了” “我”穆君逸羞愧难当,一直自诩高手,居然连柳絮在外偷听都不知道,好在她没听到什么。 “穆大哥。嗯,这样称呼倒是更亲切,我已经叫了仙儿姐姐了,你是她大哥,早该这样叫你。”柳絮关心的重点放在了称呼上,仔细琢磨起来。 “柳絮。”柳婉茹朝她瞪了一眼,又朝穆君逸不好意思道:“穆大侠别见怪,这丫头确实被我惯坏了。” 穆君逸笑笑:“她说得对,都是朋友,随便怎么称呼都好。” 柳婉茹羞涩一笑,低头道:“嗯,穆穆大哥。” “好香啊,今早吃什么”门外钱管家的声音传来。 “馒头和粥。”锦绣答道,抱着一摞碗进来了。 “子谦,来,吃饭饭了。”田娘子抱着子谦也来了,她瞟了一眼屋内:“李大侠他们呢” “哦,娘子和李大侠还有欧阳大侠一大早便出去了。”锦绣答道,替众人盛起粥来。 李殷确实很早便出了门。昨晚穆兄说得没错,如今正是农忙时节,仙儿要办龙舟赛固然是好事,至少带动一大部分人有了活儿干,有了钱赚。 可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恐怕有些人为了这事难免做的太过,比如长乐和太平两乡便是。如果别有心机的人以此为借口,说仙儿耽误了农业收成,那也是不小的罪过。 所以李殷一大早便扮成穆悠到了县衙,派出衙役去给各乡传了话,然后又召集齐了县城的龙舟队,安排了今日新的任务。 汪老汉家住在城郊,和周边的大多农户一样,靠黄柏河畔的几亩水田生活,田里种了半亩藕,如今倒是荷叶田田,荷花含苞了。可剩下的两亩多稻田,却还空闲着,田倒是整好了,可是却缺了劳力栽秧,都快急白了头。 “本来有三个儿子,老大十多年前便入赘了,也就不指望了。剩下两个儿子从三月底便开始整田了,可因为用水的问题得罪了田府的人,都都被打伤了,哎,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还不能下地哩。”汪老汉红着眼,指着育秧田道:“眼见着秧苗越长越大,如今都有五寸长了,都长不开了。” “这水田都是你一个人整的”穆悠问。 “是。”汪老汉说着,跛行几步,来到育秧田边:“哎,到底岁月不饶人啊,老了,干不动了,忙了十来天,这腿疼的毛病又犯了。” 穆悠跟过去,在田边拔起一棵杂草仔细看着:“这秧苗确实太大了,要拔起来重新栽吗” “是。那白花花的大米饭好吃,可种出来实在不易:先要选上好的种子,晒种,浸种,催芽。催出的小苗先种到这块育秧田里,待长到三寸长了,再拔了移栽到水田里。”汪老汉说着,又忍不住朝穆悠看去,见他仍拿着杂草,想了想,壮着胆子道:“呃明府你这你手里拿的不是秧苗,是稗子。” “稗子” “没错,稗子是一种杂草,跟秧苗长得很像,呵呵。” 穆悠再次看了看手里的“秧苗”,尴尬地笑笑:“野草嘛,我当然认识,所以才帮你拔了。” 众人围在两边,见穆县令出了错却还死不认账,无不掩面而笑。 穆悠扔了稗子,佯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我出钱请你们来看热闹吗没看到这么一大块田空着在” “明府,那今天不练习划龙舟了”一个汉子问道。 “当然要练,但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栽秧。都动起来你们两个去拔秧苗,你们两个负责搬到水田去,剩下的人负责栽。什么时候栽完了,再练一个时辰划桨,先完事儿先放工,要不然忙到半夜也得接着干” 众人听了这话,赶紧撸起衣袖裤腿忙了起来。 “明府,你就这样看着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喊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要不明府也来试试” “对啊对啊,明府应该都没栽过秧吧没事儿,我教你。”又一个跟着帮腔。 “哎,喜子,你们说什么哩没规矩”一个年纪偏大点的汉子低声喝道。 “没事儿,明府随和着哩。不会生气的。是吧,明府” “是。可你们不要依着我好说话就偷懒啊要不然,小心板子伺候”穆悠笑道。 “不敢不敢,呵呵呵。”众人也笑了。 “明府,来嘛,一起栽,更快” “是啊,呵呵。” “只要你不把稗子给人家栽上就行。” “好。就这点活儿难得到我看着,给你们露一手”穆悠也来了兴致,三下两下摘了官帽,脱了官服,去了鞋袜,也同众人一样撸起袖子,卷起裤腿下了水田。 汪老汉一愣,赶紧踉踉跄跄地去捡起了田坎的官服官帽,恭恭敬敬地托在手里,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第219章 阴魂不散,爱民如子 “油盐酱醋c针头线脑c脂粉珠宝,应有尽有有需要的过来看看啦”卖货郎丁书身着一件麻布短衫,挑着担子,摇着波浪鼓在巷子里吆喝着,圆圆的脸上热得红扑扑的。 “哟,丁大郎,今儿没去训练啊”一人路过,招呼道。 “嘿嘿,说是县令发话了,每天训练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怕耽误百姓们自己的事。”丁书歇下担子:“看看,要点啥” “哦,不用不用。都有。你忙吧” 丁书笑笑,又挑起担来,正要走,却见巷子正中一位书生打扮的人挡住了去路。他一身灰色长衫,肩头斜挎着一个银白色布包,手里握着把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郎君需要点什么我这儿应有尽有”丁书赶紧招呼。 “有“忠贞”卖吗” 丁书一愣:“什么” “忠贞,忠贞不渝执之之手,与子偕老,或许还有别的誓言。” “书呆子”丁书白了他一眼,挑起木箱子,绕过他走了。 “针头线脑,荷包香囊,各种小玩意儿啦需要的过来”丁书又朝前边走边喊道,刚吆喝了两句,突然住了口。又是刚才的灰衫书生他还是拦在路中间,距自己一丈远,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丁书猛地朝身后看去,刚才明明绕过他走了,他怎么会又出现在自己前面 “有“孝心”卖吗就是对长辈应有的尊重。” “原来是个疯子。”丁书嘀咕道,瞪了他一眼,又挑起担子绕过他,快速走开了。 当他第三次出现时,丁书彻底吓了一跳,如果刚才他是抄近路绕到了我前面,那这次呢我走得飞快,还是条直路,他 他却开口了:“有“责任”卖吗都是成人了,总该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才行” 丁书歇下担子,抄起扁担护在身前:“你是什么人” 灰衫书生依然笑着,微微一拱手:“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 丁书满脸疑惑:“我们认识吗” 穆悠摇摇头:“以前不认识,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哼,我忙着哩,没空和你玩。”丁书说着,重新挑起担子,绕开他,朝另一片地方去了。 乡里不比县城热闹,虽也有集市,可就那么大的地方,百姓们住的分散,有时候为了个针线油盐什么的不想跑路,听卖货郎在门前一喊,也就购得了所需,十分方便。哎,只是辛苦了这两条腿了,每天走街串巷,不知要走多少路。如今县令着人修了路,确实好走多了,人们也都愿意上集市上去逛逛,对送上门来的这些小物件倒是看不上眼了。 早上去练了一个时辰划桨后就开始卖货,到现在还没开张,还碰到了一个怪人,是的,真是奇怪,幸好是在白天,要不然自己还以为碰到鬼了,阴魂不散。对了,他说他叫穆悠,这名字倒有些耳熟,难道还真认识 丁书正想着,突然一抬头,又吓得一颤,还是他,真的是阴魂不散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丁书问道,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手里紧紧抓着扁担,随时准备以防不测。 “有避子汤卖吗”穆悠依然笑着:“我昨天偷偷和一个寡妇好了一夜,现在想想挺害怕,你说万一中招了怎么办传出去多丢人”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跟踪我”丁书壮着胆子问道,手中的扁担已对准了他。 穆悠展开“穆半仙”,悠闲地扇着:“我刚才不都说了吗你什么记性。你可千万别动手啊殴打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担得起吗” “你” “我这个人很随和的,你叫我穆悠也好,跟其他百姓一样尊称一声“明府”也行。”穆悠说着,亮出了铜制鱼符。 “明府”丁书手中的扁担垂了下来,这些天来,有关新县令的事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都在传言这个县令不同寻常,没想到今日一见,倒真是大开眼界。 “来来来,过来聊聊”穆悠在路边的一棵柚子树下寻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朝丁书招招手。 “是,明府。”丁书扔了扁担,诚惶诚恐地跑过去:“明府有何吩咐” 穆悠道:“我看你转悠了半个时辰了,什么也没卖出去,你啊,东西还是不够齐,我刚才要买的东西是不是一样都没有” “这” “偷偷喜欢上别的女子,是对你妻子的不忠;骗你妻子独自带孩子回娘家给你岳父祝寿,可谓不孝;睡了人家邵娘子却没想过给她一个名分,完全就是不负责任。”穆悠叹了口气:“如此一个人渣,要不是我的子民,我真是懒得搭理。” “明府, 这”丁书听得此话,满脸羞愧,他咽了口唾沫,仍试图狡辩:“明府千万别听他人乱嚼舌头啊。我怕耽误训练才没去给岳父祝寿。至于邵娘子,离我家倒是不远,我就是看她一个寡妇可怜,所以每次卖货经过她家就帮她收几个鸡蛋荷包什么的,给她换几个铜板。有时候也帮她在集市上捎点米啊什么的。都是老乡,能帮也就帮一把。” “就这些” “是啊,没有别的了。” 穆悠凝视着他的眼睛:“不会吧,你不是前几天还帮她修屋顶了。而且昨天酉时你又去了她家,还在她家过的夜。” 丁书大惊:“明府,这都是那个邵娘子,每次我去她家帮忙,她都百般引诱我,昨日,我我一时把持不住,才做了糊涂事。还望明府网开一面,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 “是她勾引你” “没错。” “我可看得真确,明明是你求人家依着你的嘛。” “明府” “我昨天下乡暗访,看着你进的她家院子,然后你便抱她进屋了。呃,放心,后面的我没看,就在房门外听了会。她的那张床你得帮忙修修了,太响了,是不是快散架了” “啊”丁书惊出一身冷汗,仿佛此刻正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这到底是个什么县令啊还有这种癖好 穆悠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身为夷陵父母官,我有责任保护每个子民的安全,今日来就两个事:一c提醒你修床,想想,要是正开心的时候,床散架了,摔着你们了怎么办二c给你送避子汤,她一个寡妇,要是突然有了孩子,你让她怎么办她把你供出来,你还有颜面到处卖货吗” 丁书抬起袖子拭去脸上的汗水,就见穆悠从布包里拿出一包药,想来就是避子汤了。 “我早上刚从赛华佗那里抓的,防范于未然嘛。” 丁书羞得无地自容:“这是我一时色迷心窍,就这一次,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呃,谢明府。” “呵呵,怎样觉得我是不是个好官” 丁书一愣,老实答道:“是。” 穆悠不禁洋洋得意起来:“那你还不夸我几句” 丁书:“啊夸夸什么” “爱民如子” “哦,是,明府爱民如子。” “还有,公正廉明” 丁书满脸诧异,只得附和道:“是,明府公正廉明。” “呃,还有呵呵,算了算了,就这些吧,夸多了我会骄傲的。”穆悠不好意思地笑笑,晃了晃手里的药包:“我帮你送去算了,你去卖货吧” 不及丁书反应过来,他便转到了树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哪里还有他的影子丁书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明府这人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对于穆悠的到访,邵娘子也是相当诧异。她再三打量着穆悠的鱼符,终于退到门边,将穆悠让进院去。 待她行了礼,穆悠将手里的药包递上:“帮我把这包药煎了。两碗水煎成一碗。” 邵娘子双手接过:“是。” 穆悠随她到了厨房。也就是个用茅草架着的棚子,土砌的灶台上摆着简单的厨具,锅里还煮着稀粥,里面和了些野菜。灶边一个坛子里存着二十多个鸡蛋,想是等攒多了又会找丁书卖了换钱。旁边的坛子里还有半坛米,应是昨日丁书帮她从集市捎回来的。 穆悠坐到灶门口的小凳上,将燃着的柴火往灶里塞了塞,又添了几根细枝,偷眼瞧去,见邵娘子已生好了炉子,洗好了陶罐子,将药煮上了。 邵娘子也感受到了尴尬,朝穆悠笑笑:“厨房里脏,明府要不在院子里等会儿,两刻钟就好。” 穆悠却靠上前去,伸出手里的“穆半仙”帮她扇起炉子来。 邵娘子赶紧闪到一边,搅起锅里的粥,以掩饰心中的不安,百姓都怕官,更何况这个官不同寻常。 “他不忠不孝,毫无担当,不值得你托付终身。”穆悠突然开了口。 邵娘子手里的勺子停了下来,怯怯地看着穆悠,满脸慌乱:“明府说谁” “丁书,你认识吗” 邵娘子脸一红,右手仍握着勺子,左手却紧紧抓起了衣角:“认识。” 穆悠却又突然转了话题:“先说说你的夫君邱大郎是怎么死的” 第220章 心细如发,抨击流言 邵娘子大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暴毙。” “什么病”穆悠追问道。 邵娘子摇摇头,一脸茫然。 “心悸c气短,脸无血色,平日里从没下地干过活儿,偶尔赶回集买点东西都要沿途歇上几回,一看就是个短命的相。”穆悠平静地说。 邵娘子满脸诧异:“明府说谁” “你的夫君邱大郎啊”穆悠摇着扇子:“怎么你嫁过来前,张婆子没告诉你这些吗” 邵娘子又摇摇头。 穆悠却是无比气愤:“你说这媒婆真是缺德,明知道邱大郎命不久矣,还帮着说媒冲喜,为了得几个钱不顾别人女子的幸福,太可恶了。还有你父母,怎么也不多打听打听就应了这门亲事” 邵娘子听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家在长扬县,家境贫寒,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从小阿耶阿娘都觉得我是赔钱货,把我嫁了能得到一笔彩礼给哥哥娶亲,又怎会不答应。像这种冲喜的,给的彩礼钱应该更高些吧。” 穆悠心中泛起一丝同情,可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问:“邱大郎是在新婚当夜死的,你还记得具体的情况吗” 邵娘子无神的眼睛有些泛红:“是小郎来我家替他阿兄接的亲,路上走了好几天,等到大婚当日,我只听得大郎一直在喘,等入了洞房,他上前来准备给我掀盖头,突然一下倒在了我身上,我推开他一看,他就已经死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夫君。” 穆悠:“然后了” “我当时吓坏了,翁婆听到我的叫声也跑进房来,检查了一下,大郎确实已经死了。他们怪我克死了大郎,把我打了一顿,关进了牛棚。” “关了多久” “五天。” “听说你五天不吃不喝还能活着” 邵娘子嘴边露出一丝欣慰:“小郎心善,每天都会偷偷给我送水送吃的。” “哦,那邱叔怎么死的” “大郎死后三天,阿翁去给他上了灯,顺便想砍些柴回来,可不小心扰了马蜂窝,被蛰了几十口,第二天就不行了。” 穆悠忍不住接着讲道:“邱婶觉得是你克死了他们父子,所以去求了道士做法,想砍几根桃树枝驱邪,结果本就悲痛欲绝,泪眼婆娑的没看清路,再加上岁数也大了,行动不便,一刀下去,被树枝一弹,跌下了田坎,扭了脖子,也瘫了” 邵娘子诧异地看着穆悠,点点头:“是。” “那邱二郎又怎会溺死在深潭里” “小郎”邵娘子愣了片刻,缓缓答道:“是我的错,小郎是我害死的。” 穆悠听得此话,也是一惊。 “阿家出了事,小郎才敢把我放出来。家中接连办了一次喜事,两次丧事,欠了好些债,阿家让我把牛和田地都卖了抵了债。我只有做些针线女红补贴家用。小郎不忍我太辛苦,就偷偷去集上找了些帮人跑腿的活儿,挣几个铜钱。那天,正月二十八,眼见天黑了也没回,我求人帮着找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了才发现”邵娘子说不下去了,满脸悲哀,可最终却忍着没有落泪。 炉子上的药罐里沸腾了,药汤顶得盖子扑腾作响,药汁也溢了出来。 邵娘子回过神来,赶紧拿起抹布隔着罐子,将药汤倒在碗里,刚好一小碗。 “明府,你的药好了。”邵娘子将药搁在灶台上,见粥也好了,熄了灶里的火。 穆悠叹了口气,接着问:“邱婶在床上瘫了多久” “一年零两个月。” “何时去世的” “前年三月十二。” 穆悠用扇子扇着药汤:“听说邱婶是你害死的” “是。”邵娘子用勺子搅着野菜粥,平静地答道。 穆悠一愣:“怎么害死的” 邵娘子想了想:“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害她” 邵娘子嘴角又勾起一丝冷笑来:“阿家活着是个累赘,她虽疯了,可见了外人会大喊大叫,碍事。” “碍着什么事了” “偷汉子啊” “啊你”穆悠大惊,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明府既然来找我,定然也已经听别人说过了,我可是这片最放荡的寡妇,跟我好过的人多着呢。明府刚才提到的那个丁书就是其中之一。我家没米了,昨日他过来,我便勾引了他,换了这些米。” 穆悠咽了口唾沫,诧异地看着她:“你经常陪人睡觉换取生活所需” “嗯。”邵娘子扭动着腰肢朝穆悠靠去:“我这里就是青楼。如果明府不嫌弃,就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吧。” 穆悠端起灶上的药递上去:“喝了。” 邵娘子一愣:“给我的” “嗯,我好歹也是夷陵县令,做事当然不能落下把柄,如果一晌贪欢,不小心搞大了你的肚子,你再以此来要挟我,那岂不是就被动了。这是避子汤,专门为你准备的。” “不愧是当官的,想的就是周到。”邵娘子轻蔑地笑道,接过碗一饮而尽。 “好了,快些吧,我县衙还有一堆事哩。”穆悠说着,将扇子放在灶台上,伸手已松了腰带,他见邵娘子还愣着,上前一步,就朝她胸前抓去。 邵娘子赶紧后退一步,双手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他:“明府先去屋里床上等我,这里乱糟糟的,怎么方便” “哦,好,快点来啊”穆悠脸上淫笑着,兴奋地朝屋里去了。 邵娘子终于落下泪来,脸上却带着笑,无比轻松的笑,回想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也许下辈子会过得更好一点。 她缓缓地解开腰带,踩上小凳,将它牢牢地系在棚子的横梁上,套了个圈,将头伸了进去,然后闭了眼,用力将凳子一蹬,期盼着迈入一个新的天地。 然而,奇怪了,凳子居然没倒。 她又加了点力蹬去,依然没倒。 难道连上个吊还有什么讲究她疑惑了,低头看去,更是惊得瞠目结舌:一个人正蹲在地上,一只手牢牢地稳着凳子 “明明府”邵娘子终于唤出了他的名字。 穆悠起身,一把扯掉梁上的腰带,帮她系回腰间:“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为何要寻死呢” 邵娘子走下小凳,低头道:“听人家说明府是个清官,奴家命贱,不想污了明府清誉。恳请明府成全,让我自行了断,也好留个全尸。” “既然娘子夸穆某是个清官,那我又岂会眼睁睁看你去死呢” “我害死了邱家四条人命,死有余辜。”邵娘子说道,泪水也夺目而出。 穆悠摇摇头:“谁说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 “可我没说”穆悠举起鱼符:“我乃夷陵县令,在夷陵地界,我说了算我都没给你定罪,其他几个村妇的几句闲言碎语,又能怎样 我天刚亮去抓了药,赶早就来了。我询访了很多人,包括给你说媒的张婆子。据他们所说,邱大郎本来就有心悸哮喘之症。洞房之夜一时兴奋,暴毙而亡,也不足为奇,又与你何干。你翁婆痛失爱子,人财两空,打你泄愤,还想让你殉葬,才是天理不容。 你阿翁是被毒蜂蛰死的。我走访了林中的养蜂人,他告诉我,当时还是正月,一般来说,冬季天冷,马蜂是不会随意出巢的,除非有人无意间碰到了它们的巢穴,而你阿翁,就是这个倒霉之人。 邱婶摔倒致瘫的原因我刚才已讲过了,完全就是意外。 而邱二郎,很可能就是天黑路滑,失足落水。虽然痛心,可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邵娘子听穆悠说着,再次泪如雨下,这几年来的所有委屈终于得到了发泄。 终于,她缓了缓,问道:“那我阿家是如何去世的是我害死的吗” 穆悠笑笑:“当然不是。与她相处的一年多,你慢慢地把她当成了亲娘,她虽疯,可也有清醒的时候,她也逐渐接纳了你。你们相依为命。” “明府又是从何得知的”邵娘子冷冷地问。 “你清楚的记得她的忌日。他们邱家的坟头一直都有人祭扫。” “呵呵呵,明府就不怕这些都是假相吗” “有些事可以作假,有些事却做不了。你可还记得赛华佗” 邵娘子摇摇头。 穆悠坏笑道:“连你的第一个男人都忘了” 邵娘子大惊,瞪起红肿的眼睛看向穆悠:“明府,你” “知道吗做这个县令前,我是个算命先生,无所不知。”穆悠展开扇子,指指上面的字,继续说道:“前年二月初,赛华佗到林中采药,路过你家,当时邱婶已经病的很重了。他见过了太多卧床的病人,就没有邱婶那么好的福气,房间一尘不染,被褥干净舒适,身上更是无一点异味儿。整个院子都晾满了尿布,他开始不知情,还以为这家有小孩子哩。 他给邱婶诊完病,说随身带的山参对邱婶的病有益,你大喜过望,却没钱付药费。于是他一时动了歪心思,借着你的孝心,占有了你。时至今日,他还为这事感到愧疚,找我谢罪哩。” “我我不守妇道,对不起邱家。” “你做的够多了,你没有对不起谁,只是这世俗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女子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丧偶了可以续弦,而女子却要从一而终,丧夫了就要孤独终 老”穆悠愤愤不平,突然嘴角又勾起了一丝笑:“幸好我们生活在大唐,自武曌称帝,让女子有了一丝地位。我们为何不趁着这股余温,打破世俗规矩,好好活一场呢” 邵娘子满脸疑虑:“明府何意” “你现在是个寡妇,换言之,就是单身,你仍然有追求幸福的权力”穆悠倒是颇有自信:“我这人看人很准,那个丁书配不上你。我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 邵娘子羞涩地低下头去:“明府公事繁忙,这些小事怎敢让明府费心。” “小事”穆悠又有些飘飘然了:“我可是个好官,在我眼里,百姓的事都是天大的事” 第221章 圣旨驾到,绿叶红花 五月初四,巳时末。 三骑快马驶入夷陵郡,急促的马蹄声在蜿蜒的官道上格外刺耳,扬起阵阵飞尘。 进入城内,马速终于慢了下来,路人早就纷纷避让开去,不是害怕被马所伤,而是唯恐不小心得罪了马上的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一身绯红的圆领窄袖袍衫,带来的可是天子的威严。 宫里来人了 县城本就不大,巡街的衙役都是穆悠精选的,个个也都机灵,早就派了个飞毛腿,抄小巷子跑去县衙报信了。 “你看清了是宫里的人”赵斌在书房替穆悠整着案卷,惊得站了起来。 “小的看得真切,共三个人,只朝我们县衙来了。” “这”赵斌慌了:“明府呢” 飞毛腿一愣:“明府早上不就到了县衙,召集各乡正安排明日龙舟赛的事宜后,就在书房看书去了吗”他说着,突然住了口,此地就是书房,明府何在 “来人,明府呢你们谁见着了”赵斌急得大声嚷嚷道。 “明府明府好像去了黄柏河,说是再次勘察了一下明日的比赛水域。” “我一刻钟前从街上回来时,听卖鱼的何五郎说,明府在帮渔夫收网哩。” “什么他还有心情网鱼”赵斌一挥手:“董三,你办事稳重,快去请明府回来。” 董三连连摆手:“不,半个时辰前,我还看见明府在北街无涯书院听蔡先生讲课哩,他何曾去了黄柏河” 赵斌:“听课” “我刚从东街回来,看见明府在东街帮胡老二煮面。”又一个瘦高个儿衙役说道。 赵斌一脸懵:“煮面” “半个时辰前,我见明府出去,打了个招呼,明府说他到刺史府讨银子去了。”又一人嘀咕道。 “呃”赵斌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明府确实行踪不定,这可如何是好” “圣旨到,夷陵县令穆悠接旨”三个传旨的太监已到县衙门口,扯着公鸭嗓喊道,各个热得满脸通红,连衣衫也汗湿了。 赵斌慌忙与众人出府相迎。 “穆县令人呢”中间的胖太监瞟了一眼地上的人,歪着嘴问道。 赵斌:“” “臣穆悠恭请圣安” 赵斌偏头望去,只见穆悠身着官服,头戴官帽,正摇着扇子,笑着从县衙走了出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三位太监倒是露出了笑脸:“圣躬安。穆县令接旨。” 穆悠上前几步,朝赵斌眨眨眼,恭敬地跪下:“臣穆悠听旨。” “门下:夷陵县令穆悠,惩奸除恶,戡平叛乱,功不可没,特赐黄金一万两,诚宜表彰,其如故。天宝十四年四月二十八。” “谢圣人。”穆悠领旨起身,眼光在几个太监身上瞟了一眼:“几位公公,穆某没听错吧黄金一万两” “哦。”左边的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巴掌大的精美匣子:“穆县令,请。” 穆悠疑惑地打开盒盖,见里面就躺着一根金条,不禁苦笑道:“公公不要告诉我,圣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一万两”吧” 胖太监忍着笑,拱手答道:“穆县令果然聪慧,正是圣人亲自赐名。”说着将金条翻了个面,上面“一万两”三个大字十分耀目。 穆悠叹了口气:“我可以把它拿去换些现钱吗” “按照惯例,不能,上面可是圣人亲笔,为彰显对圣人的恭敬,只能把它供奉着。” “就这个圣人没再赏点儿别的” “没有。” “一国之君,也太小气了。” 赵斌等人吓得一颤,三个太监也连连摆手:“穆县令慎言。” 穆悠嘟起嘴来:“那安王呢有没有让你们给我带点什么好东西” “哦,有的有的。”右边的太监赶紧上前一步,将一个长匣子恭恭敬敬举过头顶。 “什么宝贝”穆悠欣喜地打开,见是一个画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过还是耐着性子慢慢展开,果然只是一副字而已。 “高山流水。”穆悠无奈地笑笑:“我可以把这副字卖了换点钱吗” “呃此乃安王亲笔,上面还盖了章,就算卖,怕是也无人敢买。” “那也只能供着” “呵呵,按照规矩,是这样的。” 穆悠板起脸,一挥手:“赵县承,帮我把这两样东西扔到我书房去,哦,不,呵呵,是供起来。” 赵斌毕恭毕敬地接过:“是。” “那穆县令忙着,我们还要回京复命去。”胖太监擦擦汗,说着就欲转身。 穆悠却道:“不急,三位远道而来,长途跋涉,到了夷陵就是我的地盘,总得让我尽点地主之宜吧。” “不不不,穆县令折煞奴婢了。”胖太监连连推辞,念完了圣旨,自己也就是个小太监,哪儿敢在安王朋友面前摆架子。 “呵呵,三位公公在宫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却亲自跑腿,实在是辛苦了。我已在夷陵酒楼安排了酒宴,还准备了几间房。难得出宫自在一回,何不多留一日,看看明天的龙舟赛了,再回京也不迟。也不多这一天功夫嘛。” “这”三人对视一眼,犹豫不决。 穆悠冷笑道:“三位再推辞,可就是不给我穆悠面子了。” “哦,不敢不敢,呵呵,那一切全凭明府安排。”三个太监见穆悠不悦,赶紧陪着笑脸应道。 “董三。” “在。明府有何吩咐” “带三位公公到酒楼去,好生伺候着。” “是。” 待几人走后,赵斌等总算松了口气。 “明府,可还有什么交待的”赵斌问。 “没有啊,都准备妥当了。我去书房睡会儿,县衙的事,你盯着点就行。” “哎,明府,你不去夷陵酒楼吗” “中午饭熟了叫我,就在县衙吃了。” “不不不,明府,你忘了,三位公公还在酒楼哩。” “那又如何他们吃他们的,我乃堂堂七品县令,还要我去给几个太监陪酒吗”穆悠怒道:“告诉酒楼掌柜的,那三个家伙要是吃饭住店了不给钱,小心他们的皮” “啊明府这”赵斌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明府既然不是真心款待,又何必要留客呢” 穆悠扬了扬手,指指身上宽松的浅绿色官服:“我大唐对官服的颜色规定严谨:凡三品以上一律用紫色;五品以上为绯红;六品c七品为绿色;八品c九品为青色。明日赛事,人员混杂,我们这些青枝绿叶的小官恐怕很难控制住局面,留他们三朵红花帮忙看看场子,又不用付工钱,何乐而不为我都盼他们好些天了。” 众人闻得此言,无不瞠目结舌。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县衙周边还有盯梢的,很快,刺史钟宽便得知了圣旨的事,在书房来回踱着步,满脸不安。 陈威被他转的有些头晕,上前一步一拱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还请刺史明示。” “哎”钟宽一手拍在桌子上:“这个假穆悠,确实让人头疼,难怪卫国公在长安时没能把他解决掉。” “他既已知道当年是我们害了他岳父一家,也出手除去了我唆使田二娘派去杀他之人。这一晃又是几天了,怎么就突然间没了动静难道不计前嫌了” “哼,你想得美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我们”钟宽说着,警惕地看了看屋顶,将手指捏的“嘎嘣”响:“他这次假借龙舟赛,讹了我不少钱。下次还不定使出什么幺蛾子呢还是得找个机会,悄悄地把他给办了。” 陈威眼珠一转:“刺史指的机会是明日赛事,必定人山人海,穆县令好像也要参赛,到时候找几个弓弩手悄悄埋伏在岸边的草丛里,必定能永绝后患。” “蠢货你刚才没听说那三个宦官也去吗” 陈威不解:“那三个太监应该碍不着什么事吧” “他们可是宫里的人当着他们的面下手,总会传到圣人耳朵里。我可不想圣人把眼睛盯到我身上来。再等等,等他们走后再动手。” “是,一切都听刺史安排。” 钟宽叮嘱道:“出门注意点,你上次私自来找我,就已经让我暴露了,要不然,按照卫国公的计划,我表面与他交好,偷偷下手,还不早就解决了麻烦” “是,陈某告退。” “哎穆悠”钟宽瘫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 欧阳清风潜伏在墙角,将一切听得真切,原来此二人才是当年害了穆悠及师妹的真凶。他紧握着魅影,咬着牙,可转而又想到了穆仙儿交待的话,最终强压住怒火,飞身离去。 “师父。” 刚回穆府,穆君逸便叫住了他。 “逸儿,有事儿吗” “师父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穆君逸凝视着他的眼睛:“师父不是已经退出江湖了吗怎么还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你不是说仙儿爱胡闹吗我没事儿到处看了看,免得明天的龙舟赛出什么意外。” “是吗师父辛苦了。”穆君逸满脸不信,对于这个师父,他太了解了。师父是不会说谎的,他右脸遮着头发,微微泛红的左脸上却已表明了一切。 他变了 不,变的又岂止师父一人 仙儿,不 知为何,她总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别人。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为了这个妹妹,自己早已不是黑影儿了。 而师父,他又是为了什么是对我家的愧疚还是仅仅因为仙儿长着跟阿娘相似的容貌 第222章 节哀顺变,成人之美 在师徒俩说话的功夫,穆仙儿果然又闲不住了。龙舟赛的事一直有李殷全权负责,自己只负责做一只蚊子就好,呵呵,一只让人心神不宁的蚊子。 陈府外白灯笼高挂,门上贴着挽联,一副悲哀的景象,陈平已告了五天事假,没露过面了,说是因为妻子的突然离世悲痛欲绝。 自己好歹也是县令,整个夷陵的百姓都得关心一下才好。如此一想,还睡什么觉啊,她双脚轻轻在地上一点,早又没了影。 可是,陈府外虽一片凄凉,可府内却是一片欢歌笑语。没了人管束,陈平突然化身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总算可以自由驰骋了,哪能不好好畅快一番。 穆悠先走进大堂,满屋的香烛味扑鼻而来。昨日田二娘已下了葬,案桌的牌位上只有她的芳名,前面摆着些糕点c枇杷等祭品。两个丫头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烧着纸钱,表情淡漠,应付着形式。 “我乃夷陵县令穆悠,来祭拜田二娘。”穆悠平静地说。 两个丫头狐疑地打量一番穆悠手里的鱼符,赶紧起身见礼,引着他敬香烧纸。 穆悠将火纸点着,看向身边的小丫头:“你家娘子是如何死的” 两个丫头慌乱地对视一眼,低下头去。 “不小心摔破了头。”其中一人说道。 “是,还留了好多血。”另一人也答道,声音有些颤抖。 “自己摔的”穆悠追问。 “是。”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确定不是你家阿郎下的手”穆悠嘴角似笑非笑道。 “不,娘子饭后散步不小心,自个儿摔的。” “哦,真是祸从天降啊”穆悠感叹道,就闻得一阵笑声传来,赶紧寻声而去。 “阿郎,我在这儿。” “来抓我啊。” “哈哈哈。” “那我抓到谁,谁就得陪我。” 卧房中,陈平蒙着眼在一群姑娘中嬉笑追逐着,听着声音伸手去抓,又扑了个空。 “这儿。”一个姑娘大着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又迅速跑开了。 “我的宝贝儿,看你往哪儿跑。”陈平笑着扑了上去,总算揪住了一人的袖子。 耳边的嬉笑声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陈平顺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让我来猜猜看,你是谁呃,穿的衣裳比较粗糙,手上也有老茧,难道是洗衣房的小翠” 无人应答。 陈平用手再摸摸:“哦,那就是厨房的小喜了。嘿嘿,把我伺候好了,我给你做几身好衣裳。” 依然无人回应。 周围原本还是一片欢腾,突然竟感到静的可怕。 陈平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手仍拉着“小喜”,另只手终于扯下了眼罩,眼前的一幕却是万万没想到:刚才同自己玩乐的丫鬟们都默默地跪在四周。穆悠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一手任凭自己拉着,另一只手却高高举着一块金牌应该就是传说的安王为他求的免死金牌。 “下官穆悠,拜见司马。突然造访,还望恕罪。”穆悠笑道,收了金牌,朝陈平的手努努嘴。 陈平回过神来,迅速松开他,满脸惊恐:“穆穆县令,你你怎么在” “令正不幸离世,穆某深感悲痛,这几日太忙,也没来好好祭拜一下,听闻司马休假五天沉痛哀悼,唯恐司马悲思太过,特来探望,还请司马节哀顺变” “哦,我”陈平知道穆悠是在故意嘲讽,一时羞愧不已。 “哦,明日的龙舟赛,司马既然休了假,那我就不勉强了。我县衙还有一大堆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哦,穆县令慢走。” “啊,吓死我了。”几个姑娘拍着胸口,花容失色。 “来人”陈平也是惊魂未定:“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人通报” “这奴婢们也不知,也没见他进来啊。” 众人均迷糊了。 在夷陵众人的热烈期盼与惶恐不安中过了一夜,终于迎来了端午佳节 一大清早,七只龙舟便下了水,龙头高昂,龙尾高卷,雕刻精美,栩栩如生。舟上的人分别身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短衫,头上系着同色的发带,船头也是同色的旗帜,上面标着各队的名号。此刻都抓紧时间实地操练起来。 岸两边也是彩旗飘飘,桌椅板凳排列整齐,香喷喷的大粽子,还有各种糕点c美酒应有尽有,枇杷c甜瓜等时令水果当然也必不可少。高高的祭台上,鲜花簇立,各种祭品也已准备 妥当。 爱看热闹的百姓早就纷纷而来,抢占有利观赛位置,哦,不,也可以说是来一品美味的。县令有旨,尽管敞开了吃,别撑着了就好,当然了,百姓们也都不傻,吃不了还可以兜着走嘛。 穆仙儿一身粉色纱裙,拿着鱼符到了喜鹊岭,好一顿软磨硬泡,总算劝得了邵娘子来到了县城。 “邵姐姐,你看,城里热闹吗”穆仙儿兴奋地指着拥挤的街道。 “嗯。”邵娘子四下瞟了一眼,低下头去:“人太多了,不一定能看得到,我这人也不爱凑热闹。有劳穆娘子去转告明府,我知道他是个好官,可真的不用对我这样。” 穆仙儿笑道:“我哦,不,明府明府向来是说到做到,言出必行。他既然已经答应要给你说媒,就一定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可可也不急在今天啊”邵娘子脸一红,已羞得无地自容。 穆仙儿装作没看见:“离龙舟赛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哩,你饿了没” “嗯,听说岸边有很多好吃的” 穆仙儿知道她心疼钱,拉起她就走:“你不是嫌人多不自在吗你好意思和别人一起去抢粽子吃去吃面吧,便宜又顶饱,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到时候将那人指给你看,明府的眼光包你满意。” “这好,那我请你吃面。”邵娘子偷偷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盘算着两碗面钱应该还是付得起的。 穆仙儿得意一笑:“好,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胡老二的面摊,刚好胡大娘也在,见到穆仙儿两人过来,母子俩赶紧迎上前来。 “两碗清汤面,多少钱”穆仙儿拉着邵娘子落座。 “哦,六个铜板。”胡大娘说着,胡老二已煮起面来。 邵娘子伸手就要掏钱,穆仙儿一把按住:“吃完了结账。” “呵呵,不急不急。”胡大娘也直摆手,满脸慈祥。 “大娘,今日三妹也会来吧” “会的会的,郎子也是喜鹊岭的划手,她当然要来给他加油了。” 穆仙儿坏坏一笑:“那大娘是希望喜鹊岭队获胜,还是希望我们县城队获胜啊” “这呵呵,都好,都好。”胡大娘说着,不时将眼光落在邵娘子身上,笑得合不拢嘴了。 “面来了。”胡老二端着满满的两碗面过来,手一哆嗦,面汤也泼了出来,想抓过抹布来擦,慌忙间又碰翻了筷子筒,筷子散了一地,他脸一红,赶紧去捡,起身时又一头顶在桌角上,疼得捂住了头,嘴角却仍挂着笑。 “胡二哥,没事儿吧”穆仙儿都为他感到疼。 “呵呵呵,没事儿,我就是个铜头铁脑。” “他啊,就是毛毛躁躁的。”胡大娘说着,抖了抖衣裳:“老二啊,我去接你妹子了啊,你也早些收摊了。” “是,阿娘。”胡老二应道,终于擦干净了桌子,把面推到两人面前:“呃,呵呵,你们慢用” 慢用穆仙儿早已捞起一筷子,深吸一口,大嚼两下,便进了肚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光了碗。再看邵娘子,细嚼慢咽的,面才动了一半。 “邵姐姐,你慢慢吃,我去看看明府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一会儿再来接你。” “哎”邵娘子来不及答话,穆仙儿早跑得没了影。 胡老二封了炉子,收了桌凳,偷眼瞧着邵娘子吃完面,一时脸更红了。他左顾右盼一番,想再找些事做来化解尴尬,可今日来吃面的人本就少,根本无事可干。 邵娘子只当他等着自己吃完了好收摊,放了筷子,就去掏钱,可却摸了个空。 “我我钱袋不见了。”邵娘子红着脸,朝周围找去。 “哦,是穆娘子,她拿走的。”胡老二顿了顿,接着说:“她故意拿走的,想为难你,然后我免了你的钱,让你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呃,你可能会想办法去攒钱了还我,呃,就就又可以到我这儿来了。” 邵娘子没听明白:“为什么” 胡老二脸红到了脖子根:“明府昨日来我这儿吃面了,问我娘还有什么心愿,阿娘说就是我我还没娶亲我我岁数也大了,也没什么钱,阿娘身体也不好,怕是没人愿意进我家来吧。娘子年轻貌美,我我实在配不上娘子。我哦,娘子快去看比赛吧,我等会儿去找明府谢罪。” 听胡老二如此一说,邵娘子总算明白了,原来穆仙儿把自己骗到这儿来吃面,就是来见明府为自己找的如意郎君 三十岁,身康体健,忠厚老实,孝顺母亲,吃苦耐劳,有稳定的活计原来邵娘子想着,只觉得满脸发烫,她情不自禁又朝胡老二看去,刚好两人四目相对,又双双埋下头去。 “掌柜的,你可知穆娘子去了哪儿”邵娘子鼓起勇气问道。 “哦,应该在黄柏河。”胡老二答道:“ 我这就去找她,帮你把钱袋要回来。” “我我跟你一起去。” “啊哦,好。”胡老二无比惊喜。 第223章 端午佳节,黄柏河畔 渐渐地,黄柏河畔已是人山人海。 “咚咚”的鼓声响起,刺史钟宽引着三个红衣太监在观景台落座,满口奉承着,强颜欢笑。 “咱家听说,这次龙舟赛全是钟刺史自己掏腰包赞助的”胖太监端着茶,阴阳怪气地问道。 “呃,穆县令说没钱,命我资助了一点,呵呵,为了夷陵百姓,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钟宽谄笑道,一身深绿色的官服在几身红衣旁格外扎眼,他偷瞟了一眼三人:“呃穆县令可是功不可没,到任才不到一个月,把夷陵治理的是井井有条,所有人对他都是俯首帖耳,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就连我这个正六品的刺史,都要忌惮他的威严哩” 胖太监将眉毛一挑:“钟刺史的意思是:穆县令以下犯上,不把你放在眼里” “呃也不算是,他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有时候难免喜欢耍耍架子。” “既如此,钟刺史又何必放在心上。他可是安王的朋友,以前对安王都是随意的很,你还指望他如何对你”胖太监嘴角勾起一丝阴笑:“堂堂国丈和国舅,他说杀就杀了,圣人不但没怪罪,还给予嘉奖。这人啊,你惹不起,自求多福吧。” 钟宽本意在三个太监面前嚼嚼舌根,出口怨气,说不定几人回去话传话,还能判“穆悠”一些罪责,谁知几个老泥鳅滑的很,根本不买账。 赵斌一身白袍跑了过来,朝钟宽等拱拱手:“刺史,快到午时了,祭祀是否开始” 钟宽挥挥手:“呃,我们今日只是旁观,一切全听穆县令的。” “是。”赵斌看了穆悠一眼,来到祭台,大呼道:“全场肃静,祭祀开始” 穆悠不知何时也已换了与赵斌相同的白袍,在众人的瞩目下登了台。 “净手奏乐”赵斌喊道,就有两位白衫侍者端着铜盆手巾上前来。丝竹之声也飘然而至。 “快看,那就是明府我们新来的县令。” “好年轻长得真俊,呵呵。” “瞧你的花痴样,明府早就有了妻室,听说他娘子美若天仙。你就别想了。” “说不定他还想纳妾呢做妾室也不错嘛。呵呵。” 两个女子用帕子半掩着脸,说着悄悄话。 “呸我家阿郎对娘子情深意切,你们少做白日梦了”旁边的柳絮却是听到了,忍不住冲两人骂道。 “哎,娘子说了,让我们不要惹事。”锦绣赶紧拉住柳絮,唯恐她惹出麻烦。 两个女子脸一红,潜入到了人群中。 赵斌见穆悠洗完手,又唤道:“燃香” 一位白衫侍者又赶紧将香递上。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比赛啊”一个小男孩骑在聂修文肩上,有些等不及了。 “快了快了,来,先吃个粽子。”聂修文娘子安慰道。 穆悠将三支香点燃了插到了祭台上。赵斌便又大喊道:“全体跪拜” 钟宽叹了口气,见众百姓都跟随“穆悠”跪了下去,也只能效仿,三个太监对视一眼,不得不也跟着跪拜起来。 随后穆悠又献了酒,命人往河中撒花。 赵斌瞅准时机,朝后一挥手,一群七八岁左右的身着白衫的孩童便从祭台后跑上台来,列队站好,蔡昊天也一瘸一拐地走上祭台。 “看,那人是谁怎么还是个瘸子”有人笑道。 柳絮把眼一瞪:“人家瘸不瘸,碍着你什么事了” 蔡昊天一抬手,和小孩子们一起念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看,那个,第一排正中间那个,是我儿子”一个身着灰色短衫的汉子甚是得意。 “第三排第二个是我小女儿。呵呵。”另一人也无比自豪。 “那人是谁腿脚好像不太利索。”胖太监问道。 “哦,是本地的一个书生,替穆县令在督办学堂,现在是无涯书院的院长,这些孩子都是学堂里的,喏,还有一些大点儿的帮着撒花哩。” “这个县令还真是不一般啊,连瘸子和小孩子都能为他所用” “呵呵,我听说穆县令一直盼着几位公公来哩,说是有几位公公在此,除了县衙的衙役,连多的护卫都不用再花钱找了。” “哦如此说,他连咱家也用上了” “呵呵呵,年轻气盛,有失礼数,还望几位公公见谅”钟宽故意客套着。 “钟刺史,你做 了多久的官了”胖太监突然提问。 “哦,呵呵,快二十年了。” “为官二十年才是个六品硖州刺史,知道是为什么吗” “呃,还请公公明示。” 胖太监抿了口茶,答道:“穆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太旺,这次龙舟赛直接花你的钱财,他自己出风头聚民心。你这心里头怕是很不痛快吧怎么想借咱家的手出出气” 钟宽被别人看破了心思,慌得赶紧答道:“不敢,不敢。” “那就好咱家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了,什么尔虞我诈的事儿没见过啊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动什么歪主意,安分点,要不然不得善终。” “哦,是。多谢公公提点。” “撒江”赵斌大声喊道。 穆悠与众侍者一起,将祭台上的粽子鸡蛋纷纷投入水中。 “扔这么多,多浪费粮食啊”胡大娘挽着女儿的手小声嘀咕道。 “阿娘,这是在祭祀屈原哩,屈原祖籍归州,跟我们硖州同属山南东道”胡三妹说道。 “我说啊,明府还不如给挨家挨户多分些粽子。”后面汪老汉也有些心疼。 “所有当官的哪个是真心想着我们小百姓啊还不是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了突显政绩。”何亮挤上前来,漫不经心地说。 “说得也是。屈原投的是汨罗江,在黄柏河祭祀,他吃的到吗哈哈哈。还搞什么龙舟赛,简直是荒谬”旁边的郭全也是噗之以鼻。 胡三妹见二人衣着打扮倒也光鲜,说的话却是阴阳怪气,而且似乎对穆县令不满,不禁回道:“明府上任才一个月,干了多少利民的事,办个龙舟赛也是让百姓们乐呵乐呵,怎么就不行了” “江河一脉相连,这次明府办的是龙舟赛,聚的可是民心。几个鸡蛋粽子有你们贪的钱多吗扔到河里还可以喂鱼,鱼喂肥了,还不是到了百姓嘴里。二位若是因为上次明府到龙泉暗访的事心怀不满,等会儿直接去说,何必在背后嚼人舌根”穆仙儿突然在背后说道。 “仙儿姐姐,你也来了”胡三妹兴奋地喊道。 穆仙儿笑笑:“我替明府巡查哩。” 郭全c何亮听得此话,慌得赶紧挤到别处去了。 “仙儿啊,那个邵娘子”胡大娘朝四周看看,到处一片人海,却没寻到想见的人。 “放心,胡二哥和她在那边哩。”穆仙儿朝远处指指:“我觉得能成,如果三妹能帮衬一下,那就更没问题了。” “好好好,我一定帮。”胡三妹连连点头。 “你不是对邵娘子还有些不满吗” “哪儿有阿娘都跟我说了,明府都查清楚了,邵姐姐其实挺可怜的。每个人都有过去,不都还有人说我被抢进了田府,失了清白吗”胡三妹拉着母亲的手:“只要二哥中意,邵姐姐以后就是我嫂嫂了。” “好,希望他们能谈的来,我也就了了一门心事了。”胡大娘捧着胸口,喜笑颜开。 “那你们当心点儿。我还要到别处转转。”穆仙儿打了个招呼,钻入人潮中。 “祭祀结束,龙舟赛即将开始,请所有参赛队就位。”赵斌又大声喊道。 “快了,快开始了”围观的百姓沸腾起来。 穆君逸挤到柳絮身边:“怎么就你们两个” “穆大侠。”锦绣忙招呼道。 “穆大哥。你也来看比赛”柳絮满脸兴奋。 穆君逸:“替明府到处巡查一下。子谦他们没来看热闹” “哦,娘子说子谦太小了,这儿人多,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奶娘本来是想来的,娘子也没让。钱管家倒是跟我们一块儿出来的,说是肚子不舒服,方便去了。” “那仙儿呢” “仙儿姐姐”柳絮挠挠头:“没看见。” “那我师父呢” 锦绣与柳絮对视一眼:“这我们也不知道。” 穆君逸满脸沉重,扒开人群离去。 穆仙儿如蛇一般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终于寻到了陈威。 她一掌拍在他肩上,兴奋地喊道:“陈叔叔” 陈威大惊:“哦,原来是呃莲儿” “呵呵,陈叔叔还记得我” “当然,呵呵,你父亲呢” “阿耶身子不便,在家歇着哩。” “哦,我昨日准备去拜访的,你们可是又搬家了” “嗯,阿郎说我们以前住的院子太嘈杂,让我们搬到一处清净的地方去了。” “那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各队准备”赵斌手中的红色小旗一挥,与之同时,一道烟花冲破长空,响彻云霄。 “加油,加油”穆仙儿来不及答话,已蹦跳着,随着观赛的 百姓呐喊起来。 各舟早已如脱弦的箭向前驶去,鼓手挥动着系有同色丝带的鼓槌击着鼓,锣手听着节奏敲着锣,舟尾的舵手目光如炬,掌控着舟行的方向,左右各十名划手则是“嗨哟嗨哟”的踏着鼓点喊着号子拨起一片水花。 “红队加油,红队加油”穆仙儿双手捧在嘴前,拼命喊道。 “红队加油,明府加油”周围的百姓也跟着激动不已。 陈威瞟向离岸最近的红队,那鼓手露着膀子,衣衫早已湿透,哪里还有一点县令的样子。 第224章 验明正身,自作聪明 “那是穆县令吧”胖太监指着江面问道。 钟宽点点头:“是。穆县令亲自击鼓助威,看来红队今日怕是要稳得第一了。” “啊明府”众人一阵惊呼。 钟宽与胖太监都惊得站了起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变故,赵斌和几个衙役更是急得朝河边跑去。 红队舟翻了 刚才还是第一,弹指间,整条龙舟已倒扣在河面上。所有人都入了水,好在都会游泳,个个如朵朵红花漂浮着。 “这”胖太监长长叹了口气。 钟宽却摸着唇上的胡须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明府,没事儿吧” 穆悠与众人游上岸,湿衣紧贴在身上,甚是狼狈。衙役们赶紧递上帕子,带着他们来到帐篷里更衣。 “哎,明府,我们”队员们懊悔不已。 穆悠却是无所谓道:“没事儿,重在参与嘛” “明府,你还好吗”穆君逸黑着脸也进了帐篷。 “哦,穆捕头”穆悠已换回了官服,手里系着腰带,嘴角挂着笑。 “明府,我找你有点事儿。” “哦,走,我们这边说。” 岸边的呐喊声依然热烈: “加油” “哦,好” “赢了” 欢呼声c掌声响成一片。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穆君逸瞟了一眼四周,一把抓起穆悠的领口:“仙儿呢” “不知道。这么多人,可不好找。”李殷拉下面具,摸了摸脸:“哎,穆兄,你看钱管家这手艺还真是绝了,上面有看不见的气孔,却还可以防水。” “是你故意弄翻了龙舟” “哦,呵呵,这都让穆兄看出来了” “这次龙舟赛就是仙儿布的一个局,对吗”穆君逸满脸无奈,长长叹了口气:“表面看,仙儿想让百姓们乐呵一下,为他们挣些钱。而实际,就是想让你当众落水,好在所有人面前验明正身” 李殷点点头:“穆兄英明。” “哼,可我怎么觉得,你们还有事瞒着我。说,仙儿现在在哪儿” “仙儿做媒去了。就是那个面摊的胡老二,都三十岁了还没娶亲,仙儿给他寻了门亲事。” “就这”穆君逸满脸疑虑:“那我师父呢这几天他又在帮仙儿干什么” “暗访啊仙儿想看看这些天来的政绩如何,命欧阳前辈到处暗访哩。”李殷说着,朝河边看去:“赛事结束了,我要去给获胜者颁奖了,先走一步。” 穆君逸望着李殷的背影走远,一时也无可奈何。 仙儿,你到底在哪儿 穆仙儿见红队失势,也没有看下去的欲望了,别了陈威,垂头丧气的离了人群,独自回到郊外的宅院。 陈威蹑手蹑脚的尾随其后,派人给钟宽去了信,不到两刻钟,就有十个黑衣人围了过来。 果然来者不善,也不走正门,翻过了院墙,拔出了刀,就朝屋里冲去。 陈威候在院门外,从门缝里瞧着里面的动静,只听得几声女子的哀嚎,一个男子披散着头发跑了出来。然而没跑几步,一个黑衣人便追了出来,朝着他就是一刀。 陈威定睛看去,那倒下的人不是“穆悠”又是谁 黑衣人从里面开了院门,手里拿着块破布擦拭着刀上的血,完罢,将手一伸,粗着嗓门道:“钱呢” 陈威开怀一笑,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便递了上去:“点点看。” “不用。”黑衣人接过袋子,朝屋里一指:“你不验验尸” 陈威朝屋子瞟了一眼,屋门口的地上,隐约可见一人趴在血泊中,一袭粉红的纱裙,不是穆悠的女儿还能是谁 “你的人呢”陈威四处看看,随口问道。 “从后门走了。”粗嗓门答道,掏出火折子就朝院门的茅草顶点去。 “不不不。”陈威拦住他:“带着你的兄弟们先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过些天再找你们干票大的。” “是。” “哈哈哈哈。”陈威又忍不住大笑道,扬长而去。 地上的“穆悠”爬了起来,凑到黑衣人身前,撤掉脸上的“疤痕”,甩起头发,捂着胸口直喘粗气:“主子,你可吓死我了。再以后干这种事,你能不能换个人啊” “不能。”穆仙儿一扇子敲在他头上,拉下头巾和面巾,嘴角坏坏一笑,将钱袋子掷了过去:“收好了,就在地上躺了会儿就赚了这么多 银子,你还不乐意吗别不知好歹。” “可屋里那十具尸体怎么办” “师兄”穆仙儿大唤一声。 一个黑影瞬间便到了面前。 欧阳清风将魅影抱在怀里:“你既已知道了陈威和钟宽是罪魁祸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二人为穆悠,为为你娘报仇” “不,害了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是杨国忠,或者,还可以说是圣人”穆仙儿冷冷一笑:“可陈威出卖了穆悠,钟宽还亲手杀了他。这两人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要让他们活着,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不如死。”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是钟宽请的杀手,那就把他们悄悄送回钟宽家里去吧。我还得去看看,那三位公公把饭钱房钱结清了没有。这里就拜托师兄了。先走一步。” “这人可真是疯了,何必整这些花样欧阳大侠,您不会真听她的吧” 欧阳清风朝屋里努努嘴:“搭把手,这家人看龙舟去了,趁人家回来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县城内,夷陵酒楼里,已酒过三巡。 穆悠借口内急去了茅厕,等回来时,身上的酒味儿也淡了,连官服也宽松了不少。 “三位公公可吃好了不知这酒菜是否还合胃口”穆悠摇着扇子问道。 “不错不错。穆县令太客气了。”三个太监客套道,拿丝帕擦着嘴。 钟宽看着满桌的剩菜残羹,微微一笑:“嘿嘿,多谢穆县令做东,钟某才能跟着一饱口福。” 胖太监鄙视地斜了他一眼:“钟刺史说得太谦虚了,这些菜你难道平常都没吃过” “哎,实不相瞒,钟某出生贫寒,以前苦怕了,自从做了官,家里还是一切从简,所有钱财都攒着在,从不在吃穿上面铺张浪费。” “哦,刺史的意思是,您府上的那些钱财都是您这二十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钟宽面不改色:“那是当然,钟某为官二十年了,虽说没做出什么政绩来,可也是两袖清风。” “哎哟,得罪了得罪了。都怪我,不该央求刺史掏这么多钱来办这次比赛。”穆悠懊悔不已,朝外喊道:“掌柜的” “呵呵,明府有何吩咐” “这顿饭钱算我头上,还有几位公公在你这儿的花销,都算我的。”穆悠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免死金牌来:“来,拿去,这可是纯金的,应该够了吧” 掌柜的也算有些见识,只看了一眼那金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哪儿还敢接。 钟宽与三个太监也赶紧站了起来,朝着金牌揖手见礼。 “穆县令,万万不可。这可是圣人赏赐给你的,得好好保管才是。”胖太监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扔了过去:“这顿饭咱家请了。还有我们在店里的开销,一并结清了。” “哎,是。”掌柜的眉开眼笑道。 “这如何使得,几位公公远来是客,这”穆悠客套着。 “好了,穆县令,就这么着吧。如今龙舟赛也看了,也酒足饭饱了。咱家也该回宫复命去了。” “哦,是是是。掌柜的,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掌柜的赶紧将手里的纸包呈上。 “这”三个太监有些疑惑,看来这穆悠也不是不知礼数吧,只是不知是什么礼,是该收下还是拒绝。 穆悠笑笑:“这是今年春上本县邓村乡的绿茶,有劳公公帮我给安王捎回去。如今,荔枝正是成熟的时节,荔枝虽然美味,但吃多了容易上火,而绿茶却可以降火。还有劳公公帮我给安王带句话,告诉安王:高山流水,我收下了。” “哦,好。穆县令放心,咱家一定不辱使命。告辞。” “路上保重” 见三人离去,钟宽终于松了口气,一转头,见陈威正悄悄蹲在墙角,心不由得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陈乡正”穆悠也发现了他,朝他招招手:“鬼鬼祟祟的干嘛” “哦,方才在河边,一时贪嘴,吃坏了肚子,明府颁奖时我还在茅厕哩。呵呵,实在是失礼了。本来准备过来向刺史和明府致歉的,可见宫里头的人也在,所以一直等候在此。” “哦,无妨无妨。你们乡的奖,我已让熊大郎帮忙领了。哎,今天真是开心啊” 陈威也跟着附和道:“是,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 钟宽闻得此言,脸上也高兴起来:“穆县令这些天也累着了,还是早些回家休息吧。” “好好好。那下官先行告退。” “穆县令慢走。” “恭送明府” 眼见穆悠没了影,钟宽赶紧问道:“如何那穆悠父女可是解决了” “那是,这次刺史您就放心吧。小的看得真切,死的透透的。” “那些杀手呢” “我已经吩咐了,让他们到别处去躲躲。那父女俩的尸首我倒是没动。那是个单家独院的宅子,周围也没什么人,如果不是特意去,不会有人发现。”陈威说着,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好。干得好哼你说,这个穆县令要是回去了,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岳父都成了死人,会怎样只是不知,这位穆县令会不会是个情种,会不会又想着为穆悠父女报仇啊” “刺史尽管放心,这个穆县令已有了妻儿,那个莲儿可是安王妃,穆悠与她之间有多深的感情不得而知,但他们之间一定有一场交易。穆县令利用她当了官,而她想利用穆县令报仇。如今他们都死了,穆县令是个聪明人,恐怕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吧,要不然让安王知道王妃是穆县令的小妾,那啊” “哈哈哈哈,你这脑袋总算聪明了一回嘛。” “呵呵,承蒙刺史教诲” 第225章 冤魂索命,钟府藏尸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威自以为除了穆悠父女,又摸透了穆县令的心思,洋洋得意,晚上小酌了几杯,搂着美娇娘嬉戏一番,便沉沉睡去。 突然,他觉得全身冷冰冰的,迷迷糊糊去抓被子,却摸了一把草,赶紧瞪大眼睛四处看去,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方才明明睡在床上,而此刻,怎会身在荒郊野外到处一片漆黑,只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让人听了一阵心颤。他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慌乱地四处辨别着回家的方向。 前面十丈远的地方似乎有亮光,没错,是一人拎着一只灯笼哩。 “哎,你等等。”陈威大叫道,朝那微弱的光亮追去。 那人或是听到了呼唤,停了下来。 陈威赶上她,从背影看,貌似是一位女子,身上的纱裙朦朦胧胧,使得整个人也有些如梦似幻。 “呃,娘子,请问此地是”陈威向前探着头问道。 女子回过头来:“陈叔叔” 陈威一惊,整个人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已挪不开步了。他惊恐地看着微弱的光照下那女子煞白的脸:“你你莲儿” “陈叔叔,救我。我好疼。”女子痛苦地捂住胸口,嘴里的血水也喷涌而出。 “你”陈威已说不出话来,两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陈叔叔,陈叔叔”穆仙儿憋着哀怨的鬼哭声喊了两遍,见陈威已被吓得晕死过去,不禁有些意犹未尽。 李殷从一边的树上飞了下来,查看一番,也有些失望:“这人也太胆小了,我穆悠都还没出场哩。” 穆仙儿莞尔一笑:“好,那你接着来。” 陈威晕晕乎乎地醒来,四处看看,还是一片荒野。莲儿却不见了,身边的树上只剩一盏灯笼,昏暗的烛火使得周边的一切若隐若现。 他挑着灯笼向前跑去,心中辨不清方向,可脚却根本停不下来。 “陈兄,别走啊”一道白影随着他从树丛中飘过:“我死的好惨啊” 陈威回头看去,那人的脸正对着自己,他那满脸的疤痕,满头的乱发 “穆穆”陈威感到喉咙发紧,已叫不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出卖我是你当初就是你带着贼人来到我家,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找你偿命”李殷低沉着声音喊道,运用轻功,使自己盘旋在他头顶。 “不,不,不是我我是钟钟宽杀你。”陈威慌乱地喊道,仓皇而逃,一脚踩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李殷跟着跳了下去:“又晕了” 穆仙儿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送他回去吧。明晚没事儿我们再接着玩。” 两人将陈威送回床上,手挽着手回了穆府。刚翻进院子,不禁吓了一跳,一人坐在院门边,似乎睡着了。 “柳絮”穆仙儿拍拍她。 “哦,仙儿姐姐,李大哥,你们回来了。呃,阿郎呢”柳絮揉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师兄没和你说吗明府还在县衙处理政务哩,今日龙舟赛,用了不少钱,总要把各项开支记录清楚才是。” 柳絮打了个哈欠:“哦,那你们早些休息,我给阿郎候着门。” “好。”穆仙儿朝李殷苦笑一下,回了屋。 片刻后便传来了敲门声,穆悠疲惫归来 “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钟府宁静的夜晚。各房里也都亮起了灯。 “怎么回事”钟宽怒道。 “人,死人,有死人”一个小厮喊道,声音被吓得变了调。 钟宽披着衣裳出了屋,就见几个小厮围在茅厕外,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钟宽问道,也见到了地上的死人。一身黑衣,脖子上一道细痕,应是一击毙命。伤口的血早已凝固,肢体早已僵硬,估计也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阿阿郎”管家尽量平静地打个招呼,一指瘫坐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小厮:“是他先发现的,他起夜去茅厕,被绊了一跤,仔细一看,是一个死人。” 钟宽拿丝帕擦了擦手,满脸不屑:“一个死人,有什么可怕的瞧他的打扮,许是夜里去做歹事,被行侠仗义者所杀,逃进了府中方才断气。找几个人拉出去,找地方埋了。” “是。”管家答道。 “啊阿郎,阿郎”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从卧房传来。 钟宽大惊,赶紧迎上去。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已裹着一床毯子衣衫不整地扑倒过来。 “娘子,怎么了” “床床底下有有人”女子手指着房内,将头死死埋进钟宽的怀中。 “别怕,你们,进去看看” 不多时,又一具尸体抬了出来。 钟宽沉默了,两具尸体,同样的打扮,同样的死法,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啊”另一个小妾的音量也不小。 钟宽心中暗叫不好,就被她抓住了手:“阿郎,我也看了一眼我床下,也也有” 有什么,不用多说,钟宽已猜到了。 三具尸体了是什么人怎么都死在自己家里 钟宽使劲儿一拽拳头:“给我全府上下仔细搜” 全府上下,灯笼火把,宛如白昼,主子奴婢,全都毫无睡意了 当九具尸体一字排开来,天已大亮了,所有人红着眼睛看着地上这几具折腾了一夜的尸体,脸上除了疲惫和恐惧,就是迷茫。 “阿阿郎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应该应该就这些了吧”管家颤抖着问。 “再仔细搜搜”钟宽说着,苍白的脸上略带镇定。二十年的官场里摸爬滚打,心里的承受力多少还是比这些奴婢强。 九具尸体,怎么可能,昨日陈威来告知了穆悠父女的行踪,自己便叫了早就准备的杀手前往,一共十人,而那首领,却不在 “阿郎,又重新搜了一遍,就只找到这九具尸体。您看” “还看什么装到麻袋里,拖到城外埋了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是” 一众奴才哪儿敢抗命,哆哆嗦嗦地行动起来。 “阿郎,阿郎。”一人大呼道跑了过来。 “又慌什么” “穆穆县令的人守在后门外,尸首运不出去啊。” “多少人” “约莫二十多个吧。” “哼,穆县令阴魂不散”钟宽使劲儿一握拳,手指头又“咯嘣”只响。 “阿郎,阿郎。”又一个小厮从前院跑来。 “说” “穆县令独身一人在府外求见。” 钟宽咬着牙道:“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见客。” “这穆县令说,如果阿郎回答说“身体抱恙,谢绝见客”的话,就告诉阿郎,他是来替阿郎解忧的,比如找找东西,运运货什么的都行。” 一切显而易见了,钟宽叹了口气,一挥手:“让他进来。” “刺史,刺史。”穆悠大喊着迈进书房,赶紧抱拳道:“下官穆悠,拜见刺史” “穆县令,有事”钟宽端着架子问道。 “全靠刺史相助,才使得昨日的端午节大放异彩。今日穆悠特地登门拜访,不知刺史有什么需要穆某效劳的地方,穆某一定竭尽全力。”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刚听说家里丢了只狗,不知穆县令可知在哪儿” “哦,实不相瞒,我当这个县令前就是跑江湖给人算命的,我算算啊。呃,不过嘛,得一两银子。一直以来,包括给安王c寿王算命,都是这个价。” 钟宽脸色越来越黑,强忍住怒火,朝管家吩咐道:“一两银子。” 穆悠接过银子,喜笑颜开:“狗吗不就是看门的吗刺史在大门口找了没有我看你那块“钟府”的匾额大的很,会不会藏到那后面了趁现在大清早的过往的人还少,再过会儿人多了,狗怕是更不敢出来了。哎,天是越来越热了,热天里什么东西都放不久,特别是肉类的东西,放上半天都会臭死,真是烦心啊” 钟宽又问道:“能否请穆县令看看,今日能不能动土还有,是否适宜从北门出行啊” 穆悠掐着指头:“动土倒是可以,只是不宜北行,从南边正大门出行,绝对一路顺风。” 钟宽仍然面色平静,一手偷偷拽着衣角,慢慢地对管家吩咐道:“先去南边正大门看看,然后就出门办事去吧。” “走正门”管家一愣,见钟宽瞪着自己,赶紧领命退了下去。 钟宽指指丫鬟端上来的茶:“穆县令请。” “哦,刺史客气了。”穆悠端起茶闻闻:“嗯,真香,刺史对下官实在是太好了,这茶也是好茶,居然没毒” 钟宽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回击道:“听陈威说,穆县令的爱妾和泰山昨日都遭了不幸,还望穆县令节哀顺变啊。不知穆县令敢不敢公然祭拜,钟某也好去上柱香啊” “啊穆某倒是糊涂了,刺史说的是” “我替穆县令解决了后顾之忧,穆县令却把我的人都变成了鬼。这算是恩将仇报吧” “哦刺史昨日的刺杀居然是为了我好” “你那爱妾可是安王妃,你敢和安王抢女人,倒真让钟某佩服啊。安王和你是挚友,大老远给你送一幅高 山流水,可见一斑。穆县令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个女子而为难钟某呢” 穆悠叹了口气:“说得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人死也不可复生。是得想开点。” 钟宽松了口气:“那我们之间的梁子算是解开了吧” 穆悠忍不住笑道:“刺史啊,知道吗你有个很大的缺点,真得改改。” “哦愿闻其详” “太心急了。”穆悠摇着扇子直摇头:“当初杀穆悠时就是,你觉得他必死,可是后来呢 昨天,居然又犯同样的错误,陈威说穆悠父女已死,你就信了为什么不核查一下 你说你,也不等我来给你汇报情况,就心急火燎的给卫国公去了信,你这不是欺骗卫国公吗完了完了,卫国公这人生性多疑,怕是会以为你成了我的人吧。” 第226章 知人善用,不测风云 “你你”钟宽瞠目结舌。 “刺史放心,穆悠父女还活的好好的哩。只是,我又将他们转移到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有个词怎么说的,哦,对了,狡兔三窟。呵呵。” “他们真的没死陈威,居然骗我” “不不不,陈威亲眼所见,不过我只是用了点障眼法而已。他以为穆悠父女真的死了。知道吗昨天夜里,他都见到他们的鬼魂了。据说,今天都不敢出门了,满院子都贴满了驱鬼的符纸。哈哈哈哈。” “你你到底想怎样”钟宽无奈地吼道。 “娘子,娘子”院子里管家的声音大喊道。随后重重的脚步声冲进书房:“阿郎” 钟宽正在气头上,怒道:“谁让你进来的有没有一点规矩” 管家一哆嗦:“阿阿郎两位娘子收拾了东西,带着丫鬟婆子,说要走。小的们实在拦不住啊。” “什么” “娘子说,这府上住不得了。” 穆悠笑道:“你这几个小妾也算聪明,是得另外寻个干净的地方了。” “走,谁不想待了,都给我滚”钟宽怒道,一把将案上的茶杯也扫到了地上。 “哟,何必发这么大火呢令正不在身边,这纳的小妾也走了,刺史正好清闲一下嘛。哎,我倒是好烦,妻妾都得照顾着。 哦,这一晃都什么时辰了县衙还有好多事要忙哩。穆某先行告退。呃,不知刺史下次会找些什么样的杀手来对付我,最好能武功高点的,要不然,还不够活动筋骨。哈哈哈哈。” 穆悠取笑一番,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明府,明府。” 刚出钟府,便有两人拦住了去路。 “谢天谢地”穆悠认出了兄弟俩:“你们等会儿,我去换身衣裳,今天,我们到哪儿讨钱去” “不不不,明府。龙舟赛我们队得了第一,给家里挣了六两银子,够爷娘花的了。”谢地说着,满脸兴奋。 “哦,那就好。” “阿娘让我们给明府带了一篮子鸡蛋,明府您一定得收下。”谢天将手里的篮子呈上,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 穆悠接过鸡蛋:“公然行贿啊” “不不不,这全是阿娘的一点心意,还请明府”兄弟俩慌忙解释道。 “行,那我收下了。”穆悠也不客套了:“你们说事吧” “呃”兄弟俩对视一眼,却不知如何开口。 穆悠:“衙役里面刘二和张老四也都五十好几了吧给他们发点俸禄,回家哄孙子去。你们兄弟俩把名额补上。” “啊是。呵呵,多谢明府,多谢明府。”两人喜出望外。 回了县衙大堂,赵斌将整理好的账单呈上,穆悠仔细看过,欣喜地点点头:“赵县承辛苦了,有你在,简直给我省了太多事了。” “呵呵,如今县衙还差主簿和县尉,有些事我一个人也” “哈哈,看来赵县承是经不起说啊,这是在叫苦吗” “呃能为明府效力,赵某不敢言苦。” “行了。我这个人就这样,就喜欢当甩手掌柜。我也知道这些天把你忙坏了,给你放天假,好好歇着。” “哦,这倒不用。” “客套什么谢天,你去无涯书院把蔡先生请来。” “什么主簿”蔡昊天以为穆悠有要事相商,快步随谢天赶了过来,才知是要给自己封官,不禁大吃一惊。 “没错。本官身为县令,负责统筹全县之政务,当初还以为这个官清闲,可当了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杂七杂八的事太多了,我得多找几个帮手。你便是主簿的最佳人选。” “这是吏部的旨意吗” 穆悠摆摆扇子:“不,这是圣人给我的特权,圣人特许我携带家眷回乡任职,更是承诺过,我可以随意任免手下官员。呵呵,不过,我自己也就是个七品,手下也就八九品的小官和一些乡正保长之类,发挥空间也不大。” 蔡昊天低头朝自己的左腿看去:“蔡某腿脚不便,恐怕” “主簿负责勾检文书,监督县政,跑腿的事交给穆君逸去办就好。” “交给我”穆君逸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见穆悠提到了自己,也有些诧异。 “刚才赵县承提到县尉一职,也很重要,综合最近的表现,就由穆君逸担任吧,主要就是负责本县的治安和抓捕盗贼等工作。即刻上任,不可推脱,否则就是抗旨。”穆悠说着,嘴角露出一丝阴笑,连免死金牌也掏了出来,丝毫不给他商量的余地。 穆君逸见所有人都对金牌跪下了,也只得领命。 “还有,听说龙泉镇乡正陈威昨夜受了惊吓,闭门不出了。小飞,你去传命,就由熊大郎暂代其职吧。这次龙舟赛,龙泉镇勇夺第二,熊大郎也是功不可没。” “是。”小飞嘴里答道,人已冲出了门,不愧有飞毛腿之称。 “所有人,这些天也都累着了,明天放假一天,休息好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安排。” “明府有何安排”蔡昊天问道。 穆悠:“我想把整个县的人口重新核查一下,有些土地也该重新分配了。” “是。明府所言极是。这些年来,是该好好把这些梳理一遍了。”赵斌也赞同道。 “好。到时候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办了,穆县尉负责治安,有不配合者一律请进牢房去,反正大牢里空着。” 蔡昊天:“是,我这就准备。” “说了好好儿休息。人口核查的事后天再办。” 蔡昊天笑笑:“哦,是,呵呵,那我刚好可以把书院的事处理一下。”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三个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欧阳商议吧,他岁数大些,比较稳重。” “师父”穆君逸满脸迷茫:“不知我师父最近在替明府做什么” 赵斌也疑惑道:“明府此言,是要出门吗” 穆悠摇着扇子:“天有不测风云,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 何事躲不过 穆君逸想着,就感觉到屋顶一道杀气袭来。这是行走江湖这些年来无形中练就的本事,感知危险,才能防范于未然。 穆君逸迅速朝穆悠看去,果然,他也意识到了,不过,他眼中却是充满期盼,整个人已迎着危险而去。 躲不过难道 “啊”穆悠一阵哀嚎,一支箭直射进了他左前胸,浅绿色的官服也被染红了一片,他手握着箭杆,口吐鲜血,向后倒在地上。 “有刺客” “在屋顶,追别让他跑了。” “明府,明府” “快来人,请大夫” 众人大惊,衙役们拔出了刀冲出府去,穆君逸愣了片刻,也跟了上去,就见赛华佗恰巧经过县衙门口,李殷装成了一个小厮的模样,拎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赛大夫,快,明府遇刺了,快去看看明府”董三正准备去请大夫,赶紧将二人请进去。 衙役们分散着朝各处搜查去了,穆君逸停下脚步,苦笑道:“师父,这又是仙儿的主意吗” “是。”欧阳清风现身道:“你放心,我算好了力道,只是刺穿了她身上的血包,不会伤着她。” 师徒俩进府来,穆悠已被赛华佗师徒带到后堂治伤去了。守在房外的赵斌c蔡昊天等人均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斌:“怎样刺客抓到了吗” “让他跑了。明府伤势如何” “赛大夫还在里面忙着哩。老天保佑,明府可千万不可有事啊”赵斌清瘦的脸上满是焦虑。 门开了,李殷低着头,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明府,明府怎样了”所有人趁机都冲了进去。 “哦,少府放心,明府洪福齐天,这箭啊,离心脏只差一分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赛华佗指指床边凳上带血的箭头,收拾着瓶瓶罐罐:“不过,伤的还有些深,这些药隔天换一次,最近一个月一定要静养。饮食要清淡,不可吃酒。如果有什么情况,赛某定然随叫随到。” 众人听了此言,总算放了心。 “明府,明府醒了”蔡昊天兴奋地喊道。 “明府,呵呵,没事儿了。”谢地等人也松了口气。 “我没事儿。”穆悠想要坐起来,然而虚弱无力。 欧阳清风一把按住他的肩:“明府千万别动,要不然伤口又要出血了。” “你们咳咳歇着去吧咳咳休息好了,好好儿替我办事儿咳咳” “明府,明府放心,我们一定会各司其职,你就安心养伤吧。” “好。送送我回回家去吧。”穆悠刚说两句又气喘吁吁了。 “明府还是少说话为好。”赛华佗吩咐道。 “董三,去备辆车。”穆君逸瞧着一屋子人,忍不住一挥手:“都散了吧。让明府安静歇会儿。” 见众人出了屋,李殷关好房门,将一锭银子递给赛华佗。 “多谢,多谢明府。”赛华佗笑得合不拢嘴:“明府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替明府保密。” “保密”穆君逸有些不信:“你要敢把明府假装受伤的事说出去,小心你的头” “是是是,赛某保证,绝不多嘴。” 穆悠跳下地:“用不 着你保密,有些人盼着我死哩。若是他们悄悄找你打听我的伤势,你就趁机讹他们一些钱,然后再慢慢告诉他们真相。” “啊这” 不但是赛华佗,连欧阳师徒也迷茫了。 穆悠嘟起嘴:“什么这啊那的按我说的做就是,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到时候得了钱,分我一半就好。” 第227章 回府养伤,佳人薄情 “阿郎,阿郎他怎么了”柳絮见穆悠被欧阳师徒抬进府,后面还跟着李殷和穆仙儿,深感大事不妙。再仔细一看,他左前胸还有一片血迹,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忙朝正屋大喊道:“娘子,娘子,你快来啊,阿郎阿郎他” “柳絮,没事儿,赛大夫都看过了,没伤到要害,回家养上个把月就好。”穆仙儿见柳絮急得抹了泪,赶紧安慰道。 “还是快让明府回房躺着吧。”李殷挠挠头:“呃,不知明府想到哪间房养伤” “当然是回正屋了,娘子”柳絮不知李殷为何如此问,又大声喊道。 穆仙儿:“不,明府这次遇刺,凶手就是有备而来,好在明府福大命大,躲过一劫。可凶手很有可能会再次出手,说不定就会潜进府来。住在正屋太危险了。” 柳絮擦了把眼泪,朝西厢指指:“那住钱管家的房间吧,钱管家今日一大早接到老家的信,说是一个远房表亲过世了,回家奔丧去了,向娘子告了一个月的假,刚好空着。” “嗯,也好,住在偏屋,就算凶手悄然来了,一时也寻不到。我的房间刚好也在隔壁,有什么情况也好照应。”李殷也点头赞成。 “没错,没错,快抬进去,小心点。”穆仙儿边说边朝前跑去,开门,铺床,忙了起来。 穆悠虚弱的微闭着眼,任由欧阳师徒抬着进了屋,扔在床上,趁柳絮不备,顺手自己拉过被子盖上了。 锦绣也听到了动静,快步赶了过来,见柳絮抹着泪,其他四人却是表情平静,再向穆悠看了几眼,见他似乎睡着了,也就不再多言,默默地立于床头,等着吩咐。 “怎么回事”田娘子赶到门口悄声问道,手里还拿着锅铲。 柳絮不答话,回头向院中看看,飞跑出去。 “娘子,娘子你快去看看阿郎。”柳絮来到正屋,见柳婉茹慈爱地摇着摇篮,子谦眯着眼,应该是睡着了。 “嘘,子谦刚睡着,别把他吵醒了。”柳婉茹轻轻地拍拍他的背,放下摇篮上的纱帘,终于起了身。 柳絮松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感觉没人跟上,回头看去,只见柳婉茹已在桌前坐了下来,正忙着穿针引线。 “娘子,你你这是” 柳婉茹并未抬头:“我给子谦做件薄衫。” 柳絮诧异道:“阿郎遇刺了,娘子不去看看” “哦,仙儿说过了,没事儿的。以后阿郎的事,你也少管。” 柳絮更是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柳婉茹苦笑道:“这人我们惹不起。她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有人愿意陪她胡闹,又不差我们。” “娘子,可是” “好了。”柳婉茹抓起衣裳:“你看,这个地方我要不要绣个什么图案呵呵,子谦还是太小了,喜欢什么图也不会说。” 柳絮只觉得心里凉凉的,她转头看向屋外,眼泪又淌了出来:“无论娘子绣什么,子谦都会喜欢的,子谦的衣裳已经够多了,倒是阿郎,都是当官的人了,除了官服,就是几身粗布衫,倒是该添几件新衣了哦,都快午时了,我去帮奶娘做饭去了。” “柳絮,怎么了”田娘子将菜起锅,见柳絮来到灶前大哭了起来,一时也懵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柳絮擦了一把泪,然而那泪水如江水决堤,又岂是擦得尽的 “刚才仙儿说了,阿郎的伤不碍事,好好静养个把月就好。” “哦,我知道。”柳絮长叹了口气:“不是因为阿郎的伤。” “那是什么谁欺负我们柳絮了” “没有我我只是觉得阿郎挺可怜的。” 田娘子扇了扇炉子:“你是说,娘子对阿郎太薄情了吗” 柳絮大惊:“你你也看出来了” “阿郎遇刺,虽然仙儿说伤得不重,可作为夫妻,娘子总该关心一下。可她哎,我也不明白了,他们孩子都有了,为什么娘子对阿郎还是哎,不说了,我也就是个奶娘,不该议论主家才是。” “奶娘有些事不知道。其实,哎,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柳絮把心一横,一些话再也忍不住了:“其实,子谦不是阿郎的孩子,他是他是我家娘子的私生子。” “什么”田娘子也是大感意外。 “哎,都给你说了吧。我家娘子其实也算倒霉,遇到了一个淫贼,还怀了他的孩子,可那淫贼不知道,厌恶了娘子,就把娘子卖了。娘子是在青楼里把子谦生下来的,子谦被卖给了江陵金大善人,娘子却被卖去了京城。” “ 那那子谦的父亲” “那个淫贼已经死了。”柳絮讲着,满脸愤怒:“他死有余辜本来还准备欺骗仙儿姐姐的感情的,结果被仙儿姐姐给杀了。” “这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听娘子讲的。” “那阿郎” “呃,阿郎应该是以前就认识我家娘子吧。你不知道,娘子以前可是江陵第一美女,很多人都对她心生爱慕的。”柳絮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自豪来,然而就这一瞬间,却又布满了愁容:“阿郎应该就是暗恋过娘子,所以才会四处追寻,将娘子救出了苦海,还派人找到了子谦。” 田娘子也有些动容:“阿郎对娘子也算是一片痴情,他上次说子谦是他的儿子,是被贼人抢走的,我都还以为是真的哩,他每次看子谦的眼神,我都能感受到,他把子谦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 “嗯,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柳絮叹了口气:“可是,娘子对阿郎却我越来越不懂娘子的心思了。” “娘子对阿郎应该也是有些情分的,要不然她怎么会随阿郎来此赴任。” 柳絮摇摇头:“奶娘忘了,在长安城郊时,娘子就准备偷偷走的,只是苦于没有能力养活子谦,这才留下来。娘子其实也说过,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是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田娘子切菜的刀也停了下来,仔细琢磨着这两个词来。 柳絮将木柴往灶里拢了拢:“娘子说,来夷陵完全是为了报恩,可阿郎对娘子的情义却是真的。他为了替娘子家人报仇,可以去圣人面前装神弄鬼;他为了给娘子赎身,可以去讨好安王;他给娘子送了好多礼物,他给了娘子这个家” “阿郎,确实挺好的,可是,娘子为什么还是” “阿郎哪儿都好,可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阿郎就是有一点”柳絮又叹了口气:“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让娘子不满意。” 田娘子揭开锅盖搅了搅锅里的汤,又盖上了,听柳絮说到了关键,也着急了:“什么什么不满意,可以说出来,让阿郎改啊” “这”柳絮脸一红,欲言又止。 田娘子:“哎呀,你都分析透了,又想着要他们好,干嘛不找阿郎说” 柳絮:“这个这让我如何开口啊” 田娘子:“阿郎平易近人,有什么说不得的,若是能有助他们的姻缘,也是美事一桩。” 柳絮:“哎,是那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田娘子:“嗯,我也不是爱传话的人。” “其实,其实阿郎他就不是男人。” “啊” “我早就想过要帮他们,还劝娘子给阿郎再生个孩子,可是娘子说,阿郎不行” 田娘子秒懂:“那,可以治吗” “其实,我前些天偷偷去找赛华佗买过药,你不知道,好贵,就那么点药丸就要一两银子,不过倒是很有效。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炉子上炖的鸡汤吗我把药下到里面,让阿郎喝了。第二天早上我问了娘子是否满意,娘子说,很好。” 田娘子:“可是,你也不能天天偷着给阿郎下药啊” 柳絮:“我倒是想多下几次药,可哪儿来的钱哎,你说,若是娘子有了阿郎的骨肉,是不是才会安定下来” 田娘子:“这虽然你们相处多年,可你毕竟不是娘子,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插手的好。” 柳絮:“可是,我觉得你说,阿郎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因为他有这个隐疾,就这样对他我我实在为阿郎感到委屈。” 田娘子:“好了,你别再折腾了,缘分自有天定。阿郎现在有伤在身,是药三分毒,若是那药丸中的药与阿郎治伤的药相克,那就真的害了阿郎了。” “嗯,这我知道,哎” “好了,快,帮我尝尝汤。” 两人忙着,锦绣却是清闲下来。刚才本来在厨房帮忙,听说阿郎受伤,着实吓得不轻。可看欧阳师徒和穆仙儿他们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这些年来,深居皇宫,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学了不少,要不然又岂会平安熬到出宫来。 穆悠依然躺在床上假寐,是的,假寐以前在宫里,一位年老的宫女告诉过自己,一个人装睡,眼睛虽闭着,可是透过眼睑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眼珠在转动。还有,当人睡着后,他的身体很放松,而此刻,床上的人,连呼吸都有几分紧张,他的手臂露在被子外,手指蜷缩着,想动,似乎又不敢动的样子。 穆悠,自己的主子,何时在我面前如此拘束了 不,外面石桌秋千那里的四位才是主子。 欧阳清风,徒弟穆君逸,两人冷言少语,不知到底是何来头;李殷,在安王宫里见过,当时他叫殷子木,和安王共寝两夜,是安王的挚友;还有,穆仙儿,失踪的安 王妃,如今的身份却是欧阳清风的师妹,穆君逸的亲妹妹,李殷的恋人。 这座小小的穆府,藏着天大的秘密,可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奴婢,安王赐给穆悠的奴婢,当时跟随穆悠时,已和他“约法三章” 第228章 天成地平,厉鬼再现 “锦绣,明府怎样”穆仙儿推门进来。 “哦,娘子。明府还睡着。” “过两天,我和李殷要出去一趟,最多一个月。” “是。” 穆仙儿笑笑:“你不问问我们去哪儿” “娘子若愿意告诉奴婢,奴婢便听,但绝不会多嘴。” “这里不是皇宫,没那么多规矩,你当学柳絮那样,尽管随意些。” “是。” “明府得罪了很多人,他们想置他于死地。这段时间我和李殷不在,明府不宜在外奔波,恐遭不测。只有劳烦你多加照顾了。” “娘子客气了。我本就是安王赏赐给阿郎的婢女,理当在旁伺候。” “你还记得曾和明府约法三章吗” “奴婢谨记。” “好。希望等我们回来,这个家还在,所有人都好好的。” 锦绣双手紧拽着丝帕:“是。” 穆仙儿看出了她的紧张,拉起她的手:“没事的,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好,不要和柳絮一样瞎操心。如果有什么事,去找我师兄,也就是欧阳清风,他比穆君逸好说话。” “是。” “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 “是。” 眼见锦绣出了屋,穆悠总算大喘了一口气坐了起来,抚着胸口,柔声道:“总算走了,主子,你是不知道,她就一直站在床头盯着我,吓得我都不敢动,都不敢喘气了。” 穆仙儿瞪眼道:“你还能有点出息吗你现在可是穆悠。” “我我就不该答应你这实在太荒谬了。从县衙一路回来,主子你不是没看见,穆大侠,不,现在该叫穆县尉了,你看他那张脸,黑得都跟他的剑一个色了。我我这心里头就跟打鼓似的。” 穆仙儿朝他的头就是轻轻一掌:“好了,我刚才已经给他讲过了,这一个月来,他愿意听你调遣。” “不不不,我我可什么都不懂,我就这样躺着,昏睡一个月算了。” 穆仙儿莞尔一笑:“我刚才在县衙都给赵斌他们分配任务了,等我走了,他们就要负责人口核查和土地分配的事,没空管你。 而陈威,被我和李殷这两晚一吓,估计也就成了死人了。 至于钟宽,他刚给杨国忠去了信,汇报了穆悠父女的死讯,现在又不确定我是否真的遇刺,明天估计还有个大案子要查,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敢再有大的动作了。 全县的百姓知道我是个好官,也不会冒然打扰我养病。我给柳婉茹和我阿兄也吩咐了,这段时间谢绝见客。 哎,一切都替你摆平了。放心吧。” “那府上的人呢”穆悠担忧地朝外看看:“特别是那个柳絮,她要是又下药,或是逼我和柳娘子呃,嘿嘿,那怎么办” 穆仙儿朝他的头又是一巴掌:“你想得美。你现在有伤在身,放心,她不会。” “哦,那锦绣呢她好像都看出什么来了。” “那是你笨你是主子,她是你的婢女,你还怕她”穆仙儿满脸不屑:“你进宫净身时连胆子也割了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我可告诉你了,你若是有损了穆悠的形象,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我我真就不该”穆悠后悔莫及。 穆仙儿脸色一沉:“好了都上了贼船了,你还想上岸不论如何,都给我把这个月过好了” “饭熟了,准备吃饭了。”柳絮的声音喊道。 “欧阳前辈,穆兄,走,吃饭了。”李殷笑着,就朝饭厅去了。 “你给我站住”穆君逸拦住他。 “该说的我都全部已经交待了,真的。”李殷摊着手,满脸无辜道。 穆君逸:“你们这几天就只忙了这些” “是真的,穆兄。你不都问了欧阳前辈了嘛” “那仙儿为何针对钟宽,又为何罢了陈威龙泉镇乡正一职” “这这个决定是仙儿当县令时下的命令,我哪儿知道我这个县令也就打打杂,到处走访一下,给百姓们帮帮农活什么的,也就给穆悠树立一个亲民的形象而已。穆兄若是实在不解,还是去问仙儿吧。” 穆君逸一甩衣袖:“师父不说,你也不说,问仙儿,她就更不会说反正你们三个,我是管不了了。哼” “这只乌鸦还是这么臭的脾气”穆仙儿见穆君逸走远,过来将头靠在李殷肩上:“对不起啊,又让你为难了。” 李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高兴就好。” 仙儿高兴就好, 胡闹又如何更何况她有充足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三人趁着夜色,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又到了龙泉。 陈威家的院子看起来倒也气派,只是如今到处都贴了符纸,弄得倒有几分像道观似的。 世上哪来的什么妖魔鬼怪如果有,那也只是在人心里。一个人做了愧对良心的事,总会担心得到报应,总是害怕被害的人化作厉鬼前来索命。 陈威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使得门口的几个护卫也跟着紧张起来。 “施主稍安勿躁,贫道已在府院四周都施了法,不管他是何方妖孽,绝不敢越雷池半步。”一个长胡子道士甩了甩手里的拂尘,自信地说。 “这这有效吗”陈威满脸惊恐,一想到昨夜那真实的一幕,便觉得背后直发凉。 “施主尽管放宽心” 道士话未说完,屋檐下的铜铃便“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那一盏盏灯笼也挨着熄灭了。 “道长”陈威觉得有东西在靠近,吓得躲进了被窝。几个护卫也都拔出了刀,围在了床前。 “护法”道士唤道,掐着手指靠近唇边念起了咒,两名弟子在左右坐下,嘴里也嘟啷起来。 房门突然开了,是的,所有人的眼睛看着门栓落在了地上,门就那么开了。而门口,却不见人影,只有铜铃声响成了一片,一张张符纸也飘落在了地上。 “他们来了,来了”陈威大喊道。 房间里的蜡烛也熄了,突然间,所有的蜡烛全熄了,可是,真的没有风 陈威哆嗦地眯着眼看去,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竟是什么也看不见。 “道长。”他唤道,却无人应答。 “来人来人”他快哭了,因为连床前的护卫也没了反应。 “哈” 陈威心头一颤,只觉得一口寒气吹进了自己耳朵里。还有几丝头发在自己脸上扫过。 “谁”陈威翻身跌在地上。 床上有人不,是是鬼 “呵呵呵呵。”凄凉的笑声果然从床那边传来,让人身上的汗毛也惊得竖了起来。 “不,不要。”陈威绝望的喊道。 “陈叔叔,陈叔叔”女子的纱裙从他脸上拂过。 陈威拼着最后的力气朝门口跑去,刚到门槛,一张惨白的脸便从门框上倒扣下来。满头乱发,满脸疤痕,借着微弱的月光,陈威已认出了他来。 “穆穆” 陈威嘴巴颤抖着,已说不出话来。 “陈兄,我来接你”那人如一片树叶般落了下来,冲他一笑,殷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陈威瞪着眼,笔直地倒了下去。 一刻钟后,屋檐房内,灯火通明,万物复苏,只剩陈威一人仍没有动静。 三个护卫从地上爬起来,提着刀上前查看,只见地上的人满目狰狞,满口鲜血,秽物脏了一裤子,早已没了气息。 “施施主。”道长四处看看,满脸愧疚。 “阿郎,阿郎。” 府上的人都苏醒了,胆小的躲在房间瑟瑟发抖,胆大的赶来见了陈威的死状也吓得不轻。 “阿郎,阿郎啊,你到底招惹谁了啊”妻妾们泣不成声。 续而,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三个道士身上:“骗子,滚” 长胡子道士带着两个徒弟夺门而去,或许连自己也迷茫了,原本只想骗些钱财,可是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三人立于穆悠和白云仙的坟前,四周一片寂静。朦胧的月色下,那一个个铜钱大小的小桃子越发可爱了。 “阿耶,阿娘。陈威死了。这是他的舌头。若不是此人多嘴多舌,你们在这片山谷里该有多快乐”穆仙儿叹了口气,心中无比畅快。 “其实这件事不该瞒着逸儿,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你们全家。他也想报仇。” “阿兄太冲动,在长安时,他就准备去杀了杨国忠,我劝了好久方才作罢。师兄放心,钟宽,我会给他留着。明日一早,陈威的死讯便会传遍整个夷陵,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多舌害了人,被冤魂拔了舌,索了命。” 李殷道:“世上有些人信鬼神,总还有些人不信,这件事,你有想过如何善后吗” 穆仙儿看向欧阳清风,狡黠一笑:“师兄,你觉得呢”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恐怕也没人会给自己惹麻烦,时间一长,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也就是个茶余饭后的鬼故事罢了。” 穆仙儿笑而不语。 李殷摇摇头:“世上爱管闲事的人不少,有些人总爱问个究竟,陈威死的蹊跷,怎可不了了之。” 穆仙儿又笑道:“明日,自然有人到县衙击鼓鸣冤。穆县令重伤,告假在家 ,而县承c主簿c县尉等主要人员都休假去了。剩下几个当值的定然束手无策,只得向上汇报,将这个案子交到刺,史,府。” “你们”欧阳清风诧异地看着二人,满脸无奈。 “不知钟刺史会如何追查此案,我明天走之前,会悄悄以穆悠的身份去探望一下,顺便给他提供点线索。师兄觉得可好”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李殷笑道:“你可悠着点,别把钟刺史气着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穆仙儿又看向欧阳清风:“师兄,那两把剑,我可真就拿走了哦。” “路上小心,回到天圣宫,好好和你师父说,别太任性了。” “好,师兄一定记得要看好我阿兄,别让他轻易把钟宽杀了。还有,趁这次核查人口,把我们的身份重新弄弄,别等我们回来了,还是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