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宠妹妹》 第1章 潇湘原创请勿转载 楔子缘灭 天瑜大厦,父亲毕生的心血。 她趴在三十八层的办公室窗户上,窗棂上还勾着一块格纹的线绒,她认得这花纹,是父亲的针织衫。 那天他穿着这件针织衫陪她吃午饭,走的时候连西装外套都忘了拿。然后,他就穿着这件针织衫,就从这扇窗子纵身跳了下去 后来她一直想,如果那天,她能够更细心一点,就能发现父亲的不寻常 如果她出言相劝,也许父亲不会寻死,毕竟他最疼她 如果c如果c如果 如果,她没有惹上欧阳! 大楼底下的人点忽然变得影影幢幢,黑乎乎的一团,她使劲的摇了摇头,“啪”一声关上了窗子。 办公室的液晶电视里,反复不断的播放着新闻: “现在报道特别新闻,天瑜保险公司在执行总裁韩卫梁负债自杀后,正面临破产清盘的危机。就在今天中午,本市金融巨子c欧氏首席执行总裁欧阳先生召开记者会,表示将全面收购天瑜。此次收购成功与否,将标志着欧氏帝国能否在本市站稳金融霸主的地位,据欧氏帝国的负责人称,欧先生对此次收购志在必得,欧氏将会采用正面的善意收购,来完成两家公司的合作改造。下面是本台记者从记者会现场发回的影像资料” 画面上,西装革履的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从自动门走出,欧氏大厦的标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衬着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站在镁光灯下,整个人丰神俊朗 她知道,那是属于胜利者的表情。他一直那样笑,因为他从来没输过。而她的父亲输了,就要身败名裂,绝望的从这扇窗户跳下 她忽然冲到电视屏幕前,发了疯一样拍打着银屏上男人的笑脸:“禽兽!你这个衣冠禽兽!” “欧阳你不是人!他也是你爸爸,为什么你连自己父亲都能下手!” “哦,我早忘了畜生是没有感情,没有伦理道德的,你连我都能碰,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想让我去求你?不可能。我就算像父亲一样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再去求你!欧阳你好好看着,我不仅不会死,还会活得好好的。天瑜永远不会到你手上,总有一天,你对天瑜做过的一切,都会原原本本的还到欧氏身上!” 急促的电话铃突兀的打断了她的嚎叫,她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手指一点一点从屏幕上滑下,垂在身边。 她像一具扯线木偶,耷拉着颈项,眼神呆滞,久久的望着办公桌上的电话。 偏偏那打电话的人仿佛格外有耐心,电话断了又再次打来,“葛铃铃”“葛铃铃”的声音响个不停。 秘书终于从门外敲门,发现门没锁,于是探了个头:“韩小姐,是银泰的霍董。” 韩笑愣了下,仿佛还没从往事里抽身,继而轻轻的重复:“银泰?” 她接起电话,忽然有些惶恐,某些未知的命运,仿佛就顺着这条细细的电话线,一点点向她靠近。 终于,她把听筒靠在耳边,听到传说中那人磁性悦耳的声音:“韩小姐,我是霍志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韩家的起源就和所有白手起家的商人一样,在某个契机,忽然时来运转,生意节节攀升,成为商业界的翘楚,从此经营管理,蒸蒸日上,或是,他山倾塌,一蹶不振。 而在韩家,这个契机,就是韩笑的出生。 迷信的韩卫梁认为是韩笑给他带来了财运,于是格外的疼爱她,亲昵的唤她“笑笑”,寓意一生安乐,笑容常在。 一家人和乐融融,幸福的渡过了六个年头,然后,在韩笑还在上学前班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欧阳。 他坐在自家沙发里,年纪看上去比她大,大约十二岁的样子。冷冰冰的抱着一张报纸在看,只在韩笑被母亲抱着进门时,他才懒懒的抬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亦是他第一次见她。 他有一双格外吸引人的眼睛,瞳子黑得好像弹珠,他专注的看着人的时候,眼里会有冰样的浮光一闪而过,清晰的透出与他对视的人的惊慌。他的五官实在漂亮,近看会让人无法呼吸。 然而,只是一瞥,他又再次低下头,盯着报纸上看。 韩笑很好奇他在看什么,这么专心。也许是学校里小朋友争着看的连环漫画,她也想看 母亲放下她,她就悄悄的凑到了沙发上。她不知道这时候父亲和母亲之间,正在酝酿一场无声的战场。 最后,还是父亲先开口:“孩子还在这,我们进屋里说。” 她好像听到母亲抽泣了一声,紧接着是门锁咯哒上锁的声音。她慌张回头,客厅里竟只剩她与他两人了。 她头一次觉得,没人说话的时候,客厅好可怕。 她畏畏缩缩的把头伸过去,发现报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很多毛毛虫一样扭曲爬行的曲线。 “原来不是连环漫画啊”韩笑低低的嘟囔了一声,在对面的沙发上坐好。 听到这话,男孩才再次抬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这次他看她的时间比较长,长到小小的韩笑都觉得难受,那种眼神很奇怪,热切得仿佛着火,烧得她全身是汗。 他一边的唇角微微上扬,大约是在笑,然后再次低头于报纸中。 他的笑,太明艳,震慑人心。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交锋。短得几乎被韩笑遗忘在记忆的长河中。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天他在报纸上看的,是股票和期指。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据说是金融业的天才,对数字和风险有与生俱来的敏感和触觉。 那一年在他手中经过的股票金额,就已经以百万来计数。 而她更不可能知道,他与父亲之间不可告人的协议。 那次之后,韩家就翻了天。 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父亲常常夜不归宿。久了,韩笑才知道:那天在沙发上的男孩,是父亲在外面与别的女人的私生子。 有一次父亲拉着她的手,要她叫“哥哥”。 她从来没见过笑得这么好看的男孩,于是很听话的脆生生叫了声:“哥哥。” 他本来漫不经心的,听到后忽然转头,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和上次一样,只稍稍的勾起了一边唇角,就足以魅惑众生。 后来,她知道哥哥叫“欧阳”,父亲姓“韩”,所以他应该是随母姓。 他长得不像父亲,韩笑猜他的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才生出他这样漂亮的男孩。可惜父亲说那个女人死了,所以欧阳才来和他们一起住。 之后生活里就常常见到欧阳。他好像不用上学,韩笑出门前,他在餐桌上啃面包看报纸,韩笑从学前回来,他就坐在电脑前打游戏。其实韩笑很好奇那款游戏,里面的人物都会放法术,看起来好神奇。 有几次韩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他房间里有微光闪烁。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他被电脑屏幕发出的光线笼罩的半个侧面。韩笑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发现电脑上不再是他白天玩的游戏,却变成了那天在报纸上看到的那种弯弯曲曲毛毛虫一样的曲线,一条一条,绕得她眼都花了。 她把头伸得太里面,结果一不注意,磕到了门板。门被撞开了,他推开椅子,走了过来。 “怎么在这?”他弓身,从上方俯视下来。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跳动着的蓝光,韩笑有一点害怕。 “我我去上厕所。” “走廊灯坏了,我抱你过去。” 他俯身,轻轻的将她一提,抱在怀里。 韩笑小时候贪吃,长得圆圆的,有点胖,重量自然不轻。父亲抱着她有时候也会打趣:“我们笑笑再大点,连爸爸都抱不动咯!” 可他十二岁的男孩,抱着她一点也不吃力。走廊上一片黑暗,连窗帘都紧闭着,伸手不见五指,怕黑的韩笑,不由的向他怀里缩。他紧紧的抱着她,在黑漆漆的走廊里,走路几乎无声。 到了厕所,他按下灯掣,柔和的黄光笼罩下来,他的眉眼出奇的温和。 “哥哥,”韩笑情不自禁叫他,“以后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在灯光下,他的笑也变得温和起来。嘴角浅浅的一抹笑,他用手抚她的额头:“当然好。” 回去的路上,走廊还是黑,但他黑亮的瞳孔在这个没有照明的楼上,显得光芒璀璨。 当晚,韩笑没有回到自己房间,而是被欧阳抱到了他的房间。 他移动鼠标,把那些歪歪扭扭的曲线关掉,然后点了某个图标,弹出白天韩笑看过的游戏画面。 “你想玩的是这个吗?” 韩笑连连点头。 “我教你。” 欧阳把她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韩笑肥嫩的小腿从睡裙下露出来,跨坐在他腰上。他的大手一只紧紧绕住韩笑,另一只操作鼠标,演示给她看。 “这样,来,笑笑试试。”他抓着韩笑的小手放在鼠标上,移动,点击,屏幕上就出现绚烂得如同烟火的法术。 韩笑激动的在他腿上乱跳:“哥哥好厉害。” 他的眼神依旧明亮,揽住乱动的她,拉近了一点问:“那你喜欢哥哥吗?” “喜欢!”韩笑想也没想就回答,还用肉乎乎的小手去摸他的脸。哥哥的皮肤好好,白白的滑滑的,比妈妈的摸起来还舒服。 欧阳凝望着她,忽然微笑,这次不再是单边唇角的上扬,而是开怀大笑,笑意一直深入眼底。他捉着韩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那好,以后你只许喜欢哥哥一人,不能再喜欢其他人。” 韩笑犹豫了:“那爸爸妈妈呢?” “他们不配。”他忽然敛起笑容,严肃的打断她。 呜为什么?韩笑看到哥哥生气的样子,不敢问出来,只好乖乖坐在他怀里。 晚上是在哥哥房间里睡的。欧阳的身体滚烫,胳膊紧紧搂着她。韩笑怕热,时不时踢被子,后来被欧阳发现了,笑了笑,索性把被子拿掉了。 他虽然十二岁,身子骨已经硬朗,张开怀抱就把韩笑裹了个严严实实。没有被子,还是有一点冷,韩笑小手拽着他睡衣,又往里拱了拱。 “哥哥好温暖。”她呢喃。 抱着她的身体忽然僵了下,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 “笑笑,乖,睡吧。” 后来韩笑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只是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依然在黑暗中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哥哥不用睡觉吗? 第二天是被喧哗声吵醒的。 刺眼的白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韩笑揉了揉眼睛,看见母亲煞白的脸色,还有父亲震惊的表情。 欧阳不以为意,他早就醒了,衣服都换过了,却还躺在床上抱着她。 “把笑笑还给我!”母亲冲过来就要抢她。 欧阳没动,任她把韩笑抱走。父亲的脸色很怪,好像在隐忍什么,一阵青一阵白。 别家的哥哥不都是很疼妹妹的吗?在一起睡也没什么吧。韩笑不理解。 父亲终于说话:“你先带笑笑下去吃饭。” 是对母亲说的,母亲眼睛通红,好像在埋怨父亲,擦了擦泪,抱着她下楼了。 后来父亲好像对欧阳发了很大火,他下来吃饭时眼神冷得像冰,就像韩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韩笑笨拙的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他:“哥哥,你吃。”算是变相表达自己的歉意吧。 欧阳抬起头,竟不是生气,反而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谢谢笑笑。” 后来不知道欧阳是怎么和父亲谈的,那之后韩笑还是经常在欧阳房里一玩玩到晚上,困了就睡在他床上,父亲竟不再发火。 但是母亲常常抹泪,私底下还和父亲吵架。有次韩笑放学回来,哥哥不在家,母亲就拉着她训斥:“你有了哥哥就不要妈妈了吗?他是你爸爸和外面女人生的野种!他抢走了你爸爸,你还跟他在一起?” 年幼的韩笑根本不理解什么是“野种”,爸爸没有被抢走啊,爸爸还是最疼她 母亲的脸色白得吓人,见她不听话,就用巴掌拍她:“你爸对不起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连你也想抢走!你是我的笑笑,我的孩子啊” 她一边打一边掉泪,韩笑吓坏了,扑到楼下“哇哇”的哭。正好欧阳回家,韩笑一看到他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大哭:“呜哥哥妈妈好可怕” 他蹲下身,把韩笑抱进怀里,指着她脖子上一块红痕:“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打我”韩笑揉着眼睛,眼泪鼻涕一起往他衣服上蹭。 他平常很爱干净,又喜欢穿白色,好好的衣服全毁了,却毫不在意,只是语声有点泛冷:“还有哪里?” 韩笑指了指后背,他掀开她背上的衣服,白嫩如玉的皮肤上果然有几个指印。 母亲跟着下楼,看到那指印,也有几分后悔,却扬声道:“我管教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欧阳一手宠溺的擦着韩笑的眼泪,眼睛却是看着身后站着的母亲,说话里有一股冷气,刺得人毛骨悚然:“她,以后不属于你。” 母亲大约也被他的气势怔住了,过了好半晌,忽然大骂:“你一个野种,凭什么这么说!她是我生的,我才是她的母亲,你算什么?” 欧阳只是笑,又是初见时那种冷冷的笑,仿佛被他看一眼就会被冻伤。 韩笑有点害怕,拽他袖子:“哥哥” 他低下头,表情又是温柔和煦:“笑笑饿了吗?哥哥带你出去吃冰淇淋。” 韩笑一听有冰淇淋吃,立刻不哭了,使劲的点头:“要,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快餐店里,韩笑举着快要化到手上的甜筒,小眼睛眨巴眨巴时不时看向周围。 她头一次来这样的快餐店,虽然好奇,不过更奇怪的是过往的人,都要稍稍侧目向他们这里看一眼。尤其是女生,不时的还飞几片红云挂在脸上。 韩笑顺着她们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她们看的不是自己,只是坐在对面的哥哥。他耐心的挤番茄酱,把薯条沾了一点送到韩笑嘴边,认真的样子真像一幅画。 韩笑咂吧咂吧嘴,脱口而出:“哥哥真漂亮。” 欧阳笑起来,眉眼弯成一条线:“笑笑长大了比哥哥还漂亮。” 真的吗?韩笑不信的捏捏自己的脸蛋,圆圆的,没有哥哥好看,哥哥是尖削的下巴。 欧阳也不说话,手里捏着纸巾,时不时的擦掉她手上滴的奶油。 韩笑把化了一半的甜筒递过去:“哥哥不吃吗?” 他笑着摇摇头。 “很甜的。”韩笑献宝一般说。 “是吗?”他扬眉,“那我尝尝。” 就势把韩笑抱到自己腿上,就着她嘴角,伸舌舔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回答:“嗯是太甜了。” 妈妈小时候喂她米糕,也这样亲昵的吃她嘴角的碎屑。韩笑并没觉得不妥,等一支甜筒吃完了,还理直气壮的把嘴巴凑过去:“哥哥,擦嘴。” 欧阳还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拿纸巾,韩笑已经自己凑了上去,把粘乎乎的嘴巴在他脸上蹭了蹭。 欧阳失笑,抚着韩笑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半晌才用纸巾擦掉脸上的奶油。 “吃饱了吗?” “饱了。哥哥,我们回家吗?” “嗯,我们回家。” 欧阳弯身抱起她,走出快餐店。 路边的景物倒退下去,韩笑越来越觉得奇怪。她虽然才六岁,回家的路也依稀记得一些,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她指着大厦上的标志物:“哥哥错了,回家是那边。” 欧阳拍了拍她的头:“笑笑别说话,一会就到家了。” 最后他们停在一栋高级公寓前,欧阳在电子锁上按了一长串数字,铁门打开,一个老伯探出头道:“欧少爷好。” 欧阳径直进去,按下电梯。电梯内壁光滑,映出欧阳冷冽的眼神。韩笑忽然有些心慌:“哥哥我们去哪里啊?” 他没回答,反问道:“笑笑不听哥哥的话了吗?” “我想妈妈”韩笑的眼泪扑扇扑扇就落下来。她今天才惹妈妈生气,现在又不回家 电梯停下,欧阳不再说话,腾出一手开门。 奢华宽敞的房间,韩笑从落地窗户看下去,远远的都是大厦的房顶。欧阳把她放在沙发里,按下遥控器,电视里就开始播放动画片。 “冰箱里有蛋糕,笑笑想吃吗?” 韩笑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拖得长长的说:“想--” 欧阳轻笑,过一会手里就拖着香甜的蛋糕出来。他的身子陷进柔软的真皮沙发,张开手臂在腿上一拍,韩笑就蹦蹦跳跳的扑过去,坐到他怀里。 “葛铃铃--”放在沙发旁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哥哥,电话”她还没说完,一块厚厚的奶油就送进了嘴里。 欧阳一手圈着她,一手端着蛋糕碟,歪着脑袋,将电话夹在脸颊和肩颈之间。 “喂?” 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句话,欧阳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他似乎垂眸看了韩笑一眼,平淡的说:“是。” 韩笑吃完嘴里的奶油,又不安分的在他怀里动弹,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蛋糕,一点点凑过去。 欧阳忙里偷闲,把拖着蛋糕的手举高了点,于是韩笑就扑了个空,不满的朝他努嘴。 欧阳难得的露出笑容,打破了刚才的凝重,只听他对电话里说:“嗯,那随便你。”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那一块蛋糕还是都到了韩笑肚子里。她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欧阳怀里,就睡着了。 过一会被欧阳叫醒。他说:“笑笑脏脏,不洗澡就睡觉。” 韩笑红着脸往他怀里钻:“下次不会了。” “哥哥带笑笑洗澡去。”他抱着她来到浴室,手指利索的解开她衣服。 韩笑坐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好玩的拍打着水花,水溅出来湿了欧阳的衣裳。他摇摇头,索性也脱掉自己的衣服,只在下身围了一条白浴巾。 “笑笑,转过来。” 韩笑从水里站起来,欧阳把她拨过来正对着自己,用沾满泡沫的浴球在她身上擦着,从脸蛋到小屁屁,一处也没落下。 他把浴球放在一边,用清水帮她冲干净。韩笑好奇的抓起浴球说:“我来帮哥哥洗。”说着就要去解他下身的浴巾。 欧阳躲了下,有些尴尬的笑笑:“呃哥哥自己来。” 韩笑顿时委屈的噘嘴:“哥哥坏,哥哥不爱笑笑。” 他一见,赶忙倾身把韩笑抱过来,放在他腿上。他赤口裸的上身精壮瘦削,皮肤滑腻健康,韩笑好奇的摸着,沾的他胸膛全是泡沫。 欧阳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哥哥当然爱笑笑。不让笑笑洗,是怕吓着笑笑。” 韩笑昂着小脸,不明所以。 他索性换了个说法:“哥哥是大人,所以能帮笑笑洗。等笑笑长大了,也能帮哥哥洗了。” 韩笑有几分疑惑:“真的?” 他嘴角一挑,在氤氲的雾气中魅惑十足。帮韩笑擦干净后,自己随便洗了洗,裹着睡衣就和她一起出去了。 门铃正好响起,欧阳放下她,去开门。 门打开,父亲站在门外。他身后是头发凌乱,眼圈全是红丝的母亲。 韩笑一看到母亲,立时激动的跑上去:“妈妈--” 母亲紧张的抓着她肩膀,甩到身后,像母鸡护小鸡的架势,张开双臂拦着她。 韩笑不解,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哥哥不是坏人,可是妈妈却好像很怕哥哥的样子 母亲盯着欧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竟然把笑笑带到这来?她才六岁!你难道想把她藏在这一辈子吗?” 欧阳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 父亲拍了拍母亲的肩:“你别这样,欧阳要是想把笑笑带走,就不会在电话里告诉我这里了。” 母亲有些歇斯底里的打开父亲的手:“你别碰我!从你把这个野种带回来那天起,我就再也不信你了!你说,你是要他还是要我们母女俩?” “你在干嘛?别发疯了。”父亲的脸色也越来越不耐烦。 欧阳忽然耸肩,懒懒的斜靠在橱柜上。韩笑怯怯的退了两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恰好看见欧阳朝她眨眼,于是她一溜烟又从母亲和父亲中间窜了过去,回到欧阳怀中。 欧阳抱着她的手很用力,几乎是全副武装的把韩笑护在自己怀里。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这样的魄力,但那一刻,父亲和母亲都没敢轻举妄动。 母亲几乎是无力的滑倒在地上,双手兜住面庞放声哭泣:“都是你,都是你自从你把他带回来,就变成这样我现在只有笑笑了,他连这最后的都要抢走” 父亲的表情终于软下来,他叹了口气,对欧阳说:“把你妹妹给我。她的监护权在我手上,你不能私自带走她。” 欧阳连眼皮也没动:“监护权可以转让。” “你才十二岁,怎么做她的监护人?”父亲已经怒不可耐。 欧阳的身体怔了一下,他没动,但语气已经妥协:“早晚有一天,她还是我的。” 他们说的话,韩笑全都听不懂,只是眨巴着小眼睛,从父亲到欧阳身上不断打量着。 “笑笑刚洗完澡,我去帮她穿衣服。”欧阳转身就要进去。 “她妈妈在。”父亲打断他。 欧阳头也没回,径直进了卧室,把干净的衣服给韩笑换上。 韩笑吃饱了又洗干净就开始犯困,软软的任欧阳摆弄,离开的时候欧阳没和他们一起,他好像俯下身对她说了句什么,可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那之后,韩笑再也没见过欧阳。 第二天,搬家公司的人来家里搬走了欧阳的行李。母亲的情形终于开始好转,气色也好了些。 韩笑从学前班升入小学,每天在学校里认识许多新朋友,渐渐的就忘记了这样一位哥哥。只是偶尔看到别的小朋友吃冰淇淋,会流着口水想,要是哥哥在,一定会买给她。 快过年的时候,股票分红,父亲大赚了一笔,买了一架直升机送给母亲。母亲欣喜若狂,第二天就踏上了欧洲之旅。父亲因为公司到了年关收尾工作很多,承诺晚三天在汉诺威与母亲会合,而韩笑的学校还在进行最后一门考试。 那天,韩笑坐在教室里考数学。握笔的小手被冻得冰凉。还有最后一道题。 教室里本就没有暖气,因此班主任进来的时候,旋进一阵凉风,刺得韩笑禁不住就打了个寒颤。然后她听到班主任叫她: “韩笑,你出来下。” 她在全班小朋友的视线里放下笔,跟着班主任走出去。 班主任带她到办公室,把电话递给她,那条细细的电话线里,传来父亲悲怆的声音: “笑笑你妈妈发生空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妈妈从八千米的高空坠落,尸骨无存。 这个念头对小小的韩笑来说,实在有点恐怖。 她抓着听筒,一时不知所措。后来父亲开车把她接了回家。 那一年的次贷危机,来势汹涌,对父亲的保险公司产生很大影响。父亲每日都奔走于家里和公司之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韩笑睡觉的时候,他都还没回来,她起床了,他又已经离去。父亲在家的时间,大多都是叹息:祸不单行。 唯独有一次,韩笑吃早餐的时候父亲还没出发,她清楚的看见父亲两鬓,夹着几根白发。 父亲的外表一向年轻俊朗,三十多的人看起来还像二十岁的小伙子,那是她头一次觉得父亲老了。 父亲坐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本子,不断拨打上面的号码。韩笑就在旁边看《蜡笔小新》。 一集播完,变成了财经新闻:“今年发生在全球大范围内的次贷危机,严重影响了我市的金融业,无数银行保险公司面临倒闭的危险。而在这场风暴中,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却迎风不倒,在无数大公司纷纷宣布停盘的时候,谋取了一笔暴利。我们的记者今天来到这家‘欧氏’证券” 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韩笑对着父亲抗议:“爸爸,电视” 她是想让父亲换台,可是父亲的眼神定在屏幕上,就再也不动了。 半晌,他好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迅速的翻开本子,拨通了一串号码。 韩笑不知道他打给谁,只是没换成台,有点不悦的爬下沙发,打算回卧室了。 背后,父亲不知和谁说话,语气有些颤抖:“我没想到是你” 父亲在客厅说了很久,韩笑回房就睡下了。过了一会父亲上来开门,说带她出去。 自从母亲出事,父亲已经很久没带她出门了,顿时有些欢欣,从床上跳下来就去换鞋。 可情形全不像韩笑想的那样。父亲一路像飙车一样,开得极快,韩笑下车的时候,小脸都绿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有点眼熟,是哥哥上次带她来的地方? 父亲抱着她进了大楼,电梯停下,门开着,哥哥果然坐在客厅里。 父亲站在门口,像看个怪物一样瞪着他,半晌,似不甘又有几分气馁:“我真是小看你了。” 欧阳只是笑,指了指茶几对面的位置:“坐。” 父亲走过去,把韩笑放下,韩笑看到欧阳,激动得张着小手,一下跳到他怀里:“哥哥!”笑容无比的灿烂。 欧阳嘴角的笑弧更深,与刚进来时看到的不同,眉眼都笑弯了起来。 “笑笑,想我了吗?” “嗯。”韩笑用力的点头,其实已看到茶几上的蛋糕和芒果。 欧阳却好像知道她想什么,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捏了块小蛋糕塞进她嘴里。眯着眼睛一直看她吃完,才慢慢的做出评价:“瘦了。”完全把坐在对面的父亲视如无物。 韩笑吃完了,习惯性的就把嘴巴往他脸上蹭:“哥哥,擦擦。”他身上有独特的干净气息,不像爸爸常年带着烟草味,那是一种属于少年的味道。 欧阳毫不避讳的弯下腰,亲吻她嘴角,把沾到的奶油舔得干干净净。坐在对面的父亲脸上已经扭曲。 “她是你妹妹!” “自然。”欧阳看也没看他。 “我也是你爸爸!” 欧阳这才停下,瞥了他一眼。父亲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上面是黑白的密密麻麻的字,韩笑看不懂,只知道最上面一张有哥哥的照片。 欧阳一手把韩笑按在自己怀里,另一手抽起最上面那张,唇角微勾,轻描淡写的将那张纸撕成几片。 “现在,不是了。” “你”父亲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话噎在口中,半晌又气愤的坐下去:“你有本事!” 欧阳轻笑:“谢谢。韩先生你教过我,凡事不可做得太绝,都要留一后手。” 父亲的胸口起伏得厉害,韩笑有点害怕,在欧阳怀里挣了挣:“爸爸” 欧阳锢住她,又塞了一块蛋糕到她嘴里:“笑笑,乖。”等韩笑不再挣扎,他才抬起头,再次对父亲说:“所以,我不会赶尽杀绝。天瑜,我没兴趣。” 父亲握紧了拳:“你到底想要什么?” 欧阳不语,目光不自觉的下滑,落在唆着手指上奶油的韩笑身上。好像感觉到哥哥在看她,韩笑立刻挥舞着小手,甜甜的叫了声:“哥哥”只要哥哥高兴,她就有更多的蛋糕吃。 父亲立刻警铃大作:“不可能!笑笑是我唯一的宝贝,她是你妹妹!” 欧阳的眼光一冷,父亲颤栗了一下,补充道:“至少在法律上是。” 欧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笑从此不再属于你。她,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父亲的表情几乎疯狂:“你休想!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你才十二岁,不可能做她的监护人!”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欧阳笑得云淡风轻,“韩先生,别忘了你公司还有大笔拆借要还,银行,在催你缴贷款。” “你背着我注册公司?你才是欧氏证券的幕后老板!”父亲再一次激动的站了起来,“我没想到自己养虎为患” “韩先生,”欧阳终于沉不住气打断了他,“做人不可以太贪心。我以为过去我已经帮你赚得足够多了。” 父亲终于说不出话来。谈判的结果并不理想,但那天之后,欧阳就再次搬来和他们一起住了。 父亲忙于公事,常常半个月不回家一次。渐渐的,日子变成韩笑和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 欧阳还是常常在半夜对着电脑看那些歪歪扭扭的曲线,但他白天大部分时间精神都很好,接送韩笑上学,陪她去游乐场玩。 父亲的公司终究没有倒闭,在一年年的苟延残喘中,竟浮现了生机。到韩笑初一那年,天瑜不仅开盘上市,还成为a市保险业的巨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又是一天夜里,韩笑在哥哥的房里玩累了,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欧阳放下手里的鼠标,看了她一会,弯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韩笑今年十二岁了,就读瑞阳初中一年级,而他,十八岁,瑞阳高中部三年级。 十八岁的大男孩,无论心智多么成熟,在生理上,还是青春悸动的少年。 所以,他的手在颤抖。 软软的身躯填满他空虚的怀抱,温热的气息轻悄地呼吸在他冰冷的手上。 微微垂下头,脸颊摩擦她柔软的脸颊,想起小时候,她每次吃得一脸奶油,就这样蹭他的脸,要“擦擦”。 注视着她那张因熟睡而洇红的脸蛋,小嘴微撅,唇色诱人,好像一颗熟透的果实,等待着采撷。他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就在唇即将触上时,怀里的韩笑突然不适的动了动,躲开他的触碰。欧阳屏住呼吸,她醒了? 而她却是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头往他怀里埋了埋,更深的睡去。浑然不知有人因为她小小的动静而心潮起伏。 把她放在床上,欧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帮她脱掉外衫。扣子一个一个解开,呼吸竟渐渐有点乱了。 不可否认,这些年来韩笑长得很快。从原先圆滚滚的小胖妞变成水灵的小丫头,身材越来越苗条,无论他喂她吃多少蛋糕冰淇淋,就是吃不胖。鹅蛋脸,白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通透晶莹,总是扑扇扑扇着看他,然后撒娇:“哥哥,我要那个” 这点倒是没变。想要什么,就会叫“哥哥”,狡猾的小狐狸。 轻轻的托起她,把外衣从手臂上退下,露出胸前大片的雪肤。这丫头,在外套里竟然只穿了一件内衣!手指掠过,肌肤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他抿了抿唇,快速的褪下她衣裳。毕竟小时候帮她洗过澡,这点场面他还能把持得住。 漆黑的房间只有电脑屏幕上一点光,她的胸口随着呼吸高低起伏着,粉色的bra,烘托出她刚刚发育的身材,他的目光,有一点难以离开 正在这时,门被撞开,父亲站在门外,如同抓*奸一样呵斥:“你在干什么?!” 欧阳还保持着脱衣的动作不变,只缓缓侧过头:“如你所见。” “你你简直不知羞耻!”父亲怒骂,这样的动静终于把韩笑也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爸爸你回来啦?” 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对,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胸口的冰凉。 慌忙拉过被子掩住,眸子惊惶的看着欧阳。欧阳像平常一样,宠溺的抚开她额发:“你又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抱你过来换睡衣。” 韩笑点点头,竟毫不介意。 父亲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着二人:“不可理喻!” 韩笑很莫名,什么时候起,连爸爸对哥哥的成见也这么大了?小时候妈妈每次排斥哥哥的时候,爸爸都还会帮他说话,现在爸爸看哥哥的眼光,简直和妈妈一样!竟然是是恐惧的眼神! 欧阳微笑看了一会,拍拍韩笑的额头说:“笑笑自己去换睡衣,哥哥去客厅倒杯水。”说完,走到父亲身边,带上了卧室的门。 韩笑并未多想,换了衣服就钻被窝睡着了。客厅里,灯光炽白,照着韩卫梁惨白的脸色,和欧阳邪魅的笑容。 “你不要妄想动笑笑!”韩卫梁气急败坏的揪住他衣领。 欧阳脖子向后仰了仰,手指轻易的就拨开父亲的拳头:“韩先生,我想你搞错了。笑笑现在是我的人,是你不要逾距了才对。” “你” 欧阳平静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在韩卫梁面前扬了扬。 “韩先生,不用我提醒你吧?六年前你为了救公司,已经把笑笑的监护权转让给我。今年我十八岁,已经成年,完全可以成为笑笑的监护人。请问韩先生你还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与笑笑?” 协议上白纸黑字,下方还有韩卫梁的签字。 欧阳似不满足般,继续说道:“如果让笑笑知道,最疼爱她的父亲,把她卖了去换公司,你说笑笑会怎么想?” 韩卫梁的最后一丝冷静也终于打碎,他无助的跪在地上,抱住了头颅,嘶哑的声音吼叫着:“我当初怎么会带你回来!你根本不是人你是恶魔!你一定是魔鬼转世!我绝不会让韩家毁在你手上” 绝望的嘶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翌日清晨,韩笑吃了早饭准备去上学,司机竟然没在院子里等。父亲有两个司机,就算工作再忙,这几年来也从没耽误过送她上学。 车库外响起汽车喇叭声,欧阳不知道从哪里开了部兰博,韩笑看得眼都直了。 父亲的专车也不过是部骚包的宝马,上百来万,这部纯黑色的兰博基尼,看车身流线就知道是上千万的限量版,他从哪里开得来这辆车? 欧阳摇下车窗,笑容迎着晨光异常灿烂:“今天胡司机有事,我开车送你。” 韩笑将信将疑的坐上副驾驶座,边扣安全带边上下打量车内环境,满眼的惊讶与怀疑。 没等她发问,欧阳已经解释:“跟朋友借的。” 瑞阳中学是有名的贵族中学,高中部那几个败家子,不是高干子弟,就是财阀太子,韩笑才进初一,就早有耳闻,只是不知哥哥怎么和他们搭上关系。 其实韩笑早就好奇欧阳的钱是从哪来。她从没见父亲给他零用钱,也许直接划卡上了,可也没多到花不完的地步。上次她要一部v8,哥哥当晚回家就递到她手上了,她不信,于是隔天又要手提电脑,结果放学就看到自己桌上多了本ib,最后她谎称同学办舞会,拉着他去名店刷了几万块的礼服,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店员们看到十八岁的大男孩带十二岁的小丫头来买礼服,本就惊讶不已,再看欧阳轻描淡写的掏出来拉卡,一干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至此,她完全相信欧阳的皮夹就是哆啦a梦的口袋,要什么都有。 有年欧阳生日,她特地买了个哆啦a梦的公仔给欧阳。 他问:“为什么送这个?” 那只蓝色的傻猫的确和欧阳的气质完全不符,他抱在怀里难免有几分滑稽。 但韩笑理直气壮的说:“因为像你啊。” 欧阳不语,盯着她无声的笑。她把小脸昂得高高的,坚决捍卫自己的想法。 她也没办法啊,每年她生日,欧阳送给她的东西都贵得不敢想象。她还记得第一次是手表,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款式,链子上镶着细细的碎钻。她欢天喜地的戴出去,结果在百货公司的专柜瞄了眼,那价格后面的零,多得她数都数不清。从此把手表好好收起,不敢再戴了。以后每年,不是项链就是手表,那些首饰的设计都很简单朴实,但韩笑不用问都知道贵得吓死人。她才这么小,根本用不着,就全锁进保险柜里了。轮到她回送,太便宜的自然拿不出手,索性走可爱路线,就当帮他改善下不符合年龄的气质。 后来看他一直不说话,韩笑急了:“你不要就还我。”说着就要抢回那只大大的哆啦a梦。 欧阳一把护住:“谁说我不要?”像小时候一样,一手抱着哆啦a梦,一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我很喜欢。谢谢。” 亲昵的吻落于额头,以他的唇碰触的地方为中心,她的额头,甚至整张脸,突然急速的升温,好像要烧起来一样。从小到大,欧阳有许多次亲吻她,从没有哪次像这样诡异。韩笑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在想什么?脸都红了。”车厢里,欧阳边开车,边侧头问她。 韩笑猛然回神。自己竟然想到那么久远的事。那时候自己大概才五年级吧,欧阳说那是他第一次过生日,所以她印象特别深。 摸了摸脸蛋,果然很烫,于是尴尬的说:“没什么,头一次坐这么贵的车,我不踏实。” 古怪的理由,欧阳竟然就信了。 他轻笑:“知道了,那下次换辆便宜点的。” 韩笑以为那是句玩笑话,结果第二天,他真的开了辆“内敛型”的宝马来接她上学。 韩笑已经进入惯性状态:“又是借的?” “嗯。”他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 韩笑发现胡司机越来越不称职了,竟然天天旷工,等有空见到父亲,要好好告他一状。等她终于见到忙得不可开交的父亲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当然这一个月来,都是欧阳开车接送她上下学。 她还来不及告状,父亲已经神色凝重的告诉她:“爸爸的公司最近拓展海外业务,实在没时间照顾你。你哥哥在外面租的公寓离学校近,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你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吧。” 韩笑莫名。可一时间也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怪异。 父亲的脸色十分疲惫,眉宇间总是有抚不平的忧愁,看着韩笑的眼神,有不舍,也有决绝,这让她疑惑。 当晚韩笑就收拾了行李,欧阳开车来接她。父亲一直待在书房里抽烟,一团团的烟雾从敞开一条缝的门里散出来。韩笑想跟他告别的,但敲门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父亲真的太累了。 她拖着行李下楼,大门咔嚓一声落锁。她离开了家,以为只是父亲公务太忙,才暂时的搬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欧阳的公寓就是小时候他带她去过的那间。地处城西的天母高级住宅区,疏疏的公寓楼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草坪与绿地,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忽然见到这样开阔的绿地简直令人觉得穷奢极欲。 欧阳帮她把行李提上去,她站在电梯里,飞速的上升,琢磨着那年欧阳才十二岁,怎么就在这栋楼里有了自己的房子? 哥哥的房间和绝大多数同年龄的男生大不相同,奢华沉重,干净得一尘不染。他是有洁癖的,韩笑知道。真皮沙发折射着贵重毛皮的暗哑光泽,地板光滑得能映出人影,这房子干净得没有半点人气。 好在玄关处还有拖鞋,证明这是有人居住的。欧阳好像事先准备了,给她的那双是粉色的女式拖鞋。 欧阳去厨房拿喝的,韩笑闹着跟过去。厨房不出意料的一尘不染,橱柜上空无一物,半点烟火气也没有,跟装修杂志上的样板间似的。 韩笑诧异的瞪着他:“你平常都吃空气啊?” 欧阳失笑:“我又不在家里吃。况且还可以叫外卖。” 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他开冰箱门,然后又大惊小怪的叫:“哦——你背着大人偷喝酒!我回去告诉爸爸!”冰箱门上一整排,竟然全是啤酒! 他边摇头边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要喝什么,自己拿。” 韩笑伸手就去拿咖啡,手指还没碰到易拉罐,就被他抓住:“这个不行。你喝这个。”他已经拿了一盒牛奶塞进她手中。 “还说让我自己拿!”韩笑“哼”一声扭过了头。 身后欧阳还在说:“晚上喝这么刺激的干吗,你不想睡觉了吗?” 她拿着牛奶盘膝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沙发舒服得让人一陷进去就像没了骨头,她窝在里面连脚指头都懒得动。欧阳给自己泡了咖啡,坐在她旁边,就像小时候,大手在膝盖上一拍,漂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韩笑有点不好意思。她毕竟是初中生了,这样狗腿的爬到一个男性怀里,她还真有点做不出。虽然他是她哥哥,虽然他们小时候一向这么玩。 她于是想了个理由:“你现在有没有蛋糕,我为什么要过去?” 他眯起眼睛,习惯性的勾起单边唇角微笑,眼看就要起身去厨房。 他不会真的提前买了蛋糕吧? 韩笑哭笑不得:“别拿了,我怕晚上吃了会胖。” 他又重新坐下来,再次拍拍自己的大腿。这下韩笑吃了教训,乖乖挪过去,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然长臂一张,直接把她勾过去,按在怀里不给她乱动的机会。 韩笑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于是撇着嘴巴抗议:“哥,我长大了!” “那又如何?”他不以为意。 “我们这样搂搂抱抱很奇怪啊!”心里的想法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他忽然变了脸色,眼里的碎冰浮动,秀眉不悦的颤动了几下。 她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其实他从没在她面前发火,正因为没见过,才更觉得可怕。 “你长再大也还是我妹妹!你注定了是我的!”鲜所未见的大声,真不像他。 未去琢磨最后一句的深意,韩笑举手投降:“是,是,我的好哥哥。看哆啦a梦吧?”说罢,抽出一只手去抓遥控器。 他被她极快的转变和无所谓的态度怔住了,觉得既好笑又火大。他跟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较真干吗?又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够呛。 她当真换到收费频道,点播了《哆啦a梦》来看。 那是他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那只大蓝猫,果然傻傻的跟她送的毛绒玩具一样。不知道她怎么会觉得那玩意和自己像。 韩笑看完电视就喊累,从行李里找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明净的玻璃漱洗台上,两只漱口杯杯口相碰,一只粉红,一只天蓝,同样的款式,立刻让她想到情侣杯。班上早恋的小花就拉着她去买过这样的杯子。 毛巾c浴巾也都准备了两套,没想到男生也可以这样细心。 洗脸台上只有寥寥几样清洁用品,剃须刀,刮胡水她以前就知道哥哥和同年龄的男孩子不一样,他身上透着成熟的男性气息,自然而然散发的魄力,连父亲这样久经商场的人都无可比拟,但他对着她笑时,又有大男孩一般的漂亮笑涡。 她关上门,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换了睡衣,找不到吹风机,于是用一条毛巾搭在头上,走出浴室,问:“哥,吹风机在哪?” “你去卧室看看。”欧阳在厨房洗杯子,随口应了一声。 她去哥哥的卧室找吹风。欧阳的睡房简单的黑白两色,除了一张宽到不可思议的大床,就只有一面衣柜,一台液晶电视,和一只矮床头柜,墙上干净得连张挂画都没有。 吹风可能会放在哪? 韩笑踩着脚下冰凉的地板,犹豫了。 拉开衣柜,一层一层的找。里面空空的,散发着樟脑丸的淡淡香气,几件白衬衣,一套运动服,一套瑞阳的校服,倒是出奇的挂了几件西装。西装的数量还比休闲装要多,真是奇怪了。他平常哪有穿西装的场合? 她蹲下来继续找,门口传来欧阳的声音:“笨丫头,还没找到吗?” 她埋怨:“一个吹风啊,你把它藏这么严实干吗?” 身后忽然没了声音。连走路的衣声悉索都停了。 她抬起头来,一瞬间眼中似是闪过亮光,仿佛一道闪电,劈开沉寂的夜空。 欧阳的眼睛里像着了火,一簇簇的火苗倒映着她自己此时的模样。她洁白赤足踏在黑亮如镜的乌木地板上,宛如静潭上绽开白的莲。披散的湿发垂在肩头,缀着晶莹的水珠,衬得尖尖的一张脸,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几乎如宝石璀璨生辉。睡衣空落落的套在身上,刚刚有点发育的身体看起来还是像个小孩,那脸颊上也洇着婴儿般的绯红。 卧室里瞬间屏息静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那个”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怯怯的:“吹风在哪?” “不在衣橱,在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里。”他的眼神没变,仿佛机械般的回答。 “我去拿。” 韩笑低着头就赶紧转身,这样对视着感觉好尴尬。 “我来吧。” 他抢先一步弯腰,结果正好和她撞在一起。他慌忙伸手揽住她的腰,薄薄的一层睡衣,仿佛隔着也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肌肤。他的手有一点僵硬。 “你你拿吧。” 韩笑知趣的退开,咬着唇站到一边。雪白的牙齿一直深深的陷入殷红的唇,这个细微的动作令欧阳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心里像有一万只螃蟹在爬,空调开得太高,他浑身都冒汗,连手心都湿透了。 他俯身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吹风:“我帮你吹?” 韩笑顿时无语了。 不巧她前天才刚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坐在椅子上,女主角就站在他身前,手里拿着吹风,满怀爱意的吹啊吹,窗外碧海蓝天,然后窗内 男主角开始解她扣子,啃她肩膀,最后--演变成女主角面对面的被抱坐在大腿上! 不行!回来! 后面的画面被韩笑pia一声拍出了脑袋,她竟然拿自己的哥哥做yy对象她有点心虚,又带着几分蛮力,把欧阳强推到门外:“你先去洗澡,我自己吹。” 欧阳“哦”了一声,转身进浴室了。 等他走了,韩笑才喘过气来,贴着门板回味刚才的情形,越来越觉得她刚刚最后那句话好暧昧! 班上早恋的丫头多了,连她也被带得思想不纯洁了。韩笑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吹着头发,不断的纠正自己的思想。 她想起自己的房间还没去看,不知道床铺好了没,刚要起身,恰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氤氲迷离的水汽中,欧阳只着“寸缕”的步出,手中拿着白色的浴巾边擦头发边向她走来,劲瘦精壮的躯干上犹有几颗水珠,又有一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极暧昧极缓慢的滑过喉结,胸膛,腹部,最终没入那个着“寸缕”的地方。 韩笑只瞥了一眼,便心跳与血压齐飙,脸与落霞共一色。虽然小时候都一起洗过澡,但是但是 欧阳看着韩笑手拿吹风c目瞪口呆的模样,于是挑了挑眉,火上浇油的问: “帮我吹头发?” 低低的仿佛带着水汽的声音,有着惑人神智的功能,然而韩笑一听,却绮思全消,几乎是逃跑一样丢掉了吹风:“我困了回房睡了你自己吹吧!”整句话一气呵成不带半点停顿! 回到自己房间,韩笑倒在床上就吁吁喘气。 好好险啊! 这样明目张胆的男色,她她还是消受不起啊。为什么从小一起洗澡都洗过了她还是这么“弱不禁风”呢? 韩笑躺下没一会,门锁发出轻响。她还没张开眼睛,另一边的床铺就塌陷了下去,下一刻她便被搂了过去。被强劲有力的手圈着,脸颊贴坚硬的胸膛,韩笑只觉得浑身霎时一烫,好像身体里有一个点忽然被点燃了一样,脑子顿时有点眩晕起来。 “我们很久没一起睡了。”耳边传来欧阳磁磁的好听的声音。 韩笑一怔,越来越不自在,半天挤出一句话:“你头发吹干了?” “嗯,不信笑笑摸摸。”他真把头蹭过来。 韩笑尴尬的动了动,睡裙因为身体的动作而卷了起来,露出kitty的小内裤,自己却毫无所觉。 她当然不可能真去摸,嘟嘟的说:“我长大了,不怕黑了嘛。” “长大了就可以不要哥哥了?” 他问得她毫无还嘴之力。 “我还记得小时候是谁说,长大了要帮哥哥洗澡怎么今天把吹风机一丢就跑了?”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韩笑更是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等等你以后老了,自己洗不动了我一定帮你洗!” 天啊,她都在说些什么!韩笑已经语无伦次了。 “呵呵,看来我没白疼你。” 他笑得眼睛弯成一条弧,这样近距离的看他,更觉得哥哥美得不似凡人,班里的男生个个虎头虎脑,哪有像哥哥这样精致的五官,不去拍电影实在太浪费了!韩笑瞪着大眼,睫毛扑扇扑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的俊美脸庞。 欧阳腾出一只手,遮住她眼睛,温声说:“睡吧,明天还上课。” 半晌,掌心下面的睫毛不再乱动。他才挪下手,自然的把她腰间的裙子拉下去盖住,再向怀中一搂,熄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去给欧阳送课本。昨晚帮她温数学,顺手把他的数学书也塞进自己书包了。听他说起一二节是体育,之后才是数学课,现在送到操场应该还来得及。 她第一次来高中部。很不幸的就迷路了。 高中部的道路被绿化带分割得七零八落,她转啊转的就没了方向,迎坡而上,恰逢三两男生在校园内飙车。 飞速而下的自行车,车头摇摇晃晃,男生们吆喝着把手离开了车把,悠闲的抱在脑后,享受这高坡俯冲的刺激-- “哐--” 一声巨响,接连的惊叫,以及男孩子们低哑的咒骂。 韩笑捂着嘴巴几乎喊破喉咙了,终于,挨了一记白眼。 其实,没撞着她。也多亏了骑车人的反应灵敏,技术高超,在关键时刻扭住车把,冲向了另一边的花坛。可想而知,车翻了,人摔了,叫得最凶的却是安然无事的韩笑。 她心虚的吐了吐舌,掏出香奈儿的手帕,问:“你没事吧?” 男生们多半不识货,只闻着手帕上的淡淡香气,便开始起哄。 韩笑脸更红,那好不容易从车下翻身站起来的男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强忍着痛意的微笑,眉头还是皱的,额上挂一滴冷汗。 她终于也忍不住笑了,深深鞠一躬道:“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不碍事。”他接过手帕,另两个男生的起哄变成了吹口哨。他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反而捂住嘴巴偷笑:“不打扰你们。” 说罢,自动顶上“电灯泡”的牌子,蹬开脚踏车,丢下同伴先行离去了。 对他们这种没事瞎起哄的性子,顾少白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见韩笑还盯着他看,好像不放心,于是赶忙用手帕随便的擦了擦,递还给她:“你别太介意了,是我不好,在校园里飙车还不看路。” 韩笑赧然:“是我只顾看东看西,才害你摔倒。” 顾少白打量她身上校服:“你是初中部的?来高中部找人吗?” “是啊,我要去操场给哥哥送课本。” 顾少白干脆的说:“正好,我也要去上体育课,载你过去吧。” 看着自行车,看着眼前的男生,韩笑结巴了:“这个,这个,你,我” “怎么了?” “我” 顾少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在车座上拍了下:“你放心,没摔坏。” 她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载,太,太 只怪初一的小丫头们天天私底下谈早恋的问题,害她现在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这种校园里的浪漫故事,怎么就发生在她身上了呢? 顾少白见她没反对,已经潇洒的跨上车,单脚支地停在她面前:“来,上车。” 韩笑就傻傻的,不受控制的坐了上去 微风拂面,男孩子带着青草的汗味钻进鼻子,刺得她脸颊通红。他的校服敞着,衣襟时不时扬起到后面,韩笑想抓住他的衣服,却又不敢。 学校里上坡下坡,韩笑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最后,她终于眼一闭,小心的拎起了他的衣角。 身前的顾少白无声的笑了:“前面有个坡,你可以抱住我。” “这不好吧啊--”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韩笑已经本能的惊叫着,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顾少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韩笑。” “含笑?这名字真适合你。” 不知道他是赞许还是调侃,总之韩笑的脸又红了起来:“呃是姓氏的那个‘韩’。” “我叫顾少白。就是那个‘顾’,那个‘少’和那个‘白’。” 韩笑“噗哧”笑了,恶作剧的学动画片里某色小孩的腔调喊:“小白~小白~” 他听得眉头直皱:“你怎么跟他们一样!就是刚才走掉的那两只,也总是这样叫我。” 她更乐了:“小白学长--” “别叫学长,怪肉麻的,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韩笑试着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叫:“顾大哥” 顾少白的脸也红了。好在他在前面,不会被她看到。 把她送到操场外,顾少白又说:“你等下还要回初中部上课吧?走回去估计要迟到了,我送你。” “可是顾大哥你不是上体育吗?” 顾少白囧了下:“呃我想起运动服忘在教室没拿,反正回去也是顺路。” “哦,那你等我下。”韩笑也没多想,拿着课本就跑到操场上。 欧阳很好认,一米八七的个子,瘦长挺拔,在挥汗如雨的运动场上,只有他,优雅的像在听音乐会。 其实韩笑还没看到他,他就已经先看到了韩笑。 远远的她低着头,害羞的坐在一个男生的车后座上,然后那男生停车,两人亲密的说了些话,韩笑就向他走来。 欧阳垂在身侧的拳头倏地攥紧。刻意多留意了几眼那骑车的男生。 “哥哥!”韩笑跑得小脸有些泛红。 “你昨晚忘在我房间了。”她把课本递给他,胸口还有些微喘。 “嗯。”他淡淡的应着,表情冰冷,有些怪异。 “那我先回去了。”抑制住心底奇怪的想法,韩笑扭头就朝顾少白的方向走去。前方,顾少白正微笑的站在车旁等她。 这么迫不及待的回到他身边?甚至脸红? 欧阳握着手里的课本,忽然怒吼一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背对着他的韩笑自然毫不知情。 “顾大哥,让你久等了。” “没事,上车吧。” 俊秀的少年和懵懂的女孩,靓影成双,自行车摇摇晃晃的穿过校园里的阴翳,车轮碾过阳光铺洒的碎金。 放学欧阳照例开车在初中部门口的一个街角等她。毕竟她才初一,被人看到私家车接送影响不好。 远远就看到银灰色的宝马,她走过去轻叩车窗,车窗缓缓摇下,竟有一股刺鼻的烟味!这才发现轮胎下面已经囤了好几只烟蒂。 “哥,你抽烟?”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推开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上车。” 韩笑带着怒意滑进车内,一坐稳就开始质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有一两年了,瘾不大,也不常抽。”只有证券市场的起伏超出他预计的时候,才会烦躁的吸烟,一般情况下,他是烟酒不沾的。因为猜到她会不喜欢。 “那你今天为什么抽?”韩笑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他终是不耐烦了,发动车子,叮嘱她:“系好安全带。” “你还没回答我!”韩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瞪他。安全带的搭扣刚落下,车子一个俯冲,就滑了出去,惊得韩笑猛一踉跄,腰部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哥,你怎么了?”她惊恐不定的质问。 驾驶座上的欧阳只顾开车,目视前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车速却疯狂的吓人,每经过一个转弯,韩笑都觉得自己要漂起来了,等车子停下来,她已经脸色苍白手脚发软,而欧阳却神情平和得像刚刚散过步。 “今天在操场载你的人是谁?”他看着前方说。 韩笑还没从刚才疯狂的速度中回神,半晌才呆呆的答:“你说顾大哥?” “顾大哥?”他眉毛一挑,声调有几分诡异。 “是啊,我今天才认识他,他人很好,带我到操场,又送我回教室。” “才认识一天就叫他载你?” “我” “别忘了我才是你哥哥!”他突然粗暴的打断她:“你要去哪里难道我不能送你去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别忘了我才是你哥哥!”他突然粗暴的打断她:“你要去哪里难道我不能送你去吗?” 韩笑无所适从的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从何而来。 “只是碰巧顺路啊!而且校园里又不能开车” 韩笑觉得委屈,哥哥从来没对她发过火,这次更是莫名其妙。 一句话噎的欧阳怒气无处发泄,失去的理智也一点点回来。看到韩笑委屈含泪的样子,一股自我厌恶牢牢地攫住了他。他这是在做什么?无缘无故拿她发火干吗? 她是他唯一想要的拥有,抱在怀里,捧在手心疼还来不及,怎会控制不住就向她发火? 他扯出一个苦笑:“你特地来高中部给我送书?” 韩笑见他稍稍恢复了正常,才嗫嚅着说:“你今天三四节是数学课,我想你要用的” “你连我的课表也记得?”沉到谷底的心情似有一丝好转。行为上再成熟,他毕竟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 “嗯夹在你上次借给我的书里,我凑巧看到的。”韩笑的表情还有一丝不安。 他的神情终于平和下来,见韩笑正在解安全带,忙按住她的手:“今晚我们出去吃。想去哪随便点。” 韩笑莫名。这算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吗? 阳光灿烂的早晨,和欧阳在餐厅吃早餐。早餐是西式的,面包黄油,牛乳雪白。自从韩笑搬过来之后,欧阳雇了名菲佣。之所以要雇个不会说中文的女佣,是因为话太多欧阳会觉得烦。所以安妮出现的时候,多半都是安静的递上他要的东西,再安静的退下,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欧阳忽然放下报纸:“我先去车库取车,你吃好了就下来。” “哦。”韩笑嘴里还嚼着面包,含糊的应了一声。 结果欧阳所谓的“取车”,竟然是 当他从车库里把自行车推出来的时候,韩笑都要傻了。 他看也没看她,专心的安着后座椅,喊了声:“还不过来?” 韩笑站着没动。具体说是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终于看了她一眼:“还是你想走过去?” 这下韩笑立刻回神了,乖乖的坐上了自行车后架,欧阳似乎轻笑了一声,仔细听又似乎没有,因为他很快就踩起踏板,飞快的冲了出去。 这样的普通中学生生活,其实一直是她向往的。无数次坐在宝马车里,看着窗外自行车道上三两结队的和她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们,他们骑在车上,追打笑闹,看上去就很美好。 只是如今骑车的人是欧阳,后面还载着个她,这事怎么都让人觉得别扭。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停下来等红灯。韩笑从后面跳下来,侧面看他,额上背上都沁出了汗,平常他太修边幅了,连体育课都没流过汗,韩笑觉得真是稀奇。有一滴汗住正顺着他的下巴滚下来,眼看就要落下,韩笑鬼使神差的把手帕伸上去擦掉了那粒汗珠。 他突然从车上回过头来,看见她嘻嘻笑着,于是问:“你笑什么?” “我没想到你还会骑自行车” 他自己倒憋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五指屈起来在她额上轻轻一敲:“还有什么我不会的?” 前方红灯跳了两下,他说:“上车。”韩笑刚坐上去,就听见他在前方呼喝一声,猛然加快速度,笔直的朝马路对面冲了过去,两旁汽车嘟嘟的鸣笛,在她耳畔回荡不觉,她吓得尖叫起来,抱住了他的腰,迎面的微风吹得她长发海藻般乱舞,她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去按自己的裙子,又是笑又是叫的,惹得身前的他也愉快的笑起来。 学校里有专门给学生停放自行车的车棚。欧阳把车停进去,好多初中部的女生脸红的偷看他。这种情形韩笑以前就熟悉,她六岁跟他去快餐店的时候,就见识过他的魅力了。 或许还是应该把他藏在高级轿车里。就像一幅高贵的油画,美则美矣,更多的是距离感,让那些女生敬而远之。而推着脚踏车的欧阳,一下子变成了有血有肉,可以亲近的普通人。看着不断投向他的热切目光,韩笑忽然有一种失落,好像自己私藏的糖果,突然要拿出来与别人分享,得意又有些不舍。 放学依然是欧阳骑车载她。 她终于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改骑车了?” 欧阳轻笑:“只是考虑到万一以后变成穷人,开不起车,至少我还能送你上学。” 四点多的太阳,不再是毒辣辣,凉丝丝的风吹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韩笑的心情也好起来。 昨天因为争吵的事而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或许因为今天的天特别的蓝,云特别的白,阳光特别的灿烂,空气特别的清新;或许因为这样无所顾忌的冲下去,是她一直想要而不敢做的事。等欧阳再次放手任凭车往下破冲去的时候,她抓住他的衣角笑出声来。 回到公寓韩笑也汗湿透了。两人都不吃饭就抢着洗澡。最后韩笑的磨人功夫技高一筹,欧阳耸耸肩去厨房帮安妮做饭。 他以前从来都不进厨房,后来韩笑发现,安妮在欧阳的目光监视下,做饭的速度会提高很多,于是就常常哄他去厨房打下手。很难想象欧阳系着围裙是什么样,而事实证明,他系上围裙一样的风流倜傥俊美不凡。 韩笑认命的去洗澡。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得很丰盛了。她大致扫了一眼:“哪个是你做的?” “全部。”欧阳信誓旦旦的说,没等韩笑翻他白眼,已经补充道:“都是我装盘的。” 韩笑拿湿嗒嗒的毛巾赶他去洗澡。 安妮在旁边干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欧阳打电话来的时候,韩笑正和几个女生做值日。该扫的其实都扫得差不多了,几个人怀里抱着拖把闲侃。 小花嘴皮子最厉害:“这次游泳比赛女子组,我们初中部一年级的居然没人报!” “有游泳课的小学不多吧,大家都从初中才开始练,一年级没人报名也很正常啊。”韩笑不以为然。 “啊!韩笑,”小花一惊一乍的拍她,“你家别墅不是有游泳池的吗?你游泳一定很好吧!” 小花家里属于暴发户型的,因为业务上往来,小花的父亲倒是来过她家一趟,因此韩笑在初中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小花。可她现在是住在欧阳的公寓,而且家里那个游泳池她只有夏天才下去玩水。 其他同学一听,都撺掇韩笑去报名游泳比赛。 她骑虎难下:“我游得也不好,万一最后一名,不是给咱们班丢脸” “怎么会!一年级要是就你一个报名,怎么着也能拿个年级第一回来,要是在整个初中部拿到名次,那老杨还不笑歪了嘴?”小花打着如意算盘。“老杨”是她们班主任,攀比心特高,老爱拿他们和其他班比。 众人一起说好话,韩笑想:要真只有她一人报名,就当玩水随便游游了。 还没点头,手机就响起来了。今天上学的时候忘了告诉欧阳她做值日生,这回一定是等不着她,打电话来催了。 她抱着手机到走廊上去,就听见欧阳平静如水的声音:“在哪儿?” 韩笑忙解释:“我今天做值日,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告诉你。” “那几点结束?” “就快好了。” “我还在老地方等你。” 听他就要挂电话,韩笑连忙叫住他:“哥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怎么了?” “呃学校的游泳比赛我想报名,但是我还不太会游,你能教我吗?” “不会游还报名?”他的语气难得有了波动,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等会车上再说吧。” 电话哒一声就挂断了,韩笑心想,这下哥哥又要生气了。匆匆忙忙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就拎着书包先走了。 走到他经常等她的街角,果然看到银白色的b,车窗开着,他倚在窗口上打电话。 他骑车载了她几天以后,就被她磨着又开回车了。四个轮子比两个轮子终究是有优势的,遇到下雨天也方便很多。 “帮我调查一个人顾少白嗯我要他出生至今的所有详细资料,包括他的家人亲戚” 欧阳一边说着,一边朝韩笑走来的方向看。等她走近,他刚好讲完电话挂掉。 “上车。”他替她打开车门。 车子一路平稳的行驶,韩笑发现,不是回家的路? 他仿佛看出她心思,边开车边说:“带你去买泳衣。” “现在?”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嗯,晚上先游两个小时,再去吃饭。俱乐部的牛排还不错。”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欧阳先把车开到百货商场,很仔细的陪她挑选泳衣。 跟一个男生来买泳衣还是很尴尬的,虽然那人是她哥哥。最后她挑了件式样保守还带裙边的连身泳衣,欧阳付了钱,再开车到长寿路上的游泳俱乐部。 长寿路是条很安静的路,狭窄的单行道两侧种满了法国梧桐,错落的阴翳将一家家别致的小店笼罩,据说有很多设计师驻店,专门为那些阔太太和有钱人包养的二奶服务,一件设计得跟破布样的衣服,价格却贵的吓死人。只要那些金丝雀喜欢,越贵花钱的金主越高兴。而开在长寿路上的这家俱乐部,更是有钱人的销金窟,非会员想入内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是韩笑有会员卡。应该说是她父亲的会员卡,这家俱乐部一年审定一次会员资格,会费已经上千万级,这种会员卡是身份的象征,所以韩卫梁不喜欢游泳,却年年申请--没想到今年却派上了用场。 至于欧阳为什么也有一张,她就不明白了。 出示了会员卡,两人顺利的进入俱乐部。和欧阳分别去更衣室换衣服,刚才趁她买泳衣的时候,欧阳也顺手抓了条泳裤,等换好衣服出来,韩笑还是有点血气上涌的感觉。 欧阳白皙的身躯毫不遮掩的暴露在她眼前,几块肌肉,几根肋骨,看得一清二楚。除了下身那一条轻薄短小的泳裤,其他都是赤口裸裸呈现着,韩笑觉得,自己每天都跟他住一起,怎么还没产生免疫力 欧阳走过来,扯掉她身上的大毛巾:“看什么,下水啊。” 韩笑低头对自己说了句:就当一起洗澡好了!又不是没洗过c 会员制的游泳俱乐部连泳池都是划分开的私人区域,所以韩笑和欧阳的这一间只有他们二人。 欧阳已经在水里游开了。他的游泳技术真不错,劈波斩浪,俯仰自如,劲瘦精壮的身躯时隐时现,韩笑坐在池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脚丫子时不时悠闲的水里划动。 突然见欧阳向她游来,然后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把抓住她脚踝,把她拉下了水。 韩笑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因为怕淹死,紧紧地攀着某人半裸的身躯。 欧阳又气又好笑,敲她的小脑袋:“你看清楚,这里是浅水区。” 韩笑一愣,果然脚底轻易的就踩到了池底。 “咳咳。”她假意咳嗽几声,一点点,一点点的退离欧阳的“魔爪”控制区。 小腿蹬啊蹬,小手划啊划,整个人已经横过来漂在水面上,像只小蛤蟆,可恁是怎样,还是在原地! 欧阳不费吹灰之力,拽住她脚踝,一扯,她又回到他掌控范围内。 “对,就是这样,用脚背打水,手臂跟着划。”他顺势按住她背,教导起游泳姿势。 韩笑笨拙的在水中扑腾,屁屁上忽然猛挨一记-- “跟你说了脚要抬起来,你一直用脚尖勾地面怎么游?” 可是人家怕啊 韩笑嘟囔着嘴,脚趾刚刚抬起一点,就本能的又踩下去贴着池底。 欧阳眉毛一扬,倏地夹住她腰把她大腿扳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啊--救命啊!救命!”韩笑扯着嗓子大叫,双手本能的去抱欧阳,结果是 某人宽阔的大手一不小心就滑到她刚刚发育的某处 又由于某人激烈的挣扎使他的手掌用了几分力 后来因为怕死,还紧紧贴在他身上不敢松开 总之一言难尽 等韩笑终于重新在浅水区站稳,整张脸都成了熟透的番茄。 半晌,欧阳迟钝的把手收回来,还放在眼前仔细研究了下,得出句结论:“看来以后不能帮你洗澡了。” 谁要你帮我洗澡啊啊啊! 韩笑狠狠翻了个白眼给他。 第一次的学习虽然“阻碍”重重,但韩笑总算小有所成。后来每天放学欧阳都带她去游上两个小时,韩笑也喜欢上了游泳,自己单独在深水区游是没问题了,就是姿势勉强称的上“狗刨式”吧 每次验收成绩欧阳都是频频摇头,韩笑不以为意:“反正就我一个报名,游的快慢都是第一。” 他于是敲她的额头:“你不思进取,不求上进。” 她据理力争:“我是量力而行。” 真到了游泳比赛这天,韩笑却傻眼了。不是说一年级只有她一个报名吗?那这赛道上的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是什么? 她用质疑的眼光向看台上的小花看去,却见小花早已未卜先知的用零食袋挡住了脸。 她被算计了t_t 不管了,随便游吧,等她拿个倒数第一回去,再找小花算账! 学着别人的模样做了些准备活动,裁判一声哨响,所有人一齐扎进了水中。 嘴上是那么说,但真融入了比赛氛围,却由不得她不尽力了。眼看她身边的赛道上水花迭起,一颗黑脑袋一会沉下去不见,一会又从水下钻出来换气,好专业啊! 韩笑使上全身的力气,按欧阳脚她的方法,手臂划水,脚背打水她打水,打水,打水,打完了! 脚抽筋了! 看台上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一年级各班甚至站了起来,趴在栏杆上呐喊。 渐渐的,有人发现不对了。 韩笑所在的第八赛道,在被一道道水花抛下后,始终不见有人浮上来 半晌,才有人诧异的问:“韩笑怎么了?不会溺水了吧?” 同班同学面面相觑,然而周围的呐喊声太大,很快就将他们的质疑压下去。 坐在对面看台上的欧阳终于变了脸色。他目光一沉,倏地从座位上站起,顺着看台的台阶奔至围栏边,单手支撑,横跨过栏杆,直接跃入了比赛内场。 场边维持秩序的人员边吹哨边拉他:“同学,你不能进来!” “滚开!”欧阳甩开他,一个猛子扎进了还在比赛的泳池。 他顺着与赛道垂直的方向,朝第八赛道游去。边游边腾出手翻开一根又一根的赛道分隔线,个别正在比赛的女生停下来,呆呆的望着他,也有人还在闷头往前游。欧阳却直接沉入池底,像着那个已经失去挣扎的人影游去。 哗-- 第八赛道终于冒出一个人头! 欧阳抱着早已昏昏沉沉的韩笑向池边游去。 赛场工作人员这才发现大事不妙,都围过来看情况。欧阳把她平放在池边,人头立刻黑压压的围过来,遮挡在韩笑上方。 “笑笑!笑笑!” 欧阳唤了她两声,又在她胸口挤压了几下,见她没有反应,顿时大发雷霆:“让开!你们想看她死吗?” 众人顿时缄口,怯怯的退开一圈。 见他们木偶一般一动不动,欧阳又怒斥:“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这才有人开始翻口袋找手机。 欧阳跪在不省人事的韩笑身边,将她翻过来放在肩上,反复按压她的后背。韩笑本能的咳了几声,呛出些水,欧阳赶忙叫她,却发现她依然双目紧闭。 于是托起她下巴,深吸口气,一边捏着她鼻子,一边缓缓向她口中渡气。 韩笑的同班同学此时都从看台上下来了,他们早就看见一英俊帅气的学长奋不顾身跳下泳池救韩笑,这会更是不惜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女孩子纷纷红着脸低下头,相互窃窃私语,只有小花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经过几轮渡气,韩笑的呼吸总算渐渐恢复正常,这时听到游泳馆外的救护车鸣笛声,欧阳立刻横抱起韩笑,穿过围观众人,奔了出去。 医院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急救病房外的走廊上,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都是校方领导和韩笑的导师及班主任。韩卫梁闻讯,也大老远的赶来了。 韩家在a市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校方自然不敢怠慢,听说惊动了韩董亲临,于是校长也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令嫒已无大碍。我们正在给她输液,等她醒来就能进去看她了。幸亏急救措施处理得好,不然影响可就大了。” 医生简要的向韩卫梁说明了下情况,韩卫梁致谢,又与校方领导寒暄了几句客套话,目光才缓缓的移到欧阳身上。短暂的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眼神已交换了太多的讯息。 欧阳率先移步,走出人群。门诊处的大堂,还有一些韩笑的同班女生,大约是担忧她不愿离去,但病房门口又都是校方高级领导,不敢过去。 欧阳听到她们在小声谈论: “小花,你就别自责了,这件事与你无关的。” “可是如果不是我骗韩笑参加她就不会” “哎,关你什么事啊!她明明就不会游,还要逞强!” “就是,又没人逼她参加,还不是想出风头。我说是她活该!” 欧阳的眼锋倏然锐利,远远的穿过行人,投注在那名叫小花的女生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医院绿地上阳光充足,往来经过的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欧阳闲适的坐在一张长椅上,无论从任何角度,都完美得无可指摘。 韩卫梁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沉不住气,率先打破了沉寂:“发生这种事,我怎么放心把笑笑交给你?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照顾笑笑?” 欧阳慵懒的动了动眼皮,长长的睫毛上有光点跳跃。 “六月你不是就毕业了?听说学校要保送你去美国留学,正好把笑笑接回家住。”韩卫梁说出心中早已做好的打算。 沉默一点点逸散开,欧阳还是不动声色。 韩卫梁不禁有一点着急。对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连他都有点拿不准。 半晌,欧阳倏的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韩卫梁赶忙跟着站起来,却见欧阳并没有迈步,只是背对着他,气定神闲的说:“三十六块七。” 韩卫梁一怔:“什么?” 欧阳仿佛早已预料到,轻笑着摇了摇头,补充道:“恒生a股收盘价。”说完,径直扬长而去。 韩卫梁愣在原地片刻,立刻给手下经纪人打电话:“调出天瑜手头所有流动资金,大幅购入恒生a股。” 若到现在他还不能理解欧阳的话,那真是枉费他在金融界摸爬滚打这些年了。今早恒生的开盘价才二十九块八,时至下午一点,也只是缓慢攀爬到三十块一。如果下午收盘时真如欧阳预测的价位,那么股市必定震翻天了。 旁人或许以为欧阳信口开河,但韩卫梁毫不怀疑。欧阳向他放出这条消息,就是让他吞下这块肥肉,放手不要再管笑笑的事。 下午收盘时,恒生a股的收盘价正好是三十六块七。韩卫梁坐在电脑前,凝神注视着屏幕上的最后收盘价格,电话里还响着经纪人喜出望外的惊呼声。天瑜在这场博弈中至少赚进了三个亿,成为金融界所有人瞩目的焦点。相反,欧阳亲自掌控的欧式证券却悄无声息。何以他放着这么大块肥肉自己不吃,却轻易的丢给了他? 韩笑醒来后,又留院观察了一天,就被欧阳接回家。 对于这次溺水事件,他并没多说什么,但韩笑从此以后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游泳的事。 三天后,韩笑重新回去上课。同学们殷切的关心问候,却唯独不见小花。 她向周围同学问起,各个都三缄其口,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更让她疑惑。 她费了好大劲,才从别的班问出,小花已经申请退学了。也没说原因,也没说她要转学到哪所学校。总之小花这个人就从瑞阳销声匿迹了。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小花的事,根本没心思上课。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正想着要不要去小花家里问问呢,忽然在校门口就看见一个疑似小花的侧影。 她还没开口叫她,那人似乎看到她走出来,立刻掉头就跑。 她跑步的姿势更让韩笑确定是小花没错,于是也不管不顾的飞奔起来,边追还边喊:“徐--小--花!你再跑我就去你家门口截你啦!” 小花认命的停下来,看着韩笑的脸几乎要哭出来。 韩笑气喘吁吁的瞪着她:“你欠我钱吗?干嘛一看到我就跑?还有,我正要问你呢,好好的干吗要退学?” 小花怯怯的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哭丧道:“韩笑,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是故意害你我已经自动退学了,你还想怎么样?” 韩笑一愣:“你退学跟我有关?” 一股寒意爬上背脊,韩笑倏的抓住她:“你不是自愿的,有人逼你对不对?那个人是谁?”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乐观的小花头一次哭得这么伤心:“我家就要搬家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a市我求求你,放过我家吧” 任韩笑再怎么问,她只是一味的哭泣。放开小花,韩笑掏出手机立刻拨通了父亲的号码。电话由秘书转接进总裁办公室,韩卫梁听到是韩笑打来,颇有几分讶异。 “爸爸,你派人向学校施压?”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忙碌的韩总一时转不过弯。 韩笑索性开门见山:“我游泳比赛上会抽筋溺水,完全是一场意外,跟任何人无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同学呢?” 电话里沉默了数秒,韩卫梁清咳一声道:“笑笑,公司最近拓展海外业务,我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你不要再无理取闹好不好?” 韩笑一怔,不是父亲做的? 半晌,父亲似乎理清了前因后果,口吻已不像刚才那样不耐烦,反而带了一丝冷静的睿智:“也许你应该去问问欧阳。” “哥哥?” 韩笑怎么也想不透这件事与哥哥有什么关系。她还想再问,父亲已经挂掉电话。 父亲的话显然暗示这件事是哥哥所为,欧阳虽然看起来比一般同龄人成熟稳重了许多,但他有什么能力逼迫校方让小花退学呢? 韩笑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晃来晃去都是小花的眼泪和父亲的暗示。 自行车“戛”一声刹在她面前,车上的人又怒又好笑,韩笑却浑浑噩噩,毫无所觉。 “小学妹,我们可真是有缘。”顾少白哭笑不得。他一向自诩车技了得,这一个月内却两次差点撞到人,偏偏两次还是同一个人!如果这也算缘分的话== 过了好半晌,韩笑才迟钝的抬起头看他:“顾大哥”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回家,该不是又迷路吧?”看着她茫然失措的模样,活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猫,就只想上去安慰她。 她坐上了他的车后座,然后在他问她住哪的时候,脱口报出了欧阳的公寓地址。 晚霞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顾少白好像刻意放慢了速度,周围的车子一辆一辆超过他们。 他问:“你不是有个哥哥在高中部吗?怎么不和他一起回家?” 听他这么一说,韩笑才猛然想起,哥哥还在校门口等她! 又不好让顾少白再折回去,只好颓丧的垂着头,做好被哥哥骂的准备。 殊不知在他们的身后,一辆熟悉的宝马一直缓缓的跟着,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后视镜里倒映出欧阳沉静的面容。黑眸逡起,一瞬不瞬的盯着自行车道上的两人,直到又一个十字路口,忽然猛踩油门,不顾正在闪烁的红灯,呼啸着就冲了过去。 韩笑正低着头想待会怎么跟哥哥解释,丝毫没有注意机动车道上的这一抹疾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顾少白一路载着她来到天母高级住宅区。小区保安看到两个学生和一辆自行车,起初是不愿放行的,后来韩笑出示了公寓钥匙,保安才不情愿的让他们进去。 顾少白重新载上她,自行车行驶在平坦的小区车道上。他边骑边说:“我听说这儿住的全是有钱人,好像市长在这也有一套房子。” 韩笑对市长没什么兴趣,不过看停车位上那如同名牌车展的阵仗,就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就是这里?”顾少白停下车,若有所思的朝楼上看了看。 “嗯,谢谢你。”韩笑低头看了眼腕表,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回来,哥哥要骂死她了!急着转身就走。 “等等,”顾少白停下车追上她,“要谢我就把你手机给我。” 韩笑莫名的掏出手机,他接过去按了一串号码,然后就有清脆的铃音响起。是顾少白的手机铃声。 他把手机还给韩笑,笑得像只狐狸,拿出自己手机扬了扬:“下次我打给你。”骑上车刚准备走,又转身说:“当然你迷路了也可以打给我,我的号码已经在里面咯。” 韩笑这才知道他刚才输的是自己的号码。就这样交换了手机号码?他说下次打给她是要约她? 晚风轻轻的吹过来,顾少白灼灼的目光,炙烤得她脸上生热。心跳君不受控制的蹦出来,砰砰的在她胸腔里猛跳了两下。等韩笑回过神来,顾少白清俊的背影早已骑远了。 与此同时,四楼的落地窗边,欧阳静静的放下手中窗帘,走进客厅。 韩笑一个人站在电梯里,四面光滑的镜墙好像都倒映着顾少白的笑容。直到“叮”的一声响起,她才有蓦然魂归的感觉。 钥匙插口进锁孔里,才拧到一半,门就从里面自己开了。 欧阳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全部笼罩。 “去哪里了?” “随便逛了逛。” “为什么不叫我开车去接你?” “手机没电了。”她几乎是机械的回答,刚才路上想好的解释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在哪里。所幸欧阳也没问起。 韩笑把黑掉的手机屏幕在欧阳面前晃了晃,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一时间沉默蔓延,她静静的弯身脱掉鞋子,走进屋里。 “先去洗澡,我叫安妮把饭菜热一下。”欧阳重新回到沙发上,专注的看着手提电脑。 一切都同往常一样,甚至更加平静无波。韩笑却无故的觉得不安,甚至忘了拧开热水龙头就站进去,被冰凉的冷水一激,顿时清醒过来。 哥哥刚才拿着她的手机走开的样子,似乎要帮她充电不知道顾少白在她手机里输入了什么,可不要被欧阳看到才好。即使是最亲近的哥哥,小女儿家的心思总是想藏着掖着。 正郁闷的系着颈后的带子,听到门锁“咔嚓”一响,她吓了一跳! 欧阳径直走进浴室来,隔着氤氲的雾气,他的脸色铁青。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连忙说:“哥,你怎么进来了?” 他却是一场雷霆万钧的暴怒,捏着她的手机递到她面前:“这是什么?” 刚刚充上电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名片夹信息,姓名那一栏是“笑笑专用”? 她什么时候输入过这么一条名片信息? 韩笑一时有点懵。半晌回过神,一定是顾大哥! 欧阳仿佛能猜出她心里想的:“又是那个顾大哥,是不是?” 韩笑完全的呆了,不知所措。顾大哥也许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可是哥哥怎么知道 “你打了这个号码?”她恍然大悟。 “哼,”他咬着牙,眼睛里就像要喷出火。“是不是我以前太宝贝你了?你见一个男人就叫一次大哥?别人骗你两句你就信以为真了。你以为他真的看上你?他看上的是韩家,是天瑜!” 韩笑蓦的仰起脸来:“顾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还有,你怎么能随便翻我的东西,你” 他一伸手就将她拖了过来,手劲大得几乎拧断了她的胳膊,痛得她眼泪都要盈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你认识他才几天,就上他的车?”他猛的将她拎至面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顾c少c白,我欧阳这辈子没有服过谁,我今天真得服了他了!一辆破自行车就把你迷得七荤八素,连我这个七八年的哥哥都不信了,呵,韩笑,你果然是长大了!” 他气极了反而笑出声来,他这个样子简直可怕极了。 韩笑哽咽着分辨:“不是我和顾大哥刚认识而已,他只是送我回家,我们” “你不用向我述说你们之间的种种!”他冷笑,“我真是低估了你这样的小丫头。你以为这是早恋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你喜欢他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突然反手勾住了她的腰,用力一提将她扯到和自己相同的高度。她猝不防及,“啊”的一声抱住了他的肩,然后她的惊呼就被他尽数堵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火热绵长的吻,他的唇急切的,毫不留情的在她唇上肆虐,他的力气大的吓人,勒得她腰上生疼,大手箍着她的后脑勺,使劲得把她贴向他。 她简直吓呆了,连呼吸也忘了。等唇上的刺痛感传来,她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他是哥哥啊他们是兄妹啊 她开始发疯的扭动着脑袋去躲避他,他的舌探过来,强势的进入,她死死合着牙关,她甚至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这场吻最后演变成野兽般的啃咬,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她拆吃入腹! 韩笑拼命挣扎的小手打到盥洗台上,碰倒了漱口杯。瓷片碎裂的声音终于让他稍稍拉回了些理智,甫一松开,韩笑就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怔怔的看她,眼睛里是赤口裸裸的情欲的火苗。 韩笑怕极了,一步步往门边挪。见他呆在原地没动,立刻冲出浴室,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去拧客厅的门。 她从没觉得这门难开过,可今天她手心都沁出汗了,湿滑滑的拧了好几遍才打开。电梯还在行进中,她头也不回的就往逃生楼梯跑。咚咚咚咚,拖鞋打在地面上,就像她凌乱的心跳。 欧阳根本没有追出来,可她内心的惶恐却一分没有减少。她在小区里跑,头发湿着,丝质的睡衣外面只有一件校服外套,脚上的拖鞋还跑掉了一只,手里紧紧捏着手机。保安拦住她闻讯,她狠狠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就冲出去。 她是疯了,什么也顾不着了。 现在是半夜一点钟,整个a市还在酣甜的梦中,街上静悄悄的,只有交通信号灯在寂寞的闪烁。跑夜车的计程车稀稀朗朗,她伸手拦了一部。上车时司机一直盯着她看,问她去哪里。她这才开始思考能去哪里。 刚才吓得只顾着跑,根本什么也没想就冲了出来。她伸手在外套里摸,幸好钱包在。她报了家里的地址,坐在后座上大口的喘气。 等心情终于平复一点,她拿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这时候她只想扑到父亲怀里,大声的哭一场。电话通了,一直没人接,她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最后,在计程车经过一家酒店时,她出声叫住司机,付了钱走进酒店,登记了一间房住进去。 本来未成年人是不能登记开房的,但是她有卡。她的钱包里塞了好多父亲的信用卡会员卡,值夜班的经理看了连声说“原来是韩总的千金啊”,不仅亲自引她去房间,还替她准备了一套合适的新衣。 她实在太累了,进房一看见床就倒了下去。身体陷进床垫,柔软的羽绒被贴着脸颊,就像小时候妈妈的手,抱着她,轻柔的抚去她的眼泪。 想到妈妈,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直哭了大半夜,双手腕上都让欧阳捏得淤青了一大片,可是她并不觉得痛,只是哭得精疲力竭。她和顾少白才见过两次,顾大哥连她住哪都不知道,怎么会对她有企图呢? 她不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哥哥天哪! 想到欧阳,她本能的就用手去捂住嘴。他怎么可以这样接吻不是情人间才可以做的事么?他却用这种方法来惩罚她。她根本不应该负什么责任,她怎么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她是身心俱疲,倒还迷迷糊糊睡着了几个小时,醒过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抓起手机来看,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昨晚本来就才冲上没一刻钟。 她用酒店的电话打给父亲,父亲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也许哥哥已经打给他,也许父亲只是看到了未接来电。简短的说了几句,半小时后,父亲出现在门外。 父亲给她带来了新衣服新鞋子,韩笑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坐上父亲的车一起回家。 一路上父亲什么也没问,直到快到家时,他忽然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笑笑,只要你想回家,爸爸就一定能让你留下来。” 韩笑不解,眼里含着泪说:“我只是和哥哥吵架” 父亲一声叹息,似乎带着无限的悔恨:“不要提他了,你没有哥哥!” 可是她没有想到父亲会这样偏帮她,甚至对哥哥产生厌恶。其实从小到大,她都觉得父亲偏心,小时候妈妈不喜欢欧阳可以理解,可爸爸也是欧阳的亲生父亲,何以对欧阳如此冷淡? 他们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韩笑猜测可能是欧阳。 父亲接起来,语气不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想,这样对笑笑最好。”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父亲的表情几乎狰狞,大喊出来:“你不要忘记,我才是他的父亲!在血缘上,亲情上!” 果然是欧阳韩笑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缩紧了身子蜷在沙发里。 “不行!不能再让笑笑跟着你了。你这样会毁了她一生!”父亲最后决绝的说,用力挂断了电话。 韩笑不知欧阳在电话里和父亲说了什么,只是看到父亲脸色很难看,于是端了杯水给他:“爸爸,别生气了都是我任性,哥哥其实没错” 她还没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父亲气愤的去接,但打来的已不是欧阳。 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很急躁,连韩笑都听见了:“韩总?为什么欧氏突然通知说要停止为我们提供贷款?” 韩卫梁愣了愣,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欧阳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争分夺秒,常常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把生意已经抓在手中了,所以他年纪轻轻就有今天的成就。 父亲神情凝重:“我们现在有多少的贷款是来自欧氏的?” “两亿三千万左右。” 天!他上哪里去弄两亿三千万的巨款和利息? “韩总,我们现在怎么办?” 父亲说:“我会想办法的,我现在就去公司。” 挂上电话,父亲就深深的叹了口气。韩笑也呆住了,两亿三千万 “爸爸,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她真怕父亲出事。七年前妈妈明明是兴高采烈的去旅行,却一去永远不再回来,这样的痛她再也不想感受一次。 父亲点点头,带着她一起到市中心的天瑜大厦。 小时候父亲工作忙,常常带着她去上班。父亲在做事,她就藏在办公桌下面躲猫猫。自从家里来了欧阳,她就很少再跟父亲来公司。 一楼接待处的小姐远远的就向他们微笑:“韩总好。” 父亲微微点头,带着她停在总裁专用电梯旁。这时恰好旁边的员工电梯打开,一名身穿铁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出,见到父亲便低头道:“韩总。” “嗯。”父亲依然是淡淡的应着。韩笑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父亲已经走进电梯,催问她:“在看什么?” 那人已经走远,韩笑赶忙走进电梯:“没什么,好像在哪见过。”也许是小时候跟父亲来公司时见过,所以觉得眼熟却认不出吧。 父亲却奇怪的问:“他是去年才进来的财务顾正烈,办事倒挺仔细。你怎么会见过他?” 去年才来的?那她不可能见过可那人的眉眼和姿态,实在感觉熟悉 “叮”的响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电梯直通总裁办公室,公司的几大股东和执行董事早已等在会客室。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攸关天瑜的生死,难怪他们着急。 父亲眉间的皱纹更深,叹息一声,脱下外套,礼貌的对众人说:“请允许我先打个电话。” 父亲大约是打给银行,但接连几家都是碰壁,对方的语气不好,从父亲的脸色就能看出。 最后他挂断电话,已经有股东不耐烦的说:“韩总,天瑜今天跌了二十几点下去,外界都传言天瑜被冻结资金。公司财务上如果出了问题,我们作为股东有权利知晓。” 父亲面无表情的答:“最近不景气,整个行业都是这样。” “这样下去公司不要破产?” “短时间的低迷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已经尽量在周转资金。” “韩总一味的隐瞒资金状况,股东难免会产生不信任吧。” 父亲忍住一口气:“各位都是天瑜的大股东,大家都是同坐一条船,有话可以慢慢说。我作为公司的首席执行总裁,自然会对股东们负责。” “希望韩总说的出,做的到才好。” 送走了几位股东,父亲坐在沙发里,一支接一支的猛吸烟,办公室里很快就缭绕满了烟雾。韩笑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悄悄的带上门退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晚饭时,父亲的脸色依旧不好。一直牵着勉强的笑容,很细心的帮韩笑夹菜。 韩笑吃了几口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说:“爸爸,这次公司是不是遇到大麻烦了?” 韩卫梁愣了愣,他一直把韩笑当成小孩子,没想到连她都看出端倪来。舀了碗汤,递给她说:“没什么大不了,股东么着急罢了,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韩笑将信将疑的接过碗,低头又喝了两口,忽见父亲盯着她身后的方向怔怔看着,不由放下勺子,问:“怎么了?” 父亲眉心越来越紧,似乎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韩笑也顺着他目光转过头去,他们这张桌子正好在入口边上,用一张仿古的镂空梨花木屏风隔开来,隐隐绰绰间可以望见来人。 是欧阳 他似乎没看到她,身边是一位驼色西装的挺拔男人,他们的侧影穿过镂花的屏风,在与韩笑这一桌隔了一条通道的另一边坐下。 欧阳的姿态很恭谨,先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等那人落座,自己才坐下。 韩笑不禁讶异:“跟哥哥一起来的是谁啊?” 韩卫梁看了许久,才微微张口:“银泰的霍总。”声音低沉暗哑,仿佛十分艰难。 “银泰?”韩笑喃喃道,那是业内有名的大银行集团,在不少大型企业项目都占有股份,几乎把握着a市一半的经济命脉。又回头看了眼那男人,他的方向背对着自己,仅能看到一个宽阔的背影,反而是欧阳的位置,正对着她这里,她这一回头,便仿佛感受到欧阳灼灼的视线,虽然隔得有点远,她并不确定他是否有看到自己,但仍是心虚的垂下了头。 父亲自看到欧阳与银泰的霍总在一起后,就更加魂不守舍。一顿饭父女俩都是食不知味,韩笑一直低低埋着头,生怕欧阳会站起来向她走过来。可是没有,他一直也没有动,直到她与父亲结帐离开,欧阳依然慵懒的倚在沙发里,与他对面的男人侃侃而谈着。 霍志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狭长的眸子眯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懒懒开口:“吞下天瑜,你还怕消化不良?何必这样煞费苦心,一步步蚕食。” 欧阳的目光依然凝在门口方向,韩笑刚刚离去的地方,许久,才笑了笑:“吞下天瑜?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霍志谦也笑了起来,狭长眸子里掠过一丝精光。坐在对面的,与其称是商业伙伴,不若说是个大孩子,才十八岁的年纪,竟然已经营了一家兼具投行和证券操盘的大型金融公司。他有一个晚辈的礼貌,却并不谦卑,骨子里更有种唯我顿尊的气势,眼下是合作伙伴,多年后,恐怕会成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韩卫梁一回到家中,就闷进书房里抽烟。韩笑不好打扰,想来想去,脑子里都是今天在餐厅偶遇欧阳的事。 隔了整整一天,又发生这么多事,忽然觉得自己为这么点小事跟哥哥置气,实在太不应该。父亲本就忙碌,无暇照顾自己,哥哥昨天那么做,也许只是气急了,是她太小题大做。 很想,回去看看他。 其实,她还有很多东西落在欧阳那,随便找个借口,都能回去。从家到欧阳的公寓,一路上她思潮起伏,几次想叫司机回去,终于还是没有出口。她老远就下了车,步行走过去,远远看着四楼没有亮灯,心里反而是一宽,也许他还没有回来,明明回来就是想见他一面,请他原谅的,可到了门口又觉得害怕。 她做贼一样轻轻打开了门锁。光线太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可也不敢去开灯,站了片刻,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突然之间,她的寒毛一根一根都竖起来! 有人!沙发上有人! 黑暗里熟悉的轮廓,是欧阳!她吓得掉头就要逃走,可是太迟了!他打开了灯掣,突然的光明令她半晌睁不开眼。 这一开灯,她更吓了一跳,地上满满当当,堆的全是行李衣物,一只摊开的皮箱,就在她脚下。 她有点不知所措:“你要出门?” 他却没有回答,吃力而缓慢的站起来,仿佛不敢相信是她,又问了遍:“笑笑?” 他喝过酒了,离这么远也闻得到那浓烈的酒气,她一直都不知道欧阳有酗酒的习惯,她牙关打着颤解释:“我我上来拿样东西” 他没有多大的反应,摇摇晃晃站起来:“拿什么?” “书包我的书包。” 他向卧室走,她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他,果然,她的担心并不多余,他“咚”一声就撞在了房门上,她连忙赶上去替他打开门,又打开了灯。 他进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房间,她把他扶在床沿上坐下,径自回到自己房间,果然看到她随手扔在桌子上的书包,正要拿起来,身后,门板咚的一声,他又跟了进来。 “笑笑,你别走” 他摇摇摆摆的走进来,靠在门上,醉眼朦胧,喃喃:“别走了” 原来是担心她走掉了。真是醉糊涂了。 她赶紧上去又扶住他,嘴上敷衍着:“好,我不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他的声音浓得发腻:“是回来了。” 她要扶他回去床上躺着,为他盖上被子,正要放手,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下子将她扯了回来,她猝不防及,“啊”的一声扑在了他怀里,他一个翻身将她锢在怀里,火热的唇已经急急印了上来。 又是这种感觉! 韩笑本能的去抓去打他,他却没有松手。 他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 “笑笑你骗我,”他幽黑的眸子里水汽凝聚,“是你先招惹我,为什么又离开我?你说过喜欢我,你说只喜欢哥哥一个 韩笑怔住了,一瞬间停止了所有挣扎,像只木偶一动不动。 她想起抱着她在黑暗的走廊里行走的哥哥,想起昏黄的灯光下他眼角眉梢温和的笑意。 她怎么能把醉醺醺的他就这样丢下呢?他是最疼爱她的哥哥啊,从小到大什么最好的都给她。 她在心里叹口气,乖觉的躺在他怀里:”我没骗你,我不走。“ 他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睡了一整夜,清晨醒来的时候会尴尬,简直是理所当然。 韩笑先睁开眼,小心翼翼拿开他的手,从衣橱里找出干净的衣服换上打算离开。手刚挨到门板,一直阖着眼睛的欧阳忽然出声:”你不用走,我走。“ 呃?她愣了下,回过头,欧阳已经从床上坐起。 ”我已经办好了毕业手续,今晚的机票飞费城。“他拉过搭在床头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 韩笑还没反应过来,痴痴的问:”这么快?“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他答非所问,半晌,忽然闷闷的笑出声来:”在离开前一晚,做了这样一个梦,我已经很满足了。“ 欧阳乘坐的飞机像只怪物,嚎叫着冲上了八千米的高空。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哭着向欧阳道歉,他只是抚摸着她的发,什么也不说,嘴角一抹浅浅的笑。就像她初见他的时候,淡漠的疏离的,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只在多年前那个黑漆漆的夜晚,恍惚中曾经窥探到他最真实的一面。 欧阳把公寓钥匙留给她,反正父亲动辄一个月不回家,她住在哪里都一样,而且这里离学校也比较近,安妮会照顾她的起居。 从机场回来时,她接到顾少白的电话。她坐在计程车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笑笑专用“几个字,苦笑。 她和哥哥发生争执,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一半是因为这几个字惹的祸。 ”有事吗?“ ”呃,你的声音听起来还不错。“他转了个弯调笑道。 她故意一本正经:”难道我的声音应该听起来很糟糕?“ 他也笑了:”你前天晚上打电话来又不说话,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反打回去已经关机。加上这两天你都没来上学,所以我打来问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学校?“她不假思索的就问出口。说完才觉得自己多此一问,简直可以说是咄咄逼人。 他却轻易的就化开了尴尬:”说明我这个专业司机称职啊。“ 挂了电话,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掩饰不住的笑容,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天没这么笑过了。只是和顾少白说了简单的几句话,就轻易的扫去了她连日来的阴霾。他总是能让她笑,在她最茫然低迷的时候。 想起天瑜还在危难中,于是又打给父亲。总裁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她熟记于心,本以为父亲太忙,办公室不一定有人,没想到铃声才响了两下就被父亲接起。 ”笑笑?你在哪?“父亲的声音透着疲惫的嘶哑,他一定是累坏了。 ”爸,哥哥今天去美国了,我去机场送他。公司还好吗?“ 电话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情况一定是遭透了。谁知父亲却说:”没事了,一切都好了。“半晌又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是这样。“ 韩笑不可置信:”都好了?这么短时间就筹到四亿五千万?“ ”嗯,银行又恢复贷款了。“父亲突如其来的问:”笑笑,知道你哥哥是什么人吗?“ ”哥哥?就是哥哥啊“ 父亲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像嘲讽一般:”我竟然问一个孩子你才十三岁,知道什么啊“ 父亲挂了电话,她简直莫名其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那天之后,一切似乎发展得自然c平稳,而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韩笑与顾少白的接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多了起来,上学放学常常能见他骑车载着她。不止韩笑的同学,连顾少白的几个哥们,都时不时拿他们来开玩笑,一些旁敲侧击的打探和猜测频频传进他们耳中,可顾少白全然不作回应。 其实真正说起来,连韩笑也不清楚,他们俩算是什么关系。 她总是在上学的路上很碰巧的遇上顾少白,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搭了他的顺风车。偶尔一起吃饭,一块儿去图书馆借书只是这样而已,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有时候好友们问得紧一点,韩笑也会认真的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可惜始终不得真相。 欧阳偶尔也会打电话回来,次数不多,一点也不像在国内,两个人每天黏在一起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常常是沉默,耐心的听着她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然后在她埋怨的时候发出低沉悦耳的笑声,来为她一个人的演说喝彩。 有次她没话说了,两个人就长时间的保持沉默,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抱怨:“国际长途很贵的哎,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开太久了,真的没什么话可说,后来他打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常常三两个月才打一通电话。 就这样一直平淡却不乏味的过了三年,韩笑升进了高一,而顾少白也毕业离开了瑞阳,考入了a市最好的大学:t大建筑系。 高一的某天晚上,韩笑正在寝室夜聊。因为在家也是一个人住,索性就办了住校。一个寝室的叫吴肖肖,熄了灯全都躺在床上,电话响起来,谁也不愿去接。 最后吴肖肖爬下去,结果,接起来没几秒,便凉嗖嗖地说:“韩笑,你还不快死下来!” 吴肖肖把电话递给她的时候,挤眉弄眼的一直诡笑,然后,便意外地听见顾少白的声音:“睡了?”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在十一点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贴近。 “明天去看电影怎么样?”他语调平和地问。仿佛这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提议,而非琢磨了一晚上才终于开口的邀约。 韩笑握着听筒,只觉得心“呯”地跳了一下,不同于平常的速率和力度。 她下意识地问了声:“就你和我?” 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接着便传来淡淡的笑声:“你还想叫上谁?” 谁也不想叫。回答飞快地跳进韩笑的脑子里,可到了嘴边却变成:“我无所谓啊,随便你。” 这一次,没有停顿,顾少白接得很快:“嗯,就我们俩。” 约了时间,挂上电话,韩笑重新躺回床上。头还没挨上枕头,质问声已经响起来:“还不快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黑暗中她微微一愣,而后装傻地笑起来。 “我可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吴肖肖得意的说。顾少白的t大离瑞阳才隔一条街,时不时过来找韩笑,与吴肖肖也打过几个照面。 “顾少白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你们俩约好去哪儿玩?” 怎么那么精明?!就好像从头到尾电话都被窃听了一样。韩笑暗自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我困了!”韩笑蒙上毯子就开始装睡。 初夏的夜晚,微微还有些凉意。一个小时后,韩笑将毯子拉高,一直盖在下巴边,清醒地听见窗外昆虫细微的叫声。 还有吴肖肖均匀的呼吸声。 头一次觉得,夜晚无比漫长。 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间,韩笑早早的站在寝室楼下等。她被吴肖肖撺掇着穿了件纯白色的背心,下面是浅蓝色短裙,看起来很风凉。偏偏初夏的这天,凉爽得出乎意料。 她裹了裹身子,一转头恰好迎上顾少白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笑意,清澈明亮。一阵风吹过来,她按了按轻轻飞扬起来的裙摆,扬眉说:“我们怎么去?骑车吗?” 顾少白微微低着头看她,好一会才突然笑起来:“你这样能坐车吗?” 韩笑羞涩的低下头,早知道就不听吴肖肖的穿什么裙子了。 “电影院离这里不远,我们走过去吧。”他提议,然后在韩笑点头迈开步子的时候,右手便被人突如其来地牵住。 新铺的柏油马路,阳光照在上面微微眩目。 韩笑穿着细高跟的凉鞋,跟在挺拔修长的顾少白身边,第一次觉得他步子迈得太大c走得太快。要跟上他,非常地吃力,吃力到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明明前一刻街头还是那么热闹拥挤,而这一秒,世界却寂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那轻轻的呼吸声。 察觉到她的异样,顾少白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动了动削薄好看的嘴唇,若无其事地催促道:“快点,又要变红灯了。” 双车道马路,十来米的距离,等到走到对面的时候,韩笑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受,只觉得这一段路既漫长又短暂。 韩笑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停下来,身体绝大部分感官仍旧停留在她的右手上。那里,手心手背,全都被真实的温暖覆盖着。 “呃过了马路,我可以自己走了。”说完就试图抽出手。 却没能挣开。 站在右边的人回过头来看她,良久才叹息:“笑笑。是你笨还是我笨你真的希望我放手吗?” 抬起头的那一瞬,几乎陷入慌张无措之中。 顾少白就站在她的对面,近在咫尺。 此刻这样叫她“笑笑”,显得亲昵无比。 韩笑紧张的再次挣了挣手,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他低下头,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扬了扬眉,颇有些无赖的口吻:“你就算要我放手,我也不打算放开了。” “谁要你放手了”她小声嘀咕着。 呃?谁在说话?一定不是她!韩笑懊恼极了。 她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却听见他得意的宣告:“那我最好要牵一辈子!” 那天看了什么电影,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唯记得他捏得紧紧的她的手,连手心都出汗了。 事实上,手心冒汗的,又岂止她一人?只不过,她太慌乱无措,所以才没察觉他的失态。 他说“最好要牵一辈子”,这并不是假话。可最后,她却没有给他证明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确定了关系以后,两人再见面,牵着手简直是再自然不过。每次顾少白来等她,吴肖肖就会站在窗口朝楼下喊:“学长你们能不能不要甜蜜得这么明目张胆啊?多少人会嫉妒的!” 结果整栋楼都知道了韩笑在恋爱,对象是隔壁t大的高材生。 韩笑含羞带嗔的被推下楼,撞进顾少白怀里。然后被他牵着手,满世界的走。 顾少白家境一般,他们在一起,自然没有名牌跑车,高档餐厅。他有时候会骑车来接她,有时候就这样手拉手慢悠悠的走。好像时间永远都用不完,好像就这样走到天长地久。 他们最常去t大门口的一条小巷子,一整条街的饭馆,有一家做川菜的口味非常赞。老板是地道的成都人,说起话来一口巴蜀音。去的多了,老板都认识他们,一进门就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心情好了菜钱还能打个八折。 他们点了水煮鱼,麻婆豆腐和辣子鸡丁,全是麻辣的菜。韩笑本来不沾辣,但跟着顾少白,也慢慢学会了吃辣。 顾少白细心的吩咐老板少放点辣,老板下了单,还不忘开她的玩笑:“小姑娘真有福,男朋友又帅又会疼人。” 韩笑的脸涨得比门口挂的辣椒还红。顾少白眯着眼睛微笑,大手从桌子下伸过去,牢牢抓住她闪避的小手,握在了手心。 边吃饭边讨论待会去哪,顾少白忽然提议去他家。 韩笑吃在嘴里的鱼肉忽然就呛住,害她咳了好久。 顾少白一边憋笑一边拍着她后背,帮她顺气:“你这么紧张干嘛?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 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们在一起才多久,这么快就见家长? 顾少白却看出她心思:“我逗你的,我妈出差,我爸要加夜班呢。” 韩笑怀着惴惴的心情跟着顾少白来到他家。 离市中心较偏远的一座小区,顾家在一楼,房子后面还有一块不小的院子。顾少白养了些花花草草,韩笑一看到就喜欢的不得了。 顾少白带着醋意:“咳我以为你会对主人卧室比较感兴趣。” 谁会对他的卧室感兴趣?韩笑不屑的扭头,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好吧,她承认是有点好奇小白的睡房。 两人的关系从地下转到地上以后,“顾大哥”就直接降级成了“小白”。每每被他“甜蜜的欺负”,她总要恶作剧的叫回去“小白,小白”,他听得眉头直皱,却也拿她没办法。 后来才知道,要是顾少白身边哪个哥们敢这么叫他,他肯定会跟人急。原来,那只是专属于她的称谓。 他只给她的纵容。 写字台上摆了一张照片,嵌在相框里,有些岁月了。十六岁的少年,白t恤,校服裤子,阳光点缀在干净的笑容上,眉目都清晰得好像一幅画。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韩笑眼尖的拿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瞅。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吧? “我不爱照相,能摆的出来的也就这一张了。”他腼腆的笑。 就这一张啊?那可是很宝贵的。韩笑偷偷的笑,立刻动手把照片取了出来。 顾少白早就看见了,却不阻止她,等她“犯案”完了,若有所思道:“的确该换张照片了。每天抬头就看到自己怪别扭的” 他倏得凑近了,贴着她耳廓说:“笑笑,什么时候把你的照片给我?” 韩笑的脸有些热:“我回家找找再说” 趁他不备,又抓起桌上的钢笔,唰唰在照片背面写了几个字。墨水印才刚刚干透,乌黑鲜亮: 我的小白 他看了看,微微皱起好看的眉,似乎有些不满:“你应该写明白:笑笑的小白。” “为什么?” “不然别人看到了,都不知道这个‘我’到底是指谁。” “除了我还能有谁?”她挑起眉说得理所当然。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将照片小心地塞了进去。 一抬头,她才发现他正盯着她,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韩笑赶忙低下头,把钱包收好:“我已经当你送给我了,你别想要回去啊。” 耳边听到他轻轻的笑,隐着不可察觉的宠溺。 过了好久,在她以为没了下文眼皮渐重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他清越的声音。 “我有你,就够了。” 仿若天籁。 朦胧之际,感觉到他温热的唇在她的眼皮上满带怜惜的吻过。 真希望,时间,就此停顿。 却听见客厅的门咔的一声,有人回来了。 韩笑惊得一下坐起来,也不再装睡了。 顾少白按住她的肩:“可能是爸爸回来拿文件,你待着,我出去看看。” 韩笑只纠结于“见家长”的紧张之中,丝毫没注意到顾少白的神情在一瞬间紧绷,连眉毛都皱了起来。 他推开卧室的门,又十分谨慎的反手锁好。书房的门开着,顾正烈果然在里面找文件。 “爸。”他站在书房门口叫了一声。 顾正烈拿着文件回过头来,金丝边的眼镜折射出一丝冷光:“少白,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少白点点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房间,走进书房,反手将门带上。 “你房里的女孩,是韩总的千金吧。”顾正烈开门见山道。 “爸!”顾少白的表情一下激动起来,“笑笑是谁的女儿,一点都不重要!” “我知道,你别这么激动。”顾正烈抚了抚儿子的肩,“爸爸从来没想过干涉你跟谁交往,更何况你这孩子从小就独立,我的话你也未必肯听。” “那?” “其实跟韩总的女儿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好。韩总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们的感情好的话,韩总也不可能不照拂你。” “爸,我不是为了钱才跟笑笑在一起。”顾少白无力的解释着:“更何况,她不是还有个在国外留学的哥哥?” “哥哥?”顾正烈仔细的在记忆里搜寻着。他在天瑜当财务一年多,关于总裁的八卦消息也听了不少,从没听说过总裁还有个儿子。 半晌,他只是叮嘱儿子:“好了,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希望没打扰到你们小情侣,呵呵。” “爸,你不去见见笑笑吗?”顾少白提议。 “不用了,”顾正烈打断他,“我和韩小姐在公司打过照面,她要是认出我,难免要生猜疑,爸爸不想影响你们的感情。” “笑笑不是那样的人”顾少白站起来,还想解释什么,顾正烈已经提着公事包走了出去。 顾少白回到卧室,韩笑已经听到外面客厅的开门声,于是问:“伯父已经走了么?” “嗯。”他点头,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沉重。 韩笑低头绞着手指:“伯父是不是不高兴,所以不愿见我” “没那回事。”顾少白长臂一伸,将她揽到怀里,点了点她撅起的小嘴,“爸爸要赶回公司开会,他出门的时候还说下次要亲自下厨,请你来家里吃饭呢。” “真的吗?”她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像只小狗。 “当然是真的。”他忍不住俯下身子,亲吻她的额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总觉得小白藏了什么心事。 那之后,顾少白的笑都是一笑即止,淡淡的,掩不住眉间的忧愁。 “小白,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她今天也缠了他一天,也许他累了吧。 “嗯,我送你。”他起身,披上外套,随即揽住她:“晚上风大。”还有什么外套能比情人间的怀抱更温暖呢? 韩笑像只乖巧的小猫,依偎在他怀里。 站在宿舍楼下时,寝室的灯还是黑的。吴肖肖大概还没回来。 “小白,伯父是不是说了什么,你不开心吗?”聪明的她依旧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却蓦的展开眼角笑起来:“笑笑,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吗?” 呃?怎么忽然转移话题了? 他一本正经的点着她鼻子:“因为你总是胡思乱想对,就像现在这种不确定的表情,让人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惩罚你” “对不起”她几乎是本能的就道歉。 “闭上眼。”他用近乎命令的口吻打断她。 她莫名。眼皮刚刚阖上,他所谓的“惩罚”就落了下来。 高中校园里的情侣还仅限于私下里牵牵小手,这样旁若无人的在宿舍楼下面接吻韩笑觉得自己已经魂飞天外了! 半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顾少白哄骗上了楼。她呆呆的,一步一步迟缓的踩在阶梯上,顾少白还站在楼下,笑眯眯看着她的背影。没有看到她的宿舍灯亮,他是不会走的。 站在寝室门前,没有掏钥匙,反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里以前哥哥喝醉了,曾经被吻过。那样深入的刺痛感,让她只想逃避。她以为接吻是件恐怖的事,没想到,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对上合适的人,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自然的,就像每日必须的呼吸,俯仰着那人清淡好闻的味道,从此,铭记于心。 她微笑,脸颊飞起一朵红云。进了寝室连灯也没开,就奔到窗台,开始在楼下找那个身影。 果然,仿佛心电感应一般,顾少白正抬头朝她的窗户看。即使夜色下光线昏沉,他未必能看见她,她却能清晰得感受到他眼角眉梢的笑意。 沉溺在满满的幸福中,她压根就没注意到,从她进屋时,就一直在“滋滋”轻响的电水壶。老化脱皮的电线浸在水中,发出过电的细微蓝色火花,然后在韩笑诧异的回身时,爆破声伴随着火光腾起! 医院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韩笑眨了眨酸涩的眼皮,立刻有无数人影在自己眼前晃动。 “啊韩笑,谢天谢地你醒了!” “笑笑,怎么样?哪里难受?” “各位请让一让,我们要对病人先进性检查。” 韩笑麻木的看着一个人影在眼前晃过,又换了另一个,可是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 她倏地惊醒,大声问:“小白!小白呢?” 嘈杂的人声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变得默契无比,只是安静得看着她。 她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恐惧,那样绝望而深沉的害怕 她记起来,电热水壶爆炸引起火灾,她惊呆的看着火势在短短几秒钟内蔓延,将她包围在窗口的小小范围。 然后,就在她惊惶失措的时候,有人踢开了被火苗封闭的门板,他出现在浓烟里,牢牢地抱紧她。他一句话也没说,仅仅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就足以让她安心。最后的记忆,是烧着了的书架倒下,他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有什么重物砸在他背上,他闷哼了一声,抱着她倒下 “小白!”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下一步就要掀开被褥从病床上跳下来。 吴肖肖赶紧按住她:“你别急,顾少白只是有点烧伤,压断了几根肋骨,刚从急诊室转进icu。” 都进了icu,能没事吗? 父亲也赶了来,脸色略显沉重:“少白这孩子真是难能可贵,关键时候肯舍命救你。这次要不是他” 韩笑沉沉的靠在床垫上,身心俱疲。眼眶里又酸又涩,大约被烟气燎到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怎么会不知道?明明是她被火困住,浑身上下却没几处受伤,顾少白反而比她伤得更重 傻瓜小白真是大傻瓜! 医生检查过后,确认她无碍,又挂了瓶水。到晚上,父亲来告诉她,可以去icu看顾少白了。 她站在他的病床前,顾少白苍白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没有了半分知觉,身上插满了管子,在氧气罩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她像个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那熟悉的眉与眼,那样清秀,仿佛下一秒就能和煦的微笑,叫她:“笑笑”。周围的仪器在工作,发出轻微而单调的声音。药水和血浆一滴滴滴落,他的脸庞在眼中渐渐模糊。死亡近在咫尺,他却毫不犹豫的冲进来,到底他是怎么想的,在那一霎那?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试探地伸出手指,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滴注针头在最粗的静脉上,用胶带固定得很牢,他的手很冷,像是没有温度。她慢慢地摸了摸他手背的肌肤,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在icu待了很久,他仍旧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护士们换了一袋药水又一袋药水,时光仿佛凝固了一般,顾少白始终没有醒来。最后父亲进来,告诉她她伤势不重,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为了方便每天去医院看顾少白,她坚持住在欧阳的公寓。父亲不放心她一人,于是请同室的好友吴肖肖代为照顾。吴肖肖本来就住校,现在寝室烧了,临时调度也不方便,于是便搬去和韩笑同住。 晚上吃了药,韩笑就睡了。她把自己的房间给吴肖肖住,自己则去了欧阳的房间睡。大约连续劳累了几天,实在熬不住,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沉。 清晨,吴肖肖睡得迷迷糊糊,电话铃忽然响起,神智还不甚清醒,手指已经抓到听筒:“喂你好” 电话那头明显怔了一下,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里,这也不是自己的座机。 她一愣,那边已发问:“你是谁?笑笑呢?”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吴肖肖飞快的理清思路,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正要介绍自己身份,那边却蓦的打断了她:“笑笑醒了没?让她接电话。” 吴肖肖起来看了看,韩笑的房门还紧闭着:“还没。” “那我晚点再打过来。”他说完便有挂断的意思,忽而又长长的叹息,等了半晌,才简短的说了句:“照顾她。” 挂了电话,吴肖肖还觉得莫名,倒头又继续睡了。这件事在韩笑起床后,也忘了告诉她。 吃了早饭,韩笑就去医院看顾少白,而吴肖肖去学校整理一些余下的东西。 医生说顾少白的情况已经稳定,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她才稍稍宽慰,可看不到他眯着眼睛对她笑,她总是不能放心。 回到家已是半夜两点多,吴肖肖早早的睡了。大概昨天睡得太好,她今晚反而睡意全消。她在寂寂的夜里,开了一盏柔和的小壁灯,坐在沙发里,静静的看着地板倒映的黄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里发出转动的声音。 她惊了一跳,从沙发里站起来,门开了一条缝,她听见最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清冷的夜晚,客厅里只有壁灯狭小的一圈光晕。 韩笑定定地看着那道挺拔而熟悉至极的身影,嘴唇微启,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这样平静的出现在眼前,仿佛以前无数个晚上,从卧室里走出,责备的看着她:“这么晚还不睡,明天又要起不来上课了。”怎能想到,他挂断电话,就远渡重洋,飞行了十六个小时,在深夜三点钟,站在她面前? 欧阳看着蜷在沙发里的女孩,她的妹妹,这几年她过得未必好,身子愈发单薄瘦弱,双眼微微红肿,脸颊和嘴唇,甚至连露在外面的半截手掌和纤细的手指,全都透着脆弱的苍白。 他将行李箱丢在原地,慢慢走过去,韩笑还是一动未动地站着,他抬手,慢慢伸向她,熟悉的指腹温度,缓缓移过她的下巴,嘴唇,脸颊,眼角,最后穿过她柔软的发,拖住她的脸庞,长久的看着,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哥”她喃喃,不甚确定的问:“你怎么” 话未完,已被欧阳用力揽入怀中。 “笑笑,对不起。”低低的声音拂过耳际,“我来迟了。” 他是迟了,迟的不是这三天,而是三年的空白。等他再回来,她的身边早已多了一人,代替他守护她。 原来隔了这么久,自己还是如此的依恋这句温暖坚实的胸膛,仿佛有哥哥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这是一方依靠,连日来的疲累终于可以停止。 他的气息温暖,熟稔,韩笑微怔地抬头,落入眼中的那张英俊的脸上有仆仆风尘,逡黑的眸子中布满着细细的血丝,唇角也起了血泡,翘起白色的碎皮。这些早已有悖于欧阳往日的整齐与优雅。 “其实你不用赶回来,我都没事”嘴里这样说,她的手却紧紧环着他的腰。 欧阳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的看她。 屋外的动静终于惊醒了吴肖肖,她穿着睡衣走出来,一见欧阳吓了一跳。 韩笑赶紧给她介绍:“这是我哥哥,欧阳。刚从美国回来。” 吴肖肖盯着他打量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上午打电话来的” 欧阳微笑表示默认。 她猛的拍手:“哇喔,你真是好神速啊!让我来算算从美国飞上海,不转机至少也要十六个小时,你早上七点钟打来电话天啊!你简直比superan还神!” 韩笑愣了愣:“哥,你早上有打电话?” “嗯前两天打回家都没人听,我担心有事。今早是这位小姐接的,她跟我说了下情况,就没叫醒你。” 听欧阳说到自己,吴肖肖赶忙自我介绍:“我是韩笑的室友,我叫吴肖肖。” “有劳你这些天照顾笑笑了。”欧阳礼貌的回道。 吴肖肖有些腼腆的说:“我和韩笑是好朋友嘛,应该的。更何况我小名也叫肖肖,咱们还挺有缘的。” 欧阳没作声,眉心稍显不悦的蹙了起来。 夜半无声,这样小小的热闹也终于宁静下来。 欧阳在整理行李,韩笑去帮他冲咖啡,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拉开行李箱,于是凑过去看了两眼。 箱子里只有寥寥几件衣服,倒是意外的装了几瓶酒。 韩笑放下咖啡,好奇的拿起一瓶看。英文的标签,她一个一个字母的读出来:“spiryt什么酒?”她把酒瓶在欧阳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起,你也好此物了?大老远回来以为会带什么好东西呢,当心变成大酒鬼!” 他微笑不语,夺过她手里的酒,摆放在酒柜上。 过一会,她去浴室里放好了水,吴肖肖已经回房睡了。她带着歉意说:“哥,我把房间给吴肖肖睡了,我现在住在你的房间要不待会我把被子抱出来,今晚我睡沙发吧。” 欧阳捋了捋她额前的发,摇头道:“你去睡吧,我还不困。”见她莫名的盯着他,于是又解释:“我在飞机上睡过了,时差还没倒过来。” 她便信以为真的回房睡了。 半夜里,吴肖肖做梦醒来,透过门缝看到客厅里一点星星的红光。于是起床开门,却看到欧阳枯坐在黑暗的大厅里,对着香烟的火星怔怔出神。 烟灰缸里已经掐灭了七八个烟头,茶几上正摆着那瓶spiryt,开了盖,高脚杯里还余浅浅半杯。 spiryt,来自波兰的伏特加,经反复蒸馏70遍而成,酒精度达96%,即使浅尝辄止,也伤人。也许,这便是,爱情的酒。 空荡的大厅里回荡着他无奈且悠远的叹息,窗外夜色如氲,流光缱绻。 “笑笑” 后面的字,终究说不出。 在美国的时候,这样的夜晚,不知有多少次。只要想起这个每天挂在嘴边,如吃饭饮水般寻常的名字,便会心痛如绞,难以成眠。 可惜,她不懂。就如她不懂这酒的含义,她也永远不会懂他的心情。在她眼里,他只是哥哥。哥哥,而已。 吴肖肖扶着门边看了一会,竟觉得心痛难耐。本想路过客厅去上洗手间,却不忍惊扰客厅里的人,摇了摇头,又重新回到床上。 那一夜,便再难眠。 起床后接到一个好消息,医院打电话来说顾少白醒了。 韩笑顾不得打扮,行军打仗似的跳下床。洗了把脸就换了衣服出门,头发胡乱绑了个马尾,连妆都没有化,清汤挂面的一个人,只怕连眼睛都是肿的。 欧阳刚漱洗过,对着镜子里的她问:“这么急上哪啊?”他下巴上还沾着剃须液的泡沫,一张口就有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韩笑用凉水一抹脸,顿时神清气爽:“去医院。看朋友。” 然后还没等他问是谁,抓起包包就下楼了。 老半晌,欧阳才拿毛巾抹掉了泡沫,走到窗台对着楼下看。十六岁的小丫头连跑带跳,别提多高兴。 吃早饭的时候,吴肖肖坐在欧阳对面,看欧阳全神贯注的盯着报纸,于是随便问:“韩笑呢?” “上医院了。”他连眼皮都没眨,随口答道。 “又去啊。这么早,真勤快。”随意的感慨着,忽然想起昨天半夜看到的那一幕,仿佛无意的调笑道:“顾少白这次受伤也值了,换来美人此心不渝。” 果然看见欧阳放下了报纸,眉毛不悦的颤动了下。 吴肖肖继续试探着说:“这两人都一股傻劲。我还没看过哪个人明知道大火,还冒死往里冲的。韩笑也是,最初几天日夜不眠的就守在他床前,自己晕倒了都不顾。就冲这一根筋横下去的劲儿,两人到挺配的。” 欧阳手里的银勺“铛”一声磕到咖啡盘上,他起身,礼貌的说:“我吃饱了,吴小姐慢用。” 回到自己卧室。桌子上摆了些韩笑的日常用品,被褥还乱乱的折在床上。 欧阳苦笑,随手替她收拾。连钱包都丢在桌上,这丫头还出门!估计待会就得打电话回来求救了。 拉开钱包,要将自己的信用卡副卡插口进去,却不经意瞥到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男孩子眉清目秀,白t恤,校服裤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把照片抽出来,背面用黑色钢笔写了四个字:我的小白。 他认识这是韩笑的字。 忽然觉得烦躁。 放下钱包,低头含了枝烟,手指按在打火机上,一下,两下明灭的蓝色火焰像是情人的眼泪,晃了晃又熄灭。最后烟终于点着,他抬起头来,墙角的沙包上堆着一只笨拙的哆啦a梦。 蠢猫!连笑容都这么蠢! 他嗤笑,香烟凛冽的味道深深吸入肺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顾少白醒来后,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韩笑看到他的时候,他倚着靠枕,正看着窗外的树叶。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病号服,他安静的样子,就像白马王子。大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就觉得顾少白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他看到她好好的站在面前,抿起唇就笑了。病房里的空气都显得格外静谧。 她坐下来,替他削了个梨,递到他手里。他看了一会没有吃,韩笑这才意识到一整个梨吃起来不方便,于是拿刀要削成块。 顾少白扯了扯她袖子,摇头。她又坐下来。 这几天他一直昏迷着靠输液补充营养,瘦得连眉骨都露出来了。他动了动唇,说了第一句话:“不要分梨(分离)。” 她愣了下,半晌没转过弯来。后来听懂了,于是笑:“你怎么这么迷信?” 他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过来,他刚刚复原,连说话都吃力,只能让她坐近了,才慢慢说:“在我家乡,有这个习俗。我妈在家切水果,唯独不会切开的,就是梨。” 也不知是不是他伤口还在疼,声音十分的虚弱。过了好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笑笑我们永远不要分离,好不好?” 她觉得脸红,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眶却热热的,只能用力的点头。 顾少白笑得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拉着她说:“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可是我不会做啊”她有点难为情,“不过安妮什么都会,你说你要吃什么,我让她给你做” 顾少白有点想笑,摇了摇头:“就要吃你做的,白粥也可以。” 她没法,只好去超市买了米,回家向安妮讨教如何煮白米粥。安妮教得很细心,无奈韩笑总是不开窍,笨手笨脚的,以为煮粥是很简单的事,只要把大米和水加进去就可以,结果怎么也煮不黏。 后来粥煮好了她急匆匆就装进保温桶里,拿到医院,在楼下遇到刚回来的欧阳,问她:“冒冒失失的,上哪呢?” 韩笑想也没想:“去医院!晚了粥就凉了!” “粥?”欧阳好看的眉蹙了蹙,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说完,早已消失在小区深处。 欧阳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回到家里,果然看见一片狼藉的厨房,安妮一脸愧疚,慌张的收拾着。 “没关系,你先出去吧。”欧阳谴退她,径自走进去,煮粥的砂锅还放在炉子上,锅底有点糊了,焦黄的一片,锅盖上还沾着些黏黏的米粒,他用手指拈了一点,放在嘴里品尝,还有点温,很淡很淡的味道,应该是大米的香甜,可是他却吃出了苦味来。 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妹妹,如今会为了一个男人煮粥 韩笑坐在床边,把保温桶里的粥一点点倒出来,发现顾少白一直盯着她看。一定是饿了。韩笑坐下来,用调羹舀了一勺,吹冷了才递到他嘴边:“我第一次煮,可能有点难吃哎,你当心烫。”见顾少白想都不想就吞下去,她又叮嘱。 他胃口十分好,难得把一整碗粥都吃完了。吃完还满足的抿抿嘴:“真是没白住院。” “嗯?” “不然哪吃的到你煮的粥。” 她收了碗,横眉:“再有下次,看我还会不会给你煮!” “对不起。”他的声音闷闷的,头上还缠着绷带,连五官都瘦得轮廓分明。平常总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的,忽然见他这样安静的躺着,觉得哪里都奇怪。 韩笑鼻子就开始发酸:“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他还插着针头的手拍了拍床沿,韩笑走过去,他抓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暖着:“是你吓死我才对那么大火,你要是有事” “傻瓜!”她哭得更厉害,“那你自己呢?你要是有事,我也不会好过!小白,大傻瓜!” 他无奈的看着她,一边笑一边替她擦眼角的泪,可是韩笑的眼泪却像决了堤,一直一直的往下流。他温润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软得像刚煮好的白粥,糯糯的:“好了,是我错了,下次再不会了。笑笑,原谅我好吗?” 她哭得说不出话,趴在他手边上,只是用力的点头。 顾少白没事,韩笑的心情也好起来,甚至还进厨房跟安妮学做饭。 吴肖肖取笑她:“你这么快就想做贤妻良母了?” 她理直气壮:“作为现代新女性,当然要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两人一起笑,吴肖肖忽然说:“我觉得你哥哥对你也挺好的。” “那当然,这么多年哥哥不是白叫的。”韩笑毫不在意。 吴肖肖想了想又说:“你和顾少白这么甜蜜,我都要眼红了。要不你把我跟你哥介绍下?” “啊?”韩笑忽然放下手里锅铲,“你看上我哥?” 心里蓦的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也许是担心吴肖肖,毕竟哥哥除了对她好,对其他女生都是冷冷的,她就见过不少碰壁的女生。不过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最要好的朋友,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等会午饭我去医院吃,给你两单独相处的机会啊。”韩笑冲她挤挤眼,笑得暧昧至极。 吴肖肖静静的打量她。看来韩笑对欧阳的感情,真是一无所知。 午饭前韩笑果然找了个借口出去了。顾少白身体好了一些,已经能下床走动。他说吃腻了医院的两菜一汤,要出去换换口味,于是他们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西餐厅点餐。 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快餐店,汉堡c披萨什么的都兼营,老板既做厨师又做服务员,十分热情的给他们推荐。韩笑点了自己喜欢的“夏威夷风情”,顾少白又要了些小食。 披萨上来后,韩笑眼疾手快的叉起上面的一大块菠萝,大快朵颐。顾少白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韩笑满不在乎的说:“你不知道,这上头的水果特别好吃。” 顾少白笑着说:“那等会陪你去水果店买只菠萝不就好了。” 她说:“那不一样。我就爱吃这上面的一小块菠萝。” 他哼了声,笑她:“小孩子。” 韩笑对他的鄙夷不予理睬,没想到在这种自主经营的小店里也能吃到这样地道的披萨,一时高兴就多吃了两块,更是把整块披萨上的水果都刮了个干净。而顾少白吃得很少,只是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知道她偏爱甜食,吃完后,顾少白又特意给她点了份布丁。芒果布丁颤软软卧在精致的碟子里,灯光下看去精致得似半透明的琥珀,浇了炼乳芳甜可口,她三两口吃完,才想起来问他:“你是身体还没好吗?没胃口?” 他微笑:“看着你吃就饱了。” 她翻眼。哼,这么老套的情话还拿出来骗她!不知是炼乳太浓还是果汁太甜,她觉得像吃了蜜,唇齿留香,心里也凉滋滋的舒服。 吃完饭,她扶着他在医院绿地上散步。她的手指轻轻的伸进他臂弯中,触及他的体温,只觉得很暖和。本来她是很爱说话的人,可此时偏偏很安静,只乖乖走在他身边。 半晌,顾少白忽然感慨:“真想赶快出院。” 她仰头:“为什么?” 他很慎重的想了一会,一本正经的说:“在这里都不方便亲你。” 她愣愣的半晌才回神,顿时低下头去。她脸上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发丝微乱,垂在肩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熠熠发光。 顾少白扳过她的身子,浅浅的吻落在她额头。 “你不是说这里不方便”她羞得都语无伦次了。 谁知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唇,笑道:“所以,这里先欠着,留待下次。” 阴险啊,真是太阴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吴肖肖帮着安妮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正好欧阳从屋里走出,于是欢欣的叫道:“饭菜刚好,快过来吃吧。” 欧阳只是挑眉:“笑笑呢?” “她去医院了,说中午在那边吃。” 欧阳身形一顿,却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自然的落座。 吴肖肖与他对面而坐,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料欧阳只是执起筷子一声不响的夹菜。 他的修养十分好,吃饭几乎没有声音。饭桌上十分安静,静得连她喘息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尝尝这道醋鱼吧,我做的。”说罢就要帮他夹鱼。 欧阳连头也没抬:“我不吃酸的。” 伸到半空的筷子僵住,吴肖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欧阳大约察觉到了,又补充道:“做了这么多菜,真是辛苦吴小姐了。” 吴肖肖这才缓和过来:“何必这么客气,是我住这里打扰了才对。我和韩笑是好朋友,叫‘吴小姐’多见外,叫我‘肖肖’就好。” 本以为气氛稍有转机,谁料欧阳却搁下筷子,冷冷一笑:“不是谁都配叫‘笑笑’这个名字的。我吃完了,吴小姐请慢用。”言罢起身,竟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吴肖肖素有班花之称,在学校里不乏追求者,何时受过这种冷遇。顿时也搁下筷子,站了起来。 “你喜欢韩笑,对吧?” 行至一半的身形突然顿住。 “你对我这么冷淡,还不是因为韩笑?”像是嫌不够,吴肖肖又问一遍。 欧阳终于转过身来,清冷的目光第一次长时间的停留在她身上。他的眸子十分黑,像一汪深黑的大海,看不到底。一瞬间吴肖肖只觉得心慌。她本来说出这番话就是为了引起欧阳注意,现在他真的注意起她了,她又觉得不安,甚至莫名的恐惧。 他狭长的幽眸审视她半晌,薄唇轻启,带着淡淡的警告:“吴小姐,言多必失。” 他竟是不为所动?本以为被自己识破心事,他会显出慌张,至少情绪该有所波动才是。怎么会,怎么会竟是如此的平静? 她赌上了所有的胆量:“你就不怕我告诉韩笑?” 这已经是她最后一张牌了,她就不信他不动摇! “呵”他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仿佛已经没有耐心再与她交谈,淡淡的转身,附下一句:“不妨一试。” 云淡风轻的口吻,落于她心中,却有如巨石。抛出心底最深的疑问,换得他不过一丝嘲笑,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不妨一试?仿佛笃定了她不敢。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咬住了牙齿,狠狠的瞪着他离去的背影: 那就试试看! 晚上韩笑回来,看到只有吴肖肖一人窝在沙发里喝茶,于是问:“我哥呢?” “他晚上有应酬,出去了。” 欧阳刚刚回国,肯定有不少朋友约见。眉毛一扬,凑到沙发里贼笑:“喂,搞定我哥没?” 吴肖肖尴尬的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你跟你哥是不是亲生的?” “当然是啊!我哥是随母姓,所以才姓欧。”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吴肖肖是对他们的姓氏产生疑问。 “那你这些年都跟你哥单独住在这啊?”吴肖肖仿佛来了劲。 “初一搬过来的,这里离学校近。” “就你们两?孤男寡女?” 吴肖肖越问越玄,韩笑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吴肖肖赶忙赔笑:“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哥对你挺特别的。” “哪里特别啊?”她倒不生气了,“一般兄妹不都这样么?” 吴肖肖忽然坐正了,扳着韩笑的肩一本正经说:“你哥对你真不寻常。一般兄妹感情再好,能听到你出事就当天从美国赶回来吗?大清早的有没有航班还是一回事。而且你自己跟我说的啊,你哥对你过分保护,你啥事他都知道。” 韩笑不说话了。欧阳第一次干涉她和顾少白的时候,她就觉得哥哥对她是过分保护,在哥哥面前,自己就像透明的,什么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你们毕竟男女有别啊,一起住这么些年,就没发生过什么尴尬事儿?”她提醒她。 一起洗澡都洗过了,还能怎么尴尬啊 韩笑差点脱口而出。虽然忍住了,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初一那年在浴室被欧阳强吻的画面。那次他力气简直大得吓人,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吴肖肖适时点拨:“有时候我这个旁观者看着,真觉得不可思议。你哥对你好得不正常,尤其他看你的时候,那眼光,跟男人在看心爱的女人时没区别。” 韩笑猛的一怔,背脊上森森的都出汗了。 “你又知道男人看心爱女人是什么眼神啊?”她强笑,声音跟小提琴拉错弦似的变了调。 吴肖肖是班花,被不少男生追过,这方面肯定比她有经验。她摸着嘴唇,越来越觉得心慌。半晌,猛的抬头,装作看了眼挂钟,从沙发里站起来说:“不早了,你先去睡。我到楼下去等哥。” 说完,不待吴肖肖答话,她已经仓惶得几乎像逃一样,匆匆忙忙抓起钥匙就出门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吴肖肖的话:你们一起就没发生过什么尴尬事儿? 肢体接触倒是不少,甚至频繁到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起睡觉,一起洗澡,想要什么就往他腿上跳,不开心了就往他怀里钻,渐渐的,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小区车道上扬起两道橙黄的车灯,欧阳的车子停在她面前。 “怎么在楼下站着?”他推开车门,看向夜色中单薄的人儿。 “在家闷的慌,下来散步顺便等你。”韩笑走过去,把头探进驾驶室里嗅了嗅:“这么大酒气?哥你又喝酒。” “跟朋友喝了一点而已。” “一点?”她仿佛是不信,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尖尖的下巴就在他眼前,两片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柔软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低头的角度恰好是他一抬头就能采撷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顶灯是温暖的橙黄,映在她乌黑的眸子里真是眼波欲流,脸颊上还带着红扑扑的粉色。 他一时间忽然不想说话,车厢里便立刻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连心跳声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倾过身来,自作主张的去帮他解开安全带:“幸好我下来等你,不然你醉得走错门可怎么办?” 她的小手白皙透明,灵活的在他腰间摆弄,他坐着不动,只觉得那幼嫩的像只小兔子,把他的心挠得纷乱。车里的暖气很足,吹起她几根发丝,痒痒的拂在他脸上。他禁不住嗅了嗅,少女的清甜芬芳,在美国的无数个夜里,他曾渴望而不可及的气息。 她终于弄好了,像是等待嘉奖的孩子回过头来,却蓦地怔住。 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唇上已感受到她的柔软芳甜,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身体似乎超越了思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的唇那样软,仿佛最柔嫩的花瓣,楚楚令人不忍深触。 韩笑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浓浓的酒精味道催人欲醉,她使劲摇了下头,狠狠的推开他,摔上车门跑进了楼道。 欧阳也愣住了,可是只犹豫了几秒钟,他就下车追过去。 楼道里响起男人疾速的脚步声,韩笑哆嗦着手,反复的按着上,可是电梯还在缓慢读着楼层数。她反身钻进楼梯间,刚上了两步台阶,就听见楼梯间的门板被人大力摔开。 她慌不择路,手脚并用,踉跄着往上爬。 “笑笑”男人的声音逼近,那样近,她张大着嘴巴喘息,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仿佛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只想逃,只想要逃走。 他一下子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她还在挣扎,被台阶磕住了伏在地上,膝盖疼得要麻木,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走过去看见她满脸的泪水,心疼得想要帮她拭去,可是他的手还没靠近,她就猛的向后瑟缩了一下。她全身都抖得厉害,像是得了病的孩子,可是双手还在拼命得想要逃离。 “你就这么怕我吗?”他苦涩的问。 韩笑不说话,趁着他放松了桎梏,扶着楼梯又站了起来。虽然艰难,却还在一步一步往与他更远的地方挪动。 “笑笑”他上前两步,她就立刻后退两步,“我错了我喝高了,你别这样笑笑” 她一径的往上走,欧阳再也不敢碰她,只是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缓缓的跟着。终于到了门口,她拼命的拍门,一边流泪一边叫着:“开门!开门!肖肖,开门!” 他远远的看着,只是不敢靠近,一遍遍叫她的名字:“笑笑” 吴肖肖终于来开门,她一挤进去就奔向自己的卧室,将门死死抵住,反锁了把他关在外头。她没有力气再动弹,软软的滑在了地板上,后背抵着门,还能感受到欧阳在外面叫她。好冷,只觉得冰冷的,就那样贴在身上 他说他喝高了。他一喝醉就这样 他是哥哥啊,怎么能这样? 吴肖肖的话警铃般又响起来:你哥对你真不寻常。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心爱的女人。 “不不要!”她抱起头,拼命的甩动着脑袋,好像要把这些都甩掉。 小白小白你在哪?我好想立刻见到你 卧房外,欧阳本想敲门,手抬起,却僵在了空中。仿佛一具雕像,凝立许久,终是化作无言的叹息。 他转身,又想去酒柜拿酒,却看见吴肖肖正站在客房的门口,背靠着门板,挑衅一般的看他。 醉瞳微微眯起,将吴肖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已是了然。 “吴小姐好手段。” 吴肖肖尚不了解欧阳的作派,听他这么说,便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带着几分自得的讽笑:“我就说你爱上自己的妹妹了。可悲,可笑。” 还是个小丫头啊欧阳浅笑一声,神态反而恢复如常了:“那又如何?” 如何?如何?吴肖肖一愣,她只是白天被欧阳的话噎着了,心里不舒坦,一心想着报复,到没想过成功后要怎样。 欧阳却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吴小姐,据资料显示,令尊目前就职的达通实业,是一间所谓的投资公司。而我对这个行业的影响能力,可能远远超出你的预计。如果我记得不错,令尊还有两年时间就可以退休,而令堂最近刚沽进了大量恒昌a股你知道的,股市风云莫测,有可能赚得盆满钵满,也有可能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吴肖肖的脸色急速的变白。仿佛一张纸,轻轻一戳,就破了。 他满意的欣赏着她的表情变化,耸耸肩,转身去酒柜取了杯子,为自己斟上半杯。 “我早就警告过你,言多必失。”他面向落地窗户,对着夜幕中的星辰举杯致意,嘴角浮起昭告胜利的微笑:“女孩子就是要听话才有人疼。” 韩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整天,也没出去吃饭。隔着门板仿佛听到开门关门声,也许欧阳出去了,也许是吴肖肖。 整整一天她都没吃饭,滴水未进。到晚上她终于饿得头晕眼花,连哭都没力气了,便拖着虚浮的步子,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没开灯,黑漆漆的,跟昨晚回来时没两样。整个公寓都是静静的,仿佛只剩她一人。 她哭得眼皮肿涨酸涩,想先洗把脸。一手推开洗手间的门,一手熟练的去摸墙上的灯掣,光线一瞬间袭来,她不适的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倏地就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恐惧至深的尖叫响彻整个空荡荡的屋子。声音仿佛不是发自喉咙,而是直发内心深处,她不断的颤抖着,双手兜住面庞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韩笑连牙齿都在打颤,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深夜的医院很宁静,她蜷缩在长椅上,哆嗦得厉害。 昏倒前的那一幕反复在脑海中回放:吴肖肖躺在浴缸里,苍白的脸色被灯光照得几乎透明,她的身畔不断有水溢出来,在地上缓缓的流淌,蜿蜒成一道道诡异的曲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那些水漫到她脚边,是淡红的 “啊--”她再次尖叫,抱住了头颅。 不要!不要再去想! 却控制不住自己。急救室上的红灯还在亮,她觉得自己像陷入了一场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 昨天还好好的,和她聊天,与她谈笑,怎么会突然c突然就自杀? 她收紧了臂膀,像个襁褓中的孩子,圈住身子。走廊尽头,有脚步声。 欧阳赶来,远远的离她还有三四米就停下了,静静的看着她。她也从臂弯里抬头,迷惘的看着他,眼神里仿佛没有焦距,只是看着某个方向。 过了一会,他突然迈步,几个箭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把她按到自己怀里。他的风衣那样宽敞,将她半个身子都裹了起来。他的手也是恰到好处,温柔的抚摸着她背脊。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直重复这句话,好像在安慰她,又好像在对自己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她从此难以入眠。整夜整夜的醒着,被刺目的鲜红扰得惊叫不断。 这简直是一件可怕的事。每天的晚上,她总是被无休无止的噩梦所纠缠。每一次她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就再也不敢重新躺回床上。 过去她的世界太单纯,一片纯白,当有一天,人性的绝望和残忍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闯入,她迅速的就被打败了,一蹶不振。她害怕夜晚,她害怕入睡,因为无边无际的血色会让她窒息。她永远摆脱不了,没有办法挣扎,没有办法呼吸,只有一次次绝望的恐惧。 她很快的消瘦下去,没几天下巴就尖了,连颧骨都凸了出来。无论欧阳怎么安慰,她总是停不住的颤抖。加上那晚他酒后失德,韩笑在潜意识里还是抗拒他,避开他。 手术很成功。吴肖肖止住了血,生命无忧,但右手的神经切断太深,已经无法接合。她的右手,从此等于废了。 听到医生这样说,韩笑伏在欧阳怀里,又默默的哭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晚,她一直反复的这样问他。他竟然心虚得无法回答。 欧阳送她回家,她死活不愿踏进洗手间。于是欧阳用水盆接了温水,拿到卧室给她擦脸。 她坐在床沿,他就站在她面前,仔细的为她擦干泪痕。柔软温湿的毛巾擦在脸上,她舒服得闭起眼睛。 过了一会,他已经端着盆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杯牛奶。 “喝下去比较容易睡着。” 他把牛奶递到她手中,还是温的。 韩笑吸了吸鼻子,一口气全喝下去。躺在床上,一闭上眼,黑暗里就有一处开始流淌,蜿蜒的红色,一点一点向她靠近,她惊恐的尖叫,可是发不出声音,那红色那样切近,血腥的味道仿佛就在鼻尖 她猛的睁开眼,欧阳还守在床边,背心湿凉凉的全是汗。 “我睡不着”她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 欧阳看着她,疼惜的眼神,眼睛里还带着血丝。他大约也好几晚没睡好,疲态尽现。 最后,他叹息着起身,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片乳白色的药片给她。 是安眠药他竟然一直都存有安眠药 顾不得深究原因,她只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的就吞了下去。 她终于得以睡着,就如同跌进一块巨大的海绵,明明被密密的包围着,却依然沉沉的坠下去。 吴肖肖醒来后,她去医院看过她几次,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吴肖肖说不想见到她。 她就一直守在病房外,呆呆的站着。顾少白就陪着她等,他吻她,劝她,始终无法打开她的心结。 有几次她一转眼,就看见走廊尽头的一抹身影。熟悉的只要一个淡漠的轮廓,她就可以立刻便认出。 欧阳也来了。但是没敢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 后来吴肖肖终于软了心,让她进来。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她只是扬起嘴角,像是自嘲般的轻笑:“韩笑,你真是傻。可我竟然跟你一样傻。” 她说完,就扭过头去,微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仿佛秋花在风中迅速的凋零。 那一瞬,韩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被退学的小花。 离开病房,她的思绪就不受控制的乱起来。她想起那次她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却让她去问欧阳。当时她匪夷所思,怎么会与欧阳有关? 那么这次呢?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看不出吴肖肖有任何轻生的念头。前一晚甚至还同她夜话,当时她们聊到了欧阳是啊,欧阳没回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他一回来 不,不,太可怕了,不应该这么想她一定是急疯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她想:父亲当初的暗示也许只是指欧阳可能知道一些消息。他和吴肖肖都不熟,怎么会和他有关呢不会,不会 她试图说服自己,抓着顾少白的衣襟问:“小白,小白,不是因为我对吧?吴肖肖不会因为我而自杀的” 顾少白只是一味的安抚她:“不会的,不会的。傻丫头,当然与你无关。” 可她心里一点也无法踏实,每每想到吴肖肖那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就坐立不安。她说:“韩笑,你真是傻。可我竟然跟你一样傻。” 她为什么说自己傻? 哦!她真是受不了了。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欧阳打来的,她正心虚,吃了一大惊:“哥,什么事?” “你在哪?”他反问。她的心怦怦直跳,只听他又说:“晚上回来吃饭吗?我让安妮炖点压惊的汤。” 她大大的松了口气。旋即又皱起眉头,现在她正怀疑着欧阳,若此刻面对他,一定会心虚得不敢看他。于是搪塞道:“我很久没回家了,想去看看爸爸。” “嗯”电话那头他思索着,半晌说:“也好。晚上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 匆匆挂掉电话,她拍了拍心口,那里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剧烈跳动着。 她最后还是打车到天瑜。在一楼服务台拨电话到总裁办公室,父亲不在。又打到秘书室,助理秘书说韩总正在开会。她只好自己乘电梯先上去等着。 电梯停在二十七层,这一层除了总裁办公室和秘书室外,还有一间公司精英操盘手的休息室。由于操盘手每日的工作枯燥且压力大,要长时间的盯着大盘走向,所以这间休息室设计得非常豪华舒适。 韩笑刚走过,就有人从休息室里探出头叫她:“这不是笑笑吗?” 男人手里端着咖啡,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笑得慈眉善目。很难和纵横股市的操盘手形象联系起来。 韩笑仔细想了想,然后礼貌的点头微笑:“徐叔叔好。” 男人显然受宠若惊:“小妮子还记得我哈。上次见你的时候,才半大点小丫头,一转眼都成水灵的大姑娘了。” 韩笑抿唇微笑。这男人叫徐爽,是天瑜的老前辈了,跟父亲还拜过把子,号称天瑜第一操盘手。 恰好杯中咖啡见底了,徐爽转身回屋去泡,韩笑热心的帮他倒水。徐爽赞赏的看着她:“韩总可真会未雨绸缪,丫头这么小,就培养你当接班人了?” 韩笑一怔:“徐叔叔你说笑了。”天瑜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女孩子来接管啊,更何况还有哥哥呢。 徐爽却摇头:“你这不都来公司实习了嘛。” 韩笑苦笑,她只是顺便上来一趟而已。不愿再解释,只是礼貌的寒暄:“天瑜以后还要仰仗徐叔叔您呢。爸爸常说起您,纵横股市十几年没失过手,第一操盘手当之无愧啊。” 谁知竟勾起了徐爽的感慨:“这个第一我可当不起。七八年前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咯。” 韩笑诧异:“难道天瑜还有比您更厉害的操盘手吗?” 徐爽苦笑道:“想不失手不难,稳中求赢即可,但我活这半辈子,还没见过能一笔交易赚到十二倍利润的,我甘拜下风。别说当年的我,就是再过个几十年,我也不行。” 韩笑本来对投资一窍不通,但看徐爽的表情,也好奇起来:“那人就在咱们天瑜吗?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从来没听爸爸说起过?” “十年前就离开天瑜了,待了总共不到一年,赚的可比咱们十几年的还多。资料都保密的,除了当年几个高层,下面的小职员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物。据说他工作都是在总裁办公室,真不知韩总从哪请来了这么个神人!” 十年前,她才上学前班吧?爸爸的天瑜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越做越大,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变成a市首屈一指的公司。 晚上回家的时候,经过哥哥的房间,房门是虚掩着的,幽幽的光从门缝溢出。她远远的从门口望去,屏幕上是过去看到的那些扭扭曲曲的线条。小时候不懂事,自然不知道是什么,现在隐约知道是股市大盘的走向图。 哥哥似乎对金融方面格外感兴趣。 像小时候一样,她趴在门缝上看,欧阳的侧面被电脑荧光勾勒出幽蓝的侧影。她蓦然就联想到下午徐叔叔说的“第一操盘手”。 她摇摇头,兀自进了房间。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拨打电话给父亲的私人助理,交待他:“帮我查一件事。” 她把吴肖肖的姓名和基本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不等她提别的要求,父亲的助理已经说:“这个好办。我会派人去调查她的家庭和出事前二十四小时的行踪,这样,她是出于什么原因自杀,一定显而易见。” 韩笑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随便的嗯了几声。想了想,又问:“那个关于欧阳就是我哥哥,也许和这次自杀事件有点关系,也请您顺便查一查他的底细。” 一个妹妹,要查自己亲哥哥的底细,这在外人看来太不可思议。可是父亲的助理竟然没有一点讶异,反而早就料到一样,满口答应:“好的,得到资料后我会用电邮通知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恐惧再一次侵入梦中。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见到吴肖肖全身血淋淋的向她走来 她又一次尖叫着醒来,醒来是在欧阳的怀抱里。她挣了一下,有些惶恐的看着他。 欧阳微微一怔,脸上竟现出丝苍白。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他心如刀绞。 她终究是怕了他。再也不敢与他贴近。 沉默无声无息的蔓延,他再也不敢看她,眼睛只是盯着不知名的虚空,半晌,低低的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啜泣了一声,没有答话。 他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抚上她耳鬓的碎发。她仿佛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温柔的大手流连在她的耳畔,一下,一下,缱绻的安慰 这样他反而安心下来。她就在这里,真好,她还在这里。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伏着小声呜咽。 过了一会,他小心的放开她,出了房间。 他的怀抱带来的温暖蓦然逸散,韩笑有些怔愣,尚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难以自拔,只觉得这夜格外的冷。 不出片刻,欧阳又回来,手里多了样东西:“我订了两张去美国的机票,你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她的表情有点木然。他又说:“笑笑,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起来。” 那一夜,照旧是失眠。可是回旋在她脑海里的,只有欧阳最后那句话: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起来。反复回放,竟如深刻在脑中。 无论他做过什么,一定是为了她好吧。这个世界,除了父亲,再没有人会比哥哥更疼自己了。这点她从不怀疑。 这些天她每夜的失眠,尽管没有告诉欧阳,可是她知道,在她难以入眠的时候,他也同样醒着,只是不敢靠近,就那样隔着一堵墙,彻夜的陪伴着她。 她知道,她都知道。 不然他不会第一时间就冲进来。在她为噩梦所扰的时候,总有一双手,缱绻的握着她。 翌日清晨,她吃了早饭就打电话给父亲,父亲也赞同她出国走走。她想打电话给顾少白,碍于欧阳一直坐在她对面看报纸,只好简短的发了条信息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顾少白的信息才回过来:一路顺风。玩得开心点。 原来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要离开一阵子吗? 她扳着指头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他的信息连十个字都不到。顿时如泄气的皮球。 在纽约的j。f。k国际机场大厅,有西装革履的男人来接他们的班机。那人略向他们致意:“欧先生。”便有随行的司机拿起她的行李。 韩笑怔了怔,欧阳平静的拉着她坐进车里。车子行驶在著名的格林威治街区,琳琅的景色扑入眼帘。她几次想问什么,却见欧阳只是撇过头默默的看着窗外。 他们被送到摩天酒店的一间套房安顿下来,欧阳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从露台上看下去,可以看到整个曼哈顿的夜色。欧阳在这边读了三年书,于是自告奋勇带她出去走走。 没有再带司机,欧阳自己开了车子带她去游历。从第五大道到洛克菲勒广场,在百老汇大街内外参观充满活力的影剧院,欧阳兴致勃勃的沿途介绍,像个尽职的导游。她甚少见到这样的欧阳,他在人前总是话很少,也不喜欢别人话多,请安妮回来的时候唯一的要求就是安静。但今晚的他神色洋溢着欢欣,他甚至站在街头艺人们旁边合影,然后大方的从皮夹里掏出一百刀丢进面前的吉他盒里。 她想起几年前骑着自行车,在高坡的顶上放开双手,吹着口哨的欧阳。那时候天是蓝的,云是白的,空气也特别清新。才短短三年,却好像过了三十年一样漫长,周遭变了,连人也变了。 她看着眼前衣冠楚楚c挥金如土的欧阳,渐渐陷入一丝迷惑。 在美国过得很快乐,几乎是乐不思蜀。两个人都抛开了心事,尤其是韩笑,她重新回到一种单纯的生活里,轻松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像抛开了一座沉重的c压在身上的大山一样。 跟着他在美国来来往往,从东部玩到西部,从纽约到费城,从费城到华盛顿,再到旧金山,拉斯维加斯,到处都留下他们的足迹,几乎都要玩疯了。他们在第五大道疯狂sh一ppg,欧阳是个喜欢买东西的人,他在花钱上从不吝啬,他的东西总要最好的。去费城参观了他的大学,他在那附近的山上有一栋别墅。韩笑发现欧阳这些年越来越有钱。在水牛城观赏尼亚加拉大瀑布,横渡金门大桥,在纸醉金迷的夜晚于拉斯维加斯豪赌一把。他们玩得很是放纵,常常开怀的大笑大叫。可是欧阳的笑总是带着一种悲凉的感觉,就像一个人笑得最快乐时突然想起来,以后永远没有这种快乐了,所以那笑就僵在了脸上,怔怔的发了呆。 一天一天,时间眼睁睁看着过去了,韩笑开始计划归程,返回a市,订机票,打电话给顾少白,让他好去接机。 最后一晚,他们住在欧阳在山上的别墅里。晚上山风簌簌,欧阳在浴室里洗澡,她膝盖上放着本本,坐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给顾少白打电话。 “呵呵,终于要回来了?”他亲昵的话语里不自觉带了几丝怨艾。 “是啊,真舍不得啊,都玩得乐不思蜀了。”她听出来,于是愈加故意道。 他挑眉,故作严肃的质问:“你打电话来是告诉我你不打算回来了?” 她赶忙讨好:“才不是!明早的飞机,从首都机场转机,大概要十三个小时吧。真是恐怖!” 电话那边,顾少白已经预料到她任性的样子,笑着安慰:“其实很快的,睡一觉就到了。” 她鼓起腮帮子埋怨:“在飞机上睡的话脖子会落枕。” 正说着,手提电脑发出“叮”的一声,她打断道:“唉,你等等。有电邮。” 打开收件箱,是父亲的助理发来的。这几天她只顾着玩,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鼠标移过去,不知为何,她的手指有点抖。她说:“小白,我等等再打过去。” 挂了电话,她点开邮件。他们的行动相当的专业,不仅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还配有表格单据和照片。 她把附件一一下载下来,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看。前面几张都是吴肖肖和她的父母的照片。电邮里说:吴肖肖的父亲涉嫌将公司财务机密外泄,已经被商业检举,其母前不久刚刚沽进的大笔恒生a股在三天之内连续跌停,血本无归。据说吴母本来是得到内部消息,才四处借钱冒险投资股票,如今负债累累,根本是吴家无力偿还的。 这大约就是吴肖肖自杀的原因。可她事先竟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资料里说这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恒生a股之前一直走势良好,陡然跌停令许多专业人士也大跌眼镜。他们查到,这其中可能和“欧氏”的突然撤资有关。但这属于商业机密,他们也不甚确定。 听到“欧氏”这个名字,韩笑只觉得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他们办事非常周到,附件里甚至还附带了欧氏证券的注册信息。 注册于九三年六月,也就是七年前?注册法人欧明远 底下有一行红色小字备注,大约是侦讯社后期加上去的:这个欧明远早在六年前就移民加拿大了,种种资料显示欧明远实际上只是欧氏的挂名总裁,欧氏真正的幕后老板其实是 韩笑顺手点动鼠标,滑到下一张资料上。 她感觉胸腔里咯噔一声,心底某处陡然颤动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韩笑走出房间,欧阳已经洗完澡,在自己房里开着手提电脑。 她轻声走进去,电脑屏幕上不出意外的,果然显示着许多红红绿绿的曲线。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她早该知道的,那些是上证指数曲线图,因为这里与中国的时差,所以他现在看的应该是国内的股票。那么以往他在国内那样熬夜呢?该是在看美股吧,他的公司经营范围还真是广。 欧阳忽然抬头看她,怔了下问:“进来也不说一声?怎么了?” 她毫不避讳的迎上他的目光,用平静得不似自己的声音问:“又在看股票吗?天天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黑亮的瞳子倏地扩张,又急剧的收缩。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他的反应,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 没等他发问,韩笑已经一语带过:“嗯,我猜对了吧?我有个同学的爸爸在证券交易所工作,我看到过一次。”即使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像粉饰什么,显然,欧阳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笑笑”头一次,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叫出,是这么的沉重,无力。 她的平静终于打破,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苦笑。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折射到脸上,让彼此的表情都变得狰狞。 “欧阳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吗?”她的表情有几分困惑,“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哥哥这么厉害欧氏幕后总裁,天才操盘手每秒钟的进账都以百万来计数,金口一开,就可以操纵一个人的生死” 欧阳静静的看着她,胸口缓慢的起伏着。他一直笑她是笨丫头,什么事都要他操心着,可是这次她却太聪明了。她就聪明这一回,就够了,足够了 “爸爸当年带你回来,是因为你能帮他赚钱,对吧?可是你不满足于被人操控,所以利用客户的资金冒险投资,将额外的利润积攒起来,成为你注册欧氏的本钱”韩笑的声音逐渐哽咽,资料上的照片,男人秀眉朗目,清俊逼人,五官漂亮得让女孩子都自愧不如 那一刻,她多么希望照片上的人不要是他,不要是她最相信的哥哥 他的表情几乎要僵在脸上了,她的声音还是虚的,梦一样的,像是大风卷起来的羽毛,无能为力的,不由自主的:“你一回来,吴肖肖就自杀。还有小时候,小花退学,都是你做的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她们甚至不认识你是因为我?和我有关系吗?” 他叹了口气:“笑笑” 她就真的笑了笑,眼泪滚滚的落下来。 她转身,忽然向门外走,他怕极了,她这一走,他可能再也寻不回她了。 他想伸手拉住她,可是她本能的避了开,手臂悬在空气中,他感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下来,很大的一颗,哧的一声,在手背上划开。 过了很久很久,他一直没有敢动,只怕是轻轻一动,她就会同这泪一样,化了开去。 他在心里自嘲一笑,他清楚得看的见她微闭的眼睛,睫毛仿佛湿漉漉,蒙上了淡淡的雾霭。没可能了,他知道是没可能了,可是身体却完全不是放弃的意思。没有任何思索的余地,他已经抢了她的手过来,剪在身后,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带着猝不及防的错愕,触及到不可思议的温软。 她愣了一下,他已经收她入怀,唇齿熟练的撬开她贝齿。她开始本能的反抗,用胳膊肘去撞他的胸膛,捶他的背,可他一动不动,反将她抱得更紧,他的胳膊像是钢筋铁骨,紧紧锢着她,她觉得连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挤压出来了。 “哥”她颤抖的声音支离破碎。 可是他停不下来。他没有办法停下来。心里的渴望像是一口干涸已久的枯井,而她的甜美恰似一泓清泉倾泄下来,让他满足得几乎要喟叹出来。他停不下来,看到她惧怕自己,疏远自己,看到她和那个姓顾的在一起,就像是有把火焰在焚烧着自己,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却没有办法停下来。 她终于狠狠心,咬破了他的舌头:“欧阳!放开我!” 他倏地退出来,淡淡的血腥弥漫在两人鼻间。她不再叫他“哥哥”,而是大声叫他的名字,带着些微颤抖的叫出口。 他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眼睛里还泛着血丝,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为什么要放开?为什么那个顾少白可以,我就不可以?我爱你不比他少半分!”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 她的手顿了一下,整个人木木地瞪着他。 她的眼睛很大,平时乌溜溜的很是好看,可这些天她连着失眠,已经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此刻眼眶深陷,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木木的瞪着他,一动不动,那情形真是诡异极了。 她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转身就往门口跑,她一动他就像触了电似的,也弹了起来。他的动作比她要快得多,一下子扑过去扭住了她,把她扔回到床上。 韩笑发狂的挣扎:“够了,你放开我,你让我走!” 他把她摁进床里,一双手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就像是手里攥了把沙子,稍一放松就会随风飘逝。她用力去掰,去咬,他的力气那样大,钳在她腕上的大手像铁铐一样,她怎么也挣不脱。 最后她终于累的打不动了,动作越来越小,嗓子里透着无力的干哑:“放开我” “我不放。”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方才动作那样狠,此刻却又像被问住了一样,愣愣的发了哑。 是呢,他想怎样?只知道不能放手,有一种东西,他渴望了许久,知道自己一定要得到,他张了张口,可是嗓子里像灌了把沙子,那样艰难,那样痛苦,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原来挣扎了这么久,不过是徒劳。 他的声音有一丝干涩,一丝无奈:“机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明天一早就送你上飞机。今晚别乱走好不好,我怕” 他没有说下去,韩笑也没有心思去听。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双唇,那样子仿佛是真的担心她。最终还是软下了心,又实在不想与他闹得太僵,于是低声央求:“我想去洗把脸” 他沉默了一会,缓慢的,迟疑的,松开了手,韩笑坐起来,雪白的腕上已经被勒出两圈骇人的红痕。 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的手腕,而她只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躲进了洗手间。 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她怕他--他是从小宠她到大的哥哥--可是她怕他。 她背靠在洗手间的门上,无力,虚脱。水一直哗哗的响着,或许这样就可以冲刷掉她所看到的一切,或者这样她可以不哭。 果然,还是笨一点比较好。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永远还是她的哥哥,最疼她的哥哥。 欧阳在外面敲洗手间的门,她关上了水龙头,若无其事地打开门,她甚至对他笑了笑。 她的眼睛明明还通红,那样努力的微笑,仿佛抑制不住就会哭出来。欧阳手里拿着温牛奶,递给她:“喝了它,早点睡吧。明天早班的飞机。” 她点头,接过牛奶。那一瞬间,他的指节竟然发颤。 温吞吞的牛奶有一种特别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她当着他的面把牛奶喝完,又把空杯递回他手中。 她困了,也累了,想回房休息了。刚走了一步,脚下一软就滑下去,她竟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欧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对她伸出手,他的脸也是忽远忽近,看不清楚。 她的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抱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他抱着她,带着急剧澎湃的心跳,将她放在了床上。 看着那沉睡着的人,他伸出了颤抖的手:“笑笑,笑笑”试探地轻拍了几下。 她的眉心一直微微蹙着,仿佛睡得并不安稳,又好像在极力挣扎着什么,可是一直无法睁开眼。菱唇薄有颜色,微微翕和,发出无意识的呢喃,那一张一合间吐气如兰,如同世间最深的诱惑。他的心忽然也跳得很快,在胸臆间起伏,渐渐与她呼吸的频率,合成了一体。 这夜,突然静得不像话。窗外下着稀疏的雨,雨点簌簌敲打窗帘,他闭了闭眼,听到内心擂动的呼唤。 吻,如雨点般落下。 起初,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却,越来越狂野,狂风骤雨般席卷了她整个身体。 她毫无所觉。 幼嫩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在他略带掠夺的啃噬轻咬下,一点点转成诱人的粉红,灯光下,辨得出她胸口的起伏渐渐急促,那若隐若现的莹白,令他的呼吸粗戛起来。 可是无法克制的只有他。她却依然睡得平静而安详。 他望着那张纯净无暇到透明的脸,忍不住攫住了自己的胸口。她愈是干净,愈衬得他此刻嫉妒得发狂的心如此丑陋。 你可知,多少次,我远远的看着你与顾少白亲吻,心,撕扯得像要烂开 不是平静得可以忍受,而是伤口早已溃烂腐朽,无法医愈在一次次的等待中,如果不是溃烂身亡,便是彻底的爆发! 他的动作越发狂野,韩笑痛苦的皱起眉头,可是四周都是一片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那感觉就像是溺在深海里,身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下沉的命运,手脚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下沉,往下沉,她想叫,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听见粗哑而沉重的呼吸在耳边响起,似乎是来自黑暗的呼唤,呼唤着她一起沉入绝望的海底。 “来吧笑笑我们一起陷落吧!” 谁,是谁! 她问,她喊,她挣扎,但是一切都是枉然,她的身体依旧在不断地陷落。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永远也别想逃开!” 她拼命的摇头,可是没办法,四肢百骸都像不再是自己的了。她不知道身上的人到底要干嘛,时而粗鲁的磨砺,齿间凶狠的撕咬,那样近乎肆意的凌虐,仿佛是恨,要将她碎成齑粉,然后挫骨扬灰。时而又是辗转厮磨,指间温存的抚摸,仿佛是爱到了极致,才会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她的名字: 笑笑笑笑笑笑笑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谁?到底是谁! 然而她还未弄清这一切时,一道撕裂的痛楚彻底打断了她,在那一刹那,仿佛有无数根针刺入骨髓,疼得她喊了出来-- 那一声微弱而颤抖的呻口吟,夹杂着凄厉的哭声,仿佛是婴儿破世而出的第一声啼哭,清楚分明的响在耳际,是她的声音 她的眼睫颤抖着,像垂死的蝴蝶,拼命的振翅,她想要睁开眼看清这疼痛的根源,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依然只能看到一片迷蒙。 黑暗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如巨兽般伏在她身上,侵噬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他,蛰伏在她的体内,听到内心近乎舒了口气的叹息,他已经分不清是嫉妒还是渴望,就像是住在漂流瓶里的魔鬼,面对希望一次次的落空,最初的感恩已经化作了仇恨,在他终于逃离瓶子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杀掉了放他出来的渔民。 在他的心底,一直住着一只魔鬼,从初见她的那一年,便住在了那里。 感觉着她的温度,他拥抱着她,喃喃:“笑笑好温暖” 他不会忘记,最初的相逢,他抱着六岁的她,听到她发出童稚的呢喃:哥哥好温暖。 如今,换她温暖了他的人生。他却拉着她,一同坠入冰冷绝望的深渊。 慢慢的,撕裂的疼痛过去了,那样不耐的撕咬啃噬也不再刺痛,反而如电流般淌过全身,酥酥麻麻的,韩笑听到自己喉咙里不受控制的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是痛苦,又好像夹杂着愉悦,一种矛盾的极致,她想要他停止,却又控制不住想要继续。 两具赤口裸的身体渐渐地默契起来,在默契中,他迸发极致的欲口望。 她,从此蜕变,从女孩到女人,从平静到纷扰,从光明到黑暗,从希望,到绝望。 那一刻,她似乎忘却了所有。只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的忧伤,他的绝望。 她在垂死的挣扎中慢慢张开了身体,仿佛一叶飘絮,任由自己堕入了黑暗。 窗外,夜色朦胧,灯光微氲。 细雨拍打着玻璃,发出破碎的声音,耳畔还留有尚未平复的粗喘。 黑暗里只有他一对眸子濯人,成为唯一的光亮。沉沉的雾霭般的忧伤蒙上他的眸子,掩去了那最后一抹光泽。 他抱着她,贪婪的汲取着她的温暖,抚着他留下的一个又一个印记 笑笑妹妹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喝了一杯香气四溢的牛奶,就软软得连站都站不住了,身体沉沉的像坠了铅块,一直往下陷,往下陷 窗外,夜色朦胧,灯光微氲,似乎是下雨了,玻璃上星星点点 她拼尽全力地想睁开眼,全身像被抽了筋,剥了皮,一点力气也没有。一个颀长的身躯从床上走下,修长的手臂从一堆凌乱之中捞起长裤c衬衫,一一穿戴之后,男人的手旋开了门把 细雨敲打在窗玻璃上簌簌的声音侵入梦来,空气里冰凉而潮湿,她难耐的翻了个身,只觉得全身都黏黏的难受,使不上一点力气。 时间随着雨水一起被冲刷着神智渐渐恢复,她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 床单上那抹红,刺得她眼睛发酸,想哭吗?可是就和梦里一样,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蜷缩在床角紧紧抓着被子,绝望地只想去死。 这时,浴室里配合着窗外雨点的哗哗水声突兀的停了,欧阳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若无其事的看着她。 韩笑没有动,掩藏在被子下的拳头收紧又松开,然后再攥紧。 墙上的挂钟发出沉闷的吱一声,他好像这才回神,望了望那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已经中午了,飞机是赶不上了。” 她还是不说话。如果可以,她只想现在冲出去,无论是去哪里也好,只要再也看不见他!可是他慢慢的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随着他的脚步声,她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抖,手无意识的抓住了床头的小灯,她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如果他再靠近一步,也许她会杀了他! 那一刻,她才明白看到欧阳的脸时,脑海里瞬间浮起的血色意味着什么。那是恨,恨他的残忍,恨不得杀了他! 他俯下身,伸出的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庞,可是她很生硬的避开了,同时手里紧攥着的灯柱就向他头上挥去。 他愣了下,看着她手里的台灯被电线绊住,沉郁的眸光转了转,他也许不知道她的想法,又或者猜中了只是懒得明说,伸出去的手亦只在她的被子上掖了掖:“再睡一会吧,我去给你买吃的。” 窗外,天空的颜色变了又变,她静静的躺着,带着一身的伤痕,觉得还不如不要醒来比较好。 这样残忍的睁开眼,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以往每次噩梦,尽管恐怖得令人窒息,她都还能醒来。可这次她再也醒不来了因为噩梦已经将她完全吞噬,连个骨头都不剩 她所拥有的一切,在一夕之间崩塌 纯洁完整的身体,简单快乐的人生,和疼爱自己的哥哥没有了,全部都不见了,只在昨夜的黑暗里,全部灰飞烟灭 她躺下去又接着睡,下口体一阵阵发疼,实在疼得没有办法,只好起来找芬必得,吃一颗还是疼,吃了两颗还是疼,她鬼使神差的把整盒的药都掰出来,小小的一把,如果全吞下去,会不会就不疼了? 她把那些药囊放到了嘴边,只要一仰脖子吞下去,也许永远就不疼了。 犹豫了好久,她终于狠狠的将药甩出去,胶囊落在地上,仿佛一把豆子,嘣嘣乱响。 “欧阳!”她咬牙切齿的大声叫。 黑暗里没人应她。 她倒下去,连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附近很难买到中式的早餐,欧阳特地开车到最近的chat一n,买了蟹粉小笼和笋尖鲜虾馄饨,外卖袋放在车内,香味不停的溢出来。 早上韩笑那样平静的看着他,让他心里不由又升起一丝希望。在做了那样绝望的选择后,他竟然又有了希望。希望能弥补她,希望用自己往后无数的时光来陪伴她,也许有一天,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爱上自己。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和顾少白那样算什么呢?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嬉戏,她终究还是会回到他身边,她只能是他的 这样想着,连开车的速度也快了。脚底踩着油门,只想快点见到她。 欧阳拎着还热腾腾的早餐,一只手去掏钥匙开门。 客厅里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分别,笑笑大概还没起床。他踩着拖鞋直接走到卧室,韩笑果然背对着他,侧面躺在床上。 他用香喷喷的馄饨诱口惑她:“笑笑,起床了,来吃早餐” 话音噎在一半,手里的袋子嘭一声掉在地上,热汤洒了一地,房间里立刻弥漫着鲜香的气味。 “shit!”他低咒了一声。 韩笑皱皱眉头,其实已没力气睁眼或是说话,只是头一回听到欧阳骂脏话,觉得有些稀奇。身体一直凉冰冰的,体温在逸散,沿着血管,从手腕上某处。 欧阳伸手去探她鼻息,然后他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一伸胳膊就把她抱起来,直接出了房门。 她躺在欧阳臂弯里,是一种公主抱的姿势。她从小就喜欢当公主,而欧阳也的确一直把她当公主养着疼着。她看到自己鲜红的血滴在地板上,滴在雪白的地毯上,随着他大步走动,洒了一地。 欧阳把她放在后座上,自己滑进驾驶座开车。车速飙到了180。 韩笑蜷在后座上,车子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让她痛不欲生。本来已经不痛了,真的,她割开自己的静脉,看着殷红的血在身下散开,渗透了整个床单,全变成红色,她一直忍着,痛得久了,昏昏沉沉的,就麻木了。可现在车子一颠,她仿佛又活过来,于是又继续痛。 一个急刹车,车子压着人行线急急的停下来。毕竟是在美国,他也不敢胡乱的乱闯交通。 等红灯的时候,欧阳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怕她死了。 她现在也有点后怕,活了十八年,她从来没想过要自杀。只是当那样残忍的现实一波波袭来的时候,她已经无处可逃,她不知道拿着冰冷的刀片时自己在想什么,那薄薄的锋刃跟随着手指一直在颤抖,不过是一闭眼,一横心,那冰冷就沁入肌肤,她咝了一声,还是怕疼的,然后有些触目惊心的捧着自己的手腕,看那鲜红一点点流出来。 一分一秒,墙上的挂钟有条不紊的走着,慢慢的也就不是那么怕了,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很静很静的听血液流走的声音,到最后,连疼痛都不是那么明显了。 要不是欧阳吵醒她,她可能已经安详的睡着了。可是现在很吵,有很多人在说话,语速飞快,偏偏她一点儿也听不懂,她听到医生和欧阳用英语叽里呱啦的交谈,有人把她抱到急诊室的推床上,手术室上的红灯亮起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太好了,终于可以睡着了。 漫长的手术已经让人筋疲力尽。欧阳站在病房门口,攥紧了拳,犹不解恨,狠狠一拳击打在墙壁上。 关节上锐痛袭来,有多痛?他真的很想问问躺在里面的人,到底有多痛? 他一直疼爱的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妹妹,竟然有勇气割开自己的静脉。他真的很想冲进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做的,可以这样狠心,对自己如此狠心,对他如此狠心!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毁了,在他以为还有机会补偿的时候,她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告诉他: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颓然的笑:早就该知道这样的后果罢。因为她从未爱过自己,那些缠着他的日子,也不过因为他是“哥哥”,除却这个称谓,他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欧阳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见韩笑撑着身体去拔手背上的针头。她不要挂水,她要死,可他们都不让她死! 门板嘭的一响,她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 欧阳站在门口,脸色阴霾,朝她一步步走近,手掌上还在往下滴血,像是刚和人打了一场架。她无恸无怨,只是看着他。 他什么话也没说,走上来扯掉她手里的软管,抓住她的胳膊。他的手指坚硬似钢铁,捏得她很痛,她已经没力气挣扎,只是冷冷看着他,一动不动任他摆弄。 “你很想死?”他脸色平静,声音更是:“就因为我上了你,你就要死要活?” 原来,从希望到绝望,只需要一句话。 她不寒而栗。脸上强撑出来的冷漠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她有点陌生的看着他,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这是她的哥哥,是过去的十二年来一直悉心照顾最疼爱她的哥哥,也是在昨晚将她迷口奸彻底毁了她的男人,更是一个九重地狱生出来的恶魔,他的嘴里能吐出最恶毒的言语,也可以在弹指之间犯下滔天大罪。只要他想。 眸光渐渐垂下去,是绝望了吧,她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泛冷:“我是死是活,关你什么事?” 他攥着她的手蓦然用力,她几乎听到骨头“咯吱咯吱”的作响,他的牙齿也是咬得咯咯作响:“你要死就死得远远的,不要让我知道!” 空气里好像点燃了火药,气氛一触即发。而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一直保持着这种互相打量的姿势。很可笑,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再亲密不过的关系,此刻却如同两个陌生人,剑拔弩张。 门外有护士好奇的探头张望。过了好一会,欧阳倏地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出去和护士低声说了几句英文。之后就再没看到他。 有一段时间她以为他是打算让她自生自灭了,毕竟他说过:要死就死得远远的,不要让他知道。 可是他还是没有不管她。大概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几天后,欧阳来帮她办出院,接她回家。 他交了钱就上来带她走,整个过程他一直抱着她,但是谁也没有说话。明明是最近的距离,可是气氛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慌,那种漫长的沉默,仿佛在时间里被无限的拉长。 将她放进车后座的时候,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那样子像是充满了厌恶。而她早就对什么都不在乎了,从那晚之后,他还是她的哥哥吗?她恐怕已经没有哥哥了。 车子停下来,还是在山上的那栋别墅,韩笑看到卧室的床就浑身发抖。 他仿佛感受到她的惧意,于是发出冷冷的怪笑:“你还知道怕?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么?” 她怕很多事,其实她一直都怕。就像现在她怕他。 没有人好好的就活腻了,她一点也不想死,她一直想好好活着,她还有父亲,还有小白,可是现实总逼迫得让人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她被欧阳关在卧室里一整天,事实上她失血过多,也没有力气起床。欧阳送饭菜到房间里来,她别过脸去看卧室的窗子,如果这么高跳下去,一定会摔得连骨头都粉碎吧。 房间只开了一盏灯,幽蓝的一缕光线,只能照见朦胧的影子。欧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韩笑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过了很久,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可是房门口又传来声音。 他一直在看着她。有好多次,尤其是小时候他们一起睡的时候,她睡着了,他会悄悄地注视她,她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像婴儿一般,面容恬美,五官沉静,会让人忍不住偷吻。 他看着她,想起许多事情来。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家里看到她,她白白的像个瓷娃娃,好奇的凑过来看他的报纸。天真的叹息:原来不是连环画啊她脆生生的叫他“哥哥”,毫不设防的跟他在一起,漆黑的走廊上,他抱着她上洗手间,她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哥哥我能跟你一起玩吗?”,从什么时候起,这样一点一点的碎片,积蓄在心中,他竟然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他从什么时候已经爱上她?又为什么会爱上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就只是想要她。要她一直陪伴在身旁,要她一直欢笑,可是她的笑容,却被他亲手扼杀了。所有的幸福早就被他自己一手斩断了,连他自己都明白。 他以为有机会弥补,在他犯下了弥天大错之后,她醒来后一直没有说话,眼底的平静让他自以为是的以为一切还来得及。可是她提都不提,就选择了自杀。她刻意的平静,平静之下却是一颗彻底死去的心。就像她一颗心都栽在顾少白身上,就像他爱她一样--她就只爱顾少白。 是绝望了罢,从很早以前,在第一次看到她为顾少白学做粥,在看到她伤心欲绝的守在另一个男人的病房外时,就已经绝望了吧。 他挣扎了那样久,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却没有挣开这结果。 从他将那一杯溢着独特香气的牛奶递到她手中时,他已明白,终究是无路可退。 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把碗筷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韩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胃里像塞满了石头,什么也不想吃,只是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 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她饿得头脑发昏,睡了醒,醒了睡,像是脱了魂魄的躯壳。 就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睡灯朦胧的光线里看到是欧阳。他寒冰般的眼神扫了眼桌上冷透了的饭菜,二话不说,大步朝她走来。 在一瞬间韩笑哆嗦了一下。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冷笑了一声:“你以为饿个一两天就能死?没有个十天八天你都别想死透,你觉得你能熬住这些天么?”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来,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盯着他,眼角尽是悲凉的笑意:“你都已经玩腻了,还管我是死是活?” 他克制的握紧了双拳,指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要用尽多大力气,才能忍住不向她挥去。 看到他这样无可奈何的样子,韩笑饿了许久的心里终于好过一点,她嘴角渐渐浮起微笑:“你该不会真的怕我死了?你放心,自杀你不用担责任的,顶多判个强口奸哦,你那么有钱,可能强口奸也判不了,那么就算我倒霉好了,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咳” 她还没说完,他已经伸出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一股气卡在咽喉里,她难耐的咳了起来。 可是他并没有打算放手。他的脸色阴郁得吓人,连眼睛都是红的,他的手背上全是暴起的青筋,手掌还在轻微的收缩。 韩笑一动不动,微微闭了眼睛,就像是想任由他这样掐死自己。 冷冰冰的手指,就按在她脖子里的大动脉上。他摸索着她颈中贲张的动脉,眼睛是冷的,声音也冷得刺骨:“韩笑,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有时候我真想把你撕开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长心可有时候,我觉得还是就这样扼死你” 他说着说着,瞳眸里绽现出一种扭曲的猩红,颈间的桎梏越来越紧,有一瞬间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可是他终究没有再使力,整个手臂反而垂下去,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在看她,只是透过她在看着一个别的人,因为他的目光那样冰冷,那样陌生,仿佛从来没有认识她。 韩笑垂下背,抚着自己的脖子,半晌才喘过气来,这时心里才有点后怕。刚才,他只要再用力一点,也许真的会扼死她。 她的粗喘和咳嗽回荡在房间中,欧阳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一下子就将她用力按住,她本能的一阵颤抖,张嘴就要尖叫,但他几乎是立刻已经用唇堵住了她的嘴。她要叫也叫不出来了,只觉得被他按着的手腕生疼。 又饿又痛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闭上了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她想:忍一忍就好了。她记得有句话,忍无可忍,就从头再忍,可是欧阳却狠狠扳过她的脸,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不允许她再转过头去。 他的眼神真冷,刺得她浑身一阵哆嗦,她本能的蜷缩起来,在心里把他全家都问候了一遍。哦,他是她的哥哥,如果这样,她也要被牵连进去。 身体犹如置身油锅里,被反复的煎炸。上一次是昏迷的状态下,那么这一次呢?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她的哥哥,把头埋在她的胸部间,舔腻,啃噬,可是她却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她连视若无睹都做不到,因为他简直像一头野兽,狂野的撕咬丝毫不顾及她的伤口,好几次她疼得要叫出声来,脑际泛起恶心的昏眩,她用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想要止住这羞耻的声音,可是他用手掰开她的下巴,把舌头伸进去,她闻得到自己血液的味道,血的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散开来,他强势的搅着她纠缠。最后,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口狠狠的咬在他舌头上,血腥味更加浓重,他皱了下眉,竟然纹丝不动,只是眼神更加凶狠,冲撞的也更加狠戾。 她不记得自己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极度虚弱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他折腾。睁开眼时已经是大天亮,窗帘密闭四合,周围安静极了。落地窗帘底下才有绒绒的一圈光,她翻了个身,床上没有任何欧阳的气息,她旁边的床单仍旧是整洁无痕。好像一切都是场梦。 后来的日子,变成一场无聊而冗长的拉锯战。欧阳把家里所有的刀片刀具都藏了起来,他甚至把青花瓷的花瓶都锁起来,因为她曾经砸破了一个,试图用碎瓷片割断手腕。 无奈且无望。 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死并不是最恐怖的绝望,想死却死不了,才是最绝望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那一次再从医院包扎回到家中,欧阳是彻底的被她激怒了。 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份文件,冷冷的摔在她面前,然后走上露台去点烟。袅袅的烟圈使他的背影都变得虚幻不真实。 韩笑拿起文件只瞥了一眼,立刻如坠冰窖 她以为自己一定是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又或者这不过是欧阳的另一个把戏。她最近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了,不明白欧阳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可她认得那下面的签字,是父亲的字迹,白纸黑字,父亲把她卖给了欧阳那是她的监护权转让书 她放下那叠文件,摇摇晃晃的朝欧阳走。他也回过脸看她,侧脸笼罩在烟雾下,指尖顶端的那一点红芒,像是闪烁的红宝石。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她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盯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从头到脚,从眉毛到鼻子,一处也不放过。 半晌,他嗤嗤的笑了:“韩笑,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为了你,我至于去伪造一份文书,连带签字和盖章?”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她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父亲的亲笔签名小时候就那样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第一个字就是“笑”,稍显粗砺的掌心,贴着她的小手,边写边念:“笑笑我的宝贝” 可是现在,父亲把她卖了,父亲不要她了,她还是他的宝贝吗? 她执拗的不愿去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其实一直都不想醒来,不愿意去相信父亲已经不要她,不愿意去相信哥哥会这样对她可现实总是太残酷,她躲不了,这都是命。 一根烟已经吸完,欧阳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跟那烟蒂好像,都是被可怜的抛弃,任命运碾碎。 他薄唇轻启,神色冷淡:“都看清楚了?你早就是我的人。我能忍到现在才下手,已经算是对你的仁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情妇。在我需要你的身体的时候,你就要让我满意。” 他刻意咬重了“身体”两个字,而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有的是大把时间和你耗。这种自杀的游戏,你爱玩多久我都奉陪。但你记住,游戏一旦开始,除非我喊停,否则没人能将它结束。” 他冷淡而轻蔑的语气,硬生生将她逼到了绝路上去。 这一张薄薄的纸,意味着什么,她当然知道。从此她沦为一个人的玩物,任人捏扁搓圆。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曾经以为美满幸福的世界,早就遗弃了她。她只能活着,认命的活着,一面厚颜无耻的做着那见不得光的勾当,一面若无其事的继续做一个道貌岸然的学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闭起眼,眼泪滚滚的落下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在美国的三个月,成为她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看见床就怕,恨不得躲在洗手间一辈子不出去。幸好欧阳在家的时间并不长,他好像在美国也有分公司机构,白天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 可是他在家的时候,却是她的噩梦。家里四处都被铺上了厚厚的柔软的地毯,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想要她,而她除了迎合没有任何办法。有一次她去厨房倒水,他突然从外面回来,她没有料到,只穿了件薄薄的掐腰式的丝绸睡衣,露出的大半条手臂上,全是前一个晚上他弄出的青紫的痕迹。 韩笑端着水杯,一回头就看见欧阳不声不响的站在背后,她吓得手一滑,杯子就摔碎在地上。她手足无措的蹲下去捡,可是一弯腰,整块白腻的后颈肌肤就露在他眼前,趁着乌黑的发,白得刺人的眼,尤其那上面,还有他爱过她的证明,大大小小,无数的吻痕。 她被他提着肩又拽了起来,力气大到捏得她肩胛骨都作痛。然后一抬头,就对上欧阳赤红的双目,一种火热暗沉的光芒在眼底流转,她太明白那种眼光意味着什么,顿时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说:“待会叫佣人收拾吧。”话音落下的同时,手已经摸索到她腰间,只一抽,那睡袍丝滑的带子就解了开来。 他把她压在地上,那些碎了的玻璃渣子就在他旁边,她挣出来,喘息着说:“小心” 他看了眼地上的水和玻璃碎片,拦腰一抱,已将她抱离了地面。他抱着她,边走边吻她,走到客厅沙发,已经按耐不住将她放了下去。 粗喘和低吟回荡在这座空旷的别墅里,韩笑在阳光底下看到自己光口裸的泛着红光的手臂,上面还有一道又一道长短不一或深或浅的刀痕。那代表着她反抗欧阳的次数,而结果,就是现在这样的屈服,两人紧密结合着的身体,赤口裸裸的彰显着她的愚昧。 几乎每天一遍的屈辱,在黑夜里她还能自欺欺人的闭上眼睛,可是这样的大白天,她几乎无法忽视。欧阳的耐力一向持久,每次她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还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样。而欧阳的床上技巧实在不敢恭维,没什么技巧可言,完全像是一头野兽,一个劲的横冲直撞,每每把她当仇人似的,一个劲的往死里整,每次她都以为自己可以忍受,而最后总是没骨气的哭着求他。这种时候他反而更狠,常常韩笑都是哭着哭着就昏过去不省人事了。 她想,她的哥哥其实也是个“精力蓬勃”的男人,只是以往的这些年,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想到这她就笑了,他一向善于演戏,骗了她这么些年。他在家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在外面不会,他有钱,他有很多钱,而有钱就有女人,有钱什么都有。他在外面也许还有许多和她一样的情妇,这些女人可以很好的满足他的欲望。他演得那样好,这些年一直不露马脚。 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寒。想到每晚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很可能也是像这样趴在别的女人身上,而那个女人不知是谁,可能是个寂寞的贵妇,也可能是个卖笑的流莺。她觉得脏。每当这个时候,欧阳仿佛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大手掐着她的下巴使她转过脸来,强迫她看着他。他的手劲很大,每次她都以为自己的下颌骨一定被捏碎了,而他漆黑的眸子里还燃着的火苗,吐出的话却是彻骨的寒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嫌我脏?别忘了你韩笑的身份你是我的情妇,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关系,我脏你也一样脏要下地狱,我也拉着你一块儿。” 她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毫不留情的提醒着她这个肮脏的事实,是,她是被至亲的父亲卖给了他!这个魔鬼,这个魔鬼,他总是能轻易的抓住她的弱点,毫不留情的刺下去。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提醒着她情妇的身份,她的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只能呆在黑暗的角落里发臭溃烂。 她努力的隐忍,甚至勾起唇角微笑,强迫自己伸出细长的双腿勾住他精干的腰身。 这时他嘴角绽放出一种残忍的笑意,冰冷的大手像拍宠物一样拍拍她的脸蛋:“对了,这样才乖。” 藏在被单下的十指早已深深的扣进掌心。 她良好的表现终于使欧阳在三个月后同意放她回国。 她独自搭班机回去,欧阳留在美国处理一些公事,晚一点回国。 坐上飞机,把欧阳从视野里隔开的那一瞬,她心底有说不出的畅快。好像终于把附长在自己身体里的腐肉剔除,即便痛,也带着淋漓的快意。就算只是短暂的自由,她也激动得攥紧了手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她回国没有通知任何人,下了飞机就直接打车到欧阳给她的别墅地址。这算是欧阳的另一处巢穴吧,除了市区的那套公寓,这里的半山别墅更是美轮美奂。反正他有的是钱,而她也不想再住在那个充满虚伪和噩梦的地方。 钥匙已经早早放在信箱里,她从信封口取出钥匙,插口进门中。 别墅里很久没有人住,但收拾得很干净。私人管家守在门口,中规中矩的说:“韩小姐,早上好。”大约欧阳一早打过电话来交待了,所以她也不奇怪管家会知道她的姓氏。 她坐了一夜飞机,累得不想说话,扔下皮箱就去找睡房,躺下就一动不想动。 中午的时候,管家来问午餐要中式还是西式,她随便的“唔”了一声,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答的。 爬起床去洗澡换衣服。不试不知道,原来一楼的独立浴室里竟然是下沉式的按摩浴池,无数气泡涌上来,大得跟温泉汤似的。架子上更搁了长的短的无数条浴巾,还有齐刷刷一大排浴盐,都是欧阳一直用的那个牌子。 真是舒服啊韩笑眯着眼睛泡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得几乎要睡着。手指不知触到旁边什么按钮,还有安神的音乐响起,这分明就是要把人溺死在浴缸里嘛。 洗完澡整个人顿时像脱胎换骨,这才想起没有换洗衣服。裹着浴袍溜进衣帽间,想先找件欧阳的衬衫对付下,谁知拉开衣橱的门,一整溜挂得全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女装。从便装到礼服,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穿着,一应俱全。 她看的咂舌,那些衣料在衣橱内的顶灯照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是顶级的工艺。她想翻看吊牌,可是发现无一例外的都被人剪了,或者压根就没有吊牌。 衣服穿在身上大小刚刚合适,连肩线和腰线都收得恰到好处,她确定这些衣裳都是簇新的,而且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可是他不知道欧阳什么时候去准备的这些,还是很早以前,他就预料到有一天她会站在这里? 另一扇的衣橱里挂的都是欧阳的衣服,非常单调的黑白灰三色,好几套成衣西装,便服的话也不外乎米色和赭色,这样沉重严肃的气质,一点不像个刚刚留学回来的大男生。算算她的哥哥今年也二十四岁了,是个“男人”了。 衣橱都设计嵌在三面墙上,中间是犹如奢侈品陈列柜台一样的水晶玻璃樽,领带c领带结c袖扣c墨镜等等整齐分散的排列在其中,还有看的出新加进去的丝巾和珠宝首饰。各色宝石在射灯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照得韩笑几乎睁不开眼,她觉得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离自己太遥远了,仍是不能接受。 最后还是选了最低调的针织长衫和灰格裤子,颈上系了条嫩黄色丝巾,才遮住那些羞人的吻痕。鲜嫩的颜色衬得整个人活泼了一点,一张脸素面清汤,苍白的脸色也不至于死气沉沉了。其实她不过刚刚十八岁的年纪,可是在美国这三个月,她却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年。 管家在门外轻叩着,告诉她午餐好了。餐厅被布置得像是玻璃花房,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墙体连接着花池,天花板也被做了自动收缩遮罩,拿开来就是透明的玻璃天花板,仿佛坐在太阳底下吃饭。周围全是盛开的鲜花,品种由园丁挑选新季开得最好的摆进来,每日总有不同。花瓣上还有新鲜的露水,花香伴着食物的芬芳沁入肺腔,不得不说,丫真会享受。 下午她去学校办理退宿。上次火灾正好是临近暑假的时候,这次她到美国一去就是三个月,连带用掉了暑假还晚来报道了一个礼拜。 好在教务处的老师都很好说话,她补办了报到手续,又去宿舍楼签单盖章。刚走到宿舍楼下,一抬头就看见了顾少白。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回国会遇到顾少白。只是没想到这样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她总要先编好一些说词吧,可她什么都还没想好,他就这么突兀的站在她面前,一时间她措手不及,于是两人就都这么傻傻的站着,愣愣的看着彼此。 半晌,他终于张了张嘴,发出梦呓般虚无的声音:“你回来了?” “嗯,今早的班机。睡了一上午才起来。”她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如此平静的和他谈着一些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而她的声音居然流利清楚,既没有发颤,亦没有结巴。天知道她的手脚都一片冰凉了。 他哦了一声,然后问:“你来签章吗?” “是啊,打算退宿了。”她扬了扬手里的表格。 “那你先上去,我在这等你。”他顿了顿又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她怅然失神的点了点头,然后迈开步子上楼。脑袋里还一直回荡着那句“我在等你”c“我在等你”c“我在等你” 小白还一直在这等着她,小白还在等她 她觉得心里又苦又涩,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其实在美国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顾少白,每次在绝望的边缘,她就想起他,嘴角翕和,一遍遍的念着他的名字:顾少白!顾少白!顾少白最最撕心裂肺的那一刹那,也只是泪流满面,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小白小白”仿佛只要在心底那样拼命呼喊,他就会立刻出现在她的身边,击退所有的黑暗。 有好几次她攥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笑笑专用”那几个字,忍不住就要按下去,最后却是一狠心,按下了删除。然后才是后悔,滔滔而来的悔意,几乎将她淹没。她赶忙在屏幕上按下一串数字,熟悉到做梦也可以脱口而出的11个数字,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在那些绝望的日子里,就看着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怔怔的出神。就算删掉又怎样?她却没法把他从心底删除掉。大脑里早已深深刻下“顾少白”这个名字,她删不掉,也忘不了,想起来还会隐隐的疼。 可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不再是虚幻的毫无意义的一串数字,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大活人。他一定是来问她怎么推迟了这么久才回国,他一定要问她怎么总是不接他电话哦,她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她被自己的哥哥迷口奸?告诉他她做了别人的情妇,从此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不,他一定会发疯,他一定会杀人!他是那样纯白善良,而她已是肮脏不堪,她配不上他,却还希望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笑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他们并肩走在校门口的人行道上。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是去看电影,他就在这里,牵起她的手,扬言要牵一辈子 那时候他带着点无赖的口吻,嘴角洋溢着笑容,看着她的眼神,那样认真,那样疼惜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那天的事,记得如此清楚。他们之间最尴尬的莫过于,当一切已无法挽回,往事却清晰如昨。 在这城市最拥挤的黄昏,他们行走在人行道上,缓慢而执着的向前去,身边到处环绕着汽车喇叭声,遇到红灯就堵得水泄不通。可是彼此之间却是安静宁谧,仿佛不久前并肩从医院绿地上走过时,那样温馨美好。 他说:“我后来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你都没有接。” 韩笑闷着头不说话。 他的声音低低浅浅,继续传来:“我一直很担心你,怕你在国外出事。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去校门口那条巷子吃川菜,老板每次见了我都要问,怎么一个人,我” 他还要说下去,韩笑突然打断他,叫了他一声:“小白!” 她抓着他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好象最后一次看他,目光久久凝住在他的轮廓上,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巴,一分一毫都不想错过。 顾少白被她看得奇怪,脸上带着窘迫的微红:“笑笑。” 她却执意不放手,好像这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他又叫了她一声:“笑笑。”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涌出来,他吓了一跳:“笑笑你怎么了?” 她的眼泪流的更快,瞬时让他失了镇静:“笑笑出了什么事情?你别哭,你告诉我,笑笑” 他的声音近在她的耳畔,唤着她的名字,焦虑不安的揽着她。周围的行人偶尔停下来,奇怪的张望着他们。 “小白,我们分手吧。” 他扶着她的手微微一震,仿佛还没明白过来,眼底仍带着方才浓浓的关怀。 她说:“我们分手吧。”麻木而僵硬的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他眼里的温柔一寸寸冷却下去,被茫然的晦暗所取代。 不能在缠着小白了,不能在连累他她已经是如此肮脏,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这一句话,她在嘴里反反复复过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次都痛得她开不了口。 他的瞳子急剧的收缩,仿佛是难以置信:“笑笑你说什么?” 她的眼里却是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我不想再说一遍。” 他用力拽起她的手:“为什么?” 她的衣袖滑下来,纤细的手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刀痕结了痂,丑陋的深褐色,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 他一怔,她趁机抽出手,大声说:“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了,我不爱你了。”说完就急急的往前走。如果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她头也没有回,一路跌跌撞撞跑起来。 顾少白在原地愣了一会,像是忽然被人敲醒,拉开步子狂追起来。她看起来那么瘦小,可是跑起来飞快,在他的视线前方,始终是影影幢幢的一个影子。他觉得害怕,她好像在一步步远离他,他疯狂的追了两个路口,狠狠的拽住她的手腕,她趔趄着向后倒来,狠狠的撞在他身上。 他抓着她的手腕,那样用力,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他,他温柔体贴,他大方宽容,而这一刻他的表情几乎是狰狞,眼睛里充满了血红,连声音都是嘶哑的:“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跑得几乎背过气去,脸色苍白得吓人,额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她拼了命的想要挣开他的手,挣不脱,最后只好无力的望着他,那眼神悲哀而无助。 “笑笑,”他尽量使自己声音平和下来:“你到底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 她垂下眼帘:“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有什么问题你坦白说出来行不行?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提出来,我都可以改。” 她要怎么说? 不管要怎么说,都无法启齿。 “笑笑,你在美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要一个人担着。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他眼底的痛楚令她觉得心如刀割,如果长痛不如短痛,那么挥刀一斩,总胜过千刀万剐。 “不,不是这样,”她的声音近乎哀求:“我只是不爱你了不,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只是把你当哥哥,当成一个照顾我的大哥哥这不是爱所以,我们分手吧” 她艰难的开口,眼里饱含着热泪,只要一触,就要滚落下来。她爱他,没有谁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有多爱,现在她的心就有多痛 “不,我不信!”他倏地挥开她的手,虽然连嘴唇都在哆嗦,可是他的声音中透着不可置疑的坚定:“笑笑,我不相信你不爱我。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分手的事你不要再提了,我们就当它没发生过。” 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没有办法忘记在美国的那个夜晚,她所承受的一切。欧阳是个噩梦,是她摆脱不了的。她如何带着这个噩梦,再继续跟顾少白在一起? 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宁可自己是死了才好。 “小白我是真的不爱你,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只是把你当哥哥是我对不起你” 顾少白的脸色发青,太阳穴上青筋鼓鼓跳动着,断然的打断她:“够了!你在美国待这么久不回来,就是在考虑怎么跟我分手吗?你不接我的电话,是在向我暗示什么?我不会和你分手,我不会!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要相信!”他那样用力的拉扯她,仿佛想阻止什么,可是不过是徒劳。 “顾少白!”那句话终于还是从齿缝间挤了出来:“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整个喧嚣的世界仿佛被人突然拔了电源,唰的一下子静了下来。她看得见车如流水,人来人往,可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胸腔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传来沙,沙的声音,那是砂纸打磨在心上,血肉模糊的声音。 她仿佛能看得见那血肉飞溅的场景,可是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她的眼泪渐渐干了,脸上绷得发疼,眼睛几乎睁不开,四周的天色慢慢阴沉下来,铅云低垂,也许是要下雨了,路人行色匆匆,飞快的从他们身边掠过,偶尔一两句喋喋细语,也许是笑他们这样傻。是啊,这样傻,她呆立在路边,已经如同冷凝的雕塑。 “小白,”她的声音平静得让人绝望:“我们分手吧,不要在最后让我讨厌你。” 他有点茫然的看着她,就像是不认识她,或者不曾见过她。要不然这就是个梦,只要醒来,一切都安然无恙。可是那样痛,心尖上最柔软的那一块仿佛被人剜去了一块,每一下,都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他动了动唇角,也许还想说什么,可最终没能发出声音。最后他慢慢的转过身去,步履在她模糊的视线里越来越快,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人海里。 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最后实在累了,就蹲下来抱着膝盖。雨丝疏落落的飘下来,砸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街上那么多人,都走得匆忙,而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双臂,将自己圈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在雨中放声哭泣。 天黑透了,她才回到家。她没有拦车,也没有打电话叫司机,一步挨着一步,在雨中走。雨水把她的头发凌乱的冲刷散开,遮住眉眼,遮住脸,她抹了一把,刺骨冰寒的,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这样痛,痛得连呼吸都不能,她慢慢蹲下来,悔恨得捂住脸,如果雨水能冲刷干净一切该多好,如果一切都能重来,该多好! 就在这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攫住了她的肩,她把人狠劲的向后扯了一把,向后趔趄着撞进一举坚硬的怀抱,一回头,就对上欧阳在雨丝中朦胧的脸庞。 她哭得双眼红肿,头发一缕一缕乱乱的搭在脸上,仿佛是遭了抢劫,尽管视线已经模糊,却还是能感到他身上森冷的气息,令她不寒而栗。 韩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腾空抱起来。 狂风骤雨仿佛瞬时停歇,他用力的臂膀环着她,湿漉漉的身子沾透了他身上的衬衫,他下巴的线条紧绷,看起来很是不高兴。他最是不能看到她在自己身上玩什么花样,如今她把自己弄这么狼狈,他肯定要发火了。 欧阳抱着她,迅步迈进别墅,她衣服上的水湿淋淋的滴了一地,管家见这副场景怯怯的不敢上前,欧阳一脚踹开独立浴室的门,眼前正是她中午才享受过的下沉式浴池,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整个人已经被他丢了进去! 温热的水一下子漫过口腔c鼻子,韩笑扑腾了几下,慢慢从浴池里爬起来,被呛了几口水,喘着粗气咳着。她拢了拢遮住脸的头发,用同样湿淋淋的袖子抹了抹满是水的脸。 瞥见欧阳的眸色越来越深,她才发现自己站在浴池里,只到腰部的水面上,是被湿透了的衣服勾勒出的纤毫毕现的曲线,隔着一条单薄的裙子,穿了还不如不穿。 他站在池边,开始不急不缓的脱衣服,那动作真是缓慢优雅,浸泡在池子里的韩笑一身狼狈,与他真是鲜明对比。 韩笑有点害怕,捂着胸口,可怜兮兮的哀求他:“别别在这里” 他没什么表情,勾勾手指:“过来。” 尽管害怕,她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向池边走去,就差两步就要走到时,他突然下水,水花四溅,韩笑本能的遮住眼睛,而他已经抬手,拨开她挡在脸前的手臂,托起她的脸颊 “怎么搞的?”在这样雾气蒸腾的地方,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韩笑垂着眼皮都不敢看他,他的腿修长健硕,站在池子里,水面才到他大腿。欧阳的身材很好,他有私人的健身教练,有钱,所以什么都有。她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坦然相对,扭过头说:“出门忘了带伞,没想到雨下这么大” 她自己也觉得这借口蹩脚,那哭到红肿的眼睛是没法遮掩的。 可是他没再问,靠着池边坐下来,似笑非笑的睇着她:“你要穿着衣服洗澡吗?” 她支支吾吾的看了自己一眼,还在犹豫是就这么穿着衣服洗完,还是当着他的面脱光,可他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大手伸过去,三两下已经把她剥了个干净。 他伸出手臂搂住她,韩笑被迫紧贴在他胸前,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她有些无力的推着他,手指触到他胸膛光滑富有弹性的肌肤,更是吓得缩了起来,记忆里他一直是冰冷坚硬的,就连相拥在床上,也感受不到他的一丝一毫温度,可是今天,也许是浴室的蒸气作用,他浑身滚烫得吓人。 欧阳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一边扶着她的腰,分开她的双腿,一边若无其事的问她:“你哭得这么伤心,是他把你甩了?” 韩笑一怔,根本无法从他平静的脸上读出什么。可是她知道,每当他要发怒的时候,他的语气就平静下来。他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她才刚刚跟顾少白分手,他就全知道了? 她还没想清楚,突然“啊”的一声叫出来,他已经按着她的腰让她坐下去,未经前奏的身体在没有任何扩充的情况下,以如此火热直接的方式,将他的滚烫坚硬整根吞没下去,下身胀痛密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攀住他的肩,指甲深深嵌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她还没想清楚,突然“啊”的一声叫出来,他已经按着她的腰让她坐下去,未经前奏的身体在没有任何扩充的情况下,以如此火热直接的方式,将他的滚烫坚硬整根吞没下去,下身胀痛密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攀住他的肩,指甲深深嵌了进去。 欧阳似乎也感受到进入的艰难,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才慢慢托起她的身子,带着几分鄙夷:“一个顾少白,就值得你哭得要死要活的,待在雨里淋这么半天?” 他嘴角尽是嘲讽的笑意,她无力反驳,只是狠狠咬着下唇,止住那痛苦夹着快口感的呻口吟。他怎么会懂?在他眼里,这世上的东西不过分为两种,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不择手段也会得到收,又怎么会尊重别人的感受? 见她一直不说话,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用力一收,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他,两具赤口裸的身体之间顿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距离。 他的吻不期然落下,带着霸道不容拒绝的气势:“我就说过,你是我的。在这世上,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话音未落,他突然一口咬在她柔嫩的唇上,韩笑“咝”的一声向后退去,却被他托住了后脑,狠狠按在怀里,他的吻彻底变成了撕咬,狂野而蛮不讲理,像是要一口把她吞咽下去,又要是要夺走她所有赖以呼吸的空气,韩笑在窒息的眩晕里挣扎,唇上的刺痛一阵阵袭来,敲打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心里好像某一个脆弱的角落被触碰到,有种莫名的痛觉升腾出来。 麻痹的痛觉竟然会让她觉得好受,眼泪无声的涌出来,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越来越用力,扶在她腰间的手也几乎变成了狠狠的掐住,大手带着她的身体上上下下,仿佛在水里沉沉浮浮,一次又一次剧烈的撞击,她几乎要失控,仿佛被人捧到了云端顶峰,又毫无征兆的摔下来,粉身碎骨。这种莫名的失落和快口感,让她忍不住失声尖叫,却伏在他肩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她恨这副自小拥着她入睡的肩膀,她恨他每每用这肩膀围得她密不透风,她恨不能一口一口撕了他! 牙齿穿透皮肉,痛并快乐的呻口吟吞没在口齿的血腥中,她听到欧阳野兽般低沉的吼声,她已经满口鲜血他仍不放手,动作更加疯狂粗野,最后她在欲浪的顶峰昏死过去,失去意识时仍紧紧咬着他的肩不松口,那血腥的气息一直弥漫在鼻端,她沉沉的连怎么从浴室出来的都不知道。 梦境中她听到吹风机在耳边嗡嗡地响,温热的风拂在脸上,韩笑被那暖风吹得很舒服,就像是小时候爸爸抱着她在她耳边呵气,弄得她痒痒的,她转过脸去,呜咽了一声,也许是叫“爸爸”,可是并没有回应。她想自己或者是在做梦吧,没过几秒钟就重新睡着了。 没睡多久又被敲醒,睁眼看到欧阳。看来是真不打算让她安稳的睡觉了。 她刚有了睡意,呜咽了两声赖在床上不肯起。欧阳在门口站了一会,重瞳轻眯,缓步走到床前来。 韩笑猜测他是要生气了,自己若是聪明点,此刻就该立刻坐起来,抱着他脖子亲吻以示歉意。可她实在累得够呛,连脚指头都懒得动。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装睡。 欧阳的大手擒上她的肩,一使劲就把她翻了过来。他抬起了手,她从眯着的眼皮缝隙里看他,他八成是要打她了。 仿佛是赌气的孩子,她吸足了一口气,等待着巴掌的落下。 大手笼罩下,她本能的蹙起眉,咬紧了牙齿。 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他的手落下,不重,覆在她的额上,待了一会,才说:“这么烫,发烧了?” 她愣了愣,也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摸了摸。好像真的发烧了? 这一个动作却彻底暴露了她在装睡。欧阳清咳了一声,说:“起来量体温,吃了药再睡。” 没多久家庭医生也来了,她躺在床上,任医生给她量体温,打了退烧针又开了些药。吃完药她就继续钻进被子里,把被子蒙在脸上,嘴里全是涩涩的苦味。 身上倏的一凉,欧阳直接掀开了被子,指着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一只炖盅,冷冷的下令:“喝了它再睡。” 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这次又是什么迷魂药? 欧阳的脸色紧绷:“你不喝,我总有办法让你喝。别逼我。”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手指握得簌簌发抖。喝就喝,她还怕什么吗?最好是穿肠毒药,喝死她算了! 她刚一转身,欧阳的唇已经贴上来,紧紧的封住了她的口。她想张嘴惊呼,一股清凉的液体却顺势滑入她口中,齿间还有些丝丝的细碎滑动是冰糖燕窝?她想起小时候发烧,她就总嫌药苦,不肯好好吃药,后来厨子发现甜品里她最爱吃冰糖燕窝,每天晚上都会炖一盅放在厨房里晾着。她有时放学回来喝,放凉了一大碗,喝完半晌嘴里还甜丝丝的,一点也没有药的苦味。 从欧阳怀里挣开来,她尴尬的坐起身,抱着炖盅慢慢吃完。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狼吞虎咽,而是拿着调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那时候欧阳总说她暴殄天物,而现在他只是坐在床边,冷冷的盯着她,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奇异表情。 吃完以后她彻彻底底的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觉得额头的热度也退了。但是脖子却发麻,因为没有睡在枕头上,而是枕着欧阳的胳膊睡了一夜。他身上还有熟悉而清淡的香气,是属于他的独特味道,在无数个抵死缠绵的夜晚,曾令她作呕。而她竟然窝在他怀里,毫无知觉,像只猪一样睡了整夜。 她想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要不就是已经很好的习惯了情口妇生活,到现在竟然觉得自然而然。 早上两个人一起坐在餐厅里吃早餐。自从那趟去美国之后,两个人就难得有机会再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上,不是韩笑赌气不吃饭,就是欧阳喝得醉醺醺的夜不归宿。 女佣慢条斯理的把早餐一样样端上来,韩笑抬头才发现,竟然是安妮!发生吴肖肖自杀事件以后,她以为欧阳把安妮辞退了,没想到他回国又把她召回来,继续在这栋别墅里工作。 安妮是知道她的过去的,可她现在跟欧阳的关系明显变了质。安妮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呢?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坐立不安,几次偷偷拿眼角去瞥安妮,却发现她只是和以前一样,安静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低着头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大概是她脸上心虚的红白不定,欧阳突然开口:“怎么你很怕人知道?” 韩笑一愣,立刻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的垂着头,像个挨训的孩子。 欧阳却并不放过她:“你以为你那点事有多少人关心?顾少白关心么?韩卫梁关心么?你回来到现在,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够了!”韩笑大声打断他。即使这样会触怒他,但她忍受不住了,她最不能忍受就是从他口中提到小白,提到父亲他是冷血的恶魔,他怎么会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够了!”韩笑大声打断他。即使这样会触怒他,但她忍受不住了,她最不能忍受就是从他口中提到小白,提到父亲他是冷血的恶魔,他怎么会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他却并没有发怒,反而心情很好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安妮把早餐都上齐了,欧阳还是边看报纸边吃早餐。韩笑却有点食不知味,这样加长的气氛真让她觉得格格不入。 她只吃了一点,就起身要离开。欧阳却叫住她,不知从哪拿来支票本,刷刷划了几笔撕给她:“长假快到了,别待在家里,你找个同学陪你出去散散心。” 她站在原地,没有接。 他又继续说:“我最近在忙个大案子要飞到美国,没空陪你出去了。自己玩得开心点。失恋头一个月,难免有些伤心。” 他的语气好似漫不经心,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把她与顾少白的关系盖棺定论了他知道,他从一下飞机就知道了她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她为什么要在雨里淋着,知道她为谁而发烧难受,可她所受的一切罪,到他口中不过是一句“难免有些伤心”? 他怎么会懂,怎么会懂她失去小白的痛苦?是了,他不会懂,因为他根本没有心!是他亲手毁了她,毁了她的爱情,毁了她的一生! 长假很快就到了。她本来就晚报道,在学校才上了一个礼拜课,就赶上了十一长假。 吴肖肖这学期没有再出现,有人说她转学了,全家都搬到隔壁城市,但没人知道具体地址。 要查出来其实很容易。 她握着手里支票,蓝黑色墨水匆匆划过的二十万,是欧阳的字迹。这些钱对于吴家的债务来说也许是杯水车薪,但总算表达了她的一点歉意。 她以匿名方式将支票汇到了吴肖肖现在的住址,然后,当长假来临,独自一人搭上拥挤的火车,出发前往乌镇。 十一期间车票很紧张,她费了好大劲才买到一张硬座票。这是她头一次挤到上百米的长龙里买票,整个候车大厅闹嗡嗡的像一只大蒸笼,所有的人都被放在蒸笼里闷着,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汗如雨下,企盼一张回家的车票。 她擦了把脸上的汗,继续跟着队伍慢吞吞的挪动。她知道只要她张口,就算只跟管家提一声,也会有专门的司机一路开车送她过去。她不想欧阳知道她把支票寄出去的事,也想试着完全脱离他的庇佑,看看自己独立的到底能够飞多远。 车次是硬座的慢车。车厢里热烘烘的,味道让人作呕。 出发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小青年把车窗抬起来透气,凉爽的风呼啸进来,一直灌到肺里。她迎着风,眼睛被吹得几乎睁不开,一滴眼泪在里面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滑进了风中。 顾少白以前跟她说过好几次水乡乌镇。那是他的老家。他说那里的粽子个头有拳头大哦,是他的拳头,不是她的拳头。她还记得当时他握着她的小手纠正道。他还说:乌镇的街道就是一条条小河,乌镇的市场就是河岸,所有的房子都面朝水建,一开门就看见碧油油的水流,水中有乌篷船咿呀呀的划过,叫卖声伴随着晨曦而升起,那景色真是美极了。 她没有亲眼看见,只听他描述,就觉得对呀,一定美极了。 他依然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等过年一定带你回去看看,你准会喜欢上那里。你知道吗,奶奶藏了枚特宝贝的金戒指,平时谁要看看都不给。你去了,她保准要送给你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微微的红,而她也羞涩的低下了头。古镇里的老人都有习惯,把自己年轻时出嫁的金戒指用红线缠起来,保存着,留给自己的孙媳妇。 火车咣啷咣啷响着,一直向南,一直向南。她靠着车窗边想边难过,耳朵里塞了耳机,隔开车厢里的喧嚣,范范的歌声一直在耳边回荡:“想到达明天,现在就要启程,只有你能带我走向未来的旅程”她还记得当初看《爱情白皮书》时的情景,朦胧里对校园爱情产生纯纯的憧憬。可毕竟她不是女主角,没有成美那么好的运气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甚至没有资格拥有一份单纯的爱情。她有的,不过是一份肮脏的躯体 那婉转的旋律催人泪下:“想到达明天,现在就要启程,你能让我看见黑夜过去,天开始明亮的过程” 她听着听着,眼泪哧哧往下掉。 到桐乡时天早就黑透了,站台内外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她拖着行李打了辆车,开到乌镇去找旅馆。半夜里旅馆不好找,一家家都住满了,就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司机把她带到一家类似农家舍的地方。 他说:“小姐,这里条件差些,好歹凑合睡一晚。” 她付了钱下车看了眼,四围都是白墙黑瓦,旧式的木楼已经泛了黑,小小的青石板中庭里种着兰花,主人很热情,年约七旬的老婆婆迎出来,要帮她提行李。 她道了谢,跟着婆婆进屋,坐在床沿上看婆婆忙活着给她倒热水。被褥薄薄的带着一点南方特有的湿潮,她摸了摸,薄薄的还有些霉味。站起来,恰好婆婆端着搪瓷脸盆央她过去洗脸。老人起了褶的无名指上套着枚金指环,年月久了在昏黄的灯光下几近发黑,背面用红线缠了一圈又一圈,看得出是很认真很仔细的缠上去的,整整齐齐的一点也不难看。 她想,小白的奶奶平时也一定这样戴着戒指干活。于是便接过脸盆,亲切的叫了声:“奶奶,我自己来。” 老人家眉开眼笑的夸她:“小姑娘嘴真甜。” 擦了脸她才开始打量房间,房子很旧,收拾得很整洁。窗棂上头还有精致的镂雕,不知这楼到底是哪一年建的,后窗下就是河,有小舟咿呀摇过,船上堆满了酒瓮。从半开的窗子望出去,远处都是黑的瓦白的墙灰的桥,桥上有人打伞过,疏淡得像水墨写意。 她忽然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小白没骗她,这里真的美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这一夜她睡得不太好,窗外细雨如梭,鼻端始终环绕着淡淡的霉味,脑海里更是潮起般的迭迭出现和顾少白在一起的画面。清早才六点多钟,河边洗衣服的太婆衣杵捶的“砰砰”响,就把她吵醒了。 她起来梳洗,眼睛下面总是带着淡淡的黛青,怎么也遮不住。她也没急着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上了街。十月头的天气,前两天还热得跟三伏天似的,昨晚一场雨,竟然带来萧瑟的冷意。 她走到桥头上去,桥栏的石板清冷如冰,坐下来。河水无声,风吹得很冷很冷,河水里倒映着两侧人家的小楼,荡漾着柔柔的碧波,一圈一圈荡开来,到最后就变成了小白的笑脸。 他说:过年一定带你回家。 他说:笑笑,是你笨还是我笨,你真的希望我放手吗? 他说:笑笑,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好么? 现在,她终于来了,却是一个人,身心俱疲,形单影只。 唇频繁的颤动,破碎的呢喃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她说:“好好”永远都不要分离 眼泪成灾。 再不会有人,用温和的手掌,替她拭去眼泪。令人绝望的空虚与寒冷,让她一直发抖,她抵在桥栏上,视线一点点的模糊,仿佛有一人,从桥头那边走上桥来,熟悉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视野里,眉目分明是她日夜思念的样子。她恍惚的想,白日梦的幻觉竟然如此真实。 他一点点的走近,身躯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她近乎呆滞的侧着脸,紧紧注视着他,那么熟悉的五官--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阳光仿佛点缀在笑容上她惊得几乎跳起来,顾少白! 他站在那里,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她,她目瞪口呆,他也怔住。 她咬着嘴角哭出声来,终于伸出手,一点一点摸上他的下巴。温温的,是有温度的,不是在梦里,一碰就碎原来并不是做梦,原来这一切并不是自己在做梦。 她的眼泪很大很大的一滴,重重的落在手背上,他身子震了一下,仿佛是梦呓一般:“笑笑?” 她拼命点头:“是我,是我。” 他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只是哭,没有回答。其实他们都知道,都知道是为什么 “笑笑”他冲上来将她一把搂进怀里,死死地搂进怀里,连声音都带着一丝喑哑,又一次的问:“怎么会是你?笑笑” 怎么会是你? 她原以为他们再也等不到过年了,原以为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怎么会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又一次遇上你? 韩笑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你说过,过年一定要带我回家” 他不说话,把她紧紧箍在怀里,抱得那样紧,就像一放手她就会消失,就像一放手,这一切就会变成梦境里的泡影。 她抓着他的衣襟,泪流满面。 那一天是怎么过去的,像是做梦,可是又清楚而分明。 顾少白帮她收拾了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简简单单一个旅行袋。拉着她一路沿着河边走,脚底踩着湿软的青苔,她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仿佛落叶归根,仿佛尘埃落定。 他带一起去看望奶奶,临河的一栋二层小楼,并不大,黑色的墙面有些斑驳。天井里种着棵香椿,风一吹清香扑鼻。韩笑很少见到这样的房子,裱糊得很干净,旧家俱也显得漆色温润,仿佛有时光的印记。 奶奶见到顾少白和韩笑一起进来,乐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韩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因为奶奶从小最疼小白,所以才这样喜欢她。还不忘数落顾少白:“你这孩子,放假前打电话还说一个人回来,怎么要带女朋友回家还不好意思说?瞧奶奶也没买菜,幸好家昨天杀了只老母鸡,待会炖锅汤给你们补补。” 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围桌而坐,像个孩子乖乖等开饭。他们都刻意不提分手的事,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虚幻,就如同一场梦一样,等梦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奶奶的手艺很好,做的菜都很好吃,老人家甚至还斟了点黄酒,边吃菜边聊着顾少白小时候的趣事。韩笑很喜欢这种气氛,仿佛是回家。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家了,从很小的时候,母亲空难,父亲丢下她一心只顾公司,而哥哥 她抿了口黄酒,在古镇许多家庭都会自己酿酒,香醇悠厚。顾少白也喝了不少,脸上起了微醺,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水流,盈盈的倒映着她羞涩的模样。 吃完饭奶奶打发顾少白去洗碗,趁韩笑一个人塞给她一枚金戒指,很精致漂亮。容不得她推辞,她说:“奶奶一把年纪了,就盼着这天,这是奶奶的一点心意。你跟小白都要好好的,以后小白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 本应该是喜欢,可她只觉得那戒指捏在指间滚烫。顾少白洗完碗出来,看到她指间的戒指,仿佛会意的一笑。那眼神似乎在说:被我说中了吧? 晚上顾少白送她回旅店,奶奶要留她,她只说自己行李太多,不好带。 他们顺着来时的那条路走回去,河水里倒映着两侧人家的灯光,荡漾着温暖的橙色光晕。 谁也没说话,空气里是静默的香气。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远处人家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灭了,夜色浓稠如墨,冰冷的风将她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他忽然转身,扳过她的腰,将她抱进怀中。 他将脸埋在她肩上,她还是那样瘦,肩胛骨单薄得让人觉得可怜。颈窝里是她的味道,他记得。 “笑笑。”他的声音很低。 她没有应他。 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夜晚的风有点凉,呼呼的吹在她脸上。她就像是石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很久。 “不管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请你原谅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的侧脸贴在他胸腔上,听见他的声音都是嗡嗡的。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点头了,就要开口说“好”了,可现实总是轻易的将她拉回。他们没有明天,这个长假一过,她就要回到a市,再次去面对欧阳,和他保持着那种肮脏见不得人的关系 她终于说:“对不起。” 他扶着她的腰的手一下子垂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七天的长假转眼过去,顾少白坚持要陪她回去,她不言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她就拖着行李出门了。旅店的婆婆特意摸黑起来给她做早饭,边看她吃还边感慨:“这姑娘怎么待这几天比刚来时更瘦了” 一瞬间她恍惚就将老婆婆看成了顾少白的奶奶。她摸着指间的金戒指,带着浓浓的鼻音唤了声:“奶奶,谢谢你。” 韩笑走的很快很急,火车站都是人,无数熙熙攘攘的旅客,而她站在人海中央,只觉得自己软弱而茫然。 七天,这么长的梦,终于要结束了。她把行李靠在一边,摸索着手指,脱下那枚金戒指,塞进口袋里。 上车的时候,队伍挤得十分厉害,韩笑提着行李被夹在人缝里,只能随波逐流。长假结束正是客流高峰,穿军大衣的武警喊破了嗓子在维持秩序,韩笑觉得窒闷,越来越透不过气来,那些黑压压的脑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变成模糊的重影,恍惚间听到有人喊:“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是谁这么倒霉,在人堆里晕倒,不怕被踩死吗? 她筋疲力尽的想,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韩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模模糊糊中觉得浑身发冷,四肢无力。她想起自己应该在赶火车回去,七天长假结束了,她要是再不回去欧阳一定会起疑。 黑暗里,恍惚有一双阴郁濯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有人在脱她的衣服,韩笑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做了起来。 那正在解她扣子的护士愣了愣,安慰她说:“别怕,我们只是想帮你做个检查。” “不,不要!”她拢起自己的衣领,拼命的挣扎着,“不要脱我的衣服,我不脱!” 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更害怕别人看见她身上斑斑点点的瘀痕。 护士拿她没法,去外面叫来医生。他们在一边小声商量了一会,韩笑始终警惕的盯着他们,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兽,时刻提防着来自各处的伤害。 后来,那看似慈祥的老医生朝她走来,说:“你的精神很不稳定,身体也极度虚弱,不检查哦话,那么打一支营养针吧。” 医生的慈祥笑容像极了父亲,韩笑莫名的点点头,任由两个护士捋开了她的袖管。 乍一触及她纤细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拿针的护士也是一怔,然后颤抖着摸到她手臂上的静脉,扎进去 韩笑万没有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营养针,而是镇静剂。 几分钟后,她就开始昏昏沉沉,她张大嘴巴,徒劳的想挣扎什么,可是仍旧一分分往下沉去,最后,仍听见她喃喃的说:“不要,别脱我的衣服” 醒来之后,她看见那位欺骗她的慈祥医生就坐在她床边,表情悲痛愤恨,护士们看她的表情也都是怪异的怜悯。 医生问她:“姑娘,需不需要我们帮您报警?” 她不明所以。 接过医生递来的诊断书,她彻底惊呆了: 肩c臂c腿等数十处皮下青紫。 手臂多处刀痕,手腕可见环状勒痕。 撕裂,下口体严重充血,曾被多次粗暴性侵犯 这简直跟电视上的强口奸施暴案的诊断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笑了,报警?难道要她跟警察说,这是她的亲哥哥做的吗?难道要她坦白,她被自己至亲的亲人合谋卖了,所以得到今天这个下场? 她笑了,笑的同时,一滴泪滴在诊断书上。 老医生拍着她的肩安慰:“姑娘,你别哭,现在医学那么先进,我们可以通过精口液鉴定帮你抓住他的。” 精口液鉴定?她抬起头,有点不解的望着医生。 “你还未成年吧?这种坏人,死一千次都不足惜。你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她忽然用力的摇头:“不,我没有被强口奸,我是自愿的。” “姑娘,警方不会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的,你只要配合调查就行了。”医生还以为她是担心被人知道。 她奋力的挣开来:“不,我真的是自愿的,就算站在法庭上,我还会这么说。” 护士们想冲上去按住她,她猛的拔出手背上的针头,对准了自己脖子上的动脉:“你们别过来!” 所有穿白大褂的人都怔住了,僵硬的站在原地。 她说:“钱包在行李箱里,诊金多少,你们自己拿。我要出院,我现在就要出院!” 老医生劝慰她:“好,好,不报警姑娘,你冷静点。你身体真的很虚弱,如果现在出院,可能还没走出医院就又晕倒了。” 韩笑抓着针头丝毫不松手:“我不管,你们都走开,谁也不许跟过来。” 她快速的跳下床,一手捏着那细细的针头,另一手去拿自己的行李。面对她的坚持,医生护士们再也无话可说,纷纷站在原地,表示他们不会再动。 韩笑见他们没有阻拦的意思了,扔下针头飞快的就往外跑, 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一问,才知道这里仍是桐乡市,她因为昏倒被送进医院,因此滞留在此地了。看日期,竟是晚了两日没有回去。 她赶忙抽出手机,怎么按也按不亮,已经没电了。她只好先找家旅馆住下来。 那医生说得很对,她现在只是跑两步就已经头晕目眩,脚步虚浮,要是支撑着再连夜赶火车,只怕又会晕倒。 这样又在当地滞留了一晚,第二天她终于顺利坐上火车回家。 韩笑拖着行李走到那幢熟悉的半山别墅时,心口怦怦跳动得异常剧烈。管家看到她也并不显得惊异,像往常一样接过她的行李说:“欧先生在书房等您。” 她心里一凉,知道这次是铁定逃不过了。她艰难的迈进去,撑着扶手上楼,每踏过一个阶梯心跳就陡然加剧一分。 站在书房的门前,手心冰凉,她深吸口气,推开那扇门。 欧阳就坐在桌子后面抽烟,书房里都是呛人的烟味,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掸落烟灰,她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她想起在医院看到的那张诊断书,一字一句,触目惊心。 欧阳随手把烟掐了,嗤笑一声:“瞧瞧你这样子,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定了定神,垂着头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一边翻动手里报纸,一边问她:“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 “欧欧洲。”她有些底气不足。 “欧洲?”欧阳的笑声格外讽刺,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都买了些什么?” 她一愣,支支吾吾说:“我怕重什么也没买。” 他忽然一扬手,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向她飞来,她吓得本能侧过脸去,那东西砸在墙上,又落到她脚边:“你的护照还在家,你怎么上欧洲?” 她就知道,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想在欧阳面前玩花样,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她吸了口气,攥紧了拳头,缓缓闭上眼睛。算了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从她逃出医院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经自甘堕落了吗?难道她还真有本事把他告上法庭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欧阳站起来,一步步向她走来。房间里的窗帘拉着,他背着光线,脸上的表情明暗不清。 韩笑本能的向后退去,可是他已经越过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韩笑的后背紧紧贴在门上,颤栗的望着他:“对对不起” 他用手臂吧她困在胸膛和门板之间,让她再也无路可逃,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跟谁在一起,都做了什么事?你把我给你的支票寄给了那个吴肖肖,又一个人跑去乌镇会旧情人?” 她不寒而栗。他说话时火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扭过头去躲避。 可是他狠狠的扳过她的脸来,贴在她耳边,字字诛心:“我还以为你韩笑是什么贞节烈女,被我吻一下就哭得要死要活怎么,跟你的小白在一起,就能心安理得的一起度过七个晚上,甚至恋恋不舍的又多待了几天?” 他的大掌滑下来,抚在她光滑细腻的颈子上,冰冷的手指停在那紫色的吻痕上,仿佛一条寒冷的冰线,顺着指尖一直冻到人的心脏去,冻得人心里隐隐发寒。 他的笑声带着冷冷的讽刺:“这是我弄的还是他弄的?我就奇怪,正常男人看到你满身的吻痕怎么还能下得去手?他顾少白就这么喜欢玩别人的破鞋?” “你够了!”韩笑突然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龌龊?我和他清清白白,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佛说心中是佛看到的也是佛,你心里都是男娼女盗的勾当,看到的当然也只有男娼女盗!” 话音未落,欧阳已经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嘴。她咬紧了牙关拒绝,拼命的闪躲他的嘴唇,可是他摁得她死死的,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开他的气息。她慌张之下,腾出空着的两只手,毫不犹豫的朝他脖子上掐去。他似乎僵硬了片刻,忽然在她唇上用力一咬,血腥的刺痛顿时惊醒了她。 甫一拉开距离,她就立刻感到阴森慑人的气息。欧阳一手紧紧掐着她的下颌,另一手轻而易举的折了她的手臂:“你要是不想你的小白也出点什么事,就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 那一刻,她的眼前浮起猩红,她想起被退学的小花,想起躺在浴缸里浑身是血的吴肖肖,猛的瞪住了他:“你敢?” 他淡淡启口,犹如毒蛇的信子:“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他抓着她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脖子上,感受着他一鼓一鼓跳动的动脉,他挑衅般开口:“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你要有本事就这么掐死我,弄不死我你就一辈子只配做我的情妇。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她手指下面就是他鲜活的血液,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使不上劲。看着这张熟悉的容颜,就算再狠,也还是她的哥哥,是那个从小照顾她疼爱她的人,再恨,她也下不了手! 他仿佛轻蔑一般,甩开她的胳膊,韩笑被他抡得撞在桌角上,额头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双手攀着书桌,悲哀的垂着头。难怪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就算他拿着她的手放在他动脉上,自己都不敢用力,还谈什么报复? 欧阳离开时,只冷冷丢下一句:“你要是被那个顾少白鬼迷心窍了,我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让你彻底清醒。不信,就尽管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在门外叫她,说放好了水,让她去洗个澡去去尘土,再到厨房用甜品。 韩笑摸索着站起来,刚才那一下磕得不轻,到现在还有点头晕眼花,加上从医院出逃,赶车回来,一路心惊胆战的怕着,到此时终于崩溃。 她想自己这辈子是完了,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浴室里一整面光滑的镜墙,清晰的映照出她赤口裸的身影。红肿的唇瓣上挂着一颗凝结的血珠,光洁的额头上是新撞出来的红痕。身上锁骨,胸口,手臂,大腿,都是斑斑驳驳的青紫,新伤旧伤,连成一片。 欧阳有句话说得很对:哪个正常的男人看到她身上这样子,还能要她? 早就是没希望了,乌镇的这七天,不过是她编织给自己的一个虚幻的泡影。 “啊--” 她突然尖叫一声,闭着眼睛狠狠把浴巾砸到镜中的自己身上! 洗完澡她有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穿着浴袍走出去。 欧阳坐在餐厅里等她,薄薄的开司米毛衣,一双驼绒拖鞋,双腿优雅的交叠而放,咖啡放在手边,已经凉透了,他修长的双手捏着一张纸片,目光深邃,不知看了多久。 她正好奇,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行李厢已经被打开了在地上,而他正在看的,竟然是那张从桐乡市医院带回来的诊断书!她那时逃出医院根本没想太多,更不可能知道医生将诊断书放在她行李箱里! 她僵硬在原地,斟酌着怎么跟欧阳说这件事。 可是他从那纸片上收回目光,抬起头望着她,并没有暴怒,只是幽暗不明的审视着她。 有过先前的教训,她决定还是坦白告诉他:“我本来是要如期回来的,不小心在火车站晕倒了被人送到医院以后,他们强行给我打了镇静剂,才检查出这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告你” 被他晦暗的眼光一扫,她怎么也说不下去,只忐忑的望着他。 安妮把炖盅端过来,看见两人僵持的气氛,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欧阳先发现,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子:“放下吧。”又对韩笑说:“坐。” 她在他对面坐下,面前是她最爱吃的冰糖燕窝。可是她只是看着,一动不动。 欧阳又看了她两眼:“怎么不吃?我记得你原来最爱吃这个。” 韩笑猜不透他的意思,又不想违逆他,于是捏着银勺,象征性的抿了两口。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他看到诊断书后的反应,根本没有一点胃口。 欧阳见她没吃两口就放下了,于是问:“不好吃吗?还是原来的做法,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她垂下眼睫:“没什么胃口。” 他点点头,说:“你也累了,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我会叫家庭医生每天来帮你检查身体,你要配合吃药。下个礼拜是你的生日,你想怎么过?” 韩笑有些错愕的抬起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压根没问她诊断书的事,只是平淡的要她好好休息,还问她想怎么过生日?她差点就忘了她的生日以往每年都是欧阳陪她过,那时候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妹,她要什么他都买给她,可是现在呢她想要自由,他会给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她知道一切都是奢望,只是垂下头,漫不经心的说:“随便吧。” 欧阳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很久,接着说:“联考也快到了,你有想好念哪个大学吗?我觉得t大还不错,离家既近,风气设备什么也都很好。” 大学吗?她有些陌生的想。 她以为这些属于正常人的生活早已远离了自己,原来还是可以拥有的。t大顾少白的学校,她不是不憧憬。只是她更希望能去远一点的城市,再远一点,最好能够离得欧阳越远越好。当然她不敢说出来,只好搪塞道:“t大,我的分数不够吧。反正联考还早,到时再说吧。”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欧阳再没有碰过她。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在家庭医生精心调理下,竟然慢慢恢复了。 她想,他可能公司上的事情很忙吧,才可以让她喘一口气。但他每天总是准时回来陪她吃晚饭,吃完就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她能感觉到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在她肩膀和手臂上摩挲,指尖的温度烫得吓人。就在她任命的闭上眼睛时,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晚上他依然要和她同床共寝,但最多隔着一层被子抱着她,亲亲她的额头说:“晚安。” 这样的欧阳真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经他的提醒,她倒是发现要脱离欧阳,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首先光明正大的当着他的面填报其他城市的学校肯定不行,但只要她瞒着欧阳,在最后时刻神不知鬼不觉的填上一个离a市十万八千里的学校,到时候录取通知书下来,欧阳也无可奈何。 从上次他的口气韩笑就听出来了,他还是打算让她好好念完书的,除非让她辍学,否则不可能阻止她。 这么想着,韩笑念书也有了精神,不再是成日萎靡不振的只想着寻死,反而开朗了许多。 晚上一吃完饭就要回房看书,连欧阳都忍不住问她:“最近怎么这么用功?” 她笑得神秘兮兮:“要考t大呢,不用功点怎么行。” 她还让管家帮她报了几个补习班,当然不是真的为了补习。她想要脱离欧阳,总得有独立的经济基础,直接问欧阳要他肯定会起疑,向父亲开口,也免不了被追根问底,对于父亲将她的监护权转让给欧阳一事,她始终深深介怀。 她开始在社会上寻找兼职的机会,但是她从小娇生惯养,什么也没做过,因而碰了不少钉子。最后辗转在一家花店做了小妹。 每天司机送她去补习班上课,等到司机走了,她再自己搭公车到花店上班。下班了还得再跑回补习班楼下,然后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她。虽然辛苦,她却觉得值。 花店是一家再平凡不过的小店,粉白的墙上只挂了数只壁挂花篮,地上除了花架也就是花篮。可是她却学会了很多,剪花插花,各种花的花语,每天坐在鲜花丛中,被芳香簇拥,不失为一种恬淡的幸福。 其实欧阳的别墅里也有花房,园丁精心培育了各种鲜花。她的房间每天都会换上新的白茶花,可她从来没有留意过。谈不上喜欢,这种花,白的太干净,近乎刺眼,那样一大簇一大簇的团在一起,娇嫩的经不起一点风吹。 也许是欧阳喜欢吧,但他自己的卧室却从不插这种花。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按照欧阳的喜好来摆设,连她也只是欧阳的所属品,她有什么资格说不喜欢。 在花店打工以后,她看这花更不顺眼,因为它的花语:你怎能轻视我的爱情。 这天下午,韩笑在花店里插花,花行刚刚送来的新鲜百合,她一枝一枝的插在花架上,再拿喷壶洒上水。 门铃响,她笑吟吟的迎向客人:“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给我一打白茶花。” 听到这花的名字,她敏感的一怔。那客人穿着工整的西装,面容再寻常不过,她赶快打消心底里的念头,笑笑说:“有,今天新到的,雪塔可以吗?” “可以。麻烦帮我包起来。” 因为太奢侈,这样昂贵的花,店里只进了一点点。她抽出十二枝白茶花,配上叶材包成一束,剪叶包装,用缎带缚好花束递给他:“谢谢,两百二十块。” 他抽出三张红色纸钞:“不用找了。” 韩笑接过钱,还没来及说什么,那人已经拿着花束走出了店门。她拿着找零的钱追出去,花店外停着一辆黑色悍马,车窗没有落下,反光玻璃从外面并不能看到车里的人。那人将花束递到后车座上,然后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进来的买花的人大约是司机吧。 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身影,司机按在手刹上,问:“霍先生” “开车。”坐在后车座上的男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追出来的韩笑,声线醇厚,冷静而果断的两个字。 司机不再犹疑,松开手刹,踩下离合,车子缓慢驶动。 “喂,你的找零”韩笑抓着手里的八十块钱,留给她的只有一烟尾气。 天气刚下过一场豪雨,车前窗的雨刷周而复始的运动着,雨后的天空干净得像被刚刚洗过,隔着一层玻璃,能清晰的看到天际那一线彩虹。 司机跟了霍志谦许多年,从他创业之初的辛酸,到如今在金融业的辉煌,他知道霍志谦的习惯,每每到下雨天就会心情抑郁,更何况,他今天要去的是墓园。 红灯时,司机摇下车窗,让洁净的空气来缓解车厢的窒闷。 后视镜里他看见一个女孩儿沿着车道在奔跑,如缎子般的黑发在风里飘舞飞荡,翩跹似脆弱的蝶翅 他听见霍先生清咳了一声,目光落在后视镜上一动不动,叫他:“阿斌。” “是。”他跟了霍志谦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老板的意思。 他探出头去,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后视镜上灰尘与雨滴凝结的污渍,那女孩的身影便清晰起来,夹在无数车辆中,更显得纤细脆弱,仿佛会被风卷走。 恰在此时,前方绿灯亮了,阿斌犹疑着要不要发动车子,这时,那女孩正好赶上了,隔着一层玻璃敲着后车窗,弓着身体气喘吁吁。 出乎意料的,霍志谦这次竟然没有让他开车,反而自己摇下了车窗,问她:“你追我这么久,到底为了什么?” 韩笑撑着膝盖,连连喘了好几口,才把那捏得已经皱巴巴的八十块钱从车窗里递给他:“你的找零” 霍志谦怔了怔,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把钱接过去。 身后拥堵的车辆已经频频按起喇叭,韩笑带着歉意对着后面的车辆鞠了个躬,才转过脸来,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找零我已经帮您送来了,下次不要再忘记了。再见。” 她的脸上全是汗水,跑得凌乱的长发黏在没有任何修饰的素颜上,说话时顺手用手指把沾湿的发别在了耳后,眼波流转,清澈得恰似雨后那一抹干净的天空。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摸一摸她的脸,是否和她的笑容一样干净舒服。 她说再见,说完就消失在穿梭的车辆中。 霍志谦有些怔神的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禁喃喃:真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车子刚刚启动,接到欧阳的电话:“你手上还有多少天瑜的b股,你开个价,全部转给我。” 霍志谦冷凝的唇线微抿:“怎么,你不是对天瑜不感兴趣吗?” “与你无关。”电话里的声线明显冷下来,“只要你肯放手,价格一定会让你满意。” 车子刚好滑过一潭水洼,带起飞扬的水珠,墓园就在眼前了。 霍志谦沉吟片刻,笑着说:“天瑜那样半死不活的公司,也没什么意思。你想要,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稍后我让人把股份报价传真给你。” 挂了电话,霍志谦走下车来,司机习惯的把车开远,留给老板相对的独立空间。 大理石的墓碑上,嵌着一张灰白的女子照片,少女姣好的面容染了灰尘,笑容却依旧干净如初,就像雨后微晴,那一抹澄澈的彩虹。 他情不自禁的身手摸了摸女子的脸庞,指端触到的,不过是冰凉的水渍和灰尘。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花店遇到的女孩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起来眸子弯弯,唇角轻扬,好像天边的彩虹。 那么像,可是终究不是她。 “芊芊,我找了这么久,可就是没能找出第二个你” 手指无力的滑下,落在那一行镌刻的字迹上:亡妻陆芊芊之墓。 这天刚下课,韩笑一走出校门,就看见马路对面停着家里那辆熟悉的宝马。司机站在车门边,看见她,兴奋的冲她招手。 等韩笑越过马路,拉开车门,意外的发现欧阳竟然也坐在里面! “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挑起眼角,又是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怎么,不高兴看到我?” 韩笑赶紧摇了摇头,滑进去坐在他身边。 车子行驶起来,她还是有点意外。欧阳一向很忙,怎么会有时间亲自来学校接她。平常一个人空旷的车厢,今天多了一人,竟意外的感到逼仄。只要有欧阳在的地方,气氛都会莫名的变得紧张而凝重。 车行到一半,他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小小的方形盒子,墨兰的底色上映着浅浅的水印l一g一,这个牌子,这个大小,应该是手镯之类吧。 欧阳过去送她的首饰实在太多,到后来她已经懒得打开看,光凭盒子就能猜出里面是什么。 今天倒有些意外,珠宝盒一样的丝绒上,放的却是一款纤细的女表。腕带是浓得化不开的葡萄紫,里面碎碎流淌的银光,像是一把星子洒在夜幕上,她好奇的竖起来看了看,那碎钻不知是镶嵌上去的,还是手环本身就是透明的。 表盘倒是十分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指针每跳一格,都是一颗红心的形状。 韩笑把表放在手里看了几遍,都没找到搭扣,问他:“这个要怎么戴?” 欧阳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袖珍小巧的螺丝刀,颜色和她的手环一样,是很纯正浓厚的葡萄紫。 他捉住她的手腕,将那手环往她腕上一扣,然后用螺丝刀拧了几圈,只听见“哒”一声轻响,手环状的腕带严丝合缝的扣在她手腕上,褪了褪不掉了。 她摸着手环冰凉的触感,感叹:“这设计倒是新颖。” 欧阳只笑不语,默默将那螺丝刀收好。 韩笑不禁问:“那要取下来的时候怎么办呢?” 他转过脸来:“取下来做什么?一直戴着吧。” “可是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洗澡啊什么的,要是戴坏了” “戴坏了再说吧。”他有些不耐烦了。 韩笑并不知道,这腕表的手环是卡地亚新款的琉璃紫金刚石打造,就是放在火里烤c用锤子砸也不会坏。一旦戴上了,就是一辈子。 车到家时,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送货员一直在门外徘徊张望,见到他们的车子,十分兴奋的迎上来:“请问,这里有一位姓韩的小姐吗?” 韩笑刚走下车:“我就是。” “太好了,韩笑小姐,有客人在我们这订了蛋糕送给您,麻烦您签收。” 旁边,欧阳阴阳怪气的笑了声,韩笑了怔了:“今天是我生日我忘了。”难怪欧阳无缘无故来接她,还送她礼物。 以往每年生日都是哥哥陪她过,没想到今年他也没有忘。韩笑感激的朝欧阳望了眼,却发现他绷着脸,脸色沉得紧。 她想:待会吃蛋糕的时候再和他说谢谢吧。 她接过蛋糕,飞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谁知送货员又说:“这里还有一张给您的卡片。” 韩笑莫名的接过来,欧阳有什么不能当面和她说,还要大费周折的写在卡片上? 等她看到卡片上熟悉的字迹时,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纯黑干净的墨迹,就像他阳光般干净的笑容,她仿佛能看到顾少白就站在她面前,隐忍而深情的对她说: “笑笑,今年的生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一个人也会为你祝福。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为你过,即使不能在你身边。十八岁生日快乐。小白祝。” 韩笑的眼睛莫名的发热。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去他家看到他穿着校服的照片,迫不及待的抢过来在背面写上“我的小白”,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纠正她:你应该写“笑笑的小白”,不然别人都不知道这个“我”是指谁 那时,她理直气壮的说:除了我还能有谁? 可是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跟他在一起,分手之后,他还会再遇到别的女孩子,小白小白,终究会成为别人的小白。没想到当初的誓言,如此不堪一击 她沉溺在自怨自艾的悲伤中,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欧阳在看到她的眼泪时,太阳穴上鼓鼓跳动的青筋。 等到他挥落她手里的蛋糕时,她才惊叫着反应过来。她扑上去抢那蛋糕,可是被欧阳毫不留情的踢远了。 “欧阳,你住手!你讲不讲理?”她看着滚落在地从盒子里摔出来的蛋糕,眼泪更急更快的落下来。 欧阳方才还暖煦的表情一点点冰冷下来:“他送你一只蛋糕,你就感动得涕泪交加,我把再多再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来,你也懒得看上一眼。他顾少白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韩笑这样为他?” 他恨恨的说完,犹不解恨,又一脚踩在那盒盖上。 韩笑气得浑身都发抖,却不知如何反驳他。反正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法反抗,怒极气极,她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你懂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最爱的人送的礼物意义有什么不同!” 那个耳光其实不疼,她根本没用什么力,何况她这么瘦弱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可是她腕上的金刚石腕表刮在他颧骨上,那坚硬寒凉的触感,像是一把金刚石的钻子,很深很深的扎入他的心。胸口那里疼得麻木了,他看着他刚刚亲自为她戴上的葡萄紫手表,喉咙里发出干涩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欧阳走了,司机管家都跟着他匆匆走了。 韩笑坐在地上,看着那些白花花的奶油和裱花变了形,就像她的一颗心,任人蹂躏践踏,早已失去了原貌。 她捧着那被糟蹋了的蛋糕,奶油的香甜仍缕缕的窜入鼻中。眼泪很大的一颗落下去,在柔软的奶油上砸了一颗小小的洼。她曾坚信和执着的纯净初恋,到头来,就像这只无辜的蛋糕,只要欧阳不屑的一脚,就完全毁了。那些值得怀念的一点一滴,一笑一言,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连哭都没了力气。 等到她捧着蛋糕走进门,安妮好心的拿了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韩笑一动不动,像个木偶般任她擦着。安妮难得多话,用不熟练的中文对她说:“别哭了,先生今天可能心情不好。” 他一向这么喜怒无常,刚才在车上还露出这几天难得的舒心笑容,一转眼又阴沉得好像别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要猜他的心思太难,而他要玩死她,绝对是捏扁搓圆随心所欲。 安妮一边帮她擦脸一边说:“今天是小姐你的生日,先生一定不会不理你的。”她指了指餐厅放着的华丽餐车,足足三层的蛋糕塔,被鲜花缎带簇拥着,唯美得简直不真实。 “先生好几天前就为您订了这只蛋糕呢,一大早就让人去取,还要我们都瞒着你,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韩笑放下毛巾,走近了,望着那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白茶花形状的裱花蛋糕,仍然觉得震撼。顶层的蛋糕上,有些可笑的立着一只哆啦a梦,举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终于等到你长大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送礼物给哥哥,一直又笨又蠢的哆啦a梦,明明笑得那么傻,她居然还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因为像你啊 她闭了闭眼,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假如,没有发生在美国的事情,他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笑着为她过生日,告诉她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她是不是就会心满意足的倚在哥哥怀抱里,跟他一起度过人生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个十八岁生日 她笑着笑着,忽然扬手,把那堆砌的三层高的蛋糕打翻在地!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从美国回来的这些天,她的苦她的痛,无处可诉,她把顾少白送给她的那只蛋糕捧到餐桌上,用手指蘸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 眼泪无声滑下,香甜的奶油浸满苦涩的味道 爱情,没尝试过不知道它的甜蜜,经历过,才明白它的苦涩。要怎样的勇气,才能亲手割断自己的爱情,就像是割断自己的静脉一样 她一边哭一边一口一口的吃着,那些变了形的蛋糕,被她用手塞到口中,太多的奶油滑到胃里,她按着肚子,感觉到一阵阵抽搐和痉挛,可是仍然像中了邪似的往嘴里塞着蛋糕。 那被欧阳踩扁了的蛋糕几乎被她一个人吃掉大半,奶油的甜腻冲上眉头,她实在忍不住,站起来想去洗手间呕吐,才看见一直站在楼梯上的欧阳。 他似乎站了很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她,一口一口不要命的把顾少白送她的蛋糕往嘴里塞。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胃酸翻涌得更加厉害,她只好挥开欧阳,冲进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她一直呕一直呕,像是要把胃液都呕出来,等她终于把所有东西都吐干净,欧阳递给她一杯温水,还有干毛巾。 韩笑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擦身就要从他身边走过,手突然被他抓住:“笑笑” 她根本懒得理他,抽出手,继续要往前走。听见他在背后说:“找医生来看看吧。” 他的声音有点虚浮,这很少见,他一向是强势而霸道的。韩笑忽然想起什么,手按着自己平坦的肚子,猛的扭过头来:“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有了?” 欧阳站在原地,头微微垂着,手里还端着那杯水。他没有说话,表情不像是否定。 韩笑忍不住冷笑,愤怒再也无法控制,冲着他大吼:“你做梦吧,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生孩子!” 她吼得太用力,眼前出现一片模糊的眩晕,紧接着身体就倒下去。 失去意识的一瞬,她感觉到什么软软的,温暖的拥住了她。她的十八岁,在绝望和悲伤中,渡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 醒来时已是深夜,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床头开着一盏橘黄的小灯,空寂寂的,没有一个人影。 她艰难的起身,沙着拖鞋走出来,本来想倒杯水,意外的发现客厅的灯竟然亮着。 被她扫得乱七八糟的蛋糕已经被收拾掉了,欧阳坐在桌旁,面前是一叠文件。他手里拿着钢笔,时而圈圈画画一阵。欧阳很少把公事带回家来做,因此她觉得稀奇。 她下楼的声音惊动了他,欧阳盖上笔,抬起头看她。 “醒了?” “嗯,有点口渴。” 她去拿杯子,却被他按住了:“不要喝冷水,我去给你热牛奶。医生说你只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肠胃不适,休息两天就好了。” “噢。”她被他按在椅子上坐下。欧阳亲自去厨房给她倒牛奶,不多会传来微波炉嗡嗡的声音。 她悻悻的想:还好不是怀孕,被他提醒的那一刻,她也是胆颤心惊的,说得那样决绝,不过是害怕一切成真。还好,还好没有怀孕,她一个人受罪就够了,难道还要多牵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进来吗? 过了一会,欧阳把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她面前,自己仍坐回原位,和她面对着面,把手头一张文件隔着桌面推过来:“你看看这个。” 韩笑微怔愣:他有什么文件是能给她看的? 那一张张红色抬头的公文,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曲线,她费了很大劲也没看懂,只知道有几张的抬头是标注了“天瑜”的字样。 “这些都是天瑜的股权转让书,想不到偌大一个天瑜,只剩下空壳了吧?现在我手上的是天瑜38%的a股和一大半以上的b股,早已超过你爸爸的持股量。”他一边替她解释,一边继续随意的在纸上圈画。 “你想想,下届的股东大会,你爸爸这个董事的位子还能坐得稳吗?” 韩笑惊愕的瞪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他端起凉透的咖啡抿了口,一定很苦,他的眉心微蹙了一下,才放下咖啡杯,慢条斯理的说:“天瑜的命运如何,完全掌握在你手中。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看。” 她仿佛木偶一般,完全照着他说的去做,只是指尖不停的颤抖,手心都汗湿了。终于翻到最后一页,却是她自己的签名? 她看着那两个酷似自己笔迹的字,牙齿都哆嗦起来:“你想怎么样?”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才是我要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你还满意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才是我要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你还满意吗?” “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这些股权就会冠上你韩笑的名字,天瑜也还是你韩家的产业。不然”随着他的话音,她似乎听到轻微的“铮”一声,就像是微波炉突然停止运转时的声音,也许是她的幻觉,仿佛心底绷紧的那根弦,一瞬间断裂的声音。 他连名字都帮她签好了,她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他拿小白威胁她,拿父亲的公司威胁她她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她明白:他是她不能违抗的人,是她一辈子逃不开的禁锢吗? 欧阳拿着那份有她“签字”的股权合同书,当着她的面,亲手放进了保险箱里。他旋动密码的动作很慢,手指灵动修长,如同完美的艺术品,她看得清,密码是她的生日。 他说:“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这一切都是你的” 那么,她要是不老实呢? 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对于欧阳来说算什么。亲人?情人?还是禁脔?大多时候他就把她当成是宠物,放在家里不远不近的看着。在她自以为是的反抗时,他会无情的奚落,而当她悲伤绝望时,又会给她垂死的关怀。她挣不开,逃不脱,他却可以随意的摆布她的命运。 正矛盾的纠结着,肚子里发来奇异的叫声。她有些脸红的低下头,一晚上就只吃了那些蛋糕,还全都吐了个干净。 欧阳一晚上冷凝的嘴角终于扬了扬,说:“我叫安妮给你弄吃的。” “呃算了,这么晚还叫醒她,我也不是很饿。”她违心的阻止着。 “那就不叫她了。冰箱里应该还有吃的,我也饿了。”他起身往厨房走去。 韩笑跟在他身后,打开冰箱,除了各种饮料c牛奶和啤酒,竟然只有一包火腿片和速食面。 “我记得应该还有”他伸手在脑后挠了挠,这时候的他,才像个大男孩一样,会疑惑,会把窘迫写在脸上,不过须臾,他已经恢复了素来的镇静:“不知道你想吃什么,不挑剔的话,倒是可以下碗面。” 她对食物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挑剔,只是煮面谁来煮? 欧阳眉毛扬了扬,对她说:“你出去等一下吧,很快就好。” 韩笑有些不可置信的坐回餐桌旁,欧阳用的是西厨,从餐厅可以一目了然的看见料理台上的情况。 他从冰箱里拿出那包速食面和火腿片,又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只蛋。锅子里盛了水,放在炉灶上,幽蓝的火苗跳出来,着锅底,她仿佛能听见水花沸腾的滋滋声。 欧阳手里拿了刀,在砧板上切火腿片,从侧面看去,刀工娴熟,很难想象是他这样一个饮食起居都被伺候惯了的人,火腿片被切成细碎的小丁,他打开烧水的锅子,腾腾的热气蒸上来,一团一团的朦胧了她的眼。 韩笑揉揉眼睛,觉得有些看不清,更有种酸涩的感觉在嗓眼里回荡。 欧阳把面条一束束放进锅里,忽然听见背后韩笑问他:“你怎么会做这些?” 他动作停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看她,苦涩的笑了笑:“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有时候想吃什么就只有自己弄了。”仿佛怕她担心味道,安慰的对她说:“放心,煮面我还是很在行的。” 面条盛出来,果然不涨不软,一根根滑溜溜的口感正好。他把有火腿片和溏心蛋的那碗推给她,“你吃这碗。”他的声音温柔得跟这夜色一样,浓得化不开,他依旧坐在她对面,眉眼出奇认真的看着她吃,在暖暖的射灯烘托出的氛围中,恍然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失神,只是一瞬。 她知道是回不去了,妈妈在她六岁那年飞机失事,爸爸也把她卖给了欧阳,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接过碗,盯着清澈的汤,白的面,澄黄的蛋和粉红的火腿丁,久久不曾动筷。 欧阳顺手拈起她耳边垂下的一缕碎发,认真的为她别到耳后,问她:“怎么不吃?”这动作随性而自然,亲昵得让她心里一阵发慌。其实过去他们之间一直这么亲密,只是随着某些改变,让她开始害怕这样的肌肤之亲。 韩笑默默执起筷子,将漂浮在面上的那只荷包蛋夹起来,放进他碗里:“哥哥,你吃。” 话一出口,她突兀的捂住自己的嘴。欧阳也像是触电般,倏地抬起头望着她。 时间在两人之间无声的流转,他忽然眯起眼睛,露出很愉悦很干净的笑容:“谢谢笑笑。” 她有多久,没看到过他这样笑?那属于童年时代哥哥的回忆,一瞬间回溯到她眼前。看着彼此的表情,她就知道,他们其实都记得,童年时候,她害得欧阳被父亲训斥,就是这样把一只荷包蛋夹到他碗里,变相表达自己的歉意。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并未想得太多,因为只有一只蛋,想着他是男生又忙活了半天,本能的把蛋夹给了他,话说出口,才被这熟悉的场景震惊。 她“唔”了一声,埋头只顾扒着碗里的面。 欧阳也端起碗来,细细的吃着这碗面,明明是再清淡不过的一碗素面,却因为她夹给他的这只荷包蛋,似乎增添了无上的美味。 沉默间,两人很快将面吃完。欧阳将她的碗筷收拾到一起,说:“你上去休息吧,身体刚好不要到处乱跑。” “嗯。”她点点头,很快的转身上楼,好结束今晚这莫名诡异的情愫。 在花店打工的第二个月,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终于下来了。管家替她签收了快件,她向花店老板请了假,欣喜若狂的跑回家来。 顺利的话,她离开a市摆脱欧阳的愿望就要成真了! 可当她拆开快件,看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就彻底傻眼了。仿佛被人用一桶冷水浇了个透,从头皮凉到脚底。 她几乎是怒气冲冲的抓着通知书冲进欧阳的房间,他正百无聊赖的在桌上摆多米诺骨牌,韩笑踹门的时候动作太大,一阵劲风,骨牌齐刷刷的倒下去,转了几圈还没倒完,那情形壮观得令站在门口的韩笑也愣住了,怒气一时不知如何发泄。 欧阳耸了耸肩,颇为遗憾的表情。 韩笑忽然有点害怕,她本来想大声质问他在她的志愿书上做了什么手脚,但本来她填报s大就是瞒着欧阳的。欧阳以前问过一次她的志愿,那时她随口就说了本市的t大。 可现在,通知书上竟然真的写着t大!她简直是欲哭无泪。 欧阳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她:“怎么了?莽莽撞撞的。” 她攥了攥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却没有出声。欧阳应该已经看见了,也该猜到她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他没有提,那么她呢?就算真的拿出来质问他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已成定局,她什么也改变不了早就知道忤逆欧阳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可这么多年了,她就是学不乖。 这一次,她又做了傻事,她偷报s大,又去花店打工,以为自己真能瞒天过海,而他只要不动声色的在她的志愿上改几个字,就可以让她的全盘计划都变成泡影。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戏耍的猴子,怎么翻也翻不出欧阳的五指山。 她终于累了,摇摇头:“没事。”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她终于累了,摇摇头:“没事。”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门外,就听见欧阳在身后说:“s大不适合你。你不是一直想学建筑设计,t大的建筑设计是全国最好的。” “果然是你?”她努力的克制声音里的颤抖,可还是止不住的捏紧了手里的通知书,不断用力的的手指几乎将那一张薄薄的通知书碾碎。 欧阳仍在她背后说着:“你还小,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毁了自己的终身志向。我只是帮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什么叫正确的选择?他认为对的就是正确的,没有人可以忤逆!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不要尖叫,可牙关还是止不住的打颤。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之所以想学建筑设计,不过是因为顾少白学的是建筑设计。可我现在不想学了,因为他已经要毕业了,我就算考上t大建筑系又怎么样?”她竭力保持微笑,那笑像是在奚落他,“你费尽了力气,做了这么多,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到头来,不也是白费心机” 欧阳的脸色急变,全身都散发着冰寒的戾气,可是他却笑了,那笑容真冷,她从没有见过有人笑得这么可怕。 “左一个顾少白,右一个顾少白,为了他,你什么都肯做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你这辈子也别想再看见他!” 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欧阳!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从背后扯住她的领子,把她往后拽,韩笑后仰着摔在地上,还没坐起来,就被他翻身压住。他骨骼分明的大手就卡在她的咽喉上,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全都暴了出来。 “我想怎么样?”他冷笑,寒意渗到骨子里,“我想要的东西你早就给了别人!你可以把它给任何人,你就是不肯给我!”他要她的心,他要她的爱,从小时候起就是,一直都是!他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她把它给了顾少白,给了韩卫梁,即使他们都骗她,她也不曾变过,唯独对他!只有他!他就骗过她一次,而她就牢牢的记住了那次,她恨他,永远也不可能爱他,她一张嘴就是“哥哥”,他恨这个称呼,因为这个称呼,她永远也不会爱他! 韩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双手拼命的去掰他的手指。卡在她脖子上的大手改为粗粝的揉捏,从颈窝到胸口,另一手不耐的扯开她的领子。 她马上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下意识的曲起双腿来躲避,而他强劲有力的膝盖一用力,就把她细长的双腿分开,一动不能动。 他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笑笑,你是我的你的全部都是我的” 她像只小兽,绝望的呜咽:“你想要我的命,就掐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早就得到了我的人,还想要什么?”意识游离在模糊的边缘,她竟然笑了,发出沙哑的笑声:“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真可笑,我是你妹妹” 话音未落,他已经凶猛而厌憎地堵住了她的嘴。他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那个称呼,于是狠狠的撬开她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痛恨都堵回去。 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届窃的呼吸拂在他脸上。他的手也在渐渐收紧,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喉咙里被压迫着发出“呜呜”的怪声,她本能的用双手去推,可怎么也推不开,他的手死死卡着她的脖子,像是钢筋铁镣,他是真的要扼死她 她有些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睛。罢了,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他逼她与他夜夜同床,他是她的哥哥,他们是乱口伦!每一天她都在道德和罪孽的恐慌中醒来,她想她总有一天要遭天谴,她竟然和自己的哥哥夜夜缠口绵够了,真的活够了,她再也不会求他了。 她巴掌大的脸庞已经从最初的涨红渐渐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甚至泛出可怕的青色,欧阳这才松开手,双目赤红的瞪着她!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真的要掐死她!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当看到她那样厌憎的眼神,就恨不得将她攥在手心,狠狠的捏碎了。她的衣服在拉扯中松垮垮的落下,露出一整片光滑的香肩,和胸前白得刺眼的皮肤。 他的身子贴上来,将她牢牢的抵在地板上。衣服完全被撕破时,她感到后背一阵刺骨的寒凉。玄关里好像有人在走动,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直传过来,也许是管家有事,也许是安妮做好了下午茶,她有些不安的推了他一下,嗓眼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不要。” 他完全不顾她的反抗,冰冷的唇覆上来,隔开她的视线,幽暗深邃的眸子牢牢锁住她,就像要卷着她一同落入寒冰深渊里一样。 她仓促间大叫:“套子!” 他已经抵在她双腿间的坚硬火热一滞,眸子莫名幽深的望着她。 自从上次在洗手间呕吐以后,韩笑在这方面就暗自留了心眼。欧阳经常是兴致来了,随时随地就把她按在身下,从来不用套子。一般都是安妮安排她吃药,可是韩笑还太小,这方面根本只有一知半解,有时候粗枝大叶就忘了吃。 可是有了上回的警诫,她知道断不能让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使尽了蛮力推开他。 欧阳低哼了一声,也没见他起来拿套子,她刚一放松,他突然捏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掀,将她整个人翻过来,面朝下按住在地板上,毫不犹豫的从背后刺穿了她! “啊--”沙哑又破碎的叫声从喉咙里溢出来,然后立刻被她咬住了嘴唇,死死的再不肯发出一丁点声音,哪怕是最低弱的一句呻口吟。 房间里静悄悄呃,静得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粗喘和低吟。这种麻木刺激着他,令他更疯狂的伤害她。 乌木地板凉丝丝的,凉意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脚趾。韩笑侧面脸颊贴着地板,只能看见沿着地面的一线狭窄空间。后背被他擒住,承受着愈加凶狠的冲撞,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撞碎了,每一片都像秋天的黄叶,凋零在风中。 挣扎中她的头一下子撞在床柱上,她连一声也没吭,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她的额头上已经起了红红的一块肿包。 他站起来整理衣服,而她还蜷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像具残破的娃娃。肩上几处明显的齿痕,因为淤血发出深重的青紫色。而她的手里,还揪着那张通知书,皱巴巴的已经分不出原样了。他看着她全身上下的红痕,猛然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又做错了。用了这样的方式,做了最错的事。 他觉得难过,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他才可以亲近她。可是他舍不得不要,就是这样可悲。 整个过程她一直静静的盯着地板上某处,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眼睛盈盈的发着光,像是怒极了的小兽,绝望而凄凉。他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永远 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疲倦极了,丢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她衣不蔽体的身子盖住,摔门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笑才站起来。地板透着凉意,而她的手脚也是一片冰凉,连血液几乎都被冻住,不能流淌。她费了好大力才爬起来,扶着墙壁一点点走到浴室,这才发现手里还拽着他的西装外套。 她把外套狠狠砸在镜子上,走进花洒下面,打开热水。滚烫的水淋下来,几乎要烫掉她一层皮,她却毫无所觉。白皙的皮肤霎时被烫得通红,在雾气里,和那些欧阳弄出来的红痕几乎要混在一起,辨不出来。真好,这样就可以看不见,这样就可以当没发生可是心却是冷的,仿佛沉入了寒潭,从此在一片黑暗中,不见天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她躺在房里一整天,管家来敲门几次都没有应。后来管家找人把房门撬开了,她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装睡。 管家苦口婆心的劝她:“小姐,欧先生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看你,你这样不吃不喝,我怎么跟他交代?” 听他的口气,欧阳似乎要走很久?这都不关她的事了,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管家叹了口气,又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欧阳果然都不在家。 她开始下床,因为饿了太久,只能吃一些米粥,后来胃口渐渐好起来,厨房就变着花样做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对于欧阳请来的这个厨子,她还是相当满意的,菜色都是她以前爱吃的,而且口味相当合她的胃口。 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即使再不愿意,她也必须到t大去报道。她想起那张录取通知书不知被她丢到了哪里,那天完事之后,她就去浴室洗澡了,该不会被水冲烂了吧?她这才心急的去找,管家如同知道她的心事一样,递上簇新的通知书。她愣住了,那天被她攥得如同一团废纸,竟也能熨得如此平整,除了颜色稍微有些褪色。 一直到开学典礼这天,欧阳依然没有出现。用过早餐,管家请司机开车送她去t大。她在校门口意外的遇到了吴肖肖。 其实韩笑差点就没认出她来,到是吴肖肖迎面走来,眯着眼停在她面前:“怎么,不认识我了?” 韩笑呆呆的看着眼前冷艳动人的女子,修长的大腿裸露在迷你裙外,一路走来已经有不少男生朝她吹口哨,幽蓝的眼影涂满眼圈,眼梢一挑,成熟而妩媚 “肖肖?” “呵!”她讽刺的轻笑一声,“可不就是我?” 人生真是有太多的变数。她以为从高中那次欧阳逼迫的吴肖肖割腕自杀,之后吴家迅速搬离a市,吴肖肖从此便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没想到却在大学里重新遇到她。而吴肖肖更是提到了一件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吴肖肖仿佛漫不经心的说:“你跟顾少白见过面了么?他们学生会的,负责这次迎新。” 她只是惶然的摇头。她知道顾少白就在t大,可过去的日子里,即使在同一个城市,即使只隔一条街,她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许是命运的刻意安排,其实这样更好,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也只会更尴尬。 唉,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吴肖肖熟捻的挽起韩笑的手,拉着她一起朝学生广场去。新生报道后有一场入学典礼,大约就是校领导学生代表和企业赞助商的讲话,很繁冗的过程,却是同班同学认识的绝佳时机,因为大家都坐在下面窃窃私语。 吴肖肖边走边聊,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趣事,韩笑觉得别扭,忍了很久,还是说出口:“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们家没事了吧?” 吴肖肖眉目间有种情绪一掠而过,却迅速的展开笑颜:“嗨,你就别跟我说这些了。要不是你寄来的那两百万,我们家现在还被人追债呢。” 韩笑一愣:“两百万?”她怎么可能拿的出两百万这么多?她明明是把欧阳写给她的二十万支票寄了出去 恍惚间她好象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要不是欧阳,吴家也不会落到如斯田地,他出钱补偿也是应该的。更何况,眼前的吴肖肖似乎变了很多,说不上是哪里,明明离得很近,却又透着冷漠的疏离,美艳的外表下,潜藏着复杂捉摸不透的灵魂,再不是她当年的铁杆上铺了。那件事,一定对她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才会造就眼前的吴肖肖吧。 出奇的是,吴肖肖一个劲的和她说顾少白的事。也许吴肖肖还不知道他们分手了,可她了解的也太多了。她说:“你知道吗?顾学长可厉害了,不仅是现任的学生会长,都大四了还在兼任篮球队长,带领t大篮球队拿到全国第一呢。而且他主修的是建筑系,二专国经贸却获得了保研资格,学校推荐他出国交流,他竟然酷酷的说n一他现在可是t大的传奇人物” 吴肖肖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韩笑觉得疲倦,她都不知道小白原来打球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在分开后,还让她一直听到他的消息呢?她只希望他们最好是在两个世界,永远不要有交集。 她无力的笑了笑:“你倒是对他的事很了解嘛” 本来只是无心的一句,谁知吴肖肖竟然腼腆的笑了笑,欲言又止道:“你很久没见到小白了吧?等你见着他就知道了。” 韩笑怔了怔,这才发觉,“小白”这个词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突兀的刺耳。这是专属于她的称呼,也许过去她在吴肖肖面前这么叫的多了,所以吴肖肖也顺口这么说了。 新生在报道处办完手续,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一份新生指导手册,里面附带一份校报。一所大学的风气,往往从校园读物里就可以体现。吴肖肖和韩笑人手一张,刚翻开,便听见吴肖肖的尖叫:“天啊,韩笑你快看!” 吴肖肖指的是头条。原来,前天已经有一批品学兼优的学生领取了社会成功企业在t大设立的各项奖励c助学基金,而在数个以企业名称命名的基金中,最最特殊的,恐怕就是--“含笑基金”了。 这项基金是由欧氏集团赞助,不用想,一定是欧阳的意思。 吴肖肖啧啧感叹:“你哥可真是财大气粗。”韩笑只顾盯着报纸,并未注意吴肖肖说这话时面上一闪而逝的讽刺。 “也许是巧合吧。”她揉皱了手中的报纸,带着几分烦闷。 他是什么意思呢,这样高调的用她的名字来命名一项奖学金,是想向世人宣告什么吗?可是他再怎么做也改变不了他们是兄妹的事实。 吴肖肖不再说话,拉着她按照系别找到座位。韩笑录取的是计算机系,这纯粹是韩笑为了忤逆欧阳而随手填上去的。 这让吴肖肖大为意外:“我以为你会选择经院管院的开课系,将来也好接管你家的公司。” 韩笑摇头:“太累了,我只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公司什么的,我一点也没兴趣。” 吴肖肖点点头,目光突然停留在她露出袖子的那只腕表上,晶莹剔透的紫色趁着碎钻的流光,她忍不住兴奋的问:“这个是卡地亚的葡萄金吧?真漂亮,是不是你哥送你的?” 韩笑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颜色是挺漂亮的,也不过是一只手表而已。这样的东西欧阳过去送她很多了,她通常连看都懒得看。 吴肖肖问她:“你知道这款表是限量生产的吧?而且每只手表只配一把螺丝刀,就算是同款表,也不能相互打开。”她边说边露出诡秘的笑,“你完咯,除了欧阳手里那把螺丝刀,再没人能打开这只表了。他怎么能想出这么绝的招,用只表就把你一辈子锁住了。” 韩笑一怔,下意识的摸索到手表的腕带上。她当时看着欧阳用螺丝刀帮她拧上,还觉得新奇,如今只有一阵阵心慌。难道她真要带着这副枷锁,过一辈子? 主席台上校长已经开始做开幕陈辞,紧接着就是邀请企业代表发言。在那一排中年谢顶脑门泛着油光的资本家当中,年轻而又冷酷的欧阳实在很抢眼。以至于他一走上台,底下就爆发雷动的尖叫和口哨声。 吴肖肖激动的扯她:“韩笑,快看,是你哥!” 她其实有一个多月没见着欧阳了,可她此时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人一定是衣冠楚楚,衣线笔挺,仿佛崭新的杂志封面一样,各个角度都是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在人前一向是这样,所以她连看都懒得看。 欧阳若是嫌钱多的没处花,搞搞慈善赞助教育事业未尝不可,只不过这类公众场合的曝光他一项很反感,况且他的时间一向以秒来计算,哪有这么多闲功夫跑一所大学里来做演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台上的人谈吐优雅,博得学生们的一致掌声。韩笑只是发怔。 霍志谦坐在嘉宾席里,目光微微一扫,便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恬静沉默的卖花小姑娘。 她与上次相见时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眸子微垂,目光黯淡茫然的落于某处,瘦瘦的一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余了一个空壳,就这么淹没于人群之中。 那曾经干净得让他眼花的纯净笑容,从她脸上再也找不到。 不该是这样。 那一刻,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声音。 冗长而公式化的典礼还在进行,由始至终,韩笑只是漠然的盯着某处,时不时回应吴肖肖两句,便连一次都没有笑过。 典礼一结束,司机就等在校门口了。韩笑向吴肖肖告别,互相留了手机号码,便匆匆赶上车。 欧阳已经在车内,见她上来,并未有太多反应,只淡淡的吩咐司机:“开车。” 一段时间没见,他也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不冷不热,看到她跟看到一团空气似的,仿佛之前的冷战和争执都不存在。果然是自己想太多,欧阳怎么可能刻意躲着她,大概公事太忙分不开身吧。但她也拿不太准。毕竟欧阳这人的性子太难琢磨,前一秒他能温柔的吻你,下一秒就能掐着你的脖子要扼死你。 韩笑本能的坐直了身子,刻意的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其实车内空间一共就那么丁点大,躲来躲去也不过就是一个沙发缝的距离。 车子驶离了校区,上了高架,欧阳才仿佛刚看到她,瞥了眼她手里的新生材料,问:“对新学校还满意么?” “嗯。”她垂着头,他亲自帮她改的志愿,她能说不满意吗? 正发呆,突然被他拉到怀里抱住,低冽的声音浮在耳后:“回家去换衣服,今晚陪我吃饭。” 这才像一个饲主对宠物的说话口气。韩笑有些自嘲的想。 他们以前也经常出去吃饭,欧阳对她的穿着一直很随意,就算是去高档的会员制餐厅,也不会特意要求她换装。今晚不知为何如此隆重。 到家时,服装店已经派人把目录送过来了。这些名店的服务都非常周到,你只要在看中的款式上划拉一下子,他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合适的码号送上门来。 所以等专业的导购员把衣服鞋子目录递上来市,韩笑也没仔细看,随便看着一个顺眼的就划了下,可是到搭配的鞋子时,她却犯了难。各个都是七八寸的细高跟,她琢磨着自己穿上这能不能站稳。 犹豫了一会,恰巧被欧阳看到,问她:“都不喜欢?” 她摇了摇头:“跟太高了,我不习惯。” 欧阳竟然放下手中的报纸,煞有介事的走过来帮她参考。精致的画册目录,每张照片都拍得如同大片一样华丽,欧阳随便翻了几页,指着一双鞋跟还能勉强接受的全透明材质的鞋子:“就这双吧。” 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替她拿定了主意。韩笑也懒得再去看,直接把目录阖上交还给店员。 等衣服鞋子都送来,才发现其实是一双很别致的鞋子,透明的鞋面里镶了很多密密的碎钻,从各个角度折射着奢靡的光芒,仿佛王子手中的水晶鞋。 但她并不喜欢这双鞋。太华丽了,穿在脚上只觉得是沉重的负担。而水晶鞋的童话更让她反感,十二点准时破碎的梦幻,褪下华服,什么都不是。 蛋欧阳似乎十分满意,她一身酒红色低v领露背晚装走出来,包裹着刚刚发育的身材,显得成熟而优雅。他兴致很高的提过鞋子,亲手帮她穿上,又为她挑选了搭配的首饰。书上说肯弯腰为女人穿鞋的男人,一定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惜这句话好像并不适用在欧阳身上。 欧阳带她去的是一家外滩新建的会所,这一带的建筑都有着老旧的历史沧桑感,这家号称亿万级的富豪会所,景观更是独一无二。餐厅里弧形通透的落地观景玻璃,视野开阔。傍晚时分,窗外整个城市几乎尽收眼底,高楼林立的万丈红尘,天地辽阔,有种俯瞰众生的感感觉 来这里吃饭的恐怕都是这个城市的经济上层者,这种独一无二的优越感,正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菜色怎么样,倒是其次了。 欧阳点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将餐牌递给侍者。 侍者问:“欧先生,是否立刻上菜?” 欧阳似乎有点漫不经心:“还有位客人,等他来了后再上菜。” 韩笑没想到除了他们还有别人,能让欧阳等的人,真是架子大。 过了一会,侍者引着一人向他们走来。很明显的是在商界沉浮已久的男人,浑身都透着精明的气息。剪裁合体的铁灰色西装松了一颗扣子,并不像欧阳那样给人凌厉的压迫感,笑容看起来很轻松随意,但那笑意底下掩不住的深邃,却让人有种会在谈笑风生间被他致于死地的恐惧和慌张。 侍者为他拉开椅背:“霍先生,请。” 他很有礼貌的落座,看了眼欧阳,才是韩笑。他的目光似乎略微停顿了一下,韩笑也感觉到,于是立刻收敛目光,垂下了头。总觉得他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望着人时总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冬日晴朗夜空下的海,平静深遂,却有细碎的冷冽星光。 欧阳坐在那里没有动,回头吩咐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等菜的时候,两人说了些客套话,大约都是称赞对方事业上的成就。欧阳并没有打算向韩笑介绍他,韩笑也觉得没必要,生意上的事她素来不感兴趣。百无聊赖的盯着窗外街景,既然是观景餐厅,菜金的一半都在这“景”上了,来了不多看看岂不是浪费。 却在这时,男人主动向她递出名片:“韩小姐,你好。” 韩笑蓦的转过头来,有几分惊愕,他十分细心的把名片正过来的方向对着她,所以可以清晰的看到“霍志谦”这三个字。他就是银泰的霍总?韩笑呆呆的看着他手里的名片甚至忘了接。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姓韩?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号人物。 欧阳刚点燃枝烟,见到霍志谦此举也只是笑,慢条斯理的往烟缸里掸着烟灰,随手将那张名片塞到韩笑手里去:“别不懂事。”语气温和,像教训小孩子。 韩笑惴惴的收下了,薄薄的一张纸片,指腹接触到的字迹表面,仿佛洒了金,凸起来有些粗糙。她把名片收进手包,继续望着窗外发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一整顿饭吃下来,韩笑也没想出欧阳带她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和霍志谦也没谈什么重要的事,就着a市现在金融业的情况闲聊,透过只言片语,韩笑对霍志谦倒是有了些了解。银泰在本地的私银中一直处于龙头地位,欧阳和霍志谦可能有合作的意向,但还在接触阶段,不然外面新闻早该吹得漫天乱飞了。 这顿饭吃得相当沉闷,能够谈笑自如的大约只有那两个在商场上指点风云的男人了吧。以至于一上车,韩笑就靠着车窗开始打盹。 欧阳把她搂到自己肩上,问:“菜不好吃吗?你都没吃多少。” “不是,鞋子挤脚,穿得累。”她扎在他肩窝里,随便编了个理由。 谁知欧阳竟弯下身,替她脱掉了鞋子。她有些不好意思,曲起膝盖蜷到了座椅上。欧阳似乎笑了一下,并没说什么,任她自己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 到家后,韩笑要自己穿鞋下车,却被欧阳伸进手臂,直接抱了出来。就像王子抱着公主,十分矫情的姿势,她顺势勾住欧阳的脖子,越过他肩膀,能看见司机正拎着她脱掉的那双鞋子跟在后面。 童话里,灰姑娘丢掉了水晶鞋,反而成就一段美满的幸福。可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她丢不掉摆不脱的。她觉得累了,把脸贴在他颈窝里闭上了眼睛。这样类似撒娇的举动却令欧阳心情十分舒畅,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自从上次因为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吵架,欧阳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这个家,自然也没碰过她。今天他专程来学校接她吃饭,应该算冰释前嫌了吧。她也不想刻意惹怒他,上一次的记忆实在太可怕,欧阳大怒之下差点掐死她。 想到这,她顺从的仰起脖子,主动的亲吻他。欧阳仍旧抱着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享受她难得的主动。韩笑依偎在他的胸口,他的胸膛宽阔,其实很有安全感。 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睁开眼就看见欧阳放大的脸孔,近看更觉得五官漂亮得不可思议,细碎的额发抵在洁白的枕头上,这样看去,纯洁无害得像个孩子。 她怔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穿衣服,因为昨天在客厅里就睡着了,身上的裙子也被欧阳脱在了客厅里,早上佣人们都在打扫房子,她总不能光着身子跑下去拿衣服,瞥见欧阳的衬衫搭在椅背上,便拿来先穿上。 男式的衬衫穿在身上,正好盖住大腿。她正在扣扣子,忽然被一双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揽住了腰肢。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后,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吻。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没停着,还没来及扣上的扣子又被一路解开。她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欧阳的样子像还没睡醒,大手扳过她的侧脸,温柔而霸道的吻她。她挣扎了一下,边喘息边说:“上课要迟到了”他很少这样,大部分时候他都清醒的得可怕,而他睡眼朦胧呢喃不清的贴着她耳廓:“还有二十分钟。” 出门的时候,韩笑特意捡了件高领的衣服,确定脖子上那些羞人的红痕都被遮住了才放心。而欧阳就倚在衣帽间的门上看她换衣服,那灼灼的眼神令她全身都不自在,飞快的穿好衣服就出门了。 难得欧阳昨晚有节制,早早的就让她睡了,没想到早上会发生那样一段插曲。 想到这些,韩笑脸上有些发热,索性旁边的人都在低头记笔记,并没有人看到。手边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嗡鸣,打开来看,是吴肖肖发来的短信:“想什么呢?都‘毛思邓理’了,你还拿着高数书。” 她这才发现压在胳膊肘下面的书还是上节课的课本,窘迫的看了眼坐在后排的吴肖肖,立即把课本换了过来。 吴肖肖笑嘻嘻的冲她眨眼。没一会,又一条短信发来:“今晚有个迎新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想了想,回过去:“不了,我放学还是早点回家吧。” 刚发去没多久手机又震起来:“同学!你当你读小学啊,还像个乖宝宝一样放学就回家?就当是陪我,好嘛好嘛!” 韩笑被缠的没法,只好发了个无奈的表情过去,算是默认了。 放学后被吴肖肖拉着在女生洗手间里打扮,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说是迎新会,地点却不是在校内,而是北门外一条深巷里的慢摇吧。 想来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纯洁的师长与新生在草地上围坐一圈互相自我介绍。一帮人围着吧台,男男女女,并不拘泥于学生身份,多半都点了酒,也有腼腆一点的女生端着调得色彩缤纷的饮料。 这些并不是她想夺门而逃的主要原因。如果可以忽略掉坐在沙发深处,轻拈着酒杯的男生。 吴肖肖戳了戳她手背:“怎么了,韩笑,进去啊?” 仿佛前方是个火坑,有人在催促她往下跳。韩笑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早有一堆目光不期而至。其中包括一直低头注视着杯中酒液的顾少白。 那一瞬她的心几乎都要揪起来,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甩开吴肖肖的手,落荒而逃。该是久别重逢的场景,却没有她想象的荡气回肠。沙发上的人墨黑的眼眸微抬,掠过她,波澜不惊,又重新回到手中的酒杯,仿佛那手里端着的,才是他钟爱的情人。 小白变了很多。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沮丧,内心空落落的,仿佛下楼时一脚踩空。她有点困难的抓住吴肖肖的手,问:“我不想进去了,可以吗?我忽然想起有点事”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也许她在门口真的站太久了,这样的理由也实在没有说服力。最后她被吴肖肖拖到了吧台前。 吴肖肖点了一杯冰冻玛格丽特,海蓝色的漂亮液体在浮在冰块表面,衬着她眼圈上的幽蓝眼影,十分的冷艳。而韩笑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反复不断的用吸管拨弄着薄薄的柠檬片。并不是茶,她知道,虽然口感像柠檬水和可乐一样,酒精浓度却着实不低。 酒吧里人并不多,除了他们这一块特别热闹。橘黄色的灯光,淡淡的钢琴协奏曲,慢摇吧的特点,男男女女们都状似优雅的啖着紫红色的酒液调笑闲侃,漂亮的水晶杯折射着迷离的灯光,亦反射出她惶恐不安的心。 两年前,她狠心绝情,说分手便是分手。顾少白那样骄傲的人,低下头抱着她不肯放手,乞求般问她:“笑笑,我们重新开始吧?”她却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乌镇,他们的故事,最终变成了无疾而终。 往事历历在目,她手心渗出了汗,手指按在包包上不断的颤抖。隔着一层柔软的真皮,仿佛还能触到一只鼓起的丝绒盒子,里面放着顾少白的奶奶送给她的那枚金戒指。她不敢戴在身上,怕被欧阳发现,又不舍得丢弃,总觉得时刻带在身上才觉得安心,久而久之成了护身符一般。她在包包里做了夹层,那枚戒指就藏在里面。 可此时,什么护身符也救不了她。只觉得身后就是无尽的深渊,而她一直往下坠,只有一人能救她,而那个人,此时坐在人群之外,静静的摇晃着手中旖红的津液,除了刚进门时的那一瞥,再没有朝她这个方向多看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两年的时间,将往日眉清目秀的少年打磨得更加清俊内敛。那惊鸿一瞥里贮藏的淡然,令她恐惧到心慌。爱到极致便是恨。明明期望与小白再无瓜葛,却又那么害怕他恨她。 瞥见韩笑脸上的仓惶,吴肖肖却笑了。自然而然的端起酒杯,走到顾少白面前。 韩笑几乎要为吴肖肖的行为惊叫出声来,她一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心一紧,却又坐了回去。远远的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吴肖肖巧笑嫣然,弯腰与顾少白轻轻碰杯,两人各自饮下杯中酒液后,吴肖肖竟大方的坐在了顾少白身边。 从方才进门起,便没再见过小白的笑脸。一度她以为小白变了,此时与吴肖肖交谈,他却重现昔日洋溢着阳光的笑颜,眸子轻眯,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隐隐觉得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她愈加不安,如坐针毡。吴肖肖似乎与顾少白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再次向她转来。这次停留的时间稍久,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便见吴肖肖站起来冲她大声道:“韩笑,你不认识小白啦?坐过来啊!” 因为话语里牵涉到顾少白,目光再次聚集过来。顾少白在t大是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含笑?这名字跟咱们学校一个奖学金名字一样呢。” “真是巧。该不会就是以她命名的吧?” “不太可能吧。看来起名也是一种学问。” 紧接着是一阵哄笑。 韩笑在众人的侧目中站了起来,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顾少白却早已收回目光,正与一人说话,注意力全不在她身上。 当年奋不顾身在大火中救下她的人,如今却连看她一眼也吝啬了。 不知从哪里鼓足了气,迈开第一步,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她惊讶于自己的沉着,走到顾少白面前,勉强的笑了笑:“我可以坐这吗?” 顾少白朝她淡睐一眼,并未说话,算是默许。韩笑心里一紧,已经被吴肖肖拉着坐下:“这么见外干吗?又不是陌生人。” 仍有好事者的目光逡巡在三人之间。絮絮的言论落入韩笑耳中。 “听说顾学长的女朋友今年也考入咱们学校,是大一新生呢。” 韩笑觉得背上发汗,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没想到她与小白两年前的事,还能传到t大里。 却听那人问:“就是跟顾学长坐在一起的吗?两人中的哪一个啊?” 有人解答了她:“左边那个啊,叫肖肖的哦,吴肖肖,前一阵子她来学校找顾学长,我见过一次。”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肖肖笑笑她倒情愿是自己听错了。 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敏感的痛。她半晌没回过神来是怎么一回事。却觉得很疼很疼,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她终于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现在再看吴肖肖与顾少白之间的交谈,只觉得郎才女貌,十分相配,她的美丽,他的清俊原来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足够一些人残缺了以后圆满,或是圆满了后残缺。 那她坐在这里算什么呢?为什么要让她过来。 她愈加不安,只觉得疼,也许是胃里在痉挛,也许是胸口在窒闷,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她仰面喝掉一整杯的长岛冰茶,终于开口说出声来:“对不起” “呃?”吴肖肖正与顾少白说话,并未听清。 “对不起我真得走了。我有点不舒服。”韩笑倏地站起来,再一次吸引了顾少白的目光。 他的眸子幽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干净少年。他的眼光带着探询,似乎要望入她灵魂深处。她避开那灼人的视线,伸手去抓包包,却正好又被那凸起的一块硌到手心。 快走再不走,一定会哭出来 她急得发慌,吴肖肖却拉住她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陪你去看医生?” “不用,我回家躺一会就好。” 她急切的转身,还没走出去,就忽然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吴肖肖只当韩笑是急于脱身,没想到是真的病了,赶紧拖着顾少白一起赶上来,扶着她出了酒吧。 摆脱了迷离的灯光和酒精的气息,韩笑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便立刻注意到架着她胳膊的那只有力的大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仿佛能感受到从他手心传来的热量,那样熟悉,那样眷恋。 多少次,那在午夜梦回才会出现的声音,此刻就真实的在耳畔响起:“你一个人行吗?让肖肖送你回去吧。” 那杯长岛冰茶的后劲似乎上来了,她竟然觉得他是在喊她,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笑笑”,“笑笑”,喊得她的世界落英缤纷。却忽然醒悟,他叫的人不是她,他再也不会那样叫她了,因为是她亲手推开了他 她想自己一定狼狈透了,胃里一个劲的翻涌,想吐又吐不出来。她频频的摆手:“不用不用,我打个电话叫司机来接我。” 吴肖肖还不放心:“那我和小白在这陪你等一会好了。我一定要看着你安全上车才能放心。” “盛意”难却。 韩笑只得夹在两人中间,听他们间或的聊天。 听者无意,说者有心。 看到韩笑微微入神的侧脸,吴肖肖心里那抹不明所以的恨意便放大起来。并不是因为顾少白,也不是因为她那潜藏不住的悲伤,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从很早以前便存在,嫉妒犹如午夜疯长的藤蔓,狠狠将她纠缠。 “小白,今晚不用送我了。”吴肖肖抿了抿笑,故意用轻柔的声音说,“你和学生会的人大约还要喝几杯,韩笑不在,我也没兴致了。” “那些人,几时一起都无所谓。”顾少白道。 吴肖肖一怔。 “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和他们续几杯也是一样。” 和顾少白之间的亲密,本有意给韩笑看,然而他这话一出,吴肖肖竟也愣住了。一直是她极其主动的缠上顾少白,他对她却是可有可无,从未有过明确的表示,只因她与韩笑是旧识,才待她比别人稍好一些。从不曾想到,他会主动提出送她。 两人正说着,一辆私家车停在街对面,按响了喇叭。韩笑如获大赦,匆忙向两人道别,就奔马路对面去了。 便见来往穿行的车辆中,一抹纤瘦的身影匆匆掠过,拉开车门,消逝在他的视线中。车子驶去,顾少白依然有些怔忪,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场梦幻,而他还深陷在梦境里,无法自拔。 直到吴肖肖唤他:“那我们也走吧?”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两人并肩在人行道上走着,遇到一个红灯便停了下来。十字路的右边,是一条幽深的巷子,虽不起眼,美食却极多,号称t大学生的小食堂。过去某人就常黏着他:“喂,小白,小白,我们去吃那个串起来烤的肉吧?” 信号灯闪烁了一下,跳到绿色,吴肖肖跨了一步,发现顾少白还停在原地,怔怔的没动。刚想出声催他,却见他歉意的看她:“对不起,我想起忘了拿外套,得回去一趟,你先走吧。”说完不等她回话,便没入那条幽深的小巷子。 那里根本通不到刚才的酒吧。吴肖肖站在街心,失落感排山倒海的袭来,让她有些茫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顾少白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巷子里,两侧的店铺不时飘出阵阵香气。终于找到那家熟悉的店面,许久不曾光顾了,竟连招牌也没有换,老板坐在收银台前,见着他竟然还能认出来,操着一口巴蜀音问:“小伙子好久没来了吧?” 他点点头。店里人不多,个学生围了一桌,最里面他与韩笑常坐的那张桌子还空着,于是走过去坐下。 老板亲自过去点菜,问他:“还是老三样?” 他有些惊讶。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过去在一起常点的是哪三样了,他努力的回忆着:“水煮鱼,麻辣豆腐,还有” “辣子鸡丁?”老板提醒他,见他点头,于是露出了然的笑容:“少放点辣是吧?” 他茫然的点头。其实是韩笑不能吃辣,他并不在乎的。老板下了单,反正店里没什么生意,遇到老主顾了就闲聊几句。 “怎么没和女朋友一起来,吵架了吗?” “嗯。”顾少白应了声,并未在意。却听那老板自顾自的说道:“年轻人嘛,三天两头吵吵很正常。以前你两常来,每次都点那老三样,后来变成她一个人来,还是点那三样,现在她不来了,你又来了我刚听你点那三道菜,就为你两惋惜” 老板还没说完,顾少白已经抢断道:“她来过?” “是啊,隔两个礼拜就过来一次。”老板回忆着,指了指顾少白坐的位子,“喏,就坐你那儿。每次来都点这三道菜,也不见她吃,只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看着看着,居然哭起来。起初我还以为我这厨子手艺下降了,能把小姑娘都吃到哭了后来她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了,来的次数也少了。” 顾少白静静的听,也不搭话。等菜上来了,看着红彤彤的水煮鱼,他竟然也没了胃口,就像老板说的一样,只是坐在那看着。 她哭了?为什么呢?她那样狠心,丢下一句话就要分手,在乌镇时更是不告而别。她究竟为了什么而哭呢? 韩笑一路疾穿过马路,拉开车门,头脑还有些昏眩。自己果然不能喝酒。 摇了摇头,顺手关上车门,有什么残影在眼前一晃而逝,她猛的一惊,再次扭过去看向驾驶座--竟然是欧阳亲自开车来接她? “你”还没等她问出口,欧阳已经先出声,带着几许责备的语气:“你喝酒了?” “唔只一杯。”她垂下头,双手却不自然的拧起衣角,仿佛那拧着的是她的脖子。 她不确定欧阳刚才在车里是不是看见了她身边的顾少白。但他什么都没问,应该是没注意。 她努力的尝试平复自己的心情,然而心口却像有把矬子在锉,一下,一下,非要痛到流血不止。她不断的对自己说:韩笑,你不能这么没用,小白和吴肖肖在一起了你就像世界末日似的。她清醒的记得欧阳说过,她要是再迷恋着顾少白,他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让她彻底清醒。哦,他会用什么手段,她简直不敢想。 她不断的给自己催眠,竟真的有效,又或者是那杯长岛冰茶正在发挥着效力。不幸的是,她吐了。也许是压抑得太难受,只觉得胃里全绞成一团,一不小心就吐在了车里。 欧阳急踩刹车,车门一开她就冲出去,蹲在路边把胃里的东西通通吐了出来,辛辣和心酸从体内涌出,那味道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车停在那里,四门大开,欧阳正弯腰在座位上收拾,真不知道像他那样有洁癖的人是怎么忍着收拾干净的。 借着灯光看到自己鬼一样吓人的脸色,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一阵清凉的冷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也吹乱了她的心。韩笑捂着心口,蹲在地上开始哭泣,思念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苦。尤其是半醉半醒间的思念更是痛彻心扉。 小白终究不会是她一个人的小白,她撑了这么久,仍敌不过眼前的事实 忽然,一件带着男性清冽香气的衣服披在肩上。那熟悉的古龙水味道,和浓浓的男人气息,是欧阳? 她还来不及拒绝,整个身体连同他的衣服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欧阳直接把她抱起来扔到车里,车厢早就被收拾干净,窗子全都打开透着气,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欧阳一边开车一边看了她一眼:“不会喝就别逞强。你也别想再有第二次了。” 韩笑闷着头不吭声。好不容易挨到家里,她跌跌撞撞爬上楼,摸到自己房间,看到床就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昏沉中,依稀感觉到温热的双手轻拍着自己的背,那样温柔的抚慰,像极了小白的手。 她知道不可能是小白了,小白再也不可能回来,可是她告诉自己:就是他,就是那个她深爱的男孩回到她身边了。 她不知不觉睡去,梦中的情景一幕幕变换。梦里依稀是乌镇的小桥流水,她沿着河边走,周围是漆黑一片,好不容易前方出现一个人影,她拼命的追上去,她喊他:“小白!小白!等等我!” 如此真实的梦境,她扯着那人的衣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小白,小白,我想你”可他就是不回头,她急得眼泪都掉出来,终于哭醒了,一睁开眼,对上一双冷酷的眼睛。 她吓得几乎要叫出来。 房间没有开灯,黑暗里只能看见欧阳的眼睛,透着狼一般野性的幽深,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那待宰的羔羊。 她还是忍不住哽咽。她不确定自己刚才做梦时是不是叫出了“小白”的名字,如果有的话,那她真是死一百遍都有余了。 可是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打骂她,只是睁着那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韩笑感到害怕,瑟瑟的颤抖中,下身突兀的传来尖锐的刺痛,疼得她差点要叫出声来。 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在乎她喊的是谁的名字,他要的不过是身体的发泄而已。身体在迷迷糊糊中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她已经筋疲力尽,认命的躺在他身下,没多久就又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大清早,就听见耳边单调重复的电话铃。 韩笑揉揉眼睛,别墅里四处都静静的,这么早,会是谁? 宿醉使她头痛欲裂,痛苦的呻口吟了一声,向身边那温暖柔软的地方又蜷了蜷。 铃声仍在继续,韩笑感觉到一直搂在她肩上的手抽了出来,在她的枕畔摸索着。她有睡觉时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的习惯,那人摸了很久,没有摸到,低咒了一声,韩笑本能的伸手从枕头底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递到他手里。 铃声又响了一遍,接着是“吡”的关机声,只听“咚”一声闷响,手机被他扔了出去。 “啊我的手机!” 韩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 “吵死了”身旁的人翻了个身,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乍一看见欧阳那张近乎完美的俊颜,她吓了一跳,尤其还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只是抱怨了一句,似乎并没有生气,慢慢的张开眼睛。 韩笑瑟缩了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跑过去捡起手机。边开机边警惕着床上的男人。 “这么早,不知道是谁”铃响了那么多遍,打电话的人不是耐心超好,就一定是有急事。 欧阳已经坐起来,丝被滑到他腰上,赤口裸的上半身在晨光下显得耀眼。他的皮肤非常好,这点韩笑深有体会,并没有显得魁梧的六块肌,但是隐藏在弹性细腻的皮肤下的肌肉紧实强硬,会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当然如果他不是欧阳的话。 他的目光幽深而促狭,带着一点玩味审视着她。 韩笑这才意识到自己急着跳下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被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此时遇上他隐隐藏着火星的目光,只觉得头痛欲裂。 欧阳看着她,拍了拍身边的床位:“还早,上来,再睡会。” 他这个“再睡会”当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睡觉而已,韩笑认命的站起来,乖乖回到床上。只希望他下手能轻一点,她没忘记今早还有课,照他昨晚的凶猛程度,她很有可能一整天都爬不起来了。 他的手理所当然的伸了过来,在丝被下面,顺着她赤口裸的曲线摸下去,韩笑小声的求饶,他轻笑,难得的没有了冷酷的外壳,面容在晨光下显得干净无暇。 在床单上翻滚,清晨的阳光一点点刺进来,带着点暖洋洋的味道 又结束一场漫长的纠缠,一滴滚烫的汗水从他胸膛上滴落,落进她的脖子里,很快就被皮肤上的热度蒸发。 欧阳抱着她坐起来,亲亲她的脸颊,问:“我抱你去洗洗?” 她有点受宠若惊,忙推开他:“不用了,我有点累,想再睡会。” 他也没再强迫,掀开丝被下床,又俯身将她按在床上,为她掖好了被子,说:“那你再休息一会。我记得你今天是有课的,待会我叫你。” 韩笑很快的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欧阳连她的课表都记得,真的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欧阳刚进去浴室不久,楼下就传来电铃声。自从韩笑搬到这里住,很少有见过访客来,一般会按铃的都是邮递员和物管,这些都有管家去负责接待。 今天不知为什么,铃声持续的响着。 韩笑忍着浑身的酸痛坐起来,披好衣服,匆忙拢拢头发,便跑到楼下去开门。 “你好,请问你找”话音刚说到一半,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肖肖?”韩笑眨眨眼,有些呆滞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在她身边,还有另外一名女生,也穿着t大的校服,眼神时不时好奇的朝别墅里面张望。 “韩笑”吴肖肖的声音也不大自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很快说:“我听说你没有住校,就在登记住址的地方查到了这儿。昨天你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我想上课前顺便过来看看,要不要帮你请假,还有如果你今天去上课的话,别忘了裴教授要我们分组做的小组演讲” 她边说边拉过身边的女孩:“这是菲菲,跟我们一个组的,她昨天通宵把我们几个的部分都做成了ppt,现在就差你的那部分了。” 韩笑按着额头,觉得愧疚,别人都在埋头应付教授,这才像个大学生,可她呢?一整个晚上被人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磨,今天早上更是差点因为那种羞人的事情而赶不及上课。 她望着那个叫菲菲的女孩,勉强笑着说:“我的部分可能有点简陋,等下我用e-ail发到你邮箱。” 女孩点点头,目光依然闪烁不定的在她身上跳跃。 韩笑这才低头看自己,因为出来得急,衣领上还有几个扣子没系,想起欧阳昨晚的粗暴,没在她身上留下一两个“证据”那是不可能的,她慌张拢起领子,一边不自然的遮掩着,一边打算送客。 然而这时,欧阳清冽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已经从楼上传来:“笑笑,楼下是什么人?” 欧阳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但此时,这种悦耳的声音却化作一道催命的符咒。眼见两个同学已经把视线抬上楼,韩笑犹豫着要不要立刻把门关上。 可是他已经缓缓走下来,身上还穿着沐浴后的宽大浴衣,露出白皙光滑的胸口和半截笔直的小腿,还有那湿淋淋的还在滴水的发。 “韩笑,他”菲菲脸红的捂住了嘴。 吴肖肖是认识欧阳的,她虽然没问,但是眼睛里已绽放出惊异的眼神,同时还有一缕说不明的幽暗。 韩笑现在恨不得找块布把这个明目张胆的男人给遮起来。她赶忙解释:“你们别误会,这是我哥”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说“别误会”,但是吴肖肖很快附和道:“嗯,我知道。” 欧阳倒是神色自若,谦疏而又有礼的说:“你们是笑笑的朋友吗?进来坐,我先去换件衣服。”他说完就转进了衣帽间。 还好,还好。韩笑呼了口气,按按胸口。 菲菲的目光似乎还追寻着欧阳,拼命的侧目往里瞄。 既然欧阳发话了,她也没理由再把人拒之门外,赶紧俯身拿了拖鞋给她们:“请进。” 肖肖换了拖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跟你哥什么时候发展出了奸口情?” 她说这话时口气里带着明显的玩笑意味,可是韩笑心里却咯噔一声,心虚的垂下了头。她当然也想编些借口掩饰,但需要进去换身衣服的何止欧阳,现在这一幕,用脚趾头思考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怎么会是简单的兄妹关系。 菲菲不明就里的,也许会以为她是为了掩饰,才瞎编出是她哥哥的拙劣谎言,但吴肖肖是见过欧阳的,而且还委婉的提示过欧阳可能对她有意思,如今被人看到这尴尬的一幕,真不知吴肖肖会怎么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菲菲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韩笑这是你家啊?好好豪华。” 韩笑又扯了扯抽搐的嘴角,正不知如何回答,吴肖肖已经抢先说:“他们家是开公司的,家里有钱的很呢,尤其她哥哥,特别有本事。” “哦”菲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为了缓解气氛,韩笑问:“你们喝点什么?我去拿。”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就来看看你有没有病倒。” 吴肖肖正阻止着,管家正好带了一批佣人进来。难怪一早上不见一个人影,原来都被拉到花园训话了,一个个垂头从客厅走过。 管家瞥见沙发上有客人,站在门边谦恭有度的行了个标准的英式礼仪,倒把两个小女生吓了一跳,差点要站起来回礼。 韩笑拦住她们:“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见状,管家赶忙说:“小姐您陪客人说话,倒水的事交给安妮去做就好了。”话音落,安妮已经快速走进厨房,不多时,三杯果汁和一只漂亮的果盘就端了出来。 菲菲咂了咂舌,俨然被这阵仗吓到了。韩笑平时是习惯了,佣人伺候得好坏,她都是懒懒的,漠不关心,今天是她头一次觉得欧阳请的佣人实在是太周到了,不仅她的同学,连她都要坐立不安了。 她赶忙撵走管家和佣人们,让他们该干吗干吗去,但这样并不能缓解菲菲的压力,她仍是好奇的盯着玻璃花房里给鲜花浇水的园丁,以及一大早就在楼梯上擦扶手的佣人。 正好欧阳应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今天他也许不用上班,并没穿西装,而是十分休闲的装扮。优雅的驼色薄绒开衫,露出里面米灰色的衬衫领子,同色系的雅灰色长裤,将他修饰得好像画册里走出来的优雅公子,菲菲的脸明显红了,连说话都口齿不清:“您您好。” “你们好,”欧阳笑得十分礼貌周到,“来找韩笑有事吗?” “没我们就想来看看她病好点了没。” “你病了?”欧阳反而皱眉,目光关切而深刻的望向韩笑。 天哪,他可不可以不要当着同学的面用这种引人遐思的眼光看她。她刻意坐到沙发对面去,离得欧阳远一点,才说:“没有,就是昨天喝多了有点难受,肖肖还以为我病了。” “那就好。”欧阳看着她,又说,“你们吃过早饭没?待会陪韩笑吃点,我再开车送你们一起去学校吧。” “啊?你送我?”韩笑首先站起来,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这种事,不是一直司机做的吗? 连吴肖肖和菲菲都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 可欧阳的眼光十分自然,好像没什么不可的。 最后肖肖和菲菲也没能抵挡美男的魅力,半推半就的就默许了,菲菲小声说:“谢谢您。” 坐在餐厅里时,韩笑的心一直不安。她猜不透欧阳的心思,欧阳做事一向都有缘由,绝不会是闲的发慌来充当义务司机。她又看了看坐在同桌的肖肖和菲菲,她和吴肖肖认识那么多年了,两个人这么熟,她相信肖肖不会乱说,顶多就是没人的时候八卦一通。但是菲菲呢?她从一进来就四处张望,好像对这种豪门生活十分的羡慕和向往,尤其当欧阳出来后,她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身上,一边垂着头不敢看他,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拿余光去打量 她对菲菲了解不多,只知道是同系同班,学习十分认真,文静寡言,要不是分组的时候吴肖肖来牵线,她恐怕到现在还没和菲菲说过一句话。 她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就拿餐巾抹了抹嘴。肖肖和菲菲也没吃多少,出门的时候,欧阳已经将车开出车库,在门口等她们。韩笑理所应当的坐在了副驾驶位,而两个女孩,则纷纷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欧阳开得非常熟练,车子笔直的朝t大方向而去。路上,一向爱说话的吴肖肖也变得异样的文静,韩笑有时偷偷从反光镜看两人的表情,发现她们都坐得笔直,紧张得盯着真皮座椅的后背。 终于,车子驶进那条熟悉的林荫马路,t大就在这条路上。 快到校门的时候,欧阳忽然回过头,十分真挚的对两人说:“韩笑的家庭背景比较特殊,恐怕会在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可不可以请你们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韩笑听完,立刻震惊的转头望着他。 她没有听错吧,欧阳说“请”,而且还是十分诚恳的语气。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没见过欧阳征询别人的意见,他一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服从没有别的办法。可他今天竟然请求她的同学帮她隐瞒真相? 她现在总算有点明白欧阳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开车送她们 身后,吴肖肖已经满口答应:“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说的。” 菲菲也小声附和:“嗯。”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韩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私下里的闲言闲语。 只是这股子空穴来“风”,似乎吹得越来越烈。 这天她在食堂吃饭,从走进去,就发现好几个看到她的人避而远之,可是走到边上又开始掩口小声讨论,偏偏还毫不避讳的用手指着她。等她走到食堂队伍里排队的时候,有的女生竟然唰的站出队伍,自动的换了另一条长队排起来。 她想自己没那么恐怖,吓得人家连排了好久的队都放弃了。正好她不用排很久了。 刚打完饭菜,手机就响了,她端着餐盘四处找空位子,被她视线扫到的桌子,上面坐的人无不警惕的抬头瞪着她,在她身旁的一张桌子本来坐满了四个女生,突然全都站起来走了,她们的餐盘里,明明还满满的没动几筷子。 正好,省得她找位子了,她把自己的餐盘放下来,顺手点开吴肖肖的短信,突兀的一句:韩笑你上bbs了吗? 她莫名。收起手机,一餐厅的人都望着她,她也没了胃口,索性站起来,在所有人的“目送”中离开,径直去了机房。 在机房里也遇到基本相似的情况。她迅速打开电脑,登录了校内的bbs。每个大学的bbs几乎都有自己的“十大”,即当日点击和关注度最火的十条帖子,有些还会开辟专版,专门收录那些曾经进入“十大”的辉煌帖子,时不时还来个年度“十大”评选。而今日荣登“十大”榜首的帖子,竟然和她有关! 帖子已经被标红,刺目的颜色,清清楚楚写着: “劲爆!被有钱人包养的女学生过着怎样的奢侈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她用颤抖的手指点开帖子,内容很长,更犀利的是还附有图片,等她看完,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贱的女人! 具体的话实在不堪入耳,她已经记不清楚,大致是说她为了虚荣的豪华生活,心甘情愿被富豪包养,住在半山的高级别墅里。半山是a市的顶级豪宅聚集区,住了无数的隐形富豪,帖子里列举了多项论证,包括韩笑在退宿申请上登记的住宅地址,和她经常被名车接送的事实。 帖子把她住的那栋别墅的夸张程度,描述得详细逼真,包括有多少个房间多少个佣人,都有确切数字。就连韩笑一直住在里面,都不敢确认仔细的数目。底下茫茫多的回复,有的惊叹其奢侈程度,有的酸腐的讽刺,还有人笑叹说:要真有这么豪华,我也心甘情愿被人包养了。 那人还分析了她为什么不住校的原因,和她身上常穿的衣服牌子。其实她穿的一直都是很低调简单的款式,这些手工订制的衣服不会像某些名牌把l一g一作为图案,大大咧咧的放大了印在胸前,但那人明显有心,竟然贴出细致入微的图片,将那些绣在纽扣或领角的l一g一一一放大了图解。 所谓无图无真相,这一张张照片令她瞠目结舌。她根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拍下了这样清晰的一张张照片,虽然是偷拍,但那人明显很专业,镜头和角度选取都十分巧妙。 在底下的回复中,有一条是吴肖肖为她辩解的,说韩笑家本来就很有钱,贴出了一些从网上查到的韩家的资料和天瑜公司的基本信息。 但立刻有人反驳,说以天瑜的财政状况,要投资半山这一片区的顶级豪宅,还是有些牵强的。而且据“知情人”透露,韩笑根本不是和自己的父亲住在一起。 帖子越演越烈,仅仅她发呆的一瞬间,又刷新了两页多出来,楼主还在不停的列举着她的“罪证”,最令人惊叹的,莫过于一个叫“笑笑520”的id发布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正和欧阳坐在外滩罗斯福会所的餐厅里,餐厅的布景,奢华得令人侧目,而照片边角,还隐约摄入了另一个人的侧面。她想起是霍志谦,因为照片里她穿着那天欧阳亲自为她挑选的礼服。 有一滴滴的冷汗从她的脑门上冒出来。她开始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八卦,而是一件蓄谋已久的曝光。不然怎么会把几天前她吃饭的照片都发出来? 她知道罗斯福是一家亿万级富豪会所,等闲人根本连进入都不能。是谁,究竟会是谁? 这时手机又震起来,还是吴肖肖,她在短信里问:你看到帖子了吗?他们怎么能这样瞎说啊,欧阳不是你哥哥吗? 她这才注意到,吴肖肖一直在帖子下面为她辩驳。可是没有人相信,回复都说“一个姓韩,一个姓欧,怎么可能是兄妹。编故事也靠谱点好么?” 欧阳是在开学典礼上露过脸的,当时作为欧氏的集团代表发言,因为他长得实在太突出,又年轻有为,很多学生都念念不忘,这张惊天的照片一放出来,立刻有人认出他来。再加上她的名字,已经有人猜到欧氏赞助的这项奖学金就是以她命名的。 这下好了,“真相”大白,正因为她和欧氏集团老总的这种不正当关系,这项奖学金才会以她命名,她是百口莫辩了。 她颤抖着拖动鼠标,一页页拉下去,不知道刷新到哪一页的时候,帖子突然被锁了,怎么点都是“对不起,您所在的用户组无权访问”,并不是她的电脑出了问题。讨论区很快爆出一张新的帖子,说学校去趋炎附势,论坛管理员无故锁贴,无视言论自由,包庇这样丑陋的学生,简直是一丘之貉! 人言可畏,她终究是明白了。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在那张所谓“言论自由”的帖子里,顾少白竟然以管理员实名id现身,澄清了锁贴原因! 她没想到顾少白是论坛的管理员之一,更没想到他会出面锁帖。那么,他也看到了帖子的内容 她战战栗栗,顾少白在回复里说:事情还没论定,肆意的讨论只会对当事人造成更大的伤害,如果当事人是无辜的,这样的讨论在法律上已经造成了人身攻击和恶意诽谤。校方已经介入调查此事,在结果出来之前,请大家不要继续在网上讨论此事。 t大校风严明,这样的学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可是韩笑一点也不担心被查处退学。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退学吗? 她只是觉得寒冷,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晾在大太阳底下,一刹那间,让所有人都看清她的丑陋面目。 她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挣脱出来,茫然的回头看向周围,果然那些看似对着电脑屏幕的人,其实都在偷偷的看着她。其实他们说的都没错,她和欧阳的关系,可能比被包养还要肮脏因为他们是兄妹,表面上道貌岸然兄妹情深,实际上 手机再一次响起,吴肖肖的短信一直在发过来: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恶啊,会不会是菲菲? 的确,唯一进过别墅的就只有肖肖和菲菲,最大嫌疑人也是她。可是,她有说错吗?她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事实。韩笑只觉得心寒,因为人心太险恶,她猜不透,也看不清。 是谁都不重要了。她只是觉得累,好不容易才撑着桌子站起来,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周围是嘈杂细语,身后不知有多少人在对她指手划脚。不重要了只要不去刻意听,其实也没什么 街上还是人潮熙攘,这个世界一直是这样,不管你遭遇了多大的变故,生离死别,地球一样会转,没有人会为你停下。韩笑一直往前走,累了也不停下,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者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是能将自己藏起来,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天黑的时候她才想起来给司机打电话。双腿已经走得麻了,她不得不按着膝盖蹲下去。 电话里,司机说他被堵在路上,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她“嗯”了声,切断了电话。挂掉之后才想起,司机说半小时后能到的地方,应该是学校吧,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她盲目的四顾,到处都是车流滚滚,人行匆忙,她根本不值自己身在何处。 算了,就这样吧。她蹲在原地抱着双膝,仿若婴儿。这样子最安全,这样子最好,如果可以回到婴儿时代,什么都不用想,该有多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来,看到上面显示的那一串号码,韩笑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那11个数字,是欧阳的私人号码,也许是司机到了学校没接到她,所以打给欧阳如实禀告了。手机一直在响,可是她不想接,或者说她现在根本不想见到欧阳。会弄成今天这样情形,全都是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毁了她一辈子的魔鬼! 她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按下了拒听,可是没过一会儿,又响起来。她知道拒绝欧阳的后果,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了,她只想在这压力上头再加点什么,好有个崩溃的借口。 她狠狠心,直接从背后抠出电板,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这下好了,手机彻底静下来,她有种得意的快感。 站起来时,因为蹲得太久,血液不畅,有点不稳。她扶着水泥墙壁,不知不觉,就走到原来常和顾少白吃饭的那条巷子。 这个时间正是晚饭时候,巷子里热火朝天,四处飘溢着食物的美味。她哭了半天,早就没了体力,肚子也跟着抗议起来。她循着记忆找到过去常来的那家川菜馆,推开玻璃门时老板一眼就认出她,十分热情的跟她打招呼,还和她说她常坐的那张桌,今天有人了。 有人了?那就换张桌吧。反正她今天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触景伤情掉眼泪的。 后面老板还说了什么她就没听清了。 这样的小菜馆一向很嘈杂,厨房与餐厅只用一扇布帘子隔开,可她就爱这股烟火味儿。 目光仍然不由自主的朝过去他们经常坐的那张桌子望去,就这么一眼,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双眼剜出来!叫你乱看,叫你没事乱看! 小小的圆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可是只有一个客人顾少白! 他坐在桌前,手边一瓶白酒,已经喝去了浅浅小半瓶,而那些菜像是还没动过,他一直怔怔的盯着盘子出神,一次也没伸出筷子去夹。 韩笑下意识的就往门外走,可是还没等她转过身,顾少白已经发现了她,她听见他清晰的叫她的名字:“韩笑?” 那样渺茫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才来到她耳边,那样无力。她连动也动不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周围的一切嘈杂都好像安静下来,世界只剩下他,唯独的这一个他,看得见,听得清,得不到,却忘不了。 她的嘴唇一直在发抖,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声音来。 “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过来喝一杯。”顾少白又站了起来,仿佛她再不过去,他就要亲自过来拉她。 除了走过去,她别无他法。 顾少白替她拉开一张椅子,又叫服务员添了碗筷,手碰到旁边的白酒,问她:“你喝什么?橙汁可以吗?” 她麻木的点头,顾少白又要了一瓶橙汁,亲自帮她倒进杯子里。 他表现得非常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仿佛他压根就没看到那张帖子。 可是根本没有那种可能。 两年前她说分手时那样狠,任他怎么追问都不肯说出原因,如今,他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她就是一个贪慕虚荣无耻下贱的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出卖,为了钱,可以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践踏她还有什么脸见小白? 她突然推开自己的杯子,指着白酒的瓶子,说:“我想喝点那个,可以吗?” 顾少白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并没有拒绝,又给她换了只新的杯子,斟上白酒,他倒酒的动作很慢很慢,像在思索什么,只倒了浅浅小半杯,就停下来。然后立刻夹了筷辣子鸡给她:“别空腹喝酒,伤胃。来,先吃菜。” 韩笑没有说话,沉默的把他夹来的鸡块放进嘴里。 这家的川菜真是越做越辣了,不是每次都有嘱咐他们少放点辣子吗?怎么还是这么辣,辣得她舌头已经麻木,胃痛如绞。 她赶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白酒刺鼻的辛味刺激着喉咙,所有的防线摧枯拉朽,眼泪排山倒海的涌出来,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的流出来。 顾少白想伸手帮她擦去眼泪,可是她别开了脸,躲了过去。 “没什么,这菜真是辣,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她用浓浓的鼻音掩饰,只是欲盖弥彰。也许酒能让她暂时逃避现实,可逃避也只是一时而已。 该面对的她总是要面对。 一整顿饭吃得沉默无声,顾少白什么也没有问,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的吃菜,不停的喝酒,然后被辣得不停的流泪。 最后还是顾少白抢走了她的筷子:“够了!” 韩笑这才发现一桌子的菜几乎都是她在吃,顾少白压根就没动过筷子,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说:“我都吃饱了,你怎么什么都没吃?” 他沉默,眼里是矛盾的挣扎,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都没能说出口。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说:“你坐一会,我出去抽根烟。” 他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对着一桌子过去他们最爱吃的菜。 她都不知道小白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抽烟的。她记忆里,小白一直是干干净净的,身上有属于大男孩的青草汗味,并不像欧阳,除了浓烈的男人气息外还有一种独特的烟草清香。她一直很痛恨那种味道,可是今天,看着小白也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出去,她觉得很陌生。这还是她认识的小白吗? 喝了酒的脑子里涨涨的,她本来就不擅喝酒,一杯调酒下去都能翻腔倒海,更何况是纯正的白酒。她再也坐不下去,起身正要叫埋单,服务员走过来跟她说,刚才那位男同学已经买过了。 她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在菜馆子门口看到顾少白,见她推门出来,他飞快的将吸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踩熄。这一连串的动作好像措手不及,她出神的望着那张她日夜思念的脸孔,贪婪的希望这一刻长一点,久一点,再长一点,再久一点。 顾少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问她:“吃饱了吗?” 过很久她才僵硬的点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就要各分东西了? “那我们走吧。”顾少白似乎并没有跟她告别的意思,反而拖着她的手,像他们最初在一起时一样,穿过整条烟火味弥漫的美食巷子。 中间,他几次停下来问她:“这个章鱼小丸子要不要给你带回去当宵夜?” “买杯热奶茶给你暖手吧?” “这个你最爱吃的,也帮你打包一份吧。” 她一直无声,点头。如果这样,可以让他们在一起多待一会,做什么她也愿意。 而顾少白似乎也乐在其中,很快就拎得满满的,还要腾出一只手来牵她。他这么聪明,甚至没想到这么多东西,就是一头猪也吃不完了。 可是再长的路也有终点,再美好的时光都有结束的时候。当他们走到巷子尽头的时候,韩笑挣了一下,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顾少白有点怔然的望着她,手心里突然失去的温暖,让他显得无措。 而韩笑只是低着头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双手死死的背在身后。 两个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顾少白安静的看着她,隔很久才轻声叫她的名字:“笑笑。” 这两个字,几乎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但出口仍然很轻,就像往日里的那些温柔,风一吹就会飘散无踪。 她仓惶的抬起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只怕这短暂的快乐也要破碎,只怕她一动这美梦就会醒来。 等了好久,顾少白终于向她伸出手来:“跟我走吧。” 她一动不动,他伸着手,摊开的掌心在她面前停了很久,直到她能将他掌心的纹路都深深刻入脑中,她还是没有动,更没有伸出手去。 那一刹那,她很想逃。因为无法做出回答。他不会知道,她有多想说出“好”这个字,只怕只有一天,能跟他在一块儿,她也甘之若饴。 但他的眼神牢牢锁住她,让她无路可逃。 她犹疑,矛盾,挣扎,痛苦,她所有的情绪他都看在眼里。 他不忍她再纠结下去。空气里传来他轻浅的一声叹息,那只手在她面前缓慢而沉重的垂了下去,当她抬起脸时,他已经转身走了。 那一幕,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很多年后,都会在她的脑海里倒回,重放。他叹息,闭眼,每一步,都那样沉重缓慢,可是他的身形,却离开得那样快,片刻就只在她的视线里留下了残影。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他走了,她这一辈子再不可能找到她的小白。 马路上往来的车辆将他最后一抹背影遮住,她丝毫没有犹豫,就倏地冲了出去,车道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是拼命的追着那一抹模糊的背影可是没有用,他已经走了,没有用她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伴随着急促的心跳,怦咚怦咚,就要跳出胸腔,那样急,那样快,连呼吸都几乎困难,只怕再也追不上他,只怕会永远的失去他 她一口气跑了整条马路,就在一个转弯处,仿佛刹不住脚步,狠狠的撞进一个胸膛里,她还来不及退开,就被有力的胳膊圈住了身体,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脸,就那样吻上来。 被他的味道包围,被他长长短短的呼吸吹动额前的发,什么理智,什么怨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记忆里只剩下那一次次深情的拥抱。他坚实的胸膛贴着她柔软的胸口,一下子乱了两个人的心跳 辗转厮磨中,天地也为之旋转。不管经历了多少伤害,他都是她最爱的人啊! 他狠狠咬痛了她,带着痛意的缠绵,电流一般麻痹着她的四肢。隔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法忘记,忘记他的一丝一毫,忘记他的味道,和他的人。 隔很久,他才终于放开颤抖的她。目光灼热而深沉,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笑笑我爱你你不要再离开我” 她哭到说不出话来。这一定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她倚在他怀里,侧脸抵着他的胸口,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不需要回答,她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回应着他的爱。 她哭了很久很久才安静下来,顾少白一直在拍着她的背安慰。最后,他说:“没事的,帖子很快就会被删掉,你哥那么有本事,学校不敢为难你的” 这话明明是安慰她,可她听了整个人都开始发软,几乎要站不住。顾少白知道了什么?没错,那个人是她哥哥,可是他们却不是纯洁的兄妹关系那样肮脏,那样龌龊 顾少白还在继续说着:“你有没有给你哥打电话?这么晚了他要担心的。你不用着急,我送你回去。” 他还没说完,她已经立刻攥住了他的袖子,拼命的摇头:“不!我不要回去!你不是让我跟你走吗?去哪里都可以,求求你带我走,不要送我回去!” 爱情的滋味,没尝过不会知道有多酸涩,却又多么的欲罢不能。在之前的那么多天里,她都可以独自的忍耐着相思之苦,以为自己可以放得下,可以离开他。可是今天,再看到小白,再一次知道他还爱着自己,她说什么也不肯再放手 比自杀还难熬的痛楚,经历一次就够了。她拽着他不松手,又开始哭,哭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幸好顾少白抱住了她。 “你怎么了?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 她只是摇头:“我不要看医生,我谁也不要见!” 他马上点头:“好,我们不看医生。我带你走,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好不好?” 她终于点头。 顾少白很快拦了辆出租车。中途经过一家药店,他喊司机停下来,付了钱,拖着她下车。对她说:“你在这里等等。”便一个人走进了药店。 韩笑茫然的点点头,哭得太久了有点头晕,她随便寻了个水泥砌的花坛坐下。花坛里种了许多一串红,一簇簇像小鞭炮一样,充满了喜气。一个小女孩站在花坛上伸手去够那花束,她的母亲有些担心的在旁边保护着。 韩笑单手撑着额头,不太舒服,晚上她吃了太多刺激的川菜,又喝了白酒,觉得胃里只泛酸水,弓着腰要吐又吐不出来。那位太太似乎很关切,扶了她一把:“小姐,你怎么了?” 她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没事,就是胃痛。” 小女孩非常乖巧地叫了声:“姐姐。”又问自己的妈妈,“姐姐是不是要生小宝宝了?电视上都这么演。” 那位太太笑起来:“不是,姐姐是胃痛,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在那一刹那,韩笑脑海里闪过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但没容她抓住,顾少白就已经走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一袋药品,边向他走来边说:“你不想上医院就吃点药吧,我也不知道哪种合适,就都买来了。” 一旁的太太笑着说:“你女朋友是胃病,吃点止痛药就好了。” 顾少白惊讶的看了她一会,并没有否认,转身向那位太太道了谢,才拉着韩笑离开。 上了车他才问:“怎么你胃也不舒服吗?”他还以为她只是虚弱头晕。 韩笑的神色极不自然,好像有意逃避他的眼光:“没什么,老毛病了,一喝酒就犯病。” 顾少白滞了滞,像是懊悔:“对不起,我该拦着你的。” “没关系,不关你的事。” 他们的对答礼貌而疏远,他的怀抱和亲吻还是和过去一样亲切,只是言语间仿佛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轻松随意了。 顾少白带她去的是离校区不远的一处出租公寓。韩笑听说过这儿,好多不想住校的留学生都租住在这。 开大门之前,顾少白腼腆的回过头对她说:“别介意啊,这地儿我也是偶尔住住,有时候通宵过了门禁就和几个哥们在这喝酒,可能比较乱。” 打开门一看,那可不是比较乱,而是太乱了。地毯上扔着镭射碟片,茶几上还有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茶叶水,沙发上也横七竖八散放着杂志。顾少白一边打开窗子通风,一边开了空调暖风,对她说:“你坐会,我下去帮你买牙刷。” 韩笑尴尬的朝沙发看了一眼,哪里还有能坐的地方。趁顾少白下去替她买洗漱用品,韩笑简单的帮他收拾了一下房间。把散落一地的碟片和杂志全都收起来,然后把那茶叶水倒进洗手间,随手把杯子洗了搁到厨房。说是厨房,冰箱里却除了一堆饮用水,什么食物都没有。 她叹口气,男生真不会照料自己。 其实这些事,她在家也从没做过,欧阳请的佣人都太尽职了,什么也不需要她做。可是这样动一动,她却觉得筋骨都很舒服,尤其是帮顾少白把洗手间的洗漱用具都归类放好的时候,就像甜蜜的小妻子。 顾少白很快回来了,给她买了毛巾牙刷,还很体贴的买了套护肤品。虽然是超市里买的没什么牌子,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用心。 顾少白去卧室给她找了件衣服当“睡衣”:“新的,我还没穿过。”大概是以为她洁癖,怕不干净。 韩笑点点头,抱着他的衣服进了浴室,洗脸台上已经摆好了他刚买回来的牙刷毛巾,漱口杯只有一个,她用手指抚摸杯口边缘,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刚刚在街角他们拥吻的那一幕,仿佛还能闻到他清淡的气息。 她把浴室的水龙头打开,滚烫的水线激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灼痛与舒适。脸上黏黏的冰冷的泪痕被冲掉,身体上那斑斑点点的吻痕非常刺眼,她猛然醒过神来! 这一天,她都做了什么? 拒接欧阳的电话,又一声不响的跑掉,明明决定了要与顾少白斩断关系,却又把他拖下水。欧阳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小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把两个人都弄到这步田地? 她越发的慌乱,匆忙洗了洗,就换上他的衣服走了出来。 顾少白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索然无味的新闻已经播了好久,主持人一成不变的表情,反复陈述着几个听腻了的国家领导人的名字。可是顾少白看得很认真,眼神一眨不眨,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从浴室走出。 韩笑无措的扯了扯衣角。他的t恤太大,圆领子一不小心就会滑到肩部,长度倒是够长,能遮住整条大腿,但还是露出半截白生生的细腿来。 “我洗好了,你要不要去洗?” 顾少白这才回头看他,愣了一会,才说:“嗯我这就去。” 他起身去拿衣服,经过她身边时身形突然一滞,韩笑茫然间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视线,才发现记忆里一向澄澈的黑眸,竟然染上一丝她看不透的深沉。 他的目光越来越重,似乎连呼吸都重了起来。韩笑这才发现,他盯着看的是她的颈部。宽大的圆领遮不住那青青紫紫的吻痕,那些羞耻的记忆,如今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面前! 她飞快的用手去掩饰,可是顾少白的动作更快。他突然扯住她的肩,宽大的领子无意外的滑下来,露出一整个白皙的香肩,以及更多暧昧的痕迹。他推搡着,把她按在墙壁上,毫无任何预兆的吻下去! 一刹那,韩笑简直呆了。她转过脸,躲避他近乎蹂躏似的亲吻。他废了好大力气也不能得逞,索性转移阵地,吻向那一整片光滑的肩部。 滚烫的热吻烫在皮肤上,韩笑急得大叫:“别不要这样!” 顾少白的整张脸,都埋在她的肩窝里,声音浓浓的:“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他疯狂的一口咬在她锁骨上最明显的那块印记上,恨恨控诉:“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这就是你当初要和我分手的‘苦衷’?” 电流一般的刺痛窜遍全身,韩笑无言以对。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欧阳说的一点没错,看到她满身的吻痕,哪个男人还敢要她?她不过是欧阳玩腻了的破鞋,小白又怎么可能还对她怜惜呢 眼泪在眼眶里盈满,她硬是咬住了唇,不让它落下来。顾少白紧接着将她拉到客厅里,推倒在沙发上,一只手从松敞的t恤下摆伸进去,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撩开衣服。 韩笑用力推他:“小白,我求求你,住手不要这样算什么?” 他无暇顾及,一边推开她的胸衣,一边回答:“算旧情复燃也行!” 他的手又要去扯她的底裤,韩笑本能的蜷起腿,挥手想要打他耳光,不想却被他反手钳制住她的双手,牢牢按在头顶上。 无助感将她湮没,她闭了闭眼,在他的摸索中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无意外的摸到一串串滚烫的眼泪。他如梦初醒般望着手心的泪渍,整个人如同定格般停住了。 韩笑赶忙从他身下缩走,一边抽泣着,一边迅速的盖好自己的衣服,抱着膝盖蜷在沙发的角落里。 半晌,顾少白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垂下,低声说:“对不起。”然后飞快的进了浴室。 门板后面很快传来沙沙的水声,韩笑依然在沙发上发抖。她以为小白是不同的,不管分手多久,她都竭力的记住他,记住那个纯净洁白的大男孩。可是这次重逢以来,他变得越来越陌生,他会在酒吧里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也会背着她闷头抽烟,还会失去理智的强迫她,亲吻她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这时寂静的客厅里突兀的响起手机铃声。她吓得一下子跳起来,本能的就把装着自己手机的外套扔得老远。她无故失踪,欧阳一定是火冒三丈了。要是他知道她现在在哪,只怕现在就会冲上来掐死她! 手机从外衣口袋里掉出来,静静躺在地上。可是那梦魇般的铃声还在响!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就拔了电板关机了,那么,是顾少白的手机? 她循着声音终于在沙发缝里找到了那一直震动着的罪魁祸首,闪烁着的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并没有存为名片夹。她想想还是放下,并没有接通。 然而,对方似乎也是顽固作派,尽管得不到回应,却也不肯放弃,铃声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响,大有不屈不挠之势。 终于,连浴室里的顾少白也听到了。他隔着门板,叫她:“笑笑,帮我听。” “哦好。”她迟疑的拿起电话,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了一声后,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沉默了两秒,然后才说出她的名字:“韩笑?” “是”她愣了一下,对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还没等她想清楚,电话“啪”一声挂断了。 她茫然的盯着手机,几秒钟后,仿佛被当头一棒怦然惊醒-- 是吴肖肖! 她怎么忘了,吴肖肖现在才是顾少白的女朋友啊?他们是一对,她打过来再天经地义不过。而她c而她竟然接了吴肖肖打给小白的电话! 哦!她会怎么想自己?这该是天大的误会! 不,并不是误会是她对不起吴肖肖。是她控制不住又纠缠着小白,是她把三个人都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她的脑中飞快的转着思绪:接,还是不接? 吴肖肖已经知道了她和顾少白在一起,她如果不接,也不过是心虚罢了,可是接起来,她又该如何面对吴肖肖呢? 幸好这时候浴室的门推开,顾少白走了出来。他头发还湿的,一根根竖起来,听见手机铃响,问她:“谁打来的?” 韩笑呆呆的看着他,有些木然的回答:“吴肖肖。” 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接起来。 不知道吴肖肖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什么,他的神情泰然自若,只是淡淡的“嗯”了几声,并没见他向吴肖肖解释什么。末了,他把手机递到韩笑面前,说:“肖肖要跟你说话。” 她僵硬的伸出手去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她叫她:“肖肖。” “韩笑,”她却十分冷静,“你现在跟小白在一起?在他家?” 她不知怎么回答,含糊的“嗯”了一声。如果要骂就骂吧,就算跟她绝交也好,是她先对不起她,无论怎样,她都认了。 出乎意料的,吴肖肖的声音却格外轻松:“那我就放心了。我听人说你下午又翘课一个人走了,真怕你出事。你跟小白在一起,那肯定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过神来说:“哦好。” 最后要挂电话了,她又补一句:“肖肖,谢谢你。” 吴肖肖忽然哈哈大笑:“谢什么啊,咱俩什么关系!” 挂断了电话,韩笑讪讪的把手机递还给顾少白。不管怎么说,是她破坏了小白和肖肖,而两年前,正是她,害得吴肖肖差点自杀。 顾少白也没问她们说了什么,抱了床毯子出来说:“你睡卧室吧,我睡沙发。” 他边说边把毯子铺在沙发上,韩笑觉得过意不去,站着一直看他铺好,才说:“晚安。” 他的背僵直了片刻,才回过脸冲她一笑:“别想太多了,晚安。” 卧室的床很软,她和衣倒上去就睡着了。也许是白天哭累了,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被持续不断的门铃吵醒。 她翻了个身,想反正小白会去开门的。后来又过了一会,她想,小白要是在,就不会这么久还不去开门了。起床去客厅,小白果然不在,茶几上压着留给她的字条,他出去买早餐了。 她睡眼惺忪的去开门,刚拉开一条缝,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大力撞开,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欧阳! 她连害怕都忘记了,只是吓呆了,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 欧阳的样子很可怕,他像是一整夜没有睡,眼睛里全是血丝,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他。他的脸色发青,每一根线条都紧绷着,眼神里是一簇簇燃烧的火苗。 那一秒,她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恐惧,等她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关门! 她的手还没用上力,门板就被欧阳一把抡开了,“嘭”的一响,震得韩笑心头一惊。 他应该是最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可是眼前他的确就站在这里,像一头捕食的猎豹,随时可能扑上来。 她觉得害怕,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她一动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拖。 “你干什么?”她的骨头都要折了,他手上力气真大,她几乎疼得要流泪了。 “信不信?”他脸色平静,声音更是:“你要是不跟我走,我有法子把这里拆了。” 又是这样!他从来不会顾忌她的意愿,所有的一切只能照他的决定去做,而她,就像是房间里每日摆上的鲜花,永远只能是白茶,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是你养的宠物,你说什么我就要去做!我是个人,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她终于忍不住,死死扒拉着墙壁,大声朝他吼。 欧阳倒是停了下来,冷冷看着她,问:“你想要什么?” “我”她动了几次唇,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要和小白在一起,但是可能吗?欧阳会让她如愿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见她不说话,他又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拽。她几乎和他打了一架,咬伤了他的手,抓破了他的脸,可是他毫不闪避,硬是把她往楼下拖。他的车就停在楼下,他拽开车门,一股脑就把她塞进副驾驶座上,容不得她反抗,已经用安全带把她牢牢绑死在座位上。 韩笑挣了几下,只是让自己更难受,于是不甘的瞪着他。 欧阳坐进来,毫不理会她的怒气,手指飞快的拉开离合,发动车子。性能极佳的车子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而欧阳的脸色也绷得可怕,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戾气。 她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底撩了虎须,欧阳一定不会再放过她。他会怎么对她她简直不敢想!她发疯一样去撬车门,欧阳见状,愤怒的揿下了一个按钮,所有的车门都上了锁,她怎么也扳不开。 欧阳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慢慢的一字一字说:“韩笑,你想死,回家我会慢慢折磨你,用不着这么急。” 够了,真的够了每次她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他就会毫不留情的粉碎一切!与其被他带回去折磨致死,倒不如现在就跟他同归于尽! 她突然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腕,他猝不及防,方向盘在手下微微一滑,车身已经猛烈的荡了一下,韩笑还欲再抢,他毫不留情,回手一个巴掌抡过去,扇得她一头撞上窗玻璃,半晌捂着脸缓不过来。 脑袋里一直在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就高肿起来。 欧阳看都不看他,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你活腻了,也要想想你的小男友。如果你不想让他陪葬的话。” “欧阳!”她忍无可忍又惊又怒,“你是不是人!你要恨我你就冲着我来,不要拿无辜的人开刀!” 他侧过脸,古怪的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我告诉你,没那么便宜!” 她什么也思考不了,只是剧烈的喘息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的是眼白,黑的是眼珠,盯着他,一眨也不眨,就这么看着他。 她知道他不是在恐吓,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丧心病狂的魔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开车的样子像是不要命,一路遇上的却全是绿灯。她知道再也逃不掉了,一直到最后车停在别墅前,他才下车,拖着她往屋子里去。 她又踢又咬,冲他又打又踹,可是他索性将她整个人扛起来,进了屋子一直上楼。管家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竟然还能平静的把玄关踩脏的地毯换掉。 到了主卧室,他将她狠狠扔到床上。就像扔一袋米,或者什么别的东西,粗鲁而毫无怜惜。她喘息地伏在那里看着他,他也喘息地看着她,两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 “看来你还没吃够教训。你跟你的小男友就这么情不自禁?宁愿陷他于死地也要跟他在一起!你们想逃?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他伸出手,卡住她的脖子,就像上次一样,咬牙切齿:“韩笑,今天我一定活剐了你。” 顾少白回到家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外面的大门空敞着,他有点窒闷,仿佛透不过气来。 四处都很安静,再没有人揪着他的袖子对他哭泣,也没有人会羞涩的抱着毛巾叫他去洗澡,突兀的平静让他更觉得无措,就像下楼时一脚踏空,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 他在门口站了大约有两三分钟,手里的早餐盒还散发着热气,忽然他扔掉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冲到屋里,他在客厅滑了一下,晃了晃才站稳,一口气跑到阳台上去,他趴在水泥台子上,使劲的往楼下看。 楼前的院子里全种着洋槐树,这个时候叶子都落尽了,细细的枝桠横斜在光线中,像透明的玻璃缸中飘浮的水藻。他在水藻的脉络里拼命的找,有年轻的情侣手拖手在树下散步,有幸福的一家三口在楼下玩耍,有老人坐在花坛边凝神思考不是,都不是,没有一个是她,全都不是! 脚下的水泥地开始发硬,然后又开始发软,他像踩在棉花上,有点站不住的样子,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仿佛这一次失之交臂,就将会是永远的失去。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他却一直在站在那里,站到自己都觉得自己连骨头都冷透了,才回到房间去。 被他扔在地上的餐盒洒了,豆浆倒出来,汩汩的流了一地,房间里都是浓浓的豆香,他像脱了力气,重重的跌入沙发里,只是望着她曾经坐过的地方,久久的发呆。 卧室里出奇的静,佣人们都不知去了哪儿,没等她反应过来,欧阳已经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在枕头里胡乱的亲吻着,一边就撕她的衣服。她觉得反胃,使劲的偏开头干呕,又被欧阳捏住下巴扳了回来。 他只是冷笑:“韩笑,你真是幼稚。你以为把手机关机我就找不到你,我告诉你,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韩笑垂下眼帘,不说话。她知道欧阳绝对有这个能耐。 可他还嫌不够,进一步抓住她的手,他捏得她手腕奇痛入髓,腕骨几乎要被捏碎一般:“你只要敢跑一次,我就打断那个顾少白的一双腿,跑两次,我就再打断他一双手,我倒要看看,他的命有多硬,够你跑几次?” 他毫不留情的撕裂她的衣服,将她翻过来禁锢在身下,她只是哭,拼命挣扎,双手都被他牢牢按住了,她的脸被迫挤压在软枕里,她能够发出声音,但却只能硬咽:“欧阳!你没人性!” “我就是没人性怎么了?”他冷笑着,几乎不带任何感情,“我今天就没人性一次给你看看!”他腾出一只手去扯自己的衣服,她趁机挣脱朝门的方向跑去,没跑两步头皮突然一紧,他竟然拽住了她的头发!她脖子一仰,被他这样抓着,疼得直流泪,“欧阳你放手,我疼!” 他根本不理不会,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推得跌跌撞撞,韩笑一边痛呼一边扑打他的手,他的手臂坚硬如铁,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半分。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抓着她的腰一下子把她腾空抱起,她在半空中拼命的挣扎,手忙脚乱的扑腾,像个溺水的人,他毫不留情的将她狠狠摔在床上,然后凶猛的压了上来。 “你也知道疼?我以为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疼?”他一边狠狠的咬住她的唇,一边用力的发泄,“有多疼?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到底有多疼!” 她根本就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他弄得她很疼,全身没一个地方不在尖锐的刺痛着。其实每一次和欧阳做口爱她都很疼,那种疼痛不再是来源于身体上的痛楚,而是心,胸腔里某一个地方一直急剧的收缩着,撞得她胸口一阵发疼。她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书上说男女间的这种事情应该是美好的享受,除了第一次会有些微的疼痛,可是她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更加痛苦,那痛仿佛已经渗进了骨髓,习惯性的提醒着她。 一切完事之后,欧阳起身坐在床沿抽烟,薄薄的丝被整个都裹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本来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他吞云吐雾,俊美的侧脸在烟圈中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她慢慢地坐起来,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他没有动,就背对着她坐在那里。她穿好了衣服,就去拉药屉,将一个小匣打开,里面有个白色的药瓶,她拿出来,里面还有没吃完的大半瓶药,倒了一颗在掌心里就要吞下去,却被欧阳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 自从她意识到避孕问题后,就一直嘱咐安妮提醒她吃长效避孕药,药就放在床头的药屉里,并没有瞒着欧阳,她想他应该也是默许的。可今天他很反常的掰开她手心,将那一整瓶药都扔在了地上。 药片噼噼啪啪洒了一地,她有点愤怒:“你干什么?” 欧阳静静的审视她,看了很久,才说:“这药不知放了多久了,我让安妮给你重新准备。” “没那个必要。”她挥开他的手,蹲在地上拾起药瓶,想在里面找找有没剩下的药片。 可是欧阳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我听说你最近胃不舒服,待会叫医生给你检查下。” 她蓦地回头,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欧阳。她不止胃不舒服,而且例假也已经迟了大半个月了,这些不知道安妮有没有跟他如实报告呢?昨天在药店门口听到小女孩的话,她已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不敢去确认。 但她不会在欧阳面前露出任何马脚,她的目光跟箭一样毒,毫不留情打碎他的希望:“你别做梦了,我不可能怀孕的。” 他攥着她不松,手腕强硬的力道中带着某种痛楚:“那你为什么怕医生检查?如果真是胃病,吃点药就好了。” “我怕什么?”她好像听到什么笑话,“自从上次生日你叫医生给我检查过后,我就一直没有忘记吃药,”她指着散落一地的白色药片,“难道这吃下去的半瓶都是糖丸?难道这样还有可能生下孩子?”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了,可是剜着她的目光愈加沉痛,宛如在痛恨什么。 韩笑反而慢慢镇定下来,平静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让这种兄妹乱口伦辱没家族的孽种出生的,我们俩的关系见不得光,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一样见不得光,我不会让他这么痛苦的。” 这话彻底激怒了他。他握紧的拳头上早已青筋暴突,差一点就扬起来,她嘴角还有被他咬破的红肿,额头也不知在刚才的挣扎中撞到了什么,乌紫了一块,白白的床单,零零碎碎散落的,都是被他揪下来的她的头发。他突然觉得心痛,在心口的位置上,仿佛有一把手伸了进去,缓慢得捏紧。 他终于放下手来,只觉得累,全身上下都疲倦极了。 “笑笑,”很久没这样叫她,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都记不太清了。自从决定将她圈禁在身边之后,就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有时候也想像过去一样和平的温馨的相处,但每次看到她那双充满恐惧和厌恶的眼睛,他就不得不收起自己所有的宠溺。 再也回不去了,本来就是一种奢望,他选择了这样极端的方式,还怎么能奢望过去那种幸福?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你也许是真的怀孕了。我让安妮给你吃的药,早就换成了维生素钙片。” 韩笑茫然地看着他,仿佛还不太懂他的意思,只是那样睁大眼睛看着。 他说:“去医院吧,听听医生怎么说。” * 韩笑坐在医院长椅上,欧阳还在里面跟妇产科医生交谈着。她只想笑,早就猜到了的结果,却还是报了一丝希望,也许她没这么倒霉,也许真的只是胃病,直到检验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阳性”两个字,她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棍,重新陷入绝望。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荒唐,她跟自己的哥哥每日乱口伦相处就够了,现在还多了一个身份尴尬的新生命。 她无意识的抚摸着还平坦的腹部,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很快攫住了她的全部感官!她才十八岁,她才读大一,她的人生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路却怀孕了,她有了欧阳的孩子 未婚先孕!道德败坏!兄妹乱口伦!所有的词眼像针尖一样刺过来,密密麻麻让她崩溃!她只想像普通的女孩一样,学习玩耍,在大学里有个要好的朋友,再谈一场平平淡淡的恋爱。t大校风严谨,绝不会允许未婚先孕这种事传出,可是欧阳未必会让她如愿的拿掉孩子。这种时候,她倒是希望欧阳能对她狠一点,再绝情一点,最好现在就直接把她推进手术室,监视着她拿掉这个孽种! 办公室的门推开,欧阳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大约和医生谈了太久,显得有些疲倦,看着她,近乎吃力的说:“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她“哧”的笑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仿佛沉住了一口气,平静的陈述着:“医生说你还太小,生育可能会有危险,最好能住院,方便时刻观察胎儿情况。” 她如释重负地看着他,笑了笑:“那正好,我反正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句话说出来平淡如水,却像一把刀,狠狠地刺中他。他额上的青筋又跳动起来,一鼓一鼓的真是吓人。他努力的隐忍着怒气说:“要不要,还轮不到你决定。” 又是这种口气!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她的人,她的行动,他甚至还妄想控制她的心!她眼圈都要发红,这个人,她恨透了这个人。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你强暴了我,难道还要强迫我替你生孩子?将来这个孩子该怎么叫你?舅舅还是爸爸?”她自嘲般笑了笑,“哦,我差点忘了,法律规定近亲不能结婚的,你哪有资格给他(她)当爸爸?你想要这个孩子?没关系,那你就等着,等孩子生下来了就交给你这个‘舅舅’养着,我就怕你到时候受不了这个刺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那些潜藏在心底的丑恶,如今被她面带笑容的全说出来,那些他加诸于她的痛苦,如今全部原原本本还到他身上,她看到他的瞳孔在急剧的收缩,浑身都气得发抖,她终于觉得畅快,好像垂死的人遇上了回光返照。 欧阳怔怔的看着她,在这私家医院的走廊上,偶尔有行人路过会好奇的看着他们。在这一刻他筋疲力尽,连声音都透着嘶哑:“韩笑,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 她一时间愣住了,她算到过他会有许多种不同的反应,唯独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她忍不住笑了:“你跟我说这两个字你不觉得可笑吗?我的残忍怎么敌得上你的千分之一?那些在商场上成为你的手下败将的人,那些被你轻易操控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你可怜过他们吗?全世界的人都配这么指责我,唯独你不配!” 他沉默了很久,才自嘲般笑了笑:“是啊,我不配。” 他收回手,整了整西装,就离开了。 韩笑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欧阳虽然走了,事情却没有变。她被迫住进了一家私人医院的豪华待产病房,她才怀孕三周,住待产病房未免可笑。他把她关在病房里,不让她去上学,也不准她跟任何人接触。房门外加了锁,连窗户都被钉起来,每天定时有看护来照料她。 她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然后又吃不下饭。她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她也下床走动,拉开窗帘,盯着那一方雷打不动的景色。 欧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抽烟,然后习惯性的盯着窗外。每一次半夜里她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看见的永远不过是他的那个一个冷冷的背影,没有温度,没有温暖。 有好几次,她在黑暗里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而他就夹着指间的红芒,静静望着窗外。她有时会在心中猜测,他到底在看什么呢,夜色浓稠如墨,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后来,她在白天趁他走后,走到他夜晚坐过的地方,朝他面朝的方向看去,看到的不过是别墅园子下面的一片花圃,花圃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夜里的花圃有什么不一样? 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有点明白。那不过是被囚笼困住的人对自由和解脱的一种向往,她从没有刻意去看过什么,只是习惯性的一醒来,就走下病床,站到窗边看一会。 那么,狂傲如欧阳,又有什么囚笼能束缚住他呢? 几天下来她就苍白得不像个人样,连精神仿佛都有些恍惚。她常常会长时间的瞪着某处,那样漫长的过程中,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却又会在某一刻,突兀的尖叫起来,叫声撕心裂肺,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气。她开始摔东西,把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摔累了她就躺在那一地碎片上发呆。 医院的看护把这一切报告给欧阳,欧阳听了只是云淡风轻的说:“换一套新的给她摔。看着她,别让她伤到自己。” 最后她终于想通,看护来送饭的时候,她说:“我要见欧阳。” 欧阳到来的那天,她正在睡午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一束金光的光芒射了进来,让她的睡意渐渐敛去,朦胧着睁开眼睛,看见的仍是病房那满目的白,手腕上微凉,原来自己还在打着点滴的营养针。 欧阳正好站在她常常站的窗台前面,正午的阳光斜洒在他负手的背影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得影影绰绰,仿佛能生出光斑来。 她觉得可笑,像欧阳这种人怎么可能被束缚住无可奈何?这世上还有人有这个本事吗?他多半是在想如何在商场上将对手置于死地吧。 窗前的那个背影突然动了动,然后慢慢地转了过来,正好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一时间两人相对而望,却无言。 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似冷,似热,似复杂,又似毫无无谓。 “你要见我。”欧阳突然移开了目光,是肯定句,而非询问的语气。 他坐在病房的会客沙发上,修长的脚架起,姿态优雅的像一幅画。 “是。”韩笑点点头,在心中默默把考虑良久的话又过了一遍,“我想和你谈个交易。” 欧阳修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拍打在沙发的靠手上,那深沉的目光看着她,淡淡的说了四个字:“我没兴趣。” 韩笑以为他至少是在乎这个孩子的,才会逼迫着她生下来,可是如今从他的话语和表情中都透着漠不关心,她反而有点拿不准,以至于先前想好的话都说不出口。 漫长的静默让人窒息,过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他才说:“孩子才三周,就算要拿掉也还不到时候。” 韩笑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拿掉孩子?” “怎么,你又舍不得了?还是想通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韩笑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薄被,指尖泛白。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为一个根本不可能和我结婚的人生下私生子!” 欧阳看着她,眼神亮了亮:“如果我可以给你婚礼,你是不是就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开什么玩笑,我们的户口本是写在一起的!”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欧阳的眼神顿时冷如寒冰。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出声。 许久,他起身,踱步到她床前,看着她说:“怀孕六到八周才可以做人流。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医院里养着吧,到时候我会让医生安排手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说话的时候,伸出右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可是韩笑本能的向后躲去。 手心落了个空,韩笑有些害怕,正想说些什么道歉的话,他的手已经自然而然的滑下去,隔着一层单薄的被子停在她的小腹上。 那里,平坦如初,才怀孕三周,根本看不出任何迹象。可是欧阳却像真能摸到什么一样,掌心长久的停留在上面,半晌,闭着眼睛,好像十分认真的在感受着什么。那表情,真的好像一位慈父,在认真的倾听襁褓中婴儿的声音。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父亲,那样温柔的抚摸,不过是一种道别,和这个还来不及出生在世上的婴孩道别。 她还是禁不住一颤,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连日来同床共枕的噩梦,让她对他的触摸本能的颤抖,就像是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目光中竟有了一丝温度:“我走了,下回再来看你。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不要再绝食了。” 然后,收回手,就要转身。 韩笑忍不住叫住他:“为什么?”她凝望着他的背影的眼睛里带了一丝迷惑。 他的手已经扶在门把上,又转过身来,非常平静的注视着她:“你还小,勉强生育会给你带来危险。孩子”他顿了顿,声音淡淡的,“以后还会有的。” 不会有了。他知道的。经历过这一次,她一定会更加小心,绝对不会再让这么荒谬的事发生。欧阳不是个会自欺欺人的人,她更加困惑,想起他刚才摸着她小腹的样子,觉得心烦意乱。 欧阳久久的凝望着她,甚至笑了一笑:“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要不是我”他咳了一声,大约嗓子不舒服,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发涩,“你说的对,在这件事上我不该勉强你,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他说完就带上门走了。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韩笑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任黑暗将她笼罩。 欧阳竟然说,会尊重她的决定 她的决定就是不要这个孩子吗?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欧阳已不在床边。她坐起来想倒杯水,窗帘外有车灯的光一扫,忽然映出黑暗里一个人影,吓得她差点尖叫。 那束光停留下来,慢慢勾勒出吴肖肖的轮廓,韩笑这才长舒口气,按着胸口问:“肖肖,你怎么来了?” 她沉默不说话的时候,从这个角度看,表情阴森森的有点可怕。不过她很快打开了灯,明亮的白光一扫,嘴角明明是熟悉的笑。 “我这不担心你吗?”她走过来坐到床边,边给她剥橙子边说,“你丫真不够意思,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玩失踪,叫我们好找!” 她捶了她一下,韩笑有点无奈的干笑了一声,她知道这个“我们”是指吴肖肖和顾少白。终究是一对,才能冠上这个“我们”。 见她沉默不说话,吴肖肖又问:“你到底是什么病啊?小白说你是头晕胃疼,怎么疼到医院来了?” 她尚未察觉吴肖肖怎么会知道她住院,甚至连病房床号都知道,只随口敷衍道:“阑尾炎,做了个小手术,可能要在医院躺一阵子了。” “哦阑尾炎啊。”吴肖肖若有所思的感叹了一声,把剥好的橙塞了一片到她口中,凉凉的,空气里都溢满了酸酸甜甜的清香。 “对了,学校的事” 吴肖肖刚一开口,就被韩笑打断:“对不起,我不想听。”她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像顾少白所说,帖子锁掉了,学校会处理。可是流言却不能阻止。她破罐子破摔的想:就这样吧,反正最倒霉的她都经历了,情况再差也不会坏到哪去了。 可是吴肖肖的话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你别尽往坏的方向想啊,学校已经澄清这次事件纯属捏造,还说要查出造谣生事者,严惩不怠呢。”她边说边塞了片橙到自己嘴里,捂着嘴巴:“唔,好凉你还是少吃点。对了,你猜在你和你哥吃饭的那张照片上,碰巧被摄进去的那人是谁么?哇噻,他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银泰老总啊,三十二岁了,看起来真不像,这么年轻。他的助理居然代表他在咱们的学校bbs上发表言论,就为了证明你和你哥的确是兄妹关系,那帖子里说:银泰与欧氏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照片上的饭局也只是正常的应酬。最后还紧张兮兮的生命,这张照片侵犯了霍先生的隐私权,同时怀疑拍摄该照片的人有窃取商业机密的嫌疑,霍先生将保留追究的权利。”吴肖肖把一系列情形复述了遍,最后还激动的问她:“喂,韩笑,你说帅不帅?大银行家亲自帮一个女学生澄清绯闻,哇,这是不是意味着一段忘年恋的开始?” “别乱说。”韩笑心慌的斜睨了她一眼,“都说了他和我哥是商业合作关系,这种大人物都很讨厌自己照片被曝光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八卦的丑闻。”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不明白霍志谦为什么要帮她。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如果说是欧阳拜托他出面,还有一点可能,可是欧阳的样子,像是压根就不知道帖子的事。那么到底为什么呢? 之后的发展,就顺理成章了。有赫赫有名的大银行家作证,谁还敢不信?更何况他把话说得那样重,又是要追究什么权的,一个小小的学校哪敢惹得起这种大人物,立马息事宁人,bbs还官方的发帖向银泰和霍总道歉。但最终没能查出发帖人是谁,那个人很谨慎,用的是新注册的id,并且ip地址查出来,只是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网吧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根本不可能查出具体是谁。霍志谦的本意也并不是真要追究这人的身份,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吴肖肖还有点感慨:“韩笑,你这人运气真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她摇了摇头,经历过这样的大起大落,只觉得累:“那我宁愿从来没有逢过凶。这样起起落落的折腾,我怕我受不了几次。” 吴肖肖也颇为赞同的点头,拍了拍韩笑的背心:“你能这样想就好。我还真怕你一时想不开跑去自杀,害我白担心了好几天。” 她觉得触动,上回她在顾少白的家,接到吴肖肖电话的时候,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没脸再见她。她以为肖肖肯定要跟她绝交了,可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一个劲的担心她。这样的友情,在她四面碰壁,到处都是绝望的时候,更显得弥足珍贵。 她伸手抱住了她,有些矫情的说:“肖肖,谢谢你。” 吴肖肖的身体猛然一僵,半晌才锤了她一下,说:“瞧你这说的,别再让我掉鸡皮疙瘩了行不?” 她觉得幸运,原来还有一个人,好在还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身边的,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不久之后,她才发现这个词,实在是有够可笑。 吴肖肖走后不久,欧阳就来了。他看了看床头柜上几只被剥开的橙,问她:“有人来过?” “嗯,我同学听说我病了,来看看我。”韩笑并未在意,而欧阳的眉却蹙了起来。 那时,她并未考虑吴肖肖是如何“听说”,也不知道欧阳对她的保护有多么隐秘,只是本能的讨厌欧阳这样的神情,忍不住奚落:“怎么,你真的要把我当成金丝雀关在笼子里养着,不让我见任何人?” “不是,”他抬起眸子,诧异的打量着她。韩笑以为他会解释什么,可他最终只是说:“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在医院太闷,就叫你同学多来陪陪你吧。” 没想到他这样好说话。 欧阳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其实两人就算面对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反而只要有欧阳的地方,她就会全身紧张,凝神静气的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看着大门口他那消逝了的背影,她有些无力地打量着这密闭的病房,虽然奢华,却那么的凄冷,这些天除了看护,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让她觉得自己很孤单,很孤单。 双手不自觉地环住双臂,还来不及伤春悲秋,突然感觉到喉头间涌现出一股恶心的冲动,她捂住唇就冲进了浴室,蹲在马桶边干呕起来。 许久之后,胃里的不适才缓和下来,她无力的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呆呆地凝视着面前那一块偌大的镜子,里面倒映着的一张脸是那么的苍白,如同一个病了许久许久的人,那么无力。 吴肖肖果然再来看她,还给她带了一些课程笔记。她说:“你无缘无故旷课这么久,恐怕学校就是给你哥面子,也不可能不处罚吧。” 她觉得也是。她还不想这么早就辍学,被关在家里成为欧阳一个人的禁口脔。她想,至少要读完大学吧。 她和看护申请出院半天,看护为难的表情,最后,她说:“你打个电话给欧阳,我亲自和他说。” 没想到看护在电话里把情形跟欧阳说了一遍,他竟然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拨了个司机全程接送陪同。 车子到学校所在的主干道上,韩笑就示意司机停车。以前她一直这么做,因为怕在学校门口被人看到,惹人非议。可是司机的态度很强硬:“欧先生说了,一定要全程陪同小姐,如果小姐有什么闪失,后果我承担不起的。” 她无语。欧阳除了威胁,就不会换点别的招吗?现在不威胁她了,又拿司机开刀。 她能体谅司机的无奈,只好默许他将车一直开到校园门口。可是看司机解安全带的样子,他不是要陪她一起下车吧? 她赶忙拦住:“我只进去办个请假手续,不会很久的,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可是”司机脸上现出为难,两人正相持不下,突然背后传来声音叫她:“韩笑!” 她一怔,顿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司机的目光莫名的扫在她背后,她想自己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总是在最尴尬的时刻遇到最尴尬的人。她竟然在校门口遇到顾少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她一怔,顿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司机的目光莫名的扫在她背后,她想自己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总是在最尴尬的时刻遇到最尴尬的人。她竟然在校门口遇到顾少白!自己是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句“嗨,那天走的时候没锁门,你家没遭偷吧?”,还是直接横下心,把实情全都告诉他? 顾少白却没给她更多的想象空间,他越过司机,直接将她扯进校门内,开门见山的问:“那个男人是谁?” “呃?”她愣了下,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又问一遍:“你的男朋友,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男朋友,孩子这些词,像接连而来的滚雷,震得她心头一阵发麻。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她不太敢确定,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少白清俊的脸庞上渐渐浮起讥讽的笑:“难怪你那天来找我,神色看起来那么古怪。呵!原来你是怀孕了这么快,才两年,连孩子都有了,你要跟我分手,原来就是这个原因。”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仿佛带着某种隐忍,但韩笑分明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欧阳和医院的医生看护,只有极少极少的人知道她怀孕。连父亲问起来,她也只说是急性阑尾炎住院。可她不想再追究他是怎么知道的了,她绝望地看着他,而他平静地看着她,她看不清他眼中是什么情绪,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她的。鄙夷?不,他连鄙夷都吝啬给她了。 不是没想过,把自己的一切遭遇都告诉小白。也许他会想办法帮她跳脱苦海。但她只敢在脑袋里想想,从来不敢去做,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弃希望,小白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向她宣判了死刑,所有的一切都将划上终点。那晚在他家里发生的一切,其实不过是为这终点点缀的最后一丝美好。 她认命的垂下头,并未说话,她想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他们将形同陌路。她木然的向前走,顾少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等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韩笑一怔,莫名惊恐的眼中闪着泪光。 “告诉我!那个混帐是谁?”他眼中的愤怒和失望毫不遮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朝她怒吼:“告诉我!我要去杀了他!” 顾少白白皙的脸孔都涨红了,她从没见过小白这么失控的样子。她只是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她已经怀孕了啊,再多的懊恼也挽回不了了。 她无力的摇头,告诉他:“没有谁,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根本就与你无关。” 他的手一紧,连声音都变了调:“笑笑,你不能这样。” 他红了眼眶,只是紧紧的抓着她,仿佛只怕一松手,她就会凭空消失。他的手那样重,捏得她痛不可抑,所有的眼泪都浮成了光,光圈里只有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淡虚成模糊的影。 “笑笑,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不是这样,”他的声音遥远而轻微,几乎是乞求的口吻,“你爱我,所以才会来找我,你想我带你走,因为你只是被逼的,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告诉我,对不对!” 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吼。她鼻子发酸,膝盖发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到现在,再说这一切都是她被逼的,分手也是言不由衷,还有用吗?她是确确实实做了欧阳两年的情妇,也确确实实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小白一知道就来质问她,就算她真的是被逼的,他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乎 早就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不该去奢望。 她残忍的微笑,是伤人,还是伤己,已经分不清了,只是用力的想掰开他的手:“你别再乱猜了,如果我爱你,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分手?就像你说的,我爱上了别人,所以才急着跟你分手,我跟他连孩子都有了,你还纠缠着我做什么?” 他不懂,透着无力的质问:“你爱他,为什么还要求我带你走?” “那天我只是跟他吵架具体原因我想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她想将手从他手指间抽出来,他不肯放,她一根一根掰开,掰开他的手指。绝决的用力,弯成那样的弧度,也许会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也许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了,没关系,反正她以后也不打算再结婚了。 他望着她,过了许久,才说话,声音低沉暗哑,透着无法抑制的哀凉:“我爱你笑笑,不管你说什么,我爱你。这么久了,我就是忘不了你,我会这样在乎你,我会假装和吴肖肖在一起,都是因为我爱你。我知道,我这辈子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 他力气比她大,她扳不动他的手指,她只得捏碎他最后一丝希望:“可是我不爱你!你能给我半山的别墅吗?你能买得起一千万以上的名车吗?你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我身上一件t恤!你怎么给我爱?” 话说得这样狠这样绝,他眼底净是血丝,瞳孔急速的收缩着,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刽子手,而她屹然不动,将插在他心尖的那把刀刺得更深:“论坛上的帖子说的都不是假的,我就是一个为了钱出卖身体出卖感情的人,如果你给不起我想要的,那么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她说完,狠狠的去甩他的手。他终于绝望,手指一点一点的松开,终于松开,她立刻绝决的转身,急急的往前走,走出了很远很远,一排排的教学楼倒退下去,她终于走不动了,就那样蹲在路边,抱着双臂嚎啕大哭。 她哭了没多久,就发现来来往往有许多人在看她。她站起来抹了抹泪,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哭,可那些视线好像粘在她背上,挥之不去。 她终于觉得不自在。无数双打量的眼睛,这样的目光很熟悉,就像上次她的事情被公布在bbs上时,她心里有不妙的预感,慌慌张张的冲进机房就上bbs。 在上回霍志谦出面追究责任之后,校内bbs上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今天的访问量显然又是暴增,高居“十大”榜首的第一位,聚集了大部分的点击,主题就是: “论何为校风?大一女生韩笑未婚先孕!” 这次的爆料更加劲爆,帖子下面甚至细致得连她的病房床号都贴出来了,虽然是昂贵的私家医院,但只要有心人去查,仍然能查得出她的病例。 上一回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事件的女主人公,她的名字就被人贴出来过,这一次的帖子,更是指名道姓的指向她! 难怪顾少白会知道,根本整个t大的人都知道了!是谁?到底是谁?一直揪着她的尾巴不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既然是“论”,底下肯定少不了来自各方的激烈讨论,在楼主的带头下,跟帖回复已经一片哗然,说什么样的都有。有人说韩笑假都没请就无缘无故旷课多天,原来是在医院养胎,有人说不会吧,她家不是挺有钱的吗,家教应该很严吧,更有同系的女生站出来表示,每天跟这样的人在一个教室上课,真是恶心。 她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就往教务处走。本来是要去请假,但是教务主任看到她就叫住她,说:“韩笑,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跟你谈谈。” 她茫然的坐下去,这一路走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无数的眼光从背后刺来,她可以当作没看见,但却忽视不了这种如同凌迟的感觉。她发现有经验还是一件好事,至少经过上次之后,这回她不再那么震惊了,甚至有点麻木。 教务主任四十出头,微微有点谢顶,油光滑亮的额头正对着她,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的参差不齐的牙齿。他先是给韩笑倒了杯茶,态度严肃而客气:“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韩笑低着头,默不作声,看着漂浮在水面上墨绿色的茶叶在一点点展开,沉落。 “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放,本来你的事情呢,如果低调一点,学校可以不干涉,毕竟你们进来大学,就都是成年人了。”他顿了顿,韩笑就知道他讲话的重点其实都在后半句,“问题是现在弄得这么沸沸扬扬,还涉及到学校的公正公平问题,这对学校的名誉相当有影响。” 韩笑垂着头,低声说:“我知道。学校要对我做出任何处罚,我都心甘情愿接受。” 教务主任赶紧扶住她,说:“韩笑啊,你哥哥赞助我们学校奖学金的时候,曾经托付过我照顾你。上回帖子的事,我刚一听说,就赶紧叫人锁帖了。这次不知道又是谁故意生乱,你想想,平常在学校有没有跟谁有过节?” 她以为教务主任肯定是要训斥她,甚至立刻勒令她退学,这样她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没想到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无力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道得罪过谁” 教务主任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这件事情,校方有责任帮你调查清楚。不过你也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学校必须出面澄清,但你若是真的到时候学校的声誉就会更差。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明白。学校给我任何处罚,我都愿意接受。” 谁知教务主任却拍着她的肩说:“你是个好孩子,带过你的导师都这么说。坦白说,退学的确比较严厉。你哥哥这么信任我们学校,把你交到我们这儿,要是现在把你开除了,也说不过去。校方领导考虑了一下,做出最大的让步。”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档案袋,递到韩笑手里。 韩笑莫名其妙的打开,里面是关于欧阳之前赞助的“含笑基金”的细则和年限,以及一些双方约定,她迫不及待的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明白了。原来校方是想利用这件事做交换,让欧阳签订长期赞助的合约。什么导师,什么处罚,绕来绕去,就是要钱!难怪她之前三番四次无故旷课,学校却一直不予追究,原来还是薄了欧阳的面子! 她忽然笑了笑,教务主任看了也陪着笑,谁知她却冷冷的说:“不必这么麻烦了,我来就是想告诉您,我打算申请退学。” 教务主任的脸立刻变得很难看,又委婉的示了几次好,但韩笑只是冷冷的看着,再不表态。最后,校方大概也觉得这事是告吹了,索性由着她自己去申领退学手续的填写资料了。 她本来是来请假,没想到兜兜转转,变成了退学!再没有哪天,比今天还要糟糕。混乱的世界,虚伪的人,一切一切,都要将她活生生埋葬! 离开教务处,她直奔文科大楼顶层。通往楼顶的铁门偶尔会忘记锁,因此这里也成为t大建校以来少有的几次跳楼事件的首选地址。 她站在天台上,俯身看下去,马路上的行人都变成渺小的一个黑点,汇入车河茫茫的流淌。 以前吴肖肖说过她是属蜗牛的,一有事就把自己缩进壳子里,叫着我不要看c我不要听,就以为真的看不到c听不到了,就算实在受不住了,她还会逃,她逃了顾少白两年,自欺欺人,以为看不到就不会痛了,其实身体里的某一个地方,从来没停过,一直在流血,到了今天,才发现伤口已经溃烂到无法愈合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像是回音般,身后竟然配合的也发出几声冷笑。 “你还真是会逃,居然跑到这儿来了。”是吴肖肖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刚想到谁,就听到谁的声音。 可当她回过头来,看清那个人的确是吴肖肖,天台上没有别的人了,她看着自己,正一步步的走向自己。 吴肖肖的唇边带着笑,用轻松的口吻问:“你刚才从这往下看,是想跳下去吗?为什么不跳?没有勇气,还是根本就不想死?” 韩笑有点意外,怔怔的看着她:“肖肖,你怎么” “真是让我失望啊,枉我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演戏,却没有看到最精彩的那一幕。”吴肖肖已经站定在她面前,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厉,“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吗?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吗?所有的希望都灭绝,一点办法也没有哦,我忘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温室里的花朵,是你哥哥的掌上明珠,你就算走投无路,只要一掉眼泪,还会有人肯傻乎乎的站出来帮你。连银泰的老总都会帮你说话,你可真是幸运。” 几天前她来医院看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时她只以为吴肖肖是关心她,现在听来,却有了不同的讽刺意味。 吴肖肖笑着说:“哦,我忘了,还有一个,顾少白可笑他竟然还爱着你,更可笑的是你也还爱着他!你们两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分开了两年,到头来,你连欧阳的孩子都有了,你们就更不可能了,哈哈,真是傻瓜!你们两都是一对傻瓜!” 她恍然大悟,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是你?” 吴肖肖释然的一笑:“你总算还不是太笨,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当你说有我真好的时候,我真想放声大笑两下。我一直都想找你报仇,你和你哥加诸给我们家的苦难,我要你一一尝到!” 韩笑僵硬的像块木头,只是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说着那些她听不懂的话:“我知道你报了t大,才故意去接近顾少白,酒吧那天的迎新会,我知道顾少白也会去,才非要拉你一起。当时你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我没押错宝,你还爱他,只要你还爱着顾少白,我就有办法整到你。你应该不知道吧,两年前欧阳操纵股市,害我家破产还欠下高利贷,为了逃债不得不搬出a市,后来欧阳的秘书拿来两百万支票,才还上这笔债务,之后我又收到一张匿名的二十万支票,我去查了一下,就知道是你寄的。你们兄妹俩,简直是一样的嘴脸,一样的可憎!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卖弄你们的同情心吗?不要忘了当初是谁害得我自杀,害得我们一家走投无路!要是以前我也许死都不会要你的钱,但是后来我想通了,我要是死了才是便宜了你们兄妹两,我要拿着你的钱挺过来,再回来报复你!” 吴肖肖的话像是战场上的子弹,又密又急,一颗颗朝她扫过来,把她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扫成千疮百孔。她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她自以为最好的朋友。 吴肖肖笑得很愉悦似的:“没想到?这世上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友情存在吗?你以为我被你害得差点死掉,还会跟你是真心不换的好姐妹?我在宿管那查到你登记的住址,猜到你是和你哥住在一起,才故意叫上菲菲在大清早一起去你家,让她为帖子上说的事做个人证。” 韩笑想起事发那天,吴肖肖在短信问她:会不会是菲菲做的?那时候她真的怀疑过,因为她曾坚定不移的相信肖肖绝不会背叛她,可是 “那天你在顾少白家里接到我的电话根本不是偶然,我猜准了你走投无路就会去找他,所以才打电话过去求证,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让你接的电话。我确认了你在那儿就打电话给你哥,当我赶到小白家里时你果然已经不在了。小白跟我说你病了,头晕又呕吐,我听说了病状就猜你该不会是怀孕了,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你住的医院,我过去看你不过是想确认你你是不是真的怀孕。可你真是笨得可以,居然骗我说阑尾炎,我帮你剥凉橙,你想都不想就吃下去,我就知道你在说谎。”这一切一切的细节,韩笑当初从未在意,如今吴肖肖一条条细细说来,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笨得可以。 “你知道么?当你抱着我说‘谢谢’的时候,我真想笑,我忍得鸡皮疙瘩就快掉下来了!呵,就你傻呢,就你像个傻瓜一样,被人玩得团团转还对我说谢谢。” 韩笑的嘴唇在发抖,所有的一切都在眼中旋转,她根本就不信:“你你骗我的。” 吴肖肖痛快淋漓的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档破事。你爸爸把你卖给了欧阳,你哥哥把你骗上床,连顾少白都在骗你!他是不是跟你说他还爱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演戏给你看?呵呵,我们连床都上了,你认为还是演戏吗?” 她想她今天一定是遭受了太多打击,以至于思维都麻木了。可是当最后一句说出来时,仍让她觉得痛不欲生,她终于哭出声来:“你可以说我傻因为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唯一的朋友,如果你和小白在一起了,我只会祝福你们过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你要打我,骂我,我都愿意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被一个人欺骗真的很痛苦,尤其是被自己最相信的人欺骗” 她曾经那么相信和依赖欧阳,可是欧阳欺骗了她。她以为父亲是自己剩下的唯一至亲,可没想到许多年前父亲就已经把她卖了总以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总有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会站在她身边,不离不弃。过去她总是想,只要有小白,还有小白就够了。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只要她心中还装着他,就够了可是现在连小白都欺骗了她,那一晚当小白情不自禁的亲吻了她时,可否想起和吴肖肖在床单上翻滚的情形呢?只要一想起那时候有多甜蜜,如今幻灭的时候,就有多痛苦。她只觉得自己被打入了万丈深渊,从此暗无天日。 可是吴肖肖对她的真心话嗤之以鼻:“唯一的朋友?你配和我提朋友这个词吗?当初欧阳是怎么赶尽杀绝,我有多绝望,你能了解吗?我就是看不惯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公主,为什么人人都要爱你,你算什么东西?虚荣的外表下面藏的比什么都要肮脏!你竟然和自己的哥哥上口床,还有了他的孩子,你扪心自问,你配的上小白吗?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帮你?连那个莫名其妙的银泰总裁都肯为你说话,你们该不会也上过床了吧?韩笑,还真是看不出” 啪! 清脆的巴掌声,突兀的打断了吴肖肖的发泄,韩笑再也忍不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甩了她一记耳光。 吴肖肖本能地将脸偏了一下,但还是打在了脸颊上,清脆响亮。 韩笑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模模糊糊想,其实这一耳光她应该扇给自己,因为吴肖肖说的都是真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想打醒的是自己 吴肖肖摸了摸热烫的脸颊,竟然笑了出来:“你打吧,反正我做了这些,就没打算让你放过我。你大可以再去跟欧阳告状,让他把我家整得半死不活。我唯一遗憾的是错估了你的承受能力,没想到你脸皮还是挺厚的,这么大事闹出来都能不为所动。我在这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你走投无路绝望的模样,呵,你还真是叫我失望。” “你以为我没死过吗?”韩笑忽然笑了,她闭了闭眼,一滴泪很快的滑下来,泯入风中。她十分清晰缓慢的竖起一只手臂,举到吴肖肖面前,缓缓的把袖子撩起来,那些丑陋的c消除不去的疤痕全都绽放于空气中,有用刀片划伤的,还有用玻璃和碎瓷片割伤的,因为伤口又粗又深,因此复原很久了,仍然留下丑陋的疤痕。那些被她小心潜藏的伤痕,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她一直用心的遮掩,从来没想过要展露人前,到这一天,终于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大白天底下。 吴肖肖颤抖了一下,腿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那一幕,狰狞得令她都失去了言语。那么多的伤痕,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少的耐心,才能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徘徊,落得千疮百孔。 她只记得自己走投无路选择自杀那次,她坐在浴缸里想了很久。捏着刀片的手指一直在发抖。其实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到最后关头,她还是犹豫不决。她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她在浴缸里一直坐着,想了很多,从童年的囧事到初次恋爱的青涩,最后整个浴缸的水都冰冷,她咬了咬牙,把刀片捺下去,划破肌肤的一霎,冰凉的触感和尖锐的痛感令她忍不住吸气,她捧着手腕一直在颤抖,坐在浴缸里抽泣,甚至小声的呼救,直到意识麻木。 漫长的煎熬。 那样的感觉她永生难忘。有多绝望,有多痛苦。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后,仍然觉得后怕。嘴上说着不在乎了,其实她比谁都怕死。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恐怖的经历, 她怔怔的盯着韩笑的手臂,纵横交错的刀痕,而她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四周都是绵软的云,再多的痛都成了遥远的事情,只是麻痹的快意。 韩笑的嘴角缀着凄凉的笑意:“不是我不想死,而是我根本不能死。有一个人教过我,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并不是死亡,因为死往往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面对人生的种种磨难,能够坚持活下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 就在这时,天台的铁门外传来另一个不属于她们任何一个的声音:“所以这才是你的苦衷吗?” 吴肖肖诧异的转过脸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一步步走上天台的男孩:“小白” 这一声,尚未从韩笑嘴中发出,已经有人代劳了,她有些自嘲的低下头,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对:她的旧爱和曾经的挚友。 可是顾少白并没有看向吴肖肖,而是冲进来不由分说的拉起韩笑的手,粗鲁的捋开她的袖子,再一次,目睹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的眸子在急剧的收缩着,捏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到颤抖。良久,他才放开她,声音轻得几乎要湮没在风中:“肖肖说的都是真的吗?是你哥把你弄成这样你曾经自杀?” 韩笑怔了怔,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藏起来,坚定的摇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切都跟你无关。” 如今才否认,实在太苍白无力。 顾少白突然嘭一拳用力的击打在水泥墙壁上,吓得两个女生差点叫出来。他的五指关节上磨破了皮,鲜血淋淋,嘴上仍怒吼:“这个畜生!我杀了他!” 韩笑就知道会这样,一旦让顾少白知道真相,他一定不会无动于衷。可是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她赶忙冲上去扳开顾少白的手,防止他再这样自残:“小白,你别这样。我的事情你别管了,他是我哥” 他愤怒的转过身来,用力的摇晃着她:“一个哥哥会对自己妹妹这样吗?” 她无言以对。早知道这样的理由太牵强。 顾少白倏地拽起她的手:“走,跟我走。”还没等韩笑拒绝,他已经狠狠的盯着她:“这次我不会再问你的选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一定要带你走!我错过一次,绝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小白,你别这样”她拼命得往后挣,用尽全力想挣脱他的手,可仍被他推推搡搡的拖出了一截路出去。 “笑笑,我知道你有苦衷,你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保护你。” “我没有苦衷,我是自愿的!” “你要是自愿用得着自杀这么多次?”他一把折过她的手,那细瘦斑驳的手腕又露出来。 韩笑赶紧藏好,百般无奈之下,只好转向吴肖肖。从顾少白最初上来,她就隐隐猜到他是跟踪自己而来,也不知他在铁门外面听到了多少,还是都听到了。起初她还想解释什么,看到顾少白根本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就信誓旦旦的要带韩笑走,连她自己也觉得好笑,便沉默了。 这时,触及韩笑的视线,她仍是无动于衷。直到顾少白也被激怒了,对着韩笑大吼:“笑笑,他不爱你!他哪怕有一点点爱你,都不会这样残忍的对待你!难道你真的想在那个囚笼里过一辈子?” 她不想!她做梦都想逃离那套别墅!可是她不能这么做,欧阳说过,只要她敢跑一次,就打断顾少白的一双腿,她跑两次,就再打断他一双手她不能这么自私,父亲的公司,还有小白的性命,全都捏在欧阳手中,轻易毁灭其中的一样,都可以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顾少白被她气得咬牙切齿,怒道:“你还想一个人忍到什么时候?心理学上说,一般人被这么对待超过三个月就会精神失常,你想等到被他摧残疯了吗?” 韩笑没法再反驳,她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掰开顾少白的手。 平时的小白一直很温柔,可没想到发起怒来力气这么大,她硬是被他拖着出了铁门,走到了楼梯上。 她一边拖着顾少白,一边向吴肖肖求助:“他是我哥,他不会让我疯掉的,你别再管我了肖肖才是你的女朋友,你应该关心的人是她!” 听到这话,吴肖肖总算有点动容,可是她才迈了一小步,就听见顾少白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她不是我女朋友,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这样当着她的面,连韩笑都怔住了。只听见轻轻浅浅的笑声,是吴肖肖,她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是这样啊我早就该知道的。其实你们两本来就是一对,我是插足横刀夺爱了。” 她笑得有些诡异,连顾少白也琢磨不定,稍稍松了攥着韩笑的手,有些愧疚的看着她:“对不起。我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等离开这里,我再找机会和你解释清楚。” 吴肖肖仍是向两人靠近:“我知道,你不用和我解释,其实从你对我的态度,我就很清楚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连我的手都没有牵过,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你第一次和韩笑牵手,她回来之后兴奋的在寝室说了一整晚。” 她顿了顿,笑声凄清,反而顾少白和韩笑这一对破散的恋人听了尴尬无比,这时,吴肖肖忽然伸出手:“最后一次,能不能让我牵牵你的手。就当是我最后的要求。” 顾少白看着她纤细的手心,又看看韩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抓着韩笑的手,缓缓的伸了出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握住吴肖肖时,也不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吴肖肖突然朝着韩笑冲过去,用力的推了她一把:“韩笑,快走!” 她是想走,可是身体在巨大的推力之下,失去了重心。当她终于奋力的挣脱顾少白的钳制时,脚下已经踩空,视线翻转反复,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强烈的剧痛向全身袭来,人已经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韩笑疼出了一身汗,只觉得疼,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从体内被撕扯掉。她被困在梦魇里,反复的挣扎,身旁仿佛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一下子挣起来,下腹上传来剧烈的刺痛,她蹙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她一动顾少白就抓紧了她的手。她有些疲倦的转过脸来,还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小白的手真冷,他一直不停的在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韩笑茫然的摇头,可是摇头的时候泪水飞溅。 点滴管理还吊着药水,她猛的抽出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失去了什么,心里顿时难受得要命,更多的却是害怕。 可是能怪小白吗?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太不小心 “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话是这么说,她的眼泪却再次涌出来,怎么也忍不住,本来恨透了这孩子,恨透了欧阳,可是一失去了这个胚胎,她却觉得痛,锥心刺骨的痛。明知道是孽种,是兄妹乱口伦的产物,根本是天理不容,却还是舍不得,那是她身体里的一块肉,如今失去了,也等于从她身体里挖走了一块。 原来她根本不忍心不要这个孩子,原来她还是会痛。 可是她更清楚,等欧阳来了,知道这一切,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小白。 说不定,他真会杀了小白! 她强忍着眼泪,使劲的推他:“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顾少白这时候固执得可恨,他按住她的手心,对她说:“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会抛弃你一个人,我会留下来担起一切责任。” 韩笑拼命的摇头:“不要,他会杀了你”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中略显沙哑:“医生,她怎么样了?” 韩笑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想要推开顾少白,可是他抓着她的手就是不放。恐惧袭来,几乎渗透进她的血液中,她开始颤栗,发抖。 她忘不了欧阳说过的话。孩子要有什么事,他会让她所有在乎的人陪葬! 门口是医生的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楚:“病人从楼梯上滚落,伤了脚踝,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一段时间不能走动。” 欧阳似乎舒了口气,轻声说:“谢谢。” “不过”医生犹疑冷热一下,才说:“下口体有中度流血,病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门外蓦然静下来,连韩笑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只听见短暂的静默后,病房的门发出砰一声巨响,门锁撞在墙壁上,直接报废! 随着欧阳的闯入,那一根紧紧绷着的神经,仿佛空中悬着的丝线,在那一瞬间就断裂了!她应该是害怕的,可是此刻看到他熟悉的眉眼,宽广的肩膀,只觉得委屈,头一次想要扑入他的怀抱,狠狠的痛哭一场。 欧阳的脸色很不好,煞白煞白的,下巴上也浮现了青的胡茬,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看起来十分疲倦。 韩笑还是泪眼朦胧,只是有些颤栗的望着他,低声说:“对不起” 他本来想走过来,可是看见坐在她身边拉着她手的顾少白,步子生生的顿住了,站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因为愤怒的火焰而更加血红。 他极力压抑着怒火,但声音仍显得气息不稳:“到底是怎么回事?” 负责接送韩笑的司机畏畏缩缩的在旁边说:“这个男同学和小姐在天台发生争执,拉扯间不小心让小姐摔下楼梯” 欧阳的脸色顿时大变,凌厉的眼锋一扫,就连顾少白都被震慑住了。他居高临下的盯着顾少白,猩红的眸子里团团凝聚的,是毋庸置疑的杀意! 韩笑知道,欧阳要想一个人死的时候,并不会露出特别明显的愤怒,往往轻描淡写的,就已经致一个人于死地。可是当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杀意时,他一定不会简单的就要你死去,他一定会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少白被他这样的审视怔住,过很久才缓缓直起身,强自与他对视,说:“害笑笑摔下去,是我的责任。但是她根本不爱你,孩子也不是她自己想要的,都是你在逼迫她!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欧阳一动也没有动,他站在逆光的地方,看不清表情脸上表情。过了良久,他甚至笑了一笑:“哦?那你要怎么不袖手旁观?你能为她做些什么?” 顾少白毫不畏惧的说:“我一定会带她走!” 韩笑看见欧阳紧握着的十指已经关节发白了,可是他脸上仍然保持着笑意:“你怎么带她走?先别说你能把她藏到哪儿,就是今天这个病房,你也休想踏出去一步!” 他吐字清晰,携着不可抵挡的气势,更让人震惊的是,随着他说完,竟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枪,狠狠的摔在顾少白面前! “啊”韩笑一下子捂住嘴,咬住了尖叫的声音。 包括顾少白,在那一刹那也惊呆了,静寂的病房中,清晰的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手指到双脚,都僵硬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玩具枪,以欧阳的性格,绝不可能带个假东西在身上。可是他怎么会有枪?这种在警匪片里才会看到的东西,头一次真实的出现在她眼前,她连牙齿都在哆嗦了。 相较之下,在一旁的司机倒是镇静许多,除了欧阳刚把枪掏出来的那一瞬。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欧阳带枪,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公然的公共场合拿出来罢了。 欧阳熟练的拉开枪的保险,将枪口对准了顾少白:“我已经放过你不止一两次了,可你还是这么不识趣。我的女人,轮得到你多管闲事吗?” 韩笑从没想过,原来在欧阳的意识里,已经把她划定为自己的女人。 可是顾少白简直是不怕死,被枪指着竟然还敢反驳:“笑笑不是你的女人!她是我的女朋友,要不是你逼迫她,我们根本不会分手!” 欧阳握着枪的手因为攥得太紧,指骨已经发出细微的声音,韩笑看到他的食指已经抠住了扳机,她相信欧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是当众杀人!因为他根本就是个魔鬼,不是人! “不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韩笑一下子从床上扑下来,想抱住欧阳拿枪的手臂。可是她手背上还插着点滴的针管,这么大幅度的动作,输液管立刻被扯住,针头刺破了血管,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随着手背上刺痛的传来,整个输液架和药水瓶都倒了下来,一系列的动静简直像多米诺反应。 而因为这牵扯,韩笑也没能成功抱住欧阳,反而从病床上滚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他脚边。浑身都在疼,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环绕,连痛都叫不出来了。 欧阳的视线从顾少白身上收回,一点点转向狼狈的蜷在地上的人。 她疼得全身都在痉挛,还是奋力的抬起头,乞求的看着他:“欧阳,都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个意外。求求你饶了小白吧” 欧阳的眸子在她说话的同时,急剧的收缩着:“这种时候,你最担心的还是他。”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是愤恨吗?不,更像是绝望。她说不清,那种矛盾的冰冷将她一点点冻结,他几乎将她全部的希望都扼杀。 就在她以为欧阳会干净利落的两枪,将她和小白统统都杀掉一了百了的时候,欧阳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反应很出乎她的意料,既没有嗤之以鼻,也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竭力的压制着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再次睁开眼,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 可是这种平静却使她愈加疑惑。 “欧阳啊!” 她刚要叫他的名字,突然嘭的一声闷响,谁也没有看清,可是枪口正冒着青烟,在顾少白身后的白色墙壁上,清楚的映着一个焦黑的弹孔。 “啊--”韩笑双手抱着头颅,耳朵里一阵嗡鸣,全是刚才的那声枪响,“你疯了!”看着顾少白安然无事,只是眼神空洞凝滞的盯着前方,她还是忍不住咒骂!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竟然在医院里公然开枪!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将枪收回衣内,转身毫不留情的走出了病房。 司机也忙不迭的跟在他后面走了,方才惊心动魄的病房里,此刻只剩下她和小白两个人,顾少白显然还在为那一颗擦着他脑袋,险些要了他命的子弹而失神,久久的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 两个人相对无声,很久很久以后,顾少白才茫然的转过脸来,问她:“你哥到底是什么人?” 她也想知道!欧阳不是父亲在她六岁时带回来的私生子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跟父亲的关系好像并不好,连父亲都管不了他,可是关于他的一切都很神秘,他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拥有自己的公司,为什么会有遮天的本事,为什么他身上会有枪? 她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人都离去后,她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去睡觉,去遗忘。 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难以消化。想起那日欧阳在病房里掏出的枪,她就忍不住发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世界已经完全变样了,走形了。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大概是欧阳第一次告诉她,她被自己的父亲卖掉的时候吧。那是她第一次尝试被亲人背叛的感觉。在绝望之际,她放纵自己,沦为欧阳的情口妇,任他摆布。 其实欧阳对她还算不错,把她精心的养在密闭的温室里,不让她受到一点外界的干扰,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也许她就这么认命的过了。与顾少白,早在两年前就该结束了,只剩下吴肖肖,她唯一的朋友,唯一还站在她身边的人。就算她和小白会在一起,她也可以压下心头那份痛,衷心的祝福他们。可真相却是如此不堪,吴肖肖的精心布局,当一切丑陋揭开,她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多混乱,她的生活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小白说:他爱的仍然是她,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爱上其他人了 可是吴肖肖又说:她和小白早就已经发生关系了 她辨不清真相,也不想再去探索所谓的真相,就这样吧,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只觉得天昏地暗,沧海桑田。如果睁开眼,世界真的变样了,该有多好。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父亲抱着她抛向半空,母亲在一旁担心的直叫,而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害怕,只是觉得身体飞起的感觉很奇妙,轻盈的仿佛生了翅膀。当她发现自己真的飞了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孩子的模样,而是现在的她,十八岁已经成年的她。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浮了起来,带她徜徉在云端,飞过千山,跨过此海,她一直在找,找一样东西。迷失在岁月的长河里,又或者只是不小心弄丢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意识却总在提醒她,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她使劲的想啊想,迷迷糊糊中,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的手背上,那样大的一颗,落在手上哧的一声,就化开了。她觉得难受,动了一下,又有滴眼泪落在她脸上,她拿手背去抹,滚烫的,灼得她手背发烫,她终于醒过来,睁开酸涩的眼睛,看到欧阳就坐在与她隔了一两米的病房沙发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疑惑的想,刚才落在自己脸上的眼泪该不会是欧阳的?但又立刻摒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坐得离她还有点远,而且他面色平静,眼神几乎冷峻,根本不像哭过的样子。 魔鬼会掉泪吗?她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 她睡得不分昼夜,并不知道欧阳已经来了很久,并且一直守在旁边。见她醒了,他走到床边,刚要坐下,韩笑立刻缩进被单下面,脸色煞白的瞪着他。那天他拿枪的模样真是吓到了她。 他嘴角牵扯了一下,仿佛是笑,随手抽过旁边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你做梦都在哭。” 她摸摸自己脸上,果然冰凉的全是泪,原来刚才不是谁的泪落在她脸上,是她自己哭糊涂了。她将信将疑的接过纸巾,在干涩的眼睛上缓慢的擦着。 麻药的药效过去了,有点疼不,是很疼,又冷,又疼,她抖得牙关都撞到一起,发出浅浅的声音。他察觉了,弯下身给她盖被子,这些事其实以前他经常给她做,她从小睡觉就不老实,睡到半夜被子多半在地上,但每次早上起来被子都好好的裹回了身上。不是不知道,欧阳半夜常常起来给她盖被子,有几次她醒过来了,还装睡,等他刚给她盖上被子,就假装翻身又踢下去,黑暗里能听到他低沉的笑,再次拾起来重新为她盖好。 那些片段,黑暗里的剪影,仿佛与此时为她盖被子的男人重合。可是再也回不去了,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那时的“哥哥”,他是欧阳,一个冷酷神秘的男人,抬手间可以轻易的将她摧残。 韩笑呜咽了一声,悄悄的又往床那边挪了点,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欧阳怔了一下,然后把脸转开了,一直盯着窗外那一株掉了叶子的海棠,这个季节,什么都奄奄的,医院楼下的梧桐叶子厚厚的铺了一地,不是不伤感,只是人生总有比生老病死更可怕的无奈。 好半晌,他才说:“医生建议你留院一周,但是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你想不想回家?” 她现在动一动都疼得直冒冷汗,哪儿也跑不了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何况孩子都已经没了 她闭上眼,躺进被子里:“随便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欧阳大概出去办出院手续了,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张毛毯,隔着毯子把她抱起来。车子已经等在医院外,欧阳抱着她上车,司机在前排,他抱她坐在后排,这几天她一直挂水,点滴挂得她迷迷糊糊,于是上了车又犯困。他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说:“睡一会吧,到家我叫你。” 结果到家了他也没叫醒她。等她醒来的时候,欧阳端着一碗汤坐在她旁边:“厨子炖了点鸡汤给你补身体。你这几天在医院都是喝清粥,嘴里一定很苦。” 欧阳帮她拿了靠枕垫着,她坐在床上,用近乎诧异的眼光看他一手捧着一只精致的小瓷碗放在她面前,另一手用调羹舀起一点,因为怕烫,所以先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地吹着,把汤吹得凉些了,才送到她嘴边。 韩笑没有张嘴,只是看着那碗汤发呆。欧阳有点不自在,劝她说:“我知道你没胃口,多少喝一点吧。” 一连串的动作,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顶多是舀汤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点。可是她呆呆的看着,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直到欧阳说话,她才有蓦然魂归的感觉,僵硬的点了点头。 汤已经撤去了浮油,而且已经晾得正宜入口,他一勺一勺的喂着,她机械般的张口,后来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因为端着碗的人是欧阳,正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喂她的男人也是欧阳!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别扭。 他再把调羹递过来的时候,她却没有接:“孩子的事,真的和小白无关。那只是个意外。”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她又说:“我求求你,你放过他吧。” 他终于说:“你先把汤喝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吃不下,蹙着眉摇了摇头,欧阳的表情似乎有点失望,将碗勺收到一边。 这时管家上来,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看见欧阳和韩笑在一起,想了想还是没发出声音。欧阳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他,于是站起来走到门外,管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他会怎么样处理小白,还是没有明确的表态。 韩笑心烦意乱,翻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开始装睡。今天的厨子似乎大失水准,汤里中药放得有点多了,微微有些发苦。后来她想本来自己这两天就喝粥喝的嘴里发苦,也许是自己味觉问题。 正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欧阳突然又回来了。只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玩味的幽深,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是讽刺,让她看不懂。 欧阳并没有说话,而是绕至床边,撩开肉粉色的窗纱,透过那细细的一线缝隙朝楼下瞥去。 韩笑不知道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只意味不明的盯着他去而复返的背影。 好半晌,欧阳才回过头来,唇角微微一挑,冷哧道:“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韩笑怔怔的想了一会,忽然明白过来,立刻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拉开了窗帘。 双层的小别墅并不是很高,从她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楼的花园外,两名保安正和一个大男生纠缠着。那熟悉的身影,是顾少白 他们不知起了什么争执,顾少白一直在挣扎,但两名保安比他身材高大多了,一人扯着他一边的肩膀,把他拦在花园外。纠缠中难免有一些摩擦,那些保安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她就看到小白肩胛上生生的挨了一下。 欧阳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慢慢的落在韩笑赤着站在地板上的双足。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心疼了?” 韩笑转过脸来,哀求他:“不关他的事,请你不要为难他。” 欧阳并未回答,只是笑,良久,大声说:“你就这么爱他?” “不是!”她匆忙反驳,“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答应你,我从此以后再也不逃跑,安安心心待在你身边,你让我生孩子也好,干什么也好,我求求你放他一马。” 他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了,泛着苦涩的意味:“你不是说就算死也不会给我生孩子吗?如今你倒是什么都肯答应我了,就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 韩笑无力的垂下头,她知道自己是作茧自缚,她就像那干涸了的河里的鱼,在一片泥沼中还妄想翻身,下场,就是任人鱼肉。 欧阳不再说话,转身向管家伸出手来。 管家像是知道他要什么,从他脱下的大衣内里口袋里,取出一只黝黑的手枪,恭恭敬敬的递到他手里。 看见他打开窗子,韩笑什么也顾不上了,冲过去就用身体挡住他的枪口。 他大怒:“让开!” “不要,杀人是犯法的!”她已经语无伦次。 欧阳瞪着她的眼睛凶狠赤红:“他不死你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待在我身边。” 韩笑一急,什么也顾不上思考,双膝“咚”的一声跪在他脚边,死死抱住他的腿:“我发誓,除非我死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错的人是我,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我求你,放过他。” 冰冷的枪口死死的抵着她的眉心,一直在微微的颤动,不知道是因为她害怕得在发抖,还是欧阳的手在颤抖。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无惧无畏的仰头,对上他手里的枪。 这是一场豪赌,她赌欧阳绝不会向她开枪。 果然,欧阳缓缓的收回手,声音是彻骨的悲凉:“你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了,还是愿意保护他。”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决绝的离去。 等他走远了,韩笑才发现双腿都已经软得没有知觉了,她撑着地板,好艰难才爬起来,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管家走过去,和两个保安说了些什么,保安押着顾少白走远了一些,然后就放开了他。 她终于深深的舒了口气,放下窗帘,转身背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其实她知道欧阳并不打算开枪,他不过是试探她,对顾少白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他只不过是不信她,试探她,而她果然没叫他失望 她自嘲的笑了笑,没办法,当看到管家递枪给欧阳时,身体已经先于意识,本能的发生了反应。更何况,欧阳在看到她奋不顾身的挡住枪口时,的的确确是动了杀意的。是她把自己和小白都推到了更危险的地步,可是她没法无动于衷。 晚上家庭医生过来给她打了支镇定剂,经过下午那样一场惊吓,她的确需要安静的休息。医生给她量了体温,喂她吃药,她像具尸体,躺在床上任人摆弄,针扎下去也不觉得痛,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镇定剂开始发挥作用,很快她就睡着了。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蜷在被子下面,紧紧得像一只虾米。 房间只开了一盏灯,幽蓝的一缕光线,只能照见朦胧的影子。欧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谁知医生一回头就看到他了,走出来低声对他说:“才刚睡着了。” 他知道,所以才上来看看。 有好多次,尤其是小时候她还不懂男女有别天天缠着他的时候,她睡着了,他会悄悄地注视她,她睡着的样子很好看,像婴儿一般,面容恬美,五官沉静,会让人忍不住偷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开始疏远他,并没有什么原因,也许是成长的必然,总之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缠着他。她甚至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进她的房间不敲门她会生气,有时候会一个人趴在窗台上想心事。他想过很多原因,始终不得其解,第一次在她手机里看到“笑笑专用”这个号码,他觉得迷惑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四个字,像四条毒蛇,凉飕飕的钻进他心里,愤怒无可抑止!怎么能,怎么能有人把她抢走,她是他从六岁起就预定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现在,将来,永远都是! 他第一次失控,就强吻了她。那时她才十三岁,青春稚嫩的小丫头,什么也不懂,乌溜溜的眼睛只是圆睁着,仿佛要瞪出来,一直盯着他看。那种眼神他这辈子也忘不了,是惊疑,恐惧和愤怒还有盈盈的眼泪。那时候她会哭,大约还惦念着他是哥哥,现在只怕是恨不能杀了他,却无能为力,才会沮丧的掉泪。 她跑掉的那晚,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酗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以前觉得酒精这种东西,只能给弱者找借口逃避,麻痹得了自己,却麻痹不了周围的人。头一次,却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因为他发现自己可耻的在怀念那个吻的滋味,柔软的,仿佛羽毛一般的触感,轻轻落在心上,只是一霎,那感觉却历久弥新。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她那天的眼泪,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哭泣,可是最后,自己却成了让她每日以泪洗面的人。 他只会让她逃避,让她哭,所以他远走美国,决定离开她,只要她能过得更好。刚到美国的时候,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实在辗转难寐的时候,就会坐起来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积了一地。抬起头就能看到迷迷茫茫的夜空,无星,无月。在a市的时候他都没怎么注意过晚上有没有星星,他努力的去想,到头来,只能想起她的眼睛。仿佛墨黑的夜空中寂寂发光的星子。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给她打电话,不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样隔几天听到一次她的声音,就会觉得是天赐的幸福。挂断电话,烟抽得更加厉害,只觉得烦闷焦虑。一周总有几天工作上没法集中,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耐心,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还是打个电话回家吧。 打给她,是最奢侈的事情,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上瘾,无法抑制的想要更多。不过是,饮鸩止渴。 她在火灾中受伤住院那次,终于让他找着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回国。她的身边,却多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是一个顾少白,很早之前他就听说过。他满不在乎,小女孩闹恋爱,他见得多了,过段时间,她就会把那姓顾的给忘了。 他却没有想到,她那样固执,不肯忘了他。 初时听到顾少白这个名字,他便派人查过他。顾少白的父亲是天瑜新上任的财务,顾正烈以前在好几家公司都牵涉到财务纠纷案中,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恐怕连自己的儿子接近笑笑都是事先谋划好了的。 却没想到他们之间那样情长。过了两年,她还是只爱他,他竟然也没忘记她!当他知道韩笑出走之后是和顾少白在一起,扭曲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让她恨他,总胜过她漠视他。两年来,他几乎想尽办法去讨她欢心,想要弥补那一次的过错,可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小时候她说希望每天都能生活在鲜花从中,于是他在别墅里造花房,请来专门的园丁培育,每天在她的房间里放上一束最新鲜的白茶花。她喜欢吃冰糖燕窝,他特地请来韩家原来的厨子,每晚炖了在厨房里备着,可她再也没提过要吃。有次她睡过了,没看成流星雨,抱怨说以后要把房顶都做成玻璃透明的,这样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能看到流星雨。他真给她弄了座玻璃顶的房子,房顶的遮罩一打开,就能看见黑丝绒一样的夜空,她却一次也没有打开过。以前她吃什么总是大口大口很满足的样子,可那天,他看着她一直把一蛊冰糖燕窝吃完,那样小口小口的抿着,仿佛是世界上最难吃的苦药,他才发觉自己有多傻。自以为是的做了那么多,其实她根本不在意。 并不是燕窝不好吃,他知道缘由。她对他永远是皱着眉,要么是害怕恐惧,要么就是鼓起勇气针锋相对,总是将他拒在千里之外。 就这样耗下去,不知是折磨的她,还是在折磨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无法亲近,没有将来,没有希望,可他舍不得不要。 很多时候,嫉妒像毒蛇盘踞在他心上,尤其在她拒绝他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更难受。 顾少白像是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深深扎了根,然后慢慢地长成毒刺,她用这毒刺刺伤自己,也刺伤他。 不管他如何努力,她永远保持一种抗拒的姿态。从开始到最后,她把他关在外面,中间隔着一个世界,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更没有希望。 有段日子过得很挣扎,他也想放手,她的眼泪刺得他心疼,他不想再看她哭了,自从和他在一起,她就没有一天真心的笑过。无论是矫情的向他示好,还是撕破脸冲他怒吼,都没有感觉了,都是一样,反正她就是恨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爱他。 既然这样,不如就放手吧。他这样想,然后几天几夜不回家,最长的那次他撑了大半个月,就是在书房里那次之后。那段日子他过得很荒唐,黑夜总是那么长,无论他喝多少酒,睁开眼来,眼前还是一片黑夜。他绝望得等待天亮,然后再继续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才几天而已,对他而言,就已经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没有她的日子,每一天都像世界末日。可她却根本不在乎。他不在的日子里,她一样过得很好,吃好睡好,甚至笑容更加多一些,入学典礼上,她和同学开心的坐在台下闲话,他就坐在主席台上,远远的审视她,而她,一次也没朝他这个方向看过。 他用“含笑”为赞助的奖学金命名,他精心为她挑选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可她从来吝啬多看一眼。他一直固执的认为她是自己的,谁也夺不去,谁也抢不走,原来根本没有人跟他抢,是他自己把她推向了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 他趁着她睡着,走到她床边去,最后一次,贪婪的注视着她。 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老早就见过,她连睡着的时候都会哭,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会这样伤心。有次他半夜被吵醒,想帮她擦干眼泪,却听见她边哭边叫他的名字,她说:“欧阳,我恨你” 原来,他才是她的噩梦。 没有他在身边,她才会笑得开心,没有他在身边,她才能过得更好。 再也无法忍受了,这样的噩梦,就到这里结束吧。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很想俯身亲一亲她,最后一次,但终究没有动,只怕惊醒了她。管家刚才来说,那个叫顾少白的男生还没有离开,仍在别墅四周徘徊,大概是还不死心,想找办法潜进来。 他想起那个男孩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带走韩笑。 那时他就觉得可笑,他凭什么带走她?他只要走到这一带的私人公路上,就会被人带走,更别说潜进别墅来带走她。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是这样,连她也是这样。就算再卑微再可笑的事,他们都会坚持去做,只为了那一点不切实际的爱情。 他觉得好笑,更可笑的是自己。他竟然把那只手枪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房门没有锁,并且他交待了所有的佣人都回自己房间去,发生任何事都不准出来。今晚,只要她想走,再没有人能拦住她。 他想赌一把,可是想来想去,他都没想清自己的赌注是什么。 他该了解韩笑的,只要一有机会,哪怕是一点点可能,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可是他还是设了这个可笑的赌局。 也好,就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死心吧。 韩笑睡到半夜才醒,镇静剂的药效退去,头有点沉沉的,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坐了起来。 床头亮一盏小灯,幽幽的一点半点光线,笼罩着薄薄的一层,她按了按眉心,不能辨别床头柜上那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是什么。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欧阳拿着一把枪指着顾少白的额头,扬言要杀死他,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哭喊乞求,也没能拦住几近疯狂的欧阳,在嘭的一声枪响后,她醒了过来。醒来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欧阳为什么要拿枪指着顾少白,不记得他为什么会有枪 她用手指去触碰那陌生而冰冷的外壳,真正的枪体,拿在手里有几分沉沉的,一刹那她有几分恍惚。 欧阳一直在这里陪她吗?还是他临时有事走开了?为什么会把枪留在这里她有些惴惴的想,他该不会又去找顾少白的麻烦了! 想到这,她赶忙披衣下床,可是走廊上黑压压的,她小声叫了下,一点儿回应也没有。平时就算半夜,也总有守夜的佣人,走廊上一直会亮着盏小灯,可是今晚,整座别墅像栋死宅,没有一点声音,一点人气。 她有点害怕,赤着的脚底冰凉的泛着寒意。她又退回房间,穿上拖鞋,来回的踱步。这么些天,欧阳一直找人监视她,看着她,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可是今晚为何如此松懈?或许是料定她飞不出他的五指山吧。 她反正也是认命了,从孩子没有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辈子她都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慢慢的坐回床上,用丝被拢住自己,目光转回到床头的那把枪上,想了想,还是把它攥在手中。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碰触到真枪实弹的武器,该怎么拉保险,应该抠动哪里,她根本一窍不通。她捧着手中黑黝黝的东西,像捧着什么魔物,忐忑不安。可是她知道这东西不能再还给欧阳,因为他随时可能拿着它打死小白! 她应该找个地方把枪藏起来,如果欧阳问起来她就说不知道好了。可是藏在哪儿呢?她再次犯难。 这时候,露台外面传出咕咕的怪声。韩笑正寻思着心中的事情,不由心虚的打了个寒噤,在被窝里坐直了。 卧室是三层的落地窗帘,在那厚重的英式幕帘外面,还有一层轻薄的柔纱,在室内无风自起,扬起轻柔的边角。 韩笑握着枪的手更紧了紧,颤抖的小声问:“是谁?” 那怪声不止,接踵而来的还有咚咚的叩窗声。她吓坏了,身体绷得僵硬,慢慢的从床边挪下,一手握着枪壮胆,另一手缓慢的揭开窗帘。 窗子外面夜色如墨。黑漆漆的无星无月,隔着一层窗纱什么也看不见。她正笑自己多心,突然一只手电的光束从窗玻璃外向她射来,吓得她“啊”一声惊叫了出来! “嘘”窗外的人立刻用手电照向自己的脸,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手电筒惨白惨白的光圈中,赫然是顾少白的脸孔! 有那么几秒钟,韩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没有想,也仿佛什么都想不了。 她怔怔看着被夜色吞没的顾少白的身影,一只手捂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隔很久,直到顾少白焦急的小声轻敲着窗户,她才意识过来,上前为他打开落地窗的锁扣。 顾少白飞快的闪身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气,望着她一身单薄的睡衣和朦胧的睡态,羞窘的低了低头:“对不起,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这样子来找你了。” 韩笑把肩头披着的衣服裹了裹,说:“没事。”她倒不是在乎这个,更担心的是:“你怎么还没走?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顾少白突然攥住她的手,说:“笑笑,我知道你被你哥哥关起来了。我白天来过一趟,根本没法进来,所以只好等入夜,守卫松懈一些了,再翻墙进来找你。” 她知道,白天的时候,顾少白在别墅外的一切举动,她都从这个窗口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他不知道的,当时就有一把枪,正对着他。她以为保安把小白带走了,他就算安全了,没想到他这样固执,要是再让欧阳发现,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这次了! 她走到窗边,又揭开帘子警惕的朝四边看了看,不知为何,今晚连门卫都是熄了灯的,整栋别墅像是被人下了禁令,故意不许任何人走动。她的房间在二楼,因为是西式建筑,倒是有些铁艺门廊,方便攀爬的,没想到顾少白就这样徒手爬到她的露台上来。 她推了推顾少白,说:“你快走吧,趁现在没人发现你。” 她当然不可能再让顾少白从二楼爬下去,于是把他往门口推,顾少白抵着门把,就是不肯动:“我是来带你走的。” “我们走不了的!” “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了,你走吧,以后都别再做这种傻事!”韩笑心急如焚,已经不耐烦的推搡他。 “笑笑!”他忽然甩开她的手,“你是不能走还是不想走?”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她错愕惊诧,一时间失了语言。两者有分别吗? 她还来不及思考,顾少白已经大声说:“他强口奸了你,还把你关起来!笑笑,为这种男人,不值得!” 没有值不值得,她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她只是不想连累任何人,可是 “那么,她跟你私奔,就值得了?” 欧阳冷冷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黑暗里,他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堵墙,带来无形的压力。 措手不及的情形,让韩笑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尤其是看见顾少白僵直地站着门边,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骨骼根根凸起。 欧阳走进来,生生的阻隔在拉扯的两人之间,韩笑本能的把被顾少白抓着的手抽出来,背在身后,顾少白的脸色骤变,松开门上的手,再一次试图想抓住她。 可是欧阳挡在他身前,沉声说:“她是我妹妹,你有什么资格让她跟你离开?” 顾少白一反平日的温和,双拳紧握,眼神里是难掩的暴戾之气:“你有把她当成妹妹过吗?哪个人会对自己的亲妹妹这样?” 韩笑意识到自己穿得太过单薄,赶紧又披着的外套扣起来。可是欧阳的声音很冷静:“这是我们的家事,容不得你一个外人置喙。”仿佛嫌不够,他又残忍的加了一句:“她以后都不会去上学了,笑笑她说,她以后都会呆在这个房间里,等着我” 那意犹未尽的后半句,让顾少白几近疯狂。 欧阳转过脸来,玩味的眼神锁着韩笑,问她:“你说,是不是?” 一触即到他那恶魔般的眸子,她就立刻都明白了,如果自己此时说出一个“不”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默默的垂下了头,低声说:“是。我已经退学了,以后都不会再去上学了” “笑笑!”顾少白厉声叫道,仿佛是不敢置信。 “你走吧,”她再一次残忍的打断,不忍让小白在卷入她和欧阳这肮脏的关系中,“没有人逼过我,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欧阳的嘴角扬了扬,那笑不像是得逞的快意,到有种自嘲的讽刺。她看不明白,但她知道,她这样答,他该是满意了,那么,他可以放小白走了吗?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顾少白! 也许是她的错觉,在她的印象中,小白一向是温柔而谦和的,可是这一刻的他,像是暴戾失控的小兽,张着獠牙,挥舞着拳头向欧阳袭来。 没人看得清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是在韩笑惊呼失措的时候,欧阳已经反客为主,攫住了顾少白的手腕,一手死死扣着他的肩胛,另一手抵在他咽喉上,以一种制服的姿态,狠狠将他推向露台。 落地窗还是韩笑刚才拉开的那一小丝缝隙,夜半冷风透过那狭小的空间,丝丝凉意卷进来。顾少白被欧阳推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在落地窗上,欧阳随手一拉,整扇窗呼啦啦的打开,顾少白失去重心,继续向后跌去 直到,他半个身子都被抵在露台的围栏上。 “不要”韩笑这才发现事态不对,急忙跟出去。转身时,她瞥见方才被她随手搁下的枪,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就抄在手里。 欧阳的力气奇大无比,这点韩笑很早以前就领略过。顾少白被他死死的扣住咽喉,半个身子都置身于围栏之外,白皙的脸孔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仰着的脸只能看得见浓黑如墨的夜空,脸颊c耳畔都是夜风沁凉入骨。 顾少白的双手都被制住,完全无法掌握重心,他知道只要欧阳再使点力,他就会头朝下,干脆利落的从二楼坠下去。这个高度虽然摔不死人,但如果以脑部向下的姿势摔下去就难说了。他也不呼救,更不求饶,只是憋着一口气,静静的等待死亡来临。 身旁,是韩笑声嘶力竭的哭泣:“欧阳,不要” 顾少白弯了弯嘴角,也好,至少他死了,还有人会为他哭泣。 欧阳扼着顾少白的手不松,慢慢的转过脸来,在黑暗里审视韩笑的眼泪。目光触及她手里握着的枪,慢慢的变成一种笑意,仿佛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 “怎么,如果我现在杀了你的心上人,你就会朝我开枪吗?” 枪已经上好了保险,就算是韩笑这样从没碰过枪的人,只要轻轻一抠扳机,子弹也会在瞬间射向欧阳的胸膛。 韩笑怔了怔,这才意识到手心里攥着的沉沉的物体。她犹豫着举起来,掌心蓄满了汗,粘腻腻的,几乎要握不住,更害怕的是一个手抖就碰到哪里不该碰的,酿成悲剧。 她颤抖着说:“欧阳,你不要逼我” 他倒是笑了:“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我对你的耐心还有多少够你挥霍的?你和你的小男友还要缠缠绵绵到什么时候?” “你是非不分我”韩笑愈加语塞,握着枪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欧阳把脸转回去,阴森的侧脸在黑暗里显得狰狞:“算了,我知道,你没心的。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他死了你会不会心痛!” 话落,欧阳擒着顾少白的手猛的用力,韩笑听到顾少白淹没在风中的一声痛苦呻口吟,他的双手徒劳的在空中抓拦着,可是借不上力,身体被欧阳按压着更加向围栏外倾斜。 “不要”在那一瞬间,韩笑以为顾少白的身体就要从露台的围栏上飞出去,她不知哪来的力气,食指在扳机上用力一拨,嘭的一声巨响,她的两只手都被枪体震得发麻,本能的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别墅静得像做死宅,黑暗里风声鹤唳,那一声沉闷的枪响像是末日的号角,循循环环在脑海里吹响。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可是没有人说话,像是电影进入了默片,只有沉闷的,无声的,让人发慌的死寂。 韩笑看到一朵暗红的血花从欧阳的胸前绽开,像是黑暗里盛开的酴醾,越来越大,越来越艳,艳丽到让人觉得刺眼。 顾少白安然无恙的跌坐在地上,韩笑本来以为他必死无疑了,可是在最后的那一刻,即使欧阳中枪,仍然把他从围栏上扯了回来。 就像白天他用枪从窗口指着小白的背影一样,不过是为了试探她的心,这一次,他一样只是试探她,可是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手里的枪跌落在地上,韩笑觉得双腿绵软软的,像是踩在一团棉花上,怎么也站不稳。 有好多次,她都想杀了欧阳。是他毁了自己的一生,将她圈禁,又毁她清白,她总是想,这样的恶魔为什么还不死。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要杀他原来是那么的容易! 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向他爬过去,那只握枪的手,无助的摸向他的伤口。温热的血一直冒出来,沾在她掌心,粘稠的感觉,她怕极了,拼命的想按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 “别傻了”欧阳的声音很虚弱,嘴角仍是嘲讽的笑意,可是因为脸色灰白,显得有气无力。 韩笑想起小时候自己摔倒了,膝盖擦破了皮,哥哥会把自己抱在膝上,用酒精棉一点一点帮她擦着,酒精接触到伤口火辣辣的疼,她每次都哭喊着不要,哥哥就会趴下来,对着她的伤口一遍一遍轻轻吹气那时候,他的神情凝滞而专注,她冰凉的小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火热的大手。 可是她再次捧起他的手时,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凉,热量似乎在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逸散,她怕极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只是喃喃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慢慢的闭上眼睛,像是欣然接受这个结果。 可是韩笑不这么认为,直到真真切切的面临生死这一刻,她才明白:爱和恨本来就是纠结在一起解不开的死结。过去她每一次自杀,欧阳总是表现出无法掩饰的厌憎,她以为哥哥是讨厌自己的,其实正因为受到伤害的是自己最重视的人,才会痛恨啊!他活着,自己会痛苦,他死了,她却更痛苦,在他身边是生不如死,离开他恐怕连活着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果死亡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解脱,那么对欧阳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所以他才会故意把枪留下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六神无主的她,只能悲伤的看向顾少白:“怎么办小白,我该怎么办?” 顾少白也有些怔神,短短的几分钟过去,他的脑子里已经翻天覆地了一个世界,他迟疑的说:“打120吧,先叫救护车” “对,叫救护车!”韩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站起来,可是腿脚早已麻软,一点也使不上力。她坐在地上,大声的叫:“来人啊,叫救护车!人呢?全都死光了吗?” 她叫了许久,可是宅子里没有一点反应,平常养着的那么多佣人,这会子都上哪去了。 顾少白安稳住她的情绪,说:“电话在哪里,我帮你打。” “嗯。”韩笑拼命点头,指了指房间里的某处,怀里的欧阳似乎已失去了意识,闭着眼睛的脸孔显得十分安静。 她下意识的把手指放到他鼻端,那过程简直是一种拉长了的煎熬,直到指尖在他鼻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吹拂,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稍稍落下。欧阳身上的血染了在她淡粉色的睡衣上,触目惊心,她曾经恨他入骨,以为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只有那样,自己才能解脱,才能重获自由。可是今天,当她亲眼看见这个男人,她的哥哥,在她的怀中毫无知觉,她根本没有丝毫快乐的感觉,反而尝试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比失去了贞口操失去了自由还要可怕的感觉,仿佛世界都在坠落。 原来,她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要他死。当她真的要彻底失去他时,才感到后悔莫及! 顾少白打了电话叫救护车来,两个人都不敢动欧阳,生怕一移动就会让他的血流得更加厉害,她只是徒劳的用鲜红的双手捂住他的伤口,在等待救护车到来的过程中,她度过了有生以来最艰难最漫长的一晚。 后来她一直不愿去回想,那一晚是怎么度过的,可是总有一些模糊的,凌乱的碎片,不成回忆,那样的恐慌,一颗心在焦灼中慢慢的被炙烤c煎熬,天色终于从黑暗中一点点透出光线来,慢慢的发白,发光,直到远处传来救护车刺耳的鸣笛,那样单调的循环,却让她如同听到世上最动听的旋律,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刹那被点亮,她突然的从露台上站了起来。 救护车开进来的动静太大,这才惊醒了别墅的保安和佣人。管家诧异的跑上来,看到露台上血淋淋的三个人,有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黎明的时候欧阳被抬上了担架,一大帮的人跟在后面跑,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只围着他一个人转,当时她落在最后头,疲惫c焦虑c恐慌,几乎要崩溃。 后来她问管家:昨晚为什么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 管家讪讪的说,是欧阳提前吩咐了,不管晚上发生什么事,任何人都不许出来。 原来是这样。 她就知道,那一声枪响,不可能没人察觉,不可能一个人都不上来看看。更何况后来她那样声嘶力竭的想叫人来求助,可是没有一个人出现。 管家看了看跟在她旁边的顾少白,几次欲言又止。 韩笑会意,支开了顾少白,等到只有两人时,管家才说:“其实先生一直知道那个男孩没走,他知道小姐喜欢那个男孩,把我们支开,也是想小姐要是真的愿意跟那人走,就放小姐走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先生怎么又会出现,还弄成这样” 韩笑沉默。她其实一直都不懂欧阳是怎么想的。 以前她觉得欧阳只是新鲜劲,想玩玩她,玩腻了自然就放手了,事实上他对她也一直是忽冷忽热的,有时候会为了她过生日,特地去订制一只三层的蛋糕塔,有时候又会把她扔进偌大的浴池里,嘲讽的看着她一边呛水一边扑腾。 她以为欧阳只是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所以她隐藏自己的情绪,逆来顺受,以为久了他也就厌烦了,可是他忽然又别出心裁的要她给他生孩子。他瞒着她把避口孕药换成了钙片,让她为他孕育胚胎,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同意拿掉孩子。他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竟然轻而易举的要成全她和小白,她觉得惶惑,莫名。 管家见她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语气有些黯然:“先生其实为您做了很多,就说小姐您的房间,是先生当时亲自画的图纸让人装修的,单单做那一个透明的玻璃遮罩房顶,就花了两百多万,请了来自意大利的工匠。先生说小姐您喜欢看流星雨,这样在自己卧室里也可以看到。还有这些天小姐你身体不好,先生亲自下厨跟安妮学煲汤,我跟在先生身边这么久,没见他进过厨房,可是那汤一煮就是六七个小时,先生一直待在厨房里守着没离开过,连文件都是在厨房里看的。” 韩笑想起那天欧阳端给她的鸡汤,因为中药放多了,味道偏苦,她喝了两口就没再喝了。那时候还以为是厨子水准下降了她都不知道欧阳做这些有什么用,她根本不爱他,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一颗心扑在顾少白身上。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韩笑止住了他:“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如果他这次能够安然醒来,我一定会在他身边照顾他。就算是我欠他的。” 是的,那一枪是她开的。如果他死了,那么她也只好一命偿一命。如果他能侥幸活过来,她愿意放弃一生的自由,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偿还这么多年来他为她所作的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手术很漫长,那一段过程中,韩笑都是麻木的等待着。 欧阳是很明显的枪伤,送到医院自然免不了惊动警察,管家是最能揣度欧阳意思的人,自然不会把韩笑交出去。他出去跟警方交涉了一会,再次回来时,看向韩笑说:“没事了,别担心。” 她沉默着点点头,手术室里走出位女医生,管家似乎和她很相熟,立马迎上前询问欧阳的情况。 这时候,韩笑才像死而复生一样,睁大眼睛等待着,紧张的心都揪痛了。 那女医生的口气很轻松:“没什么事,还死不了!” 韩笑松了口气,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而管家似乎也习惯了女医生的这种说话习惯,谦恭问:“那具体伤势呢?” 女医生接着说:“就是子弹擦着心脏边上穿过,伤了点内脏,流了几大盆血,没事,真没事。” 这还叫没事?韩笑一下子站了起来。 女医生这才挑起眉,淡淡的瞥了韩笑一眼:“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的小丫头?” 管家权益了一下,说:“这位是小小姐,欧先生的妹妹。” 女医生沉声说:“我知道,就是那个没心没肝的小丫头嘛。有哪个妹妹能对自己哥哥下这么重手的?” 管家尴尬的陪笑:“小小姐年纪还小,许多事还不懂,犯错是难免的。” 韩笑不明白管家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已经十八岁了,不算小了,而且他口中所说的她不懂的事,又是指什么呢? 看管家对这女医生的态度,似是相熟,又十分恭敬,而那女医生的口气,又显然是与欧阳很熟的样子。她不禁又想远了,难道这女医生也是欧阳众多的情人中的一个? 大约又过了七八个小时,欧阳从手术室移出来,转进了icu,她麻木的跟着护士去了icu,复杂的消毒过程,最后还要穿上无菌衣,带上帽子和口罩,才能进入。 欧阳躺在床上,似乎没有了半分知觉,身上绑着厚厚的一层绷带,一只手搁在被子外面,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她想帮他把手放进去,刚刚伸手,就被小护士拦住,轻声对她做了个小心的手势。 她谨慎的点点头,再不敢动弹,像个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的仪器在工作,发出轻微而单调的声音,药水和血浆一滴滴滴落,他的脸庞在眼中渐渐模糊。 她不知道欧阳是怎么想的,在那一刹那,明明是他要置顾少白于死地,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反过来了?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人是他。她一直觉得欧阳就是魔鬼,那样粗暴的掠夺和对待她,让她痛不欲生,可是现在,魔鬼也要死了。 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欧阳,单薄,脆弱,奄奄一息。他一直是很嚣张的,总是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习惯了颐指气使,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她垂下眼,不忍再看,周围静得仿佛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那发自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过了很久以后,护士走开了,她才试探地伸出手指,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滴注针头在最粗的静脉上,用胶带固定得很牢,他的手很冷,像是没有温度。她慢慢地摸了摸他手背的肌肤,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她握着他的手,轻轻塞进被子下面。 她没有再回家。管家回去替她拿了些日常生活用品,她就一直没离开医院,守在欧阳身边。 他醒来那天是黎明接近天亮的时候,窗外是略带灰的白色,欧阳突然叫她的名字,她在病房里加了床,但那晚因为照看他直接趴在他的病床边就睡着了。韩笑慢慢的睁开眼来,看到欧阳那张和天色差不多灰败的脸,幽幽的发着怔。 许久,听到欧阳叫她:“笑笑。” 她“嗯”了声,隔一会,才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望着他,不确定的问:“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因为虚弱,他连说句话都那么牵强,嘴角才动了一下,韩笑已经挣开他,站了起来,跑到走廊上去叫医生。欧阳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眼珠转了转,落在病房内加的那张小床上,停滞了两秒钟,然后又慢慢的阖上了眼皮。 韩笑返回病房的时候有点失望,因为欧阳又昏睡过去,刚才的一幕凝视仿佛是梦境。管家询问医生情况,医生给欧阳做了检查之后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因为手术后身体机能都透支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再次睡着。” 还好,不是做梦,他是真的醒了。 欧阳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就转出了icu,她每天陪着他的时候也不用穿着无菌衣,戴口罩这么麻烦。 欧阳醒来后,再也没有提过那晚发生的事,韩笑怕惹他生气,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从那晚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顾少白,每天只是专心的待在医院。说照顾算不上,因为医院的护工们都很专业到位,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多数时候都是耐心的看着他康复。 欧阳变得很沉默,其实他以前话就不多,但关于她的事,总会多多少少上心一点,但现在两人每天面对着面,也说不上几句话。有时候韩笑怕他一直闷着,对病情影响不好,就找来些报纸杂志读给他听,她猜测他应该喜欢看财经报的,每天早晨傍晚都给他念一个小时,那些财经专有名词从她嘴里读出来,生涩又僵硬,有些还断句断错了,没多久欧阳就不耐烦了。她读报的时候,他就意兴阑珊的望着窗外。这家医院的外面其实就一座荒山,从窗口连片绿地都看不到,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天,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段时间是观察期,不能用止疼药,伤口发作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他的额头上汗滴一颗颗滚落。她觉得欧阳应该是非常能隐忍的一个人,因为一整晚她躺在小床上,都能听到他被疼痛折磨辗转反侧的声音,可是他就是能忍住不叫醒她,也不叫医生护士。 她背对着病床躺着,心里天人交战,不知该揭穿他的忍耐,站起来给他找止痛剂倒水,还是就这样假装不知道,一直粉饰着度过一整晚。后来那轻微的抽气声止住了,她以为欧阳的疼痛过去了,也就慢慢心安睡着了。 早晨的时候,她惯例起来帮他洗漱,才发现欧阳还没醒,长长的睫毛下面掩不住憔悴的黛青,一双弧线优美的薄唇被他自己咬得惨不忍睹,干裂的唇上还凝着凝固的血珠。 韩笑觉得心痛,其实止痛剂就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可是他不能下床走动,胸口的绷带也让他无法挪动身体。他发了一身汗,被子里头都被浸湿了,贴身的睡衣也变得冰凉。 韩笑怕他这样睡着容易着凉,返身去找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顺便用热毛巾给他擦擦身上的汗。她没有叫醒欧阳,觉得他被病痛折磨了一整晚,难得睡着,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被子下面是男性阳刚而强硬的曲线,虽然因为受伤而削瘦了很多,有些突出的骨感,但皮肤依然光盈富有弹性。 他的身体,对女人来说,无疑很富有吸引力。 就连韩笑以为自己应该很熟悉了,但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解开他的衣衫,依然会觉得紧张和颤抖。 好不容易帮他脱下被汗水浸湿的睡衣,当毛巾擦拭到他胸口时,欧阳微蹙的眉动了动。他这些天瘦得连眉骨都凸出来了,韩笑失神的望着他疲惫的脸,握着毛巾的手不由自主的就停了下来,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抚上他的眉头。 他的眉很黑,但是并不浓,眉心时常微微蹙着,当他生气的时候,就会拧成一个“川”字。她想帮他抚平眉心的那个结,可是尚未动作,眉毛下的那双眼睛就睁开了。 她轻轻的“啊”了一声,不知该怎么掩饰自己这个唐突的举动。 被子被拉至一半,他的胸膛还半裸在空气中,而她的手,暧昧而眷恋的留恋在他的眉上 可是欧阳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他突然扯过她的肩,将她的身体压下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 掠夺式的亲吻,让韩笑本能的想挣扎,可是一想起他身上的伤口是因自己而起,又怕弄伤了他,便由着他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到今时今日,难道自己还在乎一个吻吗? 因为她的麻木顺从,他反而越来越得寸进尺,舌肆意的游走在她的口腔中,灵巧的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带着点蛮横的挑口逗意味。 韩笑被他这种近乎逼迫的强吻占据了所有思考能力,气息越来越不足,只好接受着从他口里渡来的带着点药香的气息。这股香气不知不觉迷了她的心智,她竟然把手伸到他颈后,摸索着探进了他的头发,再顺着他的发缓慢的摸向他骨骼分明的下颌曲线,那样缠绵的感觉,那令人昏眩的温存 消毒水的味道让两个人都有点神志不清,白色的病房里安逸静谧,只能听见彼此唇舌交触的暧昧声音和彼此激越的心跳,要不是门口突然而来的一声东西落地的破碎声,韩笑恐怕会一直这么沉陷下去! 那一声之后,韩笑首先回神,蓦的推开他,匆匆起身。欧阳因为身上有伤,动弹不得,也只能任由韩笑推开,躺在床上,定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一眼,顿时令韩笑有种想死的冲动。因为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韩卫梁。 他的表情几乎要石化了,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转过错愕,愤怒,还有一点痛心疾首的感觉。 她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要是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这么夸张大胆的在病房里激情拥吻,恐怕就直接拿把菜刀冲上去把两人分开了。 可是她要怎么向父亲解释她和欧阳的关系?算了,她至今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怎么去说服父亲。 她无语的站在原地,面对父亲斥责和痛心的眼神,什么也说不出。 欧阳倒是冷静得多,被人看到这样场面,还能挂着一副不冷不热傲慢孤高的表情,淡淡说:“韩先生是来探病么?” 父亲的脚边,掉在地上的,是一些补品和水果篮,显然是听闻了欧阳受伤的事,前来探病,不想却正好撞见这一幕。 “你们你们”回过神的韩卫梁一脸说了好几个“你们”,都没能说出后半句,可见已经惊诧到语无伦次的地步。 欧阳倒是比较体贴的替他说下去了:“你想说乱口伦,是吧?” 韩笑倏的转头望向他,不能接受从他嘴里这样轻而易举的突出这两个字。这个她一直避讳的词,可是在欧阳看来,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是,在欧阳眼里,又真正把什么当作一回事了呢? 父亲怒不可言:“你这个孽种,怎么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乱口伦怎么了?总比韩先生亲笔签字卖女要有人情味一些。” “你” 韩卫梁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又狠狠的瞪了韩笑一眼,转身走了。 “爸爸”韩笑想追出去,刚走到门口,想起病床上的欧阳,又蓦地停住,转过身来。这一眼恰好与欧阳的视线撞个正着,原来他看似淡漠毫不在乎,可这时却是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生怕她就会这样一走了之。 四目相对,欧阳首先转开脸去,又看着窗外那单调的一片灰蒙蒙的天。 她其实有点明白欧阳的性格的,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话,人自然有点孤僻和古怪,他想要什么都不会明白的说出来,但对人性间的温情还是有着最深的渴望。 韩笑默默在心底笑了笑,又转回病房里,换了条热毛巾,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整个过程中欧阳一直咬着下唇,眉头紧得不能再紧,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韩笑不由迟疑了:“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吗?” 他不说话,仍是偏着头不看她,韩笑反而不敢再乱动。直到他不耐烦的说:“没事,你要擦就快擦。” 韩笑这才意识过来,他这是在不好意思呢。于是赶紧加快速度,帮他把身上的汗擦干净,为他换上了新的睡衣。 起身时她看见门口掉落的补品和水果篮,想了想,走过去要拾起来。谁知欧阳在身后说:“拾起来扔远点,别让我看见。” 她愣了愣。父亲和欧阳的关系好像很差。小时候倒不觉得,除了父亲对欧阳比较冷淡,不像对自己这般溺爱,也许是儿子和女儿的差别吧,随着年岁一点点长大,父亲似乎越来越讨厌欧阳,最后甚至让他一个人搬出去住。而欧阳,好像也完全没有把父亲放在眼里,总是动不动就直呼父亲的全名。 父子俩之间,也许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吧。她不得而知,只好讪讪的拿起那些补品:“这个是补血的,你现在吃挺好的。” 欧阳发出不屑一顾的冷笑。她无法,只好拿起那些补品准备去扔掉,谁知刚走两步,又听见欧阳叫她:“算了,我现在正好口渴,你去把那个梨削给我吃。” 韩笑低头看看手里的水果篮,嫩黄大个的水晶梨,笑容顿时绽上了唇边:“嗯,我这就去。” 她去找水果刀,听见欧阳小声的冷嗤了一句,也许是骂她“傻丫头”,她没太听清,反正心里挺高兴的。 她以前从没干过削皮这种事,削出来的梨囫囵半个,难看得紧。她怕欧阳嘲笑,索性把果肉全都切成了小丁,一块一块用牙签喂给他吃。这光景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宿舍起火,小白为了救她进了医院,那时她也是这样在医院照顾他,用水果刀给他削梨。当时小白枯瘦嶙峋的手拽住了她,对她说:不要分梨(离)。有点迷信,可是浓浓的情意让她记忆犹新。 她拖着果盘有些失神,听到欧阳的咳嗽声,才赶紧坐下来,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他嘴边,真正把他伺候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欧阳才吃了一口,就看着她不再张口了。 最近他是越来越难伺候了。韩笑看着他,问:“怎么,这梨不好吃?” 他不说话,当发现韩笑也正盯着他的脸看时,又不自在的把目光转开。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病房里一时静下来。 最后还是欧阳先沉不住气,打破了沉寂:“为什么留下来?” “嗯?”韩笑一时不解,迟疑了片刻才说,“你是指你故意让保安佣人们都待在房里不要出来的那天晚上?”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韩笑想了想,说:“你当时伤得很重,人事不知,我不能一走了之。” 那现在呢?他很想问出来,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当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舍得放她走,现在,她不仅没有走,还留下来温柔体贴的照顾他,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这种温情一旦体验过,就再也割舍不下。他怕他说出口,她会立马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也许是言不由衷吧,说出口的竟是那句:“我不需要人可怜。” 韩笑单纯的解释:“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想请求你的原谅。我知道你根本没想杀死小白,你只是试探我,我也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这些,也许我现在没法回报你,我只想好好照顾你,尽我所能的表达我的歉意” 因为他的脸色一分分变冷,她的声音也一点点低下去,渐渐听不清。她的表情是那么无辜,明明很有诚意的道歉,却令到他更加怒不可遏的样子。 原来只是道歉为那一枪的道歉 多么可笑,他用身中一枪生死垂危,才能换来她几天来的贴心照顾,还是因为她那单纯善意的歉疚。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可怜,可是她信誓旦旦的说:“我不是可怜你。” 这个女人,哦,或许她还只是个女孩,因为她那样幼稚简单,他强占了她的人,却永远也占据不了她的心,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心,不然为什么他感受不到一点点她对他的情意? 他在窗子明灭的阴影下闭上了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你想让我原谅你。那就待在我身边,永远也别离开我。” 他的语气淡淡的,连看也没看她,似乎只是信口拈来,可是韩笑知道他不是随口说说,永远这个词实在太飘渺不切实际,尤其是他们这样尴尬的关系,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空气里沉默的因子让气氛更加凝滞,韩笑的犹豫已经很明显了。他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最后一眼。他的眼睛发红,沁满了血丝,也许是昨夜发病没睡好,也许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太难以出口,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望着窗外,空地上几株银杏的叶子都枯黄脱落了,落叶的季节其实也是丰收的季节,但是他什么都没有了,胸腔里空荡荡的,也许早就被掏空了。十四年的耕耘和精心栽培,到今日,终于一无所有。 屋子里安静得如同深潭,他等不到回答,终于先开口:“你走吧。”说完又觉得心烦意乱,短促的加了句:“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我”韩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她是下定了决心要陪在他身旁,也许一年,两年,或者更长。但是永远她真的说不准,一辈子那么长,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背叛欧阳的下场如果她答应了他却做不到,那么下场一定比现在更惨。 可让她困惑的是,欧阳并没有发火,只是平淡的让她走,那语气,似是诀别一样。 逃离他,是她做梦都想的事吧。可是她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觉得发怔。 见她不动,欧阳终于失去了耐心,把她端在手中的果盘挥洒了,她削了半天切成丁的梨全部飞溅在地上,让她措手不及。 她都没有生气,反而小声的劝阻他:“你别乱动,伤口还没好” 他却一下子将她挥开,连声音都变了调:“滚!” 韩笑往后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自从他住院以来还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但今天看他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没有答上他一句话吗?她看得到欧阳的脸色都发青了,额角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她知道是自己惹他生气了,只要他能心平静气的养病,自己暂避两三天又有什么,既然他那么讨厌她,那就让他眼不见心不烦吧。 韩笑理理衣服摆子,垂着头说:“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记得按铃叫护工,还有别总是发火了,对伤口复原没好处的”她转身,走到门边,又忍不住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他终于忍无可忍,粗暴的冲她吼:“滚出去,我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韩笑也走不到哪去,又回了半山的那栋别墅里去。 因为欧阳住院,管家日夜忙着医院和别墅两边的事务,十分繁忙,佣人们自然也有些偷懒。不过见到她,还是恭恭谨谨的叫一声“小姐”。 她在家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学校那边早就退学了,每日就是无聊的吃和睡,偶尔在琴房里弹弹琴。她小时候因为长得有些胖,手指圆圆滚滚的像个小馒头,后来在幼儿园听到音乐老师说弹钢琴的女孩手指都很修长漂亮,才吵嚷着要学。那时候以为弹钢琴的女孩都是最优雅漂亮的,其实不然,熟悉琴键和记乐谱的过程十分痛苦,有好多次她都想放弃了,到了钢琴老师家楼下就开始打滚耍赖,直到哥哥出现,开始陪她去上课。 那时候她就一直觉得哥哥很神奇,好像什么都会,她学了一年多才能弹出些简单的曲谱,可是哥哥只是每天陪她听课,已经能坐在白色的钢琴前,熟练的弹奏一曲莫扎特的《小夜曲》。记得那年她十岁,哥哥坐在琴前,她就坐在哥哥的膝盖上,哥哥对她说:“莫扎特是个音乐天才,六岁就会自己作曲,十六岁时就作出了这首《小夜曲》。” 那年月,她对音乐天才莫扎特到没什么憧憬,只懵懂的看着眼前,心想,哥哥也是个天才,哥哥也才十六岁。 琴声戛然而止,她叹了口气,合上沉重的琴盖。那样的日子,恐怕再不会有了。 她慢慢的趴下来,侧脸贴在钢琴烤漆冰凉的表面上,任凉意一点点的渗入皮肤,血脉,开始怔怔的数着手指,才十一天而已。 人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欧阳的伤势,起码得住院一两个月吧。 她有些不放心,不知道护工能不能照顾好他。他的脾气那么怪,动不动就骂人,护工该不要被他骂走了才好。他的伤口要是又发作怎么办?到时候疼得死去活来又没人照料,又要像那天晚上出一身冷汗了。 想着想着,她再也做不住,换上外套又要去医院。 佣人看她换鞋要外出,好心问她:“小姐,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给管家,让他帮你安排车子?” 她摇头:“不用,我自己打车去。” 下了出租车才开始后悔,欧阳上回明明说过了,再也不想看到她,也许他没把护工气走,看到她倒是要大发脾气了。 她没敢上去病房,而是拐道去了医生办公室。 幸好欧阳的主治医生在,就是上回那个对她颇有成见的那个女医生。 她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的问:“我哥哥的伤怎么样了?” 女医生不急不慢的倒了点茶叶在杯里,挑挑眉毛问:“你哥哥是谁?” 她这是明知故问了。韩笑只好说:“欧阳,就是前几天中弹进手术室的。” “哦”女医生给茶杯泡上水,才若有所思的说,“你还记得他是你哥哥啊?我以为你把他当仇人,恨不得他死了呢。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他恢复得很好,以他的身子骨,估计再要不了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那就好。”听到他没事,韩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她就知道欧阳怎么可能会不好好吃药治病嘛,他是欧阳,什么都成竹在胸,任何事都不能干扰他的心绪的。 “谢谢,还请你以后多照料他。”她道了谢,转身默默往门外走。女医生抿了口茶,盯着她的背影反思,怎么都觉得小丫头的表情不像是高兴,那双大眼睛里盈盈的水光,明明是失落嘛。 她又去找到看护欧阳的护工,把他的病例拿出来看了遍,虽然看不懂那些医学术语,但还是把每一个字牢记于心。 把病例还给小护士,她正准备走,突然听到背后那小护士说话的声音。原来是遇到相熟的同事,在一起闲聊。 “听说你那间房的病人特别难伺候啊?都摔了好几次东西了,你都拿他没办法吗?” “唉,病房的病人有几个是好伺候的。不过这个火气真够大的,上回我就拿个止痛药给他,结果他不吃就算了,还把杯子给摔了。” “可是听说他长得也特别帅啊,受了伤也这么酷,这种气质忧伤的男人,不是对女人最有杀伤力了吗?脾气坏,更是能显示你的母爱的时候啊加油,用你的温柔融化他,打动他!” “我倒是想呢。每天求他打针吃药比什么还难,可你还别说,他就是天生有那种吸引女人的气质,他就是一句话不跟我说,我都心甘情愿站在那等他吃药。就是不知道他每天望着窗外在看什么,我几乎每天进去,都看见他用那特忧伤的眼神盯着外面,看得我都心疼。” 另一个小护士越来越激动:“电视里都这么演的,这种男人啊一旦爱上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你可别错过这机会!他要是再不吃药,你就直接扑上去抱住他,一边哭一边求他” “我哪有这个胆子啊!他就是不说话,那眼神都像能杀死人,我上回就帮他换床单被子的时候,碰到他手一下,他那反应跟洁癖似的,眼神冷的,我觉得他就是想把我手给剁下来。我要是抱住他,他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韩笑本来听到欧阳不肯吃药,心里难受得紧的,可是越听越觉得好笑,到最后竟然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欧阳的怪脾气,果然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了,不过他的美色,恐怕更没有女人抵挡的了,难怪这个小护士每天心惊肉跳的,还做得乐此不疲。就连她每天和他朝夕相对,清晨醒来乍一近距离看到他的脸,都会觉得心跳加速,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想跳下床逃走,后来大约被欧阳发现了,他再也没有在她之后醒来,每次她睁开眼,身边就已经是空无一人,连床褥都是冰冷的,寻不到一点温度。 可是主治医生明明说欧阳恢复得很好的,为什么不告诉她,欧阳不肯打针吃药?她知道他那个伤口疼起来有多厉害的,这样他都不肯吃止疼药,是想活活把自己疼死吗? 离开的脚步停住,她侧倚着墙壁,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坚强又被摧毁。 就去看他一次吧? 只要求他好好养病,看着他把药吃下去,就离开? 只是一会会,他应该不会再发火了吧。要是他发火 她忽然想起那小护士说的话:他要是再不吃药,你就直接扑上去抱住他,一边哭一边求他 她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欧阳可不吃这一套。他说不定真的会一脚把她踹出去,再让人剁了她的双手她有些讪讪的摸摸自己的手,再背到身后。 “小姐?”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她,是管家的声音。 电梯门正好打开,韩笑下意识的往里闪去,可是没想到管家的身手这么快,竟然也跟着闪了进来。 电梯里人不多,除了她和管家就还有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年幼的孩子。 管家明知故问:“小姐你来看欧先生吗?” “不是”她心虚的否认,“我就是有点不舒服,来医院看看。” “哦”管家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既然来了,就顺便上去看看先生吧。先生这两天很想念您呢。” 怎么会那天他明明说了,再也不想看见她的。 她垂着头,低声说:“算了,我怕他看到我生气。更影响病情。” 电梯在一楼停靠,那对母子看了她一眼,先走了出去,韩笑正要跟出去,谁知管家已经自作主张,迅速按下了闭合键,电梯门再次关上,韩笑蹙起眉,有些恼火的瞪着他。 管家说:“先生的脾气小姐你还不知道吗?小姐你哪次和他吵架,不是先生先回头的,这次就当先生是病糊涂了,您体谅他的身体,先去看看他吧。” 韩笑觉得这说法真是奇怪。欧阳这种人,什么时候向任何人低过头了,何况她和欧阳吵架,每次都被他欺负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哪有低头道歉认错过?不过话说回来,似乎每次吵完了欧阳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再出现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本来就怵着欧阳,更不敢旧怨重提,只好当作冰释前嫌了。 管家的意思,该不会说这就是欧阳的道歉方式吧。她到宁愿相信欧阳是哪天心血来潮了,又想起怎么折腾她的新花样了,才会回来。 没由得她说好或不好,管家已经按了五楼。等她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停靠,被管家连推带拖的拉进了病房。 欧阳正靠在床上坐着,偏着头一直盯着窗外,听见门响也没有回头,眼睛眨也不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笑背靠着门,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么贱,被人赶走了,还厚着脸皮“滚”回来。因为那天他就是叫她“滚出去”。 可是看到他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却更加心痛,一点儿也气不上来了。他脸色很差,这个样子从侧面看来更加阴郁,浑身都透着一股死亡的阴森,让人不敢靠近。 还是管家先开口打破了这种死寂的沉默:“先生,小姐来看您了。” 听到这话,欧阳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电影的慢镜头,缓慢而呆滞的转过头来,韩笑觉得窘迫,下意识的往后退,可是身后的门早就关上了,她退无可退。 很久,她等着欧阳的一句半句,就算骂她也好,再次叫她滚蛋也好,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又再次把头转过去,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方向,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或者只是把她当空气一样。 韩笑有点尴尬,管家在她肩上拍了拍,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他们说你不肯吃药,我来看看你,只要看到你吃药,我就走。” 这样总可以了吧?她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他要是再发火就太不近人情了。 等到她说完,欧阳才再次转过头来看她,这一次他的眼睛才慢慢的像有了焦距,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问:“谁叫你来的?” 韩笑回头看看管家,又低下头:“没有谁,是我自己” 她还没说完,欧阳已经移开目光:“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让她都找不出留下来的借口。她磨蹭着,绞着手指,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管家终于开口说:“先生,既然小姐来了,就让她喂您吃药吧。我去外面给您拿药。” 出奇的,欧阳这次却没有拒绝,只是脸朝着窗子,一动不动的像尊雕像。 管家就当欧阳是默认了,转身出去拿药,又带上门。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韩笑走近一点,这才发现柜子上还放着他白天没吃的药,哪里需要去找医生拿什么药,看来管家也不过找个借口离开,好留下他们两个人。 她把柜子上的药片和水端起来,走到他床边,轻声说:“吃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她把柜子上的药片和水端起来,走到他床边,轻声说:“吃药吧。” 欧阳坐在那里并没有动,连口气都讥诮得如同往常:“你要是着急,现在就可以走。” 都说生病的人不可理喻,韩笑今天算是领教了。明明是他不待见她,自己已经腆着脸面来伺候他了,他还想怎样? 她耐住了性子,把水杯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你把药吃了,我马上就走。” 他冷哼了一声,脸色要多臭又多臭。 韩笑终于忍不住,养个孩子恐怕都比他好伺候。她筋疲力尽的说:“欧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厌烦我,我已经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了,今天要不是管家拦着我,非要我上来一趟,我也不至于在这惹你烦。算我求你,你就乖乖把药吃了好不好?你只要肯打针吃药,我保证以后都不出现在你面前。” 话说到这份上,她以为已经够卑躬屈膝了,没想到欧阳转过脸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一眼真是冷得刺骨,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你欠我的。”他的声调更冷,不再像刚才那样怒不可遏,只是厌憎的瞪着她。 靠,有没有这么不讲理的男人?韩笑也忍不住了:“是,我是欠你的。我打了你一枪,我狼心狗肺。你不乐意见到我,我就滚得远远的,你不肯吃药,我又厚颜无耻的滚回来求你吃药,你要是还觉得不舒坦,你干脆拿着枪再打我一枪算了,反正我也受够了,省得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满世界的人都遭罪。” 她说完把被子往床头柜上一搁,转身就要走人,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从背后揪住了领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嘶啦一声,洋装的后背竟然从领子那里被他生生的撕了开来,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抓着她,连推带扯,扔到了床上。 她想推开他,他只用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两只手,他手背上的针头早就歪了,点滴管里回着血,可是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又是带着那种若有若无的嘲讽:“你想走?没那么便宜。” 门外似乎想起喀哒一声,也许是管家拿了药回来了,可是看见病房里这情况,又选择视而不见的走了。韩笑被他逼急了,也丧失了理智,顾不得他身上的伤口,像条鱼一样在他身下扑腾,冲他拳打脚踢:“欧阳,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拳头打在他身上,他几乎完全感受不到痛,双手狠狠的按住她,欧阳下手也几乎毫不留情,她的腕骨都要被他捏碎了,他们在床上几乎打了一架,两个人都是一片狼藉,韩笑胳膊上,腿上青紫了好几块,而欧阳白色单薄的睡衣胸口上,已经洇出了淡淡的粉红色的血迹。 最后他一个扬手,将她重重的挥出去,韩笑被他打得几乎懵了,上半身斜斜的飞出去,脑门正好撞在床头柜的边角上,痛得她眼前一黑,眼泪鼻涕都要流出来了,全身发软的蜷成了一团。 她想自己一定是把脑壳撞坏了,不然她怎么会看到欧阳很温柔的抱着她?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欧阳的脸在她眼前晃过来,晃过去,似乎焦急的唤着她:“笑笑!笑笑!” 他的声音一会儿离得很近,一会儿又似乎飘得很远,韩笑觉得难受,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欧阳一直拍着她的脸,又去揉她被撞倒的脑门,他的脸离得她很近,就在她眼前,被瞳孔放得很大,如同相机的变焦,每一丝每一毫都看得清楚,真正的纤毫毕现。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像女孩子一样漂亮,黑得几乎不真实的瞳子,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里熠熠发光,他的一切一切,都那么完美,以至于每一次醒来,看到他的脸,她都会自惭形秽,尔后脸红心跳的躲开。 “笑笑笑笑”他一直叫她的名字,很温柔很温柔的那种,替她揉着头疼的地方,甚至低下头来,在她唇上流连的轻吻着,很轻很轻。 她想自己一定是晕过去了,因为欧阳有多久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了?她拼命的想,哦,是溺水那次!他抱着她,温柔的唤她的名字,大手托着她的后背,他甚至低下头来,给她做人工呼吸满是怜惜。那是多久以前了?五年?十年?因为现在的欧阳一定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她了 她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浑身都疼,疼得恶心想吐。可是那样温柔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环绕在她耳边,温柔而缱绻的呼唤着她。她很害怕,就像过去无数个恐怖的夜晚一样,紧紧抓着一个人的袖子就不肯松,而那人也把她抱得更紧了,她甚至能听到他胸口咚咚的心跳,他喃喃吻着她,几乎是深深叹了口气,口齿含糊:“笑笑,我爱你再也别离开我了”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 韩笑忽然间就清醒过来,就像被人从头浇了杯冰水,浑身上下彻骨的寒意。她猛的睁开眼睛,整个人也跳了起来,一下子像只兔子,从他怀里挣开,缩到床的另一头,惊疑不定的瞪着她,如同看见什么怪物,她的这种眼神真是可以让他发疯。 欧阳还半跪半坐在床沿,胸口微微起伏,看着她。 她是真的清醒过来了,虽然脑门上还是疼,尤其体内某个地方还被揪着一样疼。但她没空去理会,只为刚才那句话而惊恐。她一定是听错了,要么就是欧阳在开玩笑。是的,他一定是开玩笑,因为那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是欧阳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他的脸白得像鬼一样,她的脸色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很长时间没有动弹,她也是,可是她刚想逃跑,他就扑上来按住了她。 “够了!别发神经了,你的伤口在流血!”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把刚刚的话都当作没听到。是的,她一定是听错了。 欧阳的表情却相当平静,只是说出来的话仿佛带着无可抑止的恨意,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韩笑,你还可以装得再像一点。我就是受不了你这样跟我装,我爱你怎么了?顾少白可以爱你,难道我就不能爱你?” 她愣了一下,仿佛是没听见,挣扎得更用力:“你别发疯了,我要走了!你放手,让我我走!” 可是他就是不放手。他的手臂圈着她,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不顾她的反抗,只一径的亲吻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嗡嗡的,在耳边回想:“韩笑,有时候我真恨,恨我为什么就不能少爱你一点,我恨我他妈为什么要这样爱你!”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的,说出来的句子也是模糊破碎的,韩笑就跟做梦一样,任他在耳边说了很久,只是恍恍惚惚的,什么也思考不了。 他说:“韩笑,我怎么就遇上了你?以前的时候,我总想你是上天派给我的恩赐,可我现在才明白,你是上天给我的劫,我这辈子要跨过去,是不可能了。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只希望再也不要让我遇见你。” “我从出生起就在孤儿院长大,一个房间挤六个人,什么都要靠抢,为了争着被领养,几岁大的孩子,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那时候我的心就冷了,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当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猜想你肯定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到来会分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会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想尽办法的赶我走。你妈妈骂我‘野种’,可是你却叫我‘哥哥’,你说要和我一起玩,你说喜欢我,我觉得我的心都快要化掉了。” “从那一刻我就决定,我要保护你,看着你一直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也很依赖我,我们每天在一起,可是不够,总觉得不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是看着你,你对别人笑我会嫉妒,跟别人在一起我就会发疯!我看着你和顾少白在一起,我才终于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不能,我一碰你你就会哭,你会尖叫着逃跑。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你,不敢向前一步,心里又觉得自己龌龊,我狼狈的逃到美国去,可是逃不掉,到处都是你,你的笑,你的眼泪,闭一闭眼,到处都是。我知道,我这辈子是完了。” “这几年,我知道我对你不好。带你去美国那次之后,我一直很后悔。我忍了这么多年,却因为那一次,让你彻底的恨我。你一心的求死,第一次看到你满身鲜血的躺在床上,我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这一生我没这么害怕过,抱你去医院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我是错了,真的错了,不该这样对你,不该用这种方法拥有你可是那晚你哭着质问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失去你,只好用这种方法留住你。看到你躺在病床上,仍然固执的想要拔掉针头时,我连心都死了。” “笑笑,我爱你,这些年,从来没停过。我越是爱你,越是控制不了我自己。你对我笑,我就会想起我对你做的那些混帐事,看到你流泪,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最开始的半年,我还想尽办法哄你开心,可你什么都不在乎,我做什么都不能吸引你的注意。只要顾少白出了什么事,就算一点点的小事,也可以让你惊慌失措。你会为了他向我开枪,你为他做什么都肯。我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我越是害怕失去你,你就离我越远,到最后,我永远也不可能触碰到你的心底,因为你把它掏空了,全部只留给那个叫顾少白的一个人。渐渐的我也灰心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随意的朝你发脾气。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你也恨透了我,恨不得杀死我。不能爱,那么恨,也好。” “这些年我们一次又一次的互相折磨,每一次弄得彼此遍体鳞伤之后我都想躲起来,不敢见你,因为害怕看到你忿恨的眼神。其实我很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沉静可爱,也只有这个时候你不会朝我针锋相对。可是你一睁开眼,就会惊慌失措的逃跑,那种眼神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那么怕我,让我觉得难受,只好每次在你醒来之前就离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样痛苦煎熬的日子,可我就是不舍得放开你。想着以后都看不到你,那比凌迟还更痛苦。” “终于你跟我说你怀孕了。我想总算有一件事是能把你跟我联系起来的。我想用孩子留住你,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许你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可你眼皮也不眨的说要拿掉孩子。我才知道,我在你心中是多么厌恶的存在。你恨我,你根本不会替我生孩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也许连天都要惩罚我,孩子终于还是没有了,你说的对,也许是天意。我对你不好,所以上天夺走了我的孩子,这都是我应得的惩罚。” “看着苍白的你,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失去的孩子在痛苦,还是只是担心那个顾少白。你每天都在浑浑噩噩的做梦,连梦里都会流泪泪。我看着你,想起我自己的小时候。每年夏天遇到流星雨,孤儿院的孩子们都会坐在外面排成一排等着许愿。因为现实太难熬,所以才倚赖不可能的愿望。那时候就整晚整晚的等着,被蚊子咬了也不在意。终于等到了,却总是来不及许愿。没关系,第二天我可以再等。于是这些年过去了,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我知道,就算我可以一直的等下去,你也不会了,看着你一天天苍白下去,只剩下一具空壳,我不想成为亲手杀死你的侩子手,所以我放你走,你走了我就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那晚在别墅,我看着你醒来,看着顾少白攀上了露台,我一直就站在走廊的花架后面,你走出房间时,我差点忍不住抱住你,可是你完全没有看到我。我想,这一次我放过你,你要是走了就一了百了,你要是再误打误撞经过我面前,我就绝不会再放开你。你们在房间里纠缠,隔着一道门,我在外面心如刀割,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出现在你面前阻止你离开,我看到你手里的枪,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朝我开枪。” “那时候我是真的宁可自己死了才好。但是我现在才明白,哪怕我当时真的是死了,我也停止不了爱你。你求我放过顾少白,你在我面前跪下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可怜,你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而我竟然卑微到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你。我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再回来,看到你仍然在我身边,我竟然会觉得庆幸。你每天战战兢兢的讨好我,我知道你是因为愧疚,我就是受不了你因为可怜我才对我好。我赶你走,可你一走我就后悔,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我忘不了,可你在我面前,只会让我更绝望。” “笑笑,有时候我真觉得一切就像天注定的。人海里隔了那么远,我们却能相遇,在一起。纵使你恨我,纵使我不得不撵走你,可是命运竟然把你重新送回到我面前来。就算我说了狠话,赶你走,你还是愿意回到我身边来,直到刚才你站在我面前,我还不敢确定,我还是想忘了你,可你轻易的就摧毁了我一切的防线。这么多年,走了这么多弯路,兜兜转转又被命运的手重新拉回来,到现在,我才真的确定,我爱你,哪怕是我一厢情愿,哪怕你还是恨我,但是我停不了了。我爱你,笑笑。” 他扶着她的脸颊,将浓浓的情话都夹杂在细碎的亲吻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回到原点,如果我们都没有逃避,如果没有选择错误的方法那么,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你,会不会爱上我? 最后一句,他没有问出口。因为太清楚会是什么结果,因为太害怕,却又忍不住不问。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韩笑才恍过神来。她都不知道他竟然会说了这样长的一段话,那么多的过往,点点滴滴,被他这样细细说来,从第一次见面,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自己早已忘记了,他却记得那样清楚就像电影拷贝一样,被一幕一幕存放在脑海最深处。如果他不拿出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如果换一种相遇的方式,如果他们都没有用错方法,那么,结果,会不同吗? 她答不出来,甚至不敢这样问自己。她只是哭泣,而他的身躯竟然也在微微发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欧阳,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为何她还没有醒过来?她到宁愿是一场梦,因为梦里的一切实在是太惊骇,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欧阳的眼睛里雪亮亮的,仿佛是水光,他还是看着她,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却垂下了头,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纵横交错,复杂得令她眼花,可是生命线很短,人生真的很短,短到有些人还来不及看清,一生就已经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冰冷的水滴落在她的发顶,缓缓沁进发间,她一动不动伏在那里,她竟然不敢抬头。 她不知那一滴液体是来自什么,她宁愿选择相信那不是欧阳的泪。因为他是魔鬼,魔鬼是不会流泪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坐起来,被压得陷下去的床垫蓦然一轻,悉悉嗦嗦的碎响,是她在整理凌乱的衣摆。那声音如同两张砂纸在来回的磨擦,传入他的耳中,再慢慢的在心上来回打磨着。 她穿好衣服,就站起来,欧阳的眼圈发红,眼角隐约的像是泪痕,她还是不太敢相信,像欧阳这样的男人会流泪,她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命运便是如此安排,爱了就是爱了,都是命运。哪怕理智上如何挣扎,都不过没有办法。原来她以为只有自己和小白在这样的绝境中挣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活生生的痛苦,没想到欧阳也会有挣不脱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她仿佛有些心虚,声音也低低的:“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你吃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说完迫不及待的就往门边走。 欧阳仓促而狼狈的扬起脸来,望着她的背影,声音带着丝暗哑:“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她不说话,他咳了一声,隔很久才说:“我懂了。”那声音干哑得发涩,让她听了都难受。她不知道他到底懂了什么,只是觉得一刻都待不下去,连再见也没有说,就匆忙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她对这里印象一直不好,因为发生了太多的生老病死,走进这里的人,总带着莫名的忧郁和悲伤。她的步调很快,一步紧赶着一步,像是有人在身后追,到了医院大门外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按着膝盖拼命的喘息着。 就像从一场噩梦中挣醒,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身后有人在按喇叭,一声叠着一声,她摇摇头,撑起身子开始往前走,可是那喇叭声不停。她终于回过头去,是一辆黑色悍马。这不是她家的车子,而且她出门时并没有叫司机跟随。 她想绕过去,这时后车窗摇下,有人叫住她:“韩小姐,”她回过头,认出车里坐的是霍志谦,男人的微笑睿智而谦和,礼貌的对她说:“你现在有空吧,能和你聊一聊吗?”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还是点头,那边,霍志谦已经绅士的为她拉开车门。其实他有专属司机,完全不用亲自做这些事,但是为表他的尊重和诚意,还是亲自下车为她开车门。她礼貌的弯了弯身,坐进车离,身边是这个陌生的男人,她觉得陌生,还有一点小小的恐惧。 其实上回论坛帖子的事,若不是他的帮忙,也不会轻易的解决。他一个堂堂大银行家,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专门让自己的秘书在大学的bbs上澄清,所以这事摆明了是他想帮助自己。他们才见过一次面,至少在韩笑的印象里,他们那次吃饭就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出手帮她。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但连日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也没顾上,这次在医院门口不知算不算巧遇,对于他的邀请她并没有拒绝。 正好是临近晚饭的时间,霍志谦礼貌的问:“韩小姐用过晚餐了吗?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 她受不了这种客气的说话方式,忙摆摆手说:“我还没吃,上回帖子的事我还得谢谢你,要不今天这顿我请吧,就当我谢谢你。” 她说得简单而直接,一点不绕弯子。霍志谦幽深的眸看了她许久,淡淡的勾了勾唇:“好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私房菜馆,位置是霍志谦挑的。在这座城市的深处,相当偏僻的一个路口,乍看之下不过是一处很幽静的住宅社区,一排排四层小楼显得安静祥和。 车子在一排小楼前面停下,这样优美的小区,连停车位都是用紫藤花架天然区隔开的,司机下来替他们拉开车门,韩笑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像吃饭的地方,于是问:“这是你家吗?” 霍志谦忍俊不禁:“我倒是希望在这有套房子。”说完,看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又收起笑容,正经的安慰她:“放心吧,这家私房菜就开在自家房子里,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菜非常好吃。你尝过就绝对不会后悔的。” 她半信半疑的跟着霍志谦上了楼,司机就靠在车门上点烟。 乘电梯直上四楼,真的和一般住户无二,霍志谦亲自按的门铃,开门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小丫头,一看见霍志谦双眼就直冒光:“霍先生来啦,快请进。今天厨房焖着您最爱的苏造肉呢。” 韩笑诧异的扬了扬眉,盯着霍志谦的侧脸看。她以为向他这样绅士有礼的男士,应该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没想到会喜欢这样的北京小吃。 霍志谦察觉她的注视,像是猜到她的疑惑,淡淡为她释疑:“我是南方人,不过以前有一个朋友非常爱吃这个。” “哦。”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才能连他的饮食习惯都影响到。因为北方人的口味都偏重,以咸辛为主,南方人喜清淡,通常很难适应。 小丫头熟练的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其实就是三房两厅的普通住家,自己做了隔间区隔开成一个个精致的包厢,边上的包厢似乎也有客人,但私密性做得非常好,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是什么样,也听不到他们讲话。 他们坐的包厢不大,但是有一扇窗,所以并不显得幽暗。是和式的桌子,脱了鞋袜盘腿坐着,但饭菜却不是日式的,听霍志谦介绍,说川菜c滇菜c岳菜c京菜甚至苏浙菜,样样都有。这家的厨子以前给国家领导人当过御厨,伺候领导人的胃口,当然得样样精通,现在退休下来了开了这家私房菜馆,生意一直红火,但并不对外营业,都是熟客,来之前打个电话预约,一些需要功夫的菜肴,厨子会提早一天就买好了菜在炉火上焖着,这样入口火候才够,味道也才地道。 韩笑没想到吃菜还有这么多学问。听刚才开门的小丫头的口气,霍志谦也一定是这儿的常客了。估计能经常来这里吃饭的也没几个,应该各个都是商场和政界的牛人,还得跟这儿的老板有点交情的。 话说到一半,包厢的门又拉开,负责招呼他们的小丫头问:“霍先生喝什么?还是明前龙井吗?” 他点点头,又问韩笑:“你呢?” “我随意就好。” 很快,两杯溢着香气的明前龙井就放到他们面前。狭小的空间内茶烟袅袅,茗香四溢,她觉得来这的人实在太会享受了,连一杯茶水都可以讲究到明前的龙井,估计她要是点个陈年的普洱,那边也会二话不说给她端上来。 趁着等菜的空隙,霍志谦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指按着藏在公事包里的一叠档案。坐垫很柔软,轩窗里透着傍晚金红的光,交织在她身上,金色的光点一闪一闪的在她的轮廓上跳跃。 上次的饭局上,他并没有看清她的正面,这次仔细地打量,只觉得纤细脆弱,有种几乎不能触及的美丽。浓密的长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偶尔抬起眼睛来,仓促如小鹿般清澈的眼波一闪,怯然而纯净,跟在车里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而光线正好倒映在她眼里,一点点跳跃的光圈,仿佛幽暗的宝石,褶然一闪,她的眸子迅速地暗淡下去,仿佛埋在灰里的余烬。 他握了握手心,那里竟然沁出一层薄薄的汗。这个女孩,才一段时间不见,就已经纤瘦到仿佛要消融,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和欧氏集团总裁欧阳的事,他倒是有一点点打听到,但确切的并不太了解。他忽然有点不忍,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将她彻底的摧毁,她就像玻璃般脆弱,可能稍微一点点的打击就碎了,再也无法完整。 空调开得很暖,菜上得也很慢。那天傍晚他们说了很久,他把资料一张张拿给她看,她的手一直在发抖,但是却没出声,白色的纸,黑色的字,她一张张看下去,杯子里的茶已经凉透了,茶叶都奄奄的卷了边,沉入杯底,她也没有喝过一口。等到终于看完了,她才下意识的拿起杯子,还没有喝,又搁下去。 “对不起,我想上个洗手间。”她站起来,眼睛里红红的。 他知道她一时可能无法接受,需要找个没人的空间发泄一下,于是点头道:“请。” 她走后他点燃了一根烟,然后,那点小小的红光就燃在他唇边,微微地发颤。他到现在还是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样做。这样的她,也许经不起更多的打击。 她去了很久才回来,他一直在发呆,连指尖的烟灰都积了太长,不堪重负的滑落下去,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只是脸色苍白如纸,难堪得可怕。 她重新坐下后,他夹了筷肉给她,说:“尝尝这个,是这里做得最好的,肉煮得很酥烂。” 精致的碗筷里,苏造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是她胃里像塞满了石头,一口也吃不下去。她看着那肉许久,又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艰难的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霍志谦夹菜的手顿了顿,放下筷子,轻轻的笑了一声:“我并没有让你相信我。我能查到的东西,你也完全可以自己查到。只是你有没有这个意愿去查。” 是啊,就像那一年她对欧阳起了疑,查到他背着父亲私自注册公司的事。只要她愿意去查,什么查不到呢?也许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欧阳做的,她一直以为欧阳再坏,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可是,可是 那一顿饭,她几乎没有动过筷子,事实上整个晚上,她的脑子里都是乱哄哄的。埋单的时候,她到还记得抢着付钱,霍志谦看了她一眼,已经掏出手的钱包又收了回去,笑着说:“你是第一个请我吃饭的女人。” 她并未在意。这世道就是这样,你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没人会平白无故的对你好。就连欧阳,那么多年来对她的好,也都是有目的的。 霍志谦送她下楼,问她要去哪里。她想起此刻欧阳还在病房里躺着,浑浑噩噩间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再回一趟医院,把一切问清楚,问清楚欧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志谦听完她要回医院,也没有说什么,沉默的让司机把车开回去。路上他又说了一些什么,大约是让她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他帮忙,或者是安慰她之类的。她都记不太清楚,满脑子徘徊的都是那一张张白纸黑字的“证据”。 下车时,他又叮嘱她一个人小心,她道了谢,头也不回的走进医院。 入夜医院里很安静,除了值夜的小护士,走廊上基本没有人走动。但是欧阳的病房里还亮着一盏灯,门是虚掩的,她站在门外,里面暗沉沉的,只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红芒闪动,是他指尖的烟。她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床头,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走廊上安静极了,静得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直到咔嚓一声脆响,她吓了一跳,原来是欧阳打着了手里的火机,狭小的火苗燃起的瞬间映亮了他的脸,他的脸上隐约有泪痕,原来是手里的烟灭了,他又点燃了一根,然后,那点小小的红光就燃在他唇边,微微地发颤。 韩笑站在门外一动也不能动,她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幕,他近乎陌生的表白,在那之后,却是霍志谦让她看到的一张张白纸黑字丑陋的真相。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这个世界太复杂,而她永远是最后知后觉最愚蠢的那一个。 她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喉咙也发痒,一时忍不住,咳出声来。 病房里的欧阳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嘴边的那星红芒都滑落下去,冷冷的质问:“谁?” 她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的暗影里,他看到是她,语气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她说:“没什么,就上来看看。” 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下来,其实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两个人都融在黑暗里,这样的黑暗让她觉得有一点点安心,因为不会再为他脸上的表情所欺骗。 又过了一会,倒是欧阳先开口了:“现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他像是赌气的孩子,背过身去,空留一副背影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此时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的背脊线条跟他的人一样冷硬,冷到人心里去。 她觉得手脚发寒,终于还是无法忍耐:“为什么?”她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要杀死我妈妈?她并不是死于空难,或者说,她是死于你一手设计的‘空难’。” 欧阳的身子猛的震动,他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病房里十分幽暗,但她能感受到欧阳的僵硬。为什么?是因为心虚吗?可是看着他脸上沉痛的表情,她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迷茫,仿佛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她对欧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于是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他觉得心灰意冷:“原来你一直没有相信过我。”他突然笑了笑:“你认为是怎样,就怎样吧。” 韩笑迷茫而困顿的看着他:“我承认妈妈对你是不好,那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出于对婚姻破散的恐惧,她并没有对你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你为什么这么狠,能下得了手?” 他还是笑,这样的笑容真是可恶,让她恨不得撕裂。他的话也和他的笑容一样恶毒:“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你不是一直说我没人性,我当初可以逼得你的同学自杀,为什么不能杀死你母亲?那个女人一直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我想她死很久了,她不死我怎么回到韩家,怎么伺机取得韩卫梁的信任,怎么把你骗到手?”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这个人,连承认罪行都是这样理所当然。韩笑只觉得急怒攻心:“欧阳,你不得好死!” 死?有什么可怕?想让一个人痛苦,并不用让他去死,因为死亡往往是一种解脱。只要让他绝望,就会生不如死。 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只因为她的不信任,让他觉得生不如死,才会自暴自弃说出那些话,可是看着她眼里的仇恨,他开始恐慌,害怕她真的把他当成杀母凶手,一辈子记恨着他。 他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几次都没能找着自己的声音。扑面而来的仇恨,将她击打得溃不成军。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最疼爱她的哥哥,即使在被他无数次的凌口辱之后,也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恨他! 自己真是瞎了眼,父亲也是瞎了眼,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什么欧阳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笑出声来,眼泪伴随着支离破碎的笑,她诅咒他:“你杀了我妈妈,我打了你一枪,原来我不是欠你的,是你欠我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欧阳,这就是你的报应!你注定了一辈子孤独,永远也没人爱,永远也不会有亲人!” 充满恨意的诅咒,每一句,都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他的胸口最深处,还没完,拔出的时候还要再带出飞溅的血肉。有多痛?不过是在胸腔里撕扯掉一块,可是那些他都不在乎了,看着她的眼泪,看到她痛苦,他却比她还要心疼,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做的,你会不会相信?” 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却使她愈加疑惑。她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我不会再相信你。” 他没有辩驳,只是垂下头,静静的看着刚才她闯入时惊慌掉落的那一截烟蒂,原来那烟一直没灭,掉在地上,燃了厚厚的一截烟灰,刚刚才灭掉,还有星点的火星子,像是生命燃烧的余烬,一点半点的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她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就一直这么看着。 他又有很长时间没说话,韩笑忽然觉得气闷,他有枪,他能轻易的操纵一个人的生死,买凶杀人对他来说也许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却能轻描淡写的面对她的质问,她气不过,几乎是歇斯底里:“欧阳,你为什么这么狠?我恨透了你,你从一开始就骗我,你杀了妈妈,又威胁爸爸,还夺我清白,我们一家到底欠了你什么?”一连串的质问,她等不到回答,反而逼出了自己的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她狠狠的说:“就算我不能给妈妈报仇,总有一天,天会收你!”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着地上,而是抬起头来看她,目光深邃而忧伤,他的脸色仿佛很苍白,额上沁着涔涔的汗,也许是伤口又发作了,那副样子,像是一只受伤的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孤独的着自己的伤口。 他终于动了动唇,说:“我等着那一天。” 这样算是和欧阳彻底闹绷了。 这次她再也没有回到那栋别墅,甚至连行李都没有收拾,都连夜回了家。父亲当时正好深夜下班回来,看见抱着膝坐在铁门外的她,一时不敢相认。 这么久没回家了,她连回家的钥匙都找不到了,按门铃没有人应,只要蜷缩成一团坐在门口等着。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痛苦,那些恐惧和煎熬她一辈子不想再重复,直到看到父亲熟悉又陌生的脸孔,终于忍不住扑上前嚎啕大哭。 父亲的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宽厚,温暖,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笑笑,我的乖宝贝,笑笑” 终究还是最疼爱她的父亲啊。她哭得泣不成声,不知该如何跟父亲说母亲的死因,只好揪着父亲的衣襟撒娇:“爸爸,再也别丢下我一个人以后再也别丢下我了” 韩卫梁深吸口气,自己半生的心血都投入到公司里,对女儿的关心照顾的确太少。却不知道韩笑早已知道他将她的监护权卖给欧阳的事,这样的哭诉,是被至亲抛弃的悲哀。 进到房间里后,韩笑用掉了一整盒的纸巾,才停止了哭泣。这些天她几乎流尽了一生的眼泪,她想她以后大概再不会哭泣了,因为再没有人会值得她流泪。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父亲临时帮她收拾了一下,换了床新的被褥。空气里都是灰尘的气味,明明是她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冰凉的枕头上,却是整夜的辗转难眠。不能算认床吧,毕竟她在这张床上也睡了六七年,只是没想到才离开短短几年,房间已经看起来这样陈旧了。她想起以前欧阳在天母住宅区的公寓和半山的别墅,只要是她的房间,不管隔多久入住,始终和昨天一样,干净温馨。 也许父亲真的太忙了吧,忙得忽略了许多事情。她带着几分感慨,隔很久才睡着,那时天色已经薄薄亮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陌生的电话打进来,点名道姓要找她。 对方的说话方式非常的官方,后来才知道是欧阳的助理秘书,原来是通知她去取回天瑜的股权转让书。她想起那是十八岁生日时欧阳送给她的礼物之一,那时她还以为欧阳是要用这个要挟她,昨晚与他闹翻,匆匆之间并没有考虑这么多,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肯轻易的还给她,完全没有要用这股份来要挟的意思。 她把电话的大致内容跟父亲说了,叫他让人去取一趟。韩卫梁这才恍然惊醒,原来自己的公司早就已经被人偷偷做空了。而他这些年高居执行总裁的位置,竟然毫无所觉。 家里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又有些什么不同,也许是人丁单薄之后,少了些热闹感吧。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淡淡的欣慰夹杂着些微的怅然。白天韩卫梁特地让家政助理把她的房间又重新收拾了一遍,窗户桌子明明都擦得一尘不染了,但她觉得空气里那股尘土味儿始终散不去,后来佣人拿了支花来插在花瓶里,她顿时觉得好多了。原来是习惯了欧阳每天叫人在她房里摆一只白茶花,久而久之,就把那淡淡的花香当作正常的空气味道了。 下午的时候,韩卫梁的秘书把天瑜的股权转让书取了回来。韩笑坐在沙发里,正在吃厨房端来的冰糖燕窝。她觉得有点怪,以前在欧阳的别墅里吃的燕窝,怎么都觉得跟家里的味道像,如今吃着家里的,又觉得味道不太对。问家务助理才知道,原来的厨子早就辞职了。 她吃了两口觉得不合胃口,放下来拿起那张纸看。最下方欧阳已经签了名,她怔怔看着那个签名,很少看到他签名,偶尔会看他签支票,都是龙飞凤舞。但协议书最后的签名很端正,几乎是一笔一画,要力透纸背,刻到她心里去。 仔细算算这几年,其实欧阳对她还不错,把她精心的养在密闭的温室里,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如果不是霍志谦告诉她一切的真相,也许她就这么认命的过了。 那天在私房菜馆子里,她看着一张张从他手上递过来的调查资料,原来母亲的空难并不是意外一条条的证据,都显示着是欧阳买通飞行员,造成这场空难的假象自己竟然和杀母仇人同床共枕了两年,还怀了他的孽种! 她不知道不可原谅的是自己,还是欧阳。她摇了摇头,把协议书交回秘书手上:“拿到公司给爸爸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傍晚的时候,快递公司又上门,客厅里堆着几只大箱子,韩笑一走出房间就看见了,韩卫梁说是欧阳让人寄来的。 她走时匆忙,留在别墅的东西一样都没带走。其实大半也都是欧阳花钱买的,她自己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 大概她是真的让欧阳倒尽了胃口,连有关她的东西,也是一样都不想看到。 几只纸箱子大张着口,里面都是她平常穿的衣服和用的东西,那样华美的衣服,一直挂在衣橱里,很多她连穿都没有穿过。这些根本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又让人把箱子重新封好,再寄回去,如果欧阳不收,就扔了吧。 快递公司的人有些为难,指着其中一口箱子说:“这件货品是保价的,价值非常之高,您要不要看看再决定?” 韩笑好奇的拨开箱子去看,原来里面有一只保险箱。她记得那保险箱,密码是她的生日。她凭记忆挨个拨动密码,齿轮发出吱呀呀的钝响,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顷刻间华美万分,珠光宝气。这些都是欧阳以往送她的首饰,她竖起手腕,上面还挂着欧阳送她的那只葡萄紫腕表。听吴肖肖说,这表除了欧阳手里那只螺丝刀,没有任何人能打开。 她想了想,把保险箱拿出来,对快递员说:“其他的都退回去吧。” 阻塞在客厅里的几口大箱子都被弄走了,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她又在客厅里坐着看了一会电视,都是些财经新闻,不一会就开始犯困,她吩咐佣人把客厅打扫干净,就抱着保险箱上楼了。躺到床上又忽然心血来潮,抓起那只保险箱,把首饰一股脑的全倒出来,沉甸甸的铺在床上铿铿锵锵的珠玉脆响不绝于耳,真没想到存了这么多了。每次欧阳送给她东西,她总是看也不看就丢进保险箱,短短几年下来,竟积了这样多。 在一堆璀璨晶莹中有一枚戒指格外扎眼。欧阳送过她很多首饰,项链,手链,脚链,胸针唯独没送过她戒指。这是他送的唯一一枚戒指,她是在十五岁那年的小年夜收到的。那一年比较特殊,小年夜正好又是二月十四号西方情人节。欧阳送戒指给她的时候当然没说是情人节礼物,只说庆祝她又长了一岁,很快就要变成大人了。 这样的话,几乎每年她过生日或是过年,他都会说一次。好像对于她的成长,他比她还要迫切的期待着。 那一年的小年夜,父亲照例不在家,晚上两个人在家吃完了饺子,电视里正好在放地方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有个半大的小女孩穿着白纱裙在台上钢琴独奏,大约是紧张,弹到一个音时抖了下,出了错。 韩笑当时就得意的说:“我弹得比她好。” 欧阳微笑着倚在沙发上,看她掀开琴盖,坐在钢琴边。十五岁的她还没完全脱了孩子的稚气,柔和的灯光下是粉嫩圆润的侧脸。琴键在指尖跳跃,柔和而润泽的音韵在淡淡的灯光下回荡。 这首莫扎特的小夜曲她练了多年,从最初的颤抖变调到如今的娴熟优美,都是欧阳在身边陪她练习。今晚她带着献宝的心思,自然弹得十分投入。到全曲最难的部分,她一边深情演绎,一边抬起头,将视线缓缓移向坐在沙发扶手上的欧阳,他正低头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晶莹透明的红色在酒杯里旋转,缠绕 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说,欧阳的脸漂亮得不可思议,而如今她长大了,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欧阳的眼神里幽暗而深邃的光芒,眉宇间隐隐暗含着的睿智,比那近乎完美的五官,无可挑剔的脸孔更有吸引力。尤其是他微眯着狭长的眼睛,单单勾起半边唇角,似笑非笑的样子,犹如一朵淬着毒液的罂粟花,明明知道有毒,还会吸引着人忍不住靠近 那种阴暗和美好矛盾而统一的结合,让他的美散发着惊人的魔力。 不管他们在一起长大,经历了多少年,每当欧阳全神的凝视她时,她都会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她还沉浸在自己小小的神思里,不知何时,欧阳已经离开了沙发,走到她身后。他的手从她背后穿过,将她整个环绕住,当他的温度触及到她时,她吓得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幸好欧阳按住了她的手,琴音只是突兀的扬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小夜曲》本应有的优美旋律。 她想回头说话,可是欧阳扳过了她的身体,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骨感修长的大手覆到她的小手之上,准确的说,是他的每根手指都和她的完美契合在一起,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拢,接着,一个琴音完美柔和地流泻在他和她的指尖下。 于是,这首《小夜曲》的下半段,变成由欧阳在演奏。 韩笑的身子只是僵硬了那么片刻,很快就适应了他的主导。欧阳的呼吸轻柔地在她耳边暖暖传来,很均匀c平和,她仿似被他的暖意笼罩住,在这片温暖的氛围中,她僵硬的身子开始放松。也许她和他之间真的心有灵犀吧,这样亲密无间的合作,她小小的手笼于他的手心下,看似是她的指尖落在琴键上,却是随着他的手腕在移动,起落间将每个琴音都完美的表达出来,娴熟的演奏更胜她之前的表演。 真的,很完美。 欧阳真的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从没有刻意学过钢琴,仅仅是陪她旁听,就可以弹得近乎完美。 这首《小夜曲》,从欧阳的十六岁,弹到她的十五岁。 曲子的背后,是她们这五年来无可取代的兄妹之情。 曲子弹完,韩笑似乎还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中无法回神,欧阳合上琴盖,视线专注的落在她脸上,然后再一点点移下去。 客厅里有一只欧式的壁炉,他眼里的炽热就像壁炉里的火苗,温暖的跳跃着,他当时的那种眼神,令韩笑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将她打量了一番后,却是叹息,然后掏出那枚戒指给她:“笑笑,你十五岁了。” 她是第一次收到戒指这样的礼物,因为以前看电视上,新娘都会戴上漂亮的戒指,她迫不及待的把戒指套在手指上,问哥哥:“漂亮吗?” 欧阳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答非所问:“嗯,你最漂亮。” “我是问戒指” 他后来就没再说话了,隔很久才意味深长的叹息着:“才十五岁啊” 那时的她当然不明白他为何叹息,只是现在她把戒指拿出来,在手指上比划了一下,非常罕见的粉钻,切割成圆角多边形,周围镶了一圈密密匝匝的碎钻,有点像电影里的“鸽子蛋”,放在掌心只觉得光彩夺目。 刚收到的时候她非常喜欢,毕竟是自己收到的第一枚戒指,收在保险箱里一直不舍得戴,再后来,她又长大了一点,成为了欧阳的女人,在看这枚戒指,只觉得俗,而且是俗不可耐。那样硕大扎眼的一颗宝石,戴在手上可真是负担。她还一直以为欧阳的品位很不错,没想到也有失常的时候。 就像欧阳为什么会看上她,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会子戒指被放在灯光下,绝美的粉钻折射出奢丽的光芒,一时间光线几乎将她溺毙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她把戒指捏在指间,放在灯光下细细的看,忽然发现指环内圈好像刻有字! 她一愣,把戒指凑近到眼皮底下,白金的指环内侧,镌刻着一行细致的拉丁字母。 很俗的三个字。 用中文说是:我爱你。 韩笑坐在那里,有点发呆。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吧,也许是太粗心大意,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行刻字!她从没想到像欧阳这样的冷性子,会做这种事。她好像着了魔一般,把那枚一直觉得很俗气的戒指戴在了手上,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指环的大小依然刚刚好,显然是专门为她订制的。她无法想象欧阳当初把这枚戒指送给她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印象里只有他弹的那首《小夜曲》的旋律,他的表情,甚至他还说过些什么话,她都记不清了。 韩笑突然觉得害怕,不是平常害怕欧阳的那种恐惧,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什么灭顶之灾即将来临。心底里像是有什么正要呼之欲出,这种认知令她本能的抵触,她避之不及的把戒指取下来,扔得远远的,固执的扭着头,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都是假的,都是迷惑她的圈套,她不能信,她要是再相信那个骗子,她就是十足的大傻瓜! 她想起那一晚在医院,他最后说的话:“我想她死很久了,她不死我怎么回到韩家,怎么伺机取得韩卫梁的信任,怎么把你骗到手?” 是啊,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只是他的骗局!就算戒指里的刻字是真的,那也只是他骗局中的一环。 她胡乱的把被子上的珠宝扫开,蒙上头就什么也不想,如同给自己催眠一样,一定要把心底深处那个讨厌的念头赶走! 一个月后,欧阳不顾主治医生的反对,坚持办理出院手续,回到了半山的别墅里。 自从她走了以后,整栋屋子也变得空荡荡的,他在回来之前,就叫人把属于她的东西统统打包寄走了,没两天,居然又被退回来。当时管家来医院请示他,他只是不耐烦的说:“都扔掉吧,或者烧掉,我以后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 他站在门厅里看了看,屋子里果然空了很多,没有任何她的痕迹,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弯下身来脱鞋,他想将来要是不行的话,就把整堂的家具换掉,或者重新装修,但此刻只觉得疲倦。 卧室里一如既往的一尘不染,露台的窗开着,也许是白天打扫时忘了关,外面一层的窗纱悠悠的飘着,让他想到那一晚在露台上发生的一切。窗台的花瓶里插着新换的白茶花,一切都跟她离开前一样,他似乎请了一位十分尽职的好管家。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在床上坐下来。手按在冰凉柔软的丝被上,动作很小心,仿佛怕惊动什么。 好像她还躺在这里,蜷成小小的一团,像只虾米,整夜整夜的哭,梦到什么会惊恐的醒过来。 她失去孩子,他比她还痛苦,可是看到她一直哭,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在每一个夜晚,默默的陪着她。因为白天她看到他会更害怕,他只好在她睡着的时候,坐在这里,小心翼翼,只怕惊醒了她。 其实在医院那次,他同意她流掉孩子,不知挣扎了多久。他坐在病床前,抱着熟睡的她,她又做梦了,一直哭一直哭,叫着“小白”的名字,而他抱着她,想到那个不久于人世的孩子,只觉得痛不欲生。属于他和她的孩子,尚未成形,便要被他亲手杀死。 他深吸口气,眼角凉凉的,不知是什么,缓慢的滑落,掉落在她的发间。 她呜咽了一声,似乎就要醒来,他只能立刻放开她,坐到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沙发上去。幸好病房里的光线不甚清楚,她不会看到他眼里的血丝。 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割舍掉自己的骨肉,下定决心不要这个孩子。 可是知道她会痛苦,与其这样自私的冒险,不若放手,让她快乐。他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她还小,孩子还会有的。 可是心里知道,再也不会有了。他和她唯一的这一点可怜的血脉,一旦切断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最后她睁着迷茫的眼睛,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真的答不上来。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放开她,一点也不想放手。 有好多次,他都要忍不住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就让我再贪恋最后一次她的美好。可是每一次再看到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直到她带着决绝的心碎来质问他:为什么杀死她的母亲? 他知道的,在她心里,他就只是个无恶不作的魔鬼,他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他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吐出了最伤人的话,来彻底斩断他们的关系。她是真的被激怒了,他一点也不怀疑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叹了口气,在床上躺下去,床虽然大,但不是很软,他一直睁着眼看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难怪韩笑睡在这张床上,总是说失眠。 睡不着,又坐起来点了支烟,在找火机的时候看到房顶的遥控器,于是按下去,打开遮罩。当初装修这间卧室时他还亲自参与了设计,特地请来了意大利的室内设计师,务必要打造出这种室内透明天花板的效果。今天外面下雨了,一抬起头就能看到阴沉沉的苍穹,雨还沙沙的下着,但隔着双层加厚的玻璃,听不到雨声。 韩笑以前说过希望晚上一睁开眼,就看到满天的星星。可是这个城市的夜晚,灯光太明亮,几乎是看不到星星的。 瞧,他又做了件傻事。 和她在一起,他的智商好像再多都不够用,总是接二连三的做着一些愚蠢的事,以为能讨她欢心,结果却是让自己更可笑而已。 回家后的几天,韩笑总是睡不好,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然后又吃不下饭,佣人很是着急,给韩卫梁打了几次电话。但韩卫梁最近又忙起来,公司似乎是出了点问题。 佣人说起的时候是含含糊糊,但韩笑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她花了点功夫,调查到天瑜名下最近有几家投行倒闭,说是经济不景气,其实跟欧氏几大投行的挤兑有关。 a市就这么大点圈子,一边风生水起,另一边必然黯然失色。天瑜当年是托欧阳的福在a市开盘上市得到拓展,如今欧阳的生意越做越大,在a市金融圈可算呼风唤雨,没有哪家银行不给他卖面子,如果他想整垮天瑜,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会和自己有关吗?他这样针对天瑜,是因为自己吗? 她下楼去吃早饭,趁着佣人去厨房端早点,又拿起手机,出了一会神。香喷喷的米粥点心端上来,她没有动筷子,终于还是起身,走到窗边,拨了电话。 她很少直接打欧阳的私人号码,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打过来找她。一般她都会直接打给司机或是管家。这次她打过去,当然也没有人接。 白天她又睡了一会,手机放在床头,一直震动,把她震醒了。屏幕上的号码非常熟悉,她从来没有存,也知道是谁。 她茫然的按下接听键,听到欧阳的声音时还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又重新陷入某种梦境。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再理她了,没想到他还会打过来。 她当然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低声下气去求杀母仇人的时候。 他单刀直入地问:“什么事?” 她有点讪讪的:“你有没有时间,我有点事想和你见面谈。”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静默,韩笑猜他大约打算挂断电话了,毕竟上回他们吵的那样厉害,她曾经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过他。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问秘书,似乎是在问行程安排。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办公室,背景非常安静,连秘书的声音都隐约可见。 “我明天下午有空,你回家等我吧。” 她很讨厌他这种说法。回家,那里根本不是她的家。 但她不会说出来,毕竟是她在求他。 她说:“好,你大概几点在家?” “不清楚。”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好像不耐烦的样子。可是没办法,为了父亲,为了天瑜,她不得不犯贱一次,重新找上他。 第二天吃了午饭,她就打车到半山的别墅去。这一代的房子十分稀疏,大部分住户都有自己的私家公路,因此人际罕至,出租车一向很少经过。她下了车,就沿着那一段熟悉的私家公路往山上走,平时总是坐司机的车回来,一眨眼就到了,如今换了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才觉得漫长。 天瑜的情况非常不乐观,父亲整日整日的愁眉苦脸,连新闻都报道了a市近来几家金融公司连续倒闭的消息。在股市的诡谲变幻中,大量的股份流入少数人手中,有多少人作壁上观,在等着看天瑜摔倒,好来分一杯羹,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到时只怕不需欧阳亲自下手,其余的小公司小财团就会把天瑜瓜分了。就算她能等的下去,天瑜也等不下去。 她好不容易走到园区门外,却吃了闭门羹。别墅的门紧闭着,连管家佣人都不在。她按门铃,按得手都酸了,也没人应。大门的密码她是知道的,但欧阳显然换过了,她怎么按也没反应。最后她终于泄气了,把手包往身边一沓,就靠着门边坐下了。 一直到天黑也没等到欧阳。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没回家,还是人就在家里故意不开门。打他电话却始终是未开机。傍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灰蒙蒙的天气,风裹着冷雨扑在身上,冷而潮。她终于起身准备离开,他放她鸽子也是应该的,毕竟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上次她还把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拈拈身上的水滴,站起来开始朝来时的原路走。别墅位于山路的深处,路很长,两侧栽种着许多高大的落叶乔木。无数枝叶拱围着,将犹有雨意的天空割裂出细小的缝隙,滴滴嗒嗒是枝头积雨跌落的声音。她觉得饿,饥寒交迫,脚底踩着枯败的落叶,沾着积水,有啪啪啪啪的细微响声。 这一带本来住的人就少,每家每户之间更是相隔甚远,她走了许久也没见着一个人影,在这样一个凄落的傍晚,这条路静谧如同无声。韩笑捋了捋被细密雨丝的长发,长路尽头,有汽车轮胎碾过的声音,一束灯光扫过来,将她薄薄的笼罩。 她停下脚步,站立在细雨中。那辆车子也戛然停下。半晌,有人从车上下来,大步向她走来。 这样的天气,他只穿一件深色开司米大衣,走得太急,冷风吹起他的大衣,扑扑的翻开,露出里面深灰衬里,仿佛鸽子的羽翼展在风里。等他终于走到她面前,却没有动,只是神色冷淡的盯着她。 韩笑手里捏着包包,有些紧张,心想,敌不动我不动。 远处司机坐在车里,雨刷很有频率的来回摇动,车灯扫了扫,仿佛在催促他们。他还是没有动,韩笑终于沉不住气,硬着头皮说:“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我只想跟你谈一谈。” 他挑起眉头,又看了她一会,仿佛是头一次见她,看得格外仔细,从头到脚足足用了一分多钟,才转过身。 韩笑叹了口气,他多半是懒得再管自己了。却听见他简短的吐出两个字: “上车。” 说完冷着脸扭头就朝前走,她跟上去,他走得很快,冷空气呛在鼻子里很酸,他步子太大,她跟着吃力,上气不接下气。亦步亦趋终于跟到车边,他拉开车门,顿了一下,终于让开,让她坐在里面,自己才跟上去。 司机还是以前接送她上学的那个,等他们坐稳了,就发动车子驶进小区深处,连看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坐在车上,他依旧绷着脸,扔给她一盒纸巾:“擦擦。” 韩笑愣了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水珠把汽车座椅都沾湿了。雨虽然不大,但是凝在外套上也有不少水珠,此刻都缓缓的滑下来,在干净整洁的靠垫上洇出几滩水渍。她略带歉意的抽出纸巾,胡乱的在身上擦拭着。 车子驶回她曾按了许久门铃的地方,欧阳熟练的按下大门密码,她跟着走进去,换上拖鞋。拖鞋是清一色的黑色大码,以前她有一双专用的粉色kitty拖鞋,大概被他扔了吧。 乍一进入这栋房子,她有些茫然,房间里的家具全都换掉了,一时间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可欧阳不会走错。他疲倦的脱下大衣,走到冰箱前问她:“喝什么?” 他竟然打算把她当成一位客人来招待。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他遣退了所有的佣人,厨子,甚至管家。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她想,住在这他不嫌寂寞吗?不过他寂不寂寞都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她很客气的说:“麻烦给我一杯茶。” 她当然不会知道,他压根就不打算在这里住下去了。自从她走后,这里就像带了一层魔障,每次踏进这里,总会觉得她还在,就好像从未离开过。 欧阳转身去了厨房,过一会,在厨房里对她说:“家里还没烧水,喝白水吧。” “哦。”她应了一声,不自在的在沙发里调整了下姿势。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怪,这样的气氛真是太怪了。说不上是哪里,只是这样的欧阳,让她觉得陌生。 他终于端了两杯水出来,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接过杯子,并没有喝,只是放在面前,忐忑不安的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看。地毯也是新换过的,铺的很深,一直陷到脚踝,绒绒的长毛像是一团团的雪。她有些难以启齿。 终于,欧阳把杯子“呯”一声搁在茶几上:“说吧,什么事?” 他就一直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更让她觉得自己低贱。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有的是办法让天瑜倒闭,让她和父亲找不到一条活路,她只好硬着头皮把天瑜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几乎是低声下气的说:“欧阳,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但是请你放过天瑜。爸爸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他经不起打击。” 他的反应很出乎她的意料,既没有嗤之以鼻,也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非常平静地注视她。过了良久,他甚至笑了一笑:“韩笑,你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就想过你会不会是为了这件事。结果,我果然没有猜错。” 她默然不语,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我没兴趣多管闲事。” 果然,他根本就不屑再理会她。她咬了咬牙,再次恳求:“其实并不困难,只要你肯高抬贵手” “你以为是我要整垮天瑜?”他怪异的讽笑打断了她的话。 她最受不了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忍不住也反驳起来:“难道不是吗?这件事根本是你一手布局的,几大银行同时施压,他们全都是和你有合作关系的。还有取代天瑜的那几家投行,也都是你名下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做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让我现在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你吗?” 她一急,就把心里想的直接说了出来。他的心一冷,身子也冷了:“韩笑,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只会适得其反。” 他望着她,诡异的冷笑,那种声音真是世上最可怕的声音。他说:“就因为你这句话,我绝不会放过韩卫梁,你等着看他从天瑜大厦上跳下来吧!” 后半句话,简直如同警钟一样,频繁的在她耳边敲响。她一震,心头有说不出的恐惧。他从来都是言出必践,她真怕他这一次说的也会变成事实。 她的身子在发抖,她用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也发着抖,她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欧阳,求你,看在爸爸养育你的份上,你收手吧。” 他却笑了:“养育?你认为那个男人对我有养育之恩吗?如果他有能力,他比我更想把对方赶尽杀绝!你以为今天换了他在我这个位置,他不会痛下杀手?” 她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一点儿也不知道父亲与欧阳之间有什么恩怨,他们从小时候起,关系就一直怪怪的,她猜不出,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 她起身,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当着他的面,跪下,跪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说:“我求你,放过我爸爸。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已经认命了,就算知道迎接她的也许是更残酷的凌虐,她都不在乎了。要是天瑜倒闭了,也许父亲真的会像欧阳所说,从天瑜大厦的顶端跳下来! 欧阳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种沉重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背上,让她觉得异常难受。隔很久,他才放声笑出来:“韩笑,你以为你的下跪还值钱吗?从前你为了求我放过你的小情人,就跪过一次了,现在你想我放过韩卫梁,又故伎重施,你就吃定了我一定会当傻瓜吗?” 韩笑脸上浮起难堪的红晕。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欧阳连一点旧情都不念,可她又想不出还能找谁去帮忙。最后,她的话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我的确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我知道你有多恨我,我不敢奢望你仗义出手,但是,欧先生,作为一个商人,也许我们可以谈一笔买卖。” 欧阳的身体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动作优雅而慵懒,眼睛却显得越发幽冷,声音更冷:“就凭你?” 是的,她从来没有过经商的经验,对金融市场更是一无所知。她尽量使自己话语不至于显得可笑。她说:“我知道你对天瑜一直很感兴趣,从前你处心积虑的收购天瑜的股份。现在我可以无偿的把天瑜30%的股份转让给你,甚至让天瑜挂上你欧氏的招牌,只要你愿意出手救活它。” 对于她的话,他不置一词。 霍志谦曾经说过:天瑜那种半死不活的公司,有什么意思。 他对天瑜从来就不感兴趣,更不会煞费周章的来打压天瑜。他处心积虑的收购天瑜散落在外的零散股份,只不过为了讨她欢心,到她眼里,却变成了别有用心。 够了,这样的傻事,他真的不想再做了。 他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对不起,我对一条烂船不感兴趣。” “如果,再加上我呢?”韩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他大笑起来:“当年韩卫梁干过一次的事,你还要再做一遍吗?你以为你韩笑是什么东西,卖过一遍还能再卖一遍?如果我现在想要你,你也还是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再拿自己来跟我谈条件?”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嗫嚅着说不上话来。 他最是不能看到她这副样子,他把她捧在手心她不要,偏偏要如此作践自己,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女人,恨不得把她捏在手心揉碎了。她卑颜屈膝讨好他的样子,更让他觉得自己可怜。 他恶毒的打量着她:“不过如果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像条死鱼,我倒是可以考虑提高价码。”他顿了顿,有一种炽热的具有穿透力的眼光打量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剥落了衣服任人估价,“当然,你的卖身价由你在床上的表现决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一切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就算他们恨透了彼此,也曾是抵死缠绵的枕畔情人,此刻却在锱铢必较的讨论着她的身价。她知道自己是自取其辱,可是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至少他这么说,又让她燃起了一点希望。 她慢慢的从地毯上站起来,低声说:“谢谢你,欧先生。我等你电话。” 这样的话说出来,多少有些暧昧的意味。她知道自己很贱,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仅剩的那一丁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也早被欧阳践踏干净了。 可是欧阳却像是并不满意,反而带着几分厌憎,恶狠狠的打量着她,像是从来不认识她一样。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平静的接受了他近乎无耻的提议。 她走出别墅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欧阳提出让司机送她,她拒绝了。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交易,除此之外,她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交集。 这个城市的雨季,一贯是这种淅淅沥沥的调子,父亲疲累的躺在沙发上,她坐在一边,揉着父亲患了关节炎的双腿,听他埋怨这湿嗒嗒的天气。其实不是天气,只是世事皆不如意,才让人有这么多的怨言。老天似乎刚看了场悲剧,忍不住汹涌的泪水纷纷扬扬飘洒下来。 她蜷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捋过父亲的膝盖,柔声说:“爸爸,别担心太多了,公司一定会好起来的。” 父亲并未答话,眼睛闭着,眉心拧成深深的川字。 晚上一个银行家的大公子请客,在常去的酒店订了包厢。其实主客是欧阳,其他人都是来作陪的,欧氏旗下有个项目即将启动,一旦破土动工贷款的项目就是一大笔数额,数家银行都想争这块肥肉。银行家的大公子琢磨着喝高了好办事,于是专门埋伏下来人,一早订好了攻守同盟,这个端杯子,那个拿酒瓶,七嘴八舌,叫哥哥的,叫兄弟的,又拍肩膀又先干为敬,一帮人撺掇,本来还以为要大费周章,谁知道欧阳今天特别痛快,谁端杯子来都给面子,菜还没上齐,酒先下去了五六瓶。 欧阳的酒量一直很好,一帮人喝得东倒西歪,他倒还清醒着。酒足饭饱,叫小姐的叫小姐,唱k的唱k,他去上洗手间,走廊里铺了很厚的地毯,他觉得脚下有点浮,也许真喝得有点沉了,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倚在走廊拐角里,点了支烟。 他拿火机的手有点发抖,打了好几下没打出火来,最后终于蹭一声,冒出幽蓝的小火苗。他用手拢着那火苗,嘴里含着烟凑上去,点点的红星燃着了,他忽而叹气,沉沉的笑了起来。 想起白天韩笑那逆来顺受的神情,他就想笑。 为什么一遇到她,一遇到与她有关的事,就会失了常态,乱了阵脚?在别墅外面看到她时,他就觉得自己可笑了。明明下定决心要忘记,明明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她一通电话,他居然又从纽约飞了回来。 飞机晚点,他从机场出来,连饭都没吃,就一路驱车赶回家来,却还是看到她纤瘦的身躯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她等了多久?等不到他会不会失望?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竟只是这些,可她一开口,他又立时清醒了。这些年来,他又等了她多少次?明明知道是没有希望,却还是一直等下去。 走廊的灯太暗,隔老远才有幽幽的一盏,像是珍珠从贝壳缝隙里发出的光,珠晖流转,朦胧又迷离,他觉得头晕,靠在墙上歇了歇,有点后悔,不该喝这么多,他以为喝醉了会好受一点,可喝醉了脑子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她。 明知道不该,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一转身,他就后悔了。哪怕是更深的深渊,哪怕是作茧自缚,也来不及了。明明是她在求他,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施舍的可怜虫。如果不是为了天瑜,如果不是为了韩卫梁,她根本不屑来找他,她根本不想见他。 被利用,也是自己活该! 他把烟头取下来,在洗手池里摁灭,火星接触到水,发出咝咝的响声,好像临死前的呻口吟。他拿出电话,打算叫司机来接他,谁知电话通了好久没人接。他有些恼怒,正打算挂电话,却有人接了。 很熟悉也很遥远的女声,他觉得头更晕了,把电话拿下来看了看,原来不知怎么拨错了号,拨到韩笑的手机上了。 “笑笑”他一张口,就是那熟悉的昵称,再自然不过,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电话里韩笑的声音倒有些不自然,她明显听出他喝高了,有些忐忑的问:“你在哪呢?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他把领带扯了,开始摸索着墙壁往前走,走了一会,又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她定了定神,认真考虑了下说,“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都忘了那正好,我就在xx酒店,你现在过来吧。” 短暂的静默之后,她在那边说:“好,你等我一下。”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拿着手机站了一会,又接着往前走,终于看见了电梯。 韩笑到达他所说的酒店时,就看见欧阳站在大门口,倚着一辆不知道是谁的黑色大奔,弯腰正点烟。他划了两下没划着,正要换个手再划,抬起头就看到了韩笑。 她正从计程车上下来,单薄的身子,只裹了件大衣,一下车就紧张的四处张望。 他扔掉了手里的烟头,大步朝她走去,他走路的样子不太稳,明显是喝高了。 韩笑打心里有点害怕,他一喝醉就会变得怪怪的,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她裹了裹大衣,大衣里面是她特意准备的丝质睡衣,低胸深v领,她头一次穿这种款式。 他有点意外的看着她,狭长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问:“你怎么在这?” 他竟然忘了是他打电话叫她来的!韩笑有点哭笑不得,走过去扶住他问:“房间号是多少?” “房间号?”他捶了捶发涨的太阳穴,像是还没转过弯来,半晌低低的笑起来,“等等,我去开。” 他醉态可掬的往前走,她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一切都与她原先设想的不太一样,她以为欧阳会坐在房间里,甚至洗好了澡在等她,可是他竟然连房间都没有预订。 过了一会,他手里拎着房卡向她走来,大手一伸,揽住了她的肩头,在酒店服务人员暧昧的眼神中,拥着她一起走进了电梯。 站在电梯里,韩笑微微侧过肩,拿开他的手臂。他没有反抗,身体靠着电梯冰冷的墙壁,狭窄的空间里,能听得到他缓慢沉重的喘息。忽然,他抬起头,问她:“你确定要这样?” 韩笑一惊,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她以为他喝高了,可此刻他的目光又如此清明。 电梯门恰好叮的一声开了,他率先走出去,两扇椂木门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把房卡插口进去,感应灯始终不亮,他又转了几下把手,还是没反应。韩笑拉住他的手,说:“我来吧。”其实是他把房卡插反了。有时候她真的看不透他,就像她此刻猜不透他是真喝醉了,还是假的。 门锁咔嚓一声打开,韩笑先走进去,顺手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等到肩膀上沁凉,她才想起自己里面只穿了件睡衣,慌忙又去取下大衣要穿上。却来不及了,她一回头就对上欧阳一双幽暗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仿佛能发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顺着她白晰的颈往下,睡衣的领口开得很低,细细的肩带仓促间滑下一半,露出雪色的肩,温腻的曲线隐绰显出春口光乍泄。他喉咙有点发干,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穿得更少时他也见过,可是心里像有簇小小的火苗,正试图熊熊的焚烧起来。 韩笑赶忙把大衣披在肩上,不知为何有丝怯意:“先洗澡吧。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他转过脸去:“你先洗吧。” 浴室的水声响起来,他脱下外套,坐在床边,才觉得荒唐。如果上次是一时心软才答应她,那么这次呢?事态正一步步的失控,他一向有很好的自控能力,唯独戒不了她!他掏出烟盒,一支接一支点燃香烟,等到韩笑洗完出来,床头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满满的烟灰。 她走过去弯腰拾拖鞋,一低头露出胸前的大片春口光,真要命,简直像是故意。欧阳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她穿好拖鞋,才注意到他眼里的火苗,本能的瑟缩起身子,问:“你要去洗吗?” “唔。”他喉咙里含糊了一声,拧灭手中的烟,起身。软缎的料子滑不留手,轻轻一使力就将她揽入怀中。连他自己都不置信,为什么心里满满的全是焚焚如火的渴望。 韩笑倒吸了一口气,他在做什么?细密而灼热的吻烙在她颈上,微酥麻痒,她挣扎:“欧阳” 他却以吻封缄,令她说不出话来。甘冽的香烟气息钻进来,他的吻那样缠绵,吻得她身体发软,她在道德和理智之间挣扎,双手抵在胸前推他。呼吸的频率更加紊乱,他的手已滑入她衣内,她终于撇开头,失声喘息道:“你还没有答应帮天瑜” 一句话,简直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欧阳立时松开了手,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瞪着她。 韩笑还在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刚才的激烈的情火,而是害怕。她怕她的话触怒了欧阳,让他一气之下拂袖离去。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抓来的机会,现在是她在求他,什么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放开手,走到窗边去,重新点上一支烟。 仿佛是酒意上涌,只觉得疲倦。 韩笑怯怯的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抱住他,低声说:“对不起” 他头也没回就把她推开了。也许是用的力气大了,听到她“啊”了一声,也许是很疼,很她很长时间没有再发出声音。 他在理智和本能之间挣扎,想回头看看她摔着哪了,理智又告诉他决不能再心软了。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温软的身体贴上来,她用双手搂住他的腰,他怔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她的眼中仿佛闪动着泪光,他不愿意再看,拔开她的手,说:“走开。” 转过脸继续抽着烟。 她有点惊恐,开始啜泣:“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爸爸” “我知道!”他不耐地打断,“我先去洗澡了。” 他丢下她,几乎是狼狈而急切的冲进浴室。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给她,为什么会和她来到这里。他洗了很久,差点在浴缸里睡着了,起来的时候水都是凉了。结果走出来一看,人不见了,他觉得好笑,她终究是逃了。谁知进了卧室,才发现原来她没跑,只是躺在床上先睡着了。 他走过去坐在床头,头发没有吹,还是湿的。他不敢开灯,怕弄醒她,借着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弱的光,打量着她的睡颜。 离开他她过得也未必好。还是这样瘦,全身上下只有一把骨头,仿佛捏一下就会碎掉。下巴尖尖的,抵着柔软的被子,唇角紧抿,微微上翘着,睫毛密密的像一把小刷子,近看,连一根一根都看得分明。他伸出手去摸她的睫毛,很小心很小心的,那样轻微柔软的触感,仿佛是脆弱的蝴蝶翅膀。她呢喃了一声,睫毛贴着他的指腹,不适的颤动了几下,皱起了眉毛。他几乎以为她就要醒了,急急的收回了手,她却只是抿了抿唇,继续睡着。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抱着她走在黑漆漆的走廊里,她天真的童颜看着他,叫他“哥哥”,一声一声,喊得他心里某一处地方柔软得几乎化成了水。 半夜里韩笑醒来,房间里一片寂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她以为欧阳走了,眼睛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才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抽烟。如果不是烟头上的那点红芒,她差点都看不见他。 这样的情形很熟悉,以前有好几次她半夜醒来,也看到他这样坐在窗台上抽烟。 她还没出声,他就像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回过头问:“醒了?” 她摸索着下床,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他将烟掐熄了,又点上一根,于是问:“你怎么不睡觉?” 他说:“我坐一会,抽支烟。” 她磨磨唧唧蹭到他旁边,看他没有赶她走的意思,于是胆子也大了点,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他的肩很宽阔,能将她完好的包容起来,属于他的那种浓浓的男性气息满满的扑来,让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全。 他没有动,就这么坐着,隔很久,才把嘴上的烟取下来,在烟缸里按灭了。 她试探着抬起头来吻他。她很少心甘情愿的主动吻他,今晚更是不知着了什么魔。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为了天瑜,只是为了爸爸。他的嘴里还带着苦苦的烟味,其实她一直不知道烟有什么好抽的,那种味道很呛,吸进肺里,会让人想流泪。 良久之后,她松开唇,他觉得有点舍不得。他的声音沙沙的:“我还没有把钱存进你的户头。” 这句刻薄话气坏了她。就为刚才她拒绝他那句话,现在他就这样斤斤计较的返还给她。 “小气。”她很鄙薄地斜睨了他一眼,反正黑漆漆的他也看不见。 可是他却听见了。他弯下身来吻住她:“我只在某些时候大方。” 她想她知道是什么时候。她没在说话,有些脸红的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早晨的时候韩笑醒过来,身边的床上早已没有了人。 她爬起来,睡眼惺忪,看到欧阳从洗手间走出来,衬衣已经穿在身上,没有打领带,正在扣领口的扣子。她坐在床沿,说:“我帮你打领带。” 他依言走了过来,身子微微蹲下,将最脆弱的颈部,交到她手中。 不知谁说过:给男人打领带比做口爱更性感。欧阳的身材无疑是完美的,颈部的皮肤在她手中滑腻如同丝缎。男人肯让别人接触他最脆弱的地方的时候,便是真的爱上了。所以这一刻,韩笑有几分困惑。 她才稍稍走神,手法便出了错。欧阳从来都非常敏感,立刻抓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她蓦的回神,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没再问。过了好一会儿,韩笑已经帮他打好了领带,顺手抚平他领口处的褶皱,他怔忪了片刻,跪坐在她面前,手抬起她的下巴,凝视了许久,声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你不必勉强自己。” 如果是勉强,昨晚她就不会留下来。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在他还没有明确的开口答应帮父亲的时候,她竟然就跟他上床了。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任何把握的仗,如果他反悔的话,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的让他再看一场笑话。 她不想再解释什么,抽回手转过身去,他清了清喉咙,说:“早晨我有一个会,你要是睡醒了就直接回别墅去,我会让司机留下来送你。” 她本能的皱了皱眉。她知道她跟欧阳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可还是反感欧阳这种说法,好像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待在别墅里乖乖的等着他临口幸就好了。 她斟酌着怎么样说才不会让他误会:“我还是回自己那边,你什么时候要见我,让司机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的声音清楚得近乎森冷:“这么快就后悔了?你不是为了救你爸爸的公司,什么都愿意做吗?别忘了,我还没答应帮你,我怎么说,你最好就怎么做。” 韩笑只好闷闷的不作声了。他说的对,他还没有答应帮她,如果他现在撕票了,她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傻兮兮的送上门被人吃干抹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韩笑回到那栋满载着她噩梦的别墅。原来的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招回来了,她进门时管家站在门口亲切的向她弯腰行礼,微笑着说:“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她讨厌他这种说法。 欧阳的办事手段果然雷厉风行,也许是他请了个好管家的缘故,她的房间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布置。偌大的衣橱里面还是挂着琳琅满目的华服,但是和原来的已经不一样了,上一次欧阳叫人把她的东西全部打包寄走,她又被退了回来,但那些衣服似乎都不见了,衣橱里全部是崭新的礼服。梳妆台上也是全新的一套套未开封的化妆品。 窗台上照例摆着一支白茶,这种花,非常的干净,在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下来,慢慢的环视四周,管家来传达欧阳的意思,说是他今天比较忙,让她自己找点事做,想吃什么就吩咐厨子去做。 她百无聊赖,抱着枕头到客厅里看电视。客厅已经被装修得面目全非,和原来印象中没有一处是相同的,园丁在花房里辛勤的忙碌着,偶尔用眼角余光偷偷的打量她。大约是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家的装修风格都变了,唯独人没有变。 她心里烦乱,随便的换着台,关注了一会财经新闻。 听记者的口气,好像这一次a市金融界大洗牌,动静非常大,也有人在猜测这一场变动幕后的操作者和大赢家究竟会是谁。起初她还怀疑只是欧阳在针对天瑜,可是看到其他的小财团也相继牵涉其中,才慢慢感到事情或许真的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特别报道里,提到了欧氏集团。欧阳近期投资了一个相当大的项目,横跨两市,牵动整个a市的经济命脉,业内人士称赞他的这种勇气,但同行业有表示堪忧的,因为这么大的项目,一旦资金链脱节,将会血本无归。 难怪他最近这样忙,电话都没空接。不过欧氏的总公司是注册在美国,在国内投资再怎么亏本,也不会影响到根基吧。 看完财经新闻,她担心父亲的病情,拨了个电话回家,是佣人接的,说父亲一大早已经到公司去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最近不回家了,请佣人帮忙好好照顾父亲的起居饮食。 晚饭后,韩笑就早早的躺下睡了。一整天没见到欧阳,也无法问问他关于帮天瑜的具体办法。甚至接下来的整整三天,欧阳再没有出现在别墅里。每次问起管家,总是同样的一句:“先生很忙。”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越来越无法淡定,甚至有一种恐慌,自己该不是又被欧阳摆了一道。趁着她被囚禁在别墅里的时候,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许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金融界早已经变翻了天了。 她越来越频繁的关注财经新闻,这场经济动荡波及甚广,a市许多金融公司之间都有合作关系,像是一个大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欧氏最近似乎也遇到一些财政难题,欧阳每每出现在镜头前,都成为众人追逐的焦点。毕竟这样的龙头企业如何跨过危机,对小公司来说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可是他只是保持一贯的沉默,俊美的脸孔在镜头前匆匆一闪,就立刻变成保镖冷漠的黑面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她想要见一见欧阳,也只能通过这样看电视的方法。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本来就无聊透顶,加上心里有事,到傍晚,她再也坐不住,想着要给他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电话照例是没有人接,她又对管家说:“打给先生,问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管家去了很久,回来时说欧阳在开会,暂时无法接听电话。 她只好不断催眠自己:也许他在忙着吧,现在是多事之秋,各大公司都在忙,如果她逼得太紧了,欧阳恐怕也会反感。 这样,她也就不再追问,安心去睡觉了。 入夜,她睡得正酣,枕头下面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她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到了晚上本来就睡不安稳,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却又这么被烦扰着,顿时脾气大起来,抓起手机就想往地上扔。 幸好她不是欧阳,揉揉眼睛,还是不耐烦的按下了接听键,口气不大好:“喂!” “出来。” 简短的两个字,泠泠清音回荡在微微颤动的电磁波中,令她混混沌沌的睡意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欧阳! 她恢复了些意识,模糊问:“怎么了?” 欧阳并未回答她,只说:“我在花园外等你。”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一般,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韩笑捶了捶还发涨的脑袋,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不过她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见欧阳一面,只要能见到他,别的也顾不上了。赶紧起床换上衣服,匆匆洗漱了一下,然后抓起梳子在凌乱的头发上划拉了两下,就换上鞋子出门了。 别墅外亮着两束橘黄的车灯。见她出来,那车灯闪烁了两下,晃得她睁不开眼。她猜测欧阳就坐在里面,走近了,果然透过车前窗玻璃看到他熟悉的身形。她就没有走到后座去,直接从副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还没等她发话,他已经将方向盘打到底,一个大转弯,将车倒了出去。 车子里立刻发出嘟嘟的提示音,她只好闭了嘴,先把安全带绑好。车厢里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酒味,她蹙起眉,习惯性的抱怨:“你又酒后驾驶?” 转念一想,他一个集团的总裁,出去喝酒应酬很正常。只是以前的那么多年,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隐藏得那样好,让她一点也察觉不到。 欧阳没有回答她,黑色宝马的车灯在暗夜里一闪,车身就飞速的掠了出去,只留下尾灯一闪一闪的光芒。 车子开出半山,上了高速,一路沿着高架奔驰,速度飞快,半夜里本来路上人就少,欧阳几乎把速度打到了极限,尽管是性能极好的车子,在行驶中也能听到车底盘嗡嗡的声音了。 韩笑有点害怕的望着他,难怪他今晚这样反常,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出去,估计多半是酒精的作用。父亲的公司还没有得救,她还不想死,但是照欧阳这么个不要命的开法,她觉得很有可能明天的头条就是“午夜飞车,一车两命”。 她鼓足了勇气问出来:“我们要去哪里?” 这一路的景物都是越开越荒凉,她心里越来越没底,但是欧阳不说话,她也不敢再问,因为他现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怕影响他的注意力,况且他还喝了酒。 头顶的路牌一晃而过,韩笑瞄了眼表盘上的指针,小声说:“那个超速了” 这次欧阳终于拿眼角瞟了她一眼,他是狭长的眼睛,眼角几乎斜飞入鬓,因为喝了酒,斜睨着越发显得秀长明亮:“怎么,不愿意跟我一起死?” 她觉得亡命鸳鸯这种词从来不该用在她和欧阳身上。她只好当他是说笑,老老实实的抓紧安全带,不再说话了。车内真皮座椅淡淡的膻味,空调风口吹出的静静香气他身上的酒气烟气男人气息她觉得闷,按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呼一声将她头发全吹乱了。终于,到了一处荒山野岭的地方,他才把车速慢慢降下来,他把车停在一处空旷的地方,打开天窗,顿时头顶上满目的星子扑面而来。 不知道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美丽的星空。韩笑一时惊呆了,把座椅调下来,向后仰着躺靠在椅背上,正好可以舒服的仰望到天上的繁星,这地方好像离天际非常的近,漫天的星子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美的令人心动。 这个城市因为污染,平常在市区已经很难看到这样干净漂亮的星空了,也幸得是在这样荒山野岭的地方那个。 欧阳也把自己的座位调下来,侧着脸打量她,突然问:“你晚上打过电话给我?” 这突兀的问题让她一怔,立刻将目光从星空上收回,沉默着点了点头。 “想我了?” 他明知道不可能的。韩笑继续沉默,任风吹过耳边的碎发。这样的情境,两个人单独相处,其实最适合向他提起父亲公司的事,但不知为何,她有点不想打破此刻这种祥和的静谧。 “看来你的耐性有长进,我以为要不了一天你就会忍不住了。”他淡淡的笑,眸子里俱是醉意。 “你不好奇我打算怎么帮天瑜吗?”他喝醉了酒话就会有点多,但并不讨人厌,因为他平常实在太冷漠了,这样子的他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怕。 她老老实实回答:“好奇。但是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你要是不想告诉我,我可以不问。” 她说完,发现他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从那种玩味的调笑变成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是冰冷的痕迹。这才是他应有的真正表情,但韩笑觉得还是刚才的他比较好相处。 她试探着问:“你今晚怎么了?” 他蹙起眉,摇了摇头,她就很知趣的闭嘴了。过了一会,听见他问:“你这次为什么会相信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肯什么都不问就相信他会帮天瑜,过去被他欺骗得已经太多了,自己还是不长记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只有他能救天瑜,她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她还是点头如实的说:“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确实。”他微微点头,对她的说法表示肯定,好像这次她的决定还不算太笨,“天瑜现在是个烂摊子,没有人会傻的去淌这趟浑水。” 那你为什么愿意去呢?她想问出来,但忍住了。估计他也不会回答。 欧阳又沉寂了许久,才说:“最近我会很忙,你没事就待在家多休息,你这阵子折腾得不轻,没事多叫家庭医生看看。天瑜的事,你不要再过问,我答应你,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还是没有告诉她具体打算怎么办,她有点失望,究竟什么是他所谓的满意的结果呢? 她只好旁敲侧击的问:“很棘手吗?” 欧阳轻摇头,这世上的事对他来说,好像都很简单。想要就夺取,不要就毁灭。但是之后,他又叹息了一声:“要达成一个目的有很多种方法,也许眼下的选择并不算最好,但那也是因为我的无可奈何。” “可是”她疑惑了,像欧阳这样站在权利顶峰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男人,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吗? 他的脸色有点凝重,显得格外的疲惫。韩笑出神的望着他的侧脸,而他缓缓转过脸来,注视着她,眼睛里有血丝,目光看起来那样深沉,黯然。 她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欧阳不打算说,无论她怎么问也是问不出的。 他说:“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都能像这一刻这样相信我。你要记住,这世上,我最不想辜负的人,就是你。” 他鲜少用这样慎重的语气说话,她甚至来不及感动,只觉得隐隐有些怪异,心中似乎有不安的感觉升腾起来。 她来不及多想,欧阳已经坐起身,一把就将她用力抱起,手指熟练的找到安全带的搭扣,按下去,轻轻的“嗒”一声,她身上的束缚就解开来。她还来不及惊呼,已经被他整个人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那带着浓烈酒味的亲吻,夹杂着他身上特有的独特清香,如疾风暴雨般将她席卷,他的吻,如此炽烈,铺天盖地的落在她的眉心,眼睫,鼻尖,嘴唇和颈项上。 她有些不能呼吸,身体灼热而不安的扭动着,口中发出抗拒的呻口吟,但是他滚烫的气息伴着浓郁的酒精味道源源不绝的侵入她的口鼻,与她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吻,无法抗拒,逃避不了。她只能被迫的攀着他的双肩,紧紧构筑他的颈项,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不记得他吻了多久,直到两个人的身体都变得滚烫而躁动,她的头发和领口早已凌乱不堪,他才终于放开她,后背重重的靠回椅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他不要她吗? 韩笑有点诧异的看着他隐忍的表情,缓慢的系上自己领角的纽扣。 等欧阳的呼吸平复一些,才携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问她:“你看过最美的日出吗?” “日出?”她有点诧异。 “嗯。”他点了点头,“小时候在孤儿院要很早的起床,冬天常常会看到日出。但那景象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因为天际永远是惨淡的灰。后来有一次,我有幸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欣赏到一次日出,那时候旷野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我一个,我头一次发现其实日出可以很美,很美。” “那座山就是这里吗?” 欧阳点了点头。 韩笑不相信,哪里看的日出,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以她这样的懒惰性格,是断不可能在山上等一宿只为了看个日出的。 跟欧阳在一起,他似乎极少提到他小时候被收养以前的事。韩笑想了想,问:“上回医院里那个女医生,是你的朋友吗?” 欧阳怔了一下:“嗯,她是和我在孤儿院认识的。后来我先被领养了,就和她失去了联系,直到两年前在市区医院遇到她,才知道她后来被领养到一个大学教授的家庭,不仅得到了好的教育环境,还考取了医生执照。” “那她算是很幸福的了。”韩笑随意的说着,不过要说幸福,都没有人比欧阳运气更好吧,竟然能被亲生父亲带回家。 和欧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其实并没有多少话,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各自抬头看着天空,今晚的夜空实在太美了,如同梦幻一样,直到看着它一点点由黑暗转向灰白,水平天际线那里泛起白的光,这一夜似乎过的极快,睡意也因为这期待了许久的一刻而一扫而光。 光芒破空的那一刻,韩笑几乎屏住了呼吸,四野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见耳畔晨风的呼啸。那一轮深红色的圆盘仿佛破土而出,在一瞬间绽放刺眼的光芒,不同于白日灼眼的金光,那种炽烈的粉红色,浓得几乎要滴下来,连它旁边的云彩也似乎被染上了颜色,整片天空变得色彩斑斓。 韩笑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连眼睛也不敢眨,很快就被光芒刺得发痛。 好半晌,才想起对欧阳说:“快看,日出!” 她兴奋的指着那一轮红日,恰好在那一刻,太阳的光芒冲出重围,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边,当然也包括车内的她。 她的脸上跳跃着夺目的霞光,情不自禁的感叹:“真美。”一旁,那个提议要看日出的男人,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跟着感叹:“的确很美。” 她被盯着看得不自在,反应过来,问他:“你不看日出,一直看我干什么?” 欧阳很少流露出这样沉醉的表情,仿佛是喝多了,但是眼底的光芒很清明。他静静的凝睇着她,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说:“日出没有你美。” 韩笑顿时浑身一僵,她很少听到欧阳这样直白的赞美一个人,他甚至吝啬于表达自己的赞美。可是这种近乎于甜言蜜语的对白,让她一时之间完全反应不过来,只好无言的扭过头去,假装没听到。 天亮后,欧阳开车按原路返回,下山时看到一些小商小贩在路边起炉子,卖一些烧饼油条和豆浆。这一带都是淳朴农民,他们租不起昂贵店面,卖早点的都是一张张小摊子,炸油条的锅就在露天的空气里噗噗的响着,油花四溅。 香气从车窗无孔不入的飘进来,韩笑的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 欧阳把车速放缓了,皱着眉看那卖早点的小摊:“想吃?” “嗯。”她点点头。 “在车里吃不方便。”她以为他要拒绝,谁知他索性把车停在了一边,走下车来陪她坐在小摊上吃。 这些桌椅都是小摊贩们自家带来的长条凳子和木桌,上面沾满了油污。欧阳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下来倒是能泰然处之。 他们点了几根油条,两份豆花,豆花很甜,出乎意料的好吃。韩笑抬头看欧阳,发现他也在专心的用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一点也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她吃一口,看他一眼,倒叫欧阳不自在了,敲她的额头说:“看什么看,吃完赶紧回去了。” 卖油条的老翁笑着说:“小俩口感情真是好。” 她不认同的撇了撇嘴,他们哪里有一点像夫妻。可是,和欧阳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不同于跟顾少白在一起时的感觉,做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做什么都是甜蜜的。和欧阳在一起,她常常得有足够的心脏负荷,比如深夜飞车,比如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来,每一次都让她心慌意乱措手不及。可是又常常会觉得安心,因为他对任何事都看得那么透,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吃完早餐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别墅,欧阳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几乎没有坐下来的时间,就又要出门了。他说早上有个股东大会,一定要出席。 他真的很忙。 韩笑站在门边,出神的望着他。 欧阳换好衣服,走过来,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说:“你昨晚都没怎么睡,再回去躺一会。” “嗯。”她乖觉的点点头,想想又加了句,“你也别太辛苦。” 就像是送别丈夫的小妻子。 欧阳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说:“我今晚回来吃饭。” “啊?”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他的家,回不回来当然都不用征求她的意见啊,隔了一会,他又说:“叫厨子准备好了等我回来再开饭。” 哦原来是叫她等他一起开饭啊。 欧阳已经走了一阵子,韩笑就把自己扔在客厅沙发里,一动不动,折腾了一整晚,全身都像被抽了筋扒了皮,一点力气也没。正阖上眼皮打盹,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韩家那边打来的。 韩家的佣人请的是外籍菲佣,因为焦急,本来就不太标准的中文更显得滑稽:“小姐,先c先生他昏倒,在医院” 韩笑一惊,电话差点从手中滑下来,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抓着电话又问了一遍:“爸爸他怎么了?他在哪里?在哪家医院?” 佣人情急之下怎么也说不清楚,好在医院的名字说得还算清楚。韩笑挂断电话就要出门,被管家看到了,善意的拦住她:“小姐,欧先生说您需要好好休息。” 她没空多解释:“我有点急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那请容许我先打个电话请示欧先生。” 真是迂腐!韩笑没法,只好站在门边看着他拨打电话,可是不知为什么,管家拿着听筒,过了很久,表情依然是凝滞的。 韩笑急了,抢过电话说:“我自己打。”可是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单调的忙音。 她真是受不了了,父亲最近身体状况一直不稳定,这下又昏倒进了急救病房,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她说:“我真的有很紧急的事,你先让我出去,待会我自己再打给欧阳解释。” “可是先生说过了今晚会回来吃饭”管家有些为难,墙上的挂钟指着四点,再过一两个小时,欧阳也许就回来了。 她说:“让厨房先准备着,我尽量赶在六点之前回来。”说完直接指了一名司机,叫他把车开出来。 韩笑的车还没到医院,欧阳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开门见山的问:“你在哪儿?” 韩笑边下车边说:“爸爸突然晕倒,我在医院” 她以为欧阳会理解,可是他只是冷着声质问:“你忘了白天答应我什么了?” 她头一回觉得欧阳其实也像个小孩子,无理取闹:“不就是吃顿饭嘛?我人都卖给你了,哪天不能一起吃?可是我爸他病了,你当然不在乎,你巴不得他死我就这么一个爸爸,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她控制不住情绪,一叠声的向他抱怨着,因为走得太快,更加上气不接下气,远远的看到韩家的佣人,她也不等欧阳回答,直接把电话挂了,问:“我爸呢?他怎么样?” “先生血压低,今早起来还没吃饭,接了个电话,就晕倒了” 什么电话,能让父亲起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她还是觉得懵懵的,父亲有低血压,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她站在病房外,离着病床还有一段距离。父亲还在昏睡中,静静的躺着,两鬓的发已经斑白,眼角也有了皱纹,头一回觉得,父亲老了。他老得这样快,好像昨天自己还被他扛着在空中“开飞机”呢。 医生又检查了一番后,确定了没有生命危险,和她一起走出病房,对她说:“韩先生是急性低血压,受到突发性的刺激,就会心脏临时性缺血,导致昏厥。” 她心里没底,又问:“那这种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口罩后面的神情相当凝重:“暂时是没有,但也要看每次发病的情况。这种突然性的昏厥非常致命。建议调理好病人的身体状况,尽量减少生理上和情绪上的压力,依我看,韩先生出现这种状况,多半和工作上的压力太大有关。” 她默默的点头,这段时间父亲是太忙了,会晕倒,多半是与公事有关。她拿出手机,要拨个电话给父亲的助理秘书,问问天瑜近期的状况。谁知手机上已经有好几条未接来电,都是欧阳打来的。她这才想起刚才自己随手挂断了欧阳的电话。 她竟然敢挂欧阳的电话,想想还是有点后怕的。毕竟天瑜是死是活,都是欧阳的一句话。她琢磨着等会回去要怎么好好的和欧阳道歉,实在不行就牺牲色相吧。 电话拨通,那边父亲的助理秘书听出她的声音,礼貌的叫她:“韩小姐。”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了早上公司是不是打电话给父亲,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父亲晕倒。 黄秘书反而很奇异的问她:“咦,小姐你今天没看新闻吗?欧氏财团在今天的早间新闻上宣布了正式对天瑜进行收购计划,他们开出了极其优渥的价格,要对天瑜的股份展开全盘收购其实公司的几位老股东早就对韩总产生了不信任,都想着趁退休好好捞一笔,这次欧氏开出这么高的价码,恐怕他们都有动摇的心思,他们手里握着公司绝大多数股份,要是都靠向欧氏那边的话,只怕天瑜就要易主了。”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啻于劈面一击。她只觉得懵懵的,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这些天她一直有关注财经新闻,只除了今天早上。因为昨晚欧阳彻夜带她出去看日出,早上实在太累,就睡了过去。 欧阳说他近期会很忙,他一直在忙的就是怎么收购天瑜吗? 其实当初她找上欧阳帮忙时,就想过出让30%的股份给欧阳,让他做天瑜的执行总裁,用欧氏巨大的资金链来帮助天瑜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当时欧阳不置可否,并没有给她明确答复。如今他的做法,却是如此的不近人情,公开对外宣布收购天瑜,必然造成股民哄抬股价,等到欧阳坐实了天瑜执行总裁这一位置,股价回归理性,那么父亲手里的股份就一文不值了。他这么做,等于是逼着父亲退出天瑜,简直是赶尽杀绝,不留一点退路! 不过,这的确符合欧阳的行事作风。 韩笑只觉得心乱如麻,就在昨天晚上,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相信你。 可是仅仅隔了不到12个小时,他就用实际行动彻底的打了她一个耳光,让她觉得自己是何其可笑。 狼就是狼,永远改不了食人的凶残本性,怎么能相信他会大发善心呢?更何况欧阳这样的商人,做什么总是利益为先,要他掏三亿出来拯救天瑜的生死,简直是天方夜谭! 愈是这么想着,愈加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还是这么愚蠢,一而再再二三的上他的当!全部家当都被人谋去了,还傻兮兮的送上门任人吃干抹净,在家等着他共进晚餐! 手心紧紧攥着,连指骨都攥得发白了,这才察觉一直在手心震动着的手机。仍然是欧阳打来的。 她忍住将手机摔掉的冲动,按下接听键,深吸口气,努力的平复下情绪,才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她真的很佩服欧阳的定力,如果今早的新闻已经播出这个消息,那么他应该料到她跑出来会有可能得知这件事,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他的心思她一直琢磨不透,也只好若无其事的编了个谎话:“医院里信号不好。” 他“嗯”了一声,对她的话丝毫不有疑问,只说:“爸爸没事了吧?你看完他就早点回来,晚饭都做好了,等你回来开饭。你别耽搁太久,饭菜要凉了。” 这种时候他还能一门心思的关心饭菜的冷热。她握着电话的手有点吃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颤:“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又跟护工和佣人交代了几句,吩咐她们照看好父亲。接着打给黄秘书,嘱咐他把近几日公司的情况都通过电邮发给她,不要再打扰父亲养病了。 黄秘书虽然对她的能力不太信任,但老板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这种关键时刻,也只能依靠她了。于是在电话里就答应了。 韩笑走出医院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跟来时没什么差别。司机照例为她开车门,送她回半山的别墅。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她说口渴,叫司机停车,进去买了一瓶水和一把刀。 她也不知道自己买刀是要干吗,上次那一枪都没能打死欧阳,更何况这种不起眼的水果刀。可是她无法抑止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恨意,每次想起这几日来的温情,他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就会忍不住恨得牙痒痒的。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可恶的人,欺骗了她一次又一次,而自己竟然笨得每一次都心甘情愿的往里跳。她很想终止这种愚蠢的游戏,可是她找不到方法。如果杀人是要偿命的,那就让他们同归于尽吧。 她把刀小心的放进包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拿着矿泉水回到车里。一路上,她都忐忑不安的按着包盖,隔着一层皮革,仿佛也能感受到刀锋的寒意。她的手心都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只要一想到欧阳的胸口插着一把尖刀,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全身的颤抖。 路上并没有堵车,车子很快就停在别墅外。这一路既漫长又短暂,因为对她来说,这一路都是煎熬,但又害怕这么快要面对欧阳。她害怕自己掩藏不住情绪,在欧阳面前露出马脚。毕竟他太精明,要在他面前玩什么花样,实在太难。 她紧紧按着单肩的背包,还没整理好情绪,门已经被打开。管家照例站在门口向她行英式礼仪,欧阳早已换了一身米色的家居服,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他面前摆了杯咖啡,双腿交叠着,十分慵懒优雅的姿势。 看到杵在门外的她,又抬头看了看挂钟:“倒是挺快的。” 这样随意的表情,让她安心了不少。也许欧阳什么都没察觉。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也随意的应付着:“今天比较幸运,一路上都没有堵车。” 他起身,穿着拖鞋从沙发走到餐厅,说:“赶紧去洗洗,准备开饭了。” “哦!”她像以前一样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就进了洗手间。后来低头洗脸时才懊恼,怎么这样随便,要是让欧阳发现包里的刀子 她匆忙走出洗手间,脸上还挂着水渍,被欧阳看到,问她:“怎么了?” 她不回答,目光却往沙发上瞟去,那里却不见了她的包包,她不由问:“我的包” “哦,你就爱乱扔,管家帮你拿上楼了。” 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还好是经管家的手,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应该不会随便动主人的东西。 她擦干净手,有些局促的坐在欧阳对面。餐桌上早已摆好了菜肴,都是她爱吃的。刚盛出来的白米饭颗颗晶莹圆润,堆成小山一样的尖堆,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欧阳拿起筷子,先夹了块虾仁给她:“这个今天做得还不错。” “唔。”她不说话,低头只顾着吃,来掩饰情绪里的不安。 “好吃吗?”他偏偏还要问。 她默默点头,作为回应,也夹了一块金黄的炒鸡蛋给他。 其实这样的气氛有点温馨,他们有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了。吃着最爱吃的菜,享受着这片刻短暂虚伪的温情,她觉得自己其实比欧阳也好不到哪里,因为她竟然能一边殷勤的给他夹菜,一边还想着待会要怎么把那把刀插口进他的心口 她正出神,欧阳从桌对面伸手过来,抚摸在她的颊边,她一怔,吓得手里筷子差点掉地上。却听他淡淡的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都吃到脸上去了。” 她用羞窘来掩饰心慌。脊背早已渗满了冷汗,香喷喷的饭菜到了嘴里,一下一下,如同嚼着毒药。 一顿饭早已食髓知味。 她匆匆扒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正要起身,被欧阳按住她的手,不急不徐的玩着她的手指,问:“怎么,不好吃吗?” 她的手心都是汗水了,手却异常的冰冷,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 她慌张的抽回手,说:“不是,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上去休息。”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挂钟,才不到七点钟。 但是在他脸上找不出一点质疑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我让人给你放水,你洗个热水澡再睡会舒服一点。” “嗯。”她点了点头,急切的上楼去了。 她的背包果然被管家拿到房间里来了,她颤抖着拉开拉链,手伸进去,摸到那冰冷的触感,那把刀还静静的躺在里面。 她的呼吸有点急促,像做什么坏事,赶忙又把拉链拉好,把包放回原处,闪身进了浴室。 这时候欧阳应该还在下面吃饭,他有习惯,吃完饭要看一会电视,喝杯咖啡什么的。韩笑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洗澡时十分放心。 可是当她走出浴室时,却看见欧阳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床上,正随手翻着她堆在桌上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桌上的那只背包。 她吓坏了,几乎是本能的问出来:“你干什么?” 欧阳回过头来,看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说:“你洗好了?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她看到那包的拉链还好好的阖着的,这才镇定下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是过度了,忙说:“我忘了把吹风拿进去。” 他很自然的站起来,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说:“那我帮你吹吧。” 他笑着把手指穿进她湿漉漉的发,指腹偶尔刮过她的耳后,带起一阵轻微的酥麻。这样暧昧的举动,对他还说却好像稀松平常。直到吹风机里吹出来的温热空气已经长久的停在一个地方没动过了,她才有点诧异的回过头来,对上他幽深的眸,忍不住问:“怎么不吹了?” 他随手关了开关,把吹风机扔在一边,说:“这样半干的好看。” 他的呼吸其实已经乱了,起起伏伏喷在她的耳后,她有些坐立不安,这样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她稍稍挪动了下身子,避开他的气息,说:“那我自己吹吧。”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从手心翻出一枚戒指,说:“我刚才在你桌上看到这个,已经有好些年了吧我记得你说俗气,不喜欢戴的,怎么又想到拿出来?” 她朝他手心望去,原来是那枚“鸽子蛋”,上回在保险箱里看到,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带在身上了。 她避左右而言他:“你送过我好多东西,唯独没送过我戒指,这是唯一一枚” 他的呼吸变得更重了,玩着她的手指,别有深意的说:“你要是喜欢戒指,我下回再让人帮你镶一个,这个款式老了。” “哦。”她把头吹得更低。欧阳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梳妆台的玻璃上,俯身吻下来,他很少这么温柔的吻她,真的很温柔,很温柔。 身体与身体摩挲在一起,光滑的镜子上倒映出她的背影和欧阳幽深认真的双眼。 渐渐的,她的外衣滑下来,露出白的背,他的大手绕至她身后,在抚摸中,找到胸衣的搭扣,解开。 镜子里的一幕越加旖旎,香艳。 韩笑正心慌意乱,忽然无名指上一凉,低头看见欧阳正把那枚“鸽子蛋”套在她手指上:“这个是订金,等戒指镶好了,拿它来换。” 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的打算再为她镶一枚更华丽的钻戒。 他搂得她更紧,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的密实和缝,他咬着她的耳廓,轻声说:“笑笑,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是我对你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是真的” 这样的表白,如果放在平常,恐怕足以让她心动。可是今天 她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翘,笑得几乎要麻痹,浑身因为他的撩拨而沸腾起来的血液也瞬间冰冷。 她绵软的倚在他怀里,任他上下其手,只是觉得无限疲倦,眼泪在眼角摇摇欲坠。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独对她是真的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她从来不知道,欧阳还有演戏的天分。他果然是一个天才! 她想,要是他亲眼看见她一刀插口进他的心脏,会不会还说出这句话!会不会还认为她是那个傻得任他愚弄的小女孩! 她光口裸的背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挣扎犹如游走在冰和火的边缘。欧阳温润的吻漫延过每一个让她呻口吟的位置,她觉得悲哀,她的身体竟然渐渐熟悉了他的抚摸和亲吻,很快白皙的皮肤上就泛起诱人的粉红,那些被他吻过的地方,不要说那感觉有多让人麻醉,就是看着都让她觉得浑身瘫软 她抽出被欧阳握着的手腕,难得主动的抚上他的肩,指尖顺着他的骨骼曲线,缓慢的摸下去。喉咙里痒痒的,仿佛梦呓般轻声说:“嗯我相信。” 他突然抬起眼睛看她,充满情口欲的眼眸里混着朦胧的迷惑与满足。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让他确信。身子蓦的一轻,已经被他腾空抱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欧阳的手撑在她身侧,淡黄色的灯光下,他的眸光幽深而朦胧,右手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摸下去,左手则轻柔抚过她的脸,埋进我的发,宠溺地揉动 他的手停在下面,隐秘狭窄的私密处被他搅得湿润而躁动,韩笑难耐的嘤咛起来,闭上了眼,浑身泛着粉红的光泽。随着他手指的离开,她刚刚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他又一点点埋入,坚硬而灼热的欲口望一寸寸地挺口进,填满她心底的空洞。 在他缓慢的挤入和抽离中,有一点痛,不知是他们天生不合,还是欧阳这个人太过强势,每一次的欢口爱,无论是温柔的强掳的,总会让她觉得疼。 疼痛渐渐褪去,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在云雨间起起落落,当她张开眼睛,痴迷的望着身上男人完美的近乎不真实的脸孔时,已经完全忘记了痛楚。她将手覆在欧阳的手上,感受着他细长的指尖,扣进他的指缝,一种无法掩饰的满足感流露在脸上,就连隐藏在心底的仇恨都被那充盈的快感湮没 这种感觉太奇妙,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优先发出了反应。 对于她今晚出奇的乖顺和配合,欧阳很是意外,俯下身亲亲她的唇,彼此呼吸相闻,悸动从相亲的肌肤丝丝渗入,一种近似爱情的东西在两个人的目光和指尖交融 他轻声说:“原来做口爱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她的脸简直红透了,扭过头去,带着一丝埋怨:“可你每次都弄得我很痛。” 他略略惊讶,立刻放缓了力道,歉疚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只和你一个人做过,所以不知道如何控制轻重” 韩笑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以前都没有” “嗯,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了。那一夜在美国,虽然过程不甚美好,但原来不仅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 欧阳的动作越发轻柔,经过一阵深入,浅出,缓缓的徘徊,移动。当她慢慢适应了微微的胀痛,身体已经完全熟悉了他的节奏。他开始加快速度,快感越来越强烈,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每一个毛孔。 “嗯,唔”席卷一切的兴奋从两人摩擦的私密处爆发,热浪一波波袭来,韩笑被迫紧紧搂住他宽阔的肩,挺起身体 “笑笑,我爱你!”欧阳迫切的吻着她的唇,下身无法控制地快速挺口进,激烈地抽口插,每一下都撞击在她脆弱的心底深处,令她完全沉迷在这种痛苦又甜蜜的节奏折磨里。 身体忽然紧绷,一阵晕厥的痛苦让她浑身痉挛,颤抖,她发了疯一样地啃咬着他的肩,锁骨,仿佛想就这样一片一片把他撕下来,在她迷乱崩溃的边缘,欧阳粗戛的低吼一声,紧紧搂着她,滚烫的爱口液浇在她的身体里,融合! 在这愉悦的巅峰,已经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只觉得爱和恨都变得很渺茫,除了抱紧眼前的男人,什么都不想要。 云收雨散,欧阳仍然没有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好像害怕一松开手她就会烟消云散。他亲昵的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下身粘腻腻的,韩笑不适的扭动了一下,听到头顶传来他暗哑的声音:“还疼吗?” “很痛苦,很煎熬”她点点头,又摇头,“可是,很快乐。” 并不是说谎,她从来都不知道和欧阳在一起还会有这样一种快乐,享受着痛苦,享受着煎熬!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温情脉脉的时刻 她用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庞,触摸他汗滴滑落的两颊,和那微湿的发迹。被欧阳捉住了手指放在嘴里吸吮,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在这寂寂的黑夜里,会让人心慌。 等到她察觉时,他已经再次压了上来:“不疼了,那我们继续” 可怜她浑身酸痛,四肢麻软,被他折腾得只想去死,早已把背包里的那把刀忘得一干二净。 他以完全的强势掌控住她,舌尖着她全身的敏感处,迫使她投降,屈从 在热情洋溢的时候,他俯下来,贴着她的耳垂,性感嘶哑的声音沉沉说道:“笑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行。就算为你死我也心甘情愿。” 如同暗示着什么的话语,让韩笑嘴角的笑意瞬时麻痹,全身沸腾的血液都在那一瞬冰冻。 许久,感觉到她的僵硬,欧阳亲吻着她问:“怎么了?累了?” 她不答,只是身心俱疲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任眼泪在心底无声决堤 为什么,到今时今日才说,如果没有那么多误会,那么多欺骗,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入夜,窗外下起了小雨,就像在美国被迷晕的那一晚一样,她在潮热和沾湿中辗转醒来。转过脸,看到枕畔欧阳的脸,那一瞬,她有点恍惚。 昨晚还柔情似水的他突然像只猛兽,伸出手来掐住她的喉咙,瞪着血红的眼睛质问她:“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 她怕极了,猛地甩了甩头,枕畔的他还在安静睡着,没有任何变化。 原来,一切都是心魔。 她叹了口气,望着空荡荡冰冷的窗台,往日她半夜醒来,总看见欧阳一个人坐在那儿抽烟,背影孤零零的。今晚他似乎非常满足,连睡容都是沉静安详的。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尽量让床褥发出的动静最小,披衣走到窗边。学着欧阳以往的姿势,望着窗外寂寂永夜。 恍惚看见多年前,母亲温柔慈祥的笑脸,抚摸着她软软的发,轻声念叨:“笑笑,我的宝贝” 父亲抓着她的腋下,把她举得很高很高,那高度让她恐慌,发出尖叫,父亲一直举着她,在空中旋转,旋转 幸福的一家三口,是的,是三个人,并没有欧阳。 不知何时,如恶魔般闯入的他眉眼森冷,毫不留情的捏碎了梦境的完美,母亲的身影晃了晃就不见了,只留下垂老的父亲,卑微的伏在地上,唉声叹气。 不她不能让这一切继续演变下去! 她如中了魔魇一般,走到桌前,缓慢的掏出藏在背包里的刀。 走近他,才发现他和梦境里完全不同。 他的睡容那么平和,英挺浓郁的眉化成柔和的曲线,浓密睫毛随着呼吸而颤动,他的薄唇轻抿,勾勒出性感的线条,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 他的手指,曾经像钢琴家一样,轻盈的跳跃在她身上每一寸皮肤,弹出最美的乐章 他的肩膀,宽阔而温暖,可以完好的包容下她,给她最安宁的港湾 他的胸口,规律而平稳的起伏着,上面还留有上次她造成的枪痕,他从未怪过她 他的心跳,强劲而有力,那是一颗爱她的心,不管是真是假,她的的确确为他感动过 韩笑的呼吸,有些乱了。 他为什么可以睡得如此香甜?是因为一整晚为她而痴狂的疲惫吗?还是因为他真的爱她? 他不知道此刻有一把刀正对着他吗?他不知道在他熟睡的时候,有多少人寐夜难安吗?父亲病得那么重仍在为天瑜操心,天瑜的数万员工,也许都在担心着自己的饭碗 她出卖自己的身体,虚伪的迎合,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可她拿着刀的手却在颤抖,目的就要实现,她居然想的不是一刀下去会有多快意,而是这一刀刺下去,他是不是会很痛?会不会流很多血?他的最后一眼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要了结一段爱恨,不过是手起刀落的短短一瞬。 可是握着刀的手却渐渐无力。 到了这最后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没法忘记那夜夜为她盖上被子的那双温暖的手,没法忘记在漆黑的走廊上为她点亮路途的黑亮双眸,没法忘记他用认真的眼神深沉的说:笑笑,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都是假的也好,再被骗一次也好,她下不了手。 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她也做不到,她杀不了他,真的杀不了! 机会只有一次,欧阳这样安静毫无防备的时候实在不多,她知道错过了,就决没有下一次。她也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天瑜就会完蛋,数万人的生计将毁于一旦,父亲永远不会原谅她。 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如果这一刀一定要刺下去,她宁愿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如果她死了,欧阳就愿意放手,放过父亲,放过天瑜的话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一滴一滴,打在他细腻光裸的胸膛上,就在韩笑准备扬起刀,终结自己可笑的挣扎时,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雪亮的目光如同利刃,撕开了这黑暗的夜。所有丑陋无所遁形。 “你干什么?”他猛的抓住了她握刀的手,在这肃杀的夜,这一声显的格外惊悚。 韩笑惊得仓惶后退,刀从颤抖的手指间掉下去,尖刀撞击地面的刺耳声,让两个人瞬间都变得清醒无比。 死一般的宁静,韩笑呆愣的跪在原地,看着他静静的坐起来,静静的审视自己,空气在两人中间无声的张弛。 他的目光慢慢垂下去,盯着躺在地上的尖刀,缓慢的问:“你今晚的格外乖顺,就是为了这个?” 她说不出话,徒劳的想解释,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而她之前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床头的灯被他扭亮了,清晰的照得出她脸上的惨淡无光,欧阳无力的倚在床头上牵动嘴角,想笑,但实在太难。 “在你洗澡的时候,我看到你包里的这把刀,那时我就在想,你该不会是想用它来刺死我可是我不愿意相信,我的笑笑,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心疼,怎么会做这么狠毒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凄凉:“可是,我还是低估了你对我的恨。原来只要是为了杀我,你什么都做得出” “不,我不是”她想告诉他,她下不了手,她宁可自杀。可是解释那样无力,只换来他讽刺的笑。 他的笑可真是冷,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过去你宁愿死都不肯跟我上床,今天却百般讨好,那是为什么?你说你相信我,你真的有相信过我吗?你只想把我骗上床,然后趁我不备杀了我!” 他轻易的下了定论,她再也无话可说了。 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说什么也不会信了。 看到她沉默,他的笑更冷,带着几分自嘲:“我真不知道我到底爱你什么,难道我就爱你这样的心狠手辣,对我毫不留情?你仇恨我,咒骂我,我都可以当没看到,我想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明白我对你的用心,你用枪指着我,你甚至毫不留情的为了你的小情人把子弹打入我的胸口,我都没有怪过你,我想我是自讨苦吃。你为了天瑜再回来找我,我几乎没什么坚持的余地就被你打动了,我是疯了,宁愿抱着一颗定时炸弹睡觉,也不愿放开你。在山上看日出的时候,我问过你,是否愿意什么都不问,全心的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你最满意的结果。当你微笑着点头,说你相信我时,我真的愿意为了你什么都不顾,在市场如此波动的情况下,我冒险收购天瑜借此刺激天瑜的股价,多少人觉得我是不可理喻,只怕投入的资金是覆水难收,可是我都没有动摇过,只要你相信我就好,只要你呵,可是你回报我的是什么?藏在包里的一把刀?”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切太震撼,她想自己果然是蠢钝如猪,竟然和所有人一样相信了新闻上报道的表象。 “对不起”千言万语,只有化作这最无力最苍白的三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颓丧的垂下了头。 欧阳却笑了,如往日一般宠溺的卷起一缕她的头发,沉迷的摸着:“我以为你这个女人是没长心的,原来你还不至于冷血无情。要不是你那滴眼泪,也许我现在还毫无所觉的闭着眼睛,然后直到死,都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她感受得出他内心的波澜,早在她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那把刀,那时候他为什么不把刀拿出来,当面质问她,像以前一样掐着她的脖子狠狠的修理她呢?他甚至平淡如水的帮她吹头发,抱着她对她说:“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是这些年来,我对你的点点滴滴,全都是真的” 而她,无比虚伪的回了他一句:“我相信。” 也许就是那一句“我相信”让他彻底放下心防,无比缱绻温柔的对待她,甚至在高潮来临时深情的对她说:“我爱你。” 谁能体会到抱着一颗定时炸弹睡觉的感受呢?就算明知道她准备了一把最锋利的刀,还是愿意和她共赴温柔乡,也许自己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到明天早晨的太阳。 天堂跌落泥沼,对此刻的两人来说,也许都是这个感受。 一边是失望,一边是后悔。 这把刀没有刺下去,可是已经在两个人的心上都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闭了闭眼,任眼泪无声流下:“对不起,在这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下不了手,我杀不了你那时候我真的很痛苦,宁愿自杀” “你休想!”这话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让他一下子暴躁如雷。 “你欠我的。”他的声调更冷,就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别以为就可以这么一死了之,没这么便宜。” 他说过的,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有时候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空气中发出嘶啦一声布帛碎裂的爆响,她披在身上的整件睡衣都被他扯了下来!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抓着她,扔到了床上,粗暴的压住她,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掀起床单,嗤嗤两下就撕成了碎布条。他喷火的眼睛瞪着她,她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惶恐的尖叫起来:“不不行” “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我还会温柔的对你吗?”他用自己的唇堵住她的嘴,那不是吻,只像一种野蛮的发泄。他的手像鱼一样游走,早已残破不堪的睡衣在他的大手中捋下来,他腾出一只手去扯那碎成条的床单,另一手去抓她的手。 她用力推开他:“不要这样,我怕” 他有力的双腿紧紧夹着她,大手扣着她下颚,将她仰面抵在床中心:“你还知道怕?你不是想让我帮天瑜吗?你要是想拿自己换钱,就别和我玩这种欲拒还迎的招数!” 他的一字一句都如同最锋利的钝器剐在她心上,刺伤了她,也刺痛了自己,趁他去把碎成条的床单绑起来的时候,她慌乱的从床上翻下去就要逃,赤着的双脚踩在地毯上,凉意一直渗到心里。 她按着门把手,慌张的胡乱拧着,门锁咯哒一声打开,她刚刚惊喜着开了一条缝,就被他按住门板,嘭的一声又阖死了! 他比她高得多,大手越过她头顶按在门上,她出不去,腿一软就坐在地上,背倚着冰冷的门,只觉得筋疲力尽。算了,她认命了,早就该料到这样的结果,如果她不能成功,就只能被欧阳折磨至死。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她捧着脸颊,恳求的看着地上的那把刀:“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你就看在这么多年的让我死得痛快点好吗?”她本想说这么多年的感情,却实在无颜说出口。 他不说话,她扑过想捡那把刀,而他扑上来撕她的衣服,那可怜的仅剩一点的破布也在他手中碎裂。他就像疯了一样,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狰狞的欧阳,他的额头甚至爆着青筋,就像要把她生吞吞剥了。 自从她上次不小心流掉了孩子,他就也没再对她用过暴力。可是他今天一定是被气坏了,将她直接倒着提了起来,摔到床上,他的力气真大,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了她反抗的两只手腕,拎着,拧着往床头柱上绑。 她不要,这样的方式,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他的唇却不由分说堵上来,手里还捏着撕碎的床单,一圈一圈的往她手腕和床柱上绑,她挣一下,布条摩擦的就痛一分,越是挣扎,越是挑起更激烈的情火。 他狠狠的咬痛了她,下身更是毫无顾忌的冲进来,粗鲁的将她的双腿拉开到最大。 没有任何前奏,没有任何亲吻和抚摸,被他绑在床上,整个人张开成一个“大”字,身上的他像一头巨兽,一味的追求着刺激,毫不顾忌的从各种角度占有她,撕碎她。才明白,昨晚他的温柔,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又腥又涩的血流到牙齿里,排山倒海的眩晕迎面袭来,她知道,自己将永堕于万劫不复。再也没有人能救她。 他弄得她很疼,那种疼,几乎刺入了骨髓里。以前欧阳在床上虽然狠,但好在没有什么变态或特殊的嗜好,可今天他像发了疯一样,把她的手脚全绑了起来,这样屈辱的姿势,她知道他只是想羞辱她。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混浊的液体从她麻木的身体里流出来,白色的液体里里融着猩红,欧阳有些错愕地拨开她凌乱散落在脸上的发。 她满脸都是泪水,红肿的双唇被咬出了鲜血,意识早已濒临模糊,身体仍在湛湛的发抖着。 那一闪而逝的目光也许是沉痛,又或者只是她看错了。之后,听到沙沙的穿衣声,欧阳下床,走出了房间,并没有为她解开绑在手腕上的床单。 只听见门外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从今往后,不许她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从天堂堕入地狱,原来只需一步。 昨晚,他还温柔的在她耳边低喃:“我爱你。”今时,便是赤口裸裸的欲望发泄,带着肆意的凌虐,枕头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身体上都是他留下的粘腻的液体,他的爱,消失得那么彻底。 她浑身发冷,可是动不了,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瑟瑟的发抖,温暖的被子就卷在旁边,可是她伸不出手,够不着。 也许她活着还不如死了。可是她死了,就再没有人让欧阳去发泄他的恨 为什么他们俩人总要这样子呢,你恨我,我恨你,何时才是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韩笑艰难的用牙齿咬开绑着的布条,抬起手才发现早已失去知觉了,又只好去咬开另一个。浑身冰冷,裹着被子仍止不住颤抖。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会,楼下很吵,不知是来了什么人,来来回回的都是脚步声,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浑身酸疼,刚一下床就跌在地上,慌乱间手臂带下了床头的台灯,发出不小的声响。 管家的声音很快从门外面传来:“小姐,醒了吗?先生交待过,不许你踏出房门,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帮你准备。” 她黯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欧阳在家吗?” “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 “那楼下为什么这么吵?” 管家好像迟疑了一下,才说:“是警察,说是找先生协助调查一起商业案件。” 她一怔:欧阳做了什么?为什么警察会找上门来? 反正她现在一步也走不出,手机和背包也都被没收,等于与世隔绝了,就算发生什么她也无能为力。 从衣柜里找出件干净衣服换上,她梳洗了下又重新躺回到床上。 一整天过去了,欧阳还没有回来,饭菜倒是都准时的送来。直到傍晚,管家亲自来敲她的门,其实这个人在韩笑印象里一直都是衣线挺括c彬彬有礼的样子,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成不变的不卑不亢谦恭有礼,韩笑一直觉得家里这些佣人就像是工厂流水线里生产出来的,都是一个模子。 可今天管家的表情不太对,说起话来也十分委婉。 “小姐,先生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点点头。她知道啊,欧阳要是回来了,不可能不到这房间来羞辱她。 他又说:“调查署的人找到公司去,把先生带回警局协助调查了。” 哦,原来是官司缠身。“可是你跟我说,我也没有办法。” 管家皱了皱眉,脸色似乎带着某种隐忍:“如果小姐肯去作证,也许先生会没事。您知道的,先生这些天都和您在一起,绝对不会和先生有关。” 韩笑更疑惑了:“到底是什么案子?” 管家迟疑了片刻,韩笑可以肯定,如果能够隐瞒,他绝不会想告诉她真相,又或者,如果不是警方找上了欧阳,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是这样的小姐您父亲的公司发生了一起数目不小的贪污案件,因为欧氏之前曾经公开发布收购天瑜的消息,所以警方只是循例请先生过去调查” 他的话还没说完,韩笑已经跳下床:“你说什么?我爸爸他怎么了?” 管家慢条斯理的说:“小姐您别紧张,令尊很好。只是天瑜的财政状况本来就不好,这次被人一次性卷走五亿巨款,已经报了警,警方认为一个小小的财务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怀疑背后有人指使,可能是不正当商业竞争,这才找上先生协助调查。” 五亿她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她一手按着心口,另一手去问管家要手机:“把电话给我。”噗咚噗咚的心跳声那样清晰,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幻听,要么就是眼前这个人信口开河。 管家明白她需要求证,于是就把手机递给她。她很快拨通父亲助理的电话,电话那头非常的嘈杂,许多人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如同一锅沸水。 黄助理好像很忙,隔了一会才抽出声音同她说话:“小姐,您终于出现了,我让人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 他的声音沙哑,好像已经疲于应付了。 韩笑问他:“出了什么事?” 黄助理说:“今天早上的公司例会上,财务部的顾总监并没有出席,打电话也没人接。后来派人去财务部查账,发现公司少了一笔至少五亿的帐。” 世界轰的一声沦陷了。 五亿说起来轻松,变换成具体的钱款,却是一比让人绝望的天文数字。对于财政状况频频赤字的天瑜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她握着手机的手差点就要拿不住,勉强用手扶住墙壁支撑着自己。 “现在怎么样?找到那个财务了吗?或者有办法追回公司的那笔帐吗?” 她的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可是黄秘书的话却只是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 “已经报了警。警方会介入调查,但是调查期间,公司的财务状况就会曝光,届时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天瑜完蛋了。早上才刚刚事发,公关部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来自各方的猜测和询问,包括公司的大股东们都纷纷上门质问”黄助理顿了顿,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小姐,您再不回来,我也撑不住了。” 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秘书,说话没什么分量,怎么镇得住董事会那些老奸巨猾的股东们。她知道黄秘书的话意味着什么。天瑜的财政状况一曝光,股市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股民的信心严重不足,对天瑜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之前担心的恶意收购,可能都会成真。 这种时候,她反而出奇的冷静,攥紧了手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公司的员工怎么样?先稳住他们的情绪,我会尽快赶回去。其他的事想办法吧。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爸爸知道。” 可是黄助理的话却让她再一次陷入了恐惧的深渊:“来不及了,今天早上韩总醒来,难得精神不错,坚持要去公司看看,例会上才会把各部门总监都叫齐,结果韩总当场就晕倒了,急救过来后现在还在吸氧呢。” 电话那头黄助理还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电话咚的一声掉在地上,管家还在犹疑欧阳的事,试探着问她:“怎么样,小姐?” 她这才从失神中醒来,缓慢的转过脸,盯着管家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他这才觉得不对了,韩笑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质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到底想把天瑜怎样?难道非得把我爸逼死不可吗?” 管家连忙解释:“小姐您误会了,这件事跟先生无关。” “无关警察会找上他?你难道还想跟我说欧阳这次指使人卷走五亿也是为了帮天瑜?”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吗,居然还会对他抱有幻想,他挤兑天瑜她可以相信他,他放话要收购天瑜她还是傻傻的信他,那么现在呢,五亿失去这些钱,天瑜什么也做不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她早该知道的,不择手段一直是欧阳的行事风格。 他窃走了天瑜的一切,还妄想她去警局为他作证保释,他真的以为她是蠢笨得是非不分吗? 这时候她到冷静下来,事到如今,离开这里才是最首要的。如果她不肯答应管家去警局帮欧阳作证,恐怕连离开这里都难。 她说:“你不是要带我去警局?走吧。” 管家有些惊讶:“小姐你相信先生了?” 她点点头:“如你所说,他这几天的确都跟我在一块儿,没时间去做这卑鄙下流的事。” 管家很快就去备车了,大约是觉得她思忖了一阵捉摸过来了吧,竟是丝毫没有怀疑。 结果到了警局却扑了场空,原来警方只是循例调查,做了笔录后没什么问题就请他回去了。管家在警局给欧阳拨打私人电话,确定他果然没事后,对韩笑歉意的笑笑,就打算开车回去了。 到这种地方还想她乖乖的回去是不可能了。她趁管家去开车门不注意,撞开司机就跑了,反正在警局门口,他们也不敢过分声张,做出强迫她的事。 管家赶紧跳上车怂恿着司机开车追上,韩笑知道自己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过汽车,索性拐进一条车开不进去的小巷子,她也算到管家也许会把车开到巷子的另一个出口堵她,或者把车停下步行来追,她反正就是不出去,在狭窄的地方绕来绕去,拖延时间。 她现在的样子可谓狼狈,跑掉了一只鞋子,额发都被汗湿了粘在脸上,衣襟也湿透了。又是大半夜,在这不太安宁的幽深巷子里,总让人想入非非。 随着四周的静寂,她越来越不安,不要没躲开欧阳的追踪,反而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被欧阳抓回去好歹是被他一个人羞辱,要是被什么陌生的歹徒她连想都不敢想。 终于还是拐出了巷子,走到宽阔的大马路上。夜晚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她转了太多圈,这里是什么路,在哪个区,究竟是中环还是外环,她都分不清。想打车,可身上空空的,连一毛钱都没有,手机什么的管家更不可能给她。 所幸还没有被追到。她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挨一步走,指望遇见个路人能问问路,可这一带都是高速公路,往来飞驰的车辆没有一个会停下来,边上的人行道更是走了百米也见不着一个人影。 她都心灰意冷了,忽然有车“戛”的一声猛刹在她身边。她吓坏了,跳开来一点,逡黑的车身连车窗都是反光玻璃,一眼望去黑漆漆的,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直到后车门打开了,从里面传出一个人不太确定的声音:“韩小姐?” 她觉得有些耳熟,但无论是谁,这时候出现于她来说都是天籁之音。她嗯了一声,好奇的往半开的车门里张望,望见的是一张温文的男人脸孔,她慢慢的回想哦,是霍志谦! 他精明哦眼光在她周身上下扫了一遍,就看出她现在的窘迫,倒没追问,只问她:“需要帮忙吗?或者你要去哪里,我可以载你一程。” 这简直是太好了!她忙说了声谢谢,就迫不及待的跳上车。 车厢里的暖气丝丝拂在脸上,她很快就缓过劲来。这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简直羞愧得想去死。她现在这副样子,头发蓬乱,眼底还有泪痕,衣服领子里隐约能见羞人的痕迹,只怕是人看了都以为她被人性口骚扰。事实上她昨晚的确是被欧阳用了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车厢里的暖气丝丝拂在脸上,她很快就缓过劲来。这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简直羞愧得想去死。她现在这副样子,头发蓬乱,眼底还有泪痕,衣服领子里隐约能见羞人的痕迹,只怕是人看了都以为她被人性口骚扰。事实上她昨晚的确是被欧阳用了强。 霍志谦也是老江湖了,看到她这样,还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韩小姐去哪里?” “呃仁心医院吧。”她想先去看看父亲的病情。 霍志谦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先带你去换身衣服,我知道有一家美容中心,从头到脚一身都可以在那搞定,非常方便。”他倒是聪明,知道她现在对造型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简单干净看得过去,别把父亲吓着就好,最主要的快捷方便,绝口不提她为何弄成这副样子。 韩笑当然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只是瑟瑟的点头。 车子开到长寿路上的一家店。霍志谦先下车,极有礼貌的为她开车门。 名店就是名店,导购小姐看到她这身打扮的走进来,还能面不改色的微笑欢迎。她脚底的鞋子在巷子里不知沾了什么泥污,踩在雪白光亮的地板上,几乎是走一步就一个脚印,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小姐却能彬彬有礼的跟在他们后面,口若悬河的介绍着当季新款。衣架上错落的长短新款,一眼望去许多晃眼的亮片,仿佛珠光宝气。导购小姐拎着一件几乎曳地的长裙到她跟前来比了下,说:“这款是我们的当家设计师的新作,这个礼拜刚上货的,我们店里才一件。这款式非常配您。”小姐的笑容实在是甜美动人,声音也是软软的十分好听,韩笑抬眼看了下霍志谦,他双手背在后头,十分绅士的站在她身旁,见她向自己看来,便眯着眼睛微笑:“这个颜色很衬你肤色。” 这话听起来有点意味不明,更多的是暧昧。其实韩笑本来想说这款式夸张了。但导购小姐一眼即看出付账的金主是霍志谦,只听他发话了,便十分乐意的把衣服连同韩笑一起送入试衣间,丝毫也不担心她身上的污渍会弄脏当家设计师的独款。 韩笑换好衣走出来,还有些不习惯。长裙外面,导购小姐为她搭的是一件烟灰色开司米的开衫,薄薄的款式,腰身处收得恰到好处,长裙柔软曳地,典雅而内敛,配上酒红色的小羊皮单鞋,俨然一个名门淑媛。但是裙子和开衫都是低领,露出颈子上的痕迹,小姐也不点明,十分圆滑的拿来一条丝巾替她围上,又说:“这款丝巾的红色非常正,你皮肤白,配这个正好。” 韩笑看着落地大玻璃镜中的自己,有几分陌生,方才还冻得如同打了霜的茄子,奄奄一息毫无生气,如今被昂贵的衣服一衬,反而变成一种慵懒的气质。 小姐连连赞她:“您穿这件真是非常漂亮。先生说是吗?” 霍志谦还是不说话,只是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十分满意。 韩笑刚才试衣时看过吊牌,价格超过六位数的昂贵华衣,能不满意吗? 她点点头,霍志谦一边掏钱夹一边说:“请带她进去,做一个与衣服相配又简单大方的发型。”小姐笑着点头,一边帮她把换下来的衣服一一包起来,一边引着韩笑往内间走。 她回头瞥了眼霍志谦,他倒是十分有耐心的倚在沙发里,悠闲的抽烟。或者这种等女士的“闲情雅致”,他们这样的男人早就习以为常。 美发师是个非常养眼的帅哥,将她乱蓬蓬的头发洗净了吹干,一丝一缕做成十分仔细的盘发。在盘头发的过程中,边上一直有个小姐帮她按摩手臂,那劲道,按得她十分舒服,昏昏沉沉几乎睡着。醒来时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清气爽,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 重新坐上车,韩笑非常不安:“请你把信用卡的号码告诉我,衣服的钱稍后我会转到你的卡中。” 霍志谦只是笑:“你要还我钱,倒不如陪我吃顿饭。” 他的笑容令她很忐忑,直觉告诉她,霍志谦找她吃饭,总不会有太好的事。上一回在私房菜馆子,他看似温柔无害,递给她的一张张资料,却几乎将她打入炼狱。 她不太好意思,拒绝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只好说:“下次有机会吧。” 霍志谦听出她话里委婉的拒绝,仍是笑:“会有机会的。” 车子快到医院时,霍志谦看了她一眼,忽然说:“其实对于韩家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韩小姐的。” 韩笑讶然抬起头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难怪这样殷勤的帮她。天瑜的状况她也只是从黄助理口中略知一二,但是现在人人都说天瑜要倒了,连最底层的接线员小姐都这么说,她就算不想相信,也没法说些别的。霍志谦突然有此一问,她不清楚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内幕消息,还是单纯的从她这里探口风。 见她怔然的不说话,霍志谦忙道:“请恕我唐突了,令尊的公司目前情形非常不妙,而且欧氏还在继续施压,如果不及时想办法解套的话,天瑜很快就会面临破产清盘的命运。” 她当然是知道,只是“破产”这两个字实在太沉重,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毕生的心血就这么毁了。她的声音发硬:“霍先生如果想谈生意的话,建议你还是通过秘书约家父详谈。对于公司的事,我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明知道是强撑的谎言,可他也不急着拆穿,反而迂回的说:“天瑜现在是个绝大的包袱,没有资金的支持,韩卫梁背不了多久的。我想说的是,你有没有想过劝你父亲出让一部分股权?” 她想过,她当然想过!她当初求欧阳出手相助的时候,就曾许诺将30%的股权以一个象征性的价格卖给他。可是他不领情,他要的不是董事会的一席位置,而是整个天瑜! 想到这,她的喉咙有点发涩,但还是礼貌的说:“霍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天瑜的情况还不至于要变卖公司来套现。” 她真的觉得无力透顶,竟然把平日在公关部的那一套都拿来敷衍了,明知道天瑜的状况已经是水深火热,还要强装镇定。 霍志谦也不再继续勉强:“当然这是我的一个建议,就算没有我,别家公司一样会采取同样的手段来收购。我只是想,凭我与韩小姐的交情,谈下来的价格应该能让令尊和贵公司都满意。”他笑了笑,车子已经到了仁心医院门口,他甚至亲自弯腰去帮她打开车门:“韩小姐,到了。” 韩笑默默垂着头下车,动作僵硬,手心也发凉。霍志谦抛出来的这个条件,非常诱惑。他轻描淡写之间,就已经把股市上的恶劣情况搬到了她面前。天瑜现在的状况的确遭透了,稍有点实力的金融公司都在打天瑜的主意,其中不乏一些恶意收购行为。可是,她能相信他吗? 车门关上的最后一瞬,他仍是说:“韩小姐,你应该相信我并无恶意。希望你能够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只好客套的回答他:“我会向家父转答的,谢谢你。” 她到病房的时候,父亲已经转醒,拿掉了氧气罩可以自如说话,但有气无力,非常虚弱。 父亲见了她,一直抓着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她赶忙按住他,说:“爸爸,您别担心,那笔款项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目前已经锁定了目标,相信很快就能追回来。公司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决定回来帮您管理公司,不会的事情我可以问你,也可以问黄秘书,天瑜一定会渡过这次难关的。” 这些话,她早在车上就想好,进门前更是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 父亲眼里的担忧渐渐敛去,似乎很放心,粗糙的掌心又在她手里摩挲了下,点头说:“笑笑好孩子。” “爸爸,你放心养病吧。天瑜一定会撑到您回去的。”她的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凭什么这样向父亲保证?她对商业是一窍不通,现在才觉得后悔,当初总是矫情的觉得自己将来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什么家族生意c继承父业,根本是与她无关的事,到这一刻,才觉得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如果天瑜倒下,那么父亲该怎么承受这个打击?天瑜上万的员工又该何去何从?这么多人的生计都寄托在她身上,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倍感疲倦。 照顾父亲打针吃药又睡着后,她在医院又坐了大半夜,回想了很多事情,也想到霍志谦的提议。变卖公司股份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出卖父亲一手创建的公司。当初会轻易答应卖给欧阳,仍是觉得欧阳至少是韩家人,到头来不会做危害韩家的事。可是她似乎想得太天真了,这一次欧阳指使财务卷走巨款的行为,让她彻底寒了心,也明白商场上唯有心狠手辣之人,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 父亲就是太仁慈,她其实很该向欧阳好好学学的,学学他的六亲不认。 离开医院后,她请佣人和看护轮流在医院照顾父亲。回到家中,找出父亲锁在书房里的一些关于天瑜的重要文件,依次看过去,看不懂的地方就圈下来做记号,上网找资料。这样熬了几个通宵,仍是有一些地方不明白,问黄秘书,他说这是公司决策上的问题,他这种小人物级别的也不太懂。 要说公司的决策人,她倒是认识两个颇为厉害的人物。一个就是欧阳,另一个,则是霍志谦。 这种时候她断不可能再去求欧阳,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电话去问霍志谦。 起初她还不好意思,电话拨到前台,一层层转接上去。总机把她的电话接进秘书室,就是职业化的柔美嗓音说:“你好,这里是银泰总裁秘书室,韩小姐请您稍等,我马上把您的电话接进去。” 她说了声谢谢,就听见电话里稍远一些的说话声:“霍总,天瑜的韩小姐打电话来。” 在自己的姓氏前面冠上公司的名字,这样官方正式的通话,还是让她觉得别扭。这段时间她频繁的出入一些银行家c实业家的慈善晚宴,借机认识一些有心投资的大人物,希望能为天瑜找到一些新的出路,在向那些人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再不是简简单单的韩笑,总是很规范的说:“您好,我是天瑜的小韩。”而对方总要煞费些时间才能想起来,然后是应付般的笑笑:“原来是韩总的千金啊。” 非常累,可是不得不这样陪笑。就像现在这样,她都不知如何向霍志谦开口提出请求。 倒是霍志谦非常的随和,在电话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她:“韩小姐是代表天瑜要约我餐叙呢,还是要履行上回的约定陪我吃饭?” 韩笑斟酌了一下,要是前者,那就是公事公办,以天瑜和银泰的关系来说,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何况天瑜现在是条烂船,船上的已经人人自危,船下的谁还敢上去。如果后者,也许还能算上点私人情面 她笑了笑,颇为圆滑的说:“都可以。霍先生是大忙人,只要您肯赏光” “韩小姐客气了。”他语气稍冷的打断她。韩笑有点失望,正后悔上回在车上不该那么直接的拒绝他,谁知他已经一口答应:“那么中午我叫司机直接到天瑜大厦去接韩小姐吧。”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中午之前,她特地把所有不明白的地方整理到一个文档打印出来,装在一个文件袋里,又去洗手间稍微化了点淡妆,直到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学生气,稍显成熟精明大方得体,才挎着皮包,走出了天瑜大厦。 霍志谦的司机非常守时,已经将车等在楼下。见着她走出来,远远就下车为她来开车门。 韩笑微微颌首:“谢谢。” 那司机非常亲和:“韩小姐客气了,叫我阿斌就好。” 她微微弯唇,上车,司机在发动车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她说:“真没想到韩小姐竟然是天瑜总裁的千金。之前我们见过呢。” 她正出神,听阿斌这么说,不由一怔:“我们见过?” “是啊,在长寿路的花店。那时候我向您买了一打白茶,韩小姐为了把找零送回来,追了我们整整一条街呢。”他笑着说,仿佛回忆什么趣事,“不仅我,当时连霍先生都对您印象非常深呢。” 她是真的愣住了,自己的确在长寿路的一家花店打工过,理由非常的幼稚,为了独立打工赚学费。可是仅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而已。因为白茶本身就是很昂贵的花,而那么大方把一百多块的找零当小费的买主也实在不多。她很快就想起来,恍然大悟:“原来那束花是霍先生买的啊。” “是啊,霍先生每年去看霍太太都要买一束白茶,那天刚好经过韩小姐的花店。你看世事就是这么巧。” “霍太太?”韩笑突兀的抓住其中一点,她看那些财经新闻甚至八卦,好像从来没有提过霍志谦有妻子。虽然他这样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没有结婚,是有点古怪。 司机脸上的笑也一下子敛住了,好像深觉失言。半晌,捂着嘴说:“您看我这,又多话了。您别想太多了,霍太太早些年就去世了,霍先生也一直不喜欢我们提起。”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豪门家庭,多半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死者已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霍志谦不愿自己早年的糟糠之妻曝光于人前,这都是别人的家事,更何况死者为敬,她礼貌的说了声“对不起”,便不再多问。 霍志谦这次倒没有特别讲究的带她去什么私房菜馆子,就在银泰大楼底层的西餐厅里与她吃牛排。高脚杯里红酒晶莹剔透,像是诱人的血冻,带着腥涩的味道,慢慢滑入口中。 霍志谦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很绅士,话不多,偶尔会体贴的帮她递过餐巾。她实在不擅这种场面,想了许久,只拣最没用的一句说:“霍先生这么忙,还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霍志谦一边将牛肉细细的划开,一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笑笑说:“是挺忙的,一般人约我吃饭至少得提前一个礼拜。今天中午本来约了港富银行的王总。” “这样啊”她顿时觉得尴尬,好像自己给自己掘了个坑往下跳。 霍志谦倒是笑了,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这反应可跟我预料的不一样。我以为你会感动得以身相许呢。”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物也会开玩笑,韩笑被人打趣了,脸上自然有些红,但气氛却轻松了许多。霍志谦一点也没有大银行家的架子,随便的拿一些金融市场上的现状跟她闲聊,一些大名鼎鼎的金融家的私事也被他拿来开玩笑,一顿饭倒是吃得轻松惬意。 饭后甜点和咖啡上来,她觉得也该切入主题了。就把藏在包里的文件拿出来,霍志谦愣了愣:“怎么,这次换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了吗?” 她失笑:“哪里,只是在公司管理上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想请教您。” 她把那些圈圈画画的地方一一指给他看,霍志谦看得很仔细,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有些地方当面就给她指出来,还有一些说事后会打电话叫秘书传真给她。这样认真负责,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把资料还给她,他还说:“你现在是刚刚起步的学习阶段,看这些自然很困难,我建议你可以看一些公司管理和组合的实例,对你来说比这些生硬的理论常识要有用的多。我家里还有一些,等我回去找找,一起借给你看吧。” 对于霍志谦,她一直都有种说不明的惧意,和他交谈始终有所保留,不敢完全的相信他。可是一来一回,他倾尽全力的教她,百忙之中还会主动约她出来当面指点。她有时候就直接拿天瑜眼下遇到的麻烦请教他,他也非常诚恳的给出意见,帮她解决了许多棘手问题,几天下来,她就已经慢慢的习惯了他的帮助。 公司失窃的那笔巨额款项依然毫无消息,涉嫌卷款潜逃的财务顾正烈似乎已经出关,不在国内了。这种经济案件,犯人一旦逃到国外,就变得棘手起来,韩笑本来对追回款项就不报什么希望,这下就更加渺茫了。 在父亲住院大半个月后,天瑜又迎来了每月固定的董事会。这次由韩笑代替父亲出席。 她第一次走进董事会,高跟鞋穿在脚上都还不习惯。她尽量的昂头挺胸,泛着苹果光的脸颊在无数老奸巨猾的目光审视下还是稍显稚嫩。她曾经见过父亲和董事会的们这帮老滑头周旋,当时他们咄咄逼人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如今轮到她独自来面对了,天瑜近期来连连发生的问题,都要由她向股东们做个交代,只怕又是一场硬仗,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咳嗽了一声,走到桧木长桌的一头,迎着所有人的注视,将她整理了几个通宵的文件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宣布开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会议上她例行公事的向各大股东报告了公司近来的运作情况,当然不可避免的被问到卷走的那笔款项。 安慰父亲的那一套肯定是不管用,她只好说:“公司打算收回一部分投资来折现,另外这些天我也已经把韩家的一些房产和车子拿去评估抵押,希望能尽量填补资金空缺。”当然还是杯水车薪,收回已经放出去的投资从长远来看还会导致更大的亏损。 股东们当然咄咄逼人,纷纷表示再也不相信韩家的人,要把公司卖给别人,甚至有人直接的提出:“欧氏之前就有意向收购天瑜,如今天瑜负债累累,不知对方还有没有兴趣。” 一提到欧阳,她就再也耐不住性子,“啪”一声合上投影仪,淡淡的反问:“你们是打算变卖公司吗?你们难道不知道外头的市价吗?如今天瑜的丑闻泄露出去,股票早就一文不值,你们难道还想用它来换钱?” 也有人立马反驳:“你一个小小丫头凭什么教训我们?你当我们老了就不懂了?公司虽然要倒了,股票并不是废纸。外面早有人开了价,只不过你不愿意卖。你想保住你们韩家的基业嘛,说到底天瑜是你们韩家的,没有我们几个老头子半毛的便宜,我们为什么不卖?” 父亲同他们十几年的并肩作战,到头来为了一点点利益,半点情面都不顾念。韩笑觉得无力极了,正好这时,一直停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已经调了静音档,但因为气氛僵持凝滞,这小小的动静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本不想接听,手指要按掉的时候,却发现那熟悉的号码是来自父亲。面对眼前这种情形,也许只有搬出父亲来才能震得住这帮老滑头。 她索性当着所有人的面接起电话:“喂?爸爸你怎么出来了?什么你现在在公司?噢,好的,我马上下来。” 乍一听到病中的韩董来到公司,所有股东都面面相觑。他们私底下合谋变卖公司股份,本来就属于违反公司规章的事,韩卫梁是有权利收回他们手头股份的,他们也不过是笃定了今天的董事会韩卫梁来不了,想欺负韩笑年纪小不懂事,没想到 如今,倒是也没人敢提卖公司的事了,各个噤声等着韩笑的反应。 韩笑亦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公司在悬崖边上,能否重返正航还需要这些元老们的共同帮助。便顺势找了个台阶给彼此下:“天瑜创建这十几年来,爸爸从没缺席过董事会,今天他带病仍然坚持要来公司看看。韩董病中尚且不放弃天瑜,那么各位呢?我知道大家只是坐太久了有点疲累,我建议把会议延后到下午由韩董亲自主持,大家也可以趁这休息时间去喝杯茶吃点东西,保持好精神准备下午的会议。” 她说完就有零零星星的赞成,所有人开始纷纷退席。 韩笑抓了手机乘电梯下楼,果然见到韩家的司机扶着韩卫梁出现在公司底楼。 “爸爸!” 她迎上去,帮忙扶住父亲另一只手,韩卫梁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只是身体仍然虚弱,朝她点了点头,说:“笑笑,难为你了。” “不,不难。”她赶忙摇头,“那帮老家伙一听到您要来,各个都吓得够呛,谁也不敢乱指使我卖公司了,我就趁机把会议推到下午,到时候让你来镇住他们。” 韩卫梁仿佛放心的点了点头,说:“我过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在医院闷久了,想起我们父女好久没在一起好好的吃顿饭,下午的会议还是由你主持大局,爸爸老咯,什么也做不了了。” “爸,别这样说,您还年轻着呢,等您病好了,咱们再去爬山钓鱼。”她乖巧的搀着往电梯里走,“爸爸中午想吃什么,我知道你最喜欢六楼的醋鱼,我陪你去吃好吗?” 韩卫梁笑着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了。六楼是天瑜的员工食堂,另设有雅间专门服务公司主管级人物,有时员工们部门聚餐也会在那里。韩卫梁常年扑身于天瑜,并没有什么身份讲究,就常与员工们一起在六楼食堂用餐,并盛赞过厨子的醋鱼做得十分地道。 他们乘的电梯在六楼停下,韩笑先去雅间点了菜,和父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是家常闲话,反而只字不提公司的事。 韩卫梁难得气色这么好,更是喝了点酒。她本来给父亲要了牛奶,韩卫梁推开她说:“商场上哪有不喝酒的,笑笑你也要学学,来,跟爸爸喝一杯。” 她只好给自己也倒了点红酒,与父亲碰杯,小小的浅酌。考虑到下午还有会议,韩卫梁并没让她喝太多。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她并未多想,父亲为什么会突然从医院到公司来,又为什么想要和她吃饭,甚至一句不提董事会的事,好像完全放心把一切都交给她。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她对经商是一窍不通,熬得过一时,却不可能真的扭转乾坤。 饭后,父亲拒绝了要她送自己,她只好站在电梯口,看着父亲走进去。董事会在二十三层举行。等父亲走后,她就进了旁边一部电梯,按了二十三。 思及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觉又叹了口气,在父亲面前她还能伪装轻松,其实心里早已五味陈杂。这时,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来,是黄秘书。 “韩小姐,韩总还在公司吗?” “爸爸?我刚陪他吃完饭,送他进了电梯,现在应该在回医院的路上了。” 警方今早打来电话说案子有了眉目,她因为董事会走不开,一早就让黄秘书过去了。这会子大约是刚从警局回来。 黄秘书的声音有点焦急:“那韩总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嗯?没有啊,就是找我吃饭”她隐约觉得不太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那边,黄秘书告诉她:“警方已经追捕到潜逃的顾正烈,可是根据他的口供,那五亿款项已经在境外开销完毕,无论如何是追不回来了!” “什么?”她一颤,电梯似乎剧烈抖动了一下,刚好停靠在二十三楼,她望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刚要走下去,就听见黄秘书继续说:“最要命的是,他们直接把这消息传达给在医院养病的韩总了,我一听说就马上打电话到医院,可是院方说韩总今早一起来就坚持要出院,到公司来了”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心口那里不知不觉像是有一双手伸了进去,凉凉的握住她的心脏,再一点一点的攥紧。电梯外正有人看到她,问:“韩小姐,现在开会吗?” 她怔怔的想了不足三秒时间,在那人向她走来时,突然的按住了闭合键,电梯门在那人惊诧的目光中重新阖上,她死命的按着一层,心想:父亲来时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吗?可是他表现得那么正常,一点也不像担忧的样子不,就因为太平静了,才不正常,他甚至压根没有问过天瑜的一点点消息,应该是心如死灰了吧,所以才不闻不问 她越想越害怕,只怪自己太粗心,只要仔细联想下父亲的行为,哪怕一点点,都会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电梯在飞速下行中,耳朵会有短暂的一瞬间发生耳鸣。那种呜呜的声音,犹如哭泣,可她觉得还是不够快,只恨不得一眨眼就停靠下来,抓住尚未离去的父亲。 电梯终于停稳,她迫不及待的跑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一个人就问:“你看到我爸爸了吗?韩总,你有没有看到韩总?” 员工们都是用惊诧和不解的眼光瞪着她,她在大堂里问了一圈,看见那一开一合的自动门,又冲出去在天瑜大厦门口的广场上四处张望, 她刚刚在广场上停下来,就听见身后“嘭”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摔下来,落在她身后。 紧接着,她看到在她前面面对着她的那一人惊恐的睁大了眸子,瞳孔急剧的变化收缩,在他瞬间扭曲惨白的脸上,韩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鼻端有淡淡的血腥味,她不敢回头,那一刹那,她就像是被魔物魇住了一样,连动也不敢动。 那一刻,攥在手心的手机硌得她生疼,黄秘书微弱的声音还在从里面往外溢:“怎么样,韩小姐,找到韩总了吗?” 她作不得声,手指颤抖着摸索到挂断键,按下去。她记得父亲的号码,她设置在快捷拨号的数字键2上面,她试了好几次,可是按不下去。 周围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尖声叫着:“啊--死人啊!” 离得近一点的已经纷纷逃窜,唯有韩笑,她似乎离得最近,但是由始至终,她一动不动。 她终于闭了闭眼,在手机上按下去,短暂的静默后,身后果然传来父亲熟悉的手机铃声。 甚至有人惊诧的议论:“天哪,这么高地方掉下来,手机竟然没有摔坏。” “是啊,不知道谁打给他,还在响呢。” 韩笑手里紧握的手机蓦的坠落。已经不需要回头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血腥味好像越来越浓厚,充斥着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她试着深吸口气,可是那样难,她的脸色急速的苍白下去,像是一个久病的病人,脆弱的几乎要倒下。 血顺着水泥地面蜿蜒流淌,延伸到她脚下,一滴一滴,染红她乳白色的鞋跟。 最后,她终于转身,很慢很慢,像是木偶,每一个动作几乎都听到骨骼间的闷响,那躺在地上的人,是面朝下趴着的,在一片血泊中,看不到脸,可是她认得那人身上穿的格纹绒衫。 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曾把外衣脱下,随手挂在沙发扶手上,露出里面红褐色格纹的绒衫。她还说:父亲这身衣服穿好多年了,也不知换一换。 铃声持续不歇的从趴着的那人身上发出,其实这铃声也是她给他设定的,格外清脆响亮。因为以前父亲总是忙于工作,忘记接她的电话。她说换一个响一点的,你就不能找借口说没听到了。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看到趴在地上那人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一动不动,像是电影定格,除了那漫天的红,还在缓慢的延伸。 她动了动唇,觉得喉咙干燥,想发出点声音,可是气流在开口的一瞬间受阻,变得沙哑:“爸爸” 后来,世界就变成一片死寂,直到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叫声,和那由远及近的救护车声音,将这磨人的静寂撕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韩笑坐在警察局里,脸色出奇的苍白,意识似乎已经抽离了身体,无论别人问她什么,她都只是茫然的摇头,要么就是用沙哑到脆弱的声音重复着:“我不知道” 父亲流了那么多血,可是没有人送他去医院,她要打电话,却被人带到了警察局。因为,坠楼身亡的是她的父亲,而坠落的地点,又在她身旁。 所有人都跟她说:韩总没救了他们都不让她陪父亲到医院去,他身上还在往外冒着血,可是没人去管他,警察只是漠然的在勘查现场,收集证据,然后一张白的担架,抬走了父亲 直到最后,她被警察带上了警车,她都没有哭,平静得有点可怕。上车前那一瞬,她好像看到欧阳了,他站在封锁线以外,紧张的朝这边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为什么欧阳会及时的出现在这。 结果警方什么也没问出来。现场初步勘查的结果是:韩卫梁是从天瑜大厦的顶楼跳下来,有好几名天瑜的员工作证,看到韩卫梁出事前和韩笑一起在员工餐厅用餐,之后韩笑亲自送了韩总上电梯,再之后就没人看到他了。所以警方的盘问重心一直在韩笑身上。 直到黄秘书赶到警局,代替韩笑录了口供,初步证实是自杀,原因则是那下落不明的五亿钱款。 韩笑只是木然的听着,其实心里很清明,他们说的她也都能听到,就是不知为何,喉咙里干哑的,难以发出声音。也许是那一幕给她的震惊太大,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手抚上眼眶,很干很干,甚至涩涩的发疼。 大约傍晚的时候,她就可以离开警局了,不知是谁提议,说抓住的财务顾正烈现就在警局,问她要不要过去看一下,也许能问出些什么。 其实该交代的顾正烈都已经向警方交代了,但韩笑还是很想看一看,这个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到底是多大的贪婪才能驱使他卷走那致命的五亿。 在走廊上经过的时候,意外的与欧阳擦肩而过。不知这次,他又是被警方以什么名目请进警局,想来又会相安无事吧。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总能只手遮天。她知道的,警察根本拿他没办法。 她甚至懒得再抬起眼看他,只是木然的向前走去,倒是欧阳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各自背道而去。 在审讯室里,她终于看到顾正烈,很普通很平凡的一个中年男人,并没有生出三头六臂来,却害得她父亲惨死,天瑜面临水生火热。 男人的面容很憔悴,下巴上生出凌乱的胡茬,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到韩笑,表情有短暂的恐慌。 她心里发笑,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更何况,有警察在审讯室边上看着,她就算想扑上去为父报仇,也要选好武器再寻个没人的地方。 其实她是见过这个人的。很多年前,在天瑜的电梯里惊鸿一瞥。那时父亲也只是淡淡的介绍:这是新来的财务顾正烈。父亲应该很信任他,让他这么快就爬到财务总监的位置,才给了他卷走五亿的机会。当时她为什么会注意到他呢?她仔细的回想,好象是觉得他的眉眼有几分熟悉,然而今次再次审视他,也许是由于太过憔悴,五官都失真了许多,又不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驱走这莫名的感觉,心底里一直盘桓着一个问题,使她一定要问出来:“为什么这么做?” 顾正烈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脖子是垂得更深。 她再次问:“爸爸待你不好吗?” 他摇头。 “还是你和我们韩家有什么私人恩怨?” 男人终于禁不住哽咽了一声,深深的用手埋住脸庞,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模糊不清:“对不起,大小姐是我对不起你们韩家是我罪该万死” 她淡淡的吸了口气,事到如今,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吗?父亲的遗体停在殡仪馆,等警方确认调查结果后,就会火花,然后,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也终于离她而去。 好累,头也开始疼,可还是哭不出来。她强忍着那份剧痛,冷静的陈述着:“你没那个胆识。是谁指使你?” 是陈述的语气,而非疑问。一个会为了自己的罪行埋头痛哭的男人,绝没有胆子私自决定做这样的事。她开始回想起最初猜测的那个可能,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想起那一直悬而未决的母亲的死因,还有这次的卷款案件,和刚刚擦身而过的欧阳的背影,她觉得身上某一处更加疼了,只是抑制不住。 顾正烈断断续续的交代了一些,包括他收受贿赂,怎样欺上瞒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挪走这五亿的,他一边懊丧的回忆,一边泣不成声,韩笑只是平静的听着,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人人都可以听出,这样详细而精明的计划,是有人幕后操纵。顾正烈说他在澳门赌博时输了一大笔钱,被人追债上门,而家里还有个读大学的儿子,他不想耽误儿子的前程,所以才收了那人一大笔钱拿来还债,并且那人还答应他,只要他肯一力承担罪行,可以保证他的儿子将来是继续深造还是进入大公司工作,只要他愿意,都没问题。 尽管他交代了所有罪行,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韩笑也不再逼问,她知道人人都有苦衷。而从顾正烈的描述中,她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人的身份,无论是做事的风格,还是许诺顾正烈的优渥条件,这些都只有一人能做到,那就是她的“好哥哥”欧阳。 离开警局的时候,韩笑拒绝了黄秘书的相送,虽然脚下无力,但她想试着自己走回去。生活总得继续,而她现在,得独自走下去。清凉的傍晚,剩了她一个,扶着墙皮,慢慢的摸索着前进,道路两旁的路灯下面,昏黄的灯光里有小飞虫环绕着飞行,灯光下面,倚着一个人。一切变得愈发不真切起来,在那模模糊糊的光圈中,那人缓缓回过身来,看到她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但又有些突兀的仓惶,隔很久才发出声音:“笑笑”竟然和她一样沙哑。 她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因为她竟然看见小白的幻象了。她扶着路边的电线杆揉了揉眼睛,但那幻象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真实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慢慢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你不是,其实我是”他连续张口了好几次,但实在慌乱,有点语无伦次。 噢,他也许是从电视上看到爸爸的事,所以担心她吧。她觉得心里暖和了一些,可还是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警局。 顾少白的眉心一直深深的纠结着,好像比她还要痛苦。他很艰难的说着:“其实我是特地在这里等你,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你爸爸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要不是我爸爸他但是你相信我,他也是无心的,他没有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反正,他也已经受到法律的制裁了,我知道现在我怎么做也不能偿还你一个父亲了,你要恨就恨我吧” 韩笑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乱的了,可小白看起来比她还要乱。他的脸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张口结舌的,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她听不懂,于是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闭了闭眼,索性一口气大声说:“对不起,都是我爸爸一时利欲熏心,害了你们全家!他不该拿那五亿,更不该畏罪潜逃!” 当他说到那五亿的时候,韩笑的眼睛虚空的眨了眨,然后是沉默,很漫长的沉默。 难怪第一次的惊鸿一瞥,她会觉得顾正烈眼熟,如今对比着眼前的小白,眉目真的很像。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她反常的沉默让他觉得心如刀割,不放心的问了声:“笑笑?” 她没回答,只是闭起眼睛,倚靠着身后那根电线杆的柱子,慢慢的坐下去,任顾少白怎么叫她也不听。 他害怕的说:“笑笑,我知道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原谅我,你要打要骂,我都接受,你别这样好吗?” 轻轻的一声讽笑,她抬起眼,说:“你走。” “我” “顾少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决绝而狠辣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怔住。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吧。就算是被欧阳霸占,迫不得已要和他分手,在她的心中,一直把那份最真挚的初恋看作是纯洁无瑕的存在,可为什么真相那么不堪,连这最后一丝美好都不肯留给她呢? 顾少白还在无力的解释着:“笑笑你相信我,我爸爸也是被逼无奈,他被人设下陷阱欠了五百万,高利贷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这么做,他别无选择。” “那我爸爸呢?难道他就有选择的余地了吗?天瑜是他毕生的心血,顾正烈为了一己私欲,不仅毁了韩家,也毁了天瑜数万人的饭碗,你到底懂不懂?” 顾少白的脸色一下子晦暗下去,握在身侧的拳紧了又紧,最后,低声说:“是我爸爸对不起你们韩家,我也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到你的话,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笑无力再说什么,只是缓缓低下头,直到把自己的脸伏在膝盖上,蜷缩的姿势,让她觉得安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只有自己,她也只有自己了。 欧阳刚把车拐出车库,就看见道旁的电线杆下面,仿佛有个模糊的人影。他打着方向盘的手稍顿了一下,一踩刹车,径直把车停在电线杆旁,才看到,韩笑缩着身子蹲在电线杆脚下,全身蜷成一团,好象是睡着了,刹车的声音也没能惊醒她,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她的神情却是看不清的。 欧阳走下车来,这么近,他就停在她的面前,她仍旧一动不动。他没有唤她的名字,而是直接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就像以前他无数次抱她那样。 她的身子很轻,身体起落间似乎呢喃了一下,他听到她很轻很轻的声音,叫了声“爸爸”,然后,就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一双手无力的扶住他的肩。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软,像是被什么无力的撞击了一下,一股久违的酥麻袭上心头。看着她这副疲累的样子,他就是没法狠心放下她,让她一个人在这电线杆下坐着睡一晚。 昏黄的路灯下,小虫仍然在来回飞舞,伴随着车身低低的蜂鸣。他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将她小心的放进去,然后调低了座椅,让她保持着舒服的躺着的姿势,并帮她系好安全带。在他要离开关上车门时,她忽然拽了一下他的手,然后轻声叫:“哥哥。” 他以为她被惊醒了,可是还没回答,就发现她自己调整了下姿势,偏着头又睡着了。 他失笑,从另一头上了车子,缓缓启动,把车速放得极慢。这次韩卫梁的事情,他一听说就立刻赶到了天瑜大厦,果不其然,看见她失魂落魄的僵站在广场上。丧父的打击,对她来说,应该是极大的吧。尤其是看见那样苍白脆弱的她被人带上了警车,他的心竟然莫名的不安起来,主动向警方联络愿意提供一些证据,赶到了警局,却已经看见她离开,擦身而过时,只看到那一双黝黑的眸,仿佛失去了焦距,生硬的注视着前方。 这样子的情形,令他本就烦乱的心更加不安。曾经她也一度求死,可至少看到他时会激烈的反抗,和他吵和他闹,如今她茫然而麻木的样子,反而更让人担心,会让人觉得她明明活着,却已经死了。 车子又驶回半山的别墅,为他开车门的管家看到他抱着韩笑走下车来,一脸的震惊。可他只是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径自抱着她回到了原来就属于她的房间。 他从管家口中,是知道韩笑逃走的原因的。天瑜一出事,韩笑就第一个怀疑到了自己身上,他不是没难过过。这其中的圈套,错综复杂,连他自己也还没查出眉目,更不知如何向韩笑解释。只是这一刻,她安静的睡在自己臂弯里的样子,实在难得。恐怕她一旦醒来,就不想再看见他了。 他把她放在床上,她蝶翼般的睫毛略微颤动了一下,随即自发自觉的拉过一旁的毛毯,把脸深深的埋了进去,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那般熟捻。然后,依旧是毫无声息,睡得很沉的样子。 他停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发现她拉着毛毯边缘的手,一直在瑟瑟发抖,这种颤抖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停止。他有些不受控制的覆上去,用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好在她并没有醒来,只是反手拉住他的手,靠得更加近了一些。 他就这样静静的陪在她身旁,毛毯下面,是她纤细弱小的身躯,小巧的足踝露在毛毯外面,莹白如玉的肌肤上面仍留有斑斑血迹。 据说,事发时她离尸体非常得近,以至于地上的血迹溅到她的脚上。如今那些血迹干涸凝固了,在她皮肤上留下黑紫色的斑点。 他回头冲管家看了眼,管家立刻明白的去浴室打了盆清水。水放在床边,管家拿起湿毛巾要拧干,欧阳却摇了摇头,接过毛巾要亲自来。 他半蹲了身子,用半湿的毛巾沾在她脚上,轻柔的拭去她脚踝的血迹,她本能的缩了一下脚,但只是这一下,水的温度恰到好处,她很快就适应了这温暖的触感,便不再动弹了。 直到他耐心的帮她把两只脚都擦完,欧阳才站起身,端着水盆离开了。 毛毯下面的身子动了动,黑暗里韩笑的眼睛睁着,闪着盈盈的光。毛毯下的双手握得太紧,指甲都已经深深陷进了皮肤,而她努力咬紧的嘴唇,为了抑制那哽咽,不断的哆嗦颤抖着。要怎样的忍耐,才可以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在杀父仇人面前装做睡着。她知道时机未到,再不可像过去那般单纯冲动,总是轻易的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要报仇,需要从头至尾仔细周详的计划,如果现在轻举妄动,只会再一次沦入欧阳的手中。 眼睛再一次闭起,在泪珠坠落之前,她狠狠的吸了口气,将那眼泪强行忍在眼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韩笑一觉醒来,窗子外面仍是昏沉沉的,习惯性的睁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六点钟了,当然,是傍晚六点。 屋子里空荡荡的,但对面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只笔记本,屏幕上还闪着蓝色的幽光,并没有因为长久的搁置而进入自动待机状态,可见用这电脑的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她有些好奇,披衣起身,走到那电脑前,动了动鼠标,演示文档上就显示出欧氏近期在竞标的一个项目。她近期为了帮父亲管理公司,也研读了许多金融项目的案例,对上面的数字图标多多少少有些印象,而这个项目是政府近期对外公开招标的热门项目,她也在报纸上读过,在所有投标公司中,欧氏和银泰可谓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她隐约想起霍志谦那张深藏不露的脸孔,对上欧阳这样深城府的男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脊背上都凉飕飕的。 她飞快的翻阅了几页,那些枯燥的数字令她觉得乏味,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欧阳一身休闲的家居服,正端着个托盘走进来,看见她已经醒来,并且坐在电脑旁,不禁有些讶然,问:“在看什么?” 韩笑赶忙松开握着鼠标的手,竟有些被抓到的心虚感:“没什么,就是看到电脑开着,有点好奇。” 欧阳把托盘放下,她顿时闻到冰糖燕窝的香甜气息,只见他状似随意的将电脑合上,然后推到一边,对她说:“是我一直在这里用电脑,刚猜测你可能快醒了,所以去厨房帮你把冰糖燕窝热一热,所以走开了一会。” “哦。”她有点不自在的坐下来,指着碗里的东西,问“给我吃的吗?” “嗯。”欧阳甚至有点殷勤的把碗端起来,帮她吹凉了才递给她,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润润胃吧。” 韩笑的确是饿了,低下头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欧阳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两人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绝口不提韩卫梁的死。 韩笑吃到一半,又看了眼那阖上的电脑,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政府的新项目,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欧阳的表情似乎丝毫不意外,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嗯,关系到今后十年谁将会是a市的金融霸主地位。” 欧阳这么云淡风轻的一说,她却是明白了,欧阳和霍志谦终于要一决雌雄了。她的手用力的交叉握紧,问他:“你不担心我看到你们公司的机密吗?” 欧阳微微勾唇,似乎是笑,并没有回答。把她吃剩下的空碗端过来,起身就要去厨房,韩笑终于忍不住叫住他:“我以为你的目标是天瑜,你费了这么大功夫不就是为了收购天瑜吗?” 他停了脚步,立在门边,侧影笼罩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虚幻而不真实:“天瑜从来就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她不信:“那你处心积虑的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笑:“不过是答应了一个人一件荒唐的事。” 还会有人能左右欧阳的决定吗?她摇摇头:“我不信。”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那么你就当我无聊多管闲事好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已经透出些许的冷冽来了。 她知道欧阳是不耐烦了。可他从来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要求他做件自己不愿意的事比什么都难。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你要怎么想,那都是你的事,我答应过一个人,我就一定会做到,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瞧见她那副神情,她心里就已经冷了一半,反正他做什么她也不会知道,那么,就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吧,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是一种痛苦。 韩笑一惊,触及到欧阳唇角那带着冷意的弧度,还是选择了噤声。 在欧阳离开后,管家也过来了。拿着一叠干净的衣服,放在她面前:“这些是给小姐您换的,小姐您洗完澡后就穿上吧。先生说了,小姐您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离开,都随您的意思,下人们一律不得阻拦。” 她接过衣裳,细小处还挂着吊牌,是崭新的。她刚刚才偷窥了欧阳的商业机密,他竟然会这么轻松的放她走?还是他早已成竹在胸,所以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看到? 在自己的房间里洗了个澡,韩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离开半山别墅。从佣人到保安,果然没有一个人拦她。她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这个家,寂静冷清,父亲书房的灯,却是亮着的。若是以往,这么晚了父亲一定是在书房里处理公事,可是现在不会了,那里不会有人,兴许是佣人大意,忘记关灯了吧。 她缓缓走进书房,桌案上果然摆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并不是公司的文件,而是一本再残破不过的旧时线装书,她用手指细细的揩上去,触手冰凉,薄薄的一层灰,似乎有很久都没有翻动过了。 她把书拿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句话,“执执念而死,执执念而生,是为众生” 她合上了书,叹了口气,原来是本佛经。站在书桌前,她仿佛看到父亲温文柔和的一张脸,年轻时父亲也是帅气俊朗的,虽然没有身份背景,却扎实肯干,家实殷厚的母亲才会心甘情愿跟了他,夫妻同心,打拼了多年,才有天瑜今日的成就。可惜母亲不幸,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在飞机失事中丧生。 母亲死后,父亲更是一门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对她也疏于关心。她想起最后一次和父亲坐在一起吃饭,那张脸双颊都凹陷了进去,显得颧骨高高地突了起来,整个人更觉憔悴。不知何时,父亲也这么老了。 她在父亲常坐的那张藤椅上坐下,夜色寒凉,缓缓的沁入皮肤,她的手指抚过桌案上的一切,一纸一字,都是父亲生前的心血。她很耐心的一件件整理,压在底部的一个文件袋上没有任何文字标识,看上去有一些年月了,她好奇的把里面的文件抽出来看,第一张,就赫然贴着欧阳的照片! 十二岁的小男孩,她并不陌生,那是他刚来韩家时的样子。照片旁是一份类似个人身份资料的表格,大部分都是空栏,直到看到底下的领养协议,白纸黑字,以及父亲的签名,她拿着纸缘的手抖了一下,有点茫然不可思议。 欧阳原来真的不是韩家的孩子,他只是父亲从一个名叫圣英福幼院的地方领养回来的孩子。难怪过去那么多年,父亲和他之间的关系总是怪怪的。可是她不明白,既然是领养,父亲为什么要连母亲也瞒着,害得母亲当年日日以泪洗面。而父亲对她一向疼爱有加,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有所不满,甚至常说她是自己的福星,因为有了她,韩家才有了转机,她认为父亲没有理由再去领养一个毫无关系的男孩子回来,破坏原本和睦的三口之家。 她把那一张薄薄的纸片牢牢按在手心。欧阳这个名字,多多少少改变了她的一生。因为他,似乎她生命的所有苦难都开始了,如果从来没有认识他,该有多好! 她在父亲的书房里坐了一夜,将父亲留下的零零散散的文件全部整理起来。清晨,她让黄秘书打电话到银泰,向霍志谦的秘书约个时间出来见一面。 霍志谦对她依然十分客气,亲自给她回了电话,商定了时间地点。她特地提早了一些到达咖啡厅,悬挂的电视里刚好在播午间新闻,天瑜执行总裁韩卫梁跳楼自杀的事自然不会错过,但更多的光芒都笼罩在另一人身上,先是高调宣布收购天瑜,如今又公开和银泰竞标政府新项目的欧阳。 画面上,西装革履的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从自动门走出,欧氏大厦的标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衬着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站在镁光灯下,整个人丰神俊朗 她知道,那是属于胜利者的表情。他一直那样笑,因为他从来没输过。而她的父亲输了,就要身败名裂,绝望的从天瑜大厦上跳下去 正出神间,有一人在她对面坐下,温和问她:“等很久了吗?” 是霍志谦。她回过神来,艰难的挤出个笑容:“哪里,霍总您贵人事忙,我等一等是应该的。” 霍志谦朗声而笑:“我和韩小姐算是有些私交的,跟我用不着来那些客套话。” 两人相互谦让着对面而坐,韩笑给自己要了杯冰水,而霍志谦点了杯黑咖。两个人都不是会闲来无事坐下来喝茶闲聊的人,心里也都明白对方必然是有事。韩笑不想再绕弯子,互相寒暄了几句,就开门见山道:“霍总最近是和欧氏在竞标政府的新案子?” 霍志谦双手交叠置于桌前,笑容彬彬有礼:“我以为韩小姐是为贵公司的事前来。看来是我低估了韩小姐的能力,天瑜的麻烦似乎已经解决了,韩小姐才有心思来关心这些?” “不,您误会了,”韩笑连连摆手,她这么问霍志谦八成以为她是在刺探银泰的动向,她赶忙解释,“其实我正是为这件事而来。欧氏要全力收购天瑜,但我并不想把公司卖给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当然,这其中有牵涉到一些私人恩怨。如今在a市,能够和欧氏抗衡的,也就只有霍先生的银泰,如果霍先生肯出手,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当然我也明白,霍先生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没有值得的交换,霍先生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霍志谦轻轻挑眉:“哦?这笔买卖怎么说?” 韩笑定了定神,十分肯定的说:“我可以透露给你欧氏竞标政府新项目的出价,以此来换银泰对天瑜的注资。” 霍志谦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韩笑往下说:“我知道这次政府新项目的竞标对两家公司来说都至关重要,甚至牵涉到未来十年谁能在a市站稳金融霸主的地位。霍先生一定不会想轻易认输,而以我和欧氏总裁的关系,我想要获得一些内幕消息并不难。只要霍先生愿意和我合作,我保证你得到你想要的。” 霍志谦玩着自己修剪得相当干净平整的手指甲,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那么韩小姐你又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韩笑一愣,木然的回了句:“难道霍先生想要的不是政府的标书?” 霍志谦极轻极浅的笑了:“其实韩小姐想要保住令尊的基业,不必这么费尽心思。只要找座好的靠山,自然有人为你遮风挡雨。毕竟,女人不适合在这尔虞我诈的商场上生存,尤其像韩小姐这么漂亮又伶俐的女孩子,更是应该找个好男人放在家里养着。” 韩笑过了很久才将视线从霍志谦嘴角的笑纹上挪开。那笑让她莫名的一阵心慌,尤其是他说的话,在耳边一阵嗡嗡的响,落地的玻璃窗外太阳毒辣得直指人心,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片刻的失控,她低头匆匆地喝了一口,却呛了一下,怎么也咽不下去,太苦了,明明还是先前的一杯清水,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变了味道。 见她轻咳了几声,霍志谦连忙起身想要帮她顺气,被她本能的躲过了,服务员也紧张地走了过来,韩笑边咳边抓起杯子,递到了服务员面前,“帮我换一杯,不就这一杯吧,帮我放糖,一整勺糖。” 服务员迷惑不解地领命而去。霍志谦的声音透着关切:“韩小姐,你没事吧?”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直到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足够镇定,来面对眼前的人:“霍先生,您说的非常有道理。至于我的提议,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霍志谦慢慢将背靠在沙发上:“韩小姐提出的合作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我认为男人的战场,不适合让一个女人插足。何况,欧总行事一向谨慎,这种至关重要的报价,不会轻易泄露给旁的人的。” “您是信不过我?”她迷惑的张大了眸子。 “不,是你太信任他。”霍志谦非常笃定的一句话,脸上辨不出什么情绪。 韩笑更加迷惑不解了,难道欧阳还至于故意在她眼前演出这么一场戏,让她看到欧氏的竞标报价,利用她来达到欺骗银泰的目的?他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找到银泰合作? 她还是不确信:“他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来设计我。” “韩小姐,兵不厌诈。商场上的任何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 霍志谦说这话时,是一副老成锐利的神态,这个男人,年龄大她一旬,二十三岁出任银泰执行总裁,至今已经九年,在商场上经历的风雨,比她吃过的饭还多。他不信任她,她认为理所当然,毕竟人人都知道商场上多的是尔虞我诈,可是他的话里隐隐又透出些别的意味来。他说要保住天瑜,只需要寻找一座好靠山,言下之意,是他和他的银泰可以成为天瑜的靠山吗?但是作为交换 韩笑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僵硬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笑容从未褪去,直到霍志谦最后起身,说告辞,她也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去。这个男人,温文尔雅,谦恭有礼,无疑是个很好的绅士风度的男人,可是源于一种本能的生疏感和恐惧感,她从未觉得自己会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她甚至是把他当作长辈一样的尊敬着,可是当他若有似无的提出一些交换砝码时,她却犹豫了。 不就是出卖身体吗?从前这样的事,她干过的还少吗?她都不记得自己为了一些交换,把自己卖给欧阳多少次了,虚伪的迎合,甚至对着杀母仇人,隐忍欢好。可是为什么当霍志谦提出时,她就没法卑颜接受呢,有句话虽然说得难听,婊口子都做了,难道还怕收嫖金? 她以为这种事一旦发生过一次,接下来都会顺理成章,她也以为自己会像答应欧阳那样非常轻易的就答应霍志谦,可是她做不到。喉咙里像塞了棉花,痒痒的却什么也说不出,她笑得肌肉都酸疼了,也没能让自己点头。 韩笑又在咖啡厅里独自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外面毒辣的太阳晒得她有点头晕脑胀,就这样刚打算伸手拦车,一辆熟悉的黑色宝马戛一声停在她面前,缓缓摇下的车窗里,露出那张梦魇般的脸,她与欧阳就这样狭路相逢。 “出来喝咖啡吗?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欧阳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向她的眼神永远深邃隽永,难以猜测,但那关切却不像是虚情假意。 韩笑刚刚还在脑海里想着他的事,一转眼就看见他,只觉得背在身后的指甲在掌心里划出了一道浅痕,嘴角却微微的上扬:“没什么,有点累而已。你去公司吗?” 他身上穿着的是很严谨的正装,这条道也的确是通往欧氏的必经之路。 “嗯,”他点点头,“政府的投标需要进行第一轮内部评审。” 他倒是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谈起商业机密。想起霍志谦的话,现在连她也觉得欧阳的这种随意看起来像是刻意了,也许他真的早就运筹帷幄,算到了她可能会拿竞标的报价去和霍志谦谈交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他倒是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谈起商业机密。想起霍志谦的话,现在连她也觉得欧阳的这种随意看起来像是刻意了,也许他真的早就运筹帷幄,算到了她可能会拿竞标的报价去和霍志谦谈交易? 她忽然笑了起来:“那么顺路的话,载我一程吧。” 欧阳微微启唇,愣了几秒钟,似乎没有料到她会主动要求搭车。等到韩笑已经自发自动的拉开车门,他才稍微回神。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失神,韩笑忽然有了一丝恶毒的快感,若论演戏,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要赢过他,只有步步经营,可韩笑在这样的微小胜利中百感交集,这时她才察觉了自己心中的恨,竟然是无可压抑的,那恨如同疯狗一般撕咬着她,母亲早年的惨死,还有父亲死时那漫天的红,让她忽然生出立刻就毁了这个男人,毁了眼前这一切,什么都不要,就这么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的眼睛长时间注目在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上,连他都察觉到那视线的凝重,扭过头问她:“怎么了?” 她摇头,不语。她可以硬生生说服自己,欧阳并不是韩家的孩子,他在商场上心狠手辣,打压天瑜并不是他的错,她可以原谅他对天瑜做的一切,但却不能原谅他罔顾生命,活生生逼死父亲和母亲! 她无法控制心中那勃发的恨意,在车子转入一个路口时忽然说:“就在这里停下吧。”她边解开安全带边强迫自己笑了笑,说:“不耽误你的会议了,预祝你竞标成功。” 她匆忙的下车,生怕多待一秒就会扑上去抢过方向盘,和欧阳同归于尽! 身后,一道迷惑的目光注目于她的背影,直到她慢慢消失在人海中。 韩笑刚回到天瑜,秘书就轻敲她的门,她以为又是银行来追债,揉了揉眉心:“说我不在,能拖多久先拖着。” 这些天研究那些她看不懂的经济案例就已经够她伤透脑细胞了,还要应付每天上门的债主。外面都传天瑜要倒了,那些合同上的债主们,还没到清款期限就迫不及待的上门来催款了,非要把她逼死不可。 新来的秘书小姐愣了愣,犹犹豫豫站在门口。韩笑这才抬了下头,就看见秘书手里一大捧洁白的空谷百合:“这时?” “花店刚才送来的,是给韩小姐您的。”秘书这才走进来把花放在她的案头。 非常大的一捧花,雪白的一片,嫩黄的花口蕊中透着淡淡芳香,放在办公室里显得高贵优雅,她从花束中抽出卡片,看了一眼,轻轻蹙眉,头也不抬的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做事吧。” 秘书走后,她又将那卡片插了回去,面对着面前这一大捧黯然幽香的花束,怔愣出神。 没想到霍志谦的行动这么快,在咖啡店里她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和银泰合作一直是她所期望的,要打倒欧阳就必须有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盟友,银泰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可是双方的合作基础要建立在怎样的关系上才算牢固呢?像霍志谦这样拥有了一切什么都不缺的男人,又怎么会真的看上她?恐怕也只是一时心起吧。就算他们发生了关系,将来有一天他腻了,而天瑜还没有彻底翻身,她依旧是一无所有。 百合的清香惑人心神,那束雪白越看越刺眼。过去欧阳爱在她房里摆一支新鲜白茶,也是雪白雪白的一团,她对这样纯洁的花本能的反感,随手扔在了窗台上。 韩笑还在犹豫不决,然而上天已经帮她做了决定。周末她因为公事要飞出国一趟,与原先合作过的一家德国公司商谈,成功的话天瑜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偶遇霍志谦。 他是飞慕尼黑与当地一位股票大亨会面,两人在头等舱不期而遇,顿时都有点惊讶,韩笑更加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很久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最后还是霍志谦非常绅士的与她微笑,问好,飞行途中她都没怎么说话,倒是霍志谦一直在帮她要毛毯,饮料什么的,害她十分不好意思。 飞机即将降落时,他忽然问:“韩小姐预计在慕尼黑停留多久?” 她蹙眉想了下:“大约三天吧,合约谈得顺利的话还能余下半天左右。” 她尚未察觉这话里的暗示意义,那边霍志谦已经眯起眼睛笑了笑:“那么到时我们一起去游历一下伊萨尔河吧。” 她愣了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下飞机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她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更没考虑过三天后霍志谦要怎么找到她。 合约谈得还算顺利,第三天的上午,她已经微笑,用不太纯属的英文和德国人致谢,然后握手。回酒店时,前台小姐电话联系她,告诉她一位姓霍的中国男子给她留了言。 她愣了愣,没想到霍志谦真的这么神通广大,可以查到她下榻的酒店和房间号。字条上写着一家伊萨尔河畔的西餐厅地址,霍志谦约了她傍晚六点在那里见。 她把字条攥在手心,对着酒店套房里那一整面的落地镜,木木发呆。 要去吗? 如果答应的话,就等于是默认了那日霍志谦在咖啡店提出的要求,傍上霍志谦,天瑜无疑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真的要拿自己去交换吗? 韩笑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还稚嫩的脸孔,却显得疲惫而沧桑,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好象一下子变了个人,就连目光也不再像往日般单纯。耳畔仿佛能听到金戈铁马的铮鸣,商场如战场,容不得一丝的犹豫和软弱。父亲就是太过优柔寡断,才会败给了欧阳,她还要步上父亲的后尘吗? 咬了咬唇,她从行李箱里翻出这次出行带来的衣服,找出最称心的一套套裙,又对着镜子慢慢描画了一个淡妆。太过刻意精致的妆容会显得别有用心,这样随意自然的脂粉一带而过,既能修饰自己,又不至于暴露自己的急功近利。 傍晚时分,她坐在伊萨尔河畔的这家西餐厅里,餐厅的气氛是闹中取静,坐落在小小的广场,坐在露台上,仰首就可以看到璀璨的星空,脚下是伊萨尔河的潺潺流水,面前就是原巴伐利亚王国都城的大教堂,许多游人在教堂前休憩或拍照留念。 霍志谦今天穿得很随意,很宽大的套头绒衫,有欧洲人粗犷不拘小节的作风,米色的底色上有小小的l一g一底纹,看起来很运动的款式,几乎让韩笑跌破眼镜。不过他这个样子比平时总是西装革履严肃沉稳的时候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他的表情显得很轻松,坐在她对面,为她介绍:“这边的烤猪蹄和甘蓝菜还不错。” 主菜精致,纤细的鸡胸肉和各种特色的红肠,来到慕尼黑自然也少不了要尝尝这里的啤酒。韩笑喝了点酒,餐台上的烛光映着她如水的目光,光影滟潋。 霍志谦放下手里的餐巾,有片刻的失神。他似乎低头沉吟了一句什么,可当韩笑仔细去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只好当作自己听错。夜风吹拂着她的额发,脸上淡淡的脂粉在这烛光掩映下透着粉红的光泽,唇彩褪了一点点,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这时候更显出她小女孩的稚气来。 在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霍志谦已经站起来,越过餐桌,俯下身来亲吻了她。 又或许只是帮她吻去嘴角的那一点酱汁,因为那基本上算不得一个吻,浅浅的碰触,一沾即止。但还是让她的脑袋几乎当机。 后来一整顿饭都变得尴尬无比,韩笑似乎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倒是霍志谦十分健谈,很自然的向她介绍着德国的风土人情,像是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正巧有卖花的小女孩走过来,用娇滴滴的童音对霍志谦说:“先生,买枝花送给你美丽的女朋友吧。” 说的是德文,韩笑听不太懂,但看场面也知道意思。 霍志谦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挑出一朵鲜红玫瑰,付了钱,当面递给韩笑。 她当然不可能矫情的拒绝,只是鲜红玫瑰的颜色如同火苗,灼得她坐立难安。 次日回国的班机,像是刻意安排好的,她又是与他同乘,而且是相邻的座位。两人照常的寒暄了几句,飞机起飞后韩笑就问空姐要了毛毯开始装睡。她实在没有勇气保持着清醒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待完整个旅程。 空姐派发航餐的时候,霍志谦帮她也取了一份,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的说了声谢谢,接到手里,才发现触感不同。 躺在手心的是一只很俗的藏蓝色天鹅绒首饰盒,说它俗,是因为几乎所有的钻戒都是放在这样的一只盒子里。但是盒子里的戒指却不俗,起码十克拉以上的全美钻石镶嵌,繁复的工艺在机舱昏暗的光线下仍然晃得她眼花,钻石之于女人,就像是水晶鞋之于灰姑娘,是一种永远戒不掉的诱惑。 韩笑失去了言语,那一刻,眼中伪装出来的睡意全部消散于无形,只是茫然而迷惑的望着他。 霍志谦反而老神在在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没睡着。” 韩笑当然不会认为他拿出这么大一颗钻戒就是为了试探她睡没睡着。她又看了看戒指,还是迷惑不解。 霍志谦叹了口气,苦笑:“你这样子让我真是没底气。”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很认真很缓慢的说:“我以为,嫁给我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韩笑一动不动,过很久仍是怔怔的盯着那枚钻戒发呆。她以为霍志谦提出的那个要求,只是和欧阳一样,兴致所至,玩玩而已,没想到他会认真的提出求婚。 他眼前的行为,算是求婚吧?她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做梦,可是就连做梦,她也没想过,这个和自己不过几面之缘,彼此都还不太熟悉的男人,会忽然向她提出求婚。他们之间,最近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昨晚那疑似亲吻的一次接触,除此之外,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对她的爱慕,又怎么会突然向她求婚呢? 韩笑完全没有考虑过如何答复,满脑子只是这样的疑惑。 然而霍志谦接下来的话一下子就敲醒了她:“你希望给天瑜找个靠山,而我希望击败欧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我们都应该站在一起达成同一道战线。你和我结婚后,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更多经商之道,你也可以进入银泰学习,就算将来离婚,天瑜也还是你的,你并没有损失任何东西,不是吗?” 韩笑彻底愣住了。原来她的婚姻,也只是商业合作的一种手段吗?她紧咬着牙,牙床几乎发酸,但内心更加清明,她找上霍志谦,本来不就是为了拯救天瑜,向欧阳报复吗?商业联姻在商场上本来就司空见惯,而且霍志谦说的很对,这项买卖对她来说百益而无一害,那么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她还是没答应,但是目光的犹疑已经泄露了她的心。只是觉得凄凉吧,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也对未来伴侣多多少少有过憧憬,任她怎样,也想不到最后竟会是霍志谦这样的男人吧 也许命运真的是同她开了一个玩笑。 回国后,霍志谦照旧是每日一束空谷百合,风雨不改。后来不知哪个神通广大的小报,竟然拍到了他们在慕尼黑同游的照片,公布在报上,恰逢银泰对外公开参与政府新项目的竞标记者会,八卦的记者们就照片对霍志谦进行了追问,谁知霍志谦竟然不否认,当然也没正面承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惹人遐思。于是记者们更加热衷于挖掘其中的八卦,让韩笑也终于体会了一把身为公众人物的痛苦。连公司的小职员们也开始私下里窃窃议论,说还是大小姐有办法,天瑜傍上了银泰,就有救了。她的这趟慕尼黑之行俨然变了味道。 面对流言蜚语,她也只好苦笑。毕竟他们说的也没错,这其中的确有这样一分丑恶的用心。这些天虽然每日都看得到霍志谦送来的鲜花,他的人却极少看到。霍志谦是个十足十的大忙人,隔个天才能想起来约她吃一次饭,她避讳着记者,大多都推掉了,偶尔的一两次,也就真的只是吃顿饭而已,吃完就开车送她回家了,甚至再没提起上次在飞机上向她求婚的事情。 韩笑坐在餐桌对面,失神的望着离他有点距离的男人。霍志谦可以算是标准的黄金单身汉了,就算没有银泰和那许多光环,他本身的气质和魅力也足以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鹜,他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婚人选。 一想到这,韩笑的心里就生出一丝慌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在飞机上她就该一口答应的,牢牢抓住这个拯救天瑜的机会,可是每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喉头就有股力量在作祟,让她怎样也无法输出一个“好”字。 霍志谦向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隔着长长的餐桌,若有所思的打量她。 西餐真的很奇怪,明明才两个人吃饭,却要弄成这样长的桌子,生硬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韩笑被他望着,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紧张,果然,他真的旧事重提:“上次在飞机上的事,你似乎还没有给我答复。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有考虑好吗?” 韩笑低下了头,沉默着,手指紧绞在一起。 “霍先生,我承认我是非常想救天瑜,也曾试图拉拢银泰成为天瑜的靠山。为了拯救父亲的基业,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包括我的婚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飘渺而不确定,“我不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算不算完整的婚姻,更不确定它能走多远,也许将来天瑜得救了,我们却分开了,也许你会觉得我是过河拆桥如果这样,霍先生你也不介意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霍志谦的表情在听到这些话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露出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来:“瞧瞧,这话说的,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你在答应我的同时,一定要这么打击我吗?” “对不起。”韩笑稍稍坐直了身子,表情却是相当严肃认真的,“因为当初提出用这一方式合作的也是霍先生您。既然是合作关系,我也希望能事先说清楚,免得将来拖泥带水。” 霍志谦想了想,点点头说:“很好,一笔关系一笔账。既然是合作,的确应该事先划清界限。” 他们这样算“成交”吧。 霍志谦再一次拿出了她在飞机上曾见过的十克拉钻戒,并亲自帮她套上右手手指。韩笑看着盒子里熠熠发光的戒指,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欧阳送她的那枚“鸽子蛋”,以及他玩味的眼神说:“你喜欢戒指,我再让人帮你镶一个吧,这个款式老了。” 后来她离开的时候,就把那枚鸽子蛋留在了别墅里。就像她和欧阳,已经结束了,无论是孽情还是宿命,如今深埋在她心里的只有仇恨。 说到底,婚姻算什么呢?就算如父亲母亲年轻时那般相爱,最终仍逃不过破散的命运。也许她对霍志谦并没有爱,但是这样他们在一起才不会受到伤害。没有爱,也就没有恨,更不会有所有的伤害。 戒指套牢在指端后,霍志谦亲吻了她。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眼睛上,凉凉的,透过皮肤,渗到血液里,激起小小的颤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八卦媒体的无孔不入让韩笑有些疲于应对,几乎是第二天,她就被人偷拍到在西餐厅与霍志谦共进晚餐,而长焦的镜头十分清晰的将她右手上的钻戒放大了出来。 就在刚才,霍志谦的私人秘书打电话给她,叫她今天过银泰一趟。韩笑倚靠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手不时地抚摸着中指上的那枚钻戒,自从戴上了这枚戒指之后,闲暇时无意的抚摸戒指表面的钻石似乎就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也许在外人看来是一种炫耀。钻戒,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因为它象征着婚姻,象征着身份,这一切又是多么的神圣。十克拉的全美钻石,的确适合在人前细心的抚摸,但她只是在感受那颗石头的冰冷,那种湛湛的凉意仿佛能深入到她的血脉里,提醒着她,这一切只是一种虚幻的表象,是她出卖婚姻来达到交易的目的。 下午的会议一结束,她就叫秘书安排了车子,低调前往银泰。因为狗仔的镜头可能随时准备在外面,她近期出门都已经习惯了遮阳帽和墨镜。进入银泰大厦后,才脱下墨镜,拨了电话给霍志谦的私人秘书,秘书说霍先生在会客,请她先上来。 她站在电梯间等着,还在思索霍志谦今日叫她来是为了什么事。正沉思着,电梯发出“叮”一声,停靠在她面前,她微微仰头,电梯里站着一人,正要走出来,那人,是顾少白。 在电梯门缓缓拉开的一刹那,两人之间都有那么片刻的怔愣,电梯门已经打开到最大,两人却谁都没有动,气氛有一瞬的冷凝。 眼看着电梯门要再次阖上,顾少白才赶忙去按住开启键,绅士的问她:“要进来吗?” 韩笑沉默了一小会,点点头,才走进去,却见顾少白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他说:“我还要上去帮同事影印份东西。” 同事?她眨眨眼睛:“你在这里上班?” “嗯,也许是运气好吧,竟然被银泰这样的大公司录用了。”他自嘲的笑笑。 韩笑仔细回想,顾少白今年的确是该大四毕业了。介于父亲的死因,她还是不太想和他多说话。电梯上行了几层,顾少白才问她:“听说,你要结婚了?”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右手中指上那枚夺目的钻戒上。她点点头,笑着回答:“是呀。” “和霍总?” “对。” “你爱他?” 对话戛然而止。顾少白这么问,似乎逾矩了。她忍不住反问:“婚姻一定要有爱情吗?那么你爱吴肖肖吗,为什么会和她发生关系?” 她刻薄的反问,让顾少白一阵黯然。 “其实结婚,不过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就嫁了。何况像我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我选择,我要的只是依靠,一双能帮我撑起困境的臂膀。” 还是忍不住在顾少白面前澄清了这其中的原委。也许每个女人心中都藏着一份最真诚的感情,但每个女人也都需要一个家,这份感情并不一定能支撑起一个安定的家,所以女人有人保护着,才是幸福的。 正如霍志谦所说,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顾少白垂下了头,发出无奈的笑声,“也许是我自私,当我看到报上的报道,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到你,告诉你不要结婚。可是真正看到你,我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毕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韩笑沉默的听他说这,许久都没有出声。 电梯再次停下,是顾少白按的楼层,他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说:“那么祝你新婚愉快吧。希望你真能找到自己希望的幸福。我还是会在你身后,当你需要我的时候。” 电梯外面有人叫“小顾”,他说完就匆匆走了,连头也没有回。 韩笑疲累的靠在电梯内,看着电梯门缓缓阖上,镜面的墙壁清晰的映出自己的苦笑。 是后悔吗?如果她反悔了,霍志谦会怎么办呢? 是不是每一个要结婚了的女人,总是会患得患失呢?还是婚前恐惧症? 她哪有什么权利反悔,天瑜上万人还等着她发薪水养家糊口呢。 她上到总裁办公室那一层,秘书早已等候在外。为她泡了一杯茶,说:“韩小姐稍等,霍先生马上就出来。” 她微笑点头,静静的等着。大约十来分钟过去,霍志谦果然过来了,秘书小姐体贴的奉好茶,就知趣的退了出去带上门。 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人,霍志谦仍是很有礼貌的坐在了她的对面,笑了笑说:“来得倒是挺早。” 她说:“我以为你找我有要紧的事。” 他端起茶杯,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不急,倒是挺重要。”停了一下,才说:“今晚陪我去出席一个应酬。” 她皱眉。她又不是他的秘书,为什么要陪他出席应酬场合? 他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轻轻笑着,那样子像是笑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报纸上刚刚报道出来,当然得趁热打铁,下一剂猛药。今晚的应酬是商会主办,你去应该可以认识不少商场上有头有脸的人,对你将来是有好处的。而你公开了和我的关系,下次再找他们贷款,他们一定会卖你几分面子。” 韩笑把头低一低,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竟然也没想到。她的声音也是低低的:“好。那今晚需要我做什么配合你吗?” 他站起来,拍拍她的头顶,模样有些轻佻,却不过分:“你只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行了。” 她觉得更加不安。有时候在霍志谦面前,真觉得自己就像小孩子一样可笑,他不仅年纪比她大多了,处事阅历方面也比她老道圆滑的多。 他看了下手表,示意她:“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们就早点出发吧。” 她赶忙跟着站起来:“没事了,我们走吧。” 下电梯的时候,她站在他身边,几番挣扎犹疑之后,还是伸出手来,搀住了他的臂弯。反正晚上应酬时也必须这么做的,不如提早熟悉起来。 霍志谦倒是没什么反应,任她挽着,一派自然。 离开银泰之后,他又是很耐心的等了她差不多两个小时,直到造型师将她打扮完毕,才略微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向外走。她换了礼服,又踩上七寸的高跟鞋,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有些吃力,尤其是看到他的表情不苟言笑,也不知是哪里不满意还是等得急了。 他今天坐一部加长版的林肯,车子停在郊区一栋独院别墅外。喷泉池边早已如名车展一般停了许多车子,他们下车时,有戴着白手套的佣人很殷勤的为她开车门,手撑在车顶上对她做了一个标准的英式鞠躬,同时说:“霍先生,韩小姐,请。” 做下人的会记住一些主人和主人显贵朋友的车牌,这并不困难,但是能如此省时度势的认出她来,当真是圆滑应变。她回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霍志谦,他微微向她点头,于是她便搭着裙摆,率先踏下车来。 霍志谦在她之后从另一侧下车,她顿了顿,像下午般熟练的把手放进他臂弯,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走进那灯火璀璨的宴会厅。 霍志谦本来就是众星拱月的人物,加上最近报章的报道,甫一入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韩笑有些不适应这种注目,挽着他的手心攥了攥,然后就在不经意的扫视中,与欧阳的目光相撞。 好在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又多看了她一眼,就扭回头去继续和他的同伴聊天。 但韩笑的身体明显开始僵硬,发愣。这时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和霍志谦打招呼,霍志谦抽出另一只手和那人握手,并出声在她耳边介绍:“这位是税务的王局长。” 韩笑赶忙收回思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那人点头,微笑,鞠躬,握手。没想到这里除了商界的人,还有政界的人。这段时间银泰一直在和欧氏竞争政府的新项目,这王局长无疑是其中重要的一环需打通的关系。且税务部门对每个经商的人来说都是需要疏通的,天瑜将来能翻身,也少不了和这税务打交道。 只见王局长用惊艳的目光上下扫视着韩笑,赞叹道:“霍总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带出来的女伴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话风里稍显轻浮,显然也是和霍志谦开玩笑惯了的,霍志谦笑笑,重新给他介绍说:“这位是天瑜的韩小姐,我的未婚妻。” “原来是霍太太,失礼失礼。”王局长听到“未婚妻”三字,脸上已出现愧色,大约是后悔刚才的轻浮,又反复回味着“天瑜”二字,突然醒悟过来:“天瑜莫不是前一阵子跳楼的那个” 幸好他的话及时打住了,才没闹出尴尬,赶忙陪着笑说:“令尊的事,真让人惋惜,还好有韩小姐这样聪明漂亮的千金,有霍总保驾护航,一定能重振令尊的当年的基业的。” 她婉转说了声“谢谢”。应酬场合就是这样,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只会审视你身上的装扮,你身边的伴侣,以及你头上的光环,然后说出或追捧或讽刺的话来。 无论是商场还是官场,都是一样虚假。渐渐的她也感到疲累,说话滴水不露,戴着几分虚伪逢迎,就连霍志谦这样居于高位的人,仍然不得不对某些人假以令色。 可以想象成日游走在这些人当中,会变得如何扭曲。好在有霍志谦在身旁照料,领着她与各方权贵打招呼,闲谈。他们手挽着手穿梭在人群中,很多人看着都露出暖昧的笑意,也有人调笑着两人的关系,他们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着回应,韩笑手上拉风的钻戒,已经算是最好的默认。 后来不知怎么欧阳也加入了人群的闲谈之中。韩笑惊异于他们彼此的演戏功力,互相面对的时候竟然能那么平静而自然,彼此的严重都透露着淡淡的陌生气息,好像真的只是两个陌生人。他甚至没有同她打过一个招呼,说一句话,只在同霍志谦握手时冲她微微一笑表示礼貌。 韩笑受不了这种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波涛暗涌的气氛,在霍志谦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寻了个接口就先离开了会场。别墅外面是个大花园,夜风清朗,吹拂在脸上,带来喷泉池微微的水汽,浸湿了她干涸的心。 她的手中还端着一杯鸡尾酒,有意无意的摇晃着杯中液体,看那点点繁星倒映在喷泉池中,然后被水花打散。几滴水珠溅在发丝上,她用手捋了捋,别在耳后。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欧阳。他真的没有多少变化,在人前永远如电视镜头中一样,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他也就只有在她一个人面前会露出失控的样子,虽然可怕,却更加真实一些。 其实欧阳就像这杯中的酒,闻之甘甜香醇,望之剔透闪耀,明明知道会醉,却仍勾得人忘情一试,不顾酒精的麻痹而饮了下去,然后沉醉,上瘾。有人为这种醉心甘情愿的满足,有人痛苦挣扎想戒却戒不了。只有她清醒的知道,有些酒,就像毒一样,根本碰不了。 背后徐徐的风停止了,又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当她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时,那熟悉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 “你最近还好吗?” 她缓缓回头,看着那站在黑暗里的欧阳,星子的微光笼罩在他身上,戴着一股沉静的气息,好像他是安全而无害的。 这样单独的遇见,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她眨了眨眼,笑着说:“很好。你呢?” 他站得笔直,目光幽暗而深邃:“还好。” “很好”和“还好”,似乎有点分别。韩笑的眼神非常平静,她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很好,就是这样,不要无故的心软,也不可动气,就相对陌生人一样,或者只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这样无声的对望了一会,欧阳就站在她面前,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气氛终于有一丝微妙的变化,淡淡的,涩涩的 他笑了笑,像是叹息:“我知道你过得很好,看得出来。你今晚非常的光彩照人。” 那应该归功于造型师吧,两个小时坚持不懈的努力。欧阳的赞美太难得,就算是这样尴尬的气氛中,这句话仍然如徐徐夜风,轻轻吹拂进她耳中。 “过奖了。欧先生您也依然气质不改。像您这样年轻又有能力的企业家,着实不多。”似乎不用太费力就说出恭维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他倒还能笑的出,话锋一转,却忽然问她:“他们说你要成为霍太太了?” 她终于等到他问出来了,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她是不是脸上该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也许那样太假了。她仍是微笑,点点头:“是呀。” “”他动了动唇,好像犹豫了一下,又问:“他对你好吗?” “不好我就不会答应嫁给他。” “那就好。” 略带失落的三个字,让韩笑的心猛的一沉。为什么会这样?听到这三个字,她的心里竟然比欧阳还要失落的感觉。不该是这样,可是究竟该怎样,她也说不清楚。他的语气里明明还是一副很关心她的模样,可是又平静得让人心生恐惧,没有任何激动失态的举动。 难道是她又高估了自己吗?她和霍志谦结婚难道就一点都不能打击到他吗? “我们十天后就要结婚了。”她大声说,特意加重了那“十天后”三个字。其实她和霍志谦根本没具体商议过婚期,但他的确说过“越快越好”这样类似的话。 这几个字果然奏了效,让一直平静无波的欧阳眼神颤动了下,然后转过脸,盯着她被月光投射在地上的倒映。 “十天后?”他重复了一遍,嗓音莫名的暗哑。 “是的,到时你会来吗?”她狠心下了邀请,把手上的那枚钻戒举起来晃了晃,好让他知道她并没有撒谎。 戒指真的很漂亮,十克拉的钻石,不是假的,在月光底下璀璨夺目的胜过天上任何一颗星子。 他失神的望着那枚钻戒,很久很久,没有在说话。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他的目光很深邃,眸子里像灌了水银,颤动着莫名的水光。 他忽然转过脸去,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记得,你是很喜欢戒指的。” 他的双手抄在口袋里一直没拿出来,转身大约想离去,但是正好碰到出来找韩笑的霍志谦,那凌厉的目光一触即两人,立刻透出几分了然。 欧阳也停了下来,看了看霍志谦,又回头看了眼韩笑。 霍志谦越过他,走到韩笑面前,很熟捻的拉住了她的手,才说:“欧先生似乎和我的未婚妻聊得很开心。” 欧阳并未接话,只是看着霍志谦,轻轻的问:“你是真的想娶她吗?” 霍志谦答得很快:“那是自然。韩小姐出生名门,聪明貌美又知书达礼,我当然会好好对她。倒是希望欧先生以后能严于律己,和我的未婚妻保持一定的距离。” 欧阳只是笑,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这夜晚的风愈发的凉了,四下里静寂无声,韩笑挽上他的手,说:“走吧,回去吧。” 霍志谦却没动。喷泉水声潺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凝。他突然转过脸来对着她,很严肃认真的说了一句话:“既然你决定嫁给我,以后就少跟他见面吧。” “噢。”她垂下头,隔了一会,又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在生气吗?” 他不说话。 遇到这种情况任何男人都会生气的吧。只是她一直觉得霍志谦这样的人,心里除了生意场上的事,不会再装下别的琐事,更何况这种感情上的磕磕绊绊。 她试图解释:“我只是告诉他,我要和你结婚了。” “我知道。”他突然不耐的打断。然后就再也不说一句话。 韩笑心虚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那天后来直到他们离开晚宴送她回去,他都一直沉默着。这好象是他们第一次闹别扭,如果他们算得上在谈恋爱的话。而且,还是因为欧阳的事。 她疲累的上了楼,脱下礼服,卸去浓厚的妆,好像脱下全身的伪装,站在水下,痛快的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出来,才发现放在包上的手机一直在闪,竟然是欧阳发来的短信,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那时,她大概才刚刚离开宴会场吧。 短信里面简简单单的只写四个字:不要结婚。 多么霸道的口气,像极了欧阳一贯的风格。她看着那条短信,突然讽刺的笑了,今时今日,他还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命令她不要结婚? 一瞬间百感交集,强大的心绪涌上来,堵在喉咙里,痒痒的,她忍不住呜咽了声,眼角竟然逼出一滴湿润来。她不知道自己想笑还是想哭,只是情不自禁的抱着那手机,看了又看,她按了回复键,颤抖的手指在键盘上摩挲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说:我从来就不想结婚,我只是为了报复你? 泪水突兀的落在屏幕上,模糊了那几个字。她与欧阳不过是昔日的枕畔情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听到她要结婚了,所以就不甘心,觉得她这一生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不能再嫁给其他人,所以叫她不要结婚? 她觉得可笑,可是越笑眼泪却流下来的越多,这种无聊的戏码,自己为什么还要在意? 她把手指放进口中咬着,终于能忍住这无稽的眼泪,可就在这时,握在手中的手机突兀的叫起来,她猛的一震,看见闪烁的屏幕上跳动着的那一行号码,陷入了更深的悸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反复跳动的一串数字,韩笑觉得有点头疼,还是深吸了口气,缓缓按下接听键。 电话里面传来熟悉的冷峻的声音:“我想跟你谈一谈。” 她压抑着嗓子里的哽咽,眼眶里还弥漫着水雾,声音却已经冰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为什么要结婚?”很平淡的语气,但已经充斥着他的霸道与不容抗拒。 她累了,扶着墙脚站起来,开始寻找借口转移:“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已经要睡了。” “你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拆穿了她的谎言,她一愣,紧接着就听到欧阳的声音:“我一直等在你家楼下,看到他送你回来,你再上去。” 她握着手机,忽然无话可说,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他又说:“下来吧,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毫无反抗之力。韩笑挂断了电话,微微移动了下身体,然后再慢慢的穿上外套。在那一系列的缓慢动作中,她仍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但她已经那么做了。等她回过神来,路灯微薄的灯光已经将欧阳的影子拉得颀长,静静的与她的重叠,覆盖。 她眼角的泪痕已经被拭干净,只是仍然酸涩,借着灯光瞅着眼前的人。他的脸有点模糊不清,身形却是笔直,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然后她刚想说什么,他突然一动,身形已经弹至她面前,然后将早已怔愣在原地的她狠狠拥入怀中,他的手臂生硬,力气奇大,她只觉自己撞在他的胸膛里,生疼。那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中一样,那么用力。 她知道自己逃脱不了,索性一动不动,默默的伏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口激越的心跳。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胸口的剧烈起伏,那么深刻,让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滑落在他的西装上。 韩笑不知是痛恨自己还是痛恨他,心中闪过无尽的悲凉。欧阳拥着她,许久许久,直到她意识过来,开始微微的挣扎,这一动,欧阳忽然就变得很强硬,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停在一旁的车上拉。 副驾驶位的门被拉开,他一把将她塞进去,然后自己也上了车。韩笑试着打开车门,可是他冷着脸上了锁,韩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终于放弃了一切动作,两人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他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她则转头看着窗外,这黑夜静谧的气息,一点点弥散在两人之间。 也许是沉默太难熬,欧阳忽然拉了离合,踩下油门,韩笑被吓了一跳,身子剧烈的向前掼去,好不容易坐稳了,白着脸孔看他一眼,不得不系好了安全带。 “你要带我去哪?”她冷静下来,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失态,平静的问他。 “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他深邃的眼神凝望着前方路灯下的路面,郁郁的波澜不惊,却荡漾着不安的气息。 他开得不算快,韩笑问:“你想说什么?” “你爱他吗?”他突兀的反问,声音生硬。 韩笑叹了口气:“这重要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份安宁。” “你不会快乐的。”他很笃定。 “是吗?可是我现在很幸福,有一个出色的男人向我求婚,他能给我所有想要的一切” “你不会幸福的!”他突然狠狠的打断她,“因为我不幸福,所以你也不会得到幸福。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我很不开心,所以我知道你也不会开心。” 很无厘头的说法。韩笑想笑:“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不开心?” “因为我爱你。”很快很简单的五个字,他突然的说出来,又似乎蕴藏了太多隐忍的情绪,让这五个字变得干涩而艰难。 韩笑突然愣住了,内心一阵阵纠结的情绪盘桓心中,她努力的告诫自己,不要相信这种甜言蜜语,反复的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可是我不爱你。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开心过,更不会幸福,过去的事情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很累”她转过脸来看着他,那目光带着淡淡的讽刺,“欧阳,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就借着今晚,把一切说清楚吧。 “我在爸爸的遗物里看到当初他领养你的证明了。我知道你不是爸爸的小孩,我们也不是亲生兄妹,这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那么丑陋。也许当初你和爸爸之间有过什么协议,又或者你恨他,你要针对天瑜,报复韩家,我都能接受,可是我没法忽略爸爸的死。其实我在心中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你一直还在提防着我,你要对天瑜下手前,什么事都瞒着我,不告诉我,还把我拉出去看日出,让我相信你,在你面前我就是一个笑话,你一直觉得我很可笑吧?被你耍得团团转了,还总是一副天真的相信你,我也觉得我可笑那么现在呢?难道你还要我再相信你一次?” 说着这些的时候,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早已在心中重复了多遍,非常的熟练。 欧阳转过脸来,眸子里有淡淡的伤感,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过了很久,他才说:“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我。” 她不明白,带着几分怅然,叹息:“够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帐,如今大家分道扬镳,各过各的,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干涉我?就算我们之间有千万种关系,但那,一定不是爱。” 她说得果断而决绝,欧阳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猛的一颤,车身明显的晃了一下。其实她心里也憋屈得难过,说出这些,明明该很过瘾的,应该有一种报复的快意的,可是只觉得那浓浓的伤感沁入了肺腑,慢慢的在血液皮肤中蔓延开,几乎将她淹没。 过了一会,欧阳把手伸进西装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枚戒指,因为顶端镶嵌的宝石太多夺目,她一眼就认出那款型,是“鸽子蛋”! 他淡淡的冲她笑了笑:“我说过要帮你重镶一颗的,可是你已经戴上了别人的戒指。” 她想起那一晚在别墅里,意乱情迷之时,他浓得发腻的声音说:“这款式太老了,我让人再帮你镶一个。”她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去镶了这样一枚戒指。依旧是众星拱月的设计,在中间那颗炫目的宝石周围,密密匝匝的围了一圈细细的碎钻,因为独特的粉色,在夜晚显得比她手上那颗十克拉钻石更加夺目。 她说不出话来。只见欧阳摇下车窗,寒冷的夜风呼啦一声灌进来,扬起他们彼此的发。他的手在空中一扬,黑暗里似乎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她“啊”的惊呼出声,再看他手心时,那枚“鸽子蛋”已经不见了! 他竟然就这样把那枚造价不菲的“鸽子蛋”扔了! 她不知自己在为那戒指惋惜,还是那一幕太过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欧阳却只是淡淡的笑:“看来我又白费心机了。既然想留的都留不住了,那还留着它碍眼做什么?” 话落,欧阳猛踩了一脚油门,原本不急不徐行驶的车子突然一个加速,笔直冲了出去,那一瞬间的变化让她心惊胆战! 表盘上的指针由100码跳到了120,再到150!因为车速太快,敞开的窗子里,卷来狂风乱舞,他的头发都被吹得一根根竖了起来。那侧脸却是冰冷坚毅的,薄唇冷削,紧抿着,整个人保持着一种僵硬的线条。 韩笑的心中忽然一痛,压抑着心底的害怕,在几乎漂浮起来的车上小声劝他:“欧阳,你不要这样。” 话一出口,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仿佛是满心的辛酸涌了上来。 欧阳不答话,只是狠狠的盯着前方蜿蜒的车道,道路两旁的路灯飞快的掠过车前窗,在他脸上划下一道道光影,显得狰狞而诡异,车身已经开始发出不正常的嗡鸣,表盘上的数字还在飞快的跳跃着,没有减速,反而跳到了170! 韩笑愈加觉得不对,大喊:“欧阳!” 他突然转过脸来,表情阴阳怪气的:“我想过了与其让你嫁给别人,不如我们俩就这样死在一起!” 在这种高速行驶的状况下,片刻的分神都是致命的!他做这种危险的事,就已经预料到了后果,几乎就在他说这话的同时,只见前方一束刺眼的光芒直射了过来,在聚光闪烁之间,仿佛是一辆正停在缓冲带的车子! 那强烈的光芒一直射到两人的眼中,将他们的脸都照得雪亮,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韩笑竟然本能的转过头去,看了欧阳一眼,他的脸在那种猝然的光芒中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嘴角却隐约有笑意!那是一种解脱的欣慰! 韩笑闭了闭眼,没想到这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即使最后那一刻,印在她脑海里的,竟然也是欧阳的脸。 可是事情却不像她想象得那样发展。欧阳并没有完全放弃,而是拼了全力将方向盘向右打到底,因为她坐在右边的副驾驶座,因为这样可以让她受到最轻微的伤害! 尖锐的刹车声响彻黑夜,将寂静的夜撕开了一道口子,韩笑在这强烈的撞击和震荡中慢慢的闭上眼,有什么热热的,顺着眼角滚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她的血,因为她根本感觉不到痛。 彻骨的冰凉席卷全身,她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睛,朦胧的烟气笼罩着她的全身,她想动一下,可是丝毫动不了一分,撞击瞬间弹出来的气囊将两人挤压在很小很小的空间里,欧阳的肩膀抵着她的,那一滴一滴的浓郁血气,仿佛就是从他身上蔓延过来。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挣扎着摸到了他的手,紧紧抓住。那触手的冰凉让她愈加害怕,她艰难的摇晃着他,叫着他的名字:“欧阳欧阳” 她在绝望中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灭顶的灾难,她等不到一句回音,渐渐的自己的意识也模糊下去,没想到他们的恩怨竟然是这样了结的,没想到她一心想要报复的人,却这样轻易的倒在了自己身边。 原来,要他死,真的很容易。到了性命攸关的最后一刻,他还是会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她渐渐垂下去的手突然被人回握住,那力气虽然微不足道,却立时令她清醒了过来。因为她能感受到,那人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握住她。 她的声音颤抖而无助,带着微微的哽咽:“你为什么” 他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微微上扬,也许是笑吧,额角上渗透下来的血线蜿蜒。 “我还是不忍心带走你因为我忽然想起来你怕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再传入她耳中,那么虚无,那么无力。那一刻,眼泪滂沱,即使在之后的昏迷中,也没有止住,脑海中反复盘旋的,只有他的这一句话:我不忍心带走你,因为你会怕黑。那一刻,仿佛成了永恒。 * 耳畔是重复的“滴,滴,滴”的声音,那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仿佛仍不断充斥着韩笑的耳朵。她猛的睁了下眼睛,眼前是满目的白,她戴着氧气罩,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那样子让人感到心疼。 “你醒了?”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人,竟然是霍志谦。 她眨了下眼睛,又慢慢的阖上了眼皮,仿佛是疲倦。不过片刻,又蓦地睁开,睁得很大很大,紧紧盯着霍志谦,嘴巴一张一合,在氧气罩下,只看见吞吐的白色云雾,却听不清楚声音,她越是急,越是发不出声音,霍志谦眼里的神色渐渐疑惑,问她:“你想说什么?” 赶来的医生替她拿掉了氧气罩,她立刻问:“欧阳呢?” 出口才发现这声音并没有自己想象得清楚,沙沙的仿佛打了砂纸,更加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可是在场的人一定听懂了,尤其是霍志谦,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颜色,因为连日来守在医院,干净的面庞下面也生出一些胡茬,这与他平日的形象不大相符。 可这一切在韩笑的眼中却变了另一层意思,她记得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欧阳为了保护她,把方向盘极力的向右打,才使她受到的伤害减轻到最低。在昏迷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也好,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让她跟欧阳之间的爱与恨,还有那些不清不楚的感情,劝都化作云烟吧。可是她却没有死,醒来看见洁白的天花板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没有死,那么欧阳呢?欧阳呢?他们为什么露出这样难以启齿的表情,难道欧阳他? 韩笑很想坐起来,撑了好几次,手臂都用不上力气,医生来按住她,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是连说话都困难,肺腔里一阵撕扯,霍志谦终于开口,声音冷冷清清的:“他没事,只是伤得比你重,现在还没醒来。”顿了一下,他又说:“你们真是幸运,关键时刻将方向盘向右打,只是撞到了隔离带,并不算严重。” 她奋力的挣扎终于停了下来,溢着水汽的眼睛显得很平静。医生重新为她扣上氧气罩,又做了一些详细的检查,然后纷纷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霍志谦和她两人,他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出身,那眼神复杂而幽深,仿佛要将她看穿,令她有些心惊。 她明白自己在被他送回家后,又在深夜坐在欧阳的车上,和欧阳一起发生车祸,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背叛。她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在经历过生死一刻,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她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质问。 果然,霍志谦一脸冰凉,带着讽刺的笑叹:“一起共赴生死,真是让人动容啊。” 韩笑闭了闭眼睛,对此她没什么可辩解的,而且现在也没有力气说话。可这种平静的态度却让霍志谦觉得她是默认了,于是更加冷嘲热讽:“你不是想他死想得不得了吗?为什么醒来第一件事却是关心他的生死?你要是现在反悔跟我合作了,想重新回到他身边,还来得及。我看他也还没玩腻你,不然不会临死都护着你。” 韩笑终于睁开眼,张了张口,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仍是徒劳的扭过了头。 霍志谦冷冷的看着她,突然从手心拿出样东西,摔在她床头的柜子上。 “这是他昏迷时仍然紧紧握在手心的。至于选哪个,我想你自己心里应该再明白不过了。”他说完就站起来走了,关门时发出很大力的“砰”的一声。 韩笑因为背对他躺着,所以对他的话不明不白。等他走了,她才艰难的翻个身,这才看到柜子上放着的,竟然是那枚被欧阳扔掉的“鸽子蛋”! 钻石被称为最坚固的物质,切割完美的粉钻在车祸中仍然没有磨损半分,依旧光华耀眼。她的手上,本来带着霍志谦送她的戒指,因为检查,被脱下来,此刻就静静躺在那“鸽子蛋”旁边,两颗钻戒皆是这世上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像这两个男人,无论哪一个,都是绝佳的选择。所以霍志谦才会问她“选哪个”。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她望着那光芒璀璨的“鸽子蛋”,视线却渐渐模糊了。她明明记得那时欧阳是拉开了车窗,将戒指丢了出去,原来并没有,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个障眼法,而她又被骗了。 这一次却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只有淡淡的庆幸。幸好,幸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韩笑伤得不算重,在床上躺了几天,绷带就拆掉了,她本来想去看看欧阳的伤势,但这几天霍志谦经常过来,和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熟识了,每次他的车才停在楼下,照顾她的小护士就要扒在窗子边上花痴的说:“霍先生又来了啊,韩小姐你真幸福。” 她算幸福吗?她和霍志谦的婚姻恐怕连最势力的商业联姻都算不上,霍志谦什么都不缺,他只是想利用她来对付欧阳,而在车祸之前,她的确是一心想要置欧阳于死地的。 那日在医院算闹了别扭,这几天霍志谦来,也不过是在病房里陪着坐着看报纸。外人看来他们是感情深厚,婚前甜蜜依依,只有韩笑自己知道,霍志谦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 谁叫她要把自己的婚姻当作交易呢?她自己都没有投入感情进去,又怎么能要求对方全心全意的对自己。他能这样做足了面子上的功夫,已经算对得起她。 她躺在医院里养病,外面婚礼的准备却紧锣密鼓,一丝没有停怠。霍志谦有时会把婚礼的款式图片和一些照片拿来供她选择,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只吩咐了照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韩笑慢慢的也就不想再去见欧阳。见了又怎样呢,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终究要嫁作人妇,见面也没有什么可说。 确定婚期那天的傍晚,霍志谦刚刚离开病房,她就下了床。避开了查房的护士,在多番打听后才知道欧阳所在的病房,她胸腔的伤口还没好透,穿着病号服,一步一步艰难地朝那病房走去,指尖触摸到冰凉的墙壁,感受到丝丝沁凉从手心中传遍全身,脚上阵阵隐隐作痛的感觉不断地传来。 是绝望吗?听到霍志谦告诉她,婚礼定在五天后,她竟然有种想逃避的感觉。 她曾经梦想过,期待过,自己披着白纱的样子,可没有一刻,这样害怕。更在这恐惧的关头,想到了欧阳。 站在他的在病房外,韩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心跳阵阵,快要从喉咙里跳出,隔着重重的玻璃,可以看到他还在沉睡。护士说他早就醒过来了,只是重伤初愈,身体机能什么的都处于非常差的状态,会经常昏睡。 韩笑渐渐地平复了心中的那分激动,门是虚掩着的,也许是刚刚小护士查完房没有带紧。她就站在门口,隔着一段距离,近乎贪婪的审视着欧阳那张沉睡着的脸。他是很规矩的姿势平躺在床上的,闭着的双眼那么安详,头上还包扎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手上脚上也都缠了绷带,仿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受伤的地方。 她身上的绷带早就拆的差不多了,可是他的伤势仍旧是那么的严重,看着他如今这副模样,韩笑恍惚又想起车祸的那一晚,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向右打的方向盘,以及最后那一句令她轰然落泪的话:我还是不忍心。 她站在门边,身体摇摇欲坠,只能勉强靠着门板的支撑站着,视线早已模糊,这样的他,闭幕的他,脸色苍白的他,下巴上爬满了胡茬的他,早已经深深刻在脑子里。不由的阵阵心酸,泪水早已充斥至眼眶,也好,就让他这样睡着吧,好好养伤。如果他一直待在医院里,也许就不会知道她结婚的消息,那样,至少她会好受一点。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让她感受到强烈的孤寂,车祸时受伤的地方似乎又撕扯起来,一阵阵的疼。 他的呼吸很轻,平缓,空气里只能听到吊瓶里轻浅的滴答声。这样的安静,她知道他应该是很好,这样就够了。 她扶着墙壁,慢慢的退出去,然后再带好病房的门,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房间。 病房的门锁发出喀哒一声,很轻很轻的,可是躺在床上一直阖着双眼的男人却倏地睁开了眼睛。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唯独知道那一双眸子闪着濯濯的光线。 婚礼前一天,霍志谦来医院接韩笑出院。他手里的一大束香槟玫瑰,羡煞了病房的围观小护士们,美丽的金纸层层叠叠簇拥着花瓣,当中的花瓣上还坠着最新鲜的露珠。 韩笑突然就想起许多年前,霍志谦的司机来花店帮他买白茶的时候。后来那司机说,花是送给他的前妻的,那一个配得上白茶风骨的女人。 望着面前香槟玫瑰,韩笑也突然没了兴致,只是在外人面前,勉强做出欢喜的模样,坐上车后,他与她仍旧保持着一定距离,声音不温不火的传来:“待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在海滨酒店等你。” 海滨酒店,是他们举行婚礼的地方。因为两人一致觉得低调就好,所以婚礼并不在市区内举行,只在海边的一所五星级酒店举办了派对,邀请了商场上一些熟悉的合作伙伴,使这场婚礼的商业气息更浓。 她颤颤的想:下一次见面,就是在婚礼上了吗?可是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她抬起头,却见霍志谦出其不意的伸出手来,将她的长发捋到耳后,她本能的退缩了一步,他的手落了个空,两人的脸色在那一瞬都有些尴尬,她正懊恼着怎么在关键时候犯这样的错,却见霍志谦勾了勾唇角,笑意似乎还是那么的温柔: “晚上记得吃药。” “嗯。”她心虚的点了点头。 车子在韩家的公寓楼下停下,他没有下车,目送着她离开,直到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对司机说:“折回医院。” 就在他来医院接韩笑之前,他的秘书收到了欧阳的电话,约他见面谈一些事情。明天,就是他的婚期了,这件事他并没有大肆张扬,当然也没有刻意保密,看来,欧阳是知道了?有趣,真是有趣。 他往真皮后背上靠了靠,饶有兴致的勾起了嘴角。 与欧阳的见面是在医院附近一间尚算典雅的咖啡厅。他的伤未愈,但很准时,霍志谦到时,他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奶咖色棒针毛衣,宽大的圆领里露出衬衫的领子,因为病容清减,衣服显得宽松得罩在身上,脸色也有些苍白。 看到这位昔日的合作伙伴,两人反而都没什么表情,反而冷冰冰的,互相看了眼,就各自坐下。侍应将煮好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端上来,两人都没动,反而是互相打量着。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霍志谦颇为耐心的等待着,修长的双腿交叠,很有规律的一下下颠着。 欧阳终于沉不住气,首先将一份文件隔桌推过去:“你看看,条件方面,有什么不满意的,再叫秘书修改。”他开门见山的道,说完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忘记加糖,苦涩的味道一瞬间沁入肺腑,呛得他几乎失态。 霍志谦凝着眉,略微扫了一眼,嘴角上扬:“很诱惑的条件。”随即一顿,问道:“你想要什么?” 欧阳静静的审视他,只说了三个字:“收手吧。” 不明不白的三个字,可是霍志谦却听懂了,并不作答,带着几分反讽的意味,笑着说:“怎么,心疼了?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宝贝妹妹嘛,肯拿这么优渥的条件来跟我换她。” 欧阳刚想要开口,胸腔的伤口就剧烈的疼痛起来,他极力稳住情绪,咳嗽了一阵子,慢慢平复下来。刚才,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失控了。 “你不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对她下手的吗?要怪只怪我棋差一着,叫你摆了这一道!” “过奖。”霍志谦不紧不慢的将炼乳倒入咖啡,慢慢的搅动着,“姜还是老得辣,年轻人还是多多历练得好。” “哼,”欧阳讥笑了一声,“你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还想绑住她做什么?”他深吸了口气,突然转过神来:“政府的新项目欧氏也会退出竞争,你满意了吧?” “欧世侄,别这么说,”霍志谦轻轻笑了起来,摇动着手指,“当初我们可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一起整垮了一批大中型金融企业,比如天瑜,嗯?如今放眼整个a市,也就只有你,够得上资格和我一较高下,我可是对咱们这场较量非常的上心呢,你怎么能这么轻易退出呢?” 欧阳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表情,先前的震怒稍稍收敛,如今竟能挤出一抹笑来:“那我倒是忘了,霍总最擅长釜底抽薪,倒打一耙。你把收买顾正烈逼死韩卫梁的罪名全都往我头上一扣,自己摇身一变,唱起了红脸儿,可真叫晚辈的学到了不少东西。” 夜色一点点降下来,窗玻璃上跳跃着的灯火,倒是流离不定。两人都在笑着,只是中间莫名的一种僵持在打破,那气氛无端的诡异起来。 “过奖过奖,收买顾正烈这么绝的招数,若不是欧世侄聪明过人,依我这老糊涂,是决计想不到的。” 兵不厌诈。欧阳只觉得胸臆间充斥着一股懊丧感。早在他第一次发现韩笑和顾少白交往时,就派人调查过顾正烈这个人,得知他的品行和正在天瑜就职,就曾打过这个算盘。只是那时她与韩笑并未闹得这样僵,犯不着用这样狠辣的招数。后来韩笑屡屡为了顾少白罔顾生死,他便慢慢的动了心思,他知道霍志谦发展至今,银泰始终在金融界呼风唤雨,与他背后的那点不干不净的黑社会背景撇不开关系,于是由他设计布了圈套,霍志谦着人执行,先让人故意输些钱给顾正烈,然后将他诱到澳门去豪赌,在他尝到些甜头后,一次让他输得血本无归。在黑社会的逼债之下,顾正烈走投无路,再由霍志谦出面,以许诺顾少白大好前程作饵,使顾正烈不得不为他们办事。 一来使得韩卫梁乖乖下台,天瑜唾手可得,二来也绝了韩笑的心思,让她和顾少白再不可能。偏没想到,他算漏了霍志谦的心思,在这之中,他竟然也对韩笑起了心思,竟然趁火打劫,将所有罪名推到他身上。起初他以为霍志谦是想用韩笑要挟他什么,他还能静下心来慢慢的等着,毕竟,有所图的人是对方,他只要静待对方提出要求,可是渐渐的,眼看婚期在即,霍志谦竟然没有一点儿反应,这下,着急的却是他自己了。 他慢慢的清醒过来,心底却早已凉了一片:“霍总果然是一个成功的商人,霍总的这一次奇招,令我很是钦佩。”他话里有话,显然讽刺他不择手段的利用一个女孩子。 霍志谦当然听得出弦外之意。 只是轻浅的笑着:“欧世侄也是后生可畏。只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就要懂得衡量什么对自己有利。”他指了指桌子上那一份堪称“丧权辱国”的合约,“虽然条件令我很心动,不过我想欧氏的董事会是不会同意欧总这样乱来的。” 欧阳的眸光一震。这份合约,当然是没有经过董事会批准生效的,只是他私下里拿来与霍志谦交换韩笑的筹码。他一直以为霍志谦只是诱骗韩笑来达到一些更大的利益,可是没想到,他压根没打算点头,难道他想狮子大开口,换得更多的东西? 霍志谦像是窥出了他的想法,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我看的出,欧总对你的小女朋友非常的上心。这份合约对我来说也许是百利而无一弊,但是,它比不上一个人在我心里的地位。所以,我拒绝。” 欧阳端在手里的咖啡剧烈的震了一下,几滴浓浓的液体溅了出来。这句话,比当初他知道霍志谦过河拆桥时,更让他倍受打击。他说:这份合约,比不上一个人在他心里的地位那个人是谁?是韩笑吗? 不,不可能。他们才认识多久,怎会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他本能的否认这一想法,可是心底却涌起更多的恐惧,害怕这一切会成真。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真是千般算计,到头来自食苦果,反而亲手把她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霍志谦又扬起那不冷不热的笑容:“欧总与其在这里游说我,倒不如求一求你那小女朋友,比较有效。我可是亲眼看着她为你掉泪呢,说不定她会心软?” 他知道,他们其实都知道。韩笑这样的女孩,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其实骨子里有一股韧性,只要她认定的事,不管是对错,她都会闷头脑子的载进去,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种关头去对韩笑说明一切的真相,她只会以为这是他更深的阴谋,继而永久的拒绝他。 欧阳闭了闭眼:“既然她选择了你,我尊重她的选择。” “那就好,既然她选择了我,她今后的事,也不劳欧总操心了。” 这场谈话终将是无疾而终。欧阳略显吃力的站起来,面色已经恢复了冷凝:“那么,我们就在政府的新项目上,再一较高下吧。希望到时霍总可别再用什么胜之不武的手段。” 虽然他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一想到明日,那个人,即将成为别人的妻,语气就显得咄咄逼人起来。 相反,霍志谦的态度却一直是淡淡的,在欧阳离开后,又独自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凝着对面那杯没有加糖的浓黑色咖啡,怔怔的出神。 就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也以为自己会答应合约上的内容。毕竟,上面的条件太诱人了,一旦签下了这份合约,只怕十年内,银泰将成为a市金融界当仁不让的龙头老大,再无人能出其右,而欧氏再怎么翻腾,也不可能撼动银泰的地位了。 商人本来不就该唯利是图的吗?他接近韩笑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那拿捏住欧阳的死穴,免得将来他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如今,他可以换得更好的东西,他却拒绝了。 那一刻,几乎是本能。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笑的时候,她强装独立的时候,她在飞机上疲惫的睡去的时候 他从虚幻的泡影中挣扎出来,猛的摇了摇头,不是的,一定只是因为那张脸,那张酷似他前妻的脸。 芊芊芊芊他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呵。 因为歉疚,才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对那个人好一点儿吧。 因为遗憾,才会用尽手段想把她留在身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翌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仿佛为了映照这个日子。 韩笑穿上名家设计的婚纱礼服,仍是一脸素颜,坐在化妆室里,对着镜子,怔怔发呆。 身后,不知何时,霍志谦已经出现。 厚重的落地窗帘掩住了外面灿烂的阳光,也掩住了他脸上那一抹晦暗的颜色,从镜子里能看到的只是他一身白色礼服,修长的身形,宛若童话里的王子。 他倾下身,随手拿到搁置在梳妆台上的一把桃木梳,悠悠道:“来,我替你盘发吧。” 这是新娘子礼仪上的一部分,由新郎为自己的新婚妻子盘发。霍志谦自然不可能会这种女人家的手艺,大约是婚礼前刚刚学了一点吧,镜中看来,他的表情闲然自若,手法算不上熟练,但却应付的来。 将她的最后一缕散发固定好,他放下梳子,手指轻柔的穿过她的发,露出那一截光洁白皙的颈子。 镜中的她,始终低垂着头,长睫在眼下划出一道阴影,随着他盘发的动作,略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吗?害怕这一刻的到来,还是害怕嫁给他?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明确自己的心吗? 他轻轻笑着,嘴角的弧度却有些冷了。手指眷恋的抚摸过她的发,真的很柔顺,就和当年的芊芊一样。当时他们结婚,他还是个穷小子,没有能力给她最盛大的礼仪,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为她盘发。一丝一缕,细致的盘好,为此他曾经跑进理发店,跟美发师傅学了很久,只为她能在婚礼上,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 他取出一旁化妆盒里的珍珠簪子,为她将盘发高高挽起,这个寓意是好的。 代表了,他从此以后,是她的丈夫。 可是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显然不是芊芊,因为她脸上只有淡淡的忧伤,而不是甜蜜的幸福。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就像他一样,娶她也是动机不纯的。 这个世上,到哪还去找他的第二个芊芊呢? 终于,她抬起眸子,清澈如水,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携住了手,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是说:“下去吧,时间差不多了,别让宾客们等太久。” 他往前走了一步,可是她仍停留在原地,手掌被他握着,固执的想挣脱出来。 他转身,对上她仰起的脸孔,眼神是那么飘渺和不确定。 “你将来真的不会后悔吗?”她的声音很小,充满了无助。说到底,她也不过还是个小孩子。 他笑了:“这句话,你应该问自己吧。”那笑意的眼底,确实骤然涌起的冰冷。“好了,别让神父等太久。” 这一次,他没有在停留下来等她,而是拽起她的手腕,几乎拖曳的将她带出去,腕骨被硌到,生疼生疼的。 是后悔了吗?可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从没有这样怀疑过自己的决定。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是仍然疑惑,如果这一步她走错了,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们选择举办婚礼的酒店,是一家依着海边的度假酒店,海景自然是很好的。不远处还有私人的港湾码头。偶尔能看到游艇在海面上疾驰而去,留下一长串白色的泡沫。 教堂是用很漂亮的彩色琉璃瓦制成,自助餐饮台和新人行走的路径上方,都有绿色的藤蔓密实的覆盖起来。正午时分,日头正好,琉璃瓦折射出迷人的气色光彩,从那密密麻麻的绿荫缝隙里漏下来,洒在新人的身上,缀成点点碎金。道路两旁都铺满了昂贵的香槟玫瑰,旖旎的芳香沁入鼻间,依稀还能看见上面的露水。是谁的眼泪,落了一地? 韩笑的脸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神色。虽然她一直知道结婚是一种神圣而严肃的礼仪,可是那应该是幸福的,微笑着的,可她的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僵硬。 宾客间窃窃私语,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可是实在不知道哪里不对了,不远处的前方,庄严的神父还在等待着他们。她只觉得不安,可是手掌被身旁的男人牢牢攥住。 直到路过一对贵妇,听到她们的小声谈话,她才明白,新娘是应该由长辈牵手陪同走上红毯,再送到新郎手中的。而她头上的白纱也没有放下来。 霍志谦也许根本不打算这么麻烦,只想着把她押上神坛了,更不屑亲昵的为她揭开白纱。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吧。她虚浮的笑了笑,任他牵着自己的手,手腕上已经被硌出了一道红痕,可是她毫无所觉,他也像丝毫没有察觉,仍是大步向前走着。 观礼的人群中,发出越来越明显的躁动,如果现在有媒体在场,无疑明天又是一条绝佳的头条。可惜他们的婚礼本来就遵从着低调的原则,加之五星级酒店的保安措施极佳,普通媒体想混进来也不容易。 终于,走完了这不算长的一段路,当他们停在神父面前时,韩笑几乎是吁了一口气,随即,她就如同被电到般,木然的望着台下某一处。 琉璃的华彩刺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在人群之外,在这样的热闹之外,教堂最暗沉的一隅,却有一道她熟悉的身影。即使隔着这么远,看不清他的脸,仅凭那熟悉感,便能确定是他,以及,他眼底的那一抹落寞。 欧阳。 他就站在那。 是否在等着带她离开呢? 神父的宣誓在耳边响起,可是他动也没有动。她甚至不能分辨他是不是在看向这里。也许只是路过,也许只是出于礼貌,收到了霍志谦的请柬才到来而已。 神父的声音,沉郁庄重,绵延不绝: “霍志谦先生,韩笑小姐,你们今天来到这个教堂,在这个主的圣殿中,各位亲友面前,缔结婚约。主把圣洗的恩宠赐给了你们,又降福你们的爱情,现在,更接着婚姻巩固你们的结合,使你们的生命更加丰盈。你们知道既是天作之合,就必须终身厮守。现在请你们两位在大家面前郑重表明你们的意愿。” 这样的祝祷词,无疑是讽刺的,可是神父的表情像是一张完美的面具,安详庄严,令人信服,大家都信了,躁动渐渐平复,连她也信了。 只看见神父仍旧照着手心的纸片念下去: “霍志谦先生,你是否愿意与韩笑小姐结为夫妇?” “我愿意。”这句话,说得轻飘飘,仿佛不带任何情愫,只是公式化的吐出三个字。 韩笑有片刻的苍茫,不远处那抹影子似乎已经离开了,容不得她发怔,神父的声音再次响起: “韩笑小姐,你是否愿意与霍志谦先生结为夫妇?” 要说出三个字,实在太简单。可是她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发现空气只是无力的徘徊在喉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紧张的连汗都流下来了,张大眼睛望着霍志谦,而他仍旧是一动不动,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她连着“我”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台下的观礼者早就哗然了,人们总是爱看热闹的,多半都把她这个“我”字后面的内容,想成了拒绝。 上天何以和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一步错,步步错,没想到在她狠心嫁出去的这一刻,还会发生这样的乌龙! 正在她焦急失神的片刻,霍志谦突然上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在吸气和惊呼声中,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唇。 她未完的话,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吞没了。人群寂静了一阵后,不知是谁带头,开始响起潮水般的掌声。在婚礼上这样的热吻,无疑是一种爱意的表现,是浪漫的象征。霍志谦真的很聪明,这样再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感情。 只是,作为被动承受的对象,韩笑却是苦不堪言。他的吻完全没有控制力道,狠狠的肆虐在她的唇上,像是为了故意惩罚她的语滞,牙齿撞击在她柔嫩的唇瓣上,直到血腥气传来,他的眼角绽出邪魅笑意,在放开她的瞬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畔的血迹,低声说:“现在,由不得你反悔了。” 她猛的一震,那一刻,在他眼里读到的,是一种深邃晦暗的光芒。 她预想过,这种商业联姻的下场会是多么的不堪,只是这一刻,没由来的害怕起来。 神父将手中的圣水撒在他和她的身上。圣洁,对他们来说,是多么讽刺的意义。他们之间的交易从来就不纯洁,就连这场婚姻,也是一样。 只是神父依旧慈眉善目的说着:“愿天主降福你们,请你们互相交换,作为爱情忠贞的信物。” 戒指,早已在之前求婚时,就戴在了韩笑的手上。十克拉的全美钻石,多么的闪耀,虚荣的女人啊,为了钻石而沉醉。 霍志谦伸出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戒指戴了一段时间,有点紧,他试了几次,都没有取下来,正待叫人,忽然瞥见不远处隐在人群里的欧阳,一念至此,竟是不顾韩笑的疼痛,强行取了下来。 韩笑很轻的“啊”了一声,其实很痛,只是顾念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惹出笑话,于是强忍着。只是一双眼睛都红了,眼泪噙在眼角,始终不敢掉下,在外人看来顶多是激动得要落泪了。那被他强行取下戒指的中指上,早已箍出了一道红痕,鲜明可怕。 轮到霍志谦了,韩笑却是很轻易就帮他将戒指取下。因为他本就没怎么戴过,只在今早来婚礼现场时才临时戴上的。 这场婚姻,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平等。 牢笼已成,她终究是无法逃脱。 礼仪结束后,是冗长的宴会和派对。都是应酬场上的虚迎和奉承,韩笑换下婚纱,穿了套金红色礼服,在人群中显得耀眼夺目。两人完成领舞后,霍志谦就被商场上那些“老友”们围绕,无暇顾及她,也有一些豪门的贵妇们上前和韩笑攀谈,概因韩家出生微寒,并非氏族的豪门,加上韩卫梁的死算得上一桩丑闻,那些富太太们也并不愿与她多交流。她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发现已不见了欧阳的身影,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淡淡的失落。 直到入夜时分,她才乘坐司机的车子,和霍志谦一同回到他的别墅。 她还是第一次来霍志谦的房子,这会儿应该算他们的新房了。别墅闲然事先清洁过了,显得一尘不染,玄关和地毯上,到处摆满了香槟玫瑰,是为他们的新婚而刻意准备的。只不过霍志谦并不领情,昂贵的小羊皮手工皮鞋踩在那花瓣上,娇嫩的玫瑰很快就萎顿了。 她有点替那些昂贵的玫瑰惋惜,但霍志谦已经领着她来到他们的主卧。 位于一楼的这间大得离谱的卧房,今晚就是他们新婚的睡房。欧氏的铁艺大床,铺叠着雪白的贡缎,花纹是绯艳的玫瑰,白底绯色,格外靡艳。 韩笑有些不安的站在门口,新婚夜要做什么,她还是明白的。只是和这个男人?他对她来说,陌生的就像一张白纸,就算过去她能忍欧阳很多次,可是却无法接受这样一个陌生人。 幸好霍志谦也并没有打算直接进入主题,而是从一旁的酒柜里取出一瓶洋酒和水晶杯。撩开厚重繁复的窗帘,透明的玻璃推拉门外面,赫然是一方露天的游泳池。此刻星光折射在宁静的池水上面,仿佛一把白砂糖洒在了葡萄冻上面,颤巍巍的发着光。 他兀自坐在了泳池边的躺椅上,旋开瓶盖,自斟自饮起来。 离得近,她看得清他是未添兑任何冰块和茶饮的,那是纯的酒精。可是他却非常轻易的咕咚一口就饮到了底,等她回过神来应当阻止的时候,他已经是三杯下肚了。 韩笑猜测,这场婚姻于他来说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吧,所以才至于在新婚夜借酒消愁。想到这,她反而轻松一些。试探着起身,走到他身后,拿走他的酒瓶,轻声说:“少喝一点吧,洋酒伤身。” 他回过头来,身上已经是很浓烈的酒味,举起空杯子冲她扬了扬,笑着眯起眼睛说:“要么,剩下的你来替我喝?” 他这样,多半是喝醉了。韩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不会喝酒。” “没劲。”他嗤笑一声,突然解开外套,在她的惊呼声中,噗通一下跃进泳池中。 宁静的池水被打破,溅起巨大的水花,不过片刻,又重新恢复了死寂。韩笑一怔,慢慢看着那些从水下溢上来的气泡消失,然后再也不见,很久了仍没有动静。她想:霍志谦不会这么傻,不会游泳还在家里建游泳池吧?可是也难保他今晚喝多了,一时忘记浮水技巧。 泳池下边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她越加害怕,这个别墅今晚为了营造特意的浪漫,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总不要在这时死人了,到时她真是百口莫辩。因为亲身经历过父亲的死,如今她对死亡已经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更忘记了她自己根本不会游泳,小时候参加游泳比赛还曾经抽筋溺水过,只是毫不犹豫的跑到池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冰冷的池水瞬间没过她的头顶,她因为事先没做好准备,入水的瞬间被连呛了好几口,本想在水下搜寻霍志谦的身影,谁知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飘摇,想要抓住池壁的把手,试了好几次,因为反弹的作用力,反而越加向池中心去。 肺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大脑在绝境中竟然还能搞笑的想到,明早的报纸头条恐怕是:霍氏夫妻新婚夜饮酒过多,不幸在泳池中双双猝死。她觉得这事也特乌龙了! 呼吸越来越难受,成串的气泡顺着她下沉的地方窜上去,她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口水,突然腰间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她突破了水体的束缚,猛的向上冲去。 她感到四周无数的空气向她涌来,她迫不及待的想大口呼吸,然后张口的一瞬间,却是一口水吐了出来,便听到男人低沉的笑声。 她用手拢了拢湿透了粘在脸上的发,又抹了抹湿淋淋的脸,渐渐看清眼前的那张脸。 是霍志谦。 他根本没事情,除了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表情是相当的轻松惬意。 看来他不仅会游泳,还是个闭气高手。 一瞬间,韩笑只觉得一股被愚弄的闷气袭上心头。偏生霍志谦还不安分的嘲笑她:“你至于吗?不会游泳还跳下来?” 她被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狼狈的转过脸去,低声说:“我只是不想第二天被人发现和一具尸体在一起。” 这话像是在咒他死。霍志谦也只是皱了皱眉,旋即又笑开来:“那你也不必跳下来跟我一块儿死。虽然这么一来外界肯定会传言我们夫妻伉俪情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这话像是在咒他死。霍志谦也只是皱了皱眉,旋即又笑开来:“那你也不必跳下来跟我一块儿死。虽然这么一来外界肯定会传言我们夫妻伉俪情深。” 这种时候,他还是有心情开玩笑。 夜风吹过,她半个身子浸泡在水中,衣服全贴在身上,冰冷而沉重。最关键的是露出水面的上半身,被湿透了的衣服完全勾勒出凹凸,身体的曲线几乎一览无遗。 感觉到他注目的眼光,韩笑倏的低了头,可是他的眼光那么直接,丝毫没有移开的迹象。 韩笑可怜兮兮的哀求他:“让我先上去换件衣服吧。” 他的眸色一暗:“过来。” “嗯?”她正吃惊,忽然被他扶在腰间的手用力一勾,整个人在浮力的作用下向他怀里跌去,这一阵动静掀起水花四溅,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却能感到他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她在风中颤抖,而霍志谦的手已经揽住她的腰,不给她一丝一毫逃离的机会。身处水中,她完全没有力气反抗逃避,只能看着他的唇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近,那种湿润冰凉的感觉,如同毒蛇的信子,慢慢的伸到心脏里边,麻麻的,让她的身体同大脑都跟着麻木起来,比刚才沉入水中窒息的感觉,还要难受。 心跳失了节奏,她猛的后退,反射性的张嘴,大喊:“不要” 可是他借着水性,强制的扼住她的后脑,趁着她张口的瞬间,将舌滑进,显然他是要动强的了。韩笑只觉得惊恐万分,那一池幽暗的水仿佛冰寒的深渊,拉着她不住的下沉,下沉。 他的手缓缓滑到她的身后,抚摸着她僵直的背,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瘫掉了,无法反抗,只是僵硬麻木绝望的承受着。而霍志谦却深陷其中,吻越发忘情,蛮横,像是要将她撕碎了吞入腹中,又像是要把她肺里的所有空气都挤压出来,将她比如窒息的绝境里。 情到浓时,他亲不自禁的呻口吟:“芊芊” 他的声音低沉脆弱,如同梦境里的呢喃,却在一瞬间惊醒了韩笑。她茫然的挣了一下,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仿佛都被电到,一下子弹了开来。 霍志谦终于放开她的手,深邃的眸子里闪着莫测的幽光,如同沉溺梦境,带着点迷惑打量她。那样子如同在确认,眼前的她,是不是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而韩笑,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她的确是听到了一个名字,那不属于她的名字。 两人的情形几乎可算狼狈。先是霍志谦一言不发的转身,利落的爬了上去。然后韩笑一个人笨拙的扶着泳池边沿的扶手,好不容易离开。 卧房里有两间浴室,一间是主浴,连着衣帽间,已经被先进去的霍志谦占用了。韩笑只好进了玄关处的小浴室。 站在花洒下,热水浇得她一阵激灵,终于把方才在泳池里的寒意驱散,可身体仍然在不住的发抖。以前她觉得欧阳太喜怒无常,可如今面对霍志谦,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可怕。因为欧阳再老成,至少没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当她和霍志谦单独在一起时,她总觉得霍志谦是在她的身上寻找别的什么影子,如果有一天,他终于发现她身上根本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会不会一怒之下毁了她呢? 后来韩笑忐忑不安的包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霍志谦早已不知所踪,宽大的铁艺大床上,贡缎的表面丝滑冰凉,她一个人躺在上面,心里一片荒凉。 第二一直睡到日头正午,幸好婚前她就休了假,不用赶着去上班。而霍志谦似乎一夜没回来过。 她起床后,倒是有佣人过来问她想吃点什么,她顺便问了霍志谦的去向。佣人说:“这几天政府的竞标要开始了,霍先生说太忙可能就不回来了。” 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在别墅里吃了午餐,就回了自己的公寓。虽然刚新婚就搬回来住不太好,不过反正霍志谦也不在,而睡在那张陌生的大床上,她实在会失眠。 既然霍志谦这么快就投入工作,她也就索性销假,又回了公司上班。天瑜上上下下看到她都格外惊讶,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美如仙境的地方度蜜月才是。 就连黄秘书看到她也是大跌眼镜:“小姐,你怎么来公司了?” 她笑着,一个个对他们说:“公司现在正是起死回生的关键时候,要玩什么时候不能去?等公司的债务还清了,步入正常轨道,我出费用,请你们所有人一起出去玩。” 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高声呼喊着“大小姐万岁”。 借着工作,总算可以缓解了她新婚的压力。如此似乎又回到没结婚前的生活,她每天忙碌着,渐渐忘了日子,直到一天傍晚下班,在楼下看到霍志谦的司机阿斌,才猛然想起,今天似乎是政府揭晓中标结果的日子。 她心里不由也忐忑起来,这一仗,到底是欧阳赢了,还是霍志谦赢了? 这之前,她并没有过问过霍志谦的打算,只是把她那天在欧阳的笔记本上看到的报价如实告诉了他。当然这份报价是否可信,就由霍志谦自己来把握了。 她远远的朝阿斌笑了笑,阿斌立马向她回礼,为她拉开了后车厢的门,她走近了,才发现霍志谦也坐在里面,不由收了笑,带着几分小心应付着。 从霍志谦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她也就无从猜测竞标的结果。只是他的样子似乎有点疲倦,也许这几天是真的很忙吧。 她坐进去,他也没说什么,车厢里是一种静寂的沉默。 她先打破这种僵滞:“怎么特地来接我?打个电话或者叫司机过来就好了。” 她这话只是随口提提,而霍志谦却是阴阳怪气的笑了声:“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我没有” “这才刚刚结婚,你就搬出去住,我要是再不来接你,外面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了。”他是真的累了,闭上眼,说话也是带着几分不耐烦。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举是有欠考虑了。他们的新婚曾经给银泰和天瑜的股市都带来不错的刺激,要是这么快就传出两人分居,难免引起股市波动,她果然还是太幼稚。 见他不太高兴的样子,她也不好再问竞标的事,只说:“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下,今晚搬回去。” 他连眼皮都没眨:“不用了,你要用什么,待会叫阿斌去买,晚上陪我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 “哦。”她不敢有异议,垂着头坐着。 过了一会,霍志谦坐起来斜睨了她一眼:“瞧你这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做戏。你就算演也给我演得上心点,别总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今天他像是格外的不高兴,总是寻着岔子训她。到了造型师那,霍志谦也只是一个人在吸烟室里一根接一根的猛抽烟,等她换了礼服打扮好出来,他面前的烟缸里已经积了许多烟头。 他站起来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就在刚才和造型师的助理聊天时,她才知道今天政府竞标的结果出来了,欧氏已非常微弱的优势夺得了标书,而今晚的慈善拍卖会就是由政府主办,邀请参与投标的各大企业管理人参加,表面上是为社会公益献一份力,实际上不过是给那些没有中标的商人们一个挽回面子的机会。难怪霍志谦一直没有好脸色。 坐在车上,韩笑还是没忍住,问他:“竞标失败的事,对股市影响大么?” 沉默了半晌的霍志谦这才抬起头看她,过了一会,声音低沉的说:“政府那边一拍板,还不到半个小时,外面就传出了消息,股市收盘时银泰的股价就受到了影响,短短二十分钟被封死在跌停板上。”他说着,倒是发出一声类似冷哼的笑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我倒想知道,是谁这么精打细算,竞标会两点结束,股市三点收盘,短短一个小时,就彻底的打击到了银泰,不给我任何做出反应的时间。这中间分明有人早就安排好了一系列的动作。” 韩笑听了也怔住,政府的结果公布在这个时间,也是为了给各大企业留下余地,至少有一整晚的应对时间,不至于使股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散播消息的显然不是一人,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团伙,能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就让竞标结果切实的影响到股价。 正当韩笑在猜测这些是不是欧阳所为的时候,霍志谦却意味深长的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欧氏最后赢得我们的差价是多少吗?” 她一愣,这个价格上有玄机么? 瞧见她一脸茫然,他反倒带着几分嘲讽笑了:“五百万。” 这么微弱的差别韩笑的心咯噔一跳,突然意识到什么。 “觉得诧异么?只有区区五百万。”霍志谦继续说着,“银泰的出价过程,是由多个专业部门的经理经过多番论证,讨论下来的三个方案,直接由我过目最终定夺的。可是这么巧,欧氏就只比我们多了那微妙的五百万” “你怀疑我?”韩笑几乎是本能的问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你怀疑我?”韩笑几乎是本能的问了出来。 霍志谦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很深,仿佛要将她看透。她本能的想闪避,但知道这种时候万不能作出一点疑似心虚的表现,不然都会让她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欧阳这招确实够狠,她和霍志谦的联盟还没站稳,就慢慢的被他从内部瓦解。但是同样的,她也和霍志谦一样很好奇,为什么欧阳的报价会这么精准,竟然只比银泰高出了五百万!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在霍志谦的位置上,恐怕也会怀疑到她。 可是霍志谦却将目光移开了,轻轻笑着,仿佛并不在意:“整个出价过程,你并没有参与,怎么会和你有关!就算要追究,你顶多是曾经告诉过我一个虚假的报价,而我也从来没打算信过。” 韩笑这才稍稍镇静下来,但想到欧阳果然没有用那份她看过的报价方案,心里仍然暗暗的发寒,欧阳的心思果然够深!这次和银泰的战争,他打了漂亮的一仗,靠的也许就是心理战。 想起等会的慈善拍卖会上,可能还要再与欧阳打上照面,不由的想安慰下身边的男人:“外边的谣言早晚会散,股民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拿不到政府的项目,银泰在别的方面也一直占据强势地位。” 霍志谦微微一笑:“你不用刻意安慰我。商场本来就如博弈,有赢有输,我要是输不起,也早该被淘汰了。” 他能有这份豁达,韩笑倒放心一些。毕竟是一手创立银泰神话的人,如果当时父亲能有他这份心,也许不会走上绝路。 车子到达会场,已经有侍应上前来帮他们开车门。韩笑拎起裙摆,正要下车,忽然被霍志谦叫住:“等一下。” 她转过头来,霍志谦恰好拿出一条钻石项链,坠子的顶端,红宝石鲜艳欲滴,落在她锁骨处白皙的皮肤上,仿佛渗出的殷红血滴,惊艳夺目。 她摸了摸颈子上的空荡,刚才在造型师那因为时间紧迫,怎么也找不着一条适合和这身礼服搭配的项链,索性就放弃了。这样脖子上光溜溜的入场,少不了又得被那些好事的富太太们非议。他倒是替她想得周到。 又如此凑巧,这看似随意拿出的项链,却与她金红色的礼服相得益彰,愈发衬得她整个人肤白似雪,妆容娇艳欲滴。 霍志谦从真皮的座椅上倾身过来,亲自为她佩戴,车厢内空间狭窄,他离得她很近很近,他是很高挺的鼻子,认真专注的眸子下面,鼻尖几乎触到她的,而那一双冰冷薄削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了她。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脸上也是通红一片,身后一直站着的侍应倒是十分镇定自若,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霍志谦为她佩戴好项链后,却没有直接就松手,而是抬起眼皮深深的打量着她,眼中的炽热直逼她的眼眸。 如果说这一幕只是为了在旁人面前演戏,那他演得也太过于逼真了。 韩笑微微别开了眼,低声说:“进去吧。” 他这才收回了视线,跟随她之后下了车,手臂自然而然的伸出来让她搭着。 霍志谦与韩笑出现在会场的同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今晚在场的都是商界的精英,大多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银泰竞标失利的消息。而下午煽动股市的消息里,更有传言银泰的管理者发生严重性决策失误,对银泰下半年的运营都将产生巨大影响,矛头直指银泰总裁霍志谦。 韩笑辨不清那些投来的目光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只好跟霍志谦一样,对每个投来目光的人都回以淡淡一笑。至少,他们在人前这样和谐统一的表现,证明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是相当好的。这种关键时候,再不能给他制造任何的负面新闻了。 拍卖会开始前夕,大家还都像一般的酒会般成群的围在一起交谈着,除了穿插在其中的侍者给每一个人发放号码牌,用来待会喊价时举牌。 韩笑紧紧的挽着霍志谦的胳膊,从侍者手中接过编号为76的号码牌,而一侧,欧阳也恰好接过牌子,眼光若有似无的朝她这里瞥了一眼。 对今晚的金主们来说,是否物有所值显然是不重要的了,面子,或者说社会声望,才是他们所看重的。这也是政府会趁热打铁,举办这场慈善拍卖会的原因。官商一向是这样合作的,由政府出面,名利双收,而商人掏钱,买个名望,所谓的受捐献的弱势群体,不过是旁人捞油水的幌子。 人群中有个和银泰长期合作的大老板向他们走来,十分熟捻的和他们打招呼:“志谦,原来你在这里啊。”目光移到韩笑时,却微微疑惑。 霍志谦不急不徐的为他介绍着:“这是内人。”又转向韩笑:“这位是章总。” 韩笑礼貌的笑了笑,伸出手来:“章总,你好,久闻大名。” 对方闻言,先是一愣,毕竟久经风雨,立马转变过来,笑着说:“原来是霍太太啊,真是年轻貌美。瞧我这记性,你新婚报上都登出来了,我还这么没眼力。” 霍志谦倒是笑得淡定从容:“哪里,章总贵人事忙,又常年在国外。是我疏忽了,没把帖子发到佛罗里达去。” “唉,我就是贪玩,没事四处走走,倒叫你这个大忙人笑话了。” 两人似乎热络的寒暄着,韩笑只好干笑了几声,在旁边听着。就在这时,这位章总唯恐天下不乱的对旁边的欧阳招了招手,说:“欧总,原来你也在啊,快过来快过来。” 韩笑的脸色僵了一僵,下一秒,欧阳竟真的走了过来。他的身边没有女伴,作为这次竞标的大赢家,从入场后却一直很低调,可是眼尖的人还是一眼就看到他,然后谄媚的围上去攀谈起来。 那边,欧阳和正在交谈的几个人点头说了几句,就向他们走来。霍志谦远远的就向他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那位章总,还在自说自话:“小伙子,干得不错啊。今晚你是主角呢,怎么这么低调,来了半天,刚才看到你。”又指了指霍志谦,说,“你们两个啊,老合作伙伴了,肯定不用我介绍的。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倒像是陌生人似的,生意嘛,总是做不完的,丢了还可以做下一份,别伤了和气嘛。” 韩笑这才听出来,此人是想做和事佬呢。大约也是听说了欧氏和银泰竞争政府投标的事,知道银泰落败,所以先来霍志谦这边探探风头,看到霍志谦不甚在意的样子,才好开口把欧阳也叫过来。 只是韩笑在意的地方,却在他说的“老合作伙伴”上。怎么欧阳和霍志谦还曾经合作过吗? 只是她还来不及思索,欧阳的目光已经落到她身上,他的眼神似乎闪了一闪,而韩笑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收回了挽着霍志谦的手,仿佛是一种条件反射,霍志谦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过脸去,仿佛并未在意,反而让韩笑自己尴尬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该把手放在哪。 倒是霍志谦十分豁达,率先伸出手来,说:“欧世侄,后生可畏。” “承让。”欧阳的口气非常冷淡,只是礼貌性的把手伸出来。 幸好这时司仪的话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会台的正中心,一束灯光笼罩,司仪清咳了两声,从话筒里传来开幕词:“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很荣幸你们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晚举办的慈善拍卖会。现在请看看你们的手上,应该都拿到了由主办方发放的号码牌,在下面出场的拍卖品中,如果有您心仪的,请不要犹豫,举起您手中的牌子,每次举牌的叫价最少一万” 司仪详细介绍着拍卖的规则,这时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抬着桌子,把第一个拍卖品抬上桌来。 是一只明青花的瓶子,造型普普通通,花色也一般,韩笑不是行家,看着只觉得和夜市上的a货差不多,可是从司仪口中吐出的底价却要三十万。 不由在心里暗笑:这么丑的瓶子,给我做花瓶还嫌它口太大,居然要三十万。 没想到还有人叫价,只好当笑话一样看着。也许是为了捧场,烘托气氛,身边的欧阳和霍志谦都象征性的举了下牌子,却没有追价,到差不多的价位的时候,便没有人追价了,然后便是司仪的一锤定音。 之后接连拍出去的几样东西,韩笑都意兴阑珊,这些文人雅趣的东西,她是不懂也不感兴趣,只当看热闹一样见大家把一件件平平无奇的东西抬到几十万的天价。 霍志谦和欧阳偶尔举牌,但都志不在此,纯粹为这场“秀”增添气氛罢了。 到了中场时候,却有一件东西吸引了韩笑的注意。那是唯一一件被司仪直接捧在手里的拍卖品,宝蓝色丝绒的方形盒子里,躺着一颗形状不规律的原石,说不上是什么石头,只是颜色非常的特别,呈透明的海蓝色。按说这种没有切割打磨过的原石,含有的杂质都会比较多,而这块石头竟然纯净澄澈的如同一汪海水,清可见底。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颗石头不需切割,天生形状就近似鸡心形,据说是经过岁月的风化自然形成的,而在司仪的舌灿莲花中,这颗石头自然就成了爱情的见证,拥有它就会得到祝福云云。 韩笑自然是不相信这石头能代表爱情,只是单纯的觉得它看起来很特别,很漂亮。只是,这种原石一般很难处理,如果交给珠宝店去切割镶嵌,自然会损坏原石的形状,就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但如果不这么做,一颗石头又实在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难道每天放在家里看一看? 更何况,这颗既非钻石也非美玉的小石头,竟然叫价十万。 韩笑不由咂舌。反观周围的女士,听到司仪的忽悠,却纷纷蠢蠢欲动。在这么多上流人士的面前,得到这颗象征爱情的石头,是一件既符合女性天生向往浪漫又符合豪门女人虚荣本质的事。 “那么,哪位幸运的女士将得到这颗爱情之石呢?”司仪已经开始在煽动气氛。 人群里唰唰唰已经举起了好几个牌子,有女士,也有为自己的太太举牌的。断断续续的,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就被炒到了二十多万。 已经开始有人放弃叫价了,毕竟花二十万,可以买一颗很好的钻石了。 韩笑也转过了目光,却听见,身旁,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喊了一个数字:“五十万。” 韩笑蓦的转过投来,目光落在欧阳的侧脸上。他的表情非常平静,仿佛一下子提升三十万的价格台阶不过是一件寻常之举。 而这一眼,也被一旁的霍志谦觑到了。 五十万的天价,大家都以为欧阳对这石头志在必得,纷纷不在叫价了,毕竟,欧氏刚刚打败了银泰,现在在a市金融界正是风生水起,隐隐有成为龙头霸主的趋势,谁也不想跟他过不去。 在一拨人放下了牌子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却响起来:“六十万。” 韩笑不由震惊的又看了眼身边的霍志谦。今晚他一直无所斩获,她一直以为他是对那些拍卖品不感兴趣,却偏偏看中了这颗石头吗? “七十万。”欧阳又叫了一次。 霍志谦毫不犹豫的又举了一次牌:“八十万。” 会场内鸦雀无声。在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就连韩笑也明白了,霍志谦根本就无意于这小小的石头,不过是故意与欧阳作对。旁人自然以为银泰在下午刚刚输掉了与欧氏的竞标,霍志谦心有不甘,才在今晚的拍卖会上又和欧阳较上了劲。但是以韩笑对霍志谦的了解,他并不是这么冲动幼稚的人,甚至他的心思和城府远远要深过她所能想象的程度。 她不太理解这一幕,私下里扯了扯霍志谦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不过是一颗石头。” “一百万。”欧阳又叫了一次,他沉稳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会场里已经响起了抽气声,人群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似乎纷纷料到一场好戏正在上演,猜测不定的目光在欧阳与霍志谦之间频繁的扫过。 “欧先生叫价一百万,一百万,还有吗?”司仪的声音因为兴奋,已经发出了微弱的颤音,毕竟,一颗什么也不是的小石头,竟然能卖到一百万,这是事先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之前拍到的最高价位也不过是兴奋的问,今晚拍卖的东西最高的价位也才四十六万,这区区一块小石头竟然能拍卖上百万,他当然会兴奋。 “两百万。”霍志谦叫价的时候竟然面不改色。连韩笑的心都随着他的声音提到了嗓眼上,他却毫不在意。 欧阳很快接下了这个数字:“五百万。” 叫价已经成倍的上翻,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吃惊霍志谦的“两百万”,欧阳的这一声“五百万”脱口而出,便彻底终止了在场的所有声音。 与此同时,欧阳转过脸来,看了一眼霍志谦,慢慢的,将目光移到韩笑身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会,这才收回视线。 现场的气氛几乎窒息了,司仪激动的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五百万,这颗拥有着爱情的能量的石头叫价五百万,还有人出到更高的价格吗?” 韩笑瞥了眼身旁的霍志谦,却见他微微一笑,勾起的唇角似乎愉悦无限,一点也没有心头之物被人抢走的懊丧,便知他不打算再叫价了。如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却又下意识的朝欧阳看去。 司仪仿佛怕欧阳后悔似的,用非常快的语速叫道:“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五百万三次!成交!” 司仪将托起那枚装着原石的盒子,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着,并大声宣示:“五百万,这颗爱情的石头,属于欧先生!有请欧先生上台!” 依照惯例,司仪还是要采访下获得每件拍品的主人,一方面方便媒体报道,另一方面也能够为商人们塑造正面形象。而此时,司仪更是十分激动的问:“欧先生,您是否已经有心仪的女孩子,甚至不惜用五百万的代价获得这颗爱情之石?” 欧阳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甚至连一点喜悦的笑容都没有:“本来今晚就是一场慈善拍卖,做善事,不管五万十万,还是五百万,都是一份心意。既然我有这个能力,就应该多出份力。另外,我很喜欢这个石头的寓意,我希望能把它送给需要祝福的人,祈祷她一生幸福。” 欧阳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在司仪的带头下,会场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司仪还在感慨着:“不知道哪位女士会得到您送出的这枚爱情之石,有您这样爱她,我想她已经得到幸福了。” 欧阳只是笑,弯起的嘴角上,笑意未达眼底。 霍志谦却突然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了韩笑一眼,她更不知为何,竟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为何要心虚呢?欧阳只是说要送给需要祝福的人,那个女人,又怎么会是她? 可是一想到欧阳将这枚石头送给别的女人的情景,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竟是黯然的扯了扯唇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欧阳的这五百万博卿一笑,已经将整场拍卖会炒至最高口潮,接下来的拍卖品,虽然有更贵重的,却着实没有刚才激烈了。 人们笑看着,更多的却是在私下窃窃私语,霍志谦先在政府的招标中以五百万落于下风,又在当晚的拍卖会上被欧阳用五百万夺去心头爱,自然成了人们闲话的对象。 可是韩笑看他的表情,却相当轻松惬意。所有的拍卖品都拍出之后,是自助的餐饮酒会,还有一些余兴节目。 韩笑为他拿了杯白兰地,趁机问他:“你怎么会对那样一块石头感兴趣?这不像你的作风。” 商人一向都是要求物有所值,如果说欧阳是头脑发热,那么霍志谦绝对是冷静得连那个发热的机会都绝不可能。 霍志谦端过高脚杯惬意的一饮而尽,望着不远处意气风发被围在人群堆里的欧阳,笑着说:“他刚从我手上赢了这么大一块肥肉,我不让他多吐点出来,岂不是便宜了他。” 霍志谦这人一直冷静得可怕,偶尔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倒有几分可爱。韩笑不由失笑:“所以你根本对那石头不感兴趣,只是利用欧阳对它志在必得的心思,才故意加价,逼他出到五百万的高价?” 霍志谦嘴角的笑意已经是默认了,只是隔了片刻,又若有所思的望住她,似笑非笑:“况且,我让他多花点钱,你收到那石头的时候,才会更感动一点。” 韩笑蓦的睁大了眼睛:“我不明白。” 霍志谦的眼梢掠过她,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你看到那石头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发光,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要它想得发疯。你觉得我不会对那石头感兴趣,凭什么就认为欧阳会对它感兴趣呢?你应该知道,他是一个比我更精明的商人。除非是他看到了你渴望的眼神,打算拍下来送给你。” 韩笑被他说中心事,脸上更加红,却还想掩饰:“我只是觉得它特别而已,那样一颗石头,实在不值得。” “有人认为值得就好了。”霍志谦转过身去,从侍者手上又拿过一杯酒,语气丝毫不在意。 拍卖会结束后,韩笑和霍志谦一起离开会场,在停车场的入口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路口东张西望,当看见他们走来后,立刻小跑着上前,先礼貌的朝霍志谦低头行礼,然后转向韩笑,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一个盒子,说:“韩小姐,这是欧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他还是称呼她韩小姐,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改口叫霍太太。这样当着霍志谦的面,其实是一种不敬。 霍志谦倒是豁达,并未在意,只是闲闲的在一边看着。 那只盒子是海蓝色的天鹅绒,韩笑一看就认出是装着那颗心形原石的盒子。果然被霍志谦说中,欧阳拍这颗石头是拿来送给她的。这样当着霍志谦的面,她更不可能收了。 忙后退了一步说:“我与欧先生并不熟,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那人却苦着脸抬起头:“韩小姐,您要是有什么话,可以亲自对欧先生说。我只是一个跑腿的,要是完不成任务,今晚就只能一直在这路口站着,甚至可能连工作都保不住。韩小姐,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韩笑尴尬的向四处望着,并没有看到欧阳来车库取车,就算遇到他,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交谈,仓促间只好将目光投向霍志谦。 他却十分大度:“既然别人是好意,你就不要一直拒绝了。” 她忐忑不安的接过那盒子,表面碎碎的绒布触感只让她觉得烫手,飞快的说:“那我找机会再还给欧总好了。” 那人完成了任务便离开了,韩笑拿着那盒子左右不是,便丢给了霍志谦的随身司机阿斌。 直到上了车,仍旧觉得不妥,转过身对霍志谦说:“我不想见他,要不你找个机会帮我还给他吧。” 霍志谦一脸的不在乎:“为什么要还给他,你不是很喜欢这石头吗?我看着也怪漂亮的,留着给你镶项链好了。” “可是”韩笑犹豫了好久,才问出来:“你不生气吗?” 他哧的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生气?只要你喜欢就好。” 这话像是在哄她,可是在韩笑心里却有了计较。一个是不计成本的拍下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另一个却利用欧阳对她的心思不断加价,逼得欧阳不得不开出天价。霍志谦早看出欧阳买来这块石头是要送给她,不仅不花一分钱,还让欧阳多花了许多钱,这种做法看似更加高明,可他的这种态度却让韩笑心里冷了半截。 几番怅惘,仍旧琢磨着找个机会还是得把石头还回去,不然放在这,始终是她的心结。 从拍卖会上回到霍志谦的家里,韩笑只觉得累,也没有过问阿斌把石头怎么处理,直接进了浴室去泡了个澡。出来时看见那宝蓝色的丝绒盒子就放在床头,而霍志谦不知所踪。 他们虽然是新婚,但除了婚礼那一晚曾在这别墅中有过短暂的接触,之后霍志谦一直没有回来过,而她也没什么自觉的搬了回去,完全没有婚后的感觉。今晚霍志谦却是同她一道回来的。 卧房的浴室里传来淙淙的水声,夫妻之事她是明白的,虽然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但是如果霍志谦提出那方面的要求,她没有办法拒绝。 左右是躲不过去,她反到豁出去了,将浴袍一解,仰面躺在铁艺的大床上,贡缎的冰凉通过皮肤一直渗透到血液里,她蹙着眉头,动了一下四肢,还是觉得不妥,又扯过一旁的丝被,盖在身上,被子下面的身体慢慢的蜷成一团,终于温暖起来。在暖意环绕下,韩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满室银辉,落地的玻璃门内撒下动人的星辉,露天泳池的水光反射在屋顶上,随着微风轻轻波动,静谧如海。韩笑翻了个身,身旁的床依然是空的,她不禁有些诧异。 坐起来随手拿了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一直走到玻璃幕墙前,隔着门看见霍志谦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吸烟,他身上薄薄的衬衫被晚风吹起一个边角,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边放了只烟缸,隔很长时间才把烟头放上去掸一下。 她不知道霍志谦有半夜起来吸烟的习惯,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她甚至从来没见过他睡觉的样子。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一直想鹰,即使睡着的时候都会突然的睁开眼。 今晚的风有点大,吹的露台上的植物婆娑作响,韩笑拢了拢衣服,霍志谦突然毫无预兆的回过头来,她怔了一下,还没想好理由,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亦无从猜测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平静的声音说:“怎么不穿鞋?” 她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是习惯性的没有穿拖鞋。刚要回身去找,他已经从凉椅上起身,看不清他是怎么走到她面前来的,等感觉到他冰凉的体温,她的身子已经轻盈的被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走在丹麦的羊毛地毯上,轻盈无声,一直将她平放在那张大床上,才轻声说:“睡吧,我在想些事情。” “嗯。”她顺从的闭上眼睛。他娶她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们交易的目的,所以从来不会过问他私人的事情。 她闭上眼没多久,就听到露台的门很轻的一响,她以为他又出去了。可是没多久又感到他俯下身来替她盖被子,他拉被角的手触碰到她下颌的肌肤,冰凉冰凉的,就像身下的贡缎。 空气里传来轻微的叹气声,听起来竟然十分怅然。很少会看到霍志谦沮丧的样子,此刻她竟然觉得十分好奇,正在迟疑要不要睁开眼睛,却听他轻声唤她:“韩笑”,她没有应,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因为她能感到他轻薄微凉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脸上,仿佛俯下身来,离她的脸不过咫尺,就要亲吻她的样子。 她的心怦怦跳着,他最后却只用手将被子在她颈下掖好,然后走到床的另一侧,躺下。 随着她身侧的床位微微的下陷,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韩笑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更不知该怎样才好。她深知她早晚该履行夫妻义务,但真到了这一刻,又心慌得厉害。霍志谦是个成功的商人,更是一个尽职的丈夫,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虽然婚前他曾经说过,如果到时她要离婚,他不会用任何理由束缚住她,可是她明白做一个精明的商人,没有收益的事绝不会投资,换言之,如果霍志谦得不到他想要的,只怕绝不会收手。然而至今为止,她甚至还摸不清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那么到最后自己是否还能顺利的脱身而出呢? 第二天早上,霍志谦难得的和她坐在一起吃早餐。他起得很早,韩笑整晚没有睡好,正是困顿的时候,想着身为妻子,丈夫起床了总不好再赖着,于是也贤惠的起来帮他打理衣角,系上领带。 用早餐时,他倒是注意到了她眼下的青黑:“昨晚没睡好吗?还是我吵醒你了?” 韩笑正拿着勺子吃粥,这一问不小心就烫了舌尖,皱着眉头说:“你不是比我睡得还少。” 他笑起来,看她的眼神像看个孩子,轻描淡写的说:“我习惯了。” 不睡觉也是一种习惯吗?她笑笑,并没有认真,继续低头喝粥。 霍志谦草草的吃了点东西,用手巾擦了擦就站起身,临走时又吩咐她:“你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公司那边请个假就,要不我帮你打电话?” 韩笑只当他是开玩笑,帮他拿起公文包送他出门外,回到空阔的房间里,到真是起了倦意,不想再去上班。这真是一种不好的预兆,难道结了婚的女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懒怠? 目光落到床头柜上的盒子,宝蓝色的丝绒在室内折射出暗哑的光,她想了想,按铃叫佣人:“帮我安排司机,我要出去。” 去见欧阳她还是准备了一件保守端庄的款式衣服,绛紫色显得人老气,加上高高盘起的头发。可是那些豪门富太太都这样打扮,她用一举一动提醒自己,已经嫁作人妇。 司机将车开到离欧氏大厦隔一条马路的地方。她提着包下车,步行穿过广场,去欧氏大厦。走这一段路的时候,正好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思考如何与欧阳对话。可是都没有用,每走近一步,面前高耸入云的建筑就显得更加高大一分,那笼罩下的阴影便令她更加的混沌。她觉得这样很不好,仗还没有开打已经自乱分寸。 她用力的甩了甩头,然后理了理发丝,昂首迈进欧氏的大楼。这是她第一回走进这里,虽然这座大厦很早以前就存在。父亲还在的时候,她从没意识到欧阳在其他方面的才能,只觉得他是恐怖的存在,无所不能,这大约是她第一次看见欧阳亲手创造出来的财富。所有的职员白领们都显得冷静繁忙,行走中带着一种自有的节奏和规律。 她先在楼下接待处作了简短的咨询,欧氏的人并没有为难她,电话很快接到欧阳的直属助理那里去。助理姓姚,很亲切的称呼她为“韩小姐”,这种称呼让她觉得既陌生又耳熟,一时间茫然而又局促。 总裁专用电梯下来了,她走进去,电梯里没有旁人,她按照电话里姚助理所说,按下了十七层。高速电梯只用了几秒钟就将她送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发出一声悦耳的铃声,双门无声地滑开,姚助理满面笑容的站在电梯口迎接她,那笑容令她觉得似曾相识,恍然道:“是你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穿西装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韩小姐,欢迎欢迎。”正是那日在停车场帮欧阳把原石送给她的那人。原来是欧阳的私人助理。 韩笑的目光掠过他,不安的瞥了眼两旁,沉重的橡木门遮挡住她的视线,姚助理仿佛猜出她的心思,说:“欧总正在开会,我已经把您上来的消息告诉他,很快他就会过来,请您先进来休息室稍等吧。” “哦。”她稍稍走神,人已经被他带到了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内部的布置却着实称得上豪华,分成内外两间的隔距,外间是一组珍贵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配上琳琅满目的酒柜,可以用来会客,而内间橡木门虚掩着,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韩小姐,请坐。”姚助理指着柔软的沙发,自己则走向茶水吧,熟练的煮起咖啡来。上等的咖啡豆被研磨成粉,放在机器中发出震动的声音,韩笑坐下来,失神的望着咖啡壶透明的内壁上爬满了蒸汽,然后白色的蒸馏水一点点被咖啡豆染上了浓郁的颜色,空气里也弥漫着一种馥郁的芬芳。 “好香啊。”她由衷的赞美。 父亲在世时,一直是喝茶的,只有欧阳经常喝咖啡,在霍志谦那里她偶尔也会喝到上等的咖啡,但从没有一种,会发出如此诱人的香气,她破天荒的去赞美一种咖啡,也许是错觉,但这香气的确吸引了她。 姚助理将咖啡过滤后倒出来,第一杯递到她面前。 她笑了笑,说:“谢谢。”声音因为紧张而泛着干涩。 姚助理笑着说:“韩小姐是累了吧,这是山多士精选的arabica咖啡豆,有消除疲劳的作用。” 刚煮出来的咖啡上方散发着热气,那种独特的馥郁芳香缭绕在空气中,仿佛受了暗示一般,韩笑按了按太阳穴,果真觉得有几分疲累。不由的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绵密的滋味漫过味蕾,没有加糖的espres,微苦中环绕着淡淡的酸,然后是漫长的回甘。 朦胧烟气中只看见姚助理镜片后面微笑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因此无法去探寻他的目光。他谦逊有礼的弯腰,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然后看见他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她茫然的站起身来,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声音,咖啡的香气似乎更加浓郁了,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她觉得头重脚轻,也许姚助理说的对,她是太累了。 她扶着墙壁,昏昏沉沉的朝里走,手按在那虚掩的橡木门上,不该是这样,她昨晚虽然没睡好,可是现在是白天,而她刚喝了一杯咖啡,不会这样困顿。身子一倾,虚掩的门再也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吱”的一声打开了。 随着被她撞开的门打开,入目的是一张很大的自动式按摩圆床。原来内间是给人睡觉的啊。她悻悻的想,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趴在了那张床上。 腿很软,脚底全是虚浮,身体却很轻很轻,轻得要飘起来,整个人如同在云端上,失重,徜徉。一股股的热气从不知名的地方窜上来,她扯了外套,将红扑扑的侧脸贴在床单柔滑的缎子上,这样终于好受一点,于是忍不住将更多的皮肤贴在缎子上。 手,在颤抖。浑浑噩噩的,她已经忘了自己置身在何处,忘了为何来到这里,直到“叮”的一响,在不知名的地方,这细微的响声,却稍稍攫回了她的意识,她这才发现这内间还连着露台,露台上的摆设很简单,一张藤编的矮几,两把躺椅,一个男人的侧影靠在躺椅上,姿态优雅闲适,竖起的一只手正把玩着打火机,那“叮”的一声,便是打火机来来回回开合的声音。 欧阳终于把烟摁熄在烟缸里,同时将打火机放在桌上,起身。他的桌上同样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姚助理刚刚把咖啡送进来就走开了,他说过天瑜的韩小姐正上来,可是他等了足足有十几分钟了,依然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当他站起来时,可以看见这露台其实连着另一边的办公室,正是这休息室的设计巧妙之处,方便主人在工作与休息之间切换。 只是韩笑并不知道这一点。 露台的自动门感应到他的动作,哔的一声打开,韩笑半个身子都贴在床上,仰着头,从光线中打量那人。她只觉得,那人穿透般的眼光,让她周身的热度更高了,几乎要灼烧起来。 她还来不及去思考欧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本来站在自动门边的男人忽然靠近,扣住她的腰,将她按在床上,脸孔扬起来正对着他,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该是她想问的吧。她喃喃的张嘴,发出口的,竟只有低哑的呻口吟。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阴冷,想要让自己镇静一点,可是声音里无意识的颤抖,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情。 韩笑无言以对,他炽热的目光凝视她时,她突然觉得被他压住的心口某一处莫名的疼了起来。 她想伸手推开他,又想去找自己的包包,把那宝蓝色的盒子还给他。可是手触及他的身体,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坚硬的c紧致的c熟悉的肌肉,如同过电般发出瑟瑟的颤抖,她觉得全身都不正常的烫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她猛然的意识到什么,这种事,她应该早就有防备的。毕竟她的第一次,就是这样被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夺取。 迷蒙的视线里渐渐聚集了一种恨意。 怎么会这样? 在痛恨他的无耻之时,又懊恼自己的大意,竟然被他故技重施,又上了一次当。 空气里都弥漫着靡靡的气息,韩笑嫣红的几乎滴出血来的脸颊,朦胧着水雾的眼神,还有那不断扭动的身体,对欧阳来说,无疑都是致命的诱惑,但他也渐渐察觉到,这其中的异常。内心蓬勃的渴望深切的反应在身体上,他知道自己就算想要,也不是这个时候,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运筹帷幄,重新夺回她! 那么这不正常的反应是源于什么? 他捉住她无助的小手,指端上沾了一点咖啡的液渍。他突然明白过来,眼角掠过一丝冷芒,从他寒冷的眸底,韩笑似乎辨认出什么,但下一刻,衣料被撕碎的“嘶啦”声,彻底惊散了她的理智。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可是这遮挡没有任何意义。 他无意去亲吻她,抚摸她,只是分开她紧闭的双腿,撕去那最后一层布料。 “不”她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即使这抗议是微弱的,甚至带着难以言喻的颤抖。她明白一切都是一场局,这布局的人也许就在眼前,目的和缘由她都不清楚,可是她身不由己,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挤进她分开的大腿中,她清楚明白的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没有任何前戏,即使她的身体已经滚烫,突如其来的贯穿还是令她痛苦的弓起了身子。 结合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发出类似哀鸣的一声长叹,也许身体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他很快掌控了一切,被她柔软紧致的包裹着,兼且药物的作用下,不顾一切的驰骋起来。 韩笑瘫软在床上,任他反复的折磨,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动不了,反抗不得,唯有默默的承受。她以为这么久了,自己能改变什么,原来还是一样。 眼角,有一滴泪滑过,很快的淹入枕头。她扭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认输的模样,就当是以前一样,一场噩梦罢了,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 身体的燥热随着他的律口动而渐渐缓解,意识也逐渐清明起来,却依然无力逃脱。终于,他忘情的在她体内挥洒出所有,她像一尾脱了水的鱼,垂死般僵直着身体,眼神盲目的盯着天花板。 整个过程,除了下身凌乱不堪,她的衣饰,头发,仍然干净完整。他根本没有碰她,或者根本不屑,只是把她当作发泄的工具,在一切完事后,理了理衣摆,抽身而出。 露台上,簌簌的声音,也许是下雨了,空气也潮湿黏重起来,那种黏重浸染到她的身上,将她牢牢的束缚住。 她死寂的躺在床上,而欧阳起身,坐在床沿,又抽出一支烟点上,打火机“叮”的一声,他指端有火星明灭,淡淡的虚无的烟圈,就像咖啡杯上缭绕的雾气。 是的,咖啡。 那杯咖啡一定有问题! 她慢慢的坐起来,手攥在两边,狠狠的说:“我一定会告你的!”然而出口的话却显得有气无力。 欧阳把烟放进口中深吸了一口,转过脸来,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过了一会,他站起来,开始在一侧的柜子里翻找,隔很久,终于在柜子里找出一盒药,扔到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目光掠过那药盒表面,突然淡淡的笑起来。 是啊,他和她都不希望给彼此留下麻烦,真是想得周到啊。 她抓起那药盒,狠狠的向他背上砸去,可手上终于无力,只是落在地上。声音却是笑着的:“这种事,还不劳欧总为我准备。” 欧阳慢慢的打量她,她的小脸不知是方才激情退却后的绯红,亦或是气愤导致的潮红,配着她轻蔑勾起的唇角,和冰冷的语气,别有一番韵味。 不用他为她准备?那么,会有别的人替她准备这种事吗? 他无法克制自己去朝那方面想,她和她的新婚丈夫,霍志谦,是否也是每晚这样纠缠在一起?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准备这种药?难道他们没有打算要个孩子吗? 种种猜测,扰得他发疯,几乎现在就想把她手脚缚住,永远禁锢在他身边,再也不容许她离开半步。 在他的视线中,韩笑平静的站起身,开始整理衣服,内衣,拉链,裙摆,裙子的侧摆被欧阳大力的撕破了,遮遮掩掩总是露出一线春光,她弄了几次都弄不好,终于愤怒的抬起头瞪了一眼欧阳。他却起身,从室内的衣柜里取出一套女装,丢在她面前。 chanel的职业套装,没想到他这里还会准备女人的衣服,可想而知先前有多少女人在这张床上与他共度春宵,才需要在休息室里都做这种准备。 她带着几分鄙夷接过衣服,来不及与他负气,飞快的背过身去换上衣服,大小尺码都与她正好相符,穿戴完毕倒看不出一点端倪,只像个干练的职业女性。 她从镜中审视自己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什么反光的东西一闪。她迅速的转过身来,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那样的光线,显然是触碰到镜子才会反射。 她循着记忆里反光的来源,在欧阳的瞪视下,缓缓走到液晶电视的旁边。手伸过去,在显示屏背后一阵摸索,拉出来一个隐蔽的针孔摄像头。 欧阳的神色依旧镇静。 她扬起脸来,将那摄像头摔倒他面前,只听得“啪”的一声,她狠狠的一掌掴在他白皙的脸上。 “龌龊!”她咬了咬牙,转身向外间走去。 欧阳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她离开的方向。 她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在婚后,不,或者更早以前,就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只会依赖着他,只会掉眼泪,或者带着点小心思卑微的讨好他的女孩子,如今真的长大了,带着点倔强,和清高。 他慢慢捡起落在他面前的针孔摄像头,又望了眼之前露台上的咖啡杯,眯起的瞳眸中,慢慢浮起阴霾之色。 拎起电话,迅速的拨通一串号码,不出三分钟,姚助理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手下一直是训练有素,而他,终究还是疏忽了一些什么。 欧阳把玩着手心的打火机,依旧是一开一合,发出频频的清脆声,慢悠悠问:“你跟我这些年,我可有亏待过你什么?” 姚助理眉心一滞,慢慢的低下头:“没有。” 欧阳慢慢的勾起嘴角,只是一边,邪气的上扬:“或者,这份工作你已经做腻了?还是你的家人也认为不需要你照顾了?” 当他提到“家人”二字时,姚助理一直紧绷着的眉心忽然颤动了下,下意识的辩解:“欧总,我” “我不要听你任何解释,针孔摄像机的带子,马上给我。” 说完这句,他已经抽出支烟,放在嘴边点燃,留下姚助理一脸仓惶:“什么针孔摄像机?” 欧阳“哧”的一笑,站起身,走近姚助理的身边,冷冷的甩出句话:“针孔摄像机里的内容,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越过姚助理,从露台上离开。手里的针孔摄像机,“啪”的落在地上,摔在姚助理脚边。 姚助理的脸色,在那一刻灰败如土,不过一瞬,他俯下身,将针孔摄像机捡起。镜片的背后,折射出一抹精光。 离开欧氏大厦,已经是下午时分,天气果然下起了雨,雨丝淅淅沥沥的,捎带着凉意从韩笑的脸上卷来,广场上的路人行色匆忙,雨丝斜卷着,她身上香奈儿的套装微薄,让风一吹,令她打了个寒噤。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正抱肩坐在驾驶座上打盹,听到她叩车窗,迷迷糊糊醒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略微一怔,慌忙下车来帮她打开车门,她什么也没说,钻进车厢就闭上了眼睛,好似在休憩。 司机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会,发动车子,问:“太太,回家吗?” “嗯。”她依然闭着眼,懒懒的答了一声。 司机并没有问她上去做什么,也没有问她怎么会换了一套衣服下来,更不用提她苍白的脸色和眼角的血丝。韩笑想到一转眼也许司机就会把一切都告诉霍志谦,可她也没力气去弥补了,她只是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脑子里一片混沌。 车子很快驶回霍家别墅,佣人接过韩笑脱下的湿淋淋的大衣,问:“太太,今晚霍先生回来吃饭,要准备点什么?” 韩笑怔了怔,似乎并没有在思考,过了一会说:“随便吧,去放水,我想先洗个澡。” 佣人撇了撇嘴,显然对她这种冷淡的态度不赞同,却不能反驳,只好先进浴室放水。 她到现在还没有想好对策,是向自己的丈夫坦白,然后诉诸法律手段,把欧阳告上法庭,还是隐瞒一切,把这当成一场噩梦,慢慢的去遗忘? 她觉得每一种都十分艰难。如果将事情捅开来无疑是商界的一大爆炸性丑闻,给她和欧阳都会带来致命的麻烦,究竟是讨回公道还是得不偿失,还说不清楚。而隐瞒对手是霍志谦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她觉得更加凶险。 慢慢褪下身上的香奈儿套装,她把身体沉入水中,慢慢的泡去那种疲累沉重的感觉。闭上眼睛,手指摩擦在皮肤上,脑海里浮现的,是下午在那封闭的休息室内,欧阳冷酷无情的脸孔,耳畔回响的,是床畔他低沉激狂的呼吸声,挥之不去,绵延不绝,如同梦魇。 从她和霍志谦走进教堂的那一刻起,她以为和欧阳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没想到还是逃不开,挣不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浴室里泡了多久,白皙的皮肤上都起了褶,还是恍然的沉在水里。直到佣人在外间叩门,大声唤她:“太太,你在里面吗?先生回来了,请您一起下来用晚餐。” 韩笑“哗”的从水中走出来,捡了件简单舒适的居家服换上,下楼时,霍志谦已经换了衣服,轻松的坐在餐桌前,抬起头看她。 她勉强牵起嘴角,对他微笑。 霍志谦把佣人刚盛出来的一碗花胶推到她面前,问:“今天怎么这么早洗澡?” 她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花胶,没什么胃口,轻轻说:“在外面淋了雨,所以先回来冲冲。” “出去买衣服了吗?我看到林妈拿的那件不是你早上穿的。” 手里的勺子撞在瓷的碗边上发出“嚓”的一声,她怎么这么大意,把欧阳送给她的衣服就这么随意的丢在浴室里。而霍志谦竟然心细到连她早上穿了什么都还记得。 她找着借口敷衍:“唔,不想把你送我的衣服淋湿了,所以就换了一件。” 霍志谦笑笑,眯起狭长的眼睛,低头喝了一口汤。韩笑却彻底长舒了口气,幸好他没有问她,换下来的那件在哪里。因为早已被欧阳撕坏了丢在了欧氏大厦里。 今晚他似乎心情不错,一边吃饭,一边还兴致勃勃的和她说着公司里的事,相反韩笑却频频闪神,直到霍志谦问她:“之前还一直欠着你的蜜月,你想去哪里玩,是haaii还是phuket?” 韩笑一时没回过神,怔怔问他:“你都忙完了吗?” 他无奈的叹息,像孩子似的抱怨:“哪有忙完的时候,不过人总得给自己放假,不然公司的那些事,我一辈子也忙不完。” 韩笑似乎对蜜月什么的兴致不高,便说:“那么,你决定好了。” 倒是霍志谦十分认真的拨着下巴说:“这个季节去haaii好了,我认识岛上的一个薰衣草庄园主,他会自己种菠萝,还会扬帆出海,到时带你去他家里做客,你看到他种的那一片薰衣草,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得兴致勃勃,韩笑跟着微笑,过一会,站起来说:“我吃饱了,有点累,先上去休息。” 平常霍志谦或许头也不抬的就让她走了,可今天,他十分反常的凑过来,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待会上来。” 他的指腹略显粗砺,刮在她的脸颊上,韩笑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如同羞涩般低下了头,匆匆说:“你忙你的吧,我上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韩笑回了房却一点儿也没有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只是重复下午的那场噩梦。 她坐起来,从抽屉里找到安眠药,倒出两颗吞下去,又扶着丝被坐了一会,终于安心的躺下去。 服了药之后,睡意来得理所当然,一睡着就像沉入了万丈深渊,黑黢黢的摸不着一点边际。她恍惚又回到很小的时候,妈妈在厨房里烤蛋糕,面粉的香气弥漫了一整个屋子,爸爸把她抱起来,扛在肩头满屋子的跑。大约是傍晚的时候,落日的余辉从落地窗子里照进来,给家居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温暖了一整个屋子。然而,客厅外面有人敲门,爸爸放下了她,去开门,随着那扇门一点点的打开,房间里的金光慢慢的黯淡,幻化成一种诡异的妖红,紧接着,站在门口那人缓缓的向她走来,在那阴暗的背景里,她分明看到了欧阳的眉眼。 她怕极了,一转头就要叫“爸爸”“妈妈”,可是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睁大着眼睛躺在地上,周身是暗红的血,一直在蔓延,蔓延。她看到他们空洞的眼睛,那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仿佛在对她说:一定要报仇!报仇!因为他们死不瞑目! 韩笑一下子从被子里坐起来,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甚至后怕的向身后望去,只有欧式的铁艺花纹和帷幔。 霍志谦裹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望见她苍白的脸色,于是问:“怎么,做恶梦了?” 她发了一身冷汗,摸了摸额头,无力的点点头。正要起身去倒水,却见霍志谦走到床边来,褪了拖鞋,将她拥入怀中,抱着她慢慢的安慰着:“别怕,有我在。”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拍在她后背上,他难得的温柔简直让韩笑受宠若惊。她有点不习惯的向后欠了欠,想要退出他的怀抱,谁知他抱得更紧,整个人更是挨着她侧躺到了床上。韩笑睡前就换了丝薄的睡衣,而霍志谦也只是松松裹着一件浴袍,此时裸露在外的肌肤相贴,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气,自从婚后以来他们还从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韩笑的心里不由砰砰擂鼓,因为梦魇带来的恐惧早已转化到了别处。 她微低着头,想转移这种暧昧的气氛:“对不起,打扰到你做事了,我还是” 未及她说完,霍志谦的一只手指已经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拒绝的话语。他的声音也是绵如浓蜜:“我知道,这些天来是我忙于公事,冷落了你,今晚” 他的脸一点点俯下来,仿佛慢动作一般,慢慢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再缓缓拖住她的下颌。他的手指微凉,嘴唇也是凉的,在轻触下来的那一瞬,韩笑觉得仿佛整个人都被冰冻住了,血液无法流淌。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和欧阳在一起时,无论是反抗还是痛恨,都是激烈得如同烈火焚烧的余烬,而和霍志谦在一起时,不管他是温柔的对待或是不冷不热,她始终如同对着一面坚冰,感受不到温暖,也触碰不到真实。 他的吻很轻,手掌缓慢的摩挲到她背后,寻找睡衣的系带。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迟疑和不确定,低徊在耳畔:“笑笑,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那一瞬,仿佛有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猛烈的推开他,惊疑不定的缩到床的另一角。 就连霍志谦的表情也僵硬了,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她嗫喏着唇瓣:“你说过,只要我后悔了,随时可以离婚。” 她毫无犹疑的,就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然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怪自己这样现实,现实得几乎算是残酷。 霍志谦果然冷笑了两声:“所以说,你今天去欧氏见过他,就后悔了嫁给我?” 他知道司机果然还是告诉了他。 她的脸色愈加发白,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一样了:“我只是去把石头还给他。” “你不用向我解释,”他冷冷的打断她,“在我们的同盟没有瓦解之前,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翻身下床,找着自己的衣服,摔门而去。 留下韩笑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僵硬的坐在床上。她似乎又把事情弄糟了,她本该和霍志谦好好相处的,可是她实在无法刚和欧阳发生过那样的关系,又若无其事的和霍志谦睡在一张床上。她觉得自己很脏,更加痛恨这种逢场作戏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各自去上班,欧阳那边风平浪静,上次的事情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污点,他们不声不响就把它抹去了。 霍志谦依旧是连着好几天不回家,就算回来也已经是接近午夜,韩笑通常都睡了,偶尔他喝醉了,动静较大,自然有佣人照顾着,她总是装睡,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在霍志谦习惯非常好,一般喝醉了都会自己到书房去睡了。 这天夜里韩笑睡得口渴起来,正要去楼下倒水,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知道霍志谦才刚回来。客厅里亮着盏橘色的壁灯,他的外套和衬衣就随手丢在沙发上。韩笑怕他待会洗完澡又忘记,于是顺手帮他把丢在外面的衣服拿进衣帽间。 衣服上是浓浓的烟酒味道,想必他今晚又是去应酬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放下衣服,却见到领口腻着一抹绯红,在灯光下闪着诱惑的哑光。这种艳丽的颜色,很显然是女人的口红。她怔了一下,竟然是不知所措,通常女人发现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行为不端会怎么样呢? 拿着衬衣去质问他?亦或若无其事的按在心里,在私下里跟踪他调查他? 韩笑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些都不太现实,但这件事确实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她的丈夫很有可能出轨了。 正当她茫然踌躇的时候,浴室的门竟然开了,霍志谦揉着还湿漉漉的头发,看到韩笑站在门口,显然也是一怔。 然后,他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下滑,落在她手里的衬衫上。 自然,也看见了领口的那一抹红。 韩笑觉得自己反倒像是被人抓到偷腥一样,手忙脚乱的放下衣服,解释说:“我正好起来喝水,怕你把衣服丢在外面忘记了,所以帮你拿进来。” “哦。”他的回应非常的冷淡,目光已经掠过她,对着镜子开始吹头发。仿佛已经对她相当的不耐烦。 他既没有解释衬衫上那抹口红的来源,也没有其他的话要与她说,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她慢慢的转过身去,声音有几许低落:“那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刚走出一步,背后却传来他的声音:“以后出来记得先穿鞋,地上凉气重。” 她低头看着自己光滑的脚趾,有点难为情的停住了步子。她一直有这个习惯,赤着脚下床,以前欧阳也这样训过她很多次,可她一个人时就总是忘记。原来他还是注意到了的。 她刚想回过头再和他说几句话,问问他近期工作也好,只是他搁在一边的手机突然无征兆的震动起来。这嗡鸣虽然轻微,但在静寂的夜里却格外明显,韩笑无意识的瞥了一眼,无奈苹果的手机屏幕实在是很大很清楚,一眼便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lessily。 很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霍志谦的目光在手机和她的脸之间游移,韩笑觉得这一幕其实挺囧的。她想说:你接吧,没关系,也许是个紧急的商务电话。可这样的借口连自己都不能说服。毕竟哪个商务合作伙伴会在深更半夜时分打电话来呢? 她还是沉默不语着,只是收回了视线,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霍志谦倒是泰然自若的走过去,当着她的面接起了电话。他的声音也是沉稳的:“嗯我知道了我待会就过去” 他挂断电话后,就开始在衣橱里找衣服,韩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问了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说完就觉得自己这口气着实像受气的小媳妇。 果然,霍志谦停下动作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她赶忙摆手,甚至贤惠的帮他把搭配的衣服找出来,送到他面前,柔声说:“太晚了别自己开车了,把司机叫醒吧。” 霍志谦又打量了她一会,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等他穿好了衣服,韩笑过来帮他整理衣摆,系好领口的扣子,叮嘱道:“应酬多也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霍志谦系好最后一颗袖口,终于对她说:“你也早点回去睡吧,不用等我回来了。” 车库的灯亮起,又暗下,别墅外的车道上响起一针车轮碾轧的声音,然后重新归于死寂。 韩笑重新回到床上,却再也没有了睡意。把丝被拢于身上,慢慢的蜷紧,再蜷紧,却依旧是一片冰冷。从第一天搬进这座别墅,她就没有习惯过。这张床,太大,太空旷,贡缎的触感永远是光滑得留不住,又冷得人直发颤。 虽然从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他从没有对她动过情。只是这么快,她就要和所有寂寞的豪门贵妇一样,走上空虚冰冷的生活,她的婚姻,还没有绽放,就已经开始要枯萎了。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罢。 那么还有什么权利,在这自怨自艾呢? 霍志谦这一去,又是彻夜未归。早上出门前,佣人拿来一只信封,说是给霍先生的。她接过来拆开,原来是上次政府招标项目的签约仪式,以记者招待会的形式正式签约授权给欧氏集团,邀请函同时也发给了霍志谦。 韩笑想了想,收起邀请函说:“我见到他会转交给他的。” 与此同时,欧氏集团内部,也在为这次的签约仪式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签约地点设在a市一所知名的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内,到场的包括市内所有知名财经媒体记者,和权威电视台的现场转播。因为是政府首次和商界合作,因此显得尤为重视。 之前,活动策划部门已经去现场勘查过,做了一定的布置,活动流程分为三个部分,双方发言人的讲话,签约启动仪式,和仪式后的酒会,活动部更是制作了一部非常精美的项目宣传片,预备在现场预热时播出,达到提升现场气氛的效果。 可是这时,姚助理的办公室里,却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男人手持着电话,眉心的结在一点一点的加深,伴随着电话线里那人冷冽磁厚的声音:“片子都准备好了?” “是。”姚助理捏着手心的那一小卷带子,已经沁出了汗。 电话那端,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男人似乎陷入了思索,然而,当他再次发出声音,却是突兀的问了一句:“你一共刻录了多少盘?” “嗯?”姚助理不明所以。 “除了母带,其余的刻录带全部交给我。”他冷冷的吩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姚助理愣了一两秒后,立刻恢复镇静:“是,反正明天之后,这盘带子将出现在记者的摄像机里,也不需要刻录带了。” “不,”男人却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把带子交给记者,太不保险。你可以花钱收买记者,别人就可以花更大的价钱反收买他,这样的手段永远做不到万无一失。” “那该怎么办?”姚助理听了不禁有些慌乱,想不到他精心布局到头来却仍可能是一场空。 “无妨。”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却是依旧冷静,“有一种方法,完全可以不用靠别人,就让这卷带子公之于众。并且,记者的转播可以中止,屏幕上的画面却是不能掐断的。” 男人缓慢说出了他的方法,随着他的话语,姚助理脸上的紧张神情也慢慢松懈,直至紧绷的嘴角向上勾起,露出得意的笑。的确,这样一来,就可以万无一失了。而到时,现场的反应程度,也会更加精彩。 到最后,男人再一次询问:“你确定,欧阳还没有对你起疑?” “放心好了,他当着我的面拗断了那卷带子的。事后又派人到我家里搜过,我特意刻录了两卷带子放在家里让他去搜,他的人把那两卷带子偷走后,就没再跟踪过我了,我想他一定是放心了,以为所有的带子都被他销毁了。他就是太自信,才会没想到,我一直把母带锁在公司的保险箱里,他想要毁掉嘛,我就多刻录几盘让他去毁,真正的证据其实一直就藏在他眼皮底下。” 男人听完,仍旧是吩咐他:“还是小心为好,在明天带子播出之前,不可以出任何岔子。” 姚助理笑着握紧了手里的母带:“您就放心好了,这新型针孔摄像机的清晰度,一定会令所有观众满意的。” 他跟随欧阳这么些年,当然知道欧阳的手段狠戾,但他这招“障眼法”,也自认天衣无缝,当初他能骗得欧阳和韩笑喝下那加了料的咖啡,如今自然也能安全保护这卷“精彩”的带子,直到它在世人面前播出。 这样,这出戏才算真正的完美。 下班后,韩笑特地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银泰。她在楼下先打电话上去,霍志谦的私人电话关机,于是又拨给他的助理秘书,得到的回复说霍总正在开会。 似乎连他身边的秘书也知道他们最近不合,言语之间总是冷淡的避讳着,仿佛生怕她冲上来,死活要见霍总一面。 她想了想,说:“我有件东西要交给霍先生,如果他现在不方便的话,能请你代为转交一下吗?” 毕竟是总裁夫人,秘书这回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很快就乘电梯下来,在大厅里接过韩笑手里的邀请函,并带着几分歉意的连连鞠躬说:“霍先生真的很忙,抽不开身,我一回去就会将您来过的消息转告给霍先生的。” 韩笑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就只是顺路。你把东西给他就行了,不用刻意转告的。” 回到家中后,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用晚餐,然后洗澡睡觉,没想到今晚霍志谦却早早回来了。 她因为这些天都见不着他的人,自然没有等他开饭,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餐桌边喝汤,勺子就这么锵一声落在碗里。 她也觉得有些失态,赶忙站起来,帮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挂起,说:“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早?” 霍志谦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径自走到餐桌边。韩笑赶忙拿碗帮他盛了碗汤,端到手里才发觉都凉了,又叫佣人过来热。忙一通之后,才羞窘的坐下,搓着手心说:“我不知道你回来,没有叫佣人多准备几道菜,你将就吃点吧。” “嗯。”他一反常态的没有用阴阳怪气的语调与她说话,反而耐心的接过碗筷,开始一口一口的吃饭。 餐桌上很平静,静得能听到牙齿和筷子磕碰的声音。韩笑觉得别扭,找着话题和他说:“邀请函你收到了吗?” 他正把一口米饭送到口中,闻言抬起头来看她,韩笑以为他又不准备回答了,谁知霍志谦放下筷子,很认真的对她说:“我就是为这事回来。明天的记者会,你和我一起出席吧。” “啊?”韩笑有几分意外,“我?” 她虽然也同他出席过慈善拍卖会,但这种公众的场合,他还是极少会带上她。再加上最近他们冷战,他出席各种应酬,身边一直不乏女伴相陪,韩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郑重的邀请自己。 “嗯,好吧。”这算是夫妻合好的第一步吧。她想着日子总是要过的,总不能一直不低头,让这样的冷战一直继续下去。他既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那自己也该识趣些。 她打了电话给自己的秘书,推掉了半天的事务,又问他:“明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衣着上或者言语上?” “没有,”霍志谦冷冷的说,“反正主角又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去看而已。” 她讪讪的收回话。明天,该是欧阳的一场独角戏吧。 第二天的早报上,韩笑就看到了有关媒体对这次签约仪式的报道,甚至有相关电视频道对签约过程全程转播,看这架势似要全城瞩目。 霍志谦刚用完早餐,见她难得的盯着报纸津津有味的看,忍不住催促她:“还不快去换衣服。” “哦,”她放下报纸,转进衣帽间。虽然她平常对衣着并不考究,但这种商务应酬的场合,她一向会提前准备好礼服。今日并不是主角,所以她只是准备了一条短袖的真丝连衣裙,在肩上披一条菱形雪花镂空的披肩,纯白的颜色衬出肤色,更显得气质高洁。霍志谦则穿了墨蓝色的西装,金色袖扣在手腕翻折间熠熠生光。 两人相携着到达酒店会场时,离签约仪式开幕还有半个小时,主表演台上已经有一些娱兴的节目。现场四周都摆满了花篮,都是各大企业受邀人庆贺欧氏签约成功送来的祝贺。其中自然也有银泰的公关部送来的。 台阶的长桌上,摆放着一座非常显眼的冰雕,是欧氏与政府合作的项目竣工后的外观模型,按照真实比例缩小制成的。冰雕内部是中空的,当签约仪式启动后,蓝色的荧光液体会由双方负责人携手倒入冰雕中,顺着冰雕内部流淌,注满整座冰雕,使建筑模型成为冰蓝色透明发光的造型,比在内部装饰小射灯更加生动美丽。而长桌的背景,是一面大的液晶显示荧屏,届时会有项目的相关宣传片播放。 这一系列的筹备,使韩笑不禁感叹,不愧为独占a市金融鳌头的企业,的确是大手笔,精工细作。 签约仪式尚未开始,台下已经亮起镁光灯。原来在正式开始之前,有一个简短的记者提问时间。欧阳已经在助理的陪同下入场,他今天穿了件银黑色的西装,梳起了头发,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他首先和政府有关负责人握手,然后谦虚的请政府官员入座,之后自己再入座。 记者的问题无非环绕着双方的合作细则和未来规划,直到时钟指向十点,到了签约仪式正式启动的时候,现场司仪早已拿起话筒,象征性的清了清喉,朗声说:“各位媒体界的朋友,提问请暂且先告一段落。其实这次的项目,是政府与商界的首次联手,作为商界代表,欧先生也是诚惶诚恐。既然大家都对这次的项目如此好奇,不如我们先来放一段关于项目的视频宣传片,好让大家先睹为快。” 随着司仪的话,渐渐将签约仪式引入正轨,在视频宣传片后,就是礼炮鸣放和荧光液导入,象征项目正式动工,双方合作签署。而现场的记者和嘉宾们,也终于明白了背后那巨大的液晶显示屏的作用。 在司仪的示意下,有工作人员将一张光碟端了进来,光碟是放在水晶高脚托盘里的,金光灿灿的,尤其引人注目。 坐在韩笑身边的霍志谦忍不住“哧”的笑出声来,韩笑转头看了他一眼,只听他低声说了一个字:“作。” 一向寡言的霍志谦会这么评价别人,的确是有趣。韩笑也觉得现场许多设置太过周折,显得多余。 就在这时,光碟被吞入碟仓,现场的媒体记者们也将摄像机对准了显示大屏,等着转播这精彩的宣传短片。 随着偌大的液晶屏上,投射出的不和谐画面,现场发出很长的一片“哗”声,虽然不是长焦的镜头,可是若隐若现的角度,已经足够清楚的照射出床上的两人在做些什么。 男人衣衫完整,但健硕的身躯下面,压着一名裙摆破碎的女子,这样及其令人心跳的激情画面,让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画面。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画面上的男人,正是坐在大屏幕下的今天的主角,欧氏总裁欧阳,而女主角 韩笑吃惊的双手捂住了嘴巴,一瞬不瞬的看着屏幕上的自己。这一切虽然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这样活生生的从屏幕上看到自己,又是另一种感触。她清楚的听到周遭的抽气声,猜测声,然后本能的转头去看身边自己的丈夫,而霍志谦此时也用一种迷惑不敢置信的目光打量着她。 于是,她连脸上的最后一点儿血色,也褪了干净。苍白的,像一张纸,却又木然的,没有了任何表情。 还能做出什么表情呢,被人这样真真切切的拍到,她是百口莫辩。更何况事情的确是发生了,她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欧氏的公关部反应灵敏,仅仅是在片子播出的最初迟钝了几秒,立刻派人到后台取出了带子,中止了大屏幕上的画面。整个画面播出的时间不过是一分钟,可是最精彩的过程也只要一分钟就足够了 韩笑失神的望着台上的欧阳,他的脸仍然是镇静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眸子里的光也已经沉重了许多,那样精明的眼神,似在台下搜寻着什么。可她已经无力去猜测了,只觉得一种灭顶的灾难,四周频频闪现的镁光灯,让她觉得每一个镜头都在对准了自己,那些流言蜚语,让她觉得都是在非议自己,甚至连霍志谦关切的眼神,在她看来,都是一种质问,一种责难! 为什么会这样!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在她做了出轨的事情之后,又怎能期盼一切被隐藏得完美无缺呢?终是被昭告了天下,不仅被她的丈夫知道了,还是以这种形式,在所有人所有的镜头面前 韩笑只觉得周身绵软如絮,好在记者这时的追问焦点都追寻着今日的主角欧阳,她只是趁乱飞快的起身,跑出了会议厅,看到一位客人刚好走下电梯,她立刻闪了进去,手忙脚乱的按着一层。 电梯徐徐下滑,有那么一瞬,她宁愿希望这电梯突然失控,从高空坠落算了。破裂的人生,就像这脱轨的电梯一样,不会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身败名裂,这最简单的四个字,直接将她击打入最绝望的深渊。 光滑的电梯镜面,清晰的映出她的狼狈。 “呵,”她轻声笑着,笑出了眼泪,这一生,她终是这样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总是在任他人摆布。她曾经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欧阳,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如果她不是抱着那莫名的心思,独自去到欧氏大厦,那么就不会被人钻了空子,如果不是她一时大意,就不会喝下迷药,与欧阳发生关系,甚至被人拍下罪恶的带子。 她木然的走出酒店,侍应依旧是远远的就微笑着向她行礼。这样高级酒店的服务一直很好,对待出入的客人总有帝王级的礼遇,只是此时他们的微笑迎来送往,更凸显她的狼狈和可笑。 街道上仍然是车如流水,她看着那一辆辆疾驰的车辆,想着自己如果现在冲过去,是不是就会一了百了。 被车轮卷起的风刮在她脸上,带着些风沙灰尘,将她眼角冰冷的泪风干。她还来不及这么去做,已经有人从身后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腰。她肩上的披肩被风卷落,飘入马路中央,她还来不及去捡,一辆轿车飞快的从披肩上碾过。她远远的看着,终于垂下手,慢慢的闭了眼,无力的靠在身后那人的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接下来的日子,流言伴随着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终于将两个人都彻底逼到了绝境。无孔不入的记者从各种旁枝末节推敲出韩笑和欧阳的关系,然后极大的发挥想象,谱写了一段欧c韩c霍三人的离奇曲折爱情。 报纸上煽动性的报道,更是给政府带来莫大的压力,他们将重新考虑与欧氏的合作,签约仪式便无疾而终了。 这些天,韩笑都把自己锁在家里,足不出户,也不敢看电视,看报纸,霍志谦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着她。那天他从酒店跟下来就已经察觉她的情绪不稳定,这些天更加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状况,生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她已经无暇去顾忌别人怎么样,秘书频频的打电话来,她只是望着那闪烁的手机屏幕发呆。 这是一场噩梦。 连日来,霍志谦也只是让佣人准备米粥和清单的饭食,按时叫她吃饭。其余的时间,都是韩笑蜷在床上躺着,而霍志谦就坐在她旁边对着电脑忙碌。她不想说话的时候,他便也沉默着,有时她会问他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他便简短的回答。 这样逃避的生活,她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直到一天傍晚,他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忽然叫她过来,指着屏幕上一大片美丽的薰衣草花海问她:“这里好不好看?” 她怔了怔,然后点头。 霍志谦伸出手,拉住她冰冷的手,将她收进怀里,指着屏幕上的地方说:“我们去蜜月吧,去一个最美丽的地方,忘记这里的所有。” 美丽的地方?忘记所有? 她迷惘了。又或是被他的话蛊惑了。 也许,真的可以忘记。 十几个小时以后,韩笑就和霍志谦并肩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上,透过遮光板,可以看到展览的太平洋海水中,露出了美丽的夏威夷诸岛,就像一串镶嵌在大海里熠熠生辉的明珠。这地方是旅游胜地,以往她在电视里也看了不少,但这种体会大约只有从空中才能感受到。 机长在瓦胡岛上空盘旋,等待空中管制的着陆指示,同时美丽的空姐用英语提示大家从飞机的舷窗,欣赏这大自然的奇妙造物。 飞机准时在夏威夷的首府h一n一国际机场着陆,这里风和日丽,76华氏度的气温,加上轻微的海风,真是名不虚传。 也许是飞行疲累,韩笑一下飞机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霍志谦微笑着接过她的行李,两人相视一眼,身上薄薄的风衣在这海滩边似乎格外的不搭调。 韩笑没有想到下榻的酒店会选在h一n一最传统最著名的夏威夷皇家酒店。这里一直以粉色的装潢基调闻名于世,连绵的西班牙宫殿式建筑,所采用的却是最具有少女情怀的粉色,有“粉色宫殿”之称,据当地人介绍,这里一直是本地的姑娘们梦想的结婚场所。 这座酒店在近几年有没落的迹象,但韩笑仍然觉得入住这里比其他的私人岛墅要更兴奋。check后,房间里的毛巾床单竟然也是清一色的粉红,从景观很好的窗子望下去,可以看到akiki海滩上标志性的红白相间的太阳伞。 韩笑先拿了衣服进浴室去换,清凉的碎花吊带小裙,露出削瘦的整片肩,和光溜溜的两只胳膊,因为常年在办公室的空调下,刚刚展露的皮肤显出一种瓷胎般的青白色。对着镜子擦防晒霜,也许是穿着的缘故,这个样子的自己,比平日高跟鞋职业套装的样子竟年轻了许多,好像还是刚上大学的那会,会穿着小裙子,嗅着美食街里的香味,满大街的跑。 她有些怅惘的笑了笑,镜中的自己也跟着咧起嘴,她又摸了摸脸,镜子里的人儿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她发了一会儿愣,觉得如同对着一个陌生人。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后,霍志谦也已经是t恤短裤的打扮。他平常太修边幅了,这样休闲的样子实在难得,海滩上的男人们都是一条大裤衩,霍志谦这条不算很花很夏威夷风,是肃静的深蓝色,双手松松的插在裤袋里,脚上一双人字拖,几乎让韩笑跌破了眼镜。 他们先去akiki的市区吃了点东西,韩笑迷上夏威夷当地的一种名为l一一的美食,很大的一份,汉堡肉饼c鸡肉覆盖在米饭上,浇上颜色鲜亮的卤汁,才二三十美元一份,她和霍志谦两个人都没有吃完,还把橘红色的酱汁抹的到处都是。 沙滩上的女人让人觉到一种爽朗和热情,大家都穿得很少,还有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女郎,脱掉了bra,露出美丽的乳口房。韩笑不知哪来的勇气,蹦上去遮住霍志谦的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别扭的说:“你不许看。” 他乖乖的在她掌心里闭上眼睛,嘴角向两边勾起:“哪有美女,我什么也没看到。” 来到了海边,自然要冲浪和玩帆船。在霍志谦的怂恿下,韩笑也向冲浪教练要了一块冲浪板,但她总是找不好平衡,无数次从板上摔下来,折腾了老半天,她从角落里看到教练一脸愁容,似乎在用英语向霍志谦抱怨。她的英文虽然不好,可是有一句听见了,说她的技术太差了。 她不屑的哼了声,又试了十几次,终于能在板上站一会了,可她还没有体会到踏浪而行的快感,海面上凭空一阵风,就将板子掀了起来,她不幸扎在水里,喝了一肚子的海水。 离开的时候,她向一身整洁的霍志谦抱怨:“你是来看我出丑的吧。” 他笑而不语,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像只狐狸。 傍晚霍志谦要在海边的酒吧里喝点小酒,韩笑不胜酒力,便先回酒店休息了。睡至半梦半醒间,似乎感到身边的床位下陷,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问:“你回来了?” 感到有清凉的呼吸拂在她脸上,带着些微的酒气:“嗯,对不起,吵到你了。” “没。早点睡吧。” 她呢喃着,身子蜷了蜷,忽然一双手臂伸过来,将她揽至怀中,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耳边依然是海浪温柔缱绻的起伏,在夏威夷的第一晚,就在这宁静的夜色中度过。 第二天,霍志谦遵照约定,带她去了相邻一座岛上的薰衣草庄园。庄园主是一位美裔爱尔兰人,从祖父辈开始搬迁到夏威夷岛上,他的祖母留给他这块地,起初他们种植的是岛上的代表水果菠萝,后来因为旅游业的兴起,改种了经济效益更大的薰衣草。 霍志谦给她介绍时说:“这位是这里的主人,sa,这是内人,rshan。” 韩笑礼貌的与他握手,转过脸时,却忍不住哧哧直笑。霍志谦点着她的鼻子问:“小东西,你笑什么。” 她抿抿嘴角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unclesa。” 霍志谦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sa,那严肃的表情终于也出现了丝裂缝。其实sa和漫画里的unclesa一点儿也不像,他还正值壮年,没老到花白头发,下巴上也没有那么一撮小胡子,sa是那种传统的粗犷大胡子。 他带他们乘帆船出海,在海上把自家种的菠萝切开来给他们吃。真的是很甜,在这块土地上,食物似乎都吸收了过分明媚的阳光,而变得甘甜多汁。 霍志谦与sa说起韩笑昨日冲浪的囧事,引得sa哈哈大笑。原来sa也是冲浪的能手,韩笑从他赤膊的手臂上露出的贲然的肌肉,以及他控制帆船时娴熟的技巧,就能看的出。 韩笑双手都沾满了菠萝香甜的汁水,由衷的赞美:“你又会种薰衣草,又会种菠萝,还会开帆船和冲浪,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 sa很诚实的说:“我没有我祖母厉害,她能在这片土地上种活任何东西。” 韩笑不禁睁大了眼睛。 傍晚,sa引着他们去欣赏了暮色中的薰衣草庄园。殷红如血的天幕下,粉紫的薰衣草花瓣被缀上了阴影,呈现一种忧郁的深紫色,随着晚风轻动,花瓣叠叠颤动,仿佛在诉说着无限关于等待的传说。 韩笑被这一幕惊艳,转过脸来望着霍志谦,张着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而他只是微笑回望着她,仿佛在告诉她:只要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更多更美丽的东西。 在夏威夷的一周像是他们住进的这间酒店,从一开始就被镀上了童话梦幻的色彩。有时她也会怅惘,因为霍志谦为她制造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仿佛是为了隐瞒什么丑陋的真相。可她不愿意再费脑子去多想了,凡事多纷扰,她宁愿从浮生里抽这七天出来,真真正正给自己放一个假。 本来他们还会待得更久,在酒店用午餐的时候,霍志谦的助理打电话来。大约是公事上出了问题,她这些天难得的看到霍志谦眉头稍稍紧蹙。她故意低下头,仿佛与美食奋斗,并没有刻意去听他打电话,但他的余光还是反复的扫过她的头顶,仿佛生怕她会因此而不高兴。 直到他挂断电话,韩笑已经把一整盘的夏威夷美食搞定了,拍着小腹扔开叉子,说:“回去吧。” “嗯?”他抬起头来,目光平静的望着她,“这么快就玩腻了?” “不,是担心我的公司了。”她摇摇头,首先找了个借口,“反正有些事总归是要去面对的,我总不能藏在这里一辈子。” “其实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要想,过一辈子。”他的语气,出奇的郑重,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容她逃避。可是说完,却自己先笑了,仿佛只是开玩笑:“我还是养得起你的。” 韩笑也回以一笑,再一次,望着窗外akiki碧蓝的海湾,意味悠长的说:“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靠别人啊。” 他们终于离开这童话一般美丽的海岛,重新回到a市里去。霍志谦的助理已经提前预料到媒体记者的追堵,在机场的通道提前做好了准备,两人一下飞机就戴上墨镜,在保镖的掩护下,匆匆上了车。 一上车,霍志谦就体贴的为她披上了大衣,说:“这些天,你还是先在家休息,等外面平静一些了再回公司上班吧。” “嗯。”她仿佛旅途疲惫,已经闭上了眼睛,任由他为自己安排一切。 霍志谦将她送回家,就急急的出门了。她明白他扔下公事陪了她够久了,这一回来各种事务必然一起堆了上来,够他忙一阵的。 她也没有刻意去关注近期的报道,回家后洗了个澡,就躺回床上继续睡觉。起床时收到一通电话留言,是霍志谦的秘书,说霍先生在家里落下了一份文件,大约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秘书会过来取。她看了看表,才两点多,自己也是睡了一天没有活动,索性找出那份文件,亲自帮他送过去。 她从衣柜里找出裙子,对镜略微装扮了下。这些天她在夏威夷晒黑了些,可是却显得更健康了,皮肤不再是那种病态的青白色,颧骨上也露出两抹漂亮的苹果红。 她笑了笑,吩咐司机去取车。车行至市区高架时,不幸遇到堵车,百无聊赖中,便叫司机把车载广播打开。 一条一条的新闻,在耳边流水般滑过,她本无心去细听,这些天在夏威夷,她几乎是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什么股票,期指,那些数字对她来说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直到广播员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不经意间溜入耳中。 “自欧氏总裁发生丑闻以来,政府已经中止了多项与欧氏的合作项目,而就在之前一直为我市瞩目的开发区合作项目,日前已正式公布,由银泰与政府合作,共同开发打造。这次银泰取代欧氏” 政府的项目,给了银泰? 她倚着车窗,撩起滑下来的几缕头发。在她离开a市的这段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是霍志谦每日跟她在一起,没有丝毫表现出来,她甚至极少看到他接公事电话,可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银泰取代了欧氏,成为了政府新的合作对象? 果然正如霍志谦所说:这场博弈,不到最后,都不知道真正的赢家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果然正如霍志谦所说:这场博弈,不到最后,都不知道真正的赢家是谁 车窗的玻璃上照出自己模糊的影子,一脸慵懒,她用指去描绘自己的眉和眼,触到的只有玻璃光滑冰冷的触感。其实,当初答应霍志谦,永远留在haaii,什么也不要去想,或许是好的。女人这样平静的过一辈子,把一切都交给男人,似乎是理所当然。 她带着几分嘲讽笑了笑,车速放缓下来,银泰的大楼已经近在眼前。 她从车上下来,正低头和司机说几点来接她,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记者,还有扛摄像机和拿相机的,闪光灯晃得她睁不开眼。 韩笑有些恼怒的遮住了眼睛,更多的却是仓惶。因为情形比她想象的糟糕得多,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记者似乎早已在银泰的办公大楼下蹲点许久,她这一现身等于是羊入虎口。 司机见这情况已经下车来保护她,可仍敌不过记者们的前扑后攻,不断有话筒伸进来: “霍太太,您是来找霍先生吗?外界传闻你们结婚以来从没同床共枕过,霍先生一连消失七天,是不是难以接受您和欧氏总裁的关系?” “霍太太,霍先生跟尤氏大小姐的绯闻,是为了报复您吗?” “霍太太,您和霍先生是否已经签字离婚?”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她连听都听不过来了,更有粗鲁的人把冰冷的话筒伸到她的脸前,她四处躲避着,发疯一样的大喊:“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记者们咄咄逼人,她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恰在此时,人群中一阵哗声,记者的风向忽然转向另一边,韩笑这边终于减轻了压力,当她抬起头时,却看见霍志谦正在秘书和保镖的陪同下,从银泰大楼里走出来。 不知谁先发现的,记者们飞快的便围了上去,只见霍志谦的私人助理从人缝里挤到韩笑身边,贴近她小声说:“霍太太,请跟我来,霍先生让我先带您进去。” 她狼狈的抬起头来,朝霍志谦的方向看了眼,他正一脸严肃的面对记者,根本无暇顾及她这里。恐怕是霍志谦收到了她过来的消息,料到她会被记者围住,所以才下来解救她。 她点点头,带着歉意,跟随秘书往银泰的侧门走去。 经过人群时,恰好听到有一个记者问:“霍先生,您的太太给您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您是否已经打算与她离婚?” 韩笑心里一惊,人群围得太紧,她根本没法看清那名记者的相貌,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阵的泛凉。是怨恨那名记者吗?不,恐怕现在所有人都是这么看待她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正要离开,却听见霍志谦略带愤怒的声音:“关于你的措辞,我保留追究的权利。在这件事上,我和我的太太都是受害者,她被人下药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拍摄下来,这些已经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事件的真相警方会调查清楚,在此,我恳请各位媒体界的朋友高抬贵手,不要给我太太带来更大的伤害,否则我将追究到底。如果哪家媒体想跟我银泰作对的,大可以试试看。” 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带着一股狠劲,那些闪光灯的啪啪声突然间就停止了,话筒边提问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摄像机的红灯还静静的亮着,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人不平,可谁也不敢说出来。毕竟只是在外面跑腿的记者,谁敢得罪银泰总裁这样的大人物呢。 韩笑也是没想到,霍志谦竟然会为了她,和媒体彻底撕破了脸。过去他在媒体前一向保持着良好的形象,这次算是尽毁了。 秘书在背后推推她:“霍太太,先上去吧。霍先生这里会有人来处理的。” “嗯。”她点头,匆匆进了电子门。 在他的办公室没等多久,霍志谦就上来了。看见她,先是笑了笑,却掩饰不住眉心的疲色,脱下外套后,首先就坐在沙发里按住了太阳穴。 韩笑歉疚的站起来,帮他揉着太阳穴,小声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他闭着眼,脖子后仰,靠在沙发上,颇为享受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慢慢睁开眼,已经恢复了精神和干练,望着她说:“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从皮包里拿出文件:“你的秘书留言说你把这份文件忘在家里了,我正好闲着没事,就帮你送过来了。” 霍志谦怔了下,接过文件看了半晌,才一脸恍然。将文件丢回桌上,捉着她的手吻了吻,说:“这种小事,何必你亲自跑一趟。要是闲得无聊,就去逛街买买衣服,上回给你的那张美容院的卡,你还没有去过吧?瞧瞧你,去度假一趟,皮肤都晒黑了,得空就去做个保养吧。” 他捏着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可是韩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要不是她突然的跑过来,也不会给他惹这么大麻烦,害他跟媒体撕破脸。虽然他这样维护她,她心里还是感动的。 为了不让他担心,她也只好点头说:“好,好,我明天就去买衣服,再去做个保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你看。” “这才乖。”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送到门口,才离开。 他待她真是好极,在外人看来,发生这样的丑闻,他该是要跟她签字离婚了,他却一百八十度的待她更加好,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将她带去haaii散心,告诉她,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她站在电梯里,背靠着墙壁,伸了个懒腰:也许真的是该闲下来,学学怎么做个好太太了。 电梯突兀的停下,双门“叮”的一声打开,一直等在外面的人说了声“抱歉”,闪身进来。正要去按闭合键,忽然怔了下,转过头来将她看着。 韩笑也愣住了,半晌,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没见了。”顾少白稍微带着些感慨。目光却贪婪的流连在她脸上,不忍离去。 韩笑被他看得窘迫,稍微扭开了头,只听见顾少白说:“你变了很多,我差点没认出。” 她笑:“是啊,去了趟haaii,整个人都晒黑了,连我自己照镜子都惊讶呢。” 他当然不是指她变黑了。 电梯里莫名的沉默下来,电子屏上数字飞快递减,已经进入个位数。韩笑舒了口气,很快就要结束这段尴尬的同行了。 顾少白忽然抬起头来,说:“我昨天去看了我爸。” “嗯?” “律师方面说,如果他肯老实交代出幕后主使,法官也许会轻判。我知道爸爸一直顾虑的其实是我。我和他好好谈了一次,希望他会接受我的意见,在法官面前坦白一切。” 顾少白说完后,一双濯亮的眸子就这么将她看着。 韩笑微微滞愣。她几乎要忘记了这桩事。那时顾正烈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幕后指使人,而她也自然而然的认定了凶手是欧阳,便没有再追查下去。如果顾正烈肯坦白了呢?一切又会有改变吗? 她不太明白,只是在走出电梯时,淡淡说了句:“那我祝伯父好运。” 她的身影从他面前擦过,身上似乎还带着热带的清香,他不自禁的嗅了嗅,只觉得那样飘渺遥远,难以抓住。 本以为她还恨着的,至少有恨,还能将她与他再联系起来,可她的表现却是这样的云淡风轻。他觉得他和她愈来愈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曾经的生死相许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连最后一点儿的交集也找不到了。 顾少白有点儿不甘心,更多的仓惶,他忍不住叫住她:“你现在幸福吗?他你的丈夫,他对你好吗?” 韩笑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小白,小白,这个名字反复的在嘴边过了遍,那样生涩,再也没有依稀过往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就站在原地回了他两个字:“很好。” 然后,她的身影越来越远了。他终是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她一进门就上楼去了。佣人上来问她晚餐吃什么,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太太,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叫医生,或者打电话叫先生回来?” 她觉得佣人真是大惊小怪,摇了摇头说:“别咋呼,我想睡一会,别吵我。晚饭就不吃了。” 她说完就躺下了,将被子拉过头顶,蒙在额头上。佣人叹息着离开了,她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这一晚,霍志谦也没有回来。早上醒来时因为睡得太多,眼睛出现了浮肿。她再次对镜拍拍脸孔,昨天这时她还觉得这是健康的肤色,今天只觉得又黑又粗,一脸菜色。是该去做个美容了。 吃了早饭,就叫司机开车把她送到了购物街,都是会员制的名店,保全措施非常好,也不用担心被记者跟踪或围堵,加上昨天霍志谦的警告,也没有哪个记者在这样有恃无恐。 被导购引着,心神恍惚的试了一大堆衣服,然后逐个刷卡,再被司机大包小包的拎出去。中午在一家西餐厅吃了午饭,下午就去美容院消磨掉。 她第一次来这家会所制的美容院还是霍志谦带她来。这里的环境绝对私密,加之设备也一直采用世界一流的,所以一直令名门淑女们趋之若鹜。她刚刚做完面部的美白疗程,在香薰师的陪同下,又做了个全身的spa,按摩师柔软的手指在她周身游走,据说有经络排毒的效用。 这么几轮按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原来豪门富太太的悠闲日子,就是这么消磨过来的。她在按摩床上昏昏欲睡,再次睁开眼皮,茶色的玻璃外面,竟然已是日落西沉。 她坐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等身的落地镜中,自己的身体依旧姣好,只是再无昔日的活力,如同一具美丽的空壳。 转入一旁的沐浴间冲洗掉身上的精油,顿时神清气爽,脱下浴衣,换上自己的衣服,才走出按摩室。离晚餐还有一点时间,她知道这家会所有一间非常大的休憩室,提供女子美容塑身后的健康饮品,清爽且绝无热量负担。 剩下的时间,就在这里打发吧。 今天下午,这里的人并不多,她在偏远的角落坐下,稍远的地方,正对着室内泳池的躺椅上,两名裹着浴巾的女子正在闲聊。 她虽然无意偷听,但同处一室,女子清脆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传来。 “是真的假的啊?这么亮白的十克拉全美无瑕,我敢保证国内没有这样的好东西!霍先生果然大手笔!” “嘘,别乱说。”话音方落,那名戴着戒指的女子已经站起来,修长白皙的美腿在浴衣下若隐若现,这样高挑的身材,几乎是完美的身体比例,这女子简直是上帝的偏爱者。 可韩笑却是被那句“霍先生”吸引了。 她微微抬起头来,与那站起的女子目光相迎。对方似乎正要下楼,经过她的方向,两人四目相对,女子微仰着下颌,笑得明媚,自信。 那是一种类似挑衅的微笑。韩笑仔细的在脑中回想,她并没有见过这名女子。又或是哪家的名媛,在应酬的场合见过,自己忘记了。 这时,那名女子的女伴在身后叫她:“lessily,你等我一下,我也下去泡个澡。” 这个名字在一瞬间撞击着她的神经,韩笑恍惚想起某一个深夜,在霍志谦的手机上,她曾经看到过这个名字。是巧合还是? 直到目光落在女子右手的戒指上。这种小小的石头,光芒却实在亮得刺眼,她使劲眨了眨眼,可是没有看错,那种强烈的光芒好像在她的心底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那细微的疼痛,伴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刺得让她无处逃避。 她不由得也站了起来,那名叫lessily的女子在她站起来后停住了脚步,更加得体的向她微笑。 韩笑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虚弱,她问:“小姐,你的戒指真是漂亮,在哪里买的?” lessily闻言,也竖起手指,颇为满意的打量着自己指间的戒指:“不知道呀,男朋友送的。”说完,洋溢着一脸幸福的笑离开了。 那一刻,韩笑清楚的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很小很轻,可是那么近,就在自己心里。 走出会所的时候,暮色已经重了,她在外面没有等到司机的车子,倒是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欧阳半个身子倚在车上,微微弓着,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在他的脚边,是围成圈的烟蒂。 看到她,目光似乎慢了半拍,迟疑的落在她身上,然后隔了一会,将手中的烟掐灭,扔在地上,脚底的皮鞋从那还未熄灭的火星上碾过,向她走来。 韩笑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夕阳将他的背影织得很长,一种妖异的形状。 他在她面前站定,沉静的眸子仍然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韩笑猜测他应该是一早打听出她在这里,所以先到这里等着。如今的情况,他和她都被记者紧密盯梢着,能分出身来到这里等她,着实不易。 “笑笑,”欧阳望着她,心平气和的说,“你不要再被人利用了。” 韩笑淡淡的望着他:“谁利用我?欧先生你吗?” 欧阳苦笑:“我如果真想利用你,如今就不会把自己陷入这副境地。” 韩笑心里其实很慌很乱,全无主意,但脸上还是笑着的:“欧先生如果有空,不如多关心你公司的运营状况,不用费尽心思离间我和我丈夫的感情了。” 对于这样的冷嘲热讽,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还口,只是望着她。他的那种目光令她想要躲避,转过头去,因为那目光是复杂的,怜悯中带着一种轻蔑,仿佛她做了什么傻事一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她承认这次的视频丑闻,对欧阳本身来说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单是短期内就害他丢掉了几个项目,长远的影响,还无可估量。她本以为那针孔摄像机是欧阳安装的,目的是为了羞辱她,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她越来越迷茫了,欧阳若有似无的暗示,和会所里那名女子的挑衅,让她几乎陷入一个漩涡里。 韩笑一回到家里,就发了疯一样的翻箱倒柜,佣人听到声响,探出头来问她:“太太,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她连头也不抬,还是飞快的在柜子里翻找,手肘撞在尖角上,也丝毫不觉得疼。佣人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把所有的柜子箱子都翻了一遍,最后颓然的坐在地板上。 “太太”佣人怯怯的走近了。 她终于不抱最后一丝希望的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问:“你打扫房间时有看到先生送给我的订婚戒指吗?十克拉的,全美无暇,很亮很刺眼的钻石” 佣人茫然的摇头,韩笑却像完全没看到,仍在自顾自的说着:“那种钻石很稀有的,国内根本买不到,他是在意大利定制的,就这么一颗,只有一颗”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笑起来,自己从地板上爬起来,往楼下客厅走。 佣人被吓坏了,跟在后面,连连问:“太太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打给先生?” 韩笑身形一顿,继而笑得更大声:“打给他有什么用?他很忙的,别再给他添麻烦了。”她边走边四处张望,回过头问:“这两天的报纸呢?都拿过来,我要看报。” 佣人莫名其妙的到杂物间,把刚刚丢掉的报纸又找回来,一一交给她。 韩笑翻报纸的时候很用力,纸张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终于,在昨天的报纸夹报中,一张放大的照片刺痛了她的眼睛! “银泰总裁深夜约会尤氏千金,霍韩婚姻疑似破裂!” 在那张照片上,霍志谦虽然在深夜也低调的戴了副墨镜,但那侧脸的确是他,而他亲昵的牵着的女伴,却是完美无瑕的出现在镜头里,那一张让造物者也艳羡的脸孔,正是她下午在会所里见过的那名女子,尤氏企业千金,英文名字lessily。 这篇报道揣测霍志谦是因为之前发生在记者招待会上的丑闻而与妻子产生嫌隙,继而与尤氏千金发生闪电恋情。但是韩笑深知,早在那之前,她与霍志谦冷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常常深夜不归,并在半夜时分接到这个尤小姐的电话匆匆离去了。他们之间的恋情,根本不是因为这桩丑闻,只是之前只限于地下,而现在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媒体前罢了。 她现在基本确定下午会在会所里遇到这个lessily并非巧合,而她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向自己挑衅,恐怕也是霍志谦默许的。不然不会之前一点儿声息也没有,现在却一下子铺天盖地。 她觉得后背上一阵凉飕飕的,是这些天霍志谦对她太好了吗?才让她慢慢的退化,甚至甘心情愿做一个无所事事的豪门太太。可是有一天,当一切都被剥去,她失去霍太太的头衔,失去所有的光环,她还剩下什么呢? 她的手指按在微微粗糙的报纸表面,思绪一点点理清,从霍志谦与她闹翻,到视频被曝光,他体贴的带她去夏威夷度假,看似是安慰她,如今却像是故意把她调开,方便他在国内暗中进行一些安排。而从她回国后,他就劝她先不要回去上班,又似乎猜准了她不会想看新闻,所以就算报上大张旗鼓的报道他和尤氏千金的绯闻,她也不会看到。 明明昨天他还在记者面前那样袒护她,可现在她却迷茫了。他到底还隐瞒了她多少事情? 她拨打他的号码,私人的,公事的,甚至他每一个秘书和助理的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她像是突然陷入了一个无助的境地,茫然,害怕,可是毫无办法。 佣人也看到那报纸上的报道,呆在一旁始终是讪讪的。末了,仍晓得安慰她:“太太,这些报纸都是怎么赚钱怎么写的,你可千万别相信。” 可是空穴怎么可能来风,更何况照片是拍得真真切切。她还是耐不下性子,叫司机把车重新开到银泰大楼去。晚上员工们都下了班,大楼里亮着灯,却静悄悄的,她在停车场又打了个电话到霍志谦的私人手机,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 好在总裁专用电梯还在运行,这部电梯是直通霍志谦的办公室的。如果霍志谦下班离开了,电梯通常会关掉。 她站在电梯里,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要是霍志谦在办公室里,看到她没打招呼就跑上来,会怎么想,又或者扑了个空,只是员工疏忽,忘记把电梯关掉。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电梯停稳后,双门缓缓打开,视野里越来越空旷,亮着灯的办公室里,却是空无一人。 她有点失望,走进去向四周环望,他的办公桌上电脑还开着,他不会这样大意,连私人的笔记本都开着丢在公司里。她刚走动两步,内间的休息室的门就打开了,霍志谦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一脸的惊讶,神色有几分仓促,手不自然的背到身后,关紧了休息室的门。 他看了眼开着的电脑,又看看韩笑,口中问:“你怎么这时候跑上来?” 韩笑觉得一颗心沉到了深处,已经凉得没了知觉。只是平静的向休息室那扇门靠近:“没什么,在家觉得总是不安,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所以过来看看。” “哦,那我送你回去吧。”他仍然背靠着那扇门,纹丝不动。 韩笑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同时看到他衬衫领子里的那抹唇印。跟上次的是同一色号,这位小姐看来对钟爱的东西都非常长情,会一直用同一种款式牌子的东西。 她走上前两步,不着痕迹的理顺了他凌乱的衣角,又帮他把领子里打开的扣子系上了,才说:“我刚才在家找我们的那枚订婚戒指,可是怎么也找不着了。你看到过吗?” 霍志谦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他仍旧一动未动,只是说:“你放在哪可能一时忘记了吧。总归是在家里,明天让佣人好好的找一遍吧。” 她有点遗憾的撅起嘴:“可我就是怕找不到了呢。这种钻石国内好像买不到的,就这么一颗,多可惜啊。” 他极力隐藏着的休息室里,似乎发出了一声什么动静,她看得见霍志谦的眉头蹙了蹙,可是她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仔细的观察着他的每一分表情。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这些首饰的吗?平常也不见你戴,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来去找。” 她点点头:“是啊,太久没戴了。今天忽然在会所看见有人戴了款跟我一样的,所以心血来潮,也想把我的那颗找出来戴戴。”她眨巴着眼睛,望向他身后:“亲爱的,我忽然有点累了,想进去休息一会。” 霍志谦终于沉不住气了,甩开她的手,板着一张脸看着她:“你不用这样疑神疑鬼。有些时候我也会累。” 她依旧是笑着:“累了为何不回家呢?我做了一桌菜等你。你还记得我们在haaii吃的l一一吧,我今天照着食谱自己试着做了,可是我调不好酱汁,味道怎么都不对” 她絮絮的说着,他终究是不耐烦了,将她一推,闪身走到一边的办公桌前,露出休息室的门和插在上面的钥匙:“你想进去看就看,用不着这样矫情。” 韩笑只觉得连笑都这么费力,她真的不想哭啊,这种时候,眼泪只会让情形更糟糕。 “我没想烦你,就是心里总不踏实。你在外面怎么玩,我都不介意,只是有些时候,如果你要利用我,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免得我空欢喜了一场,到头来才知道一切都不是真的” 霍志谦刚点燃一支烟,听到她的话,直接在手心按灭了,转过脸来道:“你真的希望我对你说清楚?你觉得撕破脸了对大家有好处?我给你留面子,你还想怎么样?” 韩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迎面掴了两个巴掌,他这话,真比直接的辱骂更让她难堪。她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想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虽然我们夫妻之间没什么情分,可好歹算是合作关系,难道我没有知情权吗?” 他那一双眼睛冷冷的将她望着,脸上又恢复那种不冷不热的笑,仿佛将她当作商场上的对手,目光如兵刃般要将她片片凌迟:“你想知道什么?是我公司的机密还是我在外面有几个女人?你还打算把它泄露给谁?嘴上说着要跟我合作,报复姓欧的,私下里却和他藕断丝连,不知做些什么下流的勾当,还被人拍出那种视频!你冠的我姓,花我的钱,被我保护着,却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觉得是个男人,能够忍受吗?” “你”他每说一个字,她的脸色就白一分,她的心尖突突跳着,明明昨天,他还在媒体面前,那样义正言辞的袒护着她,令她感动不已,然而一转眼,他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你不是说我也是受害者吗?你明明知道我是被人下药” 他冷笑:“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欧氏大厦?有什么事不能吩咐别人去做,必须要霍太太亲自去做?” 她张口结舌。 “试问结婚以后,我哪里对你不好?银泰的运营情况我没有隐瞒过你,你自己的公司我从没干涉过你,甚至公开的场合,私下里,我都给足了你面子。可是你呢?你心里想着谁,你满脑子装的是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她像是挨了一记闷棍,百口莫辩。 霍志谦最后狠狠看她一眼:“韩笑,在媒体面前我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现在名义上仍挂着霍太太的名号,我们一天没有离婚,你就给我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再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说完,狠狠的摔开她,从办公室离开。 韩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一只手撑在地上,可是那只手也抖得厉害。她现在是一种接近崩溃的状态,原先那种惶惶的不安,终于汇聚成庞大的洪流,冲破了心里那一层堤防,那些连她自己也不敢想不敢碰的不堪,被自己的丈夫这样赤口裸裸的揭开来,摊在她的面前,质问她,她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上来。原来她是这样丑陋,连她自己都忽略了 休息室里依稀有簌簌的声音传来,韩笑却恍若未闻,直到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lessily刚刚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失魂落魄的韩笑。亲眼发现丈夫出轨的女人,大约就是这样吧。 未几,她笑出声来:“怎么抖成这样?像只丧家犬一样。” 韩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人。这就是刚才一直被霍志谦掩藏在休息室里的人吧。 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美丽脸孔,仍能保持着字句的完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尤小姐。” 下午才在会所里见过面的,原来是她,一直是她。 她瞧得清楚,对方眼里的不屑。 大抵以为她和所有无能的豪门太太一样,面对丈夫的出轨,无能为力,只能自怨自艾的哭泣。 lessily脸上精致的妆容有些花了,大约刚刚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情太过激烈,但依然无损她完美的笑容:“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伤心,因为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替代品。” 这话却有些不明不白了。韩笑茫然的看着她:“我从来不认为我和你一样。” “随你怎么想好了。”lessily耸肩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一直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 韩笑怔住了。她每次上来银泰的总裁办公室,都是有目的的匆匆来回,的确是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办公桌。今晚也是心里抱着犹疑,才会四处打量。 她在lessily煽动的目光下,缓缓站起来,向霍志谦的办公桌走去,在他的电脑后面,的确有一枚相框,只是被人刻意翻过来,将相片朝下卡着,按在了桌面上。 韩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慢慢的扶起那相框,照片上是一名女子,风华正好的年月,一头柔顺的长发在风中吹散,眼角的光彩,几乎明媚了一整片阳光。 她怔忪的盯着照片,久久不能言语,听见lessily在耳畔说:“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她当然发现了,从看见这照片的第一眼,她就产生了错位的混乱感,如同对着一面镜子。照片中那人的眼睛,那笑容,甚至笑起来时脸颊两侧的酒窝她顺着那照片深深的看下去,右下角有钢笔手写的字迹,因年月已久,墨水的颜色泛了黄,变得模糊不清,可依然能辨认出是四个字:吾爱芊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芊芊,芊芊 韩笑无数次的在唇边重复这个名字,这个并不算陌生的名字。至少,她从霍志谦的口中就不止一次听到。 新婚之夜,在泳池里的时候,他望着浑身湿漉漉的她,情不自禁的亲吻了她,可是口中溢出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原来她就是芊芊。 原来一切竟是这样。 看着这张照片,韩笑突然哧哧的笑了出声,可是喉头却含着隐隐的辛酸,苦涩。心中仿佛有一把刀在生生地剖开,撕扯着她最后的一分坚持。 难怪当初天瑜只是一条烂船,她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傻瓜,他却愿意和她联手,答应她所谓的合作。这个决定,在当时看来,是多么的愚蠢。 可是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且以迎娶她为条件。 原来,并不是她有多么幸运,或是霍志谦一时脑袋发热, 一切的一切,好像突然间就能解释通了,原来一切只因为自己像她。 只因为,她笑起来酷似他的前妻,芊芊。 lessily适时的点醒她:“你所能得到的一切不过是靠着那一幅皮囊,你除了笑起来像他的前妻,还有什么呢?论家世,我们尤家的产业丝毫不比你那半死不活的公司要差,论相貌,你更是比不过我。你知道吗?志谦他最喜欢我吻他,他说我嘴唇的触感跟她的前妻简直一模一样” “疯子”韩笑嘴唇哆嗦着,忍不住咒骂,“你们都是疯子!”用这种方式去怀念自己的前妻,而被当作替身的女人竟然还沾沾自喜的拿来炫耀,简直是一对变态! “你怎么说也好,至少我得到的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lessily侧坐在沙发扶手上,轻蔑的笑着。 韩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幢大楼回到家里的,只记得自己站在浴室里,对着那面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指尖轻轻抚摸过眼睛,鼻子,嘴巴,一寸寸,缓慢的感受着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留着一头披肩的直发,极为清纯干净,明明笑起来一脸的明媚,此时却人觉得面目可憎,那样的笑脸每在头脑中出现一次,她就深深的闭上眼睛,想要用力去遗忘。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沦为别人的替身,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忽然又痛苦的皱起眉,眼底是一片空洞。 她恨那一对酒窝,恨眼角弯起的样子,恨她笑起来时,竟然会和照片里的女孩出奇的想像。 她想起司机阿斌曾经跟她说过的一段话。他说霍志谦第一次看到她,其实是她在花店做小工的时候。她依稀记得那时自己还没上大学,整日里披散着直直的头发,穿最简单的纯白t恤,脸上干净得没有一丝阴影,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和照片里的女孩一模一样。 手,突然紧紧握成了拳,感受着指甲掐入手心的那抹疼痛,也许她是想用那一种疼痛来提醒自己,醒醒吧,韩笑,至少你还有一个地方是值得利用的。 那一天夜里,韩笑不记得自己想了多少,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将这些年所有的一切,那些纠缠血泪,一幕幕,都在脑海里如电影重放般回味了一遍。有些事,在发生时永远不会预料到它的深远意义,总要沉淀了许久之后,才会慢慢的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像在她结婚之前,就已经有许多征兆会预示着她失败的婚姻,可她全都没有考虑,只是一往无前。终于,她尝到了悔恨的滋味,然而此时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每一个画面,似乎都成了一段段平静的往事,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 也不知坐了多久,门,轻轻地被人打开,脚步声传来,很轻很轻,似乎是怕吵到了屋里的人。 会是谁呢?韩笑慢慢的起身,将桌案上的一盏小台灯打开,正摸黑在书房的墙壁上寻找灯掣的霍志谦猛然被吓住了,惊疑不定的望着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她还没睡,竟然坐在书房里等他。 “怎么回来了?”倒是韩笑先若无其事的问出来。 这样心平气和的语气,倒让霍志谦怔了一下,然后像是舒了口气,淡淡的说:“回来拿份文件。” 正说着,攥在手心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霍志谦看了她一眼,韩笑牵起嘴角:“我知道你拿完文件还要走的,晚上开车小心点。”说完,站起身从他身边走过,似乎是累了,伸了个懒腰径直向卧室方向走去。 霍志谦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眉峰蹙起,似乎是按耐不住的反问她:“这样你都可以毫不在乎吗?还能够微笑着送我走?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霍太太的自觉?” 韩笑颇为惊讶的转过头来,他问得有点出其不意。 “是你说过不要疑神疑鬼,你也会累,如果在别的女人那里你会觉得轻松一点,那我为什么不让你去?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只是合作关系,如果有一天我反悔了我们随时可以离婚。我现在只不过深刻的认清了我们的关系。霍先生,你放心,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韩笑只觉得自己很累,很想倒下睡一觉,只希望这么一睡,就再也不要醒来了。 霍志谦刚要张嘴说话,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又是那不急不缓的调子:“你去见过他了?没想到他自己焦头烂额了还有空招惹你!我就说你这两天怎么疑神疑鬼的,原来是他对你说了什么。他叫你不要相信我吗?还是干脆怂恿你跟我离婚?” 韩笑本来还疑惑霍志谦口中的“他”是谁,可是慢慢的她听懂了,他是说欧阳呢。她的确是见过欧阳,就在今天下午,而他只是莫名其妙的叫她不要再被人利用了。 她有些不耐烦的说:“我们俩的事,你不要牵扯别人,这件事和别人无关。” 他冷笑一声:“无关?外面新闻写成那样,你们两个居然还敢私下见面,你就这么情不自禁?我还记得你嫁给我那天,头上披着白纱,一双眼睛却几乎要哭出来,巴巴的盯着站在下面的那个人怎么,你这么快就后悔了?你想跟他死在一块儿?我就成全你!等我整垮了欧氏以后,自然会放你自由,让你们俩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韩笑已经接近麻木了,望着他,脸上是一副凛然:“那么你呢,你娶我不也是为了别的目的?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前妻,因为我可以成为欧阳的死穴,因为我在你身边,他就不得不受制于你!” 她终于忍无可忍,当着他的面,把一切丑陋揭开来说:“姚助理是你的人吧?你当初算准了欧阳会买那块石头送给我,而我出于不安,一定会想尽办法把石头还回去。你就买通姚助理,让他在我的咖啡里下药,并且拍下那段作为证据的视频。你起初也许是想用这段视频去威胁欧阳放弃政府的案子,可是你错估了欧阳的手段和能力,你没有想到他会派私家侦探全程盯梢姚助理的行踪,让他根本无法脱手带子。所以你们将计就计,把那卷带子放在记者招待会上播出,并且故意让我也参加那场招待会。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一个长得稍微像你的前妻的女人,在你心里的地位,远远比不过政府的一期项目。事后,我以为你是出于歉疚和后悔,所以才带我到夏威夷散心,原来也不过是你的一招以退为进,要是欧氏刚刚跌倒,你就站出来接手欧氏的所有案子,未免显得嫌疑过大,你自己脱身在夏威夷,通过助理远程控制国内的情况,等到回国后坐享其成。你把一切算计得那么仔细,不惜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你的卑鄙手段让我觉得恶心!” 霍志谦的脸色在一刹那变了,原本是一副睥睨鄙夷的样子,但是一下子都变了,他的眼神变幻莫测,带着一种重估的心情来打量她,末了,问:“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 “没错。”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而你也打算相信他了?” 她冷笑:“霍先生,或许你在媒体前的话,应该换一换。我跟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你,才是最终真正的大赢家。霍志谦,你果然够狠,够不择手段。” 他气息不稳,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她唇角迸裂,血渗出来。她也不哭,只是一双深幽幽的大眼睛直瞪着他,带着讽刺的笑意:“我只恨自己为何生了一副酷肖旁人的脸,才会被你这样的恶魔选中,成为利用的筹码。” 她的这种眼神,真是像极了芊芊。霍志谦刚刚扬起的手僵在半空,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某个部位,也生生的疼起来。 隔了很久,他木然的转过脸去,穿上大衣,然后是鞋子,最后打开门栓:“这一巴掌只是要你记住,我才是你的丈夫,而你维护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你的奸夫!” 他走了,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韩笑觉得四肢都被人抽空了力气,终于不用勉强撑着,可以肆无忌惮的坐下来。只觉得筋疲力尽,如今和自己的丈夫每一次交锋,竟然都像打仗一样。 天一亮,她就早早的睁开了眼,在浴室里梳洗了一下,换好衣服,在餐厅里将厨房准备的早餐一口一口的吃完。 佣人以为她是要去上班,早早的叫司机在外面等着了,她上了车,却说:“去五里的看守所。” 司机一怔,瞥见她脸上冰冷的表情,什么都没说就照做了。 汽车在开往郊区的公路上渐行渐深,两侧的景物逐渐由高楼变化为漫野金黄的油菜花,再过不远,过了一个哨岗,就看见突兀的树立在狭窄的公路旁光秃秃的建筑。 她下车,司机好奇的从窗户里张望,刚走近,就有一名端枪的武警上前来询问:“探监?” 她点点头:“我已经和卢队长打好招呼,想要见一见你们牢里的顾正烈。” “卢队长啊,”那人听了立刻一脸肃静,引着她往看守所里面走去。 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隔着一张桌子,她看到顾正烈被人带进来。看守所里的日子果然煎熬,顾正烈比上次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两鬓也花白了头发。他们的谈话始终有一名警员在旁边监视着。 顾正烈的目光在触及韩笑时,带着些微的震惊和愧疚。大概始终没有料到她会来探监。 韩笑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顾正烈只是低着头:“大小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韩总,可是”他嗫嚅着,想必顾少白也劝过他多次,在警方前前后后多次的盘问中,他也只是承认了的确是受人指使,至于是谁人指使,他却始终死守着不肯松口。 “对不起,对方来头太大,我不想少白也受到危险。” 顾正烈的表情很为难。 韩笑试探着问:“指使你的是欧氏?对不起?” 顾正烈的眉心纠结得厉害,他抬起眼看了看韩笑,又看了看一边监视的警员,只是摇头。 韩笑本来已经几乎要确认了,他这样子,又让她矛盾起来。她心里忽然浮出一个名字,不由的大骇,自己也带着几分不确信,问道:“难道是银泰?” 一旁的警员终于忍不住打断她:“韩小姐,你不能这样问他,警方会怀疑你教唆证人的。” 她抱歉的点点头,说:“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而这时,顾正烈却像被触到了神经,置于桌上的双手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紧闭着双眼,牙齿咬得簌簌发抖,韩笑看得出,他心里正激烈的计较着。 她于是稍加诱导:“顾伯伯,现在已经是法制社会了,凶手不会这么猖狂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抓住他,他就没有办法对小白不利了。” “不,”顾正烈只是痛苦的摇头,“你们抓不了他的” 韩笑愈加疑惑了,身后的警员开始看表,她也急躁起来,这样又是什么也问不出。 可是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顾正烈突然抓住她的手,对她说:“大小姐,你千万要当心,要对付天瑜的不止一家公司,你可千万不要步了韩总的后尘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回到家里,还没到午饭的时间,她脱下大衣,对佣人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不要吵我。” 佣人问:“那午餐呢?” “不用叫我了,我没胃口。” 韩笑上了楼,在放药的抽屉里找到了一瓶安眠药,那瓶药刚开封,还有八十多片,她倒了杯水,将那些白色的药片一片一片的吞了下去,然后就静静的躺下,静静的睡着了。 她是被极其难过的一种感觉折腾醒的,刚一睁眼就觉得喉中有根管子,反胃得令她颦起了眉。四周的人影晃来晃去,白花花的看也看不清楚,她又闭上了眼睛。 终于,喉中的管子被拔掉,她被推动着,她又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忙碌的护士小姐的白色衣服。她被送到医院来了? 眼皮还在沉重的挣扎着,她听到耳边那低沉冷冽的声音:“醒了?” 她难过得蹙了蹙眉,想要说话,只觉得喉咙里干渴沙哑:“我怎么了?”出口的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暗哑得一点儿也不像她的声音了。 霍志谦从上方打量着她,黝黑的瞳眸背着光,闪烁着莫名的幽深。在等待她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他的脑中就已经转过几百个念头,但此时仍能保持着心平气和的问:“为什么要做傻事?” 她却笑了,艰难的动了动唇:“我只是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你不会以为我自杀吧?” 霍志谦没说话,回头望了眼一直守在门口的阿斌,阿斌马上会意的离开了,走时带紧了病房的门。 他转过脸来,病房里只开了床头的一盏橘黄色的小灯,映着他眼中的目光,十分复杂。 韩笑被他看得全身僵硬,有种想逃开的冲动,身体正缓慢的向被子下滑去,却听见他突然叫了一声:“韩笑。” 韩笑一动也不能动,手心紧了紧,心跳得也非常厉害。 只听见他平静寡淡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她的脸色,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褪得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闭了一下眼,又猛然的睁开,仿佛不确信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慢慢的,她幽幽的眼睛里染上了一种凄惶的色彩,黯然的低头朝自己的腹部看去。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 霍志谦的脸在阴影里朦朦胧胧的,但是声音却很清楚:“我没想到你蠢成这样,竟然连事后的补救措施都没有做。” 那时候欧阳其实是拿过一盒药给她,只是她出于可笑的自尊,扔掉了那盒药,之后也许是慌张着去隐瞒,竟将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这么的倒霉! 霍志谦略微思索了一下,十分冷静的分析:“欧阳虽然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却至今未婚,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商人在有了一定的事业基础后,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有个孩子,将来继承自己的事业。这个孩子,我会暂时让他留下来,关键时候,也许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韩笑怔忪的望着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凉到彻骨,几乎要冻结。再没有人比他更残忍了,竟然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分析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的私生子的利用价值。也许他现在大骂她“荡口妇”,逼着她去把这个孩子打掉,也好过现在这样。 见她没什么反应,一双眸子也是黯然无神的,霍志谦不由蹙起了眉:“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话?” 她还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怔怔的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霍志谦有点恼火的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支烟来,刚要点燃,意识到这里是病房,又烦躁的拗断了。 寂静的病房里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霍志谦愣了下,才看见是病床上的韩笑。她不知怎么能够动了,伸手就把插在鼻子里的氧气管拔了,沙哑着嗓音说:“你还不如杀了我。” 这话似乎触到了他的神经,只闻他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紧绷的脸孔在激怒下扭曲起来,声音也渐渐生冷起来:“可是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巧。你猜,我现在去起诉欧阳,告他强口奸,说你因为他的伤害而不幸怀孕,悲伤至极企图自杀,这样够不够把他送进大牢?真是可惜,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他的父亲就要身败名裂去蹲大牢了,而你,将成为最重要的当事人。” “疯子!”她大叫,妄图挣脱那些插在她身上的管子,可是身体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最后,她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睁圆了一双眼睛瞪着他,破口大骂:“你不要妄想了,我是不会出庭的!” 霍志谦轻松的冷笑着:“到时你不需出庭,我只要请医生开具出你精神脆弱的证明,再将你被他强口奸后的种种惨状在法官面前描述一遍,陪审团自然会出于同情,判欧阳入狱。”他冰冷的手指拍拍她的脸颊,“这期间,你只要安心的待在这病房里养胎就行了。” “你做梦!”她几乎是本能的尖叫起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的唇角漾起了一丝笑意:“你怎么这样说呢,一起打倒欧氏不是我们当初合作的目标吗?怎么你现在好像要倒戈一样?” 韩笑昂着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她从没看清过,那些温柔,阴狠,算计,她不解的看着他,最后,生硬的说:“我不会帮你的,我要和你离婚。” 他的嘴角一沉,脸色终于变化了,却只是扭过脸去,背对着她说:“我会成全你的。不过得在他坐牢之后。” 她深吸了口气,说不出话来。霍志谦慢慢的走到门口,对在外面守候的阿斌说:“多派点人手,看好她。” 胸腔里是一阵绝望的窒闷,她短促的呼吸了几下,慢慢平复下来,刚刚被她拔掉的氧气管,还悬在床头,静静的在半空中晃悠。 这一次,真的是沉到谷底的绝望,无论是霍志谦冷酷无情的面孔,还是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她忐忑而缓慢的将手心移到自己的小腹上,那里还平坦。曾经,她为欧阳怀过一个孩子,只是不幸夭折,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会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再次怀孕。 她虽然痛恨欧阳,但却不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带给他的父亲的是毁灭。更不想助纣为虐,成为霍志谦独霸商场的踏脚石。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躺在床上,甚至连动一下都不能。霍志谦从这里离开,也许他已经到了律师那儿了,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呢?或者是通知欧阳,让他早做防备? 阿斌将她照顾得很好,请了最尽职的护工照看她,午休时光有时也会坐在沙发上和她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还不能下床,终日躺着,学着研习窗外的光影变化,将那一寸寸光阴看作是最后的希望,学着观察它们的长短变化,仿佛是那最后一点儿寄托。 她的肚子里平平静静,也没有孕吐头晕的迹象,一切来得太突然,似乎连孩子都还没有做好闹别扭的准备。 这天下午,她依然默默不作声的躺在床上。门外有一点儿动静,阿斌在和人说话,模模糊糊的,有一句她听得清楚:“霍先生让我来看看她的情况。” 她藏在被子下的手忽然握紧了,缘于她听得出这声音,是顾少白。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阿斌不放心的看着他们,顾少白面无表情的递上一只袋子,里面都是些补品:“这是霍先生让我拿上来的。” 韩笑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蹙起眉,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扭过头去,冷冷的说:“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顾少白不卑不亢的回答:“霍先生在忙,他有空的话自然会过来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等他来了当面问他。” 说完,就在阿斌的注视下,坦然的离开了。 韩笑躺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其实还不太明白顾少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这个时候来,定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冒险来探望她。 她把阿斌支使走后,弯下腰把他带来的袋子打开,里面都是些昂贵的营养品,看不出端倪。她不死心,又逐盒的打开,终于在最下面的盒子里发现了一只关机的手机。 她迫不及待的按住开机键,在短暂的停滞后,手机发出“嘟”的一声,是有电的!她心中大喜,虽然不知顾少白给她准备这只手机的用意,但至少她有了一样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工具。 开机画面刚刚跳过,手机就在手心里震了一下,是一条开机提示。 她打开来,是顾少白预先设定好的一条视频短信,会在她开机的第一时间显示。她把手机放在被子里,防止视频的声音引起病房外人的注意。手机拍摄的画面非常模糊,背景声音也很嘈杂,但是看得出,是一条发布在手机新闻网上面的短片。 在那帧数粗糙的短片里,欧阳的侧影一闪而过时,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原来顾少白是想告诉她,霍志谦已经将欧阳起诉至法庭,现在无论是欧阳c霍志谦,还是她,都是媒体上的头条,风口浪尖的人物。 她当然明白媒体记者们现在是无孔不入,要不是霍志谦早早的将她转入这家私人医院,恐怕她的病房号早就泄露了出去。 她把那条新闻短片又倒回去,不知看了多少遍,心中总是抑郁难平,不知欧阳会怎么面对这次的危难。 到了欧阳一闪而逝的镜头,她按下暂停键,盯着屏幕怔怔的出神。心头突然一跳,那背景,如此熟悉,是她的家! 她把画面逐格放大了来看,再模糊也认得清自己的家。欧阳在这段时间去过她的家?他去做什么呢? 那些躁动的疑问,像一串串气泡从心底里窜上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按出了一串号码。 是欧阳的私人号码,只是她不确定他是否已换掉这个号码,又或者现在自己手里的这只手机里是否有插卡。 当她按出拨出键后,能清楚的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好像随着电话那端短暂的平静,她的呼吸也停止了。终于,那一声拉长的接通铃响起来,她几乎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人接起,韩笑握手机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同样静悄悄的。 知道他这号码的人屈指可数,韩笑不确定他是否已猜出她的身份。只是连续呼吸了好几次,仍是发不出声音。 突然听见他说:“我想见一见你。” 韩笑尚未出口的声音便化作了一声哽咽,只觉得喉咙里酸酸的。她努力抑止住那种冲动,咳了声说:“不方便”停了一会,又问:“你去过我家?” “什么?” “我在新闻里看到了,你被记者偷拍到的时候,是在我家外面的马路上。”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承认:“是。” 她浅浅的啜泣了一声,眼泪从眼角滑下来,仿佛怕惊动什么一样,轻轻的问:“为什么?” “我只是很想你。每次我回去,总觉得还能再找回你一样。”他笑了一下,声音还是淡淡的,“虽然我一次都没有再看到你。”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知道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三个字。”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说:“你在哪里?我很想见到你。” “对不起,”她还是重复这三个字,泣不成声,“我知道这次的事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我离不开” 他问:“你也是身不由己的,是吗?他是不是把你软禁起来了?” 她吸了口气,说:“是。” 她还是没有和他说怀孕的事,也许是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候,更增加他的顾虑。 他很果断的说:“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太多。” 他说要处理,可是该怎么处理呢?这是爆炸性的丑闻,霍志谦手上有证据,那卷视频带子,还有她自杀的医院证明,每一条,都足以置他于死地。 她沉默良久,他终于说:“等一切都结束,我想见见你。”说完后,不确定的加了句,“好吗?” 她哽咽着,语音模糊的说:“好。” 他挂断电话,她在枕头里埋头痛哭。世间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而她和欧阳,甚至算不得一对情人,他们几乎没有一天平心静气的好好相处过,那么多的误会纠缠,她不堪烦扰,只觉得累了,很累了,可是当她真的从霍志谦口中听到欧阳要身败名裂了,坐牢了,内心却溢起一种万箭穿心般的痛。 可是欧阳并不是一支箭,他是刻骨的毒,从她六岁那年起,就渗透进她的生命,蔓延到她的呼吸血脉中,想到会痛,不想也会痛。千刀万剐不过如斯,粉身碎骨不过如斯。 不是没有得到过,只是他们都不懂得珍惜。 所以失去了,才后悔莫及,痛苦万分。 很多人生离死别,很多人至死不渝,而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过,她爱他。直到刚刚那一刻,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那久违的声音,那些尘封心底的,终日惶惶的,无法理解又不敢触碰的莫名感受,原来,这是爱。 原来,她曾那样爱过他,所以会在纠结选择中痛不欲生,所以会因为旁人的纷扰而误会,痛恨他。 只因为爱。 原来,一直是爱。 他说爱她,她从不相信,或者不敢相信。直到这刻,她才确定,就算她会害他坐牢,害他失去一切,他还是会爱她,一直爱,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这辈子不曾认识过欧阳。这样,也许现在,他会过得很好,而她也会很好。 没有得到过,亦不会失去。也就没有这么多痛苦。 指端逐渐的下移,停留在自己的小腹上,他的出现,如同流星从她的生命中曳过,却做不到不留痕迹。也许是阴错阳差,她为他留下了血脉。如果他将要坐牢,她也会告诉他: 我和孩子,都会等你。 半夜里,她睡到迷迷糊糊,感觉到颈子上一圈湛湛的凉意,激起皮肤上一阵战栗。 她朦胧的睁开眼睛,黑暗里看到霍志谦那一双透亮的黑眸,吓得“啊”一声叫出来。 他的手掌成环状,抚在她的脖颈上。那姿势看样子像要扼死她,可是他的手并没有用力,甚至没有贴着她的皮肤,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虚浮的打量着她。 她有点害怕,身子向后挪了挪,他还是没有松开手,她这才看见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里,握着她下午塞进枕头下面的手机,顿时心虚起来,目光也垂了下去。 霍志谦审视着她,瞧见她这种目光,便知道自己什么都猜中了。 他硬生生的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背后的墙上,声音冷得如同一把冰刃:“你用这个打给谁了?” 她偏过了头,不敢看他,可是被他捏着下颌强迫着转回脸来,又一次的质问:“你打给他了?” 她是认定了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索性把心一横,生硬的说:“是,我打给欧阳了!我把你的一切计划都告诉他了!” “你敢!”他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怒火,大掌锢在她的颈动脉周边,渐渐收紧。 她的呼吸愈发艰难,只苍白无力的看着他。他的脸渐渐变得不清楚,声音也是忽远忽近的:“我真是不该放过你。你这个女人,简直是没有良心的。你是我的妻子,却帮着别的男人来拆我的台!你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就算他把全国最好的律师团都搬来也没用了!这个罪名他是坐实了!” 她奋力的昂起头来,迎视着他:“就算他会坐牢,我也会等他。而你,总有一天会遭到老天的报应的!” 他一震,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用力的盯着她。同时手上的力量不断加紧,五指的指骨发出“咯咯”的响声。她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夹着剧痛,喉骨在他的用力下几乎都要被捏碎了。 “我只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这么冷血的女人!我为你做了多少?你不爱我,刻意疏远我,我可以每晚在外面磨蹭到深夜,在公司睡,在书房睡,你对他念念不忘,我装作视而不见,甚至在你和他发生那样肮脏不堪的事以后,我也能一声不响的带走你。我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至少会对我有一点点用心,可是我深夜不归,你照样不闻不问,甚至我把我们的订婚戒指送给了别人,你也能还能保持着冷静自持,我就没想过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上心的!哦,每次他一出事你就会心神不宁,我只要做了什么针对他的事,你一整天都会坐立不安。你在我面前,连演戏都不屑!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么?我给过你机会,哪怕你稍微做得像一点点霍太太的样子,我都不会这样不给你留一分情面!” 他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她疲倦的合上了双眼,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还不如就这样死了好。 等到霍志谦终于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她已经人事不知,陷入了昏迷。 深夜里急救铃被按响,值夜班的小护士揉着眼睛,老大不情愿的走进来,开了灯,看到白炽灯下面霍志谦惨白惨白的脸,和韩笑痛苦发青的脸色,睡意顿时去了大半。 她赶紧上前去摸病人的脉搏,给韩笑量血压,又把氧气管给她插上,在看到她睡衣敞开的领子里,白皙的颈子上那一圈乌紫发青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掐住了咽喉遏止了呼吸,心底顿时一跳,抬起头犹疑的看了霍志谦一眼。 护士没有说什么,主治医生也赶来了,经过一番抢救后,确定韩笑没事,霍志谦才苍白着脸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抽烟。 走廊的座位上丢着一张今天的报纸,不知谁刚看过扔在了这里。 头条大标题是:欧氏痛失两亿四千万合约,管理者身陷丑闻,决策屡遭董事团质疑。 欧氏的董事会,他已经暗中收买了一半的成员。弥天大网已经撒了下去,只待慢慢的收网。只是,鱼儿毫无挣扎的入网,这出人意料的顺利,总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无妨,在明天的例会上,欧氏一大半以上的股东就会投票弹劾欧阳的ce一地位,加上他自己官司缠身,一时间绝无可能找到办法脱身。 算算时间,只差不到十个小时了,十个小时以后,他最大的敌人便要一败涂地,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他把心头莫名的攒动归结为因兴奋而激动的心跳。 早上八点钟左右,韩笑醒了过来,靠在枕头上,脖子里那一圈乌紫的痕迹仍然触目惊心。 霍志谦去看过她,两个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他转身离开。 终是到了决裂的地步,他知,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如芊芊那般懂他,这世上,也只有一个芊芊罢了。他早已心灰意冷。 病房里静谧如昔,韩笑已经看到报纸上的新闻。这几个小时恐怕是欧阳最难熬的几个小时,她坐在床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睁着,看着窗外。就算他不知道,她也在陪他一起等着,一起度过这最困难的几个小时。 可是她没有等来欧阳的电话,也没有等到霍志谦回来向她炫耀胜利的喜悦。当几名身着警服的人推开病房门时,她愣住了。 第二天几乎全城的报纸都报道了欧阳这一仗漂亮的反击。 面对董事会的弹劾,他看似毫无反击之力,却在最后关头,亮出了美国总公司的底牌。是了,欧阳早年还在学生时代,就已于美国发家,后来回国后才在国内创立欧氏,建造属于自己的神话帝国。可是a市的传媒不会知道,他的对手,包括公司内部的股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然而,在股东们质疑因为他个人的丑闻导致公司连连失去大的合作项目时,美国总公司的注资无疑让他们张口无言。 而就在同一时刻,原计划将会列席会议的银泰霍总却因为停车场突发爆炸事故,没能参与会议,那一帮老奸巨猾的股东们顿时失了主心骨,在欧阳承诺年底增加分红后,纷纷倒戈投诚。 胜利的号角一旦吹响,便如连锁反应般,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在欧阳身上最大的这起官司,因为重要证人姚助理突然反口,向警方承认是受了银泰高层的贿赂,在欧阳和韩笑的咖啡中添加了能够催口情的药物,并暗中安装针孔摄像机,拍下视频片段用以要挟两人。 形势急转而下,欧阳一下子变成了令人同情的受害者,相反,由于姚助理的证词中刻意提到了“银泰高层”,首先起诉的霍志谦反而成为冷血狠毒的伪君子。 最直接的反应便是股市了,欧氏的股价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开始一路猛涨,到收盘时已经连续三个涨停板,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银泰的股价一直低迷不振。 一连串的反应令韩笑也瞠目结舌。没想到欧阳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先前看似走投无路,不过是为了这最后一刻打出最漂亮最有力的一记反击。 在这急速扭转的形势中,唯一有一点,是韩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那就是发生在霍志谦车里的微型爆炸。 据警方的描述,他们在事故的车子里找到电线被动过手脚的痕迹,而爆炸的原因也是由于电线短路引起的自燃性引爆,很显然这起爆炸是人为的。 霍志谦的伤势并不算特别严重,因为他坐在后排,倒是开车的阿斌,发生自燃的核心位置极靠近离合器,他在发动车子的一瞬间引起爆炸,受伤较为严重,手臂大面积皮肤烧伤。 警方已经开始介入调查这起案件,到医院来也是例行的询问韩笑口供。停车场内四处都装有监控摄像头,除非是职业杀手,否则不可能避过每一个角度的摄像头。而如果凶手是专业的,也不会只用电线短路这种拙劣的引爆手段。 警方由银泰大厦的监控室调出带子后,很快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当他们将那卷带子拿到韩笑面前让她辨认时,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认识吗?”警察已从她的表情窥到了什么。 她只是捂着嘴巴,先是点头,尔后又剧烈的摇头。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这个人是霍先生公司的员工?” 她无法回答。因为摄像镜头里模糊的背影,竟然是顾少白! 几个不同角度的监控摄像头,连续的拍摄到他进入地下车库,和怎样撬开车门的全过程,就算她不说,警方也会很快查到他身上。他怎么会这样傻?明知道停车场里到处是摄像头况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韩笑踟蹰不语,警方虽然知道她有所隐瞒,也逼问不出什么。 她刚刚能够下床走动,就叫护士扶着她到了霍志谦的病房。他和阿斌都是烧伤,为了防止感染,都住在icu无菌室里。她只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远远的打量他。 古人说,成王败寇,仅仅是一夕之间,那个扬言要让她和欧阳做一对亡命鸳鸯的男人,便已经躺在了这里。究竟是运气,还是注定。 她并没有感到幸灾乐祸的快感,或是舒了一口气,胸臆间的只有浓浓的惋惜。商场上阿谀我诈,危机四伏,许多人为其穷极一生的争斗,到头来,万贯家财仍不过是黄土一杯。就像她的父亲,从三十八层的高空坠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扔下天瑜这样一个沉重的担子。 她叹了口气,转身慢慢的离开。步履蹒跚,就像一个花甲的老人。 晚上,警局再次打来电话,称是有人到警局自首投案,承认了在霍先生的车上动过手脚,请她来警局一趟,辨认疑犯。 韩笑的内心震动。她大约猜到,顾少白从一开始决定这么做,就已经没有抱着侥幸逃脱的心理。他已经做好了自首c坐牢的准备。韩笑不解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笑在警察局终于见到顾少白。他穿一身白的衬衫,就像学生时代她初次见他时那样,一身整洁,笑容干净,仿佛有阳光的气息。 只是如今,他的眼角淬了血丝,看起来疲惫,仿佛几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她困惑的凝着他,问:“为什么?” 他抬起眼睛看她,目光那样认真,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就像是透过她,看到许多年前,那个抢过他的照片,一笔一画写着“我的小白”的天真女孩,就像是看到那个为了他,跪在地上堵住枪眼的勇敢女孩,就像是看到那么多灿烂美好的回忆而此刻,它们正如手心的流沙,无论他怎么攥紧,仍是缓慢的流失,他甚至能够听到它们流走的声音,沙沙沙沙,他惶恐,他害怕,他曾经试过挽留,可是没有用,流沙流走了,当他再张开手心,其实已经空无一物。 只有他还在骗自己,还在紧紧的握着手心,告诉自己,其实她还在,一直被他牵在手心。他们说好的,要牵一辈子。 他最后一次,注视着她,说:“我爸爸应该告诉过你,是两家公司合伙要整垮天瑜。其中一家,是银泰,而另一家,则是欧氏。你大概不知道,欧阳和霍志谦两人是合作多年的伙伴了,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撕破了脸,你争我夺,不肯让步。而你,成为他们利用的核心。我爸爸对不起你,可是他也是受人胁迫。我希望你能原谅他。还记得那时候在电梯里,我说过,以后你遇到困难,我一定会帮你。我知道你的婚姻生活过得不快乐,我不能帮你解脱,我只好杀了他” 回去的路上,韩笑坐在车里,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车厢里起初是静静的,渐渐的,听得见小声的啜泣。 窗外是黑丝绒一般的天幕,有什么一划而过,如流星般闪烁。韩笑捂着脸,痛哭失声。 回到医院,韩笑什么也不想,倒头大睡。 第二天起来,她听到枕头边什么一直在震。迷迷糊糊的在床畔一阵找,拿到手里一看,竟然是上回顾少白带到医院来给她的那只手机! 这支手机她只用过一次,号码除了给她手机的顾少白外,就只有欧阳知道了。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精神恍惚,听到他在电话里问自己:“现在方便见面了吗?” 霍志谦车子爆炸入院,欧氏的形势也扳了回来,她现在应该不会再被软禁起来。她“嗯”了一声,欧阳的声音变得轻松而愉悦:“我想立刻见到你。” 记得那时他说过,等一切都结束,想要见见她。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吗? 她说:“我在仁心医院。” “好,我马上来。” 他挂断电话,韩笑看看手心暗下去的屏幕,再看看依旧晴朗的窗外,觉得心底,仍是一片空荡。 这个世界就一直是这样,不管你昨天是前途未卜,还是今天忽然形势逆转,太阳一样会从东边升起,再从西边落下,变化的,只是人的心境。 欧阳还没到医院,负责照料她的护工先过来告诉她:“霍先生醒了。” 她正好有几句话要跟他说,于是站起来说:“扶我去看看他。” 霍志谦已经移出了icu,正躺在床上挂水,他侧着脸,被子把鼻子以下捂得严严实实,遮去了大半张脸,韩笑静寂无声的走进去,好半晌都不知说些什么,等近一点,才看清他似乎是睡着了。 他睡得不太安稳,眼珠还在微微动着,仿佛是在做梦,白腻的额头上沁着一点薄薄的汗。她一直觉得他残忍,可以不择手段,可是病倒了还是跟个常人一样,脆弱,需要保护。 她索性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药水挂到一半,护士走进来给他换瓶,韩笑怔怔的看着。似乎是被这动静吵醒了,霍志谦倏的睁开眼睛,韩笑躲闪不得,一时间四目相对,觉得有点尴尬。 护士帮他换好瓶,他慢慢的坐起来,盯着她的脸。 韩笑一瞬间还是觉得害怕,那些话,她想了许多遍,觉得一定要对他说,可是面对这样苍白脆弱的他,她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可是霍志谦都替她说了:“你是来跟我离婚吗?” 韩笑不作声,他亦不动弹。只是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背上都起了一阵寒意。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形势逆转,他反而自食其果,韩笑这时要离开,多少显得不够义气。可是她拿定了主意,就绝不犹豫:“是。我要跟你离婚。你同意的话,就在协议书上签字,你不同意的话,我就拿这张验伤单去告你。法庭一样认为我们无法继续生活。”她从身后拿出昨天刚刚从医生那里开具的验伤单,这一招,他霍志谦会,她韩笑也能现学现卖。她摸着自己脖子上那一圈瘀痕,说:“我想霍先生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更多上一条家暴的罪名。如果你肯协议离婚,按照我们婚前的财产公证,我不会分走你的一分钱。我要的只是自由,别无其他。” 很好,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霍志谦看了看她,自顾自又躺下去,背对着她阖上眼睛:“我没意见。其他的,你去跟我的律师说吧。” 韩笑就只能看得到他的背影,隔着一层被子,其实还是薄削的。缔造再多神话,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孤单寂寞的男人。 这时候,一直守在外面的秘书敲门:“霍总,欧氏的总裁欧阳来了。” 韩笑一愣,随之往门外看去。欧阳大约是在她的病房没有找到她,所以到这里来。 只见霍志谦转过脸来看着她,目光是一种淡淡的透彻:“是我请他来的。你想不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真相所谓的真相,其实韩笑已经不在乎了,就连顾少白告诉她,父亲的死,银泰欧氏两家公司都脱不了干系,她也没有那么的仇恨了。在亲眼目睹了商场上那么多的周旋算计后,恩怨情仇也不过源于一个“利”字,商人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逐利而为,没有什么所谓的谁对谁错,谁叫,身家利益总是摆在第一位的呢? 见她不说话,霍志谦用眼神示意她身后的隔间。那是医院的病房用来给病人家属临时休憩的房间,里面简单的只有一张床,用一扇磨砂玻璃的推拉门隔开,从外面绝对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脚步声已在门外响起,韩笑没的选择,闪身躲进房间里,拉上了玻璃门。 她坐在那张单人小床上,能够清晰的听见外面的一切声响。听到欧阳的声音时,她的心还是震了一下,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起,掌心已是一片。 “霍总,别来无恙。那天在董事会上没能见到你,今日相见,知道你还安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呵,”霍志谦发出自嘲的笑,“被一只老鼠坏了我的全盘大计,算你走运。” “是运气么?可我更觉得是实力。就算没有这场意外,你以为以你手头的那点股票就能颠覆我对欧氏的掌控吗?我一直隐而不发,造成被你逼入绝境的假象,甚至亲手毁掉两个上亿的案子,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已经走投无路,从而忽略对我在境外资产的调查。” “你果然是够聪明,谁能想到一直以实业为主的欧氏,竟然是靠美股和期指发家?狡兔尚且三窟,我早该料到你还有第二手准备。” “霍总过奖了。本来我以为有机会和你在董事会上交手的,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幸好你现在安然无恙,不然以后的日子若少了你这个对手,我也会觉得很乏味呢。” 霍志谦冷笑:“奉承的话不必了。成王败寇,以后在a市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了。” 韩笑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中已经默默的确认,他们果然是多年合作的伙伴,才会对彼此这么的了解和熟悉。顾少白果然没有骗她。当初合作整垮天瑜的,果然是他们! 听霍志谦的口气,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决意淡出争斗的圈子。的确,这一仗霍志谦是元气大伤,银泰恐怕再不具备和欧氏争斗的实力。这两只狐狸,终究还是斗出了高下。 “其实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你身边的人。我曾经跟姓姚的说,你可以买通记者,别人就可以花更高的价钱反买过来,到我自己,却遗忘了这点。我把姚志杰安插在你身边,通过他时刻掌握你的动向,以为这是我最大的王牌,没想到最终,也成了我最大的败笔。” 听到霍志谦的话,韩笑不由的一怔,难道这个姓姚的助理还是个无间道,间谍与反间谍? “早在他把加了药的咖啡端给你时,你就已经洞悉了我的全盘计划了吧?我佩服你的,也不过是你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将计就计,让事情完全照着我预期的方向发展。可是你暗中早已经将姚志杰反收买了吧?你竟然能让那段视频播出来!你真是够狠,不惜毁了自己的形象,连最在乎的女人也可以拉下水,我这才被你骗过了,以为你真的栽在我手中。这招将计就计,你可真是用到了极致。” 听到这,韩笑的呼吸一滞,差一点就从床上站了起来。她在当初得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丈夫密谋设局时,就已经够震惊的了,如今再听到霍志谦这样说,心痛得已经无以复加。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欧阳否认,义正言辞的摧毁这一切,霍志谦一定只是看到自己翻盘无望,故意这样说,好拆散他们两个,可是 她听到欧阳的笑,那样轻松写意:“既然你连自己的妻子都能利用,我为什么不能也利用她一把?何况,霍总你若是懂得适时收手,我恐怕也就吃了这个哑亏,顶多占了点霍太太的便宜,可是霍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卷带子做文章,那我就不得不把姚志杰推出来,让他反咬你一口了。霍总,被自己养的狗咬伤,滋味一定很难受吧?” 她头一次听到欧阳这样说话,在商场上咄咄逼人。其实他和霍志谦真的没有分别,为了利益都可以不择手段。或者说,他更狠,所以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只是她不懂,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何还要在她的面前惺惺作态,说什么“一切结束之后,我想要见见你”。来向她炫耀成功的喜悦吗? 霍志谦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我棋差一着,输给你也是愿赌服输。只可惜了韩笑,糊里糊涂的,被你当了刀子使,还成天跟我闹死闹活的,想尽了办法去帮你。就在今天,她说她要跟我离婚,你猜,她离开我以后,会不会去找你?” 霍志谦问出这句话时,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门内的韩笑,同样屏足了气,等着他的回答。因为此刻,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决定了。如果不知道这一切,她也许还会天真傻气的回到欧阳身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现在呢?她真的可以和这样一个心机城府都深得可怕的魔鬼在一起吗?爱上一个随时可以利用自己的男人? “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她。就像她嫁给你,最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欧阳的声音阴冷而笃定,仿佛一切都操控在手心,志在必得:“她是我的,从一开始,就只能是我的。” 如赌咒般的话语,掷地有声,一字字,回响在韩笑的耳边。原来,这么多年,自己都一直被他视为所有物,就像一件玩具,想要的时候,拿来玩玩,暂时忘记了,就丢在一边,反正早晚还是他的,不会改变。 她曾经想过自己能放下一切,只要有爱就够了。可终究是意难平。 被这样利用。 将计就计,真是高招,也是一招险招。 冒着两人被身败名裂的危险,冒着她可能承受不了打击而轻生的危险。欧阳,他果然是够狠,够绝情! 她望着面前那一扇紧闭着的玻璃磨砂门,外间似乎再也听不到交谈的声音,也许是欧阳已经走了。反正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来叫她。她就一直坐在那张床上,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那么长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心痛得已经麻木了,再分辨不出别的感受了。她可以为了孩子忘记父亲的仇恨,忘记彼此的伤害,毕竟他们之间的那笔冤孽债,谁也算不清。可是这一刻她却没法容忍他的利用,她不能让自己永远活在编造的谎言中,无法告诉自己:他是爱我的,他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 回到自己的病房时,日已黄昏。负责照顾她的护工告诉她,有一位先生在这里等了她很久,一直到刚刚才离开,还说他晚上会再来,要她一回来就给他打电话。 韩笑没有说话,径自回到病房里开始收拾东西。这房间的一扇窗子是朝西的,所以阳光仍然很好。 收拾完一些贴身的一物,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吃了一些药片。然后给了护工一笔钱,叫她下去帮自己办出院手续。 太阳一分分的落到高楼后面去,光线渐渐黯淡。她想,她只会爱他这一个黄昏了,最后一个黄昏。 身处在名利场上,谁还会信仰爱情? 爱情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种点缀,锦上添花,多几朵固然好,少一朵也无所谓。 地球离了谁也还会继续转,没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会活不下去。所以她只纵容自己这么一小会儿,她只会再想这么一小会儿。关于这座城市的传说,关于爱情的无望追求,她只容许自己,再想这么一小会儿。 通往机场的高速上点点的车灯,渐渐汇成灯光的河,川流不息。夜幕低垂,一盏盏路灯亮起,似一串华丽珠链。太阳落山了,黄昏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尾声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就连身处在地中海沿岸的韩笑都发现了。她搁在窗台的一盆白茶早早的就抽了芽,吐出新绿的枝叶。 欧晓趴在窗台上,拨弄着这种娇贵的植物,抬起头问她:“妈咪,这到底是什么花?怎么一次都没开过?” 韩笑把八岁的女儿窗台上抱下来,用手帕揩揩她手上的泥土,说:“这种花很矜贵的,轻易不开花。妈咪也不知道要怎么养它。” 欧晓不太明白,撅着嘴巴望向窗外,忽然看见天上几只风筝,惊讶的说:“妈咪,风筝!” 韩笑把孩子放下来,欧晓就提着裙子,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孩子稚嫩的身躯奔跑在窗下的绿地上,接天的绿草地上,飞舞着色彩艳丽的风筝,白皮肤和黄皮肤的孩子们玩在一起,这个城市,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充满了诗意的美丽,在托斯卡纳浓浓的艺术风味中,又透着点高傲的疏离。翡冷翠,八年前她一意孤行的地方。来不及打包行李,来不及告别一切,就连最后变卖公司,也是全部交给了财产经纪人打理。 听说,天瑜最终被欧阳买了去,并入欧氏帝国强大的体系之中。当时的欧阳正打败银泰,在国内金融界的风头一时无两,即使在国外的财经版,有关他的新闻,也屡屡见诸报端。 只是这些年,终究风波渐去,归于平淡。有关他的新闻越来越少,他变得低调至极,有人说他到了意大利的翡冷翠,开始了悠闲的度假生活,有人说他回到美国的大本营,开始转入幕后操控,做一个隐形富豪,种种说法,无从考究。 自从来到这里,韩笑就决心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和过去有关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再关心。直到半年前,顾少白出狱,她把变卖公司剩下的一大笔钱,用匿名电汇的方式交到了顾少白手中。这是她欠他的,八年牢狱生活,或许这些钱,根本不够弥补他的。 霍志谦和他的银泰依旧是不温不火,赚着他的钱,不显山露水,却在商界依旧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长江后浪推前浪,又有多少新的神话,等着人去书写? 就像许多年前的一个黄昏,她突然悟出的道理:地球离了谁也还会继续转,没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会活不下去。那些商场上缔造的传奇,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终将随着时间一起化为尘土。 门上的风铃响起来,她捋起耳畔的头发,回过头去,只见一名邮递员捧着偌大的白茶花花束站在她面前,用当地语言示意她签收。 韩笑惊诧的望了望那花束,又看了看自己窗台上那盆经年不开花的白茶,怔愣无语。 邮递员放下花束就走了,她把那一团团洁白如玉的花朵捧在手里,从中取出一张卡片,卡片上是中文书写的一行文字: 我爱你,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 八年前,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对她说的一句话,八年后,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了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