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卷四 英雄街道》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美丽的动人】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www.biqugedu.com--【白猎鹰】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武道狂之诗卷四:英雄街道 作者:乔靖夫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6-1 ISBN:9787300158600 所属分类:图书 > 小说 > 武侠 图书 > 小说 > 中国当代小说 简介: 风云际会。八方豪雄。 『我们不妨就把西安府的街道,变成尸山血海吧。』 各派群豪云集西安府,yù擒捕已中dú的武当派掌门姚莲舟,桂丹雷率武当精锐共九人急来救驾。烈日之下,古都纵横街道,化为武者争雄的大战场! 刚猛好斗的武僧圆xìng大展拳棍绝学,少林与武当两大泰山北斗,首度正面jiāo锋! 「镇龟道」弟子锡晓岩初下武当山,一手诡异奇技彻底解禁,震惊天下! 燕横加入同盟军围攻「盈花馆」,这一战却成了他剑士生涯极重要的历练与考验…… 狼派武侠第四幕.停不了的战斗! 编辑推荐 ● 香港功夫最好的畅销作家乔靖夫出品。一本由真正习武之人所创作的武侠小说,开创日式“武战系”写作风格,融武侠、动漫与一身,字字蕴力,拳拳入ròu。 ● 倪匡,梁文道,九把刀,沧月,叶伟信,陈嘉上,倪震,农夫C君,陶然,本来老六,利志达,袁建滔等各界名人联名热捧,一致赞好! ● 《武道狂之诗》系列已经改编为漫画出版,并计划改编为电影和动画,泰文版也即将推出。在香港和台湾,乔靖夫拥有一票铁杆粉丝,他被视为最新一代武侠大家。 内容推荐 强大的武当派为实现“天下无敌,称霸武林”的宏愿而四处远征,先灭青城派,再降服峨眉派。流浪武者荆裂与少年剑士燕横,为向武当派复仇而从后追踪,途中巧遇岷江帮大小姐童静与日本女剑士岛津虎铃兰,四人结成同伴,一起踏上武道修炼和江湖历险的旅程。 风云际会。八方豪雄。香港连载战斗系武侠第四幕停不了的战斗! 各派群豪云集西安府,yù擒捕已中dú的武当派掌门姚莲舟,武当精锐共九人急来救驾。烈日之下,古都纵横街道,化为武者争雄的大战场!刚猛好斗的少林僧人僧圆xìng大展拳棍绝学,少林与武当两大泰山北斗,首度正面jiāo锋!”镇龟道”弟子锡晓岩初下武当山,一手诡异奇技彻底解禁,震惊天下!燕横加入同盟军围攻”盈花馆”,这一战却成了他剑士生涯极为重要的历练与考验……“我们不妨就把西安府的街道,变成尸山血海吧。” 作者简介 乔靖夫,1969年香港出生,伴随武侠电视剧、动漫与电子游戏长大的一代。 翻译系毕业,1996年开始专职小说写作,作品类型多变,包括动作幻想系列《吸血鬼猎人日志》、暴力长篇史诗《杀禅》及惊悚侦探故事《误宫大厦》等。2008年推出长篇武战系武侠作品《武道狂之诗》倍受瞩目,长期荣登香港畅销书榜,根据其改编的漫画同时热卖,且于2011年夺得中国最大型动漫奖项“金龙奖”之第八届“最佳chéng rén漫画奖”。 多年来兼职流行乐填词人,作品有卢巧音《深蓝》、《风铃》及《阿修罗树海》;王菲《光之翼》;陈奕迅《早开的长途班》等。其中《深蓝》获2000年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CASH)”最佳歌词奖”。 武术爱好及研究者,十五岁时开始练习空手道,修习菲律宾兵器术多年。2010及2012年两度担任香港电台电视部武术记录片《功夫传奇》主持,亲身探寻中国武术的根源奥秘。 “我的书,写给世上所有酷爱自由的人。”这是他的写作信条。 ================= 武道狂之诗卷四:英雄街道 夫含齿戴角,前爪后距,喜而合,怒而斗, 天之道也,不可止也。 《齐孙子势备》 前文提要 强大的武当派为实现「天下无敌,称霸武林」的宏愿而四出远征,先灭青城派,再降伏峨嵋派。流浪武者荆裂与少年剑士燕横,为向武当派复仇而从后追踪,途中巧遇岷江帮大小姐童静与日本女剑士岛津虎玲兰,四人结成同伴,一起踏上武道修练和江湖历险的旅程。 武当派掌门姚莲舟只身入关中,一人一剑大破「剑宗」华山派,消息震动天下武林;各门派武者从四方八面聚集西安府,结盟共商对抗武当;荆裂等人yù一睹武当掌门神技,亦远道前赴这次盛会。各大派yù借青城派之劫为「讨伐武当」的大义旗帜,招揽燕横加入同盟,并承诺助他复兴青城派;荆裂不赞同以众凌寡围攻姚莲舟,遂与燕横暂时分别。 武当弟子桂丹雷发现掌门私自下山,担忧他遭遇陷阱,马上点起精锐抵西安府支援。其中负责监视跟踪的「首蛇道」弟子樊宗赫然发现,同盟军东道主颜清桐yīn谋向姚莲舟下dú,于是急急赶往妓院「盈花馆」救助…… 第一章 出阵 烈阳当空,照shè西安古城的宽阔街道,投落地上一片片屋宇的yīn影。每一面黄土墙壁,在阳光下反shè出犹如燃烧中的奇特颜色。 棋盘般的城街,笼罩在光与的强烈对立之中。 明明是光天白日的下午时分,街道却带有一股浓烈的肃杀气氛。 是决斗的时刻。 「麟门客栈」在南门大街已经开业超过十五年。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下午,客栈里外宁静得如此刻般可怕。 那诡异的静默,甚至感染了方圆数十步内的街巷。就像在集体逃避些什么事情,街上途人稀落,两旁店门一一关闭。连迎街的招牌在春风中缓缓摇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那少数仍然聚在街上的人,大半就是原本到「麟门客栈」凑热闹,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外地武人。他们没有作声,一一紧闭起嘴巴,默默注视着「麟门客栈」的朱红色大门。 跟他们一起瞧着大门的,还有三数个身穿制服的巡捕公人。他们连哨棒都没有带在手,只是如寻常百姓般,静静站在街巷一角,也未jiāo谈。 这些官差自然知道,今天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镇西镖行大当家颜清桐,早就动用了情面和银两,向西安官府通报打点。知府大人向下面明令:今天不管城里发生任何事,公门巡捕和民兵保甲都不许出动。 理由,所有人都清楚知道。 武林恩怨,没有他们干涉的余地。 「麟门客栈」外悬挂的两排大红灯笼,在这静默里继续迎风摇动。 那道朱漆大门终于打开来。 街上所有人同时张开嘴巴,低呼了一声。 从那大开门户里当先步出的,是坐在「麟门客栈」下层大厅那六、七十名来自五湖四海各门派的武者。他们没有把兵刃收入行囊里,将刀剑大剌剌地挂在腰间或背项,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在大白天的城街上耀武扬威。 他们深知今日一战,自己远没有动手的资格。但是能够跻身这支武林同盟军当中,与有荣焉。 先前在客栈内聚会时,他们都还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兴高采烈有如喜庆饮宴;此际却一个个神情肃穆,无人jiāo头接耳,只是逐一踏出客栈大门,分别走到南门大街东、西两头,在街角路旁排列站好,形成有如拱卫客栈的阵势。 他们每一个人的左上臂,都绑了一片白布。 这几十人全数出门,都在街上站定以后,真正的主角方才登场。 身带三剑、头上缠着素白布巾的燕横,跟颜清桐牵着手步出「麟门客栈」大门。 骤然暴露在猛烈阳光下,燕横那双英气的浓眉紧紧皱着,眯起的眼睛里却闪出如剑的锋芒。 被颜清桐这大男人硬拉着手掌,并率各大门派群豪之先出发,燕横心里本应感到尴尬或不快。但是此刻他心头已然被另一股情绪淹没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席上勉强喝下肚子那几杯酒,也许是眼前街上那众多武者排列的阵势……燕横只感心胸跳得厉害,每呼出一口气息都像是蒸气般热烫。那是一股自己也无法以言语形容的亢奋。 不。不只是因酒精。也不只是因为这盛大的阵仗。 燕横空出来的左手,不禁握住后腰处的「虎辟」剑柄。 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 一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敌人,燕横握剑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今天,就要亲眼看见那个武当掌门。仇人的头领。消灭师门的元凶。 街上众多武者,全都注视这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剑士。每个人臂上的白布,就是为了他的师尊而绑上的。 他身旁的颜清桐,此刻也神情兴奋。看见这些敬重的目光,颜清桐把燕横右手朝天举了起来。 众武者同时振臂呼号,响彻大街。 迎受着这样的声势,燕横没有再如从前般腼腆,而是激动地紧握着高举的手掌。那情绪加上青城派「道传弟子」的握力,令颜清桐也吃痛而微微皱眉。 燕横知道,承担这样的注目,已经是自己毕生的责任。 我就是青城派。 紧跟在燕、颜二人身后,是颜清桐的同门戴魁和李文琼,还有其余十六名心意门弟子。他们当然也都全佩上了兵器,戴魁腰悬一柄单刀,李文琼则手提着一双沉重的四棱铁锏①。 『注①:锏为重型钝器短兵,以铜或铁打造,形状有圆柱或起角(棱)。原为战场兵器,破敌甲胄之用。』 心意门众人也都为这出阵的气氛所感染,脸上斗志旺盛。唯有戴魁一人,因为不久前当众在荆裂手上吃了大亏,仍是怏怏不乐,手掌紧握着刀柄。 身旁的李文琼与他同门习艺二十年,怎不察觉他心情,轻声安慰说:「师兄,待会儿我们心意门,必定争这一口气回来。」 戴魁听了,知道自己身为心意门的首席代表,不可不提起精神来,也就重重点了点头。 继之踏出客栈的是八卦门三十余好手:首先由七、八个弟子开路,八卦门名宿「水中斩月」尹英川,方才负手跨过门槛步上大街。紧随身后的弟子,自然肩担着他那柄巨大的八卦单刀。 尹英川身材虽不高大,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掩藏不住的高手气度,加上众多的门人衬托,顿令街上众武者动容。刚才众人注视燕横,多少也是慑于青城派「巴蜀无双」的名号;但现在看着尹英川,却完全被其本人的风采吸引。许多人都在期待,这个脸容如瘦猴的老者拔出那柄巨刀的时刻。 尹英川被燕横抢在前头出阵,却并没有显露不悦。群豪先前在客栈里已经议定,这次对付姚莲舟,要打着「为青城派复仇」的旗号,让燕横走在前头也是自然不过的事。 有一人混在那三十几名八卦门武者当中步出,本来不会被人注意的。 可是没办法,就是太显眼了正是身材高壮的那位少林年轻武僧圆xìng。 圆xìng把僧衣的上半身扒下来束在腰间,暴露出胸口肩膊,发达的肌ròu绷紧得犹如卵石般光滑,臂胳乱爬着粗壮的筋脉,尽显一身正宗外家功夫的锻炼成果。 圆xìng左半边身子,在阳光下反shè出红金光芒。细看之下,原来他左边脸戴着半片貌如凶恶夜叉的铜面罩;左手整条壮臂,由肩头至拳背都覆盖着铁片镶铜的护甲,甲片一块接一块,肩、肘、腕处皆有活动的关节,设计甚是巧妙;再看下身,左腿也缚包着铜甲片,每走一步都发出金属互碰的声响。众人看见这才恍然:圆xìng一直带在身边那个重甸甸的布袋,内里收藏的正是这副「少林铜人半身甲」。细看他身上的甲片,上面满是累累凹痕,显然经常穿戴着对战练习。 这半身装甲看来不轻,一个人如此左右负重不平衡,行走本甚困难,但圆xìng龙行虎步,姿态甚是矫健,已可窥见其修为不浅。 圆xìng烙印了白虎疤纹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条六角包铁齐眉棍,露出的右半边脸紧皱起来,再无在客栈里吃饭时那副鲁钝的表情,代之是出家人不该有的杀伐之气。加上一身装备,让人联想起佛寺里神容威猛、降龙伏虎的罗汉像。 圆xìng虽是少林弟子,但之前在客栈里举止粗鲁古怪,群豪对他都颇是瞧不上眼;但现在圆xìng这般形貌气势,已再无一人能够轻视。少林派的禅门拳棒名满天下,但历来甚少有武僧下山显露身手;此刻见圆xìng如此战意充盈,众人对少林武功的期待,更甚于对尹英川的八卦门刀法。即使是尹英川这位经验丰富的前辈,过去亦从未上少室山拜会,今天也很想亲眼看看少林绝艺,比之八卦门的武术究竟如何。 相较先前几位令人注目的人物,排在最后头出发的秘宗门人就没有那么亮眼了。 秘宗门的董三桥,左前臂上缠着寒光闪烁的九节钢鞭,与腰佩着雁翎快刀的师叔韩天豹并肩出门,身后跟随着来自各地秘宗支系的十六名门人。董三桥高高仰着他那鹰勾鼻子,脸色铁青,对于被安排在最后面,明摆着甚为不悦。 「别摆这副臭脸。」韩天豹早察觉了,暗中拉拉师侄的衣袖。「让人看见了,背后笑话我们秘宗门没气度。」 董三桥却没有任何掩饰心情的打算。 「要笑,就在我面前笑。看谁的拳头硬。」 群豪已然尽出「麟门客栈」,在南门大街上分成了东、西两股:东边的由颜清桐带领,包括他的心意同门、燕横和秘宗门众人,共计三十九人;而西边则以尹英川为首,率众多八卦门人,再加上少林派的圆xìng。 这东、西两支大军,又各加入三十余名其他门派的武林同道助阵,还有十多个镇西镖行的镖师负责带路报信,每支也有近百人之多,当中囊括了五大门派的精锐,实是武林近二十年来未有之阵仗。 将同盟分成东、西两军出动,乃是颜清桐的提议:既未马上查出姚莲舟的藏身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地,就先将大队分两支镇驻在西安府城东、城西两边;一有消息,最接近的一方就可马上前往围捕,防止姚莲舟及时转移地点或逃逸;即使他要逃,两军成包夹截击之势,也比较有利。 尹英川听见此建议,觉得言之成理,也就同意了。他可不担心,会让东军捷足先登,抢去生擒武当掌门这大功:他相信,以姚莲舟独破华山派的惊人实力,没有他尹英川坐镇,不可能压制得了。 只是他没想到:颜清桐心中还有好些他并不知晓的盘算,甚至连姚莲舟的所在也早就查了出来…… 看见东、西两军分配定了,颜清桐朝尹英川拱手。 「我们就此分头而行。我在外面的手下一得了确实的消息,就马上通知最近的一方,同时也会向另一方报信,召他们来援助。」 颜清桐说着,顿了一顿,又看看围在街道四周的武林群豪。他再次举拳,振臂高呼:「今天就是我们打倒武当派,伸张武林正义的日子!」 二百余人同时附和呐喊。 燕横激动得几乎冒出眼泪。 颜清桐则沉醉在这一呼百应的场面中,脸红如酒醉。 至于原本一直就在街角监视「麟门客栈」的武当「首蛇道」弟子方济杰,看见这出击的阵容后,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急急离去,并没有听见这一句「打倒武当派」。 ◇◇◇◇ 同时一人正在南门大街西首,距离「麟门客栈」数十丈处的「临仙楼」二楼窗前,监视着武林群豪出阵的盛况。 这男人年纪四十上下,作文士打扮,但细看衣履的质料非常名贵,可不是什么寒酸秀才,腰带上还佩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翠玉,色泽通透,价值不菲。 同在这厢房内的锦衣卫副千户王芳,一直站在这文士身旁,一时瞧向窗外,一时又斜眼偷偷打量着这块美玉,心里似乎正在盘算怎么把它讨到手。 「啊,看来真的要开打了。」文士远眺街道,语调轻松地缓缓说。眼前远处刀qiāng林立的场面,他既显得关注,但也似非切身之事。 「我们可不是吃闲饭的。」王芳微笑。既在朝中为官多年,适时邀功自是他拿手好戏。「既得到钱都督亲自下令,我们尽用了各地卫所的通报网,把那姚莲舟的消息传送到四面八方。西安知府的人告诉我,聚集在对面街的武夫,最少来自四省。」他所指的「钱都督」,自然就是今上宠臣、锦衣卫头领钱宁大人。 文士略表满意地点头。眼睛却还是不离大街上的武林群豪。 「人确实很多……可不知道能用的有多少个?……」 王芳听见这句话,眉头扬了起来。 最初接到这个奇怪的任务时,王芳一直摸不准上面的意思。锦衣卫虽是线眼满布天下,但主要查缉对象都是官吏军员,被诏狱牵连的草民百姓并不多;至于武林人物,尤其是「九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向被朝廷视为「世外之人」,对他们的事情锦衣卫更是从不chā手。 数月前,武当派拳士在御前比试里击败锦衣卫代表杜焱风,王芳当日也在豹房的校场上观看。这场比试后,武当派的人虽得皇上殊宠,但未获授予任何官职,并没有威胁钱宁的地位。钱大人虽是记恨之徒,断不会为那桩小事就如此劳师动众。 什么武当派掌门,干我们什么事?…… 然而命令确实由钱都督秘帖亲发,绝非等闲。 把武当掌门独入关中的消息广为散布后不久,王芳又奉命跟着那些武人的行踪,到了西安府来。这时他更感到奇怪yù知西安府发生的事,派驻在城里的探子打听就够了,何劳他堂堂副千户远从京师跑过去? 到达后他才知道,真正要来监察事态的,是眼前这个名叫李君元的文士,自己不过负责接引连络。上司并未告知王芳,这李君元有什么官职,只说他乃是宁王府的人。 南昌宁王朱宸濠。那个拥有豪杰之志的男人。 一听「宁王府」三字,王芳脑海里许多疑问顿然解开。 话说百年前,太宗皇帝朱棣发动「靖难之役」②夺权登极后,深恐其他亲王将来也起而效之,遂大幅削夺各藩的兵力。其中的江西宁王府,到了后来更是连近卫亲军都被削除,改编为直属朝廷的「南昌左卫」。 『注:明太祖朱元璋驾崩后,长孙朱允继位为惠帝(元号建文),即位后大举削藩,引起诸藩王不安,其叔父燕王朱棣起兵叛变并夺取皇位,登极为永乐皇帝(庙号太宗,后世改称成祖),史称「靖难之役」。』 当年宁王朱权为太祖皇帝第十七子,以谋略深得父王倚重,跟善战的四皇兄燕王朱棣,为诸王子之双杰;「靖难之役」兵变,朱权被半胁迫加盟了燕王阵营,也是颇有功劳,朱棣夺得江山后却对他诸多猜忌,将宁王府从大宁改封江西,并削除所有兵权。宁王代代子孙皆对这屈辱愤愤不平。 当今宁王朱宸濠一心重振祖先的雄风,野心的第一步自然是重建宁王府的军力。为了恢复亲卫的兵权,他以重金贿赂皇上头号宠臣钱宁,让钱宁在皇帝跟前说尽好话,终于放宽了宁王府养兵的限制。 王芳毕竟也是钱大人的亲系人马,钱大人与宁王的这层利益关系,他自然知晓。 王芳由此推断,眼前这件事情,显然也是宁王贿赂了钱宁,借用他统辖的锦衣卫,把武当掌门下山的消息广传天下武林。 可是为了什么呢?王芳一直想不透。 直至现在,听见李君元说这一句「能用的有多少个」,他终于明白了:宁王有意收编这些武者剑客为己用。 王芳想通了这一点,知道是索贿的绝佳机会。他瞧着街上已渐渐分成东、西两股的武者,向李君元试探着问:「李先生,王某一直有个疑问:这个姚莲舟独自下山的消息,最初王府是如何得知,再托我们传扬的呢?……」 李君元正是宁王座下第一谋士李士实的儿子,亦是王爷身边多年亲信。王芳这问话,他哪里听不出其中意思?李君元笑而不答,反问:「王大人,你认为呢?」 王芳也不客气展示自己的聪明:「王某大胆猜想……王爷在武当山上安chā了人吧?」 李君元一听见,视线终于移离了窗户,瞧着王芳。 王芳继续说:「能够长期留在武当山,又打听得到这么重大的消息,这探子必然不是什么役工之类,而是武当弟子无疑;像武当这等隐居深山的大门派,门户森严,要安chā或是收买一个弟子绝不容易,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说到这里,王芳已经毫不避忌地盯着李君元身上那块翠玉。 「宁王爷意yù招纳武林中人,看来筹划已久。」 李君元微笑着,解下腰间佩玉,轻轻塞进王芳掌心。 「王爷本就爱惜天下豪杰,出手从不吝啬。」 王芳的嘴巴笑得像裂开来。那块美玉无声无息消失在他衣襟口。 「只有一事,王某想不明白,要向李先生请教……」王芳说着伸手一指窗外。 李君元当然知道王芳问的是什么:宁王不过是想拉拢收纳这干厉害的武者,何以又要促成一场大战? 李君元把双掌拢进衣袖,抱臂胸前,看着这支武者军团,分从南门大街东、西两头行进。正走近这边来的是西军,八卦门的尹英川和少林和尚圆xìng,在那数十人中格外显眼。李君元特别注视半身铜甲、神容勇猛的圆xìng。那气势令李君元露出满意的表情。 「世上就是有些很奇怪的人,金银财宝收买不了,官爵权位打他不动。只有尊严和胜利,只有斗争,才能教这种人yù望沸腾;当他们生起yù望时,我们才有机会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李君元俯视走到「临仙楼」下方的武者行列。 同时,正在窗户下方走过的圆xìng,全身都进入了战斗状态,五感异常敏锐,马上就发现李君元来自二楼的目光。圆xìng止步,仰起半戴面具的脸,一双大眼朝他直视。 李君元被这个和尚猛瞪,瞬间背冒冷汗,一时接不下那番话。他勉强维持笑容,却也慢慢把视线垂下了。 圆xìng看见,就像一头野兽发现眼前的并非厮斗的对手,脸上警戒的表情消失,没有理会李君元,继续随大队向前走。 李君元感到压力消失,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离开窗户,进入厢房内yīn暗处,用衣袖抹抹额上的汗珠。 王芳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倒不觉得奇怪在豹房的比试里,他已经见识过武当高手的非凡气势。 李君元呷了一口茶,定过神来,这才能够继续刚才未完的话。 「你也看见了。他们就是这样的狂人。要招揽这种人,必先得制造机会。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打起来。」 ◇◇◇◇ 敌方大军已经出动。再不是避忌的时候了。 一得到方济杰的急报,桂丹雷、陈岱秀、锡晓岩及五名「兵鸦道」武者,迅速在「迎风客栈」的后院马厩前集合。 八人也不顾引起客栈里的人侧目,各都带上了兵刃,把身上便服的衣袖和袍都绑好。其中身材最高大的「兵鸦道」弟子符元霸,更索xìng将袖子撕掉,露出两条硕壮的臂膊。他跟已死在成都的同门李山阳一样,专修「武当斩马刀法」,那长柄朴刀竖起来高及鼻子,虽已用布包着刀刃,还是十分惹人注目。 即将要以不足十人之力,跟二百人对抗。可是这八名武当战士,没有显露半点紧张的情绪。 这份自信,就是武当派最强的武器。 焦红叶、符元霸等五个「兵鸦道」武者,早前未能随同叶辰渊远征四川,并非因为实力不足,而是当时正好因为锻炼受伤,被迫留在武当山。如今伤早就养好了,满心都是不能随队出征的憾恨,早已积蓄一身涨溢的精力和战志。 而锡晓岩,自从得知兄长锡昭屏的死讯后,恨意无处发泄,一路从武当山到西安,晚上作梦都在想着跟其他门派的人拼斗,睡醒时双眼都是红色的。 就如已经饿透了的狼群。 「掌门真的在西安府里吗?」焦红叶粗糙的棕色脸皮皱起来,手掌紧握着腰间剑鞘。「那些人会不会是出城?……」 「假如是出城,就没必要分两队走了。而且也没带车马。」桂丹雷摇摇鬈曲的乱发。「这样分头而行,看来是要在城里搜寻掌门的所在。」 同是「镇龟道」资深弟子的陈岱秀却chā口:「我倒担心是计谋……说不定他们猜到,我们这些武当派的后援已经来了西安,于是假装出击,先引诱我们出来。分成两股,就是要分散我们的兵力。」 在场八人里,陈岱秀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白净的脸略瘦削,没甚特征气势,即使腰带上佩了武当长剑,怎样看也像个儒生,多于一个天天拿刀剑利器过活的武人。 但桂丹雷与他同门学艺多年,深知这个师弟心思头脑出众,就连副掌门师星昊处理日常事务,也极倚重陈岱秀。因此这次下山援助掌门,桂丹雷二话不说,第一个就挑他。 桂丹雷心想陈岱秀所说不无可能,也无言在考虑。 「我们还在等什么?」 失笑说出此话的是锡晓岩。他一条右臂仍用黑布包缠在腰腹前,左手摊了一下,两眉垂下,摆出一副没好气的表情。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们难道不去吗?不用选择,也就没有分别。根本就不必理会他们想干什么。」 他伸手拍拍背后那柄长刀的缠藤刀柄。 「我们可是武当派啊。」 桂丹雷一听见这句话,一双大圆眼怒瞪着锡晓岩。 但眼睛下面的嘴巴却是咧开来大笑。 「妈的。」桂丹雷说:「竟然要你这臭小子提醒。真惭愧。」 八人相视一眼,也都豪迈笑起来。 「樊宗在哪儿?」陈岱秀问。 桂丹雷摇摇头。「方济杰已经在找他。可是等不及了。」 他说着,双手jiāo互捏弄着。八人里唯有他一个没带兵刃。但是只要看一眼那双厚得惊人又满布斑驳痕迹的ròu掌,就足以断定:那绝对是兵器。 「不管哪边是虚,哪边是实,我们也得兵分两路追上去。」桂丹雷扫视一眼众同门,下达了命令:「陈岱秀、锡晓岩、唐谅、符元霸,你们四人去追东面那队。」 他瞧着其余三个「兵鸦道」弟子焦红叶、尚四郎、李侗:「你们跟着我,往西。」 桂丹雷如此分配,主要是考虑实力的平衡。 「现在马上就追上去打吗?」李侗问。 「先别急着开战。」陈岱秀说。「尽量不要被他们发现。首先还是得让他们,带我们到掌门的所在。」 「你认为要怎么办呢?」桂丹雷问师弟。 陈岱秀略想了一阵子。「跟踪两队敌人,还是jiāo给『首蛇道』的同门。我们则抄小巷,各往城东和城西找个地方躲起来,准备随时接应。」 「好,就这么办。」桂丹雷看见锡晓岩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拍拍他的肩头说:「不过一找到掌门,就不必再跟那些家伙客气了。」 「哼!」锡晓岩冷笑:「我只是怕掌门一出手,我们就连玩的份儿都没有呢。」 桂丹雷那双铜铃似的眼睛再次扫视各同门,一头棕色曲发扬动。额上那行符文刺青皱成深坑。 「那些人既然敢动我们武当派的掌门,我们就不妨把西安府的街道变成尸山血海吧。」 第二章 东军 颜清桐早就吩咐在前面领路的镖师,尽量加快脚步,因此这支东军在街上前进颇快,渐渐朝城东大差市进发。 燕横、戴魁、李文琼皆脸色凝重,心神极之集中,并没有留意行走的速度。虽然己方人多势众,但对手是以一人之力摧毁整个华山剑派的姚莲舟,不由他们不紧张。 倒是紧随后面的秘宗门韩天豹,江湖历练丰富,察觉有些异样。 「这姓颜的……有点儿古怪。」他悄声向身旁的董三桥说。董三桥所想也一样,向师叔点点头。 就在这时,后面街道远处传来急密的马蹄声。 即使是平日,有人在城内街道策骑已不寻常。更何况是这样的日子?队伍最后头的武者立时紧张起来,一个个转身举起兵器,注视来者何人。 难道是武当派的?…… 直奔而来的是一匹甚高骏的白马,跑姿非常优美,但可见骑者身材细小,隐隐见背后一双兵刃随着奔驰而起伏。 马儿跑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军队列的尾后距离数步处,骑者才勒住座骑人立止步。前蹄再着地后,那娇小的身形顺势就跃了下鞍,骑术和身手非常灵巧,正是背负双剑的童静。 群豪看见是个娇美年轻的小姑娘,皆感愕然。虽说武当派向来都不收女弟子,但这女孩一身武者打扮,还是十分可疑。 「你是谁?」一个秘宗门的弟子率先喝问:「来捣乱吗?」 「我找人。」童静英气的双眉高竖,那对大眼睛在人丛里扫来扫去:「青城派的燕横。」 「姑娘,你跟燕少侠有什么关系吗?」韩天豹趋前,但还是距离童静七步之遥,恐防有诈。 「我……」童静不知该怎么解释二人关系,想了一想,便说:「我是跟他学剑的。」 「胡说。」董三桥冷冷回应:「没听说过青城派有女弟子。」 童静拍拍背上的「静物左剑」,转过身向众人展示。「这剑就是他送我的。」 韩天豹仔细看,果然跟燕横腰上佩的那柄「静物右剑」一模一样。而且听这女孩说话爽快,跟燕横刚才那两个同伴的气质有些相似,警戒心登时就减低了。 童静本来就不耐烦,这时也不再理会,排开众人就走进队伍中。毕竟是岷江帮的童大小姐,众人就算觉得不妥,但那气势又令他们犹疑。 走在最前头的燕横,早就察觉后面有事情而停下步来,但因童静矮小,一直看不见来的是谁,只是站在原地回头张望。 几个心意门人左右让开通道来,燕横这才看见,童静正双手着腰站在他面前。 「你……」燕横的舌头像打了结:「你来干嘛?」 十几天前分手,以为已经是永诀,童静千里迢迢追到关中来,跟燕横再见的一刻,本来期待对方又惊又喜,或者至少问一句「你怎么来得了?」「你爹让你出来吗?」之类。怎料燕横第一句是问「你来干嘛?」,好像不想看见她似的,童静一脸怒容。 「该我来问你!」她顿顿足。「你怎么跟荆大哥他们分手了?你在这儿干嘛?」 本来正专心备战的燕横,被童静这么突然出现打乱了情绪,也是非常不悦。他伸手揪住童静的衣袖,把她拉近身旁,急忙说:「别闹了!我们这儿是在做正经事情,你别在这里乱嚷。」 「燕少侠……这位姑娘是你的……?」颜清桐问。 「对不起,颜大当家,她……」燕横左右看看,戴魁等人也一个个在瞧着他,似乎责怪他大敌当前,怎么跟一个女孩纠缠不清。他急忙解释:「她是我朋友……曾经帮助过我。」 颜清桐关心的倒不是这对少年男女的关系。「燕少侠,不管是什么事情,请你跟这位姑娘边走边说好吗……我怕耽误了大家。」 「抱歉。」燕横涨红了脸,拉着童静就一起走。颜清桐马上下令前头带路的镖师继续前进,又吩咐后头的部下带着童静的白马同行。 童静摔开燕横的手,气冲冲地说:「我本来去了『麟门客栈』找你,哪知道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你还没有回答我:怎么跟荆大哥分手了?」 燕横示意叫她说话轻声一点。「我们没有分开……是荆大哥叫我暂时留在这边的。他让我好好考虑。」他听得出童静跟荆裂和虎玲兰碰面了,大概已经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 果然童静说:「我听说了,你要跟着这帮人去打武当掌门。」她左右看看。「这里怕不有一百人吧?这么多人去围攻一个人,可真是一群英雄好汉啊。」 童静的声音半点儿没有放轻,旁边的武者都听得清楚,一个个老羞成怒瞪着她。童静却丝毫不以为忤。 「还说什么『考虑』?你都已经跟着他们出战了,也就是成了一伙啦。」童静继续肆无忌惮地说。 颜清桐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终于也忍不住chā口:「姑娘,什么『一伙』的,说话放好听一点。这是武林各大门派一同决定的事情,还不到你来论断。」 燕横急忙又把童静拉到队伍的侧边。颜清桐还是不忘注视他俩。 「你还当荆大哥是朋友吗?」童静迫切地问。 「当然!」燕横断然回答:「可是……这儿的事情,他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童静明澄的双目直视燕横的眼睛。「你呢?你喜欢吗?」 燕横被问得呆住了。他到了西安府以来,就一直没有想过自己本人想要怎么做,念念不忘的是「青城派代表」这身份。 「我跟荆大哥不同。」燕横垂头说:「我背负着跟他不同的东西。」 「我是问你自己喜不喜欢这样干呀?」 「这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 燕横摸一摸身上的「雌雄龙虎剑」。 「这是重建青城派的大好良机,干系着青城武学三百年的基业。身为青城弟子,我没有权拒绝。」 这样沉重的回答,令童静的怒意消去了,有些谅解燕横的想法。 两人随大队一直沉默地走着。 「荆大哥也跟我说过他的往事。」童静又说:「他的经历跟你差不多吧?南海虎尊派也是给武当派灭掉的。他背负的东西也跟你一样啊。」 「可是我从来没怎么听他说过,要复兴虎尊派。」燕横反驳:「我想,也许他在外流浪多年,对自己本派的感情已经淡了。」 「你没留意吗?」童静叹气摇摇头:「荆大哥每次向人自报名字,都没有忘记说门派的名号啊。」 燕横这时想起来,荆裂确是如此。他不禁想:常常带笑迎战敌人的荆大哥,是否只是把悲伤愤怒深藏在心里? 燕横看着童静。 也许她比我还要了解荆大哥。 「我刚才跟他们重遇时,本来是很高兴的。」童静说。「可是我看见,一向都爱笑的荆大哥,没有笑了。所以我才急着赶过来找你,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横沉默。他回忆过去那几个月,四人沿着大江游历练剑的日子。那时候他一心想着如何苦练左手剑,每天教童静剑法又觉得颇是苦差,心情并不如何轻松;但现在回想起来,却突然感到十分怀念。 「你记得当天在巫峡分别时,荆大哥跟你爹说的那句话吗?」燕横问。 童静用力地点点头:「我怎么忘得了?就是因为他那句话,我爹才让我出来的啊。荆大哥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 「刚才荆大哥也对我说了一样的话。」 燕横看一看身后这支大队。又远眺前方的街道。 「这就是我要走的路。」燕横凝重的说:「不管我自己喜欢不喜欢。」 「是吗?……」童静双眉失望地垂下来。「爹让我来找你们之后,这十几天赶路途中,我一直在反复想着荆大哥这句话,很有意思啊。」她顿一顿,瞧着燕横展颜一笑:「不过现在看来,这句话对你,意思不一样吧?」 燕横向她报以微微苦笑。 笑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隔膜。童静打量着燕横的表情,忽然好想问他:分别后这些天来,有想起过我吗? 当然这种话,她是绝对问不出口的。 倒是燕横先问起来:「这十几天,有听我的话好好练剑吗?」 「当然有!」她拍拍身后,他送给她的「静物剑」。「骑马的时候,心里都还在想着剑招呀。那八招『风火剑』,我都已经滚瓜烂熟了!」 「我才不信。」燕横故意刺激她一句。 童静咬咬下唇,手握剑柄。「好!现在我就打一次给你看!」 燕横急忙挥手止住她:「现在不行呀。」 童静看看众人:「好吧。但是离开西安之前,你一定要看我打一次。」 燕横点头,却再次沉默了。 离开西安府那天,说不定就是跟他们真正分手的日子了。 燕横无言挥挥手,就加快脚步向前走。 童静从后拉一拉他衣袖。 燕横回头。 「我始终还是相信……」童静微笑说:「那个什么也不想,就一个人杀进马牌帮的燕横,才是真正的你呢。」 燕横愣住了一阵子,但是说不出什么,然后撇下了童静,继续跟随队伍前行。 童静站在原地,一个个武者从她左右擦身而过,燕横的背影很快就在人丛中消失。 队伍完全走过,镖师也把白马的缰绳jiāo回童静手上。童静牵着马,仍然站着眺望逐渐远去的东军大队。 隔着那人丛,她不知道,燕横同时也在边走边回头,不断望向她的方向。 童静想到,荆大哥和兰姐还在投宿的客栈等着自己,是时候回去跟他们会合了。刚才出来的时候,童静还豪言壮语地说:「我一定把燕横带回来!」此刻她感到格外失落。 童静转身。但迈不出第一步。她回头再看远去的群豪,最后一咬牙,就决心再追上去。 ◇◇◇◇ 刚才燕横和童静在一边谈话时,颜清桐一直在暗中瞧着,担心燕横会被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孩带走。直至二人分手了,颜清桐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场「好戏」,并不是非有燕横坐镇不可,但是多了这个青城派少侠,他日在武林上传扬时才更加名正言顺。 颜清桐心中盘算,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也就伸出左手指头,在自己左眉上连续抹了三次。 看到这手势暗号,一名一直在大街旁小巷跟踪着东军的镖师,从巷口奔了出来。脸容装成非常紧张的模样。 「大当家!」镖师直跑到颜清桐面前。颜清桐也作出期待的表情。群豪停下步来,一一注视着这镖师。 镖师在颜清桐耳边细语。 颜清桐瞪着眼睛,状甚兴奋。 「马上去城西,通知尹前辈!」颜清桐向镖师下令。镖师点点头,也就往西面的巷道跑进去。 「颜师兄,怎么了?」戴魁紧张地问。 「找到了!」颜清桐振臂高呼。群豪听了同时起哄。 燕横紧紧握着「静物右剑」的剑柄。 颜清桐遥指向东北方:「就在那边的大差市!我们这就去进攻!」 其实他早就知道姚莲舟所在,也暗暗吩咐带路的镖师走近大差市。这一幕报信不过是做戏而已。 「不等尹前辈的西军来吗?」李文琼问。他握着铁锏的手心正冒汗。 「我已叫手下去通知,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颜清桐说:「我们先去牵制着姚莲舟,免得给他跑掉了。」 「他不会跑的。」燕横chā口说:「我一直在想,武当掌门打败华山派已经这么多天,为什么还留在西安?我想通了。他本来就是刻意留在这里。他在等我们集齐人马去找他。」 「你说这话有何凭据?」董三桥冷冷问。 「没有凭据。」燕横回答:「可是我知道,武当派的人就是这样的。」 在场百人,就只有燕横一个真正跟武当派对敌过,他说这话甚有份量。 「有道理。」韩天豹点头同意。 「那就不要让他失望了。」戴魁咬牙切齿,一脸胡须似都竖了起来:「我们就赶快过去会会这位武当掌门吧。」他得到师弟李文琼鼓励,急yù挽回心意门的颜面,此刻战意充盈。 群豪齐声叫好,就在镖师领路下,加快脚步朝大差市方向走去,越走越快,几乎要变成跑了。 颜清桐急忙追近戴魁,在他身旁悄声说:「师弟……待会儿包围了姚莲舟所在时,你要带着同门率先杀进去。」颜清桐将一把牛筋索塞到他手上。「生擒武当掌门,乃是名震天下的大功,这功劳就由我们心意门拿了。」 「你疯了吗?」戴魁不解地说:「这不是胡乱逞强的时候呀!先等他现身,看看怎样合众人之力制服他,方才是上策。我可不想带着同门送死。」 「没问题的。」颜清桐一边走着,一边又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在旁。「因为我知道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 颜清桐把声音压得更低。 「姚莲舟中了dú,已无反抗之力。」 「什么?」戴魁叫起来,颜清桐急忙示意他悄声。戴魁急忙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颜清桐冷静地回答。眼神中却有深意。 戴魁一看,再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止步,一手抓着颜清桐的衣襟。 「师弟,别这样……」颜清桐伸手把戴魁的手臂拨开。 戴魁看看旁边,正有几个人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他忍着不发作,又随颜清桐继续向前走。 等到再没有人注意,戴魁才低声沉痛地说:「心意门的名声,给你这混蛋丢尽了。」 「没有人知道就行了。」颜清桐脸上毫无愧色。「戴师弟,所以你更加要带本门的人,首先攻进去。若是被其他门派的人先看见姚莲舟,这事情就可能穿帮。」 他又从腰带内侧,掏出一个小小的黄色纸包,暗暗伸到戴魁跟前。 「你们生擒姚莲舟,把他缚牢了之后,就把这解yào喂他。这事情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姚莲舟本人知道啊。」戴魁说。 「他能说出口吗?人们听来,只会觉得是他落败被擒的借口而已。」颜清桐微笑,把解yào在戴魁跟前扬了扬。「dú已下了,没有回头的余地。我们心意门人,是要被人臭骂卑鄙下流,还是要成为当先击败武当的英雄,就全看你决定。」 戴魁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恨恨地把那解yào拿过来,紧握在拳头里。 「今天之后,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戴魁没看颜清桐一眼,就走往李文琼和众同门那儿。 颜清桐微笑看着戴魁。一切都在他盘算之内:秘宗门的董三桥和韩天豹都是精明之辈,待会儿肯定不会抢当先锋;燕横只有自己一人,亦不足虑;崆峒派则连个影儿都没有;至于西军,他刚才表面上是命令那镖师火速去通报,其实一早已经吩咐他先拖延一轮才去告知。等到尹英川和圆xìng赶来大差市时,姚莲舟早已成为囚徒了。 由我亲领的东军,率先擒下武当掌门;出手的更是我的同门师弟……此后天下武林,还有谁不识我颜清桐? 自从他半途而废,离开山西祁县的心意门总馆后,虽然经营镖行一帆风顺,但在武林上始终自觉地位不如人;今次能够掌握这个天大的机会,把众多比自己要高强的武林高手都cāo在掌中,颜清桐甚是得意。 几年前开始他已经没有亲自押镇西镖行的镖,一直养尊处优,练功也都疏懒了。现在带着群豪在街上快跑也有些吃力,那壮胖的身躯已大汗淋漓。 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比起在场所有人,他更热切期待看见「盈花馆」的大招牌。 ◇◇◇◇ 颜清桐并不知道:在城外的关中盆地正有三路人马,分从西面、东面和南面,同时向西安府策马或奔行赶来。 ◇◇◇◇ 殷小妍按照那客人的吩咐,把房间迎街的一排窗子都用床帐掩挂。房里顿时变得幽暗。 挂好了帐子,小妍马上回到书荞姑娘身边。书荞躺在床上,身体好像很寒冷般缩成一团,紧裹着被褥,那原本美丽的脸如纸般白,辛苦皱成一团,额上都是汗珠。失去血色的嘴唇张开,短促的呼吸着。 小妍握起她的手掌。掌心湿滑而冰冷。 小妍焦急得眼眶红了,但强忍着不哭出来。她回头看看那客人。 客人端正地坐在房门旁的幽暗角落里,面目完全隐在yīn影中,看不见样貌和表情;肩头披着那袭奇怪的纯白长袍;那个神秘的长布包,此刻平放在他腿上。他的一只右掌轻轻搭在布包上。 那只手掌,在微微颤抖。 「我……我……」小妍又看看桌子上那翻倒的茶壶。「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这茶……是怎么回事……」 虽然看不见,但小妍隐隐感受到,客人一双眼睛正在瞧着自己,正在判断她是不是说谎。 小妍知道,只要这客人一个决定,自己将要比书荞姑娘更快告别这个世界。 一会儿后,客人的手掌,移离了长布包。 「你很害怕吗?」客人的说话声音,比平日急促。 小妍摇摇头。「我……要去找大夫来帮忙吗?」她问。现在她最担心的是中了dú的书荞姑娘。 「没有我准许,你绝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好好看着她。没事的。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你们。」 那客人停顿了一阵子,似乎要用力呼吸数次,才再接着说:「不要自责。这事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 小妍用力地点点头。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些什么人。她只是感觉:这个客人即使在如此状况下,说话还是具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其实就算没有客人的命令,小妍也不会走书荞姑娘是「盈花馆」里唯一待她好的人。 突然那客人的右手又迅疾搭上长布包。身子在椅上稍一挪动。 小妍瞬间错觉,那幽暗中的客人,突然向着紧闭的房门扑过去。定睛细看,却见他身体还是坐在原位未动。 只是激shè而出的杀意。 同时门后传来一名男人的语声: 「玄武在地。」 客人一听这暗语,杀意马上散去。但手还是没有离开布包。 「开门。」他向小妍吩咐。 小妍战战兢兢地上前提起门闩。门只开了一半,一条身影已经无声窜进来,掠过小妍身旁。小妍把门关上,回身细看,才看清那高瘦白脸汉子的容貌。汉子右手反握着一柄不足两尺长的短剑,把闪亮的剑刃收藏在前臂底下。他双肩和腰间的皮带上,还chā着另外五柄同一样式的飞剑。 汉子把右手剑归还左肩的剑鞘,朝着那客人半跪。 「弟子『首蛇道』樊宗,与同门八人,下山到来援助。」 小妍听见很是讶异。这汉子比那客人看来还要年长一些,却是那客人的「弟子」。 樊宗又继续说:「弟子查知敌人的yīn谋诡计,因此追踪到来这里。不知道掌门……」他转过头,瞧见桌上的茶壶,即知不妙。 小妍再看那客人,仍然端坐在幽暗中,未发一言。 「趁敌人还没有来,让弟子带掌门先逃」樊宗说到这里,突然像说错话般止住,然后伸手往自己脸上刮了两个巴掌。 小妍看傻了眼:这家伙难道是个疯子? 她不知道:武当弟子在掌门面前,这个「逃」字,乃是禁语。 房间中沉默了良久。然后那客人终于开口。 「我留在西安不走,本来就是要等各门派人齐集,再一举将之击败。只是猜不到他们竟用这等手段……我这状况下,与其冒着在街上遭遇敌人的危险而走,不如留在这里。」他说着,又指一指躺在床上的书荞姑娘。「何况,我正等着他们把解yào送来。」 樊宗站了起来,没再多言。掌门的话,对武当弟子而言是绝对不容质疑的。 客人这时指一指搁在桌子上的笔墨。原本是给书荞姑娘题诗用的。 「小妍,你会写字吗?」 「书荞姑娘教过我。」她疑惑地回答。「不过太深的字我不会写。」 「行了。」 客人左手把肩上披着的那袭白袍卸下来,甩到跟前地上。 「你替我在上面写几个字。」 第三章 西军 尹英川率领的西军,在镖师带路下沿着西大街而走。八卦门这次派出大群精锐弟子,极yù争功,因此走得很急,不久就到了城西的竹笆市。 竹笆市日常甚是繁忙,但行人远远看见大群武人在东面浩浩dàngdàng走来,纷纷躲到街旁的小巷或商店里,让出空空一条大街来,屏息观看这支武者军团经过。特别是身材高大、赤膊披着「半身铜人甲」的圆xìng,更令他们好奇。 「你看那刀,多大!」一个少年把头伸出巷口,仔细瞧八卦门弟子替尹师叔抬着的那柄大刀,不禁跟身旁的玩伴悄声赞叹。近百武者里,有些拿的是铁挝、判官笔、虎头双钩等奇门兵器,这些寻常人家的少年更是从未见过,逐一地兴奋指点谈论。 有的武者听到少年的赞叹,暗感自豪。其中一个来自河南舞阳的鲁山派好手,手里提着个显眼的兽脸铜盾,听到后就刻意向少年们扬一扬盾牌,然后故作愤怒状,朝他们猛瞪一眼。少年都给唬得逃入巷里,又惊慌又觉得好玩。群豪也哄笑起来。 尹英川回头,看见那些来自小门派的武林人士,纪律如此松懈,叹息摇头。 「师叔。」他身旁的徽州八卦门总馆「内弟子」丁俊奇说:「其实我们这么大闹西安,那姚莲舟远远就知道我们来了。那怎么抓得到他?」 「就是这么闹才好。」另一边的圆xìng听见,冷冷说:「让他知道我们来了。」 丁俊奇不解。尹英川瞧一瞧圆xìng,然后向师侄解释说:「他的意思是,姚莲舟根本没打算要逃。」 「师叔……」 「我也是一般想法。」尹英川说:「我本来就没指望靠那颜清桐的人查出姚莲舟下落。既知道他就在城里,不如就直接把他叫出来好了。」他的一黑一白眉毛皱起来,目光收紧又说:「他在西安也是为了等我们吧?」 「尹前辈。」圆xìng没有看尹英川,仍是专注地瞧着前方街道:「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要是我们这支西军先遇上武当掌门,请让我先打。」 「我不知道你这位年轻的大师,在少林寺里武功地位如何……」尹英川微笑:「但你自问比得上华山派掌门『九现神剑』刘宗悟吗?别送死。」 「他杀得了,我就让他杀吧。」圆xìng说得语调平常,半边脸没有显示怒意,也没有赴死的激昂。「只要让我打就行。」 「你都已经穿了全副武装。看来我要阻也阻不了。」尹英川收起笑容点点头。他心里疑惑:这圆xìng和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去未闻少林、武当两派结过什么大仇,虽然听说姚莲舟在华山已经宣告要找少林派的麻烦,但毕竟只是口头说说,还没有行动。圆xìng怎么这样坚持拼着死也要跟武当派比斗?难道他出家前跟武当派有私怨?又或是上一代的事情?…… 「大师……」圆xìng虽远比尹英川年轻,但始终剃度于名满天下的少林寺,尹英川也不得不尊重。「我一直在想,贵派要是真的加入这次讨伐武当之行,断不会只派你一人……我没猜错,大师是私自下山的吧?」 圆xìng没半点动容,却也未回答尹英川。 大队早就越过竹笆市,继续沿西大街而行,接近桥梓口。 这是西大街一段宽阔的石桥,桥底下一条清澈大渠,名为通济渠,渠水自西城门外引入,以供古皇城和附近一带的民家食用,沿渠两边的南北街道,每隔十来户就有一口井。 如先前一样,桥梓口四周的人早已退避,一片冷冷清清。却独有一人,大剌剌地盘膝坐在那石桥中央,手里提着一条长杆棒。带路的镖师一见这身影,马上停步。 尹英川和圆xìng率先走前观看。 盘坐桥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荆裂,一手撑着那条比他还要高的船桨。 「又是你!」尹英川皱眉高呼:「你不是退出了吗?怎么又跟着来了?」 圆xìng看见荆裂,倒是自从走出「麟门客栈」之后,半边嘴巴第一次露出笑容。 荆裂在桥上站起来,走到桥边的石栏杆旁,半倚着轻松地说:「我分明就在你们的前头呀,怎么说成是我跟着你们?」 尹英川没空理会这等废话,也不再跟他争辩,只问:「你是要加入的就过来。否则就别拦路。」他之前见识过荆裂如何打赢戴魁,知道荆裂是高手,心里也希望他加盟。 「你也说是我『拦路』啦。」荆裂笑着拨一拨满头辫子:「也就是承认是我先到的,绝对没有跟着你们。」 荆裂如此言不及义,尹英川后面许多他派群豪都忍俊不禁。尹英川却气得脸色煞白。 「这位荆兄。」丁俊奇代师叔出头:「看你一身打扮应该是豪爽之人,不料说话如此夹缠不清。我们……」 荆裂却打断他:「跟着你们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他说着,忽然就用船桨一撑,双腿跃上了石栏杆。足底一着落栏杆,荆裂又再跳起,跃到更高处,同时右手已经从后腰拔出那柄以鸳鸯钺改造的大镖刀,借助身体跳跃之力,在最高点猛地挥臂,将镖刀往西军群豪的方向甩出! 队伍中许多人都急忙低身抱头,或是用手上兵器招架,迎接那急激回旋飞来的镖刀;镇西镖行的镖师和一些功力较差的武者,就根本反应不及,呆在原地。 尹英川和圆xìng也一样纹丝不动。 他们当然不是发呆,而是从荆裂半空发镖的手势,已经断定那镖刀不是飞向他们。 果然,那鸳鸯钺镖刀在群豪头顶上呼啸而过,继续弧线飞行,直飞到队尾后两条街处一个巷口,鹿角状的刀刃深深钉入一边土墙。 圆xìng和尹英川随着那镖刀的轨迹回头看,正好看见镖刃chā入巷口墙里的刹那,巷后有一个身影极快地闪过。 「有人跟踪!」尹英川大喝。 难道是姚莲舟?还是武当弟子? 西军押尾的武者马上回身,纷纷举起兵器往那巷口冲了过去。却见巷内有十几个人,都是躲着看热闹的百姓,当中有老人家也有小孩,一个个慌张地蹲在巷子旁。 他们看见这班凶神恶煞般的武人冲杀过来,都被吓得说不出话。当中几个人只是往上面屋顶指了指。 「上了去!」众武者呼叫。其中一个来自山西平阳的八卦门支系弟子,轻功身手较好,当先就踏着墙头翻上了屋瓦,同时还舞刀过顶,以防上屋顶一刻被对方偷袭。这八卦门人才蹲上屋瓦,却见有一条身影早已经越过两排屋子遁到远方。 「好快!」八卦门人轻呼,心里想很可能就是武当著名的「梯云纵」轻功。要知这等寻常民家的房子,屋顶瓦片甚为轻薄,用一般的奔跑方法,非踏出个大窟窿跌下去不可,此名探子必定专精修练过高深的轻身功夫。 尹英川深知这个本派弟子的轻功造诣,但也被这神秘探子逃掉了,不禁意外。 「不用奇怪。」荆裂跃起发了一镖后,又轻轻着陆在石桥上。「以我所知,武当派有特别调练一批专门做跟踪情报的弟子,并且派驻各省的大城都。他们为了这个『天下无敌,称霸武林』,可真的准备充足。」 尹英川问:「这么清楚……你跟武当弟子jiāo过手吗?」 荆裂微笑不置可否。 「武当弟子,已来了西安。」圆xìng像是向自己说。他神情没半点紧张,反倒略现兴奋。 尹英川却很担心:「如果姚莲舟已经与其弟子门人会合,再非孤身一人,那么要擒捕他就很困难了。」 「师叔,你刚才不是说过姚莲舟在等我们吗?」丁俊奇说:「那么他现身就行了,没必要再派弟子来跟踪。我在想……」 「他们还没找到自己的掌门。」尹英川点点头。 「这是唯一的解释。」荆裂说:「藏首露尾,不是武当派的作风。他们通常喜欢直接就打过来。」 尹英川扬起左边的白眉,打量着荆裂。「你这家伙,又不肯加入我们,却又助我们揭出那探子跟踪,是什么居心?」 「我不过是有个同伴,过了约定的时间迟迟未返,才出来找她,却打听到你们已经从『麟门客栈』出动。」荆裂笑着说:「幸好来得及追上你们看热闹。还给我途中发现那个武当探子,真好运道。」 「既然你发现那探子,何不暗中就把他制服?」尹英川一脸不高兴。要是荆裂擒下那探子,就可能问出许多事情。 「我没这把握啊。那人不像你们这些出巡的家伙,可是非常警觉的。」荆裂揶揄了一句,又说:「而且不是这样当众赶跑他,接着就没好戏可看了。」 「什么好戏?」丁俊奇不忿地问。 「武当派的人行藏既露,他们也就不会再躲了。」 说着他就指向大街的东首。 众人回头望去。果然在那长街远处,已有五条身影成一横排,像走在自家的厅堂般,朝着西军直走而来。其中三人都带着刀qiāng兵刃。 五人里走在正中央的那个,一头鬈曲长发披散,额上展现一行符文刺青,身材像颗圆滚滚的铁球,正是武当派「镇龟道」高手桂丹雷,率领三名「兵鸦道」同门焦红叶、尚四郎、李侗,还有刚才跟踪失败遁走的那个「首蛇道」弟子赵昆,走到西军群豪丈许之外,五人才停下步来。 武当派的人突然就出现眼前,而且一个个气势非凡,特别是赤手空拳的桂丹雷,更是浑身都散发着战斗气息,群豪不禁大为紧张,近百人的西军,反而被这五人的阵势慑住了。尤其那些来自小门派的武者和镇西镖行的镖师,都渐渐退到了八卦门人的后方。 尹英川早知道这些家伙都只能助助威,要是真打起来,十之六、七都没什么用,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倚仗他们;但现在这些家伙助威不成,反倒让大军失威了,教他摇头叹息。 桂丹雷以极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浑的声音朝着群豪高呼:「马上离开西安府,滚回你们各自的老家。」声音响彻西大街,可知元气之充沛。 「西安不是武当山,我们爱住多久就多久。」丁俊奇冷笑。 「八卦门在京师已是我派手下败将,没资格跟我说话。」桂丹雷看也不看丁俊奇。「再说一次:滚!哪一个门派最迟走出西安府城门,我们武当派下次第一个灭掉它。」 一个「灭」字,说得理所当然,简直违反天下武林的规矩。这反而激起了群豪的情绪。众人这才记起:今日一战,不为耀武扬威,不在扬名立万,而是面对霸绝的武当派,各门派如何结盟求存。 当中独是一条身影,自群豪里猛奔而出,发出如战嚎的呼叫,带着如铁锤击石般的踏步声,朝武当五人直冲过去! 阳光照shè,反映出他左半边身的金红光芒,正是圆xìng。 对他而言,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我下山来,就是要打武当派的人;现在武当人已在眼前,还不打作甚? 五个武当弟子盯着圆xìng冲来之势。桂丹雷迅速唤叫:「四郎。」 「少林和尚。不错。」那「兵鸦道」弟子尚四郎,从嘴角齿缝间吐出一句话,紧接就从同门间步出,拔出腰间一柄厚背鬼头刀,迎着圆xìng摆开架式。这尚四郎身材中等,不想却是用如此沉重的兵刃。一双眼睛很细小,平板的脸木无表情,极是内敛。 圆xìng直瞪着尚四郎,奔跑中双手已把包铁六角齐眉棍抡在头顶,那嚎叫中的右边脸表情,跟左边的夜叉面罩竟是一致。 焦红叶和李侗,在尚四郎后方紧盯着圆xìng。这是少林与武当两派史上首次真正jiāo锋,他们却没有被选上,心中不免遗憾。但既是桂师兄的决定,两人也没有异议。 少林虽为与世无争的禅寺,但少林正宗外家武道,却以刚猛精进的拳棒闻名于世。圆xìng深得其中精要,也是率先抢攻,双手握着棍尾,就乘着奔势向前跃出,集全身之力,高高朝尚四郎垂直迎头劈下! 圆xìng这一纵跃,心中乃是「借相」从山崖往万丈深渊一跳,有前无后,无畏无怖。 尚四郎判断出这毫无保留的劈棍,手中刀刃抵受不住,手掌迅疾把鬼头刀翻转,变成那厚厚的刀背向前,左手搭着握刀的右腕辅助,横刀朝上迎挡! 包铁棍端与刀背猛烈相jiāo,金属鸣音在大街上回响。 那齐眉棍身乃是坚韧木头所造,带有弹xìng,强力互击下即向上反弹。圆xìng熟知此棍质材,借这反弹之力,双手扭绞,将棍头自上向下划半个大圈,迅速变招成挑棍,一式「飞天叉势」,撩打尚四郎下腹! 圆xìng这套正是少林派著名的「紧那罗王棍」。据寺内久远碑文记载,从前少林寺曾遭贼劫,被大群贼匪围攻;突有一人仗棍而起,立于寺墙之上,其形貌威势竟怖退贼军,不战而胜。寺僧皆称此乃观世音菩萨下凡,并化身紧那罗王①,以神威退贼救寺。此后少林寺僧为防再受劫难,更加紧研练拳棒,其中创编的这套棍法,即以此典故命名以为纪念。 『注①:紧那罗为梵语「人非人」之意,是佛教护法神「天龙八部众」之一。传说中是头有独角,善歌舞演奏的乐神。』 实情是当年少林寺一队棍僧,奋起与贼团对抗,杀得山门外血流成河,方才将之击退。当时的住持元老深感这一战作下杀孽太重,故此隐去不提,代之以菩萨显灵之说。这套「紧那罗王棍」,就是少林武僧参详那场血战的经验,改良少林棍术而创,故最为刚猛狠烈,每式每势都是拼杀的实战棍法,全无保留。 尚四郎既是「兵鸦道」弟子,当非庸手,刚才往上招架时,心神早就同时顾虑下路,果然见圆xìng变招为挑棍,他把鬼头刀划一个弧,平刀向下以刃面又挡住第二棍。 鬼头刀碰上棍的瞬间,尚四郎踏前一步,以刀身近护手的根部压制着齐眉棍,同时刀刃贴着棍身向前滑出去,刀尖削向圆xìng握棍的前锋左手! 圆xìng仗着左手穿了铜甲,竟是不缩不闪,憋着一口气,心中「借相」观想整条左手化成了一块金属坚铁。 少林硬功「铁布衫」。 尚四郎的鬼头刀脊厚而刀宽,颇是沉重,即使这招削刀动作不大,攻击的力度也绝对不轻,加上是斩在骨头细小的拳掌上,就算隔着铜甲,刀劲一样足以挫伤掌指。但圆xìng的「铁布衫」气劲贯彻,鬼头刀削在拳甲上,不但未动那拳头分毫,刀身反被弹了开去! 刀一弹开,齐眉棍不受压制,圆xìng乘势斜向上扬起棍头,右手握棍尾冲出,一式「穿袖势」,六角形的铁棍头如标qiāng急刺尚四郎面门! 尚四郎那木雕般的脸全无动容,冷静地一侧头,齐眉棍仅仅掠他右颈侧刺过。 圆xìng得势之下绝不放松,双腿马步沉下,棍头压在尚四郎肩颈上,中段棍身则制住他架于胸前的鬼头刀,yù以全身坐马的沉劲,将尚四郎连人带刀压倒地上! 尚四郎趁圆xìng压制之势未完成,手中刀贴身倒提,使一招「裹脑刀」,往右上斜斜斩出一圈,将齐眉棍架开,同时后跳了一步,轻轻松松就脱出圆xìng的压棍。 圆xìng刚刚才沉下马,无法再走步追击,棍势已断,只好重新摆起架式。他鼓起齐眉棍,摆一个中平势,棍头遥指对手面门心胸。身体侧马而立,左身的前锋方,从头到脚都有「铜人甲」保护,人与棍结合成一个无隙可乘攻守兼具的完美架势。 荆裂、尹英川和各派群豪,当然都在专注观赏这少林对武当的历史一战。圆xìng未曾商议就率先抢出战阵,尹英川本甚不悦,又担心他被武当高手围攻,已准备拔刀出手相助;却见对面也只派一人来单打独斗,心下稍宽,就站在原地观看两派的武功。 圆xìng的一手「紧那罗王棍」,直打硬攻,以势破势,绝无半点花巧,看得众武者热血沸腾。 少林号称「天下武宗」,绝非徒负虚名。 反之那尚四郎,jiāo战数合都是招架多反击少,刀招也无甚特别。虽说他面对少林武僧,数招间毫发无伤,也算防守功夫极了得,但如果这就是自称「天下无敌」的武当派精锐武者,那可真令人失望。 各派群豪见武当弟子不过如此,对今日西安一战又恢复了信心,纷纷为圆xìng呐喊助威。 就只有荆裂,满腹疑惑地注视着尚四郎。他跟武当高手多次jiāo锋,深信此人功夫绝不会如此简单。 再看武当派其余那四人,见同门处于守势,却并未现出担忧的神色,荆裂更加肯定。 尚四郎立一个前三分后七分的后弓马步,鬼头刀斜架胸前,左掌轻按刀背,仍是一个守护为主的架式,一双细目未露半点情绪,那薄薄的嘴唇却吐出一句:「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现在才是开始?他是什么意思? 圆xìng毕竟年轻,数招占了上风,更满腔都是战志,毫不理会尚四郎这话,舞动一个棍花,也就抢步上前,运起刚才使过的第一招「劈山势」,又是正面垂直劈下! 这次尚四郎却不是横刀上架,而是把刀划了个斜斜的圆弧,从旁迎向那劈棍。 荆裂看见他这起手方式,心中只觉似曾相识…… 「太极」! 刀棍相jiāo,竟无声响。 圆xìng只觉手中棍劲,一着落在刀上即偏歪了。劈棍被「太极刀」刀背卸引,掠过尚四郎身侧,猛打在大街的青石地板上,石碎轰然激飞! 原来先前尚四郎陷入守势,乃是刻意。数次硬挡棍招,是为了测试圆xìng的棍劲到底有多强,心中有了把握,方才使出这「太极刀」。 尚四郎一把圆xìng的劈棍卸去,鬼头刀即翻转,乘着这「引进落空」制造的空隙,顺势将刀刃往圆xìng颈项抹去! 「太极」一出,即是杀招。 眼见圆xìng被化劲引得人和棍皆失控,刀已及颈,他却在这危急瞬间坐马发力,硬生生将击落地上的齐眉棍再拔起,右手一抽,左手在棍上滑过,变成双手张开握着棍身两头举起,同时仰头拗腰,一招「举鼎势」,仅仅在头颈前两寸之距,以棍身中央架住那刀锋! 尚四郎以为一记「太极刀」已将圆xìng破势,这一抹斩必中无疑,怎料圆xìng还是仰着身把棍拉回来,在最后关头及时挡下,心头有点意外,但并未犹疑,马上弓步前进,左掌拍到刀背上,以双手之力加上身体前冲,继续把鬼头刀硬压下去,yù把刀刃印进圆xìng的颈项! 这一强压下,圆xìng身姿不正,双臂的手肘又曲着,发力不易,两腿马步登时被压得更低,几乎就要屈膝跪倒。他死命顶着那沉重的鬼头刀,双臂内侧的左青龙、右白虎烙印皆催谷得通红。 尚四郎细目shè出凶光,双脚跟也都离地而起,将身体重量加到刀上去,誓要为武当派取得这场光荣的胜利。 打倒少林派! 刀锋已碰触上圆xìng的颈项皮肤。 第四章 千山未及此山高 在那「盈花馆」的大招牌底下街道,包围着的东军群豪刀qiāng并举,刃锋反shè出一片如海的光芒。 守在南面的人,全都仰着头,以紧张的眼神,凝视二楼其中一个房间那排紧闭的纸窗。 在场没有人发出声音。就连那些慌忙逃走出来的客人和jì nǚ,看见这武者军团的阵仗,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缩着头慌张地从兵刃丛间走过。武者密切留意每个从「盈花馆」走出来的人,从其步行姿势判断,当中有没有会武功的,慎防有武当人混在其中。有几个比较年轻的恩客,走路动作稍为灵活,都被武者揪住仔细查看,肯定了不是会家子才放走。 「盈花馆」的鸨母带着几个龟奴,一看见颜清桐就急不及待走到他跟前:「颜大当家」 颜清桐看也没看她,仍然紧紧盯着那排窗子,只是举起一只手掌说:「今天这儿有任何损失,我全包了。」他扬一扬下巴,指向那些窗子:「有个奇怪的客人,住在那个房间?」 鸨母点了点头。颜清桐没再跟她说话,只挥挥手示意她快点离去。然后他转过满是汗珠的脸,瞧向戴魁。 戴魁只是怨忿地回看颜清桐一眼,就带着李文琼和其余十六个心意门好手,往「盈花馆」的大门走去。 刚才戴魁已经跟众同门下令,这一战心意门要打头阵。当然他没有解释原因。李文琼等虽然又疑惑又紧张,但既是戴师兄的命令,他们不能不从。 戴魁把那束牛筋索jiāo到一个年轻的师弟手上:「待会儿如制服了姚莲舟,由你来缚他。」 李文琼听见师兄的口气,似乎对生擒武当掌门颇有把握,不禁瞧着他。 戴魁避开李师弟的目光。 「之后我会告诉你。」戴魁仍向着妓院大门走去,轻声向李文琼说。李文琼知道戴师兄为人素来刚直,不喜掩饰,心知这事情必有不可说的隐衷,也就不再追问,提起双锏和师兄并肩走着。 董三桥看见心意门人竟自告奋勇作先锋,却又不向他jiāo待一声,甚感奇怪,向颜清桐问:「这是怎么回事?」 「董兄,我戴师弟说,要为大家一探姚莲舟的虚实。」颜清桐回答。 董三桥想不到其中关节,但既然心意门自愿冒这大险,他也没有理由阻止。董三桥回头,跟韩天豹耳语数句。韩天豹点头,就暗地向四个秘宗门弟子下令,四人马上走近那排南面窗子下方。 群豪见心意门人率先出击,也都向他们欢呼助威。 「山西心意门,果真是好汉!」这样的赞美之词,听在戴魁耳里,却只觉苦涩。他暗下摸摸那收藏着解yào的腰带,心中只盼这事情快点完结。 燕横也极是意外。看着戴魁走过,他想起自上午在路上相识以来,这位心意门前辈一直很敬重自己,心里热血上涌,忍不住就说:「戴兄,让我跟你一起进去!」 戴魁见在场武林同道,一个个只会站着喊叫助威;自告奋勇加入助拳的,就只有最年轻的燕横一人,他心里大是感激。但此事关系心意门荣辱,不容外人在场,戴魁只是无言向燕横摇摇头,也就拔出腰刀,领着同门走入「盈花馆」的大门。 最后一个心意门人也消失于门外之后,外面群豪也就马上静了下来。 韩天豹这时挥挥手。四个秘宗门人同时跃上了墙壁,手足并用地爬到那排密闭纸窗的下方,蹲伏在下层窗户的檐瓦上。他们手中已是暗扣着飞镖。 秘宗门的轻身功夫名震北方,武林中人早已知晓,现在亲眼看见四人飞檐走壁,没发出一点声响,群豪也都赞赏,只是怕被房间里的人发现,并未出声喝采。 燕横专心地倾听「盈花馆」内的动静,心里在关怀心意门人的安危,并未察觉在包围人群的最后头,童静也拉着马儿在观看。 颜清桐满脸带着期望,正热切等待着妓院里传出的打斗声音。 ◇◇◇◇ 在「盈花馆」楼下那挂满了红帐的华丽大厅里,戴魁静静仰着头,凝视通往二楼的木阶。 也许是错觉,他好像听得见,身边十七个人的急促心跳声。 「待会儿我与文琼打头阵。」他没回头地向同门说。「记着,要是危险,就马上逃出去。面对这样的对手,没有什么可耻的。」 说完就往阶梯踏上第一步。 李文琼还是摸不透戴师兄为什么要强出这风头,只知道绝对跟之前输给荆裂的事无关。可是现在已入敌境,更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只好紧紧跟着师兄上去。 到了二楼的走廊,阳光自西侧一整排的窗口shè进来,廊内没有一丝风,微尘在光束下浮游,四周皆沉静得可怕。 戴魁知道到了这地步,对方必然已经察觉他们上来,也无意掩饰脚步声。他暗中调息呼吸,全身重心下降,每一步踏在那木板地上都很凝重,正是心意门武术著名的「鸡形步」。戴魁以这战斗的态势,慢慢朝着走廊末尾最南那个房间前进。 李文琼和其他十六人一见师兄这姿势,就如平时修练的习惯,一个个也都跟随着摆起同样的身姿,并已架起刀剑兵刃。 戴魁那柄心意门的腰刀跟一般寻常单刀有异,全刀长达三尺九寸,刀柄也造得略长,可单、双手握持拼杀。此刻戴魁双手握刀,刃尖向上,缓缓把刀柄沉下到腹底丹田前,刀背前头几乎贴到右胸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像把整柄腰刀抱在怀内,正是「心意三合刀」的备战架式。 戴魁和李文琼继续以「鸡形步」谨慎地前进,不一会儿那个紧闭的房门已在面前。 门内无一点声息。 走廊里并不炎热,但戴魁连眼眉都被汗湿透了。 虽说这次结盟目的是生擒姚莲舟,但戴魁已经顾不了。 必要时,就把他砍了。 他跟李文琼对视了一眼。两人在山西总馆一起修练不知多少日夜,一个眼神之间已经心意相通,知道待会儿要用什么招式互相配合。 戴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隔着门说:「姚掌门,在下已知你此刻是何状况。只要姚掌门把兵器往窗外抛弃,我等绝不会刀剑相加。一切有话好说,今天各派英雄齐聚西安府,也不过想跟武当派说清楚道理。」戴魁说得含糊,也没有自报名号和门派,否则就好像承认了,下dú是心意门的人所干。 房间内一片静默。戴魁还是耐心地等着,尽可能避免这一战。 良久,门内传来一把声音。 「既已用到这等手段,何用再多废话?你们要进来,就进来吧。」 那声音发出处,就在门后极近所在。 戴魁和李文琼蓦然惊觉,强敌就在跟前隔着门不足七步之处,登时激起自保的反应,两人不说一句就发动了! 李文琼率先舞起那双沉重的四棱铁锏,狠狠砸向房门开路。铁锏所及处,门板如朽木,向内破碎四飞! 破门的刹那,戴魁眼目全力注视门里。不料房内竟是异常幽暗,戴魁一直在阳光下行事,眼睛不大适应,但仍然捕捉到门后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他毫无犹疑,朝门内迅疾踏进一步,全身整体也乘着这冲步发出猛劲,长腰刀挟这身劲推送出去,正是「心意三合刀」最基本却也最强横的一式「崩刀」! 心意门武道崇尚「拳械一体」,即器械兵刃与拳法相通。这招「崩刀」的身刀合一发劲之法,跟心意门「五行母拳」里的「崩拳」如出一辙。 「心意三合刀」所谓的「三合」,就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刀招虽简朴,但每式皆把心与体发挥至尽。戴魁深知此刻极可能是平生最重要一战,更是毫无保留。 这招「崩刀」,表面看似是从右肩把刀弧线劈出,实质是将刀刃前尖数寸的锋口直线往前推刺,激shè向那身影! 那修长身影不招不架,却全身往房间深处飞退,躲开这「崩刀」。其轻功身法甚高,令戴魁讶异。 他真的中了dú吗?……这么快……可是他不敢招架,看来真的没法反击…… 戴魁奋起战志,再踏步朝那退却的身影追击,刀身反过来刃锋向上,斜斜一招「pào刀」斩出。 李文琼也以双锏守在身前,在戴魁左旁掩护攻上去。 戴魁「pào刀」之势将成时,眼角却瞥见:左面房间角落更暗处,还有另一个身影坐着。 「师弟!」戴魁呼喊。 同时已经看见那第二个身影,手上绽放出剑光。 李文琼警觉,双锏向那剑光迎过去。 戴魁看着那剑光划出一道奇异的圈环。 他毕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优美的轨迹。 ◇◇◇◇ 一听见楼上传来破门的bào响,外面群豪皆耸动。 燕横已经拔出腰间的「静物右剑」,随时准备冲入内助阵。 「去!」韩天豹一声令下,那埋伏在窗子底下的四个秘宗门人,同时起立附到窗前,准备弄破纸窗,向内里发飞镖相助。 但他们不知道:房间内一片幽暗,身在室外阳光下的四人,身影立时隔着纸窗和布帐呈现。 当听到破风声时,他们已来不及闪躲。 其中两人被穿窗而出的物事击中,一在咽喉,一在心胸,马上惨呼从窗前跌下,重重掉落地上;另两人亦被飞掠而过之物所惊,只匆匆向窗户掷了飞镖就跳下来。 倒地的两个秘宗门人,胸口中了暗器那个还能痛苦挣扎;喉头被击中那个,已然气绝,可见chā在他喉头之物,乃是一块茶碗的破瓷片。 能以瓷片变成这样凌厉的暗器,房内敌人的手劲非常可怕! 董三桥见同门被杀伤,还没来得及发怒,又听到「盈花馆」西侧一排窗户破裂,两条身影缠成一团,穿窗飞堕而下! 下面正好包围着一群武者,那两人跌在人群中,撞成一堆,有人被撞伤而吃痛呼叫。 颜清桐一眼就看见,跌下来二人不是谁,正是他的两位山西总馆「内弟子」师弟戴魁和李文琼。两人一身血污,十分狼狈。戴魁双手空空,一条左前臂已经骨折,断骨处血湿衣袖。 戴魁的腰刀,则刺在李文琼腹中。 戴魁一条右臂仍然死抱着师弟刚才实是他单臂抱着李文琼穿窗逃亡跃出的。他激动地不断呼喊师弟的名字,可是见李文琼脸白如纸,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怎么回事?」颜清桐惊惶地上前察看两人。戴魁一见他,竟浑忘了断骨的剧痛,跃起身来,往颜清桐头脸就是一拳。颜清桐毕竟也是心意门好手,打来的又是本门的拳招,他及时伸臂把这拳架住了。 群豪见心意门人竟在这种关头无端内哄,甚感讶异。 楼上的打斗斥喝声还在继续。戴魁回头,关切的眼神注视上方,担心还在上面那十几个同门。 不一会儿后,打斗声嘎然而止。 群豪屏息仰头瞧着。 然后有人从「盈花馆」的大门走出来。 是心意门人。八个人受了各处损伤,有的还要同门搀扶,一个个狼狈地逃出门口,其中两人还合力抬着一名同门的尸体。他们身上血渍斑斑,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不过一回jiāo战,十八名心意门好手,已有一半永远回不了家乡。 没有人问上面那敌人是否真正的武当掌门。不必问。 韩天豹还在照顾那胸口中了暗器的师侄。董三桥则奔到戴魁跟前问:「上面不只一个敌人?」 戴魁点点头,竖起两根手指。 果然如此,董三桥想。姚莲舟抵抗心意门人的同时,必有另一暗器高手击落秘宗门四人。 他仔细瞧瞧戴魁断骨的左臂。那断非从二楼跌下时受的伤。 是被李文琼的铁锏打断的。 董三桥再看看李文琼的致命伤。那确是戴魁的刀。 「这是……」董三桥问。 戴魁以沉痛的眼神看看败丧的同门,回想刚才在二楼面对的那剑光,然后用有如呻吟的声音颤抖着说:「……『太极剑』。」 就在这时,守在南面街上的众武者又是一片惊呼。 那房间其中一道窗户打了开来。一物从那窗槛搭挂出房子外。 那是一件纯白色的长袍,其中一边襟口有个太极双鱼图的标志。 在那白袍上有稚嫩的笔迹,写着两行共十四个墨黑大字:强中再无强中手 千山未及此山高 ◇◇◇◇ 殷小妍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好像刚刚从一个十分惊人的梦中醒过来。 她的脸上溅了几点血花。 小妍再次看看那个客人。他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仿佛从没站起来过。 但是她确实看见那翻动的身影与剑光。然后是哑闷的惨呼声。骨头被金属打裂的声音。刃锋穿破血ròu的声音。一条条从门外冲进来的身影,或败退,或倒下。然后一切恢复宁静。 那短暂的时刻,殷小妍感觉自己突然进入了一个十六年来做梦都没有想像过的世界。神话的境地。 那客人手上的奇怪弯剑已经归还入鞘。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连在椅子上也坐不稳,要用那剑鞘支在地板上撑着身子。脸色比平日更白皙,但已失去了平时有如发亮的光采,代之是没有血色的煞白。 樊宗很担心,走近察看掌门的状况。 「这样子……他们暂时不敢再上来。」樊宗说着,眉头却紧锁。他看得出,掌门刚才孤剑杀败大群敌人,消耗了不少气力,又催动血气运行,已再压抑不住身体里的dú素。 姚莲舟的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藏在发丝的yīn影之下。 殷小妍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看着姚莲舟,却感觉到有如看着一只堕入陷阱的受伤猛虎。 有两个心意门人的尸体仍然躺在房间里。小妍不敢望过去。她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死人病死的爹爹就是她亲手挖穴下葬的但看着活生生的人瞬间被杀死却是第一次,到现在心胸还在怦怦乱跳。 姚莲舟看看她,然后朝樊宗挥挥手示意。樊宗明白,将那两个死人仍然暴瞪的眼睛合上,然后逐一抬到房外的走廊。他抬尸时动作尽量放轻即使是敌人的尸体,还是得表示尊重。何况他们胆敢挑战的是武当派掌门。 小妍看见了,又瞧瞧满脸冷汗的姚莲舟,向他微微点头。 在这种关头,他竟然还顾虑我心里不舒服。 姚莲舟的喘息已经缓了下来。但樊宗听得出他呼吸还是很浅。身体跟那dúyào对抗,正在不断损耗他的体力精气。 「掌门,请再忍耐。」樊宗说:「其余弟子必定正在赶来。」 姚莲舟却摇摇头。 「我……还不打紧……」他伸出颤抖的左手,指向房间内的大床:「我担心的……是她……」 樊宗和殷小妍看过去。书荞姑娘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软软摊在床上。白脸微微呈现灰色。 「她……不能等。」姚莲舟咬着下唇说。 小妍激动得眼眶红了。 即使是西安府第一大青楼「盈花馆」里最红的姑娘,沦落风尘的女子,命运也不过如风中落花;可是这么一个怀有惊世绝技、足以招引百计强敌围剿的剑豪,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心里首先担心的,竟然是一个jì nǚ的安危。 小妍握着书荞的手掌,凝视姚莲舟那仿佛在重病中却仍然俊美的脸。她终于明白,书荞为何会对这个男人另眼相看。 如果躺在这床上的是我,他也会一样吗?…… 十二岁时为了替亡父清偿生前的赌债,被卖到「盈花馆」之后,四年来她的世界,比此刻书荞的手掌还要冰冷。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有如一把燃烧的烈火。 「小妍姑娘……」姚莲舟呼唤。小妍愕然。他住在「盈花馆」这十几天来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一次。她以为他从来没有记住。 姚莲舟勉力挤出笑容,瞧着她问:「你还有力气吗?」 小妍用力地点点头。 「有一件事情,请你去办。」 姚莲舟说着,把手上的「单背剑」连着剑鞘,递往小妍的方向。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六 「心意拳法」极是古老,其起源一般有两个说法:一是由宋朝抗金名将岳飞所创;二是少林拳术流出民间演变而成。两者皆不可确证。而后代之心意门武术,则在山西一省逐渐形成,并在祁县集大成而创派。 心意门以拳术为一切根基,其法十分简朴,就只有五式「五行母拳」,即「劈、崩、钻、pào、横」,简单五拳,却已涵盖了各种击打角度与发劲方式:「劈拳」如斧刃砍斩,「崩拳」势像箭矢疾shè,「钻拳」仿尖锥旋转深入,「pào拳」似pào弹冲天而出,「横拳」具铁梁般的沉重之劲。这五式又各自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既可连环生出变招,亦具有互相克制的原理,招式虽简,当中拳理却深奥。 心意门成立之后,又归纳了「五行母拳」的对打应用之法和变招,加上身、步法的变化,创编出「十二大形」,各以龙、虎、猴、马、鹞、鹰、蛇等十二种飞禽走兽命名。虽云是「象形」,其实并不是真的去极力模仿动物的形貌动作,只是十二套连环拳招,各以相近的动物为名,取其意象而已拳术毕竟是人类的格斗术,太着意于模仿动物,乃是不切实际之举。 心意门又强调「拳械一体」,刀qiāng剑棍兵器之法也是以拳招为基础。比如「崩拳」,就衍生出「崩刀」、「崩qiāng」、「崩剑」招式,发劲方法基本相仿。 当然,各种不同兵械自有其长短特色;徒手打斗和兵刃对战的原理与战术,更加是大有差异。想简单地将拳术挪用到刀法或qiāng法上是不可能的,还是需要个别专门研习。 第五章 少林对武当 生死关头。无念无想。 刀锋临颈的瞬间,圆xìng心里一片明澄,自然浮现出一个形相。 是他只有几岁大的时候,就在少林寺「罗汉堂」里见过的静坐罗汉①。 『注①:静坐罗汉为佛教「十八罗汉」之五,梵名诺距罗尊者,又称「大力罗汉」,出家前本为力大无穷之勇猛武士。』 圆xìng停止了嚎叫。原本愤怒的脸容一变为安详。 桂丹雷等四个武当人所站之方向,正好对着圆xìng的脸。他们见圆xìng这般表情,好像甘心就戮,以为同门尚四郎已然胜利。 只是尚四郎本人感觉到,那横架在刀下的的齐眉棍,好像跟圆xìng的手臂身体一起,突然变成一整块钢铁,他手中的鬼头刀难再压下分毫。 这是什么力量…… 圆xìng的腰身缓缓伸直。屈沉的两腿也开始逐分逐分站直起来。 他脸容一变,双眼刹那暴瞪,恢复先前勇猛之貌,大喝一声吐气,双臂发全身之劲,齐眉棍就将压在上面的鬼头刀反弹过去! 尚四郎控住反弹回来的刀身,圆xìng却已同时反击,双手握棍身中段,以两端棍头连环砸打尚四郎身体两侧! 尚四郎急挥鬼头刀,把每棍及时都挡下了。但圆xìng气力充沛得惊人,那连环扫打棍如雨下,一刻不容喘息,尚四郎左右架刀,又再陷于守势。 圆xìng这五尺余长的齐眉棍乃是双头棍,用法不同于峨嵋派那种单头长杆qiāng棒,既可握棍子一端长攻,又可持棍身中间以两头短打;造诣较高的,更能双手在棍上不断「滑把」,于招式间改换握法,忽长忽短,yīn阳把手互变②,打击角度和方式令敌人难测难防。 『注②:「滑把」即手掌贴在棍身上滑过,改变握棍位置。「阳把」是正手,虎口朝着棍头;「yīn把」则是反手,尾指朝棍头。』 尚四郎的「太极刀」本来并未精纯,否则刚才不必先测量圆xìng的棍劲才有把握使出;现在这等近距的急密乱战中,更无法再用,只是单纯不断挥刀,架开两侧攻来的棍头。 他知道如此久守,最终必有闪失,一咬牙挥个「缠头刀」护身,就向圆xìng中央冲杀进去,刀光一过,一只左掌伸出,近身击向圆xìng的心胸! 圆xìng不慌不忙,就用棍子中央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住这掌。 怎料尚四郎这是佯攻,他本来就是想伸掌寻这棍子。手掌一搭上棍身就变成擒握,同时右手竟毅然抛掉鬼头刀抢上来,手背搭在圆xìng戴着护甲的左臂上。 尚四郎在兵器对战中途,突然冒险弃刀徒手攻上,一向擅长奇招取胜的荆裂看见也十分佩服。 圆xìng一时未适应对方改用徒手,只略一犹疑,尚四郎右手已施展缠丝擒拿,配合左手擒棍扯夺,圆xìng左腕虽有铜甲保护,但关节角度被挫,五指就不由自主脱离了棍身。 两人一手各握着棍相持。尚四郎并未停滞,右手一收一放,近距离又再一掌印向圆xìng心胸。 圆xìng浓密的眉稍竖起。 你要比拳法,也行! 圆xìng索xìng右手也放弃了棍,双臂同时发力递出:左手横在胸前,以臂甲抵挡那印掌,同时右手换成虎爪,直扑尚四郎面门。 这招「子午黑虎手」,正是天下武林共知的少林派拳技之母,最少具有八百年历史的古传拳法「少林五拳」。 尚四郎也放了棍,腾出左手来,一个横肘在面前格下那虎爪。 刹那间,尚四郎脸上露出微笑他本来就擅长拳术多于刀法。 两人四手相jiāo。圆xìng战意充盈,一沉身子,左足带着沉重的甲片踢出,横扫尚四郎前锋右腿! 尚四郎不慌不忙地退步躲过这一腿,同时左手成勾状搭住圆xìng那右虎爪的手腕,乘退后之势把圆xìng的手臂向下带。 圆xìng被这一勾带,加上踢腿时单足立地,身子就要失衡向前仆倒,他左足马上踏实在地上,全力yù把那右臂扯回来。 这正中尚四郎下怀。他左勾手瞬间就从后带变成推挤,借用圆xìng的拉力,将他向后送! 圆xìng一扯落空反被推按,本就要往后翻倒。但少林派的铁般马步确实不同凡响,他硬生生就用双腿之力止住跌势,紧接以穿戴着铜甲的沉重左拳,反击尚四郎胸膛,正是最寻常、简单却也最直接的一招「黑虎偷心」! 这一招,圆xìng四岁开始习练,二十年来在少林寺的练拳木桩上留下的深深凹印,就是那刚猛拳劲的证明。 可是就算天下间最强劲的拳头,武当派有一种功夫都能够对付。 尚四郎右手轻轻搭上那轰来的拳臂。 然后圆xìng感觉,拳上的劲力如入泥沼。 尚四郎以「太极拳」的化劲卸去这「黑虎偷心」,同时左手擒拿圆xìng腰间衣衫。他双腿和腰胯一转,双手就把圆xìng整个人倒摔出空中! 尹英川和其他观看的群豪,第一次目睹「太极拳」的妙技,不禁轻呼。只有荆裂仍然冷静沉默地看着。 圆xìng半空中头下脚上,以他身形加上沉重的「铜人甲」,眼看就要狠狠摔个半死。他却藉这倒摔翻转之力,右腿大幅踢出,穿着僧鞋的脚竟越过自己头顶,比头颅先一步着落在地上。利用这条腿支撑,他身体折腹翻转,另一只脚也顺势落地,结果全身翻了完整一圈立定,毫发无伤。 在场所有人包括尚四郎都料想不到,身材魁梧又武功刚硬的圆xìng,在这危急之际,身体筋骨竟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柔软功力! 这柔功不是别的,正是少林武道的源头,九百余年前达摩祖师东来传下的至宝,每名少林武僧入门必修的「易筋经」。 圆xìng虽安然着地,危机还是未除。 尚四郎的手,仍粘搭在圆xìng的左手臂甲上。 圆xìng左手运了半圈,使个「少林五拳」中的「龙爪桥」,yù反压尚四郎的手腕。但尚四郎「太极」化劲巧妙,那手掌不丢不顶仍搭在甲片上,还化作一记擒拿拉扯,几乎再次把圆xìng拉倒。 尚四郎虽已修练「太极」一段时间,但功夫还未精纯:听劲化劲、引进落空的功力已颇深厚,但从化劲转接到发劲打击方面掌握较差,否则刚才「太极刀」紧接那招抹刀再顺畅多一点点,圆xìng恐怕已经挡不下了。因此在武当山上,尚四郎所穿的「兵鸦道」黑制服,胸口上只有半边白身黑眼的太极yīn鱼标记。 尚四郎也知道自己武功的长短,因此专注把这化劲功夫融入擒拿摔投的招式中,自成一格,也是甚具威力,尤其对着圆xìng这大开大合的打法,更是占尽上风。 圆xìng双手不断运桥发招,急于脱离尚四郎「太极」的制,但始终挥之不去,还好几次险被摔倒,全凭马步沉稳抵住那摔力,但身子也是东歪西倒。武当「太极拳」以静制动,圆xìng要耗许多精力才能抵抗,即使他有深厚的少林功底,气力充实,但长此下去,还是必露破绽,更难保下次被摔翻,还能不能够化解。 荆裂看着尚四郎的「太极拳」,又联想起数月前在青城山上,目睹叶辰渊所使的「太极剑」。这些日子,他经常都在琢磨苦思破解「太极」之法,此刻看得血脉沸腾,更仿佛代入了圆xìng,双手在空中比拟着。 何自圣以「雌雄龙虎剑」的「抖鳞」破叶辰渊「太极剑」那一幕,蓦然闪现他心头。 「用短劲!」荆裂向圆xìng高呼。 圆xìng一听这句,直如醍醐灌顶。他两手相对,臂肘成圆形向外鼓起,姿势就如抱着一个大钟。双拳的四指只屈曲第一、第二关节,拇指平压在虎口,正是「少林五拳」里的「豹形手」。 「少林五拳」为「龙、虎、豹、蛇、鹤」五形,其中「豹形练力」,正是专门锻炼发出各种力劲。 只见圆xìng双臂仿佛一震,纯用肩、肘、腕三节发出非常短促的抖劲。尚四郎的听劲功力虽好,但还未到达如楚兰天的那种境地,抓不到这么快又这么小幅的发劲动作,双拳就被震离了圆xìng的手臂。 尚四郎未想过自己的「太极」竟一下子被破,微一错愕。 对一种武功越有信心,当它被破解时造成的空隙就越致命。 圆xìng的战斗本能极敏锐,哪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沉马横身,双臂向两侧猛力展开,一招强横的「十字分金」,反shè着铜甲光芒的左拳背,如铁锤狠狠劈打在尚四郎胸膛! 尚四郎登时五脏翻震,「哇」的吐了一口血,身体向后飞退七、八步,后面的李侗及时将他扶住。 桂丹雷等早已知道,「天下武宗」少林派,将是武当称霸的最大障碍,这一战意义重大。他们见圆xìng年纪颇轻,心想以尚四郎的「太极拳」甚有胜算,尤其看见圆xìng被控制摔翻之时,更想胜券在握,哪知顷刻间就逆转落败。 武当派自四出征伐各门各派开始,这数年来除了被「武当猎人」伏击杀掉了数人外,正面jiāo战未尝败绩。如今在多个门派的武林人士眼前,于光天化日的大街上输了一大仗,各人皆愤怒莫名。 「兵鸦道」弟子焦红叶一见尚四郎被击得倒退,二话不说,「呛」地就拔出腰间武当长剑,双腿斜走蛇步,以「武当行剑」急袭向圆xìng! 圆xìng刚刚才发出十成劲力的猛招打倒尚四郎,眨眼间焦红叶的快剑又攻过来。他经过一轮格斗后耗力不少,手中又无兵器,勉强举起左臂,以「铜人甲」硬格那剑。 焦红叶年纪比尚四郎小了几乎十年,与圆xìng相仿。但「兵鸦道」没有侥幸晋身的门路,每个人都是凭实力穿上那黑制服的。焦红叶也不例外,他天生眼快手快,剑术天分颇高,尤其入了「兵鸦道」之后,得到剑路相近的江云澜亲自指点,这两年进步更快。 焦红叶的剑刺到一半,眼目已捕捉到圆xìng那套半身铜甲举臂时,腹下处有少许空隙,手上的狭长剑刃足以刺入,马上将剑尖半途变换方向,斜沉而下,腕上已贯满劲力,要从腋窝直穿心脏。 今日不毙了这秃驴,有损武当威名! 他却听到一股奇异又急激的破风声音,从右上方往他头脸袭来。 暗器! 焦红叶眼界锐利,只瞥见那飞袭来的黑影就横剑挡过去。怎知一碰之下,那飞来的器物竟意想不到的沉重。金铁jiāo鸣声中,武当长剑反震弹动,刃尖险些就弹回焦红叶的脸上。 那器物相碰后火速往原路飞回,一条身影紧接就朝焦红叶跃过去,手中寒芒如一弯朔月斩出。 出手的当然就是荆裂。他刚才飞出的正是以峨嵋派前辈孙无月的乌铁qiāng头改造的链子镖,隔远把焦红叶逼离圆xìng;掷出qiāng头的同时他也向前奔出,右手先将手上船桨扔给圆xìng,紧接拔出腰间的雁翎单刀,跃起追砍向焦红叶! 在那各派群豪之间,本来只有尹英川和圆xìng这两个名门大派的高手,吸引着武当武者留意,衣饰古怪的荆裂反而一点儿也不起眼;但刚才荆裂一声呼喊提示,就令圆xìng反败为胜,顿使桂丹雷注意起来;此刻抢过来救助圆xìng,掷镖、奔跑、抛桨、拔刀、跃起、斩击,连串复杂的动作协调完美,有如已经排演过许多次,一呼吸间刀锋已逼在焦红叶眉睫,迅疾如风。 原来竟是这样的高手! 焦红叶斜步沉身,躲过了那横斩而来的雁翎刀,闪避同时「武当行剑」快速反击,自下而上撩向荆裂腰腹! 这闪身同时反击,乃「避青入红」③之法,武当快剑的真髓。 『注:「青」是指兵刃,「红」是身体。「避青入红」,即指不招架对方攻来的兵刃,巧取角度,闪避同时出剑命中敌体。』 但荆裂似早知这剑路,单刀好像早就等在那儿,很轻松就架住这撩剑! 焦红叶的剑招被荆裂轻易挡住,心中一懔。 这家伙,不是第一次对抗武当剑法! 荆裂右手沉刀挡剑的同时,左手又挥起那连着铁qiāng头的锁链,「呼」地如鞭子横扫焦红叶的右脸! 从一开始掷出qiāng头到现在,荆裂左右手都在接连jiāo错做出截然不同的动作招式,仿佛双手各属一人,但又配合无间,令人惊叹。 焦红叶再次矮身低头闪躲,铁链从他头顶掠过。 「后面」武当派里一人疾呼提醒。 原来荆裂这一「鞭」只是前奏,他左臂接连把铁链猛拉,那沉重的峨嵋铁qiāng头倒收回来,自焦红叶的后方朝他后脑飞卷袭至! 荆裂左手拉扯铁链,右手雁翎刀也从正面刺出,等于跟飞回来的qiāng头,前后夹攻焦红叶。一人双手施展招式,竟可同时前后攻敌,这样诡奇的立体战法,不仅是手上的功夫,更是脑袋的功夫,在场所有人前所未见! 焦红叶得同门提醒及时转身,向后方挥砍一剑,硬将那铁qiāng头击开。但这时荆裂刺来的刀锋,变成直指他背项。 明明只跟荆裂一人打斗,焦红叶却感觉仿佛同时与前后两人对敌! 他勉力侧步转移,心中也没有把握能否闪过这一刀。 一抹鲜红横里shè来,正是刚才开声示警的李侗,他已按捺不住,踏前将手中六尺缨qiāng刺出,及时在焦红叶背项前架住了荆裂的刀! 李侗的qiāng杆一搭上雁翎刀背,顺势就使个月形半圈将刀压下,以「武当锁喉qiāng」一式「苍龙吐水」,锐利的qiāng尖直指荆裂咽喉! 却又有另一件兵器把那缨qiāng挑开。 是少林和尚圆xìng。他一见荆裂以一对二,马上就振起手中沉重的船桨上前助阵,将桨当棍棒使用,以「紧那罗王棍法」架住李侗的qiāng杆。 焦红叶后心几乎就要穿个洞,还未看清形势,立时舞个剑花护身,慌忙就跃出战圈数步,这才喘得一口气,回身再次摆出戒备的架式。 李侗和圆xìngqiāng桨jiāo锋一记,各自为战友解了围,也都收招后退将兵器守在身前。荆裂左手收回铁链,将qiāng头当作短刀般握持,双手兵刃jiāo叉在胸前,与圆xìng并肩站着。 四人都住了手,二对二相隔五步对峙。 尹英川这时也带着八卦门众人,走到荆裂和圆xìng身后助阵。他直视对面还没有出过手的桂丹雷。 桂丹雷却没看尹英川,一双大眼只盯着荆裂。 尚四郎仍能勉强自己站着,伸手捂着已裂的胸骨,下巴都是吐出的血,呼吸甚浅,显然受了沉重的内伤。 荆裂和圆xìng相视一眼。圆xìng本来已陷败局,全靠荆裂一语提醒才战胜尚四郎。他取下半边夜叉铜面罩,满布胡须的嘴巴朝荆裂笑起来,微一点头致谢。 他不知道,荆裂传达给他的破「太极」之法,实是来自何自圣。这位青城剑豪,死后也借少林向武当派讨回了一仗。 「你不是第一次面对武当剑法。」桂丹雷容貌肃杀地瞧着荆裂说:「更不是第一次看见『太极』。」 荆裂一贯轻松的微笑,却也没有否认。 「我没有猜错……」桂丹雷继续说:「你就是袭击我派弟子的那个『猎人』。」 其余武当武者俱极讶异,一下子神情变得更凶厉,都在盯视荆裂。甚至受着重伤的尚四郎,亦对荆裂咬牙切齿,似yù杀之后快。 弟子被「猎人」袭击身亡,乃是本派一大耻辱,武当派当然不会自行宣扬,外间武林自然无从得知此事;圆xìng、尹英川和群豪听见,这个来自什么「南海派」、外貌打扮有如异族蛮民的男人,竟然有跟武当弟子对抗的经历,而且足以令武当派如此重视,均感大奇。可是刚才他们已经见识过荆裂的身手,此事看来绝对不假。 「那么你们今天要在此地解决这事情吗?」荆裂说着,缓缓把铁qiāng头连同铁链挂在腰间,左手接着拔出右腰的鸟首短刀,已经准备再次战斗。 桂丹雷一双厚厚的大手互相捏弄着关节。那就是答案。 尹英川当然看出,这个中年的武当门人才是对方阵里的第一高手,气势非同小可。他招招手,身后的弟子把那巨大的八卦刀递前来。 双方其余众人也都默默架起兵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突然有一人从西大街东面远处跑来,一看见前头的大堆武人,马上放声大叫:「已经找到姚莲舟了!在城东大差市的『盈花馆』……」 那正是颜清桐派来报信的镖师他早受大当家暗中命令,中途故意拖延了一段时间,此刻才来报告。他跑得更近时,才看见前面的人形势有异,似乎正在对峙,登时停下了呼喊,但也已太迟。 「笨蛋!」尹英川切齿。 「首蛇道」弟子赵昆本就是武当暗中派驻在西安府的线眼,回头一看就认出那是镇西镖行的镖师,马上朝桂丹雷点点头。 桂丹雷仍恨恨地盯着荆裂。但他心里知道什么事更要紧。 尹英川带着这么多门人远来西安,是为了挽回八卦门的名声,当然最想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一会那武当拳门。他可不想只在城西这边牵制着武当弟子,而让那边的心意门和秘宗门抢去了大功,也心急要赶过去会合。 好斗的荆裂本已摩拳擦掌,准备跟这些武当弟子打上一大架。但一想到燕横必在城东那边,而童静久久未返客店,恐怕也跟燕横在一起。荆裂一来不放心他们两人,二来亦不想错过看看姚莲舟的武功,心也已飞往大差市那头。 就是这样奇妙的形势下,原本已经一触即发的战斗,突然就冷了下来。 「赵昆,带路!」桂丹雷决断地下令,就要带同伴赶去城东。 「可是四郎他……」李侗犹疑说。 桂丹雷看看尚四郎。尚四郎连站着都似乎很吃力,嘴角仍在淌血,当然已不可能跟着四人跑去城东。 「不用管我!」尚四郎却主动说:「掌门要紧!」他一激动呐喊,心胸中拳处又剧痛,那张平时像木头般平板的脸紧皱成一团。 四个武当人都看着尚四郎。五双眼睛间,流露出比血亲更亲密的情谊。 「我在一场公平决斗中打输了。」尚四郎又说:「本来就应该死。」 桂丹雷默默向尚四郎点头,也就一边戒备着面前的敌人,一边向后退。其余三人也都跟随。当四人退到了十几步外后,再次以敬重的神情看了尚四郎一眼,便转身向东面全速奔跑。 「我们的事情待会儿才了结!」跑着时桂丹雷又回头朝荆裂等人抛下了一句。 尹英川等众人盯着仍站在原地的尚四郎。尚四郎尽量挺起受创的胸膛,直视这百名敌人,脸上并无一丝恐惧。 他每一下呼吸都在疼痛,但仍暗自积蓄着气力,心中盘算必要时怎样拉一、两个人陪葬。 以武者最光荣的死法。 「他是我的。」圆xìng这时却指着尚四郎说:「你们先行一步。」 群豪中有几个小门派的武人,本来在盘算怎样捡这现成便宜诛杀武当高手,可是足以大振门派名声的功绩。但现在少林武僧已有言在先,他们都不敢造次。 「我们快去!」尹英川一挥手,示意镖师带路,就跟八卦门人和众武者拔步往东面开跑。 圆xìng重新戴起那半边面罩,将手上船桨jiāo还荆裂。荆裂接过,看一看尚四郎,又瞧瞧圆xìng。 「待会儿再见。」荆裂微微一笑就跟着群豪的方向走了。路过先前那巷口时,还顺手把钉在墙上的鸳鸯钺镖刀拔下来。 圆xìng捡起跌在大街一旁的齐眉棍,然后站到尚四郎跟前。 「我并不是因为听到你家掌门的消息,才离开少林寺的。」圆xìng说。「两个月前我就已经下山了。」 尚四郎并不意外。假如少林真的有心来讨伐武当掌门,就不会只派这么一个年轻和尚。 「我下山只有一个念头。」圆xìng继续说:「打死一个武当弟子。或者给一个武当弟子杀死。」 「请动手快一点。」尚四郎冷冷说:「还有,我死了之后别替我念经超度。三界也好,轮回也好,我们武当派,早已不相信这一套。」 他说着就强忍痛楚,走到鬼头刀跌下之处,慢慢地俯身把它捡起来。圆xìng并没有阻止他。 尚四郎似乎无力把重甸甸的鬼头刀举起,刀尖垂到石板地上。但其实手腕在暗中贯劲。 「现在还不是时候。」圆xìng说了这句,就将齐眉棍搁到肩头,大踏步朝东走去。 尚四郎闭起眼睛,呼了一口气。握刀的手腕放松下来。 「别以为这就折服了我!」尚四郎呼叫:「将来武当派攻打少室山,我是第一个先锋!」 圆xìng未答理他,步伐加速变成奔跑,沿着阳光灿烂的街道,离开这不久前还是战场的桥梓口远去。 独留下脸色沮丧的尚四郎,眺视着圆xìng那半边身子发亮的背影。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七 相传少林武道,乃是肇始于天竺达摩祖师东传来的强身锻炼功法,其中又以「易筋经」为「百法之源」。 外间常以「易筋经」为少林最高深的内功秘法,实乃误传。「易筋经」乃是最基础的锻炼,每名少林武僧入门必修。根据考究「易筋经」衍生自天竺(印度)的瑜伽术,是以伸展肢体的式子,配合深长呼吸,令身体筋骨柔软放松,一如其名,是「改易筋骨」的法门。 人身一切的动作,皆是依靠肌ròu从放松到收缩产生的动能。武术上所讲究的「劲」(即近世运动学所说的「bào发力」),就是肌ròu能够在极短的瞬间,从极松柔收缩至极紧实。所以少林武功虽走刚硬一路,但最初阶时还是得先锻炼「易筋经」的柔功,此后才能发得出猛烈的劲力。 武僧在「易筋」之后,才开始真正学习发劲出招的方法,即少林拳术之母「少林五拳」,五拳皆是象形,分别为「龙、虎、豹、蛇、鹤」五种。 这「少林五拳」除了是拳术招式,同时也是身体各层次的劲力锻炼,拳经有云:「龙形练神,虎形练骨,豹形练力,蛇形练气、鹤形练精」,在修习拳腿技法的同时,也在增长力劲和耐力。 少林武功因为是护寺之用,未学打人,先求自保,故亦讲究抗打硬功的练习,其中最著名的一种就是「铁布衫」功夫。 因为「铁布衫」之名,外间常有许多神奇想象。其实「铁布衫」练法并不神秘,就是长期以硬物敲打身体各部位的「排打」功法(当然亦要配合特殊的呼吸方式,更高级者则再结合「借相」,提升身体硬度)。 「排打」的作用有三方面:一是养成自然反应,在被敌人击打时收紧肌ròu及运气相抗;二是习惯了打击,减低神经的痛觉;三是令骨骼变厚因为人体骨头在长期磨擦或敲击的刺激下,会造成骨质增生(骨刺病症的产生也是同一原理)。 第六章 围攻 写在白袍上那十四个黑字,看在「盈花馆」外头每个武者的眼内,都仿佛有千斤份量。 颜清桐、戴魁、董三桥、韩天豹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看街上倒着已断气的心意门人。最后抬头再瞧那悬挂着白袍的窗户。 他们终于明白,华山派看见姚莲舟时是何感觉了。 难道真的要就此认栽? 「事到如今……只好等尹前辈和圆xìng大师的西军赶过来了。」韩天豹说。他毕竟经验最丰,也最先恢复冷静。 其他人都默然无语。在场明明有百人之众,却不敢攻入一个只有两名敌人的房间,群豪不免自觉窝囊。 有两个较精于医理救急的武者,已为戴魁扶正断骨处,再用拾来的破断窗框当作夹板,缚在他的手臂上。戴魁痛得一额都是冷汗,但不吭一声。 颜清桐遣走那两人,yù与戴魁谈话。但戴魁别过头不看他,只瞧着地上已死去的师弟李文琼,眼神悲愤。 「师弟,我要问你……」颜清桐虽焦急,还是尽量悄声:「刚才jiāo手,他有中dú的迹象吗?」 戴魁冷哼一声,仍不理会他。 「师弟,此事关系重大,不是赌气的时候……」颜清桐急急说,指着李文琼的尸身:「难道你不想马上为李师弟复仇吗?」 看着情同手足的李文琼那死状,戴魁怒然一把捏着颜清桐的手臂。他虽受伤失血,但毕竟功力深厚,一只右手暗中贯劲,还是捏得颜清桐吃痛。颜清桐怕被人察觉,强忍着痛楚没喊出声来。 「是你害死文琼的。」戴魁从齿缝间吐出这句。这始终是本门家丑,他没有高声说出来。 「我也想不到……姚莲舟还会这么……勇猛……」颜清桐如呻吟般说:「我用的dú……不轻……现在最重要是……打败他……我也是为了心意门……」 戴魁这才放开颜清桐的手臂,然后走到李师弟跟前蹲下。他眼睛里有复仇的火焰。 「不错。我看见他的脸色,中dú不轻。」他说着就握住腰刀的把柄,将刀从李文琼腹部拔出来,洒得自己一身是血。 众人见这位心意门传人,如此状态下仍似yù再战,俱感讶异,但也激起了一点士气来。 颜清桐趁着这气氛,马上就跟董三桥、韩天豹和燕横说:「我戴师弟试出来了,那姚莲舟受着严重内伤,刚才已是强弩之末。我想这伤是在华山一役所受的,因此才一直躲着不出来。」 燕横大感意外,秘宗门两人都将信将疑。董三桥想,如果姚莲舟真是受伤,故意挂出那两行大字来唬吓他们,又确实合理。 「我们可以等尹前辈到来。」颜清桐又说:「但姚莲舟也有武当弟子来了西安助拳。现在只有一人还好对付。假如再来十几个,这擒捕武当掌门之计就要失败了。」 房间内那武当弟子虽未露面,但杀伤两名秘宗门弟子的暗器手法,已尽显功力。董三桥心想,假如再来几个这样级数的家伙,的确甚难对付。 而他们任何一刻都可能出现。现在也许已是制服姚莲舟的唯一机会。 燕横年轻,对这种复杂的形势更无从判断。他想这些都是江湖经验远比他丰富的前辈,还是听从他们比较妥当。 就在群豪犹疑之时,突然有人「啊」的一声指向「盈花馆」大门。众人又再紧张起来,朝那门口戒备。 但见从门里出现的,既非姚莲舟,也不是那用暗器的神秘武当好手,而竟是一个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孩,看一身打扮似乎是个婢女,后面却背着一个比她还要大的姑娘。看那姑娘的鲜艳衣饰必是「盈花馆」的jì nǚ,只见她搁在那女孩肩上的脸煞白如纸,略呈灰色,像生了大病。颜清桐和几个镖师更一眼就认出,她是「盈花馆」里最当红的书荞姑娘。 更奇怪的是这年轻女孩左手上,还拿着一柄略弯如刀、柄首有铁环的长剑,这兵刃样式,在场众武者前所未见。 殷小妍吃力地背着书荞,一步一颤跨出大门。众人怕门内暗处还有埋伏,都不敢走近她。就只有燕横,看见小妍如此艰辛,忍不住就上前帮助她,把书荞姑娘抬下来,轻轻放到地上。 小妍感激地向燕横点了点头,接着双手捧起那「单背剑」。她左右看看,找到戴魁所在,就走到他跟前。 戴魁之前杀进那房间,也察觉房内有一对女子,但刚才生死一线,哪有闲情细看她们是什么人?此刻才第一次看清小妍跟书荞的模样。 书荞蜷起身子躺在街心,戴魁一看她状况就恍然:她跟姚莲舟一起中了dú。戴魁不禁又愤怒地瞪了颜清桐一眼。 「这位……侠士……」殷小妍在众多手拿刀qiāng剑戟、杀气腾腾的武者包围下,身体不断颤抖,但仍然强压着畏惧,朝戴魁说:「刚才在里面……我见过你……」 小妍看见戴魁那满脸胡须还沾着未干的血,手上提着一柄染成红色的腰刀,再想起他之前杀入房间那狠相,不由浑身哆嗦。 她看一看地上的书荞,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就将手中剑递给戴魁。 「房里的客人,请求你们先给书荞姑娘解yào。他就用这佩剑作jiāo换。」小妍不敢正眼看戴魁,只是低着头,努力复述姚莲舟吩咐她传的话:「他说,这事情无关外人。救了书荞姑娘后,他再等着跟你们……一决胜负。」 群豪听了这惊人的话,全都盯着小妍手上那柄「单背剑」,细看那古怪的略弯剑鞘和字护手,剑柄上饰有古雅的云纹镶银。 这就是武当掌门的佩剑。即使只是拿在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女孩手中,仍散发出一种威仪。 董三桥听了心中盘算:姚莲舟竟如此托大,连佩剑都不要?还是跟窗外那十四个字一样,是为了唬人?可是看那个jì nǚ的样子,似乎真的快死……「解yào」是怎么回事?中了dú吗?…… 众人也对小妍那句「解yào」摸不着头脑,正在议论纷纷。颜清桐则急得几乎要跳出去捂住小妍的嘴巴。 戴魁瞧着那柄杀伤了他许多同门的「单背剑」,想起刚才在暗室中所见那剑光,如何以「太极剑」巧妙地引导李文琼的铁锏打断他的臂骨,又控制他的腰刀刺进李文琼下腹……戴魁一想及这一幕,心头一阵刺痛。 此刻戴魁眼见,姚莲舟为一个被无辜连累的女子,竟然甘愿放弃佩剑;相比自己乘着对方中dú之危,率十倍之众进攻……他只觉无地自容。 不只是武功。连气概,我也输得这么彻底! 小妍还在低着头把剑递给戴魁,他却迟迟未接,她抬头看看,只见戴魁一张粗豪的脸激动得涨红,小妍却错以为他被激怒了,更觉惊慌。 为了书荞姑娘,我要挺下去! 戴魁伸手,但并不是接剑,而是将「单背剑」推回给小妍,二话不说就上前蹲到书荞身旁,放下了手中刀,也不理会被众人看见,就从腰带内拿出那包解yào打开,亲手将纸包内的细丸喂进书荞的嘴巴。 「师弟!」颜清桐急急走过去,却已阻止不及。 书荞已失知觉,并未吞咽。戴魁也有点走江湖的经验,不顾虑男女之防,将书荞扶得半坐起来,用掌推拿她肩背穴位,令她食道张开,终于吞下那些细丸。 小妍大喜,抱着剑走到书荞身旁。只见书荞姑娘还未有起色,非常焦急。 「别担心。」戴魁脸有愧色地说:「是真解yào。」 董三桥和韩天豹都不是呆子,看了这一幕,听了这些对话,再看颜清桐的反应,把事情串起来,终于想通了。 姚莲舟不是受伤,是中了dú! 两人相视一眼,都知道此事关乎这支同盟军的名誉,也就没有说破。 颜清桐趁着戴魁正照料书荞,悄悄走到小妍身边,冷不防就把「单背剑」夺到手。 戴魁将书荞推给小妍,怒然起立呼喝:「你干什么?」但颜清桐已把剑抛给了一名心意门的师弟保管。 颜清桐知道这次非得豁出去不可,放声高呼:「姚莲舟已受重伤,如今连佩剑都没有了,我们不马上杀进去制服他,更待何时?」他说时眼睛瞧向秘宗门人和燕横。 燕横虽想不透其中关节,但见姚莲舟为了一个女子弃剑,他们却要乘机进攻,只觉颇是不妥。 相反董三桥和韩天豹都猜到内情,他们却一心只在想:这确是制服姚莲舟的黄金机会,假如武当大队弟子赶来就要错过了…… 颜清桐看着两人,那眼神仿佛在问:你们要不要赌这一把? 心高气傲的董三桥,此来西安本就是要显扬秘宗门和本人的名声。他咬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就朝颜清桐点头。 小妍听到颜清桐的话,看见身边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武人,想起房间里中dú已深的姚莲舟,现在连剑都没有了,心中一酸,不禁愤怒地大叫一声:「不要脸!」 这一句,出自一个寻常的婢女之口,听在群豪耳里更觉刺耳。 「这两个女的,跟姚莲舟关系不浅,都先扣下来!」颜清桐指向小妍,旁边马上就有两个镇西镖行的镖师走过去抓住了她。 戴魁正要替她解围,颜清桐却喝止:「师弟,你要帮着武当派吗?你忘了自己代表谁吗?」 戴魁一时犹疑了。刚才救助书荞,还可说是出于不忍;但如果现在公然跟自己人打起来,却有站在武林公敌武当派那边的嫌疑,他可担当不起。 这时其中一个镖师「啊」的叫了一声,原来他的手肘被个剑柄撞了一下,登时半身都酸麻,放开了小妍的手臂;小妍松开的手用指甲抓了另一名镖师手背一记,那镖师并未提防,亦吃痛放了手。 撞了那一记剑柄的正是燕横。他第一眼看见殷小妍,就想起年纪相若的宋梨,对于这么一个同样无辜卷入武林斗争的弱女子,心里颇是怜惜。一见她被两个镖师抓住,心里没想别的,就只想:会武功的人怎可对个普通女孩子出手?他没有犹疑就举剑相助。 小妍脱离了两人,想也不想就转身走回「盈花馆」大门。 我宁愿回去里面,跟他死在一块儿! 附近有几个武人也都yù上前抓她。但燕横略晃一晃手中「静物右剑」,他们都被唬得止步。 小妍一进了大门,更是没有人敢冒然追进去怎么知道那个武当派的暗器高手有没有埋伏在门里?连秘宗门人都躲不开的瓷片,他们可没有信心闪避。 眼见可以用作威胁姚莲舟的人质逃回了「盈花馆」里,颜清桐顿顿足,不满地看着燕横:「燕少侠,你这是……」 人丛之间却传来一人拍掌声,还有一把清脆的笑声,燕横跟众人看过去,原来正是跟着到来的童静。她一直就在人群外围观看,因为个子矮小看不见,于是索xìng就骑在白马上。 童静以赞赏的眼神,远远瞧着燕横,竖起一根大拇指。燕横知道自己此举得罪了群豪,童静这样令他更加尴尬,连忙向着她把指头按在嘴唇上,示意她别再笑。 在这么紧张的关头,这对少年男女却旁若无人般手语互通,令群豪哭笑不得。只有戴魁一人,看见燕横刚才全不犹疑就干了自己想干的事,心里有些自愧不如,朝燕横微微点头嘉许。 「还磨蹭什么?」董三桥怒然呼喝,这才令众人再次集中精神。「现在就进攻!你们都从下面攻上去!」 韩天豹已知董三桥心中所想策略,也向群豪拱手说:「劳烦众位同道,都从楼下攻入,在二楼走廊布阵!我等秘宗门人则从屋顶攻下去。各位不必硬闯,只要在房间门前牵制姚莲舟。等我们攻破屋瓦杀入,你们才配合破门夹击!」 那些小门派的武者,之前看见心意门人铩羽而回,都心有余悸,一听这句「进攻」很是迟疑;但听到韩天豹说只要他们负责牵制,由秘宗门人从上路主力进攻,这才比较放心他们毕竟也有数十人之众,要壮着胆子守在二楼走廊,还不算是难事。而这指令出于名震沧州的韩老拳师之口,就令他们更有信心,一个个磨拳擦掌。 「姓燕的!你也跟着来!」董三桥向燕横呼喊:「要是没种替师门报仇,那就留在下面算了!」 他说着就奔向「盈花馆」西侧的墙壁,一跃踩在壁面又借力再跳,同时空中左臂一摔,手上长长的九节钢鞭挥出,尖锐如qiāng尖的鞭头钉住屋瓦下的墙砖。董三桥猛扯钢鞭,身体轻巧如纸人般往上飞起,一眨眼足尖就着落在屋顶上。这手秘宗门的轻功看得下面许多人目瞪口呆,登时喝起采来,士气又再大振。 燕横被董三桥言语相激,心想绝不可损了青城派的名声,也就跟着韩天豹和其他秘宗门人走往西面墙壁。 一见董三桥等已出动,颜清桐也催促下面的群豪配合攻入「盈花馆」。有两个拿藤牌单刀的霍州地堂门好手自告奋勇,率先利用藤牌掩护之利攻入了大门。确定「盈花馆」楼下大厅并无埋伏,他们马上呼唤同道也进去。有七、八个比较好斗的家伙就率先杀入,将「盈花馆」大厅占据定了。 颜清桐这时走到那八个幸存的心意同门之间。 「你们不想为师弟们报仇吗?」他劝说:「难道你们希望看见,今天唯一吃败仗的是心意门吗?」 八人早已察觉戴师兄与颜师兄不和,因此这时看见戴魁别过了脸也不奇怪。他们不知内情,对于刚才戴师兄身上竟有那jì nǚ的解yào甚感惊讶,但又不敢细问。 此刻听了颜师兄出言相激,八人都很是激动。心意门毕竟是堂堂天下「九大门派」之一,他们全是来自支系的好手,在本省都颇负盛名。眼见同是「九大派」的秘宗门人现在当先发动围攻,而那些什么地堂门、铁刀派的小门派武者也奋勇响应;假如心意门只因刚才折损了好些同门就裹足不前,相形之下岂非显得很没种?将来传了出去,可能连「九大派」的地位都不保。 就算今天我们都给姚莲舟的剑杀了,也不能堕了心意门的名声! 八人里年资最长的是三十出头的林鸿翼,就是之前在「麟门客栈」向荆裂掷酒杯的那个河南心意支系弟子,也曾到山西总馆深造,资格在众人中仅次戴魁和李文琼。他左大腿被姚莲舟深深削了一剑,仍然能够生还逃出「盈花馆」,已可见武功不弱。他两个从河南同来的师弟,都已伏尸在「盈花馆」里,心中极想雪恨。林鸿翼半拐着腿,急走到戴魁跟前。 戴魁正蹲在书荞跟前观察她的状况。书荞服了解yào,脸容开始有了意识,轻轻在皱眉。戴魁看见心下稍宽。 「戴师哥!」林鸿翼呼唤他。「我们一起再上吧!」 但戴魁觉得,今天已再无面目对姚莲舟动手,看也没看师弟一眼,只是摇了摇头。 林鸿翼见他已无战意,便朝七名同门振一振手中刀,七人也都点头响应。 林鸿翼转而看着颜清桐:「颜师哥,你也是心意门的人吧?门派的荣辱,你也有一份儿。」 颜清桐愕然,他一直只打算幕后策谋,从没想过要亲自上阵对付那可怕的武当掌门。但他先前已把话说得太大,现在哪有推托的余地?他硬着头皮再装起激昂的样子,拍拍林鸿翼的肩头。 「好!我好歹也是山西总馆的不肖弟子,报这个仇怎少得了我?」颜清桐说着,就从一直不离身边的镖师手上,接过自己那柄已经好几年没有真正拿过的佩刀,「铮」地拔了出鞘。八个同门看见颜青桐这举动,又听得他豪言壮语,都也振作起精神,举起手上的兵刃。 戴魁在一旁听了,却是苦笑。 心意门人也就以林鸿翼领头,往「盈花馆」的大门走去。颜清桐挥挥手集合手下的镖师一同进攻,其实是不刻意地堕后到队伍的最尾。 「你们听着。」颜清桐向十几个脸容紧张的镖师说:「进去之后,要一直在我身边,否则我保不了你们。」说着轻挥一下手上单刀。十几人连忙点头。 其实颜清桐心里盘算,是要在危险时,也有这些手下作挡箭牌。 仍在「盈花馆」外头的其他门派武者,看见心意门重整阵势又再进攻,士气更加高涨,登时又有十来人奔向那大门。余下的七、八人比较胆怯,但在这情景下怕被人耻笑,不情不愿地亦跟着大队进去了。 同时在西面墙壁那边,两名秘宗门人游墙而上,同时手上早有准备,在墙上半途高处接连chā进了两柄匕首,两个刀柄就好像变成梯级,让其他人更轻松登上去。 只见两人手足并用地跳跃爬行,游走甚是敏捷。相传秘宗门武功最初乃是模仿猿猴打斗的动作而创,故又称「猊」。这两个门人身手之矫健,确有灵猴上树之姿。 燕横既然专练青城快剑,步法轻功方面也有一定信心,只是担心身手不如秘宗门人般俊拔,令青城派被人看扁。现在看见秘宗门在墙壁chā上匕首,登时放了心,也就跟在韩天豹前辈后头,也准备登上屋顶助战。 率先上了屋顶的董三桥收回九节鞭,踮着足尖放轻脚步,在瓦面上行走。这「盈花馆」既是华丽的妓院,屋顶所用都是青色琉璃瓦片,质料比较厚实,不易踏破,但瓦面滑溜溜,也不好走。 董三桥走向姚莲舟房间所在的上方,已准备用九节钢鞭,将那儿的瓦顶一击打穿。在他后方,另外两名秘宗门弟子也已爬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条快得模糊的身影,自那南面仍挂着武当掌门白袍的窗口穿出。身影猿臂一舒攀住了窗顶,整个身体就如鹞子翻身上了屋顶,还未落在瓦面,半空中已经发shè出几点黑影! 董三桥没来得及开口向同门示警,只能及时闪躲过飞向自己那暗器。刚爬上来的两名秘宗门弟子,一个胸口中了黑影,应声倒飞下街道;另一人及时伸臂硬挡在面门前,zhà开一丛血花,钉在手臂上的,又是一块碎瓷。 那发暗器者轻巧着落在屋顶边上,身躯异常修长,白皙的脸冷峻如冰,身上挂带六柄短剑,正是武当「首蛇道」弟子樊宗。 「谁上来,谁死。」 樊宗冷冷说。他又瘦又长的双臂垂在身侧,手背向前,手掌内侧各又暗扣着两枚碎瓷。 姚莲舟能够勉强守到现在,依靠的是这二楼房间位在高处,并且房门外有狭窄走廊的地利;假如被敌人从屋顶打开缺口,数十人上下两路一同攻进,掌门必被制无疑。 樊宗决心,必要时宁以xìng命保住这屋顶。 为武当派可作任何牺牲。这是「首蛇道」弟子的信条。 连续杀伤秘宗同门的敌人终于出现眼前,董三桥一双细目闪出杀意。但他知道樊宗暗器凌厉,也不敢冒然冲近,反而倒退回西面的屋顶边,手中九节鞭拉在两掌之间,随时准备击落飞来的暗器。 董三桥这一退,自是为了掩护从西墙下爬上来的同伴。樊宗知道若被对方大队人马一举攀上来,就难保这屋顶,马上展步向董三桥冲过去! 董三桥眼睛注视樊宗来势,在估算着双方距离。 一般用暗器飞镖,大多都是埋伏攻击或猝然偷袭,即使在甚远的距离都可能得手;但像这样正面对抗的情形下,对方有所准备,暗器的有效杀伤距离,通常是要在四至七步以内,太远就容易被闪躲或挡接;太近的话,对方兵刃拳脚已及,再无发镖的余地。 董三桥本人虽不擅长暗器,但秘宗门本身有飞镖和接镖的功法,他自然熟知这应对的原理。假如樊宗站立不动,董三桥要杀入这个七步之距与对方搏斗非常危险;但现在樊宗主动高速冲过来,董三桥心想正好;一待双方距离只有大约十步,他就马上也迎樊宗跑过去,其时两人对奔,距离突然缩短,董三桥就能一口气杀入近身ròu搏,樊宗的暗器再厉害也无用武之地。 董三桥盯着樊宗在瓦面急奔的双足,测量着距离:十三步、十二步、十一…… 哪知连十步都未及,樊宗已然立定发镖! 樊宗的身体就如没有重量,双足说停就停,一个后弓马步煞止在屋瓦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点,正是将「太极」的「化劲」运用于轻功之上! 他身体一立定马步,瘦削的腰胯一抖,带动肩臂,右手两片碎瓷如箭向董三桥激shè! 董三桥本来准备身体发动向前冲杀,对方却骤然提早发shè暗器,他已来不及后仰或横移闪躲,只有顺着势左足踏前一步,身体侧成一线,左手鞭往前一挥,将其中一片碎瓷击落,同时另一片则险险擦过胸口! 董三桥极意外:对方这手法shè出的瓷片,比之先前所发出的要急劲得多,原来之前一直留着一手不用!这手法之劲力非同寻常,竟在十步外都如此难躲! 他不知道,樊宗在武当「首蛇道」里乃是一个异数:「首蛇道」弟子大多专研轻功和各种探听跟踪技艺,格斗杀敌的能力并不出色;但当中还是有少数天赋异禀的「首蛇道」成员,同时兼擅武斗。上代掌门公孙清,就特别选拔培养这些精锐,并授以褐色制服,号称「褐蛇」。 这不足十人的「褐蛇」,平日负责监察武当山外围的安全和动静;但公孙清成立「褐蛇」的真正盘算,乃是培育一个刺客团,以备将来万一武当派遇上意想不到的危险,作非常手段之用。 樊宗天分之高,甚至得以修练武当最高武学「太极」。他的「太极拳」并未大成,但却巧妙地将「太极」的功力应用于另外两种武技上:一是将「太极」化劲法揉合「梯云纵」轻功,能踪跃如影,着地无声;二是把「太极」那发劲之法,化为投掷手法,故此就算正面对抗,所发暗器飞剑,也有十步外杀敌的惊人劲力! 董三桥为了闪挡这两片碎瓷,踏前了一步,进入距离更近的险境。他心想自己已陷身不利,与其退却挣扎,一直当个会闪躲的活靶子,不如向前面赌一局! 董三桥一咬牙,右手抓住九节鞭中段,仅以前头五节,如风车般急旋成圈,鞭影像化成盾牌护在身前。他心里已经拼着要捱至少一片碎瓷的危险,全速朝樊宗冲杀过去! 只要入了拳脚短打之距,要让你好好尝尝我的快手! 董三桥这一冲,已及樊宗跟前八步。 樊宗木无表情,左手自下向上,往董三桥跟前一挥。 董三桥低头,把身体尽量缩在钢鞭形成的旋盾后方。 两片碎瓷仿佛化作影子,激shè而至。 一在钢鞭之下粉碎。一在董三桥右大腿外划过,溅起血花。 六步。董三桥右手已放开钢鞭,捏成拳头。左手握着鞭尾,准备卷击向樊宗。 樊宗左手发shè瓷片的同时,右手伸向后腰,握住chā在腰后的飞剑剑柄。 董三桥早就看见樊宗此一举动。但他有信心,在樊宗拔剑出鞘前,先一步将九节鞭卷到他右臂上。 然后,我右手的「半披风拳」就会轰在他的咽喉。 五步。 九节钢鞭挥出。 六步。七步。两人距离突然又变远。 樊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并不是向后退,而是双腿施展「梯云纵」,身体全无先兆地向上拔跳起来! 九节鞭落空。董三桥仰头。 阳光映shè下,已可见空中的樊宗手上剑光。 董三桥原本要来打人的右拳向头上举起来,yù以一条手臂挡下这飞剑。 以樊宗刚才的发劲手法,这次用的又是比碎瓷片杀伤力强横十倍的得意兵刃,董三桥心里已有准备,这条右臂此生都不能再用。 就在这时,一点乌黑的影子却直shè向身在半空的樊宗面门,阻止他发出飞剑! 是刚好攀上屋顶来的韩天豹。他在游墙而上之时,手中早已扣了暗器,一上来看见师侄陷入凶险,想也不想就出手援救。 在这极短促刹那,樊宗迅速判断:要是为了躲开这暗器,而不向董三桥发飞剑,董三桥已在近身距离,自己身体落下时必要进入不利的ròu搏战。 他右手继续向下面的董三桥掷出飞剑,左手同时闪电伸出,硬接那飞来的暗器! 樊宗的飞剑从高迎头直shè而下,内蕴「太极」发劲功力,那只有尺许的剑身,仿佛形体都消失了,化成一股杀戮的能量! 一道血路,沿着董三桥右肩和背项bào开,直透足下瓦片,shè穿了一个洞孔! 同时樊宗左手跟那黑影碰触上了。他这样徒手接一件不明的暗器,实是赌博:假如那暗器满带尖刺利刃,甚至淬了dúyào,这只左手非重创不可。 手掌边缘一拨之下,那物件改变路线斜斜飞跌。原来是一枚七寸许长的乌黑铁钉,侧面并无锋口。樊宗心里庆幸。 但同时他也后悔。因为这一心二用,右手的飞剑毕竟还是shè偏了,只割破董三桥肩头和背项肌ròu,既没有命中要害,更未令他手臂废掉。 董三桥以为必受重伤,只感肩背一阵火辣,一时还没判断到自己受创有多重,仍然死命横举着右臂不动。 樊宗见他未及反应,落下时足尖一踮到瓦面,就像装了机簧般向后反弹,身子一个倒翻,又回到跟董三桥相距十步处。董三桥这才醒觉失去了缠上对方近战的机会,甚是恼怒。 凌厉的暗器加上这超脱的轻功,樊宗在董三桥眼中直如一条灵动迅捷的dú蛇:随时都可能进入那剧dú利牙的攻击范围,要捕捉它是极度危险又困难之事。 这时韩天豹已在屋顶上站定架式,左手反握着雁翎快刀,右手又从长长的皮革护腕内侧,拔出两枚同一样式的七寸铁钉,扣在指缝之间。韩天豹的单刀其实只作防守挡格之用,他真正最擅长的武器乃是这手「丧门钉」。 韩天豹为人甚谦和,平素与人动手,连刀子都很少拔出来,一套「里外战」拳法已是名动沧州;直至十二年前一次,一名秘宗门弟子押镖时被一股悍匪劫杀,他率五名门人跨省杀贼,以「丧门钉」连毙九人,外间武林这才知道韩老拳师原来更精于暗器,这一役后得了一个「乌符铁手」的外号,形容他手一招,shè出的乌铁钉就如催命符一样。 樊宗在另一头也已站定,左右双手各从右肩和腹前的皮鞘拔出飞剑,当作短兵刃般握着,左剑正手,右剑反握,摆着一个戒备的架式。他刚才一翻退又回到了掌门所在房间的上方,摆出这一姿式,确有一夫当关死守这片屋顶之势。 他死盯着隔在十多步之外的韩天豹,防范他又再出手。刚才韩天豹半个身子爬了上来,还未在瓦片上站定已经发出「丧门钉」,那来势因而减弱了不少,樊宗才有把握以徒手拨去,现在则绝不可再轻忽。 董三桥吃了一记飞剑,伤势等于由肩至背被深深划了一刀,血染半边衣衫。这伤虽对战力无大影响,但他已不敢再次冒然冲近樊宗。幸好现在有了师叔的飞钉助阵,已不怕樊宗攻来西面墙壁。 燕横和另外两个秘宗门人,也紧接从墙下攀上了屋顶。燕横一见樊宗,目中燃起仇恨的怒火这是自青城大劫之后,他第一次再遇上武当弟子。 樊宗看见更多人爬了上来,形势不妙,被迫要采取主动,轻轻向前迈了一步。 众人都知道这武当好手暗器厉害,只要他稍一移动,他们都紧张得架起兵刃来。只有韩天豹最冷静,也对应樊宗而移步。 两人遥对着开始不断走动,寻找着最有利的发shè方位和距离。谁也不肯先出手。 武林中专精暗器飞镖的人本就不多,用暗器正面对战更是少之又少。这场实是当世两大暗器高手一场罕有的决斗。 樊宗左手虚晃了一下,状似要发出短剑,几个秘宗门人马上举兵刃在脸前迎架。但韩天豹不为所惑,铁钉仍扣在指间不发。 韩天豹也是一样,向前虚探一步,似yù前奔进入飞剑的杀伤距离,引诱对方出手。但樊宗亦看穿了是虚招,并未中计。 两人都在不断引诱对方先出镖。樊宗的轻功步法自然了得;韩天豹的秘宗门「燕青迷步」虽没有如八卦门步法般著名,也是高超的有名绝艺。两人既都擅长步法和身法,闪躲功夫皆是第一流,那么谁耐不住先出手,就容易陷入被人闪身反击的不利境地。 可是韩天豹能等,樊宗却不能等。又有另一个秘宗门人上来了。 樊宗咬牙切齿,突然加快步法朝众敌人踏过去。 韩天豹那满布疤痕的右边脸皱紧,眼目密切盯着樊宗双手。 樊宗终于先出击。 但出的不是「手」。 他乘着猛踏之力,右足尖挑起脚下一块瓦片,以「武当长拳」的「前探脚」劲力,将那瓦片狠狠往秘宗门人踢过去! 顺着这一踢之势,樊宗的右臂也自下而上反手挥出,飞剑紧接也追着那旋飞的瓦片尾后发shè! 这出手都看在韩天豹眼内:很明显,樊宗要以瓦片为干扰,让韩天豹作出错误的闪避,继后飞来的短剑即成杀着。他刹那间已作出对策:先反举左手单刀,以刀刃挡那瓦片;再闪躲飞剑;同时发飞钉反击 然而他估计错误了。那飞剑的目标并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一个人。 而是那瓦片。 飞剑后发先至,在韩天豹跟前四步之遥,从后打在瓦片上。剑上蕴含极强劲力,刃身一撞上去,瓦片bào破,zhà成一股碎瓦烟尘。 那烟尘遮蔽了韩天豹的视线极短瞬间。 这才是樊宗发出真正杀着的时候。 樊宗原本踢出的右脚踏回瓦面上,成前弓马步,身体自足至腰至肩发出一股如缠丝的扭旋劲力,直传达到左臂腕,那飞剑以「太极」的发劲方式脱手,竟是如箭矢般钻动着飞shè出去,破空之力更倍于前! 韩天豹目不见敌,却凭本能知道对方已出杀招,左手刀刃仍举着遮挡面门要害,右手只能约略猜度敌人方位发出「丧门钉」反击。 飞剑势如长虹,穿透那瓦片bào碎的烟尘,在韩天豹跟前出现时已及近距,却是shè向他胸腹之间,单刀既挡不了,也来不及闪避,眼看就要立毙在剑下! 旁里突然斜出另一道哑色的刃光,在韩天豹身前三步及时击中那飞剑! 飞剑中所贯注的钻劲厉害,这横里杀出的兵刃击上去也未能将之打飞,只是偏歪了飞行路线,在韩天豹右腰肋旁擦过,划出一丛血花! 这是两柄武当派兵器的jiāo锋将飞剑打歪的,正是燕横手上的「静物右剑」! 燕横一直站在韩天豹左边,瓦片zhà开时他也被烟尘挡住了视线,但还是瞥见对面樊宗脱手的剑光。他未暇细想,本能就用上「风火剑」的第十二势「鹰扬羽」,把长剑向韩天豹跟前反撩而上。 燕横一剑挡中飞剑,受那强大劲力反震,也退了半步,脚下踏裂了一块瓦片。他心头又喜又惊:这一记半空击剑,只是在瞬间大胆猜算那飞剑的速度轨迹而出手,心中没有多少把握,幸而一剑中的,自然庆幸;但亲手感受飞剑上的劲力,想到若非成功把它击歪,韩老前辈势必一剑穿心,不禁要捏一把汗。 韩天豹反击掷出的「丧门钉」准绳未足,樊宗轻易就偏身闪去,却见这么精密策划的杀招竟然未能得手,愕然地看着那原本不大起眼的少年剑士。 樊宗一细看,认出了燕横所用长剑,竟是武当同门呼延达的佩剑「静物剑」,一时就脱口而出:「你用的是武当剑」 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另一边的董三桥没有放过这难得机会,跟三个秘宗门师弟展步上前,已挥起兵刃攻过来! 樊宗双手如电,迅速拔出腰间左右的飞剑。董三桥却抢上,当先离远挥出九节鞭。这一阻截下,樊宗来不及掷剑,只好退步避开斜斜打下来的钢鞭头。 董三桥这一开路,三个同门乘机奔了上去,与樊宗进入近战。左右两人率先杀到,他们用的都是秘宗门的轻薄单刀,各使一记「明堂快刀」招式,一砍颈项,一削右膝,配合无间地夹击樊宗! 樊宗以短小得多的兵刃一对二,却毫不惊慌,右腿上提闪过那下路一刀,同时左手反手握剑硬挡住上面砍下来的刀锋,身体紧接就旋转,那右提腿变招成倒踢,以「武当长拳」的「反魁星踢斗」,出腿如恶龙摆尾,足后跟弧线勾击向左面那对手的后脑! 闪避、挡格、反击如行云流水,樊宗近身搏斗功夫之了得,也是出人意表! 那秘宗门人慌忙低头闪过这一踢。第二个同门紧接攻了上来,手上一柄刃身幼薄的长剑刺向樊宗后背,那剑快如全无重量,迅辣仿佛蜂针。 樊宗当然没有呆着捱剑,一踢不中已顺势旋身移步,转到那个低着头的秘宗门弟子背后,另两人被同门阻隔,无法夹击,也展开秘宗门的「迷步」绕追向樊宗。 四人瞬间就在屋顶上较量起步法来。樊宗身手诡异,在三个敌人间转来转去,始终令他们无法包夹,手上双短剑专注防守,两刀一剑也奈他不何,以一敌三竟全不落下风。 韩天豹未中飞剑仍心有余悸,但眼前门下弟子还在剧战,不是发呆的时候,向燕横迅速一点头道谢,又从护腕拉出两根「丧门钉」上前助阵。 他密切注视近身缠斗中的樊宗身影。但四人不断走动,距离又近,韩天豹站在外围一时不敢出手,怕伤了弟子。 董三桥也不敢以九节鞭夹击樊宗。这时他见樊宗专心格斗,已经移离了房间的上方。他心念一动,再挥钢鞭,「呼」地就轰然打在屋顶上,击穿了一个破洞! 樊宗见屋顶被打穿,心里顿时着急,脸上杀意更盛。 他决意兵行险着。左边一个秘宗门人举刀直砍下来,樊宗这次不再转步走位,反而侧身上步,偏着身子往那秘宗门刀手中宫直入! 快刀落下。那秘宗门人意想不到樊宗冲入来,准绳有所偏差,刀刃只刚好在樊宗那瘦削身躯的胸前,贴身砍掠而过! 同时樊宗右手握着短剑,直击刺向对方腹部。 这刀手毕竟也是秘宗门派来的精英弟子,反应不慢,退后的同时弯身收腹,樊宗的短剑刺尽,剑尖却仍差半尺才触到他肚皮。 不料樊宗这刺剑中蕴含甚巧妙的劲力,手臂刺尽的一刹那,手腕剧然一抖,五指松开,短剑仍继续乘着刺势向前脱手飞出! 表面是普通的一招刺剑,原来是一种特殊的近距掷飞剑手法! 这记飞剑当然远不如先前的急劲,但距离实在太近,手法又诡奇,那秘宗门弟子连眨一眨眼都来不及,剑刃已入腹三寸! 另外两人一见樊宗不再游斗,早已从右侧和背后夹击而至即使同门中了飞剑,包围已成,仍处极大优势。 樊宗没有回头,甚至身躯也没有稍转,左手就从下向上往后摔出! 那个攻击他背项的秘宗门剑手,正在全心要刺出手上的幼剑。樊宗全身除了一只左手外无一处移动,这向后倒掷的飞剑没有半点先兆,那剑手胸口被飞剑chā进的一刻,握剑的手还在运劲,根本连中了剑都不知道。 樊宗这种近身战斗飞剑刺杀手法,与之前的长距强劲飞剑又大大不同,却更加诡异难防。韩天豹在外围见了,虽然被杀害的是本门弟子,还是不得不由衷佩服。 第三个秘宗门人知道樊宗手上已无剑,更全力舞刀朝他砍杀,「明堂快刀」直取其心胸,为两个同门复仇! 樊宗身上只余左肩上一柄短剑,他右手及时拔出,仅在肩胸上方将那单刀挡住,极是凶险! 这短剑毕竟太轻,樊宗也非健硕,秘宗门刀手连左手也握到刀柄上,以全身之力压向樊宗,要将刀刃连同短剑都逼进他身体里! 突然他失去了力量,松开单刀,垂头看看自己腹部。那儿又是chā着一柄飞剑。 第七柄飞剑?从何而来? 第一个中了飞剑的秘宗门人这时才倒在屋瓦上。只见他腹部喷出血泉,身上所中飞剑已然不见。 原来樊宗在右手挡下单刀的同时,左手也迅速从此人未倒的身体上拔回飞剑,再以下手投掷送入第三人的身体! 樊宗冒险进招,数个起落杀伤三人,令人惊叹。 但这也把他推到了极限。 韩天豹未有因为弟子接连遇害而动摇,在樊宗挡着那刀的时候,已经掷出「丧门钉」。 樊宗看不见飞钉来势,全凭破风声跳起翻身闪避。第一钉虽掠身侧而过,第二钉仍深深钉进了他的左大腿! 樊宗半空被击中,身法一下子停滞。董三桥不放过这良机,九节鞭摔出,卷住了樊宗的右足踝,硬生生把他从空中拖下来! 樊宗是顶尖轻功高手,虽被董三桥硬扯下,还是保住身姿,用双足和左手着落在屋瓦上,否则已经在屋顶摔穿一个大洞。 董三桥右手也搭上钢鞭,双手发力猛拉。樊宗极力保持平衡,但左腿中了钉无法发力,终于也被拉倒,背项落在瓦片上。 韩天豹早已拔出最后三枚铁钉,朝躺在瓦面上的樊宗一股脑儿shè出,紧接就把单刀jiāo到右手冲杀上去。 樊宗躺卧着,左右腿也都不能自由活动,仍勉力去闪挡那一把掷来的三口「丧门钉」,但只用右手的短剑成功格去一枚,其余两枚则狠狠钉进他左肩和左掌。尤其左肩那枚,深深贯进骨头关节之间,痛入心脾,樊宗浑身一震。但他仍咬着牙,身体从瓦面上跪起来,仍反手握剑迎向奔来的韩天豹。 只见西面屋顶那头,又有秘宗门弟子爬了上来。樊宗知道已守护无望。 那么,就让我死在这屋顶上吧。 韩天豹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至,迎头一刀就劈向樊宗脑门,怎料一道闪光更快一步飞来面门,他及时回刀格去! 是樊宗的最后一柄飞剑。那剑和雁翎刀一碰就横飞开去,但飞到半途,突然又诡异地倒转,返回樊宗的手掌。 细看之下,原来樊宗这短剑另有机关:柄首跟剑柄能够分离,两者连着一根幼长的铁链。樊宗发出飞剑,却把柄首夹在指间,手臂一拉又将丢飞的剑收了回来。 樊宗的奇特招数层出不穷,令韩天豹一再吃惊。 只是一个武当弟子,竟然都这么难缠! 这时樊宗右足踝乘机一绕,把缠在上面的九节鞭踏在脚下,令董三桥无法再拉倒自己。但这一来他也不能移步。 韩天豹想到一个打法。他虚舞一刀,果然樊宗又将飞剑掷来,但他身体跪着,又加多处受伤,发剑的劲力已大不如前。韩天豹早有准备,侧身闪过剑刃,同时一刀撩向那剑后的铁链。 铁链瞬即与单刀缠成一团。韩天豹封掉了这飞剑,也不犹疑和身上前,左手一掌印向樊宗心胸! 樊宗左肩关节中钉,手臂已是垂着抬不起来,只有用仍然握住铁链的右手,沉肘挡架这掌。但韩天豹这掌本就是虚招,半途一变为擒拿手,抓住了樊宗的右腕。 另一头董三桥仍拉着九节鞭,以防樊宗用轻功脱走。他一边把鞭一下接一下收短,一边向着燕横大呼:「你还呆着干什么?给他一剑呀!」 燕横一直都不大情愿加入这围攻,但见转眼间三个秘宗门人倒下,董三桥和韩天豹再夹击,他还是不能打定主意。这时董三桥大叫催促,燕横才振起剑上前。 你喜欢这样干吗? 童静的声音出现他脑海中。燕横猛一摇头,盯着前面不远处的樊宗,努力回想当天青城派被武当派攻灭的仇恨。 他也是他们的其中一个。 「还等什么?」董三桥又把九节鞭收短了一点。「为你师父报仇呀!」 燕横奔上前去。 每一个武当弟子,都是我的仇敌! 他举剑运劲。但看见眼前樊宗的模样:左半边手腿都被钉得血淋淋,右手右足也被制,四肢全动弹不得,中门大开,那胸口就像在邀请燕横的「星追月」。 这就如要向一个被绑缚的人狠狠刺一剑。 燕横紧锁着一双原本英挺的眉毛。 右足在瓦面上踏出。内劲自腿足而生,传上腰身和胸肩。 眼睛盯着樊宗的脸。 樊宗同时也看着燕横的眼睛。他竟然露出轻松就死的微笑。 这笑容看在燕横眼里,却有如一种轻蔑。 杀了他。为师门报仇。复兴青城。 燕横呼气发劲,吐出一记苦闷的呐喊。 我还是相信,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如今我赐你一名,单一个「横」字。 劲贯臂肘。燕横的「星追月」已发动。同时他想象师尊何自圣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己。 他会愿意看见我这样子为他报仇吗? 他是我,会刺下去吗? 「静物右剑」贯注着青城剑道「巴蜀无双」的疾劲,也挟带着强烈的矛盾心情,撕破空气刺出!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八 秘宗门源于河北省沧州(明代属北直隶省河间府),当地自古就武风极盛,即使寻常人家习武亦甚普遍,民间打擂时有所闻。镖局行业也有「镖不喊沧州」的规矩,就是押送财货路经沧州时不喊镖号,不挂镖旗,静静而过,乃是要尊重沧州的武林人士,免被误会逞强。到了清代末年,当地更出了位全国闻名的武术家霍元甲,其武术传统延绵不断。 秘宗门能够在沧州武林称雄,自有其独到之处。相传秘宗武术为猴拳演变,并集合北方各地武术精华,最讲究轻灵跳跃,长距走步进击,以快打慢,以长攻短。其中著名的步法「燕青迷步」,传为北宋好汉浪子燕青所创(恐为假托,因燕青其人是否真实存在也无从稽考)。据门内口耳相传的说法,当年燕青遭官兵追捕在雪地奔逃,施展此轻功步法而踏雪无痕,令官兵迷路,故称「迷步」。 秘宗门因为创立时揉合的功夫颇为庞杂,门内所用兵器亦种类不少,包括刀qiāng剑棍,到软兵器如九节鞭,再到飞投暗器都有囊括。秘宗兵械亦如拳术,专走轻灵一路,所用刀剑兵刃都偏向份量较轻薄,以快取胜。其中以一路「明堂快刀」最为著名。 正因为秘宗门武术动作开展,招式明快,应用又直接,比诸其他大门派较容易上手,故此流布颇广,除了河北一地,远至邻省山西、河南皆有支系,以门人数目来说,是「九大门派」之冠。 第七章 虎穴 青城剑派每年正月十日皆举行「开修」仪式,登上青城山彭祖峰之巅的「上清宫」参神。 燕小六第一次随长辈上山参与「开修」,是在十三岁的时候。他正式成为青城派「研修弟子」后的第一个新年。 那天他们夜半凌晨就出发了,提着灯笼摸黑登上山道。为免黑暗中走散,弟子们一个手搭着另一个的肩头而行。燕小六排在最后头,他的右手搭着的正是好朋友侯英志。 虽然有灯笼,山路还是很黑,燕小六看不见要走的方向,完全是信赖前头的师兄领路前进。 登上峰顶时,刚好就是日出时分这是青城派百年的传统,也是为何要选半夜出发上山。 师父和三位师叔领着众弟子进入「上清宫」。没有一人带兵刃进入宫门「开修」是每年唯一一个青城派上下都不拿剑的日子。 金黄的旭日映照下,燕小六跟其他弟子分列站于「上清宫」的「老君殿」前,瞧着身穿白色道袍的掌门何自圣手提尘拂,代表全派师长弟子,神情凝重地走到太上老君的骑牛神像跟前,垂头默想。 当师父在宫殿的走廊经过时,燕小六清楚看见:师父那双近年已开始患病的眼瞳,在朝日的照shè中仿佛透明,那眼神清澄得很…… 虽入了神殿,何自圣与青城派众人既不上香,也不跪拜,更未念什么祈福祷文。 何自圣就只是这样,站在神像前肃穆站立片刻,「开修」仪式即告完成。他不发一言,就带领着门人离开「上清宫」。宫里的道士也是见怪不怪,没有跟任何青城派的人招呼寒暄,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燕小六很感奇怪,也不明白这「开修」的意义一年到头在青城派里,他从来都看不见有谁拜过神,「玄门舍」除了列代先祖的牌位之外,也无什么神台佛座。 直到离开「上清宫」下山的途中,燕小六才敢去找最健谈的二师兄丁兆山问。 「你不知道吗?我们剑派从前跟道门渊源深厚,所以虽然分家了,还是留下这样的礼仪。」 「那为什么师父不上香,也不拜神?」 「『神明可敬而不可祈』,是我们青城先祖的教诲。」丁兆山说着时,远眺青城山脚的风光。「凡武者要有大成就,最终还是要看自己。求诸于外,不论是人还是鬼神,都不是练武的正道。」 燕小六细味着二师兄这句话。侯英志也在一旁听着,不禁点头同意。 「你知道『归元堂』上面挂着『巴蜀无双』的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另一块更古老牌匾的吗?」丁兆山又问他。「现在改挂在宗祠里那块……」 燕小六当然进过先祖的宗祠,马上就想起来了。那牌匾只有两个字。 「写着『至诚』那块。」他点点头说。 「学剑,就是要忠于自己。」二师兄深吸一口山间冷冽的空气,仰头向天。 「至诚。」 ◇◇◇◇ 颜色呈灰黑的「静物剑」剑刃,穿透了樊宗的身体。 这是董三桥和韩天豹瞬间的错觉。 燕横的「星追月」在最后一刹那往右一引,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刺进了樊宗左边腋下空虚处。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fù人之仁;也不知道在他人眼中是对是错。 他只是非常肯定的知道一件事情: 假如现在拿着这柄剑的人是剑豪何自圣,绝对不会愿意击杀一个在这种状况中的敌人。 身为青城派最后的弟子,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刺空了这剑的一刻,他的心仿佛豁然开朗明澄,自入西安府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一刺完他马上收剑,剑尖顺势一抹,只在樊宗左胸侧划了道浅浅的血口,后退跳出了战圈。 董、韩二人看见,还以为是燕横长剑从樊宗心胸拔出喷shè的血花,一时都把控制樊宗的手劲放松了。 本来从容就死的樊宗冷静异常,没放过这个机会,忍耐着左肩关节极端的痛楚,抬臂伸手,拍向韩天豹擒住他右腕的左手背! 那穿透樊宗左掌心而出的钉尖,刺在韩天豹手背上,突如其来的锐痛令他不由自主放开了擒拿。 樊宗右手一脱擒,迅速摸上左手。那只被「丧门钉」贯透的手掌仿佛不是属于自己,右手三指猛力就把钉子从掌背拔出,顺势臂腕一摔,将「丧门钉」投向只隔数步远的董三桥! 董三桥以为樊宗已断气,怎料又一枚暗器向自己近距shè来,这飞钉虽不算很急劲,但是猝然而至,他被迫放开双手上的九节钢鞭,一个「铁板桥」仰身卧倒,方才险险闪过! 樊宗没有受伤的右腿给放松,单脚运起轻功向后跳,上身朝后倒翻。 韩天豹看见这个危险的武当弟子竟被放生,急yù上前追击。 樊宗翻至头下脚上,用右手支撑着倒立,身体旋转,右腿横扫踢出,缠在足踝上那条九节钢鞭猛烈回卷,横扫方圆七步,将韩天豹、董三桥、燕横都逼开去了! 燕横见樊宗竟然仍有攻击能力,但并未后悔刚才一剑没有刺死他。 樊宗借这旋势,右臂发劲,身体又再弹起变成站立,紧接一跃一翻,退走到三人的八、九步外,蹲在屋顶尖的最高处。他右手又狠狠将chā在左肩的「丧门钉」拔了出来,扣在指头上,眼睛如鹰隼盯向三人。 董三桥失了兵器,本来急yù上前追击这仇敌,却见樊宗手上又有了暗器,而且占着居高的优势。虽然樊宗多处受伤不轻,但生xìng谨慎的董三桥还是却步不前,反而戒备着后退。 「可恶……」董三桥口中咒骂着,退往燕横和韩天豹的跟前,眼睛仍不离上方的樊宗。燕横本来还担心给他责怪,但董三桥看也没看燕横,只是背对着退后过来。 就在退到燕横近前时,董三桥上半身纹丝不动,右足却突然朝后反勾而上,以足跟蹴向燕横的下yīn! 这是秘宗门的禁招「倒影腿」,因为以背项向人,而且秘诀是踢脚时上身不动一分,故此全无预兆,是十分yīndú的偷袭招术,本门规定只有在行走江湖万不得已时才许使用。 也幸好在斜斜的屋顶上站立不易,董三桥踢出「倒影腿」时,身子还是向右微微一晃,出腿亦不如在平地上急快,燕横及时察觉偏了偏身,以髋部硬受了这一腿。 董三桥脚未落地,紧接又是一招「二郎担山」,半转身右拳狠劈向燕横头脸。燕横再避不了,只好挥剑应对,以青城派「水云剑法」,划个弧圈撩向董三桥挥来的手臂,半攻半守。 董三桥瞥见剑光马上收拳,身体坐马一晃,又yù再攻。 燕横自小熟习青城派以快克敌的剑法,已经练到几近自然反应,见董三桥再有攻势,那「水云剑」的剑路一变,往内横抹,先一步止住董三桥攻来。 原来董三桥这一晃,只是一个动作轻微的佯攻,根本没有出手,看着这招抹剑就跳后了一步。燕横本来不打算伤到董三桥,这一剑也只是轻轻在前面横扫过。可是两人这一举动,看在别人眼中,却好像是燕横抢攻反击的样子。 「还不把你试出来?」董三桥冷笑,眼睛在燕横和樊宗两头扫来扫去,又朝燕横后头那些秘宗门师弟大叫:「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青城弟子,是武当派送过来的内jiān!」 那余下的七个秘宗门弟子,都已经上了屋顶来,听见董师兄这么大呼,都很是诧异。 燕横先听见那句「狗屁青城弟子」,已是怒不可遏;再听见董三桥冤枉他是武当派的jiān细,更觉得荒谬。但他不是口舌便给之人,突被指控,只懂得说:「你……你说什么?」声音还因为愤怒而带点颤震。 「别乱说」韩天豹刚才被燕横相救,怎也不相信他是武当的人,马上大呼喝止,却反被董三桥打断了。 「如果不是内jiān,刚才怎么不杀了那家伙,反而替他解围?」董三桥指一指樊宗。 其实燕横只是将那剑刺空,并未主动替樊宗解围,樊宗是全靠自己逃脱。但韩天豹刚才身在局中,未能看清一切;而事实上燕横那一剑之后,樊宗就逃出生天了,也不能说董三桥完全说错。听到这一句,韩天豹为之语塞。 「而且师叔你刚才不也听见了吗?那家伙说了,这小子用的是武当剑法!」董三桥说,提到「武当剑法」四字时更大大加重语调。 燕横低头看看手中剑。刚才樊宗说「你用的是武当剑」,所指其实乃是这柄「静物剑」,董三桥却说成了「剑法」。这其中的分别,燕横一时三刻又怎么解释得清楚,他焦急得张口结舌,只是说:「不是这样的……」 秘宗门人听了这话就更愕然,朝燕横作出戒备之势。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见识过青城派或武当派的剑法,实无从分辨燕横的家数。韩天豹没有作声,他们就更肯定樊宗刚才确实说过这话,对燕横的怀疑又加深了。而先前在楼下的「盈花馆」门前,他们也确实看见,燕横曾经出手让殷小妍逃脱。 「师叔你戒备着那家伙!」董三桥指一指蹲在上方的樊宗。「他已受伤不济事,当前我们要先除这内jiān!」 他说着就上前,再次徒手袭击燕横。 竟然被诬陷为自己最大的仇敌,燕横又急又怒,心头正乱,董三桥却已冲过来,他也没有考虑的余地,只能把剑尖指向董三桥阻止他扑近。 董三桥仗着自己的成名快手,左掌向里一拍,准确地按住了剑身的脊面,同时欺身闪入燕横内门,右手从左手上方穿出,一招chā掌,指尖直刺燕横眼目! 董三桥几乎招招都是攻打要害,燕横更加愤怒,也不再留手,将剑一转从中央直向上挑。董三桥的ròu掌抵不了剑锋,收手后仰避开,同时下面暗地又是一记无声无息的「钉腿」,蹴向燕横脚胫的迎面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 燕横被董三桥一再相逼,已忘了自己立场,提膝闪过这一腿就顺势斜踏而出,「静物剑」从低处侧身横削董三桥膝关节,正是青城剑法的「破泽」。 这「破泽」反击既快,角度亦奇特,董三桥几乎就闪不过,竟要提腿单足跳开两步,那姿态颇是狼狈。 在燕横后头那些秘宗门人,看见董师兄与这少年已经狠狠打起来,师兄还几乎被一剑削中。武者都是直xìng子,他们有的已相信燕横是武当人,有的则不管如何都要援助同门,七人都一起上前! 其中一个秘宗弟子使的也是先前一样的幼长剑,如针的剑刃率先直刺燕横后心! 燕横感应到背后来招,转身就回剑挡架,正想反击,斜里也挥来一柄单刀,他只有闪身退避。 「给我兵器!」董三桥大叫。一个使双刀的师弟听见,就把左手刀抛给董三桥,他舞个刀花也马上加入围剿。 「杀掉这内jiān,为师弟们报仇!」他一边舞刀一边高喊。七名同门听了师兄之言,并看见躺在屋顶上的尸身,更认定是燕横害死这些师兄弟,一个个脸上泛起杀气。 八柄兵刃围着燕横向他招呼,燕横只能防守闪躲。他想起独闯马牌帮那次经历,知道以一敌众最忌被围困,不断移动才是上策,也就运剑游走,避免给八人围死。 「不要打!先搞清楚!」韩天豹在外围大叫。如果没有燕横那剑「鹰扬羽」,他心胸早已被樊宗的飞剑刺穿,因此说什么也不相信燕横是武当jiān细。但众人已经乱斗起来,加上他又要戒备着樊宗乘乱出手,一时也无法阻止这场战斗。 在屋顶高处的樊宗,把一切都看在眼内,也听在耳里。他当然知道燕横不是自己人,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透,燕横那一剑为什么没有当堂刺死自己。现在看见敌人无端内哄起来,他也乐得旁观,心里盼着他们打得久一点。他左手既能活动,也把另一枚「丧门钉」从左大腿拔出,仍是蹲在瓦上,暗中调整呼吸,双手扣着两枚染满血的铁钉,牵制着十来步外的韩天豹。 跟着董三桥围攻燕横的那七人,六个都不是沧州秘宗总馆的弟子,而是来自山西和河南支系,众人并没有练习过团体合击的战术,都是围着各有各打,燕横方才有空隙可以继续游斗,但他如此一刻不停,耐力消耗甚巨,也不知捱得了多久。 果然他一次转步慢了少许,董三桥已在一个同门背后闪出,刀子削到燕横右腿上,幸而只是刀尖仅仅掠过,划破了少许皮ròu,但也凶险非常假如再深入肌ròu多一分,燕横就被夺去移步的能力,必被围死无疑。 燕横受了伤更加愤怒,又回想起马牌帮里像野兽般被围猎的事,与此刻感觉何其相似。这么一想之下,左手自然而然就伸到腰后,拔出了短剑「虎辟」! 燕横手中剑光一变为二。荆裂虽然还没有指点他双兵刃用法,但他自行苦练过几个月左手剑,在青城山也有学过基础的双剑法「圆梭剑」,此际一施展开来,抵抗左右攻来的兵器,马上变得比较容易。 「虎辟」乃是稀世宝剑,既锋锐又沉重,几次格挡下,秘宗门人好几把刀都崩缺了,一柄幼长剑更被格得折断! 虽然被诬陷围攻,奇怪的是燕横的心情,竟还比之前要畅快得多,毫无顾虑地左右游走,尽情挥舞着双剑与众人酣斗。 他的青城派「圆梭剑」双剑法,只学熟了剑招,却还没有学过用法和对剑,这时就只能用最简单的几个连环组合应付敌人。但在这心情之下,目明心清,每剑的时机方位都格外准确,双剑在身前仿佛成了两道屏障,把那八人的刀剑全拒诸门外。 燕横第一次真正用双剑与人jiāo手,还是情况如此险恶,却有得心应手之感,他不禁露出兴奋的微笑。 荆大哥说过我有用双剑的天分,果然不错! 明明腿上还流着血,燕横却感觉有点沉迷于这比斗之中。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难道…… 他回想起宋梨。她常常骂他是「剑呆子」。临分别那天,她更骂他:「剑令你们都疯了!」…… 也许,我确实是个呆子、疯子…… 对方终究人多,燕横已经打得浑身冒汗,气息开始有点不畅。董三桥见了更加紧攻势,秘宗门「明堂快刀」再夹杂左手的拳法,总是往燕横最难提防的方位攻过来,燕横脚步变慢,合围之势开始形成。 「你们这干狗熊!」 突然传来一把娇滴滴的叫声。 原来就是童静,她已经从西墙爬上屋顶来,振起「静物左剑」,冲过来就往一个秘宗门弟子后心刺去,正是燕横教过她许多次的「星追月」! 那秘宗门弟子及时转身一翻刀,跟童静的剑碰起来。童静几个月来都在苦练牢记「风火剑」的开首八势,这时想也不用想,变招成下一势「鹤寻鱼」,斜身手腕反扭,急点向对方眼目。那秘宗门人料不到这小女孩的剑法比想象中快,急急又回刀自守。童静顺着再连变两势,也都逼得对手有守无攻。 童静一出手,发觉竟能跟这大门派的好手对敌而占着上风,心头一阵兴奋。 他教我的果真是上乘剑法! 但其实她只是靠着先机占了一时便宜。那秘宗门弟子数招后就适应了童静的剑速,开始反抢进击,这次到童静要用「半遮拦」防守,优势已失。 突然多了个敌人,秘宗门众人也不理会只是个年轻女孩,又有两人转身过去夹攻童静。童静见来势甚猛,急急半逃半防守地绕了个大圈走,三人如狼似虎地追击过去。 燕横见童静上来救助,心中既是欣慰,却又担心她有危险。一看见竟有三人夹攻她,怒意更盛,这次不再游斗,竟舞起双剑直冲入敌丛! 脸容表情,有如猛兽。 他不知不觉之间,就模仿着师父用「虎辟」时的气势。 董三桥等五人本来是围捕的一方,燕横突然主动杀进,他们反而错愕起来,加上威力强劲的「虎辟」开路,五人阵式被他冲破了一个缺口! 燕横乘余势冲向那夹攻童静的三人。三个秘宗门人突然被这少年剑士从旁杀近,猝不及防,一人手中刀就给「虎辟」斩断,燕横顺势也刺出右手「静物剑」,贯入这人的右上臂,连那半截断刀亦脱手落下! 燕横再yù攻打另外两人为童静解围,但后面董三桥等五人已夹攻过来,他只得挥双剑招架着往横避开。 「两个都砍了!」董三桥喊叫着,跟四个同门朝燕横追击,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同时另外两个秘宗门人,被燕横吓得停顿了一阵子,听到师兄的命令,又再向童静进击。童静焦急地看着燕横被围打,却又见前头两人再次杀来,不但无法走近救援,反被逼得步步后退。 童静咬着下唇,奋起挥剑对抗这两人。她如此拼命,心里想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 至少缠住这两个家伙,让燕横少一些对手! 但毕竟面对的是两个力量雄猛的大男人,童静每挡一剑,就向后倒退一大步,被逼到屋顶边缘只是时间问题。 韩天豹见有弟子被燕横刺伤,就更加焦急了,他放声大叫:「全部都停手!」 但一方的秘宗门人见到同门受创,都已杀红了眼,另一方的燕横和童静又在担心彼此安危,两边都对韩天豹充耳不闻。 就在韩天豹分了神时,传来一记破风锐音,只见其中一个正在攻击童静的秘宗门人,颈侧已经中了一枚「丧门钉」,身体直瘫倒下。 钉子自然就是樊宗从高处发出的。 他这一击并不是为了救童静。原来童静被两人逼得不断后退,不知不觉后面的脚下,就是之前给董三桥钢鞭打穿的破洞,樊宗为了防止敌人乘机跳下去袭击掌门,断然出手阻截他们接近。这一钉乃一个致命的警告。 韩天豹一时分心没有戒备着樊宗,因而又一个弟子死于暗器下,心内悔恨不已;其他人看见那武当高手出手帮助燕横和童静一方,就更坚信他们是一伙无疑。 另一个本来也在攻打童静的秘宗门人,被这一钉唬吓,立时收手不敢再进击,把刀横在胸前,怕又有暗器shè来。 童静见对手其中一人猝死,也是吃了一惊,又看到另一人已然退后,压力骤消,她便退了两步,想先回一口气才再战斗。 第二步,却正好踏空在那破洞里! 那洞本来不甚大,但童静身材娇小,一失去平衡,整个人就惊呼着掉了进去! 正在另一头打斗的燕横看见,大是惊惶焦急。 她跌入的,是比这片屋顶还要凶险百倍的虎穴。 因为下面那房间里,有一个人。 燕横猛地挥起双剑,在前头硬劈硬打,想再次从五个敌人之间杀出血路,朝那破洞而去。 但董三桥等五人这次已有准备,怎会让燕横再次破阵?四柄已经多处崩口的刀子和一柄断剑,几乎同时迎击向冲来的燕横,他根本硬闯不过,只架开其中三柄刀,闪去那断剑,左肩头却又给董三桥的刀割破了一道伤口。 燕横仿佛完全没有痛觉,心里想的全是堕入了破洞的童静。 他回忆起在成都的马牌帮,自己身在网中时,看见她仗剑而立的背影。 绝不能要她为我而死! 董三桥等人却以为,燕横这么拼死突破想走向那个破洞,是为了跟姚莲舟会合。看见燕横肩上挂彩,五人更有信心当场击杀他,士气大升,每砍一记刀剑都贯足了劲力,yù把燕横的气力尽快耗光。 群豪不是上了屋顶就是进了「盈花馆」大厅,下面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就只余戴魁在照料还没清醒的书荞。他看见屋顶上的恶斗,又听到董三桥大呼的说话,但心中并不相信燕横是武当的人他之前清楚看见,这少年出手救殷小妍时的眼神表情,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 现在眼见燕横身陷险境,戴魁正在想:要不要上去帮助他?可是一想到,如果因此就跟秘宗门人对敌,将引致心意、秘宗两大名门正派jiāo恶,这责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负得起…… 这就是背负着门派声誉的无奈。 这时戴魁听见后头,在大差市街道的远处,传来了异常急激的马蹄声。 戴魁抄起身边地上的腰刀戒备。 是武当派吗? 那马儿在街上放尽奔驰,几个呼吸就接近来「盈花馆」,可见只有单骑,看鞍上身影是个女人,一袭绯红色的衣衫于阳光下如在燃烧。 岛津虎玲兰那如云的乌发迎风扬起,麦色的美丽脸庞露出犹如上阵战将的果决神情,握缰的左手挟着把长角弓。 骏马奔到「盈花馆」数十步外之际,虎玲兰双手竟放开缰绳,身躯在鞍上坐得挺直,右手迅速自背后抽出长箭,搭弦拉弓。她双腿紧挟着马儿,如此急奔下,鞍上的身姿竟是稳如静坐平地,挺胸仰身拉个满弓,眼神和姿态既美绝又强悍。 马儿奔入「盈花馆」西侧街道,虎玲兰右手三根指头轻放,箭矢化作飞电,朝屋顶直袭! 一个正举刀迎头向燕横劈去的秘宗门人,背项肩胛处蓦然中箭,箭镝卡在关节间,手中刀落不下去。燕横乘这空隙侧闪,才避过另外两柄刀的攻势。 突然有强劲的箭矢飞shè来,董三桥等人愕然,瞬间都缓下了对燕横的攻击。樊宗和韩天豹也朝下方看过去。 虎玲兰发了这一记「流镝马」①,即时就抛去长弓,伸手取下挂在鞍旁的野太刀,乘着马儿奔驰的惯xìng,身体离鞍跃出! 『注①:流镝马是古代日本的骑shè技艺,在疾驰的马上开弓shè箭。后来和平时代逐渐演变为武士的竞技,现今则成为神社的仪式。』 虎玲兰跃近墙壁,把野太刀的鞘尾顶在墙中段的窗槛上,借刀身支撑着双臂发力,身子就升往屋顶;她同时放开刀鞘,改握在刀柄上,顺着身体飞升之力,半空中就拔刀出鞘。双足落在屋瓦上时,那野太刀五尺霜刃已经架在身前,摆出迎击敌人的「青眼」架式! 秘宗门人无不动容:不过相距同门中箭一眨眼的时间,屋顶上已多了一个敌人。简直有如从天而降。 众人先前已在「麟门客栈」见过虎玲兰,万料不到身手竟是如此敏捷,这柄巨大的倭刀看来也不是装饰品。 董三桥又折一名师弟,极是恼怒,口中忍不住要占点便宜:「哼,想不到武当派,连倭寇妖女都勾结了!」 虎玲兰听不明白「妖女」是什么,何况她根本不清楚燕横怎会跟这些人打起来。她只是与荆裂分头找童静,向城里的人打听,才知道武者的同盟军攻到了这儿来。 她并不理会董三桥,只向燕横问:「童小姐呢?」 燕横焦急地擎剑指向那个屋顶破洞:「掉进去了!」 「你快去救她!」虎玲兰听见,将架式一变为「八相」,面向董三桥等人。 「这些人,让我来。」 虎玲兰这样说,只是担心童静,听在秘宗门众人耳里却大受刺激。他们今天已经吃了许多大亏,看看屋顶上和下面街上,横七竖八都是或死或伤的同门。「九大门派」虽无正式排名,但秘宗门在其中隐隐是声势最弱的一派,如此折损面子,将来也许连列名都不保。给武当派杀了弟子还好说,连这么个蛮夷女子都看扁,这口气绝对吞不下去。 燕横和虎玲兰对望一眼,同伴间心领神会,燕横也就不理对方,绕路奔过去那破洞。 秘宗门四人正要追击,却听到一股如飓风卷来的声音。 那长长的刀光,足以把四人都覆盖。 「yīn流太刀技燕飞」! 单是那声音与威势,董三桥等人已断定绝难撄这巨刀的锋芒,四人一致都低头闪避,仿佛约定了一样。 虎玲兰经过成都那场险死还生的大战,还有数月来跟荆裂日夕对练,武技又比前进步不少。 燕横脱离了董三桥的追击,没回头看一眼就直奔那破洞。但隔在前头的却是秘宗门名宿韩天豹。 燕横没有半点犹疑,仍向着韩天豹跟前跑过去,眼睛与这位老拳师对视。 前辈,求求你。 韩天豹瞧着燕横的眼睛。当中看不出一丝歪念。 他确是去救同伴。 韩天豹果断地一移身,燕横就飞掠跑过,同时喊了声:「谢!」 这时韩天豹却突然在燕横身后跃出。 但不是扑向燕横。 他空中挥击手中刀,将一枚旋飞往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横背项的瓦片打碎! 又是樊宗,他见燕横跑向那破洞,马上揭了屋顶的瓦片就掷出去,试图拦截燕横。 燕横听见那bào响,稍一回头,才知韩天豹正替他掩护。 「别理会,去!」韩天豹大呼,又挥刀挡去樊宗另一块瓦片。「在下面要保重!」 燕横心内无由感激,三步作两步就奔到那破洞口前。原本攻击童静的那个秘宗门人怕自己也会捱暗器,早就远远退开呆站在一边,这时更不敢拦阻燕横。 燕横盯着那破洞。他深知等在下面的,是远超他所能应付、比刀山火海更险恶的凶地。 姚莲舟。 燕横这瞬间没有再想自己背负的仇恨和责任。 他只知道:有的事情,你死也得去做。 「静物剑」和「虎辟」在前卷出,将那破洞又扩大了一点。 燕横的身体继而如鱼跃入海,义无反顾地踪身而下。 第八章 仇敌 在西安府城东的五味十字街,有五骑于街道中央肆无忌惮地急驰。 其中为首一骑上面是个老者,一边策马一边不停大呼:「让路!」,街上行人纷纷惊慌走避。 那老骑士驰至十字街头,突然一勒缰,马儿人立而起。但他身手极好,腰身在几乎完全直立的马上仍能保持平衡,再一拨马首,那座骑安然着地。 后面四骑也都一一急停,几乎就要撞到一起,状况有点狼狈。 「妈的!」老者左右看看三方街道:「到底要走哪一头呀?」 这老者头上戴着遮阳的斗笠,yīn影下的一张脸,轮廓皱纹深得有如斧凿,皮肤古铜,显然长期在天气严酷的环境中生活。两鬓和胡须都呈花白色长长垂下,上面束串着白银造的花纹小珠。一身赭红色的袍子,领口衣袖都是绣花滚边,背着皮革行囊打着绑腿,一副远行的打扮,浑身都蒙着一层黄尘。 令人侧目的是他的一身兵器:左腰带剑,右腰挂刀,腹前带子斜chā一柄铁扇;颈肩之间缠着铁链,链子两头都是铁爪飞挝,在他胸前互相扣牢;腰后皮鞘chā着四柄绑了红刀巾的飞刀;左手穿戴着个镶了铁甲片的拳套;鞍旁挂一条只有四尺来长的杆棒。所带兵器的数量和奇特之处,绝对不输给荆裂。 跟他同行的后面四人是两男两女,打扮也跟这老者一般带点古怪。他们所带的兵刃虽不如老者多,但少则三件,多也有四、五件,显是同一门派之人。 其中一骑走近那老者,是个已经四十来岁的fù人,脸色也是跟老者一般深,皮肤粗糙,单眼皮的双目细小,若非一身武人打扮并背着长剑,还让人以为是来自偏远山地的农fù。 「掌门师兄,我看是这边吧。」fù人指一指左边街道。 「都是你们!」老者把手上马鞭在空中挥一挥。「在路上尽是磨蹭,害我迟到了!」 「师父……」后面三个比较年轻的男女都在笑。其中的女子二十来岁,脸上蒙着挡风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水灵眼睛,发髻上的银钗垂着大串乱颤的珠片,她好不容易忍着笑声才说:「分明是你老人家在泾州遇到灵台派的马前辈,就拉着人家切磋jiāo流了三天……」 「对呀!」另一个年纪相若的男子也笑着说:「还有经过永寿时,在山路上你看那些村民用石弹打野鸟,看了几乎一整天,又停下来练了一天。师伯你自己忘记了吗?」 老者的耳根红了,鼻孔呼气吹得白须都在动。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该提醒我嘛!还是你们不对!」他说着就拨起马首,对着左面的街道,转换话题说:「师妹,你肯定是走这边吗?可别又弄错了!」 那fù人看着这个有如小孩子的师兄,叹息摇头。后面三个后辈又笑起来。 「他们是不是已经打起来呀?」老者喃喃说:「要是错过了,那可大大的糟糕!大大的糟糕!」 他说着就不理会,扬鞭朝马后一挥,向那街道疾驰。其余四人亦没好气地策马跟上去。 「让路!让路!」老者的呼喊声又在街上回响起来。 ◇◇◇◇ 童静从阳光灿烂的屋顶上,突然堕进yīn暗之中,眼睛在那瞬间什么也看不见。 她感到身体跌在一层软绵绵的东西上,只是肩头压下去有点痛,并未受伤。 她看不清室内一切,脑袋更是一片空白,只把燕横送给他的「静物剑」紧紧握在手里。 这是此刻唯一能教她安心的东西。 当眼睛开始适应时,她渐渐看得见:自己正躺在一床绮红的被褥上。 一想到「盈花馆」是什么地方,童静脸泛红潮,马上从床上挣扎起来。 「不要乱动。」 一把声音向她说。童静不知如何,一听见这声音,已经有很想看见这个人的yù望。 她看见了。 这个人距离她不过五、六步之外,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和姿势都很祥和,膝腿上横放了一柄没有鞘的腰刀是已死的心意门人遗下的兵器。 即使这人的手没有搭在刀柄上,童静还是感觉那刀锋好像指在自己的面前。 在他背后还有一个身影。正是刚才在楼下大门前被燕横救过的那个女孩。她躲在椅子后,伸出半边脸来看床上的童静,那眼神有如一只被惊吓的小动物。她躲着的姿态在告诉别人:这坐着的男人就是她最可靠的保护。 童静仔细看他。她有点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看来年纪不比荆裂大许多、样貌如此优雅、姿势如此沉静的男人,就是名震天下的武当掌门,也就是那个把天下武林许多强敌都引来西安的男人。 他就是燕横不同戴天的仇敌吗?…… 姚莲舟仰头瞧瞧屋顶那个洞,然后无言看着童静。 那是非常深沉的眼神。童静无法分辨,那当中是不是有杀意;有什么yù望;是仁慈还是邪恶…… 就如看着庙里神像的眼睛。 在这眼神下,童静无法说出一句话。 这时姚莲舟向童静伸出一只手。她微微吃了一惊,把剑架高了一点儿。 「把剑借我。」 这不是请求,而像是说一件肯定将要发生的事情。 要是在平时,有人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向她借东西,她的脾气必然一发不可收拾。但现在她只是呆在当场因为她知道,在自己跌进这房间的一刻,本来就应该被杀死。 姚莲舟微微露出不快的表情。他的身体在椅上一晃,童静就看见他扑来。 她几乎是闭着眼把「静物剑」刺出去。 什么也刺不到。然后是手肘和手腕一阵奇异的力劲,五根指头就自然松开。 姚莲舟夺了剑,飘然坐回椅上。他带点好奇地盯着童静。 是因为童静刚才刺的那一剑。 她竟然捕捉到我的动作?……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姚莲舟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好一阵子才能停止。童静细看他的脸。咳嗽并未令他脸色泛红,反而有一种淡灰。 就跟躺在大门外书荞的脸色一样。 他也中了dú。 姚莲舟这时才举起「静物左剑」细看,然后扬一扬右眉。 「这柄是武当剑啊。」 他牢牢盯着童静。童静知道,自己的生死,全在姚莲舟一念之间。 突然姚莲舟的目光斜睨向房间那已没有了木门的门口。 「离开这床,你就得死。」他冷冷向童静抛下了这句,左手握刀,右手拿剑,缓缓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兵器只是垂在身侧,姚莲舟两肩好像软弱无力,胸膛的呼吸起伏很短促①。 『注①:武者一般行坐站卧,几乎无刻不是采用腹式呼吸;只有极疲倦或身体出毛病时,才会如姚莲舟现在这样作胸式呼吸。关于呼吸法,详见《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九》。』 门外出现刀光。 「躲在椅背后,别出来。」姚莲舟回头向殷小妍微笑说。那笑容因为中dú已经很难看。但语声中有一种小妍从别的男人口里从未听过的温柔。 身影从门口闪入。是林鸿翼和几个心意门人。他们听见有人从屋顶堕入房间,以为上面的秘宗门人已经攻了进来,于是也从正门夹攻。林鸿翼一看,却见掉落房间床上的,竟然只是那个自称跟燕横学剑的奇怪女孩,不禁愕然。 姚莲舟可没理会他们怎样想,他运力深深吸入一口气,身体就向门口如箭跃去! 林鸿翼等人已经是第二次面对姚莲舟,对于他有多厉害非常清楚。此刻又发觉弄错了,并没有前后夹攻姚莲舟的优势,站在最前的林鸿翼和两个同门心都虚了,同时把已跨入门槛的一条腿缩回去。 姚莲舟还未出一剑,先胜了气势。 他早就察知已有大群敌人占据了「盈花馆」楼下大厅。这道门就是最后的关口。若被群敌一气冲入这瓶颈,姚莲舟在这身体状况下要以一敌数十,必无幸存。 三个心意门人都未率先进攻,全部架刀防守。姚莲舟暴喝一声,双手刀剑齐挥,乃是「武当势剑」正面破敌之法! 心意门武者毕竟不是豆腐,对手直攻而来,不管是多么巨大的强敌,十几二十年苦练成的后天本能还是自然发动。 心意门武道本就没有消极的防守,每一招不是抢攻硬打就是破势反击。林鸿翼见姚莲舟右剑劈来,马上左手搭在握刀的右腕,刀锋成横向外斜前推出,yù破这武当剑的劈势,再顺势将刀尖送出反刺姚莲舟面门,这招正是「心意三合刀」内的「横刀」法门! 他左右两个门人也是一般心思,一使「崩刀」,一使「钻刀」,合三柄心意刀之力,要与姚莲舟的刀剑正面硬碰。 假如他受了内伤,必然抵不住我们心意门得意的发劲! 姚莲舟刀剑挥到一半,那劲力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他双手一变,左手刀变守势横拦身前,右手的「静物剑」却从猛劈瞬间转成为短促的刺剑,剑尖直指左面那个使「崩刀」的心意门人手腕! 「武当形剑追形截脉」。 刚才看来猛烈的「武当势剑」,原来不过是佯攻! 那心意门人双手握腰刀向前推劈,但在姚莲舟准确的刺击之下,等于他自己将握刀手腕送向剑尖,血花一绽,刀即失劲脱手! 另一人的「钻刀」则因为姚莲舟的虚招所骗而落空了。只有林鸿翼的「横刀」顺势迎推,成功硬碰在姚莲舟左手刀上。 两刀相接,姚莲舟皱眉全身一震。林鸿翼感觉到姚莲舟刀上手劲软弱,心头大为兴奋。 他确是受着重伤! 本来在平时,姚莲舟就算不硬挡,以精微的「太极」化劲,早就把林鸿翼的刀卸去,甚至反馈回敌身;但姚莲舟中dú太深,身体感应都已大半麻木,还哪里使得出需要精微听劲的「太极」?他连平衡都已受影响,现在几乎站都站不稳了,出招都是全凭本能和经验,只能以最小的劲力攻向最有利的角度「武当形剑」正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 即使是在这种情形下,姚莲舟心里还是没有想过一个「败」字。 林鸿翼和同门紧接再出刀,全身都贯满劲力,只盼将姚莲舟逼入房内,走廊后面的同伴就可以一举冲入助战。 两柄强劲的腰刀从不同角度夹攻劈来,姚莲舟的身体明明已是摇摇yù坠,在最后一刻还是再施出「追形截脉」,剑尖穿透另一个心意门人的前臂,左刀则跟林鸿翼的腰刀对碰,脱手飞去! 林鸿翼明知姚莲舟有气无力,却还是砍他不倒,反而两回合就被他废了两个师弟的手,姚莲舟的剑法在他眼中,简直有如魔法! 他暴喝着双手握刀柄,心神合一踏出半步,「崩刀」以毫无空隙的气势,朝姚莲舟迎头推刺出去! 林鸿翼将一切都赌在这一刀上。 要以这一刀挽回心意门的名誉! 然而姚莲舟之可怕,就是能够看见连敌人自己也不知道的空隙。 于是林鸿翼的刀跟右手食指,都一同脱离掉落地上。 姚莲舟已经是张开口透着大气。但在他的「静物剑」跟前,三个手受重创失了兵刃的心意门人,有如待宰的羔羊。 童静一直跪在床上,瞧着姚莲舟与三个敌人的拼斗,看得完全呆住了。 自从燕横和荆裂在她面前打开了剑道的全新领域后,几个月来她天天沉浸在其中,思考着怎样更快变得更强,简直到了一个狂热的地步。 现在她生平第一次看见,这种层级的高手真正豁出去的死斗。每一招式她都看得真切。 尤其当看到已经失去劲力的姚莲舟,仍能够发出那神妙的「武当形剑」时,童静心头有一种特殊的领悟。 就算力气远不如对手,原来也能够这样取胜! 童静当然不是瞬息间就了解姚莲舟那魔剑的奥秘。但亲眼看见这种层次的武功,对她而言又开了想象以外的眼界。 「静物剑」刃锋就在那三个心意门人数尺之前。眼看这房间门口,就要筑起一道尸体的墙壁。 屋顶那破洞却突然有碎瓦掉落。 姚莲舟回头。 一条带着两道剑光的身影,如飞鸟般穿越洞孔而下。 姚莲舟迅疾回身,朝着空中那身影擎剑迎击。 因为身影将要着落之地,距离殷小妍只有数步。 他宁舍那等于生死关口的房门,也不容这女孩损一丝一发。 两柄一模一样的武当「静物剑」,在半空里jiāo锋。 星火同时照耀姚莲舟和燕横的眼睛。 两剑一jiāo拼,二人即在空中分开,各自着落在自己要保护的女孩子跟前。 燕横见童静跪在床上,看来毫发未损,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童静看到燕横不顾一切地跃下来营救自己,心里更是欢喜得很。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像有一股暖意在jiāo流。 姚莲舟落地时却站不定,殷小妍马上从椅子后站出来扶住他手臂,这才好不容易站稳了。 这时燕横才第一次真正看他。童静只见他那温暖的脸瞬间冷凝。 姚莲舟。武当派掌门。头号的仇敌。 燕横想起在青城山的「归元堂」里,武当副掌门叶辰渊举起的那个木令牌。 就是这个人的令牌。为了一句「天下无敌」,杀害我师父、长辈和许多师兄弟。烧掉我「玄门舍」。毁灭我青城派。 燕横只感到心胸里,有一股汹涌得令他快要发疯的愤怒。 姚莲舟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也没有需要知道敌意,在他的世界里,是不需要解释的。 殷小妍看见燕横,认出就是在大门前救她解围的那个少侠。可是看见他眼目中的仇恨火焰,她吓得无法说话。她看得出来: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对姚莲舟的那股恨意,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两个剑士不必任何言语,之间已经产生一种连薄纸都涉不进的逼力。即使在门口的林鸿翼等人都感受得到。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把剑斩出。 燕横亲眼见过叶辰渊足以击杀师父的武功,当然不会不知眼前这个武当掌门的修为境地,跟自己差距有多大。 他此刻击出这一剑,并非期望为师门报仇。 而是为了保护身后的童静。 姚莲舟也是一样,刚才与心意门三个刀手比拼,把他好不容易调息蓄养的气力又几乎花光了,他知道现在再jiāo手即要见底,不知打到第几招就会支持不下去。但是身后的殷小妍已经与他生死连成一体。他毫无犹疑。 假如身为武当掌门,连一个女孩子都保不了,那就让我死吧。 两柄「静物剑」还未jiāo击,姚莲舟的剑就半途转向,又用剑尖前三寸刺削,以「形剑」截击燕横的手腕。 燕横在青城山已见过叶辰渊使这「追形截脉」的神技。他数月来都一直在琢磨师父最后一战双方的剑招,不是没有想象过假如是自己要怎样应付。一见姚莲舟这变招,记忆就马上回来,及时收剑闪躲。 当然他躲得过的一大原因,也是此际的姚莲舟,剑速已连叶辰渊五成都没有。 燕横右剑一收,左手「虎辟」紧接攻上,正是「圆梭双剑」最简单也最常用的攻守同时之法。 姚莲舟斜身把剑一横引,又截住来势凶猛的「虎辟」。 燕横如法也是同时收左剑、攻右剑,一双长短剑连绵进击。他心想:面对远比自己强的敌人,防守必败无疑,要抢攻压迫才有生机,于是双剑连环进手,不给姚莲舟喘息的机会。 这战术,正与青城山上何自圣对抗叶辰渊的战法暗合。不同的是,燕横抢攻是出于自保和守护同伴;何自圣则是真正抱着强势压胜的无比自信。 姚莲舟已无余力用其他剑法,只能继续施「武当形剑」,以最小的动作巧取角度,阻截燕横浪接浪的双剑攻势。 三柄剑无一次相碰,却在二人间斗得灿烂。 两人最初都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女孩而出剑,剑势都有些保留;但不过jiāo手数招,体内的武者血液都被对方的剑牵动而沸腾,转瞬已浑然忘我地沉醉在这剑斗之中! 门口的三个心意门人,刚才受伤如中魔法,这时旁观才看得见姚莲舟的「形剑」是怎样出的;又见那青城派的少年弟子,竟能跟他相持不下,甚是惊叹。 后面的同门把受伤三人扶回走廊,正yù进入助战。但颜清桐却伸臂止住他们。 「怎么了?」林鸿翼急问。他的命怎么说也是燕横救的。 「先看看。」颜清桐说:「你听不见刚才董三桥在屋顶上喊叫吗?这小子可能是jiān细,正在做戏引我们进去。」 林鸿翼再看,燕横和姚莲舟已jiāo手数十剑,怎看也不像假打。但颜师兄江湖阅历丰富,他又不敢不信,一时无法断定。 燕横经过屋顶上力战秘宗门众人,现在又和姚莲舟大战,这双剑越来越使得顺手。 其实姚莲舟每一剑「追形」,都几乎刺中燕横手腕或指掌,每剑燕横都是只差分毫地仅仅避过,颇是凶险。但越是打得久,他的信心就越是高涨对手可是号称「天下无敌」的姚莲舟! 真正的天才,必然相信自己是天才。 荆裂的话在他心里响起,更加激发他的自信。 从击下樊宗的强劲飞剑,到以一力敌秘宗门八人,再到此刻跟姚莲舟打得不相上下……不过短短时间,燕横的人与剑都改变了。 姚莲舟另一次「形剑」刺来,燕横更大胆抢险,左手并不闪避,只是手腕一提一转,在最后一刻变招,以「虎辟」硬格在姚莲舟刺来的剑上,右手「静物右剑」,同时削向对方握剑的手臂! 要是在平日,姚莲舟的「形剑」怎会被格住?就算格住了,也有至少五、六种方法轻松应对;但现在他手上欠劲,两剑相jiāo,他手腕一震就几乎脱手丢剑了,勉强稳住剑柄,燕横另一剑却已攻来。 明明知道要怎么做,身体却做不了这对一个武道高手而言,是何等屈辱的感觉! 姚莲舟盛怒之下猛提一口气,剑势即变,化作武当剑道里攻击力最强的舍身剑法「武当飞龙剑」,避去燕横这削招同时,剑如化为箭矢直进,shè往燕横眉心! 姚莲舟这剑之迅疾,比刚才的剑招快了几乎一倍,童静看得见这速度,张开嘴巴,却来不及发出惊呼 这高速的剑光,刹那间刺激起燕横体内某种潜能。 就如当天在青城后山崖上,以「龙棘」刺入锡昭屏下巴时一样。 原本应该已经透进燕横眉心的剑尖,却在不足一寸前,被燕横的双剑jiāo叉架住了! 只是很简单的双剑jiāo叉迎头挡格,但那速度、力量和气势,隐隐有着跟「雌雄龙虎剑法」相近的味道这是燕横多次反复回忆师父生前那场死斗所产生的自然模仿。 燕横双手紧接运劲,将姚莲舟的「静物左剑」反震回去。 姚莲舟的「飞龙剑」实已将他底力都耗掉了,燕横这一震,令他连人带剑往后倒在椅子上。 燕横这一挡架后,本已作势蓄劲,准备跃前,以在成都马牌帮用过一次的「雌雄龙虎剑穹苍破」追击。但他突然收劲停住。 因为他看见,姚莲舟跌坐在椅上,右手剑已经无力垂在椅旁地上,正不停地咳嗽,脸上那层灰色变得更深,鼻孔有血淌出。 燕横呆住了。 「他中了dú。」童静下了床,急急走近燕横身后说。 姚莲舟在这情形下,仍想吃力地举起手中剑。这时殷小妍已急得泪盈于睫,从后抱着姚莲舟的肩,仰头瞧着燕横,然后颤声在姚莲舟耳边说:「在外面时,就是他救我的。」 姚莲舟一听,知道燕横不会加害小妍,心下一宽,脸容变得安然。 燕横看着姚莲舟的脸。之前他听颜清桐说,姚莲舟因为华山一战受了内伤,但想他仍敢留在西安府,而且已休养十多天,伤势应不是太重;燕横拼了命也跳进来与姚莲舟jiāo手,一心是为了救童静,全没顾虑自己的生死,更未想过可以占到什么便宜;这番jiāo锋竟能挺得这么多招,他心里也大感惊奇。 现在他才恍然:姚莲舟身体远比他想象的更要虚弱。难怪樊宗要死守在屋顶。 看他中dú的样子,当然不是今天之前的事…… 燕横想起同样中dú的书荞;戴魁给她解yào的事情;颜清桐当时的焦急举止,又跟戴魁明显闹翻了…… 燕横把事情串在一起,终于想通了其中的细节。 颜清桐是西安府本地人。dú是他派人下的。 这时门外众人都看见燕横占尽优势,却竟犹疑不打下去,心想:难道董三桥说的是真的?颜清桐说他们在做戏也是真的? 颜清桐在门外朝燕横高叫:「燕少侠,仇人就在眼前呀!为什么不刺下去?先废了他一条手臂再说!」 燕横回想自己也曾在马牌帮中过dú箭,对这等卑鄙手段深痛恶绝;更何况在屋顶不杀樊宗时,他早已立定决心。 打倒武当派,我要靠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的去打,这才是真正的青城传人! 一听见颜清桐的声音,燕横怒目盯过去,吓得颜清桐噤声。 想起曾经跟这样的人手挽手出阵,燕横只觉恶心。 现在他倒很想再见一个人: 荆大哥…… 燕横缓缓把双剑垂了下来。他知道放过了这个机会,将来要再次战胜姚莲舟,不知是何年何日的事。养育他的青城派就如家人;而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看见杀害家人的仇敌,正全无反抗之力地坐在跟前,都会毫无犹疑地一剑刺下去。 但是武者的想法,本来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姚莲舟也在看着燕横。他看得出燕横对自己的仇恨,八九不离十是被武当派消灭了门派的残存弟子。燕横用的不是华山剑法;以其造诣应该是大门派的弟子……姚莲舟已经猜知燕横是青城派传人。 可是燕横没有一剑刺过来,姚莲舟并不是很意外。他们都是武者。姚莲舟能够理解燕横心中所想。 明明是恨之入骨的仇敌,却是心灵相通。 燕横已下定决心不出手,但心里还是矛盾:假如颜清桐等人从门外攻进来杀姚莲舟又如何呢?燕横虽然不想就这样杀掉姚莲舟,但也绝无出手维护他的道理…… 颜清桐等人瞧着正静静站着不动的燕横,很是疑惑,不敢确定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这时突然有一条身影自南面穿窗而人,跪落在窗前地板上,正是樊宗,手里扣着一枚「丧门钉」,细目瞬间就盯住燕横。 「别出手!」燕横正要应变,姚莲舟却向樊宗一声呼叫,接连又咳嗽了几声。 樊宗对掌门命令绝对服从。而且在屋顶上燕横也曾饶过他不杀,他实在想不透燕横是敌是友。但他也未垂下扣钉的右手,眼睛在燕横和门口的敌人之间扫视。 颜清桐等看见房间内突然又多了一个敌人,更不敢鲁莽攻入。 就是这样奇妙的状况下,房间的三方都僵持着,良久没有人移动。 「我看……」一个心意门人悄声说:「还是等秘宗门的同道都攻下来再说……」 颜清桐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也都默默同意。 反正姚莲舟也跑不掉…… 就在这时他们一起惶然抬头。 因为上面屋顶传来一记震撼的巨响。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九 人体吸入空气的原理,乃是扩大胸腔内的空间,产生气压差异,使空气进入肺脏。其动作可分两种:一是「胸式呼吸」就是以肋间的肌ròu舒展和收缩,令肋骨和胸骨移动,左右扩张胸腔;二是「腹式呼吸」,就是将胸腔底下膈肌收缩,横隔膜向下沉,令胸腔上下增加空间。 凡练武者可说一律都是采用腹式呼吸,原因有四方面:一是胸式呼吸比较短浅,只有肺脏上半部的肺泡在作用,中下肺叶的大部分则未用到;相反腹式呼吸则充分利用到肺脏下部,吸氧量远较胸式为多,对于要求高能量的武道格斗自然更适合,而且长期来说可锻炼肺活量,增进人体耐力。 二是胸式呼吸在吸气时,肋骨都向外浮起,绝对不堪敌人击打;相反腹式呼吸时胸肋无动作,可保持收缩坚实,比较能够抵守撞击。 三是胸式呼吸因为胸肋的活动,容易连带令两肩紧张缩起,违反了武术上「沉肩」的原则。肩部是手臂与躯体的连接处,如果肩头不充分下沉或拉长,从腿、腰、背、胸诸肌ròu所产生的力量,则不能顺利传达到手臂拳头,而在肩处断掉了。只靠手臂而不靠全身,也就不成「发劲」,此乃武术的大忌。 四是腹式呼吸时,腹部动作令内里的脏器产生活动和按摩作用,长期习惯腹式呼吸可增进身体机能和新陈代谢,每吸一口气都是在锻炼。 腹式呼吸也分作两种:「顺腹式呼吸」和「逆腹式呼吸」。前者吸气时肚腹向外凸出,后者则相反向内凹下,腹内的脏器向下压。武者多采用逆呼吸,因这种呼吸法最为充实,用力吐气时最能配合招式发劲。肚子向外凸出时比较松弛,不利发力,也易成对手击打的弱点。 下腹丹田处,正是整个人体重心所在。丹田充实,一切招式动作都更沉稳有力。古人没有解剖知识,故主观感觉下腹充实时,好像是把空气吸进了那儿,就是所谓「气沉丹田」。但古代武者非常专注于丹田的运用之道,「意守丹田」,亦非无科学根据。 第九章 救兵 「不要再打了!」 当燕横跃入那破洞之后,韩天豹鼓足声气,向着几个师侄暴喝。 董三桥等数人正要向虎玲兰反击,听到师叔这叫声才终于停手,但仍然围成半圆形跟虎玲兰对峙着。 「你为什么放那jiān细进去?」董三桥的目光不离虎玲兰手上的野太刀,朝身后的韩天豹追问。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jiān细!」韩天豹怒气冲冲地说:「他救过我一命!」 那余下四个秘宗门人,之前还没有上屋顶,看不见燕横为韩天豹击去飞剑的一幕。他们疑惑地瞧瞧董三桥。 「呸,怎晓得那是不是做戏?」董三桥冷冷说:「我只看见他放生了那武当派的混蛋。」 「我说不要打,就不要打!」韩天豹这次的语气,完全是以门派长辈的身份下令。他平日在秘宗门里没半点师叔的架子,作主意的时候也不多,因此这次秘宗门来西安府,反倒是隐隐以低一辈的董三桥为头领。此刻那四个门人,也不知该听谁的话。 董三桥指一指躺在屋顶一边,背上中了虎玲兰一箭的同门;还有给燕横刺伤了手臂的另一个秘宗门刀手。 「难道他们的帐就此不算吗?」董三桥说,眼睛狠狠盯在虎玲兰脸上。 虎玲兰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攻击燕横,也听不明白汉语的「jiān细」是什么意思。她以自己有限的所知在推想:他们要攻打的那个武当派掌门,显然就是在那个破洞下面! 虎玲兰曾经亲身体验武当派的人有多厉害;而在下面的是武当里最强的高手……虎玲兰这才想到,燕横和童静在下面正面临多大的危险。 一想及此,她毫不顾虑就往那破洞走过去。 董三桥等却以为虎玲兰又再发难,他们刚才已领教过她那柄又长又凶猛的倭国大刀,心想不如先下手为强,抢先就振刀齐往虎玲兰砍过去! 虎玲兰柳眉一竖,祭起野太刀迎过去。五柄快刀从不同角度袭来,但虎玲兰斜垂着刀,绕头大半周一挥,那五尺长刀就如化为一面巨大光伞,把她整个上方都保护覆盖,五柄刀无一不被架开或逼退! 董三桥早知这一刀砍不进去,刀招本来就留有余力,反而集中在紧接的一记腿击上。在刀剑里夹杂拳腿招式,正是秘宗门武功的一大妙技,董三桥这招「明堂快刀」的「云底藏龙」,上路刀劈只为开路和吸引敌人,下面无声无息的「钉腿」,以足尖斜斜蹴往虎玲兰下腹,才是真正的杀着。 这等巧招,本来一般高手都不容易闪过。但刀法里夹腿招,本就是荆裂在暹罗学过的看家本领;这几个月虎玲兰跟荆裂日夕对练,已经应付过许多次,这时一瞥见董三桥肩头的抖动,就知下面正踢过来,双手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着野太刀的长刀柄一沉,以柄尾狠狠迎撞往董三桥蹴来的脚背上! 董三桥毕竟也是成名高手,秘宗门武道讲究眼快招快,他及时缩腿避开了这一撞。 另一秘宗门刀手正要乘机向虎玲兰抢击,韩天豹却斜里一伸手按住了他手腕。 「我说别再打!不听我的话吗?」韩天豹暴怒说。 这时他却感觉背后有异,拉着这弟子的手就一起低头俯下去。 一块旋飞而来的瓦片,急劲地掠他们头顶而过,继续前飞,虎玲兰、董三桥和其余人也立时停手,侧身闪躲这瓦片。瓦片直飞到对街另一片屋顶上才砸得破裂。 韩天豹和董三桥马上回头,却只看得见樊宗已半落在屋顶边缘外的身影! 他趁着秘宗门等人分神和虎玲兰缠斗,就离开了屋顶,从窗户回去房间救助姚莲舟。 「你看!」董三桥踢踢屋瓦,向师叔怒骂:「那混蛋杀了我们多少同门?你却让他溜了!」 韩天豹一时为之语塞。 虎玲兰急于闯过秘宗门人往那破洞去,举刀又yù再战。 此时屋顶上的人却听见,在下面那已几乎空寂无人的街上,传来非常急密又强劲的脚步声。 来者不只一个。但其中一人的足音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如战鼓擂动。 未见其人,只听这声音,已令人心跳加速。 五条身影在西面的街角蓦然出现,朝着「盈花馆」而来的奔势并没有半点停顿。 「我早就说这样太慢啦!」当中一把年轻的声音说。 说话者正是那个脚步声最响的人武当派「镇龟道」锡晓岩。 他一看见「盈花馆」的情况,还有屋顶上的众人,就把在最前头带路的「首蛇道」同门一把推开,当先冲了上去。 「上面的人全jiāo给我!你们都从下面杀进去!」锡晓岩那野xìng的脸杀气腾腾,壮硕的身躯朝前踏步奔跃,有如饥饿已久的猛兽。 陈岱秀看着他那斜背长刀、缚着单臂的背影,微笑叹息。 这小子,根本就不应该选入「镇龟道」……回去后我要向师副掌门说,让他改穿「兵鸦道」的黑衣! 陈岱秀已拔出武当长剑,带着两名「兵鸦道」同门唐谅和符元霸,一执双剑,一带斩马朴刀,直跑向「盈花馆」大门。 锡晓岩到得西面墙前,顺着奔势跃起踏到墙上,他施展的游墙法根本不能用「轻」功去形容,而完全是靠强劲的腿力登上去,仿佛就在墙上跑步一样。但那走上屋顶的速度,全不输于秘宗门的轻功好手。 快到墙头,他双腿运力一跳,整个人就越过屋顶的高度出现。人在半空时,他左手已伸到腰旁,扯开了那缚在腰腹的黑布活结,那原本像抱着肚子般缚在腹前的右臂顿时松绑。 突见武当人闪电袭来,韩天豹率先就迎上去。 今天被杀伤的秘宗门弟子实在太多了,不能再给一个弟子牺牲! 锡晓岩还未着落屋瓦上,眼睛盯着冲来的韩天豹。 第一个是你! 锡晓岩腰肩拉弓,准备乘身体落下之势,就以右臂朝韩天豹发拳! 韩天豹是拳法的大行家,哪会看不出来?他左手反提单刀,穿戴护腕的手臂也摆成得意的「里外战」拳架,心中对于锡晓岩这招飞身直拳,已经想定破解反击之法。 锡晓岩吐气猛呼,右肩一抖,那条仍裹着黑布的右臂冲出。 韩天豹已经看准了两人距离 轰然的响声。 韩天豹连第一个反应都未发动,锡晓岩的右拳已经重击在他心胸! 怎么会……这么远就…… 旁观的人这瞬间都有这疑惑。两人分明还未到伸手可及的距离,韩天豹却已中拳! 韩天豹有如被军队攻城的破门锤击中,身体整个倒飞,在瓦片上滑行了一段,几乎跌出屋顶外,口中喷出鲜血! 韩天豹被击飞之后,锡晓岩双足落到屋顶。众人这才看清他那仍伸出的右臂。 虎玲兰、董三桥跟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 世上怎么有人的手臂这样长的? 锡晓岩收回拳头,手臂垂了下来,长度竟然远远过膝,垂到了小腿旁。他整个人身躯比例匀称,唯独是这条右臂,仿佛是从另一个比他高得多的人身上砍下来,再接到他肩上似的。 一招jiāo手,就将秘宗门堂堂的名宿高手重创锡晓岩初下武当山的第一拳,已足名震天下武林。 他那双满布着红丝的眼睛,看也没看已倒在屋瓦远处的韩天豹,只是扫视着董三桥和虎玲兰等仍然站着的六个人,以不知道是盛怒还是狂喜的亢奋声音说:「下一个。」 ◇◇◇◇ 同时在楼下的「盈花馆」门前街上,戴魁仍在看顾着书荞,另外还躺着一些死伤的秘宗门和心意门人。戴魁赫然见陈岱秀等三个武当弟子正朝这边奔来,马上把腰刀架起,仓皇准备迎敌。 但陈岱秀三人看也没看戴魁就走过,根本未把一条手臂已骨折的他看在眼里,一心只是往那大门跑去。 戴魁被如此轻视,心中苦涩,但也无可奈何。他担心在「盈花馆」里的同门,就向大门那边大叫:「有敌人来了!」 守在「盈花馆」楼下的群豪听见,立时有数人冲出大门来看个究竟。 原本文质彬彬的陈岱秀,一剑在手整张脸就变了,似结上一层寒冰,带着两个师弟朝那数个敌人直奔。 其中一个地堂门的好手,举起藤牌来掩护上半身,右手单刀藏在盾牌后,准备斩击陈岱秀的腿足。 符元霸却从陈岱秀左边掩前,从齿间吐气嘶叫,那露出的双臂肌ròu一收紧,双手提朴刀迎头劈下,「武当斩马刀法」一气就将那地堂门藤牌从中央破开两半,鲜血自盾牌中的裂缝激喷! 只是一刀的气势,把门前几个不同门派的好手吓得胆战心惊,竟就逃窜回门内。 三个武当弟子站在那大门前。只见内里「盈花馆」的大厅人头耸动,数十柄刀qiāng剑戟满布。 颜清桐等心意门人原本守在姚莲舟房间门前,听见下面的骚动,也都退到楼梯处往下观看。乍见三个气势逼人的身影站在大门外,颜清桐倒抽一口凉气。 「武当弟子!」他不禁低呼。 陈岱秀看一看大厅内的阵容,却连眉毛也没有扬起半点。他左右瞧瞧师弟唐谅和符元霸。唐谅只是向他还以微笑。符元霸更是毫无表情,振一振朴刀挥去血渍。 三人心意相通,横排同时跨过门槛。 无畏地踏入那众敌环伺的大厅。 ◇◇◇◇ 西安府的人当然不会没见过和尚。自唐代玄奘法师译经于长安大雁塔,这古都已为佛教东传中土的重镇,城内佛寺林立,在西安住的人要几天都看不见和尚还真不大容易。 可是走路走得这么快、身材这么高大的和尚,他们倒是头一次看见。 那六个僧人自东城墙的长乐门进城,都只是用腿走路,但最初人们远远看见他们扬起的尘雾,还以为是一支骑马的队伍。 六僧年纪不等,但都在精壮之年,最大那个看来都只是四十余岁,一副副硕厚的身躯,把黄色的僧袍都撑得满满。他们戴着遮阳的头巾,手上提着似是用作行杖的木棒,但都没有用杖棒支地,十二条腿有力地迈步,那步姿明明只是像一般走路,但速度却比普通人跑步还要快,僧鞋下冒起烟尘阵阵。 其中一个最壮硕的年轻僧人,看似背着一个巨大包袱,路人再仔细看才知道,原来那是第七个僧人,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和尚,伏在那壮硕弟子的背上由他驮着走。这瘦僧头上顶了个圆竹笠,看不清有多年老,但扶在弟子肩上的手干瘦得像鸟爪。 七僧在东大街上急行而过,途人为之侧目。 其中几个行走时,露出袍袖的手腕反shè着金红的光芒。有人看见了皱眉摇头:怎么出家人也穿金戴银啊?…… 因为僧人走得太快,他们实在看不清楚:那不是什么金银饰物,而是镶着铜片的拳腕护甲。 ◇◇◇◇ 武当「首蛇道」弟子赵昆被派来关中已有三年,主要是为武当派攻打华山派作准备的工作,对西安府的街道尤其熟悉。 「快到了!」他脚下没有慢半点儿,向身后的桂丹雷等三人说。赵昆领路下,他们正以最便捷的路径走向城东大差市。 焦红叶和李侗沿途都是默默走路,没有说半句话。一想到同门尚四郎此刻很可能已经牺牲,他们都心情悲愤。 四人抄到较狭窄的少慈巷里,走了一段时,就听到后面远处也传来人声和脚步声。 不用看就知道,那必然是尹英川所率的群豪西军。负责为他们带路的既是本地镇西镖行的镖师,对西安的街道分布自然一样熟知,走上同一条路并不奇怪。 但那镖师却没有顾虑,这么大群人要走怎样的地形。 这少慈巷两边的房屋,都是科举生员就学的书院,建得密密麻麻的,巷子两旁都是书院的后门,挤得只容两、三人并肩而行。 桂丹雷听着后面的人声,知道己方比敌人快不了多少。虽不知那「盈花馆」此刻情况如何,但如果给这路西军与那边会合,这仗比较难打。 如果先集中力量打击其中一边,就有把握得多。 桂丹雷一想到这里,就在巷子中心停步。 「你们两个快去支援!我在这儿借地形阻截!」 桂丹雷这一举动,只令焦红叶等三人略停了一停,就再举步向前奔跑。桂师兄是师星昊副拳门的代表,他们绝对服从。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担心的必要。 他是「镇龟道」的桂丹雷师兄。那个胸口有「太极」标记的人。 桂丹雷看着三个师弟奔远了,也就回身面向人声渐渐鼎沸的后方。 在这窄巷内声音回dàng,正前进的西军,脚步声有一股如大浪从远处卷来。这么大群人挤在巷中急行前进,实在有些混乱,有的武人禁不住咒骂,整个队伍更是吵杂。 这时在最前头领路的镖师和八卦门人忽然停下步来,后头的人几乎就撞成了一堆,有人不满的高声喝骂。 「搞什么鬼?」 那带路镖师不如赵昆是轻功高手,早就走得腿酸。现在他看见,前面二十步外有个犹如大圆球的身影塞在这少慈巷的正中央,更被吓得几乎跌倒,幸被身旁的八卦门弟子扶住了。 八卦门名宿尹英川与弟子丁俊奇,排开门人走到最前头。尹英川那黑白双眉皱在一起,与另一头的桂丹雷遥遥对视。 桂丹雷没有说话,但眼睛已经表达一切。 你们的路,到此为止。 尹英川身后的弟子,已抬着那柄巨大单刀到来,直竖在尹英川的右旁。 桂丹雷一人,与西军近百人之间那段空巷,仿佛充溢着一股无形张力。 日光已略斜,照在站于巷子东边的桂丹雷脸上。站在这不利的方位,他的圆眼却未有眨一眨。那棕色鬈发在日晒下略呈半透明。 此时在那西军大队后头人丛间,突有一金属长物向上shè出,钉在左边一幢书院的墙头。那长物一收缩,就带着一条身影飞上了书院屋顶。 正是荆裂,他已挥动左臂,将钉在墙头的铁qiāng头拉脱,一边收卷铁链,一边沿屋顶而跑,要越过桂丹雷的拦阻。 他虽也想亲眼看看这个桂丹雷的武功,但心里更忧虑燕横和童静,还是选择先赶去「盈花馆」。 桂丹雷视线未离尹英川,只用眼角的余光斜斜留意上方正走来的荆裂。 「你要去哪儿呢?」桂丹雷微笑说。 荆裂正走到桂丹雷上方十数步外,在屋顶上停步。 「让我先过去。待会儿再见,行吗?」荆裂竟也微笑,还很礼貌地问桂丹雷。 桂丹雷本来就没有想过能够拦下所有人,最重要的是牵制着八卦门的主力;可是这个「猎人」也是个极危险人物,如果就此让他越过,而他并不是真的去「盈花馆」,反而借机跟尹英川在巷内前后夹击,桂丹雷处境将会变得凶险。 但桂丹雷不知怎地,直觉就相信这「猎人」不是会这样做的人。 「那就待会儿再见吧。」桂丹雷竟点点头应允。 荆裂也朝他点点头,才再在崖顶上开步走。两个死敌,对答表情竟隐隐有点像老朋友。 但他们彼此都知道,待会儿再见面时,大家都不会手下留情。 群豪之中也不乏轻功好手,但他们倒没有一个人敢像荆裂般,只身就轻轻松松在桂丹雷上头走过去。 尹英川这时终于伸出了右手,反手拿住那大单刀的柄子,单手以鞘尾竖在地上,那负责抬刀的弟子这才敢把双手放开。 「我先前就知道。」尹英川悠悠说:「今天我要对上的人会是你。」 他说着就倒转成正握,只用虎口挟着刀柄,四根指头在柄上如弹琴般来回弹动,显得技痒已久。 「就让我领教一下,武当派怎么个『天下无敌』法。」 桂丹雷沉下腰来,在巷里坐个马步,身体显得比先前更要横壮。那双比常人硕大的手掌架在胸口高度,掌心向前。 只见那双手掌的掌纹甚是紊乱,密密麻麻得连最基本那几条纹都几乎看不清楚了。 但假如近距仔细看真的话就会瞧出来:当中许多根本就不是掌纹,而是无数次练习赤手接拿兵刃遗下的创痕。 桂丹雷的「太极拳」开掌架式,不动如山。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当锡晓岩的右手再次举起时,董三桥的眼里出现从来未有的戒惧。 秘宗门能够在自古能人辈出的河北沧州立足,甚至脱颖而出列入天下「九大门派」,凭的自是刀剑拳头上的实力;年轻时就已在当地成名的董三桥,不论是友好比试还是恶意相斗,经验都绝对不浅。 但是一个这样怪异的对手,他实在前所未遇。 锡晓岩右手伸向头上方,握住斜挂背后那个缠藤的长长刀柄。 屋顶上众人见他这举臂握刀的动作,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仔细看他那突显在衣袖下的手臂形状,他们才恍然:他一条手臂上竟有两个肘关节! 原来锡晓岩这怪臂,并不是单纯臂骨长得比别人长,而是整个构造异于正常:在前臂和上臂之间,赫然还多出了一节无以名之的臂段,也就是说由手腕数算上肩头,共有四个关节,比常人多出了一个「手肘」! 锡晓岩和已逝的兄长锡昭屏,天生体形怪异,都是拜其父亲所赐:两人实乃同父异母的兄弟,父亲锡日勒,原是物移教的门徒,共娶了四个妻子,轮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为他生儿育女。每次妻子怀孕,锡日勒就喂她们服用教内特殊调制的奇yào,以致生产出来的婴儿都成为生长不正常的畸胎,为的就是要替物移教制造天赋异禀的战士。 结果锡日勒的四个妻子共怀孕十四次,有五次胎死腹中,九个生出来的男女畸婴,七个都活不过两岁,最后就只有这两兄弟存活下来。而四个母亲因为yào物摧残,也相继去世物移邪教的秘术,残忍如此。 就在锡昭屏只有五岁,锡晓岩尚在襁褓之时,物移教被武当掌门公孙清剿灭,锡日勒是少数残存并投诚武当派的教徒,带着这两个儿子上了武当山;三年后锡日勒病死,这对孤儿就由武当派抚养长大,并各依他们的特殊体质被训练成精锐高手,练出别人不可能练到的武功路数。 此际众人见锡晓岩要拔刀,就像面对一个谜题:这样的手臂,会斩出怎样的刀招? 没有时间给他们思考了。锡晓岩背后已闪现刃光。 秘宗门众人惶然举刀相应 锡晓岩貌如凶兽,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叫。 他左足在瓦面上微踏一步,腰胯猛抖,四尺开外的狭长刀锋一气拔出横斩。 这是「太极」的发劲方式。锡晓岩已有修练「太极拳」的资格,但他天生xìng情太暴躁刚烈,在听劲柔功方面无甚进境,但发劲攻击的诀要却练得完全到家,正好跟尚四郎相反,因此他在武当山上,制服的胸口只有半边黑身白眼的「阳鱼」标志。 刀锋破空锐音,尖锐如鬼哭。 秘宗门众人都知难撄其锋,本能地退步缩身闪躲,但最左面一人却站得稍前了一点点,那长刀加长臂的夸张攻击范围仍是将他笼罩。 这秘宗门弟子在刀锋及身前的一刻,及时倒垂单刀挡在身侧。 这是他一生最后一个防守动作。 他压根儿就不像被刀砍中,而更像是受到极沉重的棒击。单刀折断。腰身被斩中处向内屈折。整个人升起离开瓦面,横向急飞越出了屋顶! 董三桥瞪眼,看着同门的尸身就如pào弹般飞出,全身都被一种恐怖感渗透。 简直不是人! 发劲之法,本来就是要尽量利用身体关节,一节接一节将劲力加乘上去,至最后一节发出;「太极」的发劲更是把此道练至顶峰,身躯从至柔刹那变至刚,劲力的传递过程无丝毫浪费,如水波积蓄成巨大的浪涛;而锡晓岩的「阳极刀」发劲,更多了一节常人所无的大关节,把本已强猛的劲力再加乘上去! 他虽年轻,但纯论刚劲,在武当山最少排头三名。 尸体还未落到街上,锡晓岩又已顺势再上右步,腰身旋动,长刀又反手从同一轨迹横斩回来! 最简单的招式,但当配上如此超人的力量时,无隙可破。 在董三桥心里,现在想的已经不是能不能够战胜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够生还。 日光之下,刀锋灿然,却让人感受到一股黑暗的死亡力量。 就在这刹那,另一片更长的刀光扬起。 电光石火间,两刃相jiāo,zhà出比刀光更亮的星火,还有震dàng鼓膜的鸣音。 两片刀刃反弹开去。锡晓岩惊奇地收住刀锋,瞧着那个挡下他反斩的人。 岛津虎玲兰则转身一圈,才将野太刀回弹之力消去,双手顺势将刀身举起过眉,刀锋向上,刀尖和视线皆直指锡晓岩,一双明澄的眼睛无畏无怖。 锡晓岩的怪手把刀横在胸前,迎对虎玲兰的举刀架式。 他还在回忆刚才jiāo锋一刻的手感自从他这「阳极刀」练成之后,未尝一次全力斩击,有人能正面硬抗。 竟然还要是个女人! 先前他满胸都是要发泄的怒火,上屋顶来就是清扫敌人,虽也留意到当中有个女子,却未多加细看,完全沉入战斗的狂热中。 锡晓岩野xìng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比他要高出半个头的东瀛女剑士。 虎玲兰野太刀底下那刚强的脸容与表情,在他眼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美。 长居武当山二十五年、身心都倾注于武道之上的锡晓岩,从来未曾有过这样奇特的感觉。 虎玲兰盯着这个奇怪的刀手,心头也是一般震撼。 她的架式虽稳静如止水,但其实双臂经过刚才一记互砍,正在微微发麻。 虎玲兰自小与众多兄弟一同练武,他们每一个都身壮力雄,本来她以女子之身,应该专练轻灵的刀法来跟他们抗衡;但她就是不服输,硬是要跟兄弟一样走刚猛的路子,还要用上这么巨大的野太刀,结果练就了比岛津家众兄弟还要凌厉的刚刀。 可是眼前这个武当的男人,刀劲更要稍微凌驾于她而且只用单手! 能够给她如此震撼的人,从前只有一个:荆裂。 她心里焦急地记挂着还在下面的童静和燕横。但是面对如此高手,绝难抽身。 荆裂,你在哪里?…… 仍然猛烈的阳光,无情地洒照这对远渡来此古都、身在屋顶高处对峙的武者。两柄长刀映shè得仿佛着火燃烧中。 宿命的相遇。 后记 不经不觉《武道狂之诗》至今已经写了一年。 托出版社市场部同事的努力,这一年里接受过的媒体访问数量,超过了我过去写作十几年的总和。 做访问当然主要是为了宣传。但是我同时也得感谢这些访问者,要我回答很多从前自己没有怎么认真思考过的东西,迫使我总结自己的创作方法和方向。套用最近香港很红火的一句话,是让我「梳理一下自己的过去」。 (哈哈) 许多访问里最常被问到的,大概是这一句: 「为什么写武侠小说?」 这个看来简单的问题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通常意思都不单是想知道「我个人写武侠小说的原因」,它真正引申的是两个问题:这个时代,你还在写武侠小说? 面对人人奉为经典的「金庸小说」这座大山,你还写?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的答案很简单:我深信一天还有中国人,一天也就还有人会看武侠小说。 几百年前的人就爱听《水浒》说书的快意恩仇(我个人一直认为《水浒传》是中国武侠小说的真正鼻祖);在二、三十年代民初中国世局最动dàng的时代,《江湖奇侠传》、《蜀山剑侠传》、《鹤铁五部曲》这些武侠杰作还是能够疯魔全国;再回想八十年代港台武侠小说席卷大陆的速度,就更让人相信:热爱武侠的因子,本来就在中国人的血液里。 即使这十年八载真的有「武侠低潮」,放在武侠小说的长久历史里又算什么呢?更何况所谓「低潮」这形容,小说方面也许是有一些,但只要看看影视、漫画、游戏等其他媒体就知道,武侠文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 我的看法是,与其问「为何写武侠?」不如问:「为何不写?」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常常被直接问到。老实说,很难答难答不是因为没有答案,而是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误会我不尊敬前辈。 写小说,尤其是写武侠,总该有些傲气。 如果一早就认定前辈写得「太好」,自己不可能比较,或者甘心当别人淡淡的影子,那我看不如不要写小说,找别的工作算了。 更何况文学不是运动竞技,本来就没有客观的分数。就算是同一类型的小说,甲写得出的东西,乙写不出来;相反乙写的,甲也许想都没有想过。 如果要说「超越」,唯一该想怎么去超越的,是过去的自己。 其他的,留给读者去决定好了。 乔靖夫 二零零九年十月十七日 小说下载尽在www.biqugedu.com--【白猎鹰】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美丽的动人)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052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