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全录》 正文 第1章 抛砖引玉 在辽远的天空之下,西凉之地一望无疆,大概再过多少年,这片厚重苍凉的大地也看不出历史的风霜吧,甚至除了风头如刀,都没人能觉察出时间悄悄的流逝。 但在姹紫嫣红的帝国南方,时间的流逝又种难以言表的风雅:樱花开了几转,徇烂夏花风中盘桓,秋叶萧萧而落,甚至冬雪消融,都能使人惊觉到时光的悄然离去,从而文人墨客伤春悲秋乐此不疲。 东南名胜雁荡山,因‘山顶有湖,芦苇丛生,秋雁宿之’而得名,又以其风景秀丽幽绝,奇峰迭出,瀑布飞悬著称于世,素有‘海上名山’‘东南第一山’之誉。 雁荡山区占地广阔,四时之景各有不同,此时正值春光明媚之际,阳光温暖洒在雁荡名山,沁人心脾,所以游人极多。才子佳人携伴而来,吟诗作对,风花雪月,投壶射箭,觥筹交错,对饮成欢;折扇公子翩翩风仪温文尔雅,胭脂丽人低语浅笑依侬。偶有头发斑白老叟负箧卖酒,三十文许便可喝上一大瓢;垂髫稚童相戏追逐,禽鸟去而游人乐也。 正在闭目聆听古琴音律的才子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猛烈急促的刀鞘摩擦声,才子皱眉心道:失礼之极,失礼之极。然后才子才意识到古琴声,嬉闹声,在一瞬间都已消失不见。 大才子惊惶地睁开双眼,只见人群都注视着自己的身后,气氛凝重,才子汗毛紧竖,惊恐地扭头回望,才发现原来事情与自己无关,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抬袖擦掉脸上的冷汗,然后他身体忽然僵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大概是他发现了不光脸上有汗水,裆下也潮湿一片。 正在捧着木瓢喝酒的年轻人却仿佛感受不到压抑的气氛中,自己正是压力的中心。喝完之后,甚至好整以暇,挥袖揩揩嘴巴,取出一吊钱放到害怕呆立的卖酒翁的手中,轻笑道:“老丈,收好你的酒钱哩。” 卖酒翁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揣起铜钱,盖上酒盖,挑上担子,匆匆离开。 年轻人面对眼前的刀已出鞘的刀客,神色自若,道:“各位好脚力,想不到我才到这雁荡胜景半日,各位便又追上我了。”随后扫视了一眼众刀客,问道:“怎么?那位断了只手的好汉这次怎么没来?” 刀客中为首的汉子脸若生铁,将坚毅冷酷生生嵌进脸庞,此时他面露悲痛,厉声道:“奸贼,你害我沙师弟断臂以致垂危,倘若他性命有所不测,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围观之人中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他莫非是海沙帮大当家海巨龙?!” 难怪他会如此失态,海沙帮在东南沿海一带一向极有势力,早些年帮衬着官府做些护运海盐的买卖,但路人皆知,海沙帮真正的大买卖其实是贩运私盐到内陆交易,上头又有着官府的照拂,所以海巨龙c沙巨象两兄弟短短几年便积累起了巨额财富,二人情比金坚,一同在这东南之地闯下赫赫威名。 年轻人不置可否,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那么你们此番来寻我就是为了说几句话来让我不痛快吗?”说完一脸笑意地看着众刀客。 海巨龙旁边的帮众激愤无比,怒骂道:“你这直娘贼,伤我二当家性命,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年轻人漫不经心道:“可是我直到现在还活着。” 那名帮众更加愤怒,冲着海巨龙道:“帮主,跟这恶贼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咱们一块上,也卸下他两条膀子,为二当家报仇。” 海巨龙暴喝,“得罪了。”随即横刀欺身而上,两丈距离竟是被两步便行至年轻人跟前,但刀锋未及年轻人脖颈,年轻人的腰身忽然像折断了一般,迅速往后倒去,双脚仍扎在地上,刀锋贴面而过,刀风呼呼,一绺头发应声飘落,足见其势沉刀快。 与此同时,海沙帮的帮众踩着奇异的步子迅速地围上,在两人甫一相接之际便已将年轻人包围起来。 年轻人这下的腰来不及直起,海巨龙便已变化刀势往下剁去,势必叫年轻人身首异处,与此同时,两把刀子已经横削向年轻人小腿,狠辣无比。 要知道,当时的情况实是似缓而急。 年轻人双脚忽地离地而起,单手撑地,双腿摆动,身形飞转,顺势踢开了海巨龙的刀,避开了狠辣的两刀,也将两个干瘦汉子踹出战圈。 落在远远观望的江湖人士眼中,这一手实在无可挑剔,教人忍不住拍手叫好。兔起鹘落,无论力道,角度,速度,都恰到好处,尤其使人觉得震惊的是年轻人对于战局时机的掌控,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往往随手一记平常无比,随便一个江湖男儿都能使得的招式,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于逆境中强行扭转局势。 海巨龙不愧一帮之主,他的刀很快。他的刀也很快。 前者指速度,后者指锋锐。 仿佛空气都在其刀下能被切割。 气息悠长,稳健无比。 但更可怕的是,海沙帮众人似乎懂得一种奇异巧妙的合击之术。相互之间配合之下,攻势竟绵绵不绝,犹如汪洋大潮,一气呵成,承前启后,起承转合,永不停歇,永不枯竭。 年轻人却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围攻了,面上不慌不忙,置之绝境仿佛也看不到他会皱一下眉。只见他右手作掌推掉向他抢攻而来的朴刀,一拳击在海巨龙胸口,海巨龙踉跄倒退一步,强自止步,不顾气血逆行,扬刀再上。 年轻人哈哈大笑:“哈哈哈,我看几位这七星阵法尚不纯熟哩。” 说完余光看了一眼右边天璇位,手上拆招不断,直视在他面前的海沙帮众,道:“天璇c天玑可不是这样转换的。”虽然拆着招,说着话,但年轻人的大部分注意力仍是在海巨龙的身上,此刻他感应到海巨龙的刀将会从背后袭来。前后同时有刀袭来。年轻人该怎么办? 霎时之间,人们便看到了年轻人的应对方法:佝腰别过面前的海沙帮弟子的手臂,两刀相接,面前的海沙帮弟子手臂瞬间被帮主的大刀震麻,手中的刀也落到地上。 年轻人微微一笑,攥拳击在海沙帮弟子身上,那名弟子倒飞十丈余,口喷鲜血,神色委顿,眼看活不成了。 在其身后的海巨龙大怒,刀法更加迅疾狠辣。年轻人感受到背后的强烈杀意,不屑地一笑,欺身往前,占据阵法摇光位,然后他便迅速感受到了众人之间那股隐隐约约的联系,由于阵法牵引气机互通的联系。 巧妙牵引之下,海巨龙的刀前总是自己的帮众,而海沙帮弟子攻向年轻人的攻势也都悉数被转嫁到了帮主那里,众人大骇。 若是有强者在旁观战,想必会发现这其中的玄机。七星阵法演变自北斗大阵,最讲与天地沟通,每个人便都需要成为一方天地,方可镇压强敌。于是需要气机互通,才能增强了彼此的联系,彼此之间配合无碍,一阵便只若一人,那可当真是千手百臂,莫不能防。真正的北斗大阵早已失传,相传真正的北斗大阵万人一位,大阵运转起来生生不息,号称百万雄师莫能陷。 这七星阵法虽然残缺,但在气机联系上的要求却更要强烈,所以不自觉地,海沙帮弟子的气机便被位于阵法中枢的年轻人所牵引。 海巨龙暗忖道: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力却已高深至此。当下便先泄了气,喝道:“我帮弟子听令,不要管阵法,现在你们各自为战,与本帮主一同绞杀这厮。” 虽然如此说,但此刻大家气机相连,谁敢轻易撤力?万一这恶贼顺势再将真气灌入,那岂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所以在年轻人的有心牵引下仍是海沙帮众打海沙帮主,海巨龙心中恼火,现在势成骑虎,实乃两难局面。 海巨龙无奈,震退迎上来的两个帮众,抽身而回,收刀而立。道:“小兄弟天纵奇才,人中龙凤,从今以后,你与我海沙帮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罢。” 年轻人卓立众人间,豪迈大笑,道:“海帮主言重了,小子以前多有得罪,只要贵帮肯不与我为难,小子也很乐意交下海c沙贤昆仲为朋友。” 听到年轻人提到自己师弟,海巨龙皱了皱眉,很不甘心。 不过随后,年轻人便将自己的真气一放一收,未曾再伤及海沙帮一人。只不过海沙帮众人被吞吐的劲气弄得人仰马翻,倒在地上。 海巨龙眉头锁得更深,心中暗道这家伙故意折人颜面,实在可恶。 不过这可实在是冤枉年轻人了,刚才情势如果年轻人不先放再收,伤到的便是自己了。 年轻人昂首挺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扔给了海巨龙,道:“大还散。” “大还散?”海巨龙明显吃了一惊,拱手道:“此等疗伤圣品,我替师弟谢过小兄弟。看来师弟可性命无虞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南有佳人 年轻人微微颔首,道:“在下还要游历雁荡胜景,若是诸位再没有其他事了,便不用在这儿杵着了吧。” 从年轻人嘴里吐出的逐客令非但没有让人觉得狂妄不妥,反而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或许是年轻人云淡风轻的态度,或许是年轻人展现出来的力量,都让人有种理当如此的信服感,并发自内心地觉得此等少年英豪便是应该喝美酒,陪美人,赏美景。 周围江湖人士低声议论不停: “真是少年才俊。” “哈哈哈,颇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海沙帮众人抬着重伤的那个帮众聚敛在帮主海巨龙身后,海巨龙道:“既然公子有心赏景,我们便不再叨扰,这就离去。”于是相作一揖,便准备离去。 此时兀地响起煌煌磅礴的一阵礼乐,琴瑟相和,箫鼓并鸣,肃穆凝重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神色庄严地望向茫茫的东方。 东方,有人踏乐而来。 二女持箫,分列前方左右;其后又是二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款款而来;其后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华贵红绸珠帘帷轿,隐约可见珠帘一边无双玉容;其后二女,其一抱琴,其一怀瑟,独臂相环,一手抚弦弹奏;队伍最后是两个男人,手托木鼓,硕大木鼓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竟是无人相敲,自然凭恃的便是二人的内力。 礼乐毕时人恰至,众人旋即从庄严肃穆的礼乐中醒转过来。目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红绸婢子,黑衣汉子和华贵轿子。 透过轿子珠帘,一只玉手纤纤往下压了压,示意轿夫放下轿子。四个轿夫均着黑衣,衣服质地较硬,线条感极强,衽上,袖上均绣有红边,冷酷寒冽,硬朗肃杀。 但此刻几个七尺男儿极为小心地放下轿子,仿佛生怕有些许颠簸惊扰了轿中之人。 前头两个轿夫压下轿子,拨开珠帘恭迎轿内之人。 踩着一双红鞋的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了莹白的脚踝,柔若无骨,浅浅青色的血管衬得她的脚上肌肤愈发晶莹剔透。 场间众人目光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女子。而随侍她的轿夫c扈从与婢子则恪礼静立,目光微微看向大地,不敢直视红衣女子。 红衣婢子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丝绸质地,袖是中袖,袖边与衽边绣的是黑边,庄重且古朴。 而惊艳众人的红衣女子着的是红色深衣,腰间束一条黑色绣金的腰带,广袖如云,头上一根青玉簪子束发,典雅尊贵。此等非凡气质,仿佛生来便是应该让人敬仰的。 而那些不自觉欣赏她美貌的人,心中更是生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圣洁之感。直到一声咳嗽声惊起,众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头看向脚尖。 红衣女子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之前,走到刚刚经过恶战的年轻人面前,盈盈施了一礼,朱唇轻启,清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秦公子,你与敝派素无恩怨,父亲也是极为欣赏公子的年少有为,不肯与你为难,临行前父亲便嘱咐我:‘借阅交流可以,望离焱莫要自误’。灼华出门在外,实是不肯横生枝节,还请公子体谅则个,归还从敝派借走的经文。” 如闻仙乐耳暂明。众人此时除了一些年老德高的前辈,无不醉心倾慕,挺起腰杆,盼望仙子能赏脸跟自己说句话。 年轻人拱手长揖,还了一礼,“灼华小姐明鉴,秦离焱并非行窃之人,敝派的经书在下也在寻找哩。至于非要找到不可的原因呢,”秦离焱似是自嘲自怜,“自是盼望获得小姐垂青,能以经书作为聘礼迎娶小姐。” 众皆哗然,一些热血方刚的年轻人纷纷对秦离焱怒目而视,也有摇头看向周灼华,眼中悲切之意甚浓,仿佛在说有美一人,却不能相厮相守。而年长冷静的前辈则目光生疑,心中不断揣度神秘红衣女子的身份。 周灼华身后持箫c鼓c琴c瑟的随从眉头紧皱,目光不善盯着秦离焱。 但周灼华面不改色,古井无波,淡淡道:“灼华自然不会无的放矢,秦公子,灼华可以肯定经文在你手中,还请交还敝派吧。” 秦离焱直视红衣美人的眼睛,无比诚恳地道:“那就请小姐拿出证据吧。” 周灼华叹了口气,右手向后微弯,一招。 只见一个轿夫抖动剑鞘,一道寒光便飞离而去。 下一刻,剑柄便稳当地落在周灼华手中,剑身微颤,铮鸣不断,秀丽绝伦的女子手握秀剑,别有一番清冷味道。 剑锋斜指厚土,周灼华悠悠言道:“既是如此,那便得罪了。” 说完便一步踏向左前方,继而忽而向左,忽而转右,身形飞转间,便已至秦离焱身前,秦离焱退避而去,周灼华又斜踏一步,身形又鬼魅地挪移到了秦离焱身侧,垂剑隐而未发,剑芒吞吐不定。 众人再次大惊,剑芒?此女才多大年纪,便有此等实力。 秦离焱嘴巴微张,来不及惊讶,便又再度闪避开去。 但周灼华脚下步伐诡异无比,往往能料敌于先,后发先至,紧紧地缀在秦离焱身遭,前后左右,仿佛都是周灼华的身影。 但她手中的剑却是迟迟未发,剑芒则是愈发凝聚深邃,扭曲了空气。未发,便是在等,等秦离焱重压之下崩塌的那一刻。 所以此时二人争斗惊而不险,适时拂过的一阵春风,垂落漫天花雨,二人身姿摇曳间仿若天女散花,颇有美感。 终于有人识得此等神秘步伐,忍不住出声: “‘追星弄月’?怪不得,怪不得” “老头儿,你话倒是说完呐,怪不得什么?” 面容苍老的前辈喃喃道:“怪不得如此厉害,怪不得缀上便脱不得身。紫薇c太微c天市,三垣二十八宿,北斗c勾陈c荧惑,这个步伐循的是星宿分野,天象循环。” 此刻周灼华一身红衣,如火如焰,而其气势也在节节攀登,与其刚刚典雅娴静的气度完全不一样。 重压之下的秦离焱面色也不再放松,专注无比,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此时已然危矣。贸然进攻只会换来周灼华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到了那时,先机已失,便再难以回天。但若是等待下去,等到周灼华剑意圆满的一刻,便到了生死分晓的时刻。 不觉间,秦离焱额头上已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遥遥相望的只剩下江湖人士,提携女眷的才子们,游山玩水的百姓们,为求生计四处奔波的贩夫走卒们,这些与江湖不相干的普通人们,都已离去。 二人间气机流转越来越快,即便是花瓣柔弱,飞离到二人三丈之内,也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一触即发。 秦离焱刷刷两步后撤,同时双手垂下,击打虚空。身前大空,此时周灼华如果愿意,便能一剑插入他的胸口。但周灼华心思电转,仍是选择了不理会他故意卖出的破绽,提剑凝聚气机,攀升气势。 这片刻之间的选择犹豫中,秦离焱已开始了行动,秦离焱拇指中指甫一相合,温柔意大作,便有一片叶似是划破空间飞跃而来,被秦离焱拈入指间。然后在方寸间,秦离焱手腕微转,使用了极其高明的手法将木叶催发而出。 周灼华轻轻眯起狭长的美眸,疑惑地看向没有向自己击来的那枚树叶。 戴着斗笠的平凡男子虽然一直在默默观战,但很多人却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因为此时那枚树叶向他飞去。 平凡男子抬头,杀机大作。然后他看了一眼穿越空间的那枚树叶,仿若利剑出鞘,眼神寒冽。 木叶便断为两截。 秦离焱大喜,迅速移步将战火引向斗笠男子。平凡男子眼中迸射怒火,横移而去。 秦离焱不依不饶,随步跟上。 周灼华手中之剑气势饱满,已攀至巅峰,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但此时斗笠男子的身形却遮挡了秦离焱半分身体。无奈之下,周灼华生生将剑势偏移一分,恰好笼罩了斗笠男子。 秦离焱先做出了反应。 双手猛然晃动,令人眼花缭乱,然后结了一个玄妙无比的印法。 斗笠男子面对这厉害之极的一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剑,挥剑。本是无比简单,每个剑士都会的动作,不平凡之处便在于太快。如同电光火石。逆刺而上。 周灼华的蓄力一击仿佛携带着煌煌天威,仿佛一颗荧惑古星被召唤而至砸下。 斗笠男子面对陨星,选择了倒挂起一束星河,向天击去;秦离焱则选择了结出朱雀之印,以四灵之威抵抗。 当两剑一印相交的一瞬间,天地仿佛静止,然后时间迅速地恢复,这体现在空气先是凝聚未发,而后便携尘从四面滚滚而去,犹如涟漪,只不过这涟漪,极其恐怖。 周灼华俏脸微寒,道:“朱雀印。” 秦离焱嘿嘿一笑,拉起斗笠男子便走:“老兄,咱们该走了哩。” 围观之人议论声: “果然江湖多才俊啊。这江湖越来越有意思了。” “嗨,谁说不是呢,老夫都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后生可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相见不欢 信步漫游的秦离焱瞥了眼仍跟在他身后的戴笠男子,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眼眸深处杀机一闪而逝。 他转身看着随他停下,保持在不远不近三丈距离的戴笠男子,微笑道:“老兄,小弟是否说过咱们就此别过呢?”戴笠男子不说话,秦离焱继续道:“如果老兄恰好与在下同路,那么便请老兄先走,在下还得细细览收雁荡胜景。”说完便侧身做了一个请君先行的手势。 但一直沉默的男子静静站立,脑袋微垂,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一大半脸,只余一个并不如何圆润的下巴暴露在秦离焱视线中,不发一言。 秦离焱稍显夸张地摇了摇头,叹气苦笑道:“行行,就算小弟之前假借老兄对付那泼辣娘们儿多有得罪吧!请老兄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老兄出手,我是否已经丧命在那娘们儿手下了呢?我也是迫不得已呀。”他口中的泼辣娘们儿自然便是使得一手好剑法的周灼华了。“承老兄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他日定当重重酬谢,为老兄找最野的马,最烈的酒,最懂伺候人的小娘子,任君纵横捭阖。如何?” 戴笠男子听这番荤话,心中不喜,暗暗皱眉。 正侃侃而谈的秦离焱忽然警觉地抬眼望去,辽远的高空盘旋着一个小黑点,暗道“大意了”。忙向戴笠男子道:“老兄,现在也不好跟你解释了,你快走吧,下次相遇时我必报大恩。” 话音刚落,便提气拔足,纵身奔去。 无怪秦离焱离去匆匆,周灼华想必已经凭借天空中的苍鹰发现了秦离焱行踪。秦离焱心生疑窦,“僻处南方的东南名门怎会懂得熬鹰之法?”同时心中倍感无奈,此番逃亡之旅又得横生许多变故。 秦离焱心中暗自感慨之际,忽地猛然发现戴笠男子仍缀在自己身后三丈远的地方。心中立时又对这神秘男子多了几分忌惮,心中反复猜测男子身份。同时好胜争强之心大作,足下再度发力,速度再提。 一个时辰后,二人已奔行三百余里,从雁荡山西行至雁荡山东,二人先后窜入密林。 秦离焱倚着一棵老树,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内力弗继之状。他觑着戴笠男子,发现戴笠男子斗笠微颤,下巴布满了汗珠,气息不匀,心下顿时稍感安慰。暗道:还好这小子不如我。 秦离焱透过林间树叶空隙察看高空,发现那只神骏的鹰寻找不到目标,盘旋几圈之后,便嘶鸣着离去了。秦离焱以为暂时摆脱危局,便向戴笠男子诚心道:“老兄,你跟着我只是平白被卷入这场争斗的旋涡。唉,现在什么都晚了,小娘们肯定已经以为你是和我一伙的了。想不到,我秦离焱竟不知不觉成为了一个不仁不义的人,老兄如果现在离去,周灼华的大部分主力应该只会继续追我,凭老兄的身手该当有很大的机会逃出生天。嘿,倘若我能避过这次杀身之劫,一定要和老兄喝个痛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起共患难,秦离焱的态度比起之前好了许多,真诚了许多。但也有可能是那个隐晦的原因呢:这小子还不如我哩,何必搭上他一条命呢? 戴笠男子头一次开口说话,“周灼华到底是什么人?你因何开罪于她?” 这两件事,都是目前戴笠男子最关心的事。戴笠男子的声音不像他这个人,不神秘,不冷漠,只是像一个普通的青年小伙那样普通。恐怕唯一的不凡便是这个声音给人的感觉很年轻吧。以致于秦离焱有着些许错愕。 秦离焱回复常色,苦笑道:“她?她背后的势力大着哩!你看到她的排场了吗?那四个轿夫早年间是江淮地区有名的硬茬子,四人合伙开了一家武馆,独大江淮。” 戴笠男子插嘴道:“是否人称‘混世四蛟’的蒋沈韩杨四昆仲?” 秦离焱点点头,“正是他们。” 戴笠男子默然不语。秦离焱继续道:“持鼓的两人来头更大,你是否听说过‘神拳难敌’武夷c武山两兄弟?”戴笠男子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秦离焱道:“如此正大光明地犯孟衍空‘神拳’的忌讳,所以招致孟衍空万里而来,挑战武夷c武山,最终二人不敌孟衍空,于是‘神拳难敌’也变成了‘难敌神拳’。”说到最后,秦离焱也有些忍俊不禁。“后来二人销声匿迹,再没出现在江湖,没想到居然是为周小娘们儿护花去了。” 戴笠男子沉吟不语,由于斗笠的遮掩,教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秦离焱道:“嘿,至于那些个拿乐器的小娘们儿,照我推测,并不会比武夷c武山弱,毕竟周灼华依仗小娘们儿更甚于二武四蛟。” 戴笠男子道:“但周灼华年纪轻轻” “这正是她背后的势力的恐怖之处了。”秦离焱拊掌笑道:“这些人,都不是易与之辈,却在周灼华手下服服帖帖,不敢有任何的反心,甚至都不敢自行离去。周家之强,恐怖如斯。怎么样?怕了没?” 戴笠男子一时分不清到底秦离焱是好心劝他离去还是故用激将之法。皱着眉问道:“那阁下又是什么身份?怎会招惹上她?” “我?我的身份?于我父母,我是游子;于我恩师,我是野徒;于我相识,我是故人;于老兄,我便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老兄你呢?你是什么身份?” 戴笠男子明知他不愿意透漏身份,此时也没有办法,叹气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秦离焱哈哈大笑,“多少人不甘于平庸,老兄偏生有着自甘平凡的洒脱,只这一点,老兄便不是个普通人。” 秦离焱耳畔忽然响起一阵不自然的树叶摩擦声,戴笠男子也有所警觉。秦离焱苦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了,小弟又要先走一步了。”话音刚落,提气拔腿欲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一窜入天,然后如同一颗急速下坠的陨星,狠狠地砸向地面的秦离焱。秦离焱刚提起一口气,心中警兆忽起,便顺势一个驴打滚,向前滚起,极为狼狈。 春天的泥土含水湿润,即便如此,当那道身影砸到地面之时,仍激荡起不少烟尘,烟尘散去,才发现他所落下之处,已经是个尺许大小的凹坑。 秦离焱不敢将后背暴露给敌人,滚开之后,迅速转身,身体前倾,警惕地注视着从天而降的身影。 然后深坑中的身穿黑色绣红短襟的人缓缓站起,目射寒光,像打量着猎物一般看着秦离焱。他脸呈方正,其眉如墨,其眼如炬,其鼻如砾,状如狮虎,不怒自威,刻板坚硬,棱角分明,处处峥嵘,身形如塔,宽衣尚不能掩其壮硕威武身躯,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强者气度,摄人心神,不敢稍有轻辱。 秦离焱凝重无比,,一粒豆大汗珠划过刀削般的脸庞,滴在地上,折射出紧张的气氛。 略一思量,秦离焱面色微嘲:“我当是谁,原来是‘难敌神拳’武老二。” 武山寒声道:“小子,你找死。” 说完足下一蹬,身体如同一枚炮弹轰向秦离焱,在原地凹坑中又留下一个更深更小的坑。 秦离焱大感棘手,心中暗忖:武老二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鲁莽,粗中有细,实在难以应付。原来武山在出手之前,便以气机牢牢束缚住了秦离焱,令他不得不正面硬接这一拳,如果心思中有稍有逃避畏敌,不站而逃之意,牵引着气机改变,武山便能施展无数的后手变化,封死对手的所有退路,只能力战身亡。 秦离焱收起轻视之心,面对着大巧若拙的一拳,心神合一,刹那间将自身气机牢牢困锁在体内,真气牢守丹田,双手抱头,以臂护脸。 如此行家的姿势,想必是经常挨打。戴笠男子心中竟有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病相怜的落魄感觉。 因为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硬捱了,又因为不能被一拳打成脑残,所以要用相对强壮的地方保护较弱的地方。秦离焱的真气在手臂间流转不息。 但这一拳很结实地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秦离焱仿佛被一柄重锤打在身上,一瞬间,身体仿佛一只风筝,被强大肆虐的狂风刮飞,实际上此刻在戴笠男子眼中,秦离焱确实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飞出去,而且在空中洒出一片血水。但他又眼尖的发现秦离焱在空中也没有失去平衡,而是手捏法印,借力而去。戴笠男子这才稍微松开握剑柄的手。 眼看秦离焱就要重重地撞在一棵杉树上,刹那间,他右脚触地,略微一点,便强行改变了方向,向上逆飞而去,越过杉树,投向密林,身影在倏忽间便消失不见。 武山错愕之色片刻之后便被愤怒取代,眼中寒芒闪闪,额头青筋暴起。转头看向戴笠男子,气机也牢牢锁定着他,以防止他逃走。然后一步步靠近戴笠男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既见高下 密林中又窜出两个做奴仆打扮的汉子,环顾一番之后,其中一人对武山道:“二爷,怎不见秦小子?” 武山神色森寒,直勾勾地看向戴笠男子,道:“那厮拼着捱了老子一记重拳跑掉了。不过他尚有个同伙还在这里。” 另一人道:“咦?竟有此事?他竟能从二爷手下跑掉。他跑往那个方向?” 武山瞥了眼暗讽自己办事不力的沈萍盖,忖道:好叫你们看看爷爷的手段。扬声冲戴笠男子喝道:“好小子!竟敢插手我家小姐与秦小贼的比武。快快报上名来,束手就擒,爷爷可在小姐面前为你说说情。”几个时辰前,周灼华与秦离焱的生死相争确实因为戴笠男子的介入而避免了发生惨案,但戴笠男子并不是主动想管的这件事。所以现在被不客气地指责他很生气,然而这只是一个奴才,即便他成为奴才之前扬名东南诸省,因此戴笠男子不屑跟他说话,他只会跟他的主人对话。 戴笠男子完全无视武山,始终没有抬过眼,此刻更是转身便走。 武山像被一巴掌扇在脸上一般,怒不可遏,眼中仿佛喷射出实质的火焰。右手成爪如钳子一般抓向戴笠男子肩头,道:“让你走了吗?” 铁爪将要抓上的一瞬间,男子身形不见如何变化,只右肩稍沉,只这片刻,便使武山失去了初期的判断,所以他改变了招式,继续张爪向下抓去,只不过变化也是需要时间的,虽然需要的时间很短,戴笠男子在他变招的瞬间便又陡然抬起右肩,然后武山的手便被男子的肩膀撞开了。 武山脸上更加挂不住,气沉丹田,一拳打向戴笠男子背后,此刻他也顾不得背后偷袭是否光彩,只想把男子打趴在地上,掀掉他的斗笠,打掉他的鼻子。 男子躯体横移,转身面向武山,面色冷漠。 武山铁拳再次挥出,戴笠男子抬手拆开,武山不依不饶,又趁机递出四五拳,于戴笠男子倒是无损伤,但斗笠却是被二人拳脚相接时的劲气震飞。 斗笠飞出,露出的是一张二十岁出头的面孔,眸子黑白分明而深邃,眉间含着一丝愠怒,一绺乱发从额头探出,稍显狼狈,却仍使人感到一种随意的洒脱感。 沈萍盖和杨峥见到如此年轻的青年高手,心下暗忖是谁家高徒,若非出自名家,绝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和武二爷斗至如此地步,虽然临敌经验上稍显不足,所以表面上一味求守,处于下风。 可是,他的剑还没有出鞘。 而他的剑,是能跟大小姐分庭抗礼的剑。 但年轻人迟迟不肯出鞘,所以他不断后退。武山气势迫人,进招不断。 年轻人手握剑鞘,武山一拳轰在鞘面上,年轻人趁势后退,武山面露得意之色,道:“小子,怎么不拔剑?” “我的剑只分生死,不分胜败。” “大言不惭的小子,怎不见你在我家小姐面前如此说?” 年轻人十分诚恳地道:“我打不过那姑娘。” 言下之意,自然便是武山打不过他,所以武山不高兴,“小子,你拔剑吧,老子今日如果折在你的剑下,就不配再服侍小姐。” 年轻人依言缓缓拔出了剑,随着铁剑被抽离剑鞘,年轻人的气势也正发生着不可描述的变化,宛如一把蒙尘已久的宝剑被擦拭锋刃,然后剑的寒光一点一点透露出来,慑人无比。在他将铁剑完全拔出时,他的气势也攀升到了绝巅。 武山眼神凝重无比,他目睹过眼前的年轻人一剑之威不仅抵挡住了小姐的全力施为的一剑,甚至还重创了小姐,虽然有秦小贼的一半力量,但仍不可小觑。 “来吧。”年轻人缓缓道。 武山看了眼沈杨二人,示意他们一起上。 三人呈扇形迫向年轻人,武山仍赤手空拳;沈萍盖的兵器是双手短叉,见此年轻人反而不敢小觑,兵器之道,素有‘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所以真正敢用短兵器的人,都是有着真功夫的人;杨峥的兵器是一节硬鞭,观他手臂粗壮,想必是膂力惊人之辈,由于硬鞭较剑粗而硬,常以磕c砸c鞭c扫等手法迎敌,故而一定程度上是剑的克星。 年轻人不等三人包围圈再缩,那样他将失去腾挪辗转的余地,所以抢先出手,却是先攻向了手持硬鞭的杨峥。在选择上,沈萍盖双手短兵,被他缠上必定难以脱身,武山虽然赤手空拳,适才与他相斗,也未能讨得了好。只有杨峥,虽然他手中的硬鞭克制剑,但年轻人并不畏惧,一来自己剑走轻灵,攻击杨峥回转余地较大;二来敌人也想不到自己会以剑迎上硬鞭。 杨峥见年轻人向自己攻来,当下严守门户,横鞭应敌。 年轻人攻至,却像泼出一阵剑雨,杨峥根本分不清剑从哪里刺来,失措地退了一步,觑不准年轻人虚实,只见眼前寒芒闪闪,勉强胡乱挥了一鞭,却什么也没有磕到。这刹那之间,武山喝道:“形如泼墨。” 杨峥顿时醒悟。原来杨峥所学鞭法攻守兼十分出色,学习鞭法中的守势时,便有‘泼墨不沾身’之言的最高境界,杨峥虽然一直未曾到达这个境界,也常通过身穿白衣泼墨练习。此刻经得武山提醒,方才想起。 当即挥舞铁鞭,呼呼生风,竟是防守得滴水不漏。 但一直未曾碰到来袭的铁剑。原来,年轻人使的剑,也净是虚招。 晃点杨峥一下之后,年轻人身形一转,便又攻向了沈萍盖。 沈萍盖怡然不惧,往前踏出一步,右手使叉迎上了年轻人,年轻人剑若蛟龙,蜿蜒回环,铁叉划破年轻人的左肩衣衫,但铁剑却已杀至沈萍盖前胸,已经被沈萍盖左手铁叉别住。沈萍盖冷笑道:“老夫人送外号‘左手绝人铁叉王’。” 武山此时从背后袭来,杨峥挥舞铁鞭攻向左侧。年轻人不及细思,左手握鞘格开铁叉,矮身抽出剑,双脚忽地一盘,身子诡异地转向,配合双手,右手握剑从下往上,斜指杨峥咽喉,不及半寸,往前稍递,杨峥顷刻间便要毙命;左手握鞘,平指武山丹田,劲气一吐,武山一身武功便要被废。但沈萍盖的铁叉也在此刻抵住了他的脊柱。 四人都没有再动。刻下局势凶险,稍有异动都定会有死伤。 大约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武山c沈萍盖c杨峥三人交换了个眼神,沈萍盖道:“我先退,我哥哥兄弟再退。”年轻人不置可否。然后年轻人背后突然失去了如芒刺背的感觉,便知沈萍盖已放开了他的要害。然后杨峥c武山也各自后退,年轻人收剑起身。 武山三人刻下对于年轻人的实力有了更高的认识,更可怕的是他的战斗智商,临危而不乱,生生令三人投鼠忌器。 再度交手时,四人都谨慎无比,或者换个说法,四人都互有保留,不再生死相搏。武山等人更是吃惊,要知道,现在他们是三个围攻一个,而且三人各自都是成名日久的前辈,居然跟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晚辈缠斗不休。年轻人铁剑在手,挥洒如意,身法高超,虽然被三人围攻,却凭借身法之利,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间脱离包围,使三人难以形成合力对付他。 兀自缠斗之际,四人忽听方才秦离焱逃走的方向传来一阵树叶摩擦的窸窣之声。然后一道身影窜出,一掌印在武山后背,武山当即喷出大口鲜血倒在地上。来人正是秦离焱。秦离焱击了一掌之后又立即飞奔远遁,好在他还算有良心对年轻人道:“快跑。” 年轻人有些愕然地看着秦离焱离去的背影,忽然身后一阵风雷之音,“受死。”来人中气十足,而且盛怒异常。年轻人只来得及运真气在后背粗略防备,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力袭上后背,宛如一柄铁锤被抡圆了砸在后背。年轻人被巨力抛飞,秦离焱回头架住他的手臂,年轻人只回头看了眼是何人,强忍着晕厥之意,与秦离焱远遁离去。 将年轻人击飞的人自然便是武山大哥——武夷了。 武夷还要去拔腿去追,杨峥急道:“大爷,二爷他” 武夷才停下脚步,并拢二指探向武山鼻前,眉头紧皱,撑起武山盘坐,然后右手抵住武山后背输送真气,不一会脸上便布满汗珠。 一直跟随武夷的蒋开c韩卫紧随而来,看着沈萍盖和杨峥,又看看武夷武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沈萍盖投去询问的眼神,沈萍盖苦笑摇头,二人又看向杨峥,杨峥也一副无奈的样子。蒋开和韩卫面面相觑。 一炷香之后,武夷将武山平放在地,眼中闪烁怒火,看向四人,道:“我一定要手刃此獠。” 沈萍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的伤势?” 武夷道:“死不了了。”然后向着天空呼哨一声,一只雄鹰如箭矢一般穿云而来,落在武夷抬起的右手胳膊上。武夷爱抚地捋着雄鹰羽毛,叽里咕噜说了一些熬鹰时的话,然后雄鹰展翅穿林而去。 武夷转头向四人道:“现在‘破风’已经去寻找那两个小贼的踪迹,蒋开c韩卫和我继续追击;沈萍盖和杨峥将二爷送回小姐那里,恳请几位姐姐代为照料,然后将‘追日’带上前来追赶我们。还有,请小姐放心,如果追不回秦小子,我武夷决不回去见小姐和主人。” 沈萍盖和杨峥拱手领命而去。 武夷目光霍霍,杀意十足,追击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谁是猎手 秦离焱看着此时已经能够与他并肩同行的年轻面孔,暗忖刚才武夷盛怒下的一拳就算自己只怕也不能轻易化解,年轻人竟还能在奔逃中收拢体内紊乱分散的真气,化解拳劲,当下对他的师承来历更加好奇。 比秦离焱还年轻的年轻人感受到秦离焱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秦离焱忙打哈哈:“老弟这不是人模人样的嘛,为何先前要戴上斗笠遮掩真容?”然后又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惊道:“莫非你以为,本人有断袖之癖?” 年轻人被他插科打诨,差点体内真气又再度乱行,忙收敛心神循理运气。此番动气又使得年轻人落后秦离焱丈许,调息了片刻之后,又再度追上秦离焱,与他并肩同行。然后他注意到了秦离焱神色紧张,甚至有些像愠怒,于是年轻人随着秦离焱的视线望去,然后他也觉得十分愤怒,因为他看见了那只还在天上盘旋的雄鹰,被当成猎物了么 秦离焱收回视线,对年轻人道:“还可以吗?看来我们想要摆脱这扁毛畜生的纠缠只能再度遁入密林了。” 年轻人脸色苍白,显然消耗过度,于是他省下了愤怒的力气,勉强应道:“走吧。” 当下二人折向西南。雁荡山南脉树木高大丰茂,绵延不尽,易于躲藏。 秦离焱忽然道:“一味奔逃是否觉得心有不甘呢?” 年轻人闻言看向秦离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然后他发现秦离焱的眼神越来越亮,颇有悍不畏死以及胆大包天的意味。年轻人心中便也涌起了想要闹个天翻地覆的豪气,并且觉得这样十分有趣的游戏心态。 是的,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尤未可知! 但二人都不需抬头,就能知道那个该死的扁毛畜生一直跟着他们,因为在这大地的表面,一个阴影始终在他们的身旁,那是天上那个畜生的投影。 年轻人道:“无论如何都得先将这扁毛畜生击杀,否则我们的行踪将悉数落入敌手,形势难以逆转。” 秦离焱仿佛早有应对,从容不迫反问道:“我不知老弟是否会使用暗器?” 年轻人:“粗通。” 秦离焱:“如果是一枚透骨钉,老弟在保证有效杀伤的最远距离是多少?” 年轻人:“透骨钉属轻质暗器,发射这样的暗器需要特别的巧劲,对于腕力的要求极高。嗯——大概七十丈吧。” 秦离焱:“哈哈哈,老弟腕力已属惊人,很多人就算穷毕生之力,怕是也能以将极易发射的暗镖用以击杀七十丈之外的敌人。可是七十丈还不够,这扁毛畜生应是辽东一带的鹰,极其警惕,很难捕获,能将之驯化,这周家也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这畜生最多只会接近地面百丈左右察视敌情。” 年轻人听他说完,心下便已有了计较,“如果这透骨钉是以大臂的力量抡出去,应该就能在百丈内形成杀伤力。” 秦离焱:“请老弟细说。” 年轻人:“我看,不如由阁下向我发射这透骨钉,”他拍拍腰间的佩剑,继续道:“我使剑将其击出,只要角度合适,应有很大的机会击杀这畜生。” 秦离焱巨震:“老弟竟身负如此巧技?真不敢想象老弟是如何习得。啧啧啧。” 年轻人没有再说话。 秦离焱立刻辩解道:“老弟可别误会,我没有窥探贵派神功的意思,只是过于吃惊,故有此问。冒犯老弟了。” 江湖上,打探别派武学实是大忌。 秦离焱沉吟道:“刻下只需要你我二人无故从它眼前消失,势必能引得这畜生降低高度查看,只要它下来,就是它殒命的时刻。” 年轻人点点头,于是环顾四周,寻找着能“无故消失”的地形。 又驰出将近里许,秦离焱欣喜道:“哈,那个老弟” 年轻人淡淡地打断他:“在下郑万厦。” 秦离焱有些愕然,然后低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道:“郑兄弟,看你相貌,应该比我年轻哩。” 郑万厦:“五月初八正好二十一岁了。” 秦离焱肯定道:“嗯,愚兄痴长五年,就不客气地称兄弟兄长了。”然后秦离焱正色拱手道:“为兄秦离焱,命中缺火,所以父母大概盼望我这一生能多添几把火烧得兴兴旺旺,所以名字中尽是火,他们也不怕我以后会成为一个伙夫。” 郑万厦道:“老兄机敏过人,只怕就算是伙夫,那也是掌勺的主厨。” 秦离焱无奈道:“原来郑兄弟损人也不输于人。” 随即又敛容指向前头,向郑万厦道:“看到那处草色特别深的小丘了吗?它周围的土壤又湿又软,草皮深厚,我全力施为应能轰起一片草皮,足以你我藏身其中,然后待它下来查探时,就——”秦离焱目光中寒芒闪闪,“取它性命。” 郑万厦点点头表示应允。所以二人发足向小丘奔去。 秦离焱手捏法印,郑万厦认识这个法印,在与周灼华敌对时,秦离焱也是使用的这个法印,与自己联手伤了周灼华。第二次见到,郑万厦对于它的威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只见秦离焱低声轻吒一声,然后一拳轰向草土,然后掀起了漫天草土泥屑,二人遂躲入其中,厚厚的泥屑盖住二人,秦离焱冲郑万厦轻声道:“现在只剩耐心等待了。” 过了一会,秦离焱似乎有些焦躁:“咦,这杂毛鸟怎么光在天上飞来飞去,不下来看看呢?”郑万厦的眼睛被泥土盖住,只能听见旁边这人的牢骚和天上那鸟的尖利鸣叫,响彻不断。 秦离焱自言自语:“奇怪,奇怪,它怎么不下来?为什么?” 郑万厦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不能准确地抓住问题所在,心中也觉得焦躁不安。 “这畜生这么聪明吗?”秦离焱仍在不断问自己。 郑万厦闻听此言,立时便醒悟了过来,惊声问道:“武夷他们有几个畜生?” “这鸟么,应该就一只”然后秦离焱的还未出口的话便被一阵犬吠打断,二人俱大骇,同时窜出草土,秦离焱回头看了眼追来的猎犬,惊惶道:“快走!” 哪用他提醒,郑万厦早就奔逃出去,秦离焱一边逃命,一边自责:“失策,真是失策。” 郑万厦气喘吁吁:“哎,怎么消除咱们的气味?” 秦离焱无奈耸肩道:“我亦有此问。” 郑万厦气极,狠狠瞪着秦离焱,秦离焱有些悻悻,嘟囔道:“北地之人故老相传,兔子的气味浓烈,最能够掩盖人的气味,瞒过猎犬的鼻子。” 郑万厦更气:“可是现在去哪找该死的兔子?” “那也就只能期望着这附近能有野兔出没,混淆一下后边的狗鼻子,再想办法慢慢周旋了。”秦离焱颇有些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本色。 然后秦离焱又不怀好意地“提醒”道:“而且麻烦的不止追着咱们的死狗,‘混世四蛟’中便有人以‘追踪潜匿’之术闻名天下。” 郑万厦恶狠狠地瞧着这位提醒自己的好心人,道:“‘草木有情’韩卫!他的追踪之术,极其擅长从草木细节中判断敌人的动向,就像草木有灵,都在帮他。老兄实在用不着刻意提醒我哩。” 秦离焱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笑到后来手抚胸口不断咳嗽,“对了,还有我们这俩伤残人士的拽后腿也要计算在内。咳咳咳咳咳咳咳”秦离焱似乎很努力才抑制住了这份笑意。 郑万厦看着这位几近疯癫的相识,在逃命中,嗯,一个本来最应该全神贯注,严阵以待的环境中,他笑得直不起腰,是的,这样的绝境,却好像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所以郑万厦在荒诞中,也觉得很可笑,然后他的脸上刚刚漾起一抹笑意,秦离焱就大声咳嗽勉力制止了自己的笑意: “咳,咳咳,咳咳咳,老弟别笑省着点力气,咱们还要背水大战这该死的鸟人,鸟狗,鸟鸟!”不过他刚说完,就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武夷神色凛然地听着韩卫向他报告二人的动向。但蒋开明显有疑问,武夷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道:“有话就直说。” 蒋开便垂首恭敬道:“属下只是不明白,大爷方才明明有很多机会追上秦小子,却不现身,令他们再度逃脱。” 武夷棱角分明的脸上便绽开了狰狞的笑颜,“老二在这次行动中居然折戟在那小子手中,小姐芳驾也受到损伤,不仅是因为我们对秦小子的低估,还有突然冒出的无名小子,也搅乱了我们的计划。他们如此可恶,怎么能让他们轻松被送回家主那里,家主一向仁慈,只怕他们告个罪便能恢复自由之身。” 于是蒋开明白了眼前武大爷的怨恨:对于难以掌握的人物的报复之心。只要死死咬住二人,二人就不得不疲于奔命,甚至可能会抱着鱼死网破之心相拼,那么致死致残,大爷便也有了迫不得已的理由。 蒋开想起两个年轻人,觉得他们真的不像是会被玩弄于股掌的人物,所以他觉得大爷在玩火。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武夷向来刚愎自用,蒋开也不会真和他坦诚以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又见生死 在雁荡山南脉,由于降水丰沛,树木繁盛,形成参天茂密的一片原始森林。 由于长期人烟稀少,林内腐叶垒起厚厚一层,行走其中宛如云端,又因为木叶的堆积腐烂和清风的无法到达,腐烂散发的气味久久不去,便成瘴气。所幸处于坡地,瘴气堆积到一定程度便下沉溢出林子,然后在林外被风吹散。所以里面的瘴气虽毒却不浓烈致命。 暖湿气流在一定的高度形成了降水,一股溪水在山顶发源,流淌至此已经颇具规模,接近一条小河的宽度。 人间四月,正是春汛时分,小河水流湍急,颇有择人而噬之感。 武夷随着韩卫c‘追日’追到此处,看着湍急的河流陷入了思考。 韩卫实在以追蹑之术不愧名震东南诸省,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死死咬住亡命的两个年轻人。如果不是武夷猫戏老鼠的心态,他们早就追上二人擒住交付家主了。 ‘追风’在河岸旁冲着对岸吠叫,苦于河水湍急,无法逾越,只好追着自己的尾巴在原地打转以示自己心中的焦急和无计可施。韩卫蹲下察看腐叶上的脚印,武夷问道:“怎么样?” 韩卫道:“岸边的脚印很深,前脚掌凹陷要比后脚掌严重,看来二人的确是在此处强渡过河无疑了。”一旁的‘追日’冲着对岸汪汪叫了两声,大概是在想:还能不相信老子的鼻子? “嘿,这河宽近两丈,水势又急,两个小子居然能安然横越,也是当真了得。”武夷笑道。 “卑职想二人应该是向河中抛了树木粗干借力,河水又把木干冲走吧。” 武夷踱步到河边,蹲下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打去。这林间瘴气终究还是让他这样的武学高手都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十分不适。清水打湿武夷的脸庞,武夷感到了一阵清凉,疲困之感驱散了不少,很是舒适受用。他想要再度弯腰舀起清凉的河水。 异变突起! 湍急的河水中猛地激射出一道水柱,猝不及防。但武夷却像是早知此事一般,翻转手掌挡在眼前,他的手掌很大,大半张脸都被一张手挡完了。水柱拍击在他厚实的手掌上,就像撞在石头上一样,被自身携带的力量和手掌抵挡携带的力量撞个粉碎,激烈地化为水雾弥散在武夷面前。 水雾朦胧中,河中腾起一个灰影,抖擞出一团迷乱的剑花迎面杀来。 韩卫自然也早有防备,他在顷刻之间已拔出剑刺向郑万厦腰间。 围魏救赵。 郑万厦忽然感到一种功败垂成的暴躁和愤怒,他失去了理智,不理刺向他腰肋的剑,像个疯子般挺剑仍杀向武夷。 武夷移开挡在眼前的手掌,然后便看到了试图以命换命的郑万厦,武夷面上忽然挂起冷漠无比的残酷笑容,刚刚还挡着自己眼睛的手掌便不顾剑锋一把抓住了郑万厦刺来的剑。剑花多纷繁复杂,千万剑中也只有一剑是真的剑。 由此也可看出武夷确实比郑万厦高明。 手掌攥紧了铁剑,都没来得及看到割开血肉而渗出的鲜血,郑万厦便被一股更加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向武夷靠拢。但他不肯放掉手中的剑。 原本郑万厦就是朝着武夷跃去,此时又加上一股力,郑万厦的身子失去平衡前倾而去,却因此躲开了韩卫刺来的一剑。 但他根本来不及高兴,接下来,武夷那只一开始就在蓄力的左手拳头已经全力轰出,磅礴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宣泄在郑万厦的小腹处,郑万厦此时感觉小腹被一条象腿狠狠地踏了一脚,丹田的真气近乎溃散。 他失去了意识,终于放开了剑,一部分拳劲转化为冲击力,郑万厦像出膛的炮弹被轰向对岸。 从郑万厦袭击武夷到被武夷重伤实际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所以从巨木上跃下的秦离焱才刚刚和蒋开交上手。 秦离焱注意到时,郑万厦已经被打向了对岸,生死不明。 蒋开适时讨嫌地拼命缠住他,不让其逃走或施救。但秦离焱武功毕竟高于蒋开,一掌逼退蒋开,刚想脱离战圈,就被‘追日’扑上来,闪避一下之后又被蒋开缠上。他低声骂道:“畜生。” 武夷和韩卫料理了郑万厦,便要来一起对付秦离焱。 此刻秦离焱情势愈发危急,如果武夷c韩卫再来对付他,即便是他,也势必不能生离此地,但蒋开即使冒着受伤的危险也要缠住他,更使他愈发焦灼。 危如累卵。 武夷和韩卫相距二人缠斗也不过丈许,几乎就是腾跃之间的事。所以武夷胜券在握。 此时背对着武夷的秦离焱后身尽是破绽,只消一拳,便教这小子乖乖倒下。但也正因背对,使武夷不能完全地把握到秦离焱和蒋开相斗的情况。武夷只看见蒋开目光一下子呆滞下来,脸色大变,但克服空间距离是需要时间的,即便距离已经很短了,但武夷并不能无视这点距离带来的须臾时间。 这片刻的时间里,秦离焱已经将一枚透骨钉钉入了‘追日’脑袋,可怜正在向前扑击的‘追日’呜咽两声便滚到地上,四脚一蹬便魂归冥土。 秦离焱尸体也不放过,一脚踢起‘追日’的尸身击向追来的二人。 武夷扬手一掼,便将‘追日’劈向一旁。韩卫素来和‘追日’要好,当下悲愤叫道:“追日——”便调转身形去抱住‘追日’的尸体。 秦离焱已然向来路奔逃而去,但武夷盛怒之下,速度竟异常迅猛,秦离焱速度又尚未完全提起,看起来一个起落秦离焱便要落入武夷手中。 但武夷没有注意到:秦离焱的面前忽然多了一棵树,二人合抱的粗木,武夷与他的距离仅有尺余,伸个手的距离,实际上武山确实伸出了手。 但更快的是秦离焱,他的双脚已经蹬在了主干上,屈膝,沉势,然后倒飞而回,与武夷擦身而过。武夷止不住自己的去势,眼睁睁看着秦离焱和自己错身而过。 树上的嫩叶抽条不久,即使如此仍是被秦离焱踹下了几片青叶,飘落。 秦离焱右手大拇指c中指一拈,似缓实急,一枚青绿簌地一下来到他指间,随后被疾射向抱着一条死狗的韩卫。 蒋开仍神情恍惚,所以秦离焱没有管他,施展身法如一条游鱼般从蒋开腰间滑过,只向河对岸奔去。 武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闪开——”却是提醒挡在秦离焱身后的蒋开,蒋开如梦初醒,只见一棵碗口粗细的横木向自己飞来,连忙矮身避开。 秦离焱便听到了钝物撕扯空气的声音,可见来势迅猛。不宜硬捱,他便就势往前一滚,巨木便从它头上掠过,武夷又再度杀至。 秦离焱都来不及提气再逃,只得转身硬接一拳。由于武夷是蓄势已久,秦离焱又是仓促接招,此衰彼长之下,秦离焱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不可抑制地喷出。意识一片模糊,他勉力打起精神,一脚踏在方才掉入河中的横木,借力横渡了近两丈宽的湍急河水。 武夷此时已经速度比他快,但终究有先后,他晚了一步,所以只踩到了横木的边缘末端,想要借力却差点失去平衡,所以速度便又慢了下来,而且腾起得很高。 秦离焱抱起生死不知的郑万厦,迅捷无比地从武夷身下再度投入河中。武夷身在半空又一次眼睁睁看着秦离焱使诡计逃离。 “给我下水追。” 武夷向对岸的蒋开韩卫喝道。 蒋开和韩卫浑身湿透,战战兢兢站在武夷面前,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武夷的神情。武夷看着拋泄而下的瀑布,神情阴鸷。 “蒋开,你能为你的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武夷寒声发问。 “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蒋开惶恐道:“但却有失职之由。” “说!” “属下当时只看见秦小子眼睛变得猩红,然后体内真气就开始沸腾起来,魂魄就像被抽走一般,无知无觉。” 武夷陷入思考。 “大爷,你说这小子别是会什么妖法吧。” 武夷道:“这件事家主自有计较,你需得向家主详细秉明。”武夷疑虑重重,心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蒋开又道:“小姐那里怎么交待?” “怎么交待?”武夷冷冷看着瀑布,道:“要是找不到两个小子,咱们都不用回去见小姐了。” 韩卫道:“依我看,咱们绕道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二人尸首吧。” 武夷冲天空呼哨一声,一道黑影从天空如利箭一般穿梭而来,正是‘破风’。 神骏的‘破风’立在武夷的胳膊上,把头埋进翅膀整理羽毛,武夷轻轻扶着‘破风’,低声说了几句,破风便又盘旋而上,冲上云霄。 “韩卫,你先回去把‘追日’的尸体给好生埋了,然后返回小姐处向小姐秉明情形,我和蒋开先行取道寻觅,你征得小姐同意再来知会我二人,告诉小姐,两个小贼一定跑不掉。”武夷向韩卫道。 韩卫心疼爱犬,领命而去。武夷与蒋开便取道寻觅二人。 郑万厦与秦离焱究竟生死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绝地论周 昏沉许久的郑万厦悠悠醒转,却感觉头疼欲裂,万千难受感觉一齐涌来,疼痛c疲倦如同潮水一般,几欲使他再次睡去。但他深知此刻不能睡。他努力睁开眼,长时间的昏迷使他能够快速适应眼前的黑暗,也因如此,他才能看见眼前一脸关切神色的秦离焱。 原来那日秦离焱携着昏迷的郑万厦投入水中,流水湍急。择人而噬。秦离焱慌乱中撕下长袍下摆将郑万厦紧紧束在身后,一边努力抵抗水流的冲击,顺流而下;一边还要抵御体内气血翻涌带来的痛苦。 忽然之间,秦离焱失去了那种长久被水流裹挟,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所包围的感觉,因为他们被水流抛到了空中,一挂瀑布悬在身下。顷刻间,二人便从空中砸向了水中,幸而瀑布只高十丈许,二人才避免了粉身碎骨的厄运,不过也因砸这一下,秦离焱终于也晕了过去。所以之后的视角我们不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叙述。 两人落入水中,坠得很深,若无意外,二人凶多吉少。但巧就巧在此地土质松软,流水腐蚀严重,所以地底下暗河纵横分布。此处深潭本是崖上流水坠落冲积而成,经年累月,潭底深处便悄然与暗河相通。 “我醒来之时,你我二人都被冲到礁石上,想必是暗流裹挟,误打误撞之下将你我二人卷到了这鸟地方。”秦离焱语气不无埋怨,“以前以为命中缺火乃无稽之谈,没想到近日来竟连连与水犯冲。” 郑万厦听他说完,颇觉神奇,此间洞天竟是天地生造,不禁一阵感慨自然鬼斧神工之力。又兼死里逃生,笑道:“焉知没有这与你犯冲的水,咱们是否能逃得生天呢?” 秦离焱听完哈哈一笑,“是极是极,塞翁失马也。” 秦离焱突然正色敛容,起身竟一拜到底,正声道:“兄弟高义,萍水相逢却能舍命救我;然则我义道有缺,硬将兄弟拖入浑水,还与你隐瞒来龙去脉,实是不该。一念及此,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郑万厦欲伸手将其扶起,却牵动伤口,疼痛无比,只好作罢,只道:“你我同陷危局,本就应当患难共担,兄台最后也没有抛弃我独自逃生,足见重义轻生,何来义道缺失之语?” 秦离焱道:“好,若得不死,你便是我秦离焱一生的兄弟。” 郑万厦见他语气真诚,叹了一口气,“这固然极好,但如今身陷绝地,只怕再过几日,你我就要饿死这洞中了。” “这兄弟就多虑了,再不济,咱们兄弟也不会饿死。”秦离焱面色得意,“兄弟昏迷三日,肚饿不察,我却耐不住肚饿,早在这山洞寻着了极好的果腹之物。你稍待片刻,我去弄些吃的先给兄弟尝尝。” 郑万厦应了一声之后秦离焱风也似的去了。 此时郑万厦才开始细细查探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情形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些:磨损划拉细伤无数,周身都是此等小伤口,但要紧致命之外伤却有两处——后腰剑伤,口子极深,长约五寸,从后腰延至肋下,想是被武夷拳劲击飞时挂上了阻击利剑;再有便是小腹处,生受了武夷一拳,小腹凹陷,疼痛无比,小腹处创伤倒在其次,由此侵入的武夷真气将郑万厦自身丹田真气搅合一通,有散功之虞。秦离焱此前撕下衣物草草处理了郑万厦后腰伤口,处理手法一般,但所用药粉药效却很神奇,伤口虽尚未结痂,但止住了血水外流,很大程度上保留了郑万厦的元气。 郑万厦试着凝神提气,却毫无反应,周身虚弱,这内伤竟严重至此。总体而言,内伤隐患巨大,非长时精心疗养难以恢复,;而外伤琐碎繁多,郑万厦都只当末节不予理会,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这伤多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正在烦恼沉思间,秦离焱又风一般地回来了。 “兄弟,你这下有口福了。”秦离焱邀功一般,得意洋洋,提起手中东西道:“你瞧。” 郑万厦定睛看了看,秦离焱手中黑乎乎的长条东西竟是一条蛇,软趴趴地被秦离焱提溜手中。 “这洞中阴湿,却有硕鼠出没,我正烦硕鼠吃腻,不期然这厮出现,吃了几只硕鼠,只怕它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也是别人的果腹之物。”秦离焱一边说,一边撕开蛇皮,剥离蛇肉,最后用力一扯,分为两截,递给了郑万厦一截,另一截便入口大嚼。 郑万厦接过蛇肉,又软又滑又粘,只觉十分恶心,转念一想,又觉得蛇肉总比老鼠肉好,便也硬着头皮塞入口中。 秦离焱用力嚼着生蛇肉,道:“今日茹毛饮血,生啖蛇鼠之怨,必有相报一日。” 郑万厦皱了皱眉,相机问道:“足下与周家到底何怨?周家行如此绝灭之事?” 秦离焱塞入最后一口蛇肉,起身,道:“我先去给兄弟弄点水,此物腥咸,就水食用稍好。” 不一会,秦离焱便回转,用方才剥下的蛇皮盛水递给郑万厦。然后一边看着郑万厦咕咚牛饮,斟酌道:“兄弟感觉身体状况如何?” 郑万厦沉吟片刻道:“外伤重,内伤倒是不虞,再有半月时光应该能行动如常。”郑万厦心里终究有一层不信任,未将自己内伤状况如实说出。 秦离焱道:“只是外伤便无妨,我为兄弟简单查探过,且已用药物帮助兄弟止住了伤势,此药疗效非凡,大抵五日就能令兄弟伤势无碍行动。” 郑万厦当日听海沙帮海巨龙说了‘大还散’之名,思忖秦离焱必定是将此药用于自己了,心中对于内伤之严重又生出几分烦恼,总之不能透露自己真正情形,便应付道:“如此这般,也是极好。” 二人经历如此磨难,郑万厦仍如此生分,令秦离焱有些无奈,便抱着真诚之心,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嘿嘿,事已至此,我还是先将周家来去与兄弟交待清楚。嗯——”秦离焱沉吟。 “该从何说起呢?兄弟以前听说过‘朱雀’吗?” 郑万厦师从公孙述,公孙述见识广博,学究天人,自然给郑万厦提及过这个古老神秘的门派,郑万厦不知秦离焱何意,便摇头故作不知。 秦离焱接着道:“周家便是这‘朱雀’门派极其显赫一支。周家来历久远,最可靠的说法是:周家承自东周平王之时,其时周王室在犬戎之乱中大大受损,王族人员死伤惨重,虽召秦平乱,然恶果已经结了,镐京成废墟,周平王遂决定东迁洛阳,这样一来王室便被中原强国所包围,然而当时礼制尚未崩坏,中原诸侯对天子尚存敬意,只南方蛮楚,沐猴而冠,既排斥中原文化,又穷兵黩武,一心进入中原文明序列,遂对王室号令多阳奉阴违。平王便派出一王族支脉,悄然扎根南楚云梦泽,以作监视楚国之用。进入春秋之世,中原大乱,诸侯争霸,王族再无力号令天下,楚国称霸,进逼中原。这一支脉百年隐于楚,对王室颓势已看得透彻,又看不得蛮楚号令天下,领袖中原,便举族迁向岭南,以周为氏,逃避春秋祸结。” 郑万厦震撼道:“世间竟有如此长久大族?悠悠岁月,无数天灾人祸,王权更迭都没有湮灭周氏?” 秦离焱似是很满意郑万厦的震惊,道:“世上总是有奇迹的。但周氏历久不灭,却是其族规使然——周氏唯嫡系一脉可称周族,其余皆冠他姓,所以周氏规模精而小;二则韬光养晦,族人读书识字,却不入仕,世人皆以学而优则仕,唯周氏多隐者;三则周氏家学渊源,武道领天下风骚,却从不示于天下。是以周家隐遁世外,无争大争也。” 谁说不是呢?周氏千年不争,便存续千年,物竞天择,这正是大争之道。 郑万厦思忖间,秦离焱又缓缓开口:“西晋司马氏致使中原文明晦暗,酿成五胡乱华乱局。后又历东晋南北朝,中华北方战乱频仍,在这期间士子衣冠南渡,中原文明的中心渐向南方转移。周氏僻处南方的优势凸显出来,周氏族长吸纳北方流民,开垦岭南良田,兴办学教化之风,大大开发了岭南,周氏成为岭南望族,并因自觉承了中原正统文明,力行庇护中华文明火种之行,与迁入岭南的北方士子共同缔结了约定,坚持中原正统,传承中华文明,将循着此观念建立起来的组织冠以‘朱雀’之名,一则朱雀镇守华夏南方,有保护复兴文明之意;二则承袭周之火德,念及祖先之意。后杨坚一统南北结束乱局,周家便再次隐退,不与隋朝对抗,拱手将岭南土地人民交给了杨坚。即便隋末军阀割据,周家也没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占地为王,始终超然物外。” 公孙老头简单说过‘朱雀’作风,将‘朱雀’一门看作正道门派,并嘱咐郑万厦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其为敌,除了立场选择的原因,还隐隐有敬畏‘朱雀’之意。想不到世事难料,自己的第一次江湖之行,便与老头所嘱咐的事背道而驰。 郑万厦心下恼怒,不禁有些埋怨秦离焱,冷笑道:“那么周氏是无故找阁下麻烦了?” 秦离焱苦笑道:“兄弟当真误会我,说起来我与周氏之间也是一桩误会。” 于是秦离焱向郑万厦讲述了一个神奇精彩的故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临渊羡鱼 “许多人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有一座高山横亘在眼前。我父从官已有不少年月,但面上从不见任何喜悦安乐之色,即便与家人独处也是郁郁之色,因为在他之前是权倾天下的磐磐大臣张居正首辅,但从政就是这样,即使张首辅如此大才,亦在死后遭到了清算,所以我是不愿意涉足官场的;投身军旅亦是报效国家的好途径,身为男儿,不妨去边疆滚上一遭。初露此志,父亲便将我毒打了一顿,我不知为何他如此抗拒,他便向我说了本朝另一个威名赫赫的人物,”秦离焱抬眼看了一眼郑万厦,确认他在仔细的听,又或许是这个名字太沉重,他深吸了一口气,“郑纬地!”郑万厦身躯一颤,垂下眼睑,秦离焱似是无所察觉,自顾自道:“郑将军是本朝第一武将,他威震西疆,更有定国平乱,开土辟疆之功。军旅之中,谁不盼望成为郑将军那样的人物?可是他又是什么下场呢?” 郑万厦喃喃接过这本不是问句的话头:“没了,都没了” 秦离焱没有听到,继续道:“那我文不成,武就总可以吧?于是在京城请了许多武师,一则学习拳脚功夫,二则询问关于江湖的事。但这些武师腹内草莽又喜自吹自擂,我实在无法辨别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但几乎所有的武师都提到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人,那个人仿佛独自凝聚了江湖百年的光华气运,让每一个进入江湖的人都笼罩在他的光环之下——宁万川。如果真的有人在武道一途窥见了天道的话,剑神宁万川绝对是那个俯视了整个人间的人。”秦离焱眼中光芒大盛,想是对那位剑神崇敬之极,但马上又摇头苦笑,“可是还是没能过情字一关,世间再不见‘万川一剑’。” 郑万厦也静默无语,秦离焱又道:“那还能做什么呢?能做好一件事本就极不容易,读书入仕不能开万世太平,投军赴死不能平八荒疆土,修道求仙缥缈无踪,便是做个木匠也不能像大师公输班一般留名千古,做个乞丐亦有义丐九指洪七珠玉在前。我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做什么好,不如出家当和尚去吧,也好来个四大皆空,嘿嘿,说不得我真是天生的身具慧根之人。结果父亲知道之后又是气愤地一顿毒打,还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我想了想,大光头整日在树下坐着真能立地成佛?怕是纳凉之便吧,所以也就断了遁入空门之念。” 郑万厦一阵无语,也在暗暗思索这人生的大问题,众生芸芸,忙忙碌碌,到底有几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呢?秦离焱又道:“又不能终日在家混吃等死,老父每次见了我总是头大发火,我便想着不能想看两不厌,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于是说是游历,其实便是出来鬼混了。” 郑万厦看他总算要开始讲正题了,身子微微前倾。 “这游历吧,其他纨绔都是鲜衣怒马,携着貌美女眷,武功高强的护卫,当真是艰险无比。我没敢当面给父亲道别,留下一封信,便匆匆离开了家。所以孤身一人便上了路,好在做过一段时间的江湖梦,认真跟随那些教习练过几天武艺,如此才不至于刚出京城就被小贼劫个一空。”秦离焱摇头苦笑,“想来如此落魄真是丢了纨绔子弟的脸吧。” “我从京城走到济南府,乏得紧,又不知何去何从,便吃了一碗山东大卤面,卤子很足,面贩看我仪表不凡,便随口问我是不是京城来的公子哥。我惊讶得很,问他如何得知。” 郑万厦见他扯东扯西,面色不耐,秦离焱见之嘿嘿干笑,慰道:“老兄不急,这面贩真的很要紧。”又理过刚才的话头,“面贩说已经有很多京城来的公子哥来了济南府,但还没见过像我这样,咳咳,轻装简从的。我便问他知不知道他们来济南府做什么。面贩也不甚明了,大概便是个济南的女孩要招亲,引得许多京城子弟都纷纷来此。我纳闷得紧,天子脚下生活的公子哥们眼光何其毒辣,为什么济南府的一个小女孩居然会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但当时我闲来没事,便想去瞧瞧是何方神圣。便向面贩询问了地点时间,准备届时去凑凑热闹。” “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个京中的熟人,向他打听了一下,这才了解了个大概:这个女孩生于西蜀,颇有蜀人爽气豁达之风,皆得川地灵秀,又长于扬州,习得琴棋书画,温婉知礼,秀外慧中,大大不同于北方女子。京中的公子哥想必都很好这一口。” 秦离焱看了郑万厦一眼,又摇头晃脑,得意道:“当然了,仅此而已还是无法使在下产生好奇心,但那好友又道出了这女子的另一个身份——前宰辅的义女。原来这老首辅当年致仕后便回到了老家扬州颐养天年,也是这女孩的造化,被老首辅收为义女,结束了流浪的生涯,从此老首辅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加上这女孩天生聪明伶俐,便使得这女孩子颇有大家之风,甚至在文坛也小有盛名。” “我看呐,这帮公子哥,不仅看上了人家姑娘,更重要的是未来老泰山隐藏的政治资本。老首辅虽然致仕多年,但桃李满天下,朝中威望仍存。一年前更是被一道圣旨召往山东济南,一则协助当地官员赈灾,二则”秦离焱缓缓叹了口气,似乎是在组织措辞,“稳定民心。” “我不知道郑兄对本朝旧事所知多少,即使是永乐盛世,济南府也是将息在繁荣表面下的暗疮。成祖时期,济南府的苛税较之全国都是最重,各种徭役更是数不胜数,只因为,成祖不喜欢这个旧城。当年靖难之役,成祖从北京起兵南下勤王,势如破竹,没想到却在济南遇到了他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障碍。时任山东布政使的铁铉召集溃败的士兵,与满城百姓,共同守卫济南府,击退了当时还是燕王的成祖。这座城给了成祖人生最大的耻辱,想成祖勇武无敌,远征漠北,西平交趾,无往不利。没想到在济南城下,被逼绕道蓟州,才打入了时为国都的金陵。于是成祖怀着恨意,将铁公处以磔刑。行刑前辱铁公不得,便将铁公耳朵,鼻子割下煮熟塞入铁公口中,问曰:‘甘否?’铁公一身傲骨,凛然对曰:‘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成祖始终无法折服这位铮铮铁骨,便将剩余的怒气撒给了济南百姓,山东百姓。至今已有百余年,山东百姓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使他们更加怀念铁铉,也不承认永乐王朝的正统性。永乐之后的帝王都采取安抚怀柔的政策,才总算消弭了山东民众的恨意。不巧的是,今年山东又遭黄河泛滥之祸,兄台可知当今米价几何?” 郑万厦听得这昔年王朝故事,正兀自感到震惊,乍一听秦离焱询问,本能地‘嗯?’了一声,反而将问题又抛了回来,秦离焱继续开口道:“六两四钱!” 郑万厦沉吟道:“六两为荒,七两为灾,若是八两以上,可就要易子而食了。” 秦离焱道:“原来兄台也是饱学之士。”郑万厦没有说话,秦离焱继续道:“前首辅当朝时对山东民众多有照拂,他亲自提拔起来的年青官员更是有不少山东士子,所以他在山东很有群众基础,皇帝念及如此,便又不顾老首辅年迈力颓,一道旨意让老首辅晚年奔波流离,赶往济南。” “随行的首辅千金跟随布施赈灾,慰问民众,甚有贤名,连皇上都有所耳闻,便下旨封其善扬郡主。但女大当嫁,这郡主便在老首辅的首肯下,举行书剑茶会,其实就是为了选一个文武出众的夫婿。济南民众听闻善扬郡主要择婿,便一传十,十传百,将这个消息散发了出去,不觉间竟成了一件促进南北士子少侠交流的大会。” “郡主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成了一番盛会,又觉不便扰民,便向皇帝上奏,调来了一艘水军宝船,使盛会在宝船之上举行,届时宝船沿大运河顺流南下。”秦离焱看着郑万厦紧皱的眉头,笑道:“隋时炀帝怕也是这番巡视江南?兄弟可是这般想?” 郑万厦没有说话,但明显觉得此番作为太过铺张,秦离焱解释道:“郡主并不是那种大肆铺张,讲究排面的人,所以他干了一件事——”说到这里,秦离焱想起还是觉得苦笑不得,“她居然卖船票。而且卖得不便宜。” “其实郡主想得要深得多,兄弟,若是郡主出游,是不是运河沿线都要修缮呢?济南无粮,江南道可是天下粮仓,以往从大运河北上运输,因为运河失修,行船量小,载运量小,你看这郡主一走,运河一修,是不是能从根本上解决南北运粮难的问题?还有,届时将济南灾情向天下英杰和盘托出,这些慕名而来的公子哥少不得故做慷慨,捐款捐物自是不在话下。” 陈述利害之后,郑万厦恍然,叹息道:“只是苦了纤夫和两岸百姓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锋芒 “我反正孤家寡人,无处可去,便也上了这艘宝船。不过我虽然平时疏于交际,在京中相识纨绔也不少。所以我在济南的消息想必也会传入家中,幸而这船顺流而南,我到时下船再往他处去也就是了。” “要说这郡主,真真是个美人,无怪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争相逢迎。但她又眼光奇高,要求这夫婿的品格,才貌均是上上之选方可。你听听,这自古以来都是男子挑选女子,这善扬郡主行事乖张,这婚后还不是个妥妥的河东狮?我自觉无法驯服,便自顾自喝茶,吃些小茶点,不去理会。这时候便有热血方干的少年起身质疑,‘不知郡主这上上之选是如何考校,天下英杰汇聚于此,郡主不妨划下道来,咱们也好看看这郡马爷须得如何人中龙凤?’”秦离焱模仿着那人说话的语气,手上还一时作揖,一时挥舞增强语境。 “郡主倒也知礼,言道不是考校天下英雄,只为了能选个心仪的伴侣云云,总之一派谦和。然后便又有人起哄,说什么武无第二,过过招便知道谁是真的行,但文无第一,不知要怎么比。然后又有人趁乱起哄,那既然这文比不了就先拳脚,兵刃比个高下。”秦离焱苦笑不得,“这好端端的大家闺秀相亲,生生成了草莽比武招亲了不成?这郡主神色宁静,也不以为忤,待到众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通之后,郡主才不慌不忙,道出如何考校。” “原来善扬郡主早就命人在船帆上束了一面旗帜,那旗上书有一行大字,却是一副对子的上片,考校的方式便是这满船英雄能夺得旗帜,并对出对子。” 郑万厦心中感慨,这善扬郡主真是巾帼本色啊,如此考校方式独树一帜,当下便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这宝船本不依赖风力航行,舱底自有人力带动,这旗帜正束于军旗旁的副旗位置上,高愈五丈有余,副旗干与主旗杆相距也有三尺,全然无法借力,若非身负绝顶轻功,焉敢上台丢丑?久久无所动静,郡主好整以暇,全然不急。第一个上台丢丑的人说来也算我的熟人。”秦离焱却有些幸灾乐祸,“他是兵部尚书的次子,名叫杨仲奇,在京城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斗狠争凶,也算有些本事。他的轻功根底平平,但仰仗身强力壮,便像个猴一样徒手爬上旗杆,但旗杆太高,好不容易爬到堪堪够到旗帜的地方,向诸人讨要墨笔,便有人扔出了笔,正好打在他的,嗯,双股之间,然后他狼狈掉下,总算连连又抓了几把旗杆卸力,才没被摔死,不过也狼狈之极。江湖人本来就不喜权贵作态,便有人发声嗤笑京中子弟,杨仲奇面上挂不住,当即下了船。”郑万厦不明白他为啥要如此详细地描述杨仲奇的丑态,待看到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就明白了,道:“其实这杨仲奇也算个人物,敢于出头,也没有仗势压人。” 秦离焱肃然道:“的确如此,仲奇虽然鲁莽,却颇有君子之风,不会挟私报复。” “后来见人辱及京中子弟,船上的京城公子哥们便都出头了。其实京中子弟也不乏真正的高手。后来便上了一个人,不过他不是那些纨绔,而是纨绔的扈从,锦衣卫千户左从义。他也并非轻功绝顶之人,不过他善用巧劲,提气一跃便有二尺,拉住左杆借力荡向右杆,然后踩着右杆又扑向左杆,如此三跃便触到了旗帜,然后他取下旗帜,便飞身而下,这显然违背了规矩,众人吵闹,左从义径直将旗帜拿给了宋星,这宋星最是可恶,仗着他爹是征西大将军,平日里没少欺男霸女。不过宋星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得逞,郡主见人违规,便又重申了一便规则:夺得旗帜并对出对子的人才有资格。这宋星又搬出自己老父的威名,霸道无比,最终还是让他就这样拿到了旗帜。” 想到佳人要与这等货色相伴,郑万厦眉头也是紧皱,秦离焱道:“不过呢,这宋星也是彻头彻尾的脓包,别人已经将旗帜送到他的面前,但这对子,他还是对不出。”秦离焱语气中满是不屑,“他赖以持重的家世对于善扬郡主也并非高不可攀,所以只能悻悻作罢。郡主又命人将旗帜重新挂上,只不过这一来,大家都看到了旗帜上的对子,都皱着眉苦苦思索,场上更加门可罗雀。” 郑万厦好奇问道:“那上片是什么?” “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秦离焱说完看了眼郑万厦,问道:“兄弟可能对得出?” 郑万厦沉吟片刻道:“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聘才,静若得意。” 秦离焱大惊,“兄弟竟如此了得!” 郑万厦道:“兄台抬举我了,并非我能对出,乃是多读杂书所致,此是唐时名相李沁七岁时与玄宗所对的对子。” 秦离焱静默,片刻后道:“这京中士子都让经史子集,八股作文束缚了思想,又有谁能像兄台这样博闻强记,饱览群书呢?” 郑万厦师从公孙述,公孙述何许人也?比之刘伯温,姚广孝也不遑多让,是一个真正的通才。也难怪郑万厦能有如此见识。郑万厦问道:“后来呢?旗帜被谁夺到?对子对出来了吗?” “最后什么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我第一次行走江湖,自然认不得那些好汉,他们实在对不出对子,又互相扯皮,互相便约定了谁能先夺到旗帜,谁便能做老首辅的乘龙快婿。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场面混乱之极,身为主人的郡主姑娘却也不出面阻止,任由情形恶化。” 郑万厦道:“这姑娘倒是聪明,这样一来,夺到旗帜的人若是心仪,便大小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少年英侠,索性凑合嫁了也可;若是心中不喜,大可推脱没有承诺,也不会落下口实。” 秦离焱没想到这郑兄弟居然也如此鸡贼,淡淡笑道:“你还别说,夺到旗帜的还真是个少年英侠,和兄弟差不多年龄,轻功却是高明无比。这抢夺旗帜时,人人争先,所以这旗杆底下人堆人,人垒人,实在不成体统,这佩剑少侠便踩着这人脊背,那人大腿,这人脑袋,那人肩膀,飘逸无比,只是虽然有人垫着,距离那旗帜仍有五丈距离。这苏少侠提气一跃,只再借力一拉,便轻飘飘立在了旗杆之上,也不去夺那旗帜。高声道:‘某乃西蜀灵剑苏寅。’他喝住众人,又对郡主说:‘苏某可凭手中剑遨游天地,安身立命,百无一用是书生,希望郡主放宽限制,免去苏某卖弄文字丑态。’说完便刷刷刷将旗帜划成了十余条长宽一样的布条。”秦离焱眼中凝重,“这苏寅剑法当真了得。”郑万厦想了一下,旗帜柔韧,纵是快刀割裂也需要两端受力拉住,才好切割,但这苏寅只是借助风力的拉扯,便能切成宽度一致的布条。这番眼力与使剑的手法实在高明。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秦离焱又道:“不过这郡主反而不高兴苏寅对读书人如此相轻,又什么立心,什么开万世太平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郑万厦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还说什么读书人存续文明,教化天下,是多少武夫无法替代的。苏寅口拙,自知辩不过堂堂郡主,留下一句——‘苏某命中唯剑耳’便跳下船头,居然横渡运河而去。”郑万厦心中凛然,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只怕剑法造诣与轻功都在自己之上。郑万厦自己也是用剑之人,不自觉地会将自己与其他用剑之人进行对比。又想起了之前合自己与秦离焱二人之力才能抵挡的周灼华,霎时间意识到自己要是独当一面,还不行。其实郑万厦这个想法有些妄自菲薄了,他的武功即便达不到一流高手的水准,亦是二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了,凭借其武功的广博,更是不输一些门派宗师,尤其是郑万厦年纪轻轻,在年轻一辈中的对手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但也许公孙述也没想到,现在的江湖居然如此热闹,接连有年轻的天才涌现。自宁万川傲视人间之后,江湖如此盛况尚是首次出现。 秦离焱的话打断了郑万厦的胡思乱想,“这苏寅一去,旗帜成为碎布条,众人便只眼巴巴地看着善扬郡主,盼望她能给个说法。郡主摇头说既然无缘择得夫婿,便只能顺其自然了,招亲一事就此作罢,远道而来的客人大可在船上住宿,伙食亦有所供应,此船顺流而南却是不改,目的地便是——扬州。途中每经码头都要驻留,所以上下船都请自便。我一想,这不是正好嘛,我人在船上,看这锦绣河山,又能逃离京城,何乐不为?于是便跟着宝船经过月余到了扬州。” 郑万厦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要说到自己趟的这浑水的始末了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始末 “我随着宝船直到扬州,又在扬州逗留了几日,不知辗转将往何处去。一想时值五月,正是钱塘江观潮的好季节,便又折向了杭州。在我看来,这钱塘江大潮,有两大看头,一是这天地造化的壮阔大潮,二是江中追逐浪头的弄潮儿。每年都有许多趁着大潮前去冲浪的人,但我那次前去,遇到了一个怪人:他立在江中礁上,眼看大潮铺天盖地而来,这人拔剑斩去。然后被冲到江里。你说这人奇不奇怪?,蚍蜉撼树谈何易?他湿漉漉从江中爬出,有听周围百姓说他每年的这个月都会在此练剑,不知已经几年了。我看他中年样子,头发却黑白交杂,想是未老先衰了。第二天我又来到那处,果然这人仍旧在大潮来临之时奋力劈出一剑,然后被大潮冲走。此等练剑不知该说疯狂还是执着。” “后来的一周,我日日去看他练剑。五月底,大潮已经势弱,想必这是他最后一次练剑了。在他劈出那一剑之后,我便起了结交之意,上前攀谈,才知他便是周家家主的胞弟周煜卿。这周先生虽然看似迂腐,实则真诚豪爽,谈吐不凡,告知了我家世来历,由此,我才知道这传承久远的‘朱雀’一门。我与周先生虽然相差十余载光阴,却一见如故,结成忘年之交。我离家出游一事也便告诉了他,他听闻我没有地方好去,便邀请我与他一齐返家,正好他的修行已经结束。” “于是我就与周先生一齐去了岭南。岭南多山,比之北方广袤平坦又是另一番光景,梯田密布,路上所遇农民却都认识周先生,他说是因为他教过这些农民栽种茶叔。看得出这岭南百姓对于周家的确是一种敬服依赖,人心向背在岭南和北京展现得无比鲜明。” “周家的嫡系子孙却都是要习武读书的,周先生亲自带我看了周氏子弟习武读书,还说‘启蒙民智唯文则文明微弱,唯武则文明断绝,所以要能文能武,方能保证文脉的传承’。看周先生,便是一个能文能武之人,我对这个家族更加憧憬。迫不及待地用自己在京城学的武学招式与他印证。我习武日子不算短,又多是名师教习,想来拳脚之上也还是有些建树的。没想到周先生与我一番切磋,便语气生硬地指出我的不足,杂而不精,机巧有余,沉稳不足。像无根木叶,无皮之毛,大风一吹就都没了。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贬低自己的武学,怎么甘心,只说是因为习武年岁不能与他相比,他占了多练了几年的便宜。” “周先生求武精神近乎苛刻,听完我的种种理由,领我去见了他的侄女,也就是周灼华,她年岁跟我相差仿佛,周先生激我道是在周灼华面前难以撑过十招,我一看,女人嘞,哪能撑不过十招,况且自己皮糙肉厚,看那小娘皮纤细娇弱,就是硬吃她几招也断然不会有事。”秦离焱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自我反省,“当时少不经事,受不得激呀。” 郑万厦问道:“结果如何?”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郑万厦知道他输了,而郑万厦想知道的是,他撑过了几招。 秦离焱难得的面有愧色,挠挠头,道:“一招!” “一招?” “一招。” “为什么?”郑万厦与秦离焱一齐经过生死搏斗,自然知道秦离焱的机变与武功都是好手,怎么会一招就败给了周灼华呢? 秦离焱苦笑道:“因为她比我快,比我强。”郑万厦闻言默然,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江湖搏斗,无非就是你快,我比你更快,在你出剑前就杀死你;你强。我比你更强,与你対掌便能一掌轰死你。这就是所谓的斗力。胜负也简单,便是力强者为胜。 秦离焱的声音又缓缓飘进耳朵,“我方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周先生也并未继续奚落我,只是又将我的问题说了一遍。我问他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反问我该怎么办。我又不是大秃驴,哪打得来这种机锋?便直言道怎么样才能更强。周先生道:‘若是无心于武道,此番身手亦尚可;若是寄心于武道,便只有一个目的,无论面前站的是谁,只需要打倒他。这便是武,一往无前谓之武。’我却陷入了沉思,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 “后来周先生再没说什么,见我思索,他也未曾打扰,只是将周小娘皮唤走,让我自己思考。我苦思许久也没有结果,愣愣地待到了深夜。待察觉天色已晚,便动身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在偏院中,却瞧见了周先生正在演练拳法,偷看别人武学是大忌,我正要走,却听见原本呼呼顺畅的拳头破风声戛然而止,我好奇之下又看了一会。发现周先生的拳似乎不是拳,身体的姿势很不协调,又让人觉得十分庄重,就像祭祀的舞蹈一般。我越看越入神,精神竟然沉浸进去,身体不由自主跟着周先生的节奏摆动起来,只觉内心喜乐,身心舒畅。但要紧处周先生又戛然而止,就像挠痒却没有止痒,只是碰到了痒处那种感觉,浑身不得劲。便又看周先生演练一遍,身体又随着摆动,却又是正要止痒之时戛然而止。想来周先生也是下一式演练不出。可这明明不是拳法,实战中应当全无作用,难不成这只是舒缓精神的操练动作而已?可是既是如此,周先生又为何要在深夜之际偷偷演练呢?” “我百思不解,也硬生生地不再去想那些动作,只不过这越不想吧,在脑海里就越清晰。我强迫自己转过头离开。忽听背后周先生哎哟一声,我回头看去,周先生倒地不起,一黑影窜出院子,飞上屋顶,离去迅疾,我去抱起周先生,他大口吐血,却要我莫要出声,然后将一身功力传给了我,但并没有竞全功,大抵半刻,周先生便溘然长逝。” 郑万厦眉头紧皱,“你的故事说不过去吧。” “你先听听先生遗言,只因事关重大,我记得清清楚楚,不敢稍有忘却:‘小兄弟,可怜你卷入咳咳这场是非,明日之后,之后,速速逃命去吧,只是,谁也不要相信,呜呜,我真的,真的不甘心’。” 郑万厦眉头仍是紧皱,秦离焱又继续说:“然后周先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紧紧握住我的手,只道:‘你可以,你可以’,便打算将毕生功力尽数传给我,但可惜” 郑万厦像是自语道:“是谁杀的周先生呢?” 秦离焱回答道:“我亦不知,不瞒兄弟,这周先生为何不让我出声唤来周氏之人,为何要传功于我,我都一概不知。周先生离世后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很快便有人吵嚷着有贼,宅院里亮起了火把,我不明情况,将周先生的尸身抱着去找众人,想告诉他们周先生死了。但是我却没想到,当时那番情形,我确实很有嫌疑是这杀人窃物之人,人赃并获没有赃也差不多了。那些周氏的人围着我,仿佛看见了仇人,却看不见我怀中的他们的亲人。” “后来周灼华及时出现,说以我的武功杀不死二爷,嘿,好歹也算洗清了冤屈。但周氏族人并没有为他们之前的无礼道歉,眼中仍然是那种不信任和冷漠戒备。周灼华命人将周二爷的遗体送走,将我请回了房间,派人好生保护,形同软禁。” 秦离焱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是浓浓的自嘲之色,这哪是什么形同,这就是软禁。“后来周家的家主周烨礼来见了我,问了我一些周先生过世时的细节,我一一说明之后,周大爷像是悲痛不已,身躯颤抖着走了。后来周灼华也来了,问了那晚的事,还问了我之后的打算。我向她坦言想离开了,但她没有说话。在之后,是周先生的两个儿子,他们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了周先生,要打死我,被痛揍了一顿之后,门外的护卫才听见房中喧闹进来拉住二位少爷,劝解了一番之后两位周公子便也离去了。” “后来周灼华又来过一次,不过这一次是来询问我的父亲的,我这才想起我的父亲,她确认了我的父亲是秦钊之后,告诉我什么时候要离去请自便,将门外的守卫也给撤了。我一想此间已了无生趣,又想起周先生死前要我速速离开,便立刻启程离开。没想到万里之外的父亲居然救了我一次,想是周家也不愿意得罪当朝宰辅吧。” “只是我也没想到,我离开周家之后,在岭南的地界上又有了麻烦,这海沙帮先找上了我,说是周家宝经被我盗取,要将我捉拿回去受审,由此与二位当家大打了一场,还不小心伤了那位二当家。又觉岭南不宜久留,便北上逃离岭南,可是还是在雁荡山被海沙帮大当家追上了,而且追上我的不止是他,还有周小娘皮。这之后就是与兄台一齐历的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天灾 蜀中山川风貌与中原极不相同,由于群山包围,使蜀中自成盆地,蜀道艰难无比,自古便是形同流放之地,李白c杜甫,李义山都曾于此留下过千古名章。自战国李冰修建都江堰后,巴蜀便垦出了中国大地最富饶的一片土地之一——川中紫土。川蜀也被成为‘天府之国’。 不过蜀道难一直是制约巴蜀与中原联系的巨大障碍,交通的不便导致了交流的不便。交流的不便在朝堂之上表现为蜀中难治,中央实在难以对蜀中进行有效的管理,所以有言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历代王朝为了将蜀地纳入中华文明都做了巨大的努力;而交流不便在民间的表现则没有那么强的政治目的。 世说新语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桓温率军入蜀经过三峡,部下有一人捉了猿崽,母猿沿江随行百余里哀号不绝,跳上船即死,剖开母猿的肚子,见其肝肠寸寸断裂。桓温听说了这件事,罢黜了那个部下。是以蜀中多灵物,又多名山大川,尤其是那座扬名天下的道教名山峨眉坐落在此,更是流传着飞天遁地的仙人传说。所以这许多形形色色的传说为蜀地平添很多神秘色彩。而蜀中名门灵剑门门下弟子行走江湖时也都人人俊秀,使得一手好剑法更加让人惊叹蜀中大地人杰地灵,也更加让人相信这剑仙传说并非妄谈。 苏寅,便是来自西蜀灵剑门的少年剑士。他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容貌俊秀,皮肤白皙,鬓角两绺长发显得他更加仪态非凡,潇洒俊逸;不同于南人的是,他身长七尺,显得极为修长,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若非面上的不近人情的冷漠,定然会有很多女子争相搭讪。 他仿佛只是等待着什么东西,所以他面前的茶杯端起放下端起放下,茶博士已经续了三回,已然没有茶味了。 茶博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怪的人,衣着很是称妥,叫了上好的峨眉毛峰茶,却不叫果子点心,光喝茶在着坐了快一个时辰。茶博士都替他尿急。所以在第四回去续茶的时候,茶博士笑嘻嘻推荐道:“客官茶都快没味儿了,要不要来些蜜饯果脯?本店还有油旋c盘丝饼c玫瑰花球等小吃哩。佐着清茶吃最好。” 苏寅摇了摇头,“不需要。” 茶博士心中骂道:“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个滥竽充数的臭穷酸。”又听出了苏寅的外地口音,续茶时便故意用尖细的茶壶嘴碰倒了茶杯,已然没有茶色的茶水伴着茶沫顷刻间从桌面淌下,流到了苏寅的腿上,杯子也骨碌碌掉在了地上。 茶博士慢吞吞道:“哎哟~对不住。我去找抹布给客官擦擦吧。”然后转身便要走开,嘟囔道:“外地来的臭穷酸。” 苏寅听见了,茶博士也并没有不想让他听见的意思。“等等。”苏寅伸手在怀着摸了摸,然后排出一锭银子,看制式大小应是成祖年间开始铸造的‘永乐银’,初时这一锭纹银便是二十两碎银,后来铸造时银的含量变得少了许多,‘永乐银’也变得不值钱,但现如今朝廷已经很少铸造这样制式的银子,所以这样的银子越流通越少,现在反而比它本身的价值要高,只怕当个五十两也是无可厚非。 见了银子的茶博士眼睛放光,也不再去找抹布了,用自己的衣袖迅速将桌上的茶水擦掉,又要用这衣袖去擦苏寅的裤子,苏寅抬手阻止了他,道:“再重新上一壶毛峰,各式果子点心也各来一碟。” 茶博士哈腰连声道:“哎,好,好”然后又跪到地上钻到桌底去将刚才滚到地上的杯子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苏寅一眼,伸手将桌子上的银子拿了,果然见元宝地下印有‘永乐通制’四个字,诞笑道:“马上,马上。” 这有银子了就是不一样了,三个小二端着托盘,盛着十余小碟,碟中点心果脯不算精致,但分量俱是很足。茶博士又亲自提来精致的茶壶为自己添上茶。苏寅有些愕然,想是蜀中点心果物哪有如此分量?看着自己面前的满满一桌子,感觉自己真是个冤大头。 茶博士仍侍立在旁一脸诞笑,苏寅捡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问道:“小老板儿,听说这大河泛滥,灾情如何?” 茶博士唉声叹气,诉起苦来:“每日这济南城中的难民都在增加,每日知府都要向城中居民要求捐物捐款。你看我这小茶馆,从前生意可火爆了,现在都快关门了。听说知府大人在城东束了许多大帐,每日分发米粥赈灾,才没有让难民大量涌进济南城来。我远房舅姥爷家便住这青州,黄河正是从那处决堤,洪灾伊始便不可收拾,良田尽被淹没,百姓房产也被大水卷走。朝廷反应过来时我舅姥爷都已经卖掉了我的表妹,一路乞讨好歹全家来到了济南找到了我。唉,说来也实在可怜,现在一大家子都住在小人家里,我家那口子天天因为这跟我吵嘴,这日子呀,都过不下去了” 这茶博士絮絮叨叨,说起来便说个没完,恨不得将家中老小的吃穿用度,平日与自己老婆吵嘴所受的委屈,一齐告诉眼前的公子哥。 “我看呐,要是城外那些人涌了进来,估计片刻间便能吃穷这济南城,到时候又该往何处逃呢?逃去北京城找皇上吗?”末了是茶博士一声沉重的叹息。 苏寅反而看着这满桌的吃食陷入了自责。凡行走江湖之人,必以仁俠为己任,扶弱济倾,拔刀相助便是武者的恻隐之心使然。这苏寅看似面冷,实则颇为善良,听闻这山东地区灾情若此,很是关切,出声询问:“朝廷没有拨款赈灾吗?” 茶博士一脸愤然,“谁知道朝廷知不知道这件事呢?天子面前的奸臣整日弄权,蒙蔽圣听,硬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这洪灾到了圣上面前也就成了四海升平。” 苏寅大惑,“小老板此言谬矣,我虽初来山东,也听闻这前首辅携着善扬郡主奉诏来了山东,协理赈灾事宜呢。怎又说这皇上不知山东灾情呢?” “老首辅是个好官,善扬郡主也是大大的好人,可惜他们也不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对面铺子的刘老板说了,老首辅来了之后觉得灾情比想象中的眼中,上奏向皇帝请拨粮款。但这封奏折都没有出现在皇上眼前,那该死的阉人呐,只说要修缮皇帝行宫,钱粮周转不开,要老首辅自行解决。客官说可不可恶?这要老首辅怎么解决?这老首辅将自己老家的房产都变卖了,从淮南买粮周济,谁知水道狭窄,皇家的狗腿子却要先运淮南的橘子进宫供贵人享受。如此一来粮食晚了三日,城外难民又饿死不计其数,险些打进城来。不瞒客官,这些时日城东粮食都是向城内居民征收的税钱税购。” 苏寅心中沉重,安慰道:“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洪灾终究持久不了,等洪水退去,难民自然会各自回乡。” “希望吧”茶博士提起这些事也是语气沉重。 苏寅道:“把这些东西撤下去吧,多留些口粮。” 茶博士凛然道:“不可,这是客官花钱买的,为商亦有道,怎么能有卖出的东西收回之理?” 苏寅没有在说话,倒了一杯茶陷入了沉思: 一个月前,灵剑门秘籍失窃,苏寅当日正值看守藏书楼,所以追回秘籍便着落在了他的身上,苏寅将与那贼人相斗情形向掌门人说出,掌门人说这人武功路数不是南派武学,应是山东一带的拳脚,便让苏寅向北追寻,看能不能将秘籍寻回。此事事关重大,苏寅自是谨慎无比,但也未曾见那贼人面目,即使寻找也实在没个方向。想着没有找到秘籍回山之后必然要遭受门派门规伺候,心下一阵烦恼。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只恨这不是烈酒,不能让自己醉过去,但自己找了许久,这济南城的许多酒家都已经没有了酒。听说城里的酒水都被搬去了城东,熬粥时大米不够,便往稀粥里倒酒,这饥民饿极,吃了便会醉倒,呼呼睡去,不会闹事。 苏寅摇摇头,心想这等荒唐事居然也有人相信,只怕是洪灾持续了许久,想来吃喝的粮食都不够,怎么还有余粮做酒曲酿酒?又想起以前的一个著名的故事: 那也是饥荒的一年,百姓饿殍千里,大道之上野狗食人之事时有发生,无数人饿死,无数人因为吃观音土变成了大肚子,然后死去。消息传到宫中,高高在上的晋惠帝听完大臣的禀报之后,善良的惠帝问道:“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想到如今谣传的喝酒充饥,苏寅大感荒唐之余又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历史的轮回。一下子觉得秘籍什么的倒都是小事,看那些难民,便只求一个吃饱,便是将珍贵的秘籍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所考虑的也只是这本书够吃多久。 愈想心中愈是郁闷,秘籍什么的与众生饱暖相比狗屁不是,看着满桌吃食心中更是难过,便又甩出一锭银子,取了佩剑大步流星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修罗 在山东灾情最严重的那些日子里,受灾最严重的鲁东的县城的偏僻之地上倒满了奄奄一息的大肚子,每时每刻都有像这样肚子奇大,四肢却瘦如枯柴的人死去,让人分不清躺在地上的大肚子到底是死是活。三三两两的野狗聚集起来啃食尸体,或是啃食即将成为尸体的大肚子。野狗嚼碎骨头的声音格外清晰,因为除此之外便只剩还在苟延残喘的大肚子的微弱呼吸声。野狗们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甩了甩身体毛发,似乎对刚才的进食很不满意,又没有几两肉,肉还又柴又酸,咬开硕大的肚子,还吃到了一嘴土,真是晦气!野狗如此想。 然后便环视了一番找寻下一个目标,目标是个还睁着眼的大肚子,不知道那食物还活着没有,野狗想碰碰运气,活着固然很好,因为活着的大肚子要比死去的大肚子新鲜。想到这里野狗伸出舌头捋掉鼻头上的残渣。但又转念一想,这些时日不知看了多少睁着眼实际却不新鲜的大肚子了,也是这野狗无知,若是它知道人类世界有句话叫死不瞑目,也许它会感叹:死不瞑目,古人诚不欺我。 幸运的是,野狗看到了那大肚子的眼珠转向了自己,看着自己,竟不知是眼神中是麻木还是不甘还是解脱还是认命,只是分外悲凉就是了。野狗摇了摇脑袋,目露凶光便朝那大肚子走去。 但野狗比眼前的大肚子更先死去,甚至它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死去,然后便死去了。死因是身首异处。然后其他的野狗也死去了,都是身首分离,十余只野狗血溅当场,兼以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大肚子们,此间宛如人间炼狱。 唯一还站着的人也是血染长袍,宛如修罗。 还在苟延残喘的大肚子看到凶恶的野狗死了,用尽力气缓缓爬向野狗的尸体,茹毛饮血,与刚才野狗如出一辙。 修罗自顾在土质稍微松软的路旁挖起了坑,他没有任何工具,只有一把剑。但剑是兵中之王,是习剑之人性命相交的东西,即是说,剑实际上除了杀人便一无是处。所以他用手掘,然后他的指头就一个个出了血,血和着泥被刨到一旁,修罗仿佛不知疼痛,他脸上虽然有血迹,眉间却是一尘不染,蕴着慈悲与怜悯。 入土为安。他是这样想的,既然不能让他们好好活着,就让他们体面地死去,不用曝尸荒野便是体面,了吧。 但没人好心地告诉修罗,死人无数,他哪里埋得过来?修罗没有想这些,他花了不少时间,用手挖出了一个大坑,然后起身将那些已经没有气息的大肚子拖到坑里,一边拖,一边喃喃自语:“二十一。”拖下一个时,“二十二。” 他口中的数字一直念到九十七,他掩上这最后一个大坑,在土馒头上搭了几块石头。 而那些活着的大肚子终于吃完了野狗肉,带着剩余的力气,爬向了西边,那里有一座大城,知府大人,首辅大人,郡主娘娘都在那里,那里每日都有粥喝。 但修罗拍拍手,提起了剑,继续往东边走去,东边是更加惨烈的地狱。 南下以来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道盘查了,宋星有些恼怒,把车帘放下,眼不见那些粗鄙的士兵就能心不烦了。反正一切有随行的左从义前去打发,依仗自己征西大将军之子的身份,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东西会找麻烦。想到此处,宋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便往靠在自己大腿上的侍女微微敞开的前襟中摸索而去,着力捏了一把,侍女嘤咛一声,不由得抓紧了宋星的手臂,口中微喘,似是呻吟,很是销魂。宋星大感有趣,俯身便要去索取香吻。 恰在此时车帘外传来了那呆板迂腐的声音,“公子,军爷说前边再有一道盘查便进入山东地界了。” 宋星恼怒无比,劈头骂道:“那就走啊,这等小事为何还要跟我多嘴?白痴!” 外头的声音顿了顿,道:“军爷说这些日子山东地界颇不太平,听说有大虫专食活人。” 宋星高声道:“大虫?本公子这辈子还没见过大虫呢,走走走,此番正好见识见识。” “公子不知,这大虫凶狠无比,属下只怕公子有所损伤。” 宋星冷笑,道:“左千户,这宋时武二郎赤手空拳便能打死大虫,如今你们锦衣卫全副武装还奈何不得那区区畜生?千户不用太过危言耸听,只往前去便是,本公子无妨。” 左从义沉声道:“属下遵命。” 这马车再度行驶起来,那不识相的左千户也离开了,宋星手下便又又动作了起来,俯身往那侍女柔嫩唇上啃去 又经一道盘查之后,宋星一行总算进入了山东灾区。宋星想起此行的目的,忍不住嘿嘿直笑:在京城时听闻这善扬郡主要挑选夫婿,听说这善扬郡主美貌无比,若是自己娶了这善扬郡主,不仅抱得美人归,还为父亲争取了老首辅这等强援,从此不至于在朝中孤立无援,只怕父亲也会大大欣慰。而自己也成为了郡马爷,与那可人郡主娘娘夜夜笙歌 “公子” “叫郡马爷!”自己的想象被人打断,宋星连忙把哈喇子吸溜回来,免得在属下面前出丑。 “嗯?” “没事,左千户有何事?” “公子,前边是处山岗密林,天色已晚,咱们是不是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天明再继续赶路?”左从义道。 这宋星刚刚想到郡主娘娘的柔软身躯,此时恨不得立刻赶到济南,将郡主抱到怀里,听到这左从义又要拖延,老大不高兴,“这天都还没黑,歇息什么?左从义,你可不要偷奸耍滑,继续走。” “可是两关的士兵都说这前边有大虫” “没有可是,那只是唬人之语。” “属下” 宋星已经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听我的,过了这林子咱们再歇。”便放下帘子,不再说话。 左从义无奈,抬头看了一眼夜幕已然降临的天色,摇了摇头,向众人喝道:“继续前进。” 宋星便又埋头与那侍女亲热,全然不知时间流逝 一番云雨之后,宋星才发觉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探头问道:“怎么停下了?”却没人理自己,大家都屏气凝息,似在防范暗中的什么东西。宋星这才想起大虫之事,大骇之下急忙缩身回车,瑟瑟发抖。 月光惨白,稀稀落落地碎在林间的地上,一阵阴风吹动林捎,渗人得紧。左从义紧握刀柄,眼珠转动,不断警戒四周的情况。 突然从左侧传来了不同寻常的簌簌之声,右边也有,前边也有,恰有乌云遮住了月光,黑暗中瞧见了无数发着绿光的眼睛,然后那些眼睛迅速向马车扑来,瞬间便到了眼前,借着火把的亮光,众人才看清眼前的怪物,并非大虫,只是些野狗。不过这野狗狡诈凶狠,丝毫不必大虫容易对付,好在这群野狗数量不是很多。 这些人又都是锦衣卫的好手,身负武功,常人难以对付的野狗,在他们刀下也只能呜呼毙命。野狗颇有狼性,见形势不妙便引众撤离了。 众人都未有重伤,只是有些不小心的部众被咬了一两口,众人放下心了,稍微处理了一下便要继续出发,左从义道:“各位加把劲,马上就要走出这片林子了。”众人应道:“好嘞!” 此时乌云仍遮蔽着月光,刚才与野狗搏斗时火把都扔在了地上,现在众人正要捡起火把,忽的一个黑影掠过,一个护卫惨叫一声,便倒地不起。左从义大声道:“大家小心,大虫来了。”当下又将刀拔出,横在身前,使了个‘一夫当关’,严守门户。 左从义正防范之际,只听得风声掠过,背后便又有一个弟兄惨叫倒地。左从义道:“大家背靠马车,警戒四周。”又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又道:“捡起火把,找出这畜生。”说完扔了刀鞘,腾出一只手正要去捡火把,忽听左边传来呼啸之声,一股腥臭之气涌来,原来是那大虫张口便要朝左从义脖子咬去。左从义反应极快,向前滚去,那大虫一咬不成,举爪又扑了上来,左从义举刀架住猛虎双爪,却感受到虎爪之上的力道沉重得紧。幸好众人反应过来,举刀来砍这大虫,大虫知晓厉害,放开左从义躲进了黑暗中。 左从义犹自喘息不止,道:“快快捡起火把。” 众人点起火把,一部众叫道:“在这里在这里。”说完便被那大虫一扑扑在了地上,虎爪一挥便被割了喉。但大虫也因此被众人包围了,众人举着火把,那大虫凶狠异常,左冲右突,又扑伤了不少人。 左从义大喝道:“畜生休得猖狂。”放下火把,双手持刀便与那大虫对峙,大虫吼啸连连,沉势欲扑,左从义持刀凛然不惧。 大虫扑来,左从义挥刀砍去,逼得虫扑开。这与野兽搏斗任你招式多么精妙,只要你心存惧意,保定有死无生,因为它们不是人,见了血只会更加疯狂,不死不休。 大虫虎尾一掀,重重抽再左从义的腰上,左从义口中便喷出了鲜血,但那虎爪也被左从义手中朴刀划出了老大口子。左从义吐血之后,一众锦衣卫更是害怕,拿刀的手也在不住颤抖,那大虫却越发振奋,生生撕开众人包围,咬伤两人逃往密林。 听到没有声息的宋星小心翼翼掀开车帘,看到众人,不见大虫,开口问道:“大大虫?” 左从义道:“公子放心,已经没事了。” 宋星这才放心完全掀开车帘走了出来,问道:“咦?左千户你受伤了?” “属下无能。” “大虫尸体在哪里?让本公子见识见识。” “大虫逃了。” “逃了?废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人间 此时大河疏浚工程大体完工,洪水总算泻去。山东官员焦头烂额,一方面安置处理流民,一方面又要准备建堤筑坝之事,而这些烦心事亦要朝廷拨下款项,征发徭役才能继续进行。还好灾民返乡后还在春耕时节,不少作物播种期还没过,要不然这山东地区这一年怕是都只能吃朝廷赈粮过活了。 此次洪灾,破坏力之强,波及范围之广实是当今皇帝继位以来的所未见的。整个山东地区,淹死饿死之人少说也有百万之众,尤其是朝廷在洪灾发生后直接派兵把住通往京畿富庶地带的关隘,使流民难越雷池一步。如此一来,京畿繁华未受冲击,仍是一片升平气象。只是又不知多少难民死在了那些关隘之前。 朝廷在此次灾变中的作为实在难教人称心,也许是灾情不能上达天听,也许是低估了灾情的严重程度,总之皇帝只是降了道旨意让那已经下野且年迈的前首辅担任钦差,来慰问灾区民众。那姗姗来迟的赈灾粮食是老首辅一道又一道奏折催来的,赈灾的银两,采办的物品,也都是老首辅亲自向民间筹来的。大河的疏浚工作也是在朝廷的一次次推诿拖延中被延误了,这才无形中扩大了灾难的影响。 所以说此次灾变之所以如此猛烈,一是天灾之威,二是人祸之烈。 稍有良知的臣工在洪水退去后上疏直言:尧应君位,西有白鹿降世;舜加帝冕,东有青龙游于碧波;桀纣临世,凶光毕见,幽厉在位,天降雷霆。故圣君临朝天降祥瑞以示大治,君若不君,天必有兆,若非大旱,即是大涝。今京畿座下,潜龙(附注)挣扎,大河决堤,已有大灾降于天下。唯陛下诚心罪己,躬省于万民,上天感应,方能永昌。 此折子的署名却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想来法不责众,即使触怒龙颜,皇帝也应该不敢与这浩荡民心,拳拳民心对着干。皇帝看后震怒,这些人在折子里将自己比做桀纣,实在不可饶恕。所以皇帝秉持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廷杖。 刑场也有趣,便是这太和殿前。将这些敢于触犯天威的大臣一个个剥光了衣服,再用棘杖一个个将屁股抽开花。 折子上又署名的大臣却一个个又臭又硬,板着脸,义正言辞,又是洋洋洒洒什么圣王之道,什么暴君临朝,一副就义轻生的死硬模样。 于是众臣在太和殿前,遭受了莫大的屈辱。精神上的屈辱倒是好说,反正大家都同朝为官,脸皮功夫都修炼了大半辈子了,也都无所谓了。可这肉体上的折磨,直直杖死了一个二品大员,杖瘫了两名年愈古稀的老臣,其余大臣也都落得一个重伤的下场。 大臣毫不退步,皇帝也懒得理这些石头,把头一埋,索性朝也不上了,给被杖伤的大臣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而罪己诏自然也没有下。 让山东百姓暂时忘记了伤痛的是一件事,虽然这件事与他们并无干系,但淳朴的齐鲁百姓却很高兴——那个心地善良,如同菩萨一样的郡主姑娘要招亲哩。 善扬郡主本是老首辅之女,跟随成为钦差的老首辅来了山东,便每日不辞辛劳,分发粥米。分发衣物,那些春寒料峭的日子里,郡主脸上的和煦笑容和亲切态度让这个饱受灾难的地方的百姓感受到了春暖之意。 灾祸结束后,仿佛是为了辞旧迎新,郡主便在首辅的示意下决定在山东地区举行书剑茶会招亲。而盼望着郡主姑娘嫁个真正的人中龙凤的山东百姓,自发地将这个消息四处传扬,一下子不仅山东,便是淮南,京城,关中,都知道了善扬郡主招亲的消息。 苏寅一直行走在沂蒙山区,自从那个茶博士向他说了山东灾情后,他就上了路。即使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也希望自己能走在做什么的路上。在路上他看到了很多的尸体,然后他将死掉的人挖坑卖掉,活着的人他管不了了,如果有野兽侵犯死者的尸体,他也会将野兽杀掉,然后再将死者埋了。或许他觉得,比死掉更惨的事便是死无全尸了吧。每埋掉一个人,他都会记着数,他口中的数字越来越大,他的眼中悲伤之意也愈发浓重得化不开。 或许,只是一个数字便对应着一个死者太过沉重了,又或许,仅仅一个数字便描述了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事太轻描淡写了。 待到已经有活人追上了他,他还没走出多远。这些或许是认识他的,或许是不认识他的,只是看到他在掩埋死者,便都自觉帮助他一起掩埋。然后一座座小土包便立了起来,只是里面不是一个人,是一场梦,一个难忘的梦魇。 苏寅没有再往东,他又掉头,往西走去,到头来他什么也没有做,秘籍丢了,人埋了,自己在哪里呢? 往东走的人见了这衣衫染血,嘴唇起皮,面容憔悴的人,都很担心是不是大水还没有退去,询问苏寅时,苏寅道:“放心吧,没事了。”然后便又孤独地向西走去。回家吧,只是回家之后要怎么跟掌门师叔交待呢? 当他落魄地走到济南时,茫茫然之际,又来到了那家茶馆。那茶博士看见了这狼狈少侠,眉宇仍然干净,只不过深锁愁苦太让人揪心。他急忙奔出迎上苏寅,关切问道:“小客官?怎么成这样了?”但苏寅没有回答他的话,两眼一黑,便倒在了茶博士的怀里。 这茶博士也是这济南本地人,年轻时在这小茶馆端茶送水,跑堂迎客。依仗着勤快踏实,又能吃苦,膝下无子的茶馆掌柜的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老掌柜的仙去之后,这小跑堂也就成了掌柜的,只不过这些日子生意实在惨淡,这小老板才辞掉一众小二,又是掌柜又是小二,亲自伺候客人。也是因为最近生意太差,家里那口子经常抱怨自己没用,不知道今天不做生意还拖个客人回家会被那母老虎怎么骂了。 小老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推开了家里的小院门,向里面大声道:“我回来了。” 便又一个妇人惊诧的声音传来,“哟,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然后一阵细碎的脚步,便瞧见了系着围裙,戴着袖套,端着一簸箕陈豆的精明女人走了过来。 瞧见了小老板,还瞧见了小老板背后背了个浑身是血的人,手中的簸箕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豆子洒落一地,然后便是一声尖叫,“姓李的,你这是干嘛?干嘛背个死人回来?” 这一声尖叫引来了小屋里的玩耍的女儿,小女儿看到了爸爸背后的血人,吓得哇哇大哭,那妇女也是垂泪不止,劈头骂道:“姓李的,你还当这里是家吗?刚送走你那些穷亲戚,你倒好,又送来个瘟神。你个死没良心的,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幸福日子,你生意也不好好做,自己老婆孩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王八蛋” 耳听着这河东狮越说越不成体统,只怕引来邻居碎嘴,小老板不耐烦制止道:“行了行了” “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嫁了你这么个混蛋,爹爹呀”妇女又是一个呼天抢地,大叫着去搂住哇哇直哭的女儿,“你不想过了就早说,给老娘一纸休书,老娘带着闺女走。” 小老板受不了这乱糟糟的场面,背上那人又分量不轻,便自己喘着气背着苏寅进了房间,脚下一个没留神,被小孩方才玩耍的沙包石子儿硌了一下,身形摇摇欲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恼怒道:“哭个屁,还不快来帮忙。” 那妇人听到后爬起来拍拍围裙,哭声大泪水少,且片刻便恢复了正常,刚才定然是假哭。不过在来到了丈夫身边之后,还是抽抽搭搭地抽泣着,一边帮助丈夫将这血人放到炕上,一边问道:“这是什么人?” 小老板没好气道:“恩人。” 那妇人白了他一眼,去将还在地上哭的女儿拉起来,然后拿起簸箕,细细捡起了豆子。小老板使唤闺女,“丫头,去给爹爹倒碗水来。” 小丫头甚是乖巧,小心翼翼地端着满满的一碗凉茶递到爹爹手里,又偷偷看了眼炕上的那人,一看又吓了一跳,赶紧缩回目光,逃离屋子跑去给娘亲捡豆子。小老板一饮而尽,大声给院里捡豆子的妇人说道:“上上个月我不是赚回两锭银子嘛,便是这公子赏的。” 那妇人听了此话,提着裙子匆匆跑了进来,想细细端详这出手阔绰的公子一番,那次的银子可是帮了自己一家的大忙,要不是有那些银子,家里怕是要断粮断炊了。 这一看吧,发现这公子哥还甚是俊秀,眉眼清澈,鬓角两绺长发显得很是风流。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这俊秀的脸庞。然后便被自己家男人挥手拍了一下手,小老板皱着眉问道:“干什么?” 老板娘面上大窘,“没事,我去打水给他擦擦脸吧。”说完转身出门去小院里,拉下桔槔,放下水桶,将打上的水倒进盆里,端来炕边,取来帕子,吩咐道:“你去找甚行头了,待会给他换上。”小老板觉得妻子有些殷勤,皱着眉有些腻歪,“我来换。” 妻子听出他言语中的意思,捶了他一下,“当然你换,瞎说什么呢。” 待到老板娘为苏寅擦好脸,小老板为苏寅换好衣服,闺女独自捡了院中洒落的豆子。老板娘和老板看着苏寅嘀嘀咕咕: “你知道人家什么来历吗?要是强盗土匪,这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想到若是强人,那自己家人性命岂不危险?小老板声音也有些害怕,“不不会吧,看起来不像。” 妇人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哪个坏人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越是不像,越可能是呢。你看他还有剑呢。” “那那咱咱们,怎么办?” 河东狮平日虽然强势,但临了此等关头也是慌了神,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你都不认识人家你往家里带,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东西?” 两口子正在那吵嚷不休呢,女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夫妻俩看去,只见小女儿手中拿着一块玉佩,红丝线编织了好看的结系在上边,看起来名贵之极。小老板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这背面有字,叫‘西西啥灵灵’”女儿爬到自己身上,好奇地看着爹爹,不知道他在说啥。 “没用的东西,拿过来我看。”这小老板小时候便没上过几天私塾,认的字儿还没有妻子多,妻子家里也算优渥,这老掌柜又没有儿子,便也将她送去念过几天书,只是后来长大了些,女儿家的一些特征都显了出来才停止上私塾。平日里做账也是回家妻子又对一遍,也怪不得家里男弱女强。 “西蜀灵剑。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老板也一头雾水,从来没有听说过。二人正面面相觑之时,听到苏寅唤了一声‘水’。小老板将女儿抱下炕,吩咐道:“快去倒水。” 过一会,小丫头又小心翼翼端来一大碗水,那妇人扶起苏寅,将碗沿递到苏寅双唇之间,干裂的嘴唇一碰到水便张开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喝完后靠在支起的被褥上,睁眼瞧见了小老板,有些惊喜,“小老板?” “客官醒了。” 又瞧了瞧身旁的小女童和站着的妇人,疑惑道:“我这是在哪?” “客官晕倒了,这是在小人家里呢。”又道:“这是小人内子,这是小女。” 苏寅拱手行礼道:“见过嫂子。”那妇人何曾受过如此礼数,慌忙施了个万福,道:“不碍事不碍事。”又向小女童道:“你好呀。”小丫头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以礼相待,学着苏寅一拱手,道:“你好呀,不认识的大哥哥。” 苏寅莞尔,便向小老板自报家门道:“在下西蜀灵剑门下弟子苏寅。”又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干净衣物,“哎哟,对不住对不住,给小老板添麻烦了。” “苏兄弟说的哪里话,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我姓李,叫李平安,看岁数应该痴长苏兄弟几岁,不介意的话苏兄弟就叫我一声李大哥吧。” 苏寅爽快道:“李大哥,李大嫂。” 小丫头挥了挥小手,问道:“那我呢?”妇人拍了一下小丫头,“去,别闹了,让苏大哥好好休息。”苏寅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辈。 然后妇人嘱咐了句,“那兄弟好好休息会,待会吃饭时叫你。”苏寅应了一声。那妇人便拉着女儿与丈夫出了房门。 李平安在妻子耳边嘀咕道:“老婆,这应该不是坏人吧。” 妻子白了他一眼,“看你说的,苏兄弟一表人材,又识礼数,怎么可能是坏人?” 李平安挠挠头,心中暗道:“不是你说的坏人看起来不像坏人嘛。女人当真没有一句话当得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寅猫 在小老板李平安家里过了一个夜,第二天苏寅便向一家三口辞行。 横竖也找不到偷秘籍的贼人,索性回山领罚便是,也算有个去处,总好过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这北方乱转。说实话,苏寅才出川几月,便很是惦记蜀中香辣火热的辣椒和那麻上舌尖的藤椒,这北方饭菜实在不合口味。 “管他呢,回去了先去好好吃一顿再去领受责罚吧。”苏寅这么一想,步伐也就飞快了些许。 忽的苏寅瞥到了墙角一个符号,形似一座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这是灵剑门中用以联络门人的暗号。苏寅沿着暗号所指示的方向寻去,走不远果然又看见一个山峰符号。 苏寅便一路沿着记号走去,不觉便来到了这盛古楼。 盛古楼建于仁宗洪熙年间,仁宗宅心仁厚,一反永乐以来对山东地区实施的苛政,赦免了永乐年间连坐流放的建文旧臣家属,并允许他们返回原籍;还平反了冤狱,使许多冤案得以昭雪,力图纠正永乐时期的司法弊病。 山东百姓性格不屈,成祖的高压政策使他们沉默,却并未使他们屈服。但是仁宗实施的仁政对于民心却起到了铁血成祖一生也没有成功的感召作用。山东地区一时间纷纷记起了那让他们遭受苦难但也被视为英雄的人们,虽然他们失败了,但对抗强权,永不屈服的气魄与精神如同荣耀一般在深深烙印在山东百姓心中血中。于是在大明湖畔,济南人们集资修了铁公祠,让铁公受万民香火;盛庸,却不知他的墓在何方,便有山东富商出资,修了这盛古楼,让人们记住那个同样是英雄的人——盛庸。 这盛古楼后来成为了济南最有名的酒楼,文人清谈,议论国事,名流汇聚。这盛古楼高处东可俯瞰大明湖,北可远眺西泺河;若是黄昏时分,夕阳将沉未沉之时,映得远方山丘昏黄,民居炊烟在天光下又是一副万民安乐气象。所以在来到这里的文人雅客们也时常题诗著文,这更让盛古楼名气大噪,便是外乡人也知道这盛古楼名气。 苏寅心道:“师兄弟们倒是会找地方。”当下迈步走进,小二恭敬来迎,也不因这苏寅身着朴素而有所轻慢,的确是有大商气象。“客官,喝茶还是喝酒?”一边躬身引路,一边询问道。苏寅开口问道:“小哥,你们店里有没有一群穿着白衣拿着剑的人来过?”小二回想思索了一番,想起来了那群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便道:“有,他们现在就在咱雅间呢,客官是要去寻他们吗?”苏寅道:“那就有劳小哥带路了。”小二连声不打紧不打紧,领着苏寅便上楼走去。 推开雅间门,一看师兄弟们来了不少,那群白袍年轻人扭头来看,惊喜道:“猫儿师兄!”苏寅性情高傲,武艺又高,常常顶撞教习武艺的长老,所以长老们便根据他的名字唤他作‘小猫儿’,本有调侃爱护之意,被这门下弟子听了,关系亲昵的也都只唤‘小猫儿’,若是入门比他晚的,也唤他‘猫儿师兄’。总之同门之间,苏寅总也免不了被唤作猫。 “各位师弟怎么也来了济南?门里秘籍又丢一本?” 一个看起来稚嫩得紧的少年笑道:“哪有那么多秘籍给贼人偷去?我们这次来,是奉师傅之命,给你娶亲的?”这是门中这一代弟子中最年少的“猴儿”虞思宁,平日间便是嘻嘻哈哈叽叽喳喳,没个清静,任谁被他缠住都很是头疼。 “啊?”饶是苏寅性子沉稳,此时也是愕然出声。 那虞猴儿正要开口胡说八道,便被另一个声音把话头截了过去,“苏师兄,掌门人听说善扬郡主要招亲,特地命我们前来告知师兄”虞猴儿迫不及待插口道:“要师兄给咱取个‘猫儿嫂’回去治治山中老鼠呢。” 苏寅随手赏了虞猴儿一巴掌,入座看着刚才开口的陆思平,道:“陆师弟,这掌门师叔怎么知道我在济南?” 陆思平入门较晚,但年纪不小,比之少年心性的各位师弟要踏实可靠得多,想必这次出远门掌门也是特地让着陆思平跟着照看一番,免得各位师弟惹出乱子。 “掌门人说山东有灾,师兄宅心仁厚,只怕是走不开山东地界了,便让我们来这济南城碰碰运气。” 虞猴儿拉住苏寅的粗布衣角,扯了扯,道:“猫儿师兄,你真的在山东遇到了大洪水?怎么连衣服也给淹没了?” 苏寅神色一凛,不想再提,转头问陆思平:“那秘籍怎么办呢?师叔没有什么指示吗?” 虞猴儿反问道:“师兄还没找到那小贼吗?” 苏寅道:“茫茫人海,又哪里找去?若非遇见本门暗号,我都想着回山领罚算了。反正我看过秘籍,大不了再默一本出来给掌门师叔吧。” 陆思平道:“掌门人的意思是,如果遇到师兄时已经找到了秘籍固然是好,若是没有找到,也让师兄不必再费心寻找了,这秘籍是死的,那贼人偷去练成练不成还两说呢。再说了,非我门下弟子,天下又有谁敢使出秘籍所示武功呢?” “那,这娶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苏寅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安排了一桩婚事,就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陆思平道:“师兄在山东居然不知吗?这善扬郡主要举办书剑茶会,考校天下英雄,择其中佼佼者为婿。”虞猴儿道:“是啊,连蜀中都传遍了,也不知道这郡主到底是怎么个倾国倾城的美法,居然胆敢面向天下英雄招亲。”又哂笑道:“我看呐,师兄去夺个天下第一,待这小郡主对师兄仰慕钦佩之时,师兄便狠心离开,给她来个负心薄幸,看着小郡主还不哭成个大花脸。” 苏寅想起了李平安确实向自己提过这郡主招亲的事,还怂恿自己去招亲来着。但一心想要回家的苏寅也没有兴趣,只怕这郡主便在他的眼前,他也不会去看一眼。所谓木头,便是苏寅这般人了,红粉佳人也不如怀中的铁剑有吸引力。他不是柳下惠,只是志在某一道上,便无心他顾。 但现在是掌门师叔要自己去招亲,这又是为啥呢?不禁疑惑重重,问道:“陆师弟,掌门师叔有没有说为什么非要我去娶郡主?” 陆思平摇摇头,道:“掌门人只说此事事关重大,要师兄务必办好。” 苏寅细细打量着此行来济南的师弟们,一共是来了四位师弟,除了虞猴儿与陆思平,还有五师叔门下弟子王思明,三师叔门下弟子赵思微。这一代灵剑门弟子都是思字辈,只不过苏寅是前任掌门亲子,便用其地支作了其名,字思齐。只不过几乎没人叫他苏思齐,久而久之,大家便都只知‘猫儿’苏寅。 苏寅感到很奇怪,来传信自己,最多来两人便也够了,为何来了这么多师弟?自从七年前灵剑门外出的两大长老高手方越华和宗楚死于易至阳之手,灵剑门门下弟子便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掌门师叔也一向低调,告诫门人切勿惹是生非。今日却为何突然派出许多弟子只为给自己报个信? 场间四个师弟,苏寅便只跟虞猴儿相熟,与陆思平虽然见过几面,但也没有说过几句话,算是一个泛泛之交,王思明c赵思微两位师弟更是仅有入山时的一面之缘。 虞猴儿道:“此事又有何难,猫儿师兄什么样的人物,想要娶个郡主还不手到擒来?师傅只怕是担心山脚那些婶婶还要给猫儿师兄介绍些奇奇怪怪的女子,便要师兄赶紧找个由头,娶了这郡主,一来不委屈师兄,二来也算门当户对,好绝了婶婶们的念头。” 苏寅没有理会这虞猴儿的信口胡说,心道:“反正是掌门师叔吩咐的,便去走他一遭,这男婚女嫁讲究个你情我愿,这郡主看不上我这掌门师叔也怨不得我吧。”便问陆思平道:“善扬郡主招亲的时间和地点呢?陆师弟知道吗?” “嗯。”陆思平道:“现在是改到了本月初十,运河码头的宝船之上。” “宝船?”当年太祖与陈友谅于鄱阳湖进行了名动天下的定鼎之战,那一战太祖虽然彻底击溃了陈友谅,但陈友谅的坚船利炮也给了太祖重大的损失。战后太祖痛定思痛,仿制陈友谅兵舰造了规模更大的战船,亲自命名为——洪武宝船。永乐年间的郑和名宦七下西洋之时,用的也是洪武宝船制式的战船。 一般来说,这样的宝船只有水军才够格装备,这皇帝居然如此宠爱善扬郡主?把宝船都拨给了她招亲? 陆思平道:“的确是宝船。届时,天下英雄都上了船,此船便要向南航行,直下扬州。我们师兄弟带着郡主嫂嫂正好从扬州再另行坐船由长江入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冲突 苏寅又向师弟们简单说了下自己在济南的遭遇,由于此间自己是师兄,苏寅便询问了陆思平大家落脚之处,算了算时间,领着各位师弟回了落脚客栈。准备第二天一早便赶往码头宝船之处。 翌日,灵剑门众人来到宝船之前时,每个人都是惊诧无比,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恢弘的大船:底尖上阔,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体势巍然,巨无与敌(注:出自《明史》)。尚未扬帆便有万里破浪之势,煌煌大气,宛若宫殿坐落。 众人从宝船上降下的木梯拾阶而上亦足足走了四十多级。走上甲板,更见宝船气势,开阔甲板只怕容个数百军士训练亦不成问题。举目望去,那遥远的沂蒙山区也能收入眼中,船下的奔腾运河滚滚南去,如同巨龙。 正兀自惊叹之际,一个讨嫌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感慨,“没见识的土包子。” 正所谓先声夺人,灵剑门众人都移动视线瞧向那人,只见一双戴着硕大玉扳指,拿着一柄用金线绣着牡丹国色的耀眼折扇,他啪地收起折扇,清脆无比,想是练习许久才如此熟练。讨嫌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只怕这是第一天进城吧。怎么还跑到了这宝船上来?哎,哎,你们郡主招亲是什么东西都不挑的吗?”这第二句话,却是冲着远处站得笔直的士兵所说了。 这虞猴儿哪里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捏着鼻子,手掌在鼻前不断扇动,“哎哟哟,这谁家臭狗在这乱放臭屁?可快要臭死个人了。” 那牡丹国色还没有说话,他旁边的飞鱼服侍卫便指戟喝道:“大胆,你可知道公子是什么人?” 虞猴儿见了那一身官服,有些害怕,虽然灵剑门人近年来少在江湖走动,但这锦衣卫大名却是无人不晓。便是在那西蜀僻远之地,锦衣卫三个字也是可以让小儿止哭的。“哟哟哟,这又是哪一条了?在这里装大葱?”虞猴儿躲到了苏寅身后,探出脑袋,捏着鼻子道。 牡丹国色自然便是由京入济南的征西大将军之子,宋星了。他拍了拍旁边的小锦衣卫,指着灵剑门众人笑道:“何必动气?与这些南蛮子怄气岂不降了自家身份?” 一向受不得激的虞猴儿跳将出来,“死肥猪?你说谁是蛮子?” 宋星身形魁梧,但沉迷女色,不免坠了些多余的肉,但也痛恨别人叫自己胖子,更何况还是这更不堪的话,气得他浑身颤抖,“南蛮子,你说谁是肥猪?” 虞猴儿看对方比自己要生气,也没那么气了,好整以暇,道:“谁若是应了便是说谁了。”然后又施施然补上一句:“死肥猪。” 陆思平一向求个息事宁人,自己才走开一会子,怎么虞师弟就和别人吵起架来了?苏师兄也不管管。看那贵人气得咬牙切齿,而虞猴儿还犹自碎嘴,陆思平赶紧上前把虞猴儿拉了回来,向那贵人赔罪道:“小师弟第一次出远门,大人多担待些,还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然后一阵笃笃声传来,便听得一个老者声音道:“年轻人嘛,有点火气也正常,这宋少爷也是宽宏大量之人,想来这小兄弟若是跪下认个错,也就揭过去了。”宋星见还有人认识自己,颇有些自得,道:“老人家居然认得在下?” 老者呵呵一笑,躬身道:“老夫峨眉派‘拐剑’冯伦,久仰征西大将军之子,宋公子大名。” 宋星闻言,这人听都没听过,不过依照江湖规矩,这人适才捧了自己的场子,也只能拱手道:“在下也久仰冯前辈大名。”正所谓江湖名声,一半靠自己拼,一半靠别人吹。互相吹捧完之后,宋星看着灵剑门众人,道:“既然冯前辈如此说了,本公子就卖他一个面子,那蛮子,你过来给本公子乖乖磕三个头,诚心诚意认个错,本公子就不追究你言语不敬之罪了。” 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苏寅心道。原来这峨眉派与灵剑门都位于西蜀,又都是使剑的,自然有一山二虎之争。不过峨眉山毕竟是佛教门派,这剑法的推陈出新,武学的钻研修炼始终比不上灵剑门。没想到今天便碰到了老冤家。 苏寅看这情况已经危及师门名声了,不得不出声收拾局面,便向老者冯伦道:“拜见冯师叔,多年未见,想不到师叔愈发老当益壮,想来是对这郡主招亲也有些想法?” 这话夹枪带棒的,刺得冯伦脸上阴晴不定,“苏世侄误会了,老夫只是陪我家少掌门来此见见世面。若是有幸,少掌门能得到郡主垂青,便是我峨眉上下莫大的福分了。” “哦?郭兄也来了?他人呢?师叔怎么丢下掌门人自己便来这里管别家闲事了?” 见苏寅咄咄逼人,又全然无视自己,宋星也很是恼怒,道:“喂,兀那蛮子,你还没给本公子下跪认错呢。” 冯伦在旁边落井下石:“哎呀,各位世侄之事旁人的确不好插手呢。快快向宋公子认错吧,免得遭遇不测哦。” 苏寅嘿地冷笑一声,“我说呐,师叔真是一副好心肠,都会这般为武林同道着想了。在下回山定然如实禀告我山掌门,日后也好登门道谢。” 然后不再理他,向宋星拱手道:“在下西蜀灵剑门苏寅,适才管教师弟无方,冲撞了公子。希望公子原宥则个。” 宋星看这小白脸目中无人,有心折辱一番,斜睨着他,“本公子说了,只要那小子过来跪下磕个头,自然不再追究。” 见到师兄受辱,虞猴儿红着双眼,自责无比,想要站出,被苏寅抬手拦下。但陆思平已经已经上前一步,恳求道:“公子,我们师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无意顶撞公子大驾,若是知道公子身份,便是再借几个胆子,也不敢稍有轻侮。请公子看在我们无心份上,饶小师弟一次。” 宋星脸上笑着听他说完,然后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几次三番要本公子饶他?呸!” “本公子最后再说一次,过来跪下认错,给你三息之数,一!” “二!” 宋星已经示意锦衣卫包围了众人。 “三!” “给我拿下。”宋星喝令道。 一众飞鱼服抽刀出鞘。 周围的武林人士看到同道被朝廷鹰犬如此欺凌,纷纷出口骂这仗势欺人的世家公子,宋星大怒:“你们都反了不成?左千户,给本公子一个个记下姓名,待腾出手来一个一个上门拜访。”众人瞬间噤声,眼见不平,却是敢怒不敢言。 左千户低声向宋星道:“公子,莫要忘记我们此行目的,此时一言一行都被善扬郡主看在眼里,只怕闹得太过火会影响郡主对您的印象。” 这左千户有心要替灵剑门众人平息此事,但他实在不谙世故,如此幼稚之言便能让暴怒的宋星平息下来?好在宋星草包,不负左千户之望,一听佳人恐对自己有所微词,便如一盆冷水浇头而下,领悟道:“对对对,不能让郡主觉得本公子只会争勇斗狠,一无是处。”便故作大度向众锦衣卫挥手,“算了算了,今天郡主招亲的大喜日子。不宜争勇斗狠,大动干戈。走吧走吧,咱们去喝酒去。”便携着众人走进了船舱之中。 苏寅没有反应过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想了想,很是疑惑征西将军,为何会生了如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然后灵光一闪,似乎接近了那个答案,喃喃道:“这宋将军,别是被绿了吧?” 旁边惊魂甫定的灵剑门弟子看到师兄喃喃自语,又没听清说了些啥,好奇问道:“师兄你说啥子呢?” “没,没事。” 便领着众人去围着适才为虞猴儿仗义出头的陆思平问东问西,都是些‘没事吧’‘可打的疼了’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这陆思平还在擦着刚才宋星吐在面上的口水,虽然已经没了,但陆思平还是一遍一遍擦着,仿佛印在了他的脸上一般,擦也擦不干净。这陆思平是为虞猴儿不受辱才挺身而出,虞猴儿大是愧疚,怯怯道:“陆师兄,对不起,都怪我太冲动”苏寅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才是这里的大师兄,却要师弟们去承受这种侮辱。 冯伦没有跟随宋星离去,开口讥嘲道:“啧啧,灵剑门少侠真是好出息呐,唾面自干,这般脸皮功夫可是你们掌门人亲自传授的?” 听闻此言,陆思平红着眼睛,更加用力地搓着脸上的口水。 苏寅的猫儿眼却迸发出了火焰,抽出长剑,喝道:“老狗住嘴。”直直便朝冯伦喉头刺了过去。 不宣而战,便是仇家。 冯伦瞧这一招‘一剑封喉’甚是纯熟,这‘一剑封喉’的真正厉害之处却不在于这一式本身,而是在这一招之后蕴藏的无数变招。冯伦也是知晓厉害,一步大退,身形矫健不输青年。苏寅未待招式用老,一步踏上,手腕疾抖,无数寒星便笼罩了冯伦。冯伦惊骇无比,这少年年纪轻轻,怎么连这招‘往生极乐’都能使出来了? ‘往生极乐’一式是前任灵剑门掌门苏元机自创的绝招,当得上绝这个字的原因是无数死在这招之下的人。据说后来苏元机自己都觉得这招威力太大,有干天和,要使出这招之时总是先向对手说明,劝其回头,莫要自误。 冯伦眼见此招一出,万千寒星瞬间便要洞穿自己,掩面惊呼道:“吾命休矣。” 但等待了一会之后也自己也没受损伤,拿开了挡在眼前的双手,便有一只大脚迎面而来,狠狠踹在了冯伦脸上,冯伦重重倒在地上,那只大脚又踏上了自己的胸膛,苏寅居高临下执剑骂道:“老狗!” 冯伦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苏寅方才所使的‘往生极乐’根本有形无神,只不过自己慌了神,破绽大出,才被这年轻人一招制住。偏生这年轻人正在火气之上,便选择了最折辱人的方式将冯伦踩在脚下,为自己的师弟讨回个公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贵人 谁能料到,竟是瞬息之间,身为武林前辈的冯伦居然就栽在了名不见经传的灵剑门弟子手中,周围的武林人士和世家子弟都一脸愕然。只有一人高声叫了一声好,拊掌笑道:“灵剑门弟子皆是如此少年英杰?。” 这时一个高大的军曹领着几名士兵拨开人群,见了如此情形,环视众人寒声道:“我乃大明水师偏师把总副将方蛟,奉命护卫宝船。为郡主招亲之会顺利进行,也为诸位人身安全着想,此船之上,严禁持械私斗。请各位不要为难方某,若有恩怨,便也下船自行解决,倘再被方某发现有违反禁令者,就地格杀!”说完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看着苏寅。 陆思平上前拉住苏寅衣角,道:“师兄,算了吧。师傅嘱咐我们不要惹是生非” 苏寅方才也是一时冲动,师弟脸上的红印让他自责无比,偏生又无法奈何那仗势欺人的绣花枕头宋星,这冯伦还要上赶着捋老虎胡须。此时教训也给了,气也消了不少,便收剑回鞘,冷哼了一声,挪脚侧身,饶了脚下的‘拐剑’冯伦。 冯伦脸色因刚才的屈辱涨成了猪肝一般的深红色,加上火辣辣的脚印正正印在额头至鼻尖,也是这冯伦长了一张长长的鞋拔子脸,苏寅的脚印居然没有盖完他的脸。想着自己成名日久,今日居然被后辈年轻人一招击败,当真比一剑杀了自己还难受。 “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峨眉派的掌门郭绍安此时终于出现,扶着坐在地上的冯师叔。这郭绍安年纪轻轻便已经继任了峨眉掌门,穿着峨眉掌门人的道袍,梳着一个道髻用道剑形状的木簪插了,长耳阔嘴,眼窄鼻宽,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对比人家灵剑门白衣俊秀的青年才俊,这峨眉掌门人实在磕碜。 见冯伦一言不发,面色难看,神色低沉,郭绍安看着就站在旁边的灵剑门人,询问道:“苏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苏寅幼时曾跟随父亲来到峨眉派拜访,尚是小童的苏寅便被交给了比他大上两岁的郭绍安照料。郭绍安见到眉眼熟识的白衣少侠,想来就是那昔日小童,故而开口询问。 苏寅幼时,郭绍安对其颇多照拂,二人虽然十几年未见,但那份情谊深深留在脑海,更是显得弥足珍贵。听到郭绍安出言相询,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 冯伦黯道:“掌门师侄不必多问了,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在天下英雄面前狼狈丢丑,辱没峨眉名头了。” 听到这话,苏寅反而有些自责刚才手段激烈,折人颜面,确实有些促狭和不够磊落。 郭绍安听了之后却哈哈一笑,真也就不再询问,只是对冯伦道:“冯师叔言重了,这江湖比武,胜败乃是常事,若是因胜负之争碍了那追逐大道的道心,才是因小失大。反之,若能够从失败中重拾信心,接续断剑,便离武道真正的海阔天空更进了一步。”看这峨眉掌门能举一反三,生发出这些深刻的道理,语气中亦是掩饰不了的自信乐观。 冯伦苦笑道:“多谢掌门人教诲了。” 郭绍安扶着冯伦站起,低头捡起冯伦手杖,心中暗忖:“冯师叔居然连剑都来不及拔出,想不到苏师弟居然已经如此高明。”递给冯伦之后,向苏寅一行拱手道:“在下峨眉派郭绍安,不知各位少侠如何相称?” 苏寅回了一个晚辈礼,虽然郭绍安与自己是平辈论交,但郭绍安已经今非昔比,成为了一派之尊,自然不可轻慢。“郭师兄见笑了。”虽然恭敬,苏寅口中仍是唤师兄,看来对于儿时情谊仍是看重得紧。苏寅又将自己师弟一个个介绍给了郭绍安,众人一一见过礼,郭绍安笑着赞道:“全是少年英雄,灵剑门真是人才辈出。”语气真诚,倒让灵剑门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师兄谬赞。”苏寅道。 “来,苏师弟,我向你引见一下。”郭绍安拉过苏寅的手腕,很是亲昵。苏寅这才看到郭绍安身后的蟒袍贵人。郭绍安将苏寅拉到贵人面前,道:“这位是靖安王爷。”苏寅拱手,道:“草民苏寅见过王爷。” 靖安王笑吟吟地对郭绍安道:“郭掌门,这便是你给我提过的,灵剑门的未来掌舵人?” 郭绍安道:“正是。” 靖安王笑得更加灿烂,“哈哈哈哈,免礼免礼,果然一表人材,名不虚传。” 这靖安王乃是天潢贵胄,太祖子孙,名为朱晟钰,与当今天子乃是同一个曾祖。济南府便是靖安王封地。 苏寅更是大惑,不明白为什么郭绍安要将如此尊贵的人物向自己引见。莫非郭绍安搭上这条富贵之路,好意关照我? 其实苏寅不知道,靖安王世子现下便在这峨眉山上跟随郭绍安学习武艺。今日郭绍安前来招亲亦是靖安王动议,靖安王深知郭绍安虽然其貌不扬,却内秀于心,胸有锦绣,否则又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能接任着峨眉掌门,悟出峨眉失传的观应心法?故而想要通过郭绍安与郡主的结合与老首辅交好。种种迹象都表明,老首辅在朝廷之上仍拥有可怕的影响力,甚至老首辅在遥远的扬州还能影响皇帝的想法,圣心难测,但圣上对于这个三朝元老似乎还是极为倚重。 苏寅哪知这些蝇营狗苟,心中不住腹诽:“这郡主到底怎生个貌美法,怎么连靖安王这等皇亲国戚也想来一手老牛吃嫩草?师叔还非要让我来趟这趟浑水,跟这些人争?拿命争吗?” 不知道苏寅内心精彩想法的靖安王随意问道:“苏少侠来此也是为了郡主的招亲大会?” 如此一问苏寅心中更是坚定地认为:“遭了,这厮把我当情敌了,好你个郭绍安,你把我拉来和这小气王爷居心何在?”不过苏寅虽然这么想,面上却恭敬道:“草民只是带着师弟们来见个世面,不敢僭越。” “这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男婚女嫁本就天经地义,我看苏少侠风流潇洒,只怕这郡主见了也是心喜得很。但本王倒要提醒你一句了,”靖安王凑近苏寅,苏寅一惊,暗道:“果然来了,这有权势的人物惯爱用的招式,威逼利诱,只怕自己若是执意与他争郡主,自己师兄弟的性命难以保全” 正胡思乱想,王爷的声音传入了耳朵,“要小心郭掌门呀,他可不是个善茬。”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也传入了郭绍安的耳朵,郭绍安苦笑道:“王爷,你可莫要拿小人取笑了,苏师弟少年英雄,岂是我能比的?” 苏寅想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靖安王哈哈大笑,道:“苏少侠少年英雄,郭掌门亦是文武双全,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两位都不要谦虚了。” 苏寅见这王爷豪迈随和,平易近人,感觉也不是所有的权贵之人都像宋星那般跋扈。 “卑职水师便营副将方蛟,见过王爷。”高大威猛的方蛟此时单膝跪地行礼,比谁都恭敬。方蛟身后的士兵仿佛从来没见过长官如此作态,都面面相觑,大是疑惑。 “将军免礼。”靖安王淡淡道:“将军手下儿郎军容很整齐嘛。”见到方蛟所带的兵卒左顾右盼,不知礼数,靖安王眉头轻扬,不是很满意。 刚站起来的方蛟听了靖安王后一句话顿时冷汗涔涔,转头喝道:“都给老子跪下,王爷在这还不跪下行礼?”说完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辩解道:“请王爷明察,卑职属下皆因见了王爷威严,才魂不附体,有失仪态。” 只是这些兵士都跪下了,吓得周围的人也的扑通扑通跪倒一大片,一时间倒只有靖安王,郭绍安,冯伦和灵剑门一行还站着,很是显眼。 靖安王没想到会这样,狠狠剐了这个蠢货一眼,高声向众人道:“郡主于我山东百姓有大恩吧,今日郡主招亲大喜,本王亦只是来此观礼道贺,诸位不必多礼。”然后挥袖便走进了船舱。郭绍安与冯伦便跟着进了船舱。 方蛟暗道倒霉,分明只是想上前见个礼,也好巴结巴结这位亲王,能被他记住也是极好的。现在倒好了,只怕自己在王爷心里已经是印象极深了。只不过他倒宁肯刚才没有出现在这里了。想起刚才王爷的冷哼和眼神,心中更加害怕。站起来看到这些笨蛋下属还兀自在哪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便是一个一脚,“你们这些蠢货,早先不跪,王爷都走了还在这跪个屁,一群笨蛋!从现在起,时刻留神船上动静,用心护卫郡主招亲大会。”说完后仍是不解气,又一人踹了一脚。 看到那群白衣的持剑少侠后,又转了一副谄媚的面孔,对苏寅道:“这位少侠,你是不是与王爷认识?刚才看到你和王爷相谈甚欢哩。你一定要帮下官再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下官感激不尽。”说完又连连鞠了几个躬。 军爷误会了,草民与王爷并不相熟,方才也是草民三生有幸才能跟王爷说上几句话。” “不管如何,若是少侠再与王爷说几句话时,便劳烦替下官美言几句。谢谢少侠了。” 苏寅感觉很荒唐,今天怎么遇见那么多的怪事?这军曹方才还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怎么现下又如此能屈能伸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考校 虞猴儿已经耐不住了,苦兮兮地问道:“师兄,到底啥时候才开始啊?” 看着这欢脱的猴儿如今垂头丧气,苦着一张脸,苏寅感觉有些好笑,旋即凝视远方,严肃道:“师弟,你看日头方起,此刻只怕是还没过辰时,据那午时的大会,还有整整一个时辰呢。还有得好等呢。”其实此时已经临近午时,只是五月份方出头,山东的太阳自然要比蜀山稍矮些。 虞猴儿闻言脸拉得更长,“啊~”声调先扬复挫,先是惊诧,然后便化为了无尽的哀怨叹息,埋怨道:“郡主他们在船舱里好吃好喝,倒放任咱们这些苦哈哈在这风吹日晒。猫儿师兄,等她看上了你,你可一定要不守夫道啊。” 苏寅笑骂道:“瞎说什么呢?滚一边去。” 虞猴儿看到师兄作势欲踹,自己便自觉站到了陆思平身后,一边翻白眼一边低声道:“本来就是,看师兄样子活生生就是受那郡主气的主,只怕这河东狮吼,不日便要横行蜀山了。唉~”虞猴儿唉声叹气,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大义神色。 “哎哎哎,师兄别踢屁股别别别,我错了错了” 正打闹间,之间舱顶缓缓束起了两张大帆,然后舱前亦缓缓竖起了三张更大的帆,最后甲板之上亦竖起了一张大帆,每张大帆需要二三十人方能竖起,又见一军曹拿着令旗,站在舱顶挥舞,口中大声道:“起——锚——”又有百余军士喊着号子,从江中拉出船锚,只是那船锚有些庞大,只怕是有千斤之重,难怪要用百人之力才能拉起。 那执令旗的军官见四处拉锚的军士都已完成任务列队站好,便对这甲板之上挥舞令旗,道:“掌——舵——”甲板上一个士兵向着顶层的船舱挥舞令旗做出船舱之上的军官的动作。想来也是为了兼顾整体才选择站在舱顶,只是这样一来,舵手便看不见令旗了,只能再多加一人传递信息,让舵手知晓。 船体缓缓转动方向,但船上众人亦无所觉,大抵是因为船体庞大,故而稳定吧。 执令旗的军曹将令旗用力向前一指,高声道:“传令全军:宝船启航。”一时间拉锚的兵卒,扬帆的兵卒,只怕有五六百之数,齐声道:“宝船启航!宝船启航!宝船启航!”声震九霄,骇得许多船上之人两腿打颤,惶惶不已。 宝船便缓缓地朝着南方的艳阳驶去。 宝船启航,郡主和靖安王也在一众兵卒的拱卫下登上了第一层船舱之上。甲板上众人见到郡主露面,高兴不已,高声唤道:“善扬郡主!善扬郡主!善扬郡主!”人声鼎沸,齐声颂念着这个善良的称谓。 但由于距离遥远,众人只见郡主身着浅黄宫装,素雅宁静。却瞧不真切郡主真容。 正遗憾时,郡主向着众人微微欠身,众人停止喧哗,等待着郡主开口。 “谢各位英雄大侠捧场,小女子感激不尽。但在书剑之会开始前,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郡主话音刚落,便有一青年少侠大声迎合道:“郡主说的哪里话,我等皆是仰慕郡主而来,郡主有话只但说无妨,我等一定竭力相助。” 此话不错,方才郡主说话之后只自称‘小女子’,不称官名,让场中武林人士甚是欢愉,毕竟他们很少接触官家之人,若是郡主以郡主相称,倒反而与这些人有了距离。故而在那人话音落后,场间响起不少,‘不错’‘请郡主直言’‘我等赴汤蹈火’之类的话。 郡主展颜一笑,“既是如此,锦蓉便直言了。”这善扬郡主跟随老首辅姓了申,芳名锦蓉。此刻自称姓名更让江湖人士觉得郡主小节不拘。也是为了让郡主未来夫君知晓芳名吧。“众所周知,山东开春以来便遭遇黄河春汛泛滥,祸结千里,虽然朝廷已经进行了赈灾救助,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效,现在灾民已经大体返乡等待朝廷春种下发,但是大灾之后,百废待兴,便是朝廷面对山东灾民的灾后安置,亦有些捉襟见肘。锦蓉实在不忍山东百姓再受饥荒之苦,斗胆恳请天下英雄,出钱出粮,帮助山东百姓渡过难关。锦蓉在此,替山东百姓先行谢过了。”说完施了一礼。 虞猴儿对周围师兄弟道:“这郡主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又对苏寅道:“猫儿师兄,你可千万不要负心薄幸哦。”在虞猴儿口中,这郡主已经明明白白是这蜀山灵剑门众弟子的师嫂了。 这时一个兵士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走到众人面前,盘子里已经摆了不少银票和碎银子,苏寅怀里一掏,便排出一张百两大钞,放进盘里,道:“这是我们师兄弟的心意。”那士兵听了也不再将盘子递到其余师弟面前,走向了下一拨人。 虞猴儿嘀咕道:“怎么搞得像卖艺收钱一样?” 十几个士兵端着盘子,很快便走完了所有人,有的有钱公子哥放钱时故意大声道:“本人京城杨某某,看在郡主面上,特捐纹银二十两。”如此脸皮当真是京中人物啊。靖安王从怀中取了一沓银票,也吩咐侍卫拿给了端盘子的士兵。有了王爷的榜样作用,加上郡主的千金玉言,众人捐款也甚是踊跃,每个士兵的盘子里都是收获颇丰。 等士兵将盘子端走之后,郡主看看日头,道:“诸位时间宝贵,锦蓉也就不多浪费时间了,这书剑之会,正式开始。”台下掌声雷动。 “书剑之会是为了选出一个文武双全的有为之人成为锦蓉夫婿,倒不是锦蓉眼光挑剔,此乃皇上和家父如此要求。我想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才能过人之辈比比皆是,便斗胆出题考校,择出一个文武通才,让皇上和家父都能满意。” 场下传来质疑:“敢问郡主,若是同时有两位英雄过了郡主的难关,又该如何?”有人应和:“是啊,总不能郡主家世显赫便能如那女皇武瞾吧。”自是讽刺郡主不能多夫侍一妻。 郡主闻言也不恼,道:“英雄且不急,先听了我这考校之法再说。”然后用手一指正正立在甲板之上的巨大船帆,“船帆顶上,我命人事先缝了一块白布,布上有一对子,只要哪位英雄能最先拿到白布,对出对子,便是这郡马爷了。” “哈哈哈,这有何难?看我去将这白布取下便是。”这说话之人来头甚大,西北甘陕道碎心掌莫虬之名谁人不知?这位年轻人便是莫虬的亲传弟子石怒,人称‘小蛟龙’便是。 “小心风大闪了舌头,辱了你师碎心掌的大名。”有人冷笑不止。 “是谁说话,请站出来当面与石某说个明白。”人群中传来一声冷哼,石怒打眼看去,原来这人他也认识,轻蔑道:“我当是谁有胆子寻衅,原来是自命不凡的陶醉公子。” “在下可是好心啊,‘小蛟龙’虽然武艺高超,难不成还是对对子的个中高手?便是你拿到了白布,也是空恃武力,郡主的夫婿可得文武双全,你配吗?”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石某没有读过几年书,想来是对不出郡主的难题。” 听到这石怒的意思是要知难而退,名为陶醉的那人嘴角上扬,正要夸他几句识时务,石怒继续道:“那石某便来为郡主把把关吧,筛掉一些滥竽充数的人。谁要是想上去拿着白布,便先问问石某答不答应。” 陶醉闻言大怒,指戟骂道:“姓石的,你跑这打光棍来了?如此搅扰郡主招亲大会,成何体统?”石怒双手抱胸,冷面斜睨着他,不发一言。 陶醉看向船舱之上的郡主,但郡主和亲王言笑晏晏,仿佛并不以此为仵。正要狠狠告上一番恶状的陶醉见了郡主模样打消了告状念头,冷笑着看着石怒。 这时一个有些莽撞的年轻人上前问石怒:“好汉,我要上去取那白布,你答应吗?”众人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他。 “好啊,你去吧,小心哦。” 方才还想着看那年轻人笑话的众人下巴都惊掉了,这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合着这光头莽汉刚才的答不答应不是威胁之意,就是答不答应? 最恼火的是陶醉,他忍不住骂道:“你大爷的石肥虫,你怎么不把把他的关?怎么不看看他是不是滥竽充数的人?” 石怒冷面斜睨,“你管老子。” “那你闪开,我也要去摘这白布。” “石某不答应。” “你” “石某筛的便是你这滥竽充数之人。” “啊,欺人太甚。” 陶醉公子目眦欲裂,头发倒竖。众人看得很是无语,这两人怎么如此无聊?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陶醉公子使出一个‘恶狗扑食’便朝那石怒攻去。石怒双脚一分,扎了个稳稳的马步,众人心想:哟,这是了不得,这马步如此扎实,只怕那陶醉有苦头吃了。 果然陶醉扑上去便给石怒一巴掌扇了回来,陶醉冷静观察,细细寻找石怒的破绽,旋即怪叫一声,使出一个诡异的步伐舞动着身躯便朝石怒打去。 然后又被石怒踢了回来。 “哎呀呀,你这厮好生厉害。噗——噗——噗——”说完连喷三大口鲜血。众人大骇,这石怒内功竟然深厚至此?伤人于无形,厉害厉害。 此番二人争斗,亦没有官兵过来叨扰,看来从这书剑大会一开始,郡主便不再管是否争斗了,又或者,郡主正是要在互相争斗中,寻出那个最强的人。 这种方法,在苗疆,常常用于毒虫筛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书家 名为陶醉的那人虽然喷了三大口鲜血,但仍是很有精神,和石怒犹自在那吵吵闹闹,片刻不得安宁。 “咦?猫儿师兄,那家伙怎么都已经爬那么高了?”虞猴儿左手叉腰,右手搭棚抬头看着高大的船帆。 众人闻声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那人已经很高了。还真是爬的啊?只见那人手脚并用,虽然笨拙缓慢,但也爬出十余丈,离那帆顶亦只有五六丈的样子。 有人酸道:“哟,这算哪门子轻功?” 有人更酸,“你懂什么?这叫母猪上树功,讲的就是一个不动声色,爬树疾行。” “哦?那真是感谢兄台为我解惑了。” “哪里哪里,像这么精妙的武学,我也是生平仅见。” 二人一唱一和,故意高声如此说,挤兑挤兑那在船帆桅杆上攀爬的小白脸。 石怒闻言,辩解道:“我就奇怪了,这郡主有说过考校轻功吗?轮得到你们在这说东说西的?” 二人也很不服,道:“哎,那小白脸与令堂什么关系,阁下要如此相帮?” “放你娘的屁。”石怒怒骂一声,便要扑上去拳脚分个你死我活。 船帆上的那公子哥却急急喊道:“快,给本公子扔只笔上来。”石怒止住身形,大惑道:“公子,咱们哪来的笔啊?”又向陶醉问道:“你有笔吗?”陶醉双手一摊,摇了摇头。石怒便抬头高声对那公子道:“公子,陶醉也没有笔。” 众人这才明白,这三人分明都是一伙的,这两人在这腻腻歪歪,都是为了给那小白脸争取爬上去的时间。好奸贼,险些便上了你们这阴毒的当了! “哼,要笔是吧,看你有没有本事接住。”一位带着笔的少侠取出毛笔,手腕一抖,毛笔便向船帆上的公子哥疾射而去。众人看向这随身带笔的怪人,看后皆恍然,明白了为何他会随身携带着墨宝。原来这人便是淮北世家的公子柳行云。这淮北柳家,乃是中唐柳公权的后裔。柳公权最为天下知晓的便是他的一手骨力劲建的柳体楷书,后人将其书法与颜真卿并论,有‘颜筋柳骨’的美誉。而柳公权从仕期间屡次犯上直谏,使文宗避免了许多错误。后人对其风骨亦甚是推崇。 柳家自唐末便从关中迁到了淮北,其后人习书法之余,为了在五代乱世能够立足,便在书法中融入了武学,亦可说是在武学中加入了书法的意境。经数代柳氏子孙的完善修改,便有了名扬天下的《书灵录》,将书法和武学的特性相互补充,另辟蹊径,扩宽了武学发展的道路。但这《书灵录》甚是奇异,需得先习字,再习武,用的武器也是一根大笔而已。在江湖上也算独树一帜。 从柳行云手中飞出的毛笔直直射向了那公子哥的屁股。那公子哥本来便是竭力支撑着自己不落下去,此刻臀部吃痛,便不自觉伸手去查看怎么回事,只不过这么一伸手,一只手吃不住力,便顷刻掉落下来。 石怒和陶醉见到公子有危难,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前去当肉垫。 好在那公子虽然从桅杆上摔落,却是在鼓起的帆布上卸了不少力,又有两个肉垫在下方垫着,自然无事。只不过垫的那两人大呼小叫,仿佛受了重伤,让他很丢脸。所以感觉有些灰溜溜,向高台之上的郡主一拱手,朗声道:“郡主,在下杨仲奇,仰慕郡主日久,但此番摘旗不成,倒让郡主笑话了。” 善扬郡主微微一愣,见到这公子哥性情豁达,也是有些高兴,“杨公子说的哪里话?公子肯率先夺旗已是善扬莫大的荣幸,善扬承蒙公子厚爱,盼公子勿要气恼才是。” “郡主言重了。”一拱手,便领着两个没用的手下兀自进了第一层船舱。 方才那柳行云出手将杨仲奇打下,此时便自然要去一试身手。他到最前边,行了个四方礼,朗声道:“在下淮北柳行云,此番便要去试试摘那帆顶白布,勿让这郡主小瞧了天下英雄。若是那位英雄有意见,现在便站出来与柳某分说个明白,若是待会在柳某摘旗过程中使绊子,休怪我柳家来日上门问个明白。” “嘿嘿,柳家少主好大的口气。难道阁下刚才暗算杨公子,便也以为天下英雄会如阁下一般?”说这话的人张开华贵折扇,周围飞鱼服,绣春刀相随,身份不凡。正是那征西大将军之子宋星。 “现在本公子有意见,你不能去取白布,你要如何呢?”宋星咄咄逼人。 柳行云自负一身武艺,已将那家传武学《书灵录》练到了第二层境界。这《书灵录》在江湖上独树一帜,只怕几百年来的武林之上也没有如此神奇的功法。它记述的武学境界便有三重。以楷书卷c行书卷c草书卷命名。 楷书卷讲的便是一个勤奋修行,如同楷书,一笔一划,苦练基本功,往往一横一竖便要练上千百遍,这破襟(注1)之说在习字成风的柳家,当真是生动无比。 经过无数日夜的锤炼,笔力劲道之人便能登堂入室,告别模仿,形意相合,往往挥洒如意,那武意也就在笔尖腾挪之间发挥出来。 柳行云不仅聪明,也很刻苦,所以年轻的他很早就瞥到了那至高的武学殿堂的些许风景。这让他很高兴,也很自信。 “既然宋公子对小可颇有微词,你我不妨在天下英雄面前见个高低。总好过嘴上逞凶。”柳行云虽然知道这宋星身份显贵,也不愿露怯。 “既然柳兄有意露一手,左千户,你便去与他玩玩吧。”宋星从没正经学过武功,现在只好吩咐左从义去出头了。 左从义解下绣春刀,沉声道:“卑职遵命。”便跃上前与柳行云见了一礼,道:“刘公子请了。” 柳行云见这看起来迂腐忠厚的左从义,不愿占他便宜,极有风度地道:“在下没有学过拳脚,只有工笔之力,请千户大人携武器出战,免得旁人说柳某胜之不武。” 左从义全然没有听出这人言下的自负之意,老实道:“不必,公子只管放马过来便是。”只是这话被柳行云听了,便生发出了其他意思。柳行云心道:“好啊你个朝廷狗腿子,待会打断你的狗腿,看你还狂。” 便自广袖中取出一支铁笔,不过那笔虽然笔杆是精铁铸造,笔尖却是极为柔顺的狼毫。长约一尺,粗约半寸,虽然看起来是短小精悍的短兵器,但那冷幽幽的寒铁笔身让人断定这笔绝对不轻。却瞧见这柳行云单手执笔,左手挽袖,右手凌空落笔,写下一个‘柳’,举重若轻,想来若是落在纸面,定然是一幅颇见功底的墨宝。 此间之人多是各方士子少侠,看见柳行云笔下功力如此卓绝,齐声喝彩:“彩!” 柳行云微微笑道:“请!” 左从义自然不是一字不识的升斗小民,他也能提笔写字,只不过却是向上头报告的文书了,在他看来,写字没有好看不好看,只要能让人看懂,便是文字最大的价值,对于柳行云的卖弄颇有些不屑一顾。 左从义暴喝一声,身形猛的窜出,一步便进入到了自己长拳的攻击范围,只见他手上使了个‘猿猴抱月’,双手齐齐从两侧向柳行云抓去。这一招乃是江湖上的启蒙武学小擒拿手中的一式,旨在制住敌人,令其双手失去战斗能力。 柳行云见左从义将这区区三流武学用在自己身上,分明是瞧不起人。心中愤怒,却是转动身形,手腕运笔上下翻飞,眼花缭乱。这一式便是那行书卷永字诀,原来这永字看似简单,却包含了所有的笔画,古来书家便有习练永字的习惯,被称为‘永字八法’,这永之一字,便是楷书卷的根基所在。但在行书卷中永字又是另一番龙飞凤舞的堂皇气象。 那永字最后一笔落在了左从义左手手腕之上。 众人见了这般奇妙的武学,加上那柳行云身形飘逸,面容俊秀,卖相当真极佳,纷纷高声叫好。 左从义不慌不忙,迅速变招,刹那间便已使出了刁c拿c锁c扣四式,招式连贯无比,倒是发挥了小擒拿手招式细巧,变化多端的长处。在有限的空间内霎时演变出了无穷的变化。那根铁笔亦非等闲,左撩右拨,轻易化解,时不时还划出一笔往左从义脸上袭来。 柳行云本在方寸间与那小擒拿手周旋腾挪,忽地笔锋一顿,逼开了左从义一式单刀直入,然后往右重重下笔,便是左从义的心脏,左从义撤手回挡,笔锋再起,轻轻拂过左从义手掌,往左掠去,又是笔力突变,力透纸背的沉重力道眼看着落到左从义右胸,左从义右脚后撤一步。这力大势沉的一笔却没有结束,着力便往左从义左下方划去。左从义方才已经退了一步,此刻若退,便会失去重心,立时倒地,刹那间他便做出了反应,右手使一招‘断浪’向柳行云左肋袭去。这‘断浪’已属于这小擒拿手中比较狠毒的招式,只针对近身搏斗时敌人露出软肋,掌刀逆劈而上,击实了只怕那人左手便算是废了。 柳行云的那一笔亦落到了左从义小腹,劲力霸道,由左往右划去。原来是个‘之’字。这‘之’字与其他行书中短小轻浮的‘之’字不同,却是米芾所书的大开大合之‘之’。 注1:王羲之练字勤奋,在自己身上一横一竖地划着琢磨字体,日子久了衣服都划破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刀剑 柳行云‘之’字长捺划过左从义小腹,左从义右手在最后关头变掌刀为虎爪,只拿住了柳行云左臂。 须臾之间,二人胜负已分。 被柳行云大笔划过的左从义的衣襟整齐破开,犹如利刃精确切割所致。露出左从义的小腹,奇怪的是左从义小腹凹陷,胸膛高高鼓起。想来这左从义甚是了得,内家功夫修炼极为到家才在间不容发间内收小腹,避开了铁笔锋芒。 左从义重重吐出一口气,胸膛迅速瘪了下去,小腹也回复正常。柳行云握着铁笔的手却微微颤抖,感受着左从义右手虎爪之上的力道,涩声道:“我输了。” 左从义松开虎爪,回想着方才战斗的经过,若不是这柳行云最后一笔自视甚高,没有再往下加重一分力道,只怕自己根本来不及闭气收腹。说来自己虽然最后有心手下留情,只怕这柳家公子也只是存的切磋交流之意,无恃勇伤人之心。 左从义道:“谢公子留情了。” 柳行云神色黯然,羞愧无比。左从义直言道:“公子家传神功精妙无比,只是公子缺少临敌经验,左某胜得侥幸。” 柳行云道:“左千户既然胜了,又何必如此羞辱在下呢。” 左从义拱手沉声道:“左某绝无半分轻侮之意。”这左从义性情耿直,言语唐突,常常容易得罪人。若非如此,凭他的武艺在锦衣卫中又怎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呢。 柳行云收起铁笔,对那高台之上的郡主拱手道:“柳某学艺不精,这就返回淮北再请家中长辈指点武艺。若是郡主未能招到合适的郡马爷,请郡主等在下一些时日,届时柳某恳求家中长辈携礼向申首辅提亲。” 这柳行云也是一个狂悖忤逆之徒,直言让这善扬郡主等他,这丢人还没丢到家吗?还在这大放厥词,说句不客气的,接下来的招亲大会,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善扬郡主微笑道:“那就谢公子厚爱了。” 这柳行云虽然落败,却也没有进入船舱,而是钻进人群,想来是想看看这招亲大会最后的结果。 但左从义也不是为了来招亲的,他击败柳行云之后,又回到了宋星身边。宋星见这左千户给自己大大长脸,高兴地拍了拍左从义肩膀,笑眯眯地道:“左千户真不愧是锦衣卫第一高手,不如再去给本公子把那白布夺下来吧。” 左从义一脸惶恐,道:“卑职不敢,卑职家中已有正室,实在不能” 宋星斜睨着他,“想什么好事呢?本公子是让你夺下了给我。” 左从义嗫嚅道:“这这可以吗?” 宋星道:“郡主要找个武艺高强的人,目的自然是保护她,千户觉得我父手执重兵,还保护不了区区一个小女子吗?” 左从义心中计较了一番,心道:宋公子说的有道理啊,宋将军权倾天下,还配不上郡主吗?便向宋星道:“好吧,卑职这就去将那白布夺下。” 宋星哈哈大笑,“去吧去吧,左千户早些凯旋哈。” 另一边,虞猴儿急不可耐,连连催道:“猫儿师兄,你老婆要被人抢走了,你还不去阻止那个衣不蔽体的老乞丐吗?”左从义方才与柳行云一番争斗,上衣下摆被铁笔划破一个大口子,露出结实平坦的小腹,胸前衣衽亦是被戳出了不小小洞,的确是衣衫褴褛,不成体统,无怪虞猴儿叫他‘老乞丐’。 被虞猴儿吵得没法,也是不想看到郡主的招亲大会被那纨绔宋星搅扰。他提着剑朗声唤道:“慢着。” 左从义止住身形,回头来看出声之人。宋星见又是那不开眼的蜀山之人,收拢折扇指着灵剑门众人道:“又是你们这些混蛋,分明已经饶过你们一次了,没想到你们还是如此不开眼,左千户,不要留情,断胳膊断腿我来善后。” 苏寅见这纨绔颐指气使,恶声恶气,实在可恶。之前为了不给师门招惹麻烦,便坐视了这人侮辱陆师弟,一时间想起方才受辱垂泪的陆师弟,更是怒上心头。 苏寅一步一步走到船帆前,与左从义相对而立,道:“你要上去,本人不答应。” 他没有理会纨绔宋星,只是寒着脸,目光炯炯地与左从义对视。 宋星见这卑贱的草民居然不理会自己的怒火,杀意大盛,当下不再说话,却是打定主意下船之后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左从义早些时刻跟随在宋星的身边,与蜀山灵剑门一行人的冲突自也瞧在眼里。只是他虽然同情这些年轻人,但人微言轻,那纨绔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横行霸道惯了。最后出言相劝已是左从义能力限度以内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左从义拱手道:“那就请苏少侠指教。” 苏寅对这出言相救的中年武者颇有好感,道:“左将军,我们不应该是敌人。” 左从义有些愕然,转念一想,心道:只怕这蜀山少侠不了解锦衣卫品秩之别,才会瞎叫吧。又想了想苏寅的后一句话,不明白何来的敌友之说,便对道:“左某职责所在,本无意与蜀山诸侠为敌。” 苏寅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这正直忠厚的左从义要进那锦衣卫之大染缸,要效忠那胸无长物的草包纨绔。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抬头拔剑,斜指左从义,道:“左将军小心了。”左从义右手成拳高举头顶,左手成掌横在胸前,双腿沉势扎马,摆了个长拳门户,道:“多谢小兄弟提醒。” 只见这苏寅兀地向后退了一步,左从义正疑惑间,又见苏寅猛地上前两步,这须臾之间,长剑便递到了自己眼前。 原来这蜀山灵门剑法端的是轻灵诡秘,走的便是一个出其不意,平地起惊雷以降服敌人的路子。早些时候苏寅与冯伦的战斗左从义并没有看见,想那冯伦成名日久,也是瞬息落败的下场,可见这剑法的威力。这门剑法有一套步法相辅相成,名为‘阳关三叠’,虽然取了个风雅的古曲名,但这步法却是神奇无比,层层叠叠,飘忽不定,使敌人误算彼此距离。 方才苏寅先退后进,便是循了那第一叠之法,后人发,先人至,以远击弱,以近欺强。 这左从义所使擒拿手亦对步法要求甚高,这擒拿手特点鲜明,端的便是一个以巧打拙,以强击弱,以柔克刚,便是以自己的强大部位拿住对手的脆弱部位。方寸腾挪亦是拿手好戏。果然左从义见了这一手‘前后叠’步子不慌不忙,反而蜷缩身体欺身而上,一步便要将自己身体撞进苏寅怀中。 看似以拙应巧,实则大巧若拙,没有更高明的步子,便以速度和身体强行撕裂对手腾挪空间。这名门大宗的弟子大抵都有实战之中经验不足的问题,因为师门之中虽有切磋却不可能会有死斗,而这种生死之间悟出的最行之有效的法门正是自己克敌制胜的底牌。方才的柳行云便是因此落败。 苏寅见左从义避开自己长剑,反向自己怀中撞来,也是微微一惊,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近乎耍无赖的战斗方法。但他稳住心神,使出‘左右叠’,原地踏了一步,前后距离未变,但左右方位却以改变。手中长剑便像早已在此一样等着左从义往上撞。 左从义甚是了得,身形偏转,以一个极为惊险的弧度避开了这一剑,与苏寅擦身而过。 二人的第一次交锋实则并未交手,但其中惊险甚至胜过方才与柳行云贴身搏斗。场间众人亦是看得如痴如醉。 苏寅转身面对左从义,却垂下了剑尖,不知何意。 左从义却知是何意,经过这一番交手,自己自然再不能欺近这少年剑士的身,高傲的少年剑士亦知此番道理,便垂剑做不攻之态,只等待这左从义取刀再战。 左从义自忖若是手无寸铁,与这少年剑士放对绝无胜出之理。便对自己下属喝道:“来人,取我刀来。” 一飞鱼服锦衣卫将左从义的绣春刀扔了过来,左从义矫健接过,拔刀扔鞘,比了个刀把式,甚是应手,便双手执刀,刀锋直指苏寅,示意他举起剑来。苏寅见状欣喜,抬起细剑,便要应敌。 绣春刀,天子亲卫锦衣卫和御林军的制式军刀。锦衣卫可以不穿飞鱼服,却不能不配绣春刀,绣春二字本是化用‘绣衣春当霄汉立’,乃是皇家园林之名,以绣春为名,亦昭示锦衣卫c御林军和皇家的关系密切。相传每一柄绣春刀都是千锤百炼之作,所以刀锋犀利无比。常人双手持刀,一刀足可斩断马头。哪怕是成祖之时的永乐盛世,富强的明帝国亦无力将这样的宝刀装备部队,只有天子亲卫锦衣卫才能做到人手一柄。此刀外形借自唐代陌刀,后戚继光改良倭刀,又结合苗刀所长。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不似刀那般分个几长几短,剑便只自称‘百兵之王’,两头开刃,身直头尖,凶险异常,生而为杀。苏寅的佩剑材质柔韧,细长锋利,亦非寻常之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对子 二人刀剑相向,只怕这一场就算只是切磋亦难免见血。 只见这左从义横刀胸前,严守门户;那苏寅长剑斜指。这攻守之势却极为分明。 苏寅高声道:“小心了。”便左一步,右两步迈步上前。二人相距本就丈许距离,苏寅却足足走了七步,才轻飘飘地递出一剑。左从义见了这全无力道感觉的一剑,眉头却是皱得极紧,握紧绣春刀,丝毫不敢懈怠。 这一剑如同春雨润物,初时了无痕迹,落在了左从义的狭长刀背之上。左从义挥刀荡开,只是这挥刀的力道虽足,却好似扑了个空,一手沉重力道反而使自己身形微颤。但下一剑便又如同细雨落了下来,左从义不得不回刀格挡,亦是轻飘飘全无力道的一剑。 但左从义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春雨润物细无声,但千万道绵密细雨却是教人无处可避。苏寅的剑很轻,但很快,便如同那无边丝雨来得毫无间隙。左从义随便一挥刀仿佛便斩断无数细雨,只不过细雨是斩不断的。 所以刀剑相触的叮叮当当之声虽然细微,频率却极快。为了使春雨不沾到自己的身,左从义用了两个对策:后退,离那降雨之人越远越好;还有就是,全力挥舞自己手中的绣春刀,不让细雨透过刀幕落到自己身上。 只不过他退得太多了,即将无路可退,因为他的后边便是那张大帆的桅杆;而且刀挥得再快,细雨仍是可以打湿衣服的,所以他的衣服已经被不少细雨溅出了布褛细絮。 “破!”左从义暴喝一声,不再抵挡绵绵延延,下个没完的细雨,奋力朝雨幕中横劈而去。而细雨也在此刻停了下来,因为疯狂的刀锋已经砍到了身前,苏寅的剑也算得上精心铸造的好剑,但其特性却是柔韧,适合蜀山灵剑门的武功路子,若是与这绣春刀比坚硬与锋利自然不及。 柔弱之所以能胜过刚强,只因它能避其锋芒。 苏寅手腕一转,这细剑便画了个弧,避开了这势沉无比的一刀,并且生发出一股黏劲,苏寅手臂持剑画弧,这绣春刀也黏在剑上跟随剑动。苏寅左手掐了个剑诀,这剑诀不是无的放矢,乃是为了计算敌我方位和某些功法的行功法门,算是这内功的外显。 苏寅转体,臂随体转,剑随臂动,绣春刀便跟着细剑被甩了出去,而那持刀的左从义为了不弃刀,便也被甩了出去。众人看到这俊秀少年竟有如此神力将体型壮硕的左从义甩出,皆是啧啧称奇。只有左从义自己明白,对方乃是借了自己的力,正所谓‘四两拨千斤’,便是如此了。 左从义跟人交手从未如此被动,眼前的少年内息精纯,招式精妙,自己虽然内功比他深厚,却处处掣肘,被这少年压得抬不起头。 但左从义是极为冷静的,他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摸爬滚打锤炼出的一身武艺和战斗经验,绝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的。他向苏寅看去,却在少年清澈的猫儿眼中望见了自己。左从义大惊,因为苏寅眼中的自己是一副落败的狼狈之样。 左从义仔细回想了一番战斗经过,这少年的剑法很快,这少年的步法很妙,这少年内力精纯。他皱着眉苦思破敌之道,若是再被压制,只怕自己离落败也就不远了。 左从义长长呼出一口气,想来若是想要赢,便只能如此了。 左从义从地上一个驴打滚向前翻滚,翻滚结束后举刀削向少年脚踝,苏寅又一次见识了这般无赖招式,若是自己此时一剑刺下,这左从义当然会死,可是自己的脚踝也会保不住。苏寅根本没有想过如此惨烈的胜利。便没有举剑刺下。 苏寅退了一步,但这次却不是要施展那诡异的‘阳关三叠’步法,因为他又退了第二步,才堪堪避开了左从义的绣春刀。但左从义得理不饶人,又是一个翻滚,这回却不是削向脚踝,而是砍向了少年腰间,少年惊呼一声,回剑垂下挡住这致命一击。细剑怎能挡住绣春刀?柔韧的细剑被绣春刀砍得震颤不已。左从义双膝撑地,转身又是一刀,苏寅急忙换剑左手,又堪堪挡住了这一刀。 现在两人的战斗已经谈不上什么具体的招式了,左从义一派流氓打法,左砍右削,全然不按常理出招。而苏寅虽然出身西蜀名门,何时又遇到过这般打法了?现在在左从义的猛烈进攻之下,亦只能左支右绌,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左从义寻到机会,将苏寅手中长剑磕了出去,掉在地上。直起身来便使出所学刀法中一式‘平地惊雷’向苏寅暴烈劈去,苏寅此刻手中无剑,狼狈躲闪之际左手仍是掐个子午诀,不知何故。 左从义攻势越来越猛,这苏寅不住惶然后退,却无认输之意。左从义道:“苏少侠此刻长剑已失,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苏寅不发一言以对,鬓间的两绺长发虽然此刻因为脸上的汗水而粘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但眉间却不见慌乱,清澈的猫儿眼瞳里除了绣春刀的寒光,仍是自己的落败姿态。左从义甚至有些恼火这少年莫名其妙的自信,手上攻势不见缓,脑中思量着如何饶这少年一命。 这一刀眼看着便要落到少年头上,左从义留有余力,只待这少年出声求饶便止住刀势,饶他性命。 只不过少年没有开口求饶。 而左从义的刀也在离苏寅脑袋五寸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众人定睛瞧去,才发现了端倪:少年剑士苏寅手中无剑,但脚上却有剑。先前被左从义磕脱手的长剑此刻便在苏寅的脚下,而苏寅亦只是踩下剑柄,使剑尖斜指这左从义小腹,剑尖与左从义袒露的小腹不足寸许距离。而绣春刀,由于苏寅身子后倾,离苏寅脑袋还有五寸距离。只怕苏寅轻轻踢一脚,这锋锐的细剑便能将自己开膛破肚。 左从义收刀站立,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苏少侠年少有为,左某自愧不如。”自己无论招式c步法皆被这个少年牢牢压制,便是自己欺他临帝经验不足所使的法子,最后也反被算计了一着。说出自愧不如的话当真没有任何虚假。 苏寅扑闪着猫儿眼,眼神中很是疲惫,想来是刚才战斗之中的一番计算也是颇为伤神。苏寅也是真诚道:“左将军当真厉害,在下从来没有这样的临敌体验。若非侥幸,实在难以胜过将军。” 左从义苦着一张脸,满是沮丧,捡回自己的刀鞘,灰溜溜地回到了宋星旁边,难得宋星没有出言讥讽,只是领着左从义和一众飞鱼服去了一层船舱。 得,又一个前辈高手栽在了这苏寅手中,这一日过后,只怕蜀山灵剑门便会随着这苏寅之名再一次响彻。一如二十年前,‘灵门一剑’苏元机执剑闯荡江湖之时。 场间傲然站立的白衣少年捡起了剑,却并未还鞘,他闭目静候,却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众人议论纷纷: “如此少侠也当真配得上郡主。” “可他为啥还不去摘旗呢?” “只怕是累了想歇歇吧。” “也许这苏少侠虽然武艺高强,但轻功造诣有限,只怕还不如我哩。” “说你是土包子吧,这蜀山灵剑门便是以轻功和剑法扬名世间。” “那你倒说说苏少侠在等什么?” “呃这我却不知了。” 然后便向台上的苏寅催促道:“苏少侠,快先别休息了,去夺旗吧。” 虞猴儿看见师兄出风头,脸上红扑扑的,也很是兴奋,高声道:“是啊师兄,快去将那白布摘了,咱们领着郡主回家哩。” 苏寅向场间朗声道:“郭兄,你还要等多久才肯下场呢?”原来真是在等人。可众人便又疑惑起来,这姓郭的是什么人? 从场间传来一个声音应道:“苏师弟,你自去取那白布吧,我看过了,那对子我对不出来,就不多余插手了,祝苏师弟一切顺利。” 众人闻言大惊,原来都已经有人上去看过了,也才想起,原来这是书剑茶会,不是比武招亲,武功高就能赢得郡主芳心。也很疑惑,谁有那么大本事,已经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爬到了帆顶,见了那白布内容,而不被众人发现。 纷纷去寻找这发声之人,相貌平凡的郭绍安一瞬间被找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关注量不比众人身前的苏寅逊色多少。郭绍安的丑脸上挤出难堪的笑容,很是难为情,“诸位,你们看我作甚?” 这姓郭的,看起来挺憨厚老实的,饶是此间士子颇多,在找描述气质的好词形容郭绍安时亦有些词穷。众人眼光火热,‘拐剑’冯伦立时站出为掌门人排忧解难,“呔,不得无礼,此乃我峨眉掌门郭绍安。”随和昂首向天,只等待着众人恭维吹捧。 等了一会却没听到有人出声附和,冯伦悻悻地低下了头。想来掌门人容貌当真是有碍观瞻,也深感没有面子。 那苏寅听了郭绍安应答,此番自然不好再拖延,还剑回鞘,然后游动身形便向大帆之上跃去,向上之力尽时便又一步踩在大帆鼓起的帆面之上,新力又生。如此往复。只十余步便已稳稳落在了帆顶桅杆之上。 将那白布之上的对子看了,皱着眉苦思无果,便朗声念道: “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文校 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场间之人听了无不皱眉苦思。这上联听来简单,无非是以弈棋之道作了一番比喻。妙就妙在这比喻之贴切,棋形方圆,棋子动静,却是立意高远,直指天地之间那最终极的道理。 苏寅将白布之上的上联大声念出,一来郭绍安早已看过,实在不必敝帚自珍;二来无心婚嫁,这时无人与自己相争,自己又不能再行推辞,势成骑虎。便也存了索性装作对不出的念头,只是看了之后,觉得自己怕是不用装了,又见这上联立意深远,颇有意趣,起心动念,便将之大声念出。 苏寅立在桅杆之上,江风凛冽,吹得他衣衫呼呼作响。众人陷入沉思,不少公子兀自摇头晃脑喃喃自语,苏寅见状便一脚踩在帆布之上,顺着帆布滑行下来,最后一个灵巧转身,轻轻落在地上。虽然露了一手高妙轻功,但却没人喝彩,因为众人都在苦思这下联如何去对。 稍顷,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举手道:“郡主,在下有一对。” 善扬郡主见这招亲大会怎么还不伦不类了,哑然失笑,现在这能夺旗的不能对,能对的却又手无缚鸡之力,这要如何是好?“公子请说。” 那柳行云没有进舱,此刻大声质疑道:“郡主,这对上来的不能夺旗,夺了旗的又不能对上,这要怎么算呢?” 郡主道:“此事都怪善扬没有提前想好,居然现下出现了如此窘态,实在过意不去,对不起各位了。既然苏公子已将这考题公之于众” 苏寅拱手对这高舱之上摇摇一拜,道:“本人行事孟浪,深感抱歉。” “无妨。”善扬郡主轻扬素手,又继续道:“今日目的虽是招亲,既然无缘招得夫婿亦没有办法,善扬便自作主张一回,此间不为招亲,只为与天下英雄研武论文。方才苏少侠c左大侠c刘公子之高超武艺已经让大家大开眼界,接下来,不如也让诸多京中士子露露风采。佼佼之人善扬日后定然亲自禀明皇上,加官进爵。盼诸位不吝赐教,也好彰显我大明文华风流。不知王爷以为如何?”善扬郡主转身询问靖安王。 靖安王微微一愣,扶须笑道:“申侄女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便是。回头本王便向皇上说没有物色到理想的郡马爷便是。” 善扬郡主又面对众人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番话语,竟是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草草敷衍过去了。众人算是对这外柔内刚的郡主有了一些新的认识。那柳行云闻言却是极为高兴,心中暗道:“这郡主见我表明爱慕之意,却又不能力压群雄,便说出这种话来搪塞。想来也是对我颇有爱意。唉,都怪我,没有练好本事,要不这郡主何必还要委屈自己找这千般借口呢?唉~”柳行云自以为明了郡主心迹,便大声出言附和道:“郡主所言甚妥,便是如此了。”一边暗暗下决心,回家后一定要说服父亲去给申首辅提亲才是。 众人也只好敷衍答应了。 善扬郡主见大家反应平平,又道:“那便继续吧,先以此对上联为题,谁有对皆可直言。” 方才那士子踊跃道:“在下有对。” “请公子直言。” 那士子走到众人之前,自报家门:“在下京城读书人许关秦。”缓缓踱步,似在思索,但他方才明明便已有腹稿,现在却跑这惺惺作态,众人心道:真是个虚伪书生。 踱步推敲一会,士子停步,对那高舱之上道:“文归子舆,武归子龙,德归子路,谋归子远。” 这士子小片中的子舆乃是孟子,子龙乃是赵云,子路乃是孔子弟子,子远乃是三国许攸,这下联倒是对仗工整,但机械生硬,全然是为了套那对仗,毫无深意与意趣。 一个袒露胸膛,须发皆张的汉子哈哈大笑,“这算什么狗屁对子?子来子去,一派胡言。” 那士子见人指责,大怒道:“你这黑厮懂什么,这这读书人的事,你却在这掺和什么?” 那绿林好汉模样的黑汉子对那高舱之上的善扬郡主,道:“某乃山西‘黑旋风’李达,不是什么读书人,郡主既然有心考校天下英才,为何这风头只让这京中士子来出呢?” 善扬郡主哭笑不得,敢情这黑大个抓住了自己那句‘让京中士子露风采’而来质疑。便解释道:“李大侠误会了,善扬无意小觑天下英雄,只是想到此间京中读书人居多,才口出此言。若是大侠觉得不妥,善扬道歉便是。” 李达见郡主如此姿态,无意刁难,道:“李某只是觉得不一定非得是读书人才能对这对子。” 善扬郡主这才终于明白黑大个意图,微笑道:“李大侠若有下联可对,直言便是。” 李达哈哈大笑,并指对那士子道:“好教你这自命清高的臭书生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旋即昂首道:“卧似张弓,坐似鼎钟,立如古松,行如迅风。”说完抱手在胸洋洋得意地看着那姓许的士子。 一对便颇有意思了,将这基础武学的人身形象比作世间万物,将固定的东西引申到了习武练功之中,既合情理,亦殊有妙趣。 善扬郡主也暗自点头,想来也是没有料到这看起来粗豪的汉子居然有如此智慧。 众人细细一品,亦是觉得比那书生的按图索骥之言好得多,只不过仍是欠了些神韵,比不上那上联高远意境。 柳行云纵身一跃,跃至帆前,取出那杆铁笔。众人不解何意。柳行云对高舱之上的郡主高声道:“郡主,在下有对,却想写下来,望郡主恩准。” 善扬郡主道:“刘公子可要宣纸?” 柳行云道:“不必,似这大帆才够挥墨。但请郡主给在下一方大砚。” 善扬郡主向左右道:“取砚台给刘公子。” 片刻间一个士兵捧着一个瓷盘大小的圆形砚台走到柳行云面前,柳行云的大笔在砚台里一裹,便携出了一地浓墨。想来是没加多少水的缘故。 柳行云执笔提气,脚尖轻点,跃到了大帆之上,刷刷落笔,左右两字已成。然后旧力已尽,柳行云身子飘到地面,复提气再跃,比先前那两字又要稍矮,,顷刻间又是两字。 大约一炷香时间,柳行云收笔入袖,背对那气势非凡的一行字。‘黑旋风’李达有惑,“柳公子,你的笔不会把袖内衣物染黑吗?”柳行云横眉以对,不愿回答。 众人看向柳行云背后那张大帆,只见两行行书赫然并列,行云流水,结字小疏,筋力老健,风骨洒落。全无虚尖飘忽,势尽力竭之态。善扬郡主见了这手颇有大书家气势的行书字体,也是暗暗赞许。 那‘黑旋风’李达打眼望去,指头一个个指着念道:“柔也太极,刚也太极。”又指到另一行,“轻也起势,缓也收势。” 原来这柳行云是借这太极以对,但看上联弈棋观理,句句深彻,发人深思;小片亦从太极起手到收势,柔刚之特性皆是太极,辩证地看待了一体两面,一物两性的矛盾组合,但后一句却仍差点意思,轻缓同义,分明重柔而轻刚,又如何与那柔刚之辩呼应?。但这立意,又比那行如风,坐如钟之类高明多了。 善扬郡主沉吟道:“刘公子果然是能文能武之才。若是能效命朝廷,真乃我大明社稷之福。” 柳行云听了郡主赞誉,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拱手正要自谦几句。忽听场下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郡主,我师兄有对。”正是那虞猴儿出言为自己猫儿师兄‘主持正义’。 冯伦见了船舱之上的靖安王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知自己家掌门乃是王爷授意来招亲,先前比武便没有出手,此时再没有表示岂不违了王爷的旨意?便也出言为自己家掌门‘打抱不平’,“我家掌门也有对。” 众人连翻白眼,你们两个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对不出来,此时便又被身边之人捅出能对,拿大家开涮呢? 苏寅和郭绍安真是有些无奈,这种时候命运的相似当真出人意表,两人相隔甚远,否则只怕便要抱头互诉一番这身边之人好意难领了。 善扬郡主方才还觉得此行收获怕是仅此而已了,便又有两人有对,大喜道:“那就请两位大侠快快对上吧。” 苏寅与郭绍安对视,郭绍安微笑道:“在下拙见羞于启齿,还是苏师弟先说吧。” 苏寅拱手道:“郭兄过谦,小弟深知郭兄腹内沟壑,怎么能说拙见呢?” 然后两人都笑了,郭绍安向善扬郡主道:“既然我和苏师弟都不肯先说,不如郡主给我二人纸笔,各自写下自己所对吧。” 善扬郡主旋即命令左右道:“纸笔伺候。” 二人执了纸笔,各自低头书写。 片刻后将纸条递给侍卫,侍卫又跑上一层船舱顶上,将纸条递给了郡主。善扬郡主接过纸条,看了两人所对,神色很是复杂,众人看不清郡主神色,但见郡主久久不语,心下都很是疑惑。莫非这两人故作神秘,却只是欺世盗名之徒? 众人等了很久,善扬郡主才开口道:“两位少侠所学当真渊博。” 众人更是疑惑不解。 善扬郡主举起二人纸条,道:“两位所对一样。” 一样?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聘才,静若得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诗才 善扬郡主神色复杂,二人分明便知这一联何对,却都道不知如何作答,分明是不想掺和这政治联姻色彩颇浓的招亲当中,只怕也是跟自己一样,家长之命难违。郡主心中难过,脸上也有些黯然,原来也不是谁都想着攀首辅义女这朵高枝的啊。 苏c郭二人见郡主神色有异,只恐郡主降怒。心中都有些歉疚和惴惴,亦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善扬郡主见了二人神态,心中又暗道:既然自己也不情不愿,其他人自然也能有不愿意的权利,说来这两位和我倒都是一样的人。心中豁然开朗,便展颜一笑,道:“呵呵,我大明统御九州,能人无数,倒真是我大明之福。善扬只盼日后,诸位与天下英雄皆入吾皇毂,共宰宇内,再造盛世。” 帝国乡野的思想解放潮流正盛,甚至有的学说主张提出“天下之法代一家之法”,要皇帝与天下英才共治;又有“君臣共治”盛行,虽然没有逃离精英政治的独裁主张,但其大胆挑战皇权的胆魄与勇气一时无两。善扬郡主就在扬州私学,自然也有如此见识,只怕亦是老首辅授意所致。 众人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政治气味,善扬郡主在代老首辅传递些什么? 柳行云好不容易出此风头,却屡屡在心上人面前被其他人抢过风头,这就算郡主喜欢自己,落在天下英雄眼中,自己不还是一个高攀郡主的小白脸吗?心念及此,便大声对善扬郡主道:“郡主,这对联考校无非是文字游戏,实在彰显不得各人才学,在下斗胆,请郡主金口再立一题。” 善扬郡主觉得也有道理,道:“柳公子所言亦是一理,方今理学昌明,辩理论学蔚然成风,多的是五经博士,却少了些唐宋风流。那便以此大运河为主题作诗可好?限为绝句,五言c七言不限。” 这写京杭大运河的诗文唐时便有,但唐汲取隋亡教训,这写大运河之诗多是批炀帝大兴土木以致亡国之作,如胡曾‘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浪九天来。锦帆未落干戈过,惆怅龙舟更不回’;亦有皮日休‘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除此之外,也有少数看到大运河千古之功的佳作,‘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大致来说,这写大运河,大抵都逃不过这两方面。 众人闻言都是紧皱眉头,但苏寅却一脸淡然,虞猴儿小声问道:“猫儿师兄?你已有腹稿了?”苏寅淡淡道:“没有,作不来。”虞猴儿微微一愣,为啥师兄能把作不出诗这件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呢? 不理会蜀山灵剑门人的窃窃私语。 方才的姓许士子的确是聪颖急智,众人都在苦思的时候,他已昂首道站立,神情自信无比。善扬郡主看到了,便道:“许公子是否已成竹在胸了呢?” 许关秦自衿道:“在下的确已有拙作。”善扬郡主道:“还请公子为大家开个头。”许关秦向着郡主作了一揖,踱步吟道:“赖有苦役百万众,一道碧波贯九州。龙舟东巡扬州日,”然后对着众人自衿一笑,一副沉痛神色缓缓道:“挽者枯骨落清波。” 众人细细回味,这首七绝的前两句是说多亏隋炀帝征发百万徭役,才有了这京杭大运河沟通幽燕与江南;如此代价既说明运河工程浩大,开凿不易,又隐含着对炀帝的指责,滥用民力;后两句说炀帝好大喜功,乘坐龙舟临幸扬州时,又有无数纤夫因此死去,尸骨落在大运河的茫茫碧波之中。总的来说,仍是没有逃脱那指责炀帝,同情受苦受难的百姓的套路。只不过许关秦神色真挚,倒真像是同情那因此丧命的百姓,又有些对那暴君的不满和愤怒。 善扬郡主道:“龙舟东巡扬州日,挽者枯骨落清波。这也是不错。” 柳行云见又有人在郡主面前出风头,心里老大不痛快,臭着脸道:“郡主,在下有诗作对。” 善扬郡主对柳行云嫣然一笑,道:“刘公子请说。” “浊浪滚滚向阳去,关山千里赖通波。嗯”柳行云说完两句后却低头沉吟,稍顷,昂首道:“有了,水殿龙舟亡隋过,何妨千秋功利多?”说完得意地看了那许关秦一眼,众人有些无语,这最后两句分明就是针对那许关秦方才诗作而发。虞猴儿嘿嘿一笑,对同门师兄低声道:“看这柳大家,醋性当真大着哩。”称书道小有所成的柳行云为柳大家,众人都能理解,但为何在小师弟嘴里说出来,倒似那些名楼的老鸨的称呼呢。 善扬郡主低声诵了一遍,细细品味,这首诗虽然是针对许关秦所作,仍有出彩之处,开头两句气势更显磅礴,这大运河南北贯通,此时众人由北向南,正是朝那南方艳阳驶去,想来这一路的确关山难渡,全都依赖这条运河,才免了这颠簸之苦。有一说一,隋亡之事早已作古,但这实实在在的便利却是如今人人都在享受。 善扬郡主微笑道:“没想到柳公子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在这吟诗作对一道也颇有造诣。” 柳行云大喜,心想郡主这真心实意的夸奖的确比方才虚与委蛇地敷衍那许关秦的声音要动听多了。回道:“哎呀,哪里哪里。” 善扬郡主盼望着还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佳作,朗声道:“善扬旨在为吾皇遴选英才,盼各位不要藏私才是。” 那黑面张须的‘黑旋风’李达听了这话,抱怨道:“郡主哟,咱们都是粗人,您这湿啊干啊的,教咱们如何是好?你看李某这一身力气,难道皇上就光要没用的书呆子?不要咱这好汉?” 这李达粗话不断,姓许的士子方才就与他有怨,指责道:“怎会有如此无礼之人,这郡主本意乃是招亲,连这等鄙汉也能来凑此等热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李达哈哈一笑,道:“李某便只识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看来,古人当真诚不欺我。你这豆芽菜身份高贵又有何用?俺老家说‘鹧鸪鸟,咕咕咕,不怕书生怕草生’,说的便是你这厮一无是处” 那许关秦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李达,却一句话也插不上,那李达的荤话如同连珠炮,说起来没玩没了,“你爹给你洗澡时把人扔了把尿芥子养大了吧?还是你娘生你时把胎盘认做胎儿了?”何其刻薄阴损,众人看戏都面带笑意,只有几个读书人脸色铁青。 说来也怪这许关秦,招惹这浑人干嘛?李达在江湖上闯荡甚久,自然是茅厕里的石头一块,又臭又硬,脸皮之厚何其可怖,这许关秦几句话不痛不痒,李达自是满不在乎。但许公子脸皮却薄,被说了重话后体若筛糠,一句也反驳不上。 李达见许关秦羞怒交加,心里当真乐开了话,便要继续说他个狗血喷头。高舱之上的郡主阻止道:“李大侠,此间已说了是考校文才,方才善扬试题已立,若是此等无关闲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李达恭敬闭嘴,状甚憨厚。与刚才那洋洋洒洒骂人时的不可一世判若两人。许关秦见这人闭嘴,拂袖道:“粗鄙之人。哼!” 郭绍安弱弱地举起手,道:“郡主,在下有文对。” 善扬郡主大喜,见了这峨眉掌门又有妙语,忙道:“郭掌门快快说来。” “我有一壶酒,云梦大泽当中盛” 柳行云道:“郭掌门,不是绝句吗?”善扬郡主道:“无妨,郭掌门但说便是。” “独饮兴难尽,倾洒江河作祭灵;北作幽燕义士坟,南作英雄埋骨处。怜我世人多忧苦,江淮铁蹄南北顾。雄图霸业归黄土,尽付怀中酒一壶。” 此文大气,将那消失的云梦大泽用酒壶盛了,无人对酌便倾洒以对山鬼说,这倾洒的酒水化作大运河,北方是多灾多难的战乱之地,南方是无数豪杰的温柔乡。这中间相连却是最苦,南征北伐皆要征战此处。在时间面前,一切都是虚妄,多么伟大的功业都只是水月镜花,便如那杯中的映月,一杯下肚,便是这千载风流下肚。 它没有单写功过,只是以一种豁达的姿态,将这事实摆在眼前,虽然时间流转,仍留下的不过是茶余饭后和这往昔风流。似写运河,却是在写历史,最沉重处亦是最轻描淡写,无论多少枯骨,此刻仍不过众人一首绝句罢了。 善扬郡主久久不语,这其貌不扬的峨眉掌门给了她太多的震撼,靖安王对这人极力推崇,原来不是无的放矢。心中更是打定了拉拢结交之意。虽然不能成为夫妻,亦要这峨眉掌门,为我所用。 这时一个声音传遍全场: “我有一古琴,斫有不平对天鸣;徵声鸣不尽,摔琴仗剑便去行。上见青天不称意,下落黄泉孤鬼啼。人间不见清白事,何须寒剑破暮垂?便做一息山岚去,付与山鬼管谁闻!” 苏寅大声喝出,心中悲悯无比。 一白须老者听了,老泪纵横,斥道:“黄口之言,黄口之言,黄口之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逢生 洞中不知年月,郑万厦c秦离焱二人吃活鱼c山鼠都快要吃吐了,好在二人身子健壮,内功又非泛泛,才没有因为吃活物染上疾病。 秦离焱一次又一次地下手捕鱼过程中,终于找到了那将二人卷入的暗流漩涡。回去与郑万厦一商量,决定冒险出洞,想来这么久了,周家之人搜寻无果,也该离去了。郑万厦内伤未复,仍时不时抚胸剧烈咳嗽,秦离焱虽然关切,但也只能出去之后再寻医问诊。 二人将秦离焱腰间布带两端系在身上,待会下水即便湍急想来也不至于被冲散。 临行前,秦离焱笑道:“郑兄弟,这洞穴幽深无比,又罕见难寻,只怕在咱们之前未曾有人到过,咱们之后或许也不会有人再来了。” 郑万厦也有些唏嘘,道:“的确如此,谁会像咱们一样时运不济呢?” 秦离焱却道:“那倒也不一定,若是真有倒霉蛋摔到了这洞中呢?我看呐,既然咱们最先发现的,不如留些记号在这里吧,若是以后有倒霉蛋来了,也让他高兴高兴,原来自己不是第一个沦落到这种地方来的啊。” 秦离焱生性乐观,刻下便要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心中忍不住还有些发现新事物的小雀跃。便要去找东西在洞中留些刻字。 郑万厦腰间也系上了腰带,此刻秦离焱走来走去,郑万厦也被拖来拖去,无奈之下便道:“秦兄,咱们这几日的鱼骨鼠骨不都是咱们来过的证据吗?你刻字别人也看不见啊。” 秦离焱停下了寻找,有些失落,怔住,道:“说得也是” 郑万厦见这多日来一起历经患难,甚至可以称得上伙伴的人有些失落,道:“要不咱们给这洞穴起个名字吧。唔,这洞黑不溜秋的,要不就叫黑洞洞吧。” “”秦离焱无语。 郑万厦见秦离焱不说话,也觉得这名字有些儿戏了,像是戏文里所唱的:你看那处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秦离焱道:“不如叫逢生洞吧。想你我兄弟二人本无望逃脱生天,若非掉入这洞中,只怕已经被周家之人擒住了。” 郑万厦自语道:“逢生洞,绝处逢生。好,便唤逢生洞吧。” 秦离焱便道:“好嘞,我们便走吧,郑兄弟,这水可凉哩。”郑万厦‘哦’了一声。二人便齐齐跃入水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从积水潭中钻出。抬头看去,是一束银河垂落,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二人游到岸边,郑万厦爬上岸去翻身躺下,胸膛起伏剧烈,大口喘气,方才二人闭气从逢生洞中暗流漩涡中逆水游出,险些便要死在水中,幸好秦离焱习有龟息吐纳之法,在洞中的十余日里亦将此吐纳之法教给了郑万厦。 郑万厦抚胸咳嗽,像个破风箱一样,声音听起来很是难受。秦离焱问道:“郑兄弟,怎么样?还好吗?” 郑万厦用力咳完,摆手道:“还行,应该死不了。”说完又重重咳了几声。 秦离焱觉得毕竟是因为卷入了自己的事情,这小子才受了这无法痊愈的内伤,多少有些愧疚,站起身拉起郑万厦便走。 郑万厦大惑道:“去哪里?” 秦离焱道:“郑兄弟信得过我便跟着我走,在杭州城里有一位高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治好郑兄弟的内伤。” 郑万厦与那武夷相斗之时,中了那厮全力一掌。当时自己所有劲力外吐,可以说毫无防备,所以郑万厦体内武夷劲力所至之处经脉都遭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尤其肺部更是被武夷有些诡异的内力弄得满目疮痍,所以才会一直咳嗽,止都止不住。郑万厦师从公孙述,所以才对自己的身体内部情况如此清楚,原本也是打算出来以后直接回去找师傅,免得难以治愈,留下后患。但现在秦离焱居然表示有高人可以治,也很好奇,这世间还有可与师傅堪比之人? 二人现下衣衫褴褛,狼狈无比,挑雁荡山荒僻之处向东行去。 待下了山,在山脚的一个小镇上问了所在的大致位置。幸好郑万厦的银两藏得隐蔽,在生死争斗,激流冲击之下亦没有遗失。他小心翼翼地脱了鞋,脱了袜,取出两片金叶子。秦离焱捏住鼻子接过,皱着眉问道:“这不硌脚吗?” 郑万厦正色道:“一点都不硌。”想来脚底有钱,心中不慌,这郑万厦也不像个穷人啊,怎么如此穷酸? 但秦离焱没有再去深究,不管那正在穿袜穿鞋的郑万厦,拿了金叶子便去买了两身行头,拿回来与郑万厦换了之后,拿着找回的一把碎银子还给郑万厦,而后两人便在一个小面摊上吃了八碗面。 店老板不是没见过能吃的,但那些能吃的都是五大三粗,一看就是有一身力气的人。这两个小哥虽然穿着乡民衣物,但气质不凡,仪表出众,看着也不是什么苦哈哈,怎也如此能吃?而且吃相极其不雅,店老板什么时候见客人吃自己的面吃得如此香甜了?自己的卖的面味道一般,只是胜在实惠量多,在周围乡镇也算有口皆碑,所以来此吃面的都是朴实勤劳的乡民,图个吃饱。 眼前这两人呼噜呼噜,便喝完了一碗面条,脸上还享受无比,店老板开心无比,笑眯眯地想道今天的面怎么这么好吃吗?然后再端了两碗给两个奇怪的客人之后,自己拈了一根留在漏勺上的面条吃了,味道没变啊,奇怪了。 两个人吃完了面,松了松裤腰带,很是满足。秦离焱扔了一粒银子在桌上,抬腿便走了。店老板笑呵呵地作揖送出店门,连声道:“谢谢,谢谢二位客官,欢迎以后再光临小店。” 几碗热乎乎的面条一下肚,二人甚是满足,这些时日来,终于又一次吃到了熟食,虽然只是普通的手擀面,也觉得香甜无比。吃饱喝足,便是这天,也明媚了许多。 秦离焱道:“郑兄弟是哪里人氏?”想想也是有意思,这些时日来,虽然秦离焱将自己的经历过去和盘托出,但对于郑万厦仍是只知个姓名。一直忘了询问,此刻二人赶路,无聊之际秦离焱忽然想起来,故而随意问了一下。 郑万厦道:“小弟漂泊无定,天地为家。”他幼时便遭逢噩运,童年时的家庭已经成为了记忆中一片模糊的废墟,不愿去回忆。在那片海前,他便决定了放下过去,只是痛苦的往昔终究抹不去,故乡于他而言,已是尘封;剩下的,只有长于斯,游于斯的各处疆土了。 秦离焱道:“郑兄弟无家可归的话,以后便跟着我吧,只要有我秦离焱一口吃的,也绝不会让兄弟饿着。你说如何?” 郑万厦忽地想起了那个年少投军的兄长,听着秦离焱的话,笑道:“老兄误会了,家师让我出来游历江湖,便是要我亲自去行那万里路,怎么可以为了一时安逸便投入老兄温床呢?” 秦离焱肃然道:“令师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吧。” 郑万厦道:“对不起,秦兄,我发过誓不在外人面前提家师名讳。”秦离焱道歉,“抱歉,我无意打探,只是见兄弟如此风采,便想知道前辈如何了得,方能教出兄弟这样的弟子。” 郑万厦抬头,不知如何评价自己的师傅,良久,他道:“其实,师傅只是个爱喝酒的老头,平时下下棋,喜欢吃吃喝喝,外人的高山仰止,对于他来说真的不如他打的破酒重要。” 秦离焱奉承道:“呃前辈当真是高人风采。” 郑万厦不愿多说公孙老头儿的事,便问道:“秦兄说的杭州高人到底是谁?” 秦离焱见郑万厦一路上咳嗽不止,实在很是担心,此刻郑万厦主动相询,便道:“兄弟你就放心吧,这位高人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暗疾。他年愈花甲,如今隐居在杭州种些花花草草,江湖上称其为‘百草翁’便是了。” 郑万厦却是听过这个人的,“‘百草翁’?是不是二十年前自号‘百花魔君’的使毒凶人?” 秦离焱笑道:“兄弟虽然年轻,江湖上往事倒是知道不少。这‘百花魔君’修行毒经,手段凶残,诡计多端,的确为祸一时。后来毒经愈练愈深,自己也中毒越来越深,最后不得不自废毒功,为躲避仇家便四处流亡。经年之后,便隐居在了杭州,号称‘百草翁’,只是知道这等秘辛的人却是极少。” 郑万厦问道:“传言这‘百花魔君’有恩不报,睚眦之怨必报,是个极无信义的小人。这好端端的,他凭什么肯为我治疗呢?” 秦离焱笑着解释道:“兄弟有所不知了,他当年为了躲避仇家,向我父亲献上了一株千年何首乌,才得到我父亲的庇护。若是我向他开口,他怎有不治之理?” 郑万厦倒还真没想过,江湖上的恩怨,朝廷首辅居然可以无声无息便将之消弭,看来这权力当真是一件无上利器。若是这首辅出面,那这江湖上哪还有什么恩恩怨怨,不早就一派和气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百草 西子湖畔,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秦离焱凝视湖中浮光跃金,向旁边的郑万厦问道:“郑兄弟,你看这锦鳞浮跃,真令人心旷神怡,你觉得哪个词最能形容此番情形?” 郑万厦抚胸咳嗽,想起那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名句,艰难道:“此乐何极?” 秦离焱摇摇头,“非也。” 郑万厦又道:“心旷神怡?” 秦离焱又摇摇头。 郑万厦皱眉试探道:“宠辱偕忘?” 秦离焱严肃正色道:“是鲜美无比。” “”郑万厦道:“秦兄不要再开玩笑了。咱们啥时候去找那‘百草翁’?” 秦离焱听到郑万厦的确咳嗽得十分严重,道:“我已经给‘百草翁’传递了讯号,现在等着他来找咱们便好。” 郑万厦疑惑无比,自己每时每刻都与秦离焱待在一起,他是啥时候向百草翁传递的信号?然后鼻尖传来了一股似是胭脂,若有若无的香味,恍然道:“哦,原来秦兄是借气味向‘百草翁’传递的讯号啊。” 秦离焱摇头晃脑,道:“然也然也。” “可是这气味如此淡,杭州城又那么大,这‘百草翁’又怎么能闻到呢?”郑万厦仍有疑问。 “郑兄弟有所不知,‘百草翁’早年修行毒经,听觉c视觉都有所退化,偏偏是这嗅觉,变得灵敏无比”秦离焱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那淡淡胭脂香味正是从小瓶子里传出的,秦离焱道:“这乃是‘百草翁’特制的安神小瓶,是不是有些胭脂香味?其实这是从奇花异草中提取出的香料装在小小瓶子里,携带方便,定神精气,我一直随身携带。但之前一直贴身存放,也许是许久没有洗澡,所以兄弟没有注意到它的味道” 郑万厦道:“小弟的确,完全没有注意到它的香味。” 秦离焱道:“兄弟请不要再损我了,只是遇见你时有些狼狈才顾不上好生捯饬捯饬自己。进了这杭州城后,我便将它取了出来,还打开了盖子,这味道淡而不散,若是‘百草翁’的话,只怕百里之外也能闻到这特殊的香味。他闻到了味道,自然会寻来。”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秦火使吗?” 秦离焱与郑万厦转身看去,是个满头灰白,面容苍老无须的老者,穿着线脚细密的考究麻袍,手里拿了根手杖,身形有些佝偻。 秦离焱道:“你好啊,我是秦离焱。”秦离焱虽是在自承身份,却像是通知眼前的老者一般。想来秦离焱的父亲对这面前的老者有庇护恩德,这秦离焱便也全然将他当做自己家奴仆一般的人了。 老者双目微闭,鼻头皱了皱,嗅了一番,道:“还有一位是?” 老头耸动鼻尖之时,脸向上扬,落在郑万厦眼里格外目中无人,秦离焱道:“这位是我朋友。”又向郑万厦低声解释道:“郑兄弟,他目力不好的。” 郑万厦听了秦离焱的话,感到有些后悔,误会了眼前的老翁,此刻便拱手道:“老丈你好,在下郑万厦。” 百草翁淡淡道:“二位随我来吧。”说完转身便走。 秦离焱悠然跟上,郑万厦便也快步跟上。西湖旁的民居灰砖青瓦飞檐,错落有致。走在民居间的小巷里又有些不同的雅致感觉,这江南的巷子虽然小而幽深,却很干净,巷子两边的高墙也粉刷得很整齐,头顶的窄窄天空反而令人有些稍微心安的归属感。这小巷倒也神奇,前头看似无路,待跟随百草翁走到尽头,又兀地柳暗花明,前路再现。 如此左拐右拐,在小巷中不知穿梭了多久,郑万厦都快要失去方向的时候,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百草翁推开一扇这江南地区很常见的小门,二人跟随进入之后,眼前一切突然鲜活精彩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姹紫嫣红,也许正是花季吧,郑万厦打眼望去,便看出不少名品:富贵牡丹c雍容芍药c莹蓝桔梗c淡紫牵牛c纯白百合c火红鸡冠花,还有凤仙花c麦冬c贝母及石斛c莺尾;更远处是美人蕉c观音莲c忽地笑c虎耳草c玉竹c鸢尾c香蒲郑万厦有些目眩神迷,他跟随公孙老头儿,也略微了解过一些花草常识,但也只在书上看过那重瓣木芙蓉c鸡血藤,更遑论那龙骨藤c观音柳。 但稍微有些药理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些花草都是可以入药的。只是这么多的药草栽种在一起,不仅有些药物生长环境不同,甚至是相互排斥,无法共存;而且殊多花草,花期也不尽相同,当真不知道这面白无须的老头是如何将它们全部栽种在一起,还能同时开放的。看来这‘百草翁’诨号倒真不是浪的虚名。 只是郑万厦肺部残破,此时吸入大量花粉,便又立刻重重咳嗽起来。 百草翁听了,道:“这是淤血堆积,加之肺部遭创,是不是与人争斗时被内力入体?” 郑万厦吃惊无比,自己方才咳了两声,便被这百草翁瞧出受伤过程,不免心中有些敬佩,恭声道:“前辈明鉴,这可还能治?” 百草翁道:“既然是秦火使的朋友,便只是小事一桩了。” 郑万厦心道:秦兄当真面子大着哩。 三人穿过花圃,又穿过一座长廊,才走到了正厅,想来这百草翁会客待人应该便都是在此间了。 秦离焱大剌剌便坐在了主位之上,并且示意郑万厦坐在次座。如此一来,面向大门的最尊贵的两个位置便都坐下了客人,百草翁唤来丫鬟,给两位沏上了茶。然后自己在下方的客座坐下,此之谓:反客为主。 秦离焱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先替我兄弟看看病吧。” 百草翁应了一声好,便走过来要替郑万厦细细把下脉,郑万厦见老人家站了起来,便也站了起来把手递了过去。只有秦离焱老神在在,仍在啧啧喝着手中的茶。 百草翁把脉没花多少时间,回身落座,郑万厦便也坐下。 百草翁道:“脉象倒是不甚凶险,只是根治有些麻烦,需要准备几味难寻的药物。”郑万厦心想这百草翁收藏如此丰富尚且需要几味难寻的药物,那这几味药物只怕真的是很罕见了吧。有些担心,便问道:“是哪几味药?” 百草翁摆摆手道:“这不劳您费心,过些时日老朽便能寻出这些药物,为您根治。” 秦离焱松了口气,道:“幸好有你在,要不然就没人能治好我这位兄弟了。” 百草翁好奇问道:“火使与武氏兄弟交过手了?” 秦离焱没有说话,举起茶杯看了百草翁一眼,百草翁看了郑万厦一眼,自觉失言,便也举起茶杯,有些惶然。 郑万厦见二人神色暧昧,似乎有什么事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便道:“前辈,在下见前辈花圃热闹,方才一时之间来不及细细观赏,此番想再去看看。” 百草翁道:“请您自便。”这百草翁说话带上了一股江南地区的软侬,偏生开口又是京腔,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郑万厦感觉有些好笑,拱拱手便朝外走去。 郑万厦出得大厅,行至那颇为考究的长廊,长廊左旁栽的是青翠的竹子,细长笔直,郑万厦一时倒辨认不出这是什么竹子,竹叶生长,虽然明显经过修剪,仍有些枝节伸到了长廊当中,平添一股幽凉。这长廊柱子乃是朱红大漆所漆,柱子间又以大理石板相连作为长椅;廊顶画得不同壁画,有二龙戏珠,有‘飞天’造型的神女,彩秀辉煌,半藏在院子之中的一片翠绿中,倒是颇有意趣。 穿过长廊,便又来到了方才刚进门时的花园,此时细细看来,更觉美妙无比,宛如置身仙境。又见到花圃之中好像有人影,郑万厦凝神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角青衣,想来是这府邸之中的花奴小厮在打点这花圃吧。 便也不以为意,踱步便去那处龙骨藤和重瓣木芙蓉处,这两株植物生长在西南山区,郑万厦与公孙老头儿一直在西北隐居,却是一直没有见过这般在险峻山区才能生长下来的奇异植物。便很好奇。 但还没有走到那龙骨藤处,方才蹲在花丛里劳作的小厮却兀地站起身来,手上还拿着一株刚刚拔起的蓝色曼陀罗花。郑万厦见这人却不像小厮,虽然她的脸上有不少泥痕,看起来便是用手擦汗时不小心蹭上的,而方才所见的一角青衣,原来是绸缎所裁的衣装,袖口露出了鹅黄内衬衣物,腰间所系的是条明黄色丝带,脚下所踩的是一双沾满黄泥的白色布靴。 郑万厦见了这女子行为,只道她是悄悄来偷些名贵药物的,虽然心中觉得这种行为不对,但女孩看起来人畜无害,便也没有声张,只是低声道:“小姑娘,这样不可以的哦,快走吧。” 女孩眼睛扑闪扑闪,似在疑惑眼前这奇怪的人在说些什么。 郑万厦见小姑娘不理自己,便转身离开,打算假装看不见这犯罪现场。 小姑娘见了怪人转身,展颜一笑,梨涡动人,道:“大呆瓜,你也来摘花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花田错 “大呆瓜,你也来摘花吗?” 郑万厦急忙转身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听到,却没发现什么人,放下心来,然后对那姑娘道:“姑娘,你小点声,当真不怕此间主人来捉你个人赃并获?” 青衣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大量着面前的这人,这人脸色有些不好,还时不时抚胸咳嗽,又身着朴素,难道是害了什么病来求医?那未免也太奇怪了,住这儿的老头可没那么好心会替别人治病。不,应该说老头不去下毒害人便不错了,要是让他发发善心救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当真是天下奇闻了。 青衣少女皱着秀眉,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郑万厦见这少女犯了偷盗之罪还一派迷糊的样子,神色有些急切,道:“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这里的,你快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然后离开吧。” 青衣少女道:“凭什么?我不要。” 郑万厦更急了,哭笑不得,“我不是要跟你抢东西啊,只是这里的主人过来要是发现姑娘这这有些不好。” 青衣少女笑道:“这么说你不是主人咯,那你管我干嘛?” 郑万厦见一片好心全被当做了驴肝肺,有些气恼,但看到姑娘红扑扑的脸上沾着泥痕,眼睛扑闪,当真可爱极了,气便又消了,当真来得快,去得也快啊。又好言劝道:“在下没有多管闲事之心,姑娘莫要恼。” 见这人不但不生气,还劝自己不要生气,当真古怪得紧,青衣少女辩道:“我可没有说你多管闲事,是你自己说的。” 郑万厦重重咳嗽几声,道:“是是是,在下胡言乱语,姑娘,快快拿着这曼陀罗离开吧。要不待会真的会被发现的。” 青衣少女见这怪人自己咳嗽那么严重还要劝自己离去,当真不知道为啥,却也关切问道:“你怎么了?一直咳啊咳的,是不是很难受?” 郑万厦听到少女关切语气,强行压下咳意,故作无碍道:“在下没事。”然后又没有压住,还是咳了两声,只是仍是有所压制。 少女皱着好看的眉头,额头上还有些细汗,道:“可是你一直咳哎。”郑万厦笑道:“这咳啊咳的,就习惯了。” 少女闻言不禁一笑,“哪有咳啊咳就习惯了的?我看你还是早些去看看大夫吧。” 郑万厦见面前的少女笑了,心下也感觉很是愉悦,道:“在下这病急不得,倒是姑娘,真的该走了。” 少女蹙眉道:“什么在上在下的,为什么你一定要赶我走呢?” 郑万厦见少女误会,急得双手连连摆动,矢口否认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又想起这小姑娘刚才好像不喜欢自己自称在下,便改口道:“我我不是要赶姑娘”说到最后,这声音也越来越小。 少女把头往这个方向倾了倾,仍是没有听清,道:“你说什么呢?能再说一遍吗?” 郑万厦感觉有些奇怪,为啥今日自己如此失态?这少女偷盗之行被自己看到,自己不仅不阻止,还担心小偷会被抓到,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想着,喉间又一阵搔痒,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少女关切问道:“你真没事吗?你刚才脸还很白,现在很红哎。” 听完这话,郑万厦脸更加红了,不敢直视少女,低头看着自己探出长袍的脚尖,嗫嚅道:“没没事。” 少女挥手,做驱赶状,道:“既然没事,就快快离去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哦,你真的需要看大夫了,咳啊咳的,会死的。” 郑万厦有些懵,不是该她离去吗?怎么现在倒是她来赶我走了?然后琢磨了一番,暗骂自己白痴,只怕这少女是那百草翁家眷,只是自己先入为主,便以为她是来偷盗药草的。只是这么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看来自己今天真的有些不对劲。但明白少女不是小偷之后,郑万厦心中却如释重负,甚至有些雀跃。 郑万厦静静站立,看着又低下头去寻找好看花卉的少女。 过不一会,少女又拔起一株麦冬,站起身来,却见那怪人还在原地站着。轻轻蹙眉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郑万厦方才已经强行镇定心神,心中早已对好了各种应答,打定主意不再失态。听到少女询问,果然自信满满,回答道:“在我就是来这里看大夫的啊。” “你不是会咳习惯吗?” 这一问,郑万厦又慌了神,谁曾想,这少女原来还精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上乘功夫。但郑万厦亦非等闲,暂时的慌神之后,亦是使出同样的功夫道:“方才姑娘叫我早些看大夫的啊。莫非姑娘不知此间主人是个有名的神医?” 见这有些笨头笨脑的少年也现学现卖,少女露出可爱虎牙,脸上梨涡浅浅,笑道:“那你在这站着也没有大夫啊。” 郑万厦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可爱少女,心中暗道厉害,女孩子家果然是天赋异禀,一颦一笑便能摄人心魄。便反问道:“那姑娘知道大夫去哪里了吗?” 小姑娘似乎感觉很有意思,脸上始终挂着可爱笑容,道:“呆瓜,是你要看病,又不是我要看病,问我干嘛?” 郑万厦虽然被骂作呆瓜,却也不觉气恼,反觉亲切,但喉头又是搔痒,便又咳了几声。少女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换了一副颇为关切的神色,道:“大夫应该在那边,你快去瞧瞧自己的病吧。”说完用手指了长廊大厅的方向。 郑万厦听得少女语气关切,原来自己占了上风啊,索性乘胜追击道:“姑娘为何急着赶在下走呢?” 少女道:“我没有”旋即看见了少年眼中的些许戏谑,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这学人精又学人家说话,心中气恼,跺脚道:“爱看不看,咳死你最好。” 说完便低头钻进了花丛之中,郑万厦顿时色变,知道了这番争斗自己当真无法取胜,唤道:“姑娘——” 少女没有应声。 郑万厦试探着走过去,走进花圃,轻轻拨开面前的花草,看见了少女蹲在地上用力地拔着杂草,气鼓鼓的,很是生气。顿时便有些后悔,人家也是好意,自己方才真的有些轻浮,但现在人家也不理自己,当真是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 少女拔着拔着,也是不留神,便一把抓住了一把荨麻草,当时便被蛰个满手。当时便‘哎哟’一声唤了出来。这荨麻草边缘有一圈细硬的绒毛,扎人之后又痒又麻,难受无比。 郑万厦听了叫声连忙过来查看,只看见少女在不断挠自己掌心,面前是一蓬荨麻草,便立刻明白了。蹲下拉住少女另一只手,道:“不能挠。” 少女一下子被一个陌生男子拉住了素手,当真娇羞无比,但另一只手又奇痒无比,十分难受。郑万厦道:“先别挠,乖乖的。”见少女点点头,然后便去将那荨麻摘下,一把将荨麻叶子薅下,从枝干处挤出一些汁水,涂在了少女手掌红肿处。少女整个手掌都被蛰了,一株荨麻不够,便又去急忙扯下一株,把叶子去了,从端口又挤出一些汁水涂了。 被荨麻草的汁水涂了,少女手上的痛痒之感稍缓,旁边的少年仍拿着自己的手,不断往手掌吹出冷气,仿佛这样便能不那么痛了,像是哄小孩一般。少女脸上便升起了红霞,耳朵根也是烫极。 就像自己接触的,少年的手掌也是有些灼烫的感觉。 旋即,少女忽然想起方才少年为了取荨麻枝干,又不想让叶子再一次蛰伤自己,便将那荨麻草叶一把去了。便问道:“你,不疼吗?” 方才关心所至,没有多想,此时便也觉得手掌如同针扎蚁噬。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太冷了,便又咳嗽起来。咳毕,答道:“没事,不疼。”虽然已经像是没有知觉了一般,但少年仍是逞强如此说。 少女显然不信,但此刻小鹿乱撞,当真不及细细分辨真假,小声问道:“那不疼了,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 郑万厦这才惊觉自己手中捧着少女的纤纤玉手,急忙放开,心想:“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我不是一个登徒子,只是因为这手没知觉了啊。”只不过,郑万厦还没有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便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此时自己与青衣少女孤男寡女,蹲在这花圃之中,这旁人见了如何想?一想到小姑娘家的名节大问题,郑万厦一下子弹了起来,便抬脚往花圃之外走,道:“在下行事孟浪,并非有意轻薄姑娘,实在对不起。” 少女脸上仍时布满红霞,见少年已经走出了花圃,亦是站起身来,强词夺理道:“都怪你,害我被蛰了。”语带哭腔,楚楚可怜。 郑万厦方才还心头大乱,想着赶紧离开,此刻听了少女语气,不由自主又转过身来,看着少女泥痕与泪痕交错,已然成了个大花猫的脸,道:“对不住” 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长廊那头传来,“郑兄弟——你在哪呢?” 郑万厦听秦离焱要过来了,不知所措,少女倒是简单,迅速蹲了下去,来个花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金玉 郑万厦回过头,恰好看到秦离焱在长廊那边正要走过来,为了不暴露花圃里的青衣少女,便迎着秦离焱走了过去,边走边挥手道:“秦兄,我在这呢。” 二人在长廊里坐下,秦离焱道:“百草翁需要一些时日来准备药材才能为你治疗,看来这些日子咱们便只能在这里混些光阴了。” 郑万厦听了这话倒有些开心,如此一来,便可以常常见那女孩了,只是不知道那女孩是那百草翁的谁,便向秦离焱道:“不妨事。不过,秦兄,我倒有件事想要请教你。” 秦离焱道:“你说。”郑万厦附耳道:“百草翁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秦离焱挠着后脑勺,“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听说他妻子早就亡故了,没听说有什么亲人啊。”秦离焱不明白郑万厦突然要问这个,便问道:“你为啥问这个?” 郑万厦又困惑了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便是百草翁一个人住?” 秦离焱道:“兄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着,那些下人丫鬟就天生矮咱们一等?就不算人?” 郑万厦道:“秦兄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百草翁的家眷什么的。” 秦离焱道:“没听说百草翁有家眷。” 郑万厦自语道:“那就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 “没什么。” “兄弟,你今天很奇怪哎。”秦离焱用手探向郑万厦额头,道:“别是发烧了吧。” 郑万厦一巴掌轻轻拍掉他伸来的手,道:“秦兄别闹。” 秦离焱却看到了郑万厦红肿的手掌,拿起手掌便道:“兄弟,你的手怎么了?” 郑万厦背后却有个清脆的声音替他应答了,“只怕是想偷些奇花异草,却被荨麻草豁(注1)了呗。” 郑万厦听到这青衣少女的声音,霎时间慌乱起来,不敢扭头去看。秦离焱却好像与这少女熟识,道:“大妹子,下次冤枉人,可以把你手中的赃物放下吗?怎么看这偷花的家伙都是你好吧。” “哟~秦火使可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这不但帮别人偷百草翁的东西,还倒打一耙反说是我偷了东西,我一介弱女子,哪来那么大本事呢?”说完啜泣起来。 郑万厦听到女孩哭了,便回头去看,只瞧见青衣少女拂袖假意擦拭,眼中却无水汽,自然是又在使坏了。女孩脸上的泥痕没有擦去,,慧黠明亮的眼珠子显得更加扑闪,明黄色的丝带在风里同黑色秀发一起摇曳,郑万厦呆呆地看着,啥都没说。 秦离焱道:“得得得,我不跟你瞎扯淡,瞧瞧你这副德行,是去做个花农了吗?” 青衣少女摇摇手中的曼陀罗和麦冬,笑道:“对啊,就是去栽花种草了,谁似你这种粗人,整日舞枪弄棒。” “还是您雅致。” 听了这话少女面上洋洋得意。秦离焱没有再和她扯淡,介绍道:“认识一下,这是我兄弟,姓郑,大名上万下厦。”郑万厦站起来,整理衣襟,扶正发髻,然后拱手一礼。 看了这呆头鹅模样的笨人,少女气就不打一处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小偷。”郑万厦见她还在计较刚才自己把她误认为小偷的事,心中惴惴,不敢再说话,暗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夫子诚不欺我。 见二人气氛微妙,秦离焱问道:“你们见过了?” 只是郑万厦不敢搭话,少女便讽刺道:“见过了,方才在做花农之时,你的这位朋友跟你一样,把我当小偷了。你们二位,当真是一丘之貉。” 郑万厦辩解道:“我和他不是一丘之貉。” 秦离焱见这家伙转眼就把自己卖了,义正言辞地道:“兄弟,你说什么呢?咱们同生共死,怎么就不是一丘之貉了?” 少女笑得直不起腰,道:“对对对,你们怎么就不是一丘之貉了?这姓秦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少女最后一句话便将自己定了性,便有些颓然,沮丧地低下了头。 秦离焱冲着郑万厦无奈苦笑道:“你看见了吧,我爹就是想要我娶这样的悍妇,我才不得不离家出走的。” 少女听了,羞恼地把手中的花丢了过来,被眼疾手快的秦离焱一把接过,少女道:“呸,想什么好事呢?你也配娶本小姐?” 秦离焱笑道:“谁说娶你了,我说的是娶像你这样的悍妇,咦,想想都害怕。”说完面上做了个恐惧的表情。然后见少女微笑不语,有些奇怪,一向见面就与自己斗嘴的少女怎么也不争个胜负明白了? 随即便心头一凉,有诈! 秦离焱把方才接过的花丢开,手掌果然已经红肿起来,痛痒异常,和郑万厦的手掌症状一模一样。 “好你个狠毒的女人,竟然在花中藏了荨麻,如此狠毒,当真无耻。” “秦火使哟,你没听人说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女子无耻狠毒,你要如何?”少女脸上得意无比,虎牙皓白,梨涡动人,一对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秦离焱看了郑万厦红肿的双手,突然间便找到了同一战线的战友,对郑万厦道:“兄弟你瞧瞧,便是这等凶狠恶毒的女人,将来谁敢娶她?”眼睛不断眨动,暗示郑万厦与自己一起对那少女进行口诛笔伐。 郑万厦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秦离焱,想问问他为何要将自己拉入这趟浑水,又看了一眼少女,坚定的眼神向少女传递出的信号便是自己与秦离焱绝对不是一丘之貉。只不过并没有坚定多久,便被肺部流动的气流打断,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了腰,郑万厦用手连连扶胸,这气倒是顺了,手掌却更加痛痒,便左右手互相挠来挠去,狼狈无比。 秦离焱见着小子不仅没有壮自己声势,还在这小丫头面前如此丢人,当真不屑与之为伍,便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青衣少女见郑万厦咳嗽当真严重,又看到他红肿的手掌,想着方才的事情,便心生恻隐,关切道:“你没事吧。” 秦离焱却是个闹事起哄的主,见少女突如其来的关心,便哈哈大笑,道:“小金,看上我兄弟了?” 少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不过某人脸皮厚得可以,根本没有丝毫感受到面皮被目光灼烧之感,难得看见少女吃瘪,继续扩大战果,“不过呢可惜了,我兄弟的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不知道吧,那人正是欢喜坊的花魁明露姑娘” 正要洋洋洒洒信口胡扯的秦离焱被少女打断,少女向郑万厦征询:“当真?” 郑万厦大急,连连摆手,然后又重重咳嗽了两声,少女便狠狠瞪着秦离焱,指责道:“人家不是你兄弟吗?病成这样你还在这说风凉话,说到不仁不义,你秦火使当仁不让。”这番站在大义的角度的指责果然有用,秦离焱立刻闭嘴了,正经地问郑万厦:“对不住了兄弟,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了,最后仍不忘将祸水转移到少女那里,问道:“是不是那狠心的女人故意那荨麻蛰你?” 少女蹙着眉头,道:“麻烦你以后诬陷别人找些靠谱的理由,并且,不要当着受害人说好吗?” 秦离焱瞥了她一眼,对郑万厦正色道:“她是”只不过话音未落,话头便被少女接了过去,“我是他仇人。”说完又狠狠瞪了一眼秦离焱。秦离焱对着郑万厦无奈耸肩,显得很是没办法。 然后少女便自我介绍道:“我叫苗钰儿,是金玉的钰,不是单个的玉哦。” 郑万厦道:“钰儿姑娘,你好。”与少女说话的过程,便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少女了。 钰儿道:“我不好,这人老惹我生气。”说完用手指了指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秦离焱。 郑万厦也很无奈,一边是兄弟,这个当真是很难选,便对钰儿道:“这我也没办法,秦兄其实,也不是很坏。” 秦离焱差点被气笑了,这他娘的叫什么话?看这两人好像当真之前便认识,又看到了少女右手掌的轻微红肿,虽然不似郑万厦双手那般夸张。心中便打了个问号,这两人方才背着我干了啥? 思绪被旁边咳嗽的郑万厦打断,便听到少女道:“看来你还没有咳习惯哦。” 郑万厦道:“哪有那么容易咳习惯?” “要咳多久呢?” “很久很久。” 秦离焱心想这两人对话真无聊,却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这下便更加确定了两人在自己到来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郑万厦问道:“你想看我咳习惯吗?” 钰儿好奇道:“我好想知道咳嗽习惯了之后是什么样。可是,又不想看到你咳嗽。” “抱歉哦,过几天百草翁前辈就能治好我的咳嗽了,怕是不能咳习惯给你看了。” “说什么傻话呢,当然是不咳了才好啊,为什么要抱歉?” 秦离焱看这形势不对啊,为啥自己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呢。秦离焱是个好强的人,遇到难以插话的话题,便要强行插话:“两位,你们是不是忘了在下还在这里?”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强行插进的话题,也会让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啥的时候,百草翁便让丫鬟来传唤了,说让去用膳。众人正好顺坡下驴,有说有笑便跟随丫鬟去了用餐的正厅。 注1:豁:西南地区的方言,意味被细小的东西割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何夜无月 晚膳在会客正厅之后的一个偏殿中进行,是典型的江南雅致风格的装潢,梨花木的桌椅,琥珀色的石头雕刻的屏风。 不过餐桌却只有三个位置,钰儿也不管主次,径直落座,郑万厦坐到了钰儿对面,剩下的主座倒成了秦离焱的。一看只有三个人,郑万厦不免担心待会两人又吵架拌嘴牵扯到自己,便问道:“百草翁前辈呢?他不一起吗?” 秦离焱便向一旁侍候的丫鬟道:“去请管家来一起用膳。” 郑万厦心想:“管家?这里不是百草翁的家吗?”但转念一想,秦离焱父亲权势滔天,只怕这处所在亦是秦相的产业,委托这百草翁在这里照看便是了。顺着这个思路想,郑万厦仿佛找到了答案,怪不得秦离焱在这里全然不当自己是客,原来这百草翁是给秦家打工而已。唉,想这百草翁好歹也是名动一方之人,怎么就沦落成别人的家奴了呢?末了,郑万厦又一次感叹道:权力当真比什么功夫都要高明啊。 过不一会,百草翁拿着手杖笃笃笃走了进来。这百草翁早年修行毒经,导致视力变弱,这到了黄昏之时,光线不是很充足,便跟个瞎子差不多了。郑万厦看他不方便,便起身让他,但百草翁径直朝那丫鬟后来加的末座走去,手杖搭在桌旁,宛如目能视物一般。 钰儿和秦离焱早就端着碗吃了很久了,只有郑万厦在等着百草翁来了一起吃。现在众人便都动筷。菜品都不是很繁复名贵,只是些江南的家常小炒,但菜品丰富,多是当下的时蔬和江南人家制作的熏肉制作而成,配上颗粒分明的大米饭,众人胃口大开,吃得很是欢愉。 席间,钰儿见秦离焱夹了自己面前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腊肉,很不甘心,便伸筷子去抢。秦离焱岂是好相与之辈,见钰儿的筷子伸来压住那块肉,手指微动,两只筷子便拨开了钰儿的筷子,朝那块珍贵的熏肉夹去。钰儿见这厮好生厉害,自己无法,便耍起赖来,把筷子一扔,用手去把那块熏肉抓起,放入口中。当真出手如电,迅雷不及掩耳。秦离焱见到手的熏肉被抢走了,很生气,指着正在故意吧唧吧唧炫耀的钰儿骂道:“无耻!” 钰儿姑娘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以示自己并非‘无齿’之人。 秦离焱气得没法,求助郑万厦,道:“郑兄弟,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你给评评理,这个女人是不是无耻。” 郑万厦亦没有办法啊,便将眼神投向百草翁,传递出求助的信息。想来百草翁毕竟年岁大,经验应该不少,此等情况之下该怎么办也该有些手段。 百草翁见众人都在看他,悻悻地把咬了一半正要将另一半送入口中的莴笋放进碗中,看了眼钰儿面前只剩空空如也的盘子,道:“要不,再炒一盘?” “不要!” “不要!” 钰儿与秦离焱同声道,但钰儿是真的不必要,秦离焱却是愤怒地斗气一般地不要。二人实在幼稚,让百草翁很没面子,怔住不知该说啥。 郑万厦见是自己将祸水引到百草翁那里的,便抱着一些愧疚的心理向百草翁道:“前辈,你的眼睛,现在怎么样?” 百草翁见郑万厦好意为自己缓解尴尬,投去一个颇为感激的眼神,回答道:“白日里倒还好,勉强能辨认出行走路上的一些障碍,但也看不清人面;只是到了黄昏,便如同置身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郑万厦头一次听百草翁说这么长的话,道:“那方才我看前辈径直入座,并没有被晚辈的椅子绊了,是因为此间格局早已熟记于心吗?” 百草翁道:“这是一个原因。” “噢噢,可是刚才我们都移过椅子啊,而且那张椅子也是后来才加的。” 百草翁道:“对,所以我说熟悉只是一个原因,而且很可能因为熟悉而被绊倒,因为一旦在熟悉的路途上有了障碍,反而不易避过。另一个原因其实是气味。” “气味?”郑万厦大惑,“前辈是说您能通过气味,辨别有无障碍?” 百草翁道:“是的,不止如此,每样东西都有它的形状,但也有它独特的气味,闻了它的气味,我便能知道它的形状。” 听了这话,秦离焱也有些吃惊,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我不信,光凭味道哪里能嗅出形状?若是如此,这花季之时满街香味,老头你又怎么辨认?能嗅出那花是公是母?”花哪有公母,这秦离焱当真胡说八道。 钰儿不屑道:“说你没见识吧,话也不好好听清,人家说的是他自己能别人,可没说别人也能凭味道辨认物体形状。” 百草翁道:“钰使说得不错,虽然这味道凝聚在物体周围之时有个大概的轮廓,但光凭嗅觉也还是不够的。” 秦离焱被二人先后驳了,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强词夺理道:“那你不好好说清楚。不止需要嗅觉,那还需要什么?” 郑万厦却道:“前辈方才说物体光凭味道亦有轮廓形状?” 百草翁道:“在旁人看来,我目力变弱,实在是大大的不幸,其实并非如此。视力变弱后,我才接触到更美妙神奇的世界。” 钰儿也是首次听到这种说法,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百草翁道:“黄昏之后的黑夜,视力再好的人,也不能再看见任何东西了。可是我不一样,我能看见更多,拂过庭院的风,有长江水族的腥味;指尖流动的气,有万家炊烟留下的烟火味道;姣白的月光清冷,但又有些特殊的凄寒香味若是夜晚上街,拣些荒僻的地方走,杨柳味道,砾石味道,青草味道,都能勾勒出很美妙的形状。阳光也有味道,那是最美妙的,每个时刻的阳光味道都不一样:早晨的阳光味道清新而动人,一闻便知道充满朝气,人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晨间的阳光当真好闻无比;午间的阳光比较焦灼,像是什么东西被轻微烤焦的味道;黄昏的味道就比较复杂,有炊烟,有青草,有风沙有很多很多的东西的味道,想来吸收了一天的人间红尘的味道,所以才能如此丰富。而且,不仅一天之时味道不一样,四时味道亦不一样” 秦离焱道:“停停停,你在东扯西扯什么呢?你的意思是你能通过嗅觉和身体的感觉感受世界是吧。” 百草翁道:“正是火使所言,加上听觉,便能准确辨认出物体的形状。” 郑万厦沉浸在百草翁描述的世界中,想想,从出生以来,自己便一直以眼睛看世界,却从来没有用其他感官观察过世界。 这百草翁虽然被剥夺了视觉,但却通过其他感官的配合,再次看到了世界,甚至是比常人眼中更精彩,更细致的世界。 郑万厦不自觉也闭上了眼,用鼻子,用耳朵,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感受世界,一时间,脑海便有了面前的残羹剩饭,旁边站着的四个丫鬟,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秦离焱,吃完饭在托腮发呆的钰儿的画面,一齐出现。神奇无比,心神沉浸在这神异的感官体验当中,睁开眼后,仿佛世界都不一样了。 眼前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不过在郑万厦的眼中,被挖掘出了更多的细节,而细节意味着,他能看到更多。 但肺部的麻痒感觉一瞬间从胸部蔓延上喉间,然后郑万厦便重重咳嗽几声。 钰儿托腮道:“你好像快咳习惯了哎。” 郑万厦咳完之后仍是难过无比,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用手剧烈抚胸了,此刻听了钰儿的话,也觉得有些好笑,白日跟这小姑娘瞎说的话,难道真的,咳习惯了? 百草翁皱眉道:“看来郑少侠的伤已经刻不容缓了,我看近几日我先用些固本培元的药物给郑公子养养元气,然后抓紧去寻那几味药了。否则只怕留下不可逆转的后患,让郑公子以后的修为受损。” 郑万厦拱手道:“劳前辈费心了。” 众人都吃完了,便移步正厅,四个丫鬟收拾残局不再赘述。 钰儿看着月亮,忽地对郑万厦道:“这月亮真的有味道吗?” 郑万厦停下脚步,道:“你闭上眼闻闻看。” 钰儿依言闭上眼,郑万厦扶着她的双肩,然后将她转向,面朝清冷皎白的月亮。秦离焱与百草翁先行去了。 不久,钰儿莹白的脸庞上流下两行清泪,喃喃道:“是有味道,是有味道。”郑万厦不知她闻到了什么味道,听她声音颤抖,肩膀也是微颤,便知她哭了,想要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钰儿闭着眼,面颊上泪流不止,却没有再说一句话,郑万厦默默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天空中的皎白玉盘,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此刻佳人在前,倒是显得弥足珍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退隐 翌日清晨,郑万厦早早起来,到院中舒展身体。此时已经五月份了,清晨的空气清新无比,从花圃那边飘来的香气弥散在空气当中,当真心旷神怡。花粉充斥,郑万厦觉得有些胸闷,又怕吵醒众人,便压制着咳意回了房间。 不一会,丫鬟敲门,郑万厦让她进来。丫鬟端着刚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药,道:“管家吩咐,请公子先喝了药再洗漱。”郑万厦看了眼黑不溜秋的药液,有些害怕,又想良药苦口,自己总不能一直这么咳下去吧。便自己端起药,神情凝重,像是要对付什么难缠的敌手一般。丫鬟掩嘴轻笑,郑万厦看了她一眼,丫鬟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丫鬟再回来的时候,打好了温水,在盆旁边搭了毛巾,放在梳洗台上,然后弯腰把帕子打湿拧干,问道:“公子,你是想现在洗漱还是待会?”郑万厦见这丫鬟好像是要给自己洗漱,忙道:“不用,放那吧,我喝完药自己洗。”说完便端起药碗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本来想做个好药的豪迈表情,但还是没忍住苦着脸皱着眉,心道:这药当真难喝。 一碗热药下去,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但现在是已经五月中旬了,所以暖和的意思其实是,燥热。郑万厦随便洗漱一番,便跑到院子里,想感受一下太阳尚未出来之前难得的清凉。 出来后便看到秦离焱也已经在院子里了,秦离焱见了郑万厦,寒暄道:“郑兄弟,气色不错,昨天睡得还好吧?” 郑万厦想起昨天和钰儿在长廊前共同赏月,钰儿闭着眼去闻月亮的味道,却流了泪。郑万厦与公孙老头儿相处好几年,那张老脸早就看腻了,况且公孙老头儿不修边幅,大大咧咧,根本没有多愁善感的时候,郑万厦又哪里来的安慰别的经验呢?见少女流泪,亦是不知所措,只记得昨天的月亮真的很美。 与少女相识只有一天,但少女刁蛮乐观,任性洒脱,怎么会突然掉眼泪呢?郑万厦很是不解,便也闭了眼去闻这月亮。 嗯,他闻到的是西北风沙的粗粝,战马粪便的臭味,还有母亲常用的胭脂的味道,很久远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叫故乡。于是他明白了少女为什么而哭。 “钰儿姑娘,你是不是想家了?” 少女脸上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簌簌掉落,也许是她记忆中的鱼腥草,漫山遍野的杜娟花,还有陡峭险峻的崇山峻岭,那是她的家乡——黔洲道凯里。 但是少女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擦了眼泪,展颜笑道:“我们走吧,别让秦火使和百草翁久等了。” 二人进去之后,众人谈了什么,郑万厦一点都没有印象,只记得少女雨后初晴,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很令人心疼。 “小弟睡得很好,所以才能起这么早啊。没想到秦兄也起这么早?”郑万厦答道。 秦离焱道:“这几日来奔波坏了,我本来想着好好睡个懒觉,但想到郑兄伤势,便想着早些起来看百草翁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好早一日治好兄弟。” 郑万厦感动道:“谢谢秦兄了。” 二人一番友好对话却没有进行完便被钰儿姑娘破坏,“我说今早怎么一大早就有乌鸦在本姑娘窗前叫唤,原来是你们两个一大早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钰儿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但衣着整齐,想来也是起床许久,只不过刁蛮习性使然,偏生就爱怼人。所以不幸被钰儿姑娘撞见的二人,便莫名其妙被说成了乌鸦。 秦离焱真的是看到她就头大,道:“小金子,你个女儿家,天天起这么晚合适吗?不早起帮忙做些家事,以后如何得了?” 钰儿白了他一眼,“你管我呢。” 郑万厦见了钰儿就高兴,兴奋地跟钰儿打招呼:“钰儿姑娘你好啊。”钰儿想起昨天在这厮面前失态,俏脸微红,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每天不都一样嘛。” 又一次无情被怼,郑万厦只好讪讪闭嘴。心道:女人当真不好惹。 这时百草翁也来到了小院,见三人都起了,便吩咐下人赶紧去弄早饭,然后去给秦离焱说了一番药物的筹备工作,大约明天便可以为郑万厦进行治疗了。秦离焱听了也很高兴,对郑万厦道:“兄弟,明天便可以给你治好咳嗽了。” 钰儿姑娘走过来,拍拍郑万厦的肩,遗憾道:“这样就不能看你咳习惯了,真好奇那是什么样子啊。” “”郑万厦当真有些无语,原本只是戏言一句,没想到被钰儿姑娘调笑至今。 秦离焱为郑万厦打抱不平,“瞧瞧你安的什么心,唉,当真心如蛇蝎啊。”摇头叹息,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 “我说,怎么哪都有你的事?”钰儿垒了秦离焱一拳。 见这几位主又在吵闹,百草翁当真想求个清静也难,便道:“火使大人,钰使大人,郑公子,这厨房都把早饭做好了,你们现在想用膳吗?”分明刚刚才吩咐下人,此刻为了求个息事宁人,老头居然连这等蹩脚理由都搬了出来。 郑万厦哪过过这等游手好闲的日子,与公孙老头儿相处之时,自己不仅要准备一日三餐,还要包揽家务,只有一件事老头会亲自去做,便是打酒。郑万厦很多次都想着老头是因为怕自己偷喝他的酒,才不让自己去打。然后便开始愤愤不平,想着自己堂堂郑少爷,喝那等破酒作甚,也只有贫穷的老头才会把那等劣质的黄酒当宝吧。 所以此时一听有人准备了早饭,高兴道:“那咱们去吃饭好了。” 众人心想:你丫昨晚也没见少吃啊,怎么现在还对吃饭这么上心?不过这般心思并没有表现出来,百草翁小心翼翼地征询其余两人的意见:“那,火使和钰使呢?” 秦离焱道:“既然我兄弟要吃,那便现在用膳吧。”古人云:‘食有时’,所以富贵人家的每一餐都是固定时间吃的,故而秦离焱如此说。 钰儿姑娘道:“好吧,就不多多麻烦了,便做一餐吃了吧。” 郑万厦有些奇怪,看样子百草翁是秦家此处宅邸的管家,却为何要称秦离焱火使,称钰儿姑娘钰使呢?这倒像什么组织中的叫法一般。还有,钰儿姑娘和秦离焱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但既然想不通,郑万厦也没有去细想。跟随这前头领路的百草翁去用膳就是了。 今天的早饭有生煎,包子,鸡蛋,每人还有一碗银耳莲子粥,看样子百草翁准备仓促,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只弄了容易做的简单早餐。 但郑万厦,和公孙老头儿住哪里又吃过这等简单考究的早餐,入座之后,便拿起一个包子故作讲究地吃。五六口便吃完了一个。喝了口粥,便又夹起一个生煎,细致地吃起来,生煎有些油腻,所以他喝了两口粥,然后才吃完一个生煎。随即又拿起一个鸡蛋,两头敲破,放在桌上一滚,指尖轻动,白嫩的鸡蛋便从蛋壳中被剥了出来。两口便下了肚,又觉得有些噎得慌,便又呼噜呼噜喝了口粥。 心满意足地拿下一个包子时,才发现众人都在看他。郑万厦与三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不对劲,郑万厦道:“各位,你们吃东西呀,盯着在下看作甚?” 秦离焱哈哈一笑,解围道:“吃饭吃饭。”说完端起粥喝了一口。钰儿姑娘用一根筷子穿了一个包子,举着包子细嚼慢咽,看着郑万厦道:“郑万厦,你是哪里人啊?” 郑万厦尚是首次听见钰儿姑娘唤自己名字,放下咬了两口的包子,正色道:“在下西凉人士。” 钰儿姑娘道:“这是第一次来杭州?” “这倒不是,在下来过杭州,不过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郑万厦道。 钰儿姑娘吃了没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端起粥用勺子细细吹了喝。秦离焱对钰儿道:“郑兄弟是出来游历的。” 钰儿姑娘道:“那你走过了不少地方了?” 郑万厦道:“也没有,在下从西凉出来,经陕西到了河南,然后从河南便去了雁荡山。” 钰儿姑娘又问:“那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 郑万厦自从跟秦离焱相遇之后,便一直被动地跟着秦离焱走,现在钰儿姑娘这么一问,倒真的问住了他,“呃” 秦离焱道:“原本兄弟是打算什么去处呢?” “忘了” “”秦离焱无话可说。 钰儿姑娘道:“八月份剑林宗师李巨阙要退隐哩,这等盛事你们不去凑个热闹吗?” “退隐?这李巨阙正当壮年,怎么就起了退隐之心?”秦离焱问道。这李巨阙乃是中原大宗剑林的掌门,天下用剑之人何其多,剑林又差不多相当于天下剑士的圣地。但凡练剑之人,都想能持剑上门走上一遭,若是能从剑林归来之人,必然是天下剑士中的绝顶之人。而过往这些年里,从剑林全身而退者,也不过寥寥几人,甚至这些人中还不全是剑士。可见这剑林之主的强势之处。 郑万厦问道:“这李巨阙应该不到花甲之岁吧?” 钰儿道:“八月初二便是他的六十寿辰,届时他便要封剑退隐。” 江湖规矩,但凡封剑退隐之后,之前在武林之上的一切恩怨一笔勾销,所以若是谁要退隐江湖,在那之前必然会有无数麻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往事 秦离焱掐指算了算时间,道:“现在才五月份,算起来还有两个多月,从杭州坐船去洛阳也要不了多久,郑兄弟,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如就再跟着愚兄几个月,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剑林,与天下英雄共襄盛举啊。” 郑万厦来了兴致,“咱们?” 秦离焱手往桌间画了个大圆,把四人都包括了进来,道:“当然是咱们了。” 百草翁疑惑道:“火使,我也要去吗?” 秦离焱充满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包括你。”然后又修正了一下刚才的圆,重新画了个只包括三人的小圆。 郑万厦道:“钰儿姑娘也去?” 钰儿挥挥秀拳道:“当然了,怎么?怕我拖你们后腿啊?” 郑万厦连连否认:“不是不是,在下是怕我和秦兄粗手大脚,恐对钰儿姑娘照料不周。” 钰儿道:“谁要你们照料了,本姑娘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病秧子,本姑娘怕我和姓秦的混蛋粗手大脚,恐对你照料不周。” 秦离焱见郑万厦有心一起,便很高兴,也没有在意钰儿言语中的冒犯,道:“不会的,明天治好郑兄弟的伤,将息个几天,等郑兄弟休养好了,咱们再去剑林。” 见两人要为自己的伤势耽误行程,郑万厦不免有些愧疚,又听秦离焱道:“不过伤好之后还有一件事。”看到秦离焱眉头微皱,郑万厦问道:“什么事?” 秦离焱看着郑万厦,道:“兄弟你的兵器。” 钰儿问道:“郑万厦他使什么兵器?”这话是问秦离焱的。 秦离焱道:“郑兄弟使剑。但他和我一道与周家之人周旋过程之中,随身佩剑被那武夷给夺去了。”说完之后像是又想起什么东西,忙问道:“郑兄弟,你的剑上不会有什么会暴露身份的记号吧。” 郑万厦抬头看着天花板思索一番,道:“应该不会吧,那只是我出门之前,家师随便在铁匠铺打的一柄剑,那小铁匠铺连字号都没有,剑上应该是没有什么东西会暴露我的身份。嗯,不过剑鞘有些奇特,剑鞘是牦牛皮所制,若是剑鞘被周家之人拿到,怕是能猜出我来自西凉。” 秦离焱松了一口气,道:“这也无妨,剑鞘应该是在咱们逃亡的过程中遗失在河中了。况且就算他们找到了剑鞘,也只能看出兄弟来自西凉。西凉剑士那么多,他们也无法确定是你。” 钰儿听二人描述的过程很有意思,更加好奇二人此行,见秦离焱说完,郑万厦也陷入沉思,便道:“原来你们的事这么有意思,后来呢?你们怎么摆脱的周家恶奴?” 秦离焱和郑万厦对视一眼,又想起了在逢生洞中的惨烈日子,有些汗毛倒竖,遍体生寒。秦离焱坏笑着对钰儿说:“后来呢,我们就逃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啊,但洞中又传出呜咽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小婴儿的声音。我和郑兄弟往里查看,你猜看到了什么?”秦离焱胡说八道。 钰儿姑娘被吸引了,又有些害怕,低声问道:“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秦离焱等钰儿姑娘凑过来仔细听的时候,拔高声音道:“鬼啊~” 钰儿姑娘吓得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见秦离焱指着自己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便发现自己被耍了,口中‘混蛋混蛋’地叫骂着,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打闹一会,秦离焱艰难止住笑意,道:“好了好了,给你说真的。” 钰儿愤愤地重重踢了一脚,又凝神倾听。 秦离焱道:“你先坐下。”钰儿姑娘依言坐下。举起勺子一边喝粥,一边倾听。 秦离焱道:“其实洞里什么也没有,所以啊,我们也没有吃的。后来呢,我们饿的受不了了,结果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发现了一窝小耗子”钰儿姑娘已经是一副‘咦~’的嫌弃表情,秦离焱不管她,咂嘴道:“说来那窝小耗子真的很嫩,一口一个,小耗子还在嘴里挣扎,然后狠心用力一咬,什么脑浆啊,耗子血啊,一起在口腔里迸发出来” 钰儿姑娘已经受不了了,掩耳作不听之状,大声叫道:“你是魔鬼吗?我不听,我不听。”但秦离焱把脸凑到钰儿姑娘眼前,张开大嘴用力咬下,作凶恶咀嚼状,道:“好吃好吃。”钰儿姑娘尖叫一声,便也闭上了眼睛。 秦离焱奸谋得逞,很是得意,坐回座位,拿起一个包子便吃。又看到郑万厦看着钰儿,想起了方才没说完的话,对郑万厦道:“兄弟现在也少个称手兵器,正好在八月初二之前,咱们去打造一把好剑,总不能让兄弟一直空着手啊。” 郑万厦道:“那也不妨事,咱们随便在杭州城里找家铁匠铺再买一把就是了。” 见郑万厦如此不挑剔,秦离焱道:“不行,要打就打最好的。” 钰儿姑娘悄悄挪开耳朵,听秦离焱不再说那些恶心的事了,便放开了手,此时听见二人所聊的铸剑一事,便道:“那咱们要去找胡风子吗?” 秦离焱道:“正是。” 郑万厦听了有些吃惊,道:“胡风子?那个名动天下的剑林客卿?号称天下第一铸剑师的胡风子?” 钰儿道:“那老头这么厉害?” 郑万厦听了钰儿姑娘变相承认的话,更是吃惊,道:“可是胡风子不是在十年前新铸的剑被易至阳夺了之后便不再铸剑了吗?” 秦离焱道:“是啊,十年之前易至阳被诸多武林高手围攻而亡,那柄剑也不知所踪,胡风子从此心灰意冷,便闭炉封火,从此不再铸剑了。不过在下在胡风子面前颇有几分薄面,他应该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为兄弟重新开炉铸剑。” 郑万厦一想,秦离焱的父亲乃当朝宰辅,百草翁这等人物都得听命与他,便是这退隐的剑林客卿,卖他个面子想来也不是很稀奇。只不过自己却好运,时隔十年,还能得到胡风子亲手所铸的剑,这胡风子一生之中,从他手中产生的名剑不少,在那兵器谱上,亦有两把剑出自他手,天下第一铸剑师当之无愧。而他铸造的最后一把剑,号称可以夺得兵器谱第一,便邀天下英雄到剑林观剑,无非显摆炫耀一番。谁知易至阳空手闯剑林,夺了那剑,随后又与天下英雄战于黄马镇,七十二好手,无一生还,易至阳从此也不知所踪,那剑便也不知所踪了。很多人怀疑易至阳虽然杀尽了当日英雄,自己也受了重伤,不治而亡,否则十年来又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只不过那柄剑,也不知道被他藏在了何方。 钰儿不大了解这些江湖往事,问道:“那姓易的为啥要抢胡老头的剑呢?” 秦离焱与郑万厦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这易至阳又不使剑,抢一把剑干嘛呢?恐怕也只有杳无音信的易至阳知道了吧。此间百草翁年纪最大,比三人加起来都大,他听了钰儿的话,便道:“那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老百草一副追忆往昔光荣岁月的惆怅神情,众人那时都未曾行走江湖,听到百草翁要讲这段往事,也都聚精会神地听。 “剑林屹立,江湖上无数好汉都想要去剑林上走一遭,因为从剑林全身而退便是成名的最快捷径,可以说剑林代表了武林的一块试金石。易至阳呢,早些年籍籍无名,江湖上闻其名是在西川洪水决堤之时,易至阳以一指之力截断了山峰阻断了洪水,为乡民撤退争取了时间” 钰儿惊讶问道:“截断山峰?这是人力所能办到的?” 百草翁道:“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后来有人说那山本是用火药提前炸了去堵洪水的,但火药剂量不够,没有完全炸塌,才有易至阳一指截断。” 钰儿想了想火药的巨大威力,道:“那火药都炸不断,他能截断也很厉害了。” 百草翁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易至阳名声大噪。随后几年又无任何消息,但又一次出现之时却是以恶人的身份,他在望北城刺杀了当时的镇西大将军——郑纬地。” 钰儿问道:“他为什么要刺杀郑纬地呢?” 百草翁摇摇头,道:“不清楚。总之郑将军死在了他的手上,随后朝廷就以养寇自重,勾结西戎的罪名将郑将军一家满门抄斩。” 钰儿道:“那郑纬地勾结西戎,易至阳杀了他,应该是好事啊,怎么还说易至阳是恶人?” 百草翁道:“只是朝廷这么说,郑将军一心为国,怎么可能真个勾结西戎?无非是功高盖主,手握大权的郑将军便被皇上猜忌了。” 秦离焱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古皆如是。” 百草翁道:“是啊。易至阳杀了郑将军之后,又出现在剑林,空手上了剑林,夺了那柄剑,扬长而去。之后又与七十二人在黄马镇生死相搏” 钰儿又问:“为什么他又去打别人?” 百草翁无奈道:“这次是别人围攻他。” 钰儿姑娘义愤填膺,道:“这么多人打一个,当真无耻。” “最后的结果便是七十二人皆亡。” “那易至阳呢?” “秦火使方才也说了,他死了。其实这也只是怀疑,谁也没见到他的尸骨。要说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围攻他,谁也说不清楚,这被卷入这场战斗的人很多都是当时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好手,知情之人却都死了,要说仇杀,易至阳又怎么可能得罪那么多前辈名宿?易至阳一事也成为了一桩悬案。” “那易至阳夺的剑呢?” 百草翁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江湖上许多人都因此跑去黄马镇,想要找到那柄剑,不过谁也没找到,后来便无人问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西子湖 众人听了这般往事,心中皆震颤不已。对于郑万厦来说,十年前的这件事更是直接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此时从旁人的口中依稀了解当年之事的全貌,其中不解之处公孙老头儿也为自己提过,所以不似其他人那般疑云重重。 吃完早饭之后,钰儿提议一起去逛逛西子湖。郑万厦久闻西湖盛名,此刻有机会与钰儿一起出游,自然喜出望外,当即表示如此甚好,秦离焱一想反正闲来无事,便也答应了二人。 用完早餐之后,钰儿姑娘让秦离焱c郑万厦二人等她一会,她去换身衣服。二人心想女儿家真麻烦,不就是出去逛个湖嘛,又不是什么隆重的事。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二人可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两人都表示一定等她,让她放心。 待钰儿蹦蹦跳跳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二人在长廊上坐下闲聊。 郑万厦道:“秦兄,有件事一直想问你,这钰儿姑娘是什么人啊?” “她啊?她算是我妹妹吧,她是我父亲的义女,本是黔洲道那边的人,被父母卖给了人贩子,辗转到了京城,我姨娘见她伶俐,便买了下来做了贴身丫鬟。后来我姨娘因病去世,我爹见她聪明伶俐,便收作了义女。不过我比较不听话,我爹倒是很偏爱这丫头,所以她在家里地位可比我高。”秦离焱很是无奈。想来这钰儿姑娘活泼刁蛮,连秦离焱也常常在她手底下吃瘪。 “哦,原来如此。” “嘿嘿,郑兄弟,我怎么觉得你对小钰儿很感兴趣呢?” “没没有啊” “唉,小钰儿也是可怜,她被卖到京城的时候才五岁,从黔洲道到京城,不知吃了多少苦。若是有个人能照顾她,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么多年,回过家吗?” “没有吧。我年初才从家里离开,在那之前小钰儿一直在家里待着。后来咱们从逢生洞逃出来,来到这里我也才知道小钰儿跟着我跑来了杭州。幸好她告诉了爹,要不然我爹非得急死不可,遇到个顽劣的儿子也就算了,这丫头也给他来了个不告而别?” 郑万厦想了想钰儿姑娘的行事风格,离家出走也确实像是她的作风,便道:“这倒也像是她。” 秦离焱闻言笑道:“兄弟有所不知了,小钰儿只是对我如此刁蛮,在家父面前一派温良恭俭让的好孩子模样,绝不会做让他担心的事。” 郑万厦道:“怪不得令尊喜欢她胜过喜欢你呢。” 秦离焱也道:“是啊,小钰儿在家父面前是真的乖巧。” 正说着,郑万厦右肩被拍了一下,郑万厦回头去看没人,再回过头发现钰儿姑娘在自己的左边站着,钰儿道:“走吧。”面前的钰儿姑娘换了一身淡鹅黄衣裙,腰间束了根紫色腰带,脚踩白色女靴,头上用青黛头绳绑了头发,插了根玉簪。梨窝浅浅,浅浅笑着,露出好看的虎牙。在初生的阳光下显得明媚极了。 秦离焱拍拍郑万厦肩头,道:“咱们走吧。” 郑万厦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掩饰窘态。 钰儿关切问道:“没事吧。” 郑万厦道:“没事没事。” 秦离焱道:“放心吧,他这可不是伤势引起的。” 郑万厦急忙道:“秦兄可不要胡说。” 见二人打哑谜,钰儿姑娘便也不再理会。当先便朝花圃外的大门走去。二人疾步跟上。 走出大门面对的又是蜿蜒曲折,百转千回的江南小巷,原本想要带头走去的秦离焱只好悻悻地等着钰儿姑娘领路。钰儿姑娘胸脯挺得高高的,头昂得高高的,极有仪态地迈步超过了秦离焱,对身后的二人道:“跟上。” 二人便屁颠屁颠地跟上。 江南的小巷宁静安详,此刻方过辰时,晨光洒向巷间,偏又只能投下一点点,千家万户仿佛刚刚从晨光中苏醒过来,袅袅几道炊烟在狭窄的巷间视野里升起。几声小贩的叫卖正式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三人走得不是很快,因为领头的是钰儿姑娘,而钰儿姑娘蹦蹦跳跳,在巷间的青石板上一块一块地跳。 所以走了挺长时间,才走出了小巷,来到的却又不是昨日百草翁迎接二人的地方。想来小巷纵横交错,只怕这出口也不止一个。不过那雅致的青白民居却是没变,湖水碧绿的西湖也是没变。 钰儿姑娘道:“咱们从这里走,经过断桥,游了白堤,经过锦带桥,便能见那享有盛名的平湖秋月了,前面也是景致最多的孤山。” 郑万厦一脸茫然,秦离焱也是一脸茫然,却道:“为啥我们不坐船游?” 钰儿姑娘淡淡道:“你来划吗?”秦离焱也不是什么勤快之人,道:“不划。”郑万厦殷勤道:“要不我来划?” 钰儿姑娘有些恼怒,“本姑娘就是想走路。再说你个西北的旱鸭子会划船?你要是把船划翻了,本姑娘还要去救你。” 郑万厦心想:果真不该瞎献殷勤。 在钰儿姑娘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二人也学乖了,钰儿姑娘是大爷,她说啥是啥。跟着她走就对了。 走不一会,钰儿姑娘指着远处道:“看没,那便是断桥。这里本也是一景,名为‘断桥残雪’,不过如今并非寒冬,便也没有雪了。” 秦离焱道:“这断桥也没断啊。” 钰儿姑娘得意地解释道:“这便是西湖三怪的第一怪——断桥不断了。” 郑万厦询问道:“当年白娘子便是在此处遇到的许仙?” 女孩子家对这些浪漫的爱情故事总是比较了解的,便道:“对啊,当年白娘子和小青在此处遭逢暴雨,后来许仙便将自己的伞给了二人。便是这借伞还伞,就促成了一段佳话哩。” “可惜人妖殊途啊。”秦离焱在一旁很煞风景。 钰儿姑娘瞪了他一眼,但秦某人脸皮厚厚,东张西望,完全没有被人盯着的自觉。 郑万厦倒是颇为捧场,道:“那镇压白娘子的雷峰塔在哪里呢?” 钰儿姑娘也白了这木头一眼,怎么那么会聊天?便恶声恶气地说:“在那边。” 郑万厦虽然有些愚笨,但也听出了钰儿姑娘的语气不善,便转移话题道:“哇,这断桥,真的好看啊。” 钰儿没有理会他做作的评价,道:“快走吧两个呆子,前边便是著名的白堤。” 秦离焱道:“那可以在白堤休息一下吗?” 钰儿气道:“才走了多远?你就累了?” 秦离焱悻悻道:“不累不累,只是随便问问。” 郑万厦道:“白堤便是白居易修的吗?” 钰儿见终于有一个呆子问出了值得自己亲自解惑的问题,有些欣慰地看了郑万厦一眼,道:“不是。” 郑万厦见钰儿姑娘看了自己,眼神中还颇有嘉许之意,没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 钰儿姑娘又道:“白堤在唐以前被称做白沙堤,后来中唐白乐天任杭州刺史时有诗云:‘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便是指此堤。后人为了纪念白居易,便将此堤唤作了白堤。”众人边说边走,便已上了白堤。 白堤两边种了桃树和柳树,但此时桃花花期已过,只剩浓荫片片。柳树千万条绿丝垂落湖中,风起之后,柔软柳枝风中婆娑起舞,柳絮纷飞。芳草如茵,又覆了些白絮,宛如梦境中的朦胧。回望之时,又见群山含翠,湖水涂碧,阳光倾泻下来,水光潋滟晴方好,湖光山色仿佛揉碎了又重新组合在一起,亦真亦幻,宛如置身画中。 三人在其中游走,颇觉心旷神怡。只不过柳絮飘飞,郑万厦感觉有些胸闷,咳嗽不止。 钰儿递过一块手帕,笑眯眯道:“你用这帕子遮住嘴吧,免得老是咳啊咳的,影响我们游玩的心情。”这钰儿也是好意关切,却非要损人两句。 郑万厦知她性情,便接了过来,这是一方白色丝绸手帕,但绣了一朵紫色的杜娟花。秦离焱不怀好意地催促道:“怎么了?快系上嘛。” 郑万厦有些犹豫,但看到钰儿姑娘一脸关切,便系上手帕蒙住了口鼻,如此一来,当真觉得好了许多,咳嗽也少了。 只不过这样子实在有些可笑。堂堂七尺男儿,系了张女儿家手帕。秦离焱和钰儿姑娘有些忍俊不禁,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为了他好,便不再有看笑话的心态。 这白堤长达一公里之多,众人走走停停,也是耗去了不少时间。走完整个白堤,众人便来到孤山前的又一个景点,钰儿介绍道:“这里便是‘平湖秋月’了,也是西湖十大盛景之一哦。” 钰儿姑娘道:“这‘平湖秋月’并无固定景址,若是晴朗秋夜,泛舟游湖,便能看到绝妙的秋夜月景;若是不乘船,在此亦能看见那美妙景色。想象一下,皓月当空,湖面如镜,月光与湖水交相辉映,一色湖光万倾清秋。便是如此了。” 秦离焱好奇道:“你不是也没见过吗?怎么这般清楚?” 钰儿姑娘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道:“你管我呢,是百草翁告诉我的。” 虽然没见道秋月湖光辉映成趣的景致,不过此时阳光正好,与湖水交相辉映,也颇有祥和安宁的舒爽感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疗伤 夜里,郑万厦吹了灯坐在床上,感觉有些疲累,但还是打算查看一下自己的身体。这许多时日过去了,自己的内伤迟迟无法痊愈,牵连着肺部的伤口也无法愈合,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当真会留下后患。他试着沟通自己身体里的内息,想要运行起来,可惜什么反应也没有,自己的内力仿佛消失了一般。 想来丹田受损,导致无法凝聚内力。这般严重的情况他没有告诉秦离焱,若是苦苦修来的内力被武夷打散,这郑万厦不敢往下细想,自己只怕也算废了。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将肺部的伤给治了,再过些时日看看能不能沟通内息吧。 郑万厦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白日与钰儿二人游完了整个西湖,便是晚饭也是匆匆吃完,当真疲累无比。 第二天,丫鬟的敲门声将郑万厦吵醒,“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郑万厦连忙套了件衣服,不及系好,踩着鞋便去开门。丫鬟见这位主起这么晚,道:“公子,今天管家要为您疗伤哩,秦少爷让我来唤您过去。”说完便将洗漱的木盆和手帕放到了梳洗台上。把手帕打湿拧干,便要帮郑万厦洗脸。郑万厦匆匆提起鞋跟,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便好。”接过手帕胡乱擦了一把脸。 丫鬟又道:“那奴婢服侍公子穿衣。” 郑万厦道:“不用不用,我能穿。” 却见那丫鬟泫然欲泣,哽咽道:“公子是不是嫌弃婢子身份低微?” 郑万厦忙道:“没有的事” “那公子为何什么事也不让婢子帮忙?少爷让我服侍好公子,却叫我如何向少爷交待?” 郑万厦急得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了咳,又不知怎么解释,“这好吧。”便将两臂一张,一副任人宰割的神情。 丫鬟见状破涕为笑,连忙熟练地帮郑万厦脱了方才他胡乱套上的昨日衣物,重新系上了内衣的结,取了一套蓝绸外袍帮郑万厦穿上,系上一条镶玉腰带。又让郑万厦到镜前坐下,取了手帕细细为郑万厦擦拭了脸庞,拿梳子为郑万厦将头发梳了,扎了个发髻用玉钗插了。此时镜中的郑万厦颇有纨绔仪态,一张谈不上好看的平凡面孔上也是增添了几分光彩。 郑万厦有些羞道:“这弄得我都不认识了。” 丫鬟掩嘴笑道:“公子稍加打扮也是挺俊的。” 被丫鬟调戏,郑万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讪讪笑着,道:“咱们快去吧,别人秦兄他们等急了。” 于是丫鬟便领着郑万厦去了正厅。秦离焱见了郑万厦人模人样的,道:“兄弟今天好精神啊。” 钰儿在旁边也笑道:“看不出来嘛,你收拾一番也是挺英俊的嘛。”不过她的后一句话冲淡了前一句话的夸奖效果,“不过你肯收拾自己的时候太少了。” 被二人调笑,郑万厦有些尴尬。强行尬道:“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钰儿见郑万厦一来就问吃的,扑哧一笑,真不知道这呆子脑子里除了吃的还有什么。 秦离焱道:“我们都吃过了,不过却不能给你吃。百草翁说了,兄弟今日疗伤,最好空腹进行。所以咱们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不想让兄弟饿太久。” 郑万厦一听没吃的,有些难过,垂头丧气,只应了声‘哦’。钰儿都被气乐了,笑骂道:“呆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郑万厦无力地辩解道:“我没有”但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秦离焱道:“快进去吧,百草翁在里边等你呢。” 郑万厦这才走进内厅。 钰儿与秦离焱坐了,秦离焱摆手遣退了丫鬟。钰儿道:“咱们行事隐秘,何必节外生枝?” 秦离焱道:“圣君要咱们留意公孙述,但公孙述多年来杳无音信,若非好运遇见了郑兄弟,只怕再多时日也寻不到公孙述,跟着他就能找到公孙述。” 钰儿一手托腮,道:“我还是不明白,圣君何等人物,为什么会惧怕一个糟老头呢?” 秦离焱道:“小丫头,公孙述有经天纬地之才,哪里是什么糟老头了?” 钰儿‘哦’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听进去,道:“那也不至于因为他,吓得圣君多年不敢大举进犯中原吧?” 秦离焱无奈苦笑,想必也是不理解,又道:“圣君做事自有道理,咱们只要服从便是。” 钰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郑万厦知道周家之事吗?” 秦离焱摇摇头道:“此等机密,我怎敢让他知道?不过周家周灼华武功高强,怕是有些麻烦。” 但凡女孩,总是不喜欢别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夸赞别的女孩,此时听了秦离焱的话,不屑道:“武功高强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咱们耍的团团转。” 秦离焱道:“那灵剑门的弟子呢?他怎么样?” 钰儿道:“苏寅吗?这人也甚是厉害。不知为何,我们同辈当中强大的人特别多。” 秦离焱道:“圣君求贤若渴,若是能将苏寅c周灼华还有郑兄弟引荐给圣君,也许圣君会很高兴。” 钰儿道:“此等琐屑之事,日后再详谈。当务之急是剑林之行。” 秦离焱沉吟道:“剑林,应该没问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钰儿道:“我还是有些担心,这郑万厦看着痴傻,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秦离焱看着钰儿笑道:“这就要靠你了,我看郑兄弟对你似乎有些情义。他若是扮猪吃老虎,你便让他一直伪装在猪的皮肉之下。” 钰儿有些愕然,原来也是个不谙情事的人,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秦离焱道:“你,瞎吗?” 钰儿托腮回想一番和郑万厦相处的经过,觉得这人呆若木头,真没觉着他喜欢自己啊。 秦离焱没让她想多久,道:“总之,你只要拴住他的心,让他心无旁骛,便不会对咱们的计划有任何影响。” 钰儿姑娘道:“看了你对他真的有招揽之心哦。” 秦离焱道:“郑兄弟宅心仁厚,又与我同生共死,说实话,我其实不愿意与他为敌。只不过,他的立场,与我们的立场不一样” 钰儿道:“没办法了,实在不行便交给圣君吧,圣君应该能改变他的立场。” 秦离焱道:“也只能如此了,圣君无所不能。” 之后二人便不再说话,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西湖龙井。 约莫两个时辰,郑万厦和百草翁终于从内厅出来了。 秦离焱迎了上去,见郑万厦气色好了不少,出拳捶了捶郑万厦胸口,道:“好点了吗兄弟?” 郑万厦假意咳了两声,笑道:“再被你捶几下只怕伤势还得加剧。” 钰儿姑娘就比较聪明,直接去问百草翁:“他的伤怎么样?” “钰使放心,老朽用了艾灸之法将郑公子肺部淤血逼出,又用银针将武夷的阴毒暗劲化解了,只要配合药物将息个几天,郑公子便能恢复如初了。” 秦离焱听了十分高兴,道:“那可太好了,只要兄弟的伤好了,咱们就是再遇见周小娘皮,也能与她搏一搏了。” 郑万厦也是脸上挂笑,这些日子一直咳嗽,都快将肺给咳出来了,现在却不一样了,便是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钰儿道:“不似之前那般病恹恹的就好。”然后看着二人勾肩搭背,又有些腻歪,道:“但你跟着姓秦的混蛋,指定学不了什么好。还想两个人去对付人家一个女孩子,当真臊死个人。” 秦离焱是被怼习惯了的,郑万厦病体初愈,心情十分自在,便很轻松地跟钰儿姑娘调笑:“姑娘取笑了,只怕我加上秦兄,亦不是周姑娘的对手哩。况且周姑娘也不像钰儿姑娘这般美丽善良,若是我俩落败,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钰儿姑娘脸红道:“一天跟着这家伙,油嘴滑舌的东西倒是学了不少。”却又想起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那姓周的姑娘如何如何厉害,心中有些不服气,道:“这周姑娘真有那么厉害?你们二位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也斗不过她?” 秦离焱严肃无比,“当真十分厉害。只怕我们俩加上小钰儿才能跟她斗上一斗。”秦离焱想通过对手的强大,掩饰自己无能,脸上神情便格外逼真。 钰儿道:“那我真想见识见识。” 郑万厦道:“那现在我也差不多好了,咱们便去吃午饭吧。” 钰儿道:“你怎么光惦记着吃?” 郑万厦道:“钰儿姑娘啊,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在下这早饭没吃,再不让我吃午饭,那还得了?”说完捂着肚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扭捏样子。钰儿被他的丑态逗笑了,便向百草翁吩咐道:“去准备饭菜了。” 百草翁也是有些乏累,方才一直闭着眼养神,现在听到钰儿吩咐,忙不迭道:“遵命。” 秦离焱补充道:“多准备些好菜,让我兄弟好好补补身子。” 百草翁亦答了一声是,便疾步自去了。 三人在厅内坐了,等待着饭菜做好,不必赘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烈马 在秦首辅杭州的宅邸将息了半旬,郑万厦感觉身体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天天与钰儿还有秦离焱在杭州城里吃吃喝喝,日子过得奢靡无比。几人一合计,觉得该上路去扬州找那胡风子为郑万厦铸剑了,便让百草翁备了马匹干粮,反正也是游游玩玩去那扬州。 三人在马厩里各自挑了马,让百草翁装了马具,干粮和水袋,三人自去收拾了一番,约莫半个时辰,众人便又在马厩碰了头。 秦离焱拿了个蓝色小包裹,想来应该是些换洗衣物罢了;郑万厦也只是带了些换洗衣物。与众不同的是钰儿姑娘,她显然也带了换洗衣物,只是带得似乎有些多,包裹鼓鼓囊囊,与娇小的钰儿姑娘形成鲜明对比。此外钰儿姑娘在腰间还别了根软鞭。郑万厦心道:原来钰儿姑娘是使长鞭的,这倒是挺适合女儿家用的兵刃呢。 钰儿见二人轻装简从,只有自己拿的家什甚多,有些不平衡,对郑万厦可怜兮兮地道:“我的东西好多~” 郑万厦正色道:“的确,钰儿姑娘,我们长路奔波,不应该带这么多东西的。” 钰儿见着木头当真不懂自己再说什么,便进一步明示:“我知道啦,可是这都已经带了,总不能再放回去吧。” “没关系,我们等你。”郑万厦拍拍胸脯保证道。 秦离焱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钰儿把包裹往郑万厦怀里一扔,凶巴巴道:“少废话,你帮本姑娘拿了。” 郑万厦拿了包裹,很是不解好端端的,钰儿姑娘怎么又生气了。要是想要自己帮她拿东西,直说便是了呀。 钰儿一脚踩在马镫上,借力一跃,便稳稳跨在了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原来钰儿姑娘也是马术娴熟之人。钰儿低头拍拍红色的马头,轻声道:“小红,一路上辛苦你了哦。” 秦离焱嘲笑道:“小金子,你这取的什么破名字?哈哈,小红?哈哈哈。” 钰儿恼羞成怒,“你管我,那你的臭马叫什么名字?” 秦离焱自信无比,道:“我的马,还没有名字。” 钰儿道:“那我也比你好吧,好歹我的马儿有个名字。谁像你的马,跟了个不靠谱的主人,连个名字都没有。” 秦离焱道:“但你的名字难听啊,实在对不起这神骏的马儿,这马儿只怕比三国时的名马赤兔马也不遑多让吧。” 钰儿自语道:“难怪我就说老是记得历史上有个红马很出名来着,就是想不到它叫啥”但又不甘心承认自己的名字难听,恼怒道:“你管我,我就爱叫小红。” 秦离焱见了钰儿这副神态,也不再嘲笑她,思索道:“对啊,我的马儿也得有个响亮的名字才行。叫什么好呢?” 钰儿姑娘转头问正在艰难地把自己的硕大包裹往马儿上绑的郑万厦,问道:“郑万厦,你呢?你的马儿叫什么名字?” 郑万厦此时工程艰巨,哪里有时间去想这破马的名字,见马儿四只马蹄皆有一撮白毛,与通体乌黑格格不入,便随口道:“叫黑里白吧。” 钰儿姑娘听了哈哈嘲笑,道:“你马儿的名字还不如我呢。什么黑里白里的。” 郑万厦终于绑好了钰儿姑娘的行李,与自己的行李一左一右坠在黑里白的两侧,有些可笑。郑万厦擦擦汗,还是挺满意自己取的名字的,笑道:“就叫黑里白吧。” 见这马儿的名字被主人如此草率地定了下来,钰儿姑娘有些同情这匹马儿,轻轻拍着它的头,看着自己被绑在左边的包裹,道:“辛苦你了,小黑。” 黑里白“吁吁”地叫着,仿佛十分高兴。却将钰儿姑娘吓了一跳,道:“小黑还听得懂人话哩。” 秦离焱苦思许久,终于想到了,对二人炫耀般地说:“有了,我的马儿就叫‘乌骓’。” 钰儿感叹道:“真是好名字。” 郑万厦鄙视道:“这分明是西楚霸王宝驹的名字。” 秦离焱被揭穿,感觉有些没面子,道:“无所谓,我的骓和他的骓不一样。” 三人整理好一切之后,便牵着马要出门。钰儿道:“你们都不上马?”秦离焱翻白眼道:“笨女人,在马上会撞死你的。”这宅邸也不是北京那般高门大户,只是一扇小门,若是非要骑马出门,只怕真的会撞死在门前。 钰儿姑娘虽然无理,但还是很理直气壮,“我趴着不行吗?” 秦离焱没办法,便道:“行行行,姑奶奶你开心就好。” 说是这么说,钰儿姑娘还是翻身下了马。 百草翁跟着三人一起出了大门,叮嘱道:“三位路上要小心啊。”郑万厦拱手谢道:“谢谢前辈疗伤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百草翁道:“举手之劳,郑公子不必挂怀。” 秦离焱道:“老百草,你好生看好这里,自己也买些好东西吃,别舍不得。” 百草翁道:“谢谢少爷,老朽知道了。” 三人一番寒暄,便在午时,离开了秦宅。但在杭州城里还是不能纵马,因为行人太多,三人也不是纨绔之人。 郑万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鲜衣怒马,出人头地,这般神奇模样要是让公孙老头儿看了,他得羡慕成啥样啊?尤其是这神骏大马,可比公孙老头儿那又瘦又小的毛驴神气多了。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三人便立刻翻身上马。郑万厦这还是十年来第一次骑马,但幼时郑将军在家中也养了马,郑万厦与哥哥郑千居也经常骑马玩。仰仗那时的骑马经验,郑万厦也没有太过丢脸。 秦离焱与钰儿却是十分娴熟,都不需抽动马鞭,双腿一夹,马儿便嗒嗒嗒小跑起来,然后举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下,马儿便在原野上奔驰起来。这抽马亦也有讲究,此时两人只是要这马儿正常奔驰,并非全速狂奔,所以马鞭需得高起轻落,让马儿知晓主人驱驰便好;若是赶时间发足狂奔,便得使劲许多,而且得在落下复起的过程中有抽拉的动作,目的便是让马儿吃痛,这才能全速奔跑。 不过爱马之人一般不过如此抽马,因为全力狂奔的马会渐渐耗尽潜力,影响寿命。若是如此抽马,必定是万分紧急的情况。比如边关警讯传递,便须得如此抽马,并且沿途驿站换乘好马,方可支撑。正所谓八百里加急,便是如此。 秦离焱与钰儿好不容易告别了逼仄的江南巷间,此时见了平原,自然一番奔驰。奔出很长时间后,二人在一个小土丘上停了下来。秦离焱对着浩渺天地,豪迈之情油然而生,道:“痛快!” 钰儿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十分兴奋。忽然却皱紧了眉头,问道:“郑万厦呢?” 秦离焱也才反应过来,郑万厦没有跟上,道:“应该没事吧,郑兄弟来自西凉,怎么会不谙弓马呢?” 钰儿向后举目望去,秀眉越皱越紧,道:“可是没见他踪影啊,别是真出事了吧。” 秦离焱道:“咱们回去看看吧。”说着双腿一夹,驱使着乌骓便朝来路走去。钰儿姑娘连忙驱使小红跟上。 回过头再说郑万厦。虽然他幼时骑过马,毕竟多年未骑,而且幼时骑马之时,也有哥哥郑千居相伴,又有管家老爷在一旁照应。此时自己上了马,便发现这马甚是桀骜。竟是不听自己的,多次想要跃动,把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见二人奔去已远,大声叫唤二人亦没有听见,只能双腿紧紧夹住马腰,不让马儿将自己甩下去。 与马儿搏斗了许久,这黑里白也不见力疲,郑万厦心中大叫倒霉,怎么挑了这么头顽劣又体力充沛的畜生。 他尝试着与黑里白沟通,道:“黑里白老兄,怎么说我也是相中你之人,也勉强算得上你的伯乐吧,你如此忘恩负义的行为岂不是有失马道?黑里白老兄?” 听到背山这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黑里白更加精神抖擞,时而大跳,时而提起前蹄,但背上这人虽然不重,却很顽强,紧紧抱着马头,夹着马腰,竟是弄不下来。 其实这黑里白是经过驯化的马儿。只是这马吧,也是欺软怕硬,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为了不被人骑,只能恶一些。只是上一次恶,却遇到了更恶的人,用鞭子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无数血痕。自己只好乖乖假意就范。没想到这次遇见的却是个无能的善人,所以便轮到自己来欺负他了。‘人善被人欺’,郑万厦何曾想过,人善也会被马欺呢? 郑万厦仍在絮絮叨叨,“马兄,是不是不喜欢黑里白这个名字?那咱们换个名字也可以啊,乌骓怎么样?的卢呢?也不行哦,那就绝影如何?实在不行爪黄飞电”天真的郑万厦以为黑里白以为名字越长越威风。但这些伎俩通通没用,黑里白一副拒不合作的死硬模样。 郑万厦欲哭无泪,在这里和黑里白纠缠半天,钰儿姑娘和秦离焱都不知已经飞奔到哪里去了。 钰儿姑娘和秦离焱到来之时,看见的便是如此滑稽的一幕,马儿又蹦又跳,马上的人一边拼命抱住马身,一边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 钰儿大喝道:“呔,兀那畜生,休得猖狂。” 黑里白不知说谁,蹦跶得更欢。忽然屁股吃痛,嗷呜一声唤了出来,便要朝前逃离,马脸上又吃了一鞭,转向要逃,又挨了一鞭。这鞭子仿佛四面八方都有,笼罩了自己,黑里白何曾见过如此厉害的女人,发狂便要朝那女人的坐骑撞去。小红见这蠢物撞来,提起前蹄便往黑里白脸上踩去。 黑里白知晓厉害,颓然止住身形,低头吃草,一副乖乖马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郑万厦惊魂甫定,道:“多谢钰儿姑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局势 扬州自古繁华,在扬州城北,紧邻瘦西湖的寻柳巷,这里的土地更是寸地寸金。虽然这条长街的名字不大正经,像是烟花之地,但此地却是极为正经之地,扬州官员甚至许多江淮道的长官都在这里有着房产,所以这条长街也被扬州百姓戏称为‘问政街’。无论‘寻柳巷’也好,‘问政街’也好,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紧挨瘦西湖,正东便是瘦西湖的著名一景:‘曲水流觞’,景色极佳;而且,前首辅致仕以后便在此地常住。只是后来京中一道圣旨,又将老首辅急急召去了济南府。 不过今天,老首辅的家里来了人,百姓只认识那个落落大方,仪态端庄的首辅千金,据说她去了济南,还被圣上封为了‘善扬郡主’。郡主旁边的富贵中年人,想来应该也是身份不凡之人。只是为何没有见到郡主招的郡马爷?莫非,那中年人是郡马爷?百姓们看着高头大马上的中年人和郡主的轿子,一时间议论纷纷。 申首辅是扬州本地人,致仕之后又重新在寻柳巷置办了房产,但没住几年,老首辅去了济南后不久,便将老来置办的房产给变卖了。只是买下老首辅房子的亦是本地富商,仰慕老首辅的高义,便转手又将老宅子送给了老首辅。老首辅自然不肯收,富商便也没有强求,只是一应仆人都没有更换,也从未入住宅子。只说老首辅终归得回来,这房子就当租给老首辅的算了。于是每月收些象征性的租金,这宅子实际上也还是相当于老首辅的。只不过地契上的名字是那富商罢了。 善扬郡主领着靖安王来到老宅,正厅看茶,与王爷坐了。 善扬郡主有些抱歉,这王爷本来是奉命为自己招个理想夫婿的,却因为自己的任性,说不招便不招了,这让王爷回去怎么跟皇上交待?善扬郡主起身,两手放了一侧腰间,万福道:“善扬任性妄为,请王爷见谅。” 靖安王起身扶起,算是受了善扬这一礼,道:“申侄女,男婚女嫁本来就要讲个你情我愿的,申侄女没有挑到合适的夫婿,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不妨事的。” 善扬郡主请靖安王坐了,自己也坐下,道:“我原本也只是因为不想违逆义父的意思,才答应招亲,没想到皇上也知道了,这倒是让王爷在皇上面前不好交待。” 靖安王道:“无妨,皇上一向宽厚,只消向他说明实情,皇上会谅解的。” 听了这话善扬郡主才稍微放下心来,靖安王又道:“其实本王才应该谢谢你。”善扬郡主听了一脸懵,不解地看着靖安王。 靖安王道:“此次山东灾变,来势汹涌,济南府又是本王的封地,若非首辅和郡主,只怕本王根本稳定不了民心。若是济南府被流民占领,流民再向北逃窜,逃到京师,天子脚下,只怕本王这王侯爵位,也是保不住了。” 善扬郡主道:“王爷快别这么说,善扬也没有做什么,如果非要说功劳,我看济南府官民同舟共济,天下百姓慷慨相助才是大功一件。况且灾民状况并没有改善多少,只怕这一年,少不了王爷和济南主政官员多多费心。” 靖安王道:“是啊。”看来提起灾变善后之事,靖安王也很头疼,“若干琐事,又不好打扰皇上,只能自己想办法,本王也能头疼呢。” 善扬郡主道:“义父看来在济南也还要待些时日,恐怕他身子骨会吃不消” 靖安王拍胸脯道:“郡主贤孝,本王钦佩,老首辅在济南,只管着落在本王身上,绝对不会让老首辅操劳过度。” 善扬郡主展颜一笑,道:“如此便劳王爷多多费心了。”端起茶又问道:“王爷,扬州瘦西湖久负盛名,您想去赏玩一番吗?” 靖安王揉揉太阳穴,想起那无数琐事,苦笑道:“不了,山东百姓水深火热,哪还有兴致去赏玩什么瘦西湖?” 善扬郡主实则想问靖安王什么时候回济南,但直问未免给人感觉在下逐客令。靖安王又道:“太祖祖制,不让藩王离开自己封地。虽然本王这次乃是从权与郡主共赴扬州,却也不必久留,免得惹皇上不开心;加上济南许多百姓也亟待安置,许多事物千头万绪,还等着本王回去处理。本王在此歇一夜,明日便坐船回济南好了。” 善扬郡主道:“王爷忧国忧民,令人钦佩。” 靖安王又提起此行的收获,道:“郡主觉得那峨眉掌门郭绍安如何?” 善扬郡主沉吟片刻,道:“郭掌门年少有为,博闻强记,文采非凡,是个可用的人才。却不知为何没有参加科举考试,报效朝堂?” 靖安王摆摆手,道:“他若是参加科举只怕乡试都过不了。”靖安王脸上神情却是那种夸赞别人的炫耀神情,当真很奇怪,“说来我与峨眉前任掌门也算旧识,这郭绍安也算看着长大。郭绍安愚笨无比,幼时与其他孩提同学四书,其他孩子至多教个四五遍,便也能郎朗上口,郭绍安不行,十遍,二十遍地教,还是磕磕巴巴地不能诵念成篇,教得先生都不乐意教这笨孩子了。戒尺都抽断了,郭绍安还是不开窍,先生亲自领回家给了其父母,说着孩子可能有些知见障,其实就说这孩子是个智障。郭绍安父母也很无奈,为了让郭绍安以后能有口饭吃不被饿死,便送上了峨眉,想着峨眉乃佛门之地,慈悲为怀,众生平等,怎地也不会让自己孩子饿死吧。” 善扬郡主听了,想起当日郭绍安风采,感叹道:“或许这便是内秀吧。” 靖安王大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道:“在峨眉山,郭绍安也是众小童中最愚笨的一个,只怕学武也是不成的。郭绍安父母求峨眉掌门,不要让郭绍安流落人间便好” 善扬郡主认真倾听,不自觉道:“为父母的也是操心啊。” 靖安王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峨眉掌门便打算让郭绍安在门中打杂算了。只是后来,郭绍安竟自行悟出了峨眉派的至高心法,解开了老掌门半生都没有解开的谜题。老掌门十分激动,当即便将郭绍安收为关门弟子,钦定为下任峨眉掌门。那年他二十岁。” 善扬郡主道:“郭掌门,原来是个天才。” 靖安王道:“我也不好说他是不是天才,从那以后,郭绍安便事事都学得极快,只是之前的愚笨却又不好理解。” 善扬郡主总结道:“大器晚成吧。” 靖安王道:“我看此行当真为皇上遴选出很多英杰,也是不虚此行了。” 善扬眉飞色舞道:“是啊,郭掌门年少有为,苏少侠青年才俊,刘公子文武全才便是京中子弟杨仲奇也是落落大方,光明磊落。” 靖安王叹气道:“可惜,却没有一个人令郡主中意。” 见靖安王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善扬郡主道:“无妨,善扬一己之事比起为皇上举荐英才又算得了什么呢?” 靖安王想起了令人不愉快的宋星,道:“这宋星也是跋扈蛮横啊。” 提起他,郡主也是眉头深锁,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谁让朝廷如此倚重征西将军呢。” 大明朝堂之上,历来有重文轻武之风气,尤其在太祖c成祖的铁腕统治之下,一切能够威胁到皇权的因素都被清除了,开国的一批武将被打压得尤其严重,徐达c蓝玉c付友德等名将都被太祖赐死;靖难之役后,成祖本身也是名将,更加不需要武将夺他风采。此后的大明历史中,便只出了一个于谦大抵算得名将,亦是文武通才。文臣中出类拔萃之人却多如繁星:杨廷和c李东阳c徐阶c张居正c方孝孺c解缙c夏言他们位极人臣,在朝廷之上举足轻重。所以帝国重文之风从建立之初便存在。 张居正首辅离世后,申首辅处事圆润,大体上保持了文武平衡的局面。但申首辅下野后,先是郑纬地倒台,文官集团坐大。后又在西戎东侵,起用了西军宋元吉为将,驻守西凉。只是那之后,皇帝便日益倚重宋元吉,兴许是怕西戎兵锋的缘故,西戎兵锋愈烈,对宋元吉便更加倚重。这宋元吉为了得到皇帝信任,更是将儿子宋星质于京城。如此一来,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以新首辅为首的文官集团见到此等无人坐大,更是焦躁。在此之前,即便是戚继光c李成梁,也是在文官集团的制约下磕磕绊绊,如履薄冰,各种巴结讨好文官。现如今宋元吉不仅总揽西凉政务军事大权,在朝堂之上更是一言九鼎。 一众大臣不禁想起了唐末藩镇的剧祸。便多次上折子给皇帝,或是削减西疆军费开支,或是派文臣协理西疆戍务,总之便是要分宋元吉的权。但折子只递到掌印太监那里,便被打发回来。无数文官心中恨骂,阉人莽夫沆瀣一气,这天地之间还有正道吗?只不过在心中无数次咒骂亦无济于事,宋元吉地位仍稳如泰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凶险 翌日,靖安王早早便领着亲卫向善扬郡主辞行,随即北上济南。 而郡主,则要在扬州留些日子,不,准确地说她是需要去找个人。从济南到扬州她没有找到,将自己招亲的消息传遍天下他也没有出现;那便从扬州找到西蜀锦官城吧,如果还不能找到他,便从锦官城,再辗转往北凉去吧。只是她也只是模糊听义父说,他在凉州,至于到底在哪里,善扬不知道。只能去碰碰运气了。善扬郡主心想,明明听说他出来游历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善扬郡主本是西蜀人士,具体地说,是锦官城之人,被首辅在江淮收养后,改名申锦蓉,锦是锦城的锦,蓉是蓉城的蓉,都是那帝国西南的天府之国的别称罢了。 善扬郡主看着窗外的瘦西湖的一泓春水,虽然晚春之时,仍可见青绿垂柳风中摇曳,绿水黄瓦白塔,二十四桥在水天相接之处无比梦幻。 善扬郡主想着寻他之事,绰约的眉梢有些淡淡的愁绪,狭长的美眸中除了春水便是离愁。但她并没有感伤多久,或许她本不是容易感伤之人,不仅不容易感伤,而且十分坚强。她去换了一身男子装扮,头上扎了江湖男儿常系的利落发髻,月白长袍袖口收了,脚踩绣金线白靴,高贵身份立显,左手持剑,剑柄雕刻红云,用红色丝线打了考究华美的结,是最上等的九结之一的‘出云结’。一如当年锦官城中初次与少年相遇的少女。 善扬郡主换了身男儿衣服,给府中管家说了一声,便走了。管家丝毫不觉奇怪,想来这申府小姐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善扬郡主没有骑马,只是她需要先了解一些近日江湖上的情况,而了解这些信息,最好的来源便是在酒肆等地方,人多嘴杂,却也有很多有用的信息。所以善扬郡主去酒肆最大的目的并不是吃饭喝酒,而是探听消息。或许,也是隐隐中希望能如当年一般,在酒店中遇见那个耿倔的小子。 装成男儿之身的郡主在酒肆中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熟牛肉,一壶五琼浆,便自己斟了一小杯,吃些牛肉,吃些花生,嘬一口小酒,快活无比;一边留神倾听酒肆中的人在说些什么。只不过郡主实在运气不好,压根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稍顷,善扬郡主听到柜头那边传来对话: “掌柜的,你知道老首辅家住哪里吗?” “哟,客官找老首辅干什么?” “我们是想找善扬郡主。” 听到事涉自己,善扬郡主便转头去看,发现是三个白袍染血的少年剑士正在询问掌柜的,这三人和苏寅一般装扮,想来是蜀山灵剑门弟子无疑。 “客官找我们郡主何事?” 那灵剑弟子有些不耐,道:“掌柜的,我们有急事找她,还请掌柜的告知首辅宅子在何处便好。” 善扬在三人身后道:“你们找善扬何事?” 三人转身看去,瞧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少侠,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在宝船之上,三人便只远远瞧了善扬郡主几眼,又瞧不真切,此时郡主换上男装,气质神态又与当日大相径庭,难怪众人不识。 那年轻的蜀山弟子急道:“我们找郡主救人。” 善扬郡主道:“你们跟我来吧,我知道善扬郡主在哪里。” 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虞猴儿道:“谢谢小兄弟了。”善扬郡主从怀中摸出银子自在柜前会钞,听了此话只微笑不语。 将三人领出,寻了个僻静之处,便道:“我便是善扬。三位找我何事?” 虞猴儿先是大惊,再仔细瞧了一番,果然眉眼与那日宝船之上的郡主极为相似。来不及询问为何郡主身着男装,便跪在地上,身后两人见状亦跪在地上,虞猴儿道:“郡主,请救救我师兄们呀。” 善扬郡主连忙扶起虞猴儿,道:“少侠请起,到底怎么回事?” 虞猴儿站起身来,道:“在下虞思宁,这二位是门下师弟,王思明c赵思微。”善扬郡主对二人微微一笑,算是见了礼。又听虞猴儿缓缓叙述起了当日经过。 原来在宝船之上时,蜀山弟子与征西大将军独子起了两次冲突。得罪权贵,众人不免有些担心。抵达扬州之时,便存了息事宁人的念头,想着赶紧离开便好。苏寅带着众人,都没有辞别善扬郡主便匆匆离去。 但甫一出扬州,还是遇到了麻烦。 苏寅让众师弟小心些,众人心下惴惴,忐忑不安,皆是手握剑柄。随即便有一支长箭射在众人身前。苏寅挥手止住众人,前方烟尘之中走来数人,为首的便是宋星。 苏寅质问道:“宋公子为何拦我等道路?” 宋星猖狂无比,道:“苏寅少侠,这路可是你家开的吗?你走得,旁人走不得?” 苏寅见四周皆有埋伏,只怕会对众师弟不利,道:“宋公子,若是还在计较宝船之上的事,苏寅向你道歉便是,犯不着如此吧。” 宋星道:“不是的,苏寅少侠神功盖世,在下岂敢不敬。只是呢,你师弟好像拿了些本公子的东西。” 苏寅见这人无耻之尤,右手紧握剑柄,缓缓向宋星走近。 但一支箭便立刻插在了苏寅身前的地上。宋星道:“苏寅少侠可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哦,若是再走一步,保不齐这箭便落在你的身上了。” 苏寅道:“宋公子说我师弟拿了阁下东西,口说无凭,还请拿出证据来。” 宋星道:“证据嘛,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拿的,只晓得是你蜀山灵剑门弟子所为,要不就你们师兄弟过来让我搜搜身子,自然便能找出证据。” 苏寅道:“这怕是不行,公子金玉之体,我怕我师兄弟粗手粗脚,在公子搜身的时候对公子有什么损伤。” 宋星道:“苏寅少侠好胆魄,这种时候还敢威胁本公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往往小人便是如此,得志便猖狂,便要行猫戏老鼠之事,宋星道:“不过苏寅少侠说得也对,苏寅少侠武功高强,本公子确实不敢让你靠近我。那不如你们自己搜搜自己身上,看看有什么东西是不属于自己的。” 众人听了,便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忽然虞猴儿身体僵硬,哆哆嗦嗦从腰间摸出一个玉扳指,带着些哭腔道:“这这不是我的东西。”苏寅见状,仔细回想,也许是在船舱休息之时被宋星手下放入腰间的,陆思平低声道:“虞师弟,你怎么唉,这可怎么办。”虞猴儿此刻当真满腹冤屈,又很害怕,双手颤抖,将玉扳指抖落在地,哭着道:“这这东西,真不是我的,真不是”又看着苏寅,哭道:“苏师兄,这不是” 苏寅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只低声道:“虞师弟,怎么这么不小心?” 虞猴儿霎时间明白了,自己被人栽赃陷害了,捡起玉扳指,狠狠朝宋星扔去,道:“混蛋,你陷害我。” 一支箭飞来,恰好从玉扳指环内射过,穿破玉扳指,斜插进灰地。 宋星道:“苏寅少侠?现在人赃俱获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苏寅拍拍虞猴儿的肩,转头对宋星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阁下这等行为未免太过卑劣无耻。” 宋星笑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窃贼说苦主卑劣无耻?” 苏寅见那变成两半破碎在地的玉扳指,有些恍惚,又听见宋星道:“其实这玉扳指也值不了多少钱,蜀山各位少侠若是想要,直接与在下说便好了,在下不会不给,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呢?” 虞猴儿红着眼睛,很是愤怒,指戟骂道:“奸贼,你为何要与我们师兄弟过不去?” 苏寅神色平静,对虞猴儿道:“虞师弟,有些问题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也不是每个道理你都能跟别人讲清楚的,因为豺狼,本性就是狠毒食人,哪有道理可讲?” 见了苏寅一脸平静,虞猴儿有些害怕,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兄这等模样,颤声道:“师师兄,你” 苏寅道:“我希望这些道理你能自己明白的,现在不得不先告诉你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虞猴儿已经两眼模糊了,哽咽着点点头。 宋星道:“苏寅少侠,你看,是你们师兄弟跟我走一趟官府呢?还是我让众位锦衣卫的官爷将你们擒下,然后扭送官府呢?” 苏寅道:“敢问阁下,我们自首与你们扭送,有何区别呢?” 宋星道:“这倒是有区别的,只不过于我们区别大些,我们省些力气,诸位少侠也不必受皮肉之苦。” 苏寅转头对众同门道:“听见了吗?在他面前我们是可以任意摆弄的。蜀山弟子,可以随便受辱吗?” 众人红着眼,低吼道:“蜀山弟子不可辱!” 苏寅点点头,道:“很好。” 再次转头之际,口中道:“各位师弟,跑。” 说完便拔剑朝宋星奔去。陆思平喝道:“走!”拔剑便往扬州城的方向奔去。众人各朝一个方向奔逃而去。 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箭雨便迎面射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战斗 无数箭簇泛着寒光从天空倾洒而下。苏寅离宋星有数十丈距离,若是走过这数十丈距离,便是孩童,也无须花费多少时间。可是现在,无数箭雨从天空倾洒而下,数十丈距离,便宛如天堑。 正所谓英雄不怕千军,就怕寸铁。苏寅见了从四面抛射而来的箭雨,选择了暂避锋芒,一边不断以‘阳光三叠’身法进行躲避,一边挥剑格挡。但锦衣卫训练有素,一波箭雨刚刚倾泻完毕,另一波箭雨便又紧接而来,间隙仅仅片刻。刚想松口气的苏寅见了在此铺天盖地的无数寒星,硬着头皮便又持剑奋力劈开无数寒星。 蜀山的弟子们分了四个方向奔逃,但四周皆有埋伏,众人刚跑出不远便被持弩的锦衣卫逼回了场中。陆思平见锦衣卫居然装备了军中重器,想来是宋星趁乃父之便,使锦衣卫装备上了连弩,锦衣卫的战斗力便又提升了一个层次。众人相互靠背,挥剑抵挡箭雨。幸好主要的箭矢都泼在了苏寅那边,蜀山众弟子这边的压力倒是减轻不少。陆思平大喝道:“众位师弟,随我往西方杀去。” 西边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想来进了林子有了掩体,锦衣卫弩箭的威力便要受到不少限制。于是众人举剑一边格挡,一边往西边突围。 宋星喝道:“拦住他们。” 西边烟尘中便走出一队人马,抽出绣春刀,目露凶光。此时三方箭雨便都倾洒在了苏寅那里。虞猴儿向苏寅唤道:“师兄——”便要再冲回包围之中解救苏寅,被陆思平一把抓住,道:“冷静点,冲出去找人救师兄。”虞猴儿如梦方醒,“去找师傅。”想来蜀山掌门何等神功,必然能在重重包围之中救出苏寅。众人同仇敌忾,凶狠无比朝着西边众锦衣卫冲去。片刻间,便短兵相接。 苏寅如此也不是办法,这锦衣卫箭矢怎的也射不完?自己手臂都已酥麻,左臂更是被来不及格挡的一支箭深深插入,但苏寅无心理会,挥剑砍断箭杆,这须臾之间,又是一波箭雨袭来。苏寅脚下步法纵然精妙,也无法在漫天箭雨中毫发无伤。 苏寅冷冷地看了一眼宋星,若是想要摆脱这等危局,掩护师弟们逃离,便只有一个办法了——擒住他,甚至,杀掉他。此时九死一生之局,即便日后要面对西军无穷无尽的追杀,也没办法了。只是师门苏寅当真没办法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西边蜀山众弟子已经与一众锦衣卫交手了。这些弟子都是灵剑门的二代弟子,都不是泛泛之辈,门中武功习得也算纯熟。但武功再高妙,他们也只是些初涉江湖的小牛犊子,何曾与人真个真刀真枪地打过一场?便是见了血,也是有些害怕的。 所以那处战局亦甚是凶险,若非陆思平死命抵挡,只怕众人早就被锦衣卫全数擒住了。 见一众师弟险象环生,苏寅方寸大乱,看来目下只能行险先将这人拿了再说了。 一念及此,长剑挥舞,便劈断了几根箭矢,‘阳关三叠’步法左右腾挪,忽远忽近,神异无比。只见苏寅左踏一步,再左一步,两步相叠忽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向前突去,这个方向,是宋星的方向。 无数箭矢落下,苏寅两步踏下,便生生止住了去势,在他面前插下一片箭矢。又左右各踏两步,迅捷无比,力道非同寻常。若是之前与左从义相斗时的第一叠轻灵如风的话,此刻的第二叠便迅猛如电,苏寅忽左忽右,竟是离宋星越来越近。 宋星见状焦急,怒骂道:“废物一群。” 在里宋星只有五丈距离之时,箭矢便停止了,想来也是怕苏寅借流矢之力伤到宋星。苏寅抚胸大口喘气,长剑斜指宋星。道:“此时住手,你我之事一笔勾销。” “只怕你还没有跟本公子谈条件的资格。”宋星愤怒无比,苏寅的目中无人,使他感到一种赤裸裸的蔑视。这种怒火中烧的感觉,叫做嫉妒。 苏寅见他并没有罢手的想法,便只能,以武止戈了。 宋星身旁的有数人便抽出绣春刀,护卫在宋星身前;有数人拿了小盾架在宋星身前;还有数人端着连弩,蹲在小盾之前。严阵以待,寒芒直指苏寅。 西边战局胶着,苏寅内心也极为焦灼,又听到西边传来师弟陆思平的痛呼,想来是受了些伤。苏寅没有回头去看,他目光冷冽,面容严峻,注视着五丈开外,层层护卫的宋星,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抬起剑直指宋星。 宋星下令:“放箭。” 苏寅面前的十余弩手便扣动扳机,呼哧呼哧破风之声不绝于耳,苏寅左前两步跃上,反而自己迎上了弩箭。只见他两步飞快,眨眼间便冲进了那片箭雨,叮叮当当,铁针与铁剑碰撞之声传来。这等制式的弩箭只有常年作战的西军方能装备,名为‘神侯弩’,由于机括精密,铸造复杂,便是禁军也没有能够装备,宋元吉成为征西将军之后,才省出军费造出了一支完全装备神侯弩的队伍,历来作为西军的决胜王牌,使西戎蛮子吃了无数苦头。没想到宋元吉如此爱护他的儿子,便是他儿子的护卫也装备了此等利器。 苏寅舞动长剑,将力道极大,来势无匹的弩箭卸掉力道拨转方向,说来靠的仍是一股柔力,这样一来便省却了不少力气。只是毕竟弩箭密集,有些角度刁钻的弩箭苏寅便需要挥剑挡开,挡开的角度也颇有心机,被格挡掉的弩箭便是往宋星的方向射回去。但宋星面前站了多少人?根本无法伤到他,只能伤到这些蹲在最前面的,射弩之人。 十息之后,苏寅离宋星不足三丈,而持弩之人亦退回了盾后,再次装备一轮弩箭。这时持绣春刀的十个护卫便站出,缓缓成个扇形向苏寅包抄而去。 苏寅忽地向后一步,又向前一步,正是‘前后叠’使出。以攻为守,主动向十个飞鱼服杀去。十个人举起长刀,亦是向前压来。 此时蜀山众人已经杀进了密林,形势稍好,毕竟蜀山众人仍是名门弟子,武艺始终要比这些飞鱼服强上不少。当渡过最开始的惶恐阶段之后,众人便能够游刃有余,在密林之中弩箭威力被大大减弱,四人中就陆思平在突围过程中为了掩护师弟赵思微被砍中了左肩一刀,幸好躲避卸了一些力,那刀并未入骨。其余中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些轻伤,但大体都无碍。 众人各自冲杀一阵之后,聚拢在一起。虞猴儿问道:“陆师兄,现在我们怎么办?”虞猴儿此时反而冷静了许多,此地离蜀山万里迢迢,如何能叫师尊前来相救呢? 赵思微撕了长袍一角绑住陆思平的左肩,暂时止住了血。陆思平道:“唯今之计,咱们只有去扬州城中,去找善扬郡主,想来只有她能阻止这厮了。” 虞猴儿思索片刻,道:“那苏师兄怎么办?” 陆思平道:“师兄方才与你们说的什么?活着最重要。”陆思平想起此番苦难境遇,不禁泪洒胸膛,继续道:“师兄方才便已存了玉碎之心,只要咱们活下去,回到蜀山,便能请掌门人主持公道。” 虞猴儿声音微颤,“陆陆师兄,你说什么?猫儿师兄他他”此间便数虞猴儿与苏寅最为要好,一听苏寅要以自己的牺牲换取各位师兄弟的性命,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大滴大滴垂下。王思明与赵思微也红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虞猴儿抹了眼泪,道:“陆师兄,咱们回去吧,要死一起死。” 陆思平闻言,右手扬起,狠狠抽了他一巴掌,牵动左肩伤势,疼得龇牙咧嘴。“你现在回去除了平白搭上一条命,还能干什么?若不是你行事不小心,怎么会给那厮借口?” 虞猴儿闻言羞愧无比,提剑便要往脖子上抹,陆思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懦夫!”虞猴儿眼泪扑簌簌掉落。陆思平喝道:“你们都听好了,逃,逃出这里之后,去扬州找郡主,让她找宋星。如果郡主不肯”陆思平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低着头,随后便红着眼低吼出声,“回山找师傅,好好学武功,为我们报仇。” 虞猴儿震惊无比,“陆师兄,你你也要” 陆思平露出了笑脸,道:“虞师弟,总得有人留下了挡住贼人。” “去吧,活下去,不要辜负我和师兄的心意。”陆思平说完拄着剑晃晃悠悠站起,面向东方,那里,不计其数的飞鱼服正提着绣春刀赶来。背后是生路,而生路,需要有人留下来,挡住这些豺狼。 赵思微拉着虞猴儿,道:“虞师兄,咱们快逃,去扬州找到郡主,师兄他们就有救了。” 三人目中蕴泪,虞猴儿看着那拄剑的背影,认真行了个门中礼,道:“师兄保重。” 陆思平向后挥挥手,没有再说话。三人在林间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晨光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对策 虞猴儿给扮成男装的善扬郡主说明了当时情形,神情甚是焦急,道:“郡主千岁,您一定要救救两位师兄啊。” 善扬皱着眉问道:“现在苏少侠和陆少侠在哪里?” 虞猴儿被问住了。善扬道:“你们先带我去城外你们发生战斗的地方吧。” 虞猴儿点点头道:“好,请郡主跟我们来。” 于是三人便朝扬州城西门走去。“先前我们便是想着快些离开,便就在扬州驻留了一晚,第二天城门方开便出了城。”“谁知宋星恶毒至此,竟提前一夜埋伏于此。”“可是宋星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北门走的呢?”虞猴儿语气焦急地向善扬郡主说了一些话,却没想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善扬郡主道:“或许宋星知道你们是西蜀人,出扬州往西去便是西门最近了。” 虞猴儿心不在焉,道:“或许吧” 出了西门,走了约莫两刻钟,便到了西蜀众人被伏击的地方。虞猴儿见到满地的弩箭孔,弓箭孔,对郡主道:“郡主,我们师兄弟便是在此遭到的宋星的暗算。” 善扬郡主环顾四周,见此处地势稍矮,前方与左右皆有小土丘,这是离扬州最近的适合伏击的地方。心道:原来这宋星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还继承了些乃父的行军指挥的本领。又看了看地上的密集的细孔,惊道:“这,这不是普通弩箭能造成的杀伤力啊。” 虞猴儿道:“那弓弩连发且射速极快,只眨眼间便能射出十余发弩箭。而且弩箭也是精铁所铸,稍稍碰上便是重伤。”说完举起自己的右臂,大臂之上衣服被划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皮肉也是一道极大的口子,嫩肉往外翻着,像是钝刀割开一般。所幸没有伤到动脉血管,没有造成流血不止的情况。 善扬郡主看了,沉吟道:“这并未直接刺入便有如此威力,神侯弩当真可怕。”又见众人衣衫都被划出无数口子,血染白袍,便可想当时的危急情形。又道:“看来这些弩箭都被锦衣卫又回收了。” 虞猴儿往箭孔最密集的地方走去,蹲下身子扒了扒土,发现土质松软,想来因为弩箭密集射入,后又拔出,一进一出之间,便破坏了这大道之上的紧密土质。此处便是当时苏寅与宋星护卫激斗之所。这战斗现场愈是惨烈,苏师兄便多一分危险,不知道此时苏师兄和陆师兄到底怎么样了。心中焦急,趔趄着又往西边的林子走去,郡主与两个灵剑门人赵思微与王思明赶紧跟上。 林中也是惨烈无比,箭疮剑痕遍布林中木上,原本青嫩的树叶在地上被践踏,与污泥交融,成为林中春泥。 善扬郡主见了这般情形,神色有些忿忿,道:“这宋星当真有些过分了。” 虞猴儿仿佛成熟了不少,想来经历了这般惨祸,也一下子成长了不少,道:“若是我师兄有什么不测,虞某与他势不两立。”说完一拳打在他面前的树上。 善扬郡主安慰道:“放心吧,宋星与诸位也算不上如何解不开的仇怨,他应该不会伤害两位少侠性命的。”说是这么说,可是宋星连神侯弩都搬了出来,若是能简单了结,岂能这般? 虞猴儿没有再说话。收回方才击在树上的拳头,将破皮处的血迹用长袍下摆细细擦了,像头独自舐舔伤口的狼崽子。 善扬郡主道:“诸位先与我回扬州吧,苏少侠毕竟是因为善扬才得罪了宋星,善扬不会坐视不理,这寻找宋星,解救苏少侠和陆少侠之事便着落在善扬身上了。”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想必宋星就算抓了苏c陆二人,也没有走多远。善扬郡主与扬州地方官尚算熟络,想来只要发动扬州政界力量,找出还在江淮道的宋星应是不难。 虞猴儿感激无比,道:“如此便拜托郡主了。” 三人便又折回扬州城。回到申府大宅,将三人安置好了,要他们先在申府好好待着。旋即便换了身郡主宫装去了扬州知州私宅。正所谓夫人外交,扬州知州姓卢,万历三十年的进士,娶的夫人乃是礼部尚书之女。来扬州上任已有七载,以他的背景,理应早就调入京城成为京官了,只是这知州却不愿意进京为官,便一直在扬州做了个小小知州。又一直比较仰慕申首辅,所以这知州与申家私交甚厚,善扬又年轻热情,与那年轻貌美的知州夫人更是要好。此番打探征西大将军之子的行踪,自然从这里突破要比从知州那里直接询问要好得多。 敲开卢府的大门,门房见了善扬郡主,高兴道:“申小姐,快进来吧,我家夫人刚刚还在念叨你呢。”善扬郡主微笑着走了进去。 在门房的带领下,善扬郡主见到了卢夫人,卢夫人先是惊喜一笑,旋即又故意板着一张脸,冷嘲道:“哟,这不是郡主千岁嘛,怎么有空驾临寒舍?” 善扬郡主年初北上济南之时才被皇帝册封为郡主,见卢夫人没有叫自己妹妹,而是怪声怪气地唤郡主千岁,便知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访这位姐姐,已经将她得罪了。正要说话,卢夫人又道:“这当了郡主,架子都大了不少哈。” 善扬郡主没有让她继续演下去,连忙提起礼物赔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锦蓉这不是一有空便来看姐姐了嘛。”但卢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因这一句好话变得缓和,想来是个极有原则的强硬女子。 善扬郡主举起手中的小盒子,有些神秘地道:“姐姐请看,这是锦蓉特地从济南为姐姐带的衣裙,霓裳轩做的哦,在济南很时兴哩。” 卢夫人表情瞬间变得很是兴奋,道:“我看看。”说完便接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取出来,拿了肩部一抖,便绽开了满堂艳色,是一件华丽的宫装,妙在裙子与上衣是连在一起的,颇有雍容华贵之感,设计又别致,与当时女子着装稍有不同。 卢夫人见了,爱不释手,见盒子里还有一件外褂,虽是小褂,颜色却与宫裙相得益彰;一条腰带,看起来质地柔软,做工考究,脑中想象着自己穿上裙子,穿了小褂,系了腰带的情形,喜形于色,拿起裙子在身前反复打量,又贴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番,高兴无比。只怕若是善扬郡主不在,她便要换上这身衣服,去镜子前转几圈看看了。 极有原则,不容易被打动的卢夫人拉着善扬郡主的手高兴问道:“好妹妹,你看这身衣服,与我那镶玉玛瑙金步摇是不是很配?” 善扬郡主笑道:“是的哩。” 卢夫人收起礼物,责怪道:“去了趟济南,回来了也不知道先来看望姐姐?” 善扬郡主道:“对不住了姐姐,因为昨日在家招待靖安王爷,今天又睡了个懒觉,所以来看望姐姐便晚了些时候。” 卢夫人暗暗比较了一下自己和靖安王的地位,只好颓然道:“好吧,饶了你这一次了。老首辅呢?他没一起回来吗?老卢还整天念叨着去看看老首辅呢,” 善扬郡主道:“义父留在济南处理灾民的善后事宜,恐怕要明年开春才能回得来了。” 卢夫人道:“这朝廷真无人可用了吗?连老首辅这般年迈致仕之人也要去处理这些麻烦的琐事。” 善扬郡主道:“姐姐快别这么说,皇上也是信任义父,才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他。” 善扬郡主拿起了面前的扬州小糕塞进嘴里,含糊道:“卢大哥最近公务忙吗?” 卢夫人道:“嗨,就那样吧,每天去衙门磨磨洋工,反正也是到点就回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卢夫人又道:“对了,我听说妹子你是坐皇帝陛下特拨的宝船回来的?还在船上招亲了?” 善扬郡主道:“昨日卢大哥不是去港口迎接了嘛,皇上厚恩,才拨了一艘宝船,至于这招亲之事,倒是让靖安王爷白跑了一趟。” 卢夫人道:“你卢大哥说你很威风来着,连王爷也对你毕恭毕敬。怎么?没有招到合适的夫婿吗?” 善扬郡主有些惭愧地点点头。卢夫人道:“那也无妨,瞧不上那些人,日后再找就是了,只是妹妹眼光未免太高了,还是船上实在没有什么能入眼的人?我听说京中也去了不少人,有没有我认识的?” 善扬郡主道:“这倒是有。兵部尚书之子杨仲奇。” 卢夫人评价道:“这小子志大才疏,中看不中用,的确不能入眼。还有呢?” “还有,就是征西将军之子,宋星。” 卢夫人道:“这我不大熟悉,他在北京才几年,而且也一直深居简出啊。” 善扬郡主道:“这人狼子野心,仗着乃父势力带领锦衣卫胡作非为。” 卢夫人道:“什么?他搅扰妹妹招亲了?” 善扬点点头,将当日宋星所作所为尽数说出。 卢夫人道:“这人居然如此混账,这宋元吉怎么教的?”又道:“那听妹妹所说,名为苏寅的蜀山少侠应该很不错啊。” 善扬郡主道:“不错是不错,但他好像也无意与锦蓉结成夫妻。” 卢夫人道:“那倒是可惜了。” 善扬郡主道:“后来这宋星更过分,居然在扬州城外截杀了苏寅一行。” 卢夫人拍桌大怒,“什么?这还有王法吗?既然是在扬州的地头上,我倒要看看这征西将军之子有多大能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公门 卢夫人是礼部尚书之女,但雷厉风行,行事果断,在京中也是权贵中小小一霸。虽然嫁作人妇,仍不减当年本色。此时听了有人居然如此蔑视王法,尤其是,自己丈夫辖境的王法;苦主又是锦蓉妹妹瞧上的少年英才,所以格外义愤填膺。 听善扬郡主说完蜀山灵剑门众人之事,拉着善扬郡主便要去衙门公堂找卢知州主持公道。 从寻柳巷去扬州衙门路程不远,所以二人没有乘坐马车,步行而去,后边跟着个知州夫人的贴身丫鬟初晴。 不久便到了扬州衙门。知州夫人抬腿进去,便看到众捕快跑动跑西,风风火火忙成一片。忽然听到有人道:“夫人。”原来是衙门师爷,师爷看到了善扬郡主,也行了一礼,道:“申小姐。”知州夫人道:“现在该叫郡主了。”,又向师爷问道:“师爷,今儿个大家怎么这么忙?” 师爷这才想起申小姐被皇上册封为善扬郡主一事,点了点头,道:“回夫人的话,我们忙着向扬州城发布通缉令哩。” 知州夫人惊讶道:“这倒是奇了,发布通缉令也不会急成这样吧?平时也没见你们通缉谁这么积极过啊。”说完从一个捕快手中夺了一张通缉令,展开一看,问道:“这是谁啊?” 善扬郡主瞥见了,惊呼道:“这不是虞少侠嘛。”画上之人面目稚嫩,只怕是个十七八岁少年,却拿着剑,神情凶狠。正是蜀山虞猴儿。善扬郡主又拉住一个捕快,抢了他手中的一沓通缉令,翻了看去,画上果然是虞思宁c王思明c赵思微三人。 看着善扬郡主眉头紧皱,师爷与卢夫人齐声问道:“怎么回事呀?” 不过师爷问的是善扬郡主,卢夫人问的却是师爷。师爷见夫人询问自己,更是疑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卢夫人不再与师爷在此扯皮,问道:“你家大人呢?”明明是带着善扬郡主来找外子主持公道的,没想到先看了郡主罩着的人被自己丈夫通缉了,卢夫人为了表示大义灭亲,不与那厮同流合污,便声称是师爷那边的关系。 师爷乍一听有些茫然,道:“大人大人” 方才被郡主逮住的小捕快弱弱道:“大人在内堂。” 卢夫人与善扬郡主便直奔内堂而去。 进了内堂,卢知州在与捕头商量着什么。见了夫人领着申家小姐还有丫鬟到来,便拍拍旁边捕头的肩,道:“就这么办吧,搜索仔细点。去吧。”那捕头行礼告退。 卢知州便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卢夫人拿起几张通缉令,扔道卢知州怀里,质问道:“这怎么回事?” 卢知州一脸疑惑,道:“什么怎么回事?”拿起来一看是自己刚刚签发下去的通缉令,道:“就是通缉这几人啊。” 卢夫人道:“他们犯了什么罪?你要通缉他们?” 卢知州见妻子有些胡搅蛮缠,瞥了眼善扬郡主和丫鬟初晴,道:“夫人哟,我这儿事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再来胡闹了好吧。等我回去再陪你行吗?” 卢夫人怒道:“谁胡搅蛮缠了?我是要问你,他们犯了什么罪,凭什么通缉他们?” 卢知州见状,也有些愠色,道:“什么罪名?通缉令上写得一清二楚,他们犯了偷盗之罪。” 卢夫人冷笑道:“偷盗之罪?这也值得你知州大人亲自签发通缉令全城通缉?他们是偷了国库之物?还是天子玉玺?” 善扬劝道:“姐姐别急,好好问问卢大哥吧。” 卢知州道:“他们偷盗的苦主不同寻常”卢夫人截过他的话头,道:“是宋星吧。” 卢知州惊讶无比,“你怎么知道?”又见两人眉头紧皱,神色愤怒,也觉得有些异样,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卢夫人坐下,善扬郡主在旁边将虞猴儿所说之事一五一十地转述了这扬州知州。 卢知州听完,皱着眉一言不发,陷入沉思。卢夫人道:“相公,这事还不明白吗?宋星仗着他父亲的权势,栽赃蜀山众侠” 善扬郡主道:“姐姐莫急啊,先听听卢大人怎么说。”此刻公门之中,为显示卢知州秉公办案,不夹私情,便称了卢大人。 卢知州道:“公门办案,凡事都讲个证据,如今宋公子和郡主各执一词,下官也不知道该相信谁。若是双方能在公堂对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明白,这自然是好的” 善扬郡主道:“卢大人,宋星是怎么给你说的?” 卢知州道:“宋公子说是蜀山之人偷了他的东西,还恃武行凶,在扬州城外打伤他的护卫。他率众反抗,擒了二人,却让三人逃脱了。要下官在扬州城全城通缉三人。” 善扬郡主道:“卢大哥,你可知道宋星的护卫装备了神侯弩?蜀山众人是什么胆子才敢去招惹他?” 卢知州惊道:“什么?在他身边的锦衣卫装备了神侯弩?那可是只有边疆驻军才能装备的武器。他还携带着进入了扬州城?” 善扬郡主道:“正是。光凭这一条,也能治他个威胁百姓性命的重罪了吧。” 卢知州沉吟道:“这怕是不行,他没有在城中使用神侯弩,便无凭无据,难以治罪。” 卢夫人道:“相公,这下你也该相信蜀山之人是被栽赃的了吧?” 卢知州道:“夫人,办案得讲证据,只是我相信又有何用?” 善扬郡主道:“卢大哥,被宋星擒下的蜀山二人现在在哪里?”卢知州道:“宋星已经将二人交给衙门了。现在就在扬州牢中。” 善扬郡主道:“卢大哥没有询问一下二人吗?这般冤屈二人肯定会说的啊。” 卢知州道:“宋星将二人交给我的时候,二人便已经奄奄一息了,根本开不了口。” 善扬郡主急道:“什么?” 卢夫人道:“他滥用私刑,总可以治他一罪吧。”这卢夫人现在就是跟这宋星过不去,想给他找些麻烦。 知州道:“宋星只说是正当防卫所致,并非私刑。” 善扬郡主道:“他们二人怎么样?我能看看他们吗?” 知州道:“郡主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仵作为他们治疗”卢夫人道:“仵作?那个是验死人死因的,你怎么?”卢知州现在也觉得有些不妥,又听善扬郡主道:“这样吧,我去请大夫,劳烦卢大哥行个方便,让我带着大夫去看看二人伤势。” 卢知州道:“这怕是不行,不合法理” 卢夫人道:“法理?你的仵作要是把人治死了,就合法理了?” 善扬道:“卢大哥,这法理也是为人定的,便通融通融吧,” 卢知州有些为难地答应了。仔细思考了一番,神情凝重地向善扬郡主询问道:“郡主,蜀山那三人,你可以交给我吗?” 善扬郡主看了眼通缉令,又看看卢夫人,显得有些为难。 卢夫人道:“相公,这通缉令你还要继续发出吗?”卢知州道:“宋星要我务必尽快将三人捉拿归案”卢夫人皱着眉问道:“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卢知州一听发妻误会自己,解释道:“夫人息怒,我岂有徇私舞弊之理?只是宋星是讼主,蜀山众人是嫌犯”又向郡主解释道:“下官是想,让蜀山众位来公堂之上,与宋星对质个明白,本官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可是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卢夫人怒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为父母官者,真的不能偏信一方之词。人命,大于天!” “宋星巧言令色,栽赃陷害,蜀山之人涉世未深,和他对质,结果如何你岂能不知?” “有理怎么会辩不过?” “你” 善扬郡主劝住卢夫人,她也没想到,卢知州迂腐至此,便向卢知州道:“大人,我看当务是先将在牢中的蜀山二人的性命保全吧。若是嫌犯未经会审问罪便死了,莫说王法不容,便是义父,皇上,也一定不会容许!”善扬郡主头一次说出如此重的话,甚至将前首辅和皇上都搬了出来。 卢知州道:“郡主言重了,下官受皇命治理扬州,自然知道本朝律法,一切秉公办理就是了。”卢知州被人如此威胁,也是有些愤怒,黑着脸如此说。 卢夫人见二人莫名其妙就开始吵了起来,便又做了个和事佬的角色,劝道:“有话好好说。现在妹妹还是先去找大夫,待会相公带着我们去牢中,将蜀山灵剑门的二位少侠治好,然后相公再审二人也不迟。至于其余三人,反正通缉令还没有发下去,就先别发了,妹妹回去与他们好生说说,看看他们能不能自己来衙门投案,与宋星对质,好自证清白。” 善扬郡主道:“现在蜀山众人和宋星都有嫌疑,为什么衙门不派人缉拿宋星呢?” 卢知州道:“宋星乃是苦主,他不是嫌犯。” 善扬冷笑道:“我看卢大人的立场如此坚定,怪不得非要善扬将其余众人交出,只怕苏寅二人之所以奄奄一息,在这扬州大牢也有几分功劳吧。”说完冷笑连连,看着怒不可遏的卢知州。 卢夫人道:“妹子快别逞口舌之利了,去将大夫请来,咱们赶紧去救治两位少侠吧。” 善扬郡主这才转身出了衙门去寻大夫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牢狱 善扬郡主简直不敢相信将眼前这人与当日宝船之上文采飞扬,武艺超凡的神秀少侠联想到一起。在阴暗湿冷的扬州城西大牢中,苏寅与陆思平被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陆思平蜷在角落,虽在昏迷,身体也不住一阵一阵颤抖,只怕是昏迷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苏寅则像是完全断绝了生机一般,头发披散,身上白袍被鲜血浸染成了黑色,那是血液凝固之后的颜色。虽然没有瞧个真切,善扬郡主也能看出来二人伤势有多严重。 善扬郡主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虽然与他们非亲非故,陡然见到他们如此情形,与当日意气风发一对比,更觉悲凉,这种心情,叫做同情。 卢夫人见了此等惨状,也很不忍,颤着声音问卢知州道:“这一送来,便是这般了?” 卢知州沉默,只点了点头。 卢夫人又问道:“这没有用私刑?” 卢知州道:“宋星说是防卫致使” 卢夫人厉声尖叫起来:“防卫?正当防卫能把人伤成这般模样?此等鬼话你也信?” 卢知州无力辩解道:“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滥用私刑”卢夫人简直想扇他两巴掌。 善扬也很恼火,这卢知州为何一到紧要关头就如此迂腐?但她没有像卢夫人那般恨铁不成钢,对旁边的负箧大夫道:“麻烦您看一看吧,务必保全二人的性命。” 卢知州唤来狱卒打开了牢门,大夫走进了大牢中,善扬郡主也跟着进去。这牢中连个通气的窗口都没有,之前住的犯人的夜香也未曾及时倒掉,在桶中放在墙角,此时便一股难以描述的骚臭。善扬郡主举起手帕掩住口鼻,和大夫一同朝离牢门较近的趴在地上的苏寅走去。 大夫翻过苏寅身子,食指中指并拢向苏寅鼻头探去,然后拿起苏寅右手,探指搭在苏寅的手腕之上,查看脉象。善扬郡主在一旁看着,从大夫脸上也看不出个吉凶,因为大夫始终神色凝重,只怕,是不大好的吧。善扬郡主心中如此想道。 探完脉象之后,大夫接过狱卒手中的灯笼,看了一下苏寅身上的外伤。善扬郡主在旁看了心惊不已,这伤也太多了,只怕光是血,就流了不少吧,旋即又看了一眼苏寅的染血衣袍,又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看完之后,大夫向善扬郡主道:“郡主,这位犯人外伤很严重啊,左臂箭簇深入,需得赶紧取出;前胸刀伤劈到了肋骨,伤口豁大,也是急需处理;还有腿上亦有箭伤”善扬郡主耐心听完,道:“此地可以进行处理吗?” 大夫道:“不行,病人流血过多,身子极度虚弱,牢中湿冷肃杀,而且光照不行,不能在此地处理。” 善扬看了一眼牢房外站着的卢知州,卢知州道:“你先把两个病人都看完,再做计较。” 大夫便取了墙角的稻草垫在苏寅的身下。又去将蜷在墙角的陆思平抱了过来,不过大夫年迈,陆思平身子也颇为壮实,大夫脚下一个趔趄,陆思平便滚到了地上。善扬郡主与大夫一起将他搬到稻草堆上,与苏寅一起躺着。 大夫一番查看之后,道:“伤势也是很重,若要医治二人,必须得给老朽一个干燥通风的房间才行。” 善扬郡主看着二人,道:“现在要保住犯人性命,又该如何是好呢?”善扬郡主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二人,却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 卢夫人道:“这好办,将二人送出大牢便是。” 卢知州道:“他们是犯人,如何能前些时日刚来便又送出?当扬州大牢是菜市场吗?” 善扬郡主道:“卢大人,为何没有审过犯人,只听信宋星的一面之词就将嫌犯治罪入狱呢?大明律法哪里来的这一条?” 一般来说,没有经过会审的犯人,都只是有嫌疑而已,为了方便提审也只会押入衙门的临时牢房看守,像这般直接打入大牢的,都是已经问审之后,犯人画押了的。但苏寅c陆思平二人早些时刻被送来时,便已口不能言,宋星又言之凿凿,态度强硬,卢知州便直接将让衙役将二人送来了城西大牢之中。虽然安排了仵作要他治疗二人,但仵作看知州大人对二人也并非很上心,便只随便灌了两碗热汤。这苏寅和陆思平才如此萎靡。被善扬郡主这么一问,卢知州道:“郡主的意思是从这里再将二人押回衙门?” 善扬郡主道:“如果衙门大牢房间紧缺,便将二人送到善扬家中也行,善扬将二人治好再上公堂在大人面前与宋星对质。”善扬郡主一向与知州一家要好,此刻却自称起了济南一行皇帝所册封的封号,不仅格外生分,而且隐约也颇有些以势压人之嫌。看来善扬郡主今日对于这不明是非的卢知州当真怨气不小。 卢夫人听了自家妹妹这生硬的语气,有些心寒,道:“我看就送去我家吧。” 大夫拱手道:“郡主,知州大人c知州夫人,请允许老朽多嘴一句。” 善扬郡主道:“先生请说。” 大夫道:“病人伤势颇急,若不及时治疗只怕二人丧命,此去扬州城路上也免不了颠簸,万一将二人的伤口崩裂,肯定性命不保啊。” 卢夫人道:“这可怎么办?” 卢知州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见自己夫人与郡主二人急得团团转,只好开口道:“这牢中有干燥通风的牢房。” 善扬郡主与卢夫人闻言都是一奇,善扬郡主道:“那便最好了,咱们就将他们搬去牢房,请大夫先保住二人性命,再慢慢计较之后的事吧。” 卢知州便唤了衙役,道:“去看看甲等牢房还有没有空的牢房。”那衙役道:“甲等牢房都住满了人。”卢知州道:“腾出一个牢房来。” 衙役道了声‘是’,便快步跑走了。 卢知州又唤来四名衙役,吩咐他们将二人好生抬到刚刚腾出的甲等空房间。四名衙役手脚麻利,将二人抬到担架之上,便小跑着去了。大夫跟着也一路去了。 卢夫人奇道:“怎么,这大牢之中也分个三六九等?” 卢知州笑道:“只要有人,便有私心,只要存了私心,必然会导致阶级分化,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卢夫人道:“哦,不懂。” 卢知州讪讪笑着,不知道如何解释。善扬郡主道:“便是这般,才存了这种种乱象。只是不知卢大人这牢中的等级又是如何区分。” 卢知州道:“这扬州牢房并非下官所建,乃是太祖下令修建,便定下的制式,后来修缮又有所改进而已。大致分甲乙丙三等,每等之中又细分三品,没一品牢房规格条件都不一样。” 善扬郡主问道:“方才苏寅二人所住牢房是几等几品?” 卢知州道:“乙等三品。” 善扬郡主道:“条件如此艰苦还只是乙等,那这丙等怕是茅厕了吧。”善扬郡主也是震惊,居然说出这等无礼之言。 卢知州解释道:“这等级品秩可不是按牢房好坏来分的。是按犯人所犯之罪的轻重来分。比如鸡鸣狗盗,小偷小摸,便只能住丙等牢房三品;若是所盗之物贵重,便又能到丙等二品牢房;若是偷盗造成重大损失,或是害了人命,便又能升到丙等一品,便是江洋大盗也只能到这丙等一品房。每一品牢房中罪犯的量刑轻重也不一样。” 善扬郡主闻言倒是有了兴趣,又问道:“那这乙等牢房又是怎么分法?为什么苏寅两人只是被怀疑偷了东西便要被关到乙等?” 卢知州道:“乙等房间关押的就比较凶残了,乙等三品,关的都是手上有人命官司的匪徒凶人,还有奸女的采花大盗;乙等二品,便是恃武犯禁的武夫,有专门的牢笼绳索还有特定的手段对付他们;若是能进乙等一品的犯人,更是为祸一方的凶人或是犯了谋逆大罪,定了斩监候死罪的囚徒。蜀山弟子虽然只偷盗了财物,但又恃武行凶,伤人无算,本应该关进乙等二品的专门牢房,但本官看他们两人也受了重伤,便没有再用那般大刑,只将他们放在乙等三品牢房之中,还另派了仵作治疗。” 善扬郡主听了,敢情卢知州还是比较给蜀山之人面子了。又好奇,便问道:“这乙等牢房囚徒已经如此凶狠了,那甲等牢房关的又是何等凶徒?” 卢知州道:“郡主误会了,甲等牢房是这大牢之中条件最好的,通风透气,还能有阳光照射,一日三餐也吃得不错” 善扬郡主愕然道:“不是牢房吗?” 卢知州道:“因为能关在甲等牢房的人都,比较,不一样。” 卢夫人聚精会神地听着,道:“你别卖关子,有什么不一样?” 卢知州道:“甲等牢房,关的都是读书人。” 善扬郡主道:“这又是什么道理?人家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这也犯法了?” 卢知州道:“他们一己之力虽弱,但脾气死硬,为祸尤烈。” 卢夫人道:“什么意思?” 卢知州摇摇头,道:“不提也罢,走吧,咱们赶紧去看看大夫治得如何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法理 善扬郡主回到家时已经戌时末了,奔波了一天,善扬郡主很是疲惫。但回到家中之后,她还是选择先去向蜀山众人说明一下今日的情况。 善扬郡主见众人屋里的灯光还亮着,便敲了敲门,道:“各位睡了吗?”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虞猴儿道:“没有没有,郡主稍等。” 虞猴儿打开门,只见众人穿好了各自破破烂烂的蜀山衣服,善扬郡主出门之前便吩咐管家请大夫来看看蜀山众人伤势,还要管家找些干净衣物给众人换上。可是现在见众人还是穿着之前染血的蜀山灵剑门衣物,道:“各位的伤怎么样了?” 虞猴儿一边退后两步,将郡主请了进来,一边道:“管家老爷已经让大夫给瞧过了,我们的伤问题不大。” 善扬郡主坐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竟觉得莫名的沁人心脾。道:“你们怎么还穿着这一身衣服呢?管家没有送来新衣服吗?” 虞猴儿忙道:“不是不是,管家老爷送来的衣服在那里,但我们蜀山弟子,在外行走,得穿门中衣物” 善扬郡主看着众人衣衫破洞之中的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有些心疼,再怎么说,这些少年也还是孩子。善扬郡主道:“你们衣服破了c脏了便不是丢师门的脸了?要穿,也先脱下来,善扬让人给你们洗干净,缝补好了,你们再穿。” 虞猴儿平日嘻嘻哈哈,此时突然被别人这般善意对待,却有些别扭,道:“师兄二人生死不知,我们穿着这破衣烂衫,才能不要忘记此番大仇。”说着眼眶居然有些发红。 善扬郡主笑道:“原来是担心这个。那我告诉你们,现在不用担心了,你们师兄的下落,已经找到了。” 三人很是惊喜,齐声道:“真的?” 善扬郡主道:“真的。” “师兄他们现在在何处?”虞猴儿惊喜无比,坐在了郡主对面的椅子上。 郡主道:“他们二人现在就在扬州城西大牢中。” 赵思微道:“什么?为什么师兄他们会被官兵抓进大牢呢?”虞猴儿与王思明也很是不解,皱着眉等待郡主回答。 善扬郡主道:“是宋星将你们两位师兄抓住送官的。” 蜀山众人哪里知晓法度公门之中那一套尔虞我诈?各自交换了眼神,满是不解,虞猴儿问道:“他为什么要将我师兄他们送官?江湖争斗岂有惊扰官府的道理?” 善扬郡主也不能理解这些不知法度为何物的草莽之人的思维,道:“因为他说你们偷了他的东西,还打伤他的护卫,要扬州知州治你们的罪呢。” 王思明道:“明明就是他想栽赃我们师兄弟,可惜手段拙劣,早已被我们苏师兄看穿。” 虞猴儿道:“郡主,两位师兄在牢中还好吗?那些官兵有没有对他们用刑?”虞猴儿也是听过戏,听过评书的人,也知晓些牢中厉害。想那堂堂打虎武松,不也差点吃了一百杀威棒?那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不也生生受了那黥刑刺配江东?所以便有此问,担心自己师兄在牢中吃亏。 善扬郡主有些哭笑不得,道:“太祖明令禁止滥用私刑。你们师兄二人在扬州大牢倒是没有被用刑,你们放心。” 虞猴儿道:“那师兄他们的伤,怎么样了?”虞猴儿与两位师弟逃回扬州的时候,陆思平左肩便已经受了严重的伤,后来又掩护三人逃跑,只怕伤上加伤;苏师兄也是,从一开始就面对着最多的敌人,他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善扬郡主脸色有些不好,虞猴儿焦急道:“到底怎么样了?” 善扬郡主道:“善扬据实说了,两位少侠的伤很重,宋星下手真的狠毒,你们师兄被送到牢房的时候便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善扬郡主见虞猴儿面色难看无比,便没有再将当时惨状说出,道:“不过不用担心,扬州知州卢大人与我相识,他已经请了大夫给两位少侠治疗了,现在两位少侠已经无性命之忧了。” 即便善扬这么说了,虞猴儿的脸色还是很阴沉,赵思微道:“虞师兄,既然知道了两位师兄的下落,咱们今晚便去将两位师兄救出来吧。” 虞猴儿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两位师弟,带上兵器,咱们去将师兄救出来。” 善扬郡主愕然,这蜀山之人执行力这么强?忙拉住虞猴儿,怒道:“你们想干什么?劫狱?劫狱什么罪名你们知道吗?” 虞猴儿道:“没办法了,不能让师兄他们在牢中不明不白的死去。” “”善扬郡主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或者说不理解他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苏寅他们会不明不白地在狱中死去呢?但她没有开口问,只是道:“虞少侠,你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吗?” 虞猴儿已经示意两位师弟先去收拾一下,对郡主道:“谢谢郡主告诉我们师兄下落,虞思宁这辈子不忘郡主大恩。” 善扬郡主当真无语,蜀山这些人还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了?善扬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们能先坐下来听我说吗?” 虞猴儿道:“郡主请说。” 善扬郡主道:“你们两位师兄,在牢里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有人对他们用刑,我已经打点好了关系,狱卒会对他们俩好好的,也请了大夫将他们伤势治好,现下他们两人可以说比你们还要安全,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只会害了他们。” 虞猴儿惑道:“我不明白,我们救两位师兄出来,怎么会是害了他们?” 善扬郡主道:“我说过了,他们在牢中没有危险,你们为什么要救呢?” 虞猴儿道:“那也不能让我们师兄就这样一直在牢里待着吧,我们蜀山弟子岂有平白受辱之理?” 善扬郡主这才明白,虞思宁根本是不了解法律,只会用自己的那一套行走江湖的法则处理问题。耐心道:“你们师兄弟被人冤枉偷盗,你们再去劫狱,不就等于告诉别人就是你们偷的东西吗?” 虞猴儿着急道:“可是我们没有偷” 善扬郡主道:“但你们这样做,旁人就是会觉得东西就是你们偷的,要不然干嘛要去劫狱?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你们偷盗的罪名,便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届时要人家怎么看你们蜀山弟子?鸡鸣狗盗之徒?” 善扬郡主话说得有些重,虞猴儿他们如此冲动,善扬郡主真的怕他们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虞猴儿抱着头,很是焦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让师兄他们一辈子在牢中待着了?” 善扬郡主道:“虞少侠,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想要救出你们的师兄,便只能看你们了,你们只要能证明你们没有偷东西,而且是宋星半路截杀你们,自然便能洗清罪名,你们师兄自然也能安然出狱。” 虞猴儿道:“这这要怎么证明?” 善扬郡主道:“当日你说是有人故意将玉扳指放进你的腰带中?” 虞猴儿道:“苏寅师兄是这个意思,但我根本不知道玉扳指什么时候跑到我腰带里的。” 善扬郡主沉吟道:“你仔细想想,能不能想起来是谁将玉扳指放到你腰带中的?” 虞猴儿苦笑道:“郡主,莫说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就算我知道是谁将玉扳指放进我腰带中,难道他还会替我们作证?” 善扬郡主道:“这倒也是,看来锦衣卫能人无数,居然能悄无声息便将虞少侠给算计了。” 虞猴儿道:“没人肯作证,也还是没办法。” 善扬郡主道:“这有些麻烦,比较当日的确很多人都看到了从你身上将玉扳指搜出来”善扬郡主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将卢知州的话转告给几人。 虞猴儿见郡主也是一筹莫展,也很烦恼,赵思微c王思明见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善扬郡主犹豫了一会,仿佛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虞猴儿道:“什么办法?郡主请说。” 善扬郡主细细将话语在腹中斟酌一番,才道:“我方才也说了,我与扬州知州相识,也已经当面向他说过你们的冤情。但一来无凭无据,而二来宋星权大势大,知州大人也不能罔顾事实擅自将你们师兄释放。知州大人表示,只要你们肯投案自首,与宋星在公堂之上对簿,陈述清楚事情经过,他一定会秉公执法,还你们一个公道。实在不行也能将你们的罪名定在偷盗一事上,尽量将事情化小” 虞猴儿看着善扬郡主,善扬郡主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说到底,苏寅一行是因为在宝船之上郡主招亲之事才得罪了宋星,这件事郡主本就有些责任。现在居然还要劝众人去自首,善扬郡主当真有些过意不去。但国家公器,也不是谁的一己私情能够改变的,善扬郡主虽然口中埋怨卢大人,其实也是知道轻重的。 虞猴儿道:“如郡主所言,有多少把握,能够让我们师兄弟洗刷冤屈呢?” 善扬郡主一时却怔住了,嗫嚅道:“这,或许要看,你们在公堂上如何与宋星相辩了,若是占理,便有很大希望。” 虞猴儿和两位师弟交换了眼神,但各自眼中都是迷茫。虞猴儿对郡主道:“郡主,这件事请容我们商量一晚,明早回答郡主,可以吗?” 善扬郡主也想好好想想,便道:“好,这件事也不急,三位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说完起身便走了。 虞猴儿在身后喊道:“郡主——” 善扬郡主回头,“嗯?” 虞猴儿郑重道:“谢谢。” 善扬郡主听了却有些羞愧,便又转头匆匆回了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信任 善扬郡主有些心神不宁,今晨蜀山众人已经表示可以去衙门投案,自证清白。但善扬郡主还是因为心中那抹不安,没有直接带着他们三人去衙门,而是又去了卢府,拉着卢夫人,死皮赖脸要她陪自己再跑一趟,确认卢知州的态度。 二人从卢府去衙门的路上。 卢夫人道:“妹妹为何对这些素不相识之人的事如此担心?” 善扬郡主道:“这些人,本就是因为在船上,参与了锦蓉招亲一事,才会得罪了宋星。若是当时情形下苏寅不站出来,只怕那招亲大会会被宋星那无赖无端搅扰,平白让天下人笑话。我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让人家心寒?” 卢夫人听了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问道:“剩下的蜀山门人愿意接受外子的建议吗?投案自首,免动干戈,罪上加罪。” 善扬郡主道:“我昨晚将卢大哥建议转告给了他们,今早他们告诉我可以接受,他们愿意投案换得苏寅二人清白。但我总感觉心绪不宁,所以拉着姐姐再去找卢大哥,好歹让他给我一个保证,还蜀山众人一个清白。” 卢夫人安慰道:“放心吧妹妹,你卢大哥昨日便已经将海捕文书撤了,想来他也是相信蜀山众位少侠是冤枉的。只不过碍于国法,不能太过徇私。只要剩余的蜀山门人愿意自首,届时公堂之上与宋星对质个明白,想必便能证明他们的清白了。” 善扬郡主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卢夫人的话语变得缓和一些,仍然愁容满面,不想多答,便道:“希望吧” 二人匆匆而行,约莫两盏茶功夫,便到了衙门正堂之前。 正午日头正毒,善扬郡主看着正堂之上的‘淮扬古治’四字有些目眩,更加看不清那正堂之中,公堂之上的‘明镜高悬’四字,和庄严堂皇的海上红日图。但旁边写着的‘肃静’c‘回避’的公门牌子却清晰可见。 卢夫人和善扬郡主穿过正堂,往内堂走去。却先看到了一众飞鱼服,善扬郡主心中暗道:锦衣卫?不禁又惊又气,怎么这宋星也来了这扬州衙门? 进入内堂,果然看见了那个手拿华贵国色牡丹折扇,身着锦袍,面目可憎的显贵人物。但那不知趣的人偏偏瞧见了郡主进来,腆着张丑脸,走过来深深一揖,道:“在下宋星,见过郡主。”也顺便给旁边的知州夫人见了一礼,“见过这位呃”他不认识知州夫人。 卢知州机灵极了,此时忙不迭跑过来道:“这是下官内子。” 宋星便将刚才那一礼给作完整了,道:“见过嫂子。” 善扬郡主见方才二人正在商量些什么,满腹狐疑,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宋公子怎么还在扬州?也不来寻善扬,好让善扬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宋星满脸遗憾,道:“本来就是想去找郡主的,但有些小事需要处理,便耽搁了一些时日。想着今天处理完这些事便去找郡主。这不,刚才我还在向卢知州询问郡主家住何处。”说完看了卢知州一眼,卢知州笑着,点头称是。 善扬郡主道:“不知宋公子要处理什么重要的事哩?” 宋星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拜托知州大人帮在下抓几个人。” 善扬郡主闻言,看着卢知州,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不知这迂腐的知州有没有将蜀山之人的下落告诉宋星。但她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因为卢知州根本没有与她进行眼神交流,只在自顾笑着。 宋星的话给了善扬郡主答案,“知州大人告诉在下,已经有了几个贼人的下落”善扬郡主心中再次升腾起了浓重的不安。“但貌似几个贼人潜入了郡主家中,事涉郡主,在下也觉得有些不好处理,还是知州大人有办法,在郡主出门的时候将几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揪出,这样,便能将郡主完全撇清了。”说完笑着拍了拍卢知州的肩,道:“知州大人为官多年,如此多的经验当真值得在下再多多揣摩回味呢。” 善扬郡主闻言,看了眼宋星,看了眼卢知州,看了眼知州夫人,他们一个个都面带笑容,像是外边的毒辣日光,笑得人有些头晕,善扬郡主喃喃道:“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姐姐?”最后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在了知州夫人脸上,盼望着知州夫人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卢大哥没有骗她。 但,卢夫人脸上的神情并非茫然,显然,她是提前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她劝道:“妹妹,你与他们非亲非故,便是你喜欢那苏寅,那等低下之人又怎么配得上你堂堂善扬郡主的千金之躯?” 善扬郡主手足无措,指着卢夫人和卢知州,怒道:“你们两个大骗子。” 卢知州道:“郡主放心,这下虽然他们不算是主动投案,但在下还是会秉公办案的,绝对不冤枉一个好人” 善扬郡主没有听见之后的话,或许她是没有听,总之,她有些头疼,便抱着头,焦急地往家里跑去 即使郡主颇有些轻功根底,从衙门到寻柳巷,也需要时间。她什么都没有想,因为害怕想着想着,便想到了那般最难堪的结局。“拐过这里便到了。”她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拐过了这个巷子口,正好瞧见扬州城的捕快,将蜀山三人上了重枷,善扬郡主放缓了脚步,走到领头的捕头面前,与三人眼神交汇。 三人面上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出了问题,见了郡主出现,还以为这一切果然是郡主安排的,虞猴儿笑着道:“郡主,谢谢你了。这般,我们便能洗刷冤屈,救得师兄了吧?”善扬郡主慌乱无比,假意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虞猴儿道:“郡主真是个好人,我们蜀山上下,一定不会忘记郡主的大恩大德。”善扬郡主听了,更是难过,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而她,也被骗了 善扬郡主转过头去,轻轻道了声:“嗯。” 几个捕快便押着三人走了。善扬郡主让捕头等一下,便快步跑进宅子,取了两锭银子,塞到捕头手中,道:“刘捕头,辛苦了,这些银子便拿去好好犒劳弟兄们吧。” 刘捕头推辞道:“不行不行,这无功不受禄,我等食国家俸禄,怎么能拿郡主的银子呢?” 善扬郡主道:“无妨,捕头受了吧,如果有心,便让这几位小兄弟少受些牢狱之苦,善扬在此,谢过捕头了。” 刘捕头将银子拿了放进怀中,道:“这怎么好意思呢,郡主放心吧,我保证几位在牢中一定吃得好睡得好。”刚抓的犯人都是关在扬州衙门的临时牢房,这些人都是身负武功之辈,时时刻刻都得用重枷压制方可,无论刘捕头怎么保证,蜀山众人也是要吃不少苦的了。 看着郡主正在发呆,刘捕头道:“郡主?”唤过郡主的神来,刘捕头继续道:“那在下,便先告辞了。郡主保重。” 善扬郡主看着众人远去,仔细思量了一番当下情形:三人因为相信自己而没有反抗,没有用武力与公门对抗,也算是好事。现在蜀山之人已经全部被捕,宋星若想致他们于死地,光靠偷盗,恃武行凶两条罪名也不够。想来蜀山众人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善扬郡主想到了那个有些脊背发凉的可怕手段,现在苏寅与陆思平狱中重伤,若是重伤而亡,也合情理,宋星要是在此动手脚,苏寅和陆思平多半活不了。 而冲动的三人听了二人之事,多半会怒起反抗,便是将他们就地格杀,也是合法。如此这般,便是合法合理地杀死了三人。 善扬郡主越想越后怕,拍拍自己胸口,自我安慰道:“宋星应该不会这么狠毒吧。”但善扬郡主自己也明显觉得这没有什么说服力。这宋星既然费了那么大力气城外设伏才将蜀山之人擒住,岂有轻易放过众人之理? 如此想了,便将后果往最严重了去想,然后去想对策。那也只好先去城西大牢,看看二人是否苏醒,再上下打点一下,尽量不让宋星的毒手伸到他们身上。然后再去找宋星交涉一番,此时善扬郡主居然做了去找那无赖妥协的打算,看来是真的有些没办法了。若能调解了最好,若是宋星执意要致死几人,又该如何? 这么一问,善扬郡主自己心中也没有底,该怎么办?蜀山众人这已经是刀俎之下,任人鱼肉的局面了,还有谁能救他们呢?善扬郡主又想起了卢知州夫妇,还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在宋星与自己之间选择了宋星。礼部尚书在朝中一向两不相帮,是著名的中立之臣,文武两派大臣与这礼部尚书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么如今算是礼部尚书一派的扬州知州为何要帮助武人砥柱宋元吉之子呢? 看似中立清贵的礼部尚书,难道是武人一派? 善扬郡主没有想清楚,但她没有再细想,因为她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赶紧进屋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匆匆往扬州城西大牢赶去,打算先将苏寅和陆思平这一边可能发生的问题扼杀在摇篮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往生极乐 却说苏寅,他醒转之时周围一片黑暗,他尝试着坐起身子想要查看一下自己身在何方,却因为浑身各处涌出的剧痛而作罢,只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深邃的黑暗之中。 苏寅回想昏迷之前的事: 当日情势危急,师弟们才突入西边树林,宋星便遣人去围堵,为了能让师弟们顺利逃生,苏寅便决定了,杀了他,杀了宋星。 苏寅看着眼前的十人,身形魁梧,手执绣春刀,身披飞鱼服,端的是气势非凡。但苏寅并没有感到惧怕,他后退了两步。左手掐子午诀,右手倒垂手中长剑于胸前,然后左一步上前,右一步上前,眨眼间,长剑便与十柄绣春刀相碰撞。 一如当日细雨。 但今日,细雨之下却撑起了巨大的幕帘,所以细雨虽润,却秋毫莫能犯。 当中的两名锦衣卫横刀相挡,左右两刀向苏寅胸腹砍来,眼看便是被拦腰斩断之祸,间不容发,苏寅却忽地以当中两名锦衣卫绣春刀为支点,身形腾起,避开了两刀,却也翻身进入了十人的包围圈。 十人两两将绣春刀刀锋相并,一齐朝中间苏寅剪去,苏寅不慌不忙,倒垂长剑,往前刺出,却是迎着两刀之间相连的刀锋刺去。也正由于他的主动刺出,让原本能够同时落在他身上的十刀有了先后之别。虽然只是须臾之间。 但见他的剑势并非直挺挺刺去,却是上下蜿蜒,犹如龙蛇,甫一碰撞,没有发出刀剑相撞的清脆声音,原来是苏寅长剑之中生发出一股黏劲,宛如绳索,将两把刀牢牢捆住。然后他借着这股力量,往左一带,自己脚下施展步法,那两柄刀便格开了另外两柄刀。虽然还有六柄刀剪来,但苏寅已经暂时脱离了险境,因为他方才已经将四柄刀格开,便有了腾挪辗转的空间。 苏寅欺身到那绣春刀已经被自己黏劲带走的那名锦衣卫身旁,想要夺下他的刀。但那锦衣卫也并非好相与,虽然右手持刀,此时与同伴两柄刀都被苏寅利用,互相牵制,反为累赘,他还是腾出了左手,往苏寅的脸上一拳打去,与他并剑的那人也提起右脚踢来。苏寅见面门来拳,但来势不急,力道不沉,只微微偏了偏头,然后身形半转,抬脚来踢的那名锦衣卫便也顺着苏寅的衣袍踢空了,反让苏寅轻松便欺近。苏寅方才身形半转,此时便是后背撞人了两名锦衣卫怀中,右手顺势一挑,又利用身形阻隔,便将无法用力的二人手中绣春刀缴了下来。同时左手疾动,封了二人穴道,肩膀用力,便将二人撞开了去。 此番情形说来话多,其实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此时另外八人又都举刀来砍,苏寅方才撞开二人为的也是一个躲避的空间。此时他便向前一步,虚晃一剑,只见剑光抖擞,竟是往众人手腕刺去,众人有些慌张,长刀去势不禁一滞,苏寅趁此良机往后退出两步,再次与众绣春刀拉开距离。 锦衣卫见这小子诡计多端,实在难缠,也有些愤怒,宋星又在背后嚷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一个毛头小子。” 绣春刀再次举起,,余下八人也神色凝重,面对武林中人,锦衣卫也算颇有经验,反正对方不过是依仗武力,恃勇行凶之辈,消耗下去,自然便能赢。打了这般主意,锦衣卫便严守门户,静静等着苏寅来攻。 见众人不来强攻,苏寅倒有些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师弟越不利,倘若他们有个闪失,自己回山如何向掌门师叔交待?一念及此,便自己持剑抢攻。 有些着急的苏寅,剑很快,不再如无边丝雨,反而有些像平地惊雷,气势慑人。一剑快过一剑,他进攻的频率甚至超过了八人总和。但八人见状反而愈发沉静,严守法度,彼此之间更是配合默契,将那势如迅雷的剑招一一化解。 如此雷霆攻势必然不能长久。这个道理不光锦衣卫众人懂,便是苏寅也懂,但他此时心急如焚,又如何顾得了这许多? 果然,在二十余招之后,苏寅已经气喘吁吁,一剑刺出,新力未生之际,忽然被两柄绣春刀将剑夹住,便要将剑夺了。好在苏寅反应迅速,顺着两柄刀力道所使方向将身子也跃了过去,如此一来才没有失剑。不过这样大的破绽,锦衣卫又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子前跃的途中,胸前便遭了一刀,苏寅感觉自己肋骨都被这一刀给砍断了。 不待苏寅喘息,众人便又持刀来攻,这时攻守之势相异,苏寅左支右绌,倚仗自己步法奇妙神异才能苦苦支撑。不过亦不是长久之计。苏寅余光瞥了眼宋星,心中暗暗盘算着如何杀掉他。这不瞥不要紧,一瞥却正好看见宋星夺过锦衣卫神侯弩,竟是不顾属下与自己相斗举弩便要射来。 苏寅惊得急忙后退,将本是射向他胸前的弩箭避开,但也没有完全避开,因为宋星不止射出一支弩箭,而是一架连弩之中的所有弩箭,苏寅虽然闪躲及时,也有一支弩箭钉入了他的左腿之中。苏寅方才步法出错,便又立刻招来绣春刀的狂暴攻势。身上又添无数伤口。 苏寅心中暗道:“爹,今日说不得要靠你绝招救命了,若是您在天有灵,可要保佑苏寅成功使出这一招啊。” 形势危急,苏寅悲从心来,喝道:“‘极乐往生’不留活口,各位小心。”当年苏元机将这一招给苏寅草草演化一遍,便告诫他:此招威力极大,使出此招,一定要先告诉对手,劝他回头。但今日敌强我弱,形势比人强,苏寅虽然出了此言,但众人脸上皆是一副戏谑神情,并未当一回事。 宋星笑道:“苏少侠好胆识啊。如今我为刀俎,尔为鱼肉,你还敢说出这样的话,真不知你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存心逗本公子一笑。什么‘极乐往生’,不如叫‘狗屁乱放’。” 苏寅本不想理会他,但见这厮大放厥词,出言不逊,便道:“也罢,好叫你这井底之蛙见识见识。” 说完心中默默回想‘往生极乐’剑招的要诀,当日苏元机演练的情形一瞬间在苏寅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宋星道:“那你就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 苏寅缓缓抬起眼睑,神光湛湛,很是慑人。 手中长剑举起,曲肘将剑尖指向所有人,他慢慢移动手中长剑,剑尖移动,却在虚空之中画出了一个玄奥繁复的图案,虽然画得慢,也觉复杂无比。 众人见了苏寅如此奇怪行径,也没有抓住机会去进攻,只感好笑。 宋星出言嘲讽:“早听说蜀山之人不仅剑术了得,这画符捉鬼,也是一绝,想来苏少侠已将两门绝艺熔为一炉,用剑画符。哈哈哈哈哈” 苏寅好似完全没有听见,聚精会神,好似面前的繁复图案花了他所有的精力。 许久之后,苏寅手中长剑一抖,众人面前却仿佛出现了幻觉,因为他们看见苏寅手中长剑之上的寒星一分为二。但这还没完,分裂出的寒星又分裂出更多寒星,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片刻之间,便有无数寒星布在苏寅身前。 寻常江湖剑士,手腕疾抖,也能造成两三寒星的错觉,不过那是因为长剑抖动的速度过快,所留下的残影而已。如今苏寅手腕不动,却又能生发出这无数寒星,当真有如妖法,令人不寒而栗。 宋星瞠目结舌,看着面前寒星布成的剑幕,内心渐渐升腾起了恐惧。 苏寅只拿了一剑,但却有千万点寒星在他身前遍布,他将那一剑缓缓递出,无数寒星便如白日流火一般向众人刺去。 宋星抱着头躲在了锦衣卫架起的短盾之后,颤抖不已。但许久许久,他也没有听到自己属下的哀嚎或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苏寅在递出这一剑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这不是‘极乐往生’,应该说,这不是真正的‘极乐往生’,虽然有了几分神韵,但始终不是。 苏寅一口血喷出,本刺出的无数寒星便在将要触碰到众人之时消散,仿佛泡沫,不同的是,寒星连些水沫都没有留下,它是完全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苏寅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之后的事,苏寅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想着当时未能成功的‘极乐往生’,苏寅皱着眉苦思许久,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失败。苦思无果的苏寅强忍着剧痛,坐了起来,昏迷许久,他很快便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外边还能隐约见些阴暗天空的乌云轮廓,原来只是个夜晚,原来我没有死,只是这是哪里?师弟们现在在哪里? 许多疑惑一下子涌了上来,得不到解答,苏寅没有再去细想,身上的剧痛实在折磨人。他努力盘坐着,强行运功,直到微弱的内息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苏寅才感觉舒服了稍许。他便又继续运起内功,打算治好自己身上的伤再做计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奔走 苍穹如盖,遥远天际被晨曦划出一个豁口,宛如大地之上的伤痕。 直到日上三竿,光线照入牢房,苏寅才从疗伤状态中醒转。这是一个干净的屋子,正午的阳光斜斜照入,原来窗户竟是在阳面,虽然有些空旷,也能看出这个房间的干燥,石床上铺着稻草,苏寅坐在上边,看着这个房间有些茫然。 刚刚到来的善扬郡主看到苏寅已经苏醒,摘下斗篷,放下一个小包裹,道:“苏少侠,你已经醒了?” 苏寅心中无数疑问,见了善扬郡主,张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道:“郡主”便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善扬郡主道:“事情紧急,善扬就长话短说了,苏少侠见谅。”说完便将虞思宁等人如何来扬州寻自己,那卢知州夫妇与宋星如何勾结陷几人入狱之事一并说了。苏寅听完后沉默许久,然后叹气道:“没想到师弟他们最终也没能逃出生天。” 善扬郡主道:“我也没想到,卢知州夫人与我相交多年,竟也如此黑白不分。” 苏寅道:“公门中事,在下本不应多嘴,但事涉我师门弟子性命,郡主,宋星是以什么罪名将我等入狱的?” 善扬郡主道:“虞少侠告诉我,是宋星栽赃你们盗取了他的东西,知州也告诉我他是以偷盗罪名将你们送入官府。” 苏寅道:“宋星用心险毒,若是仅仅偷盗一条罪名,又如何能治我们重罪?” 善扬郡主道:“朝廷对于江湖人士一向很是提防,若是宋星状你们一个恃武行凶,打伤他的护卫,只怕也有些不妙。” 苏寅沉吟片刻,忽然道:“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郡主,我师弟们现下都还平安吗?” 善扬郡主道:“虞少侠三人倒是无妨,只受了些小伤;陆少侠伤势倒是有些重,但也经过了治疗,现在在另一间牢房,也应该问题不大。善扬待会再过去将这些食物清水送给他,再看看他的伤势。” 苏寅稍微放下心来,见郡主送来的食物却是不少,不是一餐两餐的事,有些奇怪,道:“郡主,送如此多东西过来” 善扬郡主道:“我倒是忘了这要紧事。苏少侠,牢中送来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要吃,即便是水,也喝善扬送来的。” 苏寅听了,正要问这是何缘故,看着善扬郡主的脸,忽然间,又明白了,收回视线看着地上,道:“这未免也太过狠毒了” 善扬郡主道:“也有可能是善扬多想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才让苏少侠小心一点,善扬会再去向卢知州说道说道,若是能将几位罪名定在偷盗一事,便是最好” 苏寅摇摇头,道:“郡主,虞师弟没有偷东西。” 善扬郡主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将大事化小,保全诸位,善扬别无他法。” 苏寅道:“我替蜀山同门谢谢郡主。但,灵剑门绝对不会答应这等颠倒黑白的不公之事,杀头也好,腰斩也好,不能坏我蜀山名声。” 善扬郡主心中暗道:这蜀山之人怎么都这死硬模样?有些无奈,道:“话是这么说,你们几位也都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宋星他陷害你们吧。况且他的侍卫也是实实在在的有了死伤,治你们的罪当真不难。” 苏寅手中无剑,习惯性地往腰间抓去,却抓了个空,有些讪讪,坚决道:“用命证明!” 善扬郡主见了这等模样,自然知道不可再与他说这个事,只好转移话题,道:“总之苏少侠先好好养伤,照着善扬的话去做,我现在再去向陆少侠叮嘱一番,然后回去探探卢知州口风。苏少侠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陆少侠他们的吗?” 苏寅低着头想了一番,道:“知道师弟们平安就好,在下没有话说,劳郡主费心了。” 善扬郡主见苏寅目光惨然,愧疚无比,想来是自责没有将师弟们平安带回蜀山,心中不禁有些同情,安慰道:“苏少侠不必担心,善扬尽力而为。” 苏寅站起,行了一礼,善扬郡主还了一礼,便留下一个包裹,带上斗篷的帽子,拿着另一个包裹出去了。 善扬将另一个装满了食物清水的包裹拿来陆思平的房间,但见他仍是昏迷,呼吸尚算顺畅,想来应该无甚大碍。便将包裹留下,撕下裙摆上一截衣衫,咬破了手指,写了‘勿食牢饭’四字塞入包裹中,便自行离去了。 善扬的事还很多,虽然此时才是午时,今天她却已经奔波了很多地方。现在她要赶回扬州城中,去问问卢知州什么时候提审众人,如果卢知州还顾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想来多少会让自己知情。 想起知州夫妇,善扬有些不舒服,今早他们俩背着自己将虞思宁等人抓捕,实在令人生气,便也没有给二人好脸色看。没想到现在还是轮到自己去找他们了。唉——善扬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去吧。 这么想着,善扬郡主骑上了马,城西与扬州城距离不短,所以善扬早上便是骑着马儿来的城西大牢。 骏马飞驰,两旁景观飞速倒退,半个时辰之后,善扬郡主便来到了卢府。 扭捏了一会,还是抬手拿起了门上的铁环敲响了卢府的门。门房很快便打开了门,见是善扬郡主,奇怪地问道:“申小姐?您早上不是和夫人一起出去的吗?”今天一大早善扬郡主便来拉着知州夫人去衙门,想要再次确定一下虞思宁等人的事,没想到到了衙门才知知州已经派人将虞思宁等人抓了。这短短一个早上,事态的变化已是如此严重。善扬郡主感觉有些恍惚。问道:“你家夫人还没回来吗?” 门房将大门打开,想要将牵着马的善扬郡主迎进去,道:“没回来呢,小人也很奇怪,为何申小姐一个人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 善扬郡主没有进门,将马儿的缰绳交给门房,道:“你好生照看这马儿,我现在去衙门找知州夫妇,有空来取。” 不待门房回答,善扬郡主便已经转身离去了。门房十分奇怪,看了看手中的缰绳,又看了看匆匆离去的郡主,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善扬郡主来到衙门,那稍显幽深的衙门正堂之上,‘肃静’c‘回避’二字仍是十分显眼。一个衙役见了郡主,道:“郡主?你怎么又来了?” 善扬郡主没有跟他计较这话无礼,问道:“你家大人呢?” 衙役道:“在内堂陪宋公子商量事情呢,怎么了?” 善扬惊讶道:“宋星还没走?”衙役点点头。善扬郡主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去忙。感到有些棘手,毕竟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宋星说的正想着怎么办,却已经走到了内堂之中,知州夫人见了善扬郡主,连忙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我们正在说你呢,你就来了。” 善扬郡主心中又另作了一番计较,不如便趁此机会,为蜀山众人调解调解,也好让宋星就此罢手。 打定主意之后,便笑着应答道:“说善扬什么呢?” 宋星急忙接过话茬,道:“在下与卢大人c卢夫人在说郡主招亲之时,所出的奇对和应景的诗题呢。” 善扬郡主听了此等很着痕迹的马屁,心中暗骂蠢货,脸上却是一脸笑意,谦逊道:“谬赞谬赞,倒是船上英杰给了善扬不少的惊喜。尤其是苏少侠哩” 宋星脸上已经是一副不可耐烦的嫉妒神情,恨声道:“不过是喜爱卖弄的莽夫而已。”卢夫人帮腔道:“是啊,妹妹,那等有些本事便尾巴翘上天的人你我不知见过多少,又怎么值得妹妹上心?” 善扬郡主见卢夫人如此帮宋星说话,心中有些不喜,道:“是是是,但那峨眉掌门也不错,既有文采,也不张扬” 宋星道:“那等猥琐相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善扬郡主听宋星一味贬低别人,很是不耐,道:“左护卫也不错呀”话音未落,只听宋星又道:“也是无能之辈”话才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在贬低自己,善扬郡主看着他,继续接话道:“不过他可是宋公子的下属啊。” 宋星哈哈一笑,道:“左千户虽然无能,架不住本公子英明神武,领导有方,这才能在郡主的招亲大会之上大放异彩嘛。” 卢知州与卢夫人齐声赞道:“果然如此。” 善扬郡主有些啼笑皆非,也道:“果然如此。” 见众人恭维,宋星难得地有些害羞,道:“各位谬赞了。” 善扬郡主收起戏谑,对宋星道:“宋公子与苏寅都是善扬船上的贵客,两位的表现善扬也都很满意,若是两位自相争斗,岂不是我大明的损失?” 宋星自然知道善扬郡主有意庇护蜀山众人,听到她这么说,靠着椅背,神情倨傲,道:“郡主明鉴,在下本来无意惹怨,只是他蜀山之人盗我财物,还伤我护卫,若是在下不能讨一个公道,如何向死去的众位弟兄交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立场 善扬郡主一听,原来竟是没有闹出人命,顿时觉得事情好办了不少,道:“宋公子与苏少侠皆是我大明栋梁,我实在不忍看到你们二位为了些许意气之争而闹得不可开交,善扬愿意承担宋公子诸位护卫的医药赔偿费用,只盼宋公子能与苏少侠罢手言和。” 善扬郡主这话已经是给足了宋星面子,以她的身份来说,甚至有些低三下四之嫌,想来善扬郡主当真是诚心想要化解双方恩怨,但宋星听了郡主这番话,更加醋意上升,道:“在下实在不知郡主为什么要执意维护蜀山之人,这本就是在下与他们的私事。” 善扬郡主道:“说到底,蜀山众人是因为上了善扬的船才无意得罪了宋公子,怎么说善扬都有些责任为二位调解,冤家宜解不宜结” 宋星道:“郡主误会了,在下与他们在船上的事宜早已在船上便已经解决了,我们也没有恩怨,当下就事论事而已,他灵剑门人偷了本公子的东西,还打伤我的扈从,真当我大明律法是摆设不成?”宋星语气不善。 善扬郡主见这宋星直接将蔑视律法这般大帽扣在了蜀山众人头上,目光向卢夫人投去,盼望她能帮忙说几句话。卢夫人见了自家妹妹的目光,笑着对宋星道:“蜀山之人久居蛮荒,哪里懂得什么礼数律法了?” 宋星道:“我知道他们是些南蛮子,也曾多次规劝他们,不要动手,东西想要就给他们了,可是他们呢,拿了东西不算,还非得打伤我的扈从,卢夫人你倒是说说,哪有这般道理?” 见这人颠倒黑白,刻下还一副受害者的凄惨模样倾诉起来,善扬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她也算有些涵养,听他说完,才悠悠开口道:“他们偷了宋公子什么东西?” 宋星忽地一愣,那玉扳指已经被射成了数截,经善扬郡主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便道:“偷了在下祖传的玉扳指,是家父特地交托给我,要我戴去,将来给儿媳妇当聘礼的,我就满心欢喜戴着玉扳指上了郡主的宝船,想要将它亲手交给郡主。没想到,招亲不成,这些贼人还将玉扳指盗去” 扳指多男性戴在大拇指,哪里见过女孩子戴扳指的?宋星这话破绽百出,显然是当场编排的,善扬郡主不理他的胡言乱语,只抓住一个问题去问:“那被偷走的扳指现在何处呢?” 宋星成竹在胸,道:“他们盗了扳指,被在下发现,自知理亏,居然将扳指给砍碎了,可怜家父还想亲眼看看儿媳妇儿戴着扳指回去,现在”宋星越演越真,将责任完全推到了蜀山众人身上,还一副天地奇冤亟待伸张的愁苦模样,那张苍白虚胖的脸上表情更加滑稽。 卢夫人在旁边帮腔道:“哟哟哟,那宋公子当真是可怜极了。” 宋星大义凛然:“在下倒是无妨,可怜家父,不能亲眼看见儿媳妇儿戴上祖传扳指,被我娶进门,这该有多遗憾?”一副孝感天地的模样,当真唬人极了。 卢知州道:“宋公子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给您一个交待。” 善扬郡主有些发愣,这什么情况?怎么突然之间就成这家伙有怨不能诉,有苦不能说了?还有知州和知州夫人态度也太真诚了吧。虽然心中腹诽,善扬郡主却不得不笑着道:“一个扳指而已,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宋星收起方才的愁苦面容,正色道:“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扳指,却意义非凡,况且,在下也说了,不与他们计较,只要他们肯归还在下,我就不再追究。但他们却将扳指损毁,还打伤我的扈从,实在无法无天。” 善扬郡主道:“虽然宋公子的手下有些损伤,但蜀山众人也都受了重伤,该得的教训也得了,我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宋公子的一切损失皆由善扬一力承担,请宋公子给善扬一个面子,就此罢手吧。” 但宋星并不领情,道:“郡主的面子我自然肯给,但问题不是赔偿,而是蜀山众人的态度,为什么他们行凶之时能那般嚣张?为何本公子一直忍让,他们也不肯退让?郡主一直想要在下不去追究,但郡主可曾想过,你能否代表他们的态度?如果能,请郡主答应我,让他们亲自给在下认错,并且承认一切所为,在下便不再继续状告他们。” 善扬郡主看着这人,心中有些奇怪,莫非他真的以为自己才是应该得到公理支持的一方?难道是因为久居高位才容不得一点忤逆,想要如何便要如何?又想起蜀山众人那般死硬脾气,要他们承认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根本难如登天,便道:“善扬代表不了任何人,只是一个想要化解恩怨的旁观者,但善扬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若是人心瞧不见真相,也自有天公会还原真实。” 宋星道:“郡主所言在下不敢苟同,真相就是真相,怎么还会因其他的什么东西改变而改变?若是郡主不能代替他们承认这些罪名,便请做好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届时公堂之上,对质一番,便自有公道。” 善扬郡主听宋星语气自信,不禁有些担心蜀山众人,蜀山之人都不是什么能言会道之辈,要他们与这人对质,如何能赢?况且想到此处善扬郡主看了一眼卢知州,也不知道这人和卢知州私底下到底如何商量,现在为何越来越看不透这卢知州了呢?卢知州脸上神情肃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善扬的眼神掠过他的脸。便是卢夫人,也有些奇怪,怎么听着这宋星的这般胡言乱语还能主动帮腔?一时间善扬郡主感觉脑袋有些疼。 卢夫人适时道:“对啊,咱们在这里说这么多也无济于事,在公堂之上一番对质,不就能真相大白了吗?相公办案素来不偏不倚,两位又在这里争个面红耳赤图什么呢?” 卢知州道:“下官受朝廷俸禄所养,万分不敢轻慢。” 善扬心道:“朝廷那点微薄俸禄便是养活你们二人都勉强,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还挺干净?”不过终究是腹诽,现在善扬郡主感觉自己身处这内堂,竟有些孤独之感,连卢夫人也不肯为她说句话。又一想,为何宋星方才的语气那么自信?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呢?迷茫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虞思宁那张稚嫩坚决的脸庞,即使戴上了重枷,那对善扬郡主所说的‘谢谢’二字,善扬郡主便再无反复,选择了相信蜀山众人。只是,蜀山之人所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宋星还能如此自信? 又回想了一番和宋星的对话,才发现,自己真的缺乏一个立场,一个旁观者,真的没权力管得那么多的,而且,自己虽然看似站在蜀山众人来向宋星求情,却忽略了一个事实,这件事,错的不是蜀山之人,为什么自己的话语之中却流露出了相信宋星之意,想来宋星也是因为他的谎言让自己如此深信而洋洋自得,而自信坚决的吧。 如此想了,善扬郡主便索性不再有任何低头,道:“宋公子如此言之凿凿,希望届时公堂之上能够将有力的证据一并呈出才好,善扬绝对不会允许在眼下有冤假错案发生,如果善扬无力阻止,也会让皇上知晓事情原委。还请好自为之。” 面对善扬郡主的话锋突转,宋星有些愕然,但听完郡主这番不客气的话之后,便冷笑连连:“在下自然知晓轻重,也盼郡主不要掺和这等浑事,毕竟蜀山潜逃之人可是在郡主家中抓到的,若是被皇上知晓了,只怕会影响首辅的致仕生活呢。” 将所有话说开之后,卢知州和卢夫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赤裸裸终归是让人有些不自在的。 善扬郡主向卢知州道:“卢大哥,善扬只希望您能秉公办案,莫失偏颇。善扬言尽于此。” 卢知州忽地口吃起来,嗫嚅道:“这个本官这个一向办案那个公正”好端端的一句话,竟是说得磕磕绊绊,不成体统。 见了自家夫君这般窘态,卢夫人道:“妹妹不必操心,外子处事一向知晓分寸,这件案子虽然不复杂,但牵连到了宋公子和妹妹,便更得慎重。” 善扬郡主听了牵连之言,知晓自己算是真的和蜀山众人同进退了,便失去了那调解者的中立态度,不过也好,自己本来也是站在蜀山一边,便也没有在意,又想起了什么事,向卢知州问道:“不知道卢大人打算何时提审蜀山之人呢?”提审嫌犯之时,便是嫌犯与讼主对质的时候,善扬郡主这么问了,自然是想早做打算。 卢知州道:“我看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便等牢中蜀山二人苏醒之后便提审吧。” 善扬郡主道:“这倒也是。那就有劳卢大人,提审犯人之前,差个衙役告知善扬一声,善扬要来看看。”不待卢知州说话,又道:“对了,我今早已经去过城西大牢了,看了两位少侠,他们并无性命之虞,若是在此期间忽然发生什么意外,本郡主定然不会罢休。”语气严厉,竟是将堂中众人说得怔住。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隔壁老王 自从那日善扬郡主离开之后,苏寅在牢中只管吃郡主送来的清水和干粮,虽然大伤才经过处理,未免有些营养跟不上,但刻下身陷牢狱,苏寅倒是未曾觉得不适,好在他身子骨也还算健壮,仗着内功精深纯粹,调息之下伤口也在缓慢愈合。而狱卒送来的食物都被他扔到了墙角,时值夏初之时,食物发馊腐烂极快,幸好牢中通风干燥,但也有不少苍蝇围着那些食物打转,整日嗡嗡作响,闹得苏寅好不心烦。 苏寅便抱了稻草,铺到地上,盘着腿坐到了另一个墙角,暗暗运功疗伤。若是现在有人能看见苏寅疗伤,仔细看去,兴许能看见他的头顶之上有丝丝缕缕的淡淡雾气升腾而起,原来这是道家内功外显的一个特征,往往高深之处有‘三花聚顶’之说,便是依靠体内内息运转升腾的外显雾气在天灵盖凝聚,久久不散,作三花之状。而似这般神奇的景象,非功力高深之辈难以做到。似苏寅这般年纪轻轻便在运功之时能够在头顶形成雾气,一来是他所修行的功法精纯,而来恐怕也是勤奋修行的缘故,昭示着他于此一道,的确小有所成。 聚精会神的疗伤过程中,苏寅意识也没有完全放在体内,他留心关注着外界的动静。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苏寅好似听到了指甲盖摩擦墙壁的难听声音,咯吱咯吱,虽然断断续续,而且声音极轻,偏生苏寅又能听得十分清楚,就像有人特意拿着砖头在自己耳边用指甲盖划过。 这般令人极不舒服的声音另苏寅很难受,很不情愿地从疗伤之时的那般奇异状态中退出,想要仔细去听听,可是耳边又没有了那个声音,很是奇怪。 苏寅便又盘腿,双手捏了一个拈花法印放置在膝盖之上,闭目凝神,再度进入了那般奇异境界,感受着内息在体内流淌,宛如置身在温暖的河中,缓缓徜徉但不久,耳边又传来了沙沙的指甲刮墙壁的声音,搅扰得苏寅不得安宁,越想不去听,反而越清晰地在耳中不断响起。苏寅无奈,又恼火地退出了那般状态,睁开眼睛想要去寻那源头。可是奇怪的是苏寅一睁眼便听不见那声音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运行内功之时听力变强了?苏寅这般想。 正这般想,耳边又传来了微弱的沙沙声音。苏寅凝神去听,原来是旁边的墙壁传来的声音,便附耳贴墙去听,果然是有人用指甲划过墙壁,想来应该是旁边牢房的人在刮墙壁,可是为啥要这么做呢? 苏寅弯着指头,用指关节敲了两下墙壁,那边刮墙壁的声音忽然停了,随即便传来指关节敲击墙壁的声音。苏寅有些高兴,原来隔壁真的有人,低声道:“旁边的兄弟,你好啊。”许久也没有听见对方回话,苏寅有些疑惑,又听到了指甲划墙的声音,隔壁的人还在,为何不回话呢?这般想着,又用指关节敲了两下。这下有了回应,亦是咚咚两下,仿佛与苏寅相和一般。 苏寅便又咚咚咚三下,墙壁那头也传来咚咚咚三声,确认有人之后,苏寅将嘴对着墙壁又道:“隔壁的兄弟,你好啊。”然后便附耳去听,许久也不见有回应。苏寅有些讪讪,便不再理会隔壁那怪人,又想了想,怕不是陆师弟在旁边,又问道:“陆师弟,是你吗?” “你烦不烦,别吵行吗?” 苏寅一听,嗬,挺横,却又不是陆师弟的声音,倒像个老头的声音,本着敬老爱贤的优良品质,苏寅对着墙壁行了一礼,道:“在下蜀山苏寅,斗胆请教前辈名讳。” 墙壁那边沙沙之声一直不断,听了苏寅这话,悠悠传过来一句:“我姓王,你便叫我老王就成。” 隔壁老王?苏寅啼笑皆非,道:“那个王老王前辈” 那声音不耐烦起来:“这么啰里啰嗦的,刚才就咚咚咚打扰老夫,你是闲的没事干吗?” 苏寅愕然,不是他一直在刮墙壁打扰到我了吗?怎么还成我的不是了?便觉得有些气愤,道:“老王前辈何故一直抠墙作响?” 老王道:“这你也能听见?老夫就这点爱好,在这牢中无所事事,你总得让老夫找点事做吧。” 苏寅道:“抠墙是什么爱好?” 那声音满是鄙夷,道:“俗人俗人,哪里知道老夫这般事业的伟大之处?” 苏寅面对这般嗤之以鼻的傲慢态度,也很生气,语气也很放肆,道:“从未听说过有人喜欢抠墙的,老王这是想要用手抠通墙壁好越狱吗?那你可扣错方向了,在下这边也只不过是另一个牢狱而已。” 隔壁哈哈大笑,道:“抠墙绝技本来就是要适逢百无聊赖之时才能学会,你当我是怎么学会的?是藏在别家夫人床下,听床上二人嬉戏,心中焦急,便只能抠抠墙壁聊以。” 苏寅听了这等荤话,皱着眉不说话,但隔壁那人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你可不知道,窥人阴私那般刺激精彩,加上心中焦急搔痒,便只能抠抠墙壁,冷静冷静,冷静之后听床上二人动静暂歇,又听那妇人与丈夫说些言不由衷的恭维之话,便更加好笑,偏生还得好生忍住,不能笑出声来” 苏寅喝道:“够了,你这般没皮没脸的老东西,苏某堂堂男儿怎么会和你这等为老不尊的老淫贼同居一片屋檐之下?”说完一掌拍在面前的厚墙之上。 隔壁传来愤怒的喊叫,“你有毛病吗?灰尘这么一抖落,老夫辛辛苦苦写的东西又看不清了。混蛋!” 苏寅很是愤怒,不屑再与他说话,这老王居然是因为与别家妇人通奸才被抓入这大牢之中,当真可耻。 其实苏寅不知道这扬州大牢分级森严,若是一般淫贼,怎么够资格关在这甲等牢房之中呢?只怕早就被关在乙等牢房中日日被狱卒酷刑加身了。 苏寅起身不愿再与这人接近,便去了墙角那边,牢中饭菜发馊的那边,虽然环境恶劣,总也好过与这污浊之人只一墙之隔。 苏寅没有理会隔壁,隔壁便也没有再说话。苏寅盘腿继续疗伤。但只要一运转内力,便能听见那令人很不舒服的沙沙声音,苏寅烦得没法,拿起稻草,愤愤地塞进了耳朵之中,想要隔绝那声音,可是一旦运功,那沙沙之声便又在耳边回响,吵得苏寅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苏寅很是抓狂,听见这沙沙之声,又联想到那般龌龊之事,更加愤怒,索性赌气不去运转内功,可是身遭又是发馊饭菜的酸味,苍蝇的嗡嗡之声也是恼人得紧。苏寅没法,只能再次坐到牢房那边去。 可是隔壁那人的声音居然更加大了,这次好像不是用指甲盖去刮墙壁了,是用什么东西去刻,所以声音更加具有穿透力,即使苏寅不去运功,也能够听见这断断续续的刮墙之声。 他又是一掌打在墙壁之上,道:“你不要再抠墙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声音有些大,便引来了狱卒,狱卒走过来,拿着大棒指着苏寅问道:“怎么回事?”不待苏寅回答,又到隔壁牢房之前,喝问道:“老王,你不要耍花招啊。” 老王的声音有些殷勤,道:“没事没事,狱卒大哥放心。” 狱卒举起手中的大棒示威般的看了二人一眼便走了。 狱卒刚走,隔壁老王便道:“你能不能别弄出这么大动静?老夫偷摸写些字容易吗?” 苏寅一听,有些奇怪,问道:“在大牢之中,你能写些什么?” 隔壁老王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工作,抱怨道:“这铁钉已经很短了,若不是需要着重刻下的东西我都是用指甲来写,现在你一巴掌把这墙壁打得倒是干净,却要老夫浪费铁钉来刻” 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唠叨兴许是上了年纪的人的通病,苏寅一听隔壁那人那般可怜,只怕跟自己一样,也是含冤入狱,便试探着问道:“老王?你因为啥入狱?” 隔壁老王道:“在外边待着干嘛?外边不还是个更大的牢笼吗?老夫在这狱中,倒还自在些。” 苏寅更加疑惑,怎么在牢中还要更加自在呢?隔壁老王继续道:“在这牢中至少写写东西没人管你,时间又多,脑海里的东西能写出来,便也不算枉活这一生” 苏寅道:“那前辈方才所言” 隔壁老王道:“难得有个说话解闷的,便想与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年轻人如此沉不住气咳咳” 苏寅有些赫颜,道:“在下小人之心,妄加揣度前辈,对不住。” 隔壁老王手上一直没停,听到苏寅说这话,却突然顿了一下,隔了一会苏寅才又听到沙沙之声,隔壁老王的声音也才传过来,道:“妄加揣度我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了,不妨事的,老夫都习惯了。”说完嘿嘿笑了一声,在苏寅听来却有些悲凉。 苏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没了铁钉刻墙壁的粗重声音,但仔细去听,还是能听见指甲盖划过墙壁的声音,看来老王还要写很多东西,铁钉刻完就没了,但指甲还是会长的,所以能用指甲,便用指甲了。 老王道:“再忍一会吧,这面墙,马上就写完了” 苏寅道:“前辈自便便是,无须理会在下。” 老王嘿了一声,道:“说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上将军 苏寅不愿多说,道:“得罪了一个有权的人,被诬陷偷盗,便进来了。” 老王道:“那你挺倒霉的。不对啊,一个偷盗罪名够资格把你关在这里?” 苏寅道:“听前辈所言,莫非关进这大牢里的人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在下一醒来便在这牢中了啊。” 老王将这扬州大牢所分等级品秩与苏寅细细说了,苏寅听完也很奇怪,道:“莫非那厮还给我栽赃了其他罪名?” 老王道:“这倒不像,能在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作奸犯科之人。” 苏寅好奇道:“那前辈是如何进来的?” 老王道:“嘿,我是自己进来的。” 苏寅道:“请前辈不要再开玩笑了,在下是真心求教。” 老王道:“没有跟你开玩笑。”说完顿了一会,才又悠悠开口道:“我跟你一样是个人,生命就是个监牢。”苏寅道:“您太悲观了吧。” “我祖宗没眼光,让我好学问,等我长大,让我著书传世,嘿嘿,”老王笑了笑,语气有些嘶哑,恐怕是很久没有喝水的缘故,“谁知道,写游记,他们说我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注解兵法,又说我策动谋反;写神怪故事吧,又说我导人迷信;最后唯有替人写传记,嘿,结果啊,这个名人失势,被定为乱党,我跟他一块被判了个终生监禁你说是不是命中注定要坐牢呢?唉,人生就是个牢狱哟。” 苏寅不明白老王说的他们是谁,又或许他不是具体指的谁。一时之间也颇有感触,轻喟一声,道:“难得见似前辈这般豁达之人。” 过了一会,墙壁那边才传来老王的声音,道:“我这哪里是豁达了?只不过是看开了而已。” 苏寅接起刚才的话题,问道:“前辈是为谁写的传记呢?” 老王道:“给谁写的还重要吗?” 苏寅道:“随便问问而已。” 老王喟叹道:“或许你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这个人了——”苏寅从那边传来的飘忽声音中仿佛能看见老人一脸追忆的神色,“郑纬地!” “郑纬地?” 苏寅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是西蜀人士,当年西凉那位号称朝廷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不败将军令整个帝国都很侧目。但苏寅其实对他的事迹不甚了解,只是听闻那位上将军后来被刺身亡,而那刺客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这人与西蜀灵剑门也有着不浅的瓜葛——易至阳。 老王道:“郑将军在那时乾坤天降,真是我大明之福,若不是他,只怕我大明国祚也已经结束了。” 苏寅问道:“他不是谋逆乱党吗?” 老王没有急于否认,而是用一种温和的告知后辈的语气娓娓道来:“万历十年,张居正首辅溘然长辞,年少的皇帝陛下迫不及待想要亲政,但首辅在朝廷之上的影响力还很巨大,皇上手脚皆被束缚。为了从首辅的阴影中走出,皇帝一改张首辅所施政策,有些操之过急,时局动荡之时,北边鞑靼仍不安定,想要南下犯我中华,帝国集结重兵于北方边境,做好了与鞑靼决战的准备。那时帝国刚刚经过首辅苦心孤诣的一番操持,国库充盈,兵强马壮,年少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便是皇帝陛下也是寄希望于这次战斗,想要将北边敌人一举廓清。” “谁知东南沿海倭寇残余竟然流窜gdgx两省,原本以为他们翻不出多大的浪,没想到他们撺掇着南方百越反叛帝国。此次少数民族的叛乱实在非同小可,波及南方数省,叛军势大,竟连陷泸州c潭州等富庶地区,眼看这股叛乱的火焰就要由南而北,烧遍大明。皇帝震怒,但帝国的军队都集结在了北方与鞑靼对峙,此刻分兵,焉知会不会被鞑靼趁机打入京城,倾覆大明?” “这个时候,一个西北边军的将领向皇帝竟然直闯皇上帅营,说是无须分兵,自己便可对付百越倭寇” 苏寅问道:“这便是郑将军吗?” “正是郑将军。那时郑将军声名不显,便是在西北军中也只是一个偏将,根本没有资格直接面见皇帝陛下,凭这惊驾大罪,便是军士将他就地格杀也是应当。但皇帝陛下年少气盛,在万马齐喑,朝廷之中无人敢站出来抵定大局的时候,见了豪迈自信,极具胆魄的郑将军便很高兴。” 苏寅仿佛能想见郑将军孤身闯入帅营,高声喊着有计镇伏百越之时的潇洒凶险,也能想见当时年少,意气风发的皇帝见了这等人物是多么欣喜。 “皇帝向他询问有何妙计能够暂时将南方叛乱镇压,皇帝需要的是时间,只要先将北边的麻烦解决,腾出手来,南方叛乱根本不足为惧。但郑将军根本没有具体的策略,他只道:‘食国家俸禄,国家危难之时,安能无所作为?’气得皇帝当即便要砍下他的头。” “后来呢?” “后来郑将军又叫了,‘皇上你将我派去南方,也省了你这一刀子的事,若是南方叛乱不平,郑某人自然会死在南方’,皇帝当真气极,这人来此根本没有拿出实质性的建议,便将他贬到了gx,要他快马离去,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说到这里,老王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无奈好笑,却不知那最后结局如何,苏寅便也不解这笑意是何意。 “皇帝陛下也许想着郑将军能在南方拖延些许日子,待朝廷与鞑靼决战之后,便立刻回师平叛。但或许皇上也没有想到,郑纬地一个人去,便将百越叛乱给平了。” “什么?”苏寅惊讶无比,声音骤然变大,引来狱卒一阵警告,便又收敛了声音,不敢造次,“一个人平了叛乱?” 老王却仿佛很满意苏寅这个表现,口中也是无尽的钦佩之情,“是啊,他一个人平叛了整个百越叛乱。” “原来郑将军早就了解过叛乱的形势,到了被围困的襄阳之后,便偷偷去见了叛军首领黄超,那时叛军内部各有派系,与倭寇更是有长久以来不可调和的矛盾。郑将军去见了叛军首领之后,想要说服他接受招安,没想到那黄超根本不答应,只让郑将军速速回去做好守城的准备,不日便要开始攻城了。” 苏寅道:“这叛军首领倒是颇有古风。” 老王道:“他本是落第秀才,顺势而起便做了叛军领袖。” “攻城那日,郑将军在襄阳城门之上,坐而抚琴,城门大开,只有几个仆役在城门口扫尘。” 苏寅颇有兴趣,道:“空城计?” “嘿嘿,正是诸葛孔明空城计。妙的是叛军明知这是空城计,却又疑心不敢进。这时叛军的领袖黄超便对叛军道:‘别中了这贼人的疑兵之计,随我杀将进去’。郑将军本就是乱弹一气,此刻听了首领的话,便急不可耐地砸了琴,对那首领大喝道:‘黄超哥哥快将他们带进来,朝廷对你的许诺就在眼前’。城中突然烟尘大起。” “叛军之中便自己乱了起来,黄超旁边的副将王伦便叫着‘好你个王八蛋,背着咱们向朝廷投降了’,说完便一刀将黄超砍了。原来郑将军之前早已将与黄超会面的消息泄露了出去,故意让叛军得知” “妙!”苏寅听了这般惊心动魄的演义一般的英雄事迹,衷心赞道。 “暂时解了襄阳之围,按理说郑将军这时便应该老实等待这北边战胜鞑靼再集结军队前来平叛。但郑将军又孤身入了一次敌营,但这回乃是重装骏马,大模大样地进入叛军大营。那王伦杀了黄超之后,本就军纪涣散,更加难以约束手下兵士,见郑将军大模大样前来,便要上前擒住,郑将军怒喝道:‘大胆!本将军乃天子派来招安钦差,谁敢动我?去,让王伦那厮来见我’。说完大模大样地在叛军广场之上骑着高头大马,有恃无恐。” “王伦听说郑将军到来,很是生气,便要着人将其擒拿,郑将军冷笑着告诉他:‘朝廷已经集结了重兵往南而来,如果不想自取灭亡,便接受招安,跟朝廷合作’。王伦是什么人物?势利小人,一听朝廷已经要派大军来征讨,便存了三分惧意,但终究还是想占便宜,要郑将军答应他裂土封侯,并且永远世袭,说了很多天方夜谭的条件。” 老王感觉有些好笑,继续道:“便是这般画饼空头许诺之事,郑将军也装得十分为难,假装要回去请示皇帝才行。后来便一个人与叛军谈判,有模有样地谈了好几个来回,才让王伦答应接受招安。后来又撺掇着接受招安的叛军去进攻倭寇” 苏寅有些无语,道:“这郑将军好生腹黑啊。” “哈哈,英雄本色而已,兵者,诡道也。后来倭寇率领的另一支叛军与被郑将军哄骗的这支叛军打得不可开交,郑将军见战事不利,便持剑直接将王伦斩了,顺利接过这支军队的兵权,带领这支军队,将倭寇率领的那支叛军剿灭。” 苏寅无话可说,一方面觉得郑将军真是个大大的人物,一方面也觉得黄超c王伦二人被宋将军坑得太惨了。 倩女幽魂人间道中,张国荣回到的人间还不如妖魔道,良善正直之人竟是那在牢中,黑白颠倒不过如此。书中致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人间道 这般英雄传奇任谁听了不是热血沸腾?或许老王是为郑纬地著过传记的人,所以在描述这些细节时,十分生动:“不到一个月,南方诸道的叛乱火焰便被郑纬地将军一个人扑灭了,使帝国避免了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而北方皇帝陛下与鞑靼的战斗也开始了。小哥须知,当时我国殷实富强,兵强马壮,在与鞑靼的战争中,是有着不小的胜算的,虽然鞑靼趁着我朝新皇初政,国疑飘摇之时悍然入侵,但同时,这也是刚刚亲政的皇帝陛下摆脱强臣影响,建立自己威信的大好时机。” “战争初期,大明军队捷报频传,少年天子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军事才能,连挫鞑靼军队。开平卫一役,皇帝陛下一举将鞑靼军队击溃,至此北境尽复。但年轻的皇帝要的还不够,他要像太祖,要像成祖一般,将大明国土推到更远更远的地方。于是他下令追击,将鞑靼残敌尽数歼灭。” 苏寅皱着眉问道:“鞑靼人来去如风,怎么追得上?” 老王喟叹道:“皇帝也是凡人,毕竟免不了志得意满,才下令追击,并且将张首辅时期的武将全部留守,派出的都是自己新提拔的亲信武将,而其中还有不谙军事的天子近宦。这些所作所为,不用老夫多说,小哥也该明白是为了啥。” “正是天子这般急功近利和用人不明,才导致了后来那场震惊全国的惨败。皇帝新胜,便派出了两路大军,一路由大同往北,一路由开平卫往西,将兵锋推向大漠。领大同那支军队的便是那阉人李元茚,此人若是好好领着军队北上,便能在鞑靼人遁走之前完成合围,没想到他为了领军经过家乡想要炫耀一番,便绕道蓟州,从蓟州又北上,如此一来,两军未能形成合围,让鞑靼逃之夭夭。鞑靼人派人给他送去不少东西,他为了逃避责任,便又将年轻将领洪凌率领的一路大军的动向和皇帝所在泄露给了鞑靼人。如此一来,鞑靼便用三千轻骑,避开两路大军兵锋,直扑天子所在开平卫。此时开平卫一带防线守军都已派出追杀鞑靼溃军,正是空虚之时,鞑靼人三千骑兵轻而易举便能拿下开平卫。天子震怒,命令两路大军回师救援”老王却突然没了声音。 苏寅附耳仔细听了许久,隐约听到那边捶胸顿足的懊悔愤怒。老王颤着声音,悲戚道:“谁知,谁知,阉人误国,这李元茚蠢材啊,他在葫芦口遇到了鞑靼人的伏击,仓皇之下不顾十万大军自己便逃了,十万大军,便这般如同鸿毛一般葬送在了葫芦口。” 苏寅道:“那洪凌将军率领的一支军队呢?” “那支军队插入了鞑靼内部,但在听到另外一路大军全军覆灭的消息,便立刻回师援救开平卫的天子。等到杀回开平卫之时,鞑靼人已经携着新胜卷土重来,数万军队包围了开平卫。那李元茚却还向皇帝进谗言,声称洪凌将军未能及时配合才导致一路大军的覆灭。皇帝盛怒之下,便将刚刚千里迢迢赶回救援的洪凌将军给砍了” 老王的话语又一次顿住了,苏寅也是心有悲戚,小人误国,当真可恨。过了许久,老人才平复心情,缓缓开口道:“北方战局再一次陷入被动,此时身在南边的郑将军已经得到消息。便率领着刚刚收服的一万多人星夜赶往北边。” “这回皇帝亲自接见了他,因为郑将军已经显示出了他足够的能力,便是天子垂青也不嫌逾越的能力。皇帝将兵权全部交给了郑将军,一切事宜皆由郑将军做主。” 苏寅道:“皇上便是这种时候也不忘削弱相派势力吗?”皇帝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之前名不见经传的郑纬地,也没有再次启用张首辅留下的武将,的确是有些草率和不够坦荡。 老王默然,算是默认,又道:“拿了兵权之后的郑将军,第一件事,便是将李元茚斩首示众。这件事上,皇帝为李元茚求情,但郑将军没有答应皇上,也许祸根从那时起便已经埋下了,但那已是后话。当时,将李元茚斩首之后,三军弹冠相庆,军心重新凝聚起来,而郑将军将要面对的是接近十万的鞑靼精锐骑兵,而自己手中,只有刚刚从大漠杀回的四万余疲军,从南方带回来的万余乌合之众,朝廷精锐都被李元茚尽数葬送。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郑将军当时的情形大抵便是这般。” “事到如今,便只有向鞑靼求和了。这般言论一时间在军中甚嚣尘上,无数奏折像雪花一般堆到皇帝的书案之上,面对这般情势,皇帝也有些难以决断。这时候,郑将军又一次站了出来,在天子之前,慷慨陈词,大明何以立国?大明何以能够由南统北,驱逐鞑虏?太祖将不可一世的蒙古人从中华大地赶走,成祖定都bj,便奠定了大明的魂,永不屈服,便是堂堂正正将首度放在首当其冲,便是要四方蛮夷见识我汉家天子的胆魄。自太祖始,大明!无汉唐之和亲,无两宋之岁币。今日言求和者,都该死。” 恐怕苏寅不知道,那边的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已经爬了两行浊泪,但他能从老人略微发颤的语气中听出来自豪与感动。 “皇帝羞愧不已,颁下旨意,再有言苟且求和者,死。另一道旨意发往了bj,若是此间开平卫战役皇帝不幸战死,便另立皇帝。君臣同心之下,终于稳定了局面。这个时候,郑将军一方面加强城墙防卫,一方面不断派出谍子号召全国藩王前来勤王。” “鞑靼十万铁骑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有些破旧的关隘,在那背后,便是富庶繁华的京畿地区,而这座关隘之中,住了一个统治那片广袤繁华土地的人。只要能擒住他,便将这大好河山给拿了。于是他们发起了攻击,这是新皇亲政以来面临的最大的危机,幸好在之前的磨练之中,他已经学会了身居高位最重要的一点——用人。他将兵权全权下放给了郑将军,郑将军也没有让他失望,在鞑靼猛烈的攻势下,凭借手中的五万军队,死死坚守。开平卫不是个大关,五万军队无法在城中完全展开,所以面对敌军攻势,郑将军并没有一味死守,多次亲自率领轻骑从侧翼袭扰敌军。” “鞑靼人终归是草原上的民族,终究还是不善于攻城战争,郑将军正是抓住了这般弱点,才能坚守多日不失,或许我与你说来轻巧,其实当时情形惨烈无比,郑将军终其一生,除了后来那致命的一指,几乎所有的伤势都是在开平卫战场上所受。守城的五万士兵十不存一,加上被李元茚白白葬送的十万大军,此次与鞑靼的战争,几乎将帝国所有的精锐都埋葬了。” “郑将军凭借他惊人的韧性与斗志,生生拖到了勤王的藩王集结到来,最终逼得鞑靼不得不退兵。这一仗,大明与鞑靼都没有讨了好,可以说没有赢家。但郑将军,也成为大明新的璀璨将星冉冉升起。” “皇帝班师之后,便封了郑将军征西大将军,独领西凉军,那时帝国唯一剩下的成建制的精锐军队,而这支军队,是帝国用来抵挡西戎的唯一保障。官拜武官极品,封定国公的郑将军是平步青云之时,正当壮年,但他的功业并没有止于此,镇守西凉之时,与西戎十七战,皆战而胜之,无一败绩,将大明的国境线推到了望北城,对了,望北城也是郑将军主持修建,郑将军定国之功,已经封无可封,战功煊赫,只怕大明这些年来,要诞生一个异姓王了吧。” 老王语气中满是追忆,苏寅想道:这般人物,的确值得为他立传传颂。 老王突然却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咳嗽起来,老王道:“然后,便死了”满是荒诞可笑的语气,重复着:“死了,死了,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无比悲凉,像是质问这虚无中的茫茫天道一般。 苏寅不知如何安慰,将手掌摊开紧紧贴在墙壁之上,道:“前辈” “你说是谁杀了他?谁能杀了他?还不是”老人似是害怕触碰到什么隐秘的伤口一般,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但苏寅还是能够知道他想说的是谁,功高盖主,便是这般简单的道理了。原来郑将军的死因不似自己原本以为江湖仇杀那般简单。苏寅道:“原来郑将军如此可敬可佩,只是这些事情,在下久居西蜀,怎么也没有听人提过呢?”苏寅自然知晓为何无人敢提,事关天子颜面,这公道啊,慢慢地,也就没了。此时为了转移老人注意力,让他莫要失言,便只能这么问出了口。 老王久久不说话,苏寅听到那边沉默,也默然了。 “我闻西蜀读书人颜云山有两句话,不知用来评价谁——” 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自古忠义多白骨,豺狼当笑我当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良心 二人隔着墙聊了许久,老人似乎是有些累,说的话渐渐少了起来,倒是苏寅,说起了自己在sd的所见所闻,此次北上sd,是他第一次离开西蜀,独自出远门。他将sd洪灾的惨像一一向墙壁那边的老人说了,老人也不说话,只是语气悲悯地叹着气。一直说到后来如何与师弟们一同上了洪武宝船,参加善扬郡主的书剑茶会,如何与宋星交恶,下船之后被宋星诬陷擒拿等所有事宜。 老人静静听着,忽然问道:“宋星?他的父亲是宋元吉吗?” 苏寅道:“是啊,他父亲正是继郑纬地将军之后的征西大将军宋元吉。” 老人冷讪道:“宋元吉这般跳梁小丑也能身居高位了?”苏寅不知这是何意,老人继续道:“我当年暗中查访郑将军之死的真相,发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简直就是由上至下,整个朝廷的整体意志都希望郑将军去死。但郑将军死去之后获益最大的是谁?宋元吉接任了郑将军的征西大将军之官位,统领着十万西凉大军。这宋元吉表面上与郑将军情同手足,可是经过我的调查,这件事情当中有着宋元吉的影子,只怕他没那么干净。于是我顺着他往下查,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推论——是他将郑将军行踪泄露给了易至阳。” 苏寅不太想无凭无据非议这些朝中大人物,道:“应该不会吧。” 老王道:“郑将军何等身份,自然有死士暗中保护,即便易至阳想要刺杀,又如何能够轻易得手?偏偏那天将军临时起意巡视望北城,身遭死士都被支开,你说,这其中,与郑将军关系亲密的宋元吉没有干系谁能相信?” 苏寅见老人这般执着,便没有接他的话茬,继续说自己的经历,“在城西经过一番战斗,我在搏斗中手上昏迷,醒来之时已经在这牢中了。几日前,善扬郡主才来探望我,告知我几位师弟也都平安无事。但是呢,这顿官司只怕是铁定要吃的了” 墙壁那头又传来了指甲刮着墙壁的声音,苏寅便知老王又在写东西了,便道:“前辈请当心些,不要伤了手指。” 老王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道:“无妨,小哥不需为我担心,这么多年,老夫早就已经习惯了。” 苏寅点了点头,道:“在下就在此疗伤,前辈若是想要聊天,便叩击墙壁三下,在下也以此回应。”与老王相互约定一番之后,苏寅便沉浸心神,运转内力,不多时,头顶上又升腾起了淡淡的朦胧雾气,而隔壁的沙沙之声仍然入耳清晰,只不过,苏寅此时知晓这声音的来源与原委之后,便不觉搅扰恼人,反而觉得莫名心安,或许,是因为这声音能提醒苏寅,在这狱中,他不是孤身一人吧。 直至夜幕降临,月光斜斜洒入牢房,那一尺见方的小窗户透过来的月光犹如素裹雪缠一般,贴墙而坐的苏寅一半面容隐于黑暗,一半露于月光,英俊苍白的脸上更增了几分神秘。此时忽然从墙壁传来咚咚咚三下指关节叩击的声音,苏寅在潜心疗伤,听了这三下之后便敛了心神,收了内功,睁开眼来,见月亮高悬,原来已是深夜,自己未感时间流逝,没想到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便叩了三下墙壁,道:“前辈,晚辈在哩。” 熟悉的苍老声音传来,“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这面墙我被我写完了,我之后就要写另一面墙了,你若是想找老夫,需得大点声拍墙才行哦,不过呢,没事可别瞎拍,打扰老夫写东西。” 苏寅没想到老王趁着月光已经将这一面墙都给写完了,这般毅力当真令人钦佩,道:“前辈,已经很晚了,您明日再写吧,今天先歇息了行吗?” 老王道:“老夫正要睡觉,小哥也早些睡吧。” 苏寅便抱着稻草又回到了那张小木床上,今日与隔壁老王一直聊天,口中干渴,便取了善扬郡主送来的水袋,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便倒头睡下了。连日来的遭遇让他身心俱疲,加上担心师弟们安危,便是在梦中,也没有睡得踏实。 他梦到了自己与虞猴儿在山中那片竹林中,却突然窜出一条巨蛇,人腰粗细,脸盆大小的头颅,两颗獠牙泛着寒光,狰狞无比,令人望而生畏。眼看着巨蛇扑来,虞猴儿突然将自己推开,喊道:“师兄快跑,师兄快跑。”但为时已晚,毒蛇身体太长,头颅咬住虞猴儿的时候,蛇尾已经将苏寅缠住了。苏寅只见前面的虞猴儿浑身鲜血,身体被巨蛇撕扯得支离破碎,胸口气闷无比,将要窒息,便见虞猴儿从鲜血中伸出手,苏寅想要伸手拉住,但虞猴儿已经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苏寅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胸口的窒息之感和身体上的被缚之感都是真实的,两个公人拿了粗重的铁链将苏寅牢牢捆住,苏寅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说着便挣扎起来。 两名拿着铁链的公人急道:“快来帮忙,这厮力气太大。”苏寅的后脑勺便遭了钝物重重击了一下,苏寅神智立刻模糊起来,眼前一黑,又强自睁开眼睛,想要举起手质问,“你们”刚说出两个字,后脑勺便又遭了狠狠一击。苏寅便彻底昏迷过去。 此时隔壁的老王听到此间动静已经醒了过来,啪啪啪拍着墙壁,问道:“苏寅小哥,你怎么了?” 一名狱卒拿着棍棒在老王牢房门口指着他,道:“老王头,你少管闲事,知州大人要审问这厮,睡你的觉!” 身形单薄的老王冲到牢房前抓着栏杆想要努力探出头看看苏寅情况,那狱卒举起手中的大棒,也不管会不会将犯人打死,夹头夹脑便向老王打去,口中呼喝道:“滚回去,滚回去。”老王伸手挡在头上,仍是在张望,狱卒索性打开牢门,一脚将老王踢翻,手中大棒劈头盖脸砸向老王。 老王蜷缩着身体,抱着脑袋,直往墙角钻,想要躲开这强力的棍棒,大棒落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方才锁住苏寅的一个公人站在老王的牢房门口,喊道:“不要耽搁时间了,大人还等着呢,快走吧。”那名狱卒才住手,转身出门去,将牢门锁了,不再看角落的老王一眼,恶狠狠地道:“给老子老实点。” 老王蜷在角落,静静打量着苏寅被几人拖着,从自己的牢房门口经过。这等牢房关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些狱卒与犯人关系也都不错,因为管起来省事,没人没日没夜地叫冤,没人闲得骂天骂地,也没人找事越狱,今日狱卒却这般暴力执法,老王看着苏寅被越拖越远,在黑暗的牢房过道中,很快便没了踪影,消失在生死未卜的黑暗深处。 老王重新坐了起来,顾不得脸上的青紫伤痕和因头颅破裂而在脸上纵横的血痕,乱糟糟的一头白发在月光之下格外凄惨。他在思索更重要的问题:外边的世道到底已经乱成什么样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只需要答应去写郑纬地将军叛国通敌的所谓书信,便不用入狱,便不用连累家中老小。但他拒绝了,郑纬地将军是他的偶像,便如同孔圣在天下儒生c关圣在天下武人中的地位。世间之事,大多都是明知不可为,也不得不为,或许这会付出无数的代价,而得来的果实也算不得硕大,说来仅仅是两个字而已——良心。于是老王自己抱着一床被褥便在扬州牢房中自己挑了一间牢房,浑浊世间,或许不比这扬州大牢清白多少,己身清白,便最是难得。 老王自己入了狱,可是也没有改变郑纬地将军被定罪谋逆通敌的结局,因为那个战功彪炳的强势将军,在朝堂之上的强硬作风得罪了不少人,准确地说,是不少小人。宋元吉,便是拿出了郑将军通敌书信的证人。 瞧啊,便是郑纬地将军这般人物,得罪了宋元吉,也是身败名裂。现在宋元吉的儿子,也是这般,构陷罗织,冤枉好人,而当年,自己虽然没有做不该做的,却也没有做自己该做的,那真正的冤屈,总该有人记得,也该有人将它,大声地说出来。 老人十年之前的愧疚一时间如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十年一般,再次从心底清晰地涌了出来,他不顾一切,双手紧紧拽着牢门的铁栏杆,大叫道:“冤枉啊,冤枉啊——”宁静的牢狱夜晚瞬间被打破,方才才打了他的狱卒举着大棒过来,大怒道:“老王头,你是不是疯了?”老王没有疯,他却像疯了一般,不理会站在栏杆之前的狱卒,继续朝不知何处大声呼喊:“冤枉啊,冤枉啊——” 那狱卒见老王头兀自发疯,气愤不已,便拿了大棒穿过栏杆缝隙狠狠朝老王肚子戳去,老王的声音戛然而止,捂着肚子跪倒在地。那狱卒仍是没有消气,举着大棒的手穿过栏杆,在老王背上狠狠打了两记,老王突然抱住狱卒的手,狱卒大惊,想要收回手,老王仍在大叫:“冤枉啊,冤枉——” 狱卒抽出手,把大门打开,又进去抢了大棒,将老王狠狠打了一顿,又重新上锁只是老王已经昏迷过去,奄奄一息,可怜无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酷刑 几个狱卒将苏寅拖到了刑讯室,这里主要用于两个用途:一是审讯犯人;二是对不配合的犯人用刑逼供。所以一应刑具齐全完备,染着两个火炉,插着烙铁,场景令人脊背生寒,只怕犯人见了此般场景早已被吓得人事不省了。 师爷亲自来了此地,见了像死狗一般晕过去的苏寅,淡淡对狱卒道:“弄醒他。” 狱卒拿来一桶凉水,朝苏寅头上浇去。被凉水一激,苏寅醒转过来,想要用手撑着地爬起来,无奈双手被缚,使不上力,两名狱卒将他身子架起来,让他跪在了师爷面前。师爷取出一纸诉状,道:“宋星公子状告你蜀山门人偷盗财物,行凶伤人,鉴于情节恶劣,本师爷亲自审问,你看好了,这是诉状,如果没有问题,便在上边画押就成。” 苏寅根本没有抬头去看,道:“蜀山门人没有偷盗,是宋星故意栽赃给我们的。” 师爷道:“你这么说可有凭据?” 苏寅道:“我亲眼所见。” 师爷突然间拔高声调,厉声道:“大胆刁民,你可知本朝律法中有被诉不可作为证人一条?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休怪本师爷大刑伺候。” 苏寅道:“没有会堂过审,你这狗官凭什么对我用刑?想要屈打成招也要问问善扬郡主答不答应。” 这衙门师爷只是一个小吏,根本算不上是官员的序列之中,所拿的俸禄也不是朝廷俸禄,而是地方所收赋税的一部分作为这部分小吏的津贴。苏寅不了解,便这般胡乱骂了。是以师爷并没有因为这话多做计较,微微一笑,道:“郡主何等金枝玉叶?怎么会为你们这般下贱之人抛头露面,得罪宋公子?” 苏寅听了,宛如晴天霹雳,脑袋嗡的一声,原本在这牢中,他唯一的希望便是善扬郡主能拔刀相助,此刻听师爷之言,也好像郡主并没有相助的意思。他急了,挣扎起来着想要站起来,两边狱卒立刻死死压住他的肩膀,苏寅挣扎不过,道:“狗官,你受了宋星狗贼什么好处?要这般与我师兄弟过不去?” 师爷见多了似这般狗急跳墙,胡乱编排的犯人,淡淡道:“刁民慎言,我家大人一向秉公办案,绝不偏私,你再这般胡言乱语,本师爷说不得要上报大人,再治你一个诬陷朝廷命官的重罪。” 苏寅不再说话。师爷又将诉状拿到苏寅眼前,道:“若是没有问题,便快快画押。”苏寅发疯一般张嘴来咬,想要将诉状撕碎,师爷眼疾手快,将诉状立刻收起,怒喝道:“你这刁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向左右使了个眼色,道:“来人,用刑。” 说完两名狱卒便将苏寅架起,绑在了一个木桩之上,这木桩之上污秽无比,想来是之前不少犯人都在木桩之上留下过鲜血。苏寅没有乖乖就缚,所以两名狱卒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绑到木桩上。 一个狱卒拿起鞭子便来抽,这牢狱之中的狱卒抽人也算有经验,这番上头吩咐,自然不需客气,往死里打便是。所以左一鞭由苏寅右肩斜斜抽下,右一鞭又从苏寅左肩斜斜划下,呈交叉状,两边对称。数十鞭下来,苏寅虽然一声未吭,但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抽烂,血痕交叉,伤口上鲜血汩汩而流,可怖极了。 师爷端起杯子,嘬了一口茶,将口中的茶渣吐掉,走过来,道:“现在肯承认你们所做的勾当了吗?” 苏寅怒目圆睁,大声道:“老子没有!”说话间,鲜血顺着嘴角淌下。师爷怒极,道:“好,嘴硬是吧,让你嘴硬。”说着从旁边的火炉中抽出一根烙铁,黑糊糊的,但稍微靠近苏寅,苏寅便感受到了那股灼热滚烫,师爷道:“本师爷再问你一遍,认不认罪?” 苏寅眼中含悲,有些害怕,但还是道:“本来无罪,为何要认?” 师爷没有说话,将这滚烫的烙铁在苏寅的裸露出来的右胸印了上去,瞬间便一股肉焦味道弥漫,发出滋滋的声音,苏寅死死忍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仰头撕扯喉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呃啊” 师爷神情狰狞,那块烙铁被他狠狠压在苏寅的胸膛上,听了苏寅的嘶吼,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吗?”说完将烙铁抽出来,,苏寅精神紧绷,此时烙铁离了胸膛,兀自一放松,脑袋便耷拉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师爷将那烙铁又插入了火炉,拍了拍手,道:“你跟本师爷斗,你还嫩了点。实话告诉你,在这大牢之中,本师爷,便是你等草民的天!”师爷拍拍苏寅的脸,道:“识相的,现在就把这诉纸画押了事,便不用再受这皮肉之苦了。” 苏寅虚弱无比,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师爷喜道:“你答应画押了?” 苏寅缓缓张口,语气微弱,听不清再说些什么,师爷附耳过去,想要仔细听听苏寅说些什么,苏寅口齿清晰,语气坚定地吐出两个字:“做梦!”师爷被如此戏弄一番,抢过狱卒手中的鞭子,噼里啪啦往苏寅身上招呼去。不过师爷又怎么比得上狱卒的经验丰富呢,抽下去的一大半鞭子倒是落在了缚住苏寅的锁链上,即便是落到苏寅身上的,也不是很疼。这般胡乱抽了几鞭子之后,师爷便喘着气将鞭子递给了狱卒,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你来抽。”那狱卒听了,便拿起鞭子往苏寅身上招呼去。 又打了数十鞭,那狱卒手都挥酸了,苏寅紧紧抿着双唇,也不呼痛,也不求饶,死硬无比。狱卒无力地再次挥鞭,师爷一脚将他踹开,骂道:“废物,你给人家挠痒呢?” 转头向苏寅道:“你听好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现在不画押,可就没机会了,这狱中大刑滋味可不是好受,方才所施的,都是些简单轻松的,若是真惹恼了我,你后悔也没机会了。” 苏寅道:“你休想坏我蜀山名声,便是打死我,也不要奢望我会承认这莫须有之事。” 师爷狰狞笑道:“怎么会打死你呢,大明律法也不准私自打死犯人哩。但是,想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是很容易的。”说完转身对狱卒道:“好生招待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一众狱卒听了师爷这般话,便拿了一张长椅,将苏寅双腿抬起并着绑起,将长椅塞到他的屁股下边,让他坐在椅子上,双腿平平搁在椅子上。 苏寅不知还有什么花招,很是紧张。 然后狱卒便拿了一块砖垫在苏寅脚踵之下。苏寅突然想起了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酷刑,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也有幸见识体验一番。想到此处,脸上表情便不知是哭是笑。 正想着,第二块砖已经垫了上来,苏寅想要将身体往下挪一挪,恐怕待会想挪也挪不了了,可惜,绳子绑得很紧,实际上苏寅的屁股并没有往外出去一点。这时第三块砖也垫了上来,苏寅开始感到膝盖有些别扭,更加费力地挣扎,想要将屁股往椅子外挪。 第四块砖垫了上来,苏寅的后背紧紧贴着木桩。第五块砖垫了上来,苏寅的膝盖关节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第六块砖垫了上来,苏寅的膝盖已经呈一个弯曲的弧线,只不过这与平时的弯曲,方向相反罢了。苏寅紧紧咬着牙,狱卒想要再添加一块砖,要费更多的力,但他们还是将第六块砖垫了上来。 苏寅的膝盖已经弯曲成了一个骇人的弧度,他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啊”等他叫声暂歇,狱卒笑着问道:“小哥,还要再加一块砖吗?”苏寅神色惊恐,摇了摇头。狱卒见了他这般神色,更加高兴,道:“好好,不加了,那就这样吧。保持住,我们兄弟先去睡一觉。”听完这话,苏寅感觉很绝望,若是这般酷刑持续一晚,剧痛先不说,这腿还要不要了?这般想着,便开口求饶道:“各位官爷,犯不着如此认真吧。” 正要走的狱卒折回身来,道:“想跟大爷套近乎啊?师爷吩咐过了,要我们兄弟几个好好关照关照你。旋即又话锋一转,给了苏寅些许希望:“不过呢,想要我们兄弟别那么认真,也有法子”话到此处,狱卒便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手指搓搓,自己看着自己的手指,想着苏寅想必能明白。 苏寅当然明白,可是他全身上下哪里有什么东西能满足这些狱卒呢?便道:“官爷,我含冤入狱,身无长物”狱卒轻轻将手搭在苏寅的膝盖上,苏寅便惨嚎起来,连道:“别,别”狱卒道:“没有东西还想要我们哥几个帮你办事?你小子是什么东西?脸那么大呢?” 苏寅道:“官爷,官爷,草民行李中还有些细软,等我回去,拿来孝敬官爷啊。” 狱卒道:“穷鬼。也罢,大爷做回好人,帮你减一块砖就是了,好好记得大爷的大恩大德啊。” 苏寅此番遭逢噩运,心中当真悲凉无比,麻木地点了点头。狱卒将一块砖撤下,这才稍微好手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今昔 不知在老虎凳上坐了多久,后来苏寅双腿失去了知觉。翌日清晨,狱卒为他换上了崭新的囚衣,把他拖回了原本的牢房之中,他因为双腿不能弯曲,如同死狗一般被扔进牢房。 两名狱卒刚走,旁边的老王听到动静,便来咚咚咚敲墙壁,不住问道:“苏小哥,你还好吗?”语气焦急关切。苏寅听了,勉力用双手支撑身体慢慢爬过去,在那面墙前,咚咚咚敲了三下,应道:“前辈,在下还活着,不必担心。” 老王松了一口气,道:“这甲等牢房的犯人一般不施刑,他们将你带去做些什么?” 苏寅苦笑道:“带我去用刑。” 老王道:“岂有此理,你没有经过会审便送来大狱,便已经是滥用职权的僭越行为,还对你用刑,这和民间私刑有何区别?这扬州知州与土匪头子有什么区别?” 苏寅虽然很感谢老王先生的仗义执言,但也觉得稍显迂腐,反而换他劝慰老王道:“前辈不必再说了,官府不就是最大的土匪头子嘛,我此番还活着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老王叹了一口气,这与他经历的世道不一样了,他只在狱中待了十年,外边的世界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当初自己的选择真的是正确极了,这牢中,真的要比外面的世界清白许多。老王悠悠道:“老头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囿于这方寸之地,原来也因此远离了这么多的是非改变,福祸相异,命运当真是奇啊。” 苏寅一夜未眠,身上虽然疼痛无比,困倦还是如同潮水一般一阵一阵袭来,向老王道:“前辈,晚辈困得紧,先睡觉了。”说完往后一仰,便直挺挺趟在了地上,不一会便鼾声大作。苏寅本是名门大宗的得意弟子,何时这般大声打过呼噜?想来今日实在困倦,才会如此。隔壁老王听了,没有再打扰他,自己又爬到另一面墙去用指甲刻刻画画。真不知道老头子十年来已经这般写完了多少面墙,其对待学术的坚韧着实令人钦佩。 苏寅不知睡了多久,偶尔身上的伤口被牵动产生的疼痛使他嘴角一阵抽搐。他是因为口渴醒来的,口中实在干渴得紧,喉咙如同火烧火燎一般。他爬起来,慢慢爬到小床之上,翻出郡主给的小包裹,找出清水,汩汩喝了。转念又想起昨夜师爷所说善扬郡主不会管蜀山之人的死活,有些气恼,赌气便将水袋与包裹一齐扔到了墙角。 这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他看着外头火红的太阳,原来已经黄昏之时了,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狱卒送来的午饭就在牢门口。却又想起善扬郡主叮嘱的,不要吃狱卒送来的东西,也想起了若是自己被毒死之后的可怕后果,再一想,郡主与蜀山众人非亲非故,为什么一定要让人家帮自己呢?这么想了,对善扬郡主的怨气也消了不少,直着腿下了床,一步一步挪过去将小包裹和水袋又捡了起来,拍拍灰尘,又一步一步叉着腿走回了床上,十分滑稽。从小包裹中取出了干粮,默默啃着。 吃完后又喝了几口清水,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吃饱了的肚子。然后自己试着活动活动自己的膝关节,这一动,剧痛又一次袭来。苏寅忍着剧痛,将膝盖弯着,过了一会,终于没那么疼了,便忍着疼痛盘腿坐了,运功流经体内的周天经脉。温和精粹的道家内功流经之处,如同枯木逢春一般,疼痛之感顿消,一股温和舒适的感觉,让苏寅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沉浸在这般舒适感觉中,苏寅不觉便忘了时间流逝。他突然又感到有人用铁链锁住了他,这么一打岔,险些让他内功走了岔道。苏寅小心收了内功,睁眼一看,果然,又有两个狱卒拿铁链锁住了他。看月亮高升,看来又是深夜了。 苏寅淡淡道:“我跟你们走便是。”说完站起身来,在狱卒的推搡下向往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让我回去拿样东西。”狱卒似乎被他的平静慑服,没有阻止他,苏寅便去取了蜀山之人特有的标志玉佩,昨夜答应了那狱卒,狱卒帮他撤一块砖,自己回来便拿东西去给他。苏寅不愿做无信之人,所以便带上了这玉佩,准备待会再见那狱卒之时给他。 苏寅被锁着走出了牢房,老王闻讯跑到牢门,两手扒着栏杆。苏寅此刻终于见了老王真面目,老王一头白发散乱,胡须也都脏兮兮的像打了结一般,脸上青紫交加,苏寅虽然不知道老人是因为替自己喊冤而被狱卒殴打致此,但也觉得老人慈眉善目,颇为可亲。二人四目相对,苏寅微笑着向老王点点头,一则向这位忘年之交打招呼,二则让他放心,自己还是能够活着回来的。老王见目光随着苏寅而去,渐渐又一次消失在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老人没有再喊冤,因为他知道即便喊冤,除了换来一顿毒打,什么都改变不了。狱卒没有再打他,只是神情倨傲地倚在老王面前的栏杆上,对老王道:“老王头,看见没,这就是和官府作对的下场。也就是看你年老体衰,犯不起多大的浪,要不然,像你们这些犯法罪人,早就大刑伺候了。” 老王平日里其实与这些狱卒关系尚可,因为老王头肚子里头有墨水,好讲个故事。狱卒也被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吊足了胃口,有时还要花生米,小酒地准备着给老王,才能求老王多讲一些。 老万道:“官爷,这般深夜还要审问犯人?上头为啥要挑这个时候?” 一听老王问的话涉及到了不该说的东西,那狱卒突然厉声道:“这是你个老囚犯该问的吗?上头的大人在想什么?都要通知你一声是吗?你以为你是谁?皇帝陛下吗?啊?” 老王有些惶恐,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这小吏生什么气,唯唯诺诺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狱卒见这老囚可怜,看他面上青紫,想起昨日一顿毒打,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换了副语气道:“老王头,自打我来这扬州大狱,你便在此了,也算个老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哪些东西是不该问的呢?看你也生了一张聪明脸,怎么恁地不懂规矩?” 老王道:“草民见这小哥面善,若是草民孙子还在,只怕也这般年龄了。”说完泫然若泣,抬手拭泪。 狱卒见状嘲笑道:“这家伙像你孙子?你可别自找不痛快了。你可知道他得罪了谁?宋将军的公子。那可是帝国武官第一人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小子居然有胆开罪,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这些大人物弄的啊。” 老王道:“是是是,宋元吉真的很厉害呢。” 狱卒斜睨着他,道:“老王头,你怎么直呼宋将军大名?我听说你是因为被郑纬地一案牵连才沦落到这牢中的,莫非你对逆贼郑纬地还有什么记挂?” 老王一听,很是生气,但他没有如年轻之时那般指戟喝骂,非要去辩个明明白白,忠奸本就难辨,这些升斗小民只会人云亦云,如何要他们能明白庙堂之上的重重争斗呢?老王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道:“草民早年叫宋元吉叫习惯了,一时没有改过来。” 狱卒见他这副轻蔑神情,有些恼怒,道:“改不过来也得改,如今已经不是你的那个时候了,宋将军这等大人物,为国为民,镇守边疆,怎么能对他不敬?” 老王叹了一口气,道:“是是是,您说的对。”老王早已学会了用肯定去否定。 狱卒道:“上次你说的,西门庆和潘金莲之事,后来又如何了?”老人想起上次向这些鲁莽之辈说武松打虎一事,果然便把他们吸引住了,直说到武松与武大在qh县相遇,因公要外出,这时王婆和西门庆要来用计撩拨潘金莲。老王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存了一个大大的悬念给这些狱卒。此时这狱卒一问,值夜的两个狱卒也围了过来,很有兴趣。 老王清了清嗓子,道:“掌灯过来,老夫今日便让你们听个明明白白。”说完自己盘腿在大牢大门另一头坐了。 三个狱卒忙不迭地将一张桌子上的昏黄油灯拿了过来,先前那狱卒打了旁边的狱卒,道:“去,将花生米和小酒都拿来给先生享用。”那狱卒心道:不愧是此道前辈,就是比我会做人,得学着点才是了。这么想着,已经将桌上剩余的半碟花生米和半壶黄酒抱了过来,又跑了一趟,拿了个碗,倒了半碗酒,递给了那头的老头,将花生米放在了大牢这头,老头一伸手便能拿到的地方。 老头接过酒,一口便喝了,有些辛辣,但很好喝。然后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入口中大嚼。三个狱卒在地盘坐了,听到老头呱唧呱唧地嚼着花生米,不由催促道:“老王头,你快说啊,这西门庆,睡了那潘金莲了没有?” 老头语气神秘,道:“不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那西门大官人与王婆商量好了对策,便由着王婆去约潘金莲来王婆家中做针线活。潘金莲如约来了,王婆第一日便当真让她做些针线活,第二日亦是这般。第三日,潘金莲已无防备之时,西门庆突然现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何所求 一连几日,都是这般,苏寅深夜被带去用刑,第二日清晨再换了干净囚服,送回苏寅自己的牢房。苏寅不知这般做法是为何,这些天来,他几乎将这牢中所有的刑罚都尝了一遍,每一次也都是师爷亲自来要他画押,他每一次都是言辞拒绝。好在第二次将师门玉佩给了那狱卒之后,那个狱卒也多有照拂,待师爷走了之后,便没有怎么多加折磨。 每次刑罚结束,苏寅回到牢房都会与隔壁的老王说说情况,让他放心,不觉间,两人竟然建立起了深厚的忘年情谊,苏寅也了解了老人的过去,知晓他不愿做伪证才沦落至此,心中更加钦佩。 现在除了日日受刑,还有一个问题,善扬郡主送来的东西已经快要吃完了,苏寅既盼望着善扬郡主再来,却也觉得这样麻烦她过意不去,心中着实别扭。 清晨,苏寅又被拖回了牢房之中,他挣扎着爬向靠近隔壁牢房的那面墙。用手敲了三下,那边老王听了动静早早便已经候着了,道:“今日又是什么刑罚?” 苏寅道:“还好,今日不过是用鞭子抽了一顿,我和这些公人都已经混熟了,他们也没好意思下重手,嘿嘿” 耳听着苏寅笑着,老王却有些想哭,他道:“你快快好好歇着吧,攒些力气,虽然习武,身子骨强些,也不能天天这么折磨不是。” 苏寅费力地爬到床上,翻身去睡,与床接触的皮肉刺痛无比,那些狱卒虽然只用鞭子抽了一顿,抽完之后却狠毒地在伤口上撒了辣椒水。钻心的疼痛令苏寅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发颤,他有些恍惚,仿佛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这般飘飘然的感觉中,他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苏寅的耳边响起清脆好听的女子声音,“苏少侠,你醒醒,你醒醒”语气关切,不似作伪,苏寅感受到这股温情,忽地有些鼻头发酸,睁开眼来,发现正是善扬郡主,连忙别过头去,不让善扬郡主看到他眼中的水雾,一边擦拭一边道:“郡主,你怎么来了?” 善扬郡主见他总算没事,放下心来,道:“这几日我净忙着上下打点跑动,这不,刚有空,便来看看你们如何了。” 苏寅不想让她多做担心,道:“在下,没事” 善扬郡主取了一个食屉,举起来给苏寅看,道:“看,我特地给你带的。”苏寅见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连忙别过脸去,慌乱地拂袖揩着,善扬郡主以为他会责怪自己许久没有来看他,不由得柔声道:“没事了,卢知州说了,明日便能会审你们师兄弟,到时善扬会亲自作证证明宋星陷害你们,没事了,明日便没事了。” 苏寅之前还以为善扬郡主真的不打算管他们了,自怨自艾间虽然努力说服自己不应该怪善扬郡主,可是心中终归还是有些怨气,连日来的肉体之上的折磨让苏寅精神麻木,此时突然被善扬郡主一番好意对待,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好在善扬郡主忙着将食屉中的小菜拿出来给苏寅摆好,并没有看他,要不多臊得慌? 善扬郡主一边拿着一边问道:“这几日如何?狱卒没有难为你们吧?我看陆少侠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方才去给他送饭的时候,他很虚弱,不知是不是那日所受的伤还没有复原” 苏寅这才想起,陆师弟想必也遭逢了这般酷刑,心中想着陆师弟既然受了酷刑,应该也没有屈服于狗官的淫威,心中暗道:好样的陆师弟。苏寅擦干眼泪,转过脸来看着善扬郡主,心中感动,不想让她多担心,道:“放心吧郡主,苏寅死不了。” 听到苏寅第一次自称姓名,郡主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苏寅被这一看,讪讪红了脸不知所措。郡主掩嘴轻笑道:“没事就好,明日之后,你们便能出狱回家了。这些小菜不知苏少侠是否爱吃,善扬特地做的川蜀菜肴,若是不合口,还请苏少侠不要挑嘴才是。” 苏寅低头看去,果然是蜀中常见的一些小菜,鱼香肉丝c青椒腊肉c回锅肉c东坡肉苏寅突然有些脸红,道:“怎么全是肉?” 善扬郡主笑道:“男子汉不就馋肉嘛。再说也不全是肉。”说完从食屉中又取出一个小碗,里面装了紫色果冻模样的液体,上面还洒了白芝麻和花生碎,苏寅惊喜道:“冰粉?”善扬郡主将冰粉递给了他,苏寅接过来呼啦呼啦便下了肚,口齿不清含糊道:“好吃好吃” 善扬郡主却怔怔地看着他的手,苏寅的手上也竟是伤痕,血痕交错,旧伤未复又添新伤,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双手,善扬郡主心中悲戚,却不动声色,又从食屉中取了一盘凉拌鱼腥草和一大碗米饭。将筷子和米饭递给苏寅,道:“快吃吧。” 苏寅正要吃,忽然想起了隔壁老王,便腾了一个盘子,匀下一些米饭,在碗里各式菜都夹了一些,盛了满满一碗,走到牢门处的靠近隔壁的墙壁,敲了三下,道:“老王?来这,咱们今天有口福了。”说完将那碗米饭伸出了牢门让一墙之隔的老王能够看见。 老王见了丰盛的食物,抹了抹口水,道:“哈哈哈,今日当真有口福了,小子,你的女人来看你了?” 善扬郡主听了这般荤话俏脸微红,苏寅道:“别瞎说,吃你的饭。” 老王往嘴里扒拉两口,惊喜道:“哟,还有折耳根,当真许多年没有吃到了。” 善扬郡主听了,道:“老先生是哪里人?这折耳根江南地方的人可吃不惯它的腥味。” 老王嘴里嚼着满满一嘴饭,含糊道:“这儿的人哪里懂得吃好东西了?折耳根这等山货的妙处扬州这等平原水乡怎么能孕育出来呢?也只有西南那处的穷山恶水才能养出这般奇特的味道,所以山民虽然好勇斗狠,也自有一股彪悍方刚的勇气,当年平定倭祸的便是hn士兵。便是郑将军,那也是黔洲道凯里乡人呢。老夫虽然是江南之人,早年常在西南混迹,西南当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哩。” 善扬郡主听这老囚能从饮食中生发出对地缘人性的一番看点,觉得这人并不简单。苏寅向那头的老王简单介绍道:“这便是我跟老哥你提及的善扬郡主,布泽sd,善扬郡主功不可没呢!” 老头似乎忙着吃饭,没有搭腔,片刻后传来一阵猛烈地拳头垒自己胸口的声音,苏寅道:“坏了,老头子怕是噎着了。”说着连忙从栏杆处递出水袋给牢狱那头。老王慌忙接过水袋,喝了一口,又自己抚了抚胸口,才艰难地将刚才的一口吃食咽下。道:“原来是善扬郡主,失礼失礼。” 善扬郡主听这人落魄之时仍是一副老学究的穷讲究模样,有些好笑,回礼道:“老先生慢些吃,这边还有。” 老王想起苏寅对他提过的,便是去招这位郡主的亲,便问道:“郡主哟,别怪老头子多嘴,苏小哥也算人模人样,你咋就没看上他呢?” 二人有些尴尬,善扬道:“先生切莫胡言乱语,招亲一事已经过去了。” 老王却似没有一点自觉,像所有的关心小辈的长辈一样多嘴,问道:“都老大不小了,瞎挑什么呢?能凑合就凑合了。” 苏寅一阵头大,感觉这饭吃得也不甚高兴,道:“老王,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你再这样,就还我的饭来。” 听到苏寅语气不善,老王没有说话,牢房那边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扒饭声音,频率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不一会,一个空碗便放在了苏寅这间牢房的栏杆前。苏寅见了,有些无语,随后那边又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不一会,一个瘪瘪的水袋搭在了空碗之上。苏寅道:“臭老头,吃我的饭还喝光我的水。”苏寅也没有想到,老王用手吃饭也能吃得这么快。 善扬郡主见这对活宝这般作态,哭笑不得,心想苏寅在这牢中其实也不算寂寞。 老王道:“你拿回去吧,老夫深受前贤教诲,‘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苏寅道:“得了吧,你现在不仅吃了嗟来之食,还饮了盗泉之水。果然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老的不要脸。” 老王的声音十分清高,道:“年轻人,你太年轻了,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你口味重。” “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你多动。” “老夫坐过的牢比你受的刑都多” “”苏寅很是无语,“你这老家伙怎么这种事都拿来炫耀?”转头去看善扬郡主,希望她没有听到。但善扬郡主听到了,她也不能装没听到,便道:“没事的,明日你们便可回家了,再不用这般受苦了。” 老王没有再说话。 苏寅听老王沉默,半晌后坚决道:“老王,我会来救你出去的。” 老王道:“我是自己不想出去的。这牢中虽然清苦些,也比外边简单多了,我也能安安心心写些东西,这些东西能流传后世,便是我最大的愿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断指 善扬郡主带了来明日便能会堂过审的消息,苏寅心中大定,只要能离了龌龊之地,好生将师弟们带回蜀山,便能对掌门师叔有个交待了。不过想到老王仍然要在这种地方了此残生,苏寅有些替他不值,不过这也是老王自己的选择。毕竟,他在牢狱中,待得太久了,让他一大把年纪再去适应外边的世界,未免有些太难为他了。这般想了,苏寅心中虽然对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人同情无比,也没有再提前来救他之事。 善扬郡主知道他在牢中受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看善扬郡主脸色憔悴不少,想来这几日为自己师兄弟一事也操了不少心,苏寅心中感激无比。但不知陆师弟与三位师弟到底如何了。听善扬郡主说了,知州大人向虞猴儿他门过问过案情,虞猴儿他们都是以苏寅那般话相对,至少目前来看,宋星掌握的证据不足以将苏寅他们牢牢治罪。一切的分晓,皆在明日的会堂一审了。 苏寅想着想着,又觉得善扬郡主没有过问自己受的重刑,还是有些蹊跷,这刑到底是知州的意思,还是宋星买通了狱卒,私自施加给苏寅的,一时间难以得出答案。苏寅看着自己身上的干净囚衣,师爷和狱卒不嫌麻烦也要每日深夜才对他用刑,第二日还要把他的衣服换回来,目的应该便是瞒过善扬郡主,可是明明善扬郡主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还要瞒过她?如此想来,知州是不是不知道,而是师爷被宋星买通了呢? 有了这般猜想,苏寅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虽然手上受刑之后疼痛,但心中汹涌的怒火让他紧紧地攥着,丝毫不察。这宋星当真可恶!苏寅这般想了,待到回山之后,一定好好向师叔讨教武学,再不能让人轻辱了。 隔壁的老王听苏寅许久没有说话,敲了敲墙壁,道:“人家郡主都走了很久,你小子还在发情痴吗?” 苏寅哭笑不得,正色道:“我与郡主,当真不合适。男欢女爱,总得求个两厢情愿不是,郡主也无意垂青于我,老王又何必强求呢。” 老王道:“她怎么想不重要,老夫想知道你怎么想。老夫前半生四处漂泊,这后半生,怕都要在这牢狱之中度过了,回想过去,竟没有一个人能让老夫难以忘记,现在想来也颇觉遗憾,若是你情愿喜欢她,老夫倒是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多劝劝你,不要让自己以后留下遗憾才好。” 苏寅仔仔细细考虑了一番,认真地回答了老王:“郡主很好,我很喜欢。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也不想隐瞒您,我发自内心地尊重郡主,感激郡主,她为我蜀山门人做了许多事,为萍水相逢之人做这么多,郡主是个颇有仁侠古风的不让须眉的好女子。可是这和男女之情是不一样,我对郡主并没有那种一见倾心,或者说,心动的感觉。况且我和她,家世差距也很大,当真不合适。” 老王听完后,半晌未说话,苏寅英俊的脸上有些微红,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令人害羞的事。苏寅又道:“郡主对我,想来也并没有什么想法,若是我们俩有什么,早在宝船之上便有了” 老王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是老夫管得太宽了,一代自有一代福,何须老夫去操这些心。” 苏寅没有说话,老王话锋一转,似托孤一般对苏寅说道:“苏寅小友,我恐怕要在这牢中了此残生了,可是我所写的东西,一定要流传下去,要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请你答应老夫,以后,若是有书信传到蜀山,要小友来为老头子收尸,你来了,要将老夫的毕生心血都带走,传播天下。” 老王的声音在苏寅听来格外悲凉沧桑,心中泛酸,认真道:“前辈放心,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王却突然笑了起来,道:“这么多年来,在这牢中我只交过小友这一个朋友,遗憾你不能早生几年,在老夫壮年之时,举酒对饮。” 苏寅笑道:“怎么不是你早生了几年?却来怪我晚生了几年?” 老王见这小子挑刺,语气微怒,道:“你就跟我争这个?” 半夜之时,苏寅静静疗伤,月光倾洒进来,如水银铺地,苏寅与老人都刻意回避着将要分别之时的感伤情绪,或许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男儿何苦重别离?这般小情绪,自是不该流露出来的了。 听到牢门传来声响,苏寅有些奇怪,莫非今日也要用刑?他睁眼来看,果然,狱卒拿了铁链要来绑他。见苏寅睁了眼,狱卒道:“嘿嘿,今日还要跟我们走一遭,走吧,别难为我们哥几个。” 苏寅笑道:“这个自然。”便自己起身随一众狱卒去了。 来到刑讯室,见师爷果然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狱卒将苏寅压到师爷面前跪下,师爷笑嘻嘻地问道:“苏少侠哟,今天还是不肯招供吗?” 苏寅一脸平静,不置可否,反而缓缓说道:“多日来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何对在下施刑也如此这般麻烦,仿佛很怕别人看出来。今日善扬郡主来看了在下,她也看出来在下被施了刑,但郡主什么也没有说,看来她隐约知道此间之事,只是她没法管,因为你们的立场和她完全是相悖的,你们,代表了宋星吧。只是我比较想知道,宋星,究竟想要如何,只是单纯地想通过虐待在下来满足他的变态嗜好吗?” 师爷听了苏寅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微变,看向苏寅的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与同情,道:“你知道了又如何?你想怎么与宋公子斗?他若是想弄死你们几个,恐怕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多少力。” 苏寅道:“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如果他真能一手遮天,这怕善扬郡主连探视在下的机会都没有。” 师爷笑道:“你的倚仗便是善扬郡主吗?可是你知道吗?宋星公子背后站的是谁?帝国武官第一人,皇上最亲信的征西大将军;而善扬郡主的背后,只是一个致仕在野的前首辅,我家大人给她面子也不过看在老首辅的面上,你若是想凭恃她便能保你无恙,只怕是有些太过天真了。” 苏寅问道:“那宋星究竟想要如何呢?” 师爷道:“宋星公子想要弄死你们,当真容易无比,可是,宋公子大人有大量,只要你们认了这桩罪,以后你们之间便再无恩怨了。” 苏寅微嘲道:“师爷还真是秉公执法呢。” 师爷道:“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本师爷也不怕告诉你了,宋星公子对苏少侠你,很是忌惮,如果你执意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与他和解,宋公子不会允许有威胁到他的仇人存在,至少,要让你再也拿不起剑” 苏寅脸上嘲讽之色越来越浓,冷讪道:“这叫好意?宋星是不是对和解有什么误解?我蜀山灵剑门人,别的本事没有,想要我们屈服强权之下,只怕是做梦。苏寅受你们折磨多日,明日便能对簿公堂,何须再怕你们?”说到最后,苏寅几乎是吼叫了出来,近日一来的委屈与愤怒化作火焰,肆无忌惮地伴随这一声怒吼宣泄而出。将师爷与一众狱卒吓了一大跳。 师爷被吓了一跳,有失仪态,强自镇定,道:“本师爷言尽于此。既然你拒不合作,那事情便简单了。” 苏寅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师爷向左右一挥手,道:“来人,将他绑起来。”两名狱卒将苏寅牢牢绑到柱子之上。师爷拿起尖刀,用刀锋轻轻触碰这苏寅脸上的汗毛,苏寅冷汗直流。师爷将尖刀缓缓往下移去,到胸口,抵着苏寅的心口,威胁地看了他一眼。苏寅神色惊恐,强作平静,颤声道:“你们敢杀敢杀了我?” 师爷咧嘴一笑,道“我们,自然不敢杀了你,宋公子也没有要我们杀了你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刀刃贴着苏寅身子往下移去,苏寅感觉一阵寒冷。尖刀到了苏寅两股之间,师爷盘桓甚久,苏寅目光惊恐,紧紧盯着握着尖刀的那只手。师爷抬头看着苏寅,欣赏着他的惊恐表情,笑意吟吟。苏寅目光根本不敢与师爷对视,生怕自己遭了那可怕的一刀——宫刑。但苏寅明显多虑了,如果要实施宫刑,苏寅应该要提前断水几日才行,否则宫刑不成,只怕便是死刑了。 师爷只是欣赏着苏寅的表情,将尖刀挪开之后,明显看到苏寅一阵放松,长长呼出一口气,师爷见状笑道:“苏少侠不是铁骨铮铮嘛?放心吧,宋公子可没那么狠毒,不会对苏少侠这般人才施那惨绝之刑。” 苏寅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虽然没有说话,心中暗道:还好还好。 师爷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宋星公子只是要你,再也拿不起剑。”说完一剑见苏寅右手大拇指齐齐削下。 苏寅根本来不及反应,看着断指落地,才大声叫了出来,不为疼痛,只为,那无上剑道,从此以后,在自己的生命中,只怕已经是无法追逐的幻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柳暗花明 今日会堂开审在即,善扬郡主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愕然的消息,宋星主动将诉状撤回,不再起诉蜀山众人了。善扬郡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急忙跑去扬州县衙打算问个明白。 善扬郡主在公堂之上见到了正在查阅卷宗的卢知州,问道:“为何宋星突然又不起诉了?” 卢知州见了这妮子真把这扬州公堂当自己家了,道:“郡主哟,你真当这公堂之上想来就来吗?本官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请你尊重点。” 善扬郡主方才着急,所以有些孟浪,此刻听卢知州这么一训斥,也有些理亏,道歉道:“对不起卢大人,是善扬的不是,善扬只是想问问,为何宋星反复无常?” 卢知州道:“你跟我来内堂吧。”说完放下手中的卷宗,起身往内堂走去。善扬郡主紧随其后。让善扬郡主坐下之后,卢知州解释道:“宋公子也只是想给蜀山众人一个教训,没想真的难为他们,既然宋公子已经退了一步,这其中的曲直是非究竟如何,我看,咱们就都不要再计较了。” 善扬没有说话,从内心来说,她是接受这个结果的,奔波了这么多天,善扬郡主也没有把握能保证蜀山一行一定能够胜诉。可是,问题是,她接受有用吗?蜀山的人,肯接受吗?苏寅,肯接受吗? 见郡主没有说话,卢知州以为她不肯罢休,劝道:“蜀山众人在整个事件中本来就是不占理的一方,难得诉主主动撤了诉状,这下不是两方都相安无事吗?也省得我整日听你嫂子在耳边念叨要帮你,要帮你。” 善扬郡主点了点头,问道:“那他们何时可以出狱?” 卢知州一看善扬郡主难得地让步了,暗暗松了一口气,道:“随时可以。” 善扬郡主起身告辞道:“既然如此,善扬先去将他们接出来,感谢卢大哥从中斡旋了。”善扬郡主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这般结果对蜀山众人已经是极好了,想来应该是卢知州从中协调,若非如此,宋星安能善罢甘休? 卢知州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善扬郡主便径直去了衙门临时牢房,今早苏寅与陆思平也被从城西大牢押来了临时牢房。 善扬郡主见众人被关在一个牢房,正围着苏寅不知在说些什么,被围着的苏寅脸上一片苍白,目光呆滞,气氛倒是有些惨淡。善扬郡主笑着道:“各位,好消息,宋星已经将诉状给撤了,不再起诉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随我出去,回家去了。” 虽然郡主笑着将这好消息说出来,可是蜀山众人很奇怪,听了之后也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一个个阴沉着脸,让独自笑着的善扬郡主有些尴尬,她敛了笑容,道:“怎么了?你们已经可以走了。” 虞猴儿将苏寅背在身上,红着眼道:“师兄,我们回家。” 善扬郡主发现了异样,拉住苏寅,问道:“到底怎么了?”一扯将苏寅扯了下来,苏寅却似失去知觉一般,目光一点光彩都没有。善扬郡主看到了他简单包扎过的右手,拿起来一看,原本的大拇指处不断渗出血水,将纱布染得深红。善扬郡主有些骇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思平与苏寅共在一座大牢之中,也是遍体鳞伤,他扶着胸口回答道:“宋星害怕师兄找他寻仇,断了师兄练剑的右手,这才将诉状撤回” 善扬郡主脑袋嗡的一声,原来如此,宋星为何恁地狠毒?看着苏寅剩下四指摊开,像是没有剑刃的一截枯木,心中很是同情。 虞猴儿将苏寅再次放到自己的脊背之上,红着眼不说话。善扬郡主道:“先将他送到我家去吧。”虞猴儿吼道:“不用你假好心”善扬郡主被这么一吼,怔怔楞在当场,陆思平一巴掌打在虞猴儿的脸上,骂道:“郡主是咱蜀山的恩人,你就是这么跟恩人说话的?”说完向善扬郡主深深一揖,道:“对不住了郡主,虞师弟他”虞猴儿却突然低声哭了出来,像是死死压抑着的一腔情绪,直到宣泄出来的那一刻,仍在死死压制。 善扬郡主见状怎么会不理解呢?虞猴儿年纪尚小,因为相信自己才主动进这大牢,没想到多日来,苦头吃了不少,冤屈也没有洗刷,便是敬爱的师兄,也再也没法练剑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善扬郡主对陆思平道:“善扬能理解,不会多心。但是还是想要请诸位将苏寅少侠送到我家去,昨日善扬去探望苏少侠时手指还未断,想必是昨晚宋星差人连夜将苏少侠手指连夜弄断,我想若是能立刻接续,怕是能够接上才是。” 虞猴儿听了,一把擦了眼泪,问道:“真的吗?师兄的手指真的还能接上?”他背上的苏寅听了,眼神中渐渐有了颜色,一脸期盼地看向善扬郡主,希望她能说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善扬郡主点了点头,道:“的确可以,扬州城中有个西洋大夫,我亲眼瞧见他给别人接过断肢。” 虞猴儿高兴无比,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连断肢都能接上,区区一截手指,怎么会接不了?” 苏寅也面露喜色,看着苏寅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润和笑容,善扬郡主再次朝他点了点头。虞猴儿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他,赶紧把师兄的断指给接起来。”虞猴儿高兴无比,背着苏寅跳来跳去,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更重要的事,道:“苏寅师兄的断指在哪里呢?” 苏寅从他背上挣扎下来,凝视着自己的右手,道:“想来我的断指应该是落在了城西大牢的刑讯室中。”说完一拍虞猴儿脑袋,道:“快去帮师兄拿来,晚了只怕被野狗叼走了。” 虞猴儿见师兄终于振作了起来,摸着后脑勺哈哈傻笑,听完苏寅的话,醒悟过来,道:“对对对,猫儿师兄和野狗可不对付,别让那不晓事的畜生耽误了师兄治伤才是。” 众人听了虞猴儿的话,皆莞尔一笑,虞猴儿便一阵小跑窜出了牢房,去城西大牢寻那断指去了。善扬郡主笑意吟吟,看着虞猴儿离去的方向,随便问了一句:“虞少侠知道去城西大牢的路吗?” 众人愕然,陆思平道:“虞师弟,恐怕不认识路” 听了陆思平的话,善扬郡主也很愕然,一脸吃惊地看着陆思平,道:“那他怎么一个人便去了?” 陆思平摇摇头,感叹虞师弟当真不靠谱,转头对郡主道:“我看,我去寻虞师弟,和他一起去取断指。劳烦郡主先带我师兄和师弟们去找大夫。” 善扬郡主催促道:“好,你快去吧,你师兄他们交给我就行,待会虞少侠该走丢了。” 陆思平便疾步去追虞猴儿去了。苏寅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师弟愚笨,让郡主见笑了。”善扬郡主摇摇头,道:“虞少侠赤诚朴实,与他相处倒是不必多想,很是愉快哩。” 说完示意赵思微和王思明,道:“两位便搀着你们师兄,随善扬来吧。”王思明和赵思微一左一右搀起了苏寅,苏寅哭笑不得,挣扎着推开二人,道:“我又不是断了脚,只是断了根手指,能自己走,郡主不必费心。” 善扬郡主掩嘴轻笑,道:“如此甚好,那三位就跟我走吧,先回我家安顿下来再做计较。” 苏寅疑惑道:“不直接去找大夫吗?” 善扬郡主道:“几位少侠先去我家,善扬去将大夫请来之时想必虞少侠和陆少侠也正好拿了断指回来。如果咱们贸然去找大夫,虞少侠他们又去哪里寻咱们呢?没有手指头,苏少侠想要接根树枝吗?” 苏寅被郡主这么一调笑,有些赫然,暗道自己傻子,道:“郡主说的是,是苏寅思虑不周了。” 善扬郡主没有继续挤兑他,其实那人能不能接断指善扬郡主心中也没有底,方才看苏寅一脸生无可恋,才脱口而出这番话,如果那人不能接续苏寅断指,蜀山之人会怎么看自己呢?重要的是,苏寅那时又该作何感想?善扬郡主瞥了一眼微笑着的苏寅,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与苏寅目光交汇,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到时即使不能接续断指,也不能看着苏寅消沉下去,便已经在打算如何安慰苏寅。 苏寅看着正在发呆的善扬郡主,咳嗽一声将她唤回神,道:“郡主,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大恩大德在下实在无以为报,若是以后有需要,只管招呼一声,苏寅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善扬郡主方才还在想如果苏寅的断指无法接续该如何是好,现在看苏寅这般神色,心中更加慌乱,若是没了大拇指,他恐怕真的会疯吧?善扬郡主这般想着,转过身去不敢与苏寅目光相接,道:“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说完便大步走了,苏寅和赵c王二人赶紧跟上郡主脚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断指重续 苏寅面前的这位大夫果然很不一样,金发碧眼,鼻梁高耸,头发卷卷的让人感觉有些慵懒。穿了虽然做了一副中原人打扮,还是一眼便能看出来是异域之人。 他见了苏寅之后,将苏寅手上的纱布掀开,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瞧了许久,紧紧皱着眉头。苏寅有些心慌,看看郡主,看看西洋大夫,有些不知所措。郡主将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示意苏寅先安心等大夫看完。 西洋大夫看完之后,对善扬郡主道:“砍下来的手指在哪里?” 苏寅一听,果真能够再次接上,便没有注意大夫的洋腔洋调,道:“我两位师弟已经去寻了,很快便能拿来。” 西洋大夫点点头,道:“切口平整,而且砍下来的时间不是很长,能够重新缝合。” 善扬郡主与苏寅对望一眼,皆面露喜色。西洋大夫又道:“先去拿些酒来,将伤口处理一下吧。”善扬郡主挥手去让下人准备酒。 酒拿来之后,大夫便取了白纱布将切口细细清洗了,虽然很疼,苏寅却没有发出一声叫喊,紧紧咬着牙,失而复得的狂喜在他心中充斥着,他生怕发出声音打扰了这西洋大夫。善扬郡主见场面血腥,有些不忍,便退出房间,将房门掩了。 不久,大夫处理完伤口,又细细给苏寅重新包扎了一遍,让苏寅好生休息,这回只用等着便是。苏寅躺下之后便也走了出来。 善扬郡主见大夫出来,忙凑上去问道:“怎么样了大夫?” 西洋大夫向善扬郡主作了一个中国礼节,才道:“问题不大,能够接上,只要以后不拿些重物,便没问题。” 善扬郡主沉吟片刻,问道:“影响使剑吗?” 西洋大夫挑起浓密的眉梢,道:“练剑当然不行了,接好之后,只能保证他能拿起剑,大拇指已经使不上力了,还怎么挥剑砍人?” 善扬郡主闻言有些担忧,微微蹙眉,不死心地问道:“当真没办法让他跟断指前一样?” 西洋大夫耸了耸肩,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善扬郡主没有难为这位外乡大夫,心中暗暗盘算,也只好先将断指接上,骗苏寅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恢复,在这段时间里尽量让他能够接受现实吧。虽然这很残酷,但我真的尽力了,苏寅,只盼你能不要消沉颓废才是。善扬郡主这般想着。又想起了当日王爷告诉自己在宝船之上,峨眉掌门郭绍安对败在苏寅手下的冯伦的一番话:“如果能够从失败之中重拾信心,接续断剑,便离武道真正的海阔天空更进了一步。”当日苏寅一招便打败了成名前辈冯伦,没想到今日也有了‘断剑’之虞。 善扬郡主向西洋大夫微微一福,道:“那也无妨,请先生不必介怀,全力施救便好。善扬先行谢过。” 西洋大夫道:“一定的,请你放心。”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仍能听出这西洋大夫的诚意。 二人离了房间,去了客厅等候虞猴儿c陆思平二人将断指送来。 约莫正午之时,虞猴儿与陆思平匆匆跑了回来,虞猴儿手中捧了一块手帕,想来包着的便是苏寅的断指了。 见二人跑来,善扬郡主起身相迎,虞猴儿兴冲冲地将手帕推到善扬郡主面前,气喘吁吁,笑着道:“瞧,我师兄的金手指。”说着将手帕打开,果然是一截手指,虽然被虞猴儿仔细擦过,仍是有些污黑。但指关节修长,想来是从一双很适合握剑的手上斩下来的。 西洋大夫见状,道:“太好了,如此这般,便赶快给病人接上吧。” 虞猴儿见了这怪模怪样的人,向善扬郡主问道:“这便是郡主所说的西洋大夫?” 善扬郡主点头称是。 虞猴儿便扑通一声跪在西洋大夫身前,将断指举国头顶,道:“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师兄。” 西洋大夫楞了楞神,看向善扬郡主,仿佛在用眼神询问郡主:“中国人很习惯行这般大礼吗?” 善扬郡主自然明白虞猴儿心中焦急,将他拉起来,西洋医生见状便也伸手去托,虞猴儿站了起来,善扬郡主道:“虞少侠放心吧,金木大夫一定会将你师兄的断指接上的。” 一旁的陆思平拍了拍虞猴儿的肩,没有说话。当日在宝船之上,宋星要虞师弟下跪认错,虞师弟宁死不从,今日却为了能够保住苏寅的一截手指而下跪,他对苏寅的这番赤诚情谊当真感人。 西洋大夫不是很明白中原人之间的,这种奇怪的关系,便道:“作为一个医生,我肯定会对自己的患者负责的。” 听完众人安慰,虞猴儿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只要师兄能够继续练剑,那便是最好了。他这样想道。 西洋大夫从善扬郡主手中接过苏寅的断指,提着自己的小箱子进了苏寅的房间,将苏寅唤醒便要开始进行接指工作。听了西洋医生的话,众人在房外等候。 虞猴儿踱来踱去,紧张地直搓手。陆思平道:“虞师弟,你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烦不烦?”虞猴儿道:“这大夫都进去很久了,还不见出来,我担心师兄啊。” 善扬郡主劝道:“没事的,金木大夫都向我保证过了,一定能将苏少侠的断指给接上的。” 虞猴儿附耳在门上仔细听了一番,焦急道:“你听,里边真的没有动静,师兄怎么不吭声啊?他不疼吗?” 善扬郡主道:“因为金木大夫用了麻沸散,是可以止疼的。”又对众人道:“我看,咱们在这干着急也没用,不如去正厅坐了,喝口茶,吃些点心,也好过在这干等着啊。” 陆思平点点头,对众位师弟道:“是啊,咱们都听郡主的,不要在这添乱了。大夫给师兄接好之后,自然会告诉咱们的。” 虞猴儿看了善扬郡主和陆思平一眼,倔强地蹲道了台阶上,道:“要去你们去,我要在这里等着师兄。” 善扬郡主见虞猴儿与苏寅情谊深笃,不知如何相劝,陆思平却道:“也好,那虞师弟便留在此地等候,大夫一出来,便赶紧告知我们。” 虞猴儿没有说话,陆思平只当他是默认了,转头对善扬郡主道:“郡主,咱们这就走吧。”善扬郡主看了虞猴儿一眼,作了最后的挣扎:“虞少侠,还是跟我们去吧。” 虞猴儿道:“不必了,你们自去便是,虞思宁要在这里守着师兄。” 善扬郡主叹了一口气,无法再劝,便只好由着他去了。领着陆思平c赵思微c王思明三人便去了正厅,给三人看座之后,让管家上了茶,上了些扬州点心。 众人心不在焉,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口中点心也味同嚼蜡。善扬郡主开口打破僵局:“众位,多在扬州盘桓几日如何?瘦西湖小景也算怡人,与蜀地奇异山水大不相同哩。” 陆思平看了两位师弟一眼,两位师弟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便道:“我们师兄弟流落此处,已经搅扰郡主多时了,还要麻烦郡主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等师兄的伤好了,我们便回山向掌门人复命去了。” 善扬郡主道:“我看苏少侠和陆少侠身上都有些伤势,若是带着这些伤势赶路,山长水远的,途中恐生不便,不如就在扬州将伤给将息好,到时再回山复命,也好向你们掌门人交待。” 善扬郡主这番话说得在理,但陆思平自知无法替师弟们做决定,便道:“一切事宜,等苏师兄断指接续好了之后,由他来定夺吧。我们此番出山,是奉掌门人之命,要苏师兄参与郡主招亲,没想到招亲不成,反而惹了这许多麻烦,着实不好向掌门人交待。” 善扬郡主自谦道:“善扬何德何能,居然惊扰了蜀山掌门前辈。苏少侠人中龙凤,只不过于善扬无缘罢了。若是各位有需要,善扬亲自修书一封,各位带给蜀山掌门也无妨。” 陆思平道:“郡主言重了。我们师兄弟多日来承蒙郡主照拂,大恩大德,蜀山上下皆感激不尽,师兄与郡主之事我们虽然替师兄可惜,却也没办法了。” 善扬郡主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对王思明和赵思微问道:“两位少侠呢?等你们师兄接续断指之后,你们作何打算?” 赵思微嚼着口中的糕点,不知如何回答,王思明看了一眼陆思平,道:“回郡主话,我们一切悉听师兄安排。” 善扬郡主追问道:“我是说你们自己的想法,你们是想走还是想留?” 赵思微喃喃道:“看看瘦西湖也是极好的,师兄多和郡主相处几天也是极好的” 陆思平见师弟胡言乱语,忙用眼神制止他,赵思微一见师兄眼神射来,有些坐卧不安,连忙放下手中的点心。善扬郡主见状,便不再追问二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却想着苏寅的事了。务必要将众人留下来,等苏寅情绪好点了再放他们离去。这般想着,不禁想门外看了一眼。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虞猴儿急匆匆地跑来,说了一句:“大夫换好了。”便又急匆匆地跑去了苏寅的房间。众人一听,也都起身,去看看情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一舞剑器 最终善扬郡主还是将苏寅一行留了下来,因为她对苏寅说,断指刚刚接续上,还不是很保险,提出让苏寅先在扬州待几日,若是有事也好让金木大夫能及时处理。再说苏寅与陆思平二人身上本就带伤,匆匆赶路只怕不好。苏寅便和陆思平留了下来,让虞猴儿带着赵思微王思明二人先回蜀山告知掌门,自己则和陆师弟在扬州静养一段时间。 于是二人便在善扬郡主家中住了下来,幸好申府宅子不小,腾出两个房间给二人自然还是比较容易的。时间便这般一日一日地过着,善扬郡主本来的打算是往西去寻找那人,但被蜀山众人之事这么一打乱,自己完全被牵绊住了,寻找一事便也没有下文了。以后有缘自然会再见吧。善扬郡主这么想着,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大雨滂沱之时那少年浑身湿透仍勉力摇橹的情形: “你出来干嘛?快进去待着。”他这般训斥道。在大江之上的一叶孤独扁舟中,那遭逢巨变的少年和没个正经的糟老头子,仍然给了尚是少女的她一处温暖的船舱。 想到此处,善扬郡主嘴角不自觉轻扬了起来,他和老头儿怎么样了呢?善扬郡主这般想着,不觉已经走到了的房门前,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善扬郡主敲了敲门,待到里边传来一句“请进”之后,推门进入,看到苏寅盘腿坐在塌上,身前横了一柄长剑,显然是刚刚才放在自己腿上的。善扬郡主责怪道:“你手还没好呢,怎么就想着舞刀弄剑了?” 苏寅看着自己的手,道:“都过去七日了,怎么这大拇指还是使不上力?” 善扬郡主安慰道:“你不要急嘛,凡事总有个过程,金木大夫都告诉我,伤筋动骨最难痊愈,这才换了几次药,你就这么心急?耐心再等几日吧。” 苏寅道:“郡主,我身上其他地方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唯独这大拇指,还是无法用力,握剑之时,唉,也用不上力,你看——”说完将膝盖上的长剑拿了,随意比划了两下,善扬郡主喜道:“这不是拿得挺稳当的嘛!” 苏寅摇头道:“平常人便是四个手指自然也能拿得稳剑,可是若是想要与人争斗,没有大拇指,剑是没有根基的——”说完直直便往床榻立蚊帐的细木杆戳去,然后长剑便从苏寅的手中脱落,‘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善扬郡主捡起剑来,还剑入鞘,道:“那就多用点药,让你尽快好起来。”说着将苏寅的右手上的绷带一圈一圈解下来,苏寅看着郡主近在眼前的秀发有些脸红,低声道:“我自己来”说着想要将右手抽回。 善扬郡主微嗔道:“别动。”将苏寅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腿上,把绷带解了,拿毛巾将苏寅手上的污垢细细擦了,取过自己刚刚送过来的新的药膏,涂在伤口上,又换了新绷带细细包扎好,最好还贴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笑着道:“这样,就能好得快些了。” 苏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道:“谢谢。” 善扬郡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起身将换下的纱布和药膏放在托盘中,对苏寅道:“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可别再多想了哦,耐心等几天看看,肯定会变好的。”苏寅点了点头。善扬郡主便端起了托盘,环顾了一下房间,又放下托盘,将苏寅的房间的窗户都打开,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一下子明媚起来。善扬郡主很满意,道:“这样才对嘛,多开窗透透气,有利于指头的恢复。”苏寅不知晒太阳和断指恢复有什么关系,但也感觉,似乎,打开窗之后的空气确实要清新不少。 善扬郡主道:“我现在要去园子中喝些绵竹剑南春,你有兴趣一起吗?”苏寅一听,善扬郡主居然还能搞到川蜀才产的剑南春,又想起郡主还给自己送过折耳根,更觉郡主神通广大。又想到郡主是因为自己和陆师弟是西蜀之人,如此费心,当真难为她了。想到此处,心中更加感激。便也不好意思驳了她的好意,起身从善扬郡主手中端过托盘,道:“好啊。” 善扬郡主手中的托盘被他抢了,见他右手小心翼翼地只用四指托着,也还挺稳当,便道:“那好,你现在将这些东西拿到门房老吴那里去,我呢,去将陆少侠叫来一起享用,你把东西给老吴就来院子中找我们便好。”说完便转身风风火火地去了。 苏寅将长剑别到腰间,将东西送到老吴那里。然后便往院中石桌去,善扬郡主已经叫来了陆思平,此时二人正在将食屉中的小碟往桌上放置,是些小吃糕点,四个石凳的桌前放了三个陶瓷小杯子,中间摆了一个造型别致,风格淡雅的白瓷酒壶。 善扬郡主见苏寅来了,道:“你怎么还带着剑?快过来坐了。”苏寅闻言将长剑解了,立在桌旁,入座坐好。 善扬郡主亲自给二人斟了酒,举起酒杯道:“本来两位都受伤了,不该喝酒的。但善扬想着两位都是江湖中人,岂有多日不尝酒水之理?便自作主张,特地为两位张罗了这上等剑南春,今日便让两位喝个痛快。” 苏寅二人见郡主这般对口味,举起酒杯与郡主碰了,一饮而尽。陆思平回味着辛辣而又绵长的酒香,咂嘴道:“啧啧,还是川中酒够味道,郡主,恕在下失言,这扬州的酒菜,也太没有味道了。” 善扬郡主喝完之后给二人斟满了酒,听完陆思平的话,道:“苏淮菜系与川菜相比的确稍显清淡” 陆思平道:“何止清淡,简直淡出个鸟来。”不知是不是喝高了的原因,陆思平口中的话倒有些浑,善扬郡主听了却不以为仵,招呼二人道:“吃些点心佐酒,扬州主食虽淡,点心却别有一番味道。”说着拿起一个雪花酥放入口中。 苏寅拿了一块色泽深红,布满糖霜的糕点,放入口中,只觉酸甜可口,味道醇浓,吃起来既有山楂味道又有些成熟柿子的味道。便又拿起了一个,向善扬郡主问道:“这个糕点叫什么?” 善扬郡主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想是很高兴苏寅喜欢这些糕点,解释道:“这叫琥珀糕,是用熬好的山楂糊和柿糊上的晶莹液体做的。”苏寅啧啧道:“这般麻烦?怪不得如此好吃呢。”说完又拿了一个往口中塞去。 善扬郡主道:“也尝尝其他的,扬州的点心还是很不错的。” 二人便将桌上的柿馅春饼c竹叶糕c枇杷糕c蓑衣饼c阁老饼c马蹄卷都给尝了一遍,这些小点心用料考究,制作精心,当真极其好吃。善扬郡主见二人吃得开心,也很开心,托着腮看二人吃。 苏寅不经意间瞧了郡主正盯着自己和师弟看,便有些难为情,举了酒杯道:“郡主,咱们再一起喝一个?”三人便都举了酒杯,善扬郡主道:“说些什么?” 苏寅想:没啥好说的啊。陆思平道:“我们一行多蒙郡主照顾,这杯酒,算是感谢。”善扬郡主笑道:“善扬与诸位少年英雄相遇也大感快慰。这一杯不为虚头,只为相遇可好?”苏寅叫好道:“好,只当为缘分干杯。”三人哈哈大笑,碰杯之后便一饮而尽。 善扬郡主又往杯中添了酒,苏寅见郡主酒量颇佳,说话行事也爽快得很,倒是有些遗憾,若是郡主是男儿之身,岂不可以结为知己,快慰平生? 这般想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便端起酒杯自己摇了摇头。善扬郡主见他自己举杯喝了,还笑意吟吟的,神情暧昧,便问道:“苏寅,你笑啥呢?” 苏寅没想到郡主眼睛如此尖,便只好实话说了:“我在想,郡主若是个男子汉便好了。因为郡主豪爽痛快,实在不像是个女儿家”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不似普通的女儿家,简直是不让须眉!” 听了苏寅这般奉承,善扬郡主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道:“我小时候,家中无子嗣,家父便将我当男孩子养了。”郡主酒兴正浓,此刻脸红扑扑地,眼神有些迷离,说完之后,拿了苏寅方才立在桌旁的长剑,‘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对二人道:“我为你们舞剑助兴如何?”说完不待二人回答,扔了剑鞘,跃往院中开阔地带。 趁着三分醉意,善扬郡主身形飘忽,手中长剑挥舞却极有章法,衣袂飘飘,仪态非凡,恍若神仙,郡主长剑挥舞不止,朗声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长剑婉转,犹如蛟龙在旁环剑绕去,“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更增剑势。长剑在空中抖落数朵剑花,又骤然归一,直向茫茫虚空挥去,“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语说完,长剑收回,善扬郡主将长剑倒持于背后,对二人道:“献丑了。” 苏寅二人倒没想到郡主在剑道也有如此造诣,心中颇为震撼,苏寅衷心道:“郡主过谦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对饮成三人 善扬郡主舞完收剑挺立,宛如一杆标枪钉在地上,颇有英气。陆思平见了,道:“我看郡主的剑法轻灵宛转,小巧灵动,像是西蜀的地方剑法哩。” 善扬郡主回座喜道:“陆少侠眼力不错,善扬幼时武学根底皆在蜀中打下。后来离了西蜀,不曾回去,至今已经十年了。多年未拾起,都已经生疏不少了,倒让两位蜀山高徒见笑了。” 善扬郡主使剑之时圆润自如,想来应当作了时时拂拭之功,这般说话自然是在自谦。苏寅道:“郡主当真羞煞我二人,若是早知郡主这般厉害,那日宝船之上,在下就不下场了,现在反还落个班门弄斧的下场。” 善扬郡主往嘴里扔了一块糕点,笑道:“苏少侠当真菲薄得紧,当日你力压群雄,让善扬大开眼界,哪里来的什么班门弄斧之说了?” 苏寅道:“以前或许没有班门弄斧,现在如果真要较量起来,只怕真是苏寅螳臂当车了。”言语中颇有自怨自艾之感。 善扬郡主道:“人生在世,哪里会一直一帆风顺?总是一个个挫折接一个挫折而来,苏少侠若是因为区区断指之厄便止步于此,像什么男儿作为?况且你的断指已经重续,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如初,有什么好担心的?”善扬郡主言语中有些恼火,她当真害怕苏寅从此一蹶不振,语气便硬了些,想要激一激他。 苏寅道:“郡主说得对,苏寅受教。”苏寅举起了酒杯,道:“为郡主这番话,在下饮了此杯。”说完举酒汩汩饮了。“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请郡主应允。”苏寅喝完之后便这么说道。 善扬郡主道:“苏少侠请说。” “请郡主全力与在下一战。” “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与我切磋?” “郡主,在下只是想要知道,我到底,还能不能再练剑了,请郡主不要留情,全力打败在下,便是对我这残废之人最大的尊重。”苏寅目光灼灼地看着善扬郡主。 郡主看看苏寅的右手,有些为难,苏寅又道:“在下有一战之力,请郡主放马来便是。”说完便起身,“稍等在下一会。”便转身回房去取了一把剑。 不多时,苏寅左手拿了一把剑,站到场中,道:“请郡主赐教。” 郡主道:“有言在先,咱们切磋点到为止,你苏寅不能仗着胜势伤了我。”郡主故意这么说,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苏寅神情凝重,看着善扬郡主的眼睛,善扬郡主与他对视一会便移开了目光,苏寅的目光仿佛有力量一般,刺得人生疼,像一股烈风,直向人脸上推,让人不得不退避。苏寅点了点头,道:“请郡主赐教。” 善扬郡主虽然行事豪爽,像个男儿一般,但她又怎么真能理解男人那种隐晦的自尊?苏寅之所以自己提出与郡主比剑,为的便是印证一下自己没有大拇指,能有几成实力。但郡主却说了那般调笑之言,自然便是有心相让了,这对一个剑士来说,不是侮辱是什么? 善扬郡主站了起来,手中拿剑,道:“小心了。”说完举剑刺去,这一招乃是在锦官城之时,家中武师所授的,据他说是独门秘技,但后来善扬郡主见的世面多了,自然知道这一招‘惊涛拍岸’只是江湖上的三流武学,只是善扬郡主习练多年,得心应手,这一剑虽然平凡,却有不偏不倚的堂堂正正之感。 苏寅见善扬郡主举剑刺来,迅速拔剑,使了一招‘浪底逐月’,荡开善扬郡主的长剑,转守为攻,长剑猛然往前一递,往上一撩,却是一个‘举火燎天’之势。 善扬郡主见了这般攻势,非但不惧,反而喝道:“来得好。”忙后退一步避开长剑锋芒,苏寅得势不让人,刷刷刷连刺三剑,分别攻向郡主右肋c左腿和细腰。善扬郡主方才一步退出,没想到苏寅步步紧逼,身形转动,躲开了两剑,回身之后又一剑刺向了苏寅的喉间。若是一剑刺实,即便苏寅刺中自己腰间,也不过是重伤而已,但刺中苏寅的喉咙,胜负便分了。 苏寅不得不回剑,但长剑终究有距离,远剑怎么解得了这燃眉之急呢?剑刃虽远,剑柄却近。苏寅见来不及回剑来救,便将长剑倒持,剑柄朝上一磕。 善扬郡主手中长剑被磕飞出去,但苏寅手中的剑也因为手指乏力掉落在地,啪啪两声,一前一后,清脆之至。 善扬郡主见了这般情形,笑道:“如此这般,便算平局收场可好?” 虽然明显是苏寅占了上风,对郡主这般说了,苏寅乐得给她台阶下,道:“郡主好生厉害。” 善扬郡主翻翻白眼,道:“苏寅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本来就该算是平局。”听到郡主误会他的意思,苏寅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不再说话。 善扬郡主捡回自己的剑,苏寅蹲下身子,神色有些黯淡,看来自己的大拇指当真复原无望了,否则郡主又怎会是这般作态?但又一想,这也是郡主的一番好心。便捡起了剑还了鞘。善扬郡主招手道:“过来坐了,咱们继续喝呀。” 苏寅入座,将剑放在了空着的那张椅子上。陆思平早已斟好了酒,举起酒杯道:“郡主和师兄剑技超群,令在下大开眼界。”苏寅听了笑道:“陆师弟,你看善扬郡主的剑术像不像昔日那个家族?”这么问着,举起酒来与陆思平和善扬郡主碰了碰,三人一口下肚。 陆思平回答苏寅的话道:“师兄也有这种感觉吗?我入门的时间晚,在江湖上混迹之时便听说颜家商道大家,剑术采众家之长,自有一番不俗气度。” 苏寅道:“正是颜家,说来颜家与我灵剑门关系匪浅,颜家二爷来我灵剑门拜访,曾与家父较量过一二。要知道,当时家父威名正盛,颜家二爷毕竟乃是商道之人,被许多俗物牵绊不能专心练剑,但他的剑法却得到了家父的极大肯定。” 善扬郡主道:“不瞒两位,善扬在被义父收养之前,都是在西蜀生活的,与那颜家也算有些瓜葛,只不过颜家涉及了郑纬地谋逆通敌一案,被满门抄斩,因此我才逃出川蜀,有幸在扬州遇到了义父,才有今日。” 苏寅见郡主不愿多说,当日之事对当事人来说简直是梦魇,颜家满门,尽被诛灭,流血漂橹。颜家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大却突然有了极高深的武功,将前去围剿的锦官城士兵杀死大半,便是当时的城主赵慕云的独子赵咎也死在了颜府,而赵慕云从此也疯疯癫癫,精神失常。苏寅便不再追问,只道:“颜家大爷的武功听说比二爷还要高上许多,可惜家父那时已经不知所踪了,没能一睹颜家这位武学巨匠的风采。” 陆思平道:“师兄,你可知道为什么颜家满门被灭,当日种种情况仍完完全全流露到外界吗?”苏寅见师弟懂得自己的意思,也在配合自己转移话题,问道:“我正有此问,照理说,朝廷对于这种灭门之事都是讳莫如深的,怎么会闹得天下皆知?” 陆思平道:“是这样的,有一个人本是参与围剿颜家,后来与官兵意见相悖,独自逃出,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散布天下。” 苏寅奇道:“哦?是谁?” 善扬郡主苦笑道:“他叫晋闯。两位的双簧唱得实在太差哩。” 苏寅眼见自己的把戏被揭穿,还是引得郡主说起了往事,看了郡主当真与颜家关系匪浅,只是不知她和颜家到底什么关系,如今托申首辅庇护,也不能说明。 善扬郡主虽然话赶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无心多说,自己举酒喝了一杯,道:“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善扬不想多说,请两位也莫要多问好吗?” 善扬郡主都如此说了,二人还能说什么呢?相互看了一眼,便向郡主点了点头。善扬郡主见二人沉默,也有些低沉,道:“以后说不定我会回西蜀,到时候去蜀山做客呀。” 苏寅笑道:“欢迎欢迎啊,郡主能来,我们合山上下都感荣幸呢。”听了这肉麻的恭维,善扬郡主道:“苏少侠,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会拍马屁?”苏寅讪讪地摸摸鼻尖,不知如何作答。 陆思平道:“郡主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西蜀?我看不如与我们一起回去好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善扬郡主低头思考了一番,自己一路可能得沿江寻找他,实在不好与蜀山二侠同行,免得耽误他们时间,便道:“不行,我这便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恐怕不能与二位一起去。两位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蜀山呢?善扬这般问可没有逐客令的意思哦。” 听了善扬郡主补充的那话,陆思平笑道:“郡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知道。”说完看着苏寅,苏寅是师兄,最终的决定还是在苏寅。 苏寅道:“我看我与陆师弟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便可以动身回去了,但我想在临走之前去瘦西湖转转,郡主愿意陪我们吗?” 善扬郡主心道:这人还真是不客气。倒是有些喜欢苏寅的不见外,笑道:“当然极好了,这样吧,明天咱们便去游游瘦西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接下来的几日里,善扬郡主带着苏寅c陆思平二人将扬州转了一遍,苏寅也知晓了郡主的苦心,虽然明知自己的右手当真不能再拿起剑来对敌了,但心态也没那么沉重,这几日寄情扬州景观,颇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 这晚,用过晚饭之后,苏寅敲着善扬郡主的门,善扬郡主问道:“谁啊。”苏寅道:“是我,苏寅。”善扬郡主没有开门,也没有让他进去,道:“苏少侠,也已经深了,你有什么事吗?”苏寅才醒悟过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确不大合适。但其实,岂止不大合适,简直很不合适,虽然此时民风也算开放,但对于男女之防还是看得极重。苏寅少与女子相处,此番到来想要向善扬郡主当面辞别,倒是有些孟浪了。苏寅道:“是这样的,郡主,我和陆师弟多日来对郡主多有叨扰,所以打算明天便动身回山了,感谢郡主这些天的照顾。” 善扬郡主打开房门,道:“明天就要走了吗?”苏寅低头道:“连日来打扰郡主,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出门在外很久未归了,早些回山好让掌门师叔放心”苏寅絮絮叨叨,列了许多非走不可的原因。 善扬郡主走出房门,回身将房门掩了,道:“既然如此,善扬也不强留两位了。明日我送送你们去吧。” 苏寅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认识路的,不麻烦郡主” 善扬郡主问道:“你们去渡口坐船回去吗?” 苏寅道:“逆长江而上只怕耽误了行程,我和师弟打算明日租个马车,走旱路回西蜀。” 善扬郡主点点头,道:“这样也好,那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些干粮盘缠。” 苏寅见郡主真心实意,不好推辞,道:“那谢谢郡主了。”善扬郡主道:“别总是那么客气,咱们是朋友。”说完便与苏寅一同走了。待到苏寅回房之后,又自去准备了一些男子衣物和清水干粮,打算明天给苏寅和陆思平带着,在路上用度吃穿。 翌日,善扬郡主早早便起来准备了早饭。等苏寅c陆思平二人醒来用过早饭之后,才将两个包裹分别塞给两人,道:“里边是些干粮清水,还有些平时义父穿的衣服,因为事出仓促,你们别嫌弃。” 陆思平接过包裹,感动道:“怎么会嫌弃,谢谢郡主。” 苏寅想这些东西应该是郡主昨晚连夜准备的,心中更是感动,又想起昨日郡主说过的,他们是朋友,便没有道谢,只道:“以后若是有用得着苏银娜的地方,尽管吩咐,苏寅万死不辞。” 善扬郡主道:“两位言重了,咱们这就走吧。” 陆思平有些惊讶,问道:“郡主也和我们一起吗?”再一看郡主穿了一袭淡黄衣衫,头发也是仔细盘过,不似要出远门的模样。 善扬郡主道:“送送你们而已。” 苏寅道:“常言道:‘送君千里’,不知郡主要送我们多远?” 善扬郡主其实挺喜欢和苏寅用这般轻松平常的语气说话,便道:“今日便学学戏台上的故事,给两位来个十八相送好了。” 陆思平道:“那便是十八里,那也不少了。”苏寅似个呆板书生一般,郑重地长揖及地,道:“如此便有劳了,小生这厢谢过了。” 善扬郡主见他这般作态,倒是有些好笑,暗道:原来这人也不是那么无趣。道:“行了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还走不走了?” 见气氛轻松的陆思平也开起了玩笑:“哎呀,苏师兄啊,原来咱们已经讨人嫌了还不知道哩,你看郡主都下逐客令了。” 苏寅道:“谁说不是啊。”善扬郡主受不了这两个爱演的人,便沿着杨柳堤岸走了。苏寅与陆思平一人背着一个包裹跟在她身后,往城西走去。一路闲聊,不觉间便来到了城西城门处的市集,苏寅二人便自去租了马车,善扬郡主站在一棵老树的树荫下等二人。 旁边卖小饰品的小贩刚刚摆上摊,见旁边站了一个富家小姐模样的人,便笑道:“小姐,要不要买些小东西?”正百无聊赖的善扬郡主一听,便在他的摊前,捡起一些小物件把玩把玩,这小摊卖的是些杂物,也有不少女儿家用的木梳c胭脂等东西。善扬郡主拿起一枝木钗,虽然是普通的檀香木,但造型别致,在钗头雕刻了一只翠鸟,翠鸟的眼睛镶了一颗小小的蓝宝石,这根木钗通体紫黑,只有眼睛幽蓝幽蓝的,在阳光下倒是十分剔透好看,善扬郡主十分喜欢,便往自己的头上插去。往小摊上的镜中颔首别头,比划一番,取了下来,便要询问价钱。忽然旁边一名女子拿起了一串手链,先她问了价钱:“小老板,这串链子多少钱?” 小贩见甫一开张,便迎来了两桩生意,灿烂无比地笑道:“这链子五十文钱。” 那少女似乎是嫌贵,皱了皱眉,道:“不能便宜些吗?”小老板作出肉痛无比的表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这样吧,刚开张,便给姑娘算便宜些,四十五文。”善扬郡主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和小贩,觉得少女被坑了,但也没有说。 少女对身后喊道:“你们过来帮我看看呗。”善扬郡主也回头看去,两个男子正在栓马,听了少女的话,一名男子抬起头来,回答道:“马上就来。”另一名男子惫懒得多,慢吞吞地系马缰绳,道:“来了,来了,急什么?” 先前回答得颇为殷勤的那个男子很快便跑了过来,善扬郡主装作低头挑选,实际上时刻注意着这有意思的少女。 少女拿起那串手链戴在手上,给那个男子展示一般,转动手腕,问道:“好看吗?”黑绳坠了红玛瑙的手链在少女莹白的手腕上,更显得少女肌肤赛雪欺爽,白嫩无比。少年道:“好看好看。”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好看。 少女道:“要四十五文钱呢。”少女一副肉疼模样,一番话说得难为之极,倒让老板觉得是不是自己的价格定高了。 只听那少年道:“那怎么办?”这少年是不是有些傻?善扬郡主这般想着。 又听那少女道:“老板,你再便宜十文钱,我就买了。”少女一直没有摘下来,想来是很喜欢了,小贩见状露出了极其为难的表情,道:“姑娘,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再便宜我连本都收不回来了。这样吧,我看姑娘如此喜欢,又是我今天的第一个顾客,便再给你便宜五文钱,你给四十文钱本钱算了。” 少女道:“老板,我真的很喜欢,可是我只带了三十五文钱” “这”小贩正在犹豫卖不卖呢,那少年又说话了:“没事,我这有多余的五文钱。”说完还利索地掏出了五文钱递给少女。小贩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女,少女忿怒地瞪了少年一眼,掏出一粒碎银子扔给小贩。小贩忙不迭捡起银子,拿出小秤来称了,找了一把铜钱给少女,少女大力将这些银子塞进少年怀中,转身便走了。 善扬郡主感觉好笑,抬起头来,看见小贩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这对少男少女当真有意思,善扬郡主回过头想看看这不知女儿心的少年长什么模样,但少年恰是背对她的,便没有看见正脸。 善扬郡主拿起那木钗,问道:“老板,这钗子多少钱?” 老板道:“这个啊,一百文。”善扬郡主见有些贵,便打算放下,不买了。忽然听身后那少女似乎在指责少年:“你是不是傻?我都快要砍下价来了。”少年辩解道:“你不是说你没带够钱的吗?”少女道:“本姑娘是故意那么说的,你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呢?郑万厦啊郑万厦,本姑娘对你真失望” 听了这话,善扬郡主怔住了,手中的木钗也滑落到小摊上,小贩见这女子没有打算买,便将钗子捡了放回原处,有些责怪地看了善扬郡主一眼。 善扬郡主却没有在意,她心中激动无比,看着那个背影,想要看看他的脸,确认他,是不是他。 那少年却有些委屈,道:“我怎么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少女嗔怪道:“早知道就不把你叫过来了。”善扬郡主已经走到了少年的背后,颤抖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他转过头来,自己能仔细看看,是他吗? 少年转过头了,善扬郡主却像如同雷击了一般,看着面前这人的脸庞,谈不上多么俊朗,但也不会让人增添恶感,那对眉毛跟当年一样,犹如耿倔毛驴的厚嘴唇,浓得很,偏偏眼睛又不是很大,黑色眸子却极为有神,宛如一泓清泉,注视着人的时候很温柔。 是他! 善扬郡主的身体几乎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死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也是发颤:“小小万厦?” 一旁的钰儿姑娘听了这般亲密称呼,柳眉瞬间皱紧,正想问这女子是谁。郑万厦听了这话却如遭雷击,身体僵硬住了,许久,才缓缓道:“欢欢?”善扬郡主点了点头,很是激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早市 原来正是郑万厦三人从杭州而来,到扬州寻找胡风子为郑万厦铸剑。由于郑万厦马术不熟,几人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今日才赶到扬州。正好赶上扬州城西的早市,钰儿姑娘喜欢热闹,便提议逛逛早市,也当赶集了。秦离焱这时才慢吞吞踱着步子走了过来,钰儿姑娘附耳在秦离焱耳边说了几句话,一边眼珠子还滴溜溜地看着郑万厦和善扬郡主乱转,不知到底说些什么。 秦离焱听完钰儿姑娘的话,笑着拱手道:“没想到能在这遇到郡主,看来秦离焱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呢。” 善扬郡主方才所有的心思都在郑万厦身上,二人虽然相认,各自都有千般话想要说,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更何况这周围人多嘴杂,千言万语便只能暂时搁置。听了秦离焱的话,才注意到这个人,是个约莫二十五六的青年,剑眉星目,长脸直鼻,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头顶扎了个发髻用青色丝带绑了,身着青衫,仪态出众。只是神情惫懒,好似所有的东西都与他无关。方才他自报姓名来着,叫秦离焱。秦离焱?善扬郡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在脑中思考一番之后,终于想起他是谁。便还礼道:“原来是秦世兄,失礼失礼。”当朝首辅秦钊与前首辅同朝为官多年,相互扶持,情谊甚佳,申首辅致仕之后,身为次辅的秦钊便做了首辅,善扬郡主身为申首辅义女,叫秦离焱世兄便是看在这一层关系的缘故上。 秦离焱奇道:“郡主认得我郑兄弟?” 善扬郡主道:“是啊,善扬找了他很久呢。” 郑万厦听秦离焱所言,原来颜欢欢便是善扬郡主,不禁有些错愕,人生之奇妙,当真匪夷所思。又听颜欢欢找了他很久,便有些愧疚,公孙老头儿在自己出门游历前,还特意叮嘱了一番,帮他留意一下颜欢欢那丫头的消息。自己当时还满口答应来着,没成想后来经历许多的事,便也忘了这一茬。 秦离焱笑道:“难怪当日天下英雄齐聚宝船之上,郡主也没瞧上谁,原来早已心有所属”说着亲昵地拍了拍郑万厦的肩膀,炫耀一般对善扬郡主道:“郑兄弟才智超群,卓尔不凡,秦离焱败给他,也不算太冤了。哈哈哈。”不得不说,秦离焱光从善扬郡主的一句话便能编排出这么多东西,当真厉害。 善扬郡主却没有否认,反而问道:“败给他?听秦世兄所言,当日你也驾临宝船,见证了善扬举办的书剑茶会?” 秦离焱笑着点了点头。 善扬郡主又道:“善扬居然没有留意到秦世兄,这倒是善扬的不该了。” 秦离焱嘿嘿笑道:“不干郡主的事,我私自从家中跑出,只怕郡主知道了该告知家父捉我回去了,所以没有敢见过郡主,只借了郡主宝船偷偷搭了一路顺风船。多有失礼之处,还望郡主万勿见怪才是。” 善扬郡主苦笑道:“首辅日理万机,秦世兄也当真不让他省心。”语气无奈,颇有微词。 秦离焱摊了摊手,语气更加无奈,道:“郡主有所不知,要是我日日在家,家父看了我便要发火,会更加不省心啊。” 对于京中这位虎父犬子,善扬郡主也是早有耳闻,跟其他纨绔花天酒地,鲜衣怒马不一样,这位也是啥正事也不干,整日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东西。有段时间,更是想要出家当和尚,气得秦首辅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总算打消了那般念头。善扬郡主想起面前这人的奇葩传闻,再看他衣冠楚楚,更加觉得奇葩。便也不再去理会他为何离家出走,问道:“秦世兄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善扬郡主说他的时候,含情脉脉地看了郑万厦一眼,郑万厦一直在听善扬郡主和秦离焱说话,听她一直自称‘善扬’,想来是皇帝册封,颇为光彩吧。此时一听二人话头转到自己身上,郑万厦抬起目光,和善扬郡主的目光对视了一刻,笑了笑。钰儿姑娘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你啊他啊,这女人分明是将她和郑万厦划到一拨,将秦离焱和自己划到另一拨了,心里便老大不乐意,可是脸上却笑嘻嘻地,向郑万厦问道:“这位小姐是谁啊?” 秦离焱一拍脑门,道:“哎哟,忘了介绍。郡主,这位是舍妹苗钰儿。”向郡主介绍完之后,又给钰儿姑娘道:“钰儿,这位是善扬郡主。” 两位漂亮姑娘,一个青春活泼,一位成熟知性,相互见了礼,钰儿姑娘道:“早听秦大哥提过郡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间绝色,我见犹怜。郑万厦,你说是吧?”最后一句话却陡然朝着郑万厦去了。 郑万厦正想着些欢欢这些年来的状况的事,被钰儿姑娘一问,忙道:“是啊是啊” 善扬郡主见这小女孩在使小性,也不去计较,微笑道:“看来秦世兄没少跟妹子瞎说啊,这般睁眼瞎话,妹子以后可不能轻信。”说完有些嗔怪地看了秦离焱一眼,将话题转移。 秦离焱见又有莫名其妙的锅扣在了他的头上,苦笑无言。钰儿姑娘道:“我觉得秦大哥说得没错啊,要是我是个男的啊,肯定要娶像郡主这样的女人才算不负此生。” 秦离焱道:“好了好了,妹妹你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钰儿姑娘翻了翻白眼,道:“谁胡说八道了” 秦离焱不再理会她,对郡主道:“我和郑兄弟之间的事,说来话长,我倒是比较好奇,郡主怎么和我郑兄弟认识的。” 善扬郡主道:“我和他认识啊,说来就更话长了。” 秦离焱一愕,随即哈哈大笑,道:“既然都说来话长,咱们不妨找个地方小酌一杯,再慢慢说来可好?” 钰儿姑娘拍手称好,道:“那可好了,郡主姊姊是扬州人,算得是个东道主,怎么也该请我们吃一顿吧?” 善扬郡主笑道:“这个自然。不过现在不行,我来此是为了送两个朋友离去。等送走了他们,再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郑万厦这才接上了话,“那咱们便一起送送他们吧?他们现在在哪呢?”郑万厦不知该怎么称呼颜欢欢,显然,她已经改名换姓了,便是人前也只称皇帝所封爵号。郑万厦与她,都是十年前那场灾祸的幸存者,正因如此,他们都格外敏感,关于十年前的可能危及他们性命的东西,能不提,便不提了吧。 善扬郡主见这笨小子还跟十年前一样呆头呆脑,话也不肯多说,此刻终于说了一句话,答道:“他们去租马车去了,善扬在此等候。”善扬郡主与郑万厦说话也自称善扬,便不是客气了,而是告诉郑万厦,人前叫她郡主便好。 郑万厦‘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这时,去租车行的苏寅和陆思平驾着马车来了,陆思平跳下马车,对郡主道:“我们回西蜀之后不知何等年月才能归还马车,所以老板不让租,我和师兄一合计,只能买下了。郡主,这些时日的花费,待回山之后,我们师兄弟再一并寄给你。” 善扬郡主道:“信差邮递不易,千山万水的,还是等善扬去了西蜀再做计较吧。”善扬郡主若是拒绝蜀山之人的回报,恐怕有些不合适,便这般推搪过去了,其实现在郑万厦都已经找到了,她还去蜀山干嘛? 还是要回去看看吧。她这般想道。 秦离焱拱手与蜀山二侠见礼道:“在下秦离焱,两位便是善扬郡主的朋友吗?” 善扬郡主笑着对秦离焱道:“秦世兄,怎么?记不得苏少侠了?当日在宝船之上,他可是大放异彩啊。” 钰儿姑娘又附耳在秦离焱耳旁说了些话,秦离焱道:“哈哈,当然记得,苏寅少侠当日英雄风采在下铭刻于心。” 苏寅奇道:“原来秦兄当日也在宝船之上?却如何没见到秦兄?” 秦离焱道:“在下无德无能,怎么敢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丑?所以不曾露面争夺便是了。” 苏寅道:“此言差矣,看秦兄一表人材,举止非凡,一看便是鹤立鸡群之辈,莫非是苏寅走了眼,竟不识真神?” 秦离焱道:“真不是苏少侠走眼,实在是在下庸碌之极,不甚显眼罢了。” 二人一番互相吹捧,善扬郡主在旁笑道:“我看你们都挺自来熟的,善扬便不多嘴了,请你们自我介绍吧。” 钰儿姑娘见了俊朗神秀的苏寅,眼中闪着光,问道:“你便是苏寅吗?” 苏寅道:“在下便是。” 钰儿姑娘娇羞道:“我叫苗钰儿,是从杭州来的,此番来扬州”正要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秦离焱握拳放在嘴前咳嗽了两声,钰儿姑娘反应过来,道:“哦哦,这是秦离焱,也是杭州来的。”又指着郑万厦道:“这是郑万厦,跟我们一起来的。” 苏寅见这少女神情天真,与秦离焱和郑万厦一一见礼,拉过背后的陆思平介绍道:“这是在下同门师弟陆思平。”又一一与众人见了礼。 这一番见礼下来,众人都有些累,尤其是蜀山二人,江湖中哪那么多礼节可讲?但秦离焱,善扬郡主都是朝廷中人,又万万不能在他们面前失了礼数,免得堕了蜀山威名。 苏寅道:“能认识几位当真十分高兴,不过在下和师弟赶着回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分别,后会有期。” 钰儿姑娘嘟囔道:“这就要走啊” 苏寅并没有听见钰儿姑娘的嘟囔,向郡主和众人拱拱手,便与师弟坐上马车,驾着马车哒哒去了。 善扬郡主见二人离去,对三人道:“走吧,今日善扬做东,咱们明月楼用膳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铸剑真快 秦离焱听了善扬郡主的豪言,道:“郡主哟,现在才什么点?您就想趁我们吃不了多少东西的时候将这一顿大餐给糊弄过去吗?” 善扬郡主自然没有这个想法,想想现在不过巳时初,的确不是该吃饭的时候。钰儿姑娘接过秦离焱的玩笑话道:“的确不能轻易放过郡主姊姊,不如咱们先一起去将郑万厦的剑给铸出来,再一起去喝个痛快?”钰儿姑娘身材娇小,还装得一副豪爽模样,让人有些好笑。 善扬郡主问道:“铸剑?你们此行来扬州是为了给他铸剑?” 郑万厦便将自己与武夷相斗,佩剑丢失的过程给善扬郡主一一说了。善扬郡主越听越担心,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郑万厦拍拍胸脯,道:“早没事了,多亏秦兄。”话音刚落,瞥到了钰儿姑娘有些幽怨的眼神,便又补充道:“还有钰儿姑娘,她也帮了很大的忙。” 虽然郑万厦这般说了,善扬郡主目中担心关切之情还是不减,问道:“佩剑丢了再买一把就是了,为何还要特地跑来扬州呢?” 郑万厦道:“因为八月初剑林之主封剑退隐,秦兄与钰儿姑娘想去瞧瞧热闹,我也就和他们一起去了,所以顺路来扬州找一个很有名的铸剑师铸剑。” 听了这家伙整天跟着别人乱跑,还亏得自己天天想要去找他,敢情他都没想过要找自己,这没良心的。善扬郡主心中有些哀怨。面上神色不变,问道:“扬州有名的铸剑师?我怎么不知道扬州还有高明的铸剑师?” 郑万厦道:“哦,这个啊,秦兄说那位前辈隐居在扬州,知道的人不是很多。” 善扬郡主问道:“谁啊?” 钰儿姑娘见郡主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便替郑万厦作答道:“胡风子。郡主姊姊听说过吗?这人十年之前可是天下第一铸剑师哦。” 善扬郡主奇道:“什么?胡风子居然隐居在扬州,我居然不知道。” 秦离焱道:“不知道也无妨,郡主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也正好拜访一下胡风子前辈。” “可是胡风子十年之前便已经封炉了,不铸剑了,现在只虚挂这剑林客卿的名头而已啊。”善扬郡主追问道。 郑万厦道:“没事,秦兄说他有办法,如果胡风子前辈还是不肯为我铸剑,便随便寻个铁匠铺再买一柄剑便是了。” 钰儿姑娘催促道:“咱们快走吧,见了胡风子好吃饭去啊。”秦离焱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丫头一眼,心道:平日里也没短了你的吃食啊,怎么今天这般作态?秦离焱哪里知道钰儿姑娘见郑万厦对这位郡主姑娘颇为亲切殷勤,便有些不舒服,这种小怨气又不好发作,便故意胡乱插嘴,以显示自己的大度罢了。这是这些小女儿心思,虽然能瞒过秦离焱c郑万厦二人,却瞒不过善扬郡主。 善扬郡主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钰儿姑娘,也道:“正好今日善扬没事了,就厚着脸皮跟诸位一起去叨扰一番胡风子前辈吧。” 钰儿姑娘被看得有些不舒服,感觉被看透了,这种被一眼望到底的感觉真不舒服。便道:“等我片刻。”说完蹦蹦跳跳,朝方才挑选手链的小摊上走去,众人不知她要干嘛。片刻之后,少女走到善扬郡主面前,递了一根紫檀镶蓝色玛瑙的发钗,笑嘻嘻道:“郡主姊姊,这个送给你,算是见面礼。” 原来正是刚才善扬郡主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根木钗,再看看少女,一脸笑意,满面真诚,善扬郡主倒是有些后悔刚才的妄加揣测,心道:真是个可爱的丫头呢。这么想着,便伸手接过木钗,道:“谢谢妹妹了。”说完将木钗往头发上插进。紫色木钗在黑色秀发中并不明显,但那蓝幽幽的玛瑙却在晨光下发着夺目的光彩,映衬地郡主更加动人。 钰儿姑娘挽者郡主的手便当先走了。郑万厦和秦离焱一脸愕然地看着二人背影,这,女人之间的友谊进展是不是有些太快了?正惊愕于女人之神奇的二人便听到前边钰儿姑娘催促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呆瓜还走不走了?”说完之后又转过头去,和善扬郡主言笑晏晏,郑c秦二人隐约听见了“没错,就是呆瓜”“不止呆哩”等言。 两人对望一眼,眼神无奈,便赶紧追随去了。 善扬郡主早该想到的,若是在扬州隐居的话,肯定是在这瘦西湖畔为最佳了。钰儿姑娘挽着善扬郡主的手走在前边,不多时,便到了瘦西湖西,寻柳巷往北的一条小巷,地段虽然不似寻柳巷那般寸土寸金,但也避免了在寻柳巷那般人声鼎沸,而且不易招人注目,当真适合隐居。 钰儿姑娘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两个呆瓜是不是跟丢了。发现两个呆瓜并没有跟丢,而是不断对着湖中指指点点,想来是对这般景色颇为喜爱。便笑嘻嘻地走进想要听听二人说些什么。 “这种湖中观赏鱼怕是多些。” “是啊,观赏鱼也不能吃,不知道养来干嘛。” “杭州西湖好歹还养些鲤鱼,做成‘西湖醋鱼’捞金哩,不知这瘦西湖有没有‘瘦西湖醋鱼’之类的特色菜肴?” “这容易,待会问问郡主便是了,反正她做东,有便吃就是了。” 听了二人这般无聊对话,钰儿姑娘一脑门子黑线,敢情这两个呆瓜这是对这湖中的鱼的吃法比较感兴趣。便将二人打断:“两个呆瓜!” 郑万厦c秦离焱二人被吓了一跳,秦离焱道:“已经到了吗?”左右看看,发现真的已经到了。钰儿姑娘抱手在胸,撅着嘴巴,一副气嘟嘟的样子。 郑万厦见钰儿姑娘又不知为何生气,只好瞧瞧走近善扬郡主,小声道:“这里应该就是胡风子前辈的隐居之地了。” 秦离焱上前敲了敲门。是一扇小门,大概江淮这些地方的门户都不似北方那般讲究个高门大户,只是涂了青漆的一扇小门,望去倒不见寒酸,颇为别致。 敲了门之后,过了很久,才有一个老门房从门上打开了一扇小窗,是左右滑动的那种小窗。秦离焱没想到这小小门户居然还藏有诸多机巧,走上前去向那个门牙都快掉光的老门房道:“在下秦离焱,劳烦您通报一下胡先生,故人拜访。”因为怕这老门房听不清,秦离焱特地说得很大声。 老门房将小窗户关了,去通报了。不久,小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老门房佝着老腰将几位迎进,道:“主人便在里边,你们往里直走便是。” 秦离焱便领着三人大步流星去了。来到正厅之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麻袍,面色红润,颇有精神的老叟从位置上站起,拱手道:“不知火使c钰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秦离焱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在下这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老叟应该便是胡风子了吧。郑万厦这般想道。老叟看着郑万厦和善扬郡主,向秦离焱问道:“不知这两位是?” 秦离焱道:“他们是我朋友了。” “哈哈,既然如此,便请入座吧。”老叟自己坐下了才让众人入座。秦离焱和郑万厦都坐在了左侧,秦离焱在上,郑万厦在下;钰儿和善扬郡主则都坐在了右侧,钰儿在上,郡主在下。老叟又道:“来人,看茶。” 秦离焱道:“茶就不必了,我直接说正事了。” 老叟道:“火使请说。”听了老叟称呼,郑万厦心中感到奇怪,在杭州之时,那百草翁也是这般唤秦离焱,唤钰儿姑娘也是唤作‘钰使’,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称谓呢? 秦离焱道:“我来找你为我兄弟铸把剑。” 那老叟也很痛快:“铸不了。” 秦离焱道:“就当给我个面子,再铸最后一把剑。”说完之后不由老叟分说,起身又道:“拜托拜托,就铸这最后一次,你要是不给铸,我便赖在这不走了。”说完一屁股坐在了这厅中。气氛,很是奇怪。 善扬郡主噙着笑意看了郑万厦一眼,仿佛在轻飘飘地问他:“这便是你所说的办法?”郑万厦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起身一边拉起秦离焱,一边道:“秦兄,你这是干什么?胡前辈铸不了便不铸了,咱们去铁匠铺随便买一把就是了。”但秦离焱似乎屁股生了根一般,任凭郑万厦如何拉扯,也不肯起来。 钰儿姑娘也深感无颜,闭着眼睛不去看着丢人现眼的货。 这时老叟却意外地答应了,“好吧,火使你什么时候要?” 秦离焱一听大喜,从地上站起,拍拍屁股又坐到了椅子之上,动作之熟稔让郑万厦有些措手不及。郑万厦便也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秦离焱道:“你最快什么时候能铸出来?” 老叟思考了一会,道:“老夫久未铸剑,只怕有些生疏,你后天来取吧。” 郑万厦心中暗道:这叫生疏?那你不生疏岂不是一天一柄?便是熟练的铁匠也没有你这般高效率吧。 但秦离焱点头表示赞同,道:“好吧,慢点铸造也好,用点心铸造,那就决定我后天来取了哦。” 老叟道:“好。” 郑万厦:“” 秦离焱向老叟告辞道:“如此便不打扰了,我们告辞了。”老叟还了一礼,道:“不送。”众人便又匆匆走了。 从始至终,郑万厦都像在梦中一般,这,怎么会如此顺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归途 却说苏寅与陆思平二人,那日告别了善扬郡主和郑万厦一行之后,便乘着马车,取旱道往西蜀而去。这条官道以扬州为,由动往西,沟通了庐州c信阳c襄阳等地,是南方交通构成一大干道,对于沟通东西的作用不比大江小。 苏寅与陆思平不甚熟稔,在路上也不怎么说话,陆思平在外驾着车,苏寅便坐在车中盘腿修行。这般行进,约莫到了傍晚之时,陆思平看看天光,对马车内的苏寅道:“师兄,今日天色已晚,咱们找个地方投宿吧。” 苏寅钻了出来,看了看,夕阳西沉,的确快要天黑了,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得提前找好地方才行。便对陆思平道:“再往前走走看吧,总不能就在这停了,咱们都走了一天了,离庐州应该也不是太远了吧?” 陆思平点头称是,拿着马鞭指着前边道:“我看再有二十里左右便是庐州城了。咱们去要去庐州城中住客栈吗?” 苏寅道:“是啊,以后还要赶不少路呢,郡主给咱们的盘缠也还不少,不至于亏待自己,以后露宿的日子还多着哩。” 陆思平道:“师兄说得是。那师兄进去歇着吧,到庐州之后我告诉师兄。” 苏寅道:“陆师弟你都赶了一天的车了,还是你进去歇着,换我来驱车去庐州吧。”说着将陆思平手中的马鞭夺了过来,道:“快进去吧,到庐州了咱们好好歇息。”陆思平见师兄不仅抢了马鞭,还不住往自己坐的地方挪,眼看着自己便地位不保,自知拗不过,便起身钻进了车厢,道:“那便辛苦师兄了。” 苏寅驱车哒哒走着,夕阳西沉,苏寅仿佛驾着马车在追逐太阳一般。如火般火红的夕阳映照在苏寅如玉的面孔之上,倒有几分沧桑之感。 苏寅突然将马车靠边,因为远远的有一骑绝尘而来,背后烟尘如同地龙翻滚一般,那马上之士兵对道上阻碍的人喝道: “八百里加急,挡者死,逆者亡!” 声音浑厚,却有些嘶哑,想来一路而来,这军士怕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眨眼之间,方才还远在天边的一人一骑便从苏寅的旁边呼啸而过,马上那人神情急切,嘴唇干燥,目光炯炯,眼中仿佛只有此行的目的地。八百里加急,一般是通过管道直达天听,一路不断换人换乘,当真有一日八百里的脚力,传递的情报也最是紧急,若是有人不开眼耽误情报传递,可是诛三族的重罪。 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了。苏寅这般想着,不禁摇头叹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帝国官道之上,这般传递情报的士兵便多了起来,平民百姓即便不知是何事,也能从沉重压抑的氛围中察觉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帝国,此时正是多事之秋。 苏寅回过神来,将马车重新赶回了官道,哒哒着马蹄往庐州而去。 最后一丝光明悄然消失之时,苏寅二人终于来到了庐州城门之前,幸好庐州还没有关闭城门。今日见了那年轻士兵着急地传递情报,苏寅的神经都有些紧张,害怕庐州城门因此提前关闭,到了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苏寅向车中的陆思平唤了一声:“陆师弟,已经到庐州咯。”说完便下车牵着马,将马车引着向城门检查的士兵那里走去。今日盘查的士兵有些多,见了牵着马车的苏寅,一名校尉模样的人带领两个士兵亲自走过来,道:“站住,停车接受检查。” 苏寅很是奇怪,我这不是正要去接受检查吗?但他还是乖乖停下了。校尉道:“车中有些什么东西?”苏寅拍拍车身,将里边的陆思平唤了出来,语气有些不好,道:“请你们进去查吧。” 那校尉一听便也不客气,窜入马车,传来一阵翻腾物品的声音。不一会,校尉又钻了出来,道:“上头有令,严加盘查来往车辆,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这校尉语气生硬,倒似苏寅二人得罪了他一番。校尉说完之后,便放苏寅二人过了关。 苏寅与陆思平坐在马车上,幸好有惊无险,陆思平还揣了几块银子在袖中,准备一会被军士刁难之时不动声色地递过银子,以能够顺利过关。没想到根本没用上。 苏寅道:“这都酉时了,不知客店还有房间没有。”二人便驾着马车在城中寻起了客栈。陆思平眼尖,忙道:“师兄你看,那有客栈,‘天香居’?看起来是个好去处。” 苏寅嗯了一声,道:“师弟,你在此等我,我去问问店家还有没有空房间了。”苏寅便跳下车,刚一走入天香居之中,便莺莺燕燕地来了一票女子,拉着苏寅叽叽喳喳: “大爷,第一次来吧?” “大爷,我们天香居可是庐州出了名的好地方。” “价格实惠,包您满意。” 一群容貌娇媚的女子嗲着声音,拉着苏寅的胳膊不断往那柔嫩腻肉处蹭。苏寅哪里想到会是这番情景,脸上表情很是震惊,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岂知那几个女子见苏寅俊美,自己便在那厢争风吃醋起来: “哎哎哎,还有没有规矩了?是本姑娘先看到的这位相公。” “哟?你先看到的就是你的啦?那我要是去京城看了皇上,他也是我的不成?” “就是,还是我先拉住的小相公呢。您说是吧,相公?” “我看你们就是找茬,皮又痒了是吧?” “怕你不成?你这臭婊子,早就看你不爽了。” “反了你了,你这婊子养的。” 说着便扭打作一团,苏寅落荒而逃。跳上马车,驱车便走,神色惊惶。 陆思平见师兄如此惊惶,好奇问道:“师兄?怎么了?没有房间吗?”苏寅黑着脸,不知如何解释。陆思平又安慰道:“没房间也没事的,咱们另寻他处好了。” 苏寅看着陆思平,真诚地解释道:“师弟,记住了,天香居,不是什么好去处。” 陆思平不知师兄是何意,一脸懵懂。苏寅却不再说话,自去赶路了。 再次找到客栈之后,苏寅便让陆思平去问了,自己不再出面。想来也是吸取了方才的经验的缘故。 这家客栈叫同福客栈,苏寅想,好多地方都有这同福客栈,莫非这同福客栈的生意做遍了全国?这店家也当真有头脑。 陆思平走进之后,一名店小二利索地擦完桌子,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迎向陆思平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陆思平看这客栈中颇为整洁,心中大是满意,便问道:“你们店中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店小二问道:“就您一位吗?”陆思平道:“两位。” 店小二道:“两位的话,咱们只有一间房了,您看能行吗?” 陆思平去将苏寅唤了过来,道:“师兄,这店中只有一间房了,你看咱们住是不住?” 苏寅看天色已晚,这不住又不知到何处才能找到地方借宿,便道:“一间便一间了,咱们就在这住下吧,明日再启程离开。”店小二将掌柜的叫了过来,让陆思平在这里办理入住的程序,他便去引着苏寅将马车牵引到后院,找了些干草来喂给了马。 陆思平与苏寅今晚还没有用膳,便又向掌柜的要了些吃食,打算用过晚饭之后再去歇息。小二从后厨取了些剩下的牛肉和米饭,又给炒了两盘时蔬,虽然简单些,但二人饥渴,这些小菜也颇合胃口。 正自大快朵颐之时,店中又来了两个人,一人将一节硬鞭往柜台上一放,掌柜和店小二都有些害怕,掌柜的问道:“客客官,打尖,还还是住店?” 其中一人道:“天字号客房来两间。再随便来些吃食,肚子饿得紧。” 掌柜的赔笑道:“客官,打尖可以,这,这客房,却没有了。” 那人一听便有些不高兴,道:“开客栈没有房间?去给大爷腾两间出来,不短你银钱。” 掌柜的一见这两人凶狠,便连连向苏寅二人作揖道:“两位大爷,你们的生意,小店不做了。” 苏寅见这掌柜的好不讲理,明明自己二人先来,还要受这等被驱逐的闲气?便道:“掌柜的,这话要说明白了,我们短了你的银钱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要赶我们?” 掌柜的对苏寅二人连连使眼色,想用眼神告诉他们这两人不好惹。哪里想到苏寅与陆思平也同样强硬呢?便左右看看两方,神情为难之极,最后将目光投在了方才拿铁鞭那人身上,为难道:“这” 苏寅二人虽然被无端搅扰,仍吃得很忘我,浑然不察两人凶狠表情。 那汉子把硬鞭取了,往苏寅c陆思平桌子上重重一拍,道:“呔,两个小兄弟,请你们腾腾地方了。” 陆思平笑道:“哪里来的无礼蠢汉?” 那汉子一听大怒,举起鞭子便要砸了桌子威慑两人。掌柜的一把抱住汉子胳膊,哭喊道:“大爷,大爷,小本生意,不容易,别砸。”那汉子一腔气势被掌柜的这么一顿,便已泄了大半,将掌柜的推到一旁,道:“有何损失,我自会赔你。”说完便又要挥鞭砸下。 与他同行的那人却拦住了他,笑着对二人道:“两位对不住,这件事咱们能商量商量吗?都是出门在外的,行个方便,两位腾一间房给咱们就好。” 苏寅见这二人前倨后恭,但态度也算不错,便道:“你不用跟我们多说,我们二人也只是住了一间房。” 掌柜的听他们只要一间房,便道:“两位客官只要一间房的话,小人去弄,小人给两位腾。莫要再起干戈。”说完唤来小二,让他再去炒些小菜,又将二人引道另一张桌子坐下。自上楼去一间房一间房地敲,请求别人行个方便,相互挤挤。又不知撞破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女子惊叫,男子怒吼都一齐迸发倒是热闹的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夜斗 苏寅与师弟陆思平两个大男人挤在一间房中,便主动将房中唯一的床位让给了师弟,让他好好休息,毕竟还有很远的路要赶。自己便抱了铺盖在墙边铺了,所幸正是三伏天气,倒没有着凉之虞。苏寅盘腿坐了,双手捏印放在膝上,体内默默运转蜀山精纯内力。内功修炼,讲的便是一个勤修不辍,唯有苦修一途才能切身感受到内力的进步。 正当心神都沉浸在丹田中之时,苏寅却突然听见了墙的那边传来了窃窃低语。这样的情况苏寅之前也遇到过,在扬州大牢之中,他便是因为修炼内功之时耳聪许多,才意外结识了身受桎梏,心灵却穿越了茫茫千古和浊浊世间的老王先生。 苏寅觉得这般窥人阴私不合适,圣人有训:非礼勿听。所以苏寅便打算换个地方再进行今日的修炼算了。这时却听见了‘秦离焱’三个字,心想秦离焱不是今日在城门之处与郡主相识的那人吗?又不知隔壁两人与秦离焱是友是敌,苏寅生怕这些人对秦离焱不利,波及到善扬郡主,所以便再次运起内力,这次有意去听,所以隔壁的对话倒是清晰地落在了苏寅的耳朵中: “那日搜寻了那么久也不见踪影,肯定早就葬身鱼腹了,小姐当真小题大做,非得让咱们从南到北再找一圈吗?”苏寅能听出来这是今日那持硬鞭的莽汉的声音。 “慎言!本就是咱们办事不力,才让秦小子和那不知来历的神秘年轻人跑了,小姐没有责罚咱们已经是开恩了,咱们可要用心寻找,将功折罪,尤其是老四你,别再说那般以下犯上的话了,若是被小姐知道了,当心你的脑袋。”这是与那莽汉同行的文士模样中年人的声音。 “小姐远在天外,怎么可能会知道?二哥你可别吓我。” “还不是因为三弟多事,说什么发现了二人踪迹,我就奇怪了,三弟真有那么玄乎,人都消失了一个多月了,他还能找出他们的踪迹?” “你忘了三哥的诨号是啥了?‘草木有情’,这追蹑寻踪之术,普天之下还有比他更精通的吗?”苏寅初出江湖,似这般十几年前的江湖人物的诨号,他自然不知。 “我看也没那么神,要不然怎么还不能确定秦离焱两个小子是从哪里逃了的?还要咱们另寻一条路?” “三哥在岔路之时也说了嘛,不知到底是去了杭州还是庐州,便让咱们来了庐州,若是让咱们哥俩找到了秦小子,这等大功在身,看武夷那厮还敢不敢对咱们兄弟不敬!” “我看悬,三弟c大哥亲自和武大爷追向了杭州,只怕秦小子去杭州的可能性更高些,三弟怎么会将这等大功白白放给咱们俩呢?” “二哥,那依你看,咱们明日还有必要认真在城中找吗?” “找什么找?混混时间,磨磨洋工算了,就算找到了,你看秦小子的武功是咱们能对付的吗?” “这倒也是,只怕只有武夷那厮出手才能对付秦小子和那不知来历的臭小子吧。” “我看此次小姐这么大张旗鼓地寻找秦小子,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啊二哥?难道族中秘籍被盗了不算大事吗?” “你怎么那么蠢?区区一本秘籍,族中看过的人怎么少了?为什么要为了这劳什子,连小姐都亲自出动?” “我还是不明白,二哥,秦小子杀了家主胞弟,偷了咱们的秘籍,还用秘籍上的武功伤了小姐,这般深仇大恨,难道不值得小姐亲自找到他杀了他吗?” “老四,你太天真了” “二哥,难道你有什么内部的消息吗?” “什么内部消息?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我想,小姐这次出山,应该是为咱们‘朱雀’一门复出造势。” “什么?‘朱雀’要复出?”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 “咱们族中不是规定不能参与世间争斗吗?” “族规说是这么说,可是你看现在,家主都开始集结族中少壮,私练成军,小姐也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一般,四处宣扬‘朱雀’,这不是将要有大动作是什么?更何况,皇帝久不历朝,这天下风起云涌,我看大变在即。‘朱雀’在宋室倾颓,元军入主中原之后便一直十分后悔没有及时改变无所作为的族规,才致使神州陆沉;此时内忧外患,家主又怎么可能看着汉家朝廷一日日腐化下去,最后将这中原河山拱手再让给异族?” “二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虽然咱们在周家只能算是奴才,可是二哥是奉命看守藏书阁的啊,周家所有的往事秘辛,可都在藏书阁中。” “二哥,你这可是监守自盗啊。” 苏寅心中震颤无比,他对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何曾想过,还有这般庞然大物,在暗中主导了皇室兴衰,江山更迭?听这两人意思,似乎秦离焱招惹了这神秘无比的势力,这股势力想要对他不利。那郡主会不会被牵连?苏寅这般想着,心中不禁打起了鼓。不行,得告诉郡主,让她与秦离焱等人撇清关系。这般想着,便起身打算去叫醒陆思平,回扬州给郡主报信。这时,隔壁那中年文士道:“隔壁君子请止步。” 那手持硬鞭的莽汉暴喝道:“谁?”话音甫落,一节硬鞭便破墙朝苏寅鞭来。苏寅身子往后一仰,避开了此鞭,偏生此刻长剑不在手边,苏寅又惊又急。那手持硬鞭的莽汉一脚破墙踢来,苏寅此时身子后仰,眼看着这一脚便要落实在苏寅小腿之上,苏寅脚上运力,间不容发间整个身子向后抛出,这般鬼魅身法有若神鬼,这,便是蜀山灵剑门‘阳关三叠’的第三叠瞬间爆发的可怕力道了。 苏寅的身子撞到了房中桌子才停了下来,倒像是苏寅被那莽汉一脚踢飞一般。这般声响,自然将睡梦之中的陆思平惊醒过来,翻身拔剑出鞘,又将床边的长剑扔给了苏寅,苏寅接过长剑,拔剑出鞘,‘呛啷’一声,剑与鞘摩擦的尖锐声音彻底划破长夜。 那莽汉将墙壁一拳彻底打穿,两个房间之间有了个恰好可容人通过的过道。那莽汉提着硬鞭,从烟尘中缓缓走出,身后跟了那中年文士,手持双叉。苏寅二人持剑横于身前,严阵以待。陆思平问道:“两位为何夜半凿人墙壁,扰人清梦?”这便是江湖上的一神功宝录,被称作‘甭管有理没理先往对手头上扣帽子撇清自己干系’。 那中年文士四十多岁模样,听了陆思平倒打一耙的问话,也不作答,嘿嘿冷笑,心中早已下定决心要将二人灭口。便持了双叉攻向苏寅面门。另一边,那持鞭莽汉也挥起硬鞭砸向陆思平,陆思平见硬鞭来势颇急,心道不可硬挡,便侧身挪步,一鞭落下,木桌碎裂,桌上一应事物滚落在地。陆思平长剑倏忽朝莽汉手腕刺去,那莽汉虽然看起来鲁莽,实则心细如发,见这人剑法诡异,便回鞭挥舞,硬鞭只要磕中了铁剑,加上自己的天生神力,还不震他个虎口开裂? 陆思平果然不敢进逼,莽汉一朝得势,便得理不让人,挥舞着硬鞭便向前压来。陆思平情势危急。苏寅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持铁叉的中年文士所用的近身兵器,在这逼仄的客栈房间中当真十分适合,苏寅再怎么辗转腾挪,也能被他欺近,无法将手中的长剑真个挥洒起来,加上右手无力,持剑之时,多次有脱剑之虞,处境也很是危急。 陆思平这二人武功非同寻常,对苏寅喝道:“师兄,房中不易施展,去院中与他们斗个痛快。”说完用长剑强行挡了硬鞭一击,借这股力道破窗而出,跃至院中。那持鞭莽汉见对手逃走,便跟着翻窗而出,二人斗至院中。 二人一走,房中事物又大多被莽汉硬鞭砸碎,七零八落掉在地上,耽脚绊手,很是麻烦,苏寅趁势与中年文士拉开了距离。中年文士冷冷地看着苏寅,方才一番缠斗,他也明白了这两人并非易于之辈,但被听了那等重大之事,不灭口又无法安心,便静静与苏寅对峙,寻找破绽,没有再贸然出击。 苏寅道:“在下蜀山灵剑门弟子苏寅,无意偷听两位说话。” 中年文士问道:“你听见了什么?” 苏寅道:“在下什么也没有听见。” 听苏寅矢口否认,中年文士冷冷道:“年轻人,不该知道的东西被你知道了,如此,便只有请你去死了。”话音刚落,手中铁叉掷向苏寅面门,苏寅见状大惊,没有用剑去挡,向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那铁叉,铁叉挟着破风之声狠狠钉入了床柱之上。 苏寅暗道好险。这般念头刚落下,那中年文士便已经欺到了他的身旁,左手挥叉格住了苏寅手中的长剑,右手却迅捷无比地拔起床柱之中的铁叉,往苏寅颈间刺去。 千钧一发,那铁叉却在离苏寅脖颈动脉只有二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原来苏寅右手主动放下了长剑,抓住了那铁叉的锋利边缘,鲜血从他手掌之间滴落在地。苏寅的左手却落在了中年文士的丹田之处,劲力一吐,中年文士一生功力只怕便要尽付东流了。 但苏寅并没有吐出劲力,因为他发现了,这中年文士真正的杀招,都在左手,左手那柄铁叉,也抵住了他的脊椎,两人若是一个不慎,便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两难 苏寅在自小在蜀山习练剑法,本以为自己剑法已经很高,没想到出道以来连连受挫,在宝船之上虽然风头出尽,也是用了两败俱伤之法才将左从义败于剑下;扬州城外的战斗,更是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宋星,饱受折辱;今日与这中年文士搏杀,也是棋差一着,被中年文士强行扭转局面,一个不小心便是两败俱伤之局。 苏寅一双猫儿眼在夜晚却极为有神,此时与中年文士四目相对,见中年文士面无表情,目光阴鸷,杀意十足,不禁冷汗涔涔。生死相搏,但凡有一方存了畏惧害怕之心,刹那之间,局势也会逆转。 中年文士冷笑道:“我这一叉下去,你便是不死也要一生瘫痪了。” 苏寅内劲凝于左掌,悬而未发,见这中年人居然口出威胁之语,便道:“先生不妨试试,如果您想要半生功力毁于一旦的话。” “我最多无法练武,你的下场可要比我惨得多了。”中年文士笑道。 苏寅虽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面上却装了一副无所谓的惫懒模样,道:“嘻嘻,江湖凶险,在下烂命一条,丢在何处都无所谓,反正无家无业的,找个地方随便一埋,苏寅自认这点忙师弟还是会帮的,也不会连累别人。倒是先生,不像是无牵无挂之人吧?还有,那‘朱雀’门规森严,竞争激烈得紧吧?他们若是不肯养着闲人,先生的仇家会放过这等落井下石的机会?嘿嘿,到时生不如死,只怕先生还要羡慕苏寅哩。” 中年文士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苏寅,像是要透过这双猫儿黑瞳将这年轻人虚实瞧个明白,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只是不知你的骨头能不能像你的嘴一般硬。” 苏寅撇撇嘴,不置可否,猫儿眼中流露出一股轻佻神色,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模样。中年文士阴沉着脸,道:“年轻人,人生路上还有很多美妙的东西,就这般窝囊死去,你甘心吗?” 苏寅道:“甘心!苏寅技不如人,丢掉性命也毫无怨言。只是先生想要不付出代价杀死苏寅,苏寅不答应。” 中年文士道:“那你师弟呢?他又何罪?要因你而死。” 苏寅垂下了目光,显然是因为愧疚,自己的所作所为连累了师弟。中年文士的声音飘飘忽忽地继续传入耳中:“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一死便能无视这般罪孽了?在黄泉路上,你要怎么向他交待呢?” 苏寅当真慌了神,心中愧意大作,如果师弟真的因为自己而不明不白地死去,自己如何向掌门师叔交待?父亲自小教导,蜀山门人,仁悌为先。自己害死了陆师弟,日后该怎么面对父亲? 仿佛知道苏寅心中所想一般,中年文士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其实,我们兄弟所说的话与你们二人也无关,大家都是出门在外,我们兄弟也不想多事,这样吧,只要你发誓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们兄弟就此罢手,也算与两位交个朋友。” 苏寅想到方才二人所说的追杀秦离焱一事,生怕连累了善扬郡主,本来就打算要赶回扬州将此事告知善扬郡主,如何能发誓不将此事说出?不说善扬郡主于蜀山众人有形同再造的大恩,便是她山东之行的那诸多善举,苏寅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似善扬郡主这等好人平白卷入这些仇杀恩怨之中,于情于理,苏寅都不能置之不理。这誓言要他如何立?立了便有违侠义之道,立了便对不起手中的三尺青锋。 心中的剧烈挣扎让苏寅许久没有说话。自认为做了很大让步的中年文士见这年轻人迟迟不肯答应,眉头一皱,怒道:“你还想怎么样?真铁了心拼个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 苏寅仍是不答话,内心极为挣扎。中年文士气极,怒道:“你真当我怕了你了?”说完左手便要用力刺入苏寅脊背,想着先断他脊梁骨。 苏寅却抬起了头,猫儿眼中神色无比复杂,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却有些发红,中年文士停下了正要进行的动作。苏寅道:“对不起了先生,这个誓言苏寅注定不能遵守,所以不能立誓。你们的行动牵涉到了在下一个朋友,在下要去告知她这个消息,我不忍在此立誓欺骗先生,所以先生若是想要两败俱伤,请来便是。”说完之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惨白月光,喟叹道:“陆师弟,对不住了,请不要记恨师兄。”说完闭目便打算在中年文士开始用力的时刻倾尽自己的毕生功力将他重创。 但他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铁叉,背后那芒刺在背的感觉也没了,自己左手手掌之前的衣衫也飘走了,右手握住的铁叉被用力抽出,手掌被切割出了深刻的伤痕。 苏寅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中年文士,没想到他自己放弃了这可以轻易杀死苏寅的机会。那中年文士迎上了他的目光,道:“想了想,我沈萍盖的半生修为可比你这小子的一条烂命值钱多了,捡起你的剑来,咱们重新打过。” 苏寅有些感激地看了自称沈萍盖的中年文士一眼,默默弯腰将长剑捡了起来,行了个礼,道:“在下蜀山苏寅,请先生赐教。” 中年文士不知是不是因为后悔放过了刚才的好机会,脸皮有些抽搐,恨声道:“来吧,这回我不会再大意,让你小子逮到两败俱伤的机会了。” 苏寅哈哈大笑,一股豪气从胸膛之中生发沸腾,酝酿许久,苏寅绣口一吐:“先生,今日我便让你好好见识一番蜀山剑法!” 虽然右手残指,苏寅此刻却无所畏惧,一心将过去十余年的修行结果尽数挥洒出来。 话音甫落,便左踏一步,剑指东南,又斜踏一步,剑尖上挑,宛如毒蛇一般朝沈萍盖嘶嘶扑去。沈萍盖被这年轻人的热烈血气一激,胸中积郁也尽被少年意气冲散,喝道:“来得好。”说完长袖摆动,于身前将长剑的来路阻了。 那长剑柔韧无比,仿佛神来之笔一般,不可思议地戳向了沈萍盖下颌,沈萍盖头一扬,转动身形,挥舞着大袖向苏寅扇去。 这沈萍盖所学的铁叉在江湖之中所用不多,算得上是个奇门兵器,这般短兵与人对敌之时最易受人掣肘。沈萍盖为了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铁叉短小诡异的特点,特地学了这一手袖里乾坤的绝活。广袖挥舞,铁叉暗藏其中,看似人畜无害,实际上伤人于无防备之际,最是狠毒诡秘。 苏寅知晓这中年文士的近身兵器之厉害,哪里敢轻易让他近身?见大袖带着风声呼啸扇来,苏寅暗道不妙。一边撤身后退,一边连刺两剑分别击向沈萍盖神堂c魄户两穴。这招叫作‘见君落户堂’,这‘户堂’二字指的便是神堂穴与魄户穴,此两穴相隔极近,手法若是迅速,剑尖几乎能不分先后落于二穴,在封敌进攻方面效果极佳。练成这一招却需要极强的记忆力和眼力,能准确地辨认出两个穴道的位置,否则稍有偏差,对敌人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苏寅这一剑使出,顿时逼得沈萍盖不敢再欺近,止住身形避开这凌厉的一剑。待苏寅剑势已老,立足未稳之时,沈萍盖便已使出袖里乾坤缠字一诀,广袖将苏寅的凌厉长剑裹了,想要将苏寅身形拉回。 好个沈萍盖,不仅眼力毒辣,出手时机妙到毫巅,正是苏寅旧力去尽,新力未生之际,而且极具战略眼光。方才苏寅一招后退,目的便是拉开距离,虽然沈萍盖避过了长剑锋芒,却也让苏寅达成了目的,此时运用逆向思维,青山不来就我,我就青山。我不能靠近你,便让你靠近我。如此一来,与苏寅近身搏斗,胜算便大了许多。 苏寅一惊,趁长袖未曾完全缚住长剑之际,手腕轻动,旋转剑刃,撕开了广袖一丝裂缝,将长剑抽回。危局未解,沈萍盖见袖里乾坤未能缚住这碍事的长剑,便身形欺上,与抽回的长剑同时进到苏寅三尺之内。 情势三番两次地变化,苏寅却一直未曾持有战斗中的主动权。此刻见沈萍盖终于近身,嘴角露出微笑,道:“先生小心了。”沈萍盖听完这话,突然发现眼前的苏寅失去了踪迹,那柄长剑斜斜地抵在了他的腰间。沈萍盖惊惧无比,这般身法可从未见过。他并不甘心相信这年轻人比自己强上这么多,右手挥舞广袖荡开了长剑,左手铁叉直直朝苏寅刺去。 苏寅剑柄在手,举剑在胸前,剑柄似未动一般,剑尖微微颤抖,沈萍盖却不敢再动,撤回铁叉,观察片刻,又使了另一招‘撷雾弄花’,乃是袖里乾坤与自己铁叉之术结合之后的妙招,将铁叉隐于袖中,从刁钻角度刺出,教人防不胜防,难以捉摸。 苏寅铁剑却无大动作,只微微调转剑尖方向,便又逼得沈萍盖怪叫一声,收叉回身。沈萍盖大怒道:“小子你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苏寅道:“在下自知斗力胜不过先生,只能与先生斗斗智了。这是我断指以来,所悟的新剑法,今日首战,请先生指点。” “有这般厉害剑法方才你不使出?存心看我笑话?”沈萍盖已经色厉内茬。 苏寅微笑道:“若是没有先生方才以生死相迫,只怕我不能这么快融会贯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夜遁逃 原来断指之后,苏寅虽然一度消沉低落,但善扬郡主一直不断给他希望,又从不同方面鼓舞敲打他。苏寅内心高傲,见郡主这般女子为了他的事这般煞费苦心,感动之余也终于想通了,与其自我放逐,不如另辟蹊径,登上武道巅峰。不过这番话说来简单,苏寅却一直在思索,自己一指被废,遇到武功相差仿佛之人,肯定只有落败一途。如何能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战而胜之成为他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在扬州的许多时日,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武学一途,无非斗力,‘力’这一字何解?最直观的理解便是速度与力量,正所谓‘唯快不破’‘一力降十会’皆是以力压人的表现。自己自折一指,力量便有所欠缺,能不能在速度上占得先机便至关重要。 苏寅此前的剑法,一直便求的是一个快字,宝船之上与左从义的战斗,那如同狂风骤雨的连绵攻势便让左从义吃了很大的亏;与宋星在扬州城外的战斗,苏寅的敏捷身法和明快剑法也让宋星很是忌惮;断指以后,苏寅更是在‘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你一刻刺出一剑,我便刺出十剑,让你与我斗力的机会都没有便告失败。可惜,这般想法虽好,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人的反应神经和肌肉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这种限制让人无法克服一些空间与时间的障碍。打个比方,你对手的剑已经插入了你的胸口,你的剑再快能改变这个既定事实?你能做的,只是在那之前阻止这个事实的发生,可是如果对手的剑已经抵在了你的胸口,你动一下便要插入心脏,你的剑再快,又能如何? 苏寅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一直很困扰,他只能尽力地在那之前将剑刺入敌人的心脏。今日与中年文士沈萍盖一战,他便想要在沈萍盖杀了自己之前杀了他,才造成那般被动结局,归根到底,见了对手的招式再去拆招,无论身体如何迅速,脑子都需要反应的时间去判断拆解,而武学高手的较量之中,是不容迟疑的。 幸而沈萍盖也忌惮苏寅的临死反扑,才威逼利诱,想通过心理的压力让苏寅失了防备。不过谁想祸福相依,苏寅一番生死威胁中,竟相通了那最关键的节点:料敌于先!你再快,我将剑摆在你的去路之上,你除了撤回还能如何?便现学现卖,通过沈萍盖的肢体动作判断他的行动,即便沈萍盖的铁叉隐在了大袖之中,他的攻击也是有迹可循,剑尖所指皆是沈萍盖的招式破绽之处。还没打到敌人,自己的招式便已经被破解,这要如何打? 沈萍盖此时便是这般郁闷心情,这小子突然间有如神助一般,剑尖打个转,便能逼得自己进退不得,这还打个屁啊? 其实也是沈萍盖倒霉,苏寅虽然抓住了其中三昧,但没有经过练习,又如何能真轻描淡写地化解这些招式?只不过沈萍盖用的短叉乃是近身武器,距离本没有苏寅手中的长剑长,苏寅便大致将长剑一摆,肯定是沈萍盖先撞上剑。苏寅乃是占了长兵器的便宜罢了。 沈萍盖又陆续使出四五招,却都被苏寅轻动剑尖便给逼回来了。他很是生气,气极骂道:“混账!那老子就不去打你了,换你来打老子啊,来啊来啊!”双手拿着铁叉不断挥舞,做着挑衅的动作。 苏寅哑然失笑,这沈萍盖一副文士模样,没想到现在也这般失礼。一想起是因为自己悟出的剑法的厉害,便有些得意,笑容满面,将长剑剑尖对着沈萍盖,不去理会他。 沈萍盖见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着实恼怒,可是打又打不过,便阴沉着脸站在原地,也不去递招,与苏寅对峙。苏寅刚刚悟了剑法妙谛,正希望有人给他喂招,可是这沈萍盖这时却不动手了。苏寅便道:“先生,你要是不打了,苏寅可就走了哦。” 沈萍盖恨声道:“你过来呀。” 苏寅一愣,有点不适应这般角色转换,道:“我不过去,你过来呀。” 沈萍盖哂道:“你这功夫叫‘王八盖子功’吗?只能像乌龟一样防守,不能进攻。” 苏寅自得于自己悟出的高明剑法,这这家伙打不过便出言诋毁,很是不忿,反唇相讥道:“这剑法还没有名字,先生这般提点,我就将他命名为‘专打铁叉功’好了,反正其他人我也打不过。先生觉得可还使得?” 沈萍盖将铁叉放到自己的眼前,瞥了眼出言不逊的苏小子,不知低声咒骂什么。苏寅见沈萍盖已经不再出手,只当他是认输了,便收剑反手竖于背后,走到窗边,往下看去,打算去助阵陆师弟,将那莽汉打发了。 一瞥之下,发现陆师弟与那莽汉之间搏斗也颇为精彩,莽汉使得一手硬鞭的缘故,有些克制轻灵见长的灵剑门剑法。所幸师弟仗着自己身法轻盈,也不与那厮正面碰撞,游斗之间觑空便递出一剑,那莽汉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不得陆师弟。 苏寅见师弟这般游斗下去,取胜只是迟早之事,所以便没有下场参与,毕竟灵剑门乃是名门大宗,不能落个倚多为胜的难听名头。 沈萍盖阴恻恻地道:“苏少侠,我要提醒你,我可还没有死,你这般小觑我,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 苏寅一听沈萍盖语气,转过身来,认真道:“先生,你我本无仇恨,只因在下无意中听了你们说了几句话便一定要分个生死?” 沈萍盖道:“你知道了不该知晓的秘密,留你不得。” 苏寅见这人一心想要自己性命,好不顽固,他无意与之死斗,想等着师弟那边取胜之后便离开此处,赶回扬州告知善扬郡主。苏寅虽然没有挺剑来斗,却始终留意着沈萍盖动静,面上装作看向窗外的二人争斗。 沈萍盖看这人果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大喝道:“小子!”一边踢起地上的桌椅碎屑朝苏寅飞去。只有一道惨白的月关从破窗处照入房间,那些东西在沈萍盖的脚力之下带着破风之声,速度极快,苏寅只见眼前几道黑影飞来,胡乱挥剑挡了。 沈萍盖一脚接一脚,将地上被老四打得稀烂的一应物事全数踢向了苏寅,苏寅只听风声呼啸,不知有多少东西朝自己飞来,手中长剑连连挥舞,不知挡了多少东西,右手渐渐地有些疲软,拿不稳剑柄了。 沈萍盖趁着苏寅目光被这些晃眼的东西阻了的片刻时间,已经悄然逼近了苏寅的三尺之内,苏寅眼前有些模糊,却也能感觉到沈萍盖来到了近前,偏偏此时看不清沈萍盖动作,无法使出剑法将他逼退。沈萍盖也是对苏寅手中长剑忌惮得紧,欺近苏寅身体之后,双叉一同叉住苏寅手中的长剑,双手一别,将苏寅手中长剑别落在地。 苏寅方才右手已经无力,此刻再不能握紧那柄剑,便被沈萍盖双叉将长剑别出,苏寅虽然失剑惊慌,但他的左手也趁这沈萍盖下他剑的时候,一把抓住沈萍盖的手腕,用力掐向沈萍盖动脉位置。沈萍盖吃痛呼了一声,张开手掌,右手的铁叉掉落在地。这片刻之间,两人已经同时失落了一只兵器。苏寅左手将沈萍盖的右手高高举起,弯腰便要去捡长剑。这样一来,自己的空档却完全暴露在了沈萍盖的左手铁叉之下了,可是现下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将长剑拿到手中。 沈萍盖也许当真忌惮苏寅手中长剑,左手并没有刺向苏寅的腰部空档,反而刺向了苏寅想要去拾剑的手,苏寅见铁叉刺手,本能地缩了缩手。沈萍盖便趁此良机,一脚将长剑踢开。至此,苏寅完全落入下风。顷刻之间,形势再度逆转。沈萍盖见苏寅无剑在手,左手使出‘撷雾弄花’,想要在苏寅身上连戳几个窟窿,苏寅急忙放开沈萍盖的手,从想要翻窗跃下,沈萍盖铁叉落空,抬脚便踹,一记力大势沉的重腿将苏寅的身子连同窗户边缘的墙壁一起踹向院中。 苏寅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落到一楼院中。陆思平见师兄被打落,刷刷使出一记‘见君落户堂’逼退身前的莽汉,同时退往苏寅身旁,矮身问道:“师兄?” 苏寅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出,焦急道:“走!” 那持鞭莽汉却已经挥舞着重鞭向陆思平砸来,若是陆思平避开,这一鞭便要落在苏寅身上了。所以他双手持剑硬接了这一记硬鞭。莽汉力大,陆思平怕接不住,在剑刃之下垫了自己的肩膀。剑刃被莽汉手中硬鞭压下,生生破开了陆思平肩膀的衣服和皮肉,刹那间,剑刃没入肩膀,鲜血渗出染红白衣。 苏寅站起,一挥袖袍,道:“看招!” 那莽汉以为苏寅发射暗器,便撤鞭回挡,陆思平终于从鞭下脱身,长剑已经被砸弯。楼上的沈萍盖拿了双叉跃下,对那莽汉喝道:“老四,杀了他们。” 陆思平将长剑往沈萍盖那里直直扔了过去,沈萍盖来势一顿,挥叉将长剑格落在地。却只见陆思平搀着苏寅遁走的背影。 持鞭莽汉看着沈萍盖,问道:“二哥,现在怎么办?” 沈萍盖咬牙切齿道:“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胡闹 秦离焱一行来到扬州的目的便是为郑万厦铸剑,没想到秦离焱耍了个无赖,胡风子便答应了为其铸剑,顺利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钰儿姑娘挽着善扬郡主的手,疾步与身后两个男人拉开距离,想着方才秦某人的丢人行为,脸上还似火烧一般火辣辣。秦离焱却没有这般自觉,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熟人可以在扬州安顿他们,便可以省下大笔的住宿银子。他拉着郑万厦死皮赖脸地跟善扬郡主问东问西。善扬郡主笑意吟吟,与秦离焱一问一答,二人净说些不着边际的事,郑万厦哈欠连连,插口道:“明月楼还很远吗?” 善扬郡主听了郑万厦问话,道:“不远了,就在前边了。” 郑万厦拉过秦离焱向前走去,不让他离郡主太近,道:“那咱们快些走吧,我当真肚饿得紧。”秦离焱想要挣脱,口中嘟囔道:“郑兄弟,你放开我嘛。哎,郡主,你猜我后来到底打死那只猫没有?” 善扬郡主方才和秦离焱东拉西扯,鬼知道话头被秦离焱引到了哪里,便没有作答。钰儿姑娘见秦某人好不自觉,人家郡主都已经明摆着不想跟你聊了,便拔刀相助,指戟喝道:“姓秦的,你少来烦郡主。”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路见不平的愤懑模样。 秦离焱一愣,随即用力挣开郑万厦的双手,道:“臭丫头,干你什么事?又不是跟你说话,狗拿耗子!”一副要冲上来打钰儿姑娘的模样。幸好郑万厦紧紧抱着他的腰。 钰儿姑娘自然不肯稍落下风,口中骂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见了好看姑娘就走不动道了。下流胚子。”也是撸胳膊挽袖子要去和姓秦的那厮打个痛快。善扬郡主见状不妙,紧紧拉住钰儿姑娘的胳膊。 二人虽然都被束缚住了,仍逞口舌之利在言语上占些便宜: 秦离焱道:“废话,你天天吃咸菜就馒头,好不容易看见红烧肉,还不得扑上去啊?” 钰儿姑娘:“啊~啊~姓秦的你欺人太甚,你说谁馒头呢?就你这样的,有馒头吃就不错了,还对姑奶奶嫌东嫌西的,你算什么东西?” 秦离焱:“就算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啊,此乃人之常情,你就非得让我天天看你这残花败柳啊?”见钰儿姑娘气愤,秦离焱反而微笑着推开郑万厦的手,风度极佳地站着与钰儿姑娘讲道理。 钰儿姑娘一听此言诛心之极,歇斯底里地向秦离焱扑过去,善扬郡主也没有拉住。一脚将秦离焱踢翻在地,骑到他身上,粉拳便如同雨点一般落在秦离焱身上,一边捶,一边骂:“残花败柳骂谁呢?好叫你这下流胚子知道姑奶奶的厉害,知道什么叫锅儿是铁耙铸的”钰儿姑娘越骂越气,便是家乡的方言情急之下也迸了出来。 来往行人纷纷侧目,指责道: “这男人是有多过分才把这姑娘逼成这样?” “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瞧把这位娘子给委屈的。” “怕是与谁通奸被这位娘子给抓到了吧?” “哎呀,那真是活该啊,要不咱们把他送官府吧,免得他恼羞成怒回家再打这位娘子。” 秦离焱此时才懂得人言可畏,听众人一时间纷纷指责他,他便用宽大的袖袍紧紧捂着脸,任钰儿姑娘施暴算了,实在不敢露脸,丢不起这个人。 钰儿姑娘也是讲道理的人,一听众位乡亲都在说秦离焱的不是,便起身啜泣起来,很是委屈,取出手帕颤抖着拭泪,神情极是悲痛。众人见年轻的小娘子可怜,对秦离焱更加憎恨,一两个鲁莽的年轻人甚至要上手捶他,好在被稳重的宿老拉住,语重心长地对钰儿姑娘道:“娘子,实在过不下去,便休了他吧,看你还年轻,不愁没有男人的。” 这叫什么事?善扬郡主和郑万厦也不想承认与这两个丢人的货有什么关系,没想到现在误会越闹越大,只怕惊动了官府,治他们两人一个扰乱治安罪,那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善扬郡主和郑万厦对望一眼,各自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与辛酸。叹了一口气,善扬郡主将钰儿姑娘拉起来,道:“别闹了。” 郑万厦挥手驱散围观的群众,道:“不关大家的事,都散了吧,散了吧。”富有正义感的扬州民众指责道:“看你这人,是这位娘子的娘家人吧,怎么能抱着这般息事宁人的态度呢?这种男人,不会让你妹妹幸福的。”这位群众的心意郑万厦通过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上的沉重力道,感受到了。 郑万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回去就让他们俩到官府离了。” 善扬郡主很是无语,这三个人,有毛病吧。三个人加起来七十了,怎的还这般幼稚。看向郑万厦的眼光都有些不正常了。 总算秦离焱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但钰儿姑娘还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嘟着嘴,抱着手,看也不看秦离焱一眼。秦离焱心虚地瞥了她一眼,有些害怕这位姑奶奶再弄出些什么幺蛾子,再引来围观群众。 善扬郡主见二人这般幼稚作态,无奈道:“妹妹,别跟他一般计较了。” 郑万厦也小声跟秦离焱道:“老兄你还不知道钰儿姑娘什么脾气吗?惹恼了他,你怕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钰儿姑娘冷哼一声,斜睨了秦离焱一眼。善扬郡主主动挽起她的胳膊,叹了一口气道:“走吧,明月楼就在前边了,咱们这就去吃饭吧。” 钰儿姑娘看了一眼郑万厦,又看了一眼善扬郡主,突然问道:“郡主姊姊,你会做饭吗?” 善扬郡主佯怒道:“姊姊就姊姊,怎么还加个那么生疏的前缀?”钰儿姑娘眼珠子转了一圈,试探着问道:“那漂亮姊姊?” 善扬郡主被这可爱的丫头逗得噗哧一笑,道:“你呀,就叫我申姊姊吧。”钰儿姑娘道:“这怎么行?显得多生分啊。之前郑万厦叫你欢欢来着,不如我就叫你欢欢姊姊吧?”善扬郡主看了一眼郑万厦,点头表示赞同。 钰儿姑娘便亲热地叫道:“欢欢姊姊,你会做饭吗?” 善扬郡主被这丫头拉着手摇来摇去,道:“当然会做了,你这鬼丫头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鬼主意?” 钰儿姑娘皱了皱鼻子,表示对于鬼丫头这个称呼的不满,然后道:“那我们就别去什么明月楼了,咱们就去欢欢姊姊家,随便炒些小菜吃就好了。” 善扬郡主都被气乐了,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见外啊。” 钰儿姑娘道:“哎呀,我会帮忙的嘛,不会让欢欢姊姊累着的。” 秦离焱一听此言,高兴道:“小金啊,这么多天了,终于听到你提了一个像样的主意了。” 钰儿姑娘别过脑袋,以示与这厮的不和,又道:“哼,我和欢欢姊姊是姐妹,郑万厦和欢欢姊姊是旧相识,我们去欢欢姊姊家中是应该的。你谁啊?凭什么去欢欢姊姊家?请阁下自己找间客栈歇着吧。” 善扬郡主见二人真是片刻不得安生,此时又在斗嘴,笑着打圆场道:“无妨,一道去吧。” 秦离焱听了这话,大有底气,挑衅地看了钰儿一眼。钰儿见他耀武扬威,有些恼怒欢欢姊姊与她不一条心。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又道:“去也可以,欢欢姊姊大家闺秀,岂能直接拒绝不想请的客人?只是为客之道,义父也教了你不少吧,该买些什么东西再去做客,你该知道吧?” 善扬郡主道:“秦世兄不用客气的” 被郡主这么一说,秦离焱自然不好再空手去,他原本以为能蹭一顿饭,还能厚着脸皮蹭个住宿,没想到钰儿这丫头胳膊肘朝外拐,现在还要自掏腰包买礼物,想到此处不禁有些肉疼。秦离焱一脸郁闷地表示应该携礼拜访。 善扬郡主一番推辞,秦离焱再次表示应该携礼拜访。然后拉着郑万厦道:“好,那我与郑兄弟先去购买礼物,你们在此地不要动,等我们回来。”说完拉着郑万厦一溜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善扬郡主刚想要说些什么,见二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只好将原本要说的话小声弱弱地说了出来:“你们俩不认识路”钰儿姑娘听到了,却道:“放心吧,两个大男人还能走丢了?欢欢姊姊,咱们先回家去准备饭菜吧。”善扬郡主一听大惊,道:“咱们这一走,他们两个可就真丢了。” 钰儿姑娘一想也是,虽然她并不关心姓秦的死活,但姓秦的很聪明地把郑万厦拉上了他的贼船,郑万厦可不能丢了。钰儿姑娘偷偷瞥了善扬郡主一眼,觉得郑万厦在这位郡主姊姊的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便与郡主一同站到了旁边的柳树下,让出道路等待两人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秦离焱和郑万厦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到了二人面前。 钰儿姑娘当真从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看着他们二人手中的蔬菜c鸡鸭鱼羊,各种食材,震惊地问道:“姓秦的,你不要告诉本姑娘这是你买的礼物?!” 秦离焱笑着对善扬郡主道:“郡主,喜欢这些礼物吗?” 钰儿姑娘真是被这人的脸皮折服了,暗道佩服佩服。 善扬郡主见郑万厦回来了,便没有计较,只道:“咱们快走吧。”从郑万厦哪里分了两个袋子拎着,领着众人便回家了。 秦离焱和钰儿吵吵闹闹:“小金,你倒是帮我拿一些啊。”钰儿不理他。“哎,小金,小金,等等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夜谈 是夜,秦离焱c钰儿c郑万厦三人便在善扬郡主家中留宿了。管家对善扬郡主颇有意见,咋什么人都往家里领呢?第一波的三个人被官差来带走了;好不容易送走第二波,以为能清静一段时间,这第三波又来了,还能不能让人休息的啦?小姐,你这可还没有出阁呢,天天把男人往家里领算怎么回事?况且,这几个人看起来就不是安生的主,这要是闹起来,房子非被他们掀翻了不可。 善扬郡主虽然没有察觉到管家的不满,却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将秦离焱和钰儿姑娘的房间安排离得极远。想来两人离得这么远,应该吵不起来吧?她这般想道。善扬郡主一边暗暗祈祷,一边朝郑万厦的房间走去。二人十年没见,今日相遇,有许多话想要说,却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也就无从开口。 善扬郡主已经来到了郑万厦的房门前,她有些紧张地敲了敲郑万厦的房门。郑万厦听见敲门声也没有问话,隔了一会,房门推开,郑万厦站在房门里边,见果然是郡主,赶紧把她拉进房门,左右瞧了瞧,才把门关上。 善扬郡主感觉有些好笑,道:“这里是我家,你在瞎担心什么呢?” 郑万厦倒了一杯茶给善扬郡主,自己也坐下端起杯子,道:“我是怕被你家下人看见了,有损你的名节。” 善扬郡主笑吟吟地看着郑万厦,年少之时,那个叫颜欢欢的少女,被那个老头与当时更加年幼的少年照顾地极为周到,从那灭门之痛中走出来以后,少女才意识到,如果没有遇见两人,只怕自己这一生都会在仇恨的灰暗中沉沦。老人与少年,是救赎了少女心灵的人。 善扬郡主责问道:“你怎么在外行走那般不小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叫郑万厦?” 郑万厦道:“没关系的,我被掳走之时,父亲还没有被朝廷定下罪名,朝廷也在那时便将我的名字划去了,没人知道郑纬地还有个儿子还活在世间的。况且,我改了名字,欢欢你不就找不到我了吗?” 善扬郡主一听这呆子居然还记得这一茬,总算有些欣慰,便说起了自己的事:“公孙先生将我送到义父那里之后,义父便带着我回到扬州,这些年来一直在扬州生活。年初之时皇帝急诏义父调去济南协理赈灾,义父便带着我一块儿去了济南府了。” 郑万厦早在逢生洞中便听秦离焱说过这事,那时还不知道颜欢欢便是善扬郡主,现在方知善扬郡主便是颜欢欢,当真令人感叹缘分的奇妙。又关心山东灾情,便问道:“山东灾情怎么样了?” 善扬郡主道:“大体无妨了,其实只是因为当地官员隐瞒,才致使灾情不断恶化,事出突然之下,民变在即,皇帝只好宣义父去抚衅山东民心了。两个月前灾民便已经被疏散了,义父暂时留在了济南府处理灾民善后工作。” 郑万厦沉吟道:“灾民饿死几何?” 善扬郡主听他这么一问,犹疑道:“我不知,受灾民众和因灾死亡的民众人数的统计工作都是我走之后才开始进行的。我想,五万左右吧。” 郑万厦有些心痛,道:“黄河决堤次数不少,怎么这次就淹死了这么多人?” 善扬郡主解释道:“不全是淹死的,洪后见涝,又饿死不少。朝廷没有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愧疚。 郑万厦默不作声。 善扬郡主又道:“义父想着我年龄不小了,便给我张罗亲事,我想着与其让别人来挑我,不如我挑别人呢,便向义父说要招亲。义父给皇帝上疏山东灾情时顺便将我要招亲一事给说了,皇帝便顺势封了我善扬郡主爵位,这招亲也成了奉旨招亲。” “我见事态不小,不能在山东地界劳民伤财,便又上疏给皇帝请求拨艘船,我反正也在济南府没事做了,正好坐船回扬州了。皇帝便给了我一艘宝船。知道的我招亲一事的人越来越多,我还想着你要是来凑热闹的话,我也省了去找你。谁知你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郑万厦听颜欢欢语气幽怨,想来对他颇有不满,便解释道:“我那时刚从北凉出来呢。” 颜欢欢道:“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认识的秦离焱?” 郑万厦将雁荡山上与秦离焱c周灼华相遇c后被武夷等人追杀被逼跳入逢生洞中悉数说了,善扬郡主眉间紧紧蹙着,虽然郑万厦刻意没有提起这其中的种种凶险,但聪慧如颜欢欢又怎么会不知道那等凶险呢?若是当日稍有不慎,可能今日便再也看不见郑万厦了。她语气中尽是关切责备:“秦离焱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去招惹周灼华呢?还累得你” 郑万厦轻笑道:“他也是无奈。”说着便将逢生洞中秦离焱与他所说的岭南之事告诉了善扬郡主,善扬郡主方知这神秘莫测的‘朱雀’一门。 “后来我们二人从逢生洞中逃出,我身上的伤势不见好,秦离焱便邀我一齐前往杭州,寻了百草翁治了身上的病。在百草翁家中遇到了钰儿姑娘。后来便来了扬州找胡前辈铸剑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在扬州遇到了你”郑万厦十分高兴,说个不停,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给善扬郡主说了。 善扬郡主听完,久久无语,没想到郑万厦第一次在江湖游历便这般惊险刺激。她问道:“现在你的伤都好了吗?” 面对颜欢欢,郑万厦考虑着要不要将自己身体的真是情况告诉她。考虑良久,还是决定不欺骗颜欢欢,这件事情很是重大,比起秦离焱和钰儿二人,郑万厦更愿意信任面前的幼时伙伴。便道:“外伤没事,只不过内伤一直没有好,我始终无法凝聚真气,可能丹田被武夷一拳打坍了。”他如实将体内情况说出。 善扬郡主闻言大惊,“这事他们二人知道吗?” 郑万厦道:“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一直觉得秦兄对我语焉不详” 善扬郡主道:“你也觉得他们两个有问题?” 郑万厦道:“谈不上有问题,只是他们行为太神秘,我看不透。” 善扬郡主提起了一个关键的疑点:“秦离焱说他是从我的宝船之上去到扬州的,可是对于船上宾客我是有名册的,他根本没有上过宝船。” 郑万厦皱着眉道:“那他为什么要骗我?” 善扬郡主问道:“依你看,秦离焱所说的他与周家的恩怨,有几分可信度?” 郑万厦道:“公孙老头儿向我提过,周家虽然低调,但光明磊落,行动正派,我一直没有相信秦离焱所说的他与周家之间全是误会,周家若是那般是非不辨,怎会得到公孙老头那么高的评价?” 善扬郡主问道:“这件事情你问过周家之人吗?” 郑万厦苦笑道:“现在我和周家之人见面不打个你死我活便是万幸了,哪有机会问他们?” 善扬郡主道:“秦离焱挑拨你和周家的关系是图什么呢?” 郑万厦也甚是不解,突然他又想到一个很可疑的问题:“在杭州之时,百草翁唤秦兄作‘火使’,唤钰儿作‘钰使’;那日胡风子也这么唤二人。” 善扬郡主道:“你的意思是,秦离焱和钰儿与那些人不仅仅是相识那么简单?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疑点?我总觉得这二人身份不止是那位京中的首辅儿女那么简单。” 郑万厦想了想,摇了摇头,善扬郡主也觉得这些事情不急在一时,便又问起他的伤势:“那你的伤,怎么办呢?” 郑万厦道:“我原本是想从杭州直接回西凉找公孙老头儿,也许他能有办法。但秦离焱和钰儿非拉着我去洛阳” 善扬郡主道:“你这般状态,若是有危险怎么办?” 郑万厦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能一遇到事就灰溜溜跑回去找老头儿吧?” 善扬郡主道:“要是他们二人对你不利,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太危险了,不行” 郑万厦道:“放心吧,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对我不利的,况且我虽然没有内力了,但我手上招式也不差呀。”这般说着并指作剑挽了朵指花。 善扬郡主还是不放心,道:“要不我明天唤来大夫给你瞧瞧?” 郑万厦连连摆手,“你这不就是告诉他们我还有伤在身吗?况且在杭州之时,那百草翁也没有看出来我体内丹田有异,武林之中除了公孙老头儿还有谁的医术能比他强?” 善扬郡主焦急道:“可是” 郑万厦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只要他们二人不对我出手,应该没人能奈何得了我,毕竟我一直和他们待在一块儿,他们二人的武功也是很高的。” 善扬郡主道:“正因为他们武功高,我才不放心。这样吧,我随你们一道去洛阳吧。” 郑万厦忙道:“这怎么行?会有危险的。” 善扬郡主执拗劲上来了,谁来了也不好使,道:“你都不怕危险,我也不怕。咱们两个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见这姑娘还同十年前那般坚强倔强,郑万厦思绪仿佛被拉回了十年之前: 郑万厦被公孙老头儿半胁迫着去了锦官城,在那个有些历史的老店中,少女一巴掌将见他势弱前来欺侮的伙计,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颜面尊严本应看得比性命还重,岂能受人侮辱善罢甘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秘闻 善扬郡主和郑万厦一直聊到夜深之时,最后达成了一致的看法:在弄清楚秦离焱的意图之前,先将郑万厦与颜欢欢的真实身份瞒住,郑万厦的内伤也暂时瞒住。最后善扬郡主仍然坚持要同三人一起去洛阳。郑万厦一想反正去洛阳之事也还有一个多月,不急在这一事,便没有就这件事与颜欢欢多做争论。 见夜已经深了,善扬郡主便起身要告辞,郑万厦脱口唤道:“欢欢” 善扬郡主回身等待他说话。郑万厦起身取了一件外袍给她披上,道:“小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吧。” 善扬郡主想着现在正值盛夏,即便夜中寒冷,又能冷到哪里去?不过她并没有拒绝郑万厦的好意,将衣服拉住披好,点了点头。 二人便一起走出房门,恰逢朗月当空,清辉如同玉屑般落在庭中,月光囤满了院子,竹柏影恰似水中藻荇。二人并肩走着,没有人开口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忽然间,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落入院中,善扬郡主与郑万厦对视一眼,心中惊骇,怕是强人闯入,二人忙上前看个究竟。 翻入院中的两人没有看到隐在竹柏影下的善扬郡主和郑万厦,却直直地朝善扬郡主的房间跑去。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追赶而来,当即回头见是何人。一人叫道:“郡主?” 追赶而来的善扬郡主才借着月光看清两人的脸,原来正是蜀山灵剑门弟子苏寅和陆思平。只见陆思平左肩衣袍皆别鲜血染红,脸上毫无血色;苏寅嘴角挂着血痕,面如金纸,虚弱无比。善扬郡主讶道:“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已经回蜀山了吗?” 苏寅瞧见了善扬郡主旁边的郑万厦,道:“郡主,我们回来有事相告。”善扬郡主见苏寅目光在郑万厦处停留一会,便知此事他们应是只对自己说。郑万厦同样看见了这有些警惕的目光,对善扬郡主道:“那你们聊,我先回房了。”自己转身回避去了。 善扬郡主点头应是。便示意苏寅说是何事。 苏寅简略地将庐州遇到的两个怪客c如何听到他们谈话,唯恐郡主受此事牵连便赶着回来报信之事给善扬郡主说了。陆思平道:“我和师兄与那二人一番争斗,才知那二人武功不弱,郡主早做准备才是,勿要为那些人涉险才是。” 善扬郡主沉吟道:“善扬谢谢二位及时报信。你们跟我来吧。”说着领着两人便去郑万厦房中。将这些事给郑万厦一说。 郑万厦听完紧皱眉头,道:“时隔那么久,周家之人居然还在找我们麻烦。” 苏寅只是在同福客栈之时听了沈萍盖二人恐怕会对郡主不利,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便问道:“郑兄,你们怎么会得罪了那等厉害人物?” 郑万厦便将秦离焱所说的事又给两人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郑万厦向二人问道:“那二人追你们到扬州来了吗?” 苏寅怒道:“你当我们师兄弟是什么人?会将祸水引到郡主家里来吗?” 郑万厦向二人一拱手,解释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我与那二人交过手,若是只有他们二人,以秦兄的本事应该还足以应对。但如果来的不止他们,而是武夷亲自前来的话,只怕秦兄真的有危险。” 苏寅听这人意思,秦离焱一个人便能打赢那两人,蜀山两人尚且被打得狼狈逃窜,自然便是在说蜀山之人不行了。但事实如此,苏寅有气也无处发作。冷哼一声,向善扬郡主道:“郡主,消息我们已经带到。请郡主早做准备。这厢,便告辞了。” 善扬郡主见苏寅生气,自然知道为何,白了郑万厦一眼,然后对两人道:“两位为了善扬平白得罪了两个强敌,善扬感激不尽。不如好人做到底,留下来与善扬共抗强敌吧” 陆思平道:“这些人算什么强敌?郡主身边自有能对付他们的人。我们师兄弟不必在此多加叨扰。” 郑万厦向二人真诚道歉道:“两位,方才是在下失言,对不起。” 善扬郡主也劝道:“如果两位就这般离去,善扬也觉得过意不去。请留下吧,咱们应对之时也好有个照应。” 陆思平道:“郡主,你要与他们共进退?何不与他们撇清干系,他们的事便牵扯不到你了。” 善扬郡主道:“陆少侠,对不起,善扬无法坐视不理的,他们就像你们一样,都是善扬的朋友。” 苏寅与陆思平听了这话,大是愧疚,当初善扬郡主不惜得罪扬州知州c征西将军之子也要将蜀山众人救出来,那时他们之间也只是毫无关系的人,现在怎么换到别人了,自己却没有那般同理心去帮助别人。侠啊侠,不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怎么今日反而动了明哲保身的怯懦念头? 善扬郡主对郑万厦道:“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二人吗?”郑万厦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吧。毕竟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他们尚且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苏寅英俊的脸上有些愧意,见旁边的陆师弟也是如此,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苏寅一拱手道:“郡主,我们师兄弟愿与诸位共进退。” 善扬郡主欣慰笑道:“那便好了。这样,小万厦,你去将这件事告诉秦世兄,让他早做准备;我带两位少侠去处理一下伤势。明早咱们再正厅在好好商量一番应对的办法。” 善扬郡主吩咐之后,郑万厦便推门而出,跑到秦离焱的房门前。秦离焱的房间之中却一片漆黑。想来是已经睡了,郑万厦这般想着,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郑万厦附耳去听,也没有听见打呼之声。又急促地敲了敲门,向里边叫喊了几声,也不见回应。用力一推,房门便开了,并没有从里边插上门闩,床上也没人,不知秦离焱去了何处。 郑万厦退出房间,将门掩了,便去找钰儿姑娘。 钰儿姑娘的房间与秦离焱的房间相隔最远,因为善扬郡主怕二人再闹起来,所以做了这般安排。郑万厦远远地就看见钰儿姑娘的房间灯光亮着,两个人影落在窗纸上。想来秦离焱应该是去了钰儿姑娘那里。看来还真是兄妹情深哩。早知道就直接来这了,还省了跑这一趟。郑万厦这般想着。正要抬手敲门,却听到钰儿姑娘说话的语气不似平常。郑万厦听惯了钰儿姑娘的刁蛮语气,很是奇怪是何事让钰儿姑娘语气这般凝重,便不急着敲门,反而贴耳在门上去听二人在谈些什么。 秦离焱的语气同样凝重:“没想到‘草木有情’如此了得,居然能一路追到杭州去。据百草翁所说,只怕他们还会继续往北追来。” 钰儿道:“你做事不干净,才又横生出这许多枝节。能对付他们吗?” 秦离焱道:“不好说,武夷和武山一同到来的话,不好对付,但郑兄弟武功高强,应该能勉强对付怕就怕,周家的那小娘皮要是一起来了” 郑万厦心中暗道:原来这两人已经知晓了周家追踪而来之事。 又继续听下去,钰儿姑娘道:“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那位郡主,也没那么简单,她的武功,只怕不弱于我。” 秦离焱的语气有些惊喜,“那不是挺好的吗?她和郑兄弟关系不一般,肯定不会坐视我们被周家之人再次逼到逢生洞中去吧。” 钰儿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周家怎么那么轻易让你盗取了秘籍又大张旗鼓地追杀你?” 郑万厦心中大骇:原来周家的秘籍真是秦离焱偷的,那周家二爷,也是秦离焱杀的吗?这般想了,郑万厦突然发现自己被人当了免费打手,生气无比。 过了一会儿,秦离焱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会不会,我也被周家利用了?” 钰儿道:“当真有可能,那周烨礼不显山不露水,连圣君都对他所知不详,但能当上‘朱雀’掌门,又其实易与之辈?” 秦离焱推测道:“如果周烨礼是想借我盗取秘籍之事做些文章,他能干嘛?” 钰儿道:“恐怕周烨礼的目的不是你,而是义父。” “父亲?周家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朝廷首辅这个大官对他们来说可没什么用啊?” 钰儿姑娘道:“你当真觉得周家还是原来那般不理俗务吗?你看周灼华,出行都什么排场?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她周家有多了不得。” “你的意思是,周家想借着我的事情,借题发挥,倒逼我的父亲,乃至朝廷?” “义父为何要让你去周家?或许,义父和周家,早就暗中有了联系。” “父亲吗?我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吗?” 郑万厦越听越骇,原来这件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周家c秦钊都在相互利用,到底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圣君是什么人?是皇帝吗?如果是皇帝,那么皇帝与首辅之间,是不是也存在这斗争的关系?秦离焱的身份,他到底是哪一方的?越深入思索,郑万厦便如同陷入泥沼深渊一般,千头万绪如同蛛网一般紧紧捆住他。 郑万厦最终还是敲了敲门,佯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向里边喊道:“秦兄和钰儿姑娘在吗?” 秦离焱向钰儿递了一个手势,示意钰儿姑娘不要说话,做出一副惫懒神色起身去开门,道:“郑兄弟啊,快来坐了,小金刚才还念叨你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试探 见了郑万厦,钰儿姑娘似乎有些慌乱,道:“郑万厦呀,我还以为你光顾着和你的郡主相好卿卿我我了呢,没想到还记得我跟秦大哥啊。” 秦离焱没有进门,有些匆忙道:“秦兄,钰儿姑娘,方才蜀山之人前来报信,周家之人似乎还在追咱们,不知何时便会杀到扬州来啊。” 秦离焱神色一沉,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他语气严肃,对郑万厦道:“郑兄弟,我正要给你说这件事。我们今晚收到百草翁的飞鸽传书,他看到了武夷与武山出现在杭州,并没有逗留多久便向北追来了。” 郑万厦百思不解,道:“这件事当真奇怪得很,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死在水瀑之中?还能在时隔这么久之后把握到咱们的行踪?” 秦离焱也很疑惑:“是啊,我不信韩卫如此了得。是不是在与咱们交手的时候,他们动了些手脚?” 郑万厦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如果真在那时动了手脚,咱们在水瀑之下的时候,他们理应也能找到咱们才对。为何要等咱们出来之后再来追杀?”看着秦离焱若有所思,郑万厦忽然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道:“水?”随即又陷入了思索,喃喃自语道:“水,水能隔绝气味,但也不应该啊,不是气味” 秦离焱道:“当务之急是先避开他们,我看咱们明天就直接动身去洛阳吧” 钰儿姑娘数落道:“不将这层原因搞清楚,即便你们逃到天边,他们也能找到你们的位置。” 郑万厦道:“钰儿姑娘说的是。况且现在咱们有钰儿姑娘和善扬郡主作援手,还有蜀山二侠压阵,若要强来,未必便会输给他们。不如就留在此地,以逸待劳,相机向他们套出找到咱们的原因。” 秦离焱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连连点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他神色凝重无比,道:“如果周灼华” 钰儿姑娘见两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弱质女子吓成这般模样,很是看不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道:“那周灼华是长了三头六臂吗?有什么可怕?” 郑万厦听完这个名字,也沉默了下来。当日雁荡山上与周灼华对过一招,方知此女内力之高深,武功之高绝。若不是她托大,以轻蔑姿态以一敌二,加上秦离焱最后关头使出的恐怖印法和郑万厦承自公孙老头儿的剑术杀招,恐怕秦c郑二人便是联手也奈何不得她。 这个强势的女子,在两人的武学生涯中,注定是个无法绕开的巨大障碍。若是迟迟不去面对她,只怕求武道路上的纯澈武心蒙尘。 秦离焱苦笑,不知如何对钰儿说。郑万厦认真道:“周灼华,恐怕是当今年轻一辈中,最可怕的人。” 钰儿不置可否,道:“难道你们还能一辈子都尽是遇到些实力比你们弱的人?习武之人,本来就是不断挑战一座又一座高峰的过程,岂有见奇峰而绕开的道理?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周家的天之骄子是何等厉害模样。” 秦离焱见这丫头又在胡吹大气,赏了她一个爆栗,钰儿姑娘捂着脑袋,愤愤地看着这混蛋。秦离焱道:“事到如今,便是怕她也无济于事了。郑兄弟说得对,与其再次被人狼狈追杀,不如便在此地以逸待劳,看周小娘皮,能奈我何!”虽然秦离焱这般说了,还是能听出来他语气有些发虚,看来周灼华带来的压力当真不小。 郑万厦点点头,表示赞同,道:“也只能如此了。好在善扬郡主愿意与咱们共进退,明日一早,咱们便在正厅之中好好商量一番应对之法吧。”说完便要告辞。 秦离焱道:“郑兄弟不慌,我和你一起走吧,小金子,早些休息吧,未来的几天可有得事忙了。”说完便搭着郑万厦的肩膀一起走了出来,回身把门关了。 郑万厦觉得秦离焱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也不急着先开口。 两人走到回廊,秦离焱忽然道:“郑兄弟,那日与他们交手之时,我见你情势危急,便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应该便是那时,有人在你的身上动了手脚。只是我不知是韩卫还是武夷作的手脚当日主要是你与武夷动手,所以想听听你到底,是如何落败的”秦离焱说这话时,生怕郑万厦的面子上挂不住,措辞也是几番斟酌改变。 郑万厦想起当日情形,现在还有些后怕,道:“说起当日,当真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武家老大的外家功夫已经练到那般程度了。我本来对自己刺出的那一剑极有信心,要毙他于剑下。没想到他的应对之法更简单——他抓住了我的剑。”听到武夷居然能无视锋利剑刃和郑万厦灌注的强势剑气将郑万厦的兵刃抓住,秦离焱也是大惊,道:“这般说来,这武夷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 郑万厦点点头,“他重创我的那一掌,也并不简单,阴寒险恶,不像是中土功夫。侵入我体内的阴寒劲力,像是蚀骨销魂一般” 秦离焱出言打断他:“等等,你是说他的内力阴寒?” 郑万厦点点头。 秦离焱道:“这武夷武山兄弟练的外家功夫,走的刚猛路子,怎的内力却是阴柔寒冷的?” 郑万厦顿悟道:“是了,便是这内力问题,恐怕在我体内,至今还有那股内力未曾驱尽。他才能心生感应。” 秦离焱道:“你也未曾察觉的细微暗劲,武夷居然还能在千里之外生出感应?”秦离焱显然对这个推论难以置信。 郑万厦道:“我听闻苗疆有一蛊虫,一雌一雄,雌的任何动静都会被雄的感应到,是以无论相隔多远,雌雄两虫都能互相感应。会不会武夷在与我交手之时,悄无声息地下了这种蛊?” 秦离焱一想,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也有破绽,道:“不对,那我们在逢生洞中之时,为何武夷又没有找到呢?” 郑万厦接下来的推测就纯属瞎猜了,“或许,那洞中,有这蛊虫的天敌;也有可能,水能隔绝这般感应” 说来说去,还是知道自己的行踪是如何暴露的。秦离焱紧皱着眉头,一脸烦恼,道:“郑兄弟,近日咱们还是再好好查探一番你的身体吧。非得将这层原因找到不可,如若不然,根本摆脱不了周家那些麻烦的人。” 郑万厦有些顾忌,若是自己内力全失的真相被二人得知,只怕现在的合作关系立刻便要破裂,只怕二人会对自己不利。但转念一想,现在也是个良机,摆脱秦离焱与周家的争斗漩涡,因为有善扬郡主和蜀山二侠站在自己这边,便是让秦离焱知道真实情况又如何呢?量他们也不敢乱来,只怕还是要继续保持这般关系下去,毕竟周家现下还是压在秦离焱与郑万厦头上的共同的大山。 郑万厦的思维钻到了牛角尖中,一时没有钻出来。试问,若是他与秦离焱撇清关系,周家为何要平白与他为敌?但郑万厦与秦离焱一番患难,自然心中还是顾忌了几分情谊,没有想到那分道扬镳的结局。 郑万厦道:“秦兄,咱们于危难之时相交,小弟第一次出远门便遇到兄台,当真很是高兴。” 秦离焱不知郑万厦为何突然这样说,又想起方才他在自己与钰儿谈话之时突然造访,莫非他听到了什么?便道:“嘿嘿,兄弟,你老兄我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咱们这就叫做缘分。” 郑万厦郑重道:“说的极是,所以我把秦兄和钰儿姑娘都当成极好的朋友,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咱们能记得这些时日相处的情分。” 秦离焱越听越不对劲,故意打哈哈道:“哈哈,郑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一直都会是朋友的嘛,能发生什么事?钰儿她,也是这般想法哩。她一直说,郑兄弟,是极好极好的人,她很喜欢哩。对,今日见你和善扬郡主走得近了,钰儿还冲我撒气呢,那妮子,吃醋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郑万厦见秦离焱顾左右而言他,便认真道:“秦兄,我想问你,为何有时间叫钰儿姑娘‘小金’呢?” 秦离焱一愣,旋即道:“是这样的,小钰儿被卖到我家之时,名字不叫苗钰儿的,叫苗金花,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准确地说,她不喜欢她的过去,所以自己改了名字。但我那时比较淘气,仍时时唤她旧名字,她很是生气,听一次和我打一次。后来被我惹毛之后,她便蹲在地上哭了一下午,谁叫也不理。父亲知道这件事,便把我吊起来揍了一顿,还不准我吃饭。钰偷偷地给我送了两个馒头,认真地表示她不喜欢别人叫她以前的名字。我将两个馒头塞进口中,然后便又叫她小金,她这次听了却没有发火,也没有哭。从那之后,我便能够叫她小金了,也只有我这般叫她。或许,她并不是不喜欢过去,只是不希望大家都知道她的过去吧” 郑万厦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也没有往下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往下追问得到的也只是谎言。 此时正好走到了郑万厦的房间,郑万厦便推门而入,月光洒落,恰好以门槛为界,将郑万厦与秦离焱分在了黑白两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是非 郑万厦关上房门之后,听到秦离焱的脚步渐渐远去。坐下倒了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灌入口中,霎时间喉间和胃中一片清凉。郑万厦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混乱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壶中的茶水已经倒光了,郑万厦打开壶盖,拈起两片泡开了的茶叶,就那么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整理着思绪: 公孙老头儿绝不会无的放矢,周家过往那些年里经营岭南,保存中原战乱流离南方的华夏文明,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当年割据南越的赵佗也比之不上,具有真正的名宗气度。怎么会与朝廷首辅有什么关联呢?那位首辅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啊。 郑万厦开始思索起了最初的问题。当初被秦离焱硬是拽进这浑水,虽然被迫与他一同对敌,但后来一直跟随着秦离焱却是主动的事情,直至后来发现已经无法抽身。他最开始的想法,便是弄清楚周家与秦离焱的孰是孰非,没成想,一番波折,倒让他与秦离焱成了朋友,与周家结成死敌。 一旦人有了立场,对于是非,就不怎么分得清了。 郑万厦方才听到秦离焱与钰儿的谈话之后,便从那般混沌之中醒悟过来了,自己与周家并非死敌,应该说他不是任何人的敌人。公孙老头儿让他出门游历的目的,兴许作为一个旁观者,客观地看待人世间的是非。只是少年人,正是恩怨分明,是非不分的年纪,这,恐怕也是公孙述没有想到的。 烛台上的蜡烛静静燃烧,烛泪堆积,像是过往岁月层层叠叠,最像它的,是这厚土。 郑万厦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唯独对于自己,他却清楚地找到了目标: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灵台一片清明的郑万厦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夜已经很深了,院外的更夫又敲了一遍更,“四更初刻,小心火烛。” 郑万厦起身吹灭了蜡烛,脱掉鞋袜上了床,但他没有立刻和衣入眠,而是盘腿坐了,尝试着沟通体内的内力。但很可惜,他并没有感受到内力的存在,过往十年苦修的内力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在他体内消失得干干净净。这该怎么办呢? 带着心底的惘然,郑万厦倒头便睡下了。 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洒入,这是黑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轻纱忽然无风自动,原来有人进入了郑万厦的房间。金钗挽发,青丝柔顺地垂在她的背后,雪白修长的天鹅颈在月关下泛着莹白的光彩,圆润的下巴很好地勾勒了少女脸部的温柔曲线。只是她俏眼含煞,便破坏了这般美妙景致。 是钰儿姑娘。 不知道她为何夜入郑万厦房间,或许她手中匕首的寒光便是答案吧。不过做了这般猜想仍是不对,虽然钰儿姑娘手执凶器,眼中含煞,但她举起匕首的手却迟迟没有插入躺在床上的郑万厦的身体中。郑万厦睡得很熟,被子早被他踢到一旁,伴随着微微的鼾声,郑万厦翻了个身,大剌剌地平躺着。如果钰儿姑娘愿意,她不需要费心找角度,就能将那柄匕首准确地插入郑万厦的心脏。 但她的眼中,经过了刚开始的杀意弥漫之后,竟慢慢布满了雾气,尤其是月光拨动轻纱,仿佛紧紧拉住了她的双手。 最终她还是没有下手。轻纱又一次无风自动,钰儿姑娘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郑万厦的鼾声没有停止,但他的眼睛却慢慢睁开了,看着钰儿姑娘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还是下不了手么” 钰儿姑娘来此,郑万厦便得到了答案,周家与秦离焱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只是不知来杀自己灭口,是秦离焱的意思还是,钰儿的意思想到此处,郑万厦心底有些隐隐阵痛,只是不知道他,希望是哪个结果。 这时房门之外却传来了苏寅的声音:“谁?”旋即一阵阵破风声,老管家的声音传来:“来人啊,来人啊,强人闯入。”一阵喧哗吵闹,郑万厦自然不好再装睡。起身匆忙穿了袜子,推门去看是什么情况。一边暗暗猜测是不是钰儿离开房间的时候被苏寅看到了。 申宅混乱之极,老管家的一句‘强人闯入’将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做饭的老冯c郡主的侍女翠翠c后厨的王老妈子c门房老贾都拿着火把,气势汹汹要抓住强人。老管家俨然众人头目,道:“蜀山少侠追着贼子朝那边去了,咱们赶紧去助阵。”说着领着所有人一齐跑走。 郑万厦一齐跟去,瞧是什么情况。便在跟着东跑西跑的过程中,自己披的衣裳掉了,只剩了一件内衬衣物。途中又遇到了善扬郡主,不知什么情况呢,正要开口询问,善扬郡主也是一副开口询问的模样,二人便知对方都不知。便都心照不宣地缄口不言,善扬郡主跟在郑万厦身后,两人便跟着众人一齐跑来跑去。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善扬郡主拉住老管家,问他怎么回事,老管家看着面红气喘的小姐,解释道:“方才我为蜀山两位少侠包扎好之后,就打着灯笼领他们回房。没想到却撞见了强盗,在郑公子门前徘徊不去。两位少侠赶紧喝住了那贼人,那贼人便要逃,两位少侠便去追了。我生怕两位少侠有何不测,便叫了大家,一齐去追。” 郑万厦听完大惊,果然是钰儿姑娘被恰好经过的苏寅他们发现,才闹出这般误会。 又追了一会,瞧见苏寅c陆思平正在和秦离焱c钰儿姑娘对峙。众人不知何故,便拿着火把,呼啦一下子上去将几人围住,叽叽喳喳问道:“怎么回事?”“贼人抓到了吗?”“我们来助少侠。” 秦离焱见了善扬郡主露面,有些愠怒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客人似乎对我和舍妹不太满意。” 善扬郡主见状,道:“秦世兄,先别急,可能是误会,这是怎么一回事善扬也不清楚呢。” 陆思平道:“我和师兄看见有贼人在院中鬼鬼祟祟,追来才知是这女孩。” 秦离焱道:“你说话放客气点,谁鬼鬼祟祟了?” 陆思平道:“这深更半夜的,不各自在房中睡觉,在男子房前徘徊偷窥,我倒想问问,不是想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谁信?” 苏寅对陆思平道:“师弟,休得胡言。”显然苏寅也觉得陆思平这番话有些过分。但也觉得钰儿的行为不正常,又向秦离焱追问道:“秦兄,令妹半夜拿着武器出现在此,难免会让人多想,你能否让令妹解释一番?” 钰儿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睡不着,拿了匕首出来修树枝玩儿。你们凭什么追我?” 钰儿强词夺理,根本不能说服众人。秦离焱道:“我妹妹是在郡主家中做客,两位是不是管的有些宽呢?”说完看向善扬郡主。 善扬郡主不理会他们男人之间的对峙,拉着钰儿姑娘的手道:“妹妹,给姐姐说,你刚才想做什么?”钰儿见郡主真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扭捏道:“欢欢姊姊,对不起啊,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我真的只是,睡不着” 郑万厦走上前来,钰儿姑娘避开了他的目光,郑万厦道:“钰儿姑娘最是淘气了,郡主,这件事情就这样吧。” 在钰儿姑娘面前,郑万厦一向是言听计从,如今却说出这般成熟圆润的话,钰儿姑娘当真刮目相看。便偷偷地用目光刮了他一眼,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善扬郡主对众人打圆场道:“是啊,我这妹妹最是调皮了,有些不可思议的举动也属正常”众人一听郡主这般说了,也都不好再说些什么,各自散了。 苏寅方才一言不发,也没有随众人离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陆思平便站在他的身旁等他。 秦离焱向郑万厦和善扬郡主道谢道:“谢谢你们给这丫头打圆场。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调皮了。”说完狠狠瞪了钰儿一眼。钰儿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见这丫头还敢瞪回来,秦离焱抬手便要给她一记爆栗。 苏寅道:“钰儿姑娘,方才你为什么要跑呢?” 钰儿道:“你们追我,我自然要跑啊。” 苏寅沉吟道:“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姑娘逃跑用的功夫,像是我蜀山的功夫。” 钰儿姑娘道:“呀,苏少侠,你这话说的,蜀山的功夫很善于逃跑吗?” 陆思平听这丫头仍是无礼之极,还出言讥讽蜀山武学,斥责道:“小丫头休得无礼,你难道不知偷学武功在江湖上乃是大忌?”这话严肃之极,蜀山门中一本功法被贼人盗取,苏寅北上山东便是为追寻那本秘籍而去。若是钰儿使的真的是蜀山门中武学,后果极其严重。 秦离焱挺身站在钰儿身前,对二人道:“天下武功那么多,百家流派相互借鉴何其正常?若是半点你蜀山武功的影子都看不到,灵剑门凭什么跻身武林名门大派?” 苏寅道:“秦兄此言极是,但令妹所使的武功,与我门中丢失的一本秘籍中所记载的武功一模一样,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秦离焱拂袖怒道:“郡主,你的客人对我们当真意见极大,若是这般,我们只好告辞。” 说完领着钰儿姑娘转身便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论武 苏寅道:“且慢!”陆思平见二人根本不作理会,一边伸手去拦,一边说道:“此事不给我们一个交待便想离开吗?” 钰儿姑娘见这厮无礼之极,仗着身体柔韧便抬腿去踢,陆思平见钰儿踢来,反手便要抓住钰儿脚踝,女儿家的脚踝岂能被一个陌生男子拿住?钰儿便收了脚,挥着手中的匕首划向陆思平的手臂。陆思平不备之下被划伤,苏寅见师弟吃亏,急忙把他拉回,心道这姑娘怎恁地狠毒?想着便要给她一个教训,抬手想要夺下她手中的匕首。 苏寅这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叫做‘小鬼手’,乃是西蜀灵剑门的又一绝技,威震蜀中,便是比之中土盛行的擒拿手,也是不遑多让。讲究的便是一个快c准c狠,十指如同妖术一般诡异莫测,行踪不定,叫敌人防不胜防。用于无意伤人,旨在制人方面具有奇效。 此时‘小鬼手’一出,钰儿姑娘忽地眼前多了无数手掌,不知真假,慌乱地挥着手中的匕首,却什么也没有碰到,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手腕便吃痛,手掌大开,放开了匕首。苏寅取了匕首之后不再进犯。钰儿姑娘见手中匕首被夺,很是恼怒,不依不饶地想要上前夺回匕首。但秦离焱拦住了钰儿。 向苏寅道:“舍妹武艺低微,在下来领教阁下高招。”说完使出了京畿地区江湖武师行走江湖常用的三流武学——洪武长拳。当年太祖军中习武成风,赶走鞑子之后,军中的武学渐渐流传到民间,民间武师感念太祖恩德,便将此拳种唤作‘洪武拳’,以纪念太祖恢复中华的大功绩。此拳以北方长拳为基础,糅合了南方拳种的短c迅c快等特点,加上北方长拳的威猛刚正的特点,稳迅皆备,很是了得。 此刻秦离焱使出来更是不得了,拳风呼呼,沉膝坠肘,大开大合中亦有小巧机锋。苏寅见秦离焱使出这等启蒙武学也能颇具威势,化腐朽为神奇,心中霎时便收起了小觑的念头。脚下‘阳关三叠’步法一展,手上以西蜀‘小鬼手’应对。 两人武功一个稳中带巧,进攻时大开大合,防守时滴水不漏,声势不惊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一人步法奇妙,往往能在间不容发间避开对手攻击,手上动作繁复精深,仍能行云流水,更是武学高手的堂皇气象。 但苏寅自认为不如对方,毕竟自己使的武功,要比江湖上普遍流传的洪武长拳要高深得多,对方居然能以这等普通招式将自己战到这种地步,当真了得。 十合过去,两人酣斗仍不分高低。秦离焱忽然停下进攻脚步,气沉丹田,右手结印,左手做拈指状在虚空中疾按数下,几枚树叶凭空出现在他指间,之所以说凭空出现,是因为树叶在他指间浑然天成,仿佛佛祖手中拈花神韵,缺了那花,便有了缺憾,秦离焱拈了那叶,才臻入了‘完美’的境界。秦离焱口中念念有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说着轻轻将指间的青叶弹出,手法轻柔,如同拨动箜篌。 青叶去势甚急,苏寅微一愣神,三枚青叶便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苏寅脚下三叠之力瞬间爆发,强行扭转了身体,在空中一横身,三枚青叶恰好与他擦身而过。 站立起来之后,苏寅眉间隐见血痕,鬓间的一绺长发齐齐断落。凶险无比。 但更危险的杀招还在后边。郑万厦见秦离焱直接使出了那日与周灼华争斗时所使的印法,便知不妙,呼道:“秦兄,不可” 苏寅见秦离焱蓄力良久,自然也知这一招不易接下,方才秦离焱以佛家神韵拈了三枚青叶阻了苏寅,便是为了完成此印。功力高深之人,以手印做桥梁,可以将体内内力数倍地发挥出来,达到技近乎道的可怕威力。所以手印,算是内功的外显。苏寅原本以为这等说法只是无稽之谈,没想到今晚却真正地见识到了。并且不幸的是,自己便在这奇迹的对立面。 苏寅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他高傲的内心让他见了这等玄奥神功之后,浑身燥热,生起了挑战的豪气,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叫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总之在旁人看来被称作愚蠢的东西,在苏寅这里,是迈向武道更高峰的垫脚石。 苏寅闭目,却不是等死,而是在脑海中飞速寻找破解之法。可惜手中无剑,忽然他想起了手中的匕首。于是他霍地睁开了眼,眼中神光湛湛,充斥着强大的自信。 秦离焱的法印果然与当日对抗周灼华之时的一模一样,隐隐有朱雀凶戾之气流转,与方才拈花之时的温柔神韵大相径庭。 苏寅手持匕首,不,应该说是短剑,因为他的确是打算将这匕首当成短剑来用。开始在虚空之中画起了圆。但圆并不是那么容易画的。圆是最没有杀伤力的图形,它没有任何棱角,没有一点曲折,却是最为广博,最能包容万物的东西,‘天圆地方’,天,便是圆。所以它不是人间之力能够画出的。但苏寅取巧了,他没有画出圆,所以他画的是接近圆的多边形,越是接近圆,边就越多,所以他画的极慢。但秦离焱已经携着朱雀之威击向了他。 刹那之间,苏寅的圆越画越快,匕首的寒光在月光之下形成了一个森寒的圆盘,就那般放置在苏寅的身前。朱雀与圆盘终于相撞了 郑万厦根本来不及阻止,这顷刻之间,二人就好端端地由切磋转为了生死相向。朱雀与圆盘相撞后,并没有产生意料中的巨大声响,苏寅被击得不断退后,但那冷幽幽的圆盘又似乎具有吞噬之力一般,不断消减着朱雀印的暴戾之力。 某一刻,朱雀的力量终于耗尽,圆盘也保持不住形态。随着那柄匕首飞出,二人之战终于有了结果。啪叽掉到地上的是钰儿姑娘的匕首,但还有一声沉闷的响声——那是苏寅持剑手的大拇指,又断了。 秦离焱站在原地,苏寅倒退了十几步。看起来似乎秦离焱占了上风,突然秦离焱便喷出鲜血。苏寅看着断指,若有所思。 钰儿姑娘见秦离焱口吐鲜血,连忙扶住他,歘歘封了他身上的几处穴位,道:“怎么样?死得了吗?”秦离焱眼中不甘之极,对月光下的那道付出极大代价的身影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强横的内力?” 苏寅摇摇头,道:“你错了,我昨日与沈萍盖一番争斗,负伤至今。” 秦离焱用手指着他,颤抖不止,“那你那你” 苏寅道:“你的武功很强,只是理解错了招式。”秦离焱见这人大言不惭,道:“你知道我所使的武功?” 苏寅摇摇头,“我虽然不知,但你前一刻所使的飞叶武功颇似佛前拈花,有几分神佛韵味;使朱雀法印之时,却完全将它的神韵给临摹错了,朱雀虽然肃杀,却是惶惶天威的镇杀之意,是对邪恶的降服,应该充满了光明意味,甚至是,慈悲之意。可是你的朱雀法印一味肃杀,凶戾太过,我心向光明,岂能被它所杀?” 秦离焱听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没想到自己钻研多时,才学会的这一神奇印法,被这蜀山少年三言两语便指出了巨大的破绽,对于他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 钰儿道:“不用得意,你不是也断了一指吗?还是最重要的手指,看你日后如何再拿起剑来。这场比试,终究还是我大哥胜了。” 苏寅淡然道:“我的拇指本来就是断了的。”苏寅的大拇指虽然被西洋大夫金木强行续接上了,可是根本使不上力气,形同虚设,若非如此,昨晚在同福客栈又怎会败给沈萍盖? 只是秦离焱听了这话,再次受到巨大打击,神色萎靡。 钰儿见秦离焱这般神色,对他说道:“看,我早就对你说过,这家伙很是了得的,你还这般掉以轻心。”说完将他扶了坐下,往他体内灌入一道真气,让秦离焱自行疗伤。起身之后从腰间解下一节软鞭,往地上一抽,鞭子与青砖碰撞发出了干脆利落的响声。 善扬郡主见钰儿不肯善罢甘休,已经闹到这步田地,再不出面不合适,便出面劝道:“钰儿妹妹,算了吧,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罢手吧。” 钰儿见主人出面说情,若是执意缠斗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但又咽不下那口恶气。神色冷冽,俏目扫过苏寅和陆思平,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洗剑天象录》,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翻阅过后才发现不过尔尔。” 善扬郡主与郑万厦不知她在说些什么,苏寅和陆思平闻言却是大惊,因为这《洗剑天象录》,正是灵剑门被盗的那本秘籍。苏寅与陆思平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挪动步伐,缓缓朝着钰儿包围过去。 善扬郡主阻止道:“够了,你们还要闹多久?大敌就要来临,你等却在此自相残杀,都给本郡主退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峥嵘初露 陆思平对苏寅道:“苏师兄”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在征询苏寅的意见,毕竟当日门中《洗剑天象录》失窃之时,只有苏寅与那窃贼交过手。 苏寅道:“姑娘,既然你知道我派秘录失窃之事,想来是和那小贼有些瓜葛?如果你能告诉我们师兄弟,蜀山上下感激不尽。” 钰儿姑娘一脸冷漠,与平日刁蛮俏皮神态全不相同,漠然开口道:“不止有些瓜葛,本使便是你所说的窃贼。蜀山上下,尽是无能之辈,门中号称最出色的苏少侠居然会追往北方去,岂不知本使就在杭州恭候大驾。” 苏寅闻言反而皱起眉头,思考起了钰儿姑娘这话的真假,当日与那窃贼搏斗之时,看那贼身量,绝不是钰儿这般娇小女儿家,所使武功也是大开大合的北方武学,试想钰儿如此娇小身躯,怎么会有那等开金裂石雄浑功力?所以苏寅认为秘籍不是钰儿偷的,但她既然知道,想来她与那贼应该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也要从她口中问出那贼的所在,好追回秘籍,将贼子绑缚蜀山受罚。 一方面,郑万厦听了钰儿自称本使,杭州百草翁与扬州胡风子也都称她钰使,郑万厦苦苦思索这是何意,看来钰儿和秦离焱当真是什么组织的头目,胡风子与百草翁也都是这个组织中的人?看来秦离焱和钰儿在组织中地位还不低。 善扬郡主一听此事事涉蜀山机密,事关重大,自然不好强行责备苏寅二人,与郑万厦并肩站了,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苏寅一边沉思,一边回想当日经过,眼神扫股盘腿打坐的秦离焱,似乎抓住了什么,道:“秦离焱,乃是窃我蜀山秘籍之人?!” 钰儿闻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神情说不出的嘲讽,道:“说你无能你还不信,本使都将实情说出来了,你也不信。当日我拿了秘籍,你发现来夺的时候,是不是使了‘小鬼手’中的一式‘鸢飞戾天’?你可还记得我是怎么应对的?” 不待苏寅说话,钰儿姑娘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那一拳力大势沉,全无章法,像是同归于尽的自残打法?哈哈哈,本使便是要借你‘鸢飞戾天’掌力破窗而逃,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一拳应该是打在了你的心口往下二寸的往上第三根肋骨处吧,肋骨折断的滋味如何?” 当日苏寅不备之下,被那窃贼一拳打伤,自己一掌打在了窃贼胸口,那窃贼也借他的一掌之力从窗户逃离。这钰儿说得如此详细,难道她真是偷蜀山秘籍的盗贼? 正这般想着,钰儿忽然拉开自己的衣服右礽,将白色亵衣一同拉下,露出了白嫩香肩。善扬郡主惊道:“妹妹,你干什么?” 钰儿却不理会,继续将衣服往下拉下,凝脂肌肤有若银雪,春光乍泄让场间众人目光发直,但苏寅却没有关注钰儿即将露出的高耸柔腻,因为他看见了钰儿右胸上的泛青掌印。苏寅目光直直地盯着钰儿的右胸看,钰儿见他目光发直,将衣服拉了上来,整理了一番,道:“看清楚了吗?” 苏寅正色道:“姑娘为何要盗我蜀山秘籍?” 钰儿姑娘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本使想看,所以便去拿来看看。没想到苏少侠好生了得,居然能打伤我。” 陆思平见这女子语气轻浮,站出将手一伸,道:“那就将秘籍交出来吧。” 钰儿脸上神色转寒,道:“蜀山弟子好大的派头,秘籍就在本使身上,有本事,便来拿吧。” 郑万厦见秦离焱在闭目疗伤,向钰儿问道:“那么,周家的秘籍,也是秦兄偷的?周家二爷周煜卿也是秦兄杀的?” 钰儿的脸上却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神色颇有些不得已,道:“《朱雀经》是他拿的,可是周煜卿不是他杀的。周煜卿,他还杀不了。” 郑万厦索性将所有事情问个清楚明白,“那你们带我来扬州,带我去洛阳,目的是什么?” 钰儿姑娘在杭州与郑万厦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说白了,钰儿姑娘之前对郑万厦的隐瞒欺骗,此时都化成了愧疚,一根一根扎在她的心里。郑万厦继续问道:“去杭州也是有目的的吧?为我疗伤是假,与你汇合是真;雁荡山上的相逢也是有目的的吧?为了给周家树敌;在得知隐瞒不下去了,方才便是要潜入我房间,悄无声息地杀了我,是吧?钰儿姑娘?是吧?” 郑万厦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善扬郡主却听出了莫大的悲哀。原来他知道,方才钰儿想要杀他,他都知道。忽然间又想起这几日郑万厦与钰儿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更加觉得他可怜的紧,只好站在他的身旁。 郑万厦没一个问题,都像一柄大锤,重重地砸在钰儿的心脏上,她忽然觉得有些窒息。扭头不去理会郑万厦,对蜀山二侠道:“本使说得还不明白吗?” 苏寅俊美的脸上布满寒霜,道:“你明明隐藏得很好,为何要告诉我们?” 钰儿道:“因为本使,想掂量掂量,这中原武林的杰出新秀,有几分斤两。”忽然脸上出现同情怜悯神色,微笑道:“可惜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苏寅不置可否,脸上神情不变,问道:“中原武林?你不是中原之人?” 钰儿道:“这你不用多管,对于你来说,成为一个废人也好,至少避开了日后的大祸,还能保全性命。”然后又转头对郑万厦道:“郑万厦,你要好好准备,日后若是有人找上你,你无法让他看上,是会丢掉性命的。” 善扬郡主见钰儿这般恐吓郑万厦,气不过,便取了剑来,道:“钰儿妹妹,没想到你居然是这般厉害之人,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的高招,请赐招把。”说完便‘呛啷’一声,拔剑出鞘,斜指钰儿。 钰儿道:“欢欢姊姊,你真要和我打?” 善扬郡主提醒一声:“小心了。”说完便挺剑上前,要递招搏杀。 钰儿一抖长鞭,长鞭发出噼啪声响,声势惊人。软鞭柔韧,不同硬鞭,软鞭在使用条件上更为苛刻。 东方初露晨曦,善扬郡主手中的长剑宛如划破黑夜的黎明一般,递出也很优雅,一剑光寒,却之感受到剑光寒意感受不到杀意。剑乃凶器,生而为杀,让让感受不到杀意的剑,是没有威胁力的剑。但这柄剑不一样,它的杀意是被主人的优雅姿态给深深敛藏了的。 钰儿没有掉以轻心,从她与善扬郡主挽着手走回申府之时,她便看出了郡主落地之时沉稳如山,起身之时如同轻鸿,一个人的步伐中任有一种轻灵或是厚重特质,都绝非泛泛之辈,善扬郡主居然两者皆备。能拥有这般可怕身法的人,她手中的剑,绝不会是毫无威胁的剑。 钰儿没有等剑递至她的身前,便又一退拉开了距离,手中长鞭从她身后,犹如游龙一般,蜿蜒前行,与善扬郡主直直递来的一剑形成鲜明对比。 二者没有相触,善扬郡主翩若惊鸿腾身跃起,那道游龙便落在了她的脚下,钰儿姑娘也并与易与,身形转动,衣袂翻飞,手中软鞭便旋转收回,倏而击出,端的是诡异莫测。只见鞭梢仿佛被灌注了千钧之力一般,击在青砖发出噼啪声响,击在虚空亦有破风之声。善扬郡主执剑躲避,步法轻盈。 两人仿佛在各自跳舞一般,钰儿姑娘用身形带动软鞭或鞭或笞,或刺或抽,飘忽不定,犹如鬼魅;善扬郡主也未落下风,一舞剑器,将软鞭攻势悉数避开,那鞭梢虽然灌注了强大的力道,奈何始终碰不到善扬郡主一角衣袂。二女都是人间绝色,晨光微露,东方泛白之时翩翩起舞,如同神仙妃子。 众人看得沉醉,以前尚不知世间居然有此等优雅杀式,钰儿姑娘的舞姿绚烂,鞭梢的破风之声却极为凶险,恐怕稍不留神便是破衣破皮之厄;善扬郡主的剑招虽然轻灵多变,却不似西蜀诡秘路子,乍如雷霆起沧海,忽似骖龙巡八方,清光齐凝唤大日,沫散似雾去八方。美丽优雅之中,仍有堂皇大气之感。 善扬郡主手中的长剑与软鞭缠斗不休,仿佛也化成了游龙,泛着寒光与那黑龙相斗。钰儿步法忽变,身形忽矮,原来是两腿一岔,作了个一字马,手臂在头顶挥舞,软鞭便划着锋利的圆圈扫向善扬郡主的腿。善扬郡主不慌不忙,纵身一跃,起剑,复又落剑,剑锋所指,正是钰儿头顶空档。 钰儿右手挥鞭,见状左手拉紧双手向上,软鞭便架住了善扬郡主的长剑,钰儿微微一笑,忽地用软鞭缠住利剑,身子一滚,带着善扬郡主向前扑去。钰儿见机不可失,一手拉住善扬郡主手中长剑,一手握拳运力击向善扬郡主丹田处。忽然间使出的这一招,却似泼皮打法,全无章法,苏寅却很熟悉,当日蜀山藏书阁之时,他便是吃了这一招的亏。钰儿便是偷蜀山秘籍之人,至此再无疑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决裂 眼瞧着钰儿姑娘的拳头要落在善扬郡主的小腹,那拳头虽然看着粉嫩弱小,但苏寅却深知它的厉害。善扬郡主浑然不觉执剑的手紧紧绷住,未曾执剑的手掐了一个子午诀。善扬郡主轻吒一声:“断!”钰儿姑娘那束缚着善扬郡主长剑的软鞭便告断裂,那个拳头也如期落在了她的小腹。善扬郡主应声向后身形暴退,但似乎并不是钰儿姑娘击退的。 善扬郡主将见还鞘,一双美目静静凝视着钰儿姑娘。钰儿姑娘确认那一拳打在了善扬郡主身上,为什么她一点事都没有呢?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半截长鞭,疑惑地皱起了可爱的眉头,一缕晨光恰好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百思不解,这扬州城中的几位年轻人,十年之后,怕是天下宗师面前也有一席之地吧?郑万厦师从公孙述,那位圣君也忌惮得紧的老人,他的武功厉害可以理解;苏寅出自灵剑门,‘灵门一剑’苏元机的名头至今江湖上仍时有称颂,他厉害也可以理解怎么连这名不见经传的善扬郡主,也这般了得? 这时秦离焱已经站起身来,嘴角虽然挂了血迹,仍是神采奕奕,相比之下,方才和他相斗的苏寅倒是颇为凄惨:面白如纸,拇指被折。秦离焱看着在地上坐着,失魂落魄的钰儿,朗声道:“哈哈,在下和舍妹今日算是栽在这里了。苏寅,我等着你来找我们亲自要回《洗剑天象录》,届时我的武功必然已经再上一层楼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又转头看向郑万厦,他方才在运功过程中,也听到了郑万厦的问话,此时才来应答:“郑兄弟,秦某人一开始是有利用之心,没想到后来与你甚是投缘,此生有憾不能与你引为知己,你的西凉剑丢了,我另赠你一柄天下剑,明日你仍可去胡风子那里取了他为你铸的剑。希望这柄剑最终不会对着我不过,如果命运决定了要让你我为敌,秦某不会留情。”又向众人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后会有期!” 陆思平见这两人好不嚣张,此时两人都败了还这般自信,便道:“小贼,将我派宝录留下,否则定不饶你性命。” 秦离焱冷笑连连,从怀中掏出一个小丸。往地上一扔,只听‘砰’的一声,那小丸释放出大量白烟,众人一时视力受阻。挥袖驱散烟雾之后,秦离焱与钰儿姑娘已经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了钰儿姑娘的半截残鞭。 苏寅捡起半截断指,用手帕细细包好,善扬郡主见状,安慰道:“我再让金木大夫来给你治一遍便好了。” 苏寅展颜一笑,英俊苍白的脸上忽地泛起一阵红晕,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没有这手指也无妨。”言语中充斥着强大的自信,不再似第一次断指那般,要死要活。善扬郡主看这样子,应该是没问题,便没有再管他。 郑万厦脸上却难掩失落,看着钰儿与秦离焱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善扬郡主将剑递到他的面前,道:“帮我拿一下。” 郑万厦接过剑来,随口问道:“欢欢,你的剑术怎么那么厉害?”善扬郡主笑道:“怎么?怕你打不过我丢脸啊?十年前我能打得你鬼喊辣叫,现在还是一样。”郑万厦听了善扬郡主这般话,想起了往事,也笑了起来。 善扬郡主见他笑了,才解释道:“父亲当年在我怀中塞了一本书,公孙老爷子让我好生保管,后来在扬州之时,无聊之时我便拿出翻阅,才发现是父亲所写的一些武道的体会。虽然没有具体的招式,但对我的启发也甚大,求这义父给我找了剑术先生,将那书中的理论照搬到剑术之上,威力竟出奇地大。” 郑万厦感叹道:“颜大爷当真了得” 苏寅听了二人对话,才知道善扬郡主乃是颜家之后,拱手道:“没想到郡主竟是颜家大爷之女,在下失敬。” 经过此番波折,善扬郡主对苏寅二人也比较信任了,当日之所以不说,是不想说,既然今日被郑万厦说了出来,那便说出来吧。善扬郡主歉然道:“当日善扬郡主不肯告诉两位真正身世,还请两位原谅善扬隐瞒之罪。” 陆思平道:“是我们师兄弟唐突,冒犯郡主了。” 善扬郡主没有再与他们客套下去,蜀山二人返回扬州是为报信而来,可是现在郑万厦已经与秦离焱他们划清了界限,周家之人还会找他麻烦吗?接下来何去何从才是问题的关键。善扬郡主便道:“现在秦离焱和钰儿姑娘已经离去了,依诸位看,咱们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苏寅道:“当日在下在客栈听到的消息来看,周家要对付的人应该主要是秦离焱,至于郑兄,应该只是和周家之人有些误会吧,咱们只要将这些误会澄清了,便能与周家相安无事。” 陆思平道:“师兄,既然咱们知道了偷盗门中秘籍的贼子,就不能不管,放任她将咱们门中的宝录轻易带走。” 苏寅点点头,道:“师弟说得对,我们师兄弟要去追回秘籍。” 善扬郡主道:“这人海茫茫,秦离焱二人逃走之后不知遁到哪里,你们要如何寻找他们?” 苏寅沉吟不语,陆思平道:“周家的人不是能找到秦离焱吗?咱们跟着周家之人,还怕找不到那丫头吗?”苏寅点头称是。 郑万厦苦笑着泼了盆冷水,“两位,这你们可能想错了,周家之人也许是因为我才能找到的秦离焱。” 陆思平道:“什么意思?” 郑万厦道:“周家之人应该在我身体内动了什么手脚,所以能千里之外知晓我们的行踪,秦离焱一直跟我在一起,所以周家之人以为找到我便能找到他。” 苏寅感觉这种手法有些熟悉,道:“我幼时在西蜀听闻黔洲道有苗巫擅长养蛊,其中有一子母蛊,两只虫,一雌一雄,雌的千里之外,稍有动静,雄的也能够知晓并作出回应。” 郑万厦道:“应该便是这种蛊,只是不知道,这周家身处岭南,怎么会这种苗疆法子。” 善扬郡主问道:“这蛊怎么除呢?” 苏寅与郑万厦都摇头不知。善扬郡主又问:“这蛊对人体有伤害吗?”两人还是一阵摇头。其实这种养蛊偏门两人都所知不详,郑万厦知道是因为老头儿公孙述给他提过这件事,苏寅能够知道是因为他久居西蜀,与黔洲道相邻。可是真正的苗人养蛊之法,谁也没见过,更不用说怎么破解了。 善扬郡主也很是无奈,道柔声:“那周家之人还是会找上你咯?” 郑万厦点点头,道:“怕是如此。” 苏寅安慰道:“无妨,现在咱们好歹知道了秦离焱与钰儿的所作所为,待周家之人到来,咱们稍加解释,便能澄清误会,不用太过担心。” 善扬郡主道:“希望吧,周家之人讲理是最好了。” 郑万厦突然道:“我想去胡风子那里,看看胡风子为我铸的剑。” 苏寅与陆思平闻言惊道:“胡风子?”两人异口同声,陆思平道:“是那个,剑林客卿,隐退十年的天下第一铸剑师,胡风子?” 苏寅淡淡地点点头,他发现现在看别人一脸大惊小怪的表情也挺有意思的,殊有意趣,郑万厦同学也许不知道他的异癖是因为当初他听说这件事时也是大惊小怪的表情。 苏寅道:“没想到胡风子十年之后还肯铸剑,郑兄真是好运气哩。”郑万厦叹了口气道:“是秦离焱的面子大而已。” 苏寅道:“那事不宜迟,咱们一起去吧,我真想看看这天下第一铸剑师的手笔。” 善扬郡主瞧这三人听了那胡风子之名,一脸莫名其妙的高兴,看了看天光,道:“现在天才刚刚亮呢,咱们用过早饭之后再去吧。” 郑万厦三人有些不高兴善扬郡主这般拖延,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善扬郡主被气乐了,道:“哎,你们三个可别不知好歹啊,你们现在去一定会碰壁,人家怕是都还没起呢。”苏寅道:“好好好,我们吃,那就赶紧去吃饭吧。”说完三人一溜烟直接跑去了后厨。 后厨的王老妈子和厨子老冯揉着惺忪的睡眼正在生活做饭,却见三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捡了些可以生吃的胡萝卜便啃。她一脸愕然,看向随后而来的善扬郡主,大是困惑,道:“小姐这” 善扬郡主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今日的早饭就不要做了,准备午饭吧,待会我们回来吃。”说完领着这三个家伙便出门了。 三人答应了善扬郡主吃过早饭再去胡风子那里,于是一人拿了一根胡萝卜,在官道之上都吭哧吭哧啃了起来。善扬郡主快步走出几步,与这几个家伙保持距离,生怕旁人看出来他们认识。 由于胡风子的隐居之地也在瘦西湖畔,并未走多久,便来到了前天秦离焱领着众人来的地方。善扬郡主去敲了敲门。门上的小门板被划拉开,那个老门房见是前日来过的客人,便直接将们给打开了。对善扬郡主道:“几位客人,主人已经出门了,他留下的东西便在正厅,你们去拿便是。” 苏寅和陆思平大是遗憾,还是没能见识那天下第一铸剑师的风采,不过也还不错,毕竟能亲眼看看胡风子十年之后的第一剑。 快步赶到正厅之后,发现一柄宝剑平平放在小桌上,苏寅见这宝剑光华内敛,平平无奇,显然是大巧不工,大巧若拙的上等宝剑,出言赞叹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铸剑师的手笔,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拔出剑鞘之后,苏寅的话头戛然而止,甚至有些尴尬,“这实际上,呃也平平无奇” 这跟市面上随便找个铁匠铺打的剑有何不同吗?为了证明有不同,善扬郡主拔出佩剑,接过苏寅手中的天下第一剑相互砍去。接过令人很是吃惊,居然被砍出了一个口子。是的,善扬郡主的佩剑材质精细,的确要比市面上随便买的剑要好些。所以那柄剑被砍出了一个口子? 苏寅皱着眉头,端详着这天下第一剑,问道:“郑兄,你看这宝剑,有何特殊地方?” 郑万厦一脸凝重,认真地回答道:“在下眼拙,实在看不出来有何特殊之处。” 几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失望之色,这真是胡风子铸造出来的剑?怕不是他随便在扬州的铁匠铺胡乱买的东西拿来糊弄郑万厦的哦。 还是善扬郡主眼尖,她发现了在剑柄下边有行小小的字,惊喜道:“这儿有字。” 众人朝那行字细细看去,“王——记——铁——铺——假——一——赔——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陆思平将铁剑狠狠掼到地上,骂道:“什么天下第一剑,分明就是胡乱买来糊弄人的。”众人都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这,堂堂天下第一铸剑师,这等行为是不是有些掉价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周详 郑万厦黑着脸拿着胡风子送他的那柄剑,神情郁闷,道:“这胡风子跑得还真快。”苏寅道:“也许秦离焱和钰儿来找他,所以便一起离开了吧。”陆思平道:“对啊,咱们应该早些来,说不定恰好能在胡风子那里堵住他们。” 善扬郡主安慰一脸郁闷的郑万厦道:“咱们去铁匠铺再好好打一把剑?” 郑万厦道:“不用,这把剑就行。”方才善扬郡主试剑之时,用她的剑把郑万厦的剑砍出了一个缺口,所以有些过意不去。但郑万厦却似乎并不在意,“我这把剑,回去磨一下就好。” 众人心情都不是很好,郑万厦第一次出门游历交到的两个朋友刚刚决裂,天下第一铸剑师还送了自己这样一柄破剑,把遇到颜欢欢的喜悦都给冲散了;善扬郡主看到郑万厦这般模样,心疼无比,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便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陆思平昨夜莫名其妙和别人打了一场,今夜又被那偷盗秘籍的小贼奚落,当真不爽。只有苏寅一脸淡然,虽然他手指被折,想来应该是众人之中最不幸的,但他反而若无其事。 回到申府,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众人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讨论着对策。善扬郡主想起目前的情况,隐隐有些焦虑。她将目前的情况如实陈述给众人: “现在咱们的情况是,周家之人不知何时便会找上门来,虽然万厦和周家之间是因为秦离焱才产生的误会,但毕竟万厦与周家有怨无恩,也是因为万厦,周家才屡次让秦离焱逃脱。我看这件事不可掉以轻心,咱们还是要保证与周家之人有一战之力。”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苏少侠和陆少侠因为昨夜与沈萍盖二人的战斗而负伤,尤其是苏少侠,还断了一指,恐怕短时间内不能形成有效战力”说着便向苏寅看了一眼,目中一片垂询之色。苏寅看着她投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善扬郡主也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道:“而万厦呢,在之前与周家之人的战斗中,身负内伤至今,仍然没有痊愈” 陆思平问道:“完全没看出来呢,郑兄弟的伤势如何?” 郑万厦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检查不出伤势,可是体内就是凝聚不了内力,根本无法与人动手。” 苏寅沉吟道:“这可有些难办难道果然如咱们猜测的那般?你被下了子母蛊,而那雌虫,只怕还有某些特殊的能力,比如吞食内力什么的。” 郑万厦循着他的思路去想,果然很有道理,这巫蛊神秘无比,再怎么匪夷所思都不算令人惊讶。便道:“很有可能,那蛊虫在我体内,不断蚕食我的内力这下倒是麻烦了,若是一日不将这蛊除了,我这一生都不能再练武了。” 这个问题的确很严重,四人中,刻下只有善扬郡主未曾负伤,可是光凭善扬郡主一人,如何与周家一众高手相斗?苏寅道:“我和师弟的伤都不是很重,给我们几天时间,便能恢复如初。但我断了指,只怕不能用剑,反而成为大家的累赘。” 善扬郡主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刻下也只能先休养一番,静等周家之人找上门来了。” 郑万厦道:“这样太过被动。依我看,我们不如主动出击,直接找到周家周灼华,向她解释清楚我和周家的误会。” 苏寅道:“这样也好,也能体现郑兄弟的诚意。我和陆师弟到时也能请他们帮忙,一同寻找秦离焱和钰儿,追回门中失落的秘籍。”说到这里,苏寅攥紧了拳头,那本秘籍毕竟是在他看守藏书阁期间被窃的,他自然有责任要将秘籍追回,才能对掌门师叔交待。 陆思平看了师兄这副神色,自然知道他的心意,便也表态道:“放心吧师兄,咱们一定能找到他们,届时夺回秘籍,再将二人押回门中接受审判”秦离焱和钰儿乃是当朝首辅的子女,蜀山又怎么会有权利审判他们?这么说不过是想向苏寅传达一个态度罢了。 善扬郡主道:“可是只有周家之人知道咱们的位置,咱们要想找他们,又要从何找起?” 苏寅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推论道:“那日沈萍盖和那莽汉在房中密谈之时,说到他和莽汉只是追郑兄的一路人马,那二人便如此了得,我倒想问问清楚,郑兄,另一路人马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郑万厦解释道:“听苏少侠所言,那莽汉使用硬鞭做兵器,应该是‘混世四蛟’中的杨铮了”苏寅问道:“‘混世四蛟’?” 郑万厦道:“是早年在江淮地区合伙开武馆的结拜四兄弟,江湖人称‘混世四蛟’,杨峥便是这四兄弟中的老四;而苏少侠所说的中年文士沈萍盖便是老二,人称‘左手绝人铁叉王’” 苏寅道:“噢,当日他将杀手锏都隐藏在左手之中,原来是这一层缘故。” 郑万厦点点头,道:“是的。除此之外,还有老三韩卫,人称‘草木有情’c老大蒋开,人称‘江北大拳’。这四人在江淮地区颇为有名,后来不知去向,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成为了周家的鹰犬。此外呢,还有两人也是值得我们留意的,而且这二人的武功,比起‘混世四蛟’。只强不弱——” 苏寅对江湖上的旧闻轶事所知甚少,所以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听得很是投入。 “人称‘神拳难敌’的武氏兄弟。”郑万厦神色凝重,脸上也是忌惮得很。 苏寅道:“当日曾听沈萍盖说唯有武夷才能对付秦离焱,这武夷,就是武氏兄弟中的一人吗?” 郑万厦道:“是,武夷便是老大。老二叫做武山。这两人,就比较麻烦。他们武功甚高,而且兄弟二人共同练了一套合击之法,配合默契,威力甚大。” 苏寅虽然对江湖上的事所知甚少,但也听说过神拳孟衍空的大名,那个威武雄伟的老人,凭借一双铁拳,老当益壮,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打出了赫赫名声。这武氏兄弟的诨号明摆着与孟衍空犯冲呢嘛。便出口问道:“‘神拳难敌’?孟前辈没有找他们麻烦?”苏寅深知那位老人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敢于挑衅他,他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 郑万厦想起这件事,还是觉得有些忍俊不禁,道:“找了,所以后来武氏兄弟被打得销声匿迹,我也是这次与周家起了冲突才知道武氏兄弟成为了周家的奴仆。” 苏寅c陆思平和善扬郡主一阵无语,善扬郡主苦笑道:“这是何必呢?” 郑万厦道:“这谁知道呢。总之,这两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苏寅斟酌着语句,问道:“郑兄,苏寅真心实意地问你一句,你也要老实回答我。你看我们几人,若是和周家之人争斗起来,胜算几何?” 郑万厦思考一会,道:“若是大家都无恙,与他们相斗,胜算不小。可惜咱们现在这种情况,若是能避免战斗,便尽量避免吧。当日我与秦离焱尚且能从他们所有手中逃出生天,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实在不行,你们便将郑万厦一撇,自行离去便是。” 苏寅道:“郑兄说的哪里话?我们师兄弟愿意留下来,便存了与两位共进退的念头。何况善扬郡主还于我们有大恩,临危离去,岂是大丈夫所为?” 郑万厦感动道:“好,苏少侠,那在下便不道谢了,此间事了,咱们再一起喝个痛快。” 见二人胡扯半天,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善扬郡主有些无语,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说两位,能先别在这提前庆祝吗?你们还没告诉善扬,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郑万厦向苏寅道:“沈萍盖和杨峥从庐州追杀你们,我看不光是因为秦离焱之事,也许苏少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就算要主动出击,只怕苏少侠和陆少侠也不太适合一起去犯险。苏少侠,当日他们追着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陆思平抢过话头,有些得意,道:“我和师兄在岔路口动了些手脚,只怕他们往南追去了,说不定还会和另一路杭州去的人马碰个正着呢。”苏寅道:“我和师弟只是做了些标记,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向南逃窜,但应该瞒不了多久,沈c杨两人追出一段不见我和师弟的踪迹,应该便会醒悟过来。” 郑万厦道:“这么说,他们一行应该是沈萍盖和杨峥在前,其余人在后?” 苏寅点点头。 郑万厦继续道:“那这样吧,苏少侠和陆少侠继续在府中养伤。我和郡主呢,就出了扬州城循着官道往西去,如果找到沈c杨二人,就向他们解释;如果起了冲突,我和郡主便折回扬州,等待周灼华到来,再相机解释清楚。” 苏寅没有说话,似乎觉得不妥。陆思平道:“郑兄,如果起了冲突,你能保护好郡主吗?” 郑万厦摇头苦笑道:“让郡主和我去,是让她保护我的” 善扬郡主微笑着解释道:“他没有内力,要是打起来只能跑了,怎么能保护我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剑林 一切商量妥当之后,众人便做了决定:苏寅与陆思平先在家中静养;郑万厦和善扬郡主去寻找沈萍盖二人,以他们为跳板去找周灼华,解释清楚郑万厦与周家之间的误会。 用过午饭之后,善扬郡主便与郑万厦一齐出了门,郑万厦仍拿着那把破剑,善扬郡主说给他换一把他也不肯,在家中后厨找了块磨刀石磨了半天,那个缺口仍然还在,只是把刃口的卷刃给磨没了。这把剑像快顽石一般,怎么去侍弄都是一副死硬模样。 倒是挺像这家伙的。善扬郡主这般想着,抬头瞧了郑万厦一眼。 两人牵了马,郑万厦给善扬郡主说起了他牵的‘黑里白’和他的恩怨。由于秦离焱和钰儿离去匆忙,他们从杭州骑过来的‘乌骓’‘小红’也都放在了申府的院子之中,可怜老门房还要每天给他们买干草料喂养。善扬郡主便牵了那匹小红马,郑万厦经过杭州到扬州的一路折腾,也算和这‘黑里白’比较熟稔了,便牵着‘黑里白’出门去了。 善扬郡主见郑万厦牵的马通体乌黑,皮毛锃亮,犹如绸缎,马首司昂,神骏无比,很是奇怪,便问道:“这马儿也不白啊,你为啥叫它‘黑里白’?” 郑万厦见善扬郡主只抬头伸手捋这畜生的黑毛,便道:“你低头看看便知,它白的地方都在脚下哩。” 善扬郡主闻言低头一看,果然,这马儿四只蹄子上都有几撮白毛,犹如脚踏祥云。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挺神骏的一匹马儿,郑万厦这取的什么鬼名字啊?情不自禁便捂嘴笑了出来。 郑万厦见善扬郡主捂嘴嘲笑,便道她在嘲笑自己取的名字土气,但也没有辩解,反而用善扬郡主牵着的那匹红马的更加土气的名字来对比,彰显出自己所取名字的不凡:“你别笑,你牵的这匹马啊,是钰儿姑娘的坐骑,它的名字更加难听呢,叫小红。”说完一脸得意,看着善扬郡主,似乎在说:相比之下,在下取的名字还算不错吧? 善扬郡主伸出玉手顺着小红马的脊背摸着,道:“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啊。” 郑万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笑容一下子僵硬,然后便不再多言,心中腹诽道:“女孩子都是这般听不出好听难听的吗?” 二人正闲聊着,不觉已经走到了城西那日赶集相遇的地方。穿过拥挤的人群,这花了他们不少的时间。总算豁然开朗的时候,二人都是一阵轻松,心情明快。 善扬郡主脚踩马镫,潇洒地跨上了小红马,动作极为利落,鹅黄衣裙衣袂被清风吹起,像是被水浸泡过后的一副鲜活水彩。善扬郡主提起马鞭,指着远方,对郑万厦道:“天高地远,这连日来尽被琐事折腾了,不如纵马去快活一番吧!” 郑万厦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子,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豪气,正好能展现自己进步飞快的骑术,便也一踩马镫,跃身上马,应道:“好啊,提鞭纵马,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善扬郡主看着身旁的男子,一如当年大江之上患难与共,心底忽地泛起一阵温馨。 郑万厦双腿微微用力一夹,黑里白知晓主人心意,提起前蹄长嘶一声,便龇牙咧嘴冲了出去,嘴唇翻飞,两排大牙在风中极是销魂。善扬郡主忙落鞭追赶。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在空旷的官道上飞驰。只见两边景物伴随着耳边的呼呼风声急速后退,顷刻间消失在眼角,而前方不知尽头,是天涯,还是海角? 善扬郡主看着前边飞驰的身影,心中颇有感触,十年了,终于和这小子相逢了,此间事了,便与他一齐回西凉,去看看那个老头子。那西蜀,还去吗?要去的吧!她这般回答自己,找个机会向他说一说吧,让他跟我一起回西蜀去看看。她这般想着。 二人一番奔驰,痛快之极,还是壮丽江山能盛放男儿志气,郑万厦经过一番奔驰,便将昨夜的种种不痛快之事给放下了,心境一片辽阔澄澈。感受着清风拂过脸庞,郑万厦眯着眼勒住了马儿,待到善扬郡主的马儿赶上,停留在他的身边,他情不自禁地张开怀抱,仿佛将这温柔的南国秀丽尽数揽入怀中,豪气冲天,大喊道:“江山如画!郑某人定不负泱泱华夏!”恰在此时一股强风灌入他的口中,他忽然抚胸剧烈地咳嗽起来,所以善扬郡主根本没有听见他喊了啥,善扬郡主笑靥如花,一头长发被劲风吹起,与鹅黄衣袂一起飘扬,她心中没有那么多奇怪念头,她只是很高兴,说不出的高兴。所以她没有追问郑万厦说了啥,也许只要郑万厦能说出自己想说的,她便很高兴,即便郑万厦说的话,消逝在了风里。 官道之上驶过一队商队模样的人,赶着马车,马车上用稻草覆了,不知盖着些什么东西。郑万厦和善扬郡主连忙驱马让道。一个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拱手打听道:“两位,不知从此前去扬州还有多远?” 善扬郡主答道:“不远了,最多一个时辰便能看见城门了。” 那富商拱手行礼道:“谢谢了。”便赶上了车队,浩浩荡荡往前行去。 郑万厦笑道:“淮商还真是有钱哩。”善扬郡主想起方才问路富商恨不能十个手指都戴满了金戒指的手,明白了郑万厦的意思。笑着解释道:“上至朝廷,下至平民都对商人充满了鄙夷,但商人偏偏又是最富有的群体。没有地位,便只能炫耀他们的财富了呗,这也怪不得他们。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在一个芝麻大的小官面前,也是备受歧视。” 郑万厦早就听公孙老头儿跟他抱怨:将四海货物周转起来,造福八方的商人被中原讥为投机懒惰无能之人;而在西戎c在北方鞑靼,对中原的这些商人都是欢迎之极,尊重之极。长此以往,哪个商人还愿意在中原做生意?蛮夷缺少的物资有这些商人提供给他们,而付给商人的金银又都是从中原边关劫掠去的。以华币易华货,天下还有这般低投入高回报的事吗?所以公孙述告诉郑万厦:天下变了,现在的天下很畸形,很不稳定。只是他公孙述,明知这种变化,却没有办法改变,以前曾经有个人试图去改变,但他也没有成功,反而在死后被天下耻笑。这些话,只有老人偶尔喝醉的时候才会跟他念叨。每次郑万厦主动去问的时候,都会被老头一阵痛骂。 此时听善扬郡主这么说,也觉得果然有问题,商人掌控着巨大的社会资源,如果朝廷不重视这部分力量,这种不平衡可能会酿成大祸。这么一想,方才还明朗的心境便又蒙上了一层阴霾。连公孙老头儿都没有办法,那岂不是,完了吗?郑万厦忽然有些悲观起来,看着面前的秀丽河山,紧紧皱着眉头不说话。 善扬郡主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问道:“你怎么了?” 郑万厦不想这种情绪传递给善扬郡主,勉力笑道:“没事,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了。咱们走吧。” 善扬郡主将信将疑,道:“咱们不能在那般飞快了,当心错过了沈萍盖他们。” 郑万厦一脸无所谓,道:“去扬州的路那么多,咱们再怎么走也是有错过的可能的,要是有缘遇上,怎么走都会遇上的。”虽然这般说着,两人却也没有纵马奔驰起来,信马由缰,放任黑里白和小红在这官道上走着。颇为闲适。 茫茫古道上,烈日泼下,前边的热浪中,慢慢地现出了两个被热浪扭曲的身影。郑万厦眯着眼睛看去,应该是一男一女吧。他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善扬郡主奇怪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两人不知要去哪里。”郑万厦摇头不知。 幸好他们是相对而行,没有多久,便已经相遇。那两人风尘仆仆,看来应该是赶了挺长的路。都穿了玄色衣服,袖边滚了约两寸宽的红边,古拙大器,衣衽上绣的是云气青天,隐有龙爪沉浮;胸口上绣的是汉仪小篆体的‘剑’字,苍郁大气,雄浑有力。 这是剑林门下服饰。与蜀山灵剑门崇尚白衣不同,剑林的服饰用玄色作主体颜色,黑中带赤,风格厚重古朴,颇有秦汉遗风。 这两个年轻人各自身后都负了一柄宝剑,江湖中剑客行走江湖时都是将宝剑系在腰间或是拿在手中,只有剑林一脉,仍循了祖制将剑负在身后,这与剑林门中特殊的拔剑术有关,也与剑林的宗旨有关——济弱扶倾,乱世出山! 两人两马身形交错,便要各自离去。那剑林门下的年轻男子忽然叫住郑万厦与善扬郡主:“两位且慢。” 郑万厦和善扬郡主勒住马缰,回过身来。 那男子道:“在下想问问,从这里去扬州还有多远?” 善扬郡主道:“不远了,脚力快些的话两个时辰便到了。天黑之前两位便能赶到扬州。” 那男子拱手谢道:“谢谢了,不知两位是赶往何方?” 这一问便将善扬郡主问住了,是啊,要是没找到周家之人,该去哪里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干将莫邪 郑万厦见善扬郡主沉默了,便反问道:“不知两位是从何处来?” 那年轻男子道:“我们乃是剑林门下弟子,家师八月初一要封剑退隐,特让我们兄妹去西蜀传讯于蜀山掌门和峨眉掌门。” 郑万厦在杭州之时便听秦离焱和钰儿说了剑林之主退隐之事,算算日子,现在都六月底了,从各地赶往洛阳仍需时间,想来剑林特地派出了门中弟子,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天下名门大宗。 善扬郡主便道:“我们二人乃扬州人士,是为找人而来。” 那年轻男子昂首看着骑在马上的二人,为防止风沙迷了眼睛,眯着眼道:“不知两位找的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我们兄妹碰巧在路上遇见过呢。” 郑万厦这样描述道:“应该是两个中年人,一个文士模样,拿着两柄铁叉;一个长相有些粗鲁,兵器是一节硬鞭。” 男子身旁的少女道:“大兄,他们说的是咱们遇到的那群人吧?” 男子点点头,道:“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伙人,颇为跋扈,其中两人与兄台描述得极为相似。” 郑万厦连忙翻身下马,拱手问道:“请少侠说明白些。” 男子见他神情有些着急,想来应该是有极为要紧之事,便将当时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庐州城门刚开,我和妹妹便出城赶路,想着赶紧回到师门也好省些盘缠。但小妹口渴,我们便在庐州城外的一个小酒舍打算喝些茶。刚坐下没多久,方才提到的那些人便围了两张桌子坐了,吵吵嚷嚷” 郑万厦一听围了两张桌子,莫非武氏兄弟和混世四蛟都到齐了?便问道:“他们一共几个人?” 男子道:“这我倒没有仔细留意”他妹妹道:“是六个,我数过了。” 郑万厦道:“姑娘,那六个人中除了持鞭的莽汉和中年文士,是不是还有两个长相相似,身形魁梧的人?” 那少女道:“是啊,那两人长得凶神恶煞,我看他们之时,有一个人还瞪我呢。”少女一副犹在后怕的模样。 郑万厦心中暗道不妙,这几人同时到来,要是起了冲突,光凭欢欢一个人恐怕是无法应对的。况且郑万厦还见识过武家兄弟的蛮不讲理,他可不认为光凭自己一面之词,便能将一月之前的争斗就地搁置。 看到郑万厦面露担忧之色,那少女解释道:“不过也不用太过害怕,他们只是瞪了我一眼,没能把我怎么样。” 善扬郡主从马上翻身下来,拍了拍郑万厦的肩膀,道:“看来他们已经会合了。” 那少女盯着善扬郡主的裙底,眼中现出赞叹之意,道:“这位姊姊好俊的功夫。”男子有些责备之意,道:“小妹胡说八道,请两位不要在意。” 善扬郡主因为颜云山留下的心得,修行出的内力醇厚精深,举重若轻,又能举轻若重,兼具了沉稳轻灵两种身法之妙。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有如此眼力,不愧是中原名门的弟子。善扬郡主便笑着道:“妹妹好眼力啊。” 那男子见郑万厦一脸担忧,想起自己说的事还没有说完,便继续往下说道:“那几人霸着两张桌子本来与我们兄妹无关,但桌位不够,不免要向其他客人抢位。一位客人话不投机便不愿意与他们方便,谁知这几人跋扈无比,将那客人毒打一顿,扔在道旁。我和妹妹看不过便说了几句,他们口出污言秽语,我忍无可忍,与那使剑的人斗了几合,谁知他武功不弱,居然硬接了在下十招。”见这男子口出狂言,郑万厦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他所说的使剑之人应该便是‘草木有情’韩卫,虽然韩卫以追蹑跟踪之术闻名天下,但剑术也绝非泛泛,从杨峥c沈萍盖的武功也可见一斑。但男子说这番话时,脸上神情自然无比,甚至还挂了些赞赏之意,似乎有人能挡他十招当真十分难得。 男子继续说道:“使剑的败了他们不服,于是便来了使鞭的,他以为硬鞭能破我剑招,但还是在十合之内落败了。他败了之后,又来了使叉的,使叉的便是兄台所说的中年文士吧,他的一手铁叉功和袖里乾坤结合倒是颇有些意思后来呢,那两个魁梧大汉也来轮番和在下较量,我想着,不能这般奚人颜面,便都求了个战平之局”郑万厦心中震惊,这人居然如此了得。虽然郑万厦自认单打独斗不弱于武夷,想要取胜也颇难,更不要说故意求得平局,要知道,若不是武功高上太多,绝对不能会是那般轻描淡写的姿态。 “小妹怪我多生事端,便赶紧给店家会钞赶路了。刻下那几人,若是两位再往西走,应该能够遇到他们。”男子说完这些事后,便卓立一旁,等着郑万厦回复。 郑万厦没想到真能有他们消息,看情形周灼华并未与他们在一起,若是贸然去找他们,肯定会爆发冲突,他们又人多势众,现在事情又变得不好处理起来。 那少女看郑万厦发呆,便也歪着脑袋看着他,神态娇憨。善扬郡主向男子和少女道谢道:“谢谢两位了,两位若是去扬州,不妨与我们同行吧,反正我们也要赶回扬州了。”善扬郡主一番话,倒是解了郑万厦的疑问,暂时不去理会武氏兄弟他们,反正他们也会找上门来,而且与这武功高强的少侠交好了,到时候交起手来也多几分胜算。 男子奇怪道:“你们不是要去找他们吗?怎么又要返回扬州?” 善扬郡主道:“知道他们在哪就好,他们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男子若有所思,道:“两位是不是与那些人有些过节?” 郑万厦闻言苦笑着点点头。少女道:“那我们就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万一那些人又来找我们麻烦可怎么办?” 男子责备道:“妹妹,又胡说。”转头向善扬郡主和郑万厦道:“两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照理说应该是我辈本分,但是你们与他们的过节,在下不清楚,所以不好掺和,不能因为在下与他们有些嫌隙便与你们一起对付他们。” 善扬郡主道:“是这个理。”这个男子虽然明摆着想要置身事外,还是说出了这般牵强理由,看来拉人下水之事行不通啊。善扬郡主这般想着。郑万厦思索着,觉得还是应该先回扬州与苏寅他们将这般情况说一说,再做决定,既然这二人不愿同行,便也没有强求,道:“两位,既然不愿同行,那咱们就此别过,希望能在扬州再见。” 那少女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然后脸上突然升起一阵红晕,道:“我是问你们俩” 善扬郡主见这少女害羞模样,再看她瞧郑万厦的眼神,岂有不明白之理,心中暗笑道:“万厦还挺有女人缘的,和那钰儿暧昧不清,这又和小姑娘勾搭上了。”便展颜一笑,道:“我叫申锦蓉。妹妹你叫什么?” 少女耳垂通红,还没从方才的孟浪中回过神来,被善扬郡主一问,下意识便道:“我是李莫邪。”郑万厦一听这名字有些奇怪,提高语气‘嗯’了一声,表示疑问。少女重复了一遍道:“李莫邪!” 郑万厦道:“是古剑的那个莫邪吗?”少女点了点头,郑万厦道:“在下郑万厦。”说完拱手向两人见了一礼。 男子见妹妹就这般与这俩陌生人聊了起来,便也向郑万厦还了一礼,道:“在下李干将。”郑万厦才意识到原来这两兄妹名字都是古剑名,用的是那著名的雌雄剑名。又想起剑林之主名为李巨阙,心中便产生了一些联想,开口问道:“两位和剑林即将退隐的掌门人是什么关系?” 李莫邪道:“那是我们父亲。”李干将很无奈,这妮子怎么两句话便交了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身为剑林之主的子女,他们的表现,便是族中迂腐的长老也很满意,而他,放眼天下雄杰,也很有自信。 郑万厦道:“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连武氏兄弟都不是你的对手。” 李干将此时听郑万厦说出那些人的身份,恍然道:“原来那两个魁梧汉子便是武氏兄弟吗?怪不得拳脚功夫如此了得。那剩下的四人,恐怕也非无名之辈吧?”李干将虽然不常在江湖走动,对于武氏兄弟和孟衍空的种种轶事也听族中长老提过。 郑万厦道:“剩下四人是江淮地区开武馆的,早年间人称‘混世四蛟’,后来得罪了当地官长,便不知去向了。” 李干将虽然听说过武氏兄弟,那也只是因为他们与那更加大名鼎鼎的孟衍空有些瓜葛,至于‘混世四蛟’这种角色,却是听也没听说过,剑林之人有这种底气,天下英雄,能入他们法眼的,当真不多。所以李干将听完之后淡淡敷衍道:“原来如此,也算了得。” 李莫邪的脸上挂了些风尘,但眼睛却很明亮,“那你和他们有什么过节呢?”她看着郑万厦,这般问道。 郑万厦道:“谈不上过节,有些误会,此次本来想找他们解释清楚,但又怕他们一言不合再打起来。”说完看了善扬郡主一眼,似乎是在说担心她的安危,才选择退让。 李干将听了这般话之后,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这样吧,我和小妹就和你们一起去找他们解释清楚。” 郑万厦问道:“两位不是急着上扬州吗?” 李干将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神色暧昧道:“不急在一时,到时候借你们一匹马或许还会更快到达扬州哩。” 善扬郡主喜道:“那可挺好,咱们便一起吧。”一副高兴模样,想来是因为结交了两位非凡人物的缘故。想不到扬州一行,居然能发现这么多良才美质,到时候给义父引荐,他该多高兴啊?善扬郡主这般想着。 郑万厦道:“那就请两位带路了,咱们这就过去吧。”说完将黑里白的缰绳递给李干将,道:“这马性子有些桀骜,你们可小心些。” 李干将见被人小觑,一言不发,脚踩马镫,利落上马,这蠢马见生人来骑,提起前蹄便要撒野,李干将勒住缰绳,双腿紧夹马腹,渊渟岳峙,不动如山,气度非凡。烈马抬蹄嘶昂,更衬得马背上的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黑里白自知此人不同当初郑万厦那般好欺负,便也识趣地安静下来,前蹄拨动地上的尘土,表示臣服。 李干将看了一眼郑万厦,然后对李莫邪道:“上马吧妹妹。” 善扬郡主道:“莫邪妹妹,上我的马,让他们俩自己乘一匹马。”说完翻身上马,示意李莫邪上来抱住她。 李莫邪方才见黑里白颇为凶悍,相比之下,那匹小红马倒是温顺地多,便也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抱住了善扬郡主细腰。 李干将此时才知原来是自己误会了,这两人原来不是那般关系,便也觉得方才有些不好意思。郑万厦讪笑着,道:“兄台好骑术啊。”李干将却翻身下马,道:“在下冒昧,不好意思,请兄台驱驰骏马,在下坐在后边就好。” 郑万厦道:“那兄台可不要笑我的骑术不精啊。”李干将道:“岂敢岂敢。”说完两人便先后上马。四人两马在烈阳之下向西而去。 昨天欠了一章,向诸位说声抱歉。因为一个重要的人被我弄丢了,心中难过,实在写不下去,便为她断更一天吧,也不补了,请大家谅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围城之厄 四人骑着两马往庐州城的方向飞奔而去。但没有跑出多远,四人耳边便忽然听闻一阵磅礴肃穆的礼乐之声,宛如上古先民祭祀神灵般的虔诚庄严。众人心有所感,勒住马缰,驻足等待到底是何方人物。 从庐州城的方向,缓缓行来一队人马,红绸婢子,持琵琶持玉箫,黑衣奴仆持钟鼓;四个轿夫步法稳健,目蕴神光,一看便知觉非等闲。那顶红轿华贵雍容,宝相庄严,不知是何等身份之人竟能乘坐当中。 郑万厦十分熟悉,在雁荡名胜之时,便是这般气派,没想到周家小姐的架子如此大,公孙老头儿是否言而不实,或者说,这十年来,周家发生了一些外人无法想象的巨变。之所以会有如此猜测,完全是周家这行走天下的小姐太过招摇,完全不似公孙老头所说那般清静无为,倒想是炫耀家世的富户一般。 那四个轿夫,正是蒋沈韩杨四昆仲,那两个黑衣奴仆,正是‘神拳难敌’武家兄弟。之前的一切恩怨,皆由此而起,郑万厦紧紧盯着他们越来越近,不知作何感想。 善扬郡主看了他一眼,发现郑万厦神情大是奇怪,目光极为克制,却仍流露出了些负面的情绪。所以她便明白了。善扬郡主本是个聪慧的女孩,她的父亲,是读万卷书,造就的一代武学巨匠,她继承了她父亲的的领悟力。所以她便知道了那些人身份,有些担忧地将目光又投向了前方烈阳热浪中的招摇人马。 李干将听这古曲颇为熟悉,但对这些人的行为颇为不屑,冷哼一声,道:“西周天子礼乐?礼乐崩坏么”李莫邪只是觉得这曲子动听,这些人还挺气派。 乐止轿落,在官道之上,一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纤纤玉足迈出轿帘,脚踝莹白如玉,淡青血管宛如花骨朵上嫩绿的花萼,让人一看便知其主人必然是个绝世美姬。一只素白柔荑掀开了轿帘,然后探出一张足以惊艳众生的脸庞。红色的庄严轿子明显不是花轿,因为它没有喜庆之感,反而有些压抑,红衣婢子与身着黑衣的‘混世四蛟’c武氏兄弟的颜色更让气氛肃穆无比。但此刻这张脸一出现,似乎便是该是如此神圣,虽然生得极美,却有些美得不真实,像是不属于人间的神圣感,像是遥远云端御车而行的羲和女神。 李干将嘀咕道:“不错,可以成为我李家的媳妇儿。”李莫邪听到自己哥哥的嘀咕,却并没感到奇怪,想来这般狂言平日里莫邪姑娘也没少听。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哥哥的话被那些人听到惹来麻烦。便揪了揪李干将的衣裳,道:“大哥,你少说些话吧,又不是你来解释误会。”李干将闻言却正色道:“妹妹,父亲早就说想看着哥哥成亲生子,这般大事,你当我是开玩笑的儿戏之言?”李莫邪没办法,探出脑袋去看那女子,不再理自己的哥哥。 听到这二人对话的郑万厦和善扬郡主哭笑不得。郑万厦示意李干将翻身下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下马,向那顶华轿走去。 周灼华见是在雁荡山上阻拦自己的人,淡淡道:“公子还自己找上门来了,秦公子没和你一起来吗?” 郑万厦拱手一礼,道:“在下郑万厦,早先不知诸位与秦兄恩怨,冒昧插手,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武山便是因为和郑万厦争斗之时,被秦离焱偷袭重伤,最后没有抓到秦离焱还被重重责罚了一顿,此时见这小子还敢主动送上门来,道:“小子,跟姓秦的小子乖乖受绑与我等回岭南领罪,否则就等死吧。” 郑万厦却没有理他,他毕竟是在跟周灼华对话,周灼华没有说话,她的一条狗岂能先说话?果然,周灼华淡淡地扫了一眼武山,武山便体若筛糠,浑身打起颤来,道:“属下该死。”周灼华没有看他,对郑万厦道:“这位公子,你若是能让秦公子将我派秘籍交出来,并跟我们走一趟,回岭南跟家父说明情况,灼华保证相安无事。” 郑万厦不知是让秦离焱跟她会岭南还是自己跟她回岭南,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没办法找出秦离焱,谁知道他跑去了何方?无奈道:“姑娘,我也是受他所骗,才被迫卷入了你们的是非之中,现在他已经自行离去了,你要我如何交出他来?” 周灼华道:“公子,毕竟是因为你,当日雁荡山上才让他携着我门中秘籍逃走,这件事情公子其实还是有些责任的,对吧?如果你不能找出他来,我们也没法再找到他,门中宝录失落,灼华若是不能给家父一个交待,怕是不行” 郑万厦一听,果然能追踪到扬州来,看来都是因为在自己的身上动了手脚,只是不知那巫蛊到底有什么危害。便道:“周姑娘,当日经过想必你也清楚,我也是被迫卷入,至于后来几位先生追杀他时,不分青红皂白想要将我一齐擒了,郑某虽然不中用,也不愿意平白受辱,所以才被迫反抗。周姑娘,这不算错吧?而且你的,这个,下人在我身体动了些手脚,这种行为恐怕不太磊落。” 周灼华微微一福,道:“灼华说声抱歉,但为了追回秘籍,用什么手段我都能理解,所以不能在此事上苛责我几个不中用的下人。郑公子若是愿意帮助我们找出秦公子,灼华愿意帮助公子化解。” 李干将在旁开口道:“好一个什么手段都能理解,若是这般行事的话,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能有什么手段。” 在此之前周家之人与李干将已经照过面了,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武夷低声对周灼华说了几句话。李干将昂首无惧。 周灼华道:“你是剑林李巨阙的儿子?” 李干将奇道:“你认得我?” 周灼华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说明为何认识,反而向郑万厦道:“公子,你想好了吗?可愿意帮助灼华找回东西?” 郑万厦歉然道:“抱歉,周姑娘,秦离焱已经自行离去了,莫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算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和他毕竟有过一些共患难的情分,所以也是不可能与你一起去对付他的,你们之间的恩怨,在下能保证从今以后绝不插手。” 李干将拍拍郑万厦的肩膀,赞赏道:“好,郑兄说得好。行走江湖,本就一个义字当先,跟这等女子能说些什么?” 周灼华闻言,有些无奈,忽然扔出了一个小瓶子,道:“既然郑公子不愿意帮忙,灼华也不强求。这东西可以杀死你体内的雌虫,你服下之后,就没事了。” 郑万厦接住了小瓶子,却没想到周灼华这般大气,倒是自己小家子气了。善扬郡主在旁道:“先别服下,咱们回去仔细辨辨,万一有诈可不妙。” 郑万厦便将小瓶子揣进了怀中,向周灼华拱手一礼,道:“谢周姑娘这般明事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但他潇洒地说完这般江湖上的场面话之后,才尴尬地发现李干将并没有走的打算。 李干将对周灼华说道:“周灼华姑娘,在下要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 看见这人如此认真,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要问,周灼华道:“公子请讲。” 李干将一脸凝重,缓缓吐出一句话:“姑娘婚配别人否?”李莫邪用手捂住了眼,不忍再去看众人表情,完了,大家肯定会把哥哥当神经病。 周灼华却极为认真地回答道:“灼华尚未婚嫁,公子若是有意,请携聘礼上岭南向家父提亲便好。”李莫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这怎么还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但想想,若是这般秀丽女子做了自己嫂子,也不赖吧。 李干将闻言点了点头,仿佛这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一般。武夷听小姐随随便便就答应了这陌生男子的轻佻戏言,惊呼出声道:“小姐”周灼华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李干将,等待他开口。 李干将道:“行吧,我抽个时间便去岭南提亲,以后你就是我妻子了。” 周灼华道:“相公,别慌下决心啊,咱们好歹也得确定一下以后在家中的地位高下吧?” 李干将尚是首次听说一个女子要求在夫家有地位的,便露出了好奇神色,道:“好啊,娘子想要如何确定?” 周灼华提起一柄剑,‘呛啷’一声,拔剑出鞘,道:“咱们都是江湖之人,相公又是剑林高徒,灼华便向您讨教一下剑法了,如果相公能让我心服,我便与相公一起回岭南向家父说明就是。” 李干将见自己的妻子行事风格出人意表,举止不凡,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哈哈一笑,道:“娘子好雅趣,那便请吧。” 说完两人往场中一迈,便作了捉对厮杀之状。 郑万厦还年轻,或许不知道围城之厄(注),所以这场直接决定李干将婚后生活幸福的战斗他只觉得儿戏,除此之外,再无感觉。而其他人,也都没能从荒诞之中回过神来,这莫名其妙的,自己家的小姐便被一个陌生男子拐走了?武夷等人这般想着,这还了得?回岭南之后主人得如何怪罪他们啊? 注:“围城之厄”指《围城》中——婚姻便是围城,外边的人想进去,里边的人想出来。是笔者自己造的词,列位胡乱看了便好,不可较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咫尺 郑万厦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事啊,莫名其妙又变成人家夫妻之战了,不对,是不是夫妻还没个准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这么儿戏吗?善扬郡主也是一脸无奈,相视一眼,两人皆无言苦笑。李莫邪偷偷看了一眼郑万厦和善扬郡主的表情,可爱地皱起了鼻子,对自己哥哥感到有些无奈。 周灼华手中的剑造型古朴,剑身比寻常铁剑要宽上稍许,剑身中间一条血槽又深又宽,剑柄之上一弯红钩狰狞无比,宛如朱雀头顶的一撮凶毛。本是暴躁凶戾的一把古剑,被周灼华握在手中,更增周灼华眉宇间英气,那张不似人间众生的俏脸上更加圣洁。 李干将嘟囔道:“模样真俏啊。”随即便扬起手拿住剑柄,却没有拔剑出来,道:“小娘子,来吧。” 周灼华却没有问他为何不拔剑,手中长剑横扫,割裂风声,道:“此剑名‘离阳’,剑长三尺五寸,宽三指,纯是铁精铸造,在火山之底熔炼四十九日所得,所以掺入了火山暴虐凶戾的几分火精,夫君小心了。” 说完便不管李干将有没有拔剑出来,长剑身前一指,吞吐出半尺剑芒。 善扬郡主和李莫邪惊呼出声,“剑芒?!”剑芒乃是功力高深的剑客用深厚的内力激发铁剑表面的磷粉燃烧,故而剑芒之锋利切金断石,所向披靡。两女都是用剑之人,自然知道催发出这等剑芒需要多强大的实力作支撑。郑万厦早在雁荡山之时便已经见识过了周灼华的莫测实力,此时反而平静,想看看李干将打算如何应对。 李干将见这半尺剑芒吞吐不定,犹如蛇信,反而具有一种诡异的威慑力。便收起了轻视,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敌人,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双腿微分,膝盖微屈,身体呈现一个极有力量的弧度,仿佛一张拉满的弓,随时能爆发出最强大的箭。 周灼华的第一剑像是穿越空间一般,刹那之间已在李干将的眼珠之前,似缓实急!李干将宛如窒息,被这快如鬼魅的招式所震惊,随即转动身体,宛如绷紧了放开的弦,一瞬间便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道,那柄剑的剑刃便贴着他的脸颊飞过,李干将心中生寒,方才的一式对决,险些就因为自己的大意负了伤。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有了一道剑痕,细微,但深刻,足见此剑锋利。 李莫邪的惊呼出声,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干扰哥哥。 李干将微笑赞叹道:“娘子好厉害啊。”周灼华道:“夫君小心了。”说完举剑做燎原之势,剑芒吞吐。忽地剑尖又诡异地出现在了李干将眼前,泛着寒光,森寒无比。李干将却似乎一无所觉,他没有闪避,忽然间,一道寒光划破天地,就像惊蛰之后的第一声春雷,乍动起一个春天的万物光华。这道春雷是李干将的拔剑之声。 谁也没有看清楚李干将是如何将背上的长剑拔出的,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了,待到黑幕被寒光划开之后,众人才看清二人比剑结果:两人身形交错,原来才方才的刹那之间已经拼斗了一记,两人就这般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剑也各自垂下。 周灼华手中的长剑森寒,李干将手中的长剑平平无奇,甚至感觉不如普通的兵器锋利,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但众人是清楚地知道时间并没有静止的,因为周灼华的鬓间的一绺秀发慢慢飘落,极缓极慢,却坚定地落向地面。 李干将嘴角翘起,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片刻之间,他的笑容忽然凝固,还未完全展开便凝固下来,宛如泛起涟漪的湖面忽然光滑如镜,很是奇怪。但并不奇怪,因为他,发现他的鬓间也飘落了一绺长发。李干将神色敛了下来,凝重道:“娘子,你当真让我很吃惊啊。” 周灼华忽然展颜一笑,道:“夫君,这样才有意思呀。难道不是吗?。” 李干将的忽然觉得有些颜面挂不住,笑道:“是啊是啊,这样才有意思。娘子还有什么本事,都请展现给为夫看看吧。” 郑万厦很是吃惊,方才的一瞬之间,这两人便各自交换了三招之多,因为方才郑万厦准确地听见了三声微弱的挥剑破风之声,还有一些锋利的味道。当初在杭州之时,百草翁双目虽盲,却能用嗅觉来辨认这个世界,受他启发,郑万厦才能不止用眼睛来了解世界,而是调动起了更多的感官来认识世界。方才的一番争斗,郑万厦其实也并没有完全看清,只是他不仅有眼睛,还有耳朵,还有鼻子,所以他了解的细节才更多。所以他也越感到可怕,面前这两人,若是单独放对,只怕他郑万厦十合之内便会被击倒。这两人招式之精妙,对于时机的把控,对于战斗节奏的把握,远远超出郑万厦的想象。心中更是侥幸之意大生,幸好当日雁荡山上周灼华大意与秦离焱和郑万厦硬拼,才仗着两人不弱的功力重创于她。可是一瞬间,心底又泛起一阵不甘之意,剑客天生便是挑战高峰的,责怪自己方才怎么会生出那等畏战心思。看来太久的安逸生活让自己失去了那颗奋进砥砺的心。 念及此处,郑万厦便凝聚目光朝着场中看去,想要找出自己的剑法不足之处。观人剑而知己不足。 李干将的拔剑术承自剑林秘法,讲究的便是刹那之间的爆发,因为手法特殊,所以拔剑极快,所以与剑林之人比武,胜负常常在拔剑的刹那便分了出来。周灼华却没有因为这上乘拔剑术而落败,坦白说,她虽然吃了些亏,但也没让李干将讨了好处。两人这一记碰撞,招式精妙上平分秋色,不相伯仲。 所以李干将很吃惊,他很少能在拔剑之时吃亏,没想到这小小女子居然能接下自己的拔剑术,那以后进了家门还得了?岂不是我这个夫君也要让他三分?这般想着,便决定出手不再留情,大不了日后再向娘子道歉便是。 所以李干将双手握剑,剑林的剑法以厚重沉稳见长,故而使用双手剑。而剑林门中的剑也比普通长剑更为沉重,为的便是挥舞之时更有力道,所以剑林的剑并不锋利,而且天下第一铸剑师胡风子乃是剑林客卿,所以剑林门中的剑,都是好剑,都或多或少地掺杂了铁精。什么是铁精?寻常人锤炼之时,九成力道都是落在铁皮之中,只有一成力道落在铁心,铁精便是反复捶打的铁块,数十斤的铁块捶打至拳头大小,便算是粗劣的铁精了,所以铁精更加坚硬,更加紧密,掺了铁精的剑也更加牢固。 这便知道周灼华手中那柄纯是铁精铸造的离阳剑有多难得了,但问题是,那柄长剑,必然也很沉重,而周灼华却不见吃力,想来功力当真是极为高深了。 李干将发起了进攻,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劈砍,如同寻常樵夫劈出的斧头一般,但李干将的剑与寻常樵夫的斧头不同,因为李干将这般挥剑的次数绝对要比樵夫挥舞斧头要多得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是剑林无数前贤思索总结锤炼而留下的精华,是最有效,最快速的制敌之法。 周灼华见一剑落来,目光微诧,毕竟寻常长剑是以刺戳为主,类似这般劈砍应该是大刀之类的厚重兵器的路数。但她并没有轻视这简单的一记劈砍,因为那柄剑由上至下,仿佛携着沉重的大地向人压来,压迫力十足。周灼华没有扬起长剑去抗衡,因为由下往上的力量绝对不足以对抗由上往下的力量,况且,李干将也绝非泛泛之辈,他的一剑,有多沉重的力道谁也不知。周灼华不敢犯险。 所以她斜着运起长剑,使离阳剑生出一股转圜的力道,想要将李干将落下的长剑往外拨开,这便叫‘拨云见日’。周家之术,也多以巧见胜,‘拨云见日’,便是要将垂暮青天的重重乌云一剑划开,让正义的阳光重新落在大地之上。 但周灼华低估了这一剑的力道,即便被离阳剑从旁阻拦,但还是以力劈华山之势不可阻挡地落下。周灼华见状微惊,向旁掠去,避开这锋芒极盛的一剑。同时手中离阳剑剑芒吞吐不定,斜斜划过一个半圆,刺向李干将的肋下神户穴。 李干将一剑落下,照理说去势甚急,要变招也来不及,可是他有如神助一般,剑势立止,横剑转削,逼得周灼华不得不回剑格挡,否则便有腰斩之厄。周灼华依仗剑芒,磕开李干将手中长剑,转守为攻,‘追星逐月’身法一展开,与李干将之间的距离有一丈之远,离阳剑三尺有余,剑芒半尺吞吐,在周灼华的身前一丈之内,都是她的攻击范围。而李干将的剑并没有剑芒催发出来,所以他的攻击距离,没有她远,形成杀伤,除了快慢,还有长短。 李干将忽然间变为被动,想要欺身逼近周灼华,却不知周灼华步法神妙,他们之间,无论李干将如何腾挪,始终是一丈距离,咫尺之间,又如天涯之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情事 咫尺之距,但任李干将如何努力想要欺近,却也无法进入周灼华的身前一丈。而周灼华剑芒锋锐,每一次挥动,都令李干将险象环生。李莫邪看得暗暗心焦,却又不敢发出声音让哥哥分心,大而明亮的眼中满是担忧。 郑万厦和善扬郡主见战况激烈,但李干将处境似乎不妙,也是有些心焦,毕竟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他们和李干将应该算是一个阵营的。 李干将明白,剑林的武功,的确无别派武功之轻盈灵动,甚至有些笨重,比拼身法应该算是自己的劣势,刻下形势,的确不应该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但若是迟迟无法进入自己的攻击距离,形势又很被动,当真棘手。 周灼华仿佛神力无限,离阳剑被激荡出半尺剑芒,血槽深刻,泛着幽幽的暗红光芒,剑身虽然是青光,但也显得凶戾得很。手持凶剑,周灼华招招致命,秦离焱左支右绌,稍显狼狈。便出言唤道:“娘子,你对相公下手可轻点好,否则有你好看的哦。”威胁之意甚浓。李莫邪却不明白话中含义,向郑万厦问道:“万厦哥哥,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万厦自然明白李干将所说的要她好看是什么意思,只是,这等事,要怎么向这天真烂漫的少女解释?正头大时,善扬郡主对背后的李莫邪道:“你哥哥在吓唬她呢。” 李莫邪闻言惊慌无比,道:“哥哥觉得打不过她吗?他从来不会与人对敌之时说这般轻佻辱敌的话。” 善扬郡主一言不发,场中情形的确不容乐观。周灼华听了李干将的话之后,攻势反而更加迅疾,而且如同海浪一般,一招强过一招,李干将犹如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被拍到东拍到西,全无还手之力。 忽然间李干将来不及回身撤剑,胸前门户大开,李莫邪见状大惊:“哥哥——” 周灼华见他防守终于露出破绽,神色平静,手下却递出了一式杀招。 忽然之间,形势再变,李干将新力陡生,右手握住的剑掉落在地,握住了离阳剑,那柄锋芒毕露c绽放剑芒的宝剑,就这般被他握在手中。而他的手,颜色也变得很是奇怪,碧绿通透,不似人手,倒似墨玉铸成一般。离阳剑被他握住,无法再往前递进一步,而周灼华自己欺近了李干将,此时被他顺势一拉,便拉入了怀中。 李干将搂着周灼华杨柳细腰,将她手中的宝剑别到一边,忽然在她的朱唇之上轻轻吻了一下周家奴仆大声呵斥道:“竖子大胆!” 李干将笑嘻嘻地放开怀中佳人,道:“娘子的唇好甜啊。” 抱着琵琶的两个侍女愤怒无比,怒骂道:“好你个登徒子,卑鄙无耻,无比下作。”义愤填膺,说着便要上前来与李干将见个生死。 但周灼华反而平静,手中的离阳剑剑芒敛去,还剑入鞘,对李干将道:“夫君好本领,这般男儿才配做我周灼华的男人。” 随后又转身对众人道:“你们回岭南禀报父亲,就说灼华已经找到如意郎君,待到与夫君商量好婚期之后,再通知父亲。” 一持琵琶的侍女道:“小姐,你不跟我们回去了?” 周灼华方才已经说得明白,但她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要与夫君回洛阳。” 武山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周灼华一巴掌甩在武山的脸上,语气生寒,极不耐烦地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在同你们商量,而是——命令。” 郑万厦见这周灼华脾气当真不小,暗暗有些发憷。 武夷见兄弟被打,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却没胆子顶撞周灼华,便沉声道:“临行前,主人嘱咐我们,务必将秘籍与窃贼一同带回岭南,现在小姐却因为一个陌生男子不去寻找门中失落的秘籍,反而要和他前去洛阳。属下不服。” 周灼华道:“不敢你服不服,我只是要你服从,若是有话,去跟父亲说。”说完顿了一顿,又对众人道:“你们就此回去吧,这几月辛苦你们了。” 那两个侍女道:“小姐,你总得需要人在身边服侍,留下我们俩跟随小姐左右也好啊,免得去了剑林受人欺负。” 周灼华神态转柔,道:“无妨,姑爷会保护好我的。” 李干将把地上的佩剑捡了起来,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之中。恰好听到周灼华说‘姑爷会保护好我的’,便对着两名忠心耿耿的侍女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的娘子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两名侍女见了这登徒子便很不高兴,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他抢走了小姐。李干将丝毫没有讨人嫌的自觉,一直杵在两个小侍女的眼前,还伸出了一只手去环住周灼华的细腰,神情极为可恶。 周灼华毕竟是个女儿家,虽然已经很大胆地与李干将约定了婚姻大事,但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大占便宜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对两名侍女道:“你们放心吧,要是剑林中有人敢欺负我,我就一剑砍了这家伙的头,再回岭南。” 两名侍女一听要砍这家伙,当即便幻想起这家伙的可恶猪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痛快场景,然后又忧心忡忡地对周灼华道:“小姐,那你可不要留情哦,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李干将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尖,没想到这娘家人这么不欢迎自己。 周灼华道:“你们将原委告诉父亲,让他不要担心。等我和姑爷商量好了婚期,便飞书传信于他老人家,请他不要责怪灼华”说着语气有些发颤。终归是个女孩啊,洛阳地处中原,岭南却僻处南部边陲,来去山长水远,从此关山迢迢,渌水万里,仅靠着鸿雁的几行书信来聊寄思念了。 李干将神情严肃起来,正色道:“相信我,娘子,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我发誓。” 周灼华点了点头,哽咽着却没有说话。 两名侍女泣不成声,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小姐的意思。 郑万厦见此情此景,觉得世事真是奇妙无比,方才还想着可能会有一番生死相搏,现在又是要死不活的离别情景了。郑万厦不是个矫情的人,他虽然能理解这种伤感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心中腹诽两句。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抽泣,扭头看去,原来是莫邪姑娘在擦拭不断流泪抽泣,郑万厦悄悄掏出一方白色丝绢手帕,左下角绣了一朵蓝色杜鹃花,将它递给李莫邪,道:“莫邪姑娘,这是你哥哥的好事啊,你别哭了。” 李莫邪接过手帕,将眼泪擦了,顺手将鼻涕给擤了,抽泣道:“我知道是好事,那周姐姐也太可怜了,以后她要是想家了,都回不去了” 郑万厦看到手帕上的蓝色杜鹃花,忽然想起了那个刁蛮泼辣的钰儿姑娘,这短短两日,自己的际遇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此时才忽然心头一阵绞痛,原来,我也见不到她了。便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善扬郡主听见两人对话,道:“令兄好厉害啊,出来送趟信还捡个媳妇儿回去,回山之后,你们剑林中的老头子还不得高兴成啥样?” 李莫邪听见善扬郡主说得夸张,却也觉得有趣,转念一想,的确如此,哥哥白捡一个媳妇儿,哎,那便也不用我来替他操心了。这么想着,脸上便泛起了慈母一般的笑容。 郑万厦见善扬郡主一句话便把这小姑娘逗笑,感觉很是神奇,盯着莫邪姑娘看了一会,忽然认真道:“莫邪姑娘,你的鼻涕没擦干净。” 莫邪姑娘脸上的老母亲笑容还没敛去,便被这家伙当面说出这般令人害羞的事,俏脸通红,赶紧又拿起手帕擦了擦。然后才想起这手帕是郑万厦递给她的,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把你的手帕给弄脏了” 郑万厦声音低沉,道:“没关系,喜欢就送给你了。” 莫邪姑娘若有所思,看着郑万厦的脸,忽然道:“这手帕对你很重要吧?”顿了一顿,道:“没关系,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笑容却不似方才那般灿烂,有些酸意。 郑万厦浑然不察,但善扬郡主察了,心中暗道这小子没脑子,接过话头道:“莫邪妹妹,你喜欢这样的手帕啊?我哪里还有不少呢,绣的有白鹭c有金菊,还有绣楼台的呢。好看极了,也可以自己绣,回去我教你绣啊。” 莫邪姑娘闻言转喜,道:“我想绣几只兔子。可以吗?”善扬郡主道:“可以啊,不过咱得好好想想兔子啥样,才好往上绣。” 郑万厦奇道:“为什么想绣兔子?蠢蠢的,因为它好吃吗?” 莫邪姑娘瞪了他一眼,善扬郡主也瞪了他一眼,郑万厦却不知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兀自辩解道:“不不是因为好吃吗?那我倒,真不知道是为啥了。”说完讪笑着挠挠后脑勺。 莫邪姑娘道:“你不喜欢兔子吗?” 郑万厦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瞎说话,斟酌一番,小心翼翼道:“还好吧”其实就是敷衍了。 但莫邪姑娘却不觉得他敷衍,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回去洗干净了手帕再还给你。” 周家的人都直接往回去了,周灼华却与李干将联袂而来,看来真是打算要与李干将一同回洛阳见过家长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青春作伴 周灼华和李干将联袂站在郑万厦三人面前的时候,郑万厦明显一愣,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道:“周小姐,欢迎欢迎。” 善扬郡主白了他一眼,周灼华见他们之间的一番神态,觉得颇为友善和谐,便道:“郑公子,之前的误会都一笔勾销了,当然了,公子如果愿意提供秦离焱的线索,我周家,还是感激不尽。” 郑万厦打哈哈佯装不知。李干将道:“郑兄不会出卖朋友的,娘子,我会与你一起去找那厮算账,你就别逼郑兄了。” 周灼华听夫君发话,便没有再说话。李莫邪笑眯眯地走上前来,道:“嫂子好。” 周灼华摸了摸她的脑袋,向李干将问道:“这是咱们妹妹吗?”李干将道:“是啊,就这一个妹妹呢。”语气中满是宠溺和无奈。 李莫邪双手伸出,捧在身前,笑眯眯道:“改口费呢嫂子。” 周灼华哭笑不得,伸手在袖中取了一片金叶子,道:“小姑子,以后多多指教哦。”李干将责怪道:“你怎么还真理她?”语毕扶额摇头,一副不该如此的模样。 善扬郡主提醒道:“咱们是不是该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现在又多了个人,骑马也是不成了” 郑万厦提议道:“可以骑马,三个女孩一匹马,我和李兄一匹马。” 善扬郡主道:“黑里白身宽体胖,三个人的话只能坐它,但我怕降不住它,它若是撒起野来,将我们三人都掀翻在地可如何了得?” 郑万厦听完陷入了思考。李干将道:“我一个人往扬州赶回去便好,你们四人正好。”李莫邪道:“哪里正好?”说完连使眼色,想要向笨蛋哥哥说明郑万厦和谁同乘一马都不合适。 李干将却没有看她的眼色行事,对善扬郡主道:“拙荆就拜托申姑娘了。”李莫邪见哥哥没有搭理自己,果然没什么好事,申姊姊和嫂子同乘一马,那自己,自己,不就和郑万厦同乘一马了吗?想到此处,莫邪姑娘的心脏砰砰直跳,偷偷瞄了一眼郑万厦。抗议道:“不行,那要是这样我也和你走路就好了。” 李干将严辞拒绝道:“不行!” 莫邪姑娘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拉着周灼华的胳膊道:“嫂子,你看看他” 周灼华转头向善扬郡主问道:“申姑娘,黑里白的马力足以驼负三人是吗?”善扬郡主指了指那浑身漆黑的黑货道:“喏,你看它的样子就知道它能不能驼负三人了。” 周灼华见了那黑货,赞叹道:“好神骏的马儿。”说着走向黑里白,牵过它的缰绳,善扬郡主道:“神骏是神骏,就是太过顽劣,性子桀骜。”周灼华道:“是吗?”然后翻身上马。 今日黑里白已经被一个陌生男子给驯服了,此时见一个小小女子居然也敢来撩拨自己,摆明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想着好叫你见识见识本马的厉害。便撒开蹄子想要撒泼,没想到马上那人忽然间重逾千钧,黑里白的四只腿忽然颤抖起来,仿佛驼了一座大山。 然后黑里白忽然觉得身上一轻,仿佛没有人在自己身上,想来那臭娘们已经下去了,便又要撒泼好叫她见识见识本马的厉害。这般念头刚刚闪过,忽然之间又重逾万斤,一座大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她怎么还在?黑里白有些恐惧了这背上这人会妖法不成? 心中正恐慌之时,背上又是一轻。便证实了黑里白的想法,背上这人真的会妖法,再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任她驱驰了。 众人见这黑里白乖巧极了,不知道它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复杂斗争。郑万厦疑惑道:“咦,这厮平日间不是这副模样的啊。” 李干将也附和道:“上次见这马还桀骜无比呢,没想到对娘子这般顺从。娘子真是好本领啊。” 周灼华道:“那现在咱们就可以骑马回去了吗?咱们这一次的行程是哪里呢?”李干将指着东边的官道尽头,道:“扬州!” 周灼华道:“扬州风华自古闻名,正好要去见识一番呢。” 众人便依次上了马,李莫邪抱着周灼华腰肢,善扬郡主抱着李莫邪细腰,三女实属绝色,同骑一马彼此间也不夺各自光辉,气质各异的三女反而出奇地和谐。 郑万厦和李干将也翻身上马。一行人便向着扬州赶回去。 其时夕阳西沉,众人向东而去,夕阳映照着几人脑袋背影,一片金黄,宛如黄金时代铺出的盛世图景。青春作伴,伴着无限风光渐渐远去。 直到夜深之时,一行人才进了扬州城门,由于已是深夜,骑马恐会扰民,众人便都翻身下马。善扬郡主看着李家兄妹和周灼华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你们什么打算?借宿的话也有些晚了,恐怕城中的客栈都已经没地方了。” 李干将看着妻子和妹妹,有些为难。周灼华倒是平静,道:“无妨,反正天气炎热,就算露宿街头也没关系的,只不过妹妹恐怕要被蚊子咬了。”说完托起莫邪姑娘的下颌,柔声问道:“妹妹,害怕吗?”莫邪姑娘摇摇头,神色坚定。 善扬郡主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一起到我家去,只不过空房间已经不多了,恐怕得让你们挤挤,委屈你们了。” 李干将见有地方借宿,可以不让妹妹和妻子露宿街头,心中颇为感激,道:“谢谢申姑娘了。我们明早便走,不会打扰很久的。” 善扬郡主道:“说的什么话,多亏你和莫邪妹妹的拔刀相助,我和万厦才能不染刀兵和周姑娘化干戈为玉帛。” 李干将便没有矫情说谢,拍着郑万厦的肩对周灼华道:“娘子,郑兄弟路上都对我说了,他是受秦离焱那厮的欺骗才会与你们为敌的,就别见怪了。” 周灼华见丈夫亲自求情,也心知郑万厦是无意卷入此事的,便道:“夫君你当我是那等不晓事之人吗?秦离焱的事日后我自然会找他清算。” 善扬郡主见郑万厦的事情被顺利解决,很是高兴,便道:“那咱们便这么定了吧,跟我来吧,先去家中歇息。明日你们再动身回洛阳。” 李莫邪道:“那敢情好啊,哥哥,咱们快走吧。” 郑万厦见这妮子天真烂漫,忍不住逗道:“不慌呀莫邪姑娘,你是不是忘了还要将我的手帕洗干净还给我呢?” 莫邪姑娘碎碎念道:“一块手帕都还记得,不知道是谁给的,记这么清楚”郑万厦没有听清她在念些什么,便将脑袋凑近,喉间发出‘嗯’的一声,声调由下往上,表示疑问。莫邪姑娘提高声音道:“我知道啦。” 李干将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又给郑兄惹了什么麻烦了?” 郑万厦本是想逗逗莫邪姑娘,此时李干将这么认真一问,反而有些尴尬,忙道:“没有没有,我和莫邪姑娘说着玩的。” 一行人这么闲聊着,一路从城西大门走到了瘦西湖畔,一弯弦月高挂在天,朦朦胧胧的辉光洒在湖面之上,倒有几分迷蒙美态。黑里白摇着硕大的脑袋,在杨柳枝芽中抽下一根杨柳,大嚼特嚼,想来的确是饿了。 郑万厦见状用手拍拍这黑厮的脑袋,道:“牛嚼牡丹,你这黑厮也来附庸风雅?” 莫邪姑娘与他辩道:“怎么?只许牛嚼牡丹,不许马扯柳条啊?凭什么黑里白就是附庸风雅?” 郑万厦辩解道:“这黑货一向好吃懒做,又不曾亏待了他,还非要这般煞风景。” 善扬郡主难得地不与他站在同一阵营,道:“万厦,黑里白今天驼的人实在不轻,又走了许多的路,饿些也正常,回去之后该做些精细草料给它吃才是哩。” 莫邪姑娘被人撑腰,难得地理直气壮一次,道:“就是,我看黑里白是今天的最大的功臣,跑来跑去的。” 这黑厮得了便宜便卖乖,居然蹭着大脑袋便要往莫邪姑娘身上靠。郑万厦看穿它的意图,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威胁道:“老实点,否则回去饿你一顿。”黑里白心想,不带你这么剥削马的,我这一天可就吃这一顿,你还要饿我一顿。 莫邪姑娘抢过缰绳,责备道:“你看你,都吓坏它了。”转头又对黑里白道:“马儿乖,他不敢饿着你的,咱们回去吃好草料,给你加些豆子。” 黑里白被这漂亮妮子一番真诚对待,感动之极,昂首嘶吼,心道:老子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肯这般对我了,不容易啊。正要从眼睛中挤出几滴眼泪向友善的女主人表明忠心,街边的二楼窗户却突然打开了,探出一个脑袋骂道:“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叫什么叫?” 静谧的黑夜被划破,大黑马被吓了一跳,幸好它通体乌黑,那人也没有看见它,骂骂咧咧两句之后便关上了窗户,大黑马悻悻地垂首跟在莫邪姑娘的身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剑神 这黑马是越瞧李莫邪姑娘越顺眼,被她的小手那么一牵,怎么就是比郑万厦那小子那双糙手牵着舒服,心中想道:要是这小姑娘是我女主人就好了。这般想着,已经推门进了申府,老门房见小姐回来,迅速迎了上来,神色匆匆,显得有些着急。 迎上来便道:“小姐,苏少侠他们,被人劫走了” 善扬郡主闻言,扶住他,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老门房顿了一顿,见郡主身边又多了不少人,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善扬郡主道:“这是我们新认识的朋友。郑公子的事都解决了。苏寅他们怎么了?” 老门房才将此事原委一一道来:“早晨,小姐与郑公子外出之后,前日与郑公子一齐来的两人带着一些人又回来了,他们说找苏少侠和陆少侠有事。没想到见面之后就将苏少侠和陆少侠打晕带走了,还留了一张字条给郑公子。”门房说完将一张字条从袖中掏了出来,递给郑万厦。 郑万厦接过字条,看完之后神态凝重,善扬郡主见郑万厦惊疑不定,把字条夺了过来,念道:“贤弟如唔,与君一别,每念及昔日共抗强敌之峥嵘岁月,不能与君引为知己实为平生憾事。蜀山二侠碍我大计,不得不除之,事涉贤弟,我已在圣君面前保下阁下性命,如果能一起为圣君效力,你我兄弟裂土封侯,称霸一方,岂不痛快?望君仔细斟酌,下次见面之时,给为兄一个答案。” 听完之后,周灼华皱眉道:“蜀山之人与秦离焱又有什么瓜葛了?” 善扬郡主道:“秦离焱的义妹,偷了蜀山的《洗剑天象录》。” 周灼华惊道:“什么?这两人好大胆,居然敢同时开罪蜀山和我周家。难道他们真以为有秦钊护着,便动不了他们吗?” 郑万厦道:“周姑娘,郑某希望你能将秦离焱在周家偷盗秘籍的经过如实告诉在下。” 周灼华叹了一口气,道:“秦离焱乃是当朝首辅的独子,与我周家有些渊源,所以他跟随着二叔来到岭南,我周家之人以礼相待,自问并没有亏待他。没想到他趁着二叔练功的紧要关头,打伤二叔,盗走门中《朱雀经》,原本看在秦钊首辅的面子上,并未存心与他为难,只要他交出秘籍,就不追究他打伤二叔之事。没想到二叔的伤势一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家父查了门中典籍,才知晓秦离焱居然使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邪功” 李干将追问道:“什么邪功?”郑万厦道:“他告诉我的是周家二爷是被别人杀死的。” 周灼华道:“二叔被他打伤之后,神智一直很不清醒,用药之时也极为排斥,没过几天便因为内功散尽撒手人寰。在雁荡山之时,我的一个家奴与秦离焱过招之时,也说起过突然间失去意识的现象,想必也是秦离焱的邪功所致。” 郑万厦沉吟道:“夺人意识,倒是没有听说过有这般神奇功法。” 李干将肯定道:“有的!我在家中翻阅藏书之时,便有关于这种邪功的记载。当时好像是一个叫陈渠珍的人创出的魔功。” 周家比起剑林历史更为久远,藏书也更加丰富,但周家藏书偏向记载政治与家族兴衰,对于江湖上的传闻轶事倒是记载得不是很多。周灼华问道:“陈渠珍?”场中众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李干将解释道:“你们没有听过也不奇怪。因为他在江湖上本就不是很有名气。尤其是,在他那个时代,有一个真正璀璨的江湖明星,他夺去了百年江湖的所有气运——剑神宁万川。” 众人心头一凛,宁万川,可以说,谁都是听着他的传说成长起来的,只要是江湖儿女,没有听说过宁万川,就相当于厨子不识庖丁,木匠不识鲁班。‘曾有仙人月下语,万川一剑千古绝’,这句话,在江湖流传了不知多少年,伴随这它一起流传的还有宁万川的千古一剑和痴情往事。 李干将喟叹道:“宁万川所处的江湖,是所有人物的悲哀,无论你有多大的能耐,都只能生活在他的光环之下,他就像太阳一样,无论你有多少野心,都只能躲在阴暗中苟且偷生。凭一己之力让整座江湖万马齐喑!”李干将脸上一片向往,想来只要是男人,没有谁不羡慕这样一个绝世强者。如今江湖的用剑风气如此重,剑神宁万川的功劳可比剑林c灵剑门的功劳大多了。 而让女子难以忘记的,除了这位剑神大人的绝世风采,还有他的痴痴情深,当年,若不是为了救那个魔教的妖女,宁万川怎么会一个人扫平了整个魔教,随后又与赶到的正教绝顶人物大战一夜。听说那一战宁万川斩了所有敌手,但杀戮过重,有伤天和,所以最后招致天刑,被兵解而亡。当然了,这都是后人添加的传说情节,宁万川并没有遭受天谴,但也差不了多少,他迎来的是精疲力竭之后,魔教妖女的背叛,那个女子,被宁万川救出魔教,又在正教高手中护了下来,然后将一柄长剑,插穿宁万川的身体,然后穿过自己的身体,最终两人一起从华山绝巅落下。一代剑神,就此殒命。 李干将能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他的长辈,当年便是所谓的正教中人,却也被宁万川斩于剑下,剑林回顾当年一事,实在是因为江湖正道心胸狭隘,才逼得这样的绝世天才身死道消,反省之后,便带头承认了宁万川的剑神地位。剑林承认了宁万川的剑神地位,从此剑林也多了个规矩,天下剑士,但凡能到剑林走上一遭的,便能在剑林随便挑走一把剑,这个规矩,对于促进剑道进步实在功不可没。 李莫邪向自己的哥哥问道:“宁大侠救的女子是谁啊?” 李干将语气却有些生硬,道:“魔教妖女。” 李莫邪嘀咕道:“我只是想知道名字。” 李干将道:“妖女名讳,干嘛要知道?若不是因为她,剑神会英年早逝?” 众人心中都是暗暗遗憾,若非那女子恩将仇报,剑神的确不会轻易消逝。不过那女子也为剑神殉情而亡,感情上的是非,又有谁能说得明白呢? 李干将又道:“与宁万川相比,陈渠珍的确是名不见经传,他只有一个身份——魔教余孽。被宁万川横扫的魔教,只有这么一个人生死不知,有人说看见他坠崖而亡,有人说看见他身首异处,有人说他被剑神刺了十七剑但这些传言若是细细追究,都是空穴来风,没有人真正可以肯定地说,陈渠珍死了。” 郑万厦问道:“他就是创造这一魔功的人吗?” 李干将点了点头,道:“剑林弟子都是心智坚定之辈,与人交手,从不会不战而降。但当年与魔教几番交手,总有弟子丢掉佩剑,精神失常地跑回来。后来我门中长辈与陈渠珍交上了手,却也自己丢掉了佩剑,毫无反抗。后来回到门中之后,被治好了,告知门中长老这一诡异魔功能让人丧失斗志之后,便羞愧自尽了。所以我派对于这魔功的记载倒是颇为详尽。” 郑万厦面露沉重,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想,喃喃道:“难道他们二人也是魔教余孽?” 善扬郡主问道:“这魔教都被铲除了,这魔功怎么还会再现于世呢?” 周灼华道:“我也是方才听夫君说了这诸般原委,才知晓这魔功的真正情况。当日二叔身亡之后,家父便道此事绝不简单,恐怕魔教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要我一路追查,把秦离焱的真正底细查清楚。也是为此,不惜得罪当朝首辅。” 郑万厦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海沙帮是附属周家的帮派吧?” 周灼华道:“是的。秦离焱逃离周家之后,正是海沙帮提供的线索,才让灼华在雁荡山截住了秦离焱和郑公子。” 郑万厦道:“当日雁荡山上,秦离焱还使出过一种诡异的功法,将海沙帮的合击之力化解” 周灼华道:“这件事海沙帮海巨龙给我提过,这应该不是魔教功夫,而是我门中《朱雀经》中所记载的功夫。海沙帮是我周家放附属帮派,所以教给他们一套简单的合击阵法,名为‘七星阵’,能循着星象分野,通过七人合击,产生巨大的威力。但破解之法也简单,便是秦离焱那般,直接入阵强势夺去一个主阵位,这个阵法便由得他主导了。《朱雀经》中‘阵要’篇记载了这等方法破解,没想到秦离焱居然能这么快掌握朱雀经精要。当日若不是他使出我门中的‘朱雀印’,灼华未必就会败给两位。” 郑万厦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这个事实。若不是秦离焱威力奇大的四灵之力,光靠自己的剑术杀招万万抵挡不了周灼华。 李干将道:“听你们这么一说,这姓秦的似乎真是心怀不轨,他妹妹还偷了蜀山的东西,看来是对当世大宗的功法有些兴趣,却不知为何没有来光临我剑林。” 周灼华也不知道答案,道:“也许是剑林高手太多,他们无法下手吧” 郑万厦道:“我与他相处很多时日,从未见他拿出过书本什么的,还在雁荡山的水中钻来钻去,他不怕把《朱雀经》弄湿吗?” 周灼华沉默了一会,神情凝重,缓缓开口道:“或许,秘籍在他体内” 文中陈渠珍原型便是湘西王陈渠珍,大多数事情借鉴了他的经历,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陈渠珍所写的《艽野尘梦》,也是一本奇书,完整地记述了他的传奇经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命运 郑万厦闻言沉默,莫邪姑娘虽然天真,却也不傻,想着这般恶心惨烈的手段,也陷入了沉默。李干将道:“方才秦离焱留下的字条中,明确地提到了一个人——圣君。郑兄,我想问问你,这圣君是谁?还有,他所说的,蜀山二侠碍他大计,是什么大计?” 郑万厦苦笑着摇摇头。李莫邪担心道:“那蜀山的两位大侠会不会有危险?”李莫邪和李干将才从西蜀灵剑门送信归来,对于蜀山弟子的安危,的确有几分记挂。 善扬郡主问那老门房道:“苏少侠和陆少侠没有反抗吗?” 老门房道:“打了,打得很厉害,但姓秦的很厉害,苏少侠和陆少侠打不过他们,便被抓了。我们见他们凶狠也没有敢上去帮忙”听老门房语气中有些愧疚,善扬郡主安慰道:“没事,这件事与你们没关系。快去休息吧。” 老门房便回了房。善扬郡主将众人领至正厅,也没有叫醒管家和其他仆人,亲自为众人斟了茶。郑万厦道:“蜀山二侠因担心郡主安危前来报信,才会又一次卷入这趟浑水中,我决不能让他们平白丧命。” 善扬郡主自然知道蜀山二侠对自己的深情厚谊,道:“万厦先别急,我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周灼华也道:“是啊,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会将蜀山二侠劫到哪里去,我们便是有心相救,也无从找起。” 郑万厦本是因为念及与秦离焱二人的多日相处情谊,昨夜才放任他们离去。无论怎么说,自己也应该对蜀山二侠的遭遇负些责任。所以郑万厦很是愧疚,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心软,昨夜明明能留下秦离焱和钰儿。 善扬郡主听郑万厦说过他的遭遇,自然知晓他对钰儿那有些微妙的情绪,觉得他是因为要与钰儿为敌才这般作态,便敲打道:“万厦,蜀山二侠本是要与咱们共进退的,无论怎么说,咱们都应该相救,这种时候,可不是顾忌儿女私情的时候” 郑万厦不知善扬郡主话是何意,道:“欢欢,我知道” 周灼华道:“申姑娘是扬州本地人,你看这一天时间,能将两个大活人带到多远的地方?” 善扬郡主叹息道:“就怕,不是带活人” 周灼华道:“申小姐想想,如果要在城中加害蜀山二侠,为何不直接杀死在你家中,还要打昏带走?我看,蜀山二侠应该对他们还有些用处,说不定,就和他们背后的圣君有关。” 郑万厦闻言,点点头道:“他们两人的确不像是那般心狠手辣之徒” 李莫邪道:“那圣君,会不会就是陈渠珍啊?” 李干将道:“妹妹,别胡说,陈渠珍是多少年前的人了?若是活到今日,少说也得七十了,哪还有精力折腾那么多事?况且,虽然没有他确切的死讯,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只怕当年那一战,也将他打废了。” 郑万厦道:“秦离焱与我提过他要去洛阳参加令尊的隐退之会,会不会他们带着苏少侠直接去洛阳?” 李干将哂笑道:“我剑林与朝廷一向没有瓜葛,他堂堂首辅之子,凭什么来我剑林?” 周灼华都气乐了,道:“夫君,人家堂堂首辅之子,还不配去你们剑林看看啊?” 李莫邪认真道:“如果没有收到我剑林的信函,擅自到剑林,就得做好闯关的准备。” 周灼华听这小丫头语气真不小,却也明白剑林这般底气所在,自从四十年前剑林订了那般规矩以来,从剑林重重关卡中全身而退的人屈指可数,而提起他们每一位,都是名噪一时的江湖宗师。周灼华道:“小姑子,嫂子还真想见识见识剑林的厉害哩。” 莫邪姑娘淡淡道:“白日哥哥还没有让你见识到吗?” 周灼华笑笑不说话。善扬郡主道:“明日我便去打听打听他们的去向,我想秦离焱他们还没那么手眼通天,瞒过整个扬州城吧。”言外之意便是,善扬郡主,能调动整个扬州城的资源。 所以周灼华很奇怪,忽然间觉得这个女子不仅仅是个官家小姐那么简单,问道:“申小姐,你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哩。” 郑万厦见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让欢欢自己说出来历,否则就丢了气势,所以替她道:“这位呢,曾经北上济南府,受天子册封,封号为‘善扬’,爵位为郡主。” 周灼华恭维道:“原来是善扬郡主,失礼失礼。” 善扬郡主见两人存心编排自己,无奈道:“两位的戏未免有些过了。” 李莫邪惊讶道:“原来申姊姊就是那个帮助山东地区赈灾的大好人,我在洛阳都听了流落的饥民说善扬郡主的美名。”让李莫邪惊讶崇敬的并非善扬郡主的前首辅义父,也并非是天子的宠幸,原来是难民的几句闲言碎语。 善扬郡主道:“好啊莫邪妹妹,你也来拿姊姊打趣” 周灼华道:“小姑子说得没错啊,便是我在岭南之时,善扬郡主的美名也时时耳闻,若不是首辅与郡主的连日操劳,只怕朝廷处理这起灾荒,真的会麻烦许多。” 善扬郡主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想想如何救苏寅他们吧。” 郑万厦向周灼华问道:“周姑娘,你给的解药服了啥时候能见效?”因为当时接下解药之时,善扬郡主也出言提醒,唯恐有诈,现在正好当着李干将的面问清楚。 周灼华道:“立时见效,这药能将郑公子体内的雌虫杀死,但对人体是无害的。服用之后,你可能会感觉腹部疼痛,这是正常的反应,因为雌虫受痛挣扎。” 郑万厦惊喜道:“那也就是说,我消失的内力也会立即恢复?” 周灼华闻言奇道:“什么消失的内力?这雌虫不会吃内力啊,它只会传递出讯息,被雄虫接收,我们便能找到郑公子的所在。” 郑万厦闻言神色黯淡无比,疑惑道:“这怎么会这样?那为什么我的内力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灼华道:“内力消失?我二叔便是因为功力散尽而亡的。会不会,郑公子,也被秦离焱用魔功动过手脚?” 郑万厦闻言一阵寒意掠过,他将这个问题当做自己最大的秘密,不肯告诉秦离焱和钰儿,却没想过,原来秦离焱和钰儿早就知道这个事,没想到居然是因为秦离焱在自己的体内动过手脚。此时被周灼华一提醒,才如梦方醒。原来秦离焱早就用这般手段,防了自己一手。想到此处,郑万厦不禁有些心寒。 善扬郡主着急道:“那他会不会有事?” 周灼华沉吟道:“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个魔功,我二叔是因为先被他打伤,又散尽一生功力,伤势侵入内脏而亡,可是郑公子生龙活虎的,谁也看不出来没有内力” 秦离焱安慰道:“我派中典籍有所记载,此魔功化人功力,最是狠毒,名为‘种魔’大法,便是在施法者体内种下一颗魔种,魔种不断以施法者内力为食,壮大之后反客为主,蚕食宿主生命。” 李莫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哥哥,道:“你骗人,我怎么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记载?” 李干将道:“妹妹你喜欢看些什么书心里没点数吗?” 李莫邪喃喃道:“那可怎么办?” 李干将道:“抱歉郑兄,我并没有看到门中典籍有记载破解之法,等回山之后,我一定仔细再寻找查阅一番。” 郑万厦道:“李兄客气了,不用说抱歉的,若是我郑万厦命中该绝于此,就不必为此神伤,这只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罢了。” 李莫邪恳求自己的哥哥道:“哥哥,那就不能让他和我们一起回去吗?让长老们给他看看,说不定长老们有办法呢?”又向旁边的周灼华求情道:“嫂子,你快帮我求求哥哥,我们与郑万厦一起回去,治好他” 李干将呵斥道:“妹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难道不知道剑林的门规?长老们如此迂腐,我又不是掌门,哪能做得了这个主?” 莫邪姑娘急得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道:“我不管,我不管,你能做主将嫂子取回家,不能做主救人性命?” 李干将右手扶额,对这妹妹当真没有办法。郑万厦安慰道:“莫邪姑娘,不用担心的,我吉人自有天相的,你看——”说着将自己手掌上的一个淡淡的伤疤递给李莫邪看,“你看,这是我的生命线,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些淡,这就是我要遭遇的一个劫难呢,但是呢,有人给我续上了”郑万厦胡说八道,善扬郡主却不忍再听,那道伤疤是当年郑万厦为阻她自杀用手抢剑的结果。此时却用来安慰李莫邪,看来,当年的小万厦,真的长大了 李莫邪破涕为笑,道:“谁给你续的?还真是沿着你的生命线往下的哎。” 郑万厦笑道:“你申姊姊其实修过仙法,当年他见我有一难,让我给了十七两二钱银子,给了我避灾之法,用仙术给我续命哩。” 善扬郡主已经泪流满面,道:“明日我们便回去找公孙爷爷” 郑万厦心有凄凉,却道:“不忙,剑林前辈退隐,天下英雄共襄盛举,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的。况且,苏寅二人因我而生死不明,也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李莫邪忽然道:“我和你一起啊。” 众人看向这小姑娘,李莫邪虽然羞得满面通红,却没有再回避,真诚坚定地看着郑万厦,挂着泪珠,让人大是怜惜。 郑万厦自知命不久矣,干嘛还要让人家小姑娘伤心?便笑道:“莫邪姑娘,你要是有个闪失,李兄不得满世界提着剑砍我啊?你呢,就和李兄还有周姑娘一起回剑林,等八月初一,我也会去剑林拜会,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向两位讨张请帖便是了。” 莫邪姑娘听他拒绝,没有再说一句话,倔强地低下了头。右手紧紧地抓住衣裙,仿佛在狠狠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郑万厦看了一阵心疼,但他,真的无能为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总被多情恼 场间气氛一时凄怆无比,郑万厦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和秦离焱那家伙也算朋友一场,他怎么也会给我留下性命的。况且他不是也在信里说了嘛,还等着我去找他,怎么可能贸然将我加害?说不定啊,他只是暂时封住了我的内力而已,未必就会死的。大家与其为我的事这么伤神,不如好好想想咱怎样才能将蜀山二侠找出来。” 李莫邪一言不发,看着自己脚下探出玄色裙摆的靴子。李干将道:“既然拙荆说那两位朋友没有性命之忧,我倒是愿意相信这一点的。秦离焱确实没有加害两位朋友的理由。所以现在关键的问题是,秦离焱他们的下落。只要知道他们的下落,便是强抢蜀山二侠又如何?” 善扬郡主道:“这件事,也只能明日我到扬州衙门去打听打听,再做决定了。” 周灼华与李干将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对善扬郡主道:“郡主姑娘,灼华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在扬州多盘桓几日哩。” 善扬郡主苦笑道:“周姑娘不用特地留下的,这是我和万厦的事,我们能够处理好的。” 周灼华道:“倒也不是特地为这件事留下,秦离焱伤我二叔,盗我周家秘籍,灼华此次出来便是为了将他缉拿,追回秘籍,正好借郡主之手找到他。” 郑万厦抱拳道:“如此多谢周姑娘和李兄了。”善扬郡主也没有再推辞,毕竟人家一番好意,多说反而显得生分,只将这份情好好记住便是了。 李莫邪道:“嫂子留下我也要留下。”莫邪姑娘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留下,现在嫂子主动提起要留下,便顺杆往上爬了。 李干将却皱眉道:“妹妹,父亲退隐之事,需要处理的琐碎事务还很多,你不回去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李莫邪看着李干将,认真道:“哥,父亲之事就辛苦你了。我和嫂子一定会在八月之前回到剑林的。” 李干将明白妹妹为何一定要留下,抚额不语。周灼华也道:“就让妹妹和我一起留下吧,要不然我也不认识去剑林的路啊。就麻烦夫君先回家,告诉公公婆婆,妾身届时带着妹妹,携礼拜见他们。” 见这两个女人一唱一和,李干将心中大大不妙,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都将受这两个女人的掣肘?正苦恼着,突然瞥到了郑万厦,心中暗道妙哉。心中暗暗对莫邪姑娘道:“你拉拢你嫂子来跟我不对付是吧?我就拉拢郑兄弟,看以后不有得你受的。”心中有了妙计,李干将不禁有些飘飘然。周灼华淡淡提醒道:“夫君,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先回洛阳,我和妹妹随后便去。” 郑万厦道:“莫邪姑娘也留下吗?” 莫邪姑娘见好不容易说服麻烦的哥哥,这家伙又要找事,威胁地冲他挥了挥小拳头,目光不善。郑万厦见状不妙,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留下来也好,留下来也好” 李干将暗叹一声完蛋,没想到这厮也如此不中用。想要用他来对付自己妹妹怕是不现实。情知日后不妙的李干将耷拉着脑袋,口中喃喃念着:“不患贫,患家有悍妻” 善扬郡主心知无法说服郑万厦现在便回去寻找公孙述,便想着赶紧将这件事处理好,再与他一起回西凉找老头儿治伤。院外更夫又敲了一遍更,善扬郡主便催促着众人去歇息了。 李莫邪却道:“申姊姊,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周灼华讶道:“妹妹,你不跟嫂子一起睡?”李干将见妹妹又在胡闹,呵斥道:“不许胡闹,让郡主好好休息。” 善扬郡主笑道:“不妨事的,莫邪妹妹就和我一个房间吧。周姑娘,就要委屈你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了。李少侠的话,跟我来吧。” 说完善扬郡主将李干将带去了之前秦离焱的房间,将周灼华带去了之前钰儿姑娘的房间,她虽然知道人家刚刚定情,自己这样安排怕是有棒打鸳鸯的嫌疑,毕竟两个房间一东一西,相隔极远,但也没办法了,毕竟这两个房间都是收拾好的,不像其他房间还要重新收拾一遍,那也挺麻烦的。再说了,要是夜中耐不住寂寞了,他们要幽会什么的,也没人阻止他们啊。想到此处周灼华不禁淡淡笑了。 郑万厦也自己回房歇息了。善扬郡主带着莫邪姑娘便回了房间。点了盏温馨的小灯,在小盘中摆了些果物吃食,她知道,莫邪姑娘或许是想聊聊。 在床沿上坐下,看着只穿了件贴身亵衣的莫邪姑娘,善扬郡主笑道:“妹妹,还不睡吗?” 李莫邪道:“申姊姊,你和郑公子认识多久了?” 善扬郡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递了一片果脯给她,道:“妹妹,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啊?郑万厦,是个怎样的人?” 莫邪姑娘怎么会想到郡主这般单刀直入,但她并没有害羞得用被子捂住俏脸,虽然脸上红扑扑的,但她神色认真,看着善扬郡主道:“申姊姊,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门中和师兄弟们练剑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感觉,师兄弟们虽然都很照顾我,可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是今天他给了我一块手帕,我就觉得很高兴,很欣喜,他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看他笑着,却笑得很不开心,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他的喜怒哀乐总能影响我的情绪” 莫邪姑娘说话没有什么逻辑感,但善扬郡主听得很认真,也很明白。她等着莫邪姑娘把话说完,但莫邪姑娘没有说完,就不再说话了。善扬郡主便道:“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莫邪姑娘思考了一下,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你们俩在一起,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注意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在哥哥面前,他似乎也太不起眼了。但是,哥哥从他身旁离开,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又飘飘渺渺的,让人云里雾里的,总感觉不踏实你说,这种感觉,正常吗?” 善扬郡主叹了一口气,道:“你喜欢这种感觉?他带给你的这种感觉,还是喜欢他?” 莫邪姑娘扭捏道:“我也不知道,这不一样吗?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很不踏实,可是又想见到他,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 善扬郡主道:“他以前啊,是个特别倔强的人,别人咬破了他的手腕,他也不知道包扎,任由自己失血过多晕过去也不肯示弱。” 莫邪姑娘道:“原来他手腕上的咬痕是你咬的啊。” 善扬郡主突然间觉得女孩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便解释道:“我跟他只是认识得早,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些相同的原因,或者说同病相怜吧,才有了一段共同的经历。所以有了一些类似亲人的关系,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莫邪姑娘展颜一笑,道:“没关系的,反正你们又没有成亲。” 善扬郡主摇头苦笑,这丫头的自信倔强似乎也超乎她的想象。便继续道:“就是如此了,我们有了相同的遭遇,后来又一起有了些经历,再后来,便分道扬镳了,再次相遇,还是在几天前。不瞒你说,我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与他再相遇,也跟重新认识一次差不多了。所以你要我给你说他是个怎样的人,我真的不好告诉你,因为我也感觉,他和以前我认识的她很不一样了。” 莫邪姑娘道:“申姊姊,,你们的遭遇,很可怜吧?” 善扬郡主道:“过去,既不是可怜也不是幸福,是无法描述的,因为过去只是过去,你所能感觉到的感觉,都是记忆为你留下来的。” 莫邪姑娘并不傻,她自然知道善扬郡主云山雾罩地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原因,这些遭遇,不能,或是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很聪明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向善扬郡主袒露了心声:“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得知他有不测,我会很担心,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觉得我是喜欢他的。” 善扬郡主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问你自己。但不是你觉得,而是你能确定地告诉我,或者说告诉你自己答案。他啊,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莫邪姑娘听完,微微蹙眉,陷入了思考,她留下来,是为了救蜀山同道,是为了帮助嫂子,她能为了那个最主要的目的找千万个理由,但她心里,仍然明白那个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留下来陪他。如果现在不陪他,说不定以后就没法再见到他了。想到这般后果,莫邪姑娘便有些难过。他真的是很倔啊,让他去剑林,他也不肯去,郡主姊姊让他去治病,他也不去。男人都是这样的吗?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随意地将自己的生命看得很轻。 莫邪姑娘,也许以后你会明白,男人一生中,重要的东西很多,偏偏生命,是排在很靠后的位置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红叶白鹤 善扬郡主一大早便出去探听关于秦离焱等人的消息。李干将也自己踏上了返回洛阳的路程。周灼华和李莫邪在院子中下棋玩。郑万厦心中焦灼,一直在门口等待这善扬郡主的身影。 虽然他知道打听这件事怕是有些不容易,却也没想到要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善扬郡主知道日上三竿还没有回来。莫邪姑娘端了一碗绿豆冰沙给他,要他降降暑。然后两人便在申府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起等善扬郡主回来。 郑万厦一大口绿豆沙冰下肚,浑身暑气立时消散,情不自禁打了个舒服的冷战,张开嘴吐出了一口冷气。莫邪姑娘捂嘴笑道:“你瞧你这人,慢些吃,吃太快了打脑子。” 郑万厦不明白她说的打脑子是什么意思,但确实感觉一股冷气直冲太阳穴。想来这便是打脑子吧。他咧嘴笑道:“莫邪姑娘吃了吗?” 莫邪姑娘小声道:“叫我莫邪就好了嫂子做的,我早就偷吃了不少了,还在厨房给申姊姊留了一些。” 郑万厦感叹道:“周姑娘真是厉害啊,我还以为她大家闺秀,不会做这些小玩意儿呢。” 莫邪姑娘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啊。” 郑万厦顿了一顿,道:“还好吧,只是觉得李兄比较有福气而已。” 莫邪姑娘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再往下深究,对郑万厦道:“等救回你的朋友,跟我一起回剑林吧。那里记载了伤你的内功,肯定也会记载救治之法的。回去之后,我给你找啊。” 郑万厦笑着反问道:“莫邪姑”忽然想起她刚才的话,郑万厦生生将姑娘两个字咽下胸口,道:“你不喜欢看书吧。不喜欢看书的人,想要在汗牛充栋的藏书阁中找到几句话多不容易啊?你想想浩如烟海的书本,多麻烦啊” 莫邪姑娘脱口而出道:“我不怕麻烦。”看着郑万厦,她又道:“只要你肯跟我回去,不管多少,我都可以找出来的。” 郑万厦道:“谢谢莫邪你的好意了,但剑林有门规不是吗?”郑万厦苦笑道:“我自问可还没有可以闯出剑林三关的本事,你让我去,想让我在剑林困一辈子吗?” 莫邪姑娘道:“那也总比丢了性命强吧?如果你不想闯关,那也是有办法的” “嗯?”为了表示疑问,郑万厦特地将这个字的尾音扬得极高。 莫邪姑娘却不继续往下说了,看着瘦西湖畔的杨柳烟波,忽然无端地生出些烦躁的情绪。郑万厦见状便也没有追问,将手中的绿豆冰沙扒完,将碗呆呆地捧在手中,透过街上的热浪,正好看见堤旁的浓重树荫和树荫之后的澄澈瘦西湖水。但瘦西湖似乎有些不平静呢,虽然看起来毫无涟漪 李莫邪接过郑万厦手中的碗,跑进了房子里。不一会,又跑了出来,与郑万厦一起坐在台阶上等待着善扬郡主。郑万厦道:“莫邪,你进去吧,现在太阳太大了,待会你中暑了。” 莫邪姑娘听了话中的关切之意,反而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陪你等。”郑万厦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瘦西湖的湖水似乎更加活跃了哩。两人一时无言。 过不一会,终于看到了善扬郡主的身影。郑万厦迎上去,挥动衣袖为她解暑,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善扬郡主的脸因为被强烈的日光晒了,有些通红,抬手揩揩额头上的汗水,道:“走,进去再说。”说完迈步进了大门。 到小院之中,李莫邪端来了一碗绿豆沙冰,善扬郡主拿起勺子,吃了两口,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稍稍正常了些。然后善扬郡主便将今日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众人:“秦离焱和钰儿的行踪应该是能够确定了,而且离扬州城不远。” 李莫邪问道:“在哪里?” 善扬郡主道:“大致可以确定两个地方——一是落苍山的白鹤山庄;二是红云谷。秦离焱和钰儿很可能便在这两个地方。” 郑万厦凝重道:“白鹤山庄,庄主吕正声很久不在江湖上走动了,算是半退隐之人,秦离焱怎么会在他庄中?” 周灼华道:“吕正声前些年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是很好,没想到还与秦离焱有些关系呢,咱们这次可有些麻烦了。” 郑万厦闻言深以为然,又道:“那红叶谷也不是什么善地啊,听说不少被朝廷通缉的恶人往里一躲,便是朝廷也没办法。” 善扬郡主自小住在扬州,自然对扬州周围的势力还算清楚,开口道:“红叶谷入谷道路只有一条,却是极为险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是虚言,朝廷纵然有心派大军围剿,也无法将大军顺利开进红叶谷,所以那些恶人都逃到红叶谷中苟且偷生。” 李莫邪奇道:“那朝廷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扬州城对于那些恶人来说,岂不是予夺予取?” 郑万厦解释道:“其实那个地方便是恶人也轻易不肯进入,想要进入红叶谷的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之人。因为谷中,有比这些恶人还要凶恶的人,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想要进入谷中的恶人不仅在入谷之时需要交纳一笔不菲的入谷费,还要发誓永远不踏出红叶谷一步。所以进入红叶谷的恶人,基本上也算是被囚禁了,还怎么能出来为恶?” 李莫邪道:“那也不对啊,那秦离焱他们进这红叶谷干嘛?自己闲着没事干找人囚禁自己?” 郑万厦顺势问道:“是啊,郡主,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我觉得秦离焱和钰儿应该没道理进这红叶谷啊。” 善扬郡主缓缓道:“这消息是从红叶谷中传出来的。”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红叶谷入口常年驻了一些军卒监视谷中动静,就是他们告诉我,看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在昨日清晨入谷。” 这红叶谷也算奇特,入谷之人不得再踏出红叶谷一步,所以也算一定程度上约束了恶人。所以朝廷对此也就没有真个计较,睁只眼闭只眼,与红叶谷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平日里也只是象征性地拍些地方军士在谷外驻扎监视,防止谷中之人出谷。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把那些入谷的恶人记下来,然后上报朝廷,撤销对他们的海捕文书。总之很奇特,红叶谷简直就像帝国的一个秘密监牢一般,心照不宣地与帝国达成一致的意见。 善扬郡主继续说道:“秦离焱和钰儿可都没有犯什么法,朝廷也没有颁下海捕文书,所以守谷的兵卒不认识他们也算正常。” 郑万厦道:“这么说秦离焱他们并没有将苏寅少侠他们掳去红叶谷?” 善扬郡主道:“不好说,但军士确实告诉我只看到两个人进入,而且也没有说清楚是男是女。而白鹤山庄那边,是我的猜测,守城的军士告诉我,看到一男一女扛着麻袋往北而去,而扬州城的北方就是白鹤山庄的所在。” 郑万厦沉吟道:“如此看来,秦离焱和钰儿应该是将苏寅和陆思平放在麻袋之中扛到了白鹤山庄,然后从白鹤山庄又去了红叶谷?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红叶谷?” 周灼华却道:“郑公子,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现在只知道他们的大致去向,根本无法确定他们的行为动机。以我与秦离焱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人心思活泛,机变急智当世少有人能及。他的每一个行为想来都是有目的的,但是我们既然无法确定他的目的,也只好先将蜀山二侠救出,再向二侠询问一番,诸位觉得呢?”郑万厦深有同感,当日雁荡山上,周灼华本是必然擒拿之局,没想到秦离焱居然能用那等方式将自己逼下场,解了当日之围。此人机变可见一斑。 李莫邪道:“嫂子的方法我赞同,先去白鹤山庄救出蜀山二侠。” 郑万厦却道:“不,我看秦离焱这人城府不浅,而且一直很神秘,他入红叶谷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不能多多耽搁时间,及时找到他,逼他说出他的目的才对。” 周灼华问道:“郑公子怎么想的?” 郑万厦道:“我看,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去白鹤山庄救出苏寅他们,一路直接进入红叶谷,找到秦离焱和钰儿,找出他们的目的,相机阻止他们。” 善扬郡主道:“他们的目的我们可以救出苏寅他们之后再问,贸然分兵太危险了,红叶谷中危机重重,咱们最好能不进就不进” 郑万厦道:“欢欢,苏寅他们也不一定知道秦离焱他们的目的,而且我隐隐约约感觉秦离焱的他们所图不小,由我去找秦离焱他们,他留下的信中不是说了下一次见面之时让我给他答案吗?所以他不会轻易杀我,说不定,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而且,他提到的那个圣君,令我很不安” 周灼华淡淡道:“也好,那我与郑公子一道好了,劳烦郡主姑娘照顾好我小姑子。” 李莫邪抗议道:“不行!” 善扬郡主也表示这样不行,她认为红叶谷中太过危险,而且郑万厦内功未复,没有自保能力,不适合贸然进入红叶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定情 最终众人也没有达成共识,谁也无法说服谁,所以众人都沉默不言,场面一下子僵了下来。由于矛盾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善扬郡主和郑万厦之间,郑万厦便试图说服善扬郡主:“欢欢,你听我说嘛,你们三位去白鹤山庄,去找吕正声,他的武功不是很高,你们三人互相照应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救出蜀山两位少侠之后,等我的消息。” 善扬郡主道:“等你的什么消息?你进了谷还能出来吗?你一个人,现在还和废人没什么区别,面对秦离焱和谷中的众多恶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九死一生?” 善扬郡主关心则乱,说话重了些。但郑万厦并没有在意,他还是能分得清好歹的,便耐心解释道:“我就不信秦离焱他们会一辈子待在红叶谷中,只要他们有办法出来,我也一定有办法出来。” 善扬郡主板着脸,沉声道:“不行!” 郑万厦见谈判又陷入僵局,心中大感无奈,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会不知轻重吗?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向你保证还不行吗?” 善扬郡主突然道:“你就是不知轻重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像当年一样莽莽撞撞,像当年一样天真幼稚,要不是你轻易相信别人,会有这么多事?” 郑万厦哑口无言,沉默许久之后,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善扬郡主道:“那你就不要再犯险了行吗?好好,保护自己,咱们一起去白鹤山庄救出苏寅他们,然后跟我回西凉,去找老头子治内伤好吗?” 郑万厦却没有做出承诺,他选择了沉默。善扬郡主只当他是默认,继续道:“老头儿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周灼华好奇道:“郡主姑娘,我真好奇你说的这人是谁啊,你对他有这么大的信心。” 善扬郡主道:“是个已经退隐的前辈,他不让我和万厦在外行走时提起他的名讳,所以,周姑娘,抱歉了。” 周灼华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想知道这般田野麒麟是何身份,但郡主姑娘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是有不世出的奇人异士又何其正常?” 李莫邪对郑万厦道:“申姊姊说的那位前辈,真能治好你的伤吗?” 郑万厦对公孙老头儿自然也有着极大的信心,所以他点了点头,道:“我一直不担心,也是因为知道有他在。” 李莫邪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有那等奇人帮你,你一定能够安然无恙。”郑万厦见莫邪姑娘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虽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才认识两天,这丫头就这般对自己,但还是默默收下了她的好意,感谢道:“不管怎么说,感谢莫邪姑莫邪你的关心。”李莫邪却神色有些黯淡,道:“还是叫不顺口么” 善扬郡主盖棺定论,为之后的问题做了决定:“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咱们一起去白鹤山庄,救出蜀山两位。其实那吕正声也不容小觑,咱们一起去才最保险啊。那现在,咱们各自回房去准备准备吧,待会还在这院中,咱们一起去白鹤山庄。”说完各人便各自回房准备。 郑万厦火速回房,取了佩剑,也没有经过院子,从偏僻处艰难地翻墙而出,由于没有内功傍身,便是轻身功夫也发挥不出来,当真憋屈得紧。郑万厦必须要去红叶谷,他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但是他还是想赌一赌,赌秦离焱,还有钰儿没那么不念旧情,而且他隐约感觉,秦离焱和钰儿最终的目的,没那么简单。所以只要知晓苏寅和陆思平平安无事地被救出来,他就卸下了心中对于两人的愧疚,可以毫无牵挂地去找秦离焱和钰儿,将一切问个清楚,为了找到这个答案,便是丢掉性命也无妨。但颜欢欢是不可能理解的,她很在意他的安危,但郑万厦确实无法说服她此行并不危险,其实他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所以他只是在赌。其实善扬郡主说得没错,他还是很幼稚,很莽撞,很天真。 翻身出墙,拐过墙角便是大街,走得快些,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必已经追不上自己了吧。这般想着,没想到迎面便看见了莫邪姑娘牵着黑里白站在面前。 郑万厦嗫嚅着不知作何辩解,莫邪姑娘催促道:“快上马走吧,待会她们反应过来,肯定会追出来的。到时候你就走不掉了。” 郑万厦没有说谢,他翻身上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保重!”说完又加上了两字:“莫邪。”说完再也不敢去看莫邪姑娘的脸,策马转身便走。忽然间感到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腰,郑万厦低头看去,确实是一双洁白纤手,后背犹如被一片温润的水波浸透了,他不自觉地转头,但一个小脑袋已经靠在了他的肩上,是莫邪姑娘。郑万厦头脑一片空白,道:“莫邪你?” 莫邪姑娘柔声道:“我知道说服不了你,你一定要去的话,我只能陪着你去了呗。” 郑万厦苦笑道:“莫邪妹妹,这又是何必呢?” 莫邪姑娘听了一脸甜意,催促道:“咱们赶紧走吧,再不快些,嫂子和郡主姊姊就要追来咯。”这般说着,双手还是紧紧地环住郑万厦的腰,身子紧紧靠在郑万厦的后背,莫邪姑娘的青丝被风吹乱,飘到了郑万厦的鼻前,像是瘦西湖湖水被柳条轻轻拨动一般。 两人策马奔出扬州城,直往红叶谷的方向飞奔而去,夏日的阳光有些炽烈,但这也不妨碍两人的心跳。莫邪姑娘紧紧抱着郑万厦,郑万厦能清晰地感觉到莫邪姑娘的心在扑通扑通挑,可是他又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她的心跳,也许两人的心脏都在跳动,只是,恰好跳成了一样的频率,饶是以郑万厦感官聪敏也没有分辨出到底是谁的心跳。 郑万厦向身后的人轻声道:“莫邪妹妹,此行会很危险的。” 莫邪姑娘似乎有些困意,靠在郑万厦的身上睡着了,郑万厦叹了口气,缓缓将马速降了下来,然后保持着一个匀速走着。夏日韶光绚烂,草没马蹄,路边的野花开放得极其野,东一丛,西一丛,却极有生命力。树荫下很舒服吧,这般想着,郑万厦驱着黑里白走到了一片树荫下,任由莫邪姑娘靠着自己睡去,而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生怕背后的人儿不舒服。 蝉鸣当真恼人哩,青草长得真野,像火一般,在原野上以燎原之势,直直占领了天际,风儿吹过,万千草儿一齐摇摆,这是生命的律动哩。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邪姑娘才悠悠醒转,她睡得很舒服,但因为这个睡姿压到了一边脸颊,所以流了一些口水在郑万厦的后背上。她很尴尬,却没有告诉郑万厦这个问题。郑万厦回过头来,问道:“醒了?” 莫邪姑娘见马儿停在了树荫下边,显然是为了不让自己遭受日晒之苦,忽然间莫邪姑娘道:“咱们在这停多久了?” 郑万厦道:“不知道呢。” 莫邪姑娘有些愧疚,心中暗道:怎么又拖他后腿了?虽然以前根本没有拖过郑万厦的后腿,但她仍是这般想了,或许她觉得,今日没有帮他说话,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便算是拖他的后腿吧。所以莫邪姑娘道歉道:“对不起啊耽搁了这么多时间。” 郑万厦摇摇头,道:“没有的事,莫邪妹妹,谢谢你了。” 莫邪姑娘一愣,道:“谢我?谢我什么?” 郑万厦认真道:“谢谢莫邪妹妹的一番心意,我,很高兴。” 莫邪姑娘展颜一笑,道:“高兴就好了,咱们出发吧,去将你的事办完,带我一起回西凉可以吗?” 郑万厦道:“可以,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对了,我还要去剑林,闯那天下有名的剑林三关。” 莫邪姑娘道:“好啊,那你闯过之后,想带走哪一柄剑呢?我想想,流火剑很不错呢,龙泉也不错,适合你用,要不然啊,就拿巨阙,可惜巨阙有些笨重,你日日扛着只要腰要压坏”莫邪姑娘一口气说了许多门中古剑,倒像是郑万厦已经通过了剑林三关,在挑选宝剑一般。但剑林中名剑太多,挑来挑去,莫邪姑娘自己也有些迷糊,“还是流火吧,古剑流火,一定很适合你用。” 郑万厦摇摇头。 莫邪姑娘问道:“不满意啊?”又昂着脑袋想了想,道:“素尺剑呢?怎么样?挺短小,用来防身很不错的。” 郑万厦仍是摇了摇头。 莫邪姑娘奇道:“还不行啊?那你是喜欢长剑还是短剑?阔剑还是细剑?软剑还是硬剑?” 郑万厦摇摇头,道:“我会告诉剑林掌门,我不想要剑,请他允许我取走一个人。” 莫邪姑娘听出了他的意思,红霞一下子升到了耳朵根,更不用提满脸的通红,轻声问道:“你想,取谁啊?” 郑万厦翻身下马,将莫邪姑娘抱了下来,面对着她,将清风拨乱的秀发给她轻轻拢了,注视着她,认真说道:“我要娶你。”莫邪姑娘闻言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流转,莫邪姑娘虽然羞得满脸通红,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柔声道:“我等你。” 正是: 红颜未老,江湖饮马踏歌。 韶光正好,不如结芦为家。 荆钗挽发,情起因缘为谁? 雪底封刀,落红染了白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殉剑 郑万厦心中估算着距离,这红叶谷距扬州城恐怕少说也有百余里,而且丘陵丛生,道路曲折,若非及时遇到了驻扎在红叶谷外的帝国士兵,恐怕他和莫邪姑娘都要在这荒草丛生中迷失方向了。驻守红叶谷的士兵也很奇怪,这对青年男女为何要问红叶谷那等凶地在何方?便多问了一句:“两位问红叶谷所为何事?” 郑万厦胡乱道:“听闻红叶谷尽是红叶,所以想去看看哩。” 驻守士兵翻了个白眼,心道:说谎也不编个可信度高的,你听说过大夏天有红叶的?不过见这两人身携长剑,想来是有武功护身之人,反正只要不是谷中之人擅自出谷,咱们兄弟也不用多管。抱着这般想法,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叮嘱了一句:“谷中危险,两位小心。”提醒一下这对小情侣便好。 郑万厦笑道:“多谢军爷了。” 那军卒见这年轻人彬彬有礼,心中不禁增了几分好感。郑万厦与李莫邪告别了驻守在红叶谷口的守军,李莫邪坐在马上,郑万厦牵着黑里白往红叶谷走去。 李莫邪道:“万厦哥哥,你累不累?要不你把佩剑给我拿着吧。” 郑万厦笑道:“不累,就快入谷了,咱们得小心些才是。莫邪妹妹帮我拿吧,谢谢你了。”说完将手中的剑递给李莫邪,莫邪姑娘心中甜滋滋的,笑嘻嘻地接过郑万厦佩剑,抱在怀中。莫邪姑娘背上本来就背了一把剑,现在怀中又抱了一把剑,显得不是很利落,却又莫名多了些娇憨的气质。 郑万厦见了便打趣道:“前也是剑,后也是剑,莫邪女侠真是不让须眉哩。” 莫邪姑娘被心爱之人调笑,感到十分愉快,眉梢眼角都尽是笑意,幸福仿佛能从她娇俏的脸上溢满出来。莫邪姑娘开始打量起郑万厦的佩剑。她本是剑林掌门的女儿,出身天下用剑第一名门,对于剑器鉴赏自然独到,此刻却没从这佩剑中看出个所以然,这剑普普通通,不知郑万厦为何一直带着。“万厦哥哥,你为何一直带着这把剑?郡主姊姊家中不是有不少好剑吗?”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想起秦离焱当日离开时曾说:“你的西凉剑因我而丢,我便送你一把天下剑”,也许这便是天下剑吧,最平凡,所以最能代表天下。郑万厦便幽幽道:“莫邪妹妹你还说呢,这把剑可是你剑林的客卿,胡风子大师打造的。” 李莫邪矢口否认道:“不可能,胡客卿十年之前便已经封炉隐退,便是我剑林中的客卿称号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称号,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剑林过了。” 郑万厦便将之前秦离焱与钰儿带他去找胡风子铸剑一事告诉钰儿,钰儿听完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看,道:“这不可能是胡客卿的手笔。胡客卿铸剑从来不会用这等材质较脆的生铁,因为生铁太脆,一把剑,韧性要比锋利重要许多。我剑林中的剑有不少是出自胡客卿,虽然是硬剑,但便是受千斤之力也不会折断,会弯却不会折断。”说完食指和中指在剑身轻轻弹了弹,道:“这柄剑声音浑浊,闭塞不通透,韧性显然不足。绝对不是胡客卿的手笔。” 郑万厦也并非一定要与她辩个明白,只是因为这把剑意义非同寻常,他不想随意丢弃便是了,听李莫邪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赞叹道:“莫邪妹妹真是厉害。其实我也很怀疑,这是胡风子前辈随便从哪个铁匠铺买来糊弄我的。但我若是这般说了,岂不是有损他一代铸剑宗师的威名?而且对剑林的名声也不大好。” 李莫邪看着靠近剑柄的那里的一行小字,感觉郑万厦的想法虽然荒唐,却也很可信,道:“真不知道胡先生这些年在干什么,居然行这等不磊落的龌龊之事。” 郑万厦道:“胡风子前辈居然和秦离焱他们认识,这件事妹妹你怎么看?” 李莫邪道:“胡先生苦心孤诣铸造出的剑十年之前被易至阳夺走之后,他便再也不是一个铸剑师了,父亲告诉我,那是因为他的魂丢了。父亲对此事一直很愧疚,虽然他没有对哥哥和我说过,但我知道,他心中是愧疚的,因为没有拦下易至阳,所以让剑林失去了天下第一铸剑师。后来胡先生要离开,父亲便也没有强留。” 郑万厦问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那柄剑,为什么对胡前辈那么重要?” 李莫邪当时尚且年幼,所知也有限,所以她很努力地挖掘记忆中关于这件事的回忆,道:“胡先生在我剑林留剑有三,其一重剑‘地脉’,沉重无比,仅次于巨阙,但锋利尤胜之;其二凶剑‘碧落’,乃是家父佩剑,也是胡先生年轻时最得意之作;其三仁剑‘无殇’,这把剑我也没有见过,在剑林中也是一等一的机密,听说也不是胡先生铸造,只是他将‘无殇’寻到送回了剑林。且不论‘无殇’,‘碧落’承胡先生之年轻锋芒,‘地脉’以硕大剑身冲淡了剑本身的杀气,本质上还是一把凶器。胡先生都不是很满意,所以他花了七年之功,用最上等的材料铸造出了那柄最好的剑,那把剑是他的一生心血,号称胡先生的‘此生最得意’,也是有望能一举改变兵器谱排名的神器。”郑万厦自然明白改变兵器谱的排名意味着什么——不过是神器夺魁罢了。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震惊了天下。易至阳独闯剑林,在观剑礼上,将那柄剑夺走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那柄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现在世人眼前,便被易至阳雪藏起来,后来易至阳在黄马镇与天下高手一战,不知所踪,那柄剑便也不知所踪。胡先生呕心沥血之作被夺,一夜白头,宛如失去了灵魂一般,他告诉家父:‘此生,再也不能再铸剑了’。其实当时家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柄剑会对胡先生那么重要,后来也应该能够猜出些许原因。因为就算是我不谙世事,后来也开始慢慢懂得了原因——” “那柄剑,乃是活人血肉铸成的而献祭之人,只怕便是胡先生的至亲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胡先生的儿子,起初以为他外出了,可是后来哥哥告诉我,他没了,万厦哥哥,你知道‘没了’是什么意思吗?没人知道他是自愿投入熊熊烈火,还是被逼的,总之没了,便是连尸首也找不到了。那柄剑,对于胡先生来说,或许不止是剑,还是一个颇受煎熬的灵魂吧后来胡先生便告诉家父,想要退隐,但也没说要在哪里退隐,没想到胡先生居然隐居在扬州。可是他为什么会与秦离焱他们有了瓜葛呢?”莫邪姑娘这两日来,一直听说秦离焱和钰儿的斑斑劣迹,所以得知剑林客卿与这两人扯上关系便有些担心。 郑万厦听完也很震惊,没想到那柄流传多年的剑,居然是这般残忍的手段才铸造出来。听说很久以前也有铸剑师以身殉剑,铸出的剑就会很有灵性,那两个人是夫妻,正好也叫干将和莫邪,而他们铸出的剑,便以他们的名字命名。郑万厦看向马上的莫邪姑娘,忽地心中一疼,问道:“莫邪妹妹,怎么不见你提你的娘亲?” 听了此话,莫邪姑娘原本眉开眼笑的脸庞忽然间黯淡下来,低声道:“我父亲说,我的娘亲,在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 郑万厦心中暗暗疼惜,他方才只不过因为干将莫邪殉剑而亡的典故联想到李干将和李莫邪起名的含义,便随口问了,没想到真是如此,有人牺牲才铸就的干将莫邪,原来莫邪姑娘,也是可怜之人。便开口安慰道:“没关系,娘亲她在天上看着你哩。你能听见吗?”郑万厦忽然闭眼做聆听之状,莫邪姑娘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一脸好奇,郑万厦睁开眼,道:“伯母说,要我好好照顾莫邪妹妹。”然后又抬头对着天空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莫邪妹妹一辈子的。” 莫邪姑娘已经是泪流满面,将郑万厦的佩剑放在臂弯里,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郑万厦却回过头来对她展颜笑道:“你看,我可答应伯母了。你也得答应我,别嫌我烦。” 莫邪姑娘大眼睛入神地看着郑万厦,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然后掉到衣服上。郑万厦笑道:“不哭了,哭久了会变丑的。”说着将黑里白喝住,把莫邪姑娘抱了下来,放在自己面前站好,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 莫邪姑娘忽然紧紧抱住他,把脸埋进郑万厦的胸膛,郑万厦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放心吧,有我在,莫邪妹妹就没事。” 这般抱了一会,莫邪姑娘抽泣渐止,肩膀停止了抽动,郑万厦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哭成啥样了。”莫邪姑娘依言抬起头,鼻头通红,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梨花带雨,楚楚生姿。 郑万厦道:“走吧,咱们入谷,从这里进去,就是红叶谷了,莫邪妹妹,无论有多少危险,我都会站在你的前边的。”莫邪姑娘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眼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茶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善扬郡主和周灼华尚且不知郑万厦和李莫邪已经悄悄去了红叶谷,在院中等候多时还不见二人出来,善扬郡主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念头。方才莫邪那妮子说去出恭,怎么去了那么久?这般想着,只听周灼华也皱眉问道:“他们怎么还没弄好?” 善扬郡主道:“我去看看。”说完向郑万厦的房间走去。周灼华也一同前去。敲了敲门,无人应声,善扬郡主向房间里边喊道:“万厦,你好了吗?”还是无人应答。周灼华用力一推,房门便被推开了,房中哪里还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跑到马厩之中,黑里白也不知去向。善扬郡主又跑去了茅房看了看,哪里还有莫邪姑娘的人影。善扬郡主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显得有些心累,道:“他们两个肯定去红叶谷了。” 周灼华却出奇地淡定,道:“那黑马脚力颇强,只怕就算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 善扬郡主点头道:“是这样。哎,万厦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要是他有个好歹,我我怎么向老头交待?”说着说着语气不禁有些焦急。 周灼华苦笑道:“哎,我那小姑子也一样地不让人省心啊。没想到她哥哥刚走,她就这般无法无天,我也愁着该怎么跟夫君交待哩。”两人此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对视一眼,忍不住想要抱头痛哭一番,后来忍住了。 周灼华又道:“算了,咱们担心也无用,我那小姑子武功还算不弱,只盼着他们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咱们俩还是先去白鹤山庄将蜀山二侠救出来,再议去红叶谷相救他们两个之事吧。” 善扬郡主还是很担心,但也知道事成定局,再怎么样焦急也没有办法了,这相救蜀山二侠一事刻不容缓,多耽搁一刻两人便多一分危险。便道:“好,咱们快走吧。” 说话间,两人便从马厩中牵了马,两人两马正好。由于善扬郡主本来就在家中养了一匹马,后来秦离焱和钰儿又没有来得及将他们的马带走,所以善扬郡主家的马厩一度有过四匹骏马的盛况,虽然现在郑万厦和莫邪姑娘将黑里白骑走了,却还是有三匹大马在马厩之中。善扬郡主骑了自己养的那匹坐骑,周灼华选了小红马,周灼华心中暗道:为啥女孩都喜欢这小红马?善扬郡主不知道,仅仅是因为周灼华来自南方神秘世族,族中图腾乃是朱雀,又是周室后裔,上承火德,对应的颜色便是赤红。所以周灼华喜欢通体赤红的小红马也无可厚非。 两人牵了马,走出家门,上了马便向城北城门奔去,但闹市人还是不少,所以两人并没有真个纵马飞驰起来。直到出了城门,两人才挥舞着马鞭,提升速度往北边落苍山奔驰而去。两匹骏马全力奔驰之下,百里距离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光阴。此时那座在平原地区颇见雄奇的落苍山便已出现在眼前。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即便落苍山已经出现在眼前,善扬郡主两人又再度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山脚之下。瞧着山中若隐若现的巍峨房屋,周灼华赞叹道:“啧啧,这白鹤山庄好生气派啊,虽然这吕正声隐退江湖多年,看来是另外找到了生财有道的方法啊。” 善扬郡主以前从没来过这白鹤山庄,自然不知道这白鹤山庄是做什么生意的,善扬郡主经周灼华一提醒,心中倒是存了个心眼,回去之后找卢大人查查这白鹤山庄的底。 两人骑着马从山脚走了一段,后来山路愈见崎岖,两人便只好下马,牵着马儿石阶而上。幸好白鹤山庄也不算白占了这山,将山路仔细修缮过,不少地方还砌着石阶,看来费了不少民力和财力。 好在白鹤山庄并没有建在山顶,而是依山而建,循着地形在半山腰间建起一座山庄。两女都是身怀武功之人,所以也没觉着有多累,一路赏着盛夏山中小景,有说有笑,不觉间便已经到了山庄门前。 一庄僮见有客来访,便叫住二人:“女客留步,入庄前请告知身份,小子好去向庄主禀报。” 善扬郡主道:“劳烦小哥,去告诉吕庄主,申锦蓉与周灼华求见。”然后便见那庄僮一溜烟跑进了庄中。稍顷,那庄僮又跑到门口,向两女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庄主有请。” 善扬郡主和周灼华拾阶而上,进入这白鹤山庄的大门。在庄僮的带领下,穿过回廊和几个小门,便看见一个身着华绸,仪态富贵的中年人,嘴唇上蓄了一字短须,目光精光闪闪,显得极是精明。看来这便是这白鹤山庄之主——吕正声了吧。 这般想着,那中年人已经拱手见礼道:“申侄女,稀客啊,怎么还有空来我白鹤山庄做客?” 善扬郡主道:“庄主,初次登门,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吕正声扶着唇边的短须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顿了一顿,又问道:“这位小姐是?”周灼华微微一福,道:“周灼华,见过吕庄主。”周灼华乃是千秋世族周家的天下行走之人,自然不肯在外自执晚辈之礼,所以便平辈论交了。 吕正声见这年轻女子仪态不凡,顾盼间气质不俗,心中收了几分小觑。将两人招呼坐下,唤来小厮看茶,便不再开口,等着善扬郡主主动开口。 善扬郡主见吕正声并没有开口询问的打算,心中正盘算着要如何开口询问。周灼华从旁道:“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却见她端起茶来,捏着茶盖轻轻拨了拨茶,认真观看了茶水的色泽卖相和茶叶的舒展姿态;然后第二次用茶盖拨了拨茶,将茶杯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品这名茗的清香火候;第三次用茶盖拨茶,才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品味茶水的口感回香。周灼华赞叹道:“好茶,茶叶条索紧结,不蔓不枝,色泽绿褐鲜润,叶片红绿相间,这茶水汤色橙黄明亮,入鼻时香气馥郁,入口时香高而持久,回味悠长,‘岩韵’明显。” 一番话将吕正声说得目瞪口呆,见这年轻女子居然对茶道有如此研究,心中更加震撼,道:“姑娘好眼光,这武夷山大红袍又有茶中状元之说,这活c甘c清c香的特点可都蕴含在这小小杯中,没想到姑娘居然能有如此见识。” 周灼华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恰好喝过几年大红袍罢了。” 吕正声眉梢轻扬,“哦?”他倒是没想到这年轻姑娘顺杆往上爬,说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言,要知道,这大红袍自己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托了多少关系,才花重金从武夷山买了过来,她居然说喝过几年。便是京城的公主也不见得敢说这种话。 周灼华听他质疑,笑着道:“这岩茶呢,也不能都以大红袍而概之,其实按照茶叶的品相高低,亦有四等。” 吕正声道:“愿闻其详。” 周灼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扳着手指细细数道:“品质上等的武夷岩茶,香味隽永,兰花气息深沉持久,茶汤呈琥珀之色,明亮通透,生津回甘,浓饮不见苦涩,淡泡亦觉清香。照着这个标准,便有四等:其一者,大红袍,最是有名;其二者,铁罗汉;其三者,白鸡冠,其四者,水金龟。我看吕庄主这茶汤虽有琥珀之色,却又有淡淡泉香,想必是用这落苍山上的清泉烧开浸泡了。也费了庄主一番心意,可是,依灼华看来,庄主这茶不是大红袍四遍五遍之后的水,便是有人用此等铁罗汉以次充好,骗庄主这是大红袍哩。” 吕正声这下子真是心服口服了,坦白道:“周小姐,在下也未曾想到两位今日造访,便来不及准备上等茶叶,只随便将这大红袍再过一遍水就是了,请周小姐和郡主不要见怪。”其实这大红袍本来就已是上等茶叶,只不过方才为了炫耀才没有特别说明,此时被周灼华一语说中,吕正声也觉得有些面上挂不住,便这般自承不该了。 周灼华笑道:“吕庄主不用客气,冒昧造访已经是给庄主添麻烦了。”其实这也是周灼华善于把握人心中所想的缘故。她家住岭南,山民采摘了大红袍自然是先往周家卖。所以一闻便知吕正声泡的乃是大红袍,便知他存心在炫耀,所以便顺势折折他的威风,也为以后的谈话能够顺利进行打下基调,教他不敢轻视二女。周灼华这般隐秘心思自然不会流露出来,反而赚得那吕正声心悦诚服。 吕正声道:“周姑娘对茶道颇有研究啊,在下对茶道研究不深,只不过听人说喝茶养生,又有些附庸风雅的意思,所以随便买了些茶叶来喝着玩就是了。”方才周灼华品茶的过程正是深谙品茶之道的人才会有的习惯,所以吕正声便以为她是真正的行家,便顺势自承业余,免去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尴尬。 周灼华道:“不敢说颇有研究,随着家中长辈喝茶,不知不觉便养成了些繁缛礼节,倒叫庄主见笑了。” 两人一番寒暄,宾主尽欢。吕正声收起轻视,正色道:“不知两位来此,所为何事?” 善扬郡主心道:总算进入了正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中伏 听得吕正声发问,善扬郡主便知道,此次谈话,至少目前为止,是她与周灼华占了上风了。“庄主,我有两个朋友从扬州城出发,往北来了,是不是经过贵庄了?” 吕正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听着善扬郡主发问,眼睛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郡主问完之后放下茶杯道:“请申侄女明言,您来鄙庄想要我为您做什么?” 善扬郡主不禁一愕,又道:“既然庄主快人快语,那锦蓉也就明说了,我的两个朋友被歹人劫持,如果途经贵庄,我希望吕庄主能提供一些他们的消息给我。” 吕正声哈哈笑道:“我道是何等重要之事呢,小事一桩呀。昨日我庄中正好来了两位客人,只是不知是不是郡主朋友了。要不要我现在将他们叫出来与侄女见见?” 善扬郡主怎么会料到此行如此顺利?便是一旁的周灼华也感到不可思议,原本以为会有一番波折才能套出秦离焱等人的线索,没想到这吕正声如此好说话。善扬郡主道:“好,那就有劳庄主了。” 吕正声唤来一名小厮,吩咐道:“你去将两位客人请过来,就说有朋友到访。” 周灼华柳眉轻蹙,觉得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暗中扯了扯善扬郡主的衣袖,要她小心一些。善扬郡主心中也因为过于顺利有些不安,此时见周灼华提醒自己,便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暗中手按长剑,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一会,未见其人便听见一阵银铃般的轻快笑声传来:“吕庄主,是哪位朋友来了?” 周灼华不知这声音是何人,善扬郡主却是知晓,听着声音,是钰儿无疑了,他和秦离焱当真在这白鹤山庄,那去红叶谷的又是何人?未容善扬郡主多想,一道明亮蓝色身影便穿入了大厅之中,那身影身量苗条,动作轻快,想来是个活泼的少女。那身影见了善扬郡主,却忽然动作一僵,笑容收敛,沉声道:“是你?!” 周灼华定睛瞧去,这少女面容姣好,应该和李莫邪年岁相差仿佛,皮肤白皙水润却要胜过李莫邪不少。轻施黛粉,眉清目秀,颇有几分楚楚动人姿态。 善扬郡主见果然是钰儿,笑道:“钰儿妹妹,好久不见。” 钰儿闻言忽然间便绽放了灿烂笑脸,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挽者善扬郡主的胳膊道:“我当是谁呢,没想到郡主姊姊真是好手段啊,短短时日便又找到了我们。”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男人身影,一身白衣,这是蜀山灵剑门门人所穿常服,来人正是蜀山少侠——陆思平。 陆思平也是愕然道:“郡主?” 善扬郡主见陆思平也来了,心中更是疑窦重重,为何与钰儿在此处的是陆思平,秦离焱呢?苏寅呢?善扬郡主推开钰儿的胳膊,向陆思平道:“陆少侠,是我招待不周吗?为何要匆匆离开呢?”这般说着,向陆思平投去询问的目光,用身体挡住钰儿看到自己和陆思平的眼神交流。 陆思平歉然道:“抱歉了郡主,我和师兄有些私事,便先行离开了。” 善扬郡主皱着眉头,实在不解陆思平为何这般说,他不是被钰儿和秦离焱劫持而来的吗?现在为何又不肯说出真话?难道是因为钰儿在此不能开口?为什么不能开口呢?善扬郡主又问道:“那你的师兄苏少侠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确认了陆思平没有危险之后,善扬郡主紧接着便确认苏寅的安全。 陆思平微笑道:“师兄和秦兄去了别处办事,用不了几天便会回来的。”善扬郡主道:“秦兄?”陆思平道:“是啊。” 善扬郡主道:“他们一起去了红叶谷?” 陆思平惊讶道:“郡主你怎么知道?他们正是去了红叶谷。” 善扬郡主问道:“为什么?”善扬郡主越来越晕了,这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何陆思平不像是被劫持,倒像是自愿与秦离焱他们为伍?苏寅和秦离焱去红叶谷为了什么?秦离焱和钰儿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一切,善扬郡主都需要一个答案,却没法直接说出来,所以只这般问了三个字。 陆思平却似有些不耐烦,道:“郡主你就别再问了,我们师兄弟的事,日后会向郡主解释清楚。” 善扬郡主还想再说些什么,周灼华突然止住她,道:“没关系,他不想说,就不说了。申姑娘,咱们来这里的目的便是找到他,现在找到了,将人带回去就可以了吧?” 钰儿姑娘道:“这位是谁?好大的口气。”吕正声道:“周姑娘,陆少侠是我白鹤山庄的客人,你未免也太不把我白鹤山庄放在眼里了。” 周灼华虽然出身显赫名门,但因为家族一直比较低调,所以周灼华行走江湖之时,给人的印象一直比较谦逊,没有威胁。但此刻,周灼华却将她的强势展露无疑,脸上冷若寒霜,那张不似人间之物的俏脸上不见任何情感,道:“我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我不希望在这里多耽搁时间。”这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善扬郡主对于周灼华这前后转变,也有些不适应,在她看来,这女子虽然武功高强,但脾气秉性也算是极好的,轻易不会动怒,没想到今日在这白鹤山庄的一番纠缠却惹得她怒火发作,心中暗道:果然只有李干将能降住她么。又转念一想,李莫邪与郑万厦一起去了凶险无比的红叶谷,此行追踪的重点——秦离焱,也去了红叶谷,更不知郑万厦与李莫邪两人会遇到多少危险。周姑娘曾答应过李干将要保护好李莫邪,怕也是因为这一层原因,所以才想要赶紧将此间的事了结了,再赶往红叶谷吧? 钰儿姑娘解下腰间长鞭,往地上一抽,声势非同寻常,道:“不管你什么身份,这里都不是你能够撒野的地方。吕庄主——” 吕正声沉声道:“属下在。”原来这钰儿姑娘也并非这里的客,而是这里的主人。善扬郡主心中对钰儿和秦离焱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吕正声不知向何处一挥手,一群手持兵器的下人突然出现,将大厅中的善扬郡主和周灼华包围。善扬郡主心中一凛,果然有诈。吕正声对两人道:“周姑娘,申侄女,今日恐怕只能得罪了。” 周灼华的面上不见任何情感,不是冰冷,不是冷漠,冷漠至少算是情感,周灼华却像是玉石铸成的一般,俏脸上没有任何情感流露,即便见了伏兵,也是如此,精致的脸庞当真如同名贵的玉石经天公雕琢而成。她缓缓拔出了离阳剑,剑身的血槽忽地泛起了一抹红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没人注意到,仿佛预示着此地,即将到来的血腥。周灼华淡道:“三息之数,让人跟我走,否则,死。” 陆思平哪里想到几人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相斗,劝阻道:“郡主,你们的好意陆某心领了,但是现在陆某真的不能走”陆思平几乎是恳求地说出这句话。善扬郡主见陆思平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道:“陆少侠不用担心,若是有什么顾忌,咱们回去再说。” 周灼华睁开了眼,冷冷扫过场间众人,道:“三息已至。” 钰儿娇喝道:“休得猖狂,报上名来,本姑娘来见识你的手段。”说完提鞭上前,手腕轻动,软鞭呼啸着向周灼华袭去。 周灼华冷冷道:“‘朱雀’周灼华!” 钰儿心中一凛,原来这女人便是周灼华。钰儿之前总是听郑万厦和秦离焱提起周灼华,而且言语中很是忌惮,钰儿心中便老大不服气。此时争胜之心大起,身形随鞭而上,与周灼华缠斗作一起。 白鹤山庄庄主吕正声见钰儿已经动手,向众人喝道:“动手,杀了她们。”说完便抢过下属的一把刀向善扬郡主砍去。众人纷纷挥刀看向两女。倒将陆思平一把推出了大厅之中。 周灼华见钰儿长鞭呼啸而至,侧头避开,长鞭一瞬间绷直有如长剑,立劈而下。周灼华身形微动,笔直的长鞭便顺着她的衣裙擦身落下,又回复软鞭本来形态,被钰儿姑娘转手收回。周灼华忽地后退一步,离了钰儿姑娘,却近了两名挥刀来犯的山庄打手,长剑一挥,两人的腹部便被齐齐划开了一个巨大口子,内脏肠子滚落在地,两人见状大惊,低头捧住肠子想要塞回肚子。但片刻之后,他们的身形便僵住了,身子直直栽到地上,一剑封喉。其余庄客见状不免胆寒,但也生生激发出了悍不畏死的勇暴血气,眼眶充血向周灼华砍来。钰儿见众人将周灼华团团围住,自己从长鞭根本无法施展,便冷静瞧着局势。 周灼华方才杀两人之时,被那两人血污溅到裙摆之上,眉头紧皱,很是愤怒,虽然穿的是火红长袍,沾了鲜血也看不出来,但周灼华很不高兴。所以她不再用剑杀人,而是用剑拍人,那三尺离阳被她用作大锤一般,横着剑身拍在山庄打手身上,被拍之人如同巨木横击,身体被巨大力道抛出,砸坏大厅之中不少桌椅。 这样一来,周灼华身遭人便越来越少,因为越来越多的人都被拍飞了。眼前的场景很难令人置信,这美貌女子的战斗方式,未免也太剽悍了吧?况且,这得要有多大的手劲才能如此轻易地将一个成年男子拍飞。钰儿不禁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离阳剑,心中极是震撼,挥动软鞭,不断从旁袭扰,看来今日当真需要围攻之力才能斗过这女子了。 善扬郡主那边情况却不容乐观,吕正声虽然一副生意人模样,其实手上功夫也颇为不弱,加上这些庄客都是些悍不畏死之辈,善扬郡主又不愿意真个杀人,所以被团团围住,剑光,刀光纷飞纵横,偶尔能瞧见善扬郡主身形飘动,但此刻脸颊上也挂了不少血滴,想来应该是庄中打手的。 钰儿决定先将周灼华打败,再去对付善扬郡主,所以从地上拎了一把长刀,弃了手中软鞭便加入了围攻周灼华的战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神剑离阳 善扬郡主回头一剑刺伤正欲偷袭的那人手腕,迎面又是吕正声的朴刀,善扬郡主疲于应付,急忙回剑格挡,吕正声力气不小,当头劈下的一刀震得善扬郡主虎口发麻,但来不及歇口气,左边又有刀光掠来,善扬郡主情知不妙,厅中狭小,无法施展,便且战且往厅外退去。 钰儿姑娘虽然秀气,拿着朴刀甚至显得与娇小身躯有些格格不入,但挥舞起刀法来却颇为老练,凌厉无比,若非钰儿从旁牵制,只怕周灼华早已经将这些庄客杀个精光了。周灼华手中离阳剑比起朴刀更为沉重,但周灼华持着此剑战斗半天也不见疲态,教人怀疑这真是个女子吗?怎比男人还凶猛? 钰儿姑娘此时方知郑万厦和秦离焱所言不虚,周灼华确实实力强横。心中这般想着,却还是不肯服输,手上朴刀挥舞更加暴烈,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周灼华怡然不惧,虽然被这般打法逼得险象环生,但面对钰儿之时,反而以更加暴烈的招式回应之。周围众庄客见这两个女子招招搏命,心中都兀自骇了三分,却也被钰儿鼓舞,生生激出一股子血气,不管不顾便朝着周灼华招呼而去。周灼华一时间陷入被动。 此时善扬郡主一边已经将战场拉到了厅外院中,这大厅之中甚是宽敞,众人围攻周灼华也被周灼华用离阳剑拍飞不少,此时还在苦苦坚持的,倒都是众庄客中的精英,这些以钰儿为主,渐渐有了些合击阵法的味道,给周灼华带来不少麻烦。 陆思平前些日子与周家杨峥沈萍盖相斗时落下的伤势至今未愈,况且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有心相助,也无从插手,只能在一旁看着。此时善扬郡主与吕正声又狠狠对拼了一记,善扬郡主连连后退,吕正声得理不饶人一步踏上,双手举刀往善扬郡主小腹砍去。善扬郡主方才与他对拼余力未消,此刻身体尚且没有重心,急促向后闪避这一刀之时,身体便往地上摔去。便是这个空隙,数把刀几乎同时砍向了地上的善扬郡主,千钧一发之际,钰儿突然喝道:“不许伤她。”同一时刻,陆思平横剑来挡住无数把刀,将善扬郡主拉了起来,横剑面对一众庄客和吕正声,道:“吕庄主,请不要再打了,我会与郡主说清楚。” 今日白鹤山庄庄客死伤不少,此刻岂能因为陆思平一句话说罢手就罢手?就算钰使说了不能伤她,也先将她擒下来,折辱一番再说,要不怎么跟众多兄弟交待?这般想着,吕正声喝道:“闪开!”挥刀便要将陆思平逼开。 但陆思平分毫不退,使出蜀山剑法横挡竖挡,一边道:“吕庄主,不要再打了”但由于没有内力傍身,不过十合之数,手中长剑便被吕正声打落。吕正声横刀在他颈间,道:“你闪不闪开?再不闪开我杀了你。”陆思平仍在求道:“吕庄主,请不要再打了。” 吕正声却不敢真个动手杀了他,毕竟是火使和钰使带来的人,便伸手拉住陆思平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到地上,对身后两人道:“把他拖走。”两人将陆思平架走。吕正声道:“申侄女,我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故交一场,你今日来我山庄大开杀戒,吕某便容你不得,就算申首辅今日在此,某也要将你擒了为死去家丁谢罪!” 这完全就是欲加之罪了,且不说善扬郡主一直处于下风被动防守,便是吕正声口中的家丁也是他提前安排的凶徒,况且凭心而论,善扬郡主其实并没有真个杀了谁,战斗至今,善扬郡主虽然伤了人,却始终不曾下重手,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也只能骗骗自己了。所以善扬郡主并没有理他,见陆思平被制住,心中打定了主意今日要将陆思平带走,不能将他留在这里。这般想着,抬手拢了拢微乱的秀发,沉声道:“吕庄主,今日我一定要带走陆思平,你小心了。” 钰儿方才与周灼华激斗正酣,没想到周灼华这般美人用起剑来竟也走的生猛路子,大开大合,这般战斗倒是颇为痛快。周灼华虽然被众人围攻,倚仗离阳剑之利,却丝毫不惧,众人手中的朴刀都被磕出缺口,周灼华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虽然手中重剑凶横无匹,偏生脸庞古井无波。 钰儿不禁暗暗有些心焦,她可是知晓善扬郡主的厉害的人,若是这边不能赶紧取胜去相助吕正声,只怕有些不妙。焦急之下,手中朴刀立时乱了方寸,周灼华抓住机会,一剑直来,将钰儿逼退,回身刺出两剑洞穿两名庄客。情势更加不妙。钰儿心中正恼,突然从大门瞥见了善扬郡主危急情况,不由自主张口叫道:“不许伤她!”又立刻后悔了,现在都什么时候,怎么还这般让自己人束手束脚?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喊出来,也许,她曾经送过善扬郡主一根发钗,也许善扬郡主曾在家中宴请过自己也许,是因为杀了她,那个呆子会难过吧。郑万厦,呆子! 钰儿甩甩脑袋,将那些无关紧要的念头甩出脑子,见周灼华又在逞凶,娇喝一声:“呔!”挺刀又上前与周灼华相斗。周灼华身上已经染了很多的血迹,她是个女子,生性爱洁,此时却满身血污,所以她很不高兴。她的眉间布满寒霜,她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只想结束战斗,然后将这身衣服换下。 周灼华抱了那般想法之时,手中离阳剑泛起了诡异的红光,离阳剑今日杀了不少人,血槽深红,犹如黑暗中悄然绽放的血花,又像是地狱尽头盛开得极为璀璨的彼岸花。 周灼华身形一动,如同鬼魅一般,那名庄客仿佛见鬼一般,眼睛睁得如同铜铃一般,很是震惊,然后目光中的焦距便渐渐涣散,他再也感受不到恐惧了。钰儿惊怒交加,没想到这么多人围攻周灼华,还打成这般结果。 此时善扬郡主也放开手脚,一舞剑器,犹如九天谪仙坠落,吕正声家丁虽然甚是悍勇,可惜善扬郡主武功更高,那些家丁不过数合便已失去战斗能力。但此间的打斗也惊动了白鹤山庄外围的庄客,若是整个白鹤山庄的好手悉数来围,任善扬郡主与周灼华武功再高也要被耗死在此。 周灼华情知不妙,再次出剑洞穿一人,飘身出厅,逼退善扬郡主身前吕正声,与善扬郡主背靠背,轻声道:“郡主姑娘,越打人越多,这样下去不行,咱们总不能两个人便把这白鹤山庄挑了。要不咱们先退?” 善扬郡主也知此时形势危急,再不脱身离开,庄中其他好手过来,两人可能便走不掉了。善扬郡主看了一眼陆思平,他现在被两个庄客架住,实际上等同于挟持,见陆思平宛如死鸡一般被两人架着,善扬郡主道:“周姑娘,你先走,我殿后。”实际上她还是存了从这千军万马之中将陆思平带走的念头。 周灼华余光瞥见善扬郡主一直在看陆思平,心中便明白了三分,道:“郡主姑娘,我为你争取片刻时间,但咱们绝不能再拖了,无论成与不成,我说走,就一定要走了。”说完手中长剑忽然绽放出璀璨光芒。正是离阳剑磷粉燃烧形成的半尺剑芒,周灼华手中拿了如同神剑的离阳剑,众人更是震撼,钰儿姑娘见状目光冷了下来,心中酝酿着杀意,今日机会绝不能放过,一定要将她击杀在此。 周灼华逼出剑芒后,向善扬郡主轻喝道:“去!”然后两人身形交错,周灼华一人持剑独将所有人挡在一面,倚仗剑芒之利,杀入人堆之中,众庄客手中朴刀也不算太次,但与离阳剑甫已接触便尽数折断。吕正声怒道:“休得猖狂!”架起长刀来挡着周灼华灼灼剑芒,这片刻时光,众人才一拥而上,人群一瞬将将周灼华淹没在其中。 善扬郡主在周灼华的掩护下,错身来到陆思平身前,那两名庄客扔下陆思平,持刀来犯,善扬郡主长剑转动,将两人长刀拨开,又刺其手腕将二人手中朴刀刺落,眼神冷厉,那两人见势不妙,相互看了一眼,不甘心地向后退去。 善扬郡主将陆思平扶起,道:“陆少侠,事态紧急,你赶紧随我走,回到扬州咱再说。” 陆思平却拒绝了善扬郡主的好意:“郡主,我真的不能走,你放心,我和师兄没事的,日后我们一并向你解释,只是现在我真的不能与你离去。”说完将善扬郡主一推,道:“郡主,你们快走。” 善扬郡主回头看了周灼华一眼,正好瞧见周灼华被人群淹没,心中焦急,便不再理会陆思平,回身去救周灼华。但人群之中光华绽放,原来是周灼华凭借半尺剑芒,生生再度杀了出来。周灼华满身血污,对善扬郡主道:“咱们该走了。” 善扬郡主点点头,挥剑刺伤一个庄客,道:“周姑娘,咱们走。”说着两人便各自逼开身前之人,打算翻过白鹤山庄的围墙离开此地。 钰儿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说话间不顾周灼华手中锋利剑芒,前来缠住周灼华,善扬郡主从旁一剑刺出,逼退钰儿,道:“钰儿姑娘,凡事留一线。”说完两人便提气一跃,翻过高墙,几个纵跃消失在山道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星垂平野阔 钰儿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吕正声提着刀,向下人呼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钰儿犹豫不决,良久,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由她们去吧。”语气之中很是疲惫。钰儿姑娘方才与周灼华一番战斗,衣裙染血,俏脸含煞,眉目间却有些不开心,准确地说,是些令人烦恼的小情绪。尤其是在看到善扬郡主和周灼华骑来的,还来不及牵走的小红马,心湖更加不安定。 吕正声见钰使怅然若失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不满,不去追?难道我这十几名庄客就白死了?况且这都什么了?方才若非你出声干扰,我都已经将那臭女人擒下了。虽然吕正声心中这么想,却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敬,遵从钰儿的意思,没有派人去追,只吩咐庄客清点一下死伤的庄客,给了些抚恤费用。 钰儿见方才陆思平不肯与善扬郡主离去,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道:“陆少侠,这就对了,只要你和苏寅乖乖为我们办事,你师弟就会安然无恙的。” 陆思平却像换了一张面孔一般,不似平日里那般忠厚,脸色阴沉道:“这话你还是留给苏寅说去吧,他会在意那些蝼蚁的死活,我可不会在意,若非圣君有令要我从旁协助你们,我也不会在此多管你们的闲事。话说回来,你们两位居然能把这么简单的事情给办砸了,也是无能,多亏圣君宽宏大量,要不然哼哼。” 钰儿道:“你莫非方才没有看到周灼华的实力?”钰儿看着厅中损坏桌椅,想起刚才与周灼华战斗之时,那女人的强横表现深深烙印在了钰儿姑娘的脑海中,半尺剑芒,足以令她成为年轻一辈中的绝顶之人!“没想到折了一个郑万厦,又冒出来一个周灼华。”钰儿此话,终于清楚表明,郑万厦内功消失,与他们有脱不开的关系。 陆思平却道:“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处理蜀山之事的时候,你们注意些分寸。苗钰使,你们发动剑林之役,多加小心,我觉得有些不妙,郑万厦恐怕没那么好惹,况且他背后还有一个公孙述。” 提起公孙述,钰儿的脸上也悄然现了一层阴霾,她对公孙述所知不多,只知道圣君很忌惮他,却不知道为何忌惮。便向陆思平发问道:“你比我和秦离焱入门都早,可知为何圣君这么害怕公孙述?” 陆思平道:“害怕谈不上,只是有些忌惮。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好像是十年之前圣君那场谋划,最后是因为公孙述出面才未竟全功。” 钰儿自然明白圣君是何等经天纬地之人,能让他的谋划落空之人,能是寻常人吗?而且十年之前的变故也能佐证圣君的磐磐大才,不费吹灰之力弄死郑纬地,又让中原武林遭受巨大劫难,顶尖战力内耗殆尽 钰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块手帕,上边绣了蓝色杜娟花,将朴刀上的血迹细细擦了。钰儿朴刀上其实没有多少血迹,因为她并没有伤到周灼华,只是周灼华的剑上有很多血,两者相触,钰儿的朴刀上便沾染了一些血迹。 陆思平微嘲道:“你这般身份,还用这般洁白的手帕?我见过郑万厦似乎也有这么一块手帕,别是你给他的吧?” 钰儿不搭理他,只道:“你如果还想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演好你的戏,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说完正好将刀锋擦亮,寒光适时反射在陆思平的脸上。陆思平不置可否,脸上神情再变,又变回了蜀山陆思平那般忠厚窝囊模样。 善扬郡主与周灼华逃出白鹤山庄之后,在落苍山中一路奔逃,却没敢直接走山道,专拣些偏僻小路下山。虽然两位姑娘武艺高强,但她们的衣服终究没有功夫,被山中荆棘划破不少地方。周灼华的衣服质地较硬,材质也是极好,虽然被划破,却也看不出来。但善扬郡主不一样,她穿了青绿纱裙,淡黄宫装,如此一来,裙子拖泥带水,便被荆棘大块大块地刮了下来,不仅有碍观瞻,还极不方便。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从落苍山上逃了出来,此时两人已是衣衫褴褛,残破不堪,加上身上血污,当真极为狼狈。善扬郡主见周灼华脸上神情淡然,但鬓发散乱,俏脸上挂了不少血滴,强烈反差让她感觉有些好笑,递出一块手帕道:“周姑娘,快擦擦脸吧。” 周灼华依言接过手帕,揩了揩脸上的血迹,但血液已经凝固,整张脸都像是被凝固了一般,做什么表情都像在拉扯着脸部皮肤。所以她索性便不做表情了,反正她很习惯,问道:“为何他不肯跟我们走?他和他师兄不是被挟持的吗?” 善扬郡主也很奇怪,当时陆思平的表现都很奇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但也没有给善扬郡主说清楚,只道日后会跟她解释。不过当时陆思平明确告诉她,他和苏寅都没有危险,既然如此,便不管他们了吧。善扬郡主道:“看样子,他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但他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周灼华奇道:“那倒是奇怪了,那女人明明偷了他蜀山的东西,为何他还肯自愿跟他们走?秦离焱和苗钰儿又怎么能恰好在你和郑公子离开家的时候将他们两人劫走?” 善扬郡主思索了一番,却也没想出个合理的答案,只好道:“也许只是巧合吧我也很奇怪,听他的意思,似乎苏寅也是自愿和秦离焱去的红叶谷,这到底是为什么?” 周灼华用善扬郡主给的手帕擦完脸,借着月光看了一下,发现原本洁白的手帕在月光下能看见血污颜色,有些不好意思,将手帕递给善扬郡主时说道:“这” 善扬郡主却丝毫没有嫌弃地接了过来,折了一下之后又拿着手帕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揩了揩。抬头看着高挂夜空的弓月,想着自己回到扬州之后似乎还没有几个月吧,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却发生了不少事情,自己居然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终日忙着解决身边之人的事。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周灼华见善扬郡主这般神态,出言安慰道:“没关系的,既然他不愿意跟我们走,就不用管他了。” 善扬郡主见周灼华居然会安慰别人,有些不可思议,更是感谢她的好意,道:“也只能这样了,其实我更加担心的是万厦和莫邪姑娘。” 提起那两人,周灼华也不禁有些头大,想起李干将临行前的嘱托,周灼华总觉得自己有些失职,没有看好妹妹,才让她进了那等危险的地方。但嘴上却不肯这般承认,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两人都那般大的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心中所想与嘴上所说不一致,便是口是心非。 善扬郡主见周灼华虽然心中担心,却不肯让步,只好给她台阶下:“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吧,况且莫邪姑娘要保护万厦也挺不容易的。”善扬郡主一方面将过错推到郑万厦身上,一方面言明莫邪姑娘行为的正义性。这样周灼华前去相救,自然也是正义的了。 周灼华道:“郡主姑娘多虑了,我一定会前去红叶谷的。但可不是为了救那两个爱惹祸的家伙,只是因为秦离焱在红叶谷,我必须要前去将他拿住,好问出我家传《朱雀经》的所在。” 善扬郡主附和道:“是是是,救他们只是顺便。” 月光倾泻在原野之上,两人虽然甚是疲惫,心境却颇为澄澈,潮平两岸阔,可是现在是整个天地都宽阔无比。善扬郡主笑道:“咱们现在怎么办呢?”走回扬州基本是不可能的,虽然两人身负轻功,自问运起内功,便是奔行一夜也无妨,但就算花两个时辰赶回扬州,城门也肯定关闭了,若是被扬州城驻军误会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灼华忽然看见了远处的几点灯光,在偏离扬州的方向,也许是个小村庄吧。看起来离两人也不算太远,周灼华便道:“不如便就近去那个村庄借宿一晚算了。” 善扬郡主循着周灼华所指的的方向看去,寥寥的几点昏黄灯光在月色下却颇为宁静温馨,便道:“好。只是咱们现在这副模样,怕是会吓坏村民吧?” 此时两人衣衫的确是,有些不整,而且衣裙上也都染了不少血迹,还拿着兵器,的确,不像是什么好人。周灼华有些苦恼,道:“总不能露宿在外吧?就算露宿,这也每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啊。” 善扬郡主道:“反正天气炎热,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洗洗身子再去借宿吧。” 周灼华低沉道:“河啊溪的,有那么好找吗?” 善扬郡主神秘道:“你跟我来便是,我知道有地方能洗。” 周灼华喜道:“郡主姑娘,你就别卖关子,是哪里啊?” 善扬郡主道:“扬州瘦西湖的上游。” 周灼华感觉有些刺激,道:“哎呀,让整个扬州人喝咱们的洗澡水不好吧?” 善扬郡主无语。两人便继续往北,两个渺小人影在广阔天地下,比远处的昏黄灯光还不显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蛇鹤双绝 虽然是盛夏时分,红叶谷外的却因为树木繁盛,树荫浓郁,反而有些清幽寒意。莫邪见入谷道路狭窄,两边草木繁盛,不知有何玄机,心中不禁有些惴惴。向郑万厦道:“咱们可得小心些哦。” 郑万厦见莫邪姑娘有些害怕,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现情绪,觉得有些好笑,莫邪妹妹真是个可爱的人哩,忍不住笑道:“莫邪妹妹,你是不是害怕呀?” 莫邪姑娘被心上人戳破心事,低着头认真道:“我确实有些担心,一入谷,咱们可就不一定能出来了。” 郑万厦安慰道:“没事,不出来就不出来呗,能和莫邪妹妹在谷中待一辈子,我想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莫邪姑娘脸上红扑扑的,泛着活跃动人的光泽,笑着问道:“真的吗?咱们真的要在谷中生活一辈子吗?” 郑万厦问道:“你不想吗?” 莫邪姑娘嘟着嘴认真地想了一会,要是在谷中与郑万厦一直在一起的话,也很不错,自己应该是开心的。但是想到见不到哥哥c父亲和同门师兄弟,又有些难过,不知如何作答。 郑万厦见这傻妮子当了真,好笑道:“傻瓜,咱们肯定能够出来的,我有预感——”郑万厦瞧着入谷道路,心中忽地有些悸动,道:“说不定前头真的有什么机缘在等着我呢。” 莫邪姑娘见他有些魂不守舍,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宛如蜻蜓点水。郑万厦醒悟过来之时,见莫邪姑娘羞得满面通红,唇上还留着方才的温柔细腻,才知道自己发呆错了什么,有些不忿道:“莫邪妹妹,你也太狡猾了,重新亲一次!” 莫邪姑娘翻身上马,道:“不要。走吧,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和万厦哥哥一起面对的。” 郑万厦心中感动,暗暗发誓绝不负莫邪姑娘。牵着黑里白坚定地踏上了进入红叶谷的道路。郑万厦之前并没有听说过红叶谷,以公孙老头之见识也未曾与他提过,但善扬郡主与周灼华偏生又说红叶谷是有名的凶地,想来应该是这十年之间忽然声名大噪的吧?毕竟公孙老头也有整整十年没有踏足江湖了。郑万厦忽然有些怅然,时间过得太快,公孙老头本就是个糟老头子了,回去之后不知又添多少皱纹呢。心中竟然莫名地开始思念起远在西凉的那个糟老头子起来。 忽然间从云深处传来一阵悠扬歌声: 山的阿妹俏模样, 十指尖尖采茶忙。 引得蝴蝶翩翩飞, 引得蜜蜂嗡嗡唱。 砍柴的阿哥嗓门儿亮, 一支情歌两人唱: 唱得蝴蝶双双飞, 唱得茶花并蒂香, 哎~茶林里飞出一对金凤凰~ 吴越地区的呢喃软语刺破层层云障,竟是远远地不知飘出多少里地去。郑万厦与莫邪听得如醉如痴,仿佛那借着采茶之机眉来眼去,互诉爱意的少男少女就在眼前一般。莫邪姑娘问道:“万厦哥哥,这是为我俩而唱的吗?”两人初坠爱河,自然如胶似漆,莫邪从歌中听出的含义便不自觉联想到自己与心上人身上。 郑万厦道:“不是的,这是吴越地区的采茶调,没想到这红叶谷的外围还有茶农呢。”郑万厦也是第一次听这采茶调,当年公孙老头儿跟他提及采茶调的时候嚎了两嗓子,让郑万厦一度认为茶农是因为太辛苦,所以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才会唱这种歌。没想到今日听到真正的采茶调,却是这般动人的旋律音色。 余音在山中回荡,不知唱歌茶农在何方了。郑万厦牵着黑里白继续往前走,羊肠小道蜿蜒无比,前头一拐,忽然便看见了地垄上提着个竹筐采茶的茶农,相隔甚远,所以看不清面目,但听方才声音,应该是个老者才对。莫邪姑娘对那老者喊道:“老丈,你唱歌很好听哩。能再唱几句吗?” 那老者抬起头来,看见了两人一马,清了清嗓子,悠扬的歌声再度传来: 山对山来崖对崖, 哥哥唱歌妹喝彩。 只简单唱了两句,那茶农对两人说道:“小哥,这情歌你应该学着唱给你旁边的小姐听哩。” 莫邪姑娘见这茶农居然识破两人关系,心中暗道好眼力。其实只眼不瞎,应该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郑万厦笑着道:“老丈,我是想唱来着,奈何不会啊,老丈可以教我几句吗?” 那茶农道:“教你可以,这学费” 郑万厦心中奇怪,看似朴实的茶农怎么会提出这般无礼要求?这般想着,再次抬眼去看那茶农之时,忽然发现那茶农已经消失在方才那处,离自己更近了几分,再次定睛瞧去,才发现那茶农施展了上乘轻功,在朝着自己二人奔来。但看他脚步不急不缓,手中竹篮中装满的茶叶却很稳当,想来是内功练到极为高深的境界才有的表现。 盏茶功夫,那茶农便已经从对面山上出现在郑万厦两人面前,手上戴着袖套,头上裹了头巾的茶农笑眯眯地,神情慈祥,道:“小哥,怎么样,肯学吗?” 郑万厦暗自防备,脸上却不露声色,道:“不学。”说完之后便要牵着马走人。但茶农挡在郑万厦面前,丝毫不退让,脸上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郑万厦道:“老丈,请你让让。” 那茶农道:“小哥,不学歌,也是要给钱的哦。” 郑万厦早就听说入这红叶谷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入谷费,想来这茶农便是收纳入谷费的人吧,不过既然茶农不明说,郑万厦也陪他一起装傻,道:“为什么不学还要交钱?” 茶农道:“入这红叶谷,便要交钱,交了钱还要发誓终身不能出谷。”郑万厦道:“我们不是为了进红叶谷而进红叶谷。”郑万厦这摆明了要耍无赖。 茶农却认真地和他辩论起来,“进入红叶谷的每个人,都说他们不是为了入谷而入谷,都是有目的的,或是为了躲避朝廷追捕,或是为了躲避仇家,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入谷,总之这笔钱,你不可以不交。” 郑万厦趁此机会向他打听秦离焱他们的消息,“老丈,我想问问你,昨日是否有两个人入谷呢?” 茶农一听这小子有求于己,趾高气昂,抬头不语,两手搓搓,示意郑万厦给钱。 郑万厦视而不见,道:“老丈,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过路费。” 茶农道:“小子,话别说那么难听,老夫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强人,怎么会收你过路费呢?这叫入谷费呢,交了这入谷费保你平安。” 郑万厦白眼一翻,道:“不还是过路费?” 茶农气得吹胡子瞪眼。郑万厦算是摸清了这人脾性,应该不会立时刁难自己二人,便又换了一副脸孔,彬彬有礼道:“老丈,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也会给你你想得到的。”语气之中不乏利诱之意。 那茶农久经世故,怎么会轻易上这毛头小子的当?转而向马上的女孩子道:“小姐,你看看这人,连首歌都不愿意为你去学,这人,能靠得住吗?你还不如早些离开这负心薄幸之人呢。” 郑万厦见这老农居然当着他的面挑拨是非,似笑非笑地看向李莫邪,看她如何回答。 莫邪姑娘认真地向茶农解释道:“老丈,没办法的,其实我是他家里买的童养媳,这人,是个混蛋,可是我没有办法”郑万厦白眼连连,莫邪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那茶农见骑在马上的姑娘假意拭泪,但却在偷笑,便知这姑娘在拿自己开涮,却也不生气,顺着莫邪姑娘的话道:“那没办法了,老夫就帮你把这混蛋打死吧。”话音刚落,空着的那只手便向郑万厦戳去。郑万厦不备这老者突然出手,放开手中的缰绳,抬手格挡,同时身体后退躲避,口中骂道:“臭老头,你怎么说打就打?”茶农的手臂上戴着袖套,袖套是为了防止采茶之时弄脏衣服,同时也透露出一股子利落劲。此时茶农手掌如剑,连连戳向郑万厦胸前,迅如雷霆。 李莫邪立刻拔剑相救,剑林特殊的拔剑术,特点之一便是一个快字。所以茶农五指堪堪要戳到郑万厦胸前之时,便被莫邪手中长剑横削逼开,中指指甲断落,想来若是再迟了片刻,怕是整只手都会被莫邪给削下来。 茶农便扔下竹筐,手指作鹤嘴状,双臂张开,左腿提起,作白鹤亮翅之态,作势欲扑上前来,郑万厦忽然道:“你是‘蛇鹤双绝’洛辟疆?” 茶农见被人道破身份,收起架势,冷笑道:“小子还算有些见识,我受人之托守在此处,你却来招惹,休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完双掌一作鹤嘴状,一作蛇信状,摆了一个架势便上前与莫邪相斗。 郑万厦心知这‘蛇鹤双绝’拳脚功夫威震湘中,蛇拳与鹤拳皆是洛家家传绝学,只消精通任意一种,便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这洛辟疆号称双绝,便是两种拳法都精通了,当真不可小觑。出言提醒道:“莫邪妹妹小心,蛇拳袭扰,鹤拳攻击不俗,尤其当心下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入谷小记 谁能想到茶农模样的人便是名震天下的‘蛇鹤双绝’洛辟疆?谁能想到洛辟疆会沦落到这逼仄山谷之中成为一个守谷人?李莫邪虽然未曾听说过‘蛇鹤双绝’的鼎鼎大名,却也清楚湘北洛家在南派武林之中有何等举足轻重的地位。长剑一横,使了剑林门中剑法,严守门户,剑林剑法以稳重,攻守皆备闻名,与蜀山剑法并称双绝,又号称剑道正宗,剑气之中,便是浩然正气,便是天下莫御。 洛辟疆手上的袖套撕扯着风息,发出阵阵破风之声,他的拳很快,而且很刁钻。蛇拳犹如蛇信,方位莫测,总能出其不意地给莫邪姑娘造成压力;鹤拳不比蛇拳刁钻,但其威力更加可怕,如同白鹤尖嘴,五指成尖,忽上忽下,指随臂动,臂随身转,以腰发力,灌注全身,双手便犹如一鹤一蛇,灵动无比。 莫邪姑娘渐渐招架不住,虽然手中有兵器,奈何洛辟疆已然近身,又处在狭窄山道之中,剑林剑法无法完全施展,郑万厦着急不已,在莫邪姑娘身后与她一同不断后退。眼看着那鹤嘴蛇信便要落在莫邪姑娘身上,郑万厦喊道:“枉你一代宗师身份,居然欺负一个女孩儿。” 洛辟疆突然停住了手,较真回骂道:“那也比你好吧,臭小子,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我不欺负她,你他娘的倒是来让我欺负啊。” 郑万厦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吃激将法,赶紧面向莫邪姑娘,问道:“怎么样?没事吧?”其实方才洛辟疆拳势看似迅猛,却没有一招落在莫邪的身上。莫邪姑娘道:“我没事的。”眼睛继续盯着洛辟疆,防备之意甚浓。 洛辟疆拍了拍自己的袖套,道:“少在这卿卿我我哈,要么交钱入谷,要么转身滚蛋。”然后抬头间发现了莫邪姑娘眼中的忌惮之色,又转了一副慈祥神色,道:“小女娃,你是剑林的人吧,早些回家吧,别跟着小子在外边鬼混了。”郑万厦见这老家伙喜怒无常,连连翻白眼,不过却是不敢让他看见,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突然动手。 莫邪姑娘不敢丝毫放松,探出一步,用半边身子将郑万厦挡在身后,道:“前辈如何知道我是剑林弟子?” 洛辟疆笑道:“小女娃,小瞧谁呢?你剑林名满天下,我要是连你门中的拔剑术都看不出来,还要这对招子有什么用呢?”顿了一顿,忽然又笑道:“老夫很久不在江湖走动了,你小子还能知道老夫名号,也算有些见识。” 郑万厦顺势拍了个马屁,“前辈大名鼎鼎,江湖上谁人不知?” 洛辟疆道:“小子少拍马屁。”这就是马屁的妙处了,被拍马屁的人就算明知是恭维之言,却还是十分受用,此刻洛辟疆神色明显缓和不少,想来方才郑万厦的话确实让他高兴。洛辟疆又道:“你小子方才还一副倨傲神情,前倨后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不是方才没看出老夫身份,以为只是山野之人,所以可欺啊?”洛辟疆色厉内茬,指戟喝问,确实有些发怒的迹象。行走江湖之人,最恨的便是欺凌歧视弱者的人,所以侠字,便是一个大人护了两个小人。侠,便是济弱扶倾。 莫邪姑娘道:“不是。”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神情却很认真,虽然没什么说服力,但奇怪的是,洛辟疆却相信了,愠色稍敛,面对莫邪说话之时又是一副慈祥神色,“小女娃,你回答老夫,你为何要入谷?” 莫邪姑娘解释道:“前日入谷的两人可能与我们失踪的两个朋友有关,想要入谷去找他们问个清楚。前辈,你可以告诉我,前日是不是有两个人经过这里进入了红叶谷吗?” 洛辟疆抚着下颌的几颗稀疏胡须,尽力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嗯,我想想,前日的确是有两个人交了入谷费进入了谷中呢” 郑万厦追问道:“那他们发誓终生不再踏出红叶谷一步了?” 洛辟疆又换了一副冷漠面孔,冷笑道:“小子,想打听什么东西,需要付出代价。” 郑万厦见这老家伙变脸技艺高明,心中暗暗骂道:老家伙,不去当个戏子可惜了。这老家伙明摆着跟他过不去,便也不去讨不痛快,自己闭了嘴。莫邪姑娘见心上人吃瘪,语气有些嗔怪:“前辈,你快说啊,他们俩都发誓了吗?” 谁知洛辟疆丝毫不在意,神色慈祥地认真回答莫邪问题:“没有哦,他们俩似乎是有什么信物来着,谷主特意让他们俩进入的。”郑万厦见这老头子双重标准,对自己与对莫邪简直判若两人,心中大大不忿。便将右手搭上了莫邪的肩,以示与莫邪的亲密关系,向洛辟疆挑了挑眉。 莫邪姑娘奇道:“信物?”又转头向郑万厦问道:“万厦哥哥,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郑万厦方才忙着和洛辟疆争风吃醋,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此时莫邪姑娘乍一发问,便不知所以然,茫然道:“什么怎么回事?” 莫邪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扒下,道:“洛前辈说秦离焱他们有信物,持了那信物进入山谷就不用发誓,而且还是谷主亲自让他们进去的。” 郑万厦讶道:“凭什么?他们交入谷费没呢?”洛辟疆在一旁翻白眼,莫邪耐心解释道:“交了。”郑万厦向洛辟疆问道:“之前没听说红叶谷还有谷主啊?” 洛辟疆见这小子诚心诚意地发问,便大发慈悲地信口胡诌道:“我们谷主啊,啧啧,说起来来头可就大了。你听说过‘威震九州,无敌天下,拳打南疆,脚踢北海,力可降龙,智比诸葛c红叶先生’吗?” 郑万厦听这人名号好长,又是无敌天下,又是威震九州的,怎么没听公孙老头儿提过这号人物呢?便摇了摇头。洛辟疆见成功骗了这小子,兴致大发,正要继续信口雌黄,说他个天花乱坠,却看到莫邪姑娘像看动物一样的眼神扫向两人,便识趣地住了嘴,咳嗽一声,道:“小子,别人能在谷主的意思下破坏规矩进入红叶谷,但你们俩可没有这个资格哦,想要入谷,给钱发誓。” 其实郑万厦二人和他纠缠这么久,除了不能发誓终生不出谷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两人都没钱。两人都是生性疏朗之人,从善扬郡主家中逃出来时,谁也没想到要带钱。莫邪姑娘之前的一切财物都是由李干将代为保管的,而郑万厦藏得极深的三片金叶子,也在逃出逢生洞之后化作碎银与秦离焱使了。 郑万厦却是执意要进入红叶谷,可是现在,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郑万厦道:“是什么信物?说不定我们也有呢?”郑万厦开始耍起赖来,反正也没有,能多打听出一些东西便多打听一些吧。 洛辟疆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你?你有钱吗?”郑万厦一愕,道:“不是信物吗?怎么又成钱了?” 洛辟疆大怒道:“废话,人家就算出示了证物也是要交钱的,你连钱都交不起,出示证物也没用。” 郑万厦大怒回应道:“谁说我们交不起钱?” “那你倒是交啊。” “”郑万厦虽然气恼,却毫无办法,道:“反正你不让我们过去,我们就在这里与你耗到底。” 洛辟疆嘲讽道:“好啊你,小混蛋,耍赖皮是吧?我把你打死丢出去,也不费多少工夫。看招!”话音刚落,郑万厦便又听破风拳声袭来。 钰儿正要挥剑相迎,郑万厦又道:“不许欺负女孩子。”洛辟疆的拳本是往他身上落去,但莫邪姑娘执意护他,才会变成洛辟疆与莫邪姑娘相斗之局。其实洛辟疆也觉得和这小女娃打不甚光彩,又觉得这小子实在无耻,口口声声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指责他,那你他妈倒是来和老子打啊。洛辟疆心中不禁冒出无数粗言秽语。 郑万厦阻止道:“洛辟疆,你住手,我不方便出手,让我教我女人几招,一定能够打败你。” 洛辟疆见这小子胡吹大气,怒极反笑道:“好好好,老夫倒是想看看,你这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小女娃败了,你们俩,就选个好地方做坟墓,去黄泉路上去做夫妻吧。” 莫邪听郑万厦称自己是他的女人,不免有些心神荡漾,将大战到来的紧张感倒是冲淡不少。还剑入鞘,任郑万厦将自己拉到一旁,不去管洛辟疆。 郑万厦眉头紧皱,神情认真,莫邪姑娘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有些不妙感觉,问道:“万厦哥哥,你真的有办法打败他?我是打不过他的。” 经过方才洛辟疆与莫邪的战斗,郑万厦看得清清楚楚,洛辟疆实在无愧一代宗师之名,无论什么方面,都做到了面面俱到,毫无破绽,莫邪姑娘,毫无胜算。所以那方寸胜机,只有在极险地中去求。 洛辟疆只见郑万厦附耳对莫邪姑娘说了会话,两人便走了回来。洛辟疆问道:“你教好了?” 郑万厦道:“好了。” 洛辟疆作白鹤亮翅姿态,喝道:“那便来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一式 李莫邪脸上的表情令洛辟疆有些看不透,郑万厦与李莫邪约莫低语了盏茶功夫,洛辟疆当然不相信这丫头能在这片刻时光里功力大进,要想打败自己更是痴人说梦。但那小子信誓旦旦的模样分明又有恃无恐,所以洛辟疆想要从女孩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比如那小子的底气和自信的来源。 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莫邪姑娘年岁尚小,洛辟疆以为一眼就能把她望到底,事实上,最初的时候,洛辟疆的确能轻易地看穿莫邪姑娘在想什么,所以他对郑万厦出手,无非就是看见了莫邪姑娘眼中的柔情。 “小女娃,你真觉得能打赢我?老头子我下手不知轻重,若是伤了你,教我如何向剑林的旧识交待?”洛辟疆忽然放下抬起的双臂,这般说道,“这红叶谷中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小娃娃不知轻重,贸然进去了恐怕就没有性命再出来了。” 莫邪姑娘眨着眼睛,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眼前的老者会突然这般说,转念一想,他既然识得我的身份,也许是和门中有些长老相识吧。便认真答谢道:“谢谢老丈。” 洛辟疆看着莫邪姑娘身后的郑万厦,便明白了,无奈摇摇头,暗自叹息道:“痴儿”便将头上裹着的头巾一摘,利落地将双手戴着的袖套摘下扔在茶筐中,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做完,洛辟疆仿佛一柄经过擦拭的宝剑缓缓从鞘中抽出,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显露无疑。 李莫邪眼中忌惮之色更浓,但红扑扑的小脸上,却不见任何退缩逃避神色,反而多了一些不太适合这张俊俏小脸的情绪,比如战意。莫邪姑娘虽然是女儿之身,却长期跟随这李干将修行剑术,虽然长期在李干将的庇护之下,从来没有真正地独当一面过,但一些东西仍然从李干将那里很好地继承了过来,比如身在名门的骄傲,还有身为剑客的勇气。这些东西说来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某些时刻却很容易看出来,比如,面对强敌之时。 郑万厦见洛辟疆刹那间便又回复了当年叱咤风云的风采,便知洛辟疆决定认真了,心中感觉有些不妙,低声提醒道:“莫邪妹妹,小心。” 莫邪眼中此时却只有眼前的敌人,一言不发地与洛辟疆对峙着,明知功力不如洛辟疆,便更不能在没有动手之前便露了怯。 洛辟疆见这小女孩表现镇定,不急不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仗着自己名宿身份,不好对小辈先出手,便背负双手,道:“老夫也不想落个欺负小娃娃的名声,便让你三招。你只管放手来攻就是了。” 李莫邪闻言大喜,想起方才郑万厦对自己所说:“洛辟疆性格自负,对于名声看得极重,待会他一定会有心相让,那便是咱们的机会,知道吗?”正这般想着,便已经长剑倒持,口中默念剑诀,一式威力强横的‘剑卷残云’便已经在狭窄的山道中展开,剑式中的‘卷’之一字,实际上在剑招中并没有体现,莫邪姑娘右手倒持着长剑,斜劈竖砍,倒不像是剑法,反而像刀法。 洛辟疆只见眼前剑影重重,背负着双手,只好忽左忽右,改变身体的站位来躲避剑锋。忽地身形一顿,洛辟疆感受道了一股凝滞之意,仿佛惊雷到来前的刹那安静,又像狂风将起时无声坠地的落叶,感受到这股压抑肃杀的洛辟疆生生止住身形,不再后退。果然,李莫邪的剑式再变,方才一切旨在肃清残云,而真正的搅动天地,是贯穿天地的龙卷。莫邪姑娘身形伴随这长剑猛然旋转起来,递出了无数剑刺向洛辟疆。 洛辟疆为这气势一震,心中微惊,脚尖轻点,向后掠开两步,长剑不依不饶,直刺面门而来,洛辟疆身体直直向后倒去,奇怪的是,他的双膝并没有弯曲,而且就在他身体即将砸到地面上之时,又生生定住了身形,身体后倾,与地面形成一个微妙的角度,全然不理会自然规律,很是诡异,似非人间之力。 郑万厦却看得明白,此人能做到这般,是因为他将内力凝于脚底,而且贯穿关节,便如同有人托住他的身体一般,生生凭借这诡异手段避开了莫邪姑娘威力强横的‘剑卷残云’。看来此人的内功修为的确雄厚无比,郑万厦略感棘手,但看向莫邪姑娘的眼神中,仍然有着极强的信心,又有些隐忧却是不知为何。 莫邪姑娘见自己剑招没有对洛辟疆造成伤害,也丝毫不恼,既然洛辟疆说了相让三招,自己又占了兵器之利,便也没有趁着洛辟疆身形不便之际再下手抢攻,后退几步,道:“第一招了,老丈果然高明。” 郑万厦心中暗道:傻丫头,你还真把他当普通老头了?老丈老丈的,还叫得这么顺口。 莫邪姑娘当然没有听见自己心上人的腹诽,说完之后便将背上的剑鞘解了下来,将剑还了鞘。洛辟疆直起身来,好整以暇,见李莫邪收剑,奇怪问道:“小女娃,你决定认输了?” 莫邪姑娘道:“老丈误会了,我门中传的拔剑术还有些门道,所以下一招打算用拔剑术来向老丈讨教。”要知道,莫邪姑娘出自天下第一用剑名门的剑林,所以她所说的‘有些门道’,便是天下第一的自谦说法了。 洛辟疆闻言一愣,只知剑林中人背负长剑是因为其特殊的拔剑术,没想到剑林还有手持剑鞘的拔剑术,这倒是没有见识过。 郑万厦也不知莫邪姑娘居然还有这等手段,心中通过方才两人的战斗默默计算着两人的差距。 洛辟疆仍然背负双手,只是现在脸上却更加凝重,不见方才的猫戏老鼠的轻蔑神色,严阵以待,准备空手接下李莫邪非同凡响的剑林拔剑术。 李莫邪往前迈出了一步,什么也没做,洛辟疆却心生感应地退了一步,郑万厦此时内力全无,怎么还能感受到那股特有的气机呢?看着两人的奇怪表现,郑万厦很是不解。莫邪再往前一步,洛辟疆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不解之色,反而上前一步,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少了一步。洛辟疆又上前了一步,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比手臂长,比长剑短,正好是莫邪姑娘能拔剑攻击,而洛辟疆无法攻击的距离。而洛辟疆的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自信,甚至是自负,他通过这种方式,表露出一种态度:你不可能打败我。 莫邪姑娘见状却不恼,右手紧握剑柄,目光灼灼地盯着洛辟疆的眼睛,洛辟疆自从将头巾与袖套取了后,虽然身着普通农衣,仪态却是不凡,神色倨傲,再现当年一代豪杰的雄强本色。他挑衅地看着李莫邪,丝毫不回避李莫邪的目光。 莫邪姑娘忽然转身,背对着洛辟疆,然后身形暴退,撞进了洛辟疆的怀里,洛辟疆大愕,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忽然耳边便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的剑与鞘的摩擦之声,由于急促,更像是猛兽声带摩擦的嘶吼之声,闻之生畏。洛辟疆被莫邪身体阻挡,看不见她手中动作,只隐隐觉得有危险,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伸出手想要推开莫邪。但这片刻之间,剑已出鞘,又哪里来得及推开她? 攻守之势,本是莫邪占了兵器之长,洛辟疆占了兵器之短,两人相斗,理应是洛辟疆想法近身才是,没想到莫邪姑娘奇思妙想,居然舍己之长,瞬间便将洛辟疆逼入绝境。这既是大智慧,也是大气魄。 洛辟疆不及多想,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能听见,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毕竟是不一样的,所以他知道剑会从哪里来到自己的面前,便没有再去推开李莫邪,一脚轻点地面,想要摆脱李莫邪,一边扭动身体,先避开从腰间刺来的长剑。 那柄长剑泛着寒光,果然从洛辟疆的腰间斜斜掠过,间不容发,到底还是让洛辟疆给避过了。 两人距离再度拉开,洛辟疆暗道好险,脸上却仍然神色不变,问道:“这恐怕不是剑林的拔剑术吧?” 莫邪姑娘已经转过身来,听见洛辟疆发问,笑道:“这当然不是剑林拔剑术,是我看老丈实在武功太高,只好用些不同寻常的法子,想着取巧胜了前辈。” 洛辟疆面无表情,道:“这也算一招。” 莫邪姑娘道:“这个自然。”顿了一顿,又道:“最后一招了,老丈小心。” 洛辟疆闻言只道:“小女娃,你能别叫我老丈吗?你真当我是这寻常采茶翁了?” 莫邪姑娘道:“那前辈能别叫我小女娃了吗?我叫李莫邪。” 洛辟疆道:“好,莫邪女娃。” 莫邪姑娘道:“老丈前辈!” 看两人斗嘴,郑万厦却放松不下来,两人没话找话,自然是因为紧张,为何紧张?接下来的一招,便要分胜负了,说不得,还会受些伤郑万厦想起方才叮嘱李莫邪的话,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对付洛辟疆,心中便也跟着紧张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决胜 “方才你那一招有些意思,叫什么名字?”洛辟疆问道。刚才洛辟疆险些在李莫邪的招式下吃了大亏,虽然心中觉得这女娃有些狡猾,又有些隐隐佩服之意,这丫头所展现出来的急智和魄力实在令人震惊,得知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招式之后更加震惊,虽然此招还不是很成熟,但其中蕴含的舍生忘死的决意却最令人吃惊,只是不知这女娃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用出这般决然,甚至可以说惨烈的招式来对付自己。 李莫邪方才的一记拔剑术根本是一时起意,这人既然识得自己剑林身份,必然会对剑林拔剑术有所防范,便起心动意,使了这么一招,哪里有时间想它的名字呢?听得洛辟疆发问,心中也暗自思索了一番,思量过后,脱口而出道:“便叫它‘比翼’吧” “‘比翼’”洛辟疆沉吟着,思量着这两个字其中的意味,洛辟疆皱着眉,心道这般惨烈的与敌尽亡的招式为何要取这样一个雅致的名字?莫非是与敌人一起上西天的意思?苦思无果,道:“好一个比翼啊。”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却还是这般奉承了。 莫邪姑娘看了一眼身后的郑万厦,笑道:“谢谢。” 郑万厦心里明白,两人该聊的天都已经聊完,接下来,就看自己给莫邪支的招能不能起效了。想到此处,郑万厦心中也不禁有些惴惴,从刚才两人战斗的情况看,如果不能在这一招之中打败洛辟疆,只要他开始还击,莫邪姑娘绝对没有胜算。方才与莫邪谋划之时,便拟定了洛辟疆相让一事,原本以为最多趁他不备能夺个一招的先机,没想到洛辟疆如此大方,直接让出三招。所以计划之中的制胜之道,便留在了最后一招。 先前两招的试探,让洛辟疆再不敢大意,心中有些后悔托大,但言出必践,自然没有将说过的话收回的道理。洛辟疆暗暗运起内力流转全身,调整好身体状态,准备接下李莫邪接下来的雷霆一击。 莫邪姑娘将剑鞘扔掉,忽然改用了双手持剑,剑林弟子的佩剑普遍要比普通长剑重一些,因为要配合剑林中沛然大气的内功和沉稳雄健的剑法使用,所以在佩剑之中会加入少许铁精,质地坚硬,质量沉重,而剑林剑法大多是单手使剑,所以对腕力的要求不小。即使莫邪这样的女子,亦是单手使剑,此时却突然双手持剑,令人奇怪。 洛辟疆却不奇怪,反而升腾起浓浓的戒备之色,惊疑不定,道:“‘日月同辉’?!” 莫邪姑娘的起手式似乎印证洛辟疆的话一般,双手齐动,挥动长剑在虚空之中斜斜一画,犹如写意高手一笔落在白纸之上,留白无限,意蕴无限,接着方才斜斜一钩,莫邪双手又将长剑往上提起,与方才起剑之处相连。若是有意的话,会发现两笔弧线,前弧短,后弧长,两弧却又正好相交,所以,这是一弯弦月。宛如郎朗夜空中高悬的清冷弦月,不同的是,这弯弦月透出的不止清冷,还有寒气,如果是武林高手来形容这种感觉,这便叫杀气,杀气在皮肤之上流转,便叫汗毛倒竖,便叫遍体生寒。 洛辟疆方才所说相让三招,囿于此诺,此刻明知莫邪再凝势,也不能出手干扰,只好眼睁睁看着莫邪手中长剑剑意与杀意越来越饱满无碍。 莫邪姑娘一弯弦月挂好之后,往前踏出一步,虚空之中那弯弦月似乎一亮,旋即又隐没在虚空之中,莫邪的身体穿过弦月,双手倒持长剑,将长剑束在身前,眼睛紧闭,眉头轻蹙,那长剑铮鸣颤抖,仿佛要冲霄而上的银龙一般。 洛辟疆心生感应,却死死定住脚步,眼睛微觑,凝神看着莫邪姑娘此刻表现。 某一刻,长剑的铮鸣仿佛发出了实质的龙吟之声,莫邪姑娘忽然轻喝一声,左手倒持长剑,右手掌抵在剑柄尾部,人与剑一起,向洛辟疆刺去。 看似简单的一刺,洛辟疆的粗布农衣似乎被强烈的罡风刮过,呼呼作响,洛辟疆黑白交杂的头发向后不断呼扯着,洛辟疆的眼睛此刻只能睁开一个小缝,看着越来越近的莫邪身影。他不能退,一来,那股杀意与剑意都已臻至绝巅的气机已经笼罩了他,二来,他的身后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而这一剑,明显是线性攻击,也就是说,洛辟疆没有躲避的空间。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愿意退,方才夸下海口之时,何等自负,怎么能让这两个小辈小瞧了湘北洛家的名头。但也不能站以待毙,所以洛辟疆负在身后的手,其实已经动了起来,他决定用些小手段。 似缓实急,细细说来,这片刻之间的东西都极多,实际上都是发生在刹那之间,但在郑万厦的眼中,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逃掉,两人动作尽数落在他的眼中。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像是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特有的震动一般,两人的举止行为都会牵动拉扯空气,这便是震动,空气震动,郑万厦所依靠来感知世界的,便是这种奇妙的震动。早在杭州与百草翁探讨视力问题的时候,郑万厦便觉察到了自己曾经只用眼睛观察世界的不足,所以他开始调动更多的感官来感受世界。说来简单,但是换作旁人,只怕难比登天,而郑万厦却因为体内空空如也,仿佛一个乐器,天地之间的气息,流经他的身体便能发出声音,萧也好,笛也好,埙也好,笙也好,都是因为气息的流转。郑万厦不知何时开始领会到的,自从他内力消失之后,他也并没有停止过内功修行,这般有进无出,虽然令他感觉恐慌,却也变相地造成了一个良好的结果,他的身体十分通透。再用乐器来比喻的话,他的身体是乐器,只有气息在他体内流转,才能发出声音,他的身体通透,便能感受到这些天地之间的气息,入微之处,便是小虫子的一振翅,花朵的一开放,都能感受得到。 莫邪与洛辟疆两人交手画面如同静止的画一页一页在郑万厦眼前翻过,果然一切如他所料,莫邪起手的‘日月同辉’一式,威力极大,便是之前的‘剑卷残云’也略逊一筹。当然仅仅一式‘日月同辉’并不足以打败洛辟疆,所以莫邪姑娘又用了剑林中的凝气法门,提升剑意,进一步提高了‘日月同辉’的威力 李莫邪的剑挟着无上威力,终于递到了洛辟疆眼前,在洛辟疆的瞳孔之中,仿佛绽开了一颗太阳,细细看去,这是威力暴烈的太阳之力,而他的麻布农衣,却无端生了不少细密的剑痕,像是罡风之中隐藏着细小的刀刃一般。这自然不是风中藏刀,而是月亮的切割之意。 相传,在黔洲道等地,孩子如果用手指月亮,晚上睡觉的时候,月亮便会偷偷将小孩子的耳朵割掉。这当然只是传说而已,但也绝非空穴来风,代表了黔洲道百姓对月亮的敬畏之意,而敬畏的,不是月亮本身,而是它引起的潮汐,还有弦月形象上体现出来的,锋利切割之意。 ‘日月同辉’,便是暴烈之中蕴了更加锋利的剑气,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洛辟疆看着刺向自己右胸的长剑,心中微凛,看来这丫头怕杀了我,特地避开了心脏等要害啊。这么一想,嘴角便挂了微笑。 洛辟疆的脚抬了起来,因为他不能动手,剑尖已经近在咫尺,郑万厦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抬起脚来。刹那之间,便是郑万厦也没有看清,那只脚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流星一般,由上往下,压在了莫邪的长剑之上,那是一双怎样的剑,居然能无视长剑本身的猛烈罡气和撕扯肆虐的剑意? 甫一接触,脚上的草鞋便被撕扯寸寸碎裂,但那只脚本身也流转了气息,踏住了长剑,直往地上踩去,像是镇压一切的无上天威。莫邪姑娘力是往前,此时突然被向下的力一压,身体便失去了平衡,长剑下垂,洛辟疆顺势后退,眼看着莫邪姑娘的长剑便要被洛辟疆踩在脚下。 洛辟疆喝道:“三招已过。”这般说着,赤脚上的沉重力道仍然镇压着长剑往地上落去,一边高高抬起右手,作鹤嘴之状,便要向下落去。正好是洛辟疆看不见的角度,莫邪姑娘诡异一笑,却将双手松开,那柄长剑无力地向下垂落,而那双赤脚因为没有着力之地,忽然之间也失去平衡急速落到地面。 另一方面,洛辟疆的鹤嘴也即将落到莫邪的背上,但莫邪姑娘不管不顾,秀拳紧攥,朝洛辟疆的小腹用力打去。 剑林弟子的膂力自然非同小可,但‘蛇鹤双绝’的鹤拳之力,又岂是等闲?只怕莫邪姑娘讨不了好。 刹那之间,胜负分晓: 莫邪姑娘的秀拳落到了洛辟疆的丹田处,而洛辟疆的鹤拳,落在了,郑万厦的双手交叉处,郑万厦,被直直击落,沿着山道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胜机几何 洛辟疆使出鹤拳攻向莫邪,只是为了迫使她弃剑认输,所以只使了三成功力,想着小小地惩戒她一番便好。没想到莫邪姑娘,剑是弃了,却没有认输,反而利用自己的视线盲区,腾出双手,攻向了自己的丹田空档。而且自己的右手鹤拳,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反而落在了那个混账小子身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知晓所有情况的郑万厦倒在地上大口吐血,而莫邪姑娘也无心重伤洛辟疆,那记秀拳落到洛辟疆丹田处,也并没有对洛辟疆造成多大的影响。 洛辟疆似乎对小腹处的小拳头毫无察觉,看着远处吐血的郑万厦,若有所思。莫邪姑娘抬起头来,见洛辟疆怔怔地不知看向何处,右手保持着鹤嘴模样,神情奇怪。便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去,这才发现地上的痕迹和痕迹尽头倒在地上的郑万厦。 莫邪姑娘飞奔过去将郑万厦搂住,有些茫然,道:“万厦哥哥,你没事吧?!”声音微颤,令人心疼。 郑万厦哇地吐出一口血,前襟通红一片,看起来凄惨极了。却展颜笑道:“没事”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莫邪急忙扶着他站起来,郑万厦摇摇晃晃地站着,对怔在原地的洛辟疆说道:“前辈,这一拳打错人了,莫邪妹妹算是胜了你半招哩。” 洛辟疆并没有理会他,反问道:“小子你怎么回事?没有一点内功你还跑来红叶谷,要是老夫下手再重一点,你就命丧此处了。” 郑万厦嘴硬道:“前辈不用理会,莫邪妹妹会给我收尸的。”话锋一转,又很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况且前辈武功高强,对付我们小辈还需要用全力吗?” 洛辟疆想起方才被李莫邪逼到那步田地,现在郑万厦这么一说,更像是软巴掌一般打在他的老脸之上,不禁老脸一红,语气生硬道:“小子,你少拍马屁。”顿了一顿,笑道:“你这小子挺有意思,明明没有内功还要拿把剑,还要与这武功高强的少女同行。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世家子弟,怎么这般脓包?” 莫邪姑娘闻言便不乐意了,回击道:“你才脓包呢!” 洛辟疆也不想与这小女孩计较,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同行,的确是以郑万厦为主导的,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洛辟疆又想起自从与两人打交道以来,还没问过两人身份,一开始只当这小子与这少女一般是剑林中人,现在看来另有隐情啊。便开口问道:“小子,你到底是谁?来自何处?为何要入这谷中?你给老夫尽数道来。” 听得这老家伙语气强硬,郑万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这么一翻白眼,胸膛之中又一阵气血翻涌,身体一僵,生生压抑住了体内气血,李莫邪感觉到了他的身体一僵,忍不住朝他的脸上看去,神色关切。郑万厦与李莫邪对视一眼,示意她自己没事,转头对洛辟疆说道:“前辈,在下郑万厦,”看了一眼李莫邪,又道:“内子李莫邪。”从扬州城中同乘黑里白出来之后,两人便算是私定终身了,所以郑万厦说李莫邪是他内子,莫邪姑娘也没有异议,只是俏脸微红,低着头看着自己探出长袍下摆的布靴。 郑万厦继续道:“我从西凉来,她从西蜀来。入谷的目的早就跟前辈说过了,是为了寻找我们的朋友。” 洛辟疆看着李莫邪低着头看着靴子,然后自己也低下了头,看到自己一只脚上的草鞋破旧,不成样子,而另一只鞋,便是草鞋也没有,打着赤脚,更加不成样子,心中有些气恼,这叫什么事,一只鞋没了,这双鞋还能穿吗?又想起一双草鞋足足要十文大钱,而且那编草鞋的家伙脾气还不好,去找他只怕还要受些窝囊气。洛辟疆脸上忽然很是不爽,听完郑万厦的话,更加不爽,气呼呼道:“那你们乖乖交了钱入谷不就完了吗?” 郑万厦惊喜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用发誓,终生不得出谷?” 洛辟疆见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连连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不可以。” 郑万厦想着就算可以不用发誓,两人也没钱,不禁有些讪讪。忽然道:“方才莫邪妹妹可把前辈打败了哩,湘北洛家,可还讲点信用?” 洛辟疆闻言一愣,虽然确实有三招之约,可是没说自己输了便放他们入谷啊,便问道:“什么信用?” 郑万厦想起先前的确没有约好莫邪战胜他要如何如何,心中大是懊恼后悔,只好扯皮道:“你输了总得有些补偿吧?” 洛辟疆冷笑道:“补偿?凭什么?”顿了一顿,又对莫邪姑娘道:“女娃娃,你还挺有门道的,在三招之限里,居然别处心裁地创造出了新招式,倒是让我吃了一惊。但你最后一招,可有些赖皮啊,说好的一招,你却将两招合为一招,这也不算胜得光彩吧。但凭心而论,你这丫头,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莫邪姑娘被表扬一番,有些腼腆,道:“都是万厦哥哥教得好。” 洛辟疆闻言一惊,方才与郑万厦甫一接触,便知他体内空空荡荡,毫无内力,想来是误打误撞才替莫邪挡下了那一记鹤拳。此刻却听这是郑万厦教莫邪姑娘这么做的,那么他真能料到自己如何出手?微惊之余,便出言问道:“小子,方才对决之时,我的手段,都被你料到了?” 郑万厦傲然道:“并没有完全料到。”没有完全料到,看似谦虚,实则堪称狂妄。洛辟疆是何等人物?他名震江湖之时,只怕郑万厦当真还在穿开裆裤呢,能料到洛辟疆的武功招式,这不是狂言是什么? 郑万厦继续道:“前辈号称‘蛇鹤双绝’,与当代洛家家主是叔侄关系,您那位侄子尚且不敢自称双绝,可见前辈对于一身武艺有多么自信。所以面对尚且矮您侄子半辈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顾身份全力出手?前辈如果有心相让,我们便有一成胜算。第二成,莫邪妹妹的剑法精妙,前辈方才也见识到了,她所能施展出的武功,便是一些剑林长老,也无法做到这般纯熟。” 洛辟疆沉吟道:“一成因为我的轻敌,一成因为这女娃的武功,这两点我都承认。”虽然都承认,可是只有两成胜算,是说服不了洛辟疆的。 郑万厦点点头,继续道:“前辈让我与莫邪姑娘商量之后再来比过,我恰好对前辈还有些了解,而前辈对我们一无所知,以有心算无心,信息不对称,计一成之数。这便有了三成胜算。”郑万厦看了一眼洛辟疆,洛辟疆示意他继续说。郑万厦道:“我本只有这三成胜算,可是前辈居然夸口让莫邪妹妹三招,这三招只躲不接,前辈的骄傲自负又为我们增加了一成胜算。”郑万厦笑嘻嘻地看着洛辟疆,神情得意,当真可恶。 洛辟疆闻言心中大是后悔,想起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谦受益,满招损’这样的苦口良言,可惜当时气盛,怎会将这等话放在心上,自省一番之后,心境一片通透,开口问道:“只有四成吗?” 郑万厦见洛辟疆不恼不嗔,心中暗道:这人果然不愧盛名。继续道:“还有一成。也是最终决定了胜负的主要原因。” “前辈在见了莫邪妹妹的强势之后,心神动摇了。于是便想着动些心思,我不能说这算作弊,但的确不能算堂堂正正。这便是最后一成。” 洛辟疆想起瞳孔中那道森寒剑光,想起当时自己背后的双手的确不自觉成拳欲要抢攻,郑万厦说的尽是自己的隐秘心思,心中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另一方面,又觉得郑万厦说得有道理,自省一番,觉得自己经年不动的坚如磐石的境界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心中大喜,面上却一片宁静,问道:“只有五成?” 郑万厦肯定答道:“只有五成。”又解释道:“便是与五岁稚子交战,也有落败之虞,何况与前辈这样的高人对决?” 洛辟疆闻言心中震撼,这小子今日给了他一轮又一轮的震惊,没想到此子小小年纪,便自行领悟出这般深刻的道理,只持有五成胜算,是因为不轻视敌人c尊重敌人的心态,是时刻警惕c居安思危的心境。 洛辟疆深感敬服,深深一揖道:“老夫之前小瞧了小兄弟,当真抱歉。” 郑万厦哭笑不得,这老家伙,兄弟就兄弟,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呢?总不能看自己年纪不如他,便生生加个小字吧?而且,这辈分也岔得太多了吧?但还是客气道:“前辈折煞我了。”说完侧了身子,只受了洛辟疆半礼。 洛辟疆见郑万厦受了半礼,也不造作,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喜爱,道:“达者为师,小兄弟武理精深,令人佩服。” 郑万厦还了一揖,道:“老前辈,您的大名小子可是如雷贯耳啊。” “唉,别叫前辈,如果不嫌弃我这老家伙,便叫一声老伯又何妨?” “洛老伯。” “郑侄子。” 两人一番吹捧,搀扶着郑万厦的莫邪姑娘有些奇怪,心道这两人方才还剑拔弩张,现在怎么又这副模样? 互相吹捧是为了拉近关系,所以郑万厦顺势道:“老伯,我们真的需要入谷,不瞒老伯,早晨入谷那两人,可能所图匪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逼仄山道 “早晨入谷那两人可能所图匪浅。”郑万厦神色凝重,这般认真说道。 洛辟疆闻言却道:“即使有所图,在这红叶谷中,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语气之中充斥着自信。郑万厦似乎能明白他的自信来自哪里,便是他这等身份也只是这谷中道路的守路之人,那传闻中的谷主又是何等厉害的角色? 郑万厦解释道:“老伯,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他们两人对红叶谷有何图谋,以老伯的身手实力,他们要是想打红叶谷的主意,确实还早得很”洛辟疆闻言满意地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又听郑万厦道:“他们所图的,或许是整个中原武林,而刻下进入红叶谷,只是为了暂避风头” 洛辟疆听这小子无端地夸大事态的严重程度,只当他是危言耸听了,不耐烦地打断道:“郑侄子,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爱说大话了,那两个家伙什么货色我还能不清楚吗?凭他们,能怎么图谋中原武林?况且这中原武林本来就是一锅乱粥,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 郑万厦不知洛辟疆听说过‘朱雀’这个神秘的门派没有,心中打着嘀咕,不知要不要将周家《朱雀经》和蜀山《洗剑天象录》被两人盗取一事告诉洛辟疆。 洛辟疆见他沉默,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便道:“你们两位还是不要再杞人忧天了,回去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算了,这谷中不是什么好地方。” 郑万厦郑重地一拱手,道:“洛老伯,我这么说绝不是无的放矢,那两人偷了灵剑门还有‘朱雀’门派的秘籍,还对剑林的李巨阙前辈图谋不轨,这三派都被牵扯进来,您觉得还算不上是事关中原武林的大事吗?” 剑林和西蜀灵剑门,一东一西,各自遥领着江湖剑道的三分之一的风骚。剑林号称‘剑道天下正宗’,在武林之中自然是举足轻重;而灵剑门虽然因为十年之前掌门人苏元机的失踪而渐渐有些没落,却也算得上中原武林数得上名的大派。只是这‘朱雀’门派是何门派?以前却未有耳闻啊。洛辟疆心中想道:“莫非老夫久不履足江湖,朱雀派是新兴的门派?”便出言问道:“郑侄子,老夫久不在江湖走动,不知一个新兴门派何以能够与剑林和灵剑门并列?” 郑万厦心道洛辟疆果然不知朱雀一门。其实‘朱雀’一派行事低调,一副超然世外的姿态,世间本就很少有人知晓,洛辟疆出身湘北,成名亦是在中原地区,怎会识得远在岭南的‘朱雀’? 郑万厦解释道:“细细算来,‘朱雀’可要比剑林还有灵剑门的传承久远得多,它可以追溯到久远的周天子时” 洛辟疆想起派中长老无意之中流传的,那个家世古老,作风神秘的门派,原本他以为只是无稽之谈,何等大族能在那般时间长河之中,历无数王朝更迭,灾祸绵延仍完整地传承下来?没成想今日郑万厦却告诉他,这是真的!洛辟疆很是震惊,其实也不能怪他动不动就震惊,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确实带给了他很多的惊喜,还有惊吓。 洛辟疆再去联想这些事件之间的关系之时,心中也不禁有些发寒,矛头直指两大剑道巨擘,还牵涉了朱雀这等悠远世族,那的确是足以动摇中原武林的根本了。洛辟疆嘴唇有些发干,声音微涩问道:“郑侄子,请你好好说一下来龙去脉可行?” 郑万厦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两人,男的,从岭南偷了‘朱雀’的《朱雀经》;女的,从西蜀偷了灵剑门的《洗剑天象录》。然后两人又将前来追查的灵剑门弟子掳走,那两名灵剑门弟子便是在下的朋友。” 这般简单地说了一番之后,郑万厦却见洛辟疆的神色不大对劲,“老伯?” 洛辟疆道:“可是早晨入谷的两人,是两个男人。” “都是男人?!”郑万厦一听便有些慌了,难道自己推测错了,难道善扬郡主的消息有误?难道入谷的人并非秦离焱和钰儿? 洛辟疆低头将李莫邪的长剑拾了起来,长剑入手,心道:有些分量。便将长剑递给了莫邪姑娘,莫邪姑娘扶郑万厦坐在垄上,接过长剑,又自去捡回剑鞘,还剑入鞘,重新背在了背上。去将黑里白牵到两丘之间的鞍部之处吃草。 洛辟疆也一起坐在了田垄之上,看着皱眉苦思的郑万厦,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莫邪姑娘坐到郑万厦的身边,忽然向洛辟疆问道:“老伯,那两人是什么模样?”郑万厦如梦方醒,对啊,自己光在哪里想东想西,直接问洛辟疆那两人什么模样不就行了? 洛辟疆道:“就是两个很寻常的公子哥啊,模样的话,嗯,我看一个年岁要比郑侄子大些,一个倒是和郑侄子年岁相仿,只是生的要比郑侄子好看许多对了,那个年岁与你相仿的男子,有些奇怪,右手大拇指是断了的,偏生还要拿把剑,跟郑侄子一样奇怪,手都成那样了,还能使剑吗?” 郑万厦自然知道这老家伙在说自己没有内力还要带把剑的事了。但洛辟疆这话其实信息量很大,可以确定的是,断指之人是苏寅无疑,只是年岁稍大的那人是谁呢?是秦离焱还是陆思平?为了进一步确认那人身份,郑万厦又问道:“老伯,他们两人穿的什么衣服?” 洛辟疆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时情景,道:“虽然是大早晨的,两人却都穿了黑色斗篷,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对了,断指的那个年轻人虽然披了黑色斗篷,但里边的衣物却是白色的;至于另一个人,没看清,不过应该不是什么比较鲜明的色彩,否则我应该是有印象的。” 蜀山二侠都是身穿白衣,如果在外套了黑色斗篷,自然是有些不伦不类,令人印象深刻,既然洛辟疆说了没有强烈色差,那么年岁稍长的人应该便是秦离焱无疑了。那么,为什么是秦离焱和苏寅一起入谷的呢? 洛辟疆见郑万厦又陷入沉思,着急问道:“怎么样?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郑万厦道:“是,如果如老伯所言,那年岁稍长的人,应该便是从周家盗走《朱雀经》的人——秦离焱,与他同行的人,应该便是蜀山少侠苏寅了。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人会在一起呢?苏寅不是被他们掳走的吗?” 洛辟疆见郑万厦说着说着又在自言自语,道:“可是我看那断指之人似乎也没有被胁迫的意思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郑万厦也懵,若是秦离焱和苏寅进入了红叶谷中,那在白鹤山庄的,岂不是钰儿和陆思平?想起钰儿,郑万厦不禁有些担心,如果周灼华和善扬郡主在白鹤山庄与她起了冲突,这可如何是好?这般想着,心头更加烦乱。 李莫邪只好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地陪在他身边。郑万厦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唯今之计,也只有先入谷找到秦离焱与苏寅,问个清楚这件事的原委了。便向洛辟疆道:“老伯,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和莫邪妹妹没钱交入谷费,而且也不能发誓终生不能入谷”他只将自己的问题摆了出来,这就是明摆着要耍无赖了嘛。 洛辟疆却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要脸,莫非他真的以为和自己涛涛近乎,便能够破坏规则?黑着一张脸,正要刺他几句,郑万厦旁边的莫邪姑娘忽然央求道:“老伯”洛辟疆便没来由地心头一软。却不得不苦笑道:“我也是囿于承诺,如果放你们就这般过去,我也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郑万厦好奇问道:“秦离焱他们的信物到底是什么?” 洛辟疆摆摆手道:“别想了,那个东西你们不可能有的,是谷主散出去的几枚令牌,没什么用途,但是能出入红叶谷,去见谷主。” 郑万厦听这意思,那谷主似乎有些神秘,又问道:“老伯,你的承诺可是因为这谷主?” 洛辟疆点了点头。 郑万厦问道:“红叶谷谷主到底是何方人物?” 洛辟疆听他再次询问红叶谷谷主是谁,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李莫邪睁着无邪的大眼睛瞥了眼。洛辟疆白眼一翻,得,告诉他吧。“谷主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与他的故事” 郑万厦闻言微微皱眉,问道:“谷主是女的?” 洛辟疆有些疑惑,“男的啊,怎么了?” 郑万厦重复道:“你和他的故事?没事,我想多了。”郑万厦同学的脑子里虽然没有些断袖癖好,却用了这般想法去揣度别人,实在是没道理。 李莫邪眨着好看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两人,不明白这简简单单地一句话,怎么从自己心上人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奇怪。 洛辟疆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 “很久以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让路 很久很久以前,很多俗套的故事都像这样作为开端,而这样开端的目的,无非是以遥远的时间来冲淡听故事的人的代入感,从而增强故事的真实性和说服力。但洛辟疆说的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要用很久很久以前为开端?也许,真的是很久以前了,也许,是他主观世界的很久以前吧。 “很久很久以前”洛辟疆看到郑万厦与李莫邪神色,脸上一片回味当年岁月的惆怅神情,有些羞涩地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与家兄一道被誉为洛家中兴的希望,所以啊,年少气盛,目空一切” 郑万厦忍不住道:“老伯现在也是一样的。” 洛辟疆白了这个煞风景的家伙一眼,继续道:“但家主之位只有一个呀,所以我决定退出。但兄长的一番话却令我羞愧难当——”洛辟疆似乎对那番话记忆十分深刻: “辟疆,你是觉得大哥不如你吗?” “大哥,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从没有这样认为过。” “那你为什么要给父亲说不再与我争夺家主之位?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让。你这般行为看似大义,实则自私愚蠢到了极点,只为了满足你一个人的道德需求,就将振兴家族的重任这般随意地扔给我了?” “大哥,我只是觉得你比较适合” “住口!想要振兴洛家,凭借的是一个人吗?是一套人人遵守的良性制度,把真正适合的人遴选出来,为家族办事,这才叫大公无私,而不是你自以为的奉献,你的想法,太过狭隘!” 洛辟疆将两人对话一字不差说了出来,脸上忽然浮现出缅怀之色。郑万厦暗道洛家前代家主不简单,帝国上下,都习惯了用道德去代替制度,能做实事的干吏无人理会,而那些写两手道德文章却脱离现实的人,却深得民心。洛家这前代家主居然有如此高远的格局和眼光,想来这洛家要是不兴,还真是难啊。 洛辟疆继续往下说故事:“于是我和大哥进行了一场公平的比试,最终的结果呢,是我输了,求仁得仁,所以大哥继承了家主之位,而我,也没有听大哥的意思留在家中帮他一起打理家业。或许真如大哥所说,我是个自私狭隘的人吧,但是呢,大好男儿,难得来这世上走上一遭,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才算不负此生对吧。” “我当时是那么想的,于是便用了洛家的名头,闯荡江湖,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当时湘北洛家‘蛇鹤双绝’的名头当真响彻中原武林,而闯下这般名堂的我,也觉得不负家中的兄长了。伴随着荣誉名气一起来的,还有愈发沉不下来的心,我开始觉得天下无敌了,目空一切了,甚至想要空手去剑林走上一遭,尤其是,在易至阳从剑林带走那柄剑之后。”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无论朝廷还是武林,都产生了极大的变故。而我的故事从那些事情渐渐沉寂之后才开始——” “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时候的他,似乎也遭遇很大的变故,独自买醉,郁郁不得志;相比之下,我风光无限,被众人簇拥着,正享受着名气与金钱带来的一切便利,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在阴暗角落里的他。”洛辟疆的嘴角忽然自嘲地勾了起来,道:“或许,当时在他的眼里,我才是应该在角落里的人吧,毕竟他比我高,凭什么站得比我矮?又或许,当时他的眼里并没有我这号人。言归正传,当时我和他相遇的情形大致便是这样,后来呢,也许是我看不惯他,也许是他嫌我碍事,总之我们俩发生了口角。我现在都在想,当时为什么会和一个身份地位和我如此悬殊的人吵了起来。但江湖中人解决口角争端的方式也简单,无非就是比谁的拳头大而已。” “我当时自以为天下无敌,怎么会将这无名之人放在眼中呢?而他,更加狂妄地表示为这场决斗加上一些彩头,他能有什么东西呢?所以我觉得这人是在空手套白狼,没想到他提出的彩头,是人身自由。可怜我那时年少气盛,受不得激,为何要答应他?嘿嘿,其实要是再让我选一次,说不定也还是会选择进行那场决斗。” “就这样,我因为一场决斗,输了我的一生的自由,现在他让我守在这山谷,我便不能有任何违背,你们俩明白了吗?”洛辟疆避重就轻,完全不提自己是如何落败的。 郑万厦暗叹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猾啊。单刀直入地问道:“明白什么了?您老倒是说说是怎么输的啊。” 李莫邪觉得直接这样问老前辈有些冒昧,但其实她也想听,所以一脸希冀地看着洛辟疆。 洛辟疆叹了一口气,道:“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你们二人与我相斗有五分胜算,那么我与他相斗,绝无半分胜算。那场战斗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败得很惨,败得我思索至今也找不出战胜他的办法。” 郑万厦闻言心中一凛,如他所言,这红叶谷谷主当真如此可怕,既然如此,当年那场几乎席卷了中原武林高手的变故他不应该是个看客才对,而且这样的人,为何公孙老头子没有给自己提过? 洛辟疆面色沧桑,道:“想来,我在此处,已经足足守了十年了”郑万厦忽然有些钦佩眼前的老人,当年‘蛇鹤双绝’的名头在江湖上何其响亮,但洛辟疆能为了一个承诺,从人生的辉煌巅峰,到这落寞山谷之中,默默守了十年之久,若非极重信义之人,焉能坚持下来? 郑万厦道:“前辈,也许,是你自己把你自己困在了此处。” 洛辟疆环顾了这逼仄的入谷道路,苦笑道:“诺言便是诺言,怎么会因为我的心意而转变呢?” 李莫邪道:“也许谷主其实早就想还你自由,只是你太过执拗,所以才” 洛辟疆挥手阻止道:“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该说的咱都已经说尽了,其实本不应该说这么多的,既然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最终还是要用武力来决定的。来吧,最后一架,打赢我,你们就可以过去了。”洛辟疆站起身来,满脸悲凉。 郑万厦似乎知晓他的心意一般,忽然取了那柄秦离焱送他的天下剑,拔了出来,对洛辟疆道:“这柄剑,是号称天下第一铸剑师的胡风子所铸,其实应该是他不知从哪个铁匠铺来的一把破剑而已。你看,时过境迁,曾经所珍视的任何东西,在时光面前,都是经不起折腾的,胡风子十年之前何曾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来糊弄别人?” 洛辟疆知晓他的意思,刹那之间,目眦欲裂,道:“洛某岂是无信之人?你休要再说出这等侮辱冒犯之言。”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原来,真的会有人古板到这般地步,忽然之间,郑万厦看着洛辟疆身后的逼仄山道,一人横在此处,便根本看不到山后的美丽风景了。所以他明白了,洛辟疆,真的不想再困守在这里了。 他把剑鞘一扔突然横剑往自己的手掌割了一刀,大步走上前去与洛辟疆相对而立。李莫邪疑惑无比,道:“万厦哥哥,你” 郑万厦郑重无比,对莫邪姑娘道:“莫邪妹妹,最后一架,理应由男人来打。” 莫邪姑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是最后一架,为什么是郑万厦和他打,她心中有些担心,毕竟洛辟疆武功高强,嘱咐道:“实在不行咱们就认输,别伤着自己。” 郑万厦对洛辟疆道:“我的师父,叫做公孙述,我的父亲,叫做郑纬地。” 洛辟疆神色苍凉,听完之后脸上却显出了明悟的神色,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即转头看向了山谷的方向,不知是对何人说道:“我想,放他过去,你也不敢说我任何不是吧?” 郑万厦又道:“我内力全无,也是秦离焱所致,前辈,请你给晚辈让路。” 洛辟疆忽然笑了,一手作鹤嘴,一手作蛇信,欺身而上。而郑万厦就这般静静地持着那柄剑。 洛辟疆最终抱住郑万厦,像是拥抱一段失去的岁月一般。 那柄剑,穿过了洛辟疆的身体,还不住往下滴血,滴答滴答。李莫邪捂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但靠在郑万厦肩上的那张胡子稀疏的老脸,分明又是解脱一般的愉快神色,依稀还能看见当年的意气风发。 洛辟疆在郑万厦耳边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双手便无力垂落。郑万厦就这般任他在怀中相拥。过了很久很久,一只乌鸦,落到了茶树所在的那处田垄之上,有些昏黄的阳光照到了郑万厦的脸上。 郑万厦早就知道了,洛辟疆,要求死,一开始他以为是不愿意违背诺言,后来却又理解了他,洛辟疆已经很老了,可是时至今日,他也没有自信去挑战当年那个人。武道一途,不怕寂寞,只怕永远无法在前进。洛辟疆便被一个人拦住了继续攀登武道的道路,不打倒这个人,武道之路便像是横亘了一座大山。而他所绝望的,正是这个人,既然看不到希望,何必还要在这逼仄之中委屈一生呢? 所以郑万厦,满足了他,并且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一代宗师,不应该死得不明不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入土 夏花绚烂,浓荫蝉鸣,进入红叶谷只有这一条道路,未曾到达那真正险要的入谷要道,山垄上的一片茶树林正是采摘的好季节。可惜夕阳西下,像是一把刀,从西边天空狠狠划了一刀,随即便是一片血红,晕染得别样悲壮。 郑万厦小心翼翼地将剑拔了出来,将洛辟疆的双眼阖上,替他整理好衣服,看着他赤着的右脚,皱着眉思索一会,撕了自己的一角衣服,为他把赤脚裹上。然后伸手唤来莫邪姑娘,叮嘱道:“莫邪妹妹,你仔细看着前辈尸身,别让乌鸦给啄了。我去找个开阔的地方,咱们将前辈埋了,再入谷。” 莫邪姑娘从小长于剑林,备受师兄们的关怀照料,哪里真个见过死人的场面?但面对洛辟疆尸身,莫邪姑娘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悲伤,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忽然之间,便躺在了此处,对于生与死,莫邪姑娘今日才真正有了概念:死了就是没了,什么都没有,不会再说话,不会再笑,不会再动弹。她忽然有些憎恶手中的长剑,原来,长剑真的不是浪漫的物件,是真正的杀器。 莫邪姑娘眼中噙着泪水,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待到郑万厦走后,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晶莹泪水映着西方血红夕阳,便是昏鸦啼叫也平添几分悲意。莫邪姑娘伸手掸去洛辟疆身上灰尘,灰尘是掸不尽的,因为在这红尘中打滚之人,岂能有个清白?即使入土的前一刻,也不会清清白白。 莫邪姑娘想起方才战斗之时自己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虽然自己并没有用力,但她此时却很后悔,当时要是败了,说不定自己便会和万厦哥哥转身离去,他也不会因此丧命呢?这般想着,不自觉地便掀开了洛辟疆短襟下摆,触目惊心的一道豁大伤口吓了莫邪姑娘一跳,她赶紧将衣服盖上,眼泪扑簌簌地从眼中滚落出来,再流经双颊,从下巴滴到地上。 郑万厦回来正好看到莫邪姑娘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默默拉住她的手,道:“莫邪妹妹,你知道前辈为什么要寻死吗?” 莫邪姑娘不住摇头,咬着嘴唇,模样可怜极了,忽然她抱住郑万厦,泣不成声。郑万厦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为什么要哭呢?这是前辈的心愿啊,你只当死了苦,其实死了反而是解脱,活着,对于前辈来说更加痛苦呢。” 莫邪姑娘不解,一边抽泣一边看着郑万厦,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为为什么?”声音哽咽,让人心碎。 郑万厦细细拭去她眼角的眼泪,但眼泪是抹不尽的,于是郑万厦掖着衣袖去擦掉莫邪鼻子流下的鼻涕,心疼无比,道:“莫邪妹妹,你也是习武之人,如果有一个人,你便是再如何努力练功,也觉得这辈子没有希望打败他,你会气馁吗?” 莫邪不解,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眶红红的,不停抽动鼻头。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道:“前辈很累了,十年之前令前辈败北的那个人,经过十年,前辈还是无法战胜他,你懂吗?前辈是因为实在看不到希望了,才会被逼无奈,作出这般选择。” 李莫邪道:“为为什么?我小时候也与哥哥一起练武”莫邪抽动了一下鼻尖,继续道:“哥哥很强我就是赢不了他我想就算我再修行一辈子也还是赢不了他,可是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 郑万厦忽然之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棘手,只道:“这不一样的” 莫邪抽泣道:“有什么不一样?” 郑万厦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不一样的,你和你哥哥不是敌人,你哥哥是会保护你的,而且莫邪妹妹也不是那般好胜之人” 李莫邪似懂非懂,抬起头问道:“你找好地方了吗?我们,去把老伯埋了吧。” 郑万厦掖住衣袖将莫邪姑娘脸上的泪水擦去,道:“别哭了,咱们去把前辈埋了。”说完便在莫邪的帮助下,将洛辟疆的尸身背到身上。洛辟疆身形魁梧,便是苍老之后也是十分高大。山道崎岖,郑万厦行走得有些艰难。 越过那片茶林,是个开阔的,正好能面对红叶谷中的缓坡,郑万厦将洛辟疆放了下来,拿起那把破剑开始挖土。莫邪姑娘见他用剑来掘土,疑惑地看着他,郑万厦似乎对莫邪姑娘的目光有所察觉,自语道:“你杀死了前辈,就好剑做到底,再给前辈挖个坑吧。” 莫邪姑娘觉得郑万厦有些幼稚,感觉有些好笑,可是这种应该悲伤的时刻,好笑这种情绪是不应该有的,所以她便自去找黑里白了。郑万厦一个人在掘,他单膝跪地,拄着破剑将坑中的泥土给扒拉出来,幸好这山上土质疏松,并没有多少石砾,一方面,利于郑万厦挖掘;另一方面,也没有天降暴雨,将洛辟疆的尸身冲出来的后果。 郑万厦挖着挖着,忽然道:“你方才听完我的身份之后,转头对谷主说‘放他过去,你也不敢说我任何不是’,对吧?”然后又自己回答了自己:“既然如此,看来那谷主与我还颇有渊源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认识我师父,还是认识我父亲。公孙老头儿可从来没有向我提过这么一号人物,如果谷主真与公孙老头儿有旧,公孙老头儿岂会不在我面前嘚瑟?这么看来,是与我父亲有旧了与我父亲有旧的话,是仇人还是亲人呢?”推测到这里,郑万厦一时间也不好确定了,“以父亲的脾气,在世之时肯定有不少仇家;要说不是仇人的话,也只能是父亲的旧部了,只是,父亲麾下的将军没听说有谁还是武功高手的啊。”他忽然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辟疆的尸身责备道:“唉,你也不说清楚再死,现在叫我如何去猜?要是真是仇人,我这个状态去到他的面前,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虽然郑万厦一直在碎碎念,却没有影响他的掘土进程,地上的坑已经挖得挺深了,但郑万厦还在挖,还在自言自语:“淮南多雨,给你挖深些,免得雨水把尸体给冲出来,再给乌鸦啄了”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之时,莫邪姑娘牵着黑里白过来了,她看见郑万厦后背因为方才背洛辟疆而一片殷红,此时衣服又汗涔涔地粘着身体,当真狼狈极了。莫邪姑娘将黑里被带到一旁,道:“万厦哥哥,这坑也太深了吧?” 郑万厦抬袖擦了擦汗,笑道:“深点儿好,深点儿好,深点不被打扰。” 莫邪姑娘看着坑旁堆起的小土山,道:“好了,别挖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将老伯入土,然后入谷吧。” 郑万厦跳出坑来,摘了黑里白马鞍上的水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前襟又湿了一片,莫邪姑娘取了手帕给他将额头上的汗擦了。 郑万厦便又马不停蹄地抱起洛辟疆的尸身,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自己又爬了上来,将旁边小山般的土堆扒拉进去,埋住洛辟疆。土馒头微微凸起,有些不起眼,郑万厦找来两块石头压在上头,取了水袋,在坟前一跪,道:“前辈,你的故事很精彩,可惜我没有酒,所以只能请你喝一口这瘦西湖的水了。”说完将水袋打开,往地上一划拉,一道水痕很快消失在泥土之中。郑万厦举起水袋喝了一口,把水袋扔给李莫邪,重重磕了一个头。随后便长身而起,接过莫邪姑娘手中的缰绳,一手牵着莫邪姑娘的小手,道:“咱们走吧。” 莫邪姑娘回头看着那处不起眼的凸起小土包,道:“以后,会有人知道这是洛老伯的坟吗?” 郑万厦道:“前辈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他本来,就很了不起。” 莫邪姑娘重复道:“老伯,很了不起” 郑万厦道:“是啊,前辈至少有两点特别了不起。第一,为了信诺在此地守护了十年之久;第二,别人阻挡了他的路,所以他决定放开面前的路,不去挡后辈的路。” 莫邪姑娘道:“所以你刚才说,请老伯给你让路是吗?” 郑万厦笑着刮了刮莫邪姑娘的鼻子,道:“莫邪妹妹真是冰雪聪明呢。”说完郑万厦看向西边明亮的天际,心中有了些别样的感觉,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自出道以来的种种不明朗也许,在前方就都会有个结果了吧?而且郑万厦心中隐隐有些荡漾,就像入谷之前心中所感的那般,只是现在这股感觉越来越强烈,或许,前边真的有什么机缘在等待着自己。 忽然间,郑万厦看到了身旁的莫邪妹妹,心中暗骂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不就是我的机缘吗?还要什么机缘?这般想着,不禁含情脉脉地看向莫邪。莫邪觉察到了他的灼热目光,心想这四下无人,万厦哥哥要是对我强来,我是从还是不从呢。便有些戒备地问道:“万厦哥哥,怎么了?” 郑万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郎朗晴空 埋掉洛辟疆以后,郑万厦牵着黑里白,莫邪姑娘坐在黑里白上,沿着入谷的道路继续往前走。之后的道路便是十分崎岖险峻的山道了,这条小山道蜿蜒无比,不知通向何处,只是一直呈现了向上攀登的趋势。李莫邪见郑万厦后背在昏暗天光之下也一片湿润,道:“万厦哥哥,你也上来吧,山道艰难,总要省些体力才是。” 郑万厦抬头看了一眼黯淡的天色,心中有些焦急,道:“没关系,我不累。现在光线不充足,山路又崎岖危险,我在下边牵引总要好过这黑货摸瞎乱走,等入了谷再好好休息吧。”说完对莫邪姑娘一笑,示意她放心。 莫邪姑娘抱着剑,有些担忧,想要翻身下马与他同行,郑万厦急忙阻止道:“莫邪妹妹,你干嘛?这山路狭窄,你要是和我并肩而行,只怕咱们两人总会有一个摔下去。”盛夏时分,草木茂盛,山路被丛生的杂草遮掩,根本辨不出是路还是深渊,此刻天光黯淡,更增加了辨认的难度,所以郑万厦不想莫邪姑娘涉险,还是自己在前头探路,宁愿走慢些。 莫邪姑娘见郑万厦牵着马在前头,看到辨认不清的路,便要先探出一只脚去试试深浅,踩实之后才敢放心落下脚步,牵着黑里白小心翼翼地走过。不知道走了多远,莫邪姑娘觉得怕是有一辈子那么长,她不知道用时间来形容距离是不是不恰当,但她确实觉得,似这般,便算是一辈子了。 山道的尽头是山顶,这是一个平顶山,山顶像是被擀面杖擀过一般平整,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台,郑万厦一脸疑惑,这便是红叶谷?其时天空无数繁星,站在此处宛如能摸到天穹,浩瀚天宇亿万年来俯视茫茫众生,她,累吗? 李莫邪心里头忽然泛起了一丝同情和悲悯。但郑万厦同学显然没那么多闲情逸致,他四处转悠,想看看有什么秘密通道啥的,心中一阵埋怨,“洛辟疆啊洛辟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入谷这么麻烦?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今晚可怎么过?” 既然郑万厦忙着柴米油盐,莫邪姑娘只好风花雪月了。她忽然间又有了新的兴致,因为她发现草丛里藏了不少萤火虫,她在杂草间扑腾,将萤火虫赶出来,许多萤火虫在夜空之中发着绿莹莹的光,与天穹之上的星光辉映交相,各自散发着各自的光彩,谁也不会抢夺谁的风头,万物和谐,一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莫邪姑娘忍不住惊喜道:“哇~”被眼前的神奇景象所折服,更加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像个欢脱的兔子一般。黑里白被女主人的情绪感染,咧着大嘴打着响鼻,也显得快活极了,与女主人一般蹦蹦跳跳,可惜黑里被壮硕异常,像它女主人那般可爱蹦跳实在有碍观瞻,只是它自己不自知罢了。 唯一不快活的是郑万厦,看着萤火虫胡乱飞舞,心中更加烦闷,“完了完了,这山顶之上这么多蚊虫,要是在此过夜,莫邪妹妹肯定会被咬得受不了的。莫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风餐露宿的苦?难道跟着你郑万厦,便活该要过这般苦日子吗?不行,不能让她受苦”固然郑万厦烦闷地要命,但黑里白情绪欢快,蹦蹦跳跳来到郑万厦的身边,扭动硕大的头颅,蹭了蹭郑万厦的身体,以示亲热,郑万厦见这蠢马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又气又烦,反手就是一巴掌,低声对黑里白道:“滚。”之所以不想让李莫邪听见呢,当然是因为不想莫邪姑娘因此觉得他脾气不好。 黑里白特别有眼力见,所以又蹦蹦跳跳跑去和李莫邪厮混了,留下它的主人在原地一筹莫展,唉声叹气,愁眉深锁。 李莫邪的惊喜声音传入郑万厦的耳朵:“万厦哥哥,你快来看啊” 郑万厦闻言立刻循声飞奔过去,却没有找到李莫邪,对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莫邪妹妹?你在哪里?” 李莫邪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在这,你往下看。” 郑万厦再次确认了方向,便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去,直到走到了山顶的边缘,才往下看去,发现这个悬崖不是垂直往下的,而是向山体一边向内倾斜的,正是因为向内倾斜,朝下看去之时正好将那个平台给挡住。方才郑万厦来此就是因为视线问题才没有发现,此刻探出头去,果然看见一个平台的一角。 郑万厦道:“莫邪妹妹,你是怎么下去的?” 李莫邪探出脑袋,对郑万厦说道:“你往左边走十步左右,拨开杂草,是条小径”郑万厦依言往左走了十步左右,果然隐约看见了一条小径,旁边的杂草都被莫邪姑娘扒拉过了,所以露出了小径。郑万厦道:“看到小径了,我现在走下来吗?” 李莫邪道:“嗯,就顺着那条路走下来,但要小心一点,草多路滑”郑万厦依言小心地走入小径,其实也算不上一条小径,只不过是杂草之间草稍微浅一些的地方形成的宽约半尺的小道,转了一个弯,就发现一块尖石横亘在峭壁之上。莫邪姑娘的声音适时传来:“万厦哥哥,你能看见一块石头吗?” 郑万厦看了眼那在绝壁之上凸出来,宛如质问青天的不屈嶙峋,咽了咽口水,道:“是,现在要怎么过去呢?我的路被这块石头挡住了。” 李莫邪的声音似乎就在石头那头,“你抱着石头就能过来,我在这呢。” 郑万厦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峭壁之下的万丈深渊,方才还杂草丛生,此刻所有的杂草都消失了,郑万厦一手拉住凸起石块,脚踩着峭壁之上的微微凸起,伸出另一只手去够那十块,然后两手一齐拉住了尖石,右腿微蹬,身体便荡到了尖石另一侧,莫邪姑娘接着他的腰,将他扶了下来。 郑万厦抬头望去,这个落脚的小平台由绝壁往外探出,绝壁向内倾斜,倒像是另一番天地,身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绝壁断崖,这个小小的平台,倒像是承载性命希望的一方小小净土。 郑万厦抱住李莫邪,忍不住责备道:“你怎么乱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要是摔下去可怎么办?” 李莫邪伸出手搂住他的腰,两人靠在绝壁上紧紧相拥,李莫邪闻言连忙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大风吹去”把方才郑万厦的不吉利的话给抛到了风中。恰在此时,刮起一阵猛烈罡风,两人身形摇晃,郑万厦急忙一手搂紧莫邪细腰,一手抵住尖石保持平衡。李莫邪在郑万厦怀中悄悄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出一言辩解。 大风吹过之后,李莫邪献宝一般对郑万厦说道:“万厦哥哥,你看,这才是进入红叶谷的真正道路哩。”郑万厦依言看去,发现一条手臂粗细的绳索被钉入平台上方的峭壁上,绳索另一端在雾气夜色中渐渐消失,想来应该是钉在了对面。绳索上挂了一个挺大的竹筐,应该能装下两人,看来果真如莫邪妹妹所说,这才是真正的入谷道路。 郑万厦这才明白,为什么说红叶谷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廷大军来剿,只要将此绳一断,除非插了翅膀,否则又如何能飞越这两山之间的万丈深渊? 郑万厦心中却又暗自思索起了其他问题,比如这山谷之中能做到自给自足?如果不能,仅凭这一条道路,能满足谷中所需?十年以来,肯定有不少人进入谷中,要想养活这么多人,肯定有其他途径从外界将粮食和其他东西运入。所以郑万厦得出结论,入谷道路肯定还有一条更加隐蔽c未曾公诸于世的。除非,除非那谷主将所有的入谷之人都给杀了,那么这样一条道路倒是足以满足谷主一个人的需求。 郑万厦沉吟片刻,道:“看这样子,那黑货是不能和我们一同过去了” 李莫邪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被郑万厦一提醒,如梦方醒,“对啊,那黑里白怎么办?” 郑万厦道:“谷外有官军驻守,倒是不用太担心有人进来将它拐走,而且黑货也不是一匹容易被拐走的马。” 李莫邪不知他的信心来自哪里,便问道:“因为你和黑里白很熟吗?” 郑万厦想起以前和那黑厮的一番搏斗,脸上不禁一红,道:“也不是很熟,总之,连我都不是很熟,其他人要是想拐走黑里白,只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莫邪点头道:“哦哦。”又道:“那咱们就把黑里白放在此处吃草好了,出来的时候再把它给捎上。” 可怜的黑里白还站在山顶往下观望,心中担忧两个主人安危,殊不知自己已经被两位主人决定抛下。 郑万厦便又抱着尖石翻了过来,将黑马上的行李物事取了负在身上,将马鞍取了藏在杂草中,对黑里白说:“老伙计,乖乖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很快就回来,要是有陌生人打你的主意,你就踢他,明白我的意思吗?” 黑里白仰天长嘶,郑万厦只当它明白了,一拍它的马屁,呼喝道:“去吧,快活去吧。”看着黑里白跑开,郑万厦又原路返回,与莫邪姑娘一起坐到了竹筐之中,两人紧紧抱着,然后郑万厦用力往峭壁上一推,竹筐便顺着绳索滑向了对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世外红叶 在山风中穿梭,李莫邪的脸紧紧贴住郑万厦的胸膛,虽然身体被晚风吹拂有些凉意,心头却暖烘烘的。耳畔的山风呼啸着吹过,两人在浩瀚天宇下,在两山之间,如同两条快活的游鱼一般。 由于绳索整体上是从郑万厦他们所在的这边峭壁往另一边倾斜,所以是不需要再施加其他的什么力的,竹筐一旦发动起来便不停息,直到到达彼岸。郑万厦对这样的结构感到十分不满:“看来就算不发终生不能出谷的誓言,也不能出谷了呢,你看着通道设置成这样,教人只能进不能出。” 李莫邪问道:“那洛老伯之前就一直没有进入过谷中?咱们也没有看到洛老伯有什么居所在外边啊。” 郑万厦一想,也对,总不可能就这样设置不让人出来,难不成这谷主也要自封与里边? 李莫邪又道:“所以啊,肯定有其他道路能够出谷。”郑万厦笑嘻嘻地捏了捏莫邪姑娘的脸蛋,看似娇憨的莫邪姑娘原来如此聪慧,这般一想,不正好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吗? 这般想了,入谷之后的事宜也就不是很担心了,只要有路出来,就一定能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竹筐撞上了什么东西,但不是很急地撞上,而是慢慢减速之后,很顺利地一顿,就停了下来。 郑万厦先从竹筐中爬了出来,踏上实地之后又将莫邪姑娘扶了出来。郑万厦环视了一圈,与那边山崖一般,这也是一个探出山体的平台,让人不禁感叹天公的神奇造化,鬼斧神工,生生劈凿出这样近乎对称的两座山峰,形成红叶谷天然的一道屏障,也是最不可突破的屏障。郑万厦自言自语道:“嘿,不知道这谷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找到如此巧夺天工的地方。” 莫邪姑娘从他手里接了两个水袋抱在怀中,看着峭壁之上的痕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道:“万厦哥哥,你看这刻痕像不像”她斟酌了一下语句,缓缓道:“像不像,是人生生凿出来的?” 郑万厦伸出手摸了摸平台与峭壁的交接处,道:“嗯,的确有人后期加工的痕迹,想来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了些斧凿刀劈,这么一想才算正常哩,人类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慢慢摆脱了自然的影响,才能算得上是万物灵长嘛。” 李莫邪见郑万厦胡说八道也能像模像样,赞叹道:“万厦哥哥,你真厉害啊,知道这么多的道理。” 郑万厦刮了刮她的琼鼻,道:“好你个莫邪妹妹,都会损人了是吧?” 李莫邪鼻子一皱,语气可爱,道:“本来就是嘛。” 郑万厦牵起她的手,从平台上延伸出去的小径走出去。与那边山峰不同的是,这里的小径真的算是小径,不仅宽敞了许多,还细致地用青石板铺了台阶,虽然有些杂草,却也没有生长到道路中间喧宾夺主,看来是有人时时打理过的。 乘着星光走了一段,两人心情都愉快了不少,莫邪姑娘甚至开始蹦蹦跳跳起来,虽然她很累,但她很快活,所以忍不住脚步便轻快了起来。 莫邪姑娘指着山上的梯田忽然道:“哇,万厦哥哥,你看啊,这里的田地是这般模样呢,好整齐。”出身在洛阳的莫邪姑娘虽然见过农民播种,但何时见过这样整齐的梯田?乍一看,便很是惊奇,“这是种的什么啊?也不像小麦啊。” 郑万厦借着星光看着长势已经茂盛的水稻,笑着解释道:“这是梯田,你看,这谷中想必土地稀少,所以要充分利用山坡上的土壤栽种粮食。种的这个东西呢,便是水稻,你平时所食的米饭便是此物做的。” 李莫邪道:“我家很少吃米饭。”郑万厦居然在莫邪姑娘身上感受到了南北差异,不对,我自己不也是北方人嘛。郑万厦自己这般想道。的确,西凉一道一直归在北派武林的圈子里,西凉的士子也都以北方士子自居。只是郑万厦与公孙老头儿一起生活,公孙老头儿又是个耐不住口腹之欲的人,所以南北各大菜系,郑万厦都时常能够有幸见识到,这主食,自然也是吃得很杂了。 郑万厦见这梯田滚出道道碧波,不知道有多少亩地种了这梯田,可是这谷中百姓所种,看来这谷中倒真是有可能是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原本郑万厦以为红叶谷是个不大的山谷,谁成想,这都快有一个村落的规模了。俯视谷中,更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错落着几户农家,灯光温馨,一副安居乐业的气象。 郑万厦忽然对这位谷主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两人在田垄边一直走着,终于走到了民居,郑万厦与李莫邪敲开了一家人的房门,委婉地表示想要借宿的想法,谁知那户人家的女主人不肯收留外人,但为郑万厦他们指了一个好去处:往前走,谷中的另一片地方,便是市集,有客栈,有酒肆,有瓦舍,甚至还有勾栏郑万厦心中大动,居然还有勾栏?随即又生出了疑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不仅有农家,还有生意人,还有娱乐场所,听农妇的意思,似乎这些场所还是分开的,农业有农业的用地,商业有商业的用地,与帝国其他地方大致相仿。 郑万厦心中越来越好奇,忽然听旁边莫邪姑娘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抗议声,莫邪姑娘苦着小脸。郑万厦谢了那农妇,牵着莫邪便走了,从怀中掏出烧饼递给莫邪,安慰道:“辛苦你了莫邪妹妹,待会找到客栈再带你好好吃一顿。” 莫邪姑娘接过烧饼,张开小嘴费力地扯下一块饼,有些不知其味地嚼着,道:“万厦哥哥,咱们,哪有钱住客栈啊?” 郑万厦这才意识到这么严重的问题,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郑万厦皱着眉头,把手袋拧开递给李莫邪,道:“没事的,我有办法的。咱们就把这破剑给当了不就有钱住店了吗?” 两人这般边走边聊,李莫邪接过水袋,喝了一口水,对郑万厦的办法不以为然,“万厦哥哥,你说这破剑真是胡客卿铸的,谁会信啊?”李莫邪把水袋递给郑万厦,继续道:“还是把我这把剑当了吧,说不定还能勉强住下一晚,明日找到你要找的人,问个清楚,咱们就出谷回扬州。” 郑万厦第一次觉得,女孩子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将水袋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道:“这怎么行?咱们的身家性命可都指着你这把剑了,要是再把你的剑给当了,遇上歹人,就拿着这么一把破剑去对付他?怕是会把他给笑死吧。” 李莫邪不置可否,沉默地嚼着烧饼,郑万厦脑中飞速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渡过难关,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饶是郑万厦天资聪颖,机灵多变,此刻抓破头皮也毫无办法。总不能,让莫邪姑娘与自己露宿街头吧?想着那般后果,郑万厦不敢再继续往下细想,坚定地对自己说道:“不,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李莫邪听见了他的窃窃自语却没有听清,安慰道:“万厦哥哥,幸好咱们还带了些吃食出来,今晚将就一晚也是可以的,只要不饿肚子,就好了。” 郑万厦见李莫邪说得可怜,更加自责,都怪自己思虑不周,又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莫邪妹妹,便紧紧抓着她的手,道:“放心吧莫邪妹妹,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莫邪虽然不信还能有什么办法,但还是点了点头,总不能打击心上人的信心吧。 实际上,郑万厦虽然不偷不抢,但还是有一些办法的,而这种办法,谈不上光彩,也称不上磊落,要是让洛辟疆知道了,说不定会从坟中气出来,指戟怒骂:“你丫真的是公孙先生的高徒?”郑万厦一边想着那个胡子稀疏的老头气呼呼的表情,一边自语道:“公孙老头儿,你不会怪我的吧,你不是也经常耍无赖的嘛,你的弟子,要是不会耍无赖,那还得了?”公孙述虽然学究天人,但平生最烦的便是迂腐之人,所以才会选择以一副落魄的模样游戏人间,当然不会再道德上苛求郑万厦如何如何。 但这些隐秘心思,都是郑万厦为了说服自己强行在心中说的,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其实这才是一切的理由。 两人如农妇所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转过一座山,眼前的景象忽然大变,从炊野农家直接就到了繁华市集了?郑万厦简直以为眼前的一切是海市蜃楼,毕竟这太过惊人了。街道两旁小楼林立,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江湖卖艺的人敲锣打鼓向围观之人讨赏。吃食玩物,应有尽有。 李莫邪也张着小嘴,摇头惊叹,难以置信。 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呆若木鸡,忽听背后有人唤道:“客官,客官,有需要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一方恶霸 身后的声音出于尊重,又连唤了两声:“两位客官?看看吧。” 郑万厦与李莫邪循声回头,发现是一个货郎模样的人,脖子上挂着绳子,连接着一个方形托盘用双手虚扶着。见两人转过身来,献宝一般把手从托盘上的小物件上划过,笑眯眯道:“看一看吧,最新的时髦小物件,很适合年轻美貌的女孩子哩。” 莫邪姑娘双眼放光,那托盘上是一些看起来像是自己制作的小人偶,也插了一些小拨浪鼓和磨牙棒啥的,看来是卖孩子玩具的了,郑万厦有些奇怪,我们俩像是有孩子的人吗?不过他转头看到莫邪妹妹发光的眼睛,默默又将那句话收回了,看来我还真是有个孩子啊。 莫邪姑娘拿起一个猴子模样的糖人,向货郎问道:“这是谁啊?” 货郎翘起大拇指赞叹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红叶谷当下最时兴的石猴,相传此猴天生地养,从石头中降生,很是吉利。”郑万厦瞧了一眼,想来应该是那本《西游志怪》中的被称作孙悟空的猴子吧?可是那石猴无论怎么说,都跟吉利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吧? 公孙述也经常拿些奇奇怪怪的书给郑万厦看,而有些书,是郑万厦自己翻看的,比如那本《金海陵纵欲身亡》c还有《之未央生前情今债》什么的,这些东西老头自然是不会给他看的,郑万厦背着老头看了之后,也算是补上了老头欠缺的一部分教育知识吧。只不过郑万厦轻易不会将此等大秘示人,所以索性没有对货郎的话提出异议。 莫邪姑娘拿起那糖人细细端详一番,然后便又放下了,道:“不行,不好看了,我不要。”货郎先前还见这姑娘很是喜欢,想道: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不甘心到手的生意飞了,又拔起一个糖人,道:“那姑娘看看这个喜欢吗?这是《山海经》中的异兽黄鸟呢。” 莫邪姑娘接过来,见这黄鸟作振翅腾飞状,鸟嘴左右肥嘟嘟c毛茸茸的,很是可爱,但还是递还给了货郎,道:“谢谢你了,但我不喜欢。”说完扯了扯郑万厦衣袖,道:“万厦哥哥,咱们走吧。” 那货郎为商有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所以多嘴问了一句:“两位看来是才入山谷吧?” 郑万厦转过身来,笑道:“来到这里的生人,很明显吗?” 货郎道:“一般来说,初来乍到红叶谷的人呢,都是一脸的戒备之色,对谁都不信任。可是两位却能毫无防备地与我搭话” 郑万厦道:“你的逻辑好像说不通啊。” 货郎慢慢将方才递给莫邪姑娘的糖人插回原位,道:“我还没说完,两位风尘仆仆,还带了包裹,所以我断定你们是第一次来红叶谷。至于为什么两位没什么防备,要么,是初出江湖的雏儿,不知道红叶谷的凶名;要么,你们两位不是因为作奸犯科躲避官府才进入的红叶谷”货郎瞥见了莫邪姑娘虚握剑柄的手,笑道:“放松点,我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提醒两位一句,红叶谷吧,龙蛇混杂,许多亡命之徒为了活命都会选择来红叶谷,红叶谷很好,来此地的恶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偏偏,有些人便是天生的恶胚子,是改不了的,你们要小心的,便是这类人。” 郑万厦道:“人之初,性本善,哪有什么天生的恶胚子?” 那货郎道:“嘿嘿,我言尽于此。你们爱信不信。”说完施施然从郑万厦与莫邪姑娘旁边走过去,一边继续售卖自己的货物。 郑万厦忽然叫住他:“小哥”那货郎转过身来,“还有何事?” 郑万厦拱了拱手,诚心诚意道:“不瞒小哥,我二人的确今日初次入谷,人生地不熟,所以想请教小哥,红叶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货郎听完他的问题,忽地一笑,道:“你这人倒是有意思,红叶谷就是红叶谷,你想问什么?” 郑万厦想起入谷以来的所见所闻,即便此刻身处市集还是有些恍惚,红叶谷似乎与善扬郡主c周灼华口中的凶地大不一样,这货郎方才又说红叶谷是凶地,所以红叶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心中也有些纷乱,总之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要是让他开口说,又当真不能找出症结在哪里。 那货郎见他沉默,道:“你们是不是觉得红叶谷与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照外界传闻应该是一片放逐的荒凉之地,不应该如此繁华?” 李莫邪点了点头,道:“不是只有得罪官府,犯了死罪的亡命恶徒才会来迫不得已来这红叶谷吗?可是我觉得红叶谷并没有那么可怕啊。” 货郎正色道:“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得罪官府的人,犯了死罪的人,亡命天涯的人,他们都不一定是恶人。”郑万厦明白他这句话里的内在逻辑,正直的人也会因为种种情况得罪官府,亡命天涯。可是方才这货郎明明说了红叶谷里有恶人。 货郎继续道:“来红叶谷的人,很多都是得罪官府的人,但追究其得罪官府的原因,则有很多,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一是真正地触犯了大明律法,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犯了不可饶恕死罪的人;第二,则大多是些正直的人,因为得罪了朝廷权贵,被那些贵人用各种手段诬陷的人,第二类人中很多都是有见识有智慧的精英人士,出将入相,可惜被奸人所害,所以来了红叶谷也往往郁郁不得志,这些东西——”货郎忽然指着街道两旁的酒肆瓦舍,道:“这些东西,大多都是这类人开的,因为他们都是外边世界的失败者,即使来到了此处,也还是沉浸在那片虚妄里边。” 郑万厦看着指点天下英雄模样的货郎,拱手问道:“敢问小哥是哪一类呢?” 货郎小哥虽然面前挂着吃饭家伙,气势却睥睨天下,此刻被郑万厦冷不丁一问,嘿嘿讪笑道:“我嘛,跟他们都不太一样,我是被谷主邀请进来的。” 郑万厦神色腻歪,道:“谷主就把你邀请来卖这些玩意儿?”李莫邪也觉得这人有意思,掩嘴轻笑。 货郎小哥正色道:“言归正传,方才所说的来谷中之人大致分为两类,可是这红叶谷中,也是有些原住民的,这些原住民呢,在这谷中世代为农,谷主发现了这方天地之后,与谷中居民缔结约定,互不打扰,谷中农民也就默许了谷中在红叶谷中的特殊地位,这么说吧,谷主就相当于这红叶谷的一方恶霸。” 郑万厦赞叹道:“好比方。” 货郎小哥一时语塞,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郑万厦,又道:“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譬如谷主刚来的时候,谷中百姓肯定是不喜欢的,毕竟莫名其妙来了个人告诉他们,从此以后有人管理你们了,任谁都会把他当神经病吧,而且这样一个朝廷连赋税的忘记来收的地方,百姓更是没有开化,所以一开始时与外来的这些人冲突不断,只是当时入谷的多是江湖中的亡命之徒,与谷中居民爆发冲突后,居民死伤无数。这时候,谷主却将渉事的外来江湖人士尽数杀了,红叶谷西的刑场流血漂橹” 郑万厦想着,早就听洛辟疆说谷主武功高强,看来能降服那么多牛鬼蛇神,当真是个厉害人物不假了。 “本地百姓看到了谷主的诚意,便只能默认了谷主在红叶谷中的地位。” 郑万厦不动声色,淡淡道:“原来这谷主还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 货郎一听不大乐意,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真当?他可不就是这红叶谷的土皇帝嘛。”郑万厦一阵无语。 李莫邪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呢?” 货郎眉梢一扬,道:“这个嘛,红叶谷就这么屁大一点地方,有点风言风语传得可快了” 郑万厦道:“这种东西也算是风言风语?” 货郎将他面前的货匣仔细收了起来,道:“好吧,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我的身份了——其实我是谷主的暗侍卫,是他洒在红叶谷中的棋子,是用来监视那些心怀不轨的江湖人士的。” 郑万厦真想把脚上的鞋脱下来,印在他可恶的脸上,你丫蒙谁呢?你好歹还带了个暗字呢,你见过暗侍卫见到人就给人家炫耀老子是暗侍卫的吗? 那货郎见郑万厦眼神,便知这家伙不信,所以将货匣背上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腰牌,扔给郑万厦,道:“不信就看看,如假包换的暗侍卫腰牌。” 郑万厦忙不迭接过来,这是一块圆形腰牌,应该是异木所制,在星光下呈现暗红之色,借着星光,郑万厦看见正面书了一个‘暗’字,看来这个腰牌跟他主人的身份一样,都见不得光哩。 郑万厦将腰牌还给他,将信将疑。 货郎也不理会他,道:“两位,跟我走吧。” 李莫邪问道:“去哪里?” 货郎已经转身,道:“跟我去见谷主,你们不就是来找谷主的吗?” 李莫邪脱口而出:“不是”但刚吐出两个字,郑万厦捏了捏她的手,莫邪姑娘便生生将剩下的话咽回了口中。郑万厦道:“那就劳烦大哥了。” 那货郎也不理会他方才还叫小哥,此时却变了称呼,大步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跳梁小丑 货郎领先两人半个身位,既方便引路,也方便为两人介绍红叶谷中的各项掌故:“红叶谷与帝国其他地方都不一样,这里不以明律作为法律依据,只以谷主与原住民最初约定的协议为准绳,各项争议都需要交由谷主仲裁,但谷主不亲自处理争端,将权力下放到侍卫处” 郑万厦道:“原来货郎大哥权力这么大,那岂不是欺压良善什么的,为所欲为了” 货郎道:“我说小子,你现在可是在这红叶谷中,好歹我也算个小恶霸,你要是再对我这么无礼,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拿了去西市游街?” 郑万厦哭笑不得,道:“大哥,叫你一声大哥也算无礼吗?那你说要我叫你什么?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 货郎小哥此刻将货匣背在身上,身上那分生意人的精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干练利索。他对郑万厦摆摆手,说道:“我没兴趣认识你,你也用不着认识我,你只需要知道,是谷主想见你而已。” 郑万厦大惑:“身份神秘的谷主要见我?为什么?” 货郎道:“你别问我,我只是一个跑腿传信的,什么都不知道。”郑万厦道:“我刚刚入谷,谷主就知道我来了对不对?你在此地就是为了等我对不对?”见货郎沉默不言,郑万厦拉住李莫邪,威胁道:“你要是不回答我,我不会和你去见他,你最多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货郎若有所思,道:“谷主也没说非要活人,我最多费点力把你俩扛过去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扭动脖子,将身上的骨骼弄得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丝毫不惧郑万厦的威胁。 李莫邪作势欲拔剑,道:“万厦哥哥,要不要杀了他?” 郑万厦急忙阻止,虽然和这货郎插科打诨,但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面前这人没有恶意,劝解道:“好好好,你是大哥,我们随你去。但你能不能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货郎这回倒是好说话,道:“只要我知道而且可以告诉你们的。” 郑万厦仔细想了一番,道:“谷主是不是已经知道洛辟疆死了?”郑万厦这么说无异于直接将洛辟疆的死讯告诉谷中之人,但郑万厦还是觉得那个神秘莫测的谷主已经知道了洛辟疆已死,否则怎么会让一个暗侍卫特地等在此地。 货郎回答得很痛快:“是。” 郑万厦心里暗道果然如此,洛辟疆既然已死,不知以后红叶谷还有没有守谷人。下个问题抛出得很快:“谷主见我们是因为这件事吗?” 货郎也接得很快:“不是。” 郑万厦暗暗皱眉,“谷主是谁。” 货郎沉默。 郑万厦换了一个问题:“谷主知道我?” 货郎仍然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是沉吟,他皱着眉思考一会,道:“我不知道。” 郑万厦的眉头越来越紧,此行真的有太多疑惑,尚且没有秦离焱和苏寅的消息,还冒出一个神秘的谷主,对他也是一无所知。 郑万厦继续问道:“今日除了我们俩,谷中还来过其他生人吗?” 货郎道:“在你们之前,还有两人来过。” “谷主也见他们了吗?” “嗯。” 郑万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秦离焱为何与这神秘的谷主是旧相识?现在郑万厦才发现,似乎对于秦离焱,他还是一无所知,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关于钰儿,秦离焱是不是也撒谎了。旋即又自嘲一笑,钰儿都偷了蜀山的东西了,肯定不是普通的宰辅义女那么简单。 货郎道:“你没有要问的了吗?”三人边走边说,不觉已经穿过了好几条街,郑万厦光顾着和货郎说话,却没注意看路,此时已经迷失方向。 郑万厦难得找到一个知晓些情况的人,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还有还有嗯,我想想对了,你告诉我,照理说,像红叶谷这样的结构应该是很不稳定的,那么多的江湖人士来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肯定不事劳作,是怎么养活这么多人的?” 货郎忽然身体紧绷,伸出右手将两人护在身后,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吗?红叶谷中,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在外边是恶人,进了红叶谷,也会有机会变成好人。可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恶人,他们作恶,只是为了满足心理的某些阴暗癖好,平时,这些癖好在谷主的强力镇压之下,只配躲在阴沟之中,不见天日。可是,谷主已经很久没有对这些人有过动作了,所以一些新来的人,可能已经遗忘了” 郑万厦和李莫邪分明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像是很久没吃鸡的狐狸,又像是过了惊蛰的蛇,空气中有一丝躁动之意。 李莫邪不知危险来自哪里,但看郑万厦和货郎小哥都严阵以待地看着前方巷子的幽深晦暗处,李莫邪右手按上背后剑柄,美目微觑。 货郎继续道:“这里是西市的槐荫巷,距离刑场不远,商家嫌不吉利,多有回避,也没有多少营业场所,所以在此处混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郑万厦问道:“他们想要什么?” 货郎瞥了一眼郑万厦身旁的郑万厦,道:“这可不好说了,你的女人,姿色不错”郑万厦勃然大怒,看向前边的幽森巷子之时多了一股杀意,货郎又继续道:“你的姿色,也不错”郑万厦心头泛起一阵恶寒。 李莫邪闻言也是一阵恶心,同时怒火迸发,玉手紧握剑柄,忍不住便要抽出长剑。 货郎小哥虽然身体紧绷,但谈笑间仍然云淡风轻,他对着黑暗道:“各位何必藏头露尾的?既然有心在这里堵我,还能不敢现身?” 一个声音笑道:“晋侍长,咱们哪有胆子堵您的路啊,只不过是看谷中来了新朋友,想要与他们好好交流一番。”那声音传出黑暗,传入三人耳畔,一边伴随着几个节奏不一的脚步声,从黑暗之中走出了几个人。 货郎对郑万厦低声道:“为首那个光头,名为连叔豹,是前年入谷的,他在外边因为残杀一州九乡十余名少年,被官府发下最高级别的海捕文书,不得已躲到了红叶谷来。” 郑万厦看去,站在最前边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一道长长的刀疤从脸颊斜斜穿过鼻头,落到另一边脸颊之上。公孙老头儿说相由心生,是有一定道理的。今日看来,当真是有很大的道理,这人长相凶恶,一看就不是好人,再听听他的英雄事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而且郑万厦还敏锐地注意到了货郎话语中的少年二字。所以开口低声问道:“这家伙是不是有些独特的癖好?” 货郎笑着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你要小心些了。” 巷子中的人见两人有说有笑,浑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勃然大怒,站在连叔豹左侧的一人道:“晋侍长,夜也深了,还请你赶紧回去回禀谷主,免得谷主着急,至于你带着的这两位小朋友,我们会帮你好好招待的。” 货郎低声道:“现在说话的这人,是桂兹,也是前年入的谷,一直在这西市混迹,人看着挺老实的,但他在外边犯的事可不简单——”郑万厦像个捧哏一般问道:“哦?他犯了什么事?”货郎见郑万厦颇有默契地接住了他的话,眼中十分赞赏,道:“他把一个命官的千金给,办了。” 郑万厦恍然大悟,“原来是淫贼。” 货郎道:“是啊,淫贼,那位官家千金被玷污之后,便寻死觅活,最后死了。”郑万厦一阵无语,“这件事,不简单在哪里?”货郎道:“不简单在,那位命官很长时间里边都没有查到是这个家伙干的,要不是后来又一位官家小姐被他玷污,只怕他还能永远逍遥下去,官府顺着他往下查,发现他在一年之内,共计奸淫了七十二女子,这些女子有的为人妇,有的是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甚至,还有已为人母的恐怕要不是他主动去招惹官家的小姐,以官府那般无能的办事效率,永远也抓不到他。” 郑万厦目光扫向面前的一群人,道:“原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话锋一转,语气森寒,“死不足惜。” 桂兹见状,道:“哟哟哟,这小白脸口气不小呢。”那光头连叔豹道:“有些脾气才好,待会大爷才能有些兴致。”说着舔了舔嘴唇,模样嚣张,郑万厦恨不得将他的光头削下来踩上几脚。 货郎面对众人,忽然笑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安安生生地活着不好吗?真不知道谷主的手段吗?” 连叔豹仰天长笑道:“姓晋的,你用不用吓唬老子,明白告诉你,红叶谷要变天了,就连洛辟疆那老家伙都死了,你们四大亲卫还能翻起什么浪?谷主,谷主自己的麻烦也不小哩。我们在你们眼里只是阴沟里的虫子,可是现在,我们这些虫子,也能够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玩意儿给拱下来。” 货郎冷笑道:“跳梁小丑,以为站在大梁之上,便不是小丑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巷斗 “跳梁小丑,以为站在大梁之上,便不是小丑了?” 为首的光头连叔豹闻言嘿嘿冷笑,扬起双手拊掌两下,随即小巷两旁的小楼之上便响起机括一阵之声。郑万厦听得明白,这是连弩上弦之声,心中不禁一沉,对着背对着两人的货郎质问道:“你利用我们?” 货郎微嘲道:“还没明白吗?你们的到来,提前引发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的爆发,尤其是看谷人的死亡,让这些家伙的野心膨胀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不是我非要将你们拖入这趟浑水,从你们踏入红叶谷的那一刻开始,你们便已经身在漩涡。” 郑万厦低吼道:“那你他妈的倒是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郑万厦因为将李莫邪带入险境心中懊恼不已,自己却连什么情况也不明白,所以他很愤怒,这大半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所以显得有些不那么理直气壮。 货郎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这些人虽然只是跳梁小丑,但对付起来也颇为费神,现在还要保护你们两个不过,你女人似乎挺有本事的吧,让她保护好你吧,只要杀完这些人,见了谷主,自会向你说明一切。你也别当我这是利用你们,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你们两人”货郎没有再说下去,将货匣从背上解下,扔到地上,对前边那几人道:“希望你们到地狱之后能学聪明一些。” 长相凶戾光头连叔豹振臂喊道:“杀!”从他身后杀出无数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像潮水一般朝着货郎涌去。 李莫邪看了一眼郑万厦,似乎在询问要不要上去帮忙,郑万厦缓缓抽出那柄名为‘天下’的破剑,横立原地,对着莫邪姑娘坚定地缓缓摇头。郑万厦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他总觉得除了巷旁小楼上与面前的黑衣人,还有危险不知来自何方。他现在需要防备的,便是那些来自不可知之地的危险。 莫邪姑娘半个身子挡在郑万厦的面前,左手在背后轻托着剑鞘,确保遇到危险之时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剑拔出。剑林拔剑术,拔剑便是杀式。 郑万厦耳垂微动,调动了所有感官,在这片战场之上,任何一个细微的情形都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货郎手无寸铁,面对凶狠毒辣的黑衣人却毫无惧色,身形犹如游鱼,窄袖小袄和束腿麻裤让他活动毫无凝滞,只见他将要与冲在最前头的两名黑衣人的朴刀相遇之时,身形忽然一矮,却是贴着地面,从两黑衣人站位间隙穿了过去,抬肘往两人腰间一击,两黑衣人身体便如没有支撑一般,软趴趴倒在地上。这动作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完成,周围黑衣人如同汹汹潮水将他包围,货郎复又起身,在间不容发间横身避过两刀,双脚如同钟摆,瞬间将两人踢飞。 郑万厦越看眉头越拧到一块,这些黑衣人,拳脚功夫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武师的对手,所以才会被货郎三拳两脚便打翻这么多人;可是他们下手之狠厉老练,却比寻常江湖武夫高明了不知多少筹,这些人,像是行伍出身。郑万厦被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这些人真是军队之人,岂不是意味着朝廷将要对红叶谷有大动作?偏偏在此时吗? 来不及细想,只见货郎已经被逼入了巷墙排水沟处,他此时不知从何处夺来一把朴刀,左右招架着这些黑衣人的刀锋劈砍。 郑万厦抬头看了一眼小楼,那些手持弓弩的人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测,正举着连弩对着场中的货郎,眼神盯着连弩之上的望山,随着货郎的身形调整弩箭方向。郑万厦向莫邪姑娘低声道:“莫邪妹妹,楼上小廊一共二十六人,左边二楼廊上七人,站位集中;楼顶蹲了五人,在小楼飞檐处,各有两人,一人在屋脊处;右边的栏杆上有九人,但小心窗户,两个窗户各有一个弓弩手;看见巷墙之上了吗?在三个方位蹲着的三人。”李莫邪跟随他的话语,移动余光,有些弓弩手能借着星光隐约瞥见黑影,有些便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弩箭箭簇的反光。李莫邪点点头,表示已经将这些人的位置完全记了下来。 郑万厦凝重道:“这些人现在顾忌那些人的性命,不敢轻易发动,但仍是咱们最大的威胁,莫邪妹妹,我没有内力,无法施展轻身功夫,只能拜托你了” 李莫邪美目中泛起一阵担忧,道:“万厦哥哥,那你” 郑万厦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自信道:“可别真把万厦哥哥当废人哦,虽然没有内力,对付这些不懂武功的莽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莫邪道:“好,我知道了,那些弓弩手交给我吧。” 郑万厦道:“好,那待会我一动,莫邪妹妹就要发动了,确保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雷不及掩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末了不忘记叮嘱道:“小心一点” 李莫邪点头。 郑万厦目光再次扫向货郎所在的战场,更加肯定方才的猜想,那些人绝对是行伍之人,相互之间的配合终于开始压制了货郎的气焰,饶是货郎轻身功夫极佳,此刻也在不时贴墙贴地狼狈逃窜。 郑万厦一看不能再拖,扔掉剑鞘,低声道:“动!”李莫邪便如同一根箭矢窜向了左边巷墙之后的楼廊。郑万厦缓缓走向战场之中,准确地说,他是想穿过战场,走到连叔豹与桂兹面前,这两人便是这些黑衣人的眼睛与大脑,只要将这两人杀了,便能抵定大局。 一个黑衣人被货郎一脚踹出,他看见了提剑的郑万厦,所以挥刀来砍,郑万厦许久没有挥剑了,此时略微一打眼,对方的动作像是在沼泽之中艰难进行,所以落在郑万厦的眼中便很慢,其实黑衣人的动作并没有异样,只是郑万厦遭逢险境,不自觉地将身体紧绷起来,所有的感官也都完全调动起来,于是之前从百草翁身上领悟到的观察世界的妙谛法门便成为了临敌之时的绝顶杀招。试问,如果你的动作落在对手的眼中像乌龟一样缓慢,对手还能找不出你的破绽吗? 细节,能暴露放大任何细微的破绽。 所以郑万厦见一刀慢吞吞地挥来,只是身形横移半步,便一剑划开了黑衣人的腰肋血肉。天下剑是把钝剑,它之前被善扬郡主砍出过缺口,遇到郑万厦这般不靠谱的主人之后,又被用来挖坟,所以谈不上锋利。这般粗钝的剑刃从那人腰间划过,并没有很深的伤口,但很宽,血肉被剑刃上的缺口拉扯着,倒更像是锯子所锯一般,黑衣一下子被流出的血水浸湿,郑万厦没有让他来得及痛苦,从他背后又是一剑插入,贯穿前胸。 其他的黑衣人显然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所以更多的人举着刀,来砍郑万厦,郑万厦面上表情无悲无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像是专注于游戏的稚子,面上有一种天真之色。天真,所以残忍。他陷入到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之中,眼前的黑衣人的动作很缓慢,他能很轻易地躲开朴刀并且将长剑插入那些人的胸膛。他的确是这么做的,无论黑衣人如何来势迅疾,如何配合无碍,郑万厦都能选择最巧妙的角度避开他们的刀锋,然后,杀死他们。 货郎身遭压力大减,举起刀挡掉一刀之后,分神往郑万厦那里看了一眼,不禁大是感激。便举刀再砍翻一人,慢慢朝着连叔豹与桂兹那里移去。 连叔豹见郑万厦加入战场之后形势逆转,有些气急败坏,指着场中之人向楼廊上的弓弩手连连喝道:“射死他们,给我射死他们”这个命令一下,便是不理场中黑衣人的死活了,但只有一面楼廊中发出零落的几根弩箭,连叔豹这才听到楼廊之上传来的惊呼,定睛瞧去,一黑影正在无情地挥动寒冷长剑,身形鬼魅,如同魔鬼,不断收割着弓弩手性命。 原来在郑万厦入场之时,莫邪姑娘便已经悄然飞身进入楼廊之中,剑林的拔剑术天下无双,所以近身之后,李莫邪拔剑之时便将两人封喉,这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死去了。莫邪姑娘提着滴血的长剑,化身死神在楼廊间穿行,又连杀了两个弓弩手,才被发现,手持弩箭的这些黑衣人与场中的黑衣人一般,武功实在有限,毫无用处地对着身形鬼魅的莫邪姑娘射上两箭之后,便被无情封喉。 不过盏茶时光,一面楼廊之上的所有弓弩手便被莫邪姑娘悉数给杀了,她正借着场中混战掩杀到另一边楼廊之时,连叔豹便下令了,所以才会有几根稀疏的弩箭落到场中,可惜也并没有形成有效的杀伤,钉入地面砖缝之间,徒然无果。 剩下的几名弓弩手也被莫邪姑娘一一砍翻。 货郎忽然狞笑着看向连叔豹和桂兹,洁白的牙齿森寒无比,道:“两位惊喜吗?这下可踢到铁板了。” 连叔豹不知从何处提起了九环金刀,哈哈大笑道:“是吗?姓晋的,你真的我怕了你?往日要不是谷主庇护,我倒是真想和你们这所谓四大亲卫过过招。”在他身旁的桂兹也提起了一杆长枪,作势前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共死 连叔豹手中的兵器名为九环金刀,却并非当真是黄金铸造,金字,只为点缀其威猛刀势,肃杀凌厉,取的是五行‘金之肃革’之意;而九环,却当真是九个铁环穿在刀背上,发出一阵琐碎凌乱的碰撞之音,九环亦有讲究,此刀沉重,挥舞起来不易控制,所以需要九环来保持平衡,还有刹住刀势。 桂兹手中的长枪倒是普通,木制枪杆,铁质枪头,红色血挡在星光下倒是有几分杀气。 姓晋的货郎见两人亮了兵器,讥嘲道:“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说着一刀砍翻面前的黑衣人,发足向连叔豹和桂兹奔去。货郎速度很快,因为他的每一步都踏得很实,与方才的轻灵矫健不一样,此时虽然也很快,但是却充满了力量之感,像是一只发足狂奔的雄狮,不会让人怀疑他蕴含的力量。 货郎高高跃起,双手举朴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往连叔豹头上劈落。连叔豹喝道:“来得好!”举刀相抗,朴刀仿佛携着数百斤之力重重落到金刀之上,金刀刀背九环连连震动,连叔豹身体一沉,想来他也未曾料到这一刀力道如此沉重。连叔豹金刀倾斜,货郎手中的朴刀便顺着金刀锋刃落下,他借着这斜斜下落刀势,顺势便向旁边的桂兹横劈而去,桂兹本想见机偷袭,哪里想到电光火之间这姓晋的便对自己采取了攻势?急忙往后一退,双手分持长枪两端,堪堪挡下这一刀之威。 仅一合之数便挫了两人锐气。 郑万厦那边,场间大概还剩十几个黑衣人,这十几个黑衣人都是些好手,而且三两成群,进退之际颇有默契,郑万厦沉浸在奇妙境界之中,一时竟也无法奈何他们。 李莫邪解决了楼廊之上的弓弩手,本想出手帮郑万厦,但看见他的奇妙状态,心知这是难得的武道机缘,对他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便没有出手相助,也没有出手帮助货郎,只回身在巷口静静观望。 那货郎从郑万厦处收回目光,将朴刀之上的血痕甩了甩,对严阵以待的两人道:“没想到我这西市倒是最省力的地方,原以为是累赘的两人居然这般厉害”又摇了摇头,自己接上自己的话道:“也是,看谷人毕竟死在他们手里,要是没些本事,谷主为何非要保他们二人呢?”说完笑了笑,又对两人道:“你们两个做好准备了吗?你们背后的人,要是还舍不得出些牌,你们就只能交待在这里了。” 连叔豹和桂兹对视一眼,目光狠厉而且决然,充满了血腥意味。他们是恶人,奸女,杀人放火,伤天害理之事没少做,即使给了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们也不会感激,反而抱怨安定的无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破坏者,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暗侍卫与这些人打过不少交道,所以他们眼神中的意味货郎能够读懂,这些人,比亡命徒更加不惜命。 既然你们不惜命,我便替你们收了吧。货郎在心中默默道。旋即握紧刀柄杀向两人,货郎的攻势犹如狂风暴雨,将连叔豹和桂兹同时笼罩,连叔豹手中金刀刀身宽阔,虽然笨重,却是极好的一面盾。连叔豹本是西域金刀门的弃徒,因为某些原因被驱逐出师门,从他后来犯下的罪行来看,很大的可能便是在师门之中,侵犯了同门师兄弟。 连叔豹流落中土之后,也便是凭借着金刀门功夫,才犯下累累命案而未被官府拿住。金刀挥舞,一时之间货郎也奈何不得他。但一旁桂兹便不行了,江湖上讲究个一寸长一寸强,但是长巷之中,长枪反而束手束脚挥舞不开,况且此时与姓晋的这般距离搏斗,更加吃亏。 货郎的朴刀绝大多数刀势都是往连叔豹身上招呼,但货郎不止有刀,准确地说,他的浑身上下都是武器,他是一个真正的武者。所以货郎一边向连叔豹用刀,一边向桂兹递腿,递拳,递肘,便是这般桂兹便已经极难招架,更不用说货郎觑空递来的朴刀。 连叔豹心知桂兹一旦落败,自己除身死外必然不会有其他结局,便不顾朴刀往自己的大腿割去,挥刀直往姓晋的身上招呼。货郎早已料到这两人会做困兽之斗,朴刀在连叔豹腿上割了一刀之后,就势往旁边一滚,避开了连叔豹金刀,矮身砍向桂兹脚踝。 桂兹身形矮小,容貌猥琐,偏生要使用长枪这等长兵器,倒也叫他琢磨出一套刁钻阴险的枪法。枪,亦有兵中之贼的称号,上等的枪法倏忽如贼,指东打西,教人防不胜防。但今日桂兹与四大亲卫之一一战,尽数落在下风,根本没有还手余地,怎么还能使出枪法的几分精髓呢? 眼看着那朴刀来势凶猛,避也来不及了,桂兹凶性大发,心想着不让这厮好过,手捏长枪便向货郎扫去。货郎听得风声便知长枪横扫而来,将桂兹脚踝上的脚筋割断之后,又一咕噜滚开,桂兹一足无法受力,往地上倒去,却还是凶悍地将长枪扫向货郎。 货郎立刀架住枪头,但是血挡之中却暗藏利刃,划破了他脸上的肌肤。 倒在地上的桂兹放声大笑,显得狰狞无比,“姓晋的,你死定了,哈哈哈哈,老子这血挡暗器涂了剧毒。” 郑万厦正在那奇妙境界之中反复感受,谁知没有停驻多长时间,便被桂兹的大笑声惊扰,郑万厦眼中出现了一丝遗憾的神色,叹道:“可惜了”他在可惜没能多在方才的境界之中多多停留一会,否则自己的武学修为定然能再上一层楼。 李莫邪见郑万厦奇妙状态被打断了,便立刻出剑,与郑万厦一同将场间黑衣人尽数杀了。 姓晋的暗侍卫紧闭着眼,因为方才的血挡暗器险些也刺进了他的眼睛。听完桂兹的猖狂笑声,他心知不妙,暗骂自己疏忽大意。方才被割了大腿的连叔豹拖着一只腿走过来,道:“小桂子,干得漂亮。”说完举刀便要砍死紧闭双眼的货郎。 刹那之间,货郎睁开双眼,一时之间双目之中宛如迸发火焰,剑眉星目,凛然无比,手中的朴刀已经贯穿了连叔豹的身体。连叔豹眼珠突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暗侍卫,手中的九环金刀无力地掉落在地。 桂兹倒在地上,悲吼道:“混蛋。” 货郎站起身来,显得有些虚弱,道:“真是有些不甘心啊,和你们这样的无耻宵小同归于尽。但你是不是高兴地太早了?至少,在我死之前,我能看着你们去死。” 同生共死,无论是放在情侣,还是朋友身上,都是极其美好值得珍重的,但要是敌人说出这般话,其中的惨烈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货郎此时左脸上被划出四五道血痕,但他仍然显得十分正气凛然,或许是因为他横亘在冷酷脸上的两道剑眉,或许是因为曾经绽放过某种异样光彩的眸子。只是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没什么正义感:“所以,你便满足我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去死吧。”说完货郎将朴刀从桂兹的后背,慢慢地插下去,桂兹的惨叫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惨叫只会让这个人更加快乐。桂兹的眼珠子因为疼痛而凸了出来,他不甘心地对货郎说道:“姓晋的,你也是是个恶人”说完便感受到货郎朴刀加重了力道,连桂兹身下的地砖,也给刺裂了。桂兹哇地吐出一口血,蹬着眼珠子就此毙命。 货郎放开了朴刀刀柄,就让刀这般插在了桂兹身上,显得残忍之极,对这桂兹的尸体喃喃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好人?不比你们这些家伙恶,怎么收拾你们?”他的话体现了一个简朴的道理:恶人自有恶人磨。 郑万厦与李莫邪将黑衣人悉数杀了,赶过来时,桂兹和连叔豹已经毙命,货郎脸色极差,那几道血痕隐隐发黑,货郎面白如纸,嘴唇更是苍白如雪。 郑万厦没有注意到方才发生的情况,问道:“怎么回事?” 货郎勉力笑道:“大意了。” 郑万厦把手搭上他的脉搏,查看他的伤势。货郎一边道:“不用担心,我还死不了,我带你们去见谷主。”说完挣扎着便要到前头领路。 郑万厦一把将他摁到地上坐下,道:“你要是真不想死,就好好待着,先别动。”说完继续查探他的脉搏。 货郎心知无法反抗,只好道:“你们顺着这里往前再走,到王记鞍鞯铺左拐直走,进入长安街,顺着长安街走,大概一里地,看到徐锦记胭脂铺,再从那里走” 郑万厦道:“别急着交待遗言,你死不了。” 货郎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继续喃喃自语道:“见了谷主,他自会告诉你们他的安排,告诉谷主,晋闯无法再服侍他了” 郑万厦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一僵,遥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当年的西蜀的颜家宅子,那个助纣为虐的年轻人,却临阵倒戈帮助颜家之人和公孙述对抗城主赵慕云。公孙老头儿后来也屡次提及。 郑万厦回过神来,却见晋闯已经昏迷过去,拍拍他的脸,道:“你说你是谁?回答我,醒一醒。”但没有他醒,方才郑万厦听得明白,他说了自己是晋闯。郑万厦当年年幼,早已记不清晋闯容貌,此时看这货郎约莫三十多岁模样,但眉头处有三道皱纹,显然是思虑过重所致。只好先将他救醒再认真询问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原是沦落天涯人 莫邪姑娘见郑万厦神色有异,出言问道:“万厦哥哥,怎么样?他还有救吗?” 郑万厦将晋闯身子半靠在怀中,中指食指并拢伸到晋闯鼻子下边探了探鼻息,又扒拉开晋闯的眼皮,观察了眼球颜色,眼白血丝,道:“哪里是什么可怕的剧毒了?不过是些狼毒而已,这家伙只是因为运功过切,导致毒气轻易侵入了心脉。” 李莫邪见晋闯的脸上果然连了几道黑线,似藏在皮肤底下,经过脖子往下延去,倒是有些可怖,不解问道:“狼毒?” 郑万厦道:“生长于崇山峻岭之中,人迹罕至之地的一种药草,名为狼毒花,果实可入药,但其根茎却是很猛烈的毒药。从根茎之中提取的毒素,便被称为狼毒。” 李莫邪听郑万厦说得可怕,又不知他方才为何那般轻描淡写,正要继续发问,只听郑万厦道:“莫邪妹妹,帮帮我”郑万厦双手搭在晋闯双肩,使他端坐在地,对莫邪道:“现在封住他大杼c天门两穴。”李莫邪依言伸手在晋闯胸前点了两指,“现在从天宗穴灌注内力,一遇到毒气阻碍便停止,只将毒气封住便好。”李莫邪伸出手掌,贴在晋闯左背,缓缓递过去一道柔和的内劲,感受到那股阴寒冷厉的毒气之后,便就此住手,使柔和内劲恰好护住晋闯的天宗穴。 郑万厦见晋闯脖子上的黑线淡了些,看来是进入心脉的毒气已然被切断,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便又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拈了一撮,洒在晋闯脸上的伤痕处,晋闯虽然在昏迷之中,仍然疼得龇牙咧嘴。这药粉正是秦离焱赠与他的大还散,对外伤治疗颇有奇效,多少也能够解些毒吧?郑万厦心里打着鼓。 一切结束之后,郑万厦将晋闯平放在地,盘腿坐在晋闯旁边,李莫邪将郑万厦那柄破剑的剑鞘剑了过来,递给郑万厦,郑万厦接过来,见了李莫邪手上的血迹,心中忽然歉意大生,这姑娘以往恐怕连只耗子也没有杀过,今日为了帮自己,居然亲自动手杀了这么多人接过剑鞘之后,郑万厦顺势一把将莫邪姑娘搂入怀中。莫邪姑娘瞥了一眼晋闯,示意郑万厦不要乱来。郑万厦笑道:“没关系,他还要一会才能醒呢。”顿了一顿,手上搂得更紧了,道:“谢谢你,莫邪妹妹。” 李莫邪感受着搂着自己的那双手上传来的力道,心中微柔,便也不再挣扎,任他搂着了,将小脸靠在郑万厦的胸前,什么话也没说。她知道郑万厦此时并不需要客套的回答,而且,莫邪姑娘也有些累了,闭眼享受着难得的片刻温存。 忽然莫邪姑娘睁开眼,想起了什么,问道:“万厦哥哥,你方才似乎恢复功力了。” 郑万厦苦笑道:“不是的,方才我仍然没有任何内力。”想起方才经历的那奇妙的境界,咂咂嘴,道:“不过,我倒是见识了一番更高处的风景。” 莫邪姑娘想起方才郑万厦穿行在人堆之中,似全无红尘之意,那些黑衣人的刀也无法落到郑万厦的身上,准确地说,郑万厦甚至都没有举剑去挡过一刀,所以自然不用内力与黑衣人碰撞。心中不禁微黯,顺着郑万厦的话往下道:“什么样的风景?” 郑万厦目光柔情,看着怀中的丽人,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到那般境界去驻足一番。莫邪妹妹这么聪明,以后也一定会看到我看到过的风景,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李莫邪没有再追问,反正听到心上人夸自己聪明,她就很聪明,充满甜意地靠在郑万厦怀里,不再发问。 忽听背后一阵咳嗽,咳嗽往往是缓解尴尬,可惜现在的咳嗽,却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李莫邪慌忙从郑万厦怀中挣脱,假意整理鬓发,低头不语。郑万厦站起身来,将莫邪姑娘也扶了起来,对假装咳嗽那人道:“我就说你不用交待遗言的,我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的。” 晋闯也没有矫揉造作地道谢,道:“早知道我就多昏迷一会了,倒是打扰了两位的独处时光。” 郑万厦有许多想要问的,所以没有与他扯淡,“方才你说,你叫晋闯?” 晋闯点点头,不知为何面前的小子会对这个感兴趣,道:“我叫晋闯,年方三十,尚未婚配。小子,我可是看在你帮了我一些小忙的份上才告诉你这么多东西的。”将救命之恩化为小忙,便知此人脸皮了。 郑万厦闻言,神色说不出地激动,表情似哭似笑。晋闯大惊,“我可没有什么失散的弟弟啊,你可别瞎激动。” 郑万厦道:“晋大哥——”这一声唤出,便是晋闯也慌了神,郑万厦继续道:“还记得十年之前吗?西蜀颜家” 某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此时随着一声惊雷从脑海深处一一浮现,晋闯身体僵住了,细细端详起面前的少年,猜测道:“莫非你是郑将军的孩子?” 郑万厦用力点了点头,道:“是我,我是郑万厦。”晋闯双手紧紧抓住郑万厦双肩,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看年岁,应该是当年那个孩子,看容貌,也依稀有几分当年的倔强。晋闯喃喃道:“是了,是了”两人相拥,不胜唏嘘。 良久,晋闯才放开郑万厦,询问道:“小兄弟,公孙先生,他还好吗?” 郑万厦笑着道:“好,好着哩。” 晋闯道:“当年我身负重伤才逃出颜府,实在无力再去顾及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被官兵给追上” 郑万厦将当年的事从颜家逃出之后的事细细给晋闯说了一遍。晋闯听完很是高兴,得知故人消息,自然很是高兴,还待说些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北极星方位,心中估算了一番现在时辰,拉起郑万厦的手,道:“我倒忘了正事,快跟我来吧,谷主要是知道是你,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又自言自语道:“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众位兄弟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 郑万厦不忘回头拉上莫邪姑娘。三人快步离开。郑万厦问道:“那些尸体” 晋闯道:“红叶谷要是还能存在,自然会有人处理,红叶谷要是没了,也就不用处理了。” 郑万厦闻言,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晋闯勉强笑道:“说来话长,这些事见了谷主,你都会明白的”晋闯此时不肯说,转移话题道:“兄弟,可以啊,连弟妹都找好了,啥时候成亲?哥哥一定要去喝上几杯。”说着往郑万厦的胸口擂了一拳。 晋闯当年性子高傲冷漠,今日却与郑万厦如此亲厚,若是让熟悉他秉性的人知晓,只怕会惊掉下巴。 郑万厦有些不好意思,道:“成亲还早着呢,说不定她家人见了我恨不得剐了我”晋闯也是心思敏捷之辈,一听郑万厦这么说,就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道:“怎么?你把人家小姑娘从家里拐了出来?” 郑万厦敷衍道:“差不多吧” 李莫邪却不愿意郑万厦被这般冤枉,道:“是我自己愿意的。”但莫邪姑娘却不知道这般只会越描越黑,毕竟拐字就蕴含了勾引的意思。 晋闯暗暗对郑万厦竖了大拇指,心道:这小子真行,让人家姑娘如此死心塌地。 郑万厦一阵无语,只好紧紧拉住莫邪姑娘的手,对着晋闯笑得有些讪讪。郑万厦强行转移话题:“对了,晋大哥,你记得颜家大爷的女儿吗?” 晋闯从记忆之中搜寻了许久,问道:“你说的是那个与你和公孙先生一起逃出的那个女孩吗?” 郑万厦道:“是啊,我前不久也遇上了她。” 晋闯惊讶道:“啊?我还以为你们一直在一起的。” 郑万厦道:“没,师父觉得欢欢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多有不便,便在扬州将欢欢托付给了前首辅申时行。” 晋闯感叹道:“公孙先生真是神人,居然与申首辅也有交情。” 郑万厦撇撇嘴,道:“是啊,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面子。”晋闯见郑万厦似乎对公孙述怨气不小,有些好笑道:“兄弟,你不知道你师父有多厉害吧?” 郑万厦自然知道,但他与公孙老头儿相处之时,并没有发现老头儿的任何高深之处,这就是距离带来的观感,远在云端的人往往罩了一层神秘的气息,但身边的人,就多了许多烟火气息。郑万厦继续颜欢欢的话题道:“欢欢她现在可是朝廷的善扬郡主呢。” 晋闯眉头微皱,经过当年的事,晋闯对朝廷不是很感冒,有些不满道:“朝廷可把颜家满门给斩了,她还委身接受朝廷爵位”虽然晋闯没有说完后边的话,但郑万厦也能听出他的指责之意。郑万厦不知说些什么好,毕竟颜欢欢是因为山东赈灾一事才受此殊荣,看来还是得跟晋大哥好好解释才行啊。他心中这般想着。 晋闯忽然道:“好了,咱们到了。” 一座高门大宅耸立在眼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当年死士 晋闯领着二人来到一个有些广阔的大厅之中,大厅正中挂了一张地形图,也许是红叶谷的地形图吧。郑万厦看着那张图上标了一些红点,一些叉,想来应该是红叶谷现在处于战备状态。可是,战斗,发生在哪里?郑万厦自入谷以来,眼中所见尽是红叶谷安居乐业,百姓安泰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战争的样子? 一个半截面具遮住脸上半部分的青须老者站在地形图前,侧身为众人说着些什么,见晋闯推门进入,众人眼神齐刷刷投过来,晋闯拱手道:“谷主,属下来迟,还请恕罪。”谷主点了点头,淡淡道:“西市本来就最为麻烦,辛苦你了。”青须面具将目光投向郑万厦和李干将,问道:“这两位便是让洛先生丧命的人吗?” 郑万厦闻言,不知谷主何意,要是因为洛辟疆之事迁怒自己与莫邪妹妹可如何是好。一时拿捏不准谷主态度。 晋闯道:“嗯,便是他们两位。方才在西市,也多亏了他们两位,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交待在西市那些龌龊手中了。”谷主点头称是,晋闯继续道:“不过谷主,你肯定想不到,他是谁?”晋闯忽然用手将郑万厦拉出,道:“谷主,这是郑万厦啊。”晋闯的声音忽然有些发颤,似乎这短短的三个字,尽要用尽他浑身的力气。 谷主听到之后,脸上的表情便一下子僵硬下来,因为带着面具看不真切,但郑万厦观察力何其敏锐,从他微微抽搐的嘴角便判断出了他澎湃的心境,郑万厦自然不知为何晋闯与谷主为何是这般模样,只好呆呆站着,双手不知何处安放。 谷主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衣袖一拂,疾步便来到郑万厦面前,这是个威猛高大的人,虽然垂垂老矣,高大的身躯仍足足比郑万厦高了半个头,他伸出蒲扇般大小的手,想要去摸郑万厦的脸,又似乎担心伤害郑万厦,迟迟没有落到郑万厦脸上。郑万厦没有躲避,看着眼前老人神色,心中微微泛酸,总觉得,眼前的老人很熟悉。 谷主喃喃道:“是了,是少主。”说完便拜倒在郑万厦面前,颤声道:“拜见少主。” 郑万厦听他称呼,终于明白了。 当年郑纬地大小也算一方封疆大吏,而且身份又极其重要,是西戎人真正的天敌,西戎这般饿狼岂能不派人暗杀?可是郑纬地坐镇西凉十余年,皆安然无恙,除了西军防备森严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郑纬地身边有一个真正的高手,他像影子一样,防备着射向郑纬地的冷箭,是最忠诚,也是最神秘的死士。 郑万厦眼中蕴泪,此时再无保留,抓住老谷主的手,像呼唤亲人一般,叫道:“林叔” 老谷主蒲扇大手被郑万厦紧紧抓住,一老一少相对无言,唯有默默流泪。铁汉柔情,令站在一旁的李莫邪也有些心酸。 谷主终于拭掉眼中泪水,拍着郑万厦肩膀,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少主,晚些我再和你好好说道,现在事态紧急”谷主说着,看向郑万厦身后的女子。郑万厦恍然道:“林叔,这是你侄媳妇儿,李莫邪。”又对莫邪姑娘道:“快来见过林叔叔。” 莫邪依言微微向谷主一福,道:“见过林叔叔。” 谷主哈哈大笑,连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说着招呼着两人一同来到了地形图前。也没有给郑万厦介绍场中之人,令郑万厦奇怪的是,苏寅和秦离焱也站在人群中间,除了他俩,加上晋闯一共四个人,幸而那张地形图够大,大到即使谷主身形伟岸,也要拿跟竹鞭才能指点一些地方。 “少主不明情况,就先听我们讨论。”谷主神情严肃,“没想到朝廷这次居然动作这么大,直接派了西军过来犯我红叶谷,事先呢,也混入了不少西军的谍子,我都没有过问,可是西军军队都成建制地自由出入红叶谷了,我不知道掌管谷中庶务的陈光启,你打算怎么向我交待?” 一男子霍地站出,道:“谷主明察,西军共计三个百人队进入谷中,动向我们都有所掌握,目的却是请君入瓮。” 晋闯冷笑道:“只怕请君入瓮不成,变成引狼入室。你可知今夜西市一战,便有西军之人参与了,我觉得西军绝对不止有三百人,还装备了连弩这等危险器械。谷主,我建议,立刻彻查谷中可疑人等,将所有人控制住,以免我们与西军开战之时后院起火。” 方才发言之人反驳道:“不可,这些人是用来引蛇出洞的,我们只要控制住他们,就能明确西军的意图。” 谷主见两人各执一词,劝两人暂时放下了争端,道:“西军大军不可能开进红叶谷,他们能依靠的,只能是渗透红叶谷内部的西军谍子和一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晋闯道:“西市连叔豹c桂兹,东市蓝瓶儿都已经在今夜的行动中被杀死,南市哥舒玲珑倒是老老实实,从来没有想过挑战谷主威严,只有北市向应雄是株墙头草,态度暧昧,谁也无法保证他明日会不会勾结西军。” 又一男子道:“话虽如此,咱们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对向应雄动手,至少在他没有明确立场之前,我们不能叫谷中之人寒了心。” 晋闯觉得其他三位亲卫做事实在过于麻烦,明明很简单的事,拖泥带水就是讲不清楚,再次重申了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我们不是要谁寒心,现在红叶谷面临着战乱之祸,攘外必先安内,否则我们必先自溃。安内,便是要将一切不稳定因素铲除,唯有如此,依托红叶天险,才能将强敌拒之门外。” 谷主微微颔首,道:“小晋说得对。” 这时,秦离焱站了出来,接过谷主手中的竹鞭,道:“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在红叶谷东,驻守了三千扬州淮军,这些人,不会直接从那里发动进攻,但是他们会在我们溃败的时候将红叶谷东的道路封锁,到时候我们只能尽数覆灭在红叶谷中。” 一位亲卫出言呵斥:“竖子之言,危言耸听。我红叶谷东有绝壁天险,西有峻岭断崖,就算官军围谷亦可自给自足,坚持几年也不会别攻入。” 秦离焱用竹鞭指着一个地方,郑万厦看去,那里被画上了鲜红的红叉,原本的图上是一道粗线,众人不解,这个地方分明是处断崖,乃是两山之间的一处窄谷,敌人断无可能从这里进入,不知秦离焱为何指向这里。秦离焱道:“从这里缒绳而下,膂力稍强之人半个时辰便能从峡底登上平崖” 秦离焱止住言语静静等着众人回复。 迟迟没人说话,看来这个地方的确被众人忽视,而秦离焱所指出的,正是红叶谷防卫的漏洞所在。谷主见众人吃瘪,哈哈一笑:“看你们平时傲骨铮铮的,谁也不服,现在为什么又一个个不说话了?” 晋闯道:“这个地方的戍卫一向是由我负责,长期以来都是我们防卫的薄弱点,今日听公子所言,才知大是不该,我回去之后立刻加强此处的戍卫。” 秦离焱冲他微微点头,继续道:“如诸君所见,红叶谷多年不闻战事,其实戍卫已经十分松懈了,敌人是久经沙场的西军,我们需要考虑的情况实在有太多太多,稍有一环有纰漏,便会万劫不复,所以,退路一定要守好。” 秦离焱还是不抱信心。 晋闯道:“兄弟此言差矣,未战便先言败,这不是长他人志气嘛。” 秦离焱争锋相对:“未战先言败,不是挫伤士气,而是将最坏的情况考虑在前,这既是对红叶谷奋战的士兵负责,也是对红叶谷的百姓负责。晋兄好好考虑考虑,也请谷主好好考虑考虑。”秦离焱说完将竹鞭还给谷主,退回苏寅身旁。 谷主扫视众人一眼,见无人想要继续说话,便道:“那好,各自去准备吧,先把精力集中在对付谷中叛徒身上,今夜将所有的叛徒清剿干净。”谷主的声音忽然转寒,“这些人,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今夜,便叫他们从此在红叶谷消失吧。” 四位亲卫拱手领命,苏寅和秦离焱也转身离开。郑万厦和李莫邪没有离开,他知道,林叔叔还有一些话要给他说,而他,也有许多的事要向这位叔叔讨教,毕竟他当年是父亲的贴身的侍卫,许多不明朗之处,也许只有他才有个答案了。 谷主见众人退去,面具之下忽然深深叹息一声,很是疲惫。郑万厦上前搀住这位长者,关切道:“林叔叔,还好吗?” 谷主忽然跪在郑万厦的面前,泣声道:“少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将军。” 郑万厦将他扶起,不知这是何意。 谷主缓缓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一张可怖的脸出现在郑万厦李干将面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影子 出现在郑万厦和李莫邪眼前的一张脸极为可怖,自鼻梁以上的脸庞,坑坑洼洼,像是被焦炭烙过一般,一道可怖的伤疤从眉心处延伸到天灵盖,细看之下,会发现那些灼伤的伤痕都是从这道伤疤延伸出去,越靠近,越褶皱崎岖,整张脸都被毁了。 “是谁把林叔伤成这般模样?”郑万厦心中震撼无比。郑万厦年幼之时,这位叔叔也不经常出现,即使郑万厦也只见过一面,但记忆之中,林叔却是冷酷漠然,一张脸板得极紧,像是一尊黑石雕刻的石像。看起来严厉极了,所以郑万厦不愿意接近他。可是,又哪里是眼前这般模样了? “少主,当年将军被刺前夜,有人故意将我支开,才给了易至阳那厮可趁之机是我无能,才让将军死在那恶贼手中”谷主声音哽咽,伏在地上自责不已。 郑万厦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没有听说这位叔叔的消息,郑纬地将军出事之后,郑万厦又被易至阳劫走,最后又跟公孙述去了东边,避开那之后的抄家惨祸。郑万厦将谷主搀起,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在旁边,道:“林叔叔,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你先告诉侄儿当年的经过吧。” 谷主平复心情,缓缓将当年的事道来: 郑纬地将军巡视望北城前夜,从宫里传来一些不好的流言——郑纬地建造望北城,不愿意出兵将西戎彻底灭掉,是为了威胁朝廷,养寇自重,割据一方。与往日一样,郑纬地只看了一眼,便将这谍子冒着生命危险从后方传来的便笺给扔了。但他仍然不放心,望北城完工在即,只要这座大城伫立起来,帝国西部边防便能稳如磐石,即便因为这座城他饱受朝中文官的诟病。所以他决定明日便去亲自看看这座他付出了无数心血的边陲大城。 这个时候,郑纬地在黑暗之中的影子从缓缓现出半边身子暴露在灯光之下,向郑纬地说了一些话:第一,有人对凉都城的将军家人不利;第二,望北城亦有心怀叵测之人。 郑纬地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之中的汹汹众意,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但他只对影子说了几句话:第一,将对夫人不利的敌人拦截在西凉之外;第二,巡视望北城的计划不变。 影子道:我不在身边,望北城或有杀机,不如留在西军大营,等我回来。 郑纬地将军道:不能再拖了。暗中的这些牛鬼蛇神一个个都等不及要跳将出来了,我只能主动入局,否则会更加被动。 影子不动。 郑纬地道:单凭皇帝一道旨意,我不愿意死,谁能杀我? 影子知道将军不是迂腐之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任凭众意汹汹,也动摇不了郑纬地在西军之中的地位。听到将军承诺,影子半边身子渐渐又融入了黑暗,不知去向何处。 把敌人拦截在西凉之外!影子感到有些沉重,没想到江湖与庙堂这两方力量居然很有默契地同时对郑将军出手。既然郑将军有信心对付庙堂之上的豺狼,那么这些草莽之中的跳蚤便由自己来解决吧。 按照西军给的情报,影子守候在雁门关外,他没有耐心等着敌人去凉都城,时间紧迫,所以青山不来就我,我就青山。 影子即使在阳光之下,也透着一股阴寒气息,这是气质使然,长期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是不能适应阳光的。但影子明显不是不能适应阳光,而是,能影响外界。 不知道在此等候了多久,两匹高头大马从远处缓缓走近。两匹大马也察觉了人影的异常,勒住马缰,大马因为恐惧,不停地拨动着马蹄,可是主人却不允许他们离开。一大马问道:“老客,此处距凉都城还有多远?” 影子没有说话,从岩石之上腾跃下来,冷冷道:“去凉都城吗?你们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到了。”他的速度极快,仿佛黑豹一般,眨眼间便已经来到马前,抽刀断一马两蹄。那马嘶鸣着跪倒在地,马上之人脱了马镫,借着大马跪倒之力往前滚落在地。另一马见事出突然,惊怒交加,抽剑质问:“你是何人?为何斩我爱马?” 影子并不理他,身形转动,挥动直刀便将跪倒在地的马首斩落。这是何等神力?寻常人即使用斩马刀,要想将马首一下斩断也绝无可能,这人居然能用一把普通直刀便将马首完整斩下,毫不拖泥带水,只能说此人武功之高,已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影子不理会他的问题,提着直刀走向方才落地之人,态度坚决让人毫不怀疑他会痛下杀手,所以另一匹大马之上的人没有犹豫,抽出长剑,从马背之上提起纵身刺向影子后背。 影子没有回身,却听见了剑刃撕裂空气的呼啸之声,这一剑来势很急。所以他必须正视这一剑。影子转身的同时直刀也划出一个弧线,弧圈正好劈在剑尖之前,针尖对麦芒。那人身在空中,被刀弧一阻,便如同一片水中的落叶,被一圈涟漪荡开,在空中转了一圈,飘然落地。 影子瞳孔微张,似乎有些吃惊,眼前的人剑法出乎意料地高强。所以影子很感兴趣。可惜再感兴趣,这些人也是敌人,敌人,还是死掉最安全。所以他不待那人站稳,暴烈地抽刀劈去,像是春雷乍动,细看之下,空气略微有些扭曲,这是一道透明的刀气,斩落在那人身前。那人身形暴退,手中古剑疾动,剑走龙蛇,并未与什么东西碰撞,却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是影子劈出的刀气,影子一连劈出十一刀,一刀一步,往前足足走了十一步,在他身后,便留下了十一个浅浅的脚印。 持剑之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连续挡下十一刀,心中震颤,怒声道:“阁下到底是何人,与我们兄弟到底有何冤仇?” 影子微微一愣,没听说过江湖中居然还有了得的剑客,难道是剑林中人?影子心思电转,觑了身后的那人一眼,对身前之人道:“你们是谁?我的刀下绝不斩无名之人。” 身前那人没有回答,身后那人见自己宝驹莫名其妙被杀,这人又无礼傲慢之极,不禁心中大怒,道:“恶贼,你仔细听了,你爷爷我乃周煜卿,你面前的便是我大哥周烨礼。” 影子没有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号,但是这两人要去凉都城,要对主母不利,所以他们便该死。周煜卿继续道:“恶贼,你又是何人?敢不敢报上名来?” 影子转过身,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之间,便如同一道流矢,持刀杀向周煜卿,周烨礼见状惊怒无比,怒骂道:“好恶贼,竟如此卑鄙。” 周煜卿手中无兵刃,见这恶徒持刀杀来,只得不断躲避影子劈出的刀气。周烨礼道:“二弟,速去取兵刃。”说完持剑与影子相斗,影子的直刀十分锋锐,像他的人一样,杀意饱满无碍,进攻迅如雷霆,几乎没有任何防守,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影子与周烨礼对了几招,轻咦一声,声音中有些惊讶,对眼前的敌人的评估再度升高。此时周煜卿也取了佩剑,这兄弟二人一同持剑与影子相斗。兄弟两人的剑法高明之极,绝非泛泛之辈,只是为何此前从没听说过江湖中有如此了得的两号人物? 影子压下心中疑惑,刀法更加拼命,招招与敌偕亡的拼命招式。周煜卿c周烨礼兄弟武功虽高,临敌经验却似乎并不高明,面对影子这凶险打法,一心防守,一时之间倒是让影子占了上风。但影子心知如此拖着不妙,这两个人比自己想象地还要强,幸好将他们拦截在了西凉之外,否则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周氏兄弟配合默契,每当影子的直刀与两人佩剑相击,都会从刀上传来一阵灼热之意,想来两人内力非凡,竟能灌注将内力剑身,增加剑刃的锋锐。 刀剑再次相击,影子指南打北,从靴中快速拔出一把匕首向周煜卿刺去。周煜卿见这人明明一身高强武功,还不断使用这些小伎俩,实在卑鄙无耻。大喝一声,佩剑之上无端生发出半尺剑芒,隐隐有灼热之意。 影子的那把匕首被半尺剑芒斩断,影子便随手丢开匕首,左手握住刀柄,斩出一道刀气,劈向周煜卿,同时抬腿一脚蹬在周烨礼的剑身之上。 一方面,周煜卿的半尺剑芒斩在透明刀气之上,发出嘶嘶的声音,犹如炙烤生肉,随即又是实质般的碎裂瓷器的声音。 半尺剑芒生生碎裂了透明刀气! 影子目光转寒,曲腿借力,从周烨礼的剑上一跃与两人拉开身位,复又持刀冲上,左右各劈一刀,两道透明刀气呼啸冲向周氏兄弟。 周煜卿的半尺剑芒凛然不惧,周烨礼剑气流转,隐隐有朱雀啼鸣之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影子(二) 兄弟二人,一人手中长剑生发出半尺赤红剑芒,如同灼灼燃烧的火炬一般;一人长剑气息有朱雀凶戾之意,仿佛一个真正的凶兽在嘶吼。面无表情的影子忽然之间拧了拧眉头,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两人的压力,这两人看年龄不过三四十,为何能有这般骇人功力? 影子顾不上疑惑,即使面对的是剑神宁万川,影子也不会放弃战斗,他是天生的战者,可以败,不能不战。所以他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影子经历过的战斗,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绝不是简单的点到为止的切磋,既见高下,也分生死。所以他不能有一丝畏怯。 周煜卿和周烨礼见此人疯狂扑了上来,都只当他是疯子c三人交锋数十合,影子面色潮红,他阴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两人,像是草原上被逼到绝境的独狼,便是用这般眼神,注视着人类。影子明白,必须速战速决,可惜他面对的两人武功实在高强,他没有办法。不,必须要杀了他们。影子这般坚决地想道。 然后右脚斜斜一踏之时,直刀偏转数分,像是因为身体失衡而胡乱挥起的保持平衡的手臂。周煜卿眼见着好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见对方露出破绽,毫不留情地将长剑往影子胸前空档刺去。周烨礼却不相信影子会露出这般浅显破绽,方才与影子战斗之时,他便知道,面前这人是一个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人,他不在乎名声,不在乎道义,所以才能两次趁自己兄弟不备之时偷袭成功。这样一个谨慎的人,不可能有这种破绽。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影子的虚招,回剑撤身,严守门户。 影子见兄弟俩终于有了心不齐的时刻,脸上忽然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面对周煜卿的当胸一剑,直刀忽然间搅动起一阵狂风,不知是风助刀势,还是刀借风威,一股旋转着的气流裹挟着周煜卿的长剑急速转动,像是搅动水缸的一根巨柱,周煜卿的长剑便像水缸之中一株水草,被气流裹挟着铮铮作响。 变化来得极快,只是这刹那之间,影子手中的直刀便已经裹挟着周煜卿的长剑脱手而出,插入雁门关前的道旁崖上。周煜卿来不及反应,手中长剑便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地飞出去了,眼前忽然掠过一个黑影。周煜卿已经来不及再去细细辨认,双手本能地交叉在胸前,随即便如同被一柄重锤击中,那股力道将自己抛出,却又被另一股生猛的力道拉扯回来,那是影子揪住了自己的衣领,一前一后两股力道将周煜卿的脊椎险些折断。很快,又是一柄重锤砸上了自己的前胸,周煜卿终于被沉重的力道轰飞,直到撞到道旁的山壁才止住去势,旋即便如同死狗一般落到地上,咳出一口鲜血,还有些残破的内脏,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惊变突起,饶是周烨礼反应神速,在自己弟弟被重创之后,那柄流转朱雀气息的长剑才伴随着万钧雷霆之势向影子斩落。 影子此刻手中已无兵刃,盛怒之下的周烨礼袖袍鼓荡,内力像是江河一般奔涌不息,周围砂石都尽数被吹飞,方圆一丈,尽是齑粉。 影子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携着朱雀之威砸落而下,仿佛要镇压一切的一剑,只好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但即便是两只手,在那把镇压一切的剑面前也是不够切的,所以影子不是想要断臂求生,而是想要接下这一剑。 这很危险,很危险指的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之间的危险,寻常人在这一剑之下,只怕便要被立劈而下,断成两截。周烨礼,或许抱的正是这般想法,所以他没有第一时刻去查看自己弟弟的伤势,而是要将凶徒,第一时间毙在剑下。 影子的双手接住了那柄凶戾长剑,甫一接触,剑上的沉重力道便将影子压迫得单膝跪地,长剑之上有朱雀的气息,朱雀是镇守南方的神兽,是掌管火焰的神兽,存在的目的便是焚尽世间一切罪恶。所以那柄具有朱雀气息的长剑十分灼热,并且十分锋锐。因为锋锐,所以影子的手掌被割开;因为灼热,所以影子被割开的手掌才流出鲜血,便被长剑嗤嗤蒸发,成为血雾消散在空气之中。渐渐有焦糊气味,影子十分费力,他紧咬着牙根,只要周烨礼一瞬间的血气一泄,自己便能够胜利。 但那柄剑仍在落下,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缓慢而坚定地落下。接住长剑的双手也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弯曲,继续弯曲。 影子嘴角缓缓淌出鲜血,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紧咬的牙关所留,还是已经身受内伤所流。影子此时已经抬起头,瞳孔之中那柄光华流转的长剑已经越来越近,像是死神的模样。 影子忽然想起远在西凉的将军,若是此刻死在此地,将军便因为家人无力西顾,那么自己,便是罪人了。心中这般想着,郑纬地将军那道并不伟岸的身影似乎从光华之中走来,越来越近,凝聚在一座巨城的城楼之上,然后化作光沫消散在天地之间。 影子忽然仰天长啸,脖子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无比,他没有再让那柄长剑继续往下压,因为他用自己身体最坚硬的部分去生生抵住了那柄长剑的下落之势。光华流转的长剑切进了影子的额头之上,正好在两眉之间,不偏一丝,伴随着嗤嗤的声音,影子的额头之上,沿着长剑切入的伤口,皮肤快速褶皱,像是水分脱干之后的土豆。 但这没完,周烨礼目中凶光毕露,厉声道:“恶贼,纳命来!”说完之后,周烨礼浑身忽然爆发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灌注进入长剑之后,长剑更加灼热,像是刚刚才从火炉中取出一般,发着夺目的红光。 影子感受着长剑之上的高温,感觉额头与手掌,但凡与此长剑相接的地方都已经被烤熟了。饶是影子心志坚定,也忍不住痛呼出声,眼角因为疼痛滚落两滴浊泪,可是才滚出眼眶,便被蒸发成了虚无。 影子忍不住向后仰身,躲避着炽热长剑。忽然之间,影子明白了一个道理,退一步海阔天空。影子那只跪地的膝盖忽地一软,影子整个身体便往地上摔去,那么周烨礼长剑的下坠之势便被影子身体倒地之后的力量往后一带。手持长剑的周烨礼长剑被影子拿在手中,所以他被这一股力道牵引将长剑递出。递出长剑无妨,可是一手递出了长剑,便露出了最大的破绽,这个破绽方才的影子是破不了的,因为他的双手都被一把剑牢牢定住了,可是现在,影子可以用脚。 影子的身体仰在地上,然后他伸出了两只脚。如果是东北的猎户,也许对这个动作并不陌生,野兔在被天上的老鹰盯住之后,在老鹰扑下捕捉的一瞬间,兔子便会将身体仰在地上,四足齐蹬,将老鹰蹬飞。谓之‘兔儿蹬鹰’。 影子这急中生出的一招十分实用,周烨礼的身体大空,被影子的双腿一蹬,便像一支离弦的箭,被抛射到道旁的山崖之上。影子知晓这一脚并不能重创周烨礼,而他已经没有再战之力。所以影子只好拖着伤躯逃离此处。 郑万厦看着面前林叔额头之上的可怖伤口,想必当时一定深可见骨,还能活下来当真不易。谷主继续说起了后来的故事: 影子虽然身受重伤,却也将来犯之敌拒在了雁门关外,想来那些人也不敢再来凉都城犯郑将军了。可是刚回到西凉,便听说了郑将军被刺身亡之事。影子如遭雷击,不顾身残火速赶往望北城想要知晓到底是何人所为。 从雁门关赶往望北城对于影子这般人物来说,不算很远,可是影子身负重伤,所以他并没有赶到望北城,便已经知道了一些关于郑将军被刺的事:郑将军是在巡视望北城之时被刺,刺客是易至阳,郑将军的遗体已经被运回了凉都城。 所以影子便没有继续赶往望北城,而是折回了凉都城。但刚到凉都城前,便又传来了更可怖的消息——郑家被满门抄斩,罪名是郑纬地通敌叛国。 影子失败了,彻底失败了,从始至终,他和郑将军的一步步算计都落在敌人手中。比起身体上的沉重疲惫,影子心里的信念忽然间也崩塌了。支撑他走下去的,是复仇二字。郑将军的敌人有很多,可是能够格在最后的致命一击中出手,并不多,影子需要将这些人找出来,然后杀死,即便杀不死,也要记住。 影子拖着伤重之躯,先将身体的伤势调理一番,才着手去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影子在调查之中,将那个心高气傲的洛家在外行走之人收入麾下,但知道的越多,影子越是疲惫,最后只好选了一个地方,摆脱世俗好好休息。这个地方,便是与世隔绝的红叶谷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影子(三) 郑万厦看着半张脸都被朱雀炽烈气息烤焦的林叔叔,心中微悯,因为当年那个无情冷漠的影子,十年之后,仍然是被深深的自责和愧意所笼罩。 命运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 影子暗中调查了很久,总算有了一些眉目,来自西军军方的消息——有敌人从东边而来,企图对将军家眷不利。这条消息是假的,目的只是为了将影子从郑纬地的身体支开。巧合的是,在雁门关前当真让影子遇到了堪称强敌的周氏兄弟。没有来得及澄清的误会导致影子身受重伤而没有来得及照拂郑将军的身后事。所以他以为,郑将军的家眷都已经被朝廷杀了。 郑万厦听完,很是在意当年的消息到底来自何方,即便林叔叔被调离,易至阳又是怎么知道父亲行踪的呢? 似是知道郑万厦心中所想一般,谷主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少主”郑万厦忙道:“林叔叔,你与我父亲平辈论交,只唤我万厦便好。”谷主眼神慈爱,道:“万厦侄儿,那个人你肯定想不到,便是我,也被他给骗了”谷主目光中又透露出了深深的疲惫和失望,看来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真相,也许,这个人,原本深得他的信赖,所以得知他的背叛,谷主才会这般痛苦。 “宋元吉!”谷主缓缓吐出这个名字。郑万厦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他当年乃是西军的第二把手,统领整个西大营,而且因为和郑纬地同时从军,两人情谊深厚,是战场是互相挡过刀的,铁到不能再铁的关系。所以郑万厦也很震惊,不过郑万厦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因为他此前也有过一些隐隐的猜测,宋元吉在父亲被刺一事中,恐怕有些不干净的地方。 照理来说,宋元吉属于郑纬地一系心腹级别的人物,再怎么说也该因为此事受些牵连,但是郑纬地满门抄斩,宋元吉却安然无恙,甚至还被朝廷委以重任,接任了镇西将军的职务。在锦官城颜家之时,赵慕云曾经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重新浮现在郑万厦的心头,“谁会想到被郑纬地视作手足的宋元吉会亲自举报郑纬地勾结西戎呢?”当时郑万厦虽然因为心神激荡晕厥倒地,迷糊之中还是将此话听得很清楚。今日又听林叔叔亲口所言宋元吉便是当年直接导致父亲被刺身亡的元凶,顿时觉得好不心寒。 谷主见郑万厦沉默不言,以为这个消息太过震撼,终究还是刺激到了这个侄子,便苦笑道:“何止是你,便是我也没有想到,宋元吉居然是这般狼子野心之人。” 郑万厦道:“我要杀了他。” 谷主道:“当年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我在伤愈之后,便打算去取他狗命。可是听说你被公孙先生救了,所以没有对宋元吉动手,便是因为想让你能够亲自为父报仇。” 郑万厦认真道谢:“谢谢您,林叔叔。” 谷主摆了摆手,道:“只可惜易至阳那厮消失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秘密查访,可是始终没有他的消息,也许黄马镇一战,易至阳真的死了。” 郑万厦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真的死了。” 谷主却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惊讶,道:“这人恐怕是个疯子,杀了郑将军,抢了剑林的东西,又在黄马镇大开杀戒,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你父亲巡视望北城的消息便是宋元吉泄露给易至阳的,你要好好记住,以后在斩杀宋元吉的时候,一定要叫他死个明白。” 郑万厦对林叔叔评价易至阳是疯子这件事却不以为然,经过当年公孙老头儿的细细开导,郑万厦慢慢地,也能够理解易至阳的种种行为之中蕴藏的动机,比如刺杀郑纬地是因为报全家深仇c掳走自己是因为嗅到了帝国企图对郑家采取的手段c黄马镇外大开杀戒是为了不让剑神遗物流落江湖,再惹纷争但也的确有些事做得孟浪而且毫无理由,比如千里迢迢转战洛阳抢走胡风子所铸的剑,便是公孙老头儿只怕也只能将这件事归于胡闹一类。总的来说,郑万厦实在不知如何评价这个人,对易至阳的仇恨也随着当年一捧骨灰湮灭在茫茫大海之中。但总还是要为他说一句公道话,所以郑万厦只说事实,并未涉及评价:“林叔叔,朝廷抄家灭门前夜,是易至阳将我带走,他还嘱咐师父将我带出西凉。” 谷主闻言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音调上升,似是惊讶。 郑万厦又将易至阳童年之时的遭遇一一给谷主说了。谷主听完久久不语,许久之后才道:“他报仇,没有错。”郑万厦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林叔叔将要说出的‘但是’二字,因为谷主的话并没有在此打住的意思。谷主又道:“但是,他若是活着,你找他报仇,这也没有错。别扯那些秃驴的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的鬼话,你杀了我父亲,我便要杀了你,甚至还有你父亲,这便是道理。” 听着林叔叔这理所当然的道理,郑万厦觉得那里不太对,但是细想之下又是这个道理,心中暗道反正易至阳死了,而且被挫骨扬灰,死得不能再彻底了,所以不用担心冤冤相报这档子事。 谷主道:“对了,万厦侄儿,你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红叶谷呢?红叶谷在外边的名声可不大好啊。” 郑万厦苦笑道:“林叔叔,此事说来话长了”李莫邪终于逮到时机插了一句话:“我们是为了秦离焱和苏寅而来的。”莫邪姑娘的话如同快刀斩乱麻,将郑万厦本来要说的很多纷乱复杂的事一下子总结出来。郑万厦心道这样也好,毕竟时间紧急,自己的事以后再与林叔叔详说不迟。 莫邪姑娘没有说明为何因他们俩而来,但谷主明白了他们想知道些什么,所以便开口将秦离焱和苏寅来谷中的事都给说了: “十年以来,红叶谷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但始终独立与朝廷之外,即使被称为国中之国也不为过,若不是有红叶天险,只怕早就被朝廷大军踏平了。所以朝廷上很大一部分力量对红叶谷很是忌惮,这部分力量以武将为主,准确地说,是以宋元吉为首” 郑万厦道:“难道宋元吉知道林叔叔的身份?” 谷主道:“应该不知道。” “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红叶谷替朝廷处理罪犯,只要善加利用,便是朝廷的一处天然监狱,对于整顿治安很有作用,这部分人以一小撮文官为主,而这些人中,最要紧的便是秦钊。他是当朝首辅,红叶谷能得到他的支持,便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和秦钊一直保持着暗中联系。前几日,秦钊的儿子忽然带着我的令牌找上门来,秦钊的儿子便是秦离焱。他见了我,然后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西军抽调了两万大军不日便要从西边进犯红叶谷。” 郑万厦听了,开始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林叔叔,红叶谷是不是不止东边缆索一条入谷道路?” 谷主见郑万厦是问‘是不是不止’,说明郑万厦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谷主眼中流露出赞赏目光,道:“不错,红叶谷入谷道路东一条,西一条,但是东边道路极其隐蔽,比之西边道路更加隐蔽。” 郑万厦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有两条道路,东边的道路更加隐蔽,可是东边的道路也更加危险,所谓的红叶天险,显然不包括西边的道路。郑万厦印证了之前的推测之后,问道:“林叔叔,这条道路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谷主道:“不可能,这条道路自我发现之后便将其隐藏起来,不可能有其他人知晓。” 郑万厦慢慢踱步,忽然问道:“林叔叔,西边既无道路,西军大军为什么屯兵在哪里?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能攻进谷中?” 谷主也听明白了郑万厦话中的意思:如果没有路能够打进红叶谷,为什么西军大举屯兵在红叶谷西?排除那位西军将领是缺心眼的可能性,便只有一个可能了——西军知道那条入谷的道路。可是西军为什么会知道?谷主不解的眼神看向郑万厦。 郑万厦却说起了另外的事:“秦离焱是一个窃贼,他偷的东西,是周家的《朱雀经》,林叔叔十年之前交手的周氏兄弟,便是现在的周家家主和其胞弟。” 谷主低头思索着这些事件的联系,却又生出更多的疑惑,“秦离焱身为首辅之子,怎么会是鸡鸣狗盗之辈?” 郑万厦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林叔叔,秦离焱当真只是首辅之子那么简单吗?不瞒你说,我与秦离焱打过不少交道,总也感觉看不透他,他甚至还用邪门功夫将我的一身内力化去。这个人,隐隐透着邪气。” 谷主一搭郑万厦经脉,果然体内空空如也,双眉纠缠在一起,怒道:“我去杀了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槛内槛外两世界 “我去杀了他。”谷主的话很简单,也很坚决。 郑万厦心中大是感动,这种长辈的庇护之情是绝无可能作假的,方才林叔叔还说过,秦钊相当于红叶谷在朝中的一柄保护伞,但是现在,因为秦钊的儿子对郑万厦动了手脚,林叔叔便要不留情地将其杀死。其中的殷殷情义自然令郑万厦眼眶微红。 但是郑万厦还是阻止了谷主:“林叔叔,我既然还能找到这里来,便说明事情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师父应该有办法帮我重新修回功力。”谷主听了公孙述的大名,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如果公孙先生出手的话,一定可以的。”微微放心。 郑万厦道:“所以现在不宜打草惊蛇,还是要好好摸清秦离焱的目的为主。”郑万厦方才见苏寅似乎并非被秦离焱所迫,只怕另有隐情,所以选在此刻向谷主询问,“林叔叔,你听说过陈渠珍吗?似这般化人功力的邪功,莫邪她的哥哥告诉我在十年之前见人施展过,乃是魔门之人。” “陈渠珍么”谷主细细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 郑万厦道:“数月之前,秦离焱上周家偷盗秘籍之时,周家二爷周煜卿在此期间也死去了,据周家之人所说,周煜卿的死状亦是功力散尽,虚弱而亡。” 谷主道:“当年我与周氏两兄弟一战,虽然侥幸逃出生天,但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周家两兄弟的武功之高,超乎想象。姓秦的那小子如此年轻,居然能杀了周煜卿吗?”谷主先是震惊,随即又恍然道:“也许,周煜卿当年与我一战,所留下的伤势绵延至今呢。那么被人暗算杀死也算不得太过难以置信。” 郑万厦听了心中疑惑,什么武功造成的伤势能绵延十年无法彻底治愈?怎么听着跟着邪门的魔门武功有些相似呢?郑万厦问道:“林叔叔,你能确定当年一战周煜卿的确受了无法逆转的伤势吗?”郑万厦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谷主皱着眉思考了一会,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当年我全力施为的一拳,便是一头猛虎,也得立时毙在拳下,周煜卿虽然侥幸没死,但心肺应该都已经破损无比。而且我的内力偏向阴寒,与周煜卿的炽热内力恐怕会一直纠缠反复。周煜卿伤势拖延至今也不足为奇。” 郑万厦已然知晓不可能从秦离焱再听到一句实话,只是没想到他骗了自己那么多。面前的长者性格暴烈,自然不好将这些事情都给他说,否则只怕林叔叔又要去将秦离焱毙了。郑万厦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林叔叔,那为什么秦离焱要带着蜀山弟子一起前来呢?” 谷主道:“和秦离焱在一起的蜀山弟子名为苏寅,据他所说,他是奉师门之命,前来助红叶谷退敌。可是我与灵剑门素无来往,不知道苏寅为何与姓秦的家伙一起前来。万厦,你觉得他有问题?” 郑万厦道:“我是觉得有些奇怪。苏寅因为向侄儿示险而被秦离焱挟持,可是看如今模样,哪里像是挟持?两人分明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谷主道:“无妨,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二人,如果他们两人有任何异常的行为,便会被当场击杀。” 郑万厦暂时放下疑惑,经过方才一番推论,两人都有了一些答案,如果说现在红叶谷中,谁最有可能将红叶谷的西侧入谷道路出卖给官军,无疑便是秦离焱和苏寅两个外来之人。但是,问题是,他们是如何得知红叶谷的西侧道路的呢?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打算,才有游刃辗转的余地。 谷主疑惑道:“他们二人入谷不过一天时间,照理说断无可能知晓入谷道路在何处。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去这么做。” 郑万厦默然,的确,如果说秦离焱为何要来帮红叶谷,倒是可以找出不少看似合理的理由,比如其父秦钊与红叶谷关系暧昧,比如朝中文官不能坐视武官坐大要是说他为什么出卖红叶谷,的确是找不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秦离焱,代表的是他父亲吗?林叔叔,其实我方才就想问的这个问题,秦离焱打死周煜卿,盗取《朱雀经》这些行为,是不是也来自秦钊的首肯呢?如果是,才能说他是在执行秦宰辅的意志,如果不是,他代表的到底是谁?”抛出一个问题之后,郑万厦又继续道:“十年之前,号称‘百花魔君’的一个邪人,十年之后,在秦离焱的面前唯唯诺诺,自视为仆;胡风子退出江湖之后,秦离焱仍与其有来往,甚至能说动他为其铸剑。而这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称呼秦离焱为‘火使’。” 谷主皱着眉,这些人他虽然并不放在心上,但从郑万厦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一个能悄无声息笼络这么多江湖人物的人,如果秦离焱背后站的真的是秦钊,身为当朝宰辅,他想干什么?秦离焱种种孟浪行为,就不怕被朝中政敌抓住,借此对秦钊发起攻讦吗? 越往里想,各种复杂的东西全都浮现而出,像一张蛛网,将人的思路拖着陷入深渊之中。 李莫邪见两人打哑谜一般,光说问题,也没给个答案,当真急得要命,猜测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什么‘水使’?要是再有‘土使’c‘金使’c‘木使’凑个五行使才好玩呢” 莫邪姑娘的无心之言,让郑万厦茅塞顿开,多次听秦离焱叫钰儿姑娘为‘小金’c而且百草翁与胡风子也都唤钰儿作‘钰使’c钰儿姑娘当初介绍自己时,特地强调了自己是‘金玉的钰’,而不是单独的玉这些事情说明什么?当真有‘金使’?当真有‘五行使’? 郑万厦将心中的猜想给谷主尽数说了,谷主听完之后,道:“万厦,你就别瞎猜了,说不定这只是巧合,难不成还真有什么组织非得聚齐个五行来?” 郑万厦自言自语道:“秦离焱是火,所以去南方偷了《朱雀经》,钰儿是金,所以去西蜀偷了《洗剑天象录》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李莫邪哪里知道自己随口胡诌的话会让万厦哥哥陷入魔怔,劝慰道:“万厦哥哥,不要胡思乱想了。咱们去问问那个蜀山弟子,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郑万厦冲这个傻丫头笑了笑,西军进攻在即,所有都在忙,哪里有空单独与苏寅说上几句话?想到此处,郑万厦又向谷主道:“林叔叔,你要是有什么用得到我和莫邪妹妹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谷主道:“放心吧,至少今夜是不会有任何事的,西边的斥候来了消息,西军黄昏时分才驻扎下来,应该没有立时进攻红叶谷的想法,我们至少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来准备。” 郑万厦一听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那当真是很紧迫了,道:“林叔叔,那您快去准备吧,要是因为万厦耽误了时间,万厦真是百死莫赎了。” 谷主点了点头,他的确还需要应对许多琐事,如果不是郑万厦身份特殊,他也绝不会多花时间与他多说一句话。谷主道:“那好,万厦,今夜红叶谷内只怕动静不下,你带着这个女娃娃不要到处乱走,就在这宅子里边待着。待我的事情处理完毕,在和你好好聊聊。” 郑万厦叫住谷主道:“林叔叔,我还有一件事,晋闯大哥在西市中了毒,我虽然暂时把毒封在了他心脉之中,但侄儿内力不济,不能为晋大哥把毒祛除” 谷主见郑万厦跟着公孙述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不禁大感欣慰,笑意盈盈,道:“无妨,他自会找其他伙伴替他祛毒疗伤。”说完又把半截面具戴上了,转身推开房门消失在黑暗之中。 郑万厦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来莫邪姑娘与他奔波劳累了一天,直到现在还没有好好吃口饭呢,便牵起莫邪姑娘的手,柔声道:“莫邪妹妹,咱们去找些吃的。” 莫邪姑娘疲惫之极,没有胃口,又不忍拂了心上人的好意,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乖巧答应道:“嗯。” 郑万厦见她这副模样,一时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向一个小厮问了厨房方向之后,便挽着莫邪姑娘去了。但已是夜深时分,便是厨房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只有几张冷掉的烙饼,郑万厦拿了几张,与莫邪姑娘又回到了方才的厅房之中。 莫邪姑娘手中拿着一张饼,没嚼几口便睡着了,一口刚撕下来的饼还挂在嘴边,脑袋耷在胳膊上,就这么枕着椅子的把手睡着了。 郑万厦心疼极了,小心翼翼把她手中的饼取了,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莫邪姑娘身上,幸好天气不是很凉,只是入夜之后怕寒气入体,受了风寒,所以才给莫邪姑娘披上一件外衣。 郑万厦就着冷茶吃冷饼,这夜,红叶谷到处都在忙碌,唯有他,守着他的女人,静静坐了一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红叶往事 这一夜安静地郑万厦守着李莫邪,但红叶谷中已经是天翻地覆,东西南北四市黑暗世界的掌控者都被谷主突如其来的手段弄得措手不及。西市连叔豹c桂兹;东市蓝瓶儿早有反心,对四大亲卫分别出手,被无情镇压。北市向应雄态度暧昧,被软禁起来;南市哥舒玲珑乃是一介女流,一直效忠谷主,所以在此次行动之中并没有遭到清洗。谷主四大亲卫亲自带着谷中侍卫将东c西c北三市坊市c瓦肆c勾栏等生意接手过来,更重要的是,把他们的情报网给挖了过来。 四大亲卫肃清内部的同时,秦离焱和苏寅被委派到了其他的地方,一东一西,苏寅在东暂时负责看守红叶谷的入谷道路,并且盯住扬州三千驻军;秦离焱被派去了西边他在地形图上标出的那处,仔细查勘,防止这个疏漏被有心人利用。 总的来说,红叶谷因为龙蛇混杂,已经到了不得不整顿的时候,大敌当前,也正是整饬红叶内部的大好时机。谷主雷厉风行的手段再次让红叶谷中的人回忆起当年的阎罗,不过这一切对于红叶谷最基础的部分的民众并无影响,这部分民众分散在红叶谷的郊区,正是他们的劳作,才供养起了偌大一个红叶谷。 莫邪姑娘睡梦之中脑袋一偏,磕在了椅子把手之上,她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郑万厦也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郑万厦眼白之中尽是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李莫邪暗暗责怪自己兀自昏睡过去,有些歉疚。 郑万厦见李莫邪醒来,揉揉自己的鼻梁,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次睁开,仿佛要将整夜未眠的劳顿给驱逐出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莫邪姑娘道:“莫邪妹妹,走吧,咱们也出去看看吧,这红叶谷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不知是谷主的疏漏还是真的连安排两人休息的地方的时间都没有,李莫邪有些埋怨,看着郑万厦又有些心疼,忙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郑万厦的外套递给他,站起身来替他整理了一下前襟的衣角和衣衽。郑万厦顺手拿起一张昨日从厨房取来的烙饼,道:“莫邪妹妹,饿不饿?” 李莫邪摇摇头。 郑万厦便没有再管她,其实郑万厦自己也不饿,只是还剩一些,索性便都吃了。 郑万厦一边撕了烙饼往嘴里塞,一边推门走出。晨光如剑,刺破谷中的清晨薄雾,照在天井之中。郑万厦两人走上街去,发现清晨红叶谷与昨夜热闹景象大不相同,铺门紧闭,一片萧然,毫无生机。 这时一队着了铠甲的侍卫恰好经过此处,一人叫住郑万厦,原来是晋闯,他将昨日的便服换下,现在身着锁子甲,身后还系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大红披风。郑万厦见这位兄长如此威风,笑着冲他打招呼。 晋闯向那队侍卫吩咐了几句,那队侍卫便继续顺着街道往下巡逻去了,晋闯拍了拍郑万厦的肩膀,三人便一同在街道上走了起来。 郑万厦看着他面上的几道短浅伤痕,关心昨夜所受的伤,问道:“晋大哥,你现在没事了吧?小弟因为一些原因,没法替大哥运功祛毒” 晋闯道:“可别这么说,兄弟,要不是有你在啊,我昨夜恐怕真得死在那些宵小手中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说完晋闯往自己的胸膛垒了两拳,表示自己真的已经没事了。 郑万厦笑道:“没事就好。”又询问起昨夜战果,因为晋闯一身戎装,只怕情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麻烦许多。 晋闯不屑道:“对付这些人,哪里需要费什么手脚?我也没怎么动手,都是老二和老三动的手。” 晋闯一拍脑袋,我给你好好说说吧:“我当年从颜家大宅逃出,根本不敢在西蜀道逗留,顺着长江一路逃亡。无意中听说了这红叶谷的大名,许多被朝廷通缉的重犯都逃到了谷中,我无路可去,只好入了谷,那时红叶谷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谷主虽然简单地定下一些规定,但来谷中的亡命之徒常常恃武犯禁,所以征伐不断。谷主十分强势,将谷中正直之士聚到身边,凝聚起力量之后,开始大刀阔斧地对红叶谷进行整顿,最重要的成果便是压制了江湖人士的嚣张气焰,让外来的江湖人士不再欺压谷中百姓。嘿嘿,我便是最初追随谷主的一批人,他掌控红叶谷之后,便顺势组建了一支军队,其实根本不能称为军队,因为那时候朝廷还没有把红叶谷放在眼里,只用负责维持一下治安,巡巡逻啥的。” “后来,越来越多的凶人涌入了红叶谷,红叶谷想不引起朝廷注意也很难。朝廷责令扬州地方官剿匪,只把我们当了普通的山贼强盗。不知道多少任扬州知州因此丢掉乌纱,朝廷才开始重视。派人前来交涉,警告咱们,将窝藏的罪犯交出。但谷主拒不合作,并说明了谷中的规矩。朝廷自然不肯管你的规矩。不过几次三番派兵来打都被红叶天险挡了回去,朝廷见劳财劳力也不见成效,便捏着鼻子默许了红叶谷的超然地位。”晋闯的脸上一片自豪,他对朝廷可以说心存不少怨恨,所以得知颜欢欢接受朝廷爵位之时,很不高兴。 郑万厦赞叹道:“林叔叔当真厉害呢,能创造出这般世外桃源。” 晋闯道:“什么管理建设的我不是很懂,但我觉得谷主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协调了谷中与外来之人的矛盾,约定了一些底线,此外的便都不多管。” 郑万厦感叹无比,“这里与外边真是很不一样,外边官府是什么都要管,这里倒是遇上了林叔叔这么一个‘懒官’。”晋闯苦笑道:“是的,谷主是真的懒。” 晋闯继续介绍起谷主懒的方面:“谷主后来索性什么事都不管了,把权力下放到四大亲卫身上,四大亲卫各自管理一方城市,由他们进行调解管理。” 郑万厦想起连叔豹和桂兹对晋闯的称呼——晋侍长,不由得问道:“晋大哥,你应该也是亲卫之一吧?”看到晋闯满脸理所当然的神色点了点头,郑万厦继续问道:“那连叔豹和桂兹怎么叫你侍长呢?” “侍长便是侍卫长嘛,除了亲卫的身份,我还掌管谷中红叶侍卫和红叶谷庶务。”不知不觉三人已经穿过了一条大街,晋闯领着两人拐了个弯,继续道:“昨夜一同在谷主宅中的,另外三人便是其余亲卫。”晋闯看到了昨夜苏寅与秦离焱都同郑万厦打招呼,所以没有单独说他们两人。“那个被谷主叫做陈光启的人,负责北市,掌管谷中商业交易和入谷人员记录,他的地盘和我相邻,有不少摩擦。”晋闯很坦然地将两人矛盾说出,因为他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之间的争斗在公不在私。“他在外边因为得罪了失手打死了县官,所以才逃进红叶谷。” “那个眉毛上缺了一截的人,叫做徐鹤,我们都叫他半截眉毛。”郑万厦对这个人也有印象,因为他的左边眉毛处被一道粗钝的伤口占去了一大半,所以显得有些滑稽。晋闯继续道:“他是个脾气不好的人,说得好听点嫉恶如仇,说得不好听就是跋扈。他眉毛上的伤疤,就是初来红叶谷之时与人争斗所致。从来没听他说过他在进入红叶谷之前的经历,也许也是因为脾气不好,不得不被逼入红叶谷吧。嗯,他负责的呢,便是东市,掌管谷中刑罚。这人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和他也最不熟悉。” 晋闯又将最后一人的身份道出:“剩下那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掌管南市,负责钱粮记录,谷中的钱粮征收调度都归他管,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我不喜欢他,这个人,品行有些问题”晋闯犹豫片刻,道:“听说他原本是一个江洋大盗,后来把同伴卖给了官府,想要投身公门,但是被江湖上的很多人所不齿,黑道一位大哥在黑道江湖发出了千两银子的赏金要买他的项上人头。所以被千里追杀,走投无路,才投入红叶谷,偏生又是一个钻营投机的无耻之徒,正好赶上谷主用人之际,立了些小功,便与我一般身份了。”郑万厦能听出晋闯言语中的不忿,因为这很明显,晋闯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意提。 郑万厦深深觉得这位兄长似乎有些太过于正直了,笑着劝慰道:“晋大哥,那么在这红叶谷你就是和谁都关系不好咯,你这样可不行啊。” 晋闯皱了皱眉,双手一摊,道:“这也没办法,我只要替谷主好好做事就好了,懒得去管那许多。”郑万厦不知如何劝解了,这是各人的性格问题,相处不来何必要强行相处呢?郑万厦便没有再说话。 说话间,几人已经把西市的主要坊市都逛完了,但很奇怪,没有一家铺门是营业的。即便是早点店。晋闯笑着将此事解释一遍:“红叶谷现在面临战争,所以全面停止了谷内的商业活动,你们昨夜赶得巧嘞,正好事谷中最后一夜的狂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入侵 李莫邪一直静静听着二人说话,其实从昨夜见了谷主她也没有说过几句话,郑万厦以为她是因为旅途劳顿才懒得说话。正想觑空找个脂粉铺子给她买些胭脂水粉,但尴尬地发现自己没钱,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街上几乎没有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心想这红叶谷多是凶人,哪有那么多女人家会选择来这个地方? 晋闯见郑万厦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不由问道:“兄弟,你想找些什么东西吗?红叶中的许多东西陈光启那里都有富余,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咱们去找他好了。” 郑万厦一听因为自己晋闯要去寻本来就关系不佳的同僚,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胡乱大量的目光收了回来,连道:“没有没有,随便看看。” 晋闯以为他客套,便道:“兄弟,你当真不用客气的,谷主和你关系非同寻常吧?谷主是我最敬重的人,所以呢,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就是了。”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也许有趁机拍上级马屁之嫌,但晋闯性格豪爽直接,经过这么多年,似乎棱角更加冷峻,没有一点圆滑的感觉,说出的话先让人存了几分信任。 郑万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起了自己和谷主的渊源:“谷主以前是我父亲的贴身护卫。我父亲被刺身亡后,林叔叔就流落到此了” 晋闯这才了解为何谷主特别留意一个叫郑万厦的人,在晋闯向谷主说出自己在西蜀遇到郑万厦之后,谷主为何会流露出那般激动兴奋神色。想起当年一桩公案,晋闯不便再往下深说,只好道:“原来如此。” 李莫邪一日之中大致知晓了郑万厦的身世,她很同情他,所以她一直很少说话,只是默默陪伴在他的身边。三人忽然陷入了沉默晋闯特地抽出时间陪两人走了一段,其实只是为了帮他们迅速熟悉一下谷中道路和红叶谷当前的面临的处境。 三人且走且谈,忽然晋闯止住身形,神色凝重。郑万厦细细感知一番,果然不同寻常啊。 街道一面忽然提刀杀出几个戎装之人,在砍杀着红叶谷中的侍卫,那几个红叶谷侍卫虽然奋力抵抗,却无力回天,被几刀砍翻在地。身着黑色铠甲的那些人中,一神情凶戾的男子,像是这队人的首领,看见了身披红色斗篷的晋闯,右手提着直刀,左手拿着一张连弩狞笑着向三人走来,边走边道:“本人乃是征西大将军宋元吉手下头号小校常建,尔等最好束手就擒,省得军爷浪费力气。” 晋闯冷哼一声,“区区小校还非得挂上宋元吉的名字,狂妄!”说完抽出佩刀便向那自称常建的人杀去。郑万厦见对方人多势众,晋闯昨夜负伤,唯恐有失,便也抽剑跟上。李莫邪见两人冲了上去,便也随着杀了上去。 那些身着黑铠的西军之人不知如何潜入了红叶谷中,在西市率先发现了这些人,这么说西军是从西边进入红叶谷?郑万厦很讨厌这种猜想被证实的感觉,尤其是不好的猜想。昨夜他还提醒谷主当心那条西边道路来着,没想到西军才驻扎下来便连夜派人潜入了。 情形没有允许郑万厦再多做考虑,那些西军装备齐全,人手一把长刀一张连弩,见三人冲杀而来,也朝着三人奋勇杀去,一边奔跑一边射出弩箭。本来便只有五十步之遥,弩箭几乎是眨眼间便射到三人面前,晋闯首当其冲,挥刀抽开弩箭,只来得及抽开两根,冲在最前边自称常建西军小校便已经砍杀上来。 郑万厦侧身避开一枝弩箭,在空中转体一圈,落地之时一刀横横拉了出去,将一个西军士兵腹部铠甲蹭出一阵花火。之所以那名士兵没有被开膛破肚,两个原因,第一,郑万厦手中的剑实在谈不上锋利;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郑万厦没有一点内力,他这一挥剑的力道,恐怕还比不上一个庄稼汉的挥锄之力。 那名士兵楞了片刻,见这人连自己轻铠都没有破开,便放心下来,抬手便是一箭射出,郑万厦急忙一个驴打滚,却不防钻入了人堆之中。那些凶狠如狼的西军士兵岂容他猖狂?纷纷举刀砍向他,郑万厦连站起身来的空间都没有,只好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着刀兵之祸,幸好他不用眼睛也能听出每一柄刀砍下来的方位,所以他虽然狼狈,一时之间也没有性命之险。 李莫邪方才紧随他身后,最初那个士兵射了郑万厦一剑之后,便被莫邪姑娘拔剑封喉,顷刻之间便倒地身亡。郑万厦落在包围之中后,亦有不少士兵注意到了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想不到手段居然如此凌厉。所以也有不少士兵围上了莫邪姑娘,莫邪姑娘可不比郑万厦,这些士兵虽然训练有素,膂力过人,但如何能是武功高手的对手?况且此刻街中虽然空旷,也不足以施展大军的冲杀优势。 军队不畏惧江湖武夫,因为无论多强的武林高手,在大军的钢铁洪流面前都只是一坨烂肉,江湖之人的身体毕竟不是钢铁所铸,况且,就算是钢铁,在铁蹄之下,也会被拍扁。这就是军队的底气。 但是现在不是战场之上的冲杀,而是与江湖武夫的近身搏斗,没了集体组成的钢铁墙壁,每个个体也只是一个人,并没有让武林高手束手无策的本钱。而且莫邪姑娘见这些人身披铠甲,便也很取巧地不去用蛮力破开他们的铠甲,而是选择他们的毫无防护的喉咙下手,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省力,而且也可以降低剑器的损耗。 与她形成两个极端的是郑万厦,此刻郑万厦被团团围住,在地上滚来滚去艰难抵挡着挥来的刀锋,郑万厦每一次抬臂抵挡,手臂都会一阵酥麻,剑刃上都会留下一个缺口。他的剑太破,而且剑也不适合与刀硬碰硬。 晋闯被那个小校率领十余人围住,那个小校的武功底子不俗,应该是草莽从军,习得不少武艺傍身。 名为常建的小校潜进红叶谷之后便一路杀了过来,并未遇见什么像样的抵抗,心中还暗骂上司胆小如鼠。此刻见了这身着铠甲身披斗篷的模样不俗的人物,一看便知身份不低,想要擒住他好向上级邀功。也是攻打红叶谷的首功,这下那帮家伙不知道该多羡慕呢。常建这般想着,直刀挥舞愈发凶狠,一边问道:“你便是这红叶谷中的大当家?”神色傲慢,只把红叶谷当普通的土匪窝了。 晋闯与这人交上手便知他的深浅,但他没有急着杀死此人,听他发问,反问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晋闯看似粗豪,实则细腻,知晓没有人引领这些人决计不可能进入红叶谷。昨夜秦离焱提到的唯一有可能入谷的道路,自己昨夜来亲自与秦离焱查看了一番,增加了不少守卫,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从那里进入。所以晋闯想知道的是,这些人,是从那里入的谷,还有,是谁带他们进来的。 小校哪里理会得眼前这人的诸多心理活动,见自己发问他不仅不答,还反客为主,摆明了不给征西大将军手下头号小校面子,便喝道:“好个贼首,明明是本校发问在先,快说,你是何人,在这贼窝之中是何身份?” 晋闯见这人是个愣头青,情知此时无法问出什么,只好先将此人擒了再做计较。心中这般打算,晋闯反手便砍翻一个士兵,跳出这些士兵包围。这时红叶谷中巡逻的其余侍卫也闻声而来,与这些入侵者缠斗在一起,一时倒解了郑万厦的围。 晋闯见李莫邪扶着郑万厦缓缓走了过来,西军之人已经被红叶谷中侍卫围住,已是瓮中之鳖,那名为常建的小校被擒住带到晋闯的面前,晋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道:“说,谁带你们进来的?”常建心中懊悔,果然应该听从上峰指示,不该脱离大队单独行动,但此时后悔也无用,脖子一梗,一副滚刀肉的模样,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想让我说出半个字,不可能!”常建小校说得斩钉截铁,坚决无比。 晋闯点点头,“好吧,拖下去杀了。”随后做了个杀的手势,红叶谷侍卫将其余西军士兵尽数杀了,晋闯转身便要走。 常建见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杀得也太果断了,忙叫住他:“哎,哎,哎,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晋闯没有回头,所以一柄钢刀从常建脖子上落下。身首异处,血柱喷涌。 郑万厦此刻胸腹如同火烧一般难受,手臂颤抖,连剑也握不住了,被李莫邪搀着,咳嗽两声对晋闯道:“晋大哥,看来西边的道路当真暴露了。” 晋闯沉吟不语,这名小校应该只是一小部分,恐怕还有更多人已经渗透到红叶谷中,可怜他们还一无所知。晋闯道:“我亲自去西边一趟,兄弟,你和弟妹回去找谷主,让他调查知道目前的情况”说完晋闯又补了一句,“若是事态危急,请兄弟带着弟妹尽快离去”郑万厦自然知晓后一句话之中蕴含的惨烈意味,只怕那时便是寸土争夺的巷战了。 但郑万厦没有表示什么态度,事不宜迟,他只好赶紧与李莫邪回头去将此间之事告诉谷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退路 郑万厦与李莫邪刚跑开没几步,背后又传来兵器碰撞之声,两人止住脚步回头去看,又有一支西军小队涌到这里,与红叶谷的众多侍卫展开厮杀。看来形势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郑万厦拉住正要回去襄助的李莫邪,道:“咱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赶紧回去找到林叔叔,请他主持大局。” 莫邪姑娘见郑万厦表情严肃,心知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晋闯一刀将一个西军士兵搠了个对穿,推开尸体之后见郑万厦二人还在磨蹭,大吼道:“还不快去!” 郑万厦拉起李莫邪赶紧往回跑,不料刚转过街头拐角,便又看到一队气势汹汹的西军士兵。两人赶紧窜入旁边的一家店铺,但仍是慢了一步,被西军士兵看见了两人行迹。听着外边的军士脚步越来越近,郑万厦眉头微皱,红叶谷的情报系统已经瘫痪了吗?敌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尚且不知。 不过此刻无暇多想,外边的士兵踹开店铺门面的门板,进来搜查。这是一家当铺吧,郑万厦与李莫邪躲在条形长柜背后的凹槽里。但这里并不安全,因为这里太容易藏人,所以虽然隐蔽,却不容易瞒过这些士兵。 这些士兵骂骂咧咧,“方才明明见到两个小贼躲了进来,都给老子搜仔细点。”随即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名为搜人,实为敛财。一双皮靴慢慢悠悠走到郑万厦他们的眼前,一只皮靴脚踏实地,一只皮靴缠着另一只脚用脚尖轻点地面。郑万厦甚至能想象到这个人此刻正半个身体伏在条柜之上,神情得意地打量着手底下士兵的蛮横行为。 又听一个士兵道:“报告,前后都搜过了,没有人。” 那双皮靴听了这报告便暴躁起来,只见一只皮靴踮着脚尖,另一只皮靴向后腾空摆去,传来一阵喝骂:“放你娘的屁,你是说老子看错了吗?”夹杂着手掌和脑袋碰撞的清脆响声。郑万厦没有用眼睛去看,但那般滑稽场景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这皮靴的主人恐怕现在正奋力将身体够出去扇方才报告那名士兵的耳光。 离地的那只皮靴终于落了下来,打骂之声也暂时停止了。那名士兵声音仍是不卑不亢,虽然有些愤懑,“报告,就您这里没搜过了。” “废话,老子这里哪个小贼有胆子敢藏?你是不是在说老子故意怠惰军务?来来来,张大脑袋,你给老子看看清楚,这里到底有没有”皮靴的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脑袋凑了下来,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一个字的音节都没有说出来,随即便是一道沉闷的倒地之声。 被称为张大脑袋那个士兵见上峰撑着身体的手掌从条柜上软软地滑了下去,便知不妙,原来贼人果真在此,向左右呼喊一声:“贼人在此。”便抽出佩刀,转过条柜去查看。 郑万厦方才一直紧握着剑,方才这人探头下来之时,郑万厦便顺势揪过他的脑袋在脖子上抹了一刀,仓促之下,那人立时毙命,但喷涌的鲜血淋了郑万厦一身。他推开那人的尸体站了出来,浑身浴血,宛如恶魔。 四五个士兵在场间围住了条柜和郑万厦,举刀面对郑万厦便是方才被称为张大脑袋的士兵。此刻张大脑袋已经红了眼,瞥了一眼上峰的死状,确认没救了,所以他打算拼命斩杀眼前的凶手。因为西军军规,士兵未死官长先死,所属士兵全部处死。张大脑袋怎么知道躺在地上那个挨千刀的这么容易就挂了?现在只能把这个凶手拿住,将功折罪,看能不能免了死罪一条了。 郑万厦见眼前这些人红了眼,心中发虚,决定先下手为强,旋即便左手一撑,越过条柜,一招‘魂断瑶池’刺向一名士兵,端的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精妙无比。那士兵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剑刺在胸口处。那士兵正心中呼喝:我命休矣。哪里能想到屁事没有,眼前这人分明是个花架子。便随手一刀将郑万厦的破剑荡开。郑万厦心中无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魂断瑶池’今日被这小小士卒抬手间就给破了,自己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过郑万厦也没来得及多想,歘歘两只弩箭已经朝着自己射了过来,郑万厦此时灵觉非凡,便是再快的东西也瞒不过他。但能看见和能避过终究是两回事,毕竟他的身体已经十分疲劳了,一支弩箭从他耳畔斜斜飞过,一支弩箭朝他前胸射来,郑万厦只好横剑在胸前。那支箭射在剑上,其蕴含的力道将郑万厦手臂击得酥麻。 弩箭才过,两名士兵便已经举刀砍将上来。西军士兵果然训练有素,场间五人,攻击却很有顺序,便是要让郑万厦一刻不停地消耗体力。郑万厦与两名士兵缠斗在一起,还得防备时不时射来的冷箭。他叮嘱过李莫邪,让她不要露面,所以莫邪姑娘此时并没有从条柜底下出现。 任郑万厦的招式如何精妙,也破不了对方的轻铠,所以那两名士兵丝毫不管自身,没了后顾之忧,一副以命搏命的疯狂打法。郑万厦只面对两人便已经很是吃力,郑万厦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一力降十会,以前只追求招式的精巧玄妙,没想到一朝失去内力,便连两个军卒都对付不了。 昨夜郑万厦为何能在数十人包围中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呢?这里我们就得提一个比较玄的东西——武境。昨夜郑万厦不知不觉便将前些日子领会到的东西用在实战之中,所以处处料敌于先,能在敌人的兵器落到自己身上之前先一步把长剑刺入敌人手里。准确地说,当时的郑万厦并没有使用什么招式,只是很简洁却很有效的杀人技法。 更重要的是,昨夜的敌人并没有身穿防具,即便郑万厦的长剑很钝,但还是能够很轻易地刺进他们的身体。 可是今日又不一样了,郑万厦没有身处那般境界之中,虽然能知道敌人的动作,但是自己的身体是跟不上自己的思维的,甚至思维的超前和身体的落后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之中还会给自己造成阻碍。而且,敌人穿上了防具,便没那么容易杀了。 郑万厦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将长剑插进一个士兵的喉咙,还没来得及拔出,一刀便挥了下来,要将他的胳膊砍断。郑万厦只好弃剑保臂。但如此一来,那士兵便欺他空手,挪步上前把身体挡在郑万厦和插在尸体脖子上的长剑之间。郑万厦手无寸铁,只好四处躲避那士兵的劈砍,好在他身手敏捷,在当铺中左掀一张桌子,右踢一张凳子,给那士兵造成了不少阻碍。 不过这时又有两支弩箭歘歘射向他,郑万厦举起一张椅子,那两支弩箭插入了椅子的木板之中。张大脑袋见迟迟拿不下这厮,心中有些焦急,命令道:“别在这看戏了,快去帮忙。”说完便也窜入场中。四人一齐将郑万厦围住,郑万厦危在旦夕。 郑万厦见只有五人,想来这队人马继续往前杀去了,只留了这六个人来解决自己和莫邪妹妹。心中不禁一松,那只要将这些人都杀了,就赶紧去告诉林叔叔这里发生的事。不知道林叔叔那边怎么样了?昨夜林叔叔便不在府中,今早郑万厦与李莫邪出府之时谷主也没有回来,如果西军入谷,应该首先控制的便是谷主的府邸才是郑万厦忽然间意识到了这些人真正的目的。 郑万厦正胡思乱想间,却忘了身处险地。见一刀看来不禁惊呼出声。但那柄刀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在眼前二寸便戛然止住去势,颓然落地。正是莫邪姑娘出手,刹那之间,四人便先后倒地。郑万厦方才以为是大队人马来搜,所以想要引开这些人,让莫邪姑娘去报信,没想到只有这么几个人。 莫邪姑娘听到郑万厦的惊呼声,便再也忍不住了,长剑出鞘,立时便将四人毙于剑下。 郑万厦瘫软在地。从昨天开始,郑万厦便没有好好休息过,连番恶斗更让他的身体状况落到一个低谷。毕竟他现在是一个身无内力的普通人。 李莫邪将他搀起,道:“我觉得林叔叔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不可能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红叶谷还一无所知。” 郑万厦的脑袋也在飞速运转,这些人的目的是谷主宅邸,自己与莫邪早上出来说不定正好避开了一番祸事,谷主也不在宅中,此时很可能谷主府已经沦陷。谷主现在在哪里? 郑万厦忽然发现和晋闯分开之后,自己和李莫邪的处境更加孤立,自己两人对红叶谷也不熟悉,红叶谷中负责情报传递的是谁?是不是那个叫陈光启的来着?郑万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真正的危险原来不是来自谷中的黑暗世界。而是谷主身边的人,失去了情报来源,现在林叔叔只怕跟个瞎子没两样了。 郑万厦心中更加焦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莫邪提议道:“不如先回去找晋大哥?” “不行,我们待在晋大哥身边也没什么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林叔叔。” 李莫邪道:“那咱们先去林叔叔的府邸看看吧,说不定”莫邪姑娘顿了一顿,显然她也不是很相信说不定之后的事情。 郑万厦道:“咱们往东走。去找苏寅,苏寅那里是唯一的退路。”郑万厦做了决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凝视深渊 “往东走,去找苏寅。” 郑万厦的话让李莫邪一愣,昨日下午黄昏时分,自己才与万厦哥哥好不容易从红叶谷东的道路进来红叶谷,现在又要回到那里? 两人依偎在这小小的当铺之中,铺子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六具尸体,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郑万厦轻轻在莫邪姑娘后背拍了拍,然后严肃道:“这是西军的一个成建制的小队伍,方才的大队见这些人没有及时跟上,必然起疑回来查看,到时候咱们就走不掉了。”看着莫邪姑娘有些憔悴的笑小脸,郑万厦柔声道:“对不起莫邪妹妹” 李莫邪从跟着郑万厦以来,就没有消停过一会,往日跟在哥哥身边,什么事都有哥哥去解决,自己什么也不用管,可是现在自己还得想办法护得心上人的周全。莫邪姑娘虽然是一个剑客,但她也是一个女人。她很累 李莫邪叹了口气,眼中的柔弱便尽数敛进了眸光深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万厦不太熟悉的坚强。李莫邪又仔细分析了一下局势:“说到底,万厦哥哥咱们能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了,四大亲卫如今身在何方?谷主昨日去了何处?敌人如何进入红叶谷?我们统统不知道,所以不能再这般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了。” 郑万厦顺着她抛出的问题理了理思路,昨日谷主明白告诉他们,四大亲卫在肃清谷中敌对势力,晋闯大哥掌管的西市头目已经在那之前的激斗中丧生,所以昨日晋闯与秦离焱一起去了西边断崖,增加守卫。其余亲卫都在干什么呢?郑万厦不知道。饶开这个问题,谷中掌管情报传递的应该是谁?陈光启,他负责入谷人员记录,掌管北市,北市是谁在闹事?向应雄,向应雄态度暧昧,按照昨夜约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所以向应雄应该在昨夜被杀了。西军最先出现在了西市,所以几乎可以肯定是从西边那条谷主自认为隐蔽的道路进入的,可是谷主言之凿凿,除他之外没人知晓那条道路。 郑万厦一瞬间便又将嫌疑拉到了秦离焱身上去,他与晋闯同去了西边断崖,晋闯回来之后,便立刻有西军杀了进来,这个时间点未免太碰巧了。而且,郑万厦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秦离焱不是一个好人,他总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怎么确定到底是不是秦离焱?还是只能找苏寅,他知道秦离焱在进入红叶谷之后一切行动,只有找他问个清楚。昨夜入谷之时,郑万厦就已经发现了东边道路是一条只能进不能出的道路,谷主让他去那里,是去防备扬州三千驻军吗?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谷外的驻军没有告知他们不宜入谷?莫非这般大的军事行动,红叶谷外驻扎的士兵并不知情? 郑万厦没有再继续瞎猜,两人小心翼翼把脑袋从铺面探出,左右查看一番,确认没有西军之人,才走上街道,短暂地辨认了方向之后,两人继续往东而去。但两人对红叶谷并不是很熟悉,所以只能沿着大致地方向走,郑万厦展开灵觉,一旦有人靠近两人便立刻躲起来,这样一来,行程更是被耽搁了不少。 也是奇怪,红叶谷的坊市之中没有一个普通百姓,看来昨夜红叶谷中的确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巨变,无关人等都已经撤出了城市,匿进了乡村。郑万厦是这么猜测的,但他却没有想到另一个可能——红叶谷本来就是人人皆兵,在红叶谷中本来就没有一个寻常人,闲时为商为农为工,战时则统统为兵。这或许,才是更加靠近答案的猜测。 两人悄然前行,一路上,又不少散乱的战斗发生在街头巷尾,都是红叶谷的侍卫和西军之间的战斗,规模不大,但仍然惨烈。郑万厦两人见到了,也没有去管,他们的时间毕竟没有那么多,每一处都管显然来不及。而且这种零星的战斗显然只是红叶谷中那场大战之前的小打小闹。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情的全貌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很纷乱,也许根本没人知道事情的全貌,所以郑万厦和李莫邪也只能从每个人了解的一部分中,拼凑出一个真相来。他们要找的第一个人是苏寅。 两人这般悄然前行,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从西市穿行到东边那片梯田,两人几乎横穿了整个红叶谷坊市区,还绕了不少路,所以才耽搁了这许久。昨日来此之时已是夜幕降临,时隔不到半天,居然又再度回到了此地,两人都有些错愕恍惚的感觉。 两人互相搀着,慢慢爬上了这条山道,分明昨夜两人才从山上下来。回首看去,红叶谷的乡村部分静谧地卧在山谷之中,慵懒的晨光照耀之下,像只趴在狗窝里晒太阳的土狗。而红叶谷的坊市部分被一座山横出来的一角挡在背后,从此处看去完全看不见红叶谷的主要部分,藏得极好。 登上山道,郑万厦与李莫邪都没有说话,他们现在只想赶紧找到苏寅,然后把谷中发生的情况都给苏寅说了。郑万厦自然还要问问他和秦离焱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就是,善扬郡主和颜欢欢去白鹤山庄是不是有危险。 两人沿着山道一路走,终于见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径,沿着小径再往前便是那个缆索之处的平台了,可是现在还是不见苏寅身影。两人心下都有些惴惴,莫非,苏寅他,遭遇了什么不测?不过这最隐蔽最不好的念头两人都没有说出口。 走到了平台之上,面前便是万丈悬崖了,云气之厚便是阳光也穿不透,这个深渊正处在两片悬崖中间,像是天造地设一般,一年之中也很少有阳光能照耀进来,所以格外阴寒,即便在盛夏白日,亦有一股寒冷之意笼罩着两人。 郑万厦见此处也没有苏寅身影,而且缆绳之下也不见那个竹筐,难道苏寅坐着竹筐出了谷?可是东高西低,苏寅是怎么过去的呢?郑万厦心中疑窦丛生,烦恼不已,有些焦躁地对着深渊大喊道:“苏寅——你在哪里?苏寅——” 但只有深渊同样传递过来的——“哪里?苏寅——”的回声。 郑万厦疲惫地坐到地上,悬崖间的烈风狠狠剐在他的脸上,他几乎要睁不开眼了,嘴唇上也被吹起了几块死皮。憔悴极了。李莫邪自忖有内功护体,倒是不惧风寒,但万厦哥哥又怎么抵御这彻骨阴寒呢?所以李莫邪索性抱着郑万厦,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挡掉一些风头。 忽然之间不知从何处飘忽传来了回应:“郑兄?是你吗?”一般的大声喊话,在深渊的两边绝壁久久盘旋回荡。郑万厦一听,果然是苏寅的声音,打起精神来,却不知该向何处喊话,只能继续对着深渊回答道:“是我,郑万厦,苏寅,你在哪里?”郑万厦一个词一个词地说,似乎是害怕如果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会被这深渊给吞掉主要的意思。所以说一个词便停顿一下,让回音有节奏地回响传递到苏寅的耳朵里。 苏寅的声音再次飘忽传来——“郑兄,你在哪里?我在山顶。”郑万厦一阵疑惑,这里不就是山顶吗?便对着深渊喊道:“我们在入谷的竹筐停放的平台上,这个平台,你能听见吗?” “听见了,听见了。令夫人和你一起来的吗?” 郑万厦心想这厮怎么净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这都什么时候了?便道:“是。我们现在怎么才能找到你?” “哦,你们从平台上的路出来,上山顶有其他的路,你们出来往右看,往上走就行。” 郑万厦和李莫邪打起精神,依照苏寅的话走出平台,循着小径走到了原本的山道之上,然后又循着山道继续往上。 走到山顶,终于看见那个一身白衣,外披黑色斗篷的身影。郑万厦急切无比,唤了一声:“苏少侠,找你找得好苦啊。” 苏寅不知谷中变故,见郑万厦这副模样,不解地看向跟在郑万厦身旁的姑娘。 好在郑万厦稳定了情绪,开始简单说起了谷中之事:“苏少侠,现在西军已经打进了红叶谷,谷主府恐怕已经沦陷了,谷主下落不明。” 苏寅闻言巨震,“什么?他们是如何进来的?我这里连只飞鸟也没有飞过来。” 郑万厦道:“不知道敌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进入了红叶谷。” 苏寅道:“你们与他们交过手了吗?”苏寅看着郑万厦一脸疲惫,便是李莫邪这般女儿家,此时也是鬓发微乱,风尘仆仆,两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沾了鲜血,尤其是郑万厦,衣袍前边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般。那是郑万厦在谷中杀死那支队伍的伍长时从脖子喷涌的鲜血所致。 郑万厦点点头,表示已经与那些人交过手,郑万厦道:“苏少侠,现在事态紧急,我需要知道秦离焱来这里的目的。” 苏寅一顿,问道:“你怀疑是他?” 郑万厦点点头。 苏寅却道:“不可能是他。”说完便打算将那日分开之后再被秦离焱和钰儿挟持之事说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浓雾深深深几许 苏寅的声音在山风之中似乎有些缥缈: “你和郡主出门去寻找周家之人以后,我和师弟便打算将息静养。没想到几个时辰之后,秦离焱和钰儿又去而复返,要我和师弟跟他们俩走。我和师弟不肯,经过一番交手,因为我和师弟都身负伤患,便被两人擒下。” 郑万厦想起苏寅与陆思平在回扬州报信之前已经在庐州与周家之人有过一番战斗,陆思平肩膀还受了极重的伤。苏寅夜中与秦离焱战斗又被割去了手指。这种情况下与秦离焱二人对上,自然有败无胜。点点头表示理解。 苏寅继续道:“我本意是要鱼死网破,拼命为陆师弟争取逃生的机会。可是秦离焱却拿出了一个东西。”说着苏寅从腰上解了一个玉佩,郑万厦定睛看去,才发现苏寅的腰上挂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玉佩。苏寅把那块玉佩递给郑万厦,继续道:“这是我蜀山门人随身携带的东西,算是我蜀山门中的信物。” 郑万厦把玉佩拿在手中与李莫邪细细端详了一阵,这块玉是用红色丝线打的结栓着的,入手温润,质地极好,正面用小篆字体刻了‘西蜀灵剑’四个字,背后是一座山峰模样,在云气之中若隐若现,古意盎然。正是西蜀灵剑门的标志。郑万厦细细摩挲着玉佩边缘,忽然间觉得玉佩有些刮手,便又仔细看去,发现边缘也刻了几个字——‘虞思宁’。 苏寅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我小师弟的随身玉佩。秦离焱拿出玉佩时,我以为三位师弟在他手里,几乎立刻便要与他拼命,但秦离焱告诉我,这是小师弟前来送信给我,他遇到了小师弟便代为传送了。那封信却是我蜀山掌门人的亲笔信,要我速速赶来红叶谷襄助,阻止西军入侵。信中要求陆师弟去白鹤山庄取些东西。” 郑万厦自然明白苏寅没有明说的部分,显然是人家门中机密了,比如陆思平要去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郑万厦虽然好奇,却也没有问出来,他更关心的是其他的事。“苏少侠,我们以为你们二人被劫持,得到消息之后,我与莫邪妹妹就赶紧来了红叶谷,而郡主和周小姐去了白鹤山庄。” 苏寅一揖到底,道:“谢谢郑兄和嫂子好意。”说完之后又朝东边扬州方向作了一揖道:“感谢郡主。” 郑万厦道:“我需要知道的是,她们两人去白鹤山庄,有没有危险?” 苏寅思索一番,道:“应该没有,陆师弟见了郡主应该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郑万厦松了一口气,又回到苏寅方才所说的事上来,“苏少侠,你不觉得秦离焱可疑吗?我是指,他怎么就能够恰好遇到令师弟,令师弟怎么就能相信他让他代为传信?” 郑万厦的两个问题都直指问题关键。 苏寅道:“我也不相信,可是小师弟的玉佩绝无作假可能,掌门师叔的亲笔信也断无伪造的可能。我只能选择相信,也许,小师弟天真了些,轻易便相信了别人” 郑万厦不了解虞思宁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人在江湖,岂有那般天真。苏寅的答案是说服不了他的。所以郑万厦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蜀山掌门要苏少侠来红叶谷御敌,秦离焱为什么要与你同来呢?陆少侠去白鹤山庄取东西,钰儿又为何要与他同去?况且钰儿不是偷了蜀山的神功宝录吗?你们连这个都不用管了吗?” 苏寅被郑万厦咄咄逼人的气势吓了一跳,敛容解释道:“秦离焱说他父亲与红叶谷谷主有旧,听说西军要犯红叶谷,便要随我一起来红叶谷。钰儿说把我蜀山门中《洗剑天象录》放在了白鹤山庄,让陆师弟随她去取。” 郑万厦脱口而出:“那你们掌门要陆思平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出口之后才知冒昧。 苏寅道:“是本门的一些东西,不足为外人道也。”苏寅拒绝之后,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李莫邪见二人并未谈拢,便劝郑万厦道:“万厦哥哥,林叔叔不知身在何方,红叶谷危在旦夕”李莫邪聪明的地方在于她只将事实的紧迫摆出来,而不规劝郑万厦应该如何如何,这样郑万厦自行权衡之后,便会知道该如何如何了。 郑万厦道:“苏少侠,秦离焱的所作所为已经和你们掌门要求你做的事背道而驰了。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肯定不是他将红叶谷的秘密泄露给西军。” 苏寅道:“因为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苏寅娓娓道来:“秦离焱的父亲乃是当朝宰辅,秦钊与征西将军宋元吉不合举朝皆知,秦离焱凭什么要帮助西军平定红叶谷?红叶谷在朝廷中的庇护者便是秦钊,他的儿子要帮助他的政敌?”两个问句便将秦离焱的嫌疑排除了。郑万厦暗自点头,之前却没想到这一环。 但李莫邪在旁边却又提醒了他其他的一些东西:“万厦哥哥,你不是说那个秦离焱不止是首辅孩子那么简单吗?” 郑万厦经莫邪姑娘一提醒,才想起秦离焱莫测的身份,便将自己的疑惑一一给苏寅说了,从逢生洞中出来之后秦离焱的种种可疑之处,秦离焱与百草翁还有胡风子的关系悉数说出之后,郑万厦便没有再说话,他相信苏寅会有自己的判断。 苏寅沉吟半晌,不知作何想法,李莫邪转头看向红叶的方向,忽然间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苏少侠,那下边的竹筐是如何又送到对面去呢?” 苏寅不知这两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只好道:“缆绳有两根绳索,用两根滑轮固定,所以可以通过人力把竹筐拉过去。” 李莫邪继续道:“没人在竹筐里也能把竹筐弄过去吗?” “姑娘说笑,竹筐上没人谁来拉动绳索移动竹筐呢?自然”苏寅还没说完,便住了嘴,因为他看到眼前两人神色忽然间变得十分凝重,苏寅止住话头,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道:“平台上的竹筐没了?” 郑万厦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苏寅仔细回想了一番,急忙跑到平台之上,果然空空如也。郑万厦与李莫邪随着他也来到平台之上。郑万厦语气有些责备:“你来之后便没有检查过?” 苏寅道:“检查过,那时竹筐还在。我本是要坐在筐中去对面的,但谷主昨日特地叮嘱我,今日情况特殊,不必到对面去,只要在此等候,如果有敌来犯便将绳索斩断。” 李莫邪看着面前的深重雾气,如同整个事件迷雾深锁,道:“有人出谷。” 苏寅沉吟道:“昨夜约莫寅正之时我到的此处,天还灰蒙蒙,我查看了竹筐还在平台之上,便到崖后避风之地又等了一会,天亮之后又过来查看了一遍,竹筐仍在,也没有敌人踪迹,所以便去了山顶之上眺望对面。” 郑万厦道:“依苏少侠所言,出谷之人应该是在你从这里到山顶的那段时间趁机乘坐竹筐到对面去,此间雾深,所以苏少侠没有注意到此人是吗?” 苏寅点点头,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皱着眉道:“那为什么不将空竹筐再丢过来?从那边过来不需要施加任何外力,出谷之人完全可以把竹筐再扔过来,这样岂不是更加天衣无缝?” 郑万厦猜测道:“也许是怕你看见空竹筐过来”郑万厦心不在焉,心中疑惑更深,没想到来找了苏寅也没有得到答案,还多了更多疑惑。 苏寅在山顶上选的位置自然要能俯瞰到竹筐缆绳,否则怎么防备敌人?郑万厦的推测也有几分道理。苏寅还没有从这头乘坐竹筐到那头的经历,所以也不好说这么过去需要花去多少时辰。 李莫邪道:“会不会,竹筐已经没了?”她想起了郑万厦之前所说,苏寅镇守的这里是唯一的退路,如果敌人想要将红叶谷的退路封死,只要将竹筐或者绳索毁掉,便根本不需要在东边驻守的扬州驻军多费事了。 郑万厦经李莫邪提醒,也想起此处事关重大,同时对秦离焱的怀疑也更加深了。昨夜秦离焱便口口声声说这里如何重要,这不是意有所指是什么?说不定方才出谷之人正是他!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又被郑万厦摇头否决了,很简单,因为秦离焱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卯时初秦离焱还和晋闯在西边断崖,不可能在寅时从这里离开。 苏寅知道事关重大,从红叶谷内部离开的便是内奸无疑,想要确认内奸身份,也很简单,只要回到谷中,看一下谁不在场便可以。问题是,郑万厦他们也说了红叶谷内部此时乱成一锅粥,连谷主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呢? 郑万厦道:“事到如今,我看苏少侠也不必在此死守了,咱们回谷中相机行事吧,如果真要红叶注定毁灭,咱们好歹也算一个见证者。” 苏寅苦笑,要是红叶真的毁灭,咱们这些人,可就不只是见证者了,恐怕还得是殉葬者呢。心中虽然这么想,苏寅却没有说出来。三人便又折回红叶谷中,昨日来时大摇大摆,今日重新再进去,却得时刻小心,命运之乖张当真令人咂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尽人事 三人沿着山道走下,经过梯田,虽然没有看见红叶谷坊市部分发生的战斗,但每个人的眼前的景象似乎都是那角青山背后的血雨腥风。所以三人更加迫切,后路已断,唯有背水一战方有机会绝地翻身。 在田野之中,郑万厦忽然停住身形,认真地对李莫邪道:“莫邪妹妹,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吧。” 李莫邪神情一愣,催促道:“开什么玩笑呢,快走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但目光与郑万厦一接触,才发现郑万厦的神情格外认真。 郑万厦又重复了一遍:“你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李莫邪心中恼怒,“你又想抛下我,在扬州你就想抛下我”莫邪姑娘心中的诸多愤懑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感觉脖子一酸,眼前一黑便瘫软倒在郑万厦怀里。 苏寅看了郑万厦一眼,放下了方才举起的掌刀,道:“你这样做她会恨你的。” 郑万厦如何不知呢?从始至终,两人的关系看似进展神速,但都是莫邪姑娘努力追求的结果,自己从未向前走过一步,现在又要把她抛下,莫邪姑娘凭什么不恼?而她没有说完的话,郑万厦也明白,归根结底也不过一句——凭什么?凭什么郑万厦说走就走?凭什么莫邪姑娘付出了许多还是不能与他共同承担风险? 但郑万厦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她很久没有休息了。”神情温柔得像是柔媚的阳光照在温柔的碧波上,不知道他是对苏寅说,还是对着莫邪姑娘说。 郑万厦抱着莫邪姑娘敲开了一户农家的门,希望能帮忙照顾这个女孩一段时间。农妇不想惹麻烦,所以拒绝了。最终在苏寅出示了红叶谷的侍卫腰牌之后,才极不情愿地让郑万厦将李莫邪抱到房中的木床上。郑万厦把莫邪姑娘背上的长剑解了拿在手中,把自己那把破剑留在了莫邪姑娘身边。 两人才又再度出发。将莫邪姑娘打晕的事,郑万厦没有与苏寅商量,两人只是眼神交流了一番,所以在郑万厦一反常态与莫邪姑娘说话的时候,苏寅便在她身后趁机出手了。苏寅道:“其实令夫人心思缜密,未必就会给咱们添麻烦,说不定还是绝佳的助力。” 郑万厦手中拿着剑细细摩挲,感受着莫邪姑娘的体温,道:“此行太危险了。” 苏寅便没有再劝,这是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起码的东西了。 郑万厦确定了此行的目的:“苏少侠,咱们这次回去呢,说是相机行事,其实还是要分个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找到谷主,然后在谷主的统领下,集红叶谷全力将西军赶出红叶谷。所以咱们的最终目标,便是要将入侵者,赶出红叶谷。” 两人疾步在走,之所以没有运用轻功奔跑,是因为郑万厦内力全失,根本无法提气轻身。苏寅闻言,点头称是,道:“郑兄的意思是,目的是赶走入侵者,找到谷主只是一个手段。”见郑万厦点点头,苏寅继续说道:“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还可以用其他手段?” 郑万厦见苏寅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他要表达的意思,便不用费力解释,道:“谷主不知身在何方,咱们要是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除了浪费时间什么也得不到。”这句话包括了两个信息,第一,谷主要找,但不能瞎找,需要有线索地找;第二,不把时间消耗在找谷主身上,用其他手段聚拢红叶谷的剩余力量,抵抗西军。 苏寅先将话题指向了第一个问题:“昨日谷主最后留下了你和夫人,他就没告诉你们他去了哪里?” 郑万厦仔细将林叔叔昨夜与自己的谈话回想了一番,的确没有说他要去何处,只让自己和莫邪妹妹待在宅中。郑万厦以为谷主不过是去监督验收一下昨夜红叶谷中的行动,不用多久便会回来,哪里知道直到天明也不见人回来,本来想外出顺便寻找谷主,又被进入红叶谷的西军倒逼回东边入谷道路。郑万厦快速将这些经历过了一遍,十分肯定地摇摇头。便又开口问道:“昨夜谷主并没有在我面前进行人事安排,你们是怎么分配的?” 苏寅道:“谷主各自给了我和秦离焱一张红叶侍卫的腰牌,算是临时进入了红叶侍卫的编制。我和秦离焱看住东西边道路不算什么重要机密,其他亲卫,我想想,嗯,南市的崔鸾器需要去与哥舒玲珑打个招呼,北市的陈光启应该要费些手脚,对付向应雄。和你一起来的西市的晋闯因为西边的防务有些纰漏,与秦离焱一道去了。东市的徐鹤嗯,这个人,没印象,他到底干嘛去了?” 郑万厦从苏寅这里终于知道了掌管南市、晋闯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意提的人的姓名,崔鸾器么。又听苏寅无法确定其中一个亲卫的去向,便问道:“会不会今日出谷的人便是他?” “徐鹤么”苏寅想起那个家伙脸上的半截眉毛,他与徐鹤也不是很熟,徐鹤看起来便是不好相处的人,一时间苏寅也不好下结论。 郑万厦见他不置可否,道:“无妨,咱们去了坊市之中,自然便知到底是不是他。” 郑万厦道:“红叶谷里的信息传递也太不灵便了些,西军都大举入侵了,谷中还一无所知。” 苏寅疑惑道:“不会吧?谷中为了传递情报方便,在坊市建造之初便造了不少望楼,专门用来传递情报呢。” 郑万厦自然知道望楼是专门用来传递情报的,可是今早明明整个情报系统都是瘫痪的,难道是望楼之上的人都粗疏,没有发现敌人入侵?不,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提前将红叶谷中的眼睛给弄瞎了,那么有能力把望楼给弄瘫痪的人是谁? 郑万厦出口相询:“掌管谷中望楼的人是谁?” 苏寅道:“望楼相当于红叶谷的眼睛,事关重大,一向由谷主亲自掌管。” 郑万厦眉头紧皱,这不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来吗?难道是因为谷主失踪,望楼才失去了它的作用?其实是郑万厦问得不清楚,掌管一词未免太过宽泛。如果谷主不在,望楼便不能正常运转,那这只是一个失败的结构,谷主显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所以谷主名义上掌管望楼,其实只是具有一个权限,停止望楼一切运作和传递特定信息的权限。而其余时刻,望楼仍是红叶谷的眼睛,遇到敌人入侵这么大的事,这么可能没有警报? 苏寅道:“我也是初来乍到,对红叶谷中的权力分配不是很清楚,这些东西都是秦离焱告诉我的。” “又是他”郑万厦道:“苏少侠,你就不感到奇怪吗?秦离焱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一个官宦人家的独子,怎么对江湖上的事如此了解?周家传承悠久,来历神秘,在江湖之中名声不显,但秦离焱却能进入其中并且将周家的经文偷出来,还杀了周家之人。坦白说,他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很可怕。” 苏寅简单地听善扬郡主提过周家之事,今日听郑万厦这般说,才知晓秦离焱犯下的累累罪行,又想起钰儿在盗取洗剑天象录时,亦是下手狠辣凶残,全然不似女子作派。但苏寅仍坚持就事论事:“郑兄,他们之前做的事我不是很了解,你对秦离焱的怀疑我也能够理解,但我还是相信他不会跑到红叶谷以身犯险,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郑万厦何尝不知道那条关于行为动机推测的铁则——利高者疑。这么做对秦离焱没有好处,可是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对他也没有好处啊,应该说他和钰儿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动机,他们身为首辅的儿女,衣食无忧,偷秘籍是为了什么?偷来练吗?江湖上有很多杀人夺宝,抢夺武功秘籍的故事,但是都是些底层草莽才会去做。一个有名望,有权势,有财富的人犯得着为这些虚妄置身险地吗?不管怎么看,秦离焱和钰儿的行为都是害多于利。但他们仍然做了。所以这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郑万厦心中虽然这般想,但要是想要说出来说服苏寅,又难免多费唇舌,便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自己仍然将最大的嫌疑锁定在秦离焱身上。有可能,从东边出谷的人是徐鹤,但勾结西军,出卖红叶谷的人,还是最有可能是秦离焱。 苏寅道:“既然郑兄如此在意,我看咱们进入坊市之后便先找一座望楼,查看一下为什么情报传递如此不畅吧。” 郑万厦心道这倒是一个好方向,至少不能瞎打瞎转,有了望楼的情报支援,无论是寻人搜索,还是警戒敌情都会轻松很多。郑万厦点头称是,郑重道:“苏少侠,红叶安危,全系于你我身上了。” 苏寅见郑万厦郑重无比,反倒笑了笑,道:“别说得这么严重,咱们可还没那么大的能量左右整个红叶谷的生死。咱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而已” 说话间,红叶谷的坊市便已经赫然出现在眼前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望楼 正是昨夜郑万厦和李莫邪初来之时,遇到扮成货郎的晋闯的地方,只是现在坊市已经没了昨夜的喧嚷热闹,户户闭门,小摊上也没有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街道上空无一人,与昨日海市蜃楼般的人声鼎沸场景简直两个世界。正午的阳关倾洒下来,却教人直冒冷气,像是一座寒气森森的鬼域。 郑万厦左右大量了一番,想要找出望楼的位置。望楼既然是传递信息之便,必然建得比普通建筑高,应该很显眼才对。很快,郑万厦的目光便锁定了一幢石楼。楼是石楼,灰是白灰,所以显得刻薄冰冷,不近人情,对周围的建筑形成一种俯视的姿态。这,不正是红叶谷的眼睛吗? 郑万厦有些惊喜,居然毫不费力便已经找到了一个望楼。苏寅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座看起来有些孤傲的小小望楼,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好兆头,刚来坊市就如此顺利,希望能一直顺利下去吧。苏寅暗暗祈祷。 两人登上望楼,一名侍卫发现了他们,靠在墙上斜睨着道:“去去去,这儿是你们这些闲杂人等来的地方吗?”不过这名侍卫很快就发现两人并不惊慌,不仅不惊慌,甚至冷静的面皮之下还有些愠怒。侍卫这才想起红叶谷今日全部进入戒严状态,怎么还有人在这种时候闲逛?看见郑万厦胸前的一片血红,忽然之间醒悟过来,做出了如下判断:这两人应该是敌人! 侍卫向望楼里边喝了一声,“敌袭。”说完举起长戈指着两人。 苏寅一脑门子黑线,见望楼里边又呼啦涌出四五个红叶侍卫,神色戒备地盯着自己与郑万厦,气就不打一处来。苏寅掏出了红叶侍卫的腰牌,高高举起,喝道:“蠢货,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众人见了谷主亲授的侍长腰牌,一下子便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急忙把长戈立在身边齐刷刷行了一个军礼。 苏寅收起腰牌,与郑万厦径直走进望楼,发现这几人方才在喝酒打牌,对红叶谷当前处境一概不知。苏寅十分愤怒,但此刻不是发怒的时候,时间紧迫,向身边最近的那个侍卫问道:“你们没有收到大望楼有敌人入侵的消息吗?” 正是方才喝住二人的那名侍卫,此时听长官发问,垂手答道:“报告侍长,今日大望楼并没有传递讯息,我们也没有发现敌踪。”此刻的神情与方才的跋扈大不一样,温良恭俭让,老实无比。这位侍卫听到有敌入侵,却并未惊慌否认,而是有理有据地说自己等人并未发现,这样最多就是一个疏忽怠工之罪,若是明知敌情隐而不报,可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郑万厦早知情报系统不通畅,哪里知道荒唐粗疏到了这种地步,敌人都在红叶谷中与自己人战斗多少时间了,而红叶的眼睛早已经被长期的繁华安定致盲了。 郑万厦道:“现在,立刻向外传递敌情,并且要求大望楼回复指示。”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重新拿起大红灯笼,按照一定的频率规律向外探出。郑万厦与苏寅手搭凉棚从窗口看出去,郑万厦见阳光炽烈,有些担心,“太阳这么大,别的望楼能看见吗?” 方才的那个侍卫答道:“能看见,望楼与望楼之间相距不过五百步,用的又是这般显眼灯笼,没问题的。”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的侍卫拍着胸脯保证道。 苏寅道:“方才你们说了啥?” 那侍卫道:“就是很简单地询问了一下谷中情况。” 随后郑万厦便在五百步外看见了一个大红灯笼,以方才相同的频率闪烁。苏寅皱着眉问道:“为什么又重复一遍?” 那侍卫解释道:“此处距离大望楼较远,那些望楼是在将我们传递出去的消息重复传递到大望楼那里,然后大望楼再统一回复。”侍卫话音刚落,果然看见更远处又闪烁起了相同的灯笼。于是更多的望楼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这个消息便不断闪烁,如果从红叶谷坊市上空俯视,便能发现这些红点有规律地闪动,像是一条条律动的脉搏,把边缘的信号传递到中枢去。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红叶谷的眼睛终于开始运作了起来。 继续等待,可是过了很久,仍然没有新的信号传过来,郑万厦有些焦躁,“难道大望楼没有看到?” 那侍卫斩钉截铁:“不可能,只要一个望楼发出消息,其余望楼也会重复,这么多望楼,大望楼不可能没有看到。” 郑万厦揪住那侍卫的衣领,“那你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郑万厦心急如焚,可是还是不得不在此等待,所以他渐渐失去了耐心。 那名侍卫被这个浑身浴血的凶人吓到了,结结巴巴道:“大大人别急,我我们问问隔壁的望楼。”郑万厦松开他的衣领,苏寅拍拍郑万厦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向那侍卫吩咐道:“快一点。” 那侍卫又与其他侍卫撑起一个紫色灯笼,有规律地向外探出。原来红叶谷中的望楼沟通主要是用红色灯笼,因为显眼,同时级别也是最高。但是有些局域之间的事并不需要惊动大望楼,只需要局部区域的几个望楼联动便可以,这种时候,便用的紫色灯笼,这种消息不用向大望楼重复传递,只是局部区域之间的沟通而已。为了方便叙述,我们便直接用他们所传出的信息完成接下来的叙述: “长官说有敌人入侵,你们可曾发现?” “敌人在哪里?” 侍卫将对面传递过来的信息翻译给苏寅,气得苏寅又连骂了几句蠢货。这时候郑万厦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保持冷静。苏寅长长呼出一口气,道:“问他们,知不知道大望楼到底什么情况?” 掌灯之人传递如下信息: “长官问你们,知道大望楼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大望楼今日都没有向外传递过消息,” 苏寅听完翻译,皱着眉沉吟不语,郑万厦却很清明,这已经很明显了,看来大望楼已经被有心人给控制了。当初建造这些望楼之时所费甚巨,所以它能起的作用真的很大,但是它也像眼睛一般,十分脆弱,就像现在这样,中枢流转的大望楼失去功效之后,其余望楼也陷入了一片混沌。这里又是东市,与西市相距甚远,所以这里的望楼完全没有发现敌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红叶谷。 苏寅对这个侍卫道:“有没有办法,让其他望楼取代大望楼重新成为中枢?” 侍卫道:“有是有,但只有谷主有这个权限。”见面前的两位大人愁眉不展,侍卫再一次揣度上意,试探着问道:“长官想要让这个小望楼代替大望楼?”苏寅瞥了这个自作聪明的人,不置可否。侍卫继续道:“恕小的多嘴,咱们这个望楼僻处东边,即便真有权限取代大望楼,也不具备成为中枢的条件,因为太偏僻了。” 这个小侍卫的话让苏寅彻底死心。不过郑万厦却低头若有所思。 两个望楼之间的对话也同时发生在其他望楼之间,于是企图重新活跃起来的红叶之眼再一次陷入了混乱。最后红叶坊市中的所有望楼几乎都得出了结论:大望楼失效了。 苏寅问道:“大望楼的位置在哪里?” 侍卫没有地图,不知如何把确切位置描述给苏寅听。另一个侍卫灵机一动道:“我们可以一边继续向大望楼传递消息,两位大人可以跟随灯笼指示去寻找。” 郑万厦知道苏寅的想法,反正都要往中部地段走的,说不定大望楼就是一个契机,知道是谁人在控制大望楼,便能顺势揪出谁是引西军入谷的内奸。郑万厦方才起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能不能将剩下的望楼都变成两人的眼线?方才那侍卫说得没错,这个望楼位置太过偏僻,不具备集散信息的条件,但是红叶谷的眼睛中枢,为何不能是移动的呢? 他把这个想法对众人和盘托出,众人都很吃惊于他的异想天开。只有苏寅十分冷静地问侍卫这个方法行得通不,看来是真的有意这么做。侍卫十分为难地表示:“可以是可以,但是两位大人,还是那句话,你们没有权限这么做的,这出了事故,我们可担不起责任” 苏寅指着郑万厦,恐吓道:“你们可知道谷主叫他什么?叫他少主,早在昨夜便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力。此时红叶谷危在旦夕,你们若是再推三阻四,贻误战机的大罪你们能担得起?”苏寅现在只能扯大旗做虎皮,诈唬这些侍卫。 郑万厦一脸高傲跋扈的模样配合他。那些侍卫见两人模样,心中都已经相信了几分。只听苏寅继续道:“出了什么事自有我们两人担着。把你们的名字都报给我,若是立功也算你们一份,若是推三阻四,横加阻挠哼。”苏寅没有说完,只以一声冷哼来结束恐吓,给众人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 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苏寅的话给吓到了,只好为难地点点头,准备向外发出消息之时,郑万厦抬手阻止了他,道:“指引我们去大望楼就行,不必将权力授予我们。”郑万厦看了苏寅一眼,苏寅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得到了权限,两人也不懂暗语,所以还不如直接赶往大望楼,把大望楼从纷繁局面中摘出来,重新统领红叶谷望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大望楼中论人事 按照约定,苏寅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吧。郑万厦站在大望楼旁边的巷角处不断张望,着急无比,眼看着苏寅已经进去不少时间了。 就在盏茶之前,两人终于在其余望楼的指引下找到了大望楼,两人一番合计,不知大望楼之中情况到底如何,郑万厦无法施展轻功,贸然进去只怕会陷入困境,所以决定先让苏寅悄悄上去瞧个明白,然后再下来告诉郑万厦上边情形。 怎的还没下来?郑万厦心中不断嘀咕。他灵觉铺开,却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个人,大望楼建在闹市之中,居然没有人?郑万厦将从李莫邪那里那来的长剑抱在双臂之间,不断搓着手,想要做些什么。郑万厦慢慢把剑抽了出来,确保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动其他人。其实郑万厦也不知道能惊动谁,在他能感知到的范围里,是没有人的。 郑万厦猫着腰,一手握鞘,一手持剑,小心翼翼地走上大望楼。郑万厦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安静地出乎自己的想象。愈是如此,他就越是紧张不安,现在连呼吸声都已经变得粗重起来,令人害怕的,是未知。 郑万厦悄悄探出头往里边看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眼前的景象仍然让他大吃了已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尸体,一屋子的尸体,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红叶谷中,在大望楼上负责集散信息的人员。苏寅蹲在一具尸体面前久久不语。地上的血浆流到他的身后,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泊。像这样的血泊,在屋子里还有很多,像是一个一个心脏,那些流向他们的,还未干涸的血液,像是心脏输送血液的血管。 郑万厦呆呆走出,喃喃问道:“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微颤,困惑之中既有震惊,也有几分愤怒。好不容易追查到了此处,线索又在这里被断了吗? 苏寅方才一直没有下去告知郑万厦,便是因为这人间地狱般的惨状,他曾经看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死的人比这还多。但今日场景不仅是残酷,更多的是血腥,血液像致命的毒药一般在空气中挥发,令苏寅陷入深深的自责。我们只是来晚了一会,这血还热着,这血还没来得及凝固。如果早来一会,如果再快一些,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 郑万厦见苏寅手掌捂在他面前那人的喉咙处,像是要把伤口盖住,这样血就不会流出来了。但是血液仍然从他的指缝之中不断流出,汇聚在地上的血泊之中。 郑万厦查看一番这些人的死状,皱着眉头对苏寅道:“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但他们也没有白死” 苏寅目光呆滞,问道:“什么意思?” 郑万厦道:“他们的尸体给了我们两个线索——第一他们遇害不久,这说明什么?在我们来之前才有人匆匆灭口,而大望楼已经一天没有运转了,说明他们被控制了很久很久,但是直到我们到来,他们才被杀死,也就是说,杀死他们的人,害怕的是我们,害怕我们追查到他们。这些人,不,应该说这个大望楼因为对他们也有很大的作用。” 苏寅眼中恢复了些许明悟神色,道:“西军来势汹汹,大望楼不可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而是在发现他们的踪迹之前,就已经被控制了。” 郑万厦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苏少侠,你看,许多尸体都是背后中刀,伏倒在地” 苏寅好看的猫儿眼再度灵动起来,扫视了场中诸人,当真许多人都是后背中刀趴在地上,说不定是逃命过程中被追上捅穿,说不定,是信任之人趁其不备,猝不及防便将刀子刺进了身体。那般血腥场景仿佛又在苏寅面前过了一遍。 郑万厦蹲在一个趴着的尸体旁边,撕开衣裳,查看了一下伤口,道:“你看,伤口细窄而且上浅下深,并不平整,所以不会是西军所为。”西军的制式佩刀是类似唐刀的直刀,直刀刺入血肉,伤口会很整齐。 郑万厦又看了几个尸体的伤口,包括苏寅面前那个被封喉而亡的尸体,随后又捡起一个死去侍卫的刀鞘,把刀拔了出来,看了看,道:“谷中的侍卫兵器都不是制式的,有苗刀,有弯刀,有朴刀这些侍卫的伤口,都不尽相同” 郑万厦两个推论都指向了一个结果:杀害他们的是谷中侍卫。准确的说,还是他们所熟悉信任的人 苏寅听完,冷着脸,瞳孔收缩,目光含煞,他最恨的,便是被信任的人背叛。 郑万厦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冰冷,继续道:“昨夜你说徐鹤不知去向”郑万厦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很明白,徐鹤很可疑,因为他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苏寅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嘲讽,道:“郑兄,如你方才所言,那么下手之人最起码得满足几个条件:第一,他能进入大望楼;第二,他和这大望楼之中的人还很熟稔但是,通过这两个条件,首先排除的人便是徐鹤。” 郑万厦一脸疑惑地看向他,想知道他是怎么排除的,苏寅道:“徐鹤掌管东市,这大望楼的位置绝对不属于东市的范畴,而且,徐鹤因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在谷中执掌刑罚裁决,与大望楼毫无关系,从权限上来说,他想要进入大望楼,需要向谷主申请才行。” 郑万厦并不明白这一茬关系,看来苏寅之前的嘲讽之色是因为自己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但郑万厦又实在想不到其他可疑的人了。说来说去,他对红叶谷中的人事安排实在是不熟悉,否则即便一个个排除也应该有些嫌疑人了。 苏寅道:“南市崔鸾器,与侍卫的关系普遍比较好,而且他负责谷中钱粮交易记录,有权限使用谷中望楼系统为他监视坊市中商号动向。” 郑万厦犹如拨云见日,“所以崔鸾器便是凶手,这么一说就全通了。可是——”郑万厦狐疑地看了苏寅一眼,“苏少侠,你不过比我早来一日,即便谷主有心对你委以重任,这么多的谷中情报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苏寅无奈地摇头苦笑:“是秦离焱告诉我的。” 郑万厦心头一惊,“又是他?” 仿佛知道郑万厦会是这般表情,苏寅道:“郑万厦给我说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别有所指,他很细致地将谷中地形,几个亲卫的状况还有坊市结构都告诉了我。现在不止郑兄怀疑他,我也有些不好的感觉。” 郑万厦皱眉思索,这个人真的太神秘了,似乎无所不知,之前自己竭力隐瞒伤势,他也能佯装不知,不得不说他的演技逼真,郑万厦都以为真的把他瞒过了,没想到其实是他动的手脚。一件事情他知道,那么其他的事情呢?郑万厦越想越害怕,秦离焱的高深莫测令他如坠寒窟,会不会,与自己的相遇,也是他的安排?看似巧合的相遇,随后的出生入死,共经患难,如果都是局这个人,心机也太深沉了吧? 苏寅没有想到郑万厦已经想到了那么深远的地方,道:“既然能确认崔鸾器是谷中奸细,咱们只要找到他,就能问出谷主的下落了吧。”苏寅见形势明朗,有些乐观。 郑万厦却仍然一脸凝重,向他泼了一盆冷水,“苏少侠,崔鸾器的武功底细你清楚吗?红叶谷侍卫不明真相,即使真的找到了他,那些侍卫帮咱们还是帮他?”这就是目前的问题所在,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崔鸾器,就算找到他,就能带走他? 郑万厦又毫不留情地把另一个不利的情况陈述了一遍:“现在我们两人,一个伤,一个残,怎么跟崔鸾器斗?”郑万厦说话未免刻薄,就算你真的受伤,为何又要强调人家残呢? 但苏寅没有在意,苏寅反问了一句:“郑兄失去内力是秦离焱所致?” 这个事情郑万厦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难道苏寅是觉得,自己是因为秦离焱的这点仇怨而对他有偏见吗?郑万厦便认真地解释道:“苏少侠,我对秦离焱的怀疑仅仅是根据客观事实作出的合理推论,没有掺杂任何的私怨,” 苏寅哈哈大笑,看着满地尸体,想着自己二人面临的这般情况,偏偏还一个伤一个残,唯有自嘲,但苏寅却不是自怨自艾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放声大笑:“郑兄,别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有些巧合,我的伤受在外,你的伤受在内,偏生还面临这么复杂的情况,你说,阖谷安危系在你我身上,是不是不公平?” 郑万厦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寅忽然收声正色道:“我蜀山有一秘法,可以将功力与旁人共享。” 郑万厦想通了其中关节,苏寅无法握剑,可是郑万厦可以,郑万厦没有内力,可是苏寅有,两人不正好是互补的吗?郑万厦闻言巨震,道:“当真?” 苏寅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生死之间 “当真?!”郑万厦惊喜的声音甚至吓了苏寅一跳。在看到苏寅点点头再次确认之后,郑万厦心中便已经做了计较,自己经过此番失去内力的变故,不知不觉武功已经有所突破,比起当日在雁荡山时,如果让自己内力尽复,凭借昨夜西市生死激战之时领悟到的境界,只怕便是周灼华来到眼前也有一拼之力。 郑万厦心中正打小九九呢,余光忽然看见苏寅背后的尸体动了一下,急忙提醒道:“小心。” 那具尸体一把揪住苏寅的斗篷,提起刀便要搠个对穿。苏寅在郑万厦还没出声提醒之时便已经看到了郑万厦的神色变化,在生死之间往前趔趄两步,滑倒在了血泊里,但也因此没被刺实,那柄刀刚刺入两寸便被苏寅的身体压住。 郑万厦已经出剑刺向那个满脸血污的人,苏寅摔倒在地,感觉到自己压住了刀,便继续用力,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在刀上,教那人进退不得。未容郑万厦刺到身上,那个人已经松开了刀柄打算逃走,却被苏寅一掌印在胸前,向后趔趄退了几步,双手一撑窗台便一跃而下。 郑万厦见那人不顾性命想要从窗口逃走,立刻跟了过去,探头出去查看,却已经失去了那人踪迹,只留下几滴鲜血落在地上。郑万厦暗道不简单,要知道这大望楼需要建得高才能俯瞰全城,接收来着整个红叶坊市的消息,所以足足七层,十余丈那么高,寻常人从这般高度落下哪里还能保全性命? 苏寅大声问道:“人呢?死了吗?” 郑万厦扭头见苏寅捂着背后的伤口,站了起来,便道:“没有,逃了。你不要紧吧?” 苏寅的表情淡定无比,道:“幸好没有让那家伙捅实了,要不然只怕这里也得添个窟窿。”苏寅拍了拍自己的前胸。那把刀如果将他捅个对穿,第二个伤口的确会落在这里。苏寅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真高!”又对郑万厦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啊,他可是个好线索啊,能不能找到崔鸾器就指着他了。” 郑万厦见苏寅应该没有大问题,两人便飞快下了楼,跑到方才那人落下的地方,看了看地下的血迹,认定了一个方向便追踪而去。不过郑万厦无力施展轻功,他跑起来并不比一个寻常人快多少,所以他对苏寅道:“苏少侠,你不用管我,快去逮住他,我随后就到。” 苏寅却摇摇头,不肯扔下郑万厦,“不用,那人被我打了一掌,又从那么高的楼上跃下,跑不了多快的。咱们只要远远缀着,给他压力,他为了求生,自然会把咱们带到想见的人面前。” 郑万厦道:“贼人心狠手辣,怎么肯出卖他背后的人?” 苏寅冷冷一笑,道:“他在杀我未果之后,很干脆地选择了逃生,说明他是个怕死的人。既然如此,他就没有道理为了背后的人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郑万厦道:“你看他是被故意留在那里打算刺杀我们,还是因为来不及撤走,仓促之下才装成尸体向我们发起袭击?” 苏寅听到郑万厦这么问,便知道他的意思。这个刺杀计划虽然很新颖,却很粗糙。首先装成尸体,郑万厦与苏寅见了那么多尸体,肯定会形成思维定式,不会一具具去查看,这便是他暴起发难的最好时机。但是偏偏又只有一个人,又无法做到一击必杀,这个计划乍一看就是临时起意所布置的。苏寅想知道的是,郑万厦接下来想说的。 郑万厦继续道:“我在想,会不会是在得知咱们赶来之后,匆匆将那些侍卫灭口,来不及在不被我们发现的情况下全部撤走,所以留下一个人来拖延咱们?”郑万厦觑着眼睛,像是要从这些推断中将最合理的那个给看出来,“如果是这样,他很可能给了我们一个错误的方向,故意误导我们。” 苏寅听完他的这个推测,顿住了身形,郑万厦不知他是何意,便也停下奔跑,苏寅蹲了下来,指着地上滴落的一滴血液,对郑万厦道:“看到了吗?这是什么形状的?水滴形状,前圆后尖,说明奔跑之人跑得挺快。”苏寅又指了指滴在前边有些散乱的几滴血液,“但这些血滴的坠落又如此凌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奔跑之人很慌乱,甚至有些趔趄。” 郑万厦有些奇怪,苏寅说的话不是前后矛盾的吗?为什么慌乱还能跑得快? 苏寅仿佛能看穿他的疑惑,道:“那人能从七层高楼跃下而不死,说明轻功绝佳,所以即使担心我们追上,仓皇逃命也能保持一个很快的速度。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是全力奔逃的,因为他怕死。”郑万厦明白了苏寅的逻辑,因为他怕死,所以不会为了什么东西放弃生命。很简单但很直接有效的逻辑。郑万厦忽然对苏寅有了一丝敬佩之意,两个人一同追查到此,苏寅总是能从别的方面推测出更多东西,正好弥补了郑万厦思虑不到的一些方面。看来二人当真是互补啊。 苏寅说完,重新站起身来,道:“放心吧,他跑不了多久了,我们的方向不会有错。”郑万厦这时才发现阳光正正照在苏寅脸上,他俊俏的脸庞便像镀一层金光。此时已经未正时分,太阳偏移到了西边,意味着郑万厦他们朝着的方向,正是西方。而西市,正是他们最早遇到敌人的地方。所以苏寅说这个方向没有错,因为无论如何,前边都是敌人。也意味着,再往前,危险会越来越大。不过二人还是义无反顾的上路了。 郑万厦关于这个人故意引错方向的猜测被苏寅否定之后,郑万厦便只用在意,这场伏杀到底是精心安排还是临时起意。郑万厦问道:“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无论是精心策划还是临时起意,都有理由安排更多人手,确保刺杀的成功率。但是只留下了一个人,这是一个令郑万厦想不通的地方。 苏寅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关于早些时候两人在大望楼之上的推测的问题:“既然对方知道我们要来才选择灭口,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今日事事都被敌人占先,苏寅有些疑神疑鬼。 郑万厦道:“大望楼那么高,他们还能看不见吗?” 苏寅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为什么知道是我们?为什么要怕我们?”郑万厦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苏寅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道:“假设真是崔鸾器控制了大望楼,早在我们通过望楼传递消息之时,他已经完全有充足的时间灭口,或者直接给我们一个错误的信息,为什么是我们找上门来了,他才匆匆灭口?望楼系统是整个红叶谷的眼睛,控制了红叶谷就直接扼断了红叶谷中侍卫的生路但他们却选择了不用这个眼睛,采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将其毁去。四大亲卫除了晋闯统统下落不明” 郑万厦听着苏寅这像是抱怨的闲言碎语,忍不住打断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苏寅看着郑万厦,忽然有些绝望,道:“我想说,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是不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郑万厦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苏寅是个坚强正直的名门弟子,怎么现在却说出这等怯懦之言?一时之间安慰也不是,责骂也不是,叹了一口气,道:“苏少侠,当初咱们一同回到红叶谷时便已经选择了立场,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郑万厦忽然想起了苏寅之前曾经对他说过‘红叶安危,全系与你我身上了’。便明白了苏寅为何有这般沉重的心态了,想来是因为他自己给自己担负了太多责任与压力。郑万厦拍了拍苏寅肩膀,道:“苏兄,走吧,捉到崔鸾器,就能看清更多东西了。” 郑万厦此前与苏寅一直有些距离感,从称呼上也能察觉出来,他一直十分生分地叫苏寅苏少侠,现在却主动称苏兄。两人都是年青一代的杰出之辈,说没有攀比之心是不可能的,所以两人一直有些不对付,但现在郑万厦看到了苏寅卸下伪装之后的模样,应该说是苏寅暂时流露出来的脆弱让郑万厦感受到了旁边这个人的‘人气’,所以不由得也萌生了愿意与之亲近的念头。 苏寅并没有注意到郑万厦称呼的变化,他的一双猫儿眼在眼光照耀下十分锐利,一扫之前的颓靡,“郑兄,你说得对,只管去做,何必管结果如何呢?选择了方向,干嘛还在乎路途遥远?” 郑万厦感觉隐隐之间旁边的蜀山高徒,境界上又有所增益,不过郑万厦并没有羡慕,反而真心地为他高兴,经历过这般心境的蜕变,对于他的武学之路影响一定很大。 郑万厦与苏寅便循着血滴,一路向西,像冲着夕阳一般,在比起遥远天际有些逼仄的街道中快速奔跑,两个黑点的影子被越拉越长,像是注定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君将战 苏寅的目的很简单,故意不追上那人,跟着他,直到找到他背后的指使之人。 但是从东市往西市追来的过程中,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街道上不时便会堆积着几具尸体,极有红叶谷侍卫,也有西军之人,看来西市的情况与东市大不一样,这里发生了十分惨烈的战斗,敌我都有很大的伤亡,;但东市仍然懵懂冷清。 有时候,苏寅和郑万厦也会见到正在搏斗的西军与红叶谷侍卫,两人顾着追人,没有理会两军的巷斗,但是那人却异常狡猾,直往西军阵营闯,于是苏寅和郑万厦也被卷入了两军乱斗的漩涡。 这处战场在红叶谷战役中算不得重要的战略要点,红叶谷侍卫据安庆坊和周围几座宅邸形成一条防守线,西军在这条线上与红叶谷侍卫反复争夺,鏖战许久。规模不大的战斗,同样惨烈。 苏寅和郑万厦跟随那人,直愣愣地杀进了两军之前,正在缠斗的双方军士都看了二人一眼,两人本打算置之不理继续追击,但倏忽之间那人便在乱军之中失去了踪迹。这下子可好,两人都身穿便服,根本认不出身份,西军认为他们是红叶谷援军,红叶谷侍卫认为他们是西军谍子。一时间西军的硬弩纷纷指着两人,红叶谷中也竖起几张大弓,想要就地射杀两人。 苏寅见势不妙立刻拉着郑万厦往红叶谷一方窜去,同时将腰牌掏了出来,大喊道:“勿要动手,我们是自己人。” 两军相争,岂有时间细细辨认?西军那边一见这两人往红叶谷侍卫方向逃窜,便立刻放弩箭射杀,郑万厦灵觉敏锐,心有所感,甩开苏寅的手,转身挥剑,刷刷刷挡下数枚弩箭。 两人借着这一弹指的功夫,奔到了掩体后边,但身后又传来破空之声,正是红叶谷侍卫射来的弓箭。苏寅根本来不及多想,把正好在箭道上的郑万厦往旁边一扯,一支箭从郑万厦旁边斜斜插入大地。苏寅抬手用剑鞘又挡掉两支弓箭,怒道:“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是谷中侍卫,有谷主亲自给予的侍长腰牌。”说完把腰牌取出,灌注内力往方才冷箭射来之处掷去。钉入木梁之中。 两军趁着这个间隙已经各自把人给撤了回来,沿着这一条街呈对峙状态。 红叶谷侍卫将腰牌从木梁之上取下,暗暗吃惊这人的深厚功力。待看清腰牌之上的内容,这名侍卫大声道:“属下不知侍长驾临,多有得罪,望侍长恕罪。”说完派了几个人举着盾牌防备着西军,小心翼翼将苏寅二人迎到了安庆坊的二楼。这里正是这个小小战场的指挥中心。 苏寅和郑万厦无奈地对望了一眼,经过这一番波折,那人肯定失去了踪影,揪出崔鸾器之事便已经宣告失败了。 方才那名侍卫大步流星走到二人身前,单膝跪地,双手将苏寅腰牌呈上。苏寅接过腰牌插进了腰中,淡淡问道:“你们是那个部分的?” 那侍卫方才命下属用箭射杀苏寅他们,此时听苏寅如此问,想必是兴师问罪,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道:“卑职洪茂,西署第七团百夫长,是晋闯大人的兵。”他最后抬出了晋闯的名号,眼前这人如此年轻,虽然有侍长腰牌,但资历尚浅,再怎么样也应该卖晋侍长一个面子吧? 郑万厦道:“你是晋大哥的下属?你可知道晋大哥现在在何方?” 名为洪茂的百夫长只见了苏寅腰牌,不知郑万厦是何身份,此时听他唤晋闯大哥,更加不敢得罪,毕恭毕敬道:“卑职辰时领命来此与官军殊死搏斗,晋侍长应该在谷主府布置防线与官军周旋。”洪茂说话很有意思,他们在安庆坊就是与西军做生死搏斗,晋闯在谷主府便是与敌周旋了。意思都差不多,但是这语境上可差了不少意思,偏偏此人又是一副认真模样。饶是此时事态危急,苏寅也是被他说的话逗乐了。 苏寅道:“谷主呢?也在谷主府吗?” 洪茂神色狐疑,心中暗道:谷主不在谷主府能在哪里?他早上领了晋闯的命令便来此防守了,哪里知道谷主下落?也不怪他心中这般腹诽。不过见上司问得郑重其事,洪茂犹豫着说道:“这个卑职不知。” 郑万厦自顾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他一天似乎都没好好坐下过了。苏寅见状对百夫长洪茂道:“你起来吧。谷主昨夜外出,至今未归,我们在寻找他。” 洪茂站了起来,暗道原来如此。不禁大是侥幸,幸好方才没有把心中骂这两位长官白痴的话流露在脸上。 郑万厦有些疲惫,揉揉双目之间的鼻梁,问道:“其余侍长呢?你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这个”洪茂看了一眼苏寅,老老实实道:“卑职不知有几位侍长。” 郑万厦知晓苏寅的腰牌上乃是侍长身份,所以理解了这位百夫长的问题。苏寅道:“四大亲卫。”苏寅和郑万厦虽然被授予了侍长的腰牌,但不属于谷主的亲卫。 洪茂想了想早晨的情景,道:“卑职早上去谷主府领命的时候,晋侍长和崔侍长都在,其他侍长么” “什么?你是说崔鸾器和晋大哥在一块?”郑万厦的声音有些惊惶。 百夫长不知个中原委,所以不知这位长官为何反应这么大,再度回想了一遍,点头确认道:“是的,晋侍长和崔侍长在一起。” 郑万厦看了苏寅一眼,道:“苏兄,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寅心中也涌起了一阵疑惑,难道大望楼的血案不是崔鸾器干的?难道内奸不是崔鸾器?这么说两人之前的追查方向根本是错误的。现在唯一的线索,那名刺客也已经不知所踪,还能怎么继续? 苏寅沉默下来。郑万厦身体窝在椅子中,像是深陷蛛网的可怜虫子,孤独无比。 百夫长不知道两位长官在打什么哑谜,试探着道:“如果两位长官想要去谷主府找晋侍长,我最多只能分出二十人护送两位过去。”洪茂军令在身,如果再多余分散兵力,只怕守不住安庆坊一线。 郑万厦淡淡问道:“围攻安庆坊的敌军,关于他们,你们知道多少?” 洪茂抱怨道:“也不知今日望楼是怎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手里头所掌握的,都是将士们用生命换回来的。” 苏寅点点头,表示理解,道:“好了好了,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吧。” 洪茂道:“这股敌人的目的是绕后切断晋闯大人他们的补给,大约有两百上下的人数,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实话说,要不是我们人数占优,我们早就已经失去了安庆坊防线。” 郑万厦看了苏寅一眼,道:“要不先将这些敌人歼灭,再去谷主府寻晋闯?” 苏寅看着郑万厦,郑万厦神情很疲惫,眼眶深陷,嘴皮干枯,看起来虚弱极了,但是他的眸子深处像是有一团火无处安放,是一股怒火。一直以来,苏寅都觉得郑万厦是个脾气挺好的人,虽然也有些看不惯他,大概是出于一种不愿意承认的复杂心态,郑万厦独得善扬郡主青睐,所以苏寅他,不高兴。无论苏寅对善扬郡主有没有什么想法,看到她对别的男子垂青异常,他都很不高兴,大概这是男人的通病吧。 苏寅与郑万厦一同入谷,两人便渐渐摸清了对方的脾性,所以此时见郑万厦突然,可以说是口出狂言,苏寅反而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也很憋屈,需要一场厮杀来发泄这种憋屈的情绪。苏寅便点点头,“那就先将这里的麻烦解决,再去解决其他问题。” 洪茂见两位大人似乎有心帮助自己,不禁大喜,方才他已经见识了苏寅的高深功力,能将边缘并不锋利的圆形腰牌钉入木梁之中,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洪茂道:“两位大人,我们接到的军令是阻止敌人越过安庆坊一线,如果两位大人有什么其他作战计划,我会在这个前提下尽量配合两位大人。” 郑万厦道:“放心吧,我们的作战计划应该正好你接到的军令不谋而合。”的确如此,将这股敌军击败,他们自然便不能越过安庆坊一线。 苏寅便拉着洪茂询道:“来吧,把现在的状况告诉我们,敌人的进攻方式,敌人的长短武器配置,还有敌人周边房屋的具体构造。”要想最短时间里击溃这股敌人,唯有突袭一途,而突袭,不动声色,势如迅雷是最重要的。事先做好准备工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郑万厦从椅子上挺直了腰杆,也听着洪茂把这些东西一一说来,要谋划一次好的突袭,事先了解这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突袭的具体实施都是建立在知晓这些情报的基础上。 洪茂见两位长官兴致勃勃,便将苏寅所问的东西一一道来,还补充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西军军中亦有武功高手,隐于阵中,时常在双方鏖战之时出手偷袭。 苏寅与郑万厦听完,心中便有了底,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浓浓战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乱战起 郑万厦卓立在安庆坊二楼廊坊之上,在安庆坊防线之前本属于西军的阵地的某个角落,洪茂带着几十个红叶侍卫藏匿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等待郑万厦发起进攻的命令。 盏茶之前,三人便做了权力的交接,郑万厦接替洪茂坐镇安庆坊,遥领两只突袭小队,一只由苏寅率领,一支由洪茂率领。原本应该是郑万厦与苏寅率领两只突袭小队去袭击西军的指挥所,但因为郑万厦没有内力,所以选择让郑万厦与洪茂交换一下。 郑万厦看到了洪茂等人的灼热焦急目光,但他仍然没有下令,他也在等,一个时机,这个时机是否到来不由他来判断。郑万厦有些焦急地看向与洪茂等人处在相反方向的某个角落,苏寅率领的小队便隐藏在那边,在敌军松懈的时刻发起进攻。同一时刻,洪茂这里也必须发起进攻,才能彻底打乱敌人。 这个计划看起来粗糙,却胜在简单,简单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强大,简单所以坚决,所以能在最短时间里组织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郑万厦身后前来禀报:“大人,敌人从铁匠铺、鞍鞯铺和杂货铺三地同时对我军防线发起进攻。” 郑万厦道:“全力阻止敌人一个时辰,为苏侍长和洪百夫长争取时间。” 那侍卫咬了咬牙,沉声道:“卑职领命。”由于苏寅和洪茂此次行动带出了不少人马,所以安庆坊一线防线人手有些不足,敌人大举从三个地方发起进攻,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郑万厦心中暗道:“苏寅,看你的了,一个时辰之内,不是敌亡,就是我亡啊!” 就在这时,郑万厦看到了苏寅发起进攻的信号,一道白光身后拖着黄色烟尘升上天空,郑万厦大喜,对着洪茂等人一挥令旗,意为发起进攻。随后便转身投到了安庆坊的保卫战,在苏寅他们建功之前,这个地方也不能丢! 苏寅带着一队人马,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悄无声息地从安庆坊东边绕到了敌人阵地的背后,在敌人对安庆坊发起进攻的同一时刻,苏寅似是心有所感一般,将一枚信号弹发射到天空,随后把出鞘的长剑咬在嘴里,做了一个弓步,两手四指交叉放在前腿上,呈一个托盘形状。对一个侍卫点点头,那侍卫便两三步跑上来踩住他的手掌,向上一跃,同时苏寅用力往上一托。那侍卫双手便抓住了二楼的栏杆,稍微一用力,身子便如猿猴一般攀上了离地一丈有余的二层小楼。 其余侍卫也纷纷效仿,两人成对将其他人托了上去,最后落单一人,也踩着苏寅的手掌跃了上去。苏寅提气一跃便窜上了丈许的高处,众人不禁大是佩服。 苏寅猫着身体,示意大家轻声前行。这里是西军的阵地边缘,苏寅需要做一把尖刀,直直插进敌人的心脏,所以他一路当先,遇到有敌人耳目便手腕一翻,飞出暗镖钉入敌人脖子,但沉闷的倒地声倒地还是惊动了敌人。“敌袭敌袭敌袭。” 被敌人发现之后,苏寅对众侍卫道:“随我杀将过去。”说完便不再掩饰身形,左手持剑,身形暴动,方才那示警之人便死在剑下。不过在苏寅他们暴露身形之后,西军的暗桩也从隐秘之地射出弩箭杀伤红叶谷侍卫。 苏寅将那人杀死之后,提起他的尸体挡掉了三枚射向自己的弩箭,然后扔下尸体,右手一翻,三枚飞镖已经被夹在了四指之间,抬手间三枚暗镖便射向了方才发射弩箭的三人。苏寅没有耽搁,一马当先冲杀过去。红叶谷侍卫在被弩箭杀了两人之后,也将敌人解决掉,紧跟着苏寅的脚步继续向前。 另一方面,洪茂见郑万厦挥舞令旗之后,便也率领着自己手下的几十人从一旁掩杀进入那栋起码七进的宅邸。 此时这个小小的战场上情势却变得无比复杂,红叶谷一方在抽调出人手去偷袭西军之后,防守本部的人手已经不足,西军来势汹汹,红叶谷一方仿佛在跟时间赛跑,一方面要竭力抵御进攻,另一方面,那两对人马也在西军阵地当中冲杀,折损不小。 洪茂率领的这支小队面对的压力比苏寅那边要多,甫一杀入便被西军硬弩射杀不少,红叶谷装备的强弓自然不适合在偷袭战中使用,在付出了折损十余人的代价之后,洪茂一方才与西军人马杀到一起。随后便是惨烈的肉搏战,刀剑碰撞的声音、刀剑斫进骨头的声音、血肉割破血流不止的声音、叫喊声、怒骂声伴随着弥漫的血腥味充斥着这个有些古拙典雅的庭院,在人类创造的东西中,人类在互相厮杀。 西军大本营被两方人马同时冲杀,在前线攻击安庆坊的士兵也被调了回来防守本部,一时间红叶谷奋勇厮杀的人马便要被团团包围,陷于绝境。 郑万厦当机立断,对守在安庆坊的侍卫说道:“同袍危难,安能安坐在此?众位,随我一同杀向敌军,赶走侵略者,解救袍泽。”随即拔出长剑,安庆坊守军纷纷响应,同仇敌忾。郑万厦身先士卒,朗声喝道:“全军出击!”安庆坊的守军便化守势为攻势,全面扑向敌军阵营。 如果此时有仙人垂青,俯瞰这小小的红叶谷一隅,他眼中的景象是这样的:一道褐色潮水从东边涌到西边,西边的人群宛如堤坝,与那褐色潮流狠狠撞在一起。与此同时,堤坝西边亦有纷乱,以庭院院墙为界,墙内在厮杀不止,墙外也在厮杀不止。从北边廊坊之上又冲来一道褐色线条,其中一个白点最为显眼,这道线在白点的带领下撞进了堤坝之中,朝着那座庭院不断挺近。 将视线拉回到苏寅他们这支小队。苏寅身上所携带的飞镖已经尽数飞出,每一枚飞镖代表了一条人命。而他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像是因为饮血而兴奋,苏寅左手持剑极不方便,所以用长剑杀人很不习惯,所以很费力;因为控制不好力度,所以不知轻重,死在他手下的人都很凄惨。但苏寅此时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来自于一个武者对危险的本能。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名为洪茂的百夫长说过的话:“西军之中,亦不乏武功高手,隐于阵中,时常在双方鏖战之时出手偷袭。”苏寅神色一凛,是他们! 同一时刻,洪茂百夫长的背后被一枚梅花模样的飞镖钉入,顷刻间死于非命。攻入那座庭院的红叶侍卫在围攻之下渐渐不支,没有杀到敌军的主将面前,也没有等到援军的到来,就这样死在了七进之深的庭院之中。 郑万厦毫无内力,也摈弃了招式,投入到厮杀之中,花架子都是催命符,只有最快地将敌人杀死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这样做的风险是郑万厦左肩中刀,仔细看去,大腿之上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不过他似乎一无所觉,因为他很愤怒,愤怒的原因是他置身漩涡却无从破局,每一次眼看着接近真相,总是又被突如其来的东西打乱。 北边那个白点所率领的褐线已经被打乱了,失去了尖峰一般的阵型,那些小褐点分布在西军之中,像是潮水当中孤独的礁石。红叶谷一方的人数较多,但作为死士参与突袭的人并不多,在西军将前线的队伍撤回之后,突袭的红叶谷侍卫还没来得及完成这次斩首行动便陷入了泥沼之中。 苏寅听到了来自背后的飞镖破风之声,将身前的人一脚踹翻,腾身而起转身将飞镖格挡开来,尽数碰撞的一声脆响过后,那枚飞镖旋转着钉入了旁边的门梁之上。苏寅瞥了一眼造型奇怪的雪花飞镖,对眼前这人多了几分忌惮。 江湖有一个门派,不知宗门在何处,但门人弟子名动天下。相传其该门派以神女第三峰(注)为信仰,门徒一生之中必须登上神女第三峰才准外出行走江湖,所以非心志坚定者不能以该门派的身份在外行走。苏寅鉴别此人身份的依据,是那枚雪花模样的飞镖,因其信仰天下第一高峰,所以雪花也成了该门派之中最为神圣的存在,兵刃形状皆有雪花元素。 苏寅心想此人出身西域,投身西军也算正常,问道:“雪山派?” 那人神色轻佻,挑了挑眉,道:“哦?还有些见识。”说着扬起手中的弯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刀锋,挽了一个刀花,行为诡异,神色狰狞。 苏寅皱了皱眉,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正胡思乱想间,那人不宣而战,持刀使出雪花派的刀法向苏寅砍来。苏寅左手握剑,仓促之下如何能应付这一刀?苏寅心知左手不足以应敌,双手持剑使了一招‘见君落户堂’,刷刷刺出两剑,正是那人神堂穴和魄户穴,同时身形暴退。 那人被逼退,眼中轻佻之色渐去,缓缓问道:“灵剑门?” 苏寅深谙‘将子之矛攻子之盾’,轻飘飘还了一句:“哦?还有些见识。” 注:藏地居民管喜马拉雅山山脉最高的珠穆朗玛峰叫神女第三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石脂 “哦?还有些见识。”苏寅微微上挑的眉毛让那雪山弟子脸色无比阴沉,却忘了方才自己也是这样一般讨打的神情,也许苏寅相貌英俊让他心生嫉妒吧。 雪山弟子不再多言,弯刀刀刃向外,做出一个准备冲杀的动作。苏寅见状神情微愕,随后转身便跑。速度之快,反应之迅速,态度之坚决饶是雪山门人也完全没想到。 苏寅却不是直愣愣地向后撤去,而是绕柱而行,想要发挥蜀山轻功灵巧的优势,与雪山派那人展开游斗。不过那人楞了一下之后,反而露出了狞笑,因为雪山派,轻功也是一绝,今日倒要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蜀山轻功有何独到之处。这般想着索性便将弯刀往腰间一别,纵身腾跃,与苏寅在廊坊门梁之间玩起了追逐游戏。 西军与红叶谷侍卫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单从苏寅他们这一支小队的战况来看,形势不容乐观,只怕不久之后也会步洪茂百夫长的后尘。 有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本是一把尖刀插入敌人心脏,可是反而提前暴露了行迹,不仅没有干掉敌人的首脑,还身陷重围。现在必须要杀到外围的红叶谷大部队处,方有一线生机,否则凭他们这几十个人的小队,根本不够西军吃的。 郑万厦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的西军人数绝对不止两百,即使三个地方同时向安庆坊发起了进攻,但苏寅他们发起突袭之时,仍然不见敌人兵力空虚,此时己方全部人马对敌人发起了进攻,仍然被死死挡在了这条线外。 所以郑万厦觉得很不对劲,这里应该位于红叶谷西北部,隶属于西市,处于西市东北,应该算是一处远离主战场谷主府的地方,为什么这里集结了这么多敌人?令他觉得不简单的是,敌人中不乏武功高手,这些人不像是军队之人,但破坏力之强,难以想象,郑万厦左肩的伤口便是被一个西军中隐藏的武学高手所伤。 苏寅也察觉到了不对,将眼前的雪山派之人牵制住,对跟随他前来的红叶侍卫道:“向东!向东!去找我郑兄弟。”行动宣告失败,这些人没有必要与他陪葬,他不得不独自去冒险达成那个目标,所以才有了这一番托扶般的话。 跟随苏寅的红叶侍卫护目蕴泪,但也知此刻形势危急,不是磨叽的时候,一侍卫狠狠从面前杀死的西军身体中拔出朴刀,举刀喝道:“弟兄们,恶狼噬人,大家跟我冲出去。”不远处一个侍卫举刀响应:“想留下我们,先看看你们的牙口好不好!?”更多的人都咆哮着冲向面前的敌人,“跟他们拼了!” 被直刀贯穿身体的红叶侍卫热血上涌,用尽浑身力气揪住面前的敌人狠狠咬掉了敌人脖子上的一块肉,才极不甘心地闭眼死去。那个西军被吓得心胆俱碎,捂着脖子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尖叫着不断后退,像是要避开恶魔一般。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其他侍卫身上,在临时之前,或是将朴刀也狠狠捅进敌人胸膛,或是咬住能咬住的地方,死不松口既无兵刃,也咬不着敌人的,只能睁大眼睛瞪着敌人,像是要用目光将敌人杀死。 战斗很惨烈,在付出十余条人命的代价之后,余下的人终于与郑万厦所部会合,每个人都是血染衣袍,郑万厦一把托住为首之人,心中沉甸甸地不知说些什么。那侍卫看着郑万厦,忽然道:“苏苏侍长”然后脑袋一垂,便失去了生命。郑万厦这才注意到他腹部的血液颜色特别深,像是在血池里洗过一般。然后什么东西像是终于突破了障碍破体而出,那是他的肠子,就这样掉到了地上。 郑万厦忽然后背一凉,又被砍了一刀。他只好不管这名将士尸体,回身一剑将袭击之人刺死,高声道:“撤!”背后的安庆坊传来鸣金之声,红叶谷侍卫且战且退。 但郑万厦没有退,需要一个人来殿后,那便自己来吧。严格来说,郑万厦实在算不得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者,因为他现在失去了冷静,对形势的误判让如此多的将士失去生命,愧疚与对敌人的愤怒交织着,他不能退。 苏寅见雪山派那人一副猫戏老鼠的神色,也乐得拖延时间,把这个大敌拖延在此,跟随自己的几十名侍卫便多一分活命的可能。下达突围的命令后,便全心应对面前的敌人。 那雪山派门人自负无比,见苏寅身如游鱼,有心炫耀自己的轻功,双腿一蹬身后大梁,如同离弦之箭,从苏寅身边窜过之时,对苏寅咧嘴微笑,自以为风度翩翩。然后又在将要撞到窗户之时身形一顿,生生向上拔高数尺,落在屋顶之上。 苏寅心中暗道果然非同凡响,高速之下要控制身体最是不易,况且人在空中无处借力。这雪山门人却能以俯冲之势硬生生转向冲向高空,单是这两股力道的相冲,一般武林高手便不易掌控,看此人如此挥洒自如,确有两把刷子。 苏寅止住身形,看了一眼站在屋顶上的雪山弟子,然后转身朝相反方向跃去。 屋顶之上的雪山弟子的笑容霎时凝固,像是戴上一张灰浆所做的面具,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人这般不顾身份,好歹也是蜀山名门大宗的弟子,被人挑衅岂有转身逃走的道理?想到此处,雪山门人轻啸一声,再次化身离弦之箭像苏寅疾驰而去。 苏寅并非想逃,但他的目的不是这个人,何必平白与他消耗力气?苏寅想要的是,将这支西军队伍的长官杀死,摧毁他们的首脑。即便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也不能放弃这个战略目标。但身后那人很难缠,苏寅怎么奔逃,他都能追上来。 而且苏寅感觉越来越不好了,在看到红叶侍卫有条不紊的撤退之时,他也看到了那个仍留在人群之中孤军奋战的身影。本就是因为郑万厦内力不济,才让他和洪茂换个位置,现在这家伙怎么还不知死活地往人堆里扎? 苏寅这般想着,奔逃方向不禁微微偏转,在栋梁廊坊之间如同游鱼般,而远方的郑万厦却如同身陷泥沼一般,举步维艰。 苏寅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在向郑万厦缓缓靠近。忽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啸,那雪山弟子突然加快了速度要抓住苏寅。苏寅只好使用了‘阳关三叠’第二叠,向旁边急掠而去,那雪山弟子堪堪从身边飞过。苏寅继续与他嬉戏,但郑万厦那里已经危急无比,此刻他的身边真的已经再没有一名红叶侍卫,郑万厦陷入了孤军奋战的死局。苏寅心中焦急,有意无意便又向郑万厦那里靠近。但雪山弟子立刻又缠将上来,似乎存心不让苏寅跨过某一条线。 苏寅惦记着郑万厦安危,便不再隐藏实力,不与雪山弟多做纠缠,‘阳关三叠’全力发动,第三叠如同惊雷一般,如果方才是游鱼,那么此刻便是飞鸟,在雕梁画栋间,苏寅左右拉扯,身形飘忽,速度极快。 那雪山弟子大喝道:“站住!” 苏寅哪里理会得他,继续施展上乘轻功,从廊坊之间向郑万厦靠近。背后却又传来了破风之声,苏寅微微皱眉,肯定是那家伙追不上,所以又发射了一枚雪花飞镖。苏寅这般想着,速度稍慢,回身抵挡那枚雪花飞镖。 刚挡开雪花飞镖,雪山门人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苏寅将手中长剑直接掷出。雪山门人抵挡的功夫,苏寅‘阳关三叠’再度爆发,整个人化作流矢破窗而入,既然你要追,我便藏吧。 雪山门人见苏寅窜入了房子中,懊恼不已,顾不得再献宝,飞身钻入,想要立刻将苏寅格杀。 苏寅钻进房子之后,便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却忽然见雪山门人也窜了进来,便随手拿起一张椅子扔向雪山门人,雪山门人一刀将椅子劈成碎块。一个跃步,便要砍向手无寸铁的苏寅,苏寅往旁边一个翻滚,避开了这一刀。 苏寅翻滚之后站起之时却险些滑倒,苏寅暗骂了一句:“什么鬼地方。”本能地将手掌拿到眼前看了看。却发现黑糊糊的一片,这明显不是水也不是血。 雪山门人眼中布满了杀机,而且是那种一刻也等不得的杀机,刹那之间刀影四绽,刀锋从四面八方向苏寅袭来。苏寅见势不妙,‘阳关三叠’瞬间展开,生生腾身而起,避开了此次杀机。 方才苏寅就觉得这房子之中有股异味,腾身道空中之后,那股异味更加明显,刺鼻无比,像是有人拿跟羽毛轻抚鼻尖一般,近乎粘稠的感觉让苏寅很是不适。 忽然之间,苏寅想起了手掌上所沾的东西,结合这刺鼻无比的味道,以及雪山门人的浓浓杀机,看来自己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呢 “这玩意儿很危险吧?”苏寅问道。 雪山门人的神色更加阴沉。 “没想到,你们竟有此通天手段,将如此多的石脂运进红叶谷。看来你们所图不小啊”苏寅感叹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武全录,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聊人生,寻知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生死与共 “看来你们所图不小啊。”苏寅的神情也开始凝重起来,为何攻打一个小小的安庆坊竟需要这么多的精锐西军,不是为了抄谷主府守军退路,而是为了,毁灭红叶坊市。如果不是时间仓促,如果不是红叶守军顽强抵抗,后果实在无法预料。 照进窗户的夕阳有些暖洋洋的,雪山派弟子低着头,半张脸隐在夕阳的阴影之中,他声音寒冷:“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你……就带着这个秘密永远闭嘴吧。”话音未落,便已经暴起发难,一刀斜斜削了下来。 苏寅向后微仰身子,弯刀锋刃堪堪划破苏寅前胸衣衽。弯刀的轨迹却有些奇怪,不是横劈竖砍,斜削未到底便画出一个弧形横切而去,苏寅顺势身体向后一翻,像只灵巧的白猫一般。 雪山弟子手中的弯刀却没有放弃的打算,横削未建功,弯刀又是沿着一个巧妙的的弧线再度划出,弯刀画弧,显得流畅无比,像是顺着飞檐的瓦滑落下的雨滴,无比顺滑,有种理所当然的自然感,若是换了其他的攻击方式,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但苏寅此时可无心管这些东西,那柄弯刀如影随行,无论他怎么躲避,那柄弯刀总能以一个最巧妙的角度,后发先至,就要砍到他的身上。 苏寅手中有剑尚且选择逃跑,因为他对眼前此人,没有多少战胜的把握。何况此刻手中无剑?即便他身形灵巧如猫,也被寒冷刀锋逼到了墙角。苏寅脸上直冒冷汗,‘阳关三叠’再度施展,身体凭空横移数尺,鬓角的一绺长发飘然落地。 “我若手中有剑,此刻便是你的死期。”苏寅此刻不得不用些激将的小伎俩。 雪山弟子哂道:“方才你转身逃走之时手中就没有剑了?”顿了一顿,似乎知道了苏寅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冷笑道:“不必多说,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完那柄弯刀又循着某条神奇的弧线滑向苏寅。 苏寅背对窗户,见弯刀袭来,后背微微一用力便将窗户靠开,冷笑连连,作势便要跳下去。雪山弟子顾不得招式流畅如意,见敌人要逃,弯刀直直刺向苏寅,要在顷刻之间将苏寅毙在刀下。 苏寅要的就是他这片刻的招式切换的凝滞感。‘阳关三叠’第三叠的恐怖爆发力瞬间将他的身体抛上天花板,抓住横梁借力一跃便跳到了雪山弟子的身后。没有转身去看,‘阳关三叠’全力发动,甫一落地便如同豹子一般从方才两人钻进来的窗户又钻了出去。 雪山门人见这小子诡计多端,大是恼怒,立刻便朝着苏寅逃离的方向发力追去,刚要窜出窗户,忽然眼前一个白色东西朝自己扑来,“哎哟。”一声便立刻踩着窗棂向后避开,这弹指功夫才看清不过是一件白色衣服。 原来正是苏寅急中生智脱下衣服挥向雪山门人,雪山门人仓促之下怎么能辨认得轻?这一错愕的片刻时光,便让苏寅生生又从他手中逃脱。雪山门人气得连连跺脚,“好个诡计多端的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何处。”口中怒骂着,窜出窗户,举目四望去搜寻苏寅身影。 苏寅在这区区几弹指的功夫,已经找到了郑万厦在西军之中左冲右突的身影,看起来郑万厦脚步有些踉跄,看起来已经很是危险了。围着郑万厦的西军似乎是想要生擒郑万厦,看着郑万厦像只羔羊一般左冲右撞,也没有下杀手。 苏寅轻啸一声,从二楼廊坊之上跃到郑万厦身旁,一脚踹开一个西军士兵,一把拉起郑万厦,道:“拖我后腿了哈。” 郑万厦身陷险境,已经抱了死志,此刻见苏寅以身犯险前来相救,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感动是理所当然,愧疚是连累苏寅也有生命危险。郑万厦抬手擦掉嘴边的鲜血,责备道:“你是白痴吗?只用死我一个便好的,现在你又来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多不合算……” 苏寅道:“行了行了,别叨叨了,像个娘们儿一样,现在咱们可还不能死。” 郑万厦看了看眼前密密麻麻的敌人,苦笑道:“现在这般情况,还能如何?” 苏寅道:“你可知道我发现了多了不得的秘密?”郑万厦“哦”了一声,表示疑问。苏寅却不再多说,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 周围西军一愣神,见又多了一个愣头青前来送死,挥舞着兵器又冲上前了,苏寅与郑万厦背靠着背,郑万厦长剑格挡,刺死了一个西军士兵,苏寅空手夺下一柄直刀,左手横拉,一名西军士兵也就此殒命。 不过这么多敌人,就算站着不动让两人杀,恐怕也得杀到天黑,所以苏寅并没有打算与这些人多做纠缠,与郑万厦且战且进,向郑万厦说了一声:“站稳了。”然后右手托住郑万厦的肋下,用力一举,将郑万厦扔上了二楼廊坊之上,像是扔出一只狗。 郑万厦没听清苏寅说些什么,身体便已经被抛上了高空,呜呀呜呀乱叫一通,然后骨碌碌滚到了走廊尽头,一边揉着腰一边低声骂道:“混蛋苏寅。”这个时候又听到苏寅高声道:“接住我——”郑万厦感觉不妙,起身想要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只见一个白色身影像是石头一样砸了下来。 苏寅撞进了郑万厦怀里,跳起来拍拍屁股,高兴道:“嘿,没事儿。” 郑万厦翻着白眼,连咒骂的力气都没了。苏寅转身将他拉了起来,道:“跟我来。”说话间身后已经有士兵追了上来。 两人匆匆在廊坊之上奔逃起来,懒洋洋的夕阳照射下,像两只快活的猴子,只有两人不觉得快活,因为背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而且更不妙的是,有一个人也注意到了两人,雪山派门人见了苏寅双目赤红,恨不得将这个可恨的臭小子生吞活剥,大喝一声,化身流矢朝两人急速接近。 郑万厦猜测这恐怕是西军中的武林高手,不知底细,苏寅道:“这家伙是雪山派的。”郑万厦顿时了然。 只见雪山门人洒出了好几枚雪花飞镖,却循着不同的轨迹向两人旋转着飞去,像是暗中有条丝线在牵扯着一般。苏寅早有预料,他的应对方式也很粗暴,直接将方才夺来的直刀掷出,挡掉了两枚雪花飞镖,随后躲到了郑万厦的身后。 郑万厦:“……” 幸好郑万厦灵觉敏锐,虽然这雪花飞镖的飞行轨迹难以捉摸,但对于郑万厦来说,像是摇摇晃晃将要落下的竹蜻蜓一般。 只见他左刺一剑,将一枚飞镖撩开。 退后一步,右挡一剑,拨开了另一枚飞镖。 再退一步,当胸而来的一枚飞镖只好横剑在前硬挡了。但没想到这枚力道如此沉重,方才两枚飞镖应对之时只是改变了它们的飞行轨迹,这枚飞镖却要硬扛。小小飞镖却像是一柄大锤重重砸来,郑万厦完全没有内力,怎么能够硬接下来呢? 幸好苏寅在他身后,感受到郑万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撞来之后,便腰马合一,扎了一个扎实的马步,双手托住郑万厦的腰,同时一股蜀山内息也悄悄流转进入郑万厦的身体。合两人之力,这枚飞镖最终颓然落地。 但与此同时,两人与雪山门人之间的距离也被拉进了,眼看着雪山弟子只要两三弹指的功夫便能杀至两人身前,要是被他缠上,西军士兵一到,再次形成合围,两人焉有再次逃脱之理? 苏寅拉着郑万厦便又窜进了一个房间,雪山门人见苏寅故技重施,暗道:黔驴技穷。也紧随而去。 但苏寅和郑万厦此没有在房间里与他多作纠缠,雪山派门人进入之后,正好看到两人身影从另一边窗户又跃了出去。雪山弟子情知那边窗户之下并无走廊,从那里跳下肯定会落入西军的包围之中。走过去查看之时,却没有在地上发现两人踪迹,旁边一扇窗户大开。这两人好生狡猾,这是存心也与自己捉迷藏了吗? 雪山门人担心有诈,特地又从走廊走到了那个房间,推门而入,两人不在。此时雪山门人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对西军士兵喝道:“封锁整栋楼,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家伙能藏到哪里去!” 雪山门人自己则回到了放置石脂的屋子,现在要确保这些东西安然无恙。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当雪山门人推开门之后,苏寅与郑万厦正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见雪山门人进来,两人神色似乎还在责怪怎么这么迟才来。 雪山门人一脑门子黑线,喊了一嗓子:“来人,贼人在此!” 无数西军士兵蜂拥而至,将两人堵在了着房间之中,雪山门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现在猎物到手,他反而不着急了,欣赏猎物的绝望,才是真正的赏心乐事。“逃啊,怎么不逃了?”他这般质问着。 但苏寅和郑万厦脸上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如他的意,因为两人并不绝望,反而有些戏谑地看着雪山门人和他周围的士兵。 雪山门人见状,只好向两人强调了一下两人的处境:“现在这整栋楼都被包围了,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他还不满意,又补充道:“太祖那些峻法严刑,今日我便要一个一个在你两人身上试一遍。” 虽然他自以为这是很可怕的威胁了,但苏寅和郑万厦的神情却仍然很淡定,不像是身处绝境之人的神情。这两人疯了吗?他这般想道。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约斗成双? 苏寅和郑万厦没有疯,但他们看向那雪山门人的眼神却是像看疯子一样,充满了戏谑。这让雪山派那人很是不解,到底谁是疯子?“把这两个狂徒绑了。”雪山派那人没有再与两人磨叽下去,挥挥手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苏寅似乎听不出来雪山门人语气只中的不耐烦一般,反而撩拨道:“这位……哦,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阁下,要是你不想死,可别轻举妄动哦。”说完饶有兴致地看着雪山门人的神色,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这这种情形下还威胁别人。 雪山派的那个人把弯刀别在身后,怒极反笑道:“难道蜀山都是这般狂悖的妄人吗?我就站在这里,你想怎么要我死?” 郑万厦劝道:“老兄,听他的吧,这人是个疯子,要是不想死,就别刺激他,把你的人撤出去,我们好好谈谈。” 雪山门人明显一愣,道:“小子,你才是疯子吧?”郑万厦口口声声说人家苏寅是疯子,自己却口出狂言让雪山弟子把西军士兵都撤出去。也怪不得雪山门人会这么问。 这个时候,苏寅缓缓开口道:“来得仓促,但是行走江湖之人,都会随身携带一些东西,比如打火石……这位老兄,你懂我的意思吧?”说完掏出两个火石,在掌中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雪山门人低着头不发一言,然后抬起手来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一名士兵不解,明明敌人就在眼前,下令将他们抓住可就是大功一件啊,为何现在让撤退?莫非他想独享这个功劳?心存疑惑,这位士兵便颇有些不客气地质问道:“凭什么?” 雪山门人一巴掌扇在这个士兵的脸上,几乎是怒吼道:“凭这个!够了吗?给老子滚出去,没有命令不许进来。” 那个士兵极为不忿,但还是转身离去了,所有的士兵都撤出这个房间之后,雪山门人对两人道:“你们两人是跑不掉的,你们点火烧了此楼吧,咱们就一起死好了。” 苏寅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道:“都能活,为什么一定要死?这件事情,我们两人不说出去,你放我们走,怎么样?” 那雪山弟子道:“抱歉,你们好像高估了你们手中的筹码,况且这些士兵的最高长官并不是我,要放你们走,也轮不到我来下令。” 郑万厦耸耸肩,一瞬间显现出了无赖的一面,“那就耗着呗,我们的时间反正不值钱,阁下只要我们两人在这里,你们就被牵扯在这里,无法对安庆坊发动攻击,这,也许对你们的计划并不利吧?” 那雪山门人摇摇头,道:“你们的时间虽然不值钱,但也不多了,消息传到这支队伍的百夫长那里,他便会下令强攻,到时候,咱们三个的性命,也都不值一提了。”如果真的士兵强攻此楼,苏寅一定会将打火石的火星抛向装着石脂的桶中,在此楼中的人,必然全部烧死,绝无可能幸免。雪山弟子说的情况的确是最恶劣的情况了。 苏寅道:“可是你既然现在肯给我们时间,说明你也不想看到那种情况。” 郑万厦却抓住了另一个问题:“怎么?西军百夫长不知道这楼中装的东西?” 雪山门人没有回答他,道:“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成,单名一个楼字,如你们所猜测那样,来自雪山派。久闻蜀山剑法高超,岂料阁下畏战避战,令人不齿,我将那些人遣退,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堂堂正正与我打上一场,否则,来日我定然亲上蜀山告诉世人:蜀山乃是欺世盗名之徒。” 郑万厦见那自称成楼的人神色颇为自负,难道方才苏寅真的没有与他交过手就露了怯?不过转念一想郑万厦便释然了,苏寅早扬州之时,大拇指便被秦离焱折断了,能拿起剑已经极是勉强,更遑论持剑对敌?所以他替苏寅打抱不平,“蜀山灵剑门偏据西蜀一隅之地,名声尚能传遍天下,门中武功又岂是你这雪山弃徒所能敌的?” 成楼闻言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先是羞愧,随即又是恼羞成怒。 郑万厦见这人已经乱了分寸,道:“雪山派的弟子,在出师行走天下之前,必然要攀登上传说中的神女第三峰,要抵御第三峰上的极寒,自身内力就必须得是烈焰一般炽热。所以雪山派弟子但凡出现在江湖中,都有另一个名字——‘贰众’,因为他们出身雪山派,偏偏内力走的是炙热路子,相互矛盾。方才你掷出的飞镖力道很足,可是我唯独没有感受到灼烧之感,这根本不是雪山派的正宗内功心法,由此可见,你只是得了些雪山派的皮毛武功,又转修别门内功。所以说你是雪山弃徒,没什么问题吧?” 成楼一愣,他此刻才真正正视起了这个跟在苏寅身边的男子,知晓如此多的秘辛,还有如此眼力的人,岂是寻常之人?成楼有些忌惮,道:“不知阁下是?” 郑万厦道:“郑万厦,有礼了。”说完遥遥一拱手。 成楼道:“你也是蜀山之人吗?” 郑万厦道:“不是,我可高攀不上那等名门大宗。” 成楼道:“那敢问尊师是谁?” 郑万厦道:“不好意思,我不能告诉你。” 成楼眯着眼睛,有些阴鸷地盯着郑万厦,道:“既然不是蜀山弟子,何必强出头?” 苏寅道:“他虽然不是我蜀山弟子,功夫可比我还高啊,阁下只要打败他,就形同打败我了,蜀山阖山都会对阁下心服口服。” 郑万厦看了一眼苏寅,很是奇怪,这家伙明知自己没有内力,却还要把自己推出来与成楼战斗。他看了一眼苏寅,只见苏寅冲他眨了眨眼睛。郑万厦这才想起来,苏寅之前提过蜀山有一秘法,能够将功力与人共享。郑万厦本来不信有如此神奇的功法,但今日说不得也只能试上一试了。 成楼听苏寅说完,道:“行,请阁下告诉我你的名字,到时候我上蜀山,也有个好说法。” “苏寅。”苏寅见成楼已经拔出了弯刀,低声对郑万厦道:“你攥住我的手,不要放开,就能运用我的内力。”毕竟事关重大,又确认道:“你对他底细那么清楚,肯定有办法打败他吧?” 郑万厦无奈一笑,道:“我哪来的把握?” 苏寅剑眉一竖,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但看着郑万厦面上的表情极其认真,不似开玩笑,苏寅哀叹一声,“大哥,我蜀山的名声可都系在你身上了。” 成楼见两人咬耳朵,道:“呔,勿要窃语。郑万厦,来吧,举起你的剑,向我进攻。” 苏寅阻止道:“慢着,成楼,咱们的约定还没完呢。” 成楼眉头一皱,不知这人又要腻歪什么,“你既然不敢与我战斗,便让旁人代战,这我都接受了,你还想怎么样?” 苏寅哈哈一笑,“别生气嘛……我是说了我兄弟代我出战,而且你如果战胜了他,形同战胜了我,随便你在江湖上怎么说。可是,如果是你失败了呢?” 成楼顿了一顿,道:“我不可能失败。” 苏寅摇摇头,“先别说这种话,要是你败了,就放我们离去,你觉得怎么样?” 成楼犹豫不决,“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只能保证我自己不对你们两人的离去多做阻拦,至于旁人……我管不了。” 一番讨价还价,苏寅又道:“那行,就这样,如果我的兄弟战胜了你,你就不要再阻拦我们离开。” 成楼觉得很不痛快,道:“知道了知道了,来吧,姓郑的家伙。” 苏寅与郑万厦站了起来,郑万厦把剑鞘递给苏寅,他不能把剑鞘弄丢,因为这把剑不是他的,而是莫邪姑娘的,到时候还要还的。苏寅把剑鞘换到左手,确保不会因为这个影响郑万厦的出剑。两人便牵起了手…… 成楼看着两人诡异举止,心中有些不齿,原来是断袖之交。 郑万厦没有理会他,抓住苏寅残缺的右手手掌之后,一股温和充沛的力量便从苏寅手掌之上涌进了郑万厦身体中,郑万厦感受到久违的熟悉之感,忍不住举起剑来将内力灌注进入剑体,定睛看去,发现长剑在昏黄的夕阳之下发着莹白的光芒。郑万厦喜乐无比,“好剑!”转头对成楼道:“请了。” 成楼连翻白眼,看来这两人是恩爱无比了,这种情况下也不愿意分离片刻。又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下定决心要好好折辱一下两人。 成楼这般想着,弯刀便呼啸而至,泛着寒光,却又循着圆润的弧线,有些飘忽地袭向郑万厦。苏寅在一旁提醒道:“这家伙的招式很奇怪,不走直线走曲线,你要小心些。” 寻常人战斗之时,必然会选择最短的距离来将兵刃递到敌人身上,但是成楼的弯刀却背道而驰,偏偏不走直线,却循着一些微妙的弧线,奇怪的是,速度却快得很,眨眼功夫,几道寒芒便已经将郑万厦笼罩。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一饮一啄 弯刀边缘刀刃似水滴圆润表面,沿着的那条玄妙的痕迹,就像是青瓦飞檐上的弧线。 建筑房屋的工匠并不懂得为何雨水从这样的地方能最快落地,而且无比顺滑自然。就算是工匠的祖师爷也未必知道这其中的原理。但是他们看到了这样的现象,便模仿出了这样的东西,沿袭下来,从此以后的飞檐都是这样的建制了。 有一天,一个懂些武功的武夫,在某个城市的街头避雨,忽然发现雨幕之中汇聚成滴从飞檐上滴落的水滴美妙得令人痴迷。所以在自己的武功招式中,将这样的美妙弧形化为武功招式。模仿,是人类向天地学习的第一步。 郑万厦看着面前急速笼罩而来的刀影,在他眼中,这些刀影缓慢无比,所以能清楚看到它形成的每一个过程,但也正因如此,郑万厦才看到了这其中所蕴含的无懈可击的至理,天地之理便是至理。 郑万厦无法从刀影之中找到破绽,因为规律本身是没有破绽的,只有利用规律的人,才有破绽。郑万厦双腿忽然像拧麻花一样,自己打起了结,所以他身形霎时一矮,长剑斜斜指向了成楼的往前再迈出一步的腿。 成楼极不甘心地停止前进,然后步伐轻迈,左右横移,面前水滴一般的刀锋仍然循着飞檐一般的弧线滑动。美妙之极,也危险之极。 郑万厦双腿一展,身体陡然拔高,独脚站立,右手持剑臂弯举过头顶,长剑散发着莹莹白光,直指成楼眉间,映在成楼瞳孔中像是催命的死符。成楼浑身僵硬,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眼中渐渐由惊恐转变成了迷惑,再由迷惑转变成了不甘。 一刀粗暴地将郑万厦的长剑拨开,想要上前,刚前进一步,发现那个泛着寒光的剑刃仍然指着自己的眉心,只不过由刚才的半尺之遥变成了不足四指之距。 毕竟命重要,成楼还是退了,不过他并没有认输。 苏寅将方才的对战过程看在眼里,心中又有所悟,郑万厦信手破去成楼刀法的招式,与自己当日破解沈萍盖的招式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在于郑万厦似乎是熟悉对方招式,才在最短的的时间里将剑指向敌人的路径之上,看起来像是敌人自己将破绽往郑万厦的剑上递一般;而自己,则是通过观察对手的体态动作,然后猜测敌人的下一步动作,料敌于先。 想来还是比这小子要高明一些呢。苏寅颇有些自得因为他认为郑万厦只是因为熟悉成楼的武功路数才能做到这般,换了个人,这一套便不灵了。但是,事实并非苏寅所想的那样。 郑万厦因为在杭州之时,与百草翁一场谈话有所感悟,能调动身体的感知比寻常人要高得多,所以对于战场的把控也要强上很多,能尽可能地捕捉到场上的细节。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万厦既不是因为熟悉成楼招式,也不是因为料敌于先,而是看到了敌人的所有动作,他要做的,就是打断而已。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把剑放在哪里,都能打断对手。所以敌人的招式在他眼中,已经时时是破绽,处处是破绽了。比起苏寅,应该说要高明不少。 成楼不知郑万厦底细,但方才郑万厦轻易说出了自己的师承来历,现在又对自己的招式了如指掌,让人很是在意他的身份。“姓郑的小子,你到底是谁?难道是我门中之人?” 郑万厦耸了耸肩,又回复了那般惫懒无赖的神色,因为做多余的解释是需要消耗力气的,而他现在很累很累。 成楼见这小子不肯和盘托出,眼中掠过一阵杀机,一抖手,两枚雪花飞镖各自画弧向郑万厦飞去。郑万厦见是雪花飞镖,有了先前应对的经验,此时根本不慌,身体微微下沉,长剑在飞镖未到之时刺向了虚空之中,向后像搅动水缸里的水一般转了起来。 天地之息被扰动,一股气流不知从何处生发,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眨眼之间已经是狂风之意,将一枚飞镖的飞行轨迹扰乱,那飞镖像是孩童手中的提线纸鸢一般,摇摇晃晃,偏生又飞到了剑尖之上,剑尖入轴心,在剑尖之上不停打转。这把剑将这枚飞镖牵引过来之后再虚空之中又画了一个弧线,接住了另一枚飞镖。 两枚飞镖在剑尖之上旋转不止。极其诡异的画面,似非人力所为。 各位读者且听了,描述起来或许显得冗长,实则不过是在顷刻之间,在郑万厦的眼中便是这般细致,而在苏寅眼里则只看见两道黑影一逝,雪花飞镖便已经落在了郑万厦的剑上,不禁大是敬佩。 而成楼在飞镖脱手而出之极,自己也紧随其后身形掠动,准备在郑万厦应对飞镖之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郑万厦接住两枚飞镖之时,正好是成楼人在空中,将要劈下雷霆一刀之时。 郑万厦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极为自信的笑容,看到成楼来如迅雷,在剑尖旋转的两枚飞镖在郑万厦微微震动剑身之下,化作两道流影飞向成楼。 成楼忽然看见自己的飞镖朝自己飞了过来,心中震撼怎一个惊字了得?不得不停了去势,在空中生生向后翻腾身体,两枚飞镖才擦身而过,钉入了横梁之中。这一收一放,两股强烈的劲气让成楼胸腹之中一阵翻涌,他强行压制下喉头的甜意,身子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郑万厦神色却很冷漠,似是没有看到成楼模样一般。如果李莫邪此时在场,也许会对郑万厦这个状态有些熟悉,当日在西市与晋闯并肩战斗之时,郑万厦便是这般状态,空灵清静,无我无他。而当日郑万厦体内仍然没有内力,却一人一剑刺死了二十余人,今日郑万厦又进入了这般境界,而且有苏寅的精纯内力做支撑,结果又将如何? 苏寅的手本是被郑万厦抓着,忽然之间,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苏寅吓得惊魂不定,赶紧转头定睛看去,发现郑万厦仍然与自己并肩而立,但脸上的神色很是奇怪,苏寅不知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用一个比较贴切的词来说郑万厦此时的神情,可能算是——天真吧。 成楼见这小子目中无人,心中的怒火再度上涌,从开始到现在,他可还没有碰到过郑万厦的哪怕一角衣袂,再要出言不逊,也只会徒增笑耳。所以成楼没有说话,再度抖手施放了几枚雪花飞镖,不过这一次飞镖的飞行方向更是诡异,是朝着成楼的右边飞去的,像是扔进了夕阳的余晖之中。 苏寅大是不解,这是眼瞅着打不过,要认输了? 郑万厦灵觉敏锐,那两枚飞镖的轨迹自然了若指掌,他看了一眼成楼,脸上神情仍然那般诡异,似笑非笑,明明有表情,却显得异常冷漠。 成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即不再多想,提刀往前踏出一步,一刀横劈,又一步踏出,一刀竖砍。 奇怪的是两刀锋芒似乎化为了实质一般,在夕阳的余晖下凛然生光。一纵一横的两道刀光正好交叉形成十字刀芒,像是撕裂虚空而来,速度快到极致。而且遵守了最起码的一条规律,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郑万厦神情还是那般漠然,即使看到了这般惊人攻势,也没有出现其他表情,这让成楼更加愤怒,他大喝出声,“纳命来。” 郑万厦神色不变,犹如深潭古井,缓缓将长剑提起,像是从一个看不见的剑鞘之中把剑抽出,然后长剑锋芒越来越盛,像是一道星河一般倒挂而上,与那十字刀芒撞到一起。 郑万厦一边与成楼硬碰硬,一边将苏寅的身体拉着急速后退,所以像是十字刀芒压制住了那道璀璨星河,本应发生的惊天碰撞也在一方的退却中成为了两股力量不死不休的缠斗。 不过这样的情形并未持续多久,那道十字刀芒便猛地一黯,星河一瞬间便有倒压而来的势头。这个时候,郑万厦将星河方向生生偏移数寸,擦着成楼的身体在他背后的墙壁之上留下一个狂暴的剑痕凹陷。 成楼的十字刀芒就此消散。但成楼看向郑万厦的眼神中却已经没有了不甘,只剩下了浓浓的敬佩。他再也压抑不住喉头的甜意,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对郑万厦勉强地说了一句:“谢谢。” 郑万厦知道他在谢什么:方才他看似胡乱扔出的飞镖实际上是袭向苏寅的,只不过画了一个很大的弧。同时以十字刀芒逼自己出手硬扛,想要通过这种手段使自己分心。但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郑万厦最后的一退,成楼在惯性的作用下也跟着进了数尺距离,这样成楼的身体便代替了苏寅的身体,那两枚飞镖也在两人对抗之时射入了成楼的身体。偏偏成楼那时忙于抵挡郑万厦倒挂而起的一道星河,根本无法分神去应对自己射出的飞镖,所以十字刀芒瞬间黯淡。 好在郑万厦最后将剑气偏移,才没有将成楼劈成两半。不过成楼已经是输得心服口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深入虎穴 “谢谢……”成楼极为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既是为郑万厦饶自己一命,也是因为郑万厦没有拿自己手段不光彩这件事大做文章。 郑万厦神情漠然,没有理会成楼。此时郑万厦晋入了那奇妙的境界,看似茫然,实则从楼下到楼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之中。他对苏寅淡淡说了句:“走。”语气轻描淡写,却有一种无法质疑和反驳的威严感。 说完拉着苏寅从成楼身边走过,一剑劈开方才星河剑气砍出的凹陷墙壁,土木所夯的结实墙壁应声碎裂,两人猫着腰一前一后钻入另一个房间。苏寅发现郑万厦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出奇地冷静,所以选择了相信他,没有过问他想要如何逃出生天。 苏寅就这般任由郑万厦拉着,两人从另一个房间靠西窗户跃出,踩着楼层之间微微凸出的连接,楼下包围的西军发现了两人踪迹,拿出弩箭便射向两人。无数箭簇飞向两人,像是避无可避的箭幕一般,此刻两人还身处空中。 苏寅左手拿着莫邪姑娘的剑鞘,想要徒劳地抵挡一番,但是他马上就看到郑万厦行动起来,饶是此时郑万厦也没有松开苏寅的手,所以苏寅体内精纯的道家内力仍然在他体内流转,郑万厦抬手便是几道无形剑气席卷而出,漫天弩箭被吹得倒飞而回,楼下西军纷纷躲避抵挡。 这么一骚乱的功夫,郑万厦便拉着苏寅纵身一跃,直往人群之中窜去,不过他们并不是想要自己陷入包围,只见两人分别踩在两个西军士兵的肩膀上,那两个士兵刚反应过来挥起直刀来砍,两人已经再度提气而起。如是三次,便已经跳出了西军包围圈,落到了西军背后,两人再度提气,又窜上了另一栋独立的小楼。 在走廊之上左拐右拐,终于进入了二层小楼当中的正厅,一道楼梯从中间旋转着延伸而上,应该是通往三层楼的。但是两人却无法立刻拾阶而上,因为那楼梯口前有四个士兵手执长戈镇守。 士兵见了两人擅闯,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将两人拿下。看着如狼似虎扑过来的西军士卒,郑万厦却突然放开了苏寅的手,迈步迎上前去苏寅大骇,没了苏寅的内力,郑万厦还有什么战斗力吗?所以苏寅赶紧持剑鞘走上前去,生怕郑万厦有所闪失。 但郑万厦明显没有闪失,而且身法之细微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地步,往往极其细微一个动作正好能避开两柄长戈的锋芒。四名西军士兵分了两人去对付苏寅,剩下两人手执长兵器,偏偏奈何不了郑万厦,郑万厦顺着长戈宛如游鱼一般,欺近了士兵身体,然后举剑在士兵的喉咙轻轻划了一剑,然后士兵就带着不可思议和惊恐的眼神倒地了。 李莫邪的剑是把好剑,血不沾剑,所以那个士兵倒地之后脖子上的大动脉才喷出大量鲜血。剩余的一个士兵见状愤怒无比,然后被郑万厦也轻轻抹了脖子。 苏寅那边仍在和两个士兵缠斗,郑万厦一步跃上,歘歘两剑刺出,两个士兵的后脑勺便出现一个剑伤,就此倒地。 苏寅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个士兵,暗暗称奇,道:“兄弟好厉害的眼力。”苏寅之所以这么说,是他看见了郑万厦出手杀人选择的地方,喉咙动脉,这是人体很脆弱的一个部分,可以不用费力便杀死一个人;而后脑勺,郑万厦也很有讲究,乃是颅骨下方的软组织处,从这里入剑,避开了颅骨的坚硬,如同刺入豆腐一般容易。 郑万厦脸上神情还是那般漠然,但很明显的,苏寅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喜悦,说明郑万厦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神智,也就是说,现在的郑万厦,是自己在控制着这个境界,而不是这个境界在控制他。苏寅心知这位好兄弟已经完成了武道一途的极大突破,心中也为他高兴。 苏寅道:“咱们还是要去将西军百夫长杀死对吗?” 郑万厦终于点了点头,淡淡道:“洪茂死了。” 苏寅默然,郑万厦给出的理由让苏寅感到意外,原本他以为,这样做是为了给安庆坊争取防守的时间,给红叶谷争取更多时间来阻止西军的疯狂行为。没想到,郑万厦只是为了一个红叶百夫长的性命。 两人拾阶而上,在三层楼,终于见到了西军之中久不露面的百夫长,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因为三层楼上有三个人。苏寅扫视了一圈,也不能真个确定到底是谁。 三人方才已经听到了楼下的战斗之声,还以为是什么小虾米闯到了这里,没想到楼下的四个精锐士兵护卫也没有拦住他们。 其中一人道:“成楼呢?他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你们这些东西跑到了这里。” 苏寅看这人好生愣头青,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人,举起剑鞘,指着三人道:“说,谁是管事儿的?” 郑万厦却比较直接,没有问谁是百夫长,道:“都杀了便是了。”他是这么说的,也的确打算这么做,举起了剑,往前迈了一步。 另一个人一瘸一拐走了过来,道:“又是你们两个家伙?好大的口气,你们以为侥幸从成楼那里逃到此处就能杀了我们了?” 苏寅看他的身形,感觉很是熟悉,再看他一瘸一拐的,忽然间想起了谁,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苏寅还是能确定是他,道:“是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好好说说吧,为什么藏身在大望楼想要刺杀我们?大望楼到底是谁杀的?是谁把西军引入红叶谷的?谷主呢?” 连续几个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把那人都问得楞了,“真是有意思的家伙,将死之人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去地府找阎王告状吗?哈哈哈哈。”三人都笑了起来。 郑万厦神情冷漠,忽然从旁斜斜刺出一剑,直指大望楼的刺客。但郑万厦忽略了一个问题,虽然现在他仍留在那般境界之中,但是他此时没有牵着苏寅的手,所以没有内力,他的招式虽然直指对方破绽,但是他自己的速度也很慢,在敌人眼中也可以轻易破去。 那人略一侧身,便躲开了这一剑,双眼一瞪,道:“好个臭不要脸的卑鄙家伙。成强,你来把他料理了。”说完一瘸一拐向后退去。 一人走上前来,拔出一把弯刀,对郑万厦道:“小子,我可不是成楼那等废物,你们可别想着能从我手中逃掉啊。”说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弯刀。 苏寅看这模样,果然和成楼是一家子啊。赶紧上前牵住了郑万厦的手。一股精粹温和的内力涌进了郑万厦的身体,一下子郑万厦又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这种情况,还是稍微为自己正一下名,免得成强当真以为自己不是成楼对手,“你说成楼是废物,这话是对的,但是他也很不错了,能生生拖住我们兄弟这么久的时间,才让你们苟活这么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其实得感谢他。” 苏寅抬头看了旁边的郑万厦一眼,心道:一起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还挺,挺会吹牛的呢?难道是我的高深内力让他如此膨胀?这可成我的不是了呀,罪过罪过。 不理苏寅的内心戏。名为成强的那人模样与成楼确有几分相似,此时盛怒之下,更是有成楼的影子。“好,好,好!我今日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郑万厦从来不忌惮在盛怒的敌人身上再添一把火,“雪山弃徒么……能算得上翻什么浪?” 成强不再说话,心中却早已打定了主意,要用弯刀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上的血肉一刀一刀剜下来,再把两人心肝拿去喂狗,方解心头之恨。 这么想着,成强掠出身形,不是踏出,不是跃出,他的脚步是顺着厅中的地板滑出的,像是在雪山之上踩了雪橇一般。苏寅胡思乱想:莫非雪山派之人当真是教人滑雪的!? 其实成强的武功的确要比成楼高上一些,比如挥刀之时,轨迹就比成楼圆润不少,多了一丝自然的味道,而且与步法的配合也比成楼巧妙得多。他化身游蝶,身体时远时近,吊诡得紧,宛如枯叶,却能无风自动,强击过后便倏而远退,令郑万厦一时之间无法奈何。 苏寅忽然在郑万厦耳边轻声道:“你当初使的那一招扰动气流接住成楼飞镖是如何做到的?” 郑万厦经他一提醒,才发现了这个最明显的破绽,既然你能无风自动,那么如果天地狂风霎时涌进来,你能在怎么办?想到此处,郑万厦直直将剑插入虚空之中,仿佛插入实质的液体,然后手腕微转,带动剑身搅动着这闭塞的房间之中的空气,一股狂暴的气流忽然之间将窗户吹开,然后又涌入了许多太阳落下之后的清凉气流。 厅中气息大乱,成强果然神色凝重,不敢轻易再来攻。郑万厦哈哈一笑,持剑横于胸前,道:“请!”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险中觅胜机 成强神色凝重,此刻此间再不是闭塞的一方天地,风息从窗户涌入,太阳落下之后伴随着几声寒鸦啼叫,倒是有几分凉意。 成强见郑万厦持剑而立,神色漠然,显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怒火升腾,“你以为,你以为老子就靠着身法之利吗?哼!”说话间一步一步迈步走到郑万厦的面前,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三尺,成强见郑万厦牵着苏寅的手,冷哼道:“原来两个小白脸是断袖之好。”说完挥刀便斩向两人中间。 苏寅突然举起了剑鞘,用剑鞘的底端磕在成强斩下来的刀锋之上。剑鞘通体为异木所作,只有底端有一块铁片包裹。能在成强极快的刀下准确地用剑鞘上的小小铁片磕中刀锋,没有绝佳的眼力和对时机的把握绝不能为,苏寅此举已经证明了他是极了不起的人了。“要和你打的人可不是我。”苏寅摇摇剑鞘,对成强的冒犯举动有些愠怒。 郑万厦见苏寅动怒,长剑一划,莹白的剑锋在虚空之中平白掠起几点寒星,像是海水之中惊起的浪花。 成强见这挥向自己的一剑,似乎并不简单,看似要把自己逼退,实则暗藏后招,自己一退便尽数落入敌人算计。所以能避却不能避,成强弯刀从下而上斜掠而来,像是一滴水划过飞檐,漂亮地飞了过来。飞行的尽头正好便是郑万厦的剑锋所指。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郑万厦主动发起的一招攻势名为‘仙人指路’,将敌人逼退,敌人便落入了自己给指的路,步步为营,步步杀机,实在是一招十分险恶的杀式。其意不在指,而在路。但现在成强看破了刺中奥妙,反而与他硬碰硬。 郑万厦也未曾及时变招相迎,因为他也想试一试,苏寅内功的底线,所以不惮与敌人死磕。 碰撞之后,成强的弯刀贴着郑万厦的剑刃,像是真正的水滴那般流动起来,滑向了郑万厦的手腕。 郑万厦手腕微转,长剑便从一个巧妙的角度架住了弯刀。但真正的水滴是无法真个被定住的,所谓‘水无常形’。弯刀被架住一瞬之后,又迅速流动起来,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在郑万厦的剑上滚来滚去,郑万厦左支右绌。两人在方寸之间,已然交锋了有十余招。 成强久攻不入,有些急躁,忽然见到郑万厦长剑一落,露出手腕破绽。成强大喜,弯刀悄然滑落到手腕之上,想要将郑万厦手腕齐齐削下。 苏寅看着郑万厦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刚想要提醒他,成强的弯刀已经滑到了手腕之上,眼看着就是断腕之厄。这时,郑万厦嘴角微翘,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此乃故意露出的破绽。 只见郑万厦手掌握剑,弯刀刀面甫一贴住手腕,郑万厦便曲腕夹住了刀背,再动手腕,长剑划过一个弧度反向成强的手腕削去。 成强只好弃刀后退一步以保全手腕。郑万厦借机得势,自是不肯放过,往前走出一步,长剑将方才的弧线猛的延展出一只手臂的长度,成强的胸口衣襟霎时被划出一个长长的大口子,胸膛之上亦沿着衣服剑痕有一道细细的血痕。若是晚退半步,便是开膛破肚的杀身之祸。 苏寅高声喝道:“好!”郑万厦与成强的缠斗到自露破绽,绝地反击,反败为胜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但是这其中的算计心术却非同小可,对于敌人招式的预判也至关重要,倘若一环有失,此刻便是郑万厦断腕求生了。险中求胜的气魄和临危不惧的冷静缜密,才让苏寅心甘情愿地高声喝彩。 成强受伤踉跄后退之际,速度极快的一支弩箭射向了郑万厦,郑万厦只得回剑抵挡。但郑万厦弹开的那枚弩箭也有所讲究,从何处来,便又向何处去。所以那枚弩箭呼啸着飞向三人之中一直未曾开口的那人。 大望楼中的刺客见状袖袍一卷,把那人扇了一个大跟头栽在地上,从而避开了飞回的弩箭。“好俊的功夫。” 郑万厦向后一甩长剑,像是把长剑之上的污秽给甩开。 既然是为杀人而来,郑万厦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成强武功高强,实在是个大大的隐患,郑万厦刚做出了暂时息事宁人的姿态,在成强刚刚爬起来之时,郑万厦忽然放开了苏寅的手,像只兔子一般窜向了成强。 成强刚刚站起,长剑便已经从自己的胸膛进入,从后背刺出。郑万厦为了能确保杀死他,特地双手握剑,右手正握,左手反握,右手直,左手曲,所以力量是最大的,长剑没入成强的身体,接近剑柄。 惊变突起,其余两人根本没有准备,看到眼前这一幕,才知这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你……你……混蛋。” 郑万厦无悲无喜,神情漠然,将长剑缓缓从成强的身体之中抽出来。成强口中不住地流出鲜血,不可思议地看着郑万厦,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再上乘的宝剑,经历了这样的事,也不会滴血不沾,这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所以长剑此时也已经是血淋淋了,而可怕的是,郑万厦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即使他手中的长剑正在往下滴着血,即使成强的口中和胸口鲜血汩汩涌出,这样的画面很惨烈,而郑万厦有些天真的漠然很残忍。 苏寅情知此刻是郑万厦最虚弱的时候,为了杀成强,郑万厦冒险脱离了自己,所以现在的他又变成了那个没有任何内力的废人。如果剩余两个人知情的话,此刻说不定再射一支弩箭便能结果了郑万厦的性命,但两人并没有。 大望楼的刺客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无情杀死,愤怒无比,对另一个人喝道:“跟他拼了,替老成报仇。”另一个人便是苏寅他们此行的目的,那个百夫长。他领命前来攻打安庆坊,可是上头又派了成强、成楼两兄弟跟着自己,美其名曰保护自己,可是安庆坊不过三四百贼匪,怎么需要保护呢?所以百夫长认为这两人是来军中混军功的,有些裙带关系。所以这位百夫长对成强、成楼二人毕恭毕敬,企图抱上这两位的大腿。 可是现在,成强死了,上头会怎么想?关键是,成强背后的大人物会怎么想?只有抓住凶手,或许才有可能让上头网开一面。百夫长心中这般想着,听了那名己方打入敌人内部的内奸的怂恿,便拔刀向郑万厦冲过去。 苏寅大惊,想要上去抓住郑万厦的手,但是郑万厦此刻明显离那个百夫长比较近。那名百夫长毕竟是久经战阵之人,出手之时也是稳迅皆备,声势惊人。 郑万厦情知不能硬抗,想要退,一转身,后背便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郑万厦只好将长剑举起,硬生生挡住着一刀。 很激烈的碰撞声音,郑万厦应声身形一矮,原来是被巨大的力道压得单膝跪地。百夫长的直刀压下之后,郑万厦抵挡不住,所以长刀楔进了他的左肩。郑万厦惨烈的叫声响彻全场,然后郑万厦再不能保持那般境界,一瞬间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疼痛传来的地方。 苏寅只两步便跨越距离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郑万厦已经被一刀劈到地上。苏寅便探出手中的剑鞘,想要挑起那百夫长手中的直刀。不过那百夫长自己把刀举了起来,然后又重重砍下,苏寅大惊,迅速钻到刀下,剑鞘搭在双臂之上,双臂交叉替郑万厦挡下了这一刀。 百夫长这一刀饱含愤怒,所以沉重无比。饶是莫邪姑娘的剑鞘是异木所制,此时也在这一刀之下断为两截,一截在苏寅手中,一截应声落地。而长刀也砍进了苏寅的手臂,幸好有剑鞘在前头卸力,苏寅的双手才没有被齐齐斫断。 郑万厦见苏寅替自己扛下了这一刀,从苏寅背后,递出了长剑,然后贯穿了那百夫长的左胸。 苏寅见百夫长已经失去了生机,一脚把他踹开,单膝跪地不断喘气,方才还真是惊险呢。忽然意识到了此间还有一人,急忙抬头起来看,哪里有那刺客人影? 苏寅冷笑:“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原来那个刺客方才怂恿这百夫长上来战斗,自己却又从三楼窗户跳出逃命了。 郑万厦想起刚才的惊险场景,道:“幸好他贪生怕死,要不然,咱们兄弟今日可就要在这里翘辫子了。” 苏寅看着郑万厦已经不再是那般诡异神情了,心中微微安定了些,道:“刚才你为什么要以身犯险杀死成强呢?” 郑万厦想着方才的情形,暗道侥幸,道:“我只是看这个机会甚好,不能这个时候放过这个大患。” 苏寅道:“我怎么感觉你方才有些可怕,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郑万厦想起刚才的奇怪心境,居然有种嗜血的渴望,对苏寅的话存了几分重视,却道:“别多想,我连内力都没有,怎么走火入魔?”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攻心 那个大望楼的刺客又一次从三层楼跳了下去,郑万厦和苏寅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郑万厦道:“兄弟,咱们不能在此多做耽搁了,你听——” 说话间,楼下已经传来了一串密集的脚步声,看来逃下去的那个刺客已经通知了西军士兵。 苏寅看了郑万厦一眼,苦笑了一声,举起血淋淋的手臂拉起郑万厦,“走吧。” 郑万厦看了一眼苏寅为他挡刀的伤口,有些歉意,根本来不及细细查看两人的伤势,两人相互搀扶着,郑万厦忽然弯腰捡起了另一半落到地上的剑鞘,苏寅挠挠头道:“不好意思啊……” 郑万厦摇摇头,喃喃道:“还得还给莫邪妹妹呢,可不能丢了。” 苏寅将手中的另一半递给郑万厦,郑万厦接过之后拼接在一起,左手握住断裂处,将长剑插入剑鞘,如此一来就能暂时将两半剑鞘通过长剑连接起来。 苏寅到楼梯口看了一眼,楼下的西军已经蜂拥而至,苏寅道:“现在怎么办呢?”苏寅脸上却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 郑万厦看到了他脸上的自信,叹了一口气,“老兄,有什么办法就说吧,这种时候了还要藏着掖着吗?” “嘻嘻,果然瞒不过兄弟的一双慧眼。”苏寅神秘地一笑。 两个士兵率先登上了三层楼,本是如临大敌地持刀而来,但到了三层楼之后只见到两具尸体仰天倒在地上。 随后登上楼的,是大望楼中行刺之人,他的身后也跟着一票西军士兵。看来为了防止被偷袭,特地让两个小士卒来打头阵。刺客见了场中这般模样,环视了一番,对诸人道:“看来贼人杀死王百夫长两人之后就逃走了。传令下去,出现可疑人等,一律格杀勿论。”看样子,这刺客居然接管了这支西军百人队的指挥权。 郑万厦和苏寅在房梁之上相识一笑,这样一来便简单多了,抓住他,所有的问题就都能找到答案迎刃而解了。 那刺客只留下了两个士兵把百夫长和成强的尸体搬运出去好生安置,又对一人道:“去,把成楼大人叫来。” 传令的士兵屁颠屁颠去了,两个搬运尸体的士兵想要抬起一具尸体,刺客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屁股上,“两个人把尸体背走不就完了吗?怎么?嫌弃什么?他们是你们的袍泽!快点,不要磨蹭。”两个士兵不顾血污将两具尸体背上走下楼去。 苏寅指了指身下的刺客,眼中仿佛在说:“看,这个家伙真是嫌命长呢,催催催!” 刺客一瘸一拐地挪到窗边,探头出去看看自己方才跳下去的位置,咒骂道:“这两个该死的小子,已经害老子跳了两次楼了,如果抓住他们……” 话音未落,只听背后声音接着他的话问道:“要如何?”刺客身体瞬间僵住了,他十分熟悉这个声音,不就是那两个臭小子当中一个的声音吗?不过他虽然身体僵住了片刻,仍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正确的抉择,翻身欲纵身跳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如愿,因为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像拎小鸡崽一般把他拽了回来,一把掼在地上,然后一柄长剑直指他的咽喉。 苏寅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这么多次,你还想跳楼避开我们哥俩儿吗?” 那刺客咽了一口唾沫,只听苏寅继续道:“要是阁下想要叫人的话,请自便,不过我保证,我兄弟的剑一定能让你死在我们前边。”苏寅说完拍了拍郑万厦的肩膀,郑万厦手中的长剑因为肩膀的缘故微微颤动,剑尖在刺客的下颌微摆,刺客冷汗直流。只好不住用眼神示意自己会老实。 苏寅蹲了下来,“听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多,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我发现了什么不对,你会立刻死去。知道吗?” 刺客点点头。郑万厦还是没有移开长剑剑尖。 苏寅也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大望楼的人是谁杀的?” 刺客回答得很快,没有任何迟疑:“不知道。” “不知道?”苏寅已经目露凶光,郑万厦的长剑抵住了这刺客的喉结。 刺客感受到了剑刃的锋利寒冷,汗毛倒竖,再次诚恳道:“我真不知道。” 苏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剑眉倒竖,低声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刺客又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活动不下心碰到了剑尖,又是一阵鸡皮疙瘩。“昨夜五更之时,谷主来到大望楼,亲自下达了一个指令,今日无论红叶谷有任何动静,大望楼不得向外传递任何信息。收到外边望楼传来的任何讯息,也不要回答。” 郑万厦和苏寅听得一愣一愣的,为什么谷主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大敌当前,为何谷主要自绝红叶眼睛? “我本是西军细作,安插到红叶谷便是为了伺机破坏谷中的望楼体系。我早知今日队伍便要进攻红叶,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谷主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让我的计划全盘落空。大望楼中的一众侍卫有疑问又不知向谁去问,大家便都打算各自回家算了。这个时候一群人便冲上了大望楼,一路砍杀,我机灵地躺尸装死才逃过一劫。后来你们俩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是袭击大望楼的贼人来检查尸体,才冒险想要杀掉你们……” 苏寅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无法辨别此人说话真假,苏寅转头看了郑万厦一眼,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什么东西,可惜郑万厦也是紧皱眉头,一副疑惑的模样。 “此话当真?” 刺客忙不迭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怎么敢骗两位。” 苏寅又道:“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吗?” 刺客道:“他们是谷中侍卫,但我不知道他们隶属于哪位亲卫。”看到苏寅眼神,刺客便知道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他满意,“因为他们身穿的是红叶侍卫的常服,大望楼中的众兄弟没有防备,才都被杀死。” 郑万厦长剑忍不住往前递了递,在刺客脖子上刺出一个小伤口,道:“你也配叫他们兄弟?” 这刺客本来就是西军谍子,如何有资格叫红叶侍卫兄弟?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较真,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不过形势比人强,剑架在脖子上,也只好服软:“是是是,小人不配。” 苏寅继续问道:“谷主给你们下完命令,去了哪里?” 刺客道:“不知道。”看着苏寅凌厉起来的眼神,欲哭无泪,“我是真不知道啊,谷主她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从大望楼离开之后我还以为他回谷主府了呢。” 苏寅道:“好,这个问题不与你计较。方才你说你早知今日西军要进攻红叶谷?是谁将西军领进红叶谷?是从哪里进来的?” 刺客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是从西边的隐秘道路来的谷中,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 郑万厦听出了他的迟疑,挥剑在他大腿上割了一剑,道:“还不老实?” 刺客捂着大腿伤口,却又不敢大声叫出来,紧紧咬着牙关,忍着疼痛。既然郑万厦唱了白脸,苏寅也乐得唱红脸,“我兄弟脾气不大好,你最好还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刺客眼中闪烁,挣扎片刻之后,道:“能知道那等秘密的人,肯定是谷主的四大亲卫之一,你们自己想去,别的无可奉告。” 郑万厦想着这人真有意思,明摆着告诉两人他知道那人是谁,现在又不肯说,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这般想着,郑万厦又要挥剑在刺客腿上划上一剑。他故意将动作做得极慢,让这个刺客有讨饶的时间。 没想到刺客这回索性将眼睛一闭,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苏寅道:“兄弟,既然他不愿意说就算了。”那刺客闻言睁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寅。苏寅对刺客微笑道:“阁下既然不愿意将崔鸾器供出来,我们也自有办法找到证据……” 这回刺客真的彻底呆住了,道:“你们知道?” 苏寅神秘地一笑,“我想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也许去大望楼灭口的那些人,也是崔鸾器的人。不过你可得好好想想了,崔鸾器这么做是为什么?明明谷主已经自己下令让大望楼失去了作用,为什么崔鸾器还要去将大望楼的所有人都杀了?” 刺客喃喃道:“为了杀我……”这般猜想一旦确立便又有无数作证的东西被这位刺客先生挖掘出来:“好个直娘贼,为了贪掉这破红叶的莫大功劳,居然不惜用这个大望楼为老子陪葬……” 苏寅听着他抱怨,劝诱道:“既然他不仁,你何必还要替他遮掩?把一切告诉我们,我们会让他付出代价。” 刺客看了一眼苏寅,目光游移不定,表情极是挣扎。苏寅又道:“即使你不说,我们也已经知道是他,我们找到他,杀他之前给你带个话怎么样?”刺客听完,脸上的犹豫之色终于化为了豁出去的坚定,“好,我说……”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方向 郑万厦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却死活记不起梦中是什么光景。当他睁开眼时,面前是一个给自己手臂缠布条的男人。正是苏寅。 郑万厦重新闭上了眼,一方面恢复精神,一方面回想自己晕倒之前发生的事。随后重新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周围的情况。 苏寅一手拿着布条一角,嘴巴咬住布条另一头,因为太过专注所以显得有些滑稽地在打结。郑万厦发现发现光线微弱,原来夜幕已经降临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连忙把右手拿到眼前。发现剑鞘和剑都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苏寅见状,道:“还担心你这劳什子吗?我是死活掰不开你的手啊,要不然早给你扔了。” 郑万厦心中知道苏寅在开玩笑,但还是本能地将剑带鞘往怀中一藏,像是个护食的老母鸡。苏寅见状忍不住跳脚骂道:“你这家伙,为了这劳什子连命都不要了吗?” 郑万厦没有解释,这东西对他有多重要也许苏寅不会懂,但是如果弄丢了,就无法对莫邪妹妹交待了,而能不能对莫邪妹妹有个交待,对郑万厦来说真的很重要。郑万厦环视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问道:“咱们这是在哪?” 苏寅道:“随便找的一个地方,实在背不动你了,死沉死沉的……” 郑万厦这才想起自己后背的伤口,伸手去摸的时候才发现那里也已经缠了布条,从自己的后背缠到前胸。郑万厦自然明白这是苏寅帮他绑的,想着苏寅是先帮自己止血才包扎自己的伤势,心中一阵感动,忽然又想起这番动作貌似免不了要脱衣赤诚相对,又有些奇怪的感觉,便没有出言提及这件事。 苏寅活动了一下手臂,看看布条会不会阻碍自己的手臂活动,对郑万厦道:“现在问题简单多了,咱们赶紧去谷主府吧,把崔鸾器给揪出来,然后与其他亲卫一起抵挡西军。” 郑万厦凝眉不语,过了一会,道:“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或许内奸不止一个……” 苏寅道:“是不止一个,除了崔鸾器,另一个已经被我们杀了呀。你不要多想了。”苏寅以为郑万厦还是在怀疑秦离焱。 但郑万厦摇摇头,道:“苏兄,你想想,既然西军能安插一个奸细成为谷主的亲卫,那么为什么不能多安插几个?就算不是奸细,进入红叶谷的有几个是清白的人?要想收买这些人真的太容易太容易了。” 苏寅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连大望楼这等地方也被西军奸细渗透了,说明宋元吉对红叶谷打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这红叶谷中,真正心向谷主之人已经少之又少,况且现在谷主又不知所踪。“你是怕我们回到谷主府会是自投罗网的局面?” 郑万厦再次摇头,“不是。我丝毫不怀疑晋闯大哥的忠诚。他是不可能与西军勾结的。所以只要晋闯大哥在谷主府一日,谷主府就不会发生哗变。我在想,既然谷主府无恙,我们是不是应该转变个方向?比如从南市的哥舒玲珑入手……” 苏寅想了想,昨夜红叶谷的清洗中,应该说哥舒玲珑是唯一为曾遭到清洗红叶非官方势力,又已经证明了崔鸾器是西军的内奸……这两人之间很容易让人联系起来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郑万厦继续道:“还有早晨出谷之人,我总觉得这一点很奇怪,这人到底是谁,出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寅道:“万厦,咱们现在身处北市,我也不清楚到底在何方,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当时情况危急,已经回不去安庆坊了,只能带着你往这逃来了。你所说的我都懂,可是咱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再从北跑到南找哥舒玲珑了。” 郑万厦的肚子很配合苏寅的话,话音刚落便咕咕叫了起来,郑万厦老脸一红。 苏寅道:“这就是咱们目前的处境,照咱们目前这个弄法,便是铁打的身体也经受不住折腾,如果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只怕再遇到敌人之时,咱们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 郑万厦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苏寅的意见。 苏寅道:“无论哪个方向都好,咱们总要活着才能继续往下走。况且,你的娇妻还在农舍等你,你要是有个不测,要我怎么跟她交待?” 郑万厦越听越腻歪,连忙打住他:“等一下,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不测?而且也不需要你跟我莫邪妹妹交待。” 苏寅见这家伙这种时候还计较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莫邪妹妹你莫邪妹妹,谁要跟你抢了?”苏寅又想起郑万厦白日时所使的招式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忍不住问道:“你白日间打败成楼的那种武功,叫啥?” 郑万厦一脸茫然,“成楼?我没用啥招式啊,你是说我最后使的那一招吗?那招叫‘天河倒灌’,讲究的便是快……” 苏寅以为他存心藏私,神色立刻冷了下来,道:“郑公子不愿说便不说了,何必总说些有的没的来搪塞苏某?我只是觉得与我前些时日无意中所悟的一些武意有些相似……没想到阁下如此敝帚自珍……” 郑万厦听到苏寅提到武意,便已经明白了苏寅指的是自己与成楼相斗时处处占得先机的那几剑,道:“苏兄,在下方才当真不知你所言的是我的剑招。”郑万厦开始诚恳地解释:“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招式,是不成体系的,完全是我信手胡乱施展来的招式,只是误打误撞正好破了成楼的功夫而已。” 苏寅冷哼一声。 郑万厦情知又生误会,见苏寅不说话,只得从头到尾解释道:“苏兄,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白日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周围东西在我的脑海中会变得十分缓慢,所以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出他们的破绽……” 苏寅本是武痴,此时听郑万厦说得神奇,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不仅缓慢,而且我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也就是说,敌人再细微的动作我都能看见,不过要保持那样的状态极其耗费精神,而且时灵时不灵的。白日间我和成楼相斗,正是无意中浸入了这样的武境之中。” 苏寅问道:“这么说来,你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郑万厦道:“是的,就在昨夜,与晋闯大哥和莫邪妹妹一起对付西市那些家伙之时,无意之中浸入了。” 苏寅见郑万厦坦诚,便也将自己的武学经历说出:“看来咱们虽然应敌方式差不多,但原理可是差了不知多少倍。” 郑万厦大惊,道:“苏兄也能够料敌于先?” 苏寅道:“还记得初遇之时吗?那日我和师弟去到庐州便与沈萍盖还有杨峥照过面动过手了,而我断过一指,对上沈萍盖必然是有死无生的局面。后来突然也变聪明了,从敌人的动作之中便能看清他的下一步企图,仗着这个技巧才和师弟从庐州逃回扬州给你们报信。” 郑万厦想起两人当日回扬州时候,苏寅在深夜还和秦离焱有过一场交锋,原来那时苏寅的手指便已经形同残疾了。心中更加佩服,道:“看来苏兄这才是真正的料敌于先,我不过是有些小手段罢了。” 苏寅告诫道:“不过我总觉得你那境界有些不对劲,好像会影响你的情绪,你进入那个境界之时,我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感觉下一秒你便会做出我无法预料的事情来。” 郑万厦听了心中也有些沉重,两次进入那般境界,都变得很冷血,草菅人命也视同等闲,长期停留在那般境界之中,最终会变成什么样,郑万厦当真无法预料。 郑万厦又苦笑一番,似乎两次都是逼不得已才莫名其妙进入了那种境界之中,现在看来,当真是一把双刃剑啊。 苏寅看他苦笑,拍拍他的肩,道:“问题总会有解决的一天的,况且武学本身是没有差别的,只是人的善恶有差别。说不定等万厦内力恢复那一天,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郑万厦听了苏寅的安慰,心中仍然沉重,但还是故作轻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郑万厦道:“好了,现在咱们的处境已经不容咱们再乐观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赶紧赶到谷主府吧。”虽然说是不容乐观,但郑万厦脸上却丝毫不见悲观,反而洋溢着一种自信的神色。 苏寅不太懂这样的精神气质,但是心中也一阵缓和,不再绷得那么紧了,似乎从郑万厦醒来之后,苏寅便没有那么紧张了,虽然他们的处境其实没有任何变化。 苏寅道:“趁着夜幕降临,咱们就这样偷偷溜过去呗。总不能随便捡个地方都能遇到一大票西军士兵吧?” 郑万厦道:“我觉得望楼系统始终还是有用的,谷主为什么要自闭双目让大望楼不传送信息呢?” 郑万厦思维的跳跃让苏寅有些不适应。 这也是两人苦思不得解的一个地方,谷主下了那般命令之后便离奇失踪了,像是把红叶谷拱手让人一般。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逃啊逃 刺客开始道来:“我叫吴阿满,五年之前入的谷……” 郑万厦打住他的话:“不,我们不需要你将故事重新讲一遍,你把我们想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郑万厦与苏寅方才在大梁之上听得真真的,这人方才已经遣人去寻成楼了,若是再拖延一会,成楼来了,苏寅与郑万厦安能轻易离开? 自称吴阿满的刺客道:“可是我不知道你们想知道的是什么东西啊。” 苏寅道:“少废话,我问什么,你老实回答就行。” 看到吴阿满点点头,苏寅开始问了起来:“崔鸾器是怎么知道红叶谷西边的道路的?” 吴阿满道:“每一次谷主外出他都跟踪谷主。崔侍长的隐匿功夫极好。”似是又怕苏寅与郑万厦不肯相信,吴阿满特地加上了一些补充说明。 苏寅:“这支百人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苏寅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绕道袭击谷主府这个目的。” 看着苏寅炯炯有神的的双眼,吴阿满情知无法隐瞒,便竹筒倒豆子般和盘托出:“一明一暗,明着这些士兵是为了攻破安庆坊,绕道对谷主府完成合围;暗中则是由成楼成强负责,把石脂运到谷主府后方,最大程度地烧毁谷中坊市,摧毁谷主府后方道路。” 郑万厦忍不住指责道:“恁地狠毒?!” 吴阿满求助一般看向苏寅,弱弱地说:“这可都是你们要我说的……” 苏寅继续问道:“崔鸾器现在还留在晋闯侍长身边,他还有什么目的?” 吴阿满道:“这个不知道了,他与我是两条不同的联络线,对于他的任务,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又恨恨地抱怨道:“所以在大望楼之上才着了那恶贼的道……” 苏寅回头看了一眼郑万厦,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要问的。郑万厦心中的疑问很多,但是最迫切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所以便对苏寅摇摇头。 吴阿满道:“既然两位没什么要问的了,快走吧,待会成楼来了,两位想要脱身就难了。” 郑万厦都气乐了,“嘿,你这家伙……”但苏寅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说的对,咱们真的该走了。” 郑万厦便回剑归鞘,吴阿满嘱咐道:“可别说是我说的啊。”苏寅一掌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吴阿满应声倒地。 苏寅看着倒在地上的吴阿满,道:“把他杀了吧。” 郑万厦已经将剑还了鞘,他没有打算出手杀了这个人,但是郑万厦看着苏寅不容置疑的目光,便明白了,两人如果想要继续往前追查,便不能把这里的事情置之不理。如果两人去了谷主府,在吴阿满的率领之下,西军突破了安庆坊,然后把红叶谷的半个坊市都给烧了。对他们来说,这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所以吴阿满必须杀。 正因为郑万厦明白了其中的非此即彼的逻辑,所以他也没有迟疑,再次抽出长剑,在吴阿满的脖子上抹了一下。鲜血汩汩而流。 郑万厦有些麻木,今天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那颗无尘的道心也不禁颤动起来。苏寅一脸平静,道:“好了,现在我们还得用一下吴阿满教给我们的方法了……” 郑万厦听完,不明白苏寅是什么意思。只见苏寅从吴阿满脖子上沾了不少鲜血涂在脸上,一边重复这样的动作,一边对 郑万厦道:“还愣着干什么?咱们的事来没完呢,得把成楼也给杀了,否则……” 郑万厦这才明白苏寅的意思,装作尸体,伏击成楼,这样这支两百多人的西军便彻底没有主心骨了,他们那狠毒的计划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了,苏寅和郑万厦才能有时间从容地去将崔鸾器揪出来。 郑万厦也开始蹲下身子,伸出手从吴阿满的脖子上抓了不少鲜血,涂在自己脸上,诡异妖艳,无法形容…… 成楼听说自己的哥哥成强和百夫长都已经死去的消息,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在传令士兵的带领下登上了三层楼。只见场中躺着三具尸体,一具仰天,脖子上还在往外流淌血液,成楼认得这是西军安插在红叶谷的谍子,因为在之前,这人便已经证明过自己的身份了。两具伏地,衣袍都被鲜血浸泡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所以也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成楼对传令兵道:“你不是说吴大人有事找我吗?怎么他现在已经死了呢?” 传令兵冷汗涔涔,单膝下跪道:“属下不知,属下离开之时,吴大人还好好的。” 成楼走过去,想伸手摸摸吴阿满脖子的血液,通过血液温度确定吴阿满死去多少时候了。他发现血液还温热,断定吴阿满应该死去不久。看着两具靠在一起的尸体,一边迈动脚步走过去,一边向传令兵问道:“这两具尸体又是谁?” 不待传令兵回答,成楼忽然身形暴退。与此同时,一道凌厉剑气与他擦身而过,成楼身后的传令兵顷刻殒命。 两具尸体从地上爬起,苏寅开口道:“不愧是雪山弟子,反应真的很快了。” 成楼方才看到了尸体压住的一角剑鞘,他认得那块铁皮,所以他知晓了两人身份,所以才在最短的时间里避开了那杀身之剑。眯着眼睛道:“你们两个小子好不知死活,闯下这泼天祸事还敢在此逗留,莫非你们真的以为能将我这三百亲兵尽数杀死?”之前成楼在存放石脂的宅楼之中已经惨败给了郑万厦,所以此时不愿单打独斗,扯上三百士兵,想要将两人吓跑。 郑万厦道:“你觉得我能不能在你的士兵爬上三层楼之前杀了你?” 成楼看着浑身浴血的两人,此刻郑万厦展颜发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更像是地狱的恶鬼,令人头皮发麻,想起这两人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怕自己的哥哥与百夫长,还有现在躺在地上的吴阿满都是这两人所杀。饶是成楼,也不禁直冒冷汗。 但听了郑万厦的话,还是觉得被小觑了。抽出弯刀,高声喝道:“来人,贼人在此。”然后对两人冷笑说道:“现在可没有石脂了,你们俩还能怎么逞凶?” 郑万厦冷笑回应:“一招取你性命。”说完便持剑在前,准备刺向成楼。 成楼严阵以待,看着郑万厦这般阵势,心中只能暗暗祈祷自己能挡个招,等楼下的士兵上楼来再一起对付这两人。 但是郑万厦手中的锋利长剑并没有如期而至,郑万厦和苏寅趁着西军士兵登楼的这个时间差里,破窗而出,只留下了一脸愕然的成楼站在原地。 破窗遁走的两人的话轻飘飘地传入成楼的耳朵:“你的脑袋暂且寄存在你这里,望君慎言慎行,否则后果自负。” 成楼脸色阴沉,紧紧攥着弯刀刀柄,看起来愤怒无比,但是心中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底生出的侥幸心理令成楼更加愤怒,无论如何,对敌人的恐惧对一个武者来说,都是不光彩的。 所以在楼下的西军涌上来之后,他骂道:“一群废物,来得这么慢,老子已经把两人打伤了,从窗户跑了,现在还不赶紧去追。” 郑万厦和苏寅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两人都身负不同程度的伤。更关键的问题不是外伤,而是精神,郑万厦已经连续两日没有休息过了,今日又经历了连番争斗,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若非苏寅现在强行往他体内注入内力,只怕郑万厦已经晕厥过去了。 苏寅架着郑万厦跃出窗外之后,郑万厦已经身体瘫软,再无一丝力气了。苏寅暗叹一声:唉,既然早些时候你给我做了垫背,现在我也还你一次吧。于是在将要落地之时把郑万厦搂在怀中,后背向下往地上撞去。 所幸只有三层楼那么高,苏寅又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卸了不少力,落地之时没有受到多大的震动。苏寅背起郑万厦便往红叶谷奔去。不过他可没有蠢到直接从西军阵地突破过去。 搭在苏寅背上的郑万厦手中紧紧抓住莫邪姑娘的剑和鞘,苏寅嫌耽脚绊手,想要从郑万厦手中夺过来。没想到郑万厦虽然晕了过去,双手却抓得出奇得紧,甚至在感受到有外力想要抢他手中的东西之后,两只手臂弯绕过苏寅的脖子,双手紧紧抓住了剑和鞘。 苏寅无奈,只得由他去了,背着他往北方奔去,那里正是早些时日计划攻打西军之时郑万厦与苏寅规划的路线。只不过现在成了两人逃命的最好路线。 命运的乖张离奇当真令人难以捉摸。苏寅这般想道。不由得骂道:“这小子看着高高瘦瘦的,怎么这么重?”苏寅连翻白眼也奈何不得郑万厦,郑某人现在晕过去了像头死猪一般,哪里理会得苏寅怎么想他。 苏寅继续碎碎念:“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家伙?明明啥都干不了,还这么逞能……”苏寅说完有些心虚,毕竟此行的成果大部分貌似都是郑万厦所取的。不过苏寅还是不甘心,那又咋了?他的功劳,少说也得有我一半吧?不,三分之二。 待人高冷的苏寅今日也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胁,此刻郑万厦晕厥,更是背负了两人性命的重托,为了不让自己在此之前崩溃,只能不断用这种看起来幼稚的方式激励自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坦诚以待 苏寅问道:“这么说来,你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郑万厦道:“是的,就在昨夜,与晋闯大哥和莫邪妹妹一起对付西市那些家伙之时,无意之中浸入了。” 苏寅见郑万厦坦诚,便也将自己的武学经历说出:“看来咱们虽然应敌方式差不多,但原理可是差了不知多少倍。” 郑万厦大惊,道:“苏兄也能够料敌于先?” 苏寅道:“还记得初遇之时吗?那日我和师弟去到庐州便与沈萍盖还有杨峥照过面动过手了,而我断过一指,对上沈萍盖必然是有死无生的局面。后来突然也变聪明了,从敌人的动作之中便能看清他的下一步企图,仗着这个技巧才和师弟从庐州逃回扬州给你们报信。” 郑万厦想起两人当日回扬州时候,苏寅在深夜还和秦离焱有过一场交锋,原来那时苏寅的手指便已经形同残疾了。心中更加佩服,道:“看来苏兄这才是真正的料敌于先,我不过是有些小手段罢了。” 苏寅告诫道:“不过我总觉得你那境界有些不对劲,好像会影响你的情绪,你进入那个境界之时,我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感觉下一秒你便会做出我无法预料的事情来。” 郑万厦听了心中也有些沉重,两次进入那般境界,都变得很冷血,草菅人命也视同等闲,长期停留在那般境界之中,最终会变成什么样,郑万厦当真无法预料。 郑万厦又苦笑一番,似乎两次都是逼不得已才莫名其妙进入了那种境界之中,现在看来,当真是一把双刃剑啊。 苏寅看他苦笑,拍拍他的肩,道:“问题总会有解决的一天的,况且武学本身是没有差别的,只是人的善恶有差别。说不定等万厦内力恢复那一天,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郑万厦听了苏寅的安慰,心中仍然沉重,但还是故作轻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郑万厦道:“好了,现在咱们的处境已经不容咱们再乐观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赶紧赶到谷主府吧。”虽然说是不容乐观,但郑万厦脸上却丝毫不见悲观,反而洋溢着一种自信的神色。 苏寅不太懂这样的精神气质,但是心中也一阵缓和,不再绷得那么紧了,似乎从郑万厦醒来之后,苏寅便没有那么紧张了,虽然他们的处境其实没有任何变化。 苏寅道:“趁着夜幕降临,咱们就这样偷偷溜过去呗。总不能随便捡个地方都能遇到一大票西军士兵吧?” 郑万厦道:“我觉得望楼系统始终还是有用的,谷主为什么要自闭双目让大望楼不传送信息呢?” 郑万厦思维的跳跃让苏寅有些不适应。 这也是两人苦思不得解的一个地方,谷主下了那般命令之后便离奇失踪了,像是把红叶谷拱手让人一般。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苏寅跟随着郑万厦的思维,道:“既然是谷主下的令,我想自有他的道理吧……”苏寅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没有什么说服力,他也无法理解谷主为何做出这般安排。 郑万厦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觉得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寅在想的却是郑万厦这番问话背后的含义,也就是说,郑万厦到底想要说什么,或者说得出什么。苏寅道:“我比你只早来一日,与谷主以往也是素昧平生,对谷主的了解仅限于秦离焱所说。秦离焱口中的红叶谷主是个神秘的武功高手,他手段强硬,在过去的十年里用其铁腕风格稳定红叶;并且颇有心计,在内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镇压各股势力,在外积极取得秦钊的支持,内外两个方面都保证了自己地位的稳固。怎么看都有一副枭雄之像,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的确不能小觑。” 苏寅想了想,又道:“如果说这个谷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话,嗯……他和边军关系很不好吧,毕竟军方对这个地方坐大的势力很忌惮。” 郑万厦道:“也就是说,谷主白手起家,建立起了一个可与军方、朝廷相对抗的庞大势力。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有心为之,怎么可能粗疏至此?西军都在红叶摆开阵势了,还不知云游何方。” 苏寅道:“你觉得,谷主其实在看着这一切?你的意思是谷主在背后导演了这一切?”苏寅为自己这猜测感到震惊,“那他图什么?自己把自己创立起来的东西一手毁掉?” 郑万厦摇摇头,“苏兄,你误会了,我不认为谷主叔叔会对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红叶谷有什么想法,也许,他是在试探一些东西,比如说秦钊的态度,比如说宋元吉的态度,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咱们这种层次能够想到的。” 苏寅道:“你与谷主早就相识?” 郑万厦道:“你我共经患难,不应该苏兄的。红叶谷谷主,是我父亲的身边的贴身侍卫。” 苏寅剧震,“令尊是?!” 郑万厦坦诚道:“家父郑纬地。” 苏寅道:“原来万厦你是郑纬地将军的子嗣。” 郑万厦点点头,道:“当年我父亲死后,他便只身跑到红叶谷一手建立了这片世外桃源,他和西军关系不佳,是因为当年我父亲的死,与宋元吉有些关系,而宋元吉已经成了西军的一把手。” 苏寅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谷主会不会是想把宋元吉引到这里,然后亲自把他杀了?” 郑万厦摇摇头,道:“我想应该没这个可能,谷主在昨夜亲口告诉过我,宋元吉的事由我自己去解决;况且此次进犯红叶谷,应该轮不到宋元吉亲自前来,毕竟防守西戎才是西军的主要任务。” 苏寅听完,点点头,“无论谷主作何想法,咱们只要做好该做的,就好了。” 郑万厦发现有些想不透林叔叔的想法,郑万厦甚至觉得这个林叔叔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不一定对郑万厦有害,但是,这种被隐瞒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不好意思各位,最近三章顺序有些问题,给各位添麻烦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只道人心藏龙虎 晋闯听到禀报的时候,憔悴凝重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对跪在地上禀报的那名红叶侍卫确认道:“郑兄弟和苏寅公子吗?” 那侍卫知晓此刻正是红叶存亡的危急时分,所以上峰才会又确认一遍吧。所以便不敢肯定地回答晋闯,嗫嚅道:“那两人的确是自称郑万厦和苏寅,他们还要求单独见晋侍长……” 晋闯道:“快快让他们两个进来。”那侍卫领命去了。 稍顷,晋闯便被两人的模样惊呆了。晋闯知道两人重新杀回红叶谷不易,不过也没想到居然不易到了这般地步。现在两人身上衣服没有一寸是干净的,全都染上了血污。对比尤其明显的是苏寅,他之前穿的一袭白衫,温文尔雅,形貌昳丽,此时却破衣烂衫,浑身血污,鬓角的两绺本应极有仪态的长发此刻也被血粘在了一起,像是两根在臭水沟里打滚的脏布条。 至于郑万厦,也是完全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脸上头上也尽是血污,眼中神色黯淡,疲惫之极。 晋闯道:“两位贤弟,辛苦了。”晋闯连忙将水壶递给两人。战争之时,一切从简。 郑万厦接过水壶,也不计较,仰头直接将壶嘴举在嘴巴之上,一股细流便从湖中汩汩流出,灌入郑万厦口中。只见郑万厦的喉结上下滚动几次,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壶嘴之上的水流才断掉。郑万厦抹抹嘴,甘之如饴,脸上疲惫一扫而光,然后将水壶递给苏寅。 苏寅接过水壶之后,也是如同郑万厦一般做派,晋闯看着两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俩家伙,现在哪里有半分剑侠风采了?跟街面上的莽夫粗人饮水解渴有何区别? 郑万厦趁着苏寅喝水的时候,对晋闯道:“晋大哥,万厦有负重托,没有将谷主寻回。” 谷主一天未曾露面,想必晋闯也知道他失踪了,倒是未曾责怪郑万厦,道:“我事先也不知道谷主不在红叶谷,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和弟妹离开我的身边了,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对了,弟妹呢?” 郑万厦简略地说了一番:“我担心莫邪妹妹遇到危险,把她留在了红叶谷农区的一户农妇家中。”然后又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晋大哥,我要给你说一件要紧的事。我和苏兄在返回红叶的时候,抓住了一个混入红叶的内奸,据他交待,是崔鸾器把敌人引进红叶谷的,崔鸾器是西军的谍子,你要当心他啊。” 晋闯沉吟片刻,道:“我今日也一整天没有见到崔鸾器那厮了,看来他真的有问题……” 郑万厦闻言,却有些疑惑,道:“他没在你身边?可是我们捉到的那个奸细明明说他在谷主府的。”郑万厦心思电转,事后郑万厦还问过苏寅为什么当时苏寅能够猜出内奸是崔鸾器。苏寅回答他:“我只是把我们推测嫌疑最大的人随口说了出来诈他一诈,没想到真的是崔鸾器。” 晋闯摇摇头,“昨日我和秦离焱小哥去了西边,其他亲卫都去处理各自的事了。今日出事以后,陈光启和徐鹤先后回到了谷主府一起戍卫。只有谷主和崔鸾器不知所踪。” 苏寅微微皱眉,“秦离焱也没有回来?” 晋闯这才想起秦离焱这茬子事来,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这件事情了,秦小哥那里恐怕已经是四战之地了,我倒忘了派人去接应他……” 苏寅只是担心秦离焱也有背叛红叶的嫌疑,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自己与秦离焱一同前来,便也有洗不清的嫌疑了。此刻听晋闯并未怀疑秦离焱,心中稍定,道:“晋侍长不必担心,我看秦离焱武功高强,为人机变急智,就算西崖被攻陷,他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危。” 晋闯正色道:“秦小哥武功高强是他的事,咱们红叶谷向来没有抛下袍泽,忘恩负义的行径。这样吧,我亲自组织一支敢死队,秘密进入西崖去搭救秦小哥。” 郑万厦阻止道:“这可使不得,晋大哥,你还得留在此地坐镇大局。”除了晋闯,现在郑万厦都已经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晋闯却不知其中原委,道:“无妨,我离开之后,陈光启和徐鹤都有独挡一面的能力,有他们坐镇谷主府就没有问题。” 苏寅也劝道:“晋兄,谷中形势复杂,尤其是现在,当真离不了你。” 晋闯这下也想起了郑万厦和苏寅是单独见的他,看来在他们两人的调查之中,陈光启和徐鹤也有些问题。晋闯是个直性子,道:“两位兄弟既然信任我晋闯,就不用藏着掖着的,你们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苏寅道:“早晨的时候,有人趁我不备偷偷从红叶东边出了谷。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后来我与万厦兄弟一路追查,更是发现了很多疑点,比如一直没有运转的大望楼,便是谷主下的命令……” 郑万厦抬手制止了苏寅的话,因为谷主下令停止大望楼运转这件事也是吴阿满告诉所说的,既然他说的一件事有假,其他的事也很可能不是真的。而且吴阿满居然能将计就计,把错误的消息传递给两人,可见机心实在不浅,如果再有其他错误信息误导了众人思路,恐怕会耽误更多的时间。便道:“这也是吴阿满所说,现在想来应该当不得真。” 苏寅想了想,的确有道理,当时苏寅与郑万厦就曾经纠结过谷主为什么要自闭双眼,如果是吴阿满有意欺骗的话,说明谷主根本没有下过这个命令,这个疑点也就能解释清楚了。苏寅感叹道:“当时那般情况下,吴阿满还想着反将咱们一军,这个人好险恶啊。” 郑万厦却道:“也是正常,本来咱们也没有打算放过他,无论是真是假都得接受这一个潜在的风险的,怪只怪咱们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苏寅点点头,郑万厦说得在理。 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谁去把秦离焱弄回来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离火再现 晋闯站到那幅挂在大厅之中的巨大地图面前。敌我兵力多寡,部队兵力分配像是一个个会动的红点一般在地图上直观地呈现出来,西崖像是一块被海潮包围的礁石,可以想见在西崖奋斗的红叶侍卫处境有多么艰难。 晋闯心中斟酌着西崖的战略地位,西崖西临深涧,东抵红叶西市,若是放在其他时候,是红叶赖以防守西边敌人的最好天险。可是今日敌人从其他道路进入了红叶谷,从谷中进攻西崖反而方便得很,距离西军入谷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实在不知道西崖的情况如何。就算强行派兵抢回西崖也已经失去了它的战略作用,得不偿失。 晋闯现在算得上是整个红叶方面的第一统帅,所以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些,再怎么说,也要坚持到谷主回来,还给他一个完好的红叶谷。 正在晋闯左右为难的时候,苏寅道:“要不然就我去吧,晋大哥镇守红叶,万厦需要好好休息,其他亲卫咱们又不能完全信任,我本是和秦离焱一起来的红叶谷,事到如今,也只有我比较合适了。” 郑万厦道:“苏兄也需要休息。” 晋闯道:“我和陈光启那家伙关系不太好,但也都是公争,并非私怨。在我看来,陈光启这个人挺可靠的,为什么你们俩对他们这么不信任?” 郑万厦道:“晋大哥你告诉过我陈光启是负责谷中商业交易和入谷人员记录的,红叶混入了这么多内奸,他便是我第一个要怀疑的对象。徐鹤与晋大哥私交也不深,坦白说,不了解一个人便怀疑他,这很不讲道理。但是——”郑万厦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凌厉,“凡事都要朝着最坏的方向打算,既然一个亲卫可以被收买,其他亲卫为什么不能被收买?在红叶谷中,咱们能信任的人实在不多了。” 晋闯有些不高兴,感觉郑万厦这话有失偏颇,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这一竿子打死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脸上浮现询问神色,道:“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郑万厦却没有想过,他虽然发现了问题,可是还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那一步,一拱手道:“小弟初来乍到,不熟悉现在情形,怎么好妄下结论?” 晋闯的眉头微挑,有些不愉。苏寅道:“现在这种情况,我是最合适的人了,晋侍长,请你不要犹豫了,让我一个人去就行,如果秦离焱没有死我将他带回来,如果他牺牲了,我也会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苏寅的话音刚落,一阵大笑从厅外传来,来人中气十足,像是一个豪侠一般,“不用苏寅去搬我的尸体了,我秦某人自己回来了。”话音刚落,一阵风声裹挟着一个身影窜入了大厅之中,一人负手昂首卓立在大厅正中。 来人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眸子中宛如精光乍现,环视一圈,拿起了水壶,昂首便灌了几大口水。不过显然他没有什么节约用水的意识,茶壶的出水量显然大于这厮的入水量,一道很简单的计算题,多余的水便顺着这厮的嘴角流出,从脖子上滚落,然后前襟湿了一大片。 晋闯看着这厮故作豪迈的模样,忍不住腹诽道:“又不是喝酒你还漏这么多。” 秦离焱终于喝完了,半个茶壶的水都让他给糟蹋了。他拂袖揩净嘴角的水,感叹道:“好水!”弄得晋闯忍不住附和道:“海量!” 秦离焱哈哈大笑,一一叫道:“晋侍长!苏少侠!郑兄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众人见他面上无数血污,头上黑发粘在一起,甚至还滴着血。郑万厦了解这位故人,越是艰难的境遇中,他越能生发出蔑视天下的豪气,看来,他能从西崖闯出来当真不容易啊。 秦离焱抓住了郑万厦的手,把手上的血顺势擦到了郑万厦的袖子上,结果越擦越污,嘟囔道:“郑兄弟,怎地一些时日不见,你就如此不讲究了,身上都脏成什么样了?”然后嫌弃地又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手掌,可惜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万厦没想到与秦离焱再次相见,两人都是这般落魄模样,两人还真是天生犯冲呢。郑万厦笑道:“还是阁下讲究,在下自愧不如。”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都仰天长笑起来。毕竟都是男人,曾经一起经历过患难,今日相见又各自遇险,都有劫后余生之感,所以便一笑泯恩仇了。 晋闯看着三人,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们仨还是去换身衣服吧,湿糊糊的穿在身上也不好受吧。”唤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带他们下去换身衣服。” 秦离焱道:“晋侍长,你能不能先告诉在下,为啥敌人是从东边攻上西崖的?” 看来秦离焱还不知谷中之事,他从西崖硬生生闯到此处不知吃了多少苦,此刻见机自然要问个明白。 晋闯道:“秦小哥不知,我晨时回谷,西军便已经杀了进来,我在西市与西军周旋良久,才等待着红叶援军集结,谷主府为依托,形成了对峙之局。这不,刚刚还想着派人去西崖救助阁下呢。” 秦离焱道:“谷主呢?” 晋闯没想到秦离焱抓问题抓得如此准确,苦笑道:“谷主至今不知身在何方。” 秦离焱道:“怪不得许多红叶侍卫都各自为战,原来谷主在这种时候失踪了啊,不是秦某多嘴,这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晋闯敬重谷主,所以有些不喜,道:“也许谷主自有安排。” 秦离焱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有侵略性,郑万厦却知道,秦离焱就是这样,像一团火,照亮别人的路也容易灼伤别人。“既然如此,找到谷主便可以抵定大局了对吧。” 晋闯惊喜道:“你能找到谷主?” 秦离焱神色坚定,“只要肯找,一定能够找到的。”郑万厦翻了翻白眼,果然,说了等于没说。 苏寅道:“怕是没那么好找,我和万厦从红叶谷西找到此处,寻了大半个红叶谷,都没有谷主踪迹呢。” 秦离焱问道:“苏寅?你怎么会在这里?西边没有战事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君子一言 “你怎么在这里?西边没有战事吗?”秦离焱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如此质问苏寅。 郑万厦替苏寅辩解道:“是我去将苏寅找回来的,刻下敌人都聚集在西边,不必浪费人力守着东边那条绳索。” 秦离焱道:“万厦你糊涂!西边敌人已然入谷,若是东边出谷的道路再被敌人占去,此间战事一旦失利,我们将退无可退。”这些话秦离焱早在昨日便在此间说过。 晋闯坐镇谷主府,怎么能允许秦离焱这种打击士气的话随意蔓延呢?所以他轻声咳了两下,好整以暇,道:“秦小哥多虑了,虽然红叶谷已经被敌军攻破,但是晋某可以保证,一谷主府为线,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条性命。” 秦离焱微微冷笑,“哼,只怕西军每前进一步,红叶谷的侍卫也要付出只多不少的代价吧?”看着晋闯愠怒的脸,秦离焱道:“晋侍长不要以为这里是红叶谷的主场,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可以供你挥霍,当伤亡到达某个临界值的时候,便是你,也弹压不住底下士兵的叛乱。”他顿了一顿,又道:“红叶,必将亡于内乱!” 郑万厦一把拉住想要拔刀的晋闯,劝解道:“行了行了,秦离焱,咱们是来想对策襄助红叶的,不要在这种时候做意气之争。” 苏寅也道:“秦兄,你少说两句吧,现在共御外敌才是要紧事。” 晋闯见郑万厦和苏寅都在劝,也知晓了其中的道理,自己身为主将,这种时候更加不能自乱阵脚才是。晋闯心胸广阔,随即便两手抱拳,对秦离焱道:“秦小哥远来助我红叶,晋某代红叶阖谷谢谢你。” 秦离焱还了一礼,连道不敢当。两人就此和好。 郑万厦道:“秦兄,据我所知谷主和令尊互为盟友,宋元吉举大兵来犯,朝堂之上秦阁老就没有给他施加压力吗?” 秦离焱道:“万厦兄弟有所不知,我离家多时,自然不知道朝中局势和父亲动向。红叶有难也是从蜀山的信中才知晓。” 郑万厦其实很想一股脑地向秦离焱问清楚关于他的很多问题,但是还是忍住了,毕竟那些问题都有些敏感,现在红叶谷可禁不起内乱。想到这里,郑万厦看了秦离焱一眼,暗暗计算这个家伙的破坏力。 苏寅道:“秦兄,既然同是来襄助红叶,就不必拘泥过去的小小恩怨了。万厦可是现在还没有内力呢……” 秦离焱倒是承认得大方,皱着眉看着郑万厦道:“万厦兄弟,这个可有点麻烦,我没有破解之法……”难得的是秦离焱说到后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郑万厦皱着眉问道:“你干的你不知道怎么弄?”这也难怪郑万厦着急,这许多时日以来,郑万厦都因为身无内力遇到了多少危险了?最重要的是,如果迟迟不能获得曾经的力量,便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所以郑万厦有些急。 秦离焱没有说话,沉默一会之后,两手一摊,做了一副无奈的模样,任君宰割。 郑万厦虽然着急,还是被这个无赖的家伙气笑了,“你这厮,还真是混账啊。” 秦离焱向郑万厦投去一个没办法的眼神,道:“没事,万厦,等此间事了我一定帮你彻底解决你身体的问题。” 郑万厦心中腹诽,“我没有内力此间事了还能活下来吗?”不过他终究是没有把心里这番话说出来,反而认真地看着秦离焱,道:“敢请教秦兄一件事,能告诉我当初是为什么吗?” 秦离焱哈哈大笑,“还能因为什么?兄弟你太优秀了,我这个人心胸又没那么宽广,就做了些小手脚,也好让我不被你的光芒刺瞎啊。” 秦离焱明显在遮掩,但郑万厦也无意追究,事情总有个水落石出的一天,现在是在不是和他闹掰的时候。 苏寅觉得秦离焱未免太不爽利,都已经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秦离焱还是有心遮掩,只怕他的目的真的没那么简单。 晋闯道:“我兄弟的伤是你干的?” 秦离焱看着突然杀气腾腾的晋闯,道:“是。不过我一定会为他解决的。” 晋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刀来,在秦离焱脸颊上划了两刀。郑万厦和苏寅一惊,秦离焱抬手阻止郑万厦和苏寅上前,不闪不避,任由晋闯的朴刀在自己脸上纵横。 两刀之后,晋闯收刀站立,目中寒冷,道:“这就当是利息吧。如果你没有信守诺言治好我兄弟,我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取你性命。” 秦离焱的脸上出现了两道刀疤,伤口不宽,但是有些深,血液先是浸透了皮肤,然后才流出豁口,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在地上。秦离焱道:“他可不光是你兄弟,也是我秦离焱的朋友,既然我说了会为他解决,就一定说到做到。” 晋闯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秦离焱抬手擦掉下巴上和脸颊上的血液,之时袖袍本就染血,此时一扒拉,半张脸都是血淋淋的,可怖极了。秦离焱似乎一无所觉,道:“晋侍长,现在我想知道,红叶谷中的可用之兵有多少?还有,对西军此次的部署,你们了解多少?” 晋闯淡淡道:“红叶谷四市总兵力应该有两万,但是南市的侍卫迟迟没有集结过来,可能再南市与西军发生了战斗。所以守卫谷主府的侍卫是有一万五。此次率领西军犯我红叶的是西军的千牛将军常潼,此人号称宋元吉的左膀右臂,是个很棘手的人物……” 晋闯说完,秦离焱却还觉得不够,道:“常潼么……的确棘手,晋侍长,西军总共多少人来犯?” 晋闯道:“白日到现在,就一直在战斗,战死的红叶侍卫都没有来得及统计,我看敌军死伤也不少,此时约莫还能剩下五千的完整战斗力。” “五千……”秦离焱在心中默默算着。西军不愧是帝国的精锐之师,居然能以三分之一的数量压得红叶谷军抬不起头。 郑万厦却想起了一个更加不妙的事情:“西军在南市,似乎想要有大动作……”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哥舒 “西军在南市,似乎想要有大动作……” 郑万厦的话让苏寅猛然惊醒,是啊,还有南市的问题没有解决,光急着来给晋闯说崔鸾器的事,却忘了南市的安庆坊的战事。那处虽然只是红叶保卫战中的一簇不起眼的小战火,但是总让人很在意。苏寅道:“晋侍长,我和万厦在南市安庆坊的西军阵地中发现屯了不少石脂,石脂燃烧剧烈,只怕若是西军从那里纵火,整个红叶谷都会化为灰烬。” 秦离焱惊声问道:“什么?石脂?” 郑万厦道:“莫非你知道他们的目的?”郑万厦习惯了神秘的秦离焱什么都知道,所以见秦离焱如此反应便出口问道。 秦离焱摇摇头,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晋闯沉吟道:“此事倒的确是不可不防,没想到西军仅仅来了五千人还能有余力悄悄运进这等危险东西。” 郑万厦道:“晋大哥,还不明显吗?若非在谷中有手眼通天之人做内应,哪里能真个这般来去自如?在红叶侍卫的眼皮底下运进那么多石脂?” 晋闯想了想,道:“石脂存放在南市,看来崔鸾器真的是内奸。”晋闯狠狠拍在一张木几上,道:“好个崔鸾器,我早知你不是好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西军的内应。”对着那张悬挂的地图,道:“日后我定当手刃此僚。” 苏寅道:“我和万厦寻遍了红叶也没有找到崔鸾器,看来他应该是在西军的阵营之中去了。” 郑万厦道:“苏兄莫要轻下结论,早晨不是有人出谷吗?会不会是崔鸾器?” 晋闯听到两人猜测,感觉都有些道理,一时之间也不知崔鸾器到底身在何方。道:“我派去镇守安庆坊的那支小队本来是联络南市侍卫,避免被西军绕后,没想到倒是让他们撞上了西军的主力……” 郑万厦道:“晋大哥放心,那支小队撞上的应该不是主力,不过是支二百余人的队伍。而且首领也已经被我和苏兄斩了,洪茂的小队一时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晋闯皱着眉,问道:“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石脂此等能对红叶谷造成巨大破坏的东西,没道理只让一支两百多人的小队去押送吧?” 一旁久不说话的秦离焱道:“恐怕是想掩人耳目,悄悄行事吧。” “嗯?”三人同时疑问。 郑万厦道:“秦兄,你想说什么?”郑万厦一直觉得西军只是想用石脂将红叶烧尽,但是却没有真个细细想过这些疑问。 秦离焱道:“帝国的火器能够造成的最大破坏,能有多大你们可能不太清楚,一匹骏马也就是两三枪的事。但是,还有一种东西的威力比火药威力更大,它产生的爆炸能够开山断海,一点都不夸张。” 苏寅听完他的描述,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秦离焱道:“便是石脂了。” 郑万厦道:“石脂易燃,却没听说过会炸啊。” 秦离焱道:“说起来这是西戎的法子了,不过操作难度有些大。我能知道也是因为宋将军入京之时去拜访我父亲,他对我父亲所说,我从旁听了。” 晋闯是一个指挥的将军,所以此时听了众人的话,提出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秦离焱只知石脂用某种方式释放,威力巨大,对于西军的真正想法又怎么会知道?只得摇头作不知之状。 晋闯双眉都快拧在一起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敌人真有那么危险的武器,对于红叶谷来说,是一个浩劫。晋闯在思考敌人的真正目的,无果,只得唤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去,将陈侍长和徐侍长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那侍卫领命匆匆去了。 晋闯对几人解释道:“事关重大,只能把他们一起唤来商量对策了。” 郑万厦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威胁到了阖谷生死,是决然不能轻慢的。郑万厦道:“晋大哥,要不我和苏兄再跑一趟,把那些石脂都给烧了……” 晋闯哭笑不得,道:“兄弟,我们这还不知道敌人真正的目的呢,万一人家就是想纵火,你还去帮人家点火吗?我们不能让他们顺利地达到目的,无论是什么目的,烧毁红叶还是炸掉所有人,都不能让他们得逞。”说到后来,晋闯的声音出奇地坚定。或许,这个地方,当真是晋闯一心想要守护的地方,尤其是,谷主不在的时候。 秦离焱道:“我看还是先找回谷主吧,偏偏这个时候,找不到他人了。”秦离焱也在埋怨。 晋闯凌厉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回谷主,而是阻止西军,否则阖谷百姓性命都朝不保夕。” 苏寅道:“晋侍长,你先别着急,我看事态也没那么紧急,毕竟南市那支队伍只有两百人,没那么容易攻破安庆坊的……” 晋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安庆坊?”但是模模糊糊又抓不住心中那抹灵光,只得喃喃念着:“安庆坊,安庆坊……” 郑万厦见晋闯有些反常,道:“晋大哥,安庆坊有什么异常吗?” 晋闯摇摇头,仍然没有抓住方才所想到的那个可能。道:“崔鸾器对南市熟悉一些,安庆坊到底有什么不寻常,也许他能知道。” 郑万厦道:“可是崔鸾器是内奸啊,而且不知身在何方。” 晋闯道:“哥舒玲珑,她也是南市的人,应该也会熟悉南市安庆坊……” 秦离焱忽然问道:“哥舒?你说她姓哥舒?” 晋闯微微皱眉,道:“是,哥舒,一个不怎么常见的姓。” 秦离焱道:“哥舒应该是西域的异族的姓氏,唐时名将哥舒翰便是异族人。” 郑万厦思考了一会,哥舒,西戎,石脂……忽然之间便明白了这些东西彼此之间的联系,看着秦离焱道:“你是说,哥舒玲珑,会方才你所说的操作,让石脂爆炸?” 秦离焱见终于有人明白了之间的关系,点点头,道:“石脂在哪里无所谓,关键是哥舒玲珑在哪里,她在,就能把石脂变成最可怕的火器,打败红叶侍卫还不简单?”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敌军意欲 这个时候,身着戎装的陈光启与徐鹤已经来了。陈光启道:“老晋,匆匆唤我们二人前来,可是敌情发生变化?” 晋闯心中还是有些佩服这位一向与自己不和的老伙计,这些年来虽然一直明争暗斗,但是不可否认,陈光启是一个很能干的人,精于算筹,心细如发。一打眼便知道晋闯所为何事。晋闯示意两人走到厅中悬挂的地图面前,拿起细长的鞭子,指着一处,正是位于红叶谷南市的安庆坊,道:“最新消息,敌人在这个地方囤积了大量石脂。两位怎么看?” 徐鹤缺了半截眉毛,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耳垂,显得凶戾得紧,喝道:“这帮王八羔子难道是想烧了我整个南市?” 郑万厦道:“一幢小楼都装满了石脂,这样的量只怕是扬州城都能烧去半边,怎么可能只烧掉一个小小南市?” 徐鹤闻言,震怒异常,挥袍转身,道:“我亲自带人去将那些家伙通通杀了。” 徐鹤这般性子,晋闯怎么可能放心将这种事情交给他呢?晋闯在谷主离开后,便形同整个红叶的统御者,所以必须要多考虑一些情况。喝住徐鹤,道:“徐半眉,你干什么去?杀人放火这等事老子可比你做得来,现在是要你去杀人放火吗?” 徐鹤也深知晋闯秉性,虽然直爽,但是粗中有细,所以一向十分敬服,被他一通训斥了却也不恼,嘿嘿一笑,道:“早知道老晋早有主意。说吧,要如何?我徐半眉出生入死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晋闯知道这莽撞汉子是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所以将目光投向了陈光启。 陈光启皱眉沉吟,对众人道:“敌人既然囤积了这么多危险的石脂,如果有心在红叶纵火,我们是拦不住的,但红叶无风,火势难以扩大,零零星星的野火对红叶坊市造不成庞大的破坏;如果敌人是想用火攻之计破我谷主府守军,安庆坊也不是一个好的地方,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同一个原因,红叶无风,无法向谷主府扩散,更不用说扩散了。他们一定别有目的。” 晋闯见陈光启三言两语便将纵火这个可能性排除了,果真颇有见地,便将方才秦离焱所说和盘托出:“的确如此,敌军的目的并非纵火,而是爆炸……” 徐鹤双目瞪大,“老晋你可不要拿俺这等老实人开涮,什么时候听说过石脂会爆炸的?” 秦离焱解释道:“晋侍长所言不虚,石脂在一定条件下是会产生剧烈的爆炸,但是那种方法只有西戎人才懂得。西军久与西戎作战,只怕……” 徐鹤深知那些会爆炸的火器的厉害,便是高耸的城墙也挨不了几炮便会被炸破,听秦离焱这么一说,不由得耸了耸肩膀。 陈光启道:“如果是想寻个僻静处将石脂制作成火器,也的确有可能,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安庆坊?安庆坊是南市一处比较重要的坊市,但是绝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老晋之前也只派了三百余人去防守而已。” 晋闯点点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安庆坊在我们眼里是个无足轻重的地方,而敌人也只派了两百人去攻打,却又暗中携带了那等重器。”说着晋闯忽然有些生气,在木几上垒了一拳,道:“难道常潼这家伙真的以为他区区两百人就一定能吃得下我三百精兵?” 众人沉默,毕竟西军只有五千多人,但是却能压得红叶谷一万多人抬不起头,人家两百人能打败你三百人也不是什么太过匪夷所思的事。其实这般道理晋闯也知道,不过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秦离焱道:“方才万厦所说我觉得颇有道理,哥舒玲珑也许才是关键,如果西军找到了哥舒玲珑,制作好了石脂炸弹,万事休矣。” 陈光启扫视场中一圈,道:“崔鸾器还没有回来?哥舒玲珑可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绝对没有问题的。” 晋闯道:“崔鸾器可能……已经叛出了红叶谷……”晋闯虽然想要斟酌一下用词,但还是说的很直白。 徐鹤凶戾的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神色,道:“早看这家伙不是好人,当叛徒也是意料之中,哥舒玲珑那小娘子在他手里吗?” 晋闯摇摇头。 陈光启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老晋,我们都听你的。” 晋闯皱着眉一言不发,心中也是纷乱得很,谷主自昨夜便失踪了,整整一天,音讯全无,偏偏又是这种紧急的时刻。 苏寅道:“晋侍长,不用太过着急,咱们尽力而为,大不了,便是与红叶共存亡就是了。” 晋闯看着这个蜀山高徒,心中有些感动,之前还觉得他们不过是外人,哪里真的能心向红叶了?没想到苏寅居然能说出这般话来。脸上的愁容顿时一消,振作起来,剖析当下的局势:“我们把西军主力挡在了谷主府一。但是安庆坊的事情终归需要个人去解决,徐鹤与陈光启都走不开,所以只能拜托三位……” 郑万厦道:“晋大哥说的哪里话?我和苏兄前来,便是抱了玉碎之心,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晋闯不再多言,对于这个昔日的小家伙,晋闯实在不想让他去冒险,但玉不琢不成器,今日事虽然凶险,却也极能磨砺人的心性,小家伙长大了也该独自面对一些风雨了。 苏寅看了看浑身是血,满面疲惫的郑万厦,心中暗道:这家伙为什么还要逞强?忍不住对晋闯道:“让我们休息一下吧。” 晋闯看着三人,道:“是我的粗疏了,这样吧,你们先吃些东西吧。” 郑万厦道:“晋大哥,事不宜迟,你给我们一些东西在路上吃便好了。” 晋闯刚想说话,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朗声大笑,有人拊掌道:“好,好一出兄弟别离的戏码,既然来都来了,干嘛急着走呢?便在这里一起好好作伴不好吗?”来人声音悠扬,想来是内力浑厚之辈。众人不禁暗暗猜测是何人到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小将 一人当先走来,身着帝国明光铠,足蹬西疆战马靴,雁翎战盔项上戴,披风飒飒催战云。顾盼之间一副骄傲模样,睥睨场间。其后两人手执长枪,护卫左右。 晋闯目光生寒,“常潼……” 来人正是帝国重将宋元吉的得力臂膀,千牛将军常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戍边的千牛将军在帝国境内本应随处可去。可是偏偏这个地方他不应该出现,红叶谷的谷主府。尤其是,在常潼率领的西军正在攻打谷主府的时候,无论怎么看,常潼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偏偏出现了……所以晋闯有些疑惑。 常潼似乎为了解答他的疑惑,,看向了晋闯身边的陈光启。看到这道目光递过来之后,陈光启便已经心领神会了。抽出刀来,很慢很慢地递了一刀。 晋闯回头,正好看到陈光启的寒冷刀锋,陈光启递得很慢,但是晋闯却没有避开,因为他的身体被徐鹤抱住了,这两人一左一右,刹那之间顺利地将红叶谷的最高统帅重创。 陈光启抽出刀,刀身已经是血红一片。把刀放在左肋之下,手臂夹住擦干净,慢条斯理地对晋闯道:“老晋,还是大意了,以后可要多长点心啊。”徐鹤放开了晋闯,晋闯的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勉力用手支撑。 秦离焱一步跃上,扶住晋闯身子,出指如电,封了晋闯身上四五个大穴,止住血流,右手抵住晋闯后背灌入一股带有些燥意的内力。 徐鹤与陈光启走到常潼身边,拱手一礼。常潼看着秦离焱,道:“晋侍长,你和我对峙一日,也算有些本事呢,常某佩服。” 晋闯死死盯着常潼背后的徐鹤与陈光启,此时被常潼一激,本已经被秦离焱理顺的内息又紊乱起来,喉头一甜,哇地便是一大口鲜血。秦离焱低声道:“不必理会他,还有我们呢。” 常潼看着秦离焱,对陈光启和徐鹤道:“这位要饭的是?” 陈光启道:“将军,他是秦钊的儿子秦离焱。” 常潼嘴角勾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道:“原来是秦阁老的儿子,秦阁老在朝中可没给我家将军制造麻烦啊。秦少爷,如果你死在此处,秦阁老会不会感到伤心呢?” 秦离焱理顺了晋闯的气息,掏出大还散撒在了刀伤之上,嘱咐道:“自己按住,自行调息一番,暂时不要动怒。”随后长身而起,一双眸子出奇地明亮,比起他身前的年轻将军常潼,自有一番气度。 郑万厦与苏寅站到秦离焱的身旁,将晋闯挡在身后。 常潼继续向徐鹤和陈光启询问道:“这两位叫花子又是?”语气轻佻,蔑视之意溢于言表。 陈光启对曰:“左侧是蜀山弟子,名为苏寅;右侧那人名为郑万厦,好像是谷主认识的家伙。” 常潼双眼微眯,道:“蜀山弟子么……若是与红叶贼匪无关,便赶紧寻路出谷去吧,本将军饶你们不死。” 苏寅道:“原来都是叛徒,这么说谷主失踪多半也是你们所为了?” 常潼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道:“抱歉哦,这个本将军还真是不知道,没想到红叶匪首居然不知所踪,倒是让我提前暴露了两位身份,真是不该,让红叶匪首逃了,这下宋将军又不知该怎么骂我了……” 晋闯声音微弱,左手抚胸,右手抬起,并指为戟,骂道:“竖子安知谷主深谋?”秦离焱对身后的晋闯道:“省点力气,不必与他多说。” 常潼拊掌笑道:“好,不愧是秦阁老的儿子,一身傲骨令本将军佩服无比。正好技痒得很,秦少爷,来吧,与本将军过上几招。”说完把头盔一摘,披风一脱,扭了扭脖子,手腕转动,浑身骨头噼里啪啦地脆响。抽出刀来,昂然卓立,静候秦离焱入场赐教。 陈光启道:“将军,这家伙……”刚要劝说,常潼凌厉的目光便让他生生将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秦离焱微微一笑,“恕我直言,常小将军攻营拔寨,统御千军或许比在下在行,不过若是论单打独斗,只怕小将军还不够火候。” “哦?”常潼眉头微挑。常潼在西军之中乃是有名的悍将,万军冲杀皆是身先士卒,如今的地位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料想秦离焱不过是京中浪荡子,居然敢放此狂言?常潼忽然之间有了些许兴趣,原本他只想折折这家伙的锐气,然后由将军交给秦钊,说不得还要给秦钊安一个勾结贼匪的名头。现在嘛,常潼决定杀了这家伙,秦钊什么的,将军自去解释吧。 秦离焱不知常潼心中所想,施施然一迈步,走到了常潼面前,道:“常小将军乃是帝国军方的新星,若是死在这里确实很可惜,不过既然是你来寻麻烦,我也只好满足你了。” 常潼又听到这家伙唤他‘小将军’,常潼虽然尚且年轻,但已经是位高权重,何曾被人这般轻慢过?死死压抑着怒气,把手中的刀带鞘一并扔给了随他前来的两名护卫,道:“来,把枪给我。” 护卫犹豫一会,但看着自家千牛将军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便乖乖将银枪扔给了常潼。常潼接过银枪,挽了一个枪花,枪头离秦离焱双眼不过方寸,很是危险。但秦离焱不闪不避,笑意吟吟地看着常潼卖弄。 常潼道:“男儿兵器,就是要重些,大些才好。刀虽然也很好,但本将军觉得还是对秦少爷不算尊重,只能拿银枪了。望少爷莫要怪罪本将军召了兵器长的优势。” 常潼身后的两名护卫听得心中发毛,要知道这主可是敢率着三百余骑,深入西戎内部,一夜之间屠灭西戎数十个小部落,老弱不留,妇孺皆死。而这位更是血染战袍,听说那一战,他亲手结果西戎百十人的性命,而且都是长枪贯体,死状极为凄惨。从此以后,这位主的名字,能让西戎小二止哭。 秦离焱不动神色,空手卓立,道:“来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兵中之贼 “好胆识!接常某一枪。”常潼目光灼灼,大声喝道。身形暴动,擎着长枪直挑向秦离焱肩胛骨,出手狠辣,竟是想一招废掉秦离焱。 常潼身着铠甲,容貌昳丽,恍若天神;而秦离焱破衣烂衫,浑身污血,半边脸上还留了个可怖的十字刀伤,汩汩冒着血水,在常潼面前犹如卑微的尘土。当天神的惊艳一枪捅到尘土当中,会发生什么? 秦离焱给出了答案,当锋锐无匹的长枪撕破空气刺到身前的时候,秦离焱已经动了。长枪很快,但它所攻击的终究只是一个点而已,所以秦离焱本打算一步足以避开,可是他却忽略了这把枪因速度过快带来的撕扯力。正是那股力道将秦离焱的身体生生拉回半寸,本应正好避过那柄长枪,此刻胳膊却被撕去了一片血肉,像是屠刀所刮。 而秦离焱身后,一张木几,直接被汹涌的枪势粉碎。 秦离焱暗暗吃惊,这家伙好厉害的内力,只怕刚才自己再托大一点,这半只胳膊便彻底废了。当下收起轻视,郑重应敌。 常潼的招式并无定式,一击之后,后手一抽,枪杆便从手中缩了回来,枪头退又复进,神出鬼没,绽出无数寒星,瞬间便将秦离焱的身形罩了进去。 秦离焱不断闪躲,左支右绌,在这逼仄的厅中身形翻飞,一时之间被压制得极为凄惨。 徐鹤没想到这个小将居然如此了得,对陈光启低声道:“没想到常潼将军居然如此了得。” 两名护卫中还拿着长枪的那位冷哼一声,道:“那是自然,常潼将军是我西军最为骁勇之人,一把冲天槊让西戎军队闻风丧胆。” “冲天槊?”徐鹤的凶脸之上闪过震惊之色,‘槊’乃是帝国重骑的标配武器,沉重无比,寻常人根本无法使用,即使是重甲骑兵,也只能平举,无法挥舞,在战场骑兵锋线之上作为重器碾压一切。从未听说过作为单兵武器来使用的,看来这常潼真是个膂力过人之辈。 那位仍拿着长枪的护卫道:“这屋中地形狭小,今日不曾让你们见识,只能见见将军长枪的风采了。” 陈光启赞道:“果真英雄少侠。” 此时常潼手中长枪越发急促,倏忽如贼,指东打西,秦离焱似乎每一刻都在承受四面八方的攻击,常潼的长枪格外诡异,看似攻击前胸,却又能画弧枪头调转攻击其他地方,当真防不胜防。 秦离焱心中苦闷,一招出错满盘皆输,此刻越发陷入被动,若是不能尽快扭转这种状况,只怕落败之虞就在眼前。 手持长枪的常潼宛如天神降世,长枪之上绽放出炽烈的枪芒,常潼的枪法不再倏忽如贼,而是直来直往,像是在叙述世间最霸道的道理一般,横冲直撞,蛮不讲理。枪芒所过,尽为焦土,大厅的地面铺满了木质碎屑。 秦离焱顿时险象环生,冷汗涔涔,心思电转不断思考着破解之法。 常潼步步紧逼,长枪舞动形同蛟龙,上下翻飞将秦离焱逼到了墙根之处,常潼是一个军人,所以他招招致命,完全没有对方没有兵器胜之不武的顾忌。枪芒夺目朝着秦离焱的脑袋轰去,当真丝毫不顾及眼前这人首辅之子的身份。 秦离焱看着枪芒越来越近,身体却已经贴上了墙壁,退无可退,只能往旁边暴掠,一个驴打滚避开这致命一枪。兴许是这一枪太过霸道的原因,饶是常潼也没有强行收回旧力,任由枪芒宣泄在土夯砖砌的墙壁之上。瞬间泥沙纷飞,墙壁虽然未被贯穿,却还是破了脸盆大小的洞。一块石屑终于挂不住,轻轻落到地上,安静的场中这一声脆响听得清清楚楚。 常潼战意正盛,喝道:“痛快,再来。” 秦离焱叫苦不迭,奈何常潼长枪再次袭来,寒芒舞动,挑、砸、劈、刺等手段无须招式,信手拈来,却往往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逼得秦离焱只得躲闪。 数十合过去,秦离焱仍然没有主动发起过一次进攻,被压着打得极惨,脊背之上也被常潼狠狠扫了一枪,若非秦离焱及时运功护体,只怕那一下便能叫自己筋断骨折。 第五十合,秦离焱觑到机会,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在长枪刺下之时,纵身而起,一脚踩住枪头,便要欺身而上逼常潼与自己做近身搏斗。这是,脚下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秦离焱身体忽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被那股巨力抛了起来。 常潼见秦离焱踩住枪头,冷笑一声,双手持枪,前手往上,后手往下,一股庞大的力量便经由枪杆传到了秦离焱的脚上。 此时落在郑万厦等人眼中的画面十分震撼,常潼生生将秦离焱挑飞,像是挑飞一个微不足道的石子一般,不费多少工夫。能用银枪挑飞一个成年男子,少说双手得有五六百斤力道吧?徐鹤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常潼,原来西军第一悍将,恐怖如斯! 只有身在空中的秦离焱知晓这一枪承受的力道到底有多么巨大,如果不是银枪枪身,只怕早已经被折断,银的质地始终要软一些。所以长枪虽然弯曲,却没有被折断,秦离焱被这一挑挑到高空,身体失去了控制。 常潼看着跌落下来的秦离焱,冷冷道:“你输了。”话音未落,长枪横扫,便要将秦离焱拦腰抽下。折断他的脊梁。 秦离焱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本应如此,可是秦离焱却诡异地扭动身体,这番变故之发生在刹那之间,常潼的长枪便已经扫至。秦离焱也因为方才的扭动,此时是腹部面对长枪横扫,枪芒大作,天地失音。 不过意料之中秦离焱的惨死并未出现,因为秦离焱的双手握住了枪身,而枪身之中灌注的强横力道也被他的身体一丝不差的吸收了。 常潼看了一眼落在地上握住自己长枪的秦离焱,微微皱眉,似乎感到很是奇怪。 稍顷,秦离焱嘴角缓缓流出鲜血,常潼紧皱的双眉才渐渐舒展开来,一副理应如此的神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斗殴 常潼深知自己方才扫出的力道有多霸道,秦离焱不可能没有受伤,见到他吐血,常潼微微摇头,遗憾道:“可惜了,能避开何必硬接?” 秦离焱咧嘴一笑,像是原本就含了一大口鲜血一般,哇地落到地上,道:“自然是为了打倒你了。” 常潼不明白这家伙哪里来的底气还在胡吹大气,彼此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真大察觉不到吗?但是常潼没有问他,因为他已经做了打算,一个死人的意见,还有什么必要去询问呢?常潼重新将内力灌注长枪,想要抽回长枪再战上一场。 可惜他手中的长枪纹丝不动,秦离焱嘿嘿笑道:“好不容易抓住的,怎么能让你轻易拿回去?”说完抬手一记老拳打在常潼的鼻梁之上。 由于距离太近,这记老拳又是算计已久,常潼毫无防备之下被打了个结结实实,顿时眼前发黑。秦离焱又是一记撩阴脚,如此近的距离常潼几乎是避无可避,裆下一疼,双手几乎便要放开手中长枪。 常潼先是夹紧了双脚,不让秦离焱撩阴脚有可趁之机,又用力把长枪往回拉,想要夺回长枪。冷不丁地,秦离焱又是一拳打在常潼左眼之上,顿时青紫颜色一齐上来,还有鼻孔中忙满渗出的鲜血,常潼的脸上像是活生生开了一个染坊一般,狼狈得很。 常潼虽然就在战阵厮杀,何曾见过这般流氓打法?这黑拳打得,角度与速度都无可挑剔,出手的时机也是极有讲究,目的只有一个——让对手蒙圈。 秦离焱又砰砰在常潼脸上砸了两拳,常潼吃痛,手上长枪又迟迟夺不回来,心中更加着急。 秦离焱要的就是他自乱阵脚,一时间乱拳便往常潼脸上招呼,常潼整齐的发髻因为秦离焱的乱拳已经散乱开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胀得几乎看不出丝毫先前睥睨天下的霸道气势。 周围人都看傻了、怎么转瞬之间秦离焱便改变了局势?由劣势转为了进攻方?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那两名护卫一下子便看出了问题所在,对常潼大喊道:“将军放手将军放手将军放手。” 常潼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双手被缚在长枪之上,才让这家伙如此嚣张。在秦离焱下一记重拳来临之时,抬肘挡住了秦离焱的拳头,同时也抬脚一脚踹在秦离焱的胸上。秦离焱紧紧抓着长枪,被踹了一脚之后胸腹之中气血翻涌,鲜血直从喉咙深处冒出,但秦离焱又生生咽了下去。左手仍然与常潼在抢夺长枪,右手抱着常潼踹过来的大腿,想要把他放倒。 两人纠缠一阵,常潼举拳也砸向了秦离焱,但秦离焱死死抱住大腿不松手,任由常潼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脑袋上,只垂着脑袋避开脸部。一边伸脚去勾常潼还在地上的另一只脚,铁了心要把这煌煌天神脱入尘土之中。 终于常潼的身子失去了平衡,但他在往下倒的过程中空出来的那只手也抓住了秦离焱的头发,两人一起往地上倒去。 常潼所带的两个护卫目瞪口呆,手持长枪的护卫道:“这……真是咱们的千牛将军?他……怎么……在揪别人头发?”另一个持刀的护卫也不想承认此刻这个像个泼妇一样的人是自家神武的将军,楞了片刻,道:“将军一定别有深意。” 常潼与秦离焱此时滚落在地,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放开了长枪,腾出双手扭打在一起,毫无章法,拳、肘、膝……甚至指甲也都用上了,直往对方最脆弱的地方打去。 “你这混蛋!掐老子腰?”这是常潼的声音。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你他妈才是混蛋,再给老子嚣张啊……”秦离焱一边说着,一边吧常潼骑在身下挥拳暴打。 常潼一脚把秦离焱踢翻,又骑到了秦离焱的身上,挥拳便揍,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下,秦离焱虽然很尽力地在抵挡,可是还是有好几拳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自己脸上,秦离焱脸上本来就有十字刀伤,此时比起常潼脸上的五颜六色也是不遑多让。 两人又扭做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 “姓秦的,你丫放开老子头发,哎呀哎呀,痛痛痛……” “活该你个王八蛋……你丫往哪里打呢?”秦离焱的裆部也被常潼膝盖顶了一下,直呼痛苦。但好胜心还是驱使着两人忘记痛苦,一心投入战斗之中。 烟尘大起,两人在地上打滚多时,秦离焱本就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此时不过多添些污垢;可是常潼明光铠与鲜红战袍现在已经沾满灰尘,看不出本来面目。 徐鹤与陈光启互相看了一眼,徐鹤对那两个护卫道:“哎,你们不去帮忙吗?” 那两个护卫满脸通红,这,这要如何帮?与他们扭打在一起吗?拿着方才常潼扔过来的直刀的那个护卫上前想要帮助自家将军赶紧结束这丢人的战斗。 常潼却道:“都别过来,老子要和这家伙单挑,莫让这纨绔子笑话咱们西军倚多为胜……混蛋,你他妈地又下黑手……”随后又是一阵不明不白的骂骂咧咧。 苏寅正在往晋闯的身体中输送内力,不过他却发现方才秦离焱用的药似乎很有效果,晋闯的刀伤此刻居然已经有了结痂的迹象,这可完全没做任何止血措施呢,只是把药粉洒在了伤口上。苏寅心中微定,看着晋闯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低声道:“放心晋侍长,现在情况还在咱们的掌控之中。”这混乱场面到底算不算仍在红叶一方掌控,且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郑万厦将两人挡在身后,防备着可能出手的徐鹤、陈光启还有剩下的两名护卫,对于秦离焱和常潼不三不四的战斗倒是没有多少关注。 秦离焱最终又一次骑到了常潼身上,举拳欲打,常潼双臂横在眼前,却迟迟没有感受到秦离焱的拳头落下。秦离焱问道:“服不服?” 常潼骂道:“服你妈……无耻混蛋……”正要再骂,秦离焱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正是常潼双手拿开还嘴的刹那。 秦离焱又问:“服不服?” 常潼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一手仍挡在眼前,另一手握拳打向了秦离焱小腹,一边骂道:“服你妈……”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吾名 常潼与秦离焱像街头地痞一般在地上斗殴,场面极其混乱。与混乱相对应的郑万厦站在苏寅和晋闯身前,与常潼所带来的两名护卫还有红叶叛徒徐鹤与陈光启对峙。 郑万厦神情宁静,像是一口深井,只能映照天上明月,其余喧嚣全然不理。若是苏寅此刻看到郑万厦的神情,便知郑万厦又晋入了那般无我的境界。郑万厦在两天之内,频频在那个境界停留驻望,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惜没能给他机会沉下心来洗尽铅华,所以境界的迅猛提升也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变化…… 苏寅在郑万厦的身后,本应看不见此刻郑万厦脸上浪漫冷酷的表情,但他似乎心有所感一般,抬头深深地看了郑万厦的背影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可别真走火入魔了…… 秦离焱终究吃亏在前,那霸道绝伦的一记横扫虽然被他强行接了下来,但也因此,体内气息受到了剧烈的震荡,和常潼在地上滚打纠缠,慢慢变得有些力不从心。常潼少年从军,体力充沛,渐渐地也就扳回了局势。 这一架,终究是常潼凭借体力与意志获得了胜利,他气喘吁吁,将秦离焱压在身下,像一个斗气的少年一般,耀武扬威道:“姓秦的混蛋,跟老子打架,你再练个八百年也不行。”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嚣狂之极。 秦离焱也是气喘吁吁,但比起常潼,秦离焱显然有些中气不足,道:“你爷爷我……还有百十来种……手段没有使出来……王八蛋,你休得……猖狂……”常潼并没有理会他,拨开秦离焱胡乱抓来的手,封了他两处穴道,秦离焱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了。 常潼站起身来,好整以暇,想要拂去身上的灰尘,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明光铠已经满是污秽,看来必须细细擦拭一番才可以了,便没有再伸手去揩。大马金刀坐回了方才的椅子上,对陈光启和徐鹤使了使眼色,陈光启便机灵地拉着徐鹤将秦离焱绑了起来扔在一旁。 常潼转头看向郑万厦,道:“好了,本将军玩也玩了,闹也闹了,也有些乏了,三位还请跟我走一趟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见识到的烟火盛宴。”常潼笑着比划,双掌收拢又绽开,像是一束从花骨朵走向开放的鲜花,“就像这样,‘嘭’,哈哈哈……” 苏寅道:“外边可就是红叶的万余侍卫,你虽然是堂堂西军千牛将军,难道真有把握在万军之中全身而退?” 常潼眼神戏谑,道:“蜀山弟子,名门大宗……是练武练傻了吗?红叶谷两个侍长都以我为尊,剩下的一个还半死不活,谁来围攻我?” 苏寅道:“的确,或许红叶谷的将士不知道他们的侍长已经叛出了红叶,可是,如果谷主现在回来了呢?以谷主在红叶谷的威望,就算四大亲卫都是你的人,你也策反不了红叶谷中的万余将士。”苏寅色厉内茬,喝住了这嚣张的千牛将军。 常潼微一愣神,陈光启立刻道:“将军不用担心,那老家伙昨夜便已经不见踪影,此刻这谷主府已经完全被我和徐鹤控制,将军来去自如。”常潼笑着拍了拍陈光启的肩膀,对苏寅道:“听见了吗?我能穿着这身铠甲安然地走进这里,自然早做了完全准备。红叶,输了……” 常潼毫不掩饰一个年轻将领的志得意满,红叶谷为祸已久,一直是江淮地带的一块沉珂痼疾,常潼独自将红叶攻下,建立了这样的功业,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不过我还是接受你的意见,蜀山的年轻人,你说的对,面对敌人的确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你们三人,赶紧随我走,否则便死。”常潼被苏寅方才的话一语点醒,若是谷主那老家伙此时突然回来的确不好办,自己派出的刺客也没有消息,这老家伙到底身子何方无人得知。 苏寅见这年轻的西军千牛将军已经对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些许的动摇,微微一笑,道:“将军,你还是太自信,既然要来,为何不多带些人手?既然要动手,为何只对晋侍长下手?现在好了,每多耽搁一刻,你们几人便多一分面对红叶谷万人绞杀的危险。” 常潼瞳孔收缩,道:“这么说,你是不肯合作了?” 苏寅道:“将军,你又错了,我一直在提醒你,不要小瞧敌人,可是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发现你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不是我不肯合作,而是……我们,绝不会让你得逞。” 常潼的目光才注意到静静站立在苏寅斜前方的身影,原来他方才就一直在那里,为何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心中存了此念,常潼忽然觉得不安起来,他的不安是由面前这神秘的人带来的。陈光启与徐鹤对郑万厦也知之不深,神秘往往是更加可怕的。 沉默许久的郑万厦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常潼,眼中仍是那般古井无波,神情仍是那般无喜无悲,像是一尊石刻的雕像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郑万厦开口,“将军,宋元吉过得怎么样?” 常潼忽然感觉有些心悸,不知面前这人为何要提起征西将军宋元吉。 郑万厦继续道:“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曾感到不安?会不会时常做噩梦?活在阴影里,有一天面前突然没了照耀他的太阳,他是不是以为可以发出自己的光了?” 常潼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震得发懵,宋元吉在他心中便是太阳,为何在这少年的话语之中,却像个一朝得志的小人?常潼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郑万厦的表情直到此时,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像是细小的石头投入静止的湖面荡起的一圈圈涟漪。他的嘴角轻轻翘起,道:“郑家之人!” 常潼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桩古老久远的惨案从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不,不……不可能……你是郑千居?你是大将军的儿子?你不是……已经……” “答对了,我不是。我是郑万厦。”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叛逆之后 “我是郑万厦。”不知郑万厦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当年他离家之时尚且年幼,便是朝廷也没有注意到没有这么一个小家伙,便是常潼也是先猜到了郑万厦的哥哥郑千居上边。 常潼仍是没有想起郑万厦到底是何人,问道:“郑纬地是你何人?” 郑万厦道:“郑纬地是我父,郑千居是我兄,我是郑万厦。宋元吉苟且这么多年,今日便先让你替他还些利息吧。” 常潼哈哈大笑起来,道:“叛逆之子,居然还敢报出你的身份,看来本将军今日真是收获匪浅。先擒红叶匪首,再捉朝廷叛逆之子。” 郑万厦听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父亲是朝廷叛逆,心中杀意已经极为浓郁,方才脸上浮现的表情顺间又在瞬间消失,宛如泛起涟漪的湖面在大寒之下瞬间冰冻。 常潼靠在椅背之上,淡淡道:“本将军乏了,不想再动手。去,把这逆贼擒了。” 两个身着西军战铠的护卫抱拳沉声道:“遵命!”便站了出来,一人把直刀还给了常潼,自去将方才常潼与秦离焱斗殴之时扔在地上的银枪捡了回来。两人擎着长枪,一左一右,走到郑万厦的面前。 陈光启问道:“常将军,不用我们去帮忙吗?” 常潼道:“不急,先看看这小子有多少斤两。谷主那老家伙是不是知道这小子的身份?” 陈光启恭敬道:“昨夜谷主将我等遣散,亲自与这小子谈了很久,看来应该是知道这小子的身份。” 常潼抱着刀,眼中掠过一丝担忧,道:“原以为那老家伙肯安安生生地在这红叶谷中终老一生,若真是如此,宋将军也不会来动他这一亩三分地……可是,既然老家伙想要动些手脚,与西戎那人暗中联系,想要在我西军背后捅刀子,便容不得他了……” 陈光启道:“将军,据属下所知,谷主不光与秦钊有往来,与西戎方面也有些交易,若非坐实了这些情况,也不敢贸然传信告诉宋将军。” 常潼淡淡道:“辛苦你们了。” 陈光启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分内之事。那老东西看起来清心寡欲,我看呐,他是所图甚大。你看这红叶谷,才十年时间,便已经有了如此庞大的军队,加上红叶天险,要不是大将军当年料事如神,提前布局,只怕朝廷几辈子也打不进来啊。” 常潼回想起入红叶以来,这个规模不小的城市,无论是布局还是结构,都像是一座战争堡垒,即使打进红叶,如果强攻坊市,只怕也得付出数十倍的军力。常潼道:“无妨了,老家伙自然有人会去对付,咱们只要将红叶打下来,毁掉就可以了。”毁掉红叶,从常潼口中说出,便像是随脚踩踏一座蚂蚁所建的蚁穴一般。 陈光启不再多言,看向了两名护卫与郑万厦的战场。 郑万厦右手手掌向后,五指张开微屈,道:“剑来。”话音刚落,一把剑的剑柄便正好出现在郑万厦的手中。这自然不是他有深厚的内力可以凭空取剑,而是苏寅听他说完之后从他背后递给他的。 郑万厦将剑拔了出来,渊渟岳峙,颇有宗师风范。再加上脸上的从容神色,唬得两名护卫凝重无比。 苏寅适时站起身来,跑到郑万厦左边把手腕递到郑万厦手中。一股醇厚精深的道家内功便流到了郑万厦的身体当中。郑万厦整个人气质再次大变,眸子中宛如绽放火焰,明亮无比有灼热无比。这叫战意,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叫杀意。常潼是宋元吉的走狗,所以该杀。至于宋元吉,郑万厦迟早会找到他的头上。 两名护卫眼神交流一番,默契地捅出了长枪。所谓枪出如龙,形容的便是长枪的迅捷威猛。只见两朵寒星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同时向郑万厦身遭袭来。 苏寅有些担心,之前与郑万厦探讨武学之时,也详细提到过郑万厦的料敌于先,克敌制胜的诀窍招式。可是现在,两条蛟龙不分先后向你袭来,即使你能料敌于先,难免顾此失彼,终究不能在同一时刻兼顾两处。 郑万厦的表现却与苏寅意料之中的一般,以快打快,简单来说,便是主动出击化解一个方向的攻势,再等待另一方的攻势到来,将其瓦解。 只见郑万厦手中的长剑宛如游龙,明明是一把硬直的长剑,在郑万厦手中却像有生命一般,缠绕着右边护卫的长枪而上。细看之下,哪里是剑在缠绕,不过是郑万厦身形飘动,持剑的角度诡异,所以长剑直来直去却形成了缠绕之势,当真匪夷所思。 那护卫见长剑刺向自己的手腕,顺着枪杆把手撤回,长枪枪头便失去了支撑,落到了地上,这护卫紧紧握住枪尾,这一式便如此草草结束。 但那游龙一剑并未结束,圆滑地从枪杆之上擦过,直奔另一个护卫的长枪。另一个护卫亦是长枪直捅,不过却有所取舍,双手握住的是长枪靠后的位置,这样做,能最大程度发挥长兵器的优势,在敌人的剑没有碰到自己之前便先被长枪捅个透心凉。更重要的是,这样是为了与另一名护卫相互配合,原来这两枪合击,不光是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更是一前一后。若非郑万厦正好选择了那名护卫先行破解,只怕会陷入与这护卫的鏖战之中,届时前后夹击,郑万厦便无力回天了。 郑万厦心中暗自庆幸,微微将这名护卫的长枪拨开,想要欺身而上,没想到这护卫借力一甩,长枪便如同鞭子一般,转了一圈又扫向了郑万厦。郑万厦身体不过前进数分,便又被生生逼退。 而方才长枪垂地的那名护卫,右脚一踢枪头,枪头便又从下而上袭向郑万厦,郑万厦匆匆转体,泛着寒光的枪头便与自己擦身而过。 同时与两个高手交战,的确有些吃力……郑万厦心中却被激发出了一股豪气,右手持剑,面对两人毫不畏怯。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当年旧事(一) 位于西部边陲的小镇名叫黄马镇,这儿最有趣的地方大概便是镇子中心的两条交叉大街,酒肆,茶馆,卖艺,决斗,吃食,勾栏。。。。都在这里聚集。 食,色,性也! 所以酒肆与勾栏都有着良好的合作。酒肆和和气气地做着打尖住店吃酒生意的同时,也会把一些暗妓和勾栏里的风尘女子介绍给有需要的客人,所得互有分成,各有所获,皆大欢喜。 骑着毛驴的老头肩上搭个布袋,双手插袖,打着盹,身体随着毛驴步伐晃来晃去,像一坨软软的鼻涕,坚定地不肯坠下毛驴。这让有看热闹心态的闲人大失所望。恰好,街边有两个游侠发起决斗,于是闲人们都蜂拥着去看热闹,毛驴面前一片坦荡,晃悠而去。黄马镇百十里外就是西军营地,所以此地治安一直是军方协理,,尚武风气浓厚,行伍之人处理起这些居民纷争未免刚愎,非但没有刹止恃武乱禁之风,反而鼓励武斗,助长气焰,再将表现拔尖之人拨入行伍,不得不说,这是极为良好的兵源。 刀剑声渐歇,可能两位侠士分出了胜负。 街旁的小茶馆里,几位赤膊豪杰大声说笑,又是隔壁郡县哪个小娘子姿色可人,又是哪位大绅又迎娶了第十七房姨太太,又是军伍中哪个都尉与哪位花魁有了露水姻缘…… 包子小店面前,一位好汉因其身无黄白腌臜之物,一口咬定包子肉太多了,腻着他了,死活不肯付钱,与店主正在大声争辩……小酒馆里,借着十二分酒气与一身胆气的壮士嚷着要与中原英雄见个分晓…… 小毛驴虽然走得很慢,终也到了目的地。它停在了交叉路口旁的看起来显赫一点的客栈旁,客栈挂一黄幡:迎八方客,豪饮十斤农家腊酒;交天下友,快吃一盘牛羊熟肉。 许久,老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嗝,挺身下驴,牵着毛驴就往大剌剌地走进去。伙计急忙上来接过毛驴,牵去后院。另一个伙计利索地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把老头儿招呼到刚刚擦完的桌子上。伙计道:“客官来点什么?” 老头排出约莫十来个个铜板,大剌剌地说:“一壶浑酒,剩下的赏你了。”伙计道:“客官,您可别跟小的闹,这点儿钱只够半壶酒的呀!“老头捋捋胡子,”那就来半壶嘛!“伙计面露难色,道:”可是……可是咱们这儿……没有半壶酒的卖法……“老头神秘兮兮地又从袖筒里抽出两个铜板,一脸慈祥,笑呵呵地说:”半壶有半壶的卖法,小伙子要学会变通呀。“伙计翻了个白眼,教训道:”我说客官,有多少银子办多少事。这次就当我好心,自作主张卖给你一壶酒,您呐,再路过这儿再光顾我们家,同相识的人们都说道说道我们这儿,行吗!?“伙计碎碎念着去后厨提酒。老头食指与中指交叩桌面,焦急地等着酒来。 方越华,西蜀灵剑门长老,与师弟宗楚奉掌门之命前往剑林观剑。剑林铸剑宗师胡风子十七年砥砺一剑,号称将彻底改变现有兵器榜排名。胡风子广邀天下豪杰共同观剑。 盛会结束后,方越华与宗楚辗转到了黄马镇,口腹饥渴难耐,抬脚走进了客栈,选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点了好些酒肉大快朵颐。 老头儿的浑酒一壶,陶碗一个,“莫笑农家腊酒浑,浊酒可配得清白人?”自斟一碗,端起凝望远方,目光炯炯,道:”帝国危难时独力镇伏百越,稳定帝国大后方,尝驱西戎二百里,用兵奇诡如魅,领军倏忽如电,大小十七战役,未尝一败,英雄一世,不曾马革裹尸,惜死于乱贼之手,望北而死。哀而不伤,壮而不悲。镇西大将郑纬地可拜上将军!”老头儿一饮而尽。 又倒了一碗酒,端在手,正襟危坐,“‘曾有仙人月下语,万川一剑千古绝’,冲冠一怒为红颜,谁言浪子不是痴情种?谁言天下之人不可负?宁万川,可怜,可敬,能饮一杯无?”老头儿一饮而尽,拂袖胡乱地揩揩胡须上的酒水。 老头儿又倒出一碗酒,缓缓转身,道:“曾有一指断山拦水,生生截住片刻洪涛,让堤坝不致崩塌,救得黎民万余,不取分文酬谢,潇洒转身而去,我敬先生。” 众人愕然,老头儿口中一指断山之人,可是那位指力冠绝当代,杀进西军望北城,亲手斩杀郑纬地将军之人? 老头儿敬酒的前方出现了空落落的直道,没人有胆子敢站在老头儿的前面,除了一个背对老头和众人的独饮之人。“‘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饮者,其实也寂寞得很呐!”他夹起一粒花生放进嘴里,道:“你敬的,都是仙佛,而我,只是一个人。”又端起酒碗嘬了一口,“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死人,我当不起你这碗酒。” 老头儿深深叹息,只不过没人听到,因为他这是咽进胸膛的叹息。老头儿举酒饮尽,另一杯缓缓倾倒在地,“易至阳,也早以死去。”前贤已逝,今人追思,一指拦江,今又何在? 易至阳提起另一坛酒,揭开倒入碗中,道:“此地粮食宝贵,酒曲更是难得。死人反正喝不到酒,何必浪费呢?”老头儿哈哈一笑,道:“但求心安耳。”随即转身出店。 方越华与宗楚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跟着老头儿就想离开。易至阳端起酒,淡淡地说:“他走得,你们走不得。”方越华与宗楚果真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老头儿牵了毛驴,扬长而去。 易至阳扫了所有的人一眼,道:“现在除了他们俩想走的可以走了。”没有一个人动弹。方越华抱拳沉声道:“先生。。。。。。”易至阳打断道:“怀璧其罪,‘灵台一剑’护不住你们的。”方越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伸手向怀中摸索。忽地寒光一闪,方越华面露喜色,然后凝固。一枚铁钉在易至阳的酒碗里滴溜溜打转。易至阳瞥了方越华一眼,道:“灵剑门号称西蜀用剑名门,何时用上了南疆苗人的暗器?”方越华与宗楚脸上火辣辣,刚才易至阳只用手腕上的巧劲便轻易接住了暗器,不愧当世指力第一人。方越华向前半步,意欲拔剑,易至阳鬼魅地出现在方越华面前,右手抵住方越华剑柄,“你还配用剑吗?”方越华大感羞惭,继而恼羞成怒,抬脚逼开易至阳,欲拔剑,拔出半寸,又被易至阳诡异地推回剑鞘,又拔,又被逼回。第四次拔剑,易至阳没有再阻止他。所以方越华顺利地拔出一个剑柄,光秃秃的剑柄,场内的众人大骇。方越华红着眼,大喝到:“欺人太甚。”扔下剑柄,挥拳击向易至阳的脸,易至阳收起戏谑,寒声道:“西蜀道锦官城,你见妇人貌美,逼其改嫁与你为妾,妇人不肯,你竟敢领门人杖死其夫,活活摔死她襁褓中的孩子,你纵欲过后,妇人家中悬梁而死,你恐其公婆上诉,又放火烧死二人,与畜生何异?”一边顺着方越华的拳势后撤一带,劲发而至,方越华像被一柄重锤击打,重重地砸在一张方桌上,厚实的硬木桌子崩裂,方越华落在地上,右手衣袖已碎成一块块落在地上,不着片缕的右手漆黑一片,原来是那枚毒钉已钉入了方越华右肩,早在刚才阻方越华拔剑之时就已钉入,方越华又运功激斗,毒发攻心,便是大罗金仙也必死无疑。 宗楚托起方越华,悲声道:“师兄——”然后宗楚一掌将方越华打向易至阳,顺势从方越华怀中掏出一个方正包裹,窜向门口。易至阳视线被阻,右手无名指与小指并指为剑,由小而上逆劈而去,方越华被拦腰斩断。宗楚已倒在门口,易至阳皱了皱眉,手中的包裹已然消失。易至阳飘身出门,向一道烟尘追去。客栈中的人纷纷随着易至阳追去。 易至阳一跃数丈,倏忽翩然,身形优雅,就像一只蝴蝶,相比前方的带起一道烟尘的像一枝箭的身影,就像跳舞一般,诡异的是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二人距离已不足三丈,前面那人身着麻布短衣,脸覆面巾,头裹头巾,腰间略有鼓囊,与身材不大相称。易至阳借力树梢,料峭春寒,枯枝还未发出新芽。易至阳脚面刚一接触树梢,树枝即断,顿时失去平衡掉落而下。他心思电转,此人居然在逃亡路上也做了手脚,树枝是提前折断由粘上的,那么这附近的所有树枝想必都已折断。他不可思议地反手将一同掉落的树枝取在手中,奇诡地转动身体,发出那枝枯枝,他的手上功夫想必刚刚死去的方越华更有发言权。麻衣人打个滚避开看见只是一截树枝暗暗责怪自己小题大做,然后他看见树枝斜插入干硬的大地,顿时又暗自庆幸。这么一愣神,易至阳落地即弓步,粘地一瞬间便弹射而出,并指而削,麻衣人避开,二人相对而立,麻衣人鬓角灰发缓缓飘落,然后他身后的一株小腿粗细的树纵向而裂成两棵。 静立。 易至阳注意到此人的眼角皮肤松弛,有不少皱纹,一瞬间,推测出了此人的身份——‘灵台一剑’,西蜀灵剑掌门苏元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当年旧事(二) 骑着小毛驴的老头儿没有打盹,酒的余劲还未消去,所以老头显得极精神,摇头晃脑地哼着怪里怪气的歌谣,没人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日头西斜,老头与毛驴的身影被拉得极长。远处的日头下缓缓走来一个身影,背对着太阳,浑身笼罩在阴影里,他走得很慢,有些词能够形容这样的缓慢——虚弱。老头眯起眼,勒住毛驴立在原处。老头终于看清了那是谁,易至阳。他下驴上前,越靠近越惊心,易至阳的青色衣衫已然被血液浸染,墨绿如黑,墨绿如血。夕阳下的血脚印越发触目。 老头搀住易至阳,右手往易至阳左手脉搏处一搭,不去在意沾染鲜血。易至阳道:“公孙先生……”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不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方正包裹,赫然便是宗楚从方越华怀中夺取,后又被苏元机夺去的包裹,沾染鲜血之后,包裹显得更为沉重。老头十分惊异,忙道:“天底下还有人能把你伤成这样?”老头儿眉头越锁越深,道:“莫非是碎心掌莫虬?不对,不对,还有西蜀苏元机……也不对,不对……”老头儿疑惑大增,易至阳手一软便晕了过去,老头当下点了易至阳身上几个大穴,从肩上的布袋中取出几枚银针,插在易至阳百会关穴,天宗穴等周身大穴。 片刻之后,易至阳神采奕奕地醒来,老头张口想要问出疑问,易至阳挥手打断,道:“先生,我时日无多,让为先拣重要的事说了行吗?”老头儿沉默,面有羞惭。易至阳微笑道:“不怪先生,我心脉俱碎,神仙也救不活,先生让我多苟活片刻,已是大恩。”老头仍是沉默,这个独闯望北城杀死镇西将军,使得西戎又开始不安分,也许会就此开启战端的人,这个以大境界截断山峰阻止洪水的人,这个亲手诛杀恶人时也一条条罗列其罪状的人,这个难分善恶,兼具两面的人,确实命不久矣,老头也只能激发他生命的潜能,眼睁睁看着他透支生命。 易至阳正色道:“郑将军的幼子被我掳至凉都城丁记豆腐,丁老板受我大恩,答应我囚禁郑少爷,我恳求先生接过孩子,帮他避过灾祸,届时观他心性,先生自行决定要不要授予他秘籍中的功夫。”易至阳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包裹,示意老头儿里边正是秘籍。“这是宁万川留下的剑谱,宁大侠一生执剑,浸淫剑道三十余载,体悟心得尽付诸于此书,他盼望这些剑术能流传于世,却也不想被恶人得到,贻害江湖。所以先生千万慎重。” “河南九华山下十里外的树林中,一棵刻有星号的树下,埋着一个剑匣,里面装的是胡风子新铸的剑。胡风子很满意这柄剑,认为是其此生最得意,有望夺得兵器榜榜首,我看不惯那老头自吹自擂,便偷了此剑,哈哈哈。”易至阳说到这里一脸得意。老头儿吃惊的张嘴望着这厮,震惊于他的胡闹。“先生取了此剑,自行处理便好,哈哈哈。” 易至阳面露缅怀追忆之色,微笑道:“小时候父亲从不让我碰兵器。但他总在家里接待江湖上的好汉,那些佩剑的儒雅剑客,那些拿刀的彪形大汉,那些干练简洁的女侠仙子,甚至是神神道道的江湖骗子,都让我很向往。有一次,在街上,我好奇地摸了摸一个侠士的佩剑,不是名贵的剑,穗结都是最稀松平常的七道结,剑柄也只是普通的硬木,可是当时那个中年侠士很宝贝地迅速收起,小心翼翼地看了我好几眼。我当时只认为他轻视我,心里对那位剑士也满是轻蔑,心说老子要佩最好的剑,骑最好的大马,找最美的女侠当红颜知己。”易至阳言至此处脸上满是欣悦,兴许他也觉得有些好笑。“很多年后才猛然理解那位侠士的心情,把多浓烈,多炽热的情感寄托在某样东西中,那么这个东西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的情感就是这样,总要有丝丝缕缕的羁绊,辣得生疼也好,酸掉大牙也好,苦出胆汁也好,醉得一塌糊涂也好,爱就轰轰烈烈,恨就如火如刀,互相调和着,才总算让生活这碗白米饭没有那么索然无味。小时候总以为江湖逍遥快意潇洒,长大后才发现还有身不由己。江湖呵,就是想进入时不能进,想退出时退不出的地方。”易至阳强自深深看了老头儿一眼,随后目光涣散,望向茫茫的远方,就此死去。 二十年前,杨家被当时还是西军一名年轻实权校尉的郑纬地率领的愤怒的西军精锐闯入,因为将军下令诛杀易家满门,理由是,杨家通敌。 嫉恶如仇的年轻校尉看着士兵涌入,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怒火,老子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竭力护持你们这些人平安地苟活,你给老子通敌卖国?他胸藏怒火,面如冰霜,命令士兵决不能放过一个人。 那天,杨府西墙根渗出鲜血,血腥气味街中十余家皆可得闻。三十七口人,杨家之人七人,管家,门房,小厮,丫鬟,老妈子,伙夫共计三十人。三十七颗头颅码在西墙角,令人头皮发麻,士兵们还在搜寻,还差一颗头颅,杨家第三子的头颅,遍寻不见,郑纬地狠狠地踹了前来禀报的士兵一脚,怒喝道:“废物,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能跑到哪里去?给我找,把房子翻过来也要找到。” 杨致以坐在门口,这条街并不繁华,走街串巷的手艺人才会时常路过这儿。杨致以最喜欢的便是听这些人吆喝,但这些人嗓门又大,穿透力又强,往往让人听见声音,却瞧不见人。杨致以寻着声音去看看叫卖的玩意儿,这些杂货最有意思,虽然他买不起,但看看过过眼瘾也是极好的嘛。他跟随着声音,却一直没瞧见人,他一直找也没找到,但更有意思的东西吸引了他——蹴鞠。他和几个小孩一块踢蹴鞠,忘记了时间,直到小朋友们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吃饭,杨致以才想起应该回家吃饭了。 如果此时他回到了家,那么他的小小脑袋大概也不会让那座人头码起的淋漓景象更加可怖。所以我们说祸福相依。他只来得及感受到一块麻布蒙上了他的口鼻,他便失去了意识…… 杨致以醒来时,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口中塞了一块布,他呜呜地,只是徒劳,手脚都被绑了起来。他心中惊恐,却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支楞起耳朵,细细听着外界的动静。屋子里还有其他细细的呼吸声,看来还有其他人。他们是谁?也是被绑的人?杨致以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屋子外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然后是开锁声,光线似乎没有变化,应该是晚上,是第一个晚上?我晕过去多久了?杨致以忽然觉得肚子被搅拌般饿得生疼。 “这批货的品质很不错呀!”说话的人踢了踢杨致以,又去查看了一下其他货的品质。另一个声音回道:“两个城里的小孩,五个村里的小孩,我们兄弟险些被村民逮住。” “嗯。”他的声音感觉很满意,“很不错,辛苦你们了。” “我们想干完这票就收手不做了,做些小买卖,不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不做了?”他惊异了一下,随后便恢复平常的声调,“你们想要一个什么价钱?”兄弟俩相互看了一眼,咬咬牙,伸出一只手掌。胖子淡然道:“五十两?成交。”伸出的手掌翻了两次。胖子惊讶道:“你们疯了?一百五十两?这不可能。” “老崔,我们哥俩这是最后一单了,所以冒险从城里偷了两个孩子,村里的孩子也是挑模样俊俏的的偷,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就当卖给我们哥俩一个情分吧。” 老崔低头,思考了一会,道:“行吧,一百五十两,不过你们二人以后再有好货只能供应给我。” 之后的话杨致以什么都没听见,一天一夜没吃饭,加上药劲过去不久,所以又晕了过去。 两年以后,杨致以从北方一个小农户家逃出,沿路乞讨,历经磨难暂且不表。当他回到家,以为能结束苦难时,他又一次被命运戏弄了一把。转身离开,改名换姓,从此没了杨致以,多了一个易至阳,多了一指拦江,多了万军取上将首级,多了许多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当年的事随着时间过去,真相渐渐的湮灭,将军让校尉杀了平民,其实却是帝国上层势力之间的倾轧。错在谁呢?但强大以后的杨致以放不下,他必须找一个宣泄口出气,可是当年的将军死了,当年互相倾轧的两个政党也被先帝逐步瓦解,所以杨致以只好发泄在那个校尉身上,即便他已经成为了将军。 老头沉默地轻轻抹下易至阳的眼皮合上,把他的尸体搭在毛驴上,牵着毛驴,继续往前走。孤孤单单,无所依靠。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常疯子 郑万厦心中战意愈发炽盛。他跟随公孙述习艺十载,初出江湖便被周灼华折了锋芒,又被武氏兄弟和‘混世四蛟’联袂追杀,被逼着跳入逢生洞中,身体也被秦离焱动了手脚,导致内力全无。总的来说,郑万厦踏入江湖,便一直很不顺利,这种压抑和憋屈像一团火,如果不能释放,便会由内而外将他烧个通透。 那两名护卫被郑万厦惊人的气势一惊,如果说方才郑万厦是不知深浅的清溪,此时便是怒涛万丈的瀚海。郑万厦放肆地释放着自己的气势,不再有任何保留,宋元吉的下属么……郑家的怒火,便由你先来感受一番吧。 郑万厦长剑一扬,无端闪烁出数朵寒星,但并不是真个有无数寒星,其实只是因为长剑挥舞的速度太快,在虚空之中留下了残影。数朵寒星将两人同时笼罩,郑万厦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苏寅的手腕,苏寅只感觉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向了郑万厦,此刻究竟是谁在主导着内力的传输当真不好说。 一道道无形剑气切割空气,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袭向手持长枪的两人。 两人神色大变,双手舞动长枪,各自在面前用长枪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之所以说无形,是因为这壁垒也完全是由长枪的急速划动形成。剑气与长枪相撞,发出了类似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在谷主府的夜空。 两人挡下一阵剑气,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同时转守为攻,两条蛟龙在烛影之下带着深红血挡攻向郑万厦,像是狂妄恣肆的蛟龙吐出的舌头。 郑万厦喝道:“来得好!” 不但不后退规避,反而迎了上去,像是穿越空间一般,长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倒挂起一束星河,劲气肆意外泄,狠狠击打在了两条蛟龙之上,发出了板子落在屁股之上的声音,像是一把戒尺在教训不听话的学生。郑万厦道:“一剑江海凝清光!” 两把长枪各自觑了一个刁钻的角度,像两条毒蛇一般,从阴暗诡秘之处杀向郑万厦。郑万厦身形忽起,借助苏寅的一只手,翻转到了苏寅的前方,长剑复起,携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像是一道雷霆,携着煌煌天威强势地镇压下来,两柄长枪顿时便失了堂堂正正的气概,像是暴露在白昼之中的毒蛇。郑万厦喝道:“二剑雷霆起震怒!” 两柄长枪不甘心被镇压,在长剑落下的时刻,双双倒退,然后裹挟在一起,相互交错着,宛如剪刀一般,化身一条双头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可怖至极。郑万厦再进,长剑直直刺了出去,偏生像是沛然莫御的浩然正气,自有一番王霸气势,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指两枪交汇处,交点便是枢纽,既是两柄长枪周转如意的关键,却也是郑万厦破解的关键。两柄长枪被长剑破入交点,像是双头毒蛇被一分为二,失去了风采。郑万厦哈哈一笑,道:“三剑明星破暮垂!” 话音刚落,不待两个护卫反应,左手用力一拉,苏寅被甩向了两名护卫的身体,但郑万厦并没有放开抓住苏寅的手,所以苏寅便像是流星锤一般砸向了两人。苏寅瞬间便明白了郑万厦的意思,双腿在弹指之间蹬出了十三脚,两柄长枪的抢身承受了七脚,剩余六脚皆是落在两名护卫胸口。然后以郑万厦为圆心,两人手臂为轴,苏寅的身子画了一个半圆落在郑万厦的右边。 两名护卫后退吐血。 郑万厦将长剑高高抛起,同时将苏寅的手腕放开,长剑坠落,剑柄正好被苏寅抓在了左手中,苏寅与郑万厦对视一眼,便是看了这一眼的时间,两人便相互知晓了心意。 苏寅左手持剑,长啸一声,怒发冲冠,无风自动,携着长剑便使出一记绝学——长剑寒星一化二,二化四,顷刻之间,便足足有一百二十八道光芒阵列在前,苏寅朗声道:“往生极乐,长歌长剑作此观!”一百二十八道寒星便歘歘冲向两名护卫。 那两名护卫,还在倒退之际,岂料有如此杀招在等待着自己?片刻间便已经要见生死,护听锵啷一声,像是长剑出鞘的清吟,又像是重刀出鞘的重顿。这是一柄直刀出了鞘,所以兼具了两者特点。 一把刀不知从何处飞来,重重地插入了这正厅之中的地砖之中,碎裂一片,一百二十八道寒星也被刀气席卷,就此消散。 苏寅无奈地对郑万厦笑笑,道:“我就说,这‘往生极乐’我当真还使不纯熟……” 郑万厦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徒有其形。不过唬唬那家伙也够了。” 常潼自然知道郑万厦口中的‘那家伙’是在说自己,他在两人万分危急之时终于出手相救,站起身来,对两人道:“不错,很好,非常好。”一组递进的评语,想来常潼本是想认可两人实力,但后来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两人,于是接连改变了评价。“你叫苏寅?苏元机是你何人?” 苏寅冷笑一声,本打算不予回答,但看常潼神情仍然倨傲,便傲然答道:“正是家父。” 常潼拊掌笑道:“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当年‘灵门一剑’威名隆盛,果然不是侥幸得享大名。”又看向郑万厦,道:“我这两个属下虽然不中用,但败在你手上也很出乎我的意外。叛逆之子,没想到居然成了如此气候,看来我还真的得亲自替将军解决一些麻烦,否则日后还当真是大患。” 郑万厦针锋相对,“常潼是吗?我父亲在世之时我并未听说过你,看来是宋元吉执掌西军以来你才入的军。我父与宋元吉的恩怨本不关你事,但你既然执意助纣为虐,我也不介意让你先到黄泉路上去等宋元吉。” 常潼道:“年轻人好狂的口气……本将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哦不,是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苏元机若是在世,杀了他的儿子,他应该会跳出来吧,到时候本将不是又多了一个有趣的对手?哈哈哈哈……”常潼的口气很大,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一个疯子。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微观 苏寅左手持剑,俊俏的脸上出现一抹隐晦的愠怒,常潼对自己的父亲的无礼让苏寅很生气,但苏寅很快便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把剑递给郑万厦,动作很寻常,但郑万厦接过得却很郑重,因为他明白苏寅的意思:既是兄弟,辱我便如同辱你。 所以郑万厦心中有了计较,从方才伊始,他便不再掩饰自己的真正实力,甚至,运用招式之时显得很狂放恣肆,因为他心中有火,所以需要像这样释放出来。与苏寅联袂打败常潼带来的两名护卫,可是这并没有让他的怒气消散多少,常潼所说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郑万厦郑重地接过那柄剑,怒极反笑,道:“我还是很生气。” 常潼缓缓走到摔在地上的两名护卫面前,拔出了地上插着的直刀。那两名护卫羞愧无比,捂着胸口对常潼道:“将军……对不起……”常潼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两人一眼。两人便知道了年轻将军的意思,既然无用,自去西军领受责罚吧。 常潼拔出了刀,在手上掂了掂,微微皱眉,似乎是嫌弃这把刀太轻。他道:“你们要明白一个事情,本将是个军人,所以对待敌人可不会管你们江湖上那一套。在我看来,敌人,只有死了能令我有些安全感,所以我会不择手段……”这叫先礼后兵,但是常潼不愿意承认的是,他的确没有多大把握能将配合默契的郑万厦喝苏寅二人击败。 常潼对徐鹤和陈光启道:“今日事你们俩也出些力吧,到时候大将军面前我也好给你们表上一功。”摆明了要三人同上,对付郑万厦和苏寅。 陈光启和徐鹤微一愣神,拿着兵器便走上前去,分别站在常潼的左右,直面郑万厦喝苏寅。而倒在地上的两名护卫则识趣地相互搀扶着退到后边。 常潼手中拿着直刀,刀鞘被扔在了椅子上,单手持刀,有些肿胀的脸上一片凛然。陈光启手中兵刃乃是一把剑,看起来不过是一柄普通长剑,唯独剑柄末梢不是常见的红云雕刻,而是类似鹰勾的一弯鸟喙,所以长剑整体显得有些狰狞;徐鹤到时随意,取了一柄普通朴刀便上来了。 晋闯正好悠悠醒转,看到眼前这一幕,更是愤怒,不由得出口骂道:“无耻之人,弃我红叶,必遭天诛。” 陈光启到是坦然,反唇相讥道:“老晋,你可别误会啊,我没有背叛红叶,我本来就是大将军的人,来红叶的目的也是为了今天……把你们这些叛贼一网打尽。老晋,与你也算同僚一场,劝你早些降了,莫要跟朝廷作对,没有好下场的……你看谷主,他就很识趣,知道常将军大军开来,早早便逃了……” 晋闯愤怒无比,奈何身体虚弱,没有力气与他对骂,只得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晋闯又发现徐鹤神情晦暗,全然不似陈光启那般坚定,忽然问道:“徐半眉,那你呢?你也是铁了心要背叛红叶吗?” 徐鹤沉默。 常潼道:“晋侍长,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想要策反我的人吗?哈哈哈,本将看你就不是攻于心计的人,就别胡乱卖弄了。” 苏寅轻声道:“晋侍长,自有我和万厦理会,你放心疗伤就好。”轻飘飘的话传进晋闯的耳朵,晋闯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徐鹤一眼。但徐鹤那张凶戾的脸上却少见地出现了一丝局促,不知所措地躲避着晋闯的目光。 郑万厦抓住苏寅的手腕,感受着苏寅精粹的道家真气流入体内,虽然不霸烈,却胜在悠长。方才剧烈的战斗过后,又将迎来一场恶战,所以能得到这般纯和的内力回复状态实在至关重要。 苏寅内力损耗过剧,所以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没人能看出来,一是烛光昏暗,而是苏寅的俏脸之上实在是……有些脏。血污和风尘在脸上打了结,苏寅便是做表情都有些僵硬。 常潼一挥手,徐鹤与陈光启便先后袭来,刀剑相向,郑万厦微微动容,前不久他们还算是一条战线之上的人,没想到这片刻之间,形势逆转,便要生死相向。 郑万厦抛下脑海中窜出的胡思乱想,在郑万厦眼中,一刀一剑仿佛在沼泽之中艰难前进,但郑万厦知道它们本来很快,因为郑万厦能看见细剑剑尖刺出,透明无形的空气被剑尖逼出一个小凹痕,罩在剑尖之上,缓缓流动,似缓实急;而那柄朴刀有些弧度的刀身也劈开了空气,气流像是一股一股的小丝絮在纷扬,朴刀斩空气,像是斩在棉花之上。 郑万厦凝重无比,向上挥了一剑,同样的,自己挥的这一剑落在郑万厦眼中也缓慢无比,剑刃之上流转着细小气旋,这是剑气,是长剑具有撕扯之力的最明显的东西,然后这些细小气旋离剑而去,仍然排列成了锋利的形状。狠狠撞上了那把朴刀…… 朴刀破开空气而来,郑万厦的剑挟着气流而上,不知是朴刀砍到了剑气,还是剑气斩到了朴刀,两者相遇,便发出了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在郑万厦眼里时间仿佛静止,随即便又是空气乱流的喷发,以相撞之处为中心,空气激荡出类似涟漪的透明弧线向四周散去。 陈光启一喜,郑万厦露了破绽,细剑去势不减,更增疾利朝郑万厦心口刺去,以这一剑的力道,只怕会将郑万厦搠个对穿,那颗砰然跳动的心脏也会在瞬间收缩死去。想到此处陈光启面上挂了喜色,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就在离郑万厦的心口只有半臂距离的时候,惊变忽起,半柄剑鞘忽然出现在剑尖之前。之所以说是半柄剑鞘,是因为这个剑鞘只有半只手臂的长度,正好在间不容发之际横亘在了剑尖与郑万厦的心口。 细剑比寻常长剑稍窄,而剑鞘又比寻常长剑稍宽,所以没什么阻力便滑进了那半柄剑鞘之中,细剑之中携带的巨大力道也灌进了剑鞘……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半截剑鞘 陈光启手中的细剑没入了半截剑鞘之中,而陈光启所灌注在剑上的强横力道,也被剑鞘全盘吸收了。 陈光启骇然失色,凝神看去,这才发现了半截剑鞘被一直手握着,那只手很寻常,甚至连江湖人常见的虎口老茧也没有,手指却十分修长,很适合握剑。但陈光启打眼看去又觉得不适合握剑,因为这是一只左手。 正是苏寅的左手,他的右手手腕被郑万厦抓住,所以此时左手持剑鞘挡在郑万厦的胸前姿势显得有些别扭怪异。不过结合苏寅接下来的动作,这个姿势便不再怪异,反而给人理应如此的感觉。 苏寅手中的半截剑鞘套住陈光启细剑之后,左右手本以交错,便像剪刀一般将双鼻再度张开,套着细剑的剑鞘便借着这股力量,将细剑连同细剑的主人拉扯开来。 陈光启哪里料到是这般结局,郑万厦露出的破绽难道是有意为之?剑鞘裹着细剑向旁边甩去,如果陈光启不弃剑,这下便立刻落了下风。但陈光启没有弃剑,他的身形反而随着那半截剑鞘荡开了,像是垂下绿波的柳枝一般。 郑万厦与徐鹤的一剑一刀相撞,劲气以刀剑相接之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徐鹤从上劈砍而下,本应有些优势,脸色却很不好看,感觉像是在奋力抵挡从下方扬起的轻描淡写的一剑。的确是轻描淡写,因为真正的剑还没有碰到刀,此时徐鹤手中的朴刀乃是砍在了长剑的剑气之上,仅此,都已经发出了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郑万厦剑术精妙,恐怖如斯! 不过未容长剑将徐鹤的那柄长刀劈开,又有一把刀,直直刺来。单边开刃,注定了劈砍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刀的威力,可惜这不是一把寻常的刀,而是一把直刀,刀身没有寻常刀器的弧度,倒是像是剑。 这一刀来得很无端,没有任何预兆,但似乎又早有征兆,方才陈光启顺势荡开身体,不就是要给这一刀腾出空间来吗? 郑万厦此时还在抵挡徐鹤的全力一刀,另一只手又紧紧抓住了苏寅的手腕,面对这蓄谋已久的绝杀一刀,又怎么抵挡呢?郑万厦灵识敏锐,所以能更加清晰地看着那柄直刀在空气之中几乎擦出了红光向着自己刺了过来,目的正是自己的咽喉。很险恶的一刀,选了郑万厦最没有办法防备的时候,所以郑万厦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刀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却没有任何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郑万厦的咽喉之前又诡异地出现了半截剑鞘,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前后放置,而是左右放置,简单地说,那柄直刀与郑万厦咽喉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再放下半截剑鞘的长度。所以苏寅选择了用剑鞘厚度来帮郑万厦。 这半截剑鞘横亘在直刀与郑万厦的咽喉之间,而郑万厦的长剑终于撞上了徐鹤劈下来的朴刀,同一时刻,常潼手中的直刀也撞在了剑鞘之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各种声响在同一时刻爆发了出来:郑万厦手中的长剑摧枯拉朽把立劈而下的朴刀劈开;常潼的直刀插在异木所制的剑鞘之上…… 然后便是结果:身形壮硕的徐鹤被强横的力道卷到了空中,转了两圈之后才颓然落地;常潼的直刀亦是势如破竹,虽然剑鞘乃是异木所制,仍然寸寸碎裂,剑鞘贴上了郑万厦的咽喉,剑鞘末梢成为碎片掉落在地。 但直刀没有再前进半分,与郑万厦的咽喉保持了剑鞘的一半厚度的距离。常潼身上的战袍仍然保持了一个向后飞扬的状态,这才缓缓无力垂下,可以想见方才常潼是何等神速。 郑万厦的长剑本也是想指向常潼的咽喉,但是常潼终究占了先机,所以郑万厦的剑尖此刻离常潼的咽喉还很远。 常潼冷冷一笑,郑万厦手中的长剑颓然落地,郑万厦自己弃了剑。方才五人之间已经都已经交过了手了,郑万厦和苏寅都有着料敌于先的本事,所以他们很自信。没想到常潼破解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字——快! 借助徐鹤和陈光启的身体掩饰自己的意图,在郑万厦与苏寅全神贯注与两人争斗的时刻,用极快的速度杀了出来,便只用一招便制住了郑万厦,而苏寅手中亦只有破碎的半截剑鞘,所以相当于制住了三人——郑万厦、苏寅、晋闯。直到此时,红叶一方,在西军面前才算真正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苏寅冷汗涔涔,一下子瘫软在地,方才郑万厦那一击几乎抽光了他所剩无多的内力,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般强大的威力,将徐鹤这等猛人一招击飞。苏寅体力本已经透支,还要分神为郑万厦抵挡陈光启和常潼,此时便已经接近油尽灯枯。 郑万厦放开了苏寅的手腕,看着苏寅瘫坐在地上,自己也感觉疲惫和困倦仿佛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一时间有些眼前发黑,不过他却强行撑着没有坐下。因为自己的咽喉之前有一把刀,还有一个脸上挂满了嘲讽的将领。所以郑万厦绝对不能在此时露出疲态,即使他面如白纸,唇起死皮。 常潼道:“两位好能耐啊,常某胜得侥幸。”胜得侥幸,终究是胜了。所以常潼此刻说的这些话,便是嘲讽,也算自夸,我承认你们很强,可惜你们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上,所以我比你们更强大。这就叫反衬。 郑万厦闭眼不说话,既然方才常潼没有往前再进上半分结果自己的性命,此时便更加不会杀死自己。 晋闯眼见郑万厦和苏寅二人被擒,心中唯一的希望也破裂了,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与常潼等人拼了,不过他并没有站起来,因为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之上,陈光启道:“老晋,别乱动啊,要是我不小心伤了你,怕是有些为难。” 晋闯性子刚烈,如何能忍受这般威胁?索性自己抹了脖子来得干净,这么想着正想把脖子放在陈光启的细剑之上蹭上一蹭,却看到苏寅坚定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在瞬间,晋闯就明白了他眼神之中的意思:活着才有希望,死去很容易,活下来不容易,死是懦夫才会选择的路。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一朝沦丧 “少在这跟老子装清高。”常潼见郑万厦不回答自己的话,火爆脾气一上来,一脚便将郑万厦踹倒在地,长剑斜指郑万厦,高高在上,道:“你们这些叛贼都是一个模样,吃硬不吃软是吧?还想对付我家将军?凭你?喝——呸!”常潼啐了一口浓痰,颇为不屑。 晋闯脖子上也被架了一柄长剑,心中虽然气愤,但还是生生将这口恶气忍了下来。 只有苏寅,他此时浑身虚脱坐在地上,倒是没人管他,他喘了喘,问道:“为何不杀我们?” 常潼冷笑一声,道:“倒不是本将有多仁慈,而是本将想亲眼看看,你们亲眼看着这贼窝毁灭时的绝望表情。哈哈!一定很有趣。哈哈!”所以猫戏老鼠不外如是,往往自负之人都有这样的通病,喜好炫耀,尤其是在折败的敌人面前,这种心理更加被放大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苏寅箕坐在地,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个极为放松的姿势,十分省力,但是也是一个很轻蔑的姿势。苏寅道:“是吗?我们早知你们秘密运输了石脂进入红叶谷,莫非你所说的毁灭红叶便是一把大火,将红叶给烧了?” 常潼道:“有何不可?一场天火把这罪恶畸形的红叶恶地烧个干干净净,届时在扬州地界上将会绽放最美妙最盛大的一场烟火……唉哟,不小心说漏了嘴。哈哈!” 苏寅仍是箕坐的姿势,轻描淡写道:“早知你是想要用西戎人的法子,用石脂组装火器,引起爆炸是吗?” 常潼微微一愣神,道:“没想到你们连这都能想到,不简单不简单……不过有什么用呢?你们太迟钝了,红叶谷终究要毁灭,允许这种存在在帝国境内安然无恙地待了这么久,早就该给它一个痛快了。要不是军中火器需要戍卫望北城,何须如此麻烦调集这么多的石脂过来?” 苏寅道:“所以你们真是打算让哥舒玲珑帮助你们完成组装?看来你们做此局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连谷主颇为信赖的亲卫还有根基深厚的谷中黑道巨擘都是你们的人……” 常潼接下来的话却令苏寅很是疑惑,常潼先是一愣,然后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疯话,什么哥舒玲珑?难道我西军便没有懂得爆破之人?” 苏寅疑惑无比,道:“哥舒玲珑不是你们的人?”便是郑万厦也陷入了疑惑,难道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可是为什么一整天没有看见哥舒玲珑的身影?谷中出现如此大事,她不应该坐视不理才对。苏寅继续问道:“既然四大亲卫有三个已经被你们收买,红叶有此败也不算冤枉。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常潼道:“将死之人……也罢,本将让你死个明白,你且问来。” 苏寅道:“晨时谷中有人从红叶谷东边道路出了谷,是你们安排的吗?有什么目的?” 常潼玩味地看着苏寅,道:“我现在倒是忽然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趟红叶谷这趟浑水。崔鸾器吧你是想问,他的确是我西军的人,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就是他将我们带进了红叶谷,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与那老家伙决战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失踪了……崔鸾器带我们入谷之后,为了不暴露身份,便自去寻那老家伙了,想来你所说的晨时出谷之人就是他没错了。至于他为何要出谷,这个本将也不知道。” 众人的一部分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但是随之而来的又是更多的问题,尤其是将先前的推论推翻之后,许多问题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常潼道:“也该苏少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莫非蜀山与红叶贼人也有勾结?如果真是如此,我怕是少不得要向将军说说了,自十年之前颜家被抄家灭门,西蜀道看来是承平日久,忘了帝国对西蜀门阀的提防了。” 苏寅不知自己的行为会给师门带来这般麻烦,心思电转,想要胡乱编排一个理由蒙混过关,含糊道:“我是偶然间来到此间……” 常潼断喝道:“胡说八道,红叶谷凶名江湖上谁人不晓?你蜀山弟子平白无故来这等地方,与官军作对,等着朝廷对蜀山的诏令吧。” 苏寅一下子被吓住了,慌了神。虽然自己的确是受了掌门师叔的命令前来红叶,但此刻又怎么能扯上师门,给师门招致祸端呢?心中惶惶不知如何辩解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常潼身后飘了过来: “常将军,何必吓唬苏少侠?”秦离焱终于自行解开了部分穴道,虽然还不能活动身体,但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常潼听到秦离焱开口说话,哈哈大笑起来,等若承认了秦离焱方才所说的恐吓之言。对秦离焱道:“终究是首辅之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此镇定倒是不令人意外,只是我还意外秦少爷会等冲开所有穴道之后再暴起发难呢。没想到,还是没有沉住气……” 秦离焱想要摇摇头,却发现身体动不了,只得眼珠子左右晃动,有些滑稽,道:“没用,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方才一战已经消耗了我很多的气力,此时能冲开哑穴便已经是极限了。” 常潼道:“也不错了,身为官宦子弟,京城能像你这般出色的,屈指可数了吧。” 秦离焱丝毫不在乎常潼的冷嘲热讽,旁人对于官宦纨绔的偏见秦离焱听得多了,但他不是纨绔,可惜也不必特地去纠正这件事,因为缺少什么才会缺强调什么,秦离焱既不在乎这种偏见,也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荣。他身体被几根麻绳捆住,像一个粽子,眼中似乎进了些灰,不断眨着眼,对常潼道:“既然将军已经打下了红叶谷,无关人等,就不必为难了吧?” 常潼疑惑道:“无关人等?此间谁无关?是勾结红叶谷的蜀山弟子?还是叛逆之后郑万厦?还是你这身在匪窝的首辅之子?”越说声音越疾厉,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稍作平复之后对陈光启道:“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带回大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无边地狱 至此,红叶一战,终于以西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陈光启与徐鹤带领红叶侍卫向常潼投了降,为祸帝国江淮的烈匪之患终于在常潼的手下被平息。整个红叶战役历时不到一天,取得的战果倒是极为可观。消息传到朝中,一股无形的风暴便在朝中弥漫开来。 小小的红叶谷本无足轻重,但是牵涉到了征西将军宋元吉和首辅秦钊的斗争,帝国军方和文官集团究竟哪一方能在朝堂之上有更多的话语权,自十几年前至今便明争暗斗没个停歇,今时今日却短暂地露出了一些端倪。 除了宋元吉和秦钊的倾轧,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常潼,似乎看到了一颗军方冉冉升起的新星。对于这一情形,亦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对抗西戎终归是人才越多越强越好;愁的是,军方坐大,会不会对文官集团有所打压。 总之平静的朝堂之上,似乎暗流涌动,却没人真正说把握了大局的动向。尤其是当圣天子久居深宫之中,态度不明的时候,没人敢轻易下结论,所以的猜测都心照不宣地在各自心中默默盘算,或者私下交谈议论,暗流涌动,却没人敢冒头公开议论这件事。 红叶谷中的抵抗力量终于全部消灭了,常潼的功业一时极盛,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骁将正品尝着权力与荣耀带来的美妙感觉,这几乎令他沉醉。 常潼纵军在红叶劫掠一日! 五千西军变成了可耻的蝗虫,被裹挟进强盗队伍的还有万余红叶侍卫,他们不再管道德规矩,在红叶坊市之中,尽情抢夺财物,其实也说不上抢夺,因为红叶谷本来就已经没有守卫了,本来应该守护红叶的人也变成了强盗。 欲望如同高山滚石,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下来! 西军和红叶侍卫将坊市之中的财富劫掠一空之后,有一部分人有了可喜的发现,原来红叶谷中乡村也是极为富庶,所以这些强盗终于将魔爪伸向了红叶谷中真正的平民。 终于在红叶的乡村地带,这些强盗遇到了抵抗,抵抗的力量很弱小,是些拿着锄头、镰刀、扁担甚至是大铁勺的庄稼汉和农妇,他们很弱小,但是很坚决,守护自己的家庭和财产他们比所谓的红叶侍卫要坚强地多。这股力量很分散,却无处不在,西军和红叶侍卫在哪里搜刮,哪里便有反抗。 一方索求,一方不给,矛盾也就酿成了冲突,然后便是屠杀。被红叶谷中的刁民激起了怒火的西军和红叶侍卫举起了屠刀,挨家挨户地杀了过去…… 李莫邪被苏寅打晕之后,郑万厦将他安置在了一个普通的农妇家中。李莫邪不久便醒来了,但她并没有选择去找郑万厦和苏寅,既然是郑万厦的选择,她愿意尊重郑万厦的选择,无论郑万厦是出于什么目的,莫邪姑娘都愿意尊重。所以她留了下来,在农妇家中坐着,吃了些农妇煮的土豆。她要在这里等着郑万厦回来,给她一个交待,或者两人把话说清楚。 等了一天一夜,莫邪姑娘也没有等到郑万厦回来,但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粗暴的西军举着沾满鲜血的屠刀推开了门,身后还跟着着了红铠的红叶侍卫,不由分说便涌了进来开始翻箱倒柜。 女主人上前阻止,红叶侍卫却一刀搠死了她,骂道:“碍事的家伙,滚开!”把刀拔出之后又是一脚,把农妇一脚踹开。 李莫邪目眦欲裂,一股怒火升腾而起,随手抄过一把剪刀便插进了方才那个红叶侍卫的脖子之中。 剩余两个翻找财物的强盗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还以为是这侍卫想要对这美丽的少女做些什么被插死,当下都聚集了过来,色眯眯地看着李莫邪,双手搓搓,急不可耐,将刀插在地上,像恶狗扑食一般扑向莫邪姑娘。 李莫邪并没有客气,虽然她手中只有一把剪刀,但她是剑林的弟子,虽然不是最出色的,但放在江湖之中也算一流好手,这些强盗又怎么可能讨得了好呢? 只见两个西军士兵捂着喉咙在地上滚来滚去,神情极是痛苦,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莫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莫邪姑娘本欲让他们多受些罪再死去,这才只割断了他们的气管,但看到两人如此痛苦,呜咽呜咽,连个完整呼痛声也叫不出来,心中终归不忍,拔了方才士兵插进地中的直刀,给了两人一个痛快。 莫邪姑娘听得外边喧哗无比,提着刀便走了出去,广阔的盆地原野之中,火光四起,一个一个身着戎装的身影凶恶地在大地之上窜来窜去,身影被火光拉得极长,在红叶谷不再平静的大地之上,宛如猖獗邪魅的魔鬼,张牙舞爪。 李莫邪悲从中来,这般地狱般的情形深深震撼了她。那些举着刀剑的恶魔,肆无忌惮地屠杀着无辜的乡民,肆无忌惮地纵火在大地之上留下一个个难以愈合的疮痍。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这年轻貌美的少心大作,一把从背后抱住莫邪姑娘,不清不楚地说着些什么东西,脑袋不住往莫邪姑娘脖子上拱,双手不断摸索。 李莫邪大惊失色,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几乎要哭出声来,面对这种情况,小姑娘内心的防线几乎崩溃,连自己手持直刀都忘了。 那人放开了莫邪姑娘,毛手毛脚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莫邪姑娘倒在地上,害怕的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那人双眼放光,打算在疯狂之中尽情地宣泄着自己兽欲,作势又要扑上去,不过他的身体撞上了一柄直刀,刀锋像切开一块豆腐一般,破体而入,直没入刀柄,他的身体才止住了去势。 莫邪姑娘都不敢把刀拔出来,连那人的尸体带刀都推到一边,起身赶忙逃走,施展上乘轻功,转瞬之间便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只是选了一个远离那些人的方向奔逃,不知不觉便跑到了红叶东边的山脊之上,惊魂不定,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哭一番……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尔虞我诈 李莫邪蹲坐在半山腰上哭了会,呜咽之声随风而逝,但心中的恐惧仍然还在,她抬起头看了看红叶盆地原野之上,火光四起,烟尘似乎要将晴空夜晚的星星都给撩下来。举目四望,不知何去何从。 莫邪姑娘辨别了一个方向,那是郑万厦与她一起入谷时候的道路,她要去那里,从那里出去,莫邪姑娘终是见识了人类根性之中最恶劣的一面,害怕恐惧之余,也有些生郑万厦的气,简单说来,便是我既然要跟着你,你凭什么要把我抛下,害我如今这样那样云云的一番诉苦。 不过莫邪姑娘心中虽有些小怨气,却还是识得大体,知道郑万厦此刻的情形未必就好了,心中忽然又开始担心起了那个混蛋, 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那处平台,天黑路窄,饶是莫邪姑娘身负武艺,也是极为小心,生怕一脚踏错便落入深渊。 她紧紧贴着崖壁,小心翼翼挪到了这边的绳索处,夜风烈烈,莫邪姑娘的衣衫猎猎作响,她只得蹲下身子,将身体的重心降低,定睛瞧去,那个竹筐仍然没有踪影。这下,要怎么出谷呢? 莫邪姑娘方才被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骇破了胆,所以才只想着逃离红叶,逃离这恐怖之地,如今已经无路可逃,又该怎么办呢?李莫邪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绝望之中,这种情绪在孤独黑暗之中慢慢滋长生发,终于酝酿成了一声悲呼,“万厦哥哥……你在哪里?”李莫邪双手拉着绳索,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平台之上,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扑簌簌落下。 稍顷,深渊之中似乎传来一阵特别的风声,不是夜风刮过崖壁的呼呼声,而是什么东西破开眼前的黑暗和风息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莫邪姑娘还是很敏锐地听到了,因为此时莫邪姑娘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所以格外敏感。 李莫邪快速站起,慌乱地想要找寻着兵器,可惜那柄直刀已经连同方才的士兵尸体扔在了红叶谷中,而自己的随身配剑也被郑万厦带走了,他给自己留的那柄破剑也留在了农妇家中不曾带出。此时遇到敌人,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茫然无措之际,那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只怕立时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莫邪姑娘无暇多想,只得先行躲避,快步疾退,从平台之上跑了出去。 不久,竹筐载着两人落在平台之上,女人问道:“奇怪,方才明明听到有人呼喊,怎么现在又没人影了呢?”这是一个少妇,即使在夏日夜晚,肩上也搭了一张毛茸茸的狐裘,酥胸半露,风情万种。 男人身形高大,尤其是在旁边娇俏可人的少妇的衬托下,更加威猛,脸上挂了半张面具遮住上半部分脸,渊渟岳峙,气度不凡,正是失踪两日两夜的红叶谷主! 谷主方才明明听见了有人唤万厦侄儿的名字,为何现在却又不见人影?谷主心中有些不安,喃喃道:“别是我那万厦侄儿出什么事了吧。” 那少妇道:“谷主何必担心,少主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谷主道:“哥舒,我把辛苦创建的红叶亲手毁了,你可怪我?”谷主的话令人吃惊,原来这美貌夫人乃是消失许久的南市黑道巨擘——哥舒玲珑。而谷主的话透露出来的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则是——西军攻进红叶谷,也是一个局,谷主做下的局。 李莫邪在崖壁背后听到了这番对话,心中更加寒冷。脚下微动,拨动杂草,发出了些许声响,哥舒玲珑喝道:“谁?!”肩上的狐裘身形如电,一下子窜到了李莫邪的肩上,尖细的牙齿下一刻便要落在李莫邪雪白修长的鹅颈之上。 谷主忙道:“哥舒且慢!”那活物才没有咬下去,哥舒玲珑一挥手,悻悻地奔回了哥舒玲珑的怀中,被哥舒玲珑玉手抚摸,极是受用。 李莫邪从崖壁背后走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谷主和哥舒玲珑。 谷主微微一愣,便认出了这是前夜与郑万厦一起的女孩,问道:“李侄女,你怎么在这里?我万厦侄儿呢?” 李莫邪脸上神情一片凄然,万厦哥哥与自己寻他寻了那么久,结果他只是故意躲着众人,在背后默默策划着他的计划,而他所谓的计划,从来没有透露过一点。郑万厦和苏寅再次回到红叶去卖命有是图什么呢? 谷主再度追问:“说话呀,我那万厦侄儿,到底怎么样了?” 李莫邪歇斯底里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要是关心他,为什么不早给我们说?为什么一个人躲着,让红叶谷来承受这些灾难?”红叶谷中的惨状一一浮现在莫邪姑娘的眼前,她吼完之后便掩面哭泣起来,让人心疼无比。 哥舒玲珑肩上的狐裘原来是只貂儿,貂儿被哥舒玲珑抱在怀中,哥舒香肩裸露,风韵犹存,莲步款款,带着一阵香风走向李莫邪,安慰道:“小妹妹,别哭了哟,哭花了脸情郎可就不爱你了……” 听着哥舒玲珑这般时候还在不三不四地说些胡话,莫邪姑娘美目之中闪过愠色,抬手打开哥舒的手掌。谷主道:“哥舒,不要放肆……李侄女,你能听我解释吗?先告诉我,万厦侄儿怎么样了?” 李莫邪泣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的红叶谷?西军攻下了红叶之后,在红叶谷干了些什么你知道吗?红叶谷多少人为此丧命你知道吗?”李莫邪话语越来越小声,在夜风之中渐渐消失。 谷主神情沉痛,道:“必须要有些牺牲的……”谷主的话很冷静,换言之……就是很冷酷,似乎红叶谷中的牺牲都变成了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李莫邪想要质问他,付出这些东西,能得到什么?但她没有问,莫邪姑娘十分疲惫,她是厌倦了,人与人之间尽是尔虞我诈,这世间有何值得留恋的地方?李莫邪忽然很是怀念那个还在谷中的人,去找他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琉璃 谷主伸出了宽厚的大手,笨拙地想要擦干莫邪姑娘的眼泪,但莫邪姑娘拒绝了他这示好的行为,抢在他前面把眼泪揩干,倔强地别过脸去。 高大威猛的老人瞬间变得有些慌张,仓皇道:“孩子……带我去找他们吧……你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的。” 莫邪姑娘还是不明白这个老人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到老人对郑万厦真诚的关怀,上一次与郑万厦一同见谷主的时候,莫邪姑娘便知道了很多事,比如郑万厦的身世,比如红叶谷的一些秘辛,还有守在红叶谷外的那个守诺的老人洛辟疆……还有一点很重要,眼前的高大老人与郑万厦关系匪浅,所以莫邪姑娘选择再相信一次,眼前的老人不会害郑万厦,至于他的迫不得已之言,莫邪姑娘不想听。 “谷主,求求你,救救万厦哥哥吧……”李莫邪恳求道。 谷主点点头,转身对哥舒玲珑道:“哥舒,看来咱们还是得走一趟,万厦侄儿可不能有所闪失,这是咱们一切行动的基础。” 哥舒玲珑点点头,怀中抱着的那只貂在高耸柔软之处蹭来蹭去,好不安逸。 李莫邪擦干眼泪,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可怜,道:“昨日早晨是你们出的谷?” 谷主道:“早晨的话应该是哥舒和崔鸾器那家伙出的谷吧……”哥舒玲珑笑呵呵道:“我为了崔鸾器那家伙,从红叶一直追到了扬州呢。” 莫邪姑娘疑惑道:“追崔鸾器?” “崔鸾器这家伙虽然只是一个棋子,但是谷主的计划既然已经完成了,也就不需要他了,他想跑……跑得掉吗?”哥舒玲珑怀中抱着雪白貂儿,云鬓寥寥,金步摇尾梢摇摇,显得雍容华贵,十分贵态,此时眼神却有些残忍。 李莫邪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杀了他?!” 哥舒玲珑媚态一笑,顺着白貂的脑袋摸了下来,没有回答李莫邪的话。李莫邪却知道她的意思,算是默认了。李莫邪便也不再说话,沉默以对。 谷主道:“李侄女,我知道你还有许多的疑问,但是现在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走吧,随我回红叶谷,去看看吧。”说完便从李莫邪旁边走了过去,踏上了那条入谷的小径。哥舒玲珑一只手抱着那只貂,腾出一只手,牵着李莫邪,嫣然笑道:“快走吧,再迟些你情郎怕是要被人打死了……哈哈。” 李莫邪不喜生人碰她,抽回了手,不过还是与哥舒玲珑并肩而行,跟在高大的谷主身后。 走了没多久,便已经能看见星辉之下的波光粼粼的梯田,但更远处的开阔地方,燃起了无数冲天而起的火焰,对比愈加强烈,仿佛便是昔日的红叶与今时的红叶。李莫邪看着谷主高大的背影,想要看看谷主看到这番景象是何表现。但她看不穿,谷主所穿的黑色罩衣也像他脸上的面具一般,将真实的本心尽数敛去,只留下虚伪与麻木。 莫邪姑娘神情悲悯,对谷中平民的担忧和对心上人的担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为特殊的复杂情绪。无关大爱小爱,这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对遭遇不幸的群体的一种同情和怜悯,倒并非是狭隘的小情小爱了。莫邪姑娘眼中不自觉地流出两滴晶莹,剔透之极,便是星空之中的光辉也被这小小的泪滴折射出来。 莫邪姑娘茫然无觉,旁边的哥舒玲珑却察觉有异,看了她一眼,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一只宽厚的大手拿住了哥舒玲珑的手,她疑惑问道:“谷主?这……” 谷主面上带有讶异,却还是坚定地对哥舒玲珑摇了摇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嘴唇上一竖,示意噤声,然后轻声道:“看来这孩子体质有些特殊……此时千万莫要打扰她,让她慢慢体悟,对她未来的成就帮助会很大……” 两人正说话间,莫邪姑娘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漫天星辰,她仿佛无识无觉,毫无知觉地行走着,但若是仔细看去,她脚下的步伐却像量过一般,前一步与后一步的距离皆是相等的,而且永远是相等的。 哥舒玲珑有些担忧地看了李莫邪一眼,轻声道:“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谷主放开了哥舒的手,道:“走吧,我们跟着她,保护着她不要失足坠落便好,务必要让她多体味一会此时的境界……”说话间,两人蹑手蹑脚地缀在了李莫邪的身后。奇怪的是,李莫邪虽然抬头仰望着星空,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脚步,在梯田之间的垄地之上,夜风吹拂衣襟,像是一个精灵。 哥舒玲珑见此状神奇,不由得向谷主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体质?” 谷主只严肃地吐出了四个字:“练武奇才!” “……”哥舒玲珑怀中的貂蹭了蹭高耸柔软处,才让哥舒玲珑生生忍住了一些不好的问候语,她道:“有多奇?” 谷主道:“你知道西域那边传来的一种叫琉璃的物件吗?透明剔透,极是神奇。有一种人便是这样,天生就透明无比,能将世间最本质的东西折射出来,所以任何高深的武学秘籍,都能极为快速地掌握。” 哥舒玲珑一惊,“这么厉害?这是哪家妮子?还不得像宝贝一样供着,怎么放她出来一个人瞎跑呢?” 谷主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了一丝得意之色,道:“这是我侄儿媳妇儿哦,说起来和我也算有些关系……” 哥舒玲珑打断了谷主的自吹自擂,“他们还没成亲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谷主脸色顿时一僵,道:“回去就成亲!我看剑林那老家伙应该还不知道这孩子天赋异禀,趁早让万厦侄儿拐走……大将军就后继有人了呀……”谷主扶着下巴的胡须,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 哥舒玲珑暗自寻思,“原来是剑林弟子……” 谷主继续道:“看来今日的遭遇让这孩子彻底觉醒了,就像一枚璞玉,真正地褪去了铅华,将其珍贵的本质露了出来,头角峥嵘,指日可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毁灭红叶 “头角峥嵘,指日可待!”谷主如此断言,倒令哥舒玲珑十分吃惊。习武之人,最讲究一个持之以恒,而且武道求索,困难挫折不断,谁又能真正保证独领风骚,笑傲江湖?强如当年剑神宁万川、一指断江易至阳、灵门一剑苏元机……都这在江湖上有着赫赫声名的大人物,不也都如同浪花一般随风而逝了吗? 哥舒玲珑看着前边那个有些出尘的背影,倒是未曾看出她未来的无限可期和头角峥嵘,只看到了浓浓的哀愁,这一刻哥舒玲珑明白了些许谷主所说的琉璃之意,原原本本地反映外界,所以是喜是悲李莫邪都会毫无障碍地吸收感受,所以这样的人纯净无比,也能够容纳最多的东西。但是正因为这一特性,对于苦难不加稀释,便很容易……使自己崩溃。 哥舒玲珑心中忽然感到有些不妙,加快速度想要打断李莫邪的体悟过程,一边转头对谷主道:“不可,她这样,太苦了……” 谷主闻言,微微一愣,忘了阻止哥舒玲珑,红叶之事对于李莫邪这样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家来说,的确难以理解,偏偏是这个时候她觉醒了自己的天赋,如果处理不当,这件事很可能会在她心灵之中种下魔根,日后便是大患。 谷主浑浊的双眼忽然滚出了两滴眼泪,他没有让哥舒和李莫邪看到,迅速抬手擦掉了,自怨自艾之色一闪而过,又回复了那般古井无波的神秘神情。世事复杂,李莫邪看到的未必便是真实,而谷主做出选择之时,心中又是如何的挣扎痛苦?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最先知道红叶的这般结局的人,所以他更加痛苦。 哥舒玲珑追上了李莫邪,伸手搭上了李莫邪的肩上,甚至用了几分力道。 李莫邪娇躯一颤,眼神之中的星辰迅速湮灭,一双黑色眼瞳纯净得如同不掺杂质的宝石。莫邪姑娘回头疑惑问道:“怎么了?” 哥舒玲珑见这妮子终于回复正常,笑着道:“没啥,你走得太快了,等等谷主吧。” 李莫邪惊讶无比,“啊?谷主叔叔不是在前边吗?”她又回过头去,却没有发现谷主的身影,在转了回来,在哥舒身后发现了谷主高大的身影姗姗而来,更是奇怪,道:“林叔叔,你怎么一下子到我身后去了?” 谷主的半张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两步超过哥舒与李莫邪的身体,行至她们身前,对莫邪姑娘道:“告诉叔叔,你心中难过吗?” 李莫邪不解谷主为何要问这样奇怪的问题,却也认真答道:“红叶谷的百姓都很可怜,平白无故就被人杀了,凶手正是曾经守护他们的人……” 谷主背对着两人,双臂张开,像是怀抱这自己一手建造起来的世外桃源,缓缓道:“这很奇怪对吧?其实再奇怪的事,在红叶之中都不算奇怪,因为红叶,本来就是一个畸形的存在。它……本不该存在……” 李莫邪眨着美目,很是不解,却没有打断谷主的叙述,静静聆听。 三人一边走,谷主一边向李莫邪解释起来: “当初我寻到此间,就没有打算好好地安享晚年,因为大将军的血仇始终还是要报的,我需要力量。所以控制红叶谷之后,便对外散布了红叶之人可免朝廷定下的死罪的消息。不久之后便有无数身负命案之人前来投奔,我想,红叶谷始终不是一个土匪窝,我也不是想做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所以约定入谷之人只得在坊市居住不得扰红叶百姓。” “可惜那些人实在很难管,不得已之下,我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李莫邪心中暗暗想到:那应该真的是很多人了吧。 “杀人立威永远都是见效最快的方法,从此之后,那些家伙都收起了自己龌龊的野心,在红叶谷算是安稳的生活下来。可是要供养这么多的闲人,怎么可能?所以必须解决的问题是这么多人的生计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将外界先进的种植经验教给了谷中的农民,作为回报,谷中农民收获之后需要向谷中缴纳一部分收成。红叶谷正是依靠谷中农民的赡养,才能继续存活下去。” “可是这片土地能养活的人终究是有限的,而且我发现,红叶在多年的发展之中,原本粗糙简陋的制度早就已经不适合解决谷中出现的复杂纷乱的事情,跟随制度崩溃是红叶谷唯一的结局。” “为了避免这一结局,只能依靠外界的力量,所以我借助西军的手,将谷中存在的种种矛盾牵引而出,最后伴随着红叶的毁灭,这些问题也都会得到彻底的解决,我把这个过程叫做——破而后立。” “崔鸾器、徐鹤、陈光启,我自然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为了把我的意思传递给西军,只能假意重用三人,算起来,我身边能值得信赖的力量不过是晋闯与哥舒而已,他们俩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李莫邪想起那日晋闯奋力抵抗入侵的西军,不像是知情模样,问道:“晋大哥值得你信赖?可是你为何没有告诉他你的计划?” 谷主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家长里短的事情一般,“事出仓促,也是你与万厦侄儿来到红叶谷中,才让我下定了决心要毁去这个畸形的怪物……所以便是晋闯和万厦侄儿,我也没有说明。” 李莫邪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对于谷主给出的解释她虽然不肯接受,可是能够理解,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清楚,“你当初想到过会给普通的百姓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吗?” 谷主的身形一滞,沉默一会之后,谷主的声音才伴随着夜风钻进耳朵,“想到了……” 李莫邪一脸的不可置信,惨然一笑,道:“想到了?这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 谷主冷静得有些可怕,“不得已……是必须要付出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当年旧事(三) 当镇西将军之妻,一品诰命夫人许氏听到丈夫巡边被刺的消息后,沉默地用手支着额头,前来传讯的军谍抱拳缓缓退出大厅。郑夫人左右随侍的丫鬟哽咽抽嗒,不停用手帕抹着眼泪,将军虽然严厉,却从不刻薄,对待下人也是待遇优渥,常有赏赐。夫人和将军感情日笃,这么多年,谁也没见过将军凶过夫人一句话。前一刻还是治军治家严苛的封疆大将,在妻子面前就变成了温顺的老爷。将军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纳妾,二人举案齐眉,夫妻情深。。。。。丫鬟们越想越觉得夫人可怜,心中更加悲切,愈加压抑不住哭声。 本该是最伤心的将军夫人只是静静地闭着眼。就在丫鬟们快要压抑不住悲意哭出声来的时候,夫人道:“好了,你们别哭了。”两个小丫鬟肩膀颤动,抬起头来看着夫人。夫人眼睛通红,眼眶很湿润,眼神很坚定。郑夫人道:“红袖,你去叫管家过来这里。”红袖抹了把眼泪,跑出门去。郑夫人转身向另一个丫头吩咐道:“绿蚁,你去叫账房先生拿着账本过来。”绿蚁点点头疾步而去。 看着两个丫鬟出门去,郑夫人踱了两步,向门外唤道:“来人。”两个青衣小厮迅速跑进来,恭敬道:“夫人。” 郑夫人道:“你去北大营通知大少爷。你去西大营请宋将军到府上来。“两个小厮领命而去。 红袖和绿蚁带着管家和账房匆匆到来。郑夫人询问了账房家中财政情况,吩咐账房外放的账目一天内赶紧收回,不必要的支出不要再往外支了,变卖一些家产,把钱庄中的存银都取出来备用。账房领命而去。又和管家商量了家中老爷后事的事宜,腾出主客厅办丧事,以及宴请宾客事宜。 下人们见夫人仍井井有条,游刃有余地处理家事,忽地觉得心中没那么慌了,有些支撑又被建立起来了。是啊!夫人还在呢!两位少爷也还在呢!这个家不会散的。 西大营位于凉州城西部十里外,半个时辰后,西大营千骑将军宋元吉纵马入城,直奔将军府。宋元吉一直以来统领西大营,相当于整个西军的二把手,与郑纬地素来亲厚,二人本就是一块入的伍,都互相替对方挨过刀挡过箭,说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毫不过分。 宋元吉见了郑夫人便下跪叩首,道:“见过嫂嫂。”郑夫人扶起宋元吉,道:“兄弟不必多礼。” 宋元吉一脸风尘,想是纵马而来,风沙扑面。他接过郑夫人递过的一杯茶,咕噜咕噜喝完之后,沉声道:“嫂嫂,大哥为乱贼易至阳所害,此人恃武犯禁,公然刺杀封疆大将,视我西军无人,我定当亲屠此人,为大哥报仇。” 郑夫人道:“兄弟,你大哥忽然遇难,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什么主意,本应全凭兄弟处理拙夫后事,可是西戎刚过冬,东侵在即,朝廷反应不过来,为百姓免遭战火荼毒,还请兄弟坐镇望北城,防卫西戎。” 宋元吉抱拳一揖,恭敬道:“嫂嫂大义。” 郑夫人继续道:“家中之事我已通知后家,后家会协同处理。唤兄弟来此是为了让兄弟见你大哥最后一面,才能让你安心参与望北戍卫。” 宋元吉坚定道:“嫂嫂但请放心,西戎蛮人攻不过来。”犹豫片刻,宋元吉开口:“嫂嫂,我素知嫂嫂大哥夫妻情深,还望嫂嫂节哀顺变。”郑夫人摆摆手,道:“放心吧,我虽是一介女流,也知晓轻重缓急。” 宋元吉释然,道:“夫人可曾派人通知大公子?大公子在北大营可是炙手可热呢,好几个都尉都争着他这一个小小伍长。”郑夫人道:“不过是有个当将军的爹罢了。”郑夫人随即唤来下人领着宋元吉去洗脸换衣。又换了一身素净衣裙,目光柔和,静候夫君遗体归来。 郑千居出身将门,幼时即与父亲玩沙盘游戏,往往异想天开,兵出奇着。郑纬地将军自得道:‘吾后继有出蓝一人’。郑千居十二岁时即熟谙弓马,十六岁时已遍读兵家经典。十八岁积攒军功升至伍长。 郑千居见到前来报讯之人时已是半夜,时值郑千居值夜,不及脱甲,郑千居奔去马厩牵马便绝尘而去。星斗如水,夜黑如墨。一阵马蹄声踏碎静谧。郑千居顾不上坐骑的体力,只发足狂奔,扬鞭纵马,心急如焚,心急如燎。 从漫天星斗,到日头当空,郑千居总算站到了家门前。眼前的白灯笼,白挽联,白花圈,郑千居一阵颤抖,他忽然有些害怕见到母亲悲伤的样子。可是母亲现在需要他,小弟现在需要他。念至此处,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家中。 半夜时分,郑千居披麻戴孝,与母亲一同在父亲灵前烧着纸钱,弟弟郑万厦已熬不住困倦,被仆人抱着去房间睡觉了。 郑夫人面容憔悴,一身素白,更觉惨淡。不过她望着大儿子,眼中出现了许多柔情和欣慰。郑千居感受到母亲的目光,也看向母亲,道:“娘,这两天你累坏了,快回房去睡会吧,这儿有我守着就成。”郑夫人微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丈夫棺木,眼中已全是深情,跟郑千居说道:“以前你爹总在外边儿打仗,他打仗不惜命,遇到战役总是冲锋在前。每一次,他回来,身上都会添许多新的伤痕,我一直没敢去数有多少伤疤,密密麻麻的,可让人心疼了。”郑夫人起身,抚摸着棺木,道:“以前我总盼他回来看我,他总也不回来,我就画上红妆,希冀着他能回来看看他的妻子。”郑夫人缓步而行,已抚摸到了棺木的左侧靠后的地方,“这几年,他老了,沉稳了不少,没有再添新伤,可他还是不回家,说是军务繁忙,我每天都细心画好妆,但即便我就在他跟前,他似乎也注意不到我画妆了。我很不高兴,就借故跟他吵架,埋怨他没能照顾好家人,他就歉意地笑笑,什么都不说,特别傻。”郑夫人已经从后边绕到了左侧,快要把棺木整个抚摸了一遍。“他笑得那么傻,我就笑了,什么气也不生了。”郑夫人突然怔怔地望着远方,然后咧嘴一笑,似乎是想起了某个人的傻笑,道:“他特别怕我哭,他一走我就想哭,可是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只是不想让他肩上更沉重。”郑夫人回到了灵前,道:“可是这个混蛋总也不主动多陪陪我。”郑夫人神色忽地柔和下来,轻声道:“现在好了,你总算乖乖地陪我了。”像是跟丈夫说着情话般红着脸。 郑千居心里发酸,道:“娘。。。。。”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所以怔怔地张开口,又闭上了。 郑夫人走到郑千居旁边,忽然惊喜道:“老大,你是不是该找媳妇了?”郑千居错愕地看了母亲一眼,刚想说话,郑夫人继续道:“你爹就是死不靠谱,非要你也去当劳什子军人。也不想想,从军的有几个人像他一样有这么好运气找到一个好媳妇的?”郑千居无话可说。郑夫人看见儿子无语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摸着儿子的头,说:“不过为儿子长得可比他俊多了,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郑千居正色道:“没有。” 郑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本来想去你邓伯伯家给你提亲来着,可惜人姑娘已经许了别人了。唉~~~~~~~~” 郑千居急道:“谁?” “你邓伯伯的女儿邓小卉嘛。” “许给谁?” 郑夫人见儿子神色有异,笑道:“骗你的,人姑娘还没许人哩。”郑千居感觉母亲很厉害。郑夫人又道:“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看上了那个丫头,哪次回来不得借机去你邓伯伯家转转?” 郑千居大窘,嗫喏道:“我是去向邓伯伯请教为官之道嘛!” “臭小子,打小你就喜欢欺负人家。她一来咱家你就捉虫子吓人家,后来人就不来了。活该你现在上赶着往人家跑。跟你爹一个臭德行。”郑夫人提到郑将军,看了一眼棺木,郑千居看了一眼母亲,觉得有些奇怪,郑千居心里感到不安。郑夫人正色道:”儿子,等守孝满一年,就去向你邓伯伯提亲吧,小卉是个好姑娘,别辜负人家。”郑夫人看向小儿子的卧室,道:“老郑家有两代人死在疆场就够了,老郑家现在缺的是读书种子,况且,总得有个人把香火传下去。”郑夫人慈爱地看着长子,疼惜道:“老大,娘亲真的很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可是你是兄长,兄长就是有保护小弟的天然使命,你明白吗?”郑夫人轻轻掸去儿子肩上的灰烬,就像是不忍这年轻的肩膀承担太重,想要卸下来一些。郑千居已泪流满面,原来母亲一直在交代遗言,郑千居紧紧咬住嘴唇,不发一言。郑夫人看见儿子这个样子,心中大拗,颤声道: “儿子,娘亲很累了,娘亲最爱的人死了,你说娘亲还能独活吗?” 郑千居抿住嘴唇,像一笔决绝的横,鲜红,那是刚才咬破嘴唇的血。郑千居跪在母亲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孩儿知道了。”声音发颤却铿锵如铁。 郑夫人眼中满是欣慰,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儿子后,眼中有了释然解脱之意。奋力向棺木撞去。郑千居伏在地上,肩膀不住颤抖,许久许久,郑千居起身,地上已泪湿一片。他将母亲头上血迹擦去,衣衫整理好,起开棺木,缓缓放入,夫妻同棺。郑千居合上棺木,又细细擦去棺木上的血迹,重新回到二老灵前,火光燃起,背影孤独,却成长了不少。。。。。 灵堂外传来叫喊声,”来人呐,有人劫走了小少爷——“院子里霎时被火光照得明亮,郑千居疾步奔出,只看见一条黑影裹挟弟弟倏尔隐没于黑暗中,再也不见踪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当年旧事(四) 郑万厦对这个把自己从小黑屋解放出来的邋里邋遢的老头儿充满感激的,脸上红扑扑地冲老头道谢,然而老头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把他抱到驴上,然后把一个蓝布包裹着的罐子给他抱着,自己背着一个大剑匣牵着毛驴便走了。 郑万厦心中感激,道:“前辈谢谢你,要不我还得待在那个黑屋子里。”郑万厦虽然脸上红扑扑的连声道谢,可是老头儿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更不用说和他说话了。但少年兴致还是很高,道:“前辈,你跟我回家吧,我爹娘肯定会好好谢谢你的。。。”少年脸色一黯,又道:“不过,现在只有我娘能招待你了。”父亲虽然感谢,却已不能招待你了。老头听出少年的言外之意,有些可怜他。少年继续道:“我娘人很好,从来也不骂我,不打我。咱们去找她,让她亲自下厨,家里来亲朋好友都是娘亲自下的厨。。。。。”少年不断碎碎念,但老头儿一句也没有回答他。少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同情地看向老头儿,再也不发一言。老头儿心中觉得好笑,这傻孩子想必把自己当聋哑人了。于是二人沉默地赶路。 少年不说话之后,心中忽地思念起母亲兄长,又念及父亲过世不久,自己却遭歹人劫持,未能在灵前尽孝,一时间心忧,委屈,难受一齐涌上心头,眼泪便很不争气地簌簌落下,少年把罐子单手环抱,腾出一只袖子不断抹眼泪,越抹越多。郑万厦忽然红着眼睛发现自己离家越来越远,下意识提醒:“前辈,咱们走反。。。。。”又想起老头又聋又哑,便住口不言,伸出手拉扯小毛驴的缰绳,老头回头看他。少年夸张地比着口型,手上还不住比划,“咱——们——走——反——了——”看起来十分滑稽。老头儿没搭理他,扭过头继续赶路。 少年心中大急,又扯了扯缰绳,这次老头儿索性连头都不回。少年拉扯几次缰绳都没得到回应,便抱着罐子翻身下驴,年幼腿短。必定摔跤,所以他选择了背部着地,这样便护住了罐子,可是摔得他头重脚轻。老头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郑万厦呲牙裂嘴,爬将起来,看着老头儿,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老头儿看着他比划,板着脸道:“我们没走反。”郑万厦有些不知所措,惊讶道:“你会说话?”老头儿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说话?”郑万厦暗感好笑,你不会说话又怎能告诉我你不会说话? 郑万厦正色道:“前辈,我家在凉城西,前辈与我一块回家,家母必有重谢。”老头儿看他故作老成,翻了个白眼,道:“快上驴子,咱们快走。”少年问:“去哪?”老头儿道:“去东边。”少年弯腰放下罐子,抱拳作揖道:“既然前辈要去东边,晚辈要去西边,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再会。”此等套话自然是从凉城中跑江湖的,说书先生口中学来的。”老头儿道:“不改个屁,你得跟我一块走。快上驴。“ 郑万厦不动。 老头儿见他耿倔,觉得一阵头大,哀道不该答应姓易的这档子破事。 老头儿吹胡子道:“快点上去。”少年一动不动。 老头儿想要拦腰抱着郑万厦就往驴上放,可惜少年看到他要来抱,转身拔腿就跑。然后撞在老头儿身上,自己跌了一跤,少年转身看去,老头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少年迅速将蓝布罐子举起,威胁道:“你敢动一下我就砸了这劳什子。”老头儿摇头叹息。 少年正要放松,老头儿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拂袖抽他手腕,少年手腕吃痛放开了罐子,老头儿席卷而回,罐子已被他护在左肋之下。老头儿右手一抓,然后一揽。少年就被横抱在右肋之下,少年不肯屈服,拳打脚踢,都没打到,然后他企图揪老头儿胡子,也被老头抬头避开。 最后,少年挠老头腋下,老头大笑,抬臂自卫,然后少年就跌落在地,迅速爬起再跑。老头指若迅雷,在少年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少年便僵住不再动弹。少年发现竟连话也说不出,眼珠转动,神色惊恐。 老头总算顺利将他顺利横放在驴上,自己负上剑匣,布袋系着罐子,分挂驴子两侧,牵着毛驴继续向前。 少年有苦说不出,肋骨被驴子脊背硌得生疼,罐子摇晃还时常磕到少年脑袋。郑万厦十分恼火,心中甚是委屈,泪水在眼眶转来转去,灰尘直扑向他的脸颊,不久,便显得眼睛格外明亮。 黄昏时分,老头儿寻到了一个小市集,放下少年,买了些干粮清水,解开少年穴道,递给他干粮清水。少年手脚发麻,腰酸背痛,倔强地转过脑袋,不肯去接。于是老头不再管他,自顾嚼了两块饼,喝了些腰间葫芦里的酒。然后开始收拾布袋,系好水囊与罐子。少年见他没有注意自己,拔腿便跑,担心老头儿把他捉回去,脚下越发卖力,直到回头已经瞅不见老头儿了才停下喘息片刻。 不过,很快少年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了,天色渐黑,自己年幼体弱,又独自一人,一念及此,心中惴惴,回头看了一眼,看不见老头,顿时又慌张起来,转身跑回去。毕竟老头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少年对他的恐惧仍小于对黑夜的恐惧。 等他回去的时候,老头好整以暇,骑在驴上,双手插袖,道:“既然你不愿意骑驴,就来牵驴吧。”少年十分恼火,极不情愿地夺过缰绳,每走一步都很用力,心中无数次诅咒老头跌下来,然而老头打着盹,一直未曾跌下,这让少年很是失望。 这是少年十二年来第一次露宿,栖在一小片枯寂的树林里,驴子拴在旁边一棵树上,老头儿与少年睡在一棵树下,背对背,不曾挨着。 倒春寒,少年身子单薄,蜷着身体,不肯挨着老头取暖。 星空高远澄澈,稀疏的林枝阻碍不了如水的星辉倾泻下来。两人一驴,以天为盖,以地为床,天地浩大,时间长河亘古以来,奔腾不息,匆匆百年人生,连朵浪花都算不上,离合悲欢,又算得什么? 少年心中难得地安定下来,一扫之前阴霾沉郁,顿时觉得开阔爽朗,天朗气清,一片清明。 沉浸于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没多久,少年便体会到了肚饿的苦楚。他从小虽不说锦衣玉食,至少衣食无忧,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历苦方能思甜,少年深深地觉得自己以前有太多不该,有口吃的还挑三拣四,唉,浪费可耻啊!他脑海中浮现了各种食物,口中津涎,后来也不知是如何沉沉睡去的。 第二天是老头儿先起的床,他显然睡得很充足,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起身解开驴子,放它自己去吃草。取出食物,踢了踢蜷成一团的少年,,少年恼火地揉揉眼睛,黑着一张脸爬了起来。 老头递过干粮,少年此时虽然觉得没有昨天那么肚饿难耐,还是接下了,因为肚子饿的滋味不好受。他一口一口,吃得分明,吃得缓慢而有力,就像一场战斗一般。老头儿就显得云淡风轻多了,吃两口便灌一口酒。 少年口中发干,又拉不下脸讨要清水。老头瞥了他一眼,懒得拿水囊,便将手中的酒葫芦扔给了他。 少年以为是水,接过便喝,毫无防备,便喷了出去。老头极轻蔑地又瞥了他一眼,道:“不会喝酒?”少年赌气再一次猛灌了一大口,忍着没喷。 入口烈,一刀喉,毒鸠?甘饴? 第一次喝酒的感受总是不大好的,少年自己去取了清水,就着吃完了手上的干粮。 老头儿已经自己爬到驴子上,在等待少年,颐指气使道:“牵驴,走吧。”少年愤愤牵起驴子,一人,一驴驮着一人,缓缓向东行去。 西塞苍茫辽阔,往往走出百十里去也难见人烟。少年与老头儿在辽阔的天地间,像两只渺茫的蝼蚁,艰难地在大地上匍匐苟活。但实际上,处境艰难的只有少年而已,老友每天骑在毛驴上打盹,现在连剑匣都给了少年背着,由于剑匣硕大,少年每走一步都会被磕到脚后跟。二人几乎不交流,少年也从没问过老头他们要去哪。 老头每到一个市集都会采办好适量的粮食和清水,之所以说适量,是说刚吃完就恰好到了下一个市集,甚至很多偏僻,不为人知的市集老头儿也能找到。 少年每天愁的不过是赶路的劳顿而已,晚间睡得格外香甜,席地便睡。久历风沙,少年脸上的轮廓也渐渐硬朗明晰,皮肤黝黑粗糙。 二人到了锦官城的时候,少年脚上的靴子面与底已经脱离了,身上也灰扑扑的他们实在需要停留整顿一番。 锦官城,西蜀之地最大的城市,货运客流,贸易交换,行人如织,络绎不绝,挥汗如雨。由于紫土肥沃,盛产水稻,富裕平坦,成为连接中原与西塞的枢纽之地。 老头领着少年径直奔向一家客栈,二人共开一个房间,洗浴更衣便倒在榻上呼呼睡去。伙计来敲门送饭也没给敲醒,二人疲累由此可见。 傍晚时分,老头推醒少年,二人草草吃了些米食,便又回房继续睡觉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对与错 纵兵在红叶劫掠一天一夜,常潼前所未有的满足,西军在对待西戎之时,亦是这般做法,不过西戎这等蛮荒财富又怎么比得上红叶谷呢?所以这一次西军的收获前所未有的丰富,对常潼的称颂也达到了顶点。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常潼都已经具备了成为帝国军方最具潜力的新星的条件,迈向更高的权势殿堂的路程中,不容再有一点点阻碍,如何妥当地处理秦离焱成了首要的一件大事,毕竟这事关当朝首辅秦钊的态度。 常潼换上了一身常服,来到了关押秦离焱的地方。这是红叶谷谷主府的偏房改造的一个暂时的牢房,秦离焱的周身大穴都被封了,所以常潼只派了两个士兵在门外看守。而其他人也都分别关在其他地方。 “将军!”两个士兵见到常潼到来,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 常潼点了点头,道:“把门打开。” 两个士兵掏出钥匙把锁捅开,推开房门,常潼迈步而入,反手把门关上了,把最后一缕阳光也隔绝在了门外。 只见秦离焱披头散发,血垢凝结在脸上,一身污衣仍然没有更换。看到常潼进来,也没有展现太多的情绪,闭上了眼睛,显得有些有恃无恐。 常潼深感棘手,看来这家伙果然知道自己不敢杀了他。当下不动声色地走近秦离焱的身子,探头看了一眼秦离焱面前的空碗,道:“秦少爷,看来真是饿了呀,连军中这等粗饭也能吃得一点不剩。” 秦离焱眼睑微抬,道:“谢谢常将军的款待,这哪里是什么粗饭,不瞒将军,便是死耗子秦某也吃了好几日,这有口吃的便已经不错了,秦某可从不挑食。” 常潼道:“哈哈!不错嘛。我还以为秦少爷只是温室中的花朵,原来还吃过些苦,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贵人。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秦少爷这是图什么?放着好好的首辅公子不去做,非要来掺和这档子破事。” 秦离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看着常潼大笑起来,笑意一时无法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捂着肚子笑倒在了地上。 常潼静静站着,微笑着问道:“很好笑吗?” 秦离焱笑得直不起腰,倚靠着身后的麻袋,一手指着常潼,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却因为笑着无法发出声音,只能频频点头。 常潼缓缓走近,然后抬起脚,一脚踩在了秦离焱的腹部,还像把臭虫的尸体碾碎一般用力转了转自己的靴根。看着秦离焱扭曲变形的表情和眼中的痛苦之意,常潼满意地抬起了脚,道:“我想少爷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已经不是京中高高在上的首辅儿子了,只是本将抓住的一个囚犯。而且依军中律法,就算本将此时杀了你,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你可没有投降啊。嘿嘿,其实你投降了也一样的,知道咱们西军怎么对付西戎人吗?”常潼顿了一顿,认真道:“杀!以杀止戈,在那些凶残的家伙面前,你只有比他们更加凶狠十倍百倍,才能震慑住他们。这是过往无数戍边的子弟用生命总结出来的教训,你明白吗?秦大少爷?你他妈的明白吗?”常潼几乎是怒吼出声。 秦离焱看着歇斯底里的常潼,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开始认真地解释起了方才为什么要发笑:“首辅公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在京中又数百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你,尤其是我父亲的政敌,明里暗里,只要有一步行将踏错,都会变成朝堂之上对我父亲的攻讦……甚至是无中生有,总之首辅的儿子就应该像一个圣人一般,万事都应该向首辅大人看齐,而当你做对了,别人又会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常潼将军是不是觉得当个高官儿子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哈哈!被无数人盯着的感觉你有过吗?便是随便穿件衣服都会有言官指责你不合礼数……” 常潼的神情明显一愣,眼睛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这就是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每天担忧的事吗?” 常潼向外大喝了一声,“兵卒王五,进来!” 方才在门外看守的一个士兵推开大门疾步走来,啪地站定,行了一个军礼,道:“王五在!将军有何吩咐?” 常潼指着王五,对秦离焱道:“王五,万历三十一年入的伍,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放在西军之中也是一个老卒了。”又对王五道:“告诉他,你为什么要入伍?” 王五眼睛充血,恨声道:“西戎杀我全家,我与他们不同戴天!” 常潼道:“四年之前,西戎扰边,帝国边陲的一个小镇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从尸体堆中爬了出来,被前去掩埋尸体的我军士兵救下,从此以后便加入了西军。四年以来,每有战事奋勇争先,以他的军功,在去年就应该升为百夫长了,可是被朝廷派下来的一个贵人子弟顶了名额,所以到现在还是我营中一个老卒!” “王五,脱下你的衣服。”常潼忽然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 王五没有质疑,立刻将上衣扒下,露出了一具令人震惊的躯体,不,应该说更像尸体,刀伤箭疮不计其数,还有被火器烧焦的一大块皮肉,秦离焱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景象,只是心中惊起了滔天大浪,不忍再看。 王五把上衣穿上,常潼示意他出去。王五转身出门又把门带上了,常潼才继续对秦离焱道:“像他这样的士兵,西军当中还有很多很多,而你们这些人,尸餐素位,整日为了些蝇营狗苟之事互相纠缠。秦少爷,我倒想问您一句,凭什么?”常潼很平静地问了出来,偏偏将秦离焱问住了,秦离焱一言不发,无法对此作出回答。 常潼看秦离焱不说话,继续道:“对于我做的一切,朝廷最没有资格审判我,对与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秦离焱静默了片刻,问道:“听说你纵兵在红叶谷烧杀抢掠?” 常潼道:“没错。” 秦离焱道:“这是错的。” 常潼道:“我说了,你们这些贵人没有资格来评判我的对错,世间相通的只有欢乐,痛苦是不会相通的,没有经历过的痛苦,你是无法理解的……” 秦离焱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一派胡言!对和错有时候不太容易看出来,但是有一些很分明的对错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凭什么说谁谁没有资格评判?西戎犯我边境,是西戎的错,是朝廷的错,但是你们这些军人难道就没有错吗?你把这种错误当成了去犯另一个错的借口,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常潼陷入了沉思,许久,才抬起头来,道:“红叶是匪窝,以暴制暴不算错!” 秦离焱被这混蛋般的逻辑气得不轻,他愤怒地举了一个例子:“我国百姓被西戎劫去,然后碰巧被常将军带兵遇见了,难道也要把这些百姓给当成蛮夷给杀了不成?” 看见常潼开始皱着眉思索,秦离焱继续道:“现在你纵容手下侵犯的,便是红叶谷原本的平民,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可是帝国的军队以剿匪杀敌,报一方百姓的理由,便将他们也顺便给杀了,将他们的房子给烧了。常将军,你们如此做,与西戎何异?” 常潼无奈地摊了摊手,道:“你看,这世间本来对错就没那么分明的。我的士兵出了力,他们需要一些奖赏才能稳定军心,而朝廷给的赏赐根本不够,为了他们能继续给我卖命,我只能用这些东西来收买他们的命。说到底,还是令尊这些人,把朝堂搞得一团糟,否则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幺蛾子呢?” 秦离焱觉得要想让这位年轻将领接受自己的提议只怕有些困难,所以选择了缄口不言。 常潼道:“世间本就有许多不能两全其美的事,秦少爷所说是一理,可是常某也不觉得自己的道理有什么错误,世间的道理那么多,确实是很难一一说清的……” 秦离焱仍是不说话。 常潼道:“实话说了吧,秦少爷你的身份让我感到很为难,真要把你当叛贼抓起来,相比秦阁老与我家将军面子上都会很不好看,所以常某想了一个办法,我放你离开,你呢,不要说你来过红叶谷,将红叶谷之事烂在心里,这样对令尊和宋将军都好。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现在常某就可以给你松绑了。” 秦离焱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道:“常将军,我原本以为我不是个好东西,就像你所说的纨绔子弟一样,对于别人的苦难看得很轻,但实际上,我还是一个不够痛快的人……如果你放我走,我一定会将此间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少不得要参你和你家将军一本……” 常潼微嘲道:“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人多少懂得些取舍,没想到也是这般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像令尊,倒是有几分令堂的风采。”秦首辅夫人受封一品诰命夫人,朝野上下,素有贤名,是秦首辅唯一的软肋。 秦离焱不置可否。 常潼站起身来,再次拉开了与秦离焱的距离,拍拍灰尘,道:“也罢,既然秦少爷不愿意离去,那就随我一起,亲眼见证红叶的毁灭吧。” 说完转身欲要离去,秦离焱叫住了他,“且慢——”常潼没有回头,却止住了身形,秦离焱道:“常将军,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的那些朋友?” 常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哦?秦少爷说的是那些红叶匪徒吗?” 秦离焱像是没有听到常潼的冷嘲热讽一般,认真地答道:“正是。” 常潼随口答道:“都是帝国的罪人,一并杀了好了,为红叶殉葬。” “哈哈!哈哈哈!”秦离焱又笑了起来,声音渐渐变大,刚开始像是忍不住偷笑,然后笑得酣畅淋漓,然后仰天大笑,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常潼发现自己很不喜欢这家伙的笑,看似爽朗,可是总让他觉得心中发堵和促狭。常潼微微眯目,没有转头,问道:“笑?”然后秦离焱如遭重击一般,捂着胸口脸色发青,眉头紧皱着极是痛苦,常潼的袖袍在光影之下缓缓落下,像是偶然惊起的一只飞鸟误入了藕花深处,然后袖袍再起,秦离焱的身子无端地僵住弓了起来,嘴唇微张,呼痛声仿佛在喉咙中总也吐不出来。 常潼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问道:“还笑吗?” 秦离焱喘着粗气,斜睨着高高在上的常潼,道:“恕我直言,阁下这般以势压人的行为未免太过……嘿嘿,我是不服的。” 常潼道:“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呢,有什么好笑的?” 秦离焱道:“好,那某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方才你所说的,要郑万厦与苏寅为红叶谷陪葬,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之言,且不说郑万厦身份事关重大,你必须要把他交给宋元吉处理;就算是苏寅,也是你不敢轻易动的,因为他,真的是奉了蜀山掌门的命令前来援救红叶,至于蜀山为何在西军和红叶之间选择了红叶,嘿嘿,常将军,转转你那颗还算灵光的脑袋,好好想想这代表了哪一方的意志吧!” 常潼果真转动了他还算灵光的脑袋,但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虽然悍勇无敌,但这般战场上纵横厮杀的本事,在波诡云谲的朝堂斗争之中,根本毫无用处。所以常潼很谨慎地考虑了秦离焱的话,还是决定要把苏寅也一并交给宋元吉。 可以说,秦离焱的一番诈唬,从某种意义上决定了苏寅的命运。 常潼冷笑道:“秦少爷是在吓唬本将吗?无论苏寅代表的是谁的意志,红叶终归是被我西军攻破了,勾结红叶匪徒的人,谁还敢冒头?恐怕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与蜀山划清界限了吧?” 秦离焱冷笑着不说话。 常潼拉开门,迈步走出,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罪与罚 常潼与秦离焱的谈判无果,令这位年轻有为却身份显赫的西军将领有些气馁。他想不通,秦离焱这般身份为何肯为了那些蝼蚁一般的平民与自己作对,与大将军作对,甚至自己都与他说得那般明显了,他还是冥顽不灵地选择坚持,虽然他是首辅之子,却也没有必要替自己那位在朝廷之上位高权重的老爹再多多树敌吧? 常潼边走边想,自己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帝国军方新星,未来可期,秦首辅难道真的没有与军方改善关系的想法?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便不自觉踱步走到了关押苏寅的地方,这里是一个柴房改造的牢房,比起秦离焱的偏房要差上不少,似乎即使身为囚徒,身份也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条件。红叶谷投降的侍卫被常潼卸下武装,让他们分批次从红叶谷西边的道路离开,一部分愿意留下的成为了西军的士兵……这个遣散的过程有些复杂,所以进行了整整一天,而之前在红叶谷抢来的财物也被常潼分发给了他们作为路费。 看守的两个士兵看见常将军到来,齐齐拱手恭敬道:“见过将军。” 常潼推门而入,看见苏寅正倚在柴垛之上,睡得很熟,面前摆着一个扒得很干净的空碗。苏寅看起来极是疲劳,甚至还打起了呼噜,与他俊秀的脸庞和以往出尘的气质大不一样。常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似乎想看看这个家伙的背后到底站着些什么人。 就这般,两个男人在一间柴房之中,一人呼呼大睡,一人深情望之,柴房之中只响起有规律的呼噜声,再无其他声音。门口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在柴房之中做些什么,而西军一向训练有素,没有命令他们不会离开自己的岗位一步,所以两人尽管满腹疑问,也只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不敢真个在将军身后窃窃私语。 西军千牛将军常潼在柴房之中看了苏寅一会,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到底看出什么东西没有,他踏出柴房门的时候,对两个士兵吩咐道:“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地方……还有。给他再送些吃的……送些肉啥的……” 两个士兵啪地行了一礼,道:“属下领命。” 随后便看见自己家千牛将军满面思索神色地踱步走了。 常潼始终没个答案,苏寅和秦离焱当真有些棘手……常潼忽然又想起了今晚的大计划,心中难得有些期待,把这些烦心的事也就抛在脑后去了。不过在那之前,去看看那家伙吧,毕竟十年之前那件事,大将军很是在意呢,没想到郑纬地还有一个失踪的幼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不久,常潼便走到了郑万厦的牢房之前,相比之下,郑万厦的牢房就简单多了,只是一个大铁笼子,是谷主府地窖之中用来储藏时蔬的,被因地制宜改造成了一个绝佳的囚牢,郑万厦被层层锁链束缚住扔在里面,放在大院之中,一圈士兵走来走去不断巡视,形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囚牢。 常潼此时便站在郑万厦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笼中那个人,像是看待动物一般,而郑万厦站在笼中,却站得很直,像一柄矗立的长枪,面对面站在常潼面前,不卑不亢,虽然他疲惫之极,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颓势,大概他不想在常潼面前失了气势。 常潼忽然展颜一笑,道:“好个叛贼之子,虽然没有什么实力,但这份傲骨,常某认可你了。”郑万厦看着这个西军的年轻将领,很认真地解释道:“我父亲一生忠于这个背弃了他的国家,你告诉我我父亲是叛贼?不过是上头那位忌惮我父亲而已,你身为军人,惘顾真相,跪舔宋元吉,西军的风气难道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听得郑万厦一番无来由地指责,常潼有些错愕,貌似你丫才是犯人,怎么还说得这般委屈?常潼道:“郑纬地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勾结西戎,养寇自重,如果不是他,西戎怎么会日益坐大?现在我们又何必对付他们这么吃力?” 郑万厦想着这十年以来西疆的变化,似乎的确是明军防守多,进攻少了,自从望北城落成之后,明军便开始依托望北城一带的防线,布置了战略防御体系,各个城池之间互相支援,各成体系,从此西军的战略重点便转为了防御为主。郑万厦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多年,公孙老头儿也多少给郑万厦聊过一些西军这些年来的变化,所以有理有据地向常潼反驳道:“谬!大谬!我父当年构建望北城防线,只不过是让西军前进杀敌之时,在后方不用布置太多的兵力,可以放心进攻;没想到宋元吉懦弱至此,偏安一隅,只敢依靠望北城防线,对西戎采取避让政策,说到底不是西军军威不盛了,而是长期的安定与无战事让你们成为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常潼终于忍无可忍,咆哮着打断郑万厦,“安定?无战事?你知道我边疆一年之内会有多少战斗吗?你知道每日我西军谍子都要折损多少人马在西疆之上?你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口口声声站在这里指责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我便能看出来,郑纬地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常潼越说越气,指着郑万厦的鼻子连连喝骂。 郑万厦伸手抹去脸上的口水,看着常潼这般失态,反而越发冷静,“我不否认西军将士的付出,但是宋元吉的确错了,他早在当初构陷我父亲之时,就已经种下了叛逆我父亲的心,所以他的一切行动都以和我父亲对着干为准,这恰恰最能说明他的心虚……而西军也就成为了他这种有些阴暗的心理的陪葬着,还有边境的许多受兵灾之苦的百姓,也是如此。宋元吉,大虚大伪之人!” 常潼恨声道:“你他妈住嘴!”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当年旧事(五) 郑万厦醒来的时候,发现睡在旁边的老头儿已经不见了,他很舒服地打了个哈欠,换上老头儿新给他置办的粗麻纺成的衣物,显得很是朴素,加上他粗糙黝黑的皮肤,看起来简直跟个乡村少年没什么区别了。 郑万厦随便擦了把脸,然后蹬上老头随便从地摊上买来的布鞋,噔噔噔下了楼。 只见老头儿肚子占了一张大桌子,面前已摆上了七八个菜,可是仍有伙计不断将菜端上桌。少年瞠目结舌,怎么大早上就吃这么多?老头儿看见他来,挥挥筷子,招呼他一块进食,少年也只能理解为进食,因为实在太多了。 直到一张桌子再也垒不下了,前来投食的伙计才停止端菜上桌,两个人吃这么多个菜?少年还是很吃惊,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吃不完浪费,反正是老头的钱。 老头儿看着满桌的菜,显得十分高兴,眉飞色舞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川蜀菜食一向以小巧精致,香辣浓郁著称,具有‘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的特殊风味。” 老头儿指着一道菜道:“你看这道菜,干烧无汁,色泽红亮诱人,”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脸上欢欣享受,“口感油滑,香咸酸辣,回味甘甜,干烧桂鱼,真是上品啊!” 老头又指着另一道菜,道:“东坡肘子,苏轼妻子失误之下意外做成。你来看,肥而不腻,粑而不烂,肥软适口,滋味尤佳。辅以辣碟,酱料食之最好。”老头说完轻轻挑起一块蜻蜓点水般蘸了一下蘸水放入口中,嚼了两下便咽入肚中。 “粉蒸牛肉,豆豉与豆瓣提鲜增味,大米去油去腻,鲜嫩醇香,麻辣适口。”老头儿挑起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吧嗒吧嗒便咽了下去。 “麻婆豆腐,川菜招牌,整个西蜀道,也唯有此间能做出地道的麻婆豆腐的麻辣酸爽。“ “宫保鸡丁,这道菜可说既是川菜,也是黔菜,“太子太保”丁宝桢推广的菜肴,所以名‘宫保’。入口鲜辣,香脆宜人。“ 老头儿又连续介绍了鱼香肉丝夫妻肺片、怪味鸡、回锅肉、水煮鱼、毛血旺等十几道菜,每介绍一道便吃一口,看的郑万厦满口生津。这些菜,他在家中也不是没吃过,但近日来一直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都是啃干粮,所以此时食指大动,拿起筷子便吃。 二人埋头苦造,经麻辣酸爽风味开胃之后,二人吃得越发起劲。 足足半个时辰,少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摸着浑圆的肚子,看着还在用烧饼吸蘸菜肴汁水吃的老头儿,眼中甚是鄙夷,心中暗道仪态不佳,仪态不佳。殊不知刚才他的吃相也没比老头儿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平时饭量并不大的老头突然之间有了这么的饭量呢?少年最终归结为天生饭桶,挑食的饭桶,吃得越好吃得越多!! 等到菜盘里已经再没有菜汁了,少年不禁感叹:雁过拔毛啊!老头儿拂袖豪迈将嘴一擦,向柜头的老板道:“掌柜的,结账。” 由于老头儿与少年吃得豪奢,一副豪客做派,掌柜的亲自过来哈腰道:“爷,吃好了您?一共十七两二钱银子。” 老头儿理直气壮道:“没钱。”然后指了指还在椅子上靠着的郑万厦,道:“他押这儿,一会来付钱取。” 老板被他厚颜无耻还理直气壮的姿态唬住了,失神道:“好,好啊。” 老头儿转身搭了布袋,背了剑匣,牵了毛驴就走。郑万厦楞住了,直到老头儿消失在视野,才回过神来,暗道:你大爷。更加恶毒的话在他心中不断萦绕,总的来说,就是以老头儿的母亲为圆心,祖宗十八代为轴,上上下下的女性亲属都被少年问候了一遍。 回过神来的老板唤来几个身强体壮的伙计看着少年,神色不善。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一个伙计斜睨着少年,语气生疑:“喂,小子,和你一块的老头是不是不回来了?” 郑万厦也一肚子火气,没好气地道:“谁知道那个老不修死哪儿去了,连驴都牵走了,多半是不回来了呗。” 伙计急道:“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另一个伙计愤怒揪起少年的衣领,“没关系你们为什么会一起住,一起吃?我看你这小混蛋和那个老头子就是骗子,来我们这儿混吃混喝来了是吧?!” 少年拍掉伙计的手,白眼道:“这个老骗子把我从西凉道骗到这儿来的。” 老板闻言大惊,道:“什么?你们没有关系?”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道:“小混蛋,你别想骗我,要是老混蛋不回来,你就等着吧。” 少年满不在乎:“等着又能如何?” 老板气急败坏,冲伙计道:“你们几个把他带去后院,好生看管。” 郑万厦耍无赖道:“饭不是我吃的,凭什么看管我?”没人理会他两个伙计架着他的胳膊就往后门走,郑万厦急得大叫:“我又不认识他,他骗了我又骗你们,咱们都是受害者。”没人理会。“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胆敢滥用私刑,藐视官府。”又叫又闹,不成样子。 老板上前捂住他的嘴,骂道:“小混蛋,你胡说什么?” 少年不满老头儿的不告而别,此刻又被骂被搡,哪里还能憋住?当即抬腿踹了老板肚子一脚。老板被踹中,大怒,上来左右开弓便是两个大耳刮子,少年脸上浮现火辣的手印,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心中屈辱无比。手上不能动弹,便欲抬脚再踢,奈何老板有了防备,没有踢中。 老板冲伙计道:“拖到后边去,让他老实。” 此时,一声冷喝道:“住手。”伙计们闻言将少年掼在地上,回头来看是何人。 那人道:“区区一顿饭钱,何至于折人颜面?” 趴在地上的郑万厦爬起来,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长衫,手提宝剑的少年侠士笔直而立,就像一杆标枪钉在那里。然而最吸引郑万厦的却是他的眼睛,冷峻明亮,眉目清爽干净,气质不凡,让人好感倍增。 老板冲少侠拱手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个小混蛋和他爷爷在此白吃白喝,使计存心行骗。小人本想念他年幼,尚不知事,让他家中大人来结账赎回便可,可他非但不讲理,还有恃无恐,开口辱及小人,更是恃武踢伤小人。” 郑万厦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虽然他说的基本是事实,可是添油加醋之下,竟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郑万厦只能强词夺理道:“我不认识那个老头儿。” 老板没有理会郑万厦,又冲少侠道:“小人这是小本生意,但若是人人都像他们这般不讲理,小人还能做成生意吗?” 少侠摆摆手,道:“我没有看出他不讲理。依你所言,他只是欠了你的饭钱?” 老板道:“他还辱骂小人,还踹了小人。” 少侠道:“我倒只听见你骂他‘小混蛋’,骂你之事只当不作数。既然他踹了你一脚,现在你去踹他一脚吧。” 老板道:“小人没有明白,客官什么意思?” 少侠掏出一粒银子,道:“他的饭钱我给了。”将银子抛到老板手中。 老板接过掂了掂,道:“十两银子不够。” “不够?”少侠吃了一惊,恼怒地瞪了一眼郑万厦又掏出一粒银子,问道:“够了吗?” “够了。” 少侠道:“既然饭钱结清了,现在该清算一下其他的账了。”说着瞟了一眼郑万厦,道:“现在你去踹他一脚,然后让他扇了两耳光吧。” 老板笑呵呵道:“客官莫要开玩笑,既然饭钱结清了,他就可以走了,小人就不计较他踹小人那一脚了,哪能真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少侠眯起眼寒声道:“看来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计较的,是你扇他的那两巴掌。” 伙计们慢慢往老板身边靠拢,老板笑道:“看来客官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愿计较客官也莫要逼我。” 少侠没有再说话,欺身上前,两个靠得近的伙计伸手阻拦,被踢倒在地,然后迅速拔剑横在老板脖子上。老板心中惶恐,叫道:“少侠,少侠,有话好说,剑,剑,太近了。”伙计们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上前一步。 少侠冲郑万厦道:“你过来。”郑万厦依言过来,少侠道:“现在你扇他两巴掌。” 郑万厦看着剑下的老板,神色惶然,可怜兮兮,心中恻隐,劝道:“少侠,要不算了吧,放过他吧。” 少侠怒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语气中竟有些恨铁不成钢。 郑万厦解释道:“我不是怕,吃饭没付钱本来就是我不对,何必……” 郑万厦话未说完,少侠啪啪又在他脸上留下了两个巴掌印,教训道:“男子汉,大丈夫,颜面尊严本应看得比性命还重,岂能轻易罢休?” 郑万厦摸着脸颊有些懵,有些不解。呆呆地怔在原地。 少侠再不去看他一眼,嘲道:“一样的没出息。”随即径直向大门走去。 谁知竟与一个冒冒失失跑进来的老头儿撞个满怀。 少侠被撞倒在地,正要发怒,却听见撞他的人大呼小叫:“哎呦,疼死了,疼死了,老头子今天折在这儿了。”满地打滚,不成体统。 少侠恐自己撞伤老人,急忙过去查看,问道:“老先生,你没事吧。” 郑万厦却憋住笑,因为他发现竟然是死不靠谱的老头回来了,但他却不会担心老头受伤,相处愈久,愈觉得老头子深不可测。所以他很好奇老头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最后的红叶 是夜,常潼带着几十个士兵,押着郑万厦、苏寅还有秦离焱、晋闯四人,从红叶谷中隔离坊市与乡村的那座山峰攀行而上。这座山峰被当地人唤做小敬亭山,因为这座山峰横亘在红叶谷中,不知多少年月,谷中居民为了和这座大山‘相看两不厌’,所以便唤做小敬亭山了。 敬亭山山道崎岖难行,随行的士兵不理解为啥不将那几个人犯就地处决,而要费劲心思带来这小敬亭山,明明今夜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千牛将军还浪费人手来看押这几个人……一句话,士兵是认为这位年轻的将军犯了一些不可理喻的年轻人常犯的骄狂的毛病,但他们是士兵,所以也不得不为这位任性的长官的行为买单。 众人来到山顶之时,都是大汗淋漓,虽然是盛夏之时,西军士兵仍然着了军中戎装,厚厚的铁衣像一个蒸笼一般,将肉体放在当中烹煮,铠甲下边的布衣像是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湿哒哒、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束缚人的肉体,也束缚着人的精神,只想着卸下重甲好好泡上一个凉水澡,那真是极美妙的事情了。 郑万厦等人虽然没有重甲在身,但是身上却不比铁甲舒服,毕竟还有手指粗细的铁链捆着,如狼似虎的军士也都把此行的怨气往他们身上撒,动辄喝骂踢打,所以几人更是苦不堪言。 常潼远远地站在队伍的最前列,模样神气极了。这时匆匆跑来一个军士,对看押几人的士兵道:“将军有令,把这几个家伙带到前边去。”几人便被推搡着来到常潼面前。 常潼见了四人,道:“来吧,今日让你们好好开开眼,见识一下你们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的盛大景象。”常潼让开了身子,前边景象正是红叶全貌,坊市整齐地排列着,像是用一把尺子均匀地放置在红叶平原之中,像棋子均匀地分布在棋盘之上,只不过这张大棋盘乃是红叶平原罢了,有种整齐壮大的气象。 常潼用手指着这片景象,道:“好好记住了,这是你们所能见的红叶匪窝的最后一面。”出于某种隐晦的炫耀心理,常潼介绍道:“看到那四个角了吗?”众人循声望去,正是西南西北四市的中心建筑,高高耸立在一片低矮的建筑之中,昭示着它们的与众不同,常潼继续道:“我的人,会从那里开始爆破,装着石脂的火器会在瞬间爆炸,砰!哈哈!冲天的火光会让这片天空不再宁静。四个角同时着火之后,大望楼看到消息之后便会将讯息传到谷主府,然后我的人开始从来时的道路撤离出谷,只留下一部分人,来点火,将你们的谷主府炸个稀巴烂,知道这叫什么吗?哈哈!中心开花!” 众人听完默然不语,没想到这些与众不同的建筑却成了众矢之的,成为了西军最先下手的地方,细细看去,如果真的把红叶平原上的坊市当做一个大大的棋盘的话,方才常潼所说的四个地方,正是棋盘的四个星位,而谷主府,便正好是天元的位置。不管是巧合还是当初建造之时便有意为之,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西军的魔爪下化成齑粉,自今日始,红叶将不复存在! 秦离焱嘿嘿一笑,有气无力道:“常将军,那咱们怎么办?都要在这个地方被烧死吗?” 常潼赞赏一笑,伸出了大拇指,道:“问道好,秦少爷,你虽然一无是处,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本质。本将军既然带着你们来到此间,便安排了退路。不过呢……这退路可不包括各位哦,你们在看完红叶毁灭的盛况之后,便去为它陪葬吧……” 秦离焱自然知道常潼此话是在恐吓众人,猛然直起身子,把押着他的那个士兵挤兑一趔趄,常潼抬手止住了那个士兵踹秦离焱,示意秦离焱有话就说。秦离焱便说了,“常将军到底想怎么处置我们?我们省了那些无谓的恐吓和机锋,直入正题好不好?红叶之役,我们是败了,你身为一个军人,自然知道杀俘不祥,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还请划下一个道来。” 常潼信步走到众人之前,面对着红叶谷的盛大景象,道:“杀俘不祥?在军中之时,有一个古老的习惯,甚至有些野蛮和血腥,被称为‘筑京观’,就是把敌人的首级割下来,垒成一个个首级堆,有的甚至能垒到小山那么高,只不过需要的首级太多……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威慑敌人!骇破他们的胆,让他们永生永世,再也不敢冒犯我大明疆土!” 秦离焱道:“血腥可能会带来恐惧,但是也会带来仇恨。” “秦少爷哟,我说您就不要站着说话不要疼了行吗?咱们和西戎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不要说什么带来仇恨之类的话,要是带来仇恨也是他们带来的,凭什么他们养不活自己的人民,便要来劫掠我大明百姓?你可以和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但是他们本性就是豺狼,你想说什么道理?他们不会理会你所说的道理,而是会将你按在地上,咬断你的脖子,吞食你的血肉,然后这些豺狼就有了更多的气力去其他地方,再杀死其他的人。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从一开始,我们便要用棍子与刀剑,把豺狼拦在家门之外,甚至还要把豺狼的尸体吊起来,震慑其他的豺狼,才可以为我疆土之内的百姓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安宁。”常潼紧紧攥住了拳头,像是扼着豺狼的咽喉一般恨声说道。 秦离焱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再出言反驳。常潼见秦离焱不再说话,道:“跑题了是吧?本将怎么处理你们,轮到到你来操心吗?秦少爷,是令尊位高权重,所以你习惯了这般颐指气使是吗?可是我要告诉你,这一套,在本将这里吃不开。” 秦离焱没有料到自己随口问的一句话,引发了这位年轻将军的敌视心理,当下便缄口不言。常潼也没有不依不饶,对一个下属道:“给他们发信号。” 一枚白色的信号弹升上了红叶谷的天空,夜空之中星光熠熠,但是信号弹还是很显眼,带着长长的尾线,像一条蝌蚪一般游到了高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当年旧事(六) 老头子咳嗽两声,哀嚎道:“姑娘,我觉得腰疼,腿疼,浑身疼,这可如何是好?哎呦——” 少侠脸上一红,道:“老先生,我不是姑娘。” “咳咳咳,老头子老眼昏花,看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郑万厦突然明白了,怪不得这个年轻俊俏的少侠皮肤那么白,那么不讲理。爹老说和娘讲不了道理,还一副过来人的沧桑模样说女人最是不讲理。郑万厦摸着仍有些发烫的脸颊,深深体会到了老父的良苦用心。 少侠摸着老头儿的骨头,问道:“这儿疼吗?” “就是这儿,疼。” 扮成少侠的少女又换了个地方,稍微用了按了按,问道:“这儿呢?” “疼,哎呦,疼。” “这儿呢?” “疼。” 少女的手按到哪,老头儿都说疼。少侠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为难道:“老先生,那我送你去看大夫吧。” 老头儿瞟了一眼空着的桌子,道:“老头子有些饿了。” 一旁的少年连翻白眼,敢情这老不修是来骗吃骗喝来了。根本不是回来赎自己,念及此处,少年又是一阵恼火。 少女无奈,扶老头儿坐在空椅子上,问:“老先生,想吃些什么?”老头矜持地咳嗽两声,说道:“随便吃点就行。”招手道:“掌柜的。” 老板对穿男装长衫的少女心有余悸,叫了个伙计过来,“客……客官吃点什么?” 老头又老实不客气地点了十几个菜,郑万厦心中暗骂老头不要脸。 少女余光中瞥见郑万厦神色别扭地站在原地,心道这小子存心看我笑话,心中老大不痛快,皱眉道:“小子,你怎么还没走?” 郑万厦古怪一笑,长作一揖,道:“我还不知道恩公名讳。” 少女冷着脸,寒声道:“我不想告诉你,快滚。” “可是你帮我付了饭菜钱,帮我解围,让我免受皮肉之苦。”郑万厦说着看了一眼老头,希冀着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羞惭,因为这话本就是说给老头听的。结果是郑万厦失望了。老头很专注地闭目等菜。 少女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老头身上,嘲问道:“我扇你两巴掌也算免了你的皮肉之苦?” 郑万厦正色道:“一码归一码。少侠救我于我有恩,打我于我有怨。我娘说做人就是要恩怨分明,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哦?”少女刻薄道:“凭你?怎么偿我?怎么报我?难道耍嘴皮子就能报仇就能报恩?我若是你,宁可以头抢地,也不愿受人屈辱。” 郑万厦道:“既是如此,还请姑娘告知姓名,一切恩怨,必不敢忘。” 少女羞恼交加,老头胡言乱语,这小子也不识相。她走向郑万厦,冷笑道:“姑娘?我想看看你一对招子可是坏的?” 少女走到郑万厦跟前,挥手就欲扇少年巴掌。然而巴掌停在了半空便没有再往下,因为少女被郑万厦横腰抱住,死死抱着不肯松手。少女没被箍着的右手举在半空,挥掌砸向郑万厦后背。郑万厦用脚勾住少女脚,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纠缠一番,郑万厦迅速在少女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然后就被狠狠踢飞。 少女拾起宝剑站起,又羞又气,眼中冒火,恶狠狠道:“小混蛋,我要杀了你。”拔剑就刺向倒在地上的少年。 郑万厦抚着胸口,往回咽了口鲜血,道:“你打了我脸,我打了你屁股,很公平。现在咱们仇怨已了,只剩恩情。” 剑已经到了眼前,郑万厦自知必死,心中大恸,道:“你刺死我吧。我用这条命偿还你一饭之恩。” 少女忽然停住剑,此时剑离郑万厦心口只差半寸。 少女把剑往地上一扔,拿起少年的右手往手腕咬去,直咬得鲜血淋漓,才放开,潸然道:“现在咱们两不相欠了。” 少年有些愕然于场间的变化,见她流泪,心中更是惭愧,暗道:男子汉大丈夫跟个姑娘较什么真?于是真心实意地道:“我叫郑万厦,‘安得广厦’的‘厦’,‘千万间’的‘万’。” 扮成少侠的少女擦掉眼泪,红着眼眶,转身不肯再看他一眼,“你走吧。” 郑万厦杵在那里不肯走。 少女拍拍身上的灰尘,坐回老头身边。 少年孤独地站着,手腕上流出的鲜血顺着手背流到手指,然后流经手指,一滴一滴地叩击在满是污泥的大地。 第一滴看不见,第二滴也看不见,越来越多之后,地上汇起一小滩惨红血水,而少年脸上,苍白得像一张宣纸。 少年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在地上。 少女轻呼一声,快速奔了过去,封了他右肩几个穴位,止住了血液流失,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药粉撒在伤口上,撕了少年麻衣一截布头,撕成条,替他包扎了伤口。 不知何时,客栈门口站了两个人,女孩大抵及笄之龄,面若桃花,笑吟吟道:“姐,才从家中出来多久,就勾搭上了其他的青年才俊?”说着大步走入店中,跟在她身后的黑面汉子环视周围,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尚在为郑万厦包扎的少女身上。 包扎完毕,少女托着郑万厦的后脑,缓缓将他放躺在地上,站起转身,看着红衫少女与黑面汉子。 红衫少女嫣然一笑,道:“放心吧姐姐,我不会将这等事说出去的,再怎么说你也是闺中待嫁之人,小妹总不能在你婚前坏你名声吧。不过姐姐日后嫁为人妇,总是要注意些影响才是,免得别人说闲话。” 穿着月白男装的英姿飒爽的少女眉头紧蹙,不发一言。 红衫女子知道这个姐姐性子刚强,不再调笑。正色道:“姐,跟我回去吧。父亲和大伯都在等你。” 她神色黯淡,低头沉默地看着探出长衫下摆的布靴。 红衫女子道:“父亲遣人寻了你一夜,整个锦官城都找遍了,又差人去城外的村镇搜寻。我和你一起玩到大,自然了解姐姐,所以才在此间碰巧寻到了你。” 白衣少女轻叹,道:“我不会回去的。” 红衫少女道:“那父亲和大伯怎么办?” “我不能嫁给那样一个人。” “可是你不嫁,我就得嫁。” 白衣少女默然。我不嫁,所以你必须嫁。好霸道的逻辑。所以显得理直气壮,所以白衣少女无从辩驳。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她一个月的妹妹,越看越不认识了。人是会变的,可成长中的某些变化总是令人难以接受。 为了适应这种不快,白衣少女拾起掉在地上的剑,缓缓出鞘。剑尖指向红衫少女与黑面汉子,冰冷透骨。 红衣女子摇头惋惜道:“明知不可为,何苦……” 白衣少女道:“只不过因为不甘心。” 白衣少女又看向妹妹旁边的黑脸汉子,道:“雷二叔呢?也要与我为难?” 黑脸汉子道:“家主之命,不得不从。” 下一刻,白衣少女眼中再不见柔弱,仿佛成为了最初冷峻坚强的少年侠士,冷声道:“好,好,好。” 话音刚落,便持剑刺向自己堂妹。 谁也没有动,除了出剑的少女。所以冰冷的剑刺进了红衫少女柔嫩的胸膛。 半寸,便不再前进,白衣少女喝问:“你为什么不躲开?” “姐姐本来只想要我让开一条路。” “为什么?” “姐姐不会杀我。” “如果失手?” “死了倒也干净。” 因为红衣少女没有避开也没有死去,所以通向大门的路仍是绝路。 黑脸汉子出手,一拳击在白衣少女右肩,抬腿踹在少女小腹。白衣少女倒飞而出。 饶是被重击打在身上,少女也没有放开手上的剑,于是一串血花洒落。 血溅三尺。 壮硕的黑脸汉子伸手点了红衫少女几个穴道,止住血流。好在她穿的衣物本是鲜红,胸前的突兀倒也看不出来。 她看着堂姐,道:“这一剑,是我对你不起,本来应该嫁的是我。” 白衣少女摇摇晃晃站起来,凄然一笑,喃喃道:“父亲,你可知你对不住母亲,对不住大哥,对不住我?”她目光涣散地望向某处,似乎怒某人不争。手上突然横剑就要自刎。 惊变突起,红衫少女与黑脸汉子惊呼:“不要。”但根本来不及阻止。 但有一只手阻止了剑,一只黝黑但能看出曾经白皙的手,紧紧地握住剑锋,不顾手掌被割伤,鲜血淋漓。与此同时,寒光一闪,一滴水打在少女持剑手腕上,少女手腕吃痛,不由自主放开了剑。 一滴水?水滴做暗器,技近乎道,近乎神。 红衫少女与黑脸汉子惊疑不定,二人看向端坐的老头,心中大骇。 少年仿佛不知疼痛,缠着麻布的手腕因为用力,伤口又裂开了,加上手掌流出的鲜血,他的这只手,真是名副其实的‘血手’。 白衣少女眼眶又红了,有晶莹在眼眶中打转。看着少年略显稚气的脸庞,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拨动。她哽咽柔声道:“我叫颜欢欢,‘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颜’和‘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红叶匪首 约莫亥时初刻,常潼抬头看了一眼诸天星宿,还有升上天空的那颗绽放光华的信号弹。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升到了最高的地方,然后划出一个下落的弧线。 与此同时,下方的红叶坊市之中,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爆发了一阵冲天的剧烈强光,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只有四条耀眼的白光在苍穹之下绽放着,像是遥相呼应的四只凶兽,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众人目瞪口呆,然后伴随着一声远远传来的轰然巨响,以四个建筑为中心,气浪卷着无数石块瓦砾、碎屑残骸形成肉眼可见的一圈涟漪向外扩散开去。 爆炸暂歇,四个方位便着起了熊熊烈火,几乎是在几个弹指的功夫,火海便从四个角落开始蔓延,向中间开始延伸,红叶谷彻底化成一片火海,将一角天空映照得鲜亮无比,炽烈的温度就算众人站在山顶之上,似乎也能感受得到。 常潼仿佛沉醉一般,看到这样的惨烈场景,有些癫狂地手舞足蹈起来,回头看着众人,眼珠子凸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别着急,别着急,还有……还有。” 常潼话音刚落,下方已成火海的红叶坊市再次出现一道剧烈的强光,那是谷主府的位置。这一次的爆炸却要剧烈得多,比前两次都要剧烈,仿佛一个小太阳在红叶谷中炸开来,先是一圈气浪将周围火焰推开,然后如雷般的震天声响才传入众人耳畔。火焰的熊熊燎原之势被略微一阻,然后借助风势又更加疯狂地燃烧起来,像一个凶狂的恶魔张牙舞爪。红叶全部坊市彻底沦为一片火海。 常潼看着这片罪恶之地在呼呼燃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妙的景致,对众人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与朝廷作对的下场。哈哈哈!为祸一方的红叶匪患终于彻底平息。”又看着晋闯,话锋一转道:“至于你这红叶余孽,便为这罪恶之地殉葬吧。” 常潼说完,两个士兵把晋闯推搡到面前来,用刀鞘狠狠敲弯他的膝盖,让晋闯跪在常潼的面前,晋闯虽然不甘,可是两个士兵牢牢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来。常潼道:“这个地方怎么样?山清水秀,还能俯瞰红叶全景,晋侍长该满意了吧?做你的埋骨之地可好?”常潼举起了屠刀,不待晋闯回答便一挥而下。 郑万厦痛苦唤道:“不——”秦离焱与苏寅也是一副担忧着急的神色,闭上眼睛不忍卒视。 在常潼的屠刀离晋闯的脑袋还有五寸距离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常潼的手,所以屠刀定格在了这个距离,无论常潼再如何用力,也不能再进分毫。 这是一只很大的手,这只手饱经风霜,岁月如刀,在这只手上雕刻出许多深刻的沟壑,还有许多老茧作为岁月的痕迹。所以这只手的主人一定是一个老人,而且是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这是晋闯在第一时间做出的判断。 晋闯缓缓扭头,果然看见了那熟悉的半截面具和灰白头发,双目之中终于不可抑制地涌出了热泪,声音微颤,哽咽道:“谷……谷主……” 郑万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方才的情形,所以他比晋闯还先发现谷主的到来,微微一愣,惊喜道:“林叔叔?!” 谷主看了跪在地上的晋闯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起来。”却流露了不容置疑的强势语气。 然后晋闯便感受到自己肩膀之上的两只手没了,两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愣愣倒在了地上,常潼瞳孔缩微,警惕无比,因为他发现了倒地死去的两名士兵的脖子上有两个微不可见的伤口,排列整齐,像是一排牙印。方才的白色身影…… 哥舒玲珑怀中抱着貂儿,身形婀娜,展颜一笑,对怀中的貂儿道:“你呀你,怎么这样残忍?让他们知痛放手不就好了,干什么还要害人性命?”他怀中的貂儿呜呜叫着,似乎有些委屈,在高耸柔软的双峰之上又蹭了蹭。 常潼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最终确定了一件事,红叶谷的主人终于现身了。所以他很凝重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试探道:“谷主?” 谷主放开常潼的手,把晋闯拉了起来,双手一拉,便将晋闯身上的铁链扯断了。常潼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属下,已经死伤大半了,看来方才那少妇怀中的貂儿已经悄无声息地杀了很多人,现在除了倒在地上的死人,便是虽然站着,却身体僵硬,目光惊恐,完全动不了的活人了。看来这三人方才便已经出过手了……常潼作出判断之后,冷汗直流,没想到自己为将日久,还是犯了这般轻敌骄纵的大忌。把刀倒竖在身后,想要静观其变。 谷主却没有看他一眼,反而转过身去,静静看着正在燃烧的红叶,鲜红的火光像是地狱的景致一般,将这个高大的老人映衬得有些孤独。 李莫邪把郑万厦、秦离焱、苏寅的铁链解开。郑万厦看着分别两日的情人,恍如隔世,低声深情道:“莫邪妹妹……”奇怪的是,明明千言万语堵在心间,却没能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郑万厦笨拙地想要找出莫邪姑娘的佩剑,可是早在前夜与常潼战斗之时,剑就已经丢了,现在又要去哪里找呢? 莫邪姑娘的神情也有些奇怪,没有与郑万厦多说,反而有些冷淡,和苏寅寒暄着完全不理会郑万厦。 常潼看着谷主背对着自己,心中暗暗忖道:那家伙也失败了?没想到让这老家伙杀了回来……不过红叶一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自己如何脱身……这般想着,常潼又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谷主……忽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直刀便是一记杀式向谷主斩去。 郑万厦惊呼:“林叔叔——小心……” 谷主头也没有回,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杀机 “林叔叔——小心……”郑万厦的示警声音终究还是晚了,谷主似乎一无所觉,常潼的直刀下一刻便要插进谷主的后背,而常潼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个阴谋得逞的奸笑。 不过常潼露出的微笑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绽开,便立刻凝固住了,像是一张石灰脸庞一般。因为常潼的刀没能再前进一步,在离谷主身子两寸的地方,仿佛出现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像是由丝丝缠缠蛛网组成,将常潼的直刀紧紧束缚住了,任凭他再怎么往里灌注内力,都像泥牛入海一般,巨大的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常潼紧紧咬着牙关,想要逾越这最后的两寸距离,把这把刀,插进这个高大老人的身体。而常潼的身体,也因为两股巨大力量的僵持顿在了谷主的一步之遥的地方。 谷主看着已成火海的红叶,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几乎没人听见。但是常潼听得很仔细,因为这声叹息像是一柄重锤,在他的心间狠狠砸下,体内的内力因此激荡无比,加上全力将内力灌注进直刀去,无暇去管体内的伤势,常潼紧紧咬住的牙关开始渗出了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谷主方才的叹息是为已经毁灭的红叶而叹,这毕竟是他一手建立的城市,虽然是他有意要全部毁去,可是在它毁灭的时候,谷主的心中某个地方也有些隐隐遗憾可惜,所以发出了一声叹息。 谷主就这样转过身来,看着年轻倔强的西军千牛将军,只是一挥衣袖,常潼的身体便如遭重击倒飞而回,在地上的浅草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直到撞到一个士兵的尸体,才停了下来。 看着谷主大发神威,晋闯很高兴,却也很惶恐,告罪道:“谷主,属下无能,没有在您离开的时候守护好红叶。” 谷主道:“不,小晋,你做得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晋闯想要将陈光启徐鹤他们叛变的消息告诉谷主,道:“陈光启他们……”岂知刚开口,谷主便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道:“我都知道了。陈光启和徐鹤已经被我杀了……崔鸾器,也被哥舒在谷外杀了。他们虽然只是棋子,但是叛我红叶谷,却也死不足惜。” 常潼爬起身来,仍然紧紧握着那柄直刀,他没有想到,自己与这老头子的实力差距居然如此巨大,他很不甘心,可是破碎的内脏和方才的战斗场景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现实是多么残酷。他强行压下喉头的甜意,保持着一个将军最后的体面,对谷主道:“没想到……红叶匪首居然没有畏罪潜逃……这倒是令本将很惊讶……既然要回来找死……” 话音未落,谷主瞪了他一眼,哥舒声音甜得发腻,道:“常小将军好大的口气哩。”一边说着,一边妖娆地走向常潼,“别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哦。”常潼虽然二十七八,但是哥舒玲珑仍然口口声声称他一个‘小’字,很是轻佻。 听得哥舒玲珑出言调侃,常潼却更加凝重,他对这个女人的忌惮丝毫不压于神秘的谷主,如果说谷主像是一头山间猛虎,那么这个女人更像是斑斓的毒蛇,看起来美丽,实则危险之极。所以常潼握紧了刀柄,道:“是不是银样镴枪头,我望北城的许多小娘子都有风评,您老徐娘半老,本将是不感兴趣的。”常潼自然知道女人最忌讳别人说她老,所以想要用此言来激怒哥舒玲珑。 哥舒玲珑呵呵笑出了声,酥胸半露,将貂儿放到了肩膀之上,腾出了两只手,想要与这相貌英武的家伙过上两招。 谷主唤住了哥舒玲珑,“哥舒!”哥舒玲珑兴致缺缺地退了回来。谷主道:“常潼是吗?我还道宋元吉这等酒囊饭袋手下不配有什么好玩意儿,没想到啊,你打破了我的偏见……想要让莫虬来对付我吗?” 常潼顿时感觉不妙,因为谷主在说起大名鼎鼎的‘碎心掌’莫虬的时候,半张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波动,这么说来,莫虬也失败了…… 看着常潼渐渐紧皱的眉头,谷主不再卖关子,道:“莫虬很强,十年之前一同围剿易至阳的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但是你和宋元吉都忘记了一件事情,莫虬不会对我出手……哈哈,宋元吉想必也知道莫虬杀不了我,只是想要用他拖住我,可惜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早早就知道我身边的三名亲卫,都是宋元吉的人,而且,我也是故意消失这几天的,因为如果我不消失,你们根本做不到攻进红叶。承平日久,西军真的成了酒囊饭袋。”看着常潼不甘心地想要反驳,谷主继续道:“不要给我说你们将士牺牲有多么惨烈,在我看来,这很愚蠢,身为军人,整日用这些东西来夸耀,恨不得谁都铭记你们的牺牲。但是你们要让我看到你们牺牲的价值,在红叶谷中倒是厉害,我红叶侍卫的死伤和你们西军士兵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们对谷中平民的加害。对付自己人,你们总有很多办法,唯独对待敌人,你们很仁慈。” 常潼还是很不服气,可惜现在他说什么都很无力,因为道理有时候是否能站得住脚,也跟讲道理的人有很大的关系,之前他的道理能战胜秦离焱的道理,是因为他战胜了秦离焱,而现在,谷主的道理也战胜了自己的道理,因为谷主战胜了自己。 谷主道:“我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红叶终究不是一个正常的存在,它是一个很好的世外之地,可是我亲手把它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所以只能借你们西军的手,再把一切还原到最初的模样。而这滔天罪行,你我都心照不宣了,宋元吉到底在不在意在西军身上加上这一笔账呢?不过既然你做的做了,便要为此付出代价,谷中的那些冤魂,很渴望你的鲜血……” 谷主此刻终于露出了杀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从他身上扩散而出,笼罩了常潼。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死里逃生 常潼看着谷主朝自己逼来,环视左右,唯一可能冲出去的道路也被哥舒玲珑堵住了,身后便是山巅之后的一截断崖,已经退无可退。右边红叶谷仍然在熊熊燃烧,恍惚中,常潼似乎在张牙舞爪的火光中看见了一个个索命的冤魂猖獗无比,难道今日真要命丧此处?常潼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谷主的一道气机锁定了常潼,只要常潼有所异动便会立刻遭到谷主狂风骤雨般的进攻。早在十年之前,谷主就已经能够和天下的顶尖人物一争长短,身为郑纬地的护卫,更是有信心在易至阳的手下报下郑纬地平安,更不用说独自一人与周家兄弟战平的煊赫战绩。十年过去,当年暗夜中最危险、最强大的影子,究竟达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唯有真正与他为敌的常潼方可知晓一二。 常潼宛如被一个猛兽盯住了一般,浑身汗毛倒竖,危险的感觉使他心悸无比,这种感觉在战场上也没有感觉到过,这一个人带来的威压,居然超过了茹毛饮血的西戎军队。 常潼紧紧攥拳,把指甲掐进了手掌心的血肉之中,才强迫自己神志清醒过来,此时谷主已经离他不足一丈距离,半边身子被火光照成鲜红,半边身子隐于黑暗,加上脸上的半截面具,整个人的显得十分鬼魅。常潼眼神终于恢复清明,扬天长啸一声,真切感受到了来自右边红叶谷的热浪,紧紧握住刀柄想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常潼终于挥出了刀,在谷主离他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怎么看这个角度挥下的刀都是砍不到人的,但是常潼手中的刀却突然离手而去,原来这厮是把直刀当暗器使了。直刀半边光明半边黑暗,一刃两面,各自不同,划破空气直直朝着谷主的脸庞飞来。 在郑万厦的眼中,一切变得很慢,直刀划破了空气,这回他却没有出言示警,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林叔叔的武学修为比自己想象的要高明得多,常潼的这般下把戏自然是难不倒他,所以静观其变了。 谷主半张脸深藏在面具之后,看不清真正神色,即使前边有了一把刀,也仍然保持着不变的步伐向前走去,而那柄刀转瞬即至,在谷主身前像撞上了一团无形的棉花,常潼灌注的力道倾泄结束之后,便颓然落地。技可近乎道,此时谷主所使的武功像是超脱了凡世武学的范畴,更像是……妖法一般。 饶是常潼意志坚强,见了这般可怕的情形,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他心思电转,打算从看起来比较容易的哥舒玲珑那里突破,可是此时手中无刀了……实际上,在他把刀丢出去的一瞬间,便已经做了打算。在直刀离手的一瞬间,常潼的身体化作一道流矢朝着左边哥舒玲珑的方向冲了过去。 哥舒玲珑老神在在,见常潼冲来不仅不慌,反而隐隐有些雀跃,抚摸貂儿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快。 但是谷主并没有放任常潼去自己选择对手,所以后人发,先人至,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快字。谷主的速度很快,比常潼快,如果说常潼是一支离弦的箭,谷主便像是出膛的炮,准确地说,还要比炮快些,因为谷主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光影模糊的残影,化作一道流光,两人在哥舒玲珑的身前相遇。 两人的速度戛然而止,像是两束光猛然停了下来,静止下来的画面大家都能看见,常潼的脖子被谷主掐在了手中,而常潼的身子因为巨大的惯性向前抛出,像是高速奔跑却被一截树枝卡住了脖子的长颈鹿。 那股力道被常潼完完本本地承受下来,他的眼珠因为将要窒息的咽喉向外凸出,双手也紧紧抓着谷主的手,想要掰开,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般,虽然不断扑腾,却始终不能逃脱大人的掌控。 谷主神色冷冽,忽然感觉有所异样,原来常潼不知从何处又抽出了一柄匕首,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腰间,虽然反应及时,还是被蹭破了些皮。谷主有些愤怒,狠狠将常潼掼在了地上,一脚踩断他的手腕,把柄匕首滚落一旁,匕首锋利泛着寒光,应该没有涂剧毒,虽然做出了这般判断,谷主还是很谨慎地用内力护住了心脉,并向方才受伤的地方探去。 郑万厦将方才的情形一一收入眼中,所以在李莫邪向苏寅询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郑万厦道:“方才常潼想要偷袭林叔叔,被林叔叔躲过了。”李莫邪看了郑万厦一眼,没再说话。郑万厦心中无奈苦笑。 谷主踩断了常潼的手腕之后,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之上,俯视着他,道:“好少年,如此杀伐果断,可惜了,跟着宋元吉,变成了一个是非不分的愚物。下辈子,千万别再站错队了。” 常潼的胸前像是一块巨石压着一般,胸闷得很,听谷主一副教训自己的口气,心中很不服气,一股叛逆和不甘心生发的血气上涌,勉力一笑,回道:“老匹夫,下辈子老子可就比你先练武了,你可小心点,别让老子逮到……”言下之意,自己之所以打不过谷主,完全是因为谷主练武的时间比较长而已。 谷主轻蔑一笑,“你想要公平?那你在对付我万厦侄儿他们的时候公平过吗?你同样也比他们早练了几年,既然是你不守规矩在先,就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东西。放心,宋元吉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常潼道:“你杀得了我吗?” 谷主不知他何出此言,但知晓这家伙绝不会轻易认输,所以心中暗暗也有了防备。只见常潼右手一扬,向谷主的面门发射了无数暗器,谷主灌注了强横内力在袖袍之上,抬手挡在眼前。 不过很快谷主便发现自己中了计,这哪里是什么阴险的暗器,不过是些杂草罢了。 常潼终于在谷主抬手遮住视线的一瞬间,从谷主的脚下滚了出去,没有站起身来,却是直直向着悬崖跌落下去了,从悬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老匹夫,今日之耻,常某铭记在心,若是不死,屠你满门。”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约定 “若我不死,屠你满门!”年轻将军的话像是狼崽子的怨毒话语一般,久久萦绕在众人的耳畔,像是一道阴影一般笼罩在众人心间。谷主一脸洒脱,对众人道:“可惜我家满门已经只有我孑然一人了。”紧张的气氛终于在谷主这句话下缓和不少。 众人看着还在燃烧的红叶谷,都唏嘘无比,晋闯看着看着,竟哭了出来,刚开始还紧紧闭着嘴,只有两行清泪从眼眶流了出来,然后咬住嘴唇,呜咽之声渐渐被众人听见了,谷主伸出了宽大的手扶住了晋闯的肩膀。晋闯终于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铁汉柔情,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不管旁人如何看待,这个地方,是晋闯用心守护了十年的地方,在创始之初,晋闯便加入了红叶谷,可以说,除了谷主,便是晋闯对此间的感情最深了。 谷主面对着众人,在红叶即将燃烧殆尽的废墟之上,开始缓缓叙述起了他与红叶的故事: “自从万厦侄儿来了之后,我才下定了决心,要改变这个地方。红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而且……我没有办法治好它,它得了病。” 郑万厦从一入谷,便发现了这个地方坊市与乡村分离的种种弊端,还有谷中居民良莠不齐,种种在外界极其极端的情况,在红叶谷中却视若寻常,底层与上层的种种不匹配也导致了矛盾的重重激化,虽然暂时以愚民之法稳定了局面,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随着涌入的人越来越多,矛盾终有激化的一天,那个时候,全面爆发的矛盾会从内部将红叶变成真正的人间地狱。 谷主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像是从亘古传来的声音一般,缓缓叙述着久远的故事,“万厦侄儿是大将军的子嗣,大将军虽然不在了,他的香火还留在人间,我是一个死士,当年没有保护好大将军的时候,我就该死了,但是一直苟活到了今日,我也没有死,所以,以后只能跟在少主身边,保护好少主,甚至……将少主扶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郑万厦听得一脸茫然,正想开口询问,谷主拉住了郑万厦的手,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关爱晚辈那般,道:“万厦,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谷主示意哥舒玲珑走了过来。 “知道她是谁吗?”听了谷主的话,郑万厦一脸茫然,摇摇头做不知之状。谷主笑了笑,道:“你不知道也算正常,你见过哥舒的时候,还是一个小童呢,距今……约莫也有十六年了吧?”谷主沉吟着看了哥舒一眼,似乎在向她确定这件事情。 哥舒玲珑同样露出了长辈式的关怀表情,对郑万厦慈祥笑道:“少主,你应该记不得了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郑万厦的记忆之中完全没有这个人了,可是听她的语气,分明又很熟稔的模样,这使郑万厦更加迷惑。 谷主道:“她也是你父亲的死士,不过与我不一样,我算是一个护卫,但她是一个细作,极其善于伪装,算是当初西军的一个杀手锏。你小的时候,带过你一段时间,因为夫人奶水不足……” 郑万厦瞥了一眼那只貂儿待的高耸地方,心下便了然了,想来谷主说的应该是真的。哥舒玲珑同样注意到了郑万厦的一样眼光,难得的脸皮微红,嗔道:“臭小子,瞎看什么呢?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这下子倒是轮到李莫邪俏脸通红了,哥舒玲珑的意思,就是她李莫邪便是碗里的了呗,碗里的也不要紧,谁被这混蛋吃了?李莫邪羞恼地瞪了郑万厦一眼。 郑万厦恭敬道:“原来是哥舒姨。”郑万厦还是没有想起来哥舒玲珑到底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是林叔叔说是父亲的死士,叫她一声姨也无伤大雅。 哥舒玲珑听了郑万厦的称呼,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处了,笑眯眯地道:“参加少主。”虽然嘴上说得郑重,但实际上还是把郑万厦当成小孩子来对待了。 谷主对秦离焱和苏寅道:“感谢蜀山和秦小哥对红叶的援救了,林某铭记在心,有劳两位了。” 苏寅是受了灵剑门掌门之命前来襄助红叶谷,可惜红叶还是变成了一片火海,实在算不上成功,便有些汗颜,连连告歉道:“哪里哪里。” 秦离焱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繁星,对谷主认真地询问道:“敢问谷主,日后将要何去何从呢?” 郑万厦觉得秦离焱这样说话未免有些失礼,但是谷主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我方才说过了,我和哥舒还有晋闯,日后都会追随少主。” 秦离焱的反应也有些奇怪,语气严厉地对谷主说:“仅此而已?”谷主同样回应道:“仅此而已!” 郑万厦从两人的哑谜之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方才林叔叔感谢苏寅之时,说的是苏寅背后的蜀山势力,可是说起秦离焱的时候,却只说了秦离焱,甚至连秦离焱身后的秦钊都没有提。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秦离焱代表的,不是秦钊,至少,不完全是秦钊。之前郑万厦也猜测过秦离焱是某个势力成员,现在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秦离焱听完谷主的话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秦离焱离去的背影,谷主唤住了他,道:“秦小哥,林某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秦离焱转过身来,谷主继续道:“我家少主的伤,听闻是你所为,所以麻烦你,治好我家少主的伤再离开。” 秦离焱道:“实不相瞒,秦某现在没有办法为郑兄弟治疗,因为秦某内力有限,待日后秦某一定为郑兄弟治疗。” 谷主道:“秦小哥,请你具体一点,难道你十年不能治疗,便要放任我家少主十年没有内力吗?” 秦离焱沉吟片刻,道:“半年之期如何?明年开春,秦某一定彻底为郑兄弟治好。” 谷主道:“口说无凭——”话音未落,谷主便倏忽之间出现在秦离焱的眼前,一把制住了秦离焱的琵琶骨,喂他吃了一颗药丸。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女儿心 秦离焱被喂了一颗药丸之后,谷主便把他放了下来,秦离焱双腿着地之后,没有哭天抢地地质问谷主喂他吃的是什么,也没有狂扣喉咙要把药丸吐出来,只是很平静地问了谷主一句话:“什么时候发作?” 谷主见秦离焱也算痛快,便也爽快地回答了他:“半年之期。半年之后,你只要将我少主的伤势治好,我绝对不会难为你。”谷主没有说如果不能治好郑万厦的后果是什么,但是秦离焱并不想用生命去尝试认识这件事的后果。秦离焱看了一眼郑万厦,对谷主道:“好,一言为定,就以半年为期,届时我亲自为郑兄弟治伤。”秦离焱说完之后,看也不看众人,直接转身便下了山。 秦离焱如此轻易地谷主制住,一方面说明谷主的武功当真已经登峰造极,毕竟连常潼那般强势人物,在谷主手中,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更何况败在常潼手中的秦离焱。但是秦离焱也并非泛泛之辈,只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与苏寅一战,苏寅机缘巧合之下悟出了新的武学;与常潼一战又是在自己苦战一夜之后,精疲力竭之时;现在被一个前辈高手一招制住,也是在秦离焱与常潼苦战被囚禁之后。 郑万厦心中其实一点都不着急,毕竟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真正的医家圣手,秦离焱能治的伤,公孙老头儿自然更加能治了。但是林叔叔毕竟也是一片好心,所以便没有出言阻止。 秦离焱离去之后,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眼前的红叶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若是想要恢复昔日的红叶盛况,不知需要多少年月……破坏,远远要比创造难。 郑万厦环视了一番周围的士兵,问道:“林叔叔,这些被点了穴的士兵怎么办?” 谷主揉着脑袋,有些疲惫,哥舒玲珑道:“就把他们放这吧,反正再过几个时辰,他们的穴道就会自己解开的,这些人回到西军之后,自然也会受到处罚,到时候看他们怎么选好了。”哥舒玲珑的话虽然轻飘飘的,却险恶得紧。他们不杀这些人,但是西军作为帝国最悍勇的一支军队,军规也是森严得很,其中一条,便对这些士兵很不利,长官战死,全体受罚。 谷主点点头,道:“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郑万厦问道:“林叔叔,那现在咱们应该要去何处呢?” 谷主笑着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了,我和哥舒、晋闯以后都是你的下属,少主总要有些主见。” 郑万厦挠挠后脑勺,道:“林叔叔,你这样做有些让侄儿为难了,哥舒姨和晋大哥都没有表达过意见,况且我这次东出西凉,不过是出来游历而已,连我自己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怎么敢让诸位长辈跟着我东奔西跑呢?” 谷主凝神沉思一会,道:“现在的确时机还不是很成熟,那少主给我们一个你近期一定要去的地方吧,我们到时候想寻少主也好有个方向。” 郑万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去何处,直接回西凉让公孙老头儿治好自己的伤吗?这样也好,可是自己出来才不过几个月呢,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那糟老头子肯定会大肆嘲笑自己一番。郑万厦看向了苏寅,道:“苏兄,你打算何处去呢?” 苏寅没想到突然之间话头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道:“嗯……我想,我得先去白鹤山庄找着我陆师弟,与他一同返回蜀山才行……” “唔……是了,我也得去一趟白鹤山庄才行,要不没法跟欢欢交待……”郑万厦终于想起来还有善扬郡主这一茬事情了。 苏寅道:“郡主还有周家小姐去了白鹤山庄?那咱们正好同行一段。” 郑万厦点头称是。 谷主疑惑道:“周家小姐?” 郑万厦解释道:“就是周家家主烨礼先生的女儿。之前小侄因为秦离焱与她发生过一些误会,后来解释清楚了。” “周烨礼么……”谷主若有所思,对于当年那对兄弟,谷主其实有些怨恨,但是后来调查之后,发现自己与两兄弟不过是误会一场,不过始终还是因为他们兄弟,才把自己从大将军身边调开,给了易至阳那厮机会。 郑万厦这时才察觉到李莫邪看了自己许久,郑万厦忽然歉意大生,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与她好好说上一句话,便道:“莫邪妹妹……”忽然之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嗫嚅道:“对不起……把你的佩剑弄丢了……” 李莫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情很是复杂,可是当着这么多人,李莫邪怎么好意思把那些事与郑万厦说?方才谷主询问郑万厦去向之时,郑万厦问了谷主,问了苏寅,就是没有问自己,明明之前就告诉过他,要回剑林参加父亲的退隐大会,可是郑万厦的行程之中,似乎并没有这一档子事。之前在谷中,郑万厦抛下了她独自去冒险,李莫邪虽然是个女孩子,性格却很坚强独立,所以郑万厦没有问过她意见的擅做主张便已经令她很生气了,现在生气之余,还多了些失望。 归根结底,就是莫邪姑娘认为,在郑万厦的心中,也许自己只是一个附庸。如果因为爱他而失去了自己,那就太卑微了。 可惜这诸多心绪,说出来小家子气,不说出来又憋屈得很,而郑万厦又是一个木头,认定了两厢情愿便好,哪里知道女儿家的诸多心思? 听郑万厦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事道歉,偏偏不肯说一句自己想听的话,李莫邪失望极了。对郑万厦道:“我要回剑林。”说完便转身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万厦疑惑无比,这又是什么情况?李莫邪走得那么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内力,又如何追得上?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阅历丰富的林叔叔,希望从林叔叔这里得到一个答案。谷主一副过来人的自信模样,道:“小姑娘想回家了。” “……”郑万厦很无语,便是自己都看出来李莫邪这是生气而去的,没想到林叔叔还不如自己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离开 哥舒玲珑瞧着这没谱的两个家伙,又好气又好笑,道:“小家伙,你是不是惹人家姑娘生气了?” 郑万厦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自己把莫邪姑娘的佩剑弄丢了,的确是惹她生气了,便点点头,垂头丧气地向哥舒玲珑垂询道:“是啊,哥舒姨,这可怎么办才好?” 哥舒玲珑想着应该是李莫邪受了这家伙的委屈,想来郑万厦追上去哄哄便好了,可是现在李莫邪那闺女早就不知去了何方,哥舒玲珑只好安慰道:“别太担心,以后去找她说清楚好了,女孩子家,有些气性说明她喜欢你,哄哄就完了。” 郑万厦还是提不起精神,心中仍然惦记着莫邪姑娘。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谷主恨铁不成钢,拍了一下郑万厦的脑袋,道:“没出息的家伙,为了个女人就这般样子,成何体统?痛痛快快的,既是你的错,就去找人家道歉,不是你的错,就不用再挂念,大丈夫,何患无妻?” 哥舒玲珑反驳道:“别听他的,记得,好好哄哄人家。”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还是得跑一趟剑林才行,正好剑林掌门八月初一要退隐,召集天下英雄一同参与,我便趁那个时候去剑林,顺便凑凑热闹吧。嘿嘿。”郑万厦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专程为了一个女人跑那么老远呢? 谷主却来了兴致,问道:“李巨阙要退隐了?” 苏寅道:“是啊,这个消息早就传遍了天下,我想,到时候可能我蜀山之人也会到场,郑兄,说不定咱们到时候还能在剑林见面。”苏寅笑容可掬。 郑万厦想起这件事情还是秦离焱和苗钰儿给自己说的,到了那天,他们会不会也去剑林呢?要是再见面,彼此又是什么立场呢?烦心的事情越想越烦,索性不再去想了。郑万厦对谷主道:“林叔叔,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出谷去吧。” 谷主道:“走吧……”谷主有些不舍,深深地看了红叶谷一眼,小小的一方天空被烧成了红色,现在火光渐小,倒是有种日薄西山的感觉,再加上变成废墟的红叶,众人心中皆是一阵凄怆。 哥舒玲珑看着谷主,忽然取出手帕,从地上包了一捧土,递到了谷主的手中,道:“老林,咱们真的该走了。” 谷主的的半截面具忽然有些颤抖,这毕竟是他经营十年的地方,红叶谷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也都有了感情,更何况左邻右舍,街坊百姓,谷中乡民……谷主颤抖着接过哥舒捧着的一手帕泥土,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像一个孩子珍藏自己喜欢的玩具一般。 郑万厦此时却忽然有些看懂了这位长辈,红叶在他心中,或许已经相当于半个故乡了吧,毕竟十年之间,都长于斯,游于斯,钓于斯,但是为了自己,这位叔叔义无反顾地亲手将这个地方毁去了。 谷主再次抬起头来之时,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古井无波、高深莫测的形象,背对火海,道:“离开吧!哥舒,小晋,咱们到时候也去剑林凑凑热闹吧,李巨阙,这个人当年在那件事中,也扮演了一些不好的角色……” 郑万厦剧震,失声道:“什么?”他自然知道谷主所说的当年那件事是什么事,镇西大将军郑纬地遇刺,成为了新皇继位以来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只是没想到,卷进这个漩涡的人,不仅有朝廷高官,还有江湖草莽,易至阳、周烨礼、李巨阙……这一个个放在何处都能掀起巨大波澜的名字,居然都参与了这件事。但是郑万厦真正在意的是,李巨阙的另一个身份,李莫邪的父亲! 谷主点点头,道:“我之所以从西凉赶往雁门关拦截周烨礼兄弟俩,就是因为有消息称有一个很厉害的敌人会从雁门关入西凉,对大将军妻子不利……而当时,在江湖之上,够资格与大将军作对的,除了一向低调的‘朱雀’周家,便是剑林了。大将军一向与江湖武夫不对付,剑林借着皇帝对大将军不利的东风插上一脚也很有可能……” 郑万厦这才微微放松,看来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李巨阙在当年的事情中确确实实参与了刺杀自己的父亲。看到郑万厦神情缓和,谷主很是疑惑,道:“少主,李巨阙的事……” 郑万厦解释道:“不瞒林叔叔,李巨阙是莫邪他爹爹。” 谷主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早该想到的,他们都姓李,那小女娃又是剑林弟子,还是那般良材美质……”看到谷主这般神色,倒是轮到郑万厦不解了,道:“什么良材美质?” 哥舒玲珑立刻转移话题道:“其实少主也不用担心,上一辈的恩怨,我们自会解决,这么都轮不到你来趟浑水的?” 郑万厦严肃道:“哥舒姨说的哪里话?父亲遇刺,家门被灭,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谷主看到郑万厦决心如此坚定,不禁很是欣慰,道:“很好很好,少主既然有这般志向,我等定当誓死效忠。”欣慰的谷主最后又不禁喃喃道:“以后找到大少爷的话,就更好了……” 郑万厦惊喜道:“大哥还活着吗?” 谷主道:“当年无数死士死保着大少爷逃出生天,不过最后我也失去了大少爷的行踪,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在暗中探访,但大少爷像是失踪了一般……” 郑万厦敛敛激动的心情,道:“无妨,只要还活着,以后总会相见的。”郑万厦记忆之中的大哥年少有为,一直是父亲比较喜欢的那个孩子,而自己小时候因为跟母亲待一块的时间多,反而不如哥哥受父亲的宠。 苏寅道:“咳咳,各位,咱们还是赶紧出谷吧。” 谷主笑了笑,道:“走吧,边走边聊。” 郑万厦搭着晋闯的肩膀,道:“晋大哥,走吧。”晋闯深深看了红叶谷最后一眼,跟随众人的脚步去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当年旧事(七) 老头端起茶杯,饮尽杯中茶,咳嗽提醒道:“咳咳。”颜欢欢与郑万厦闻声才看向老头,至于红衫少女和黑脸汉子不断猜测老头身份,此时听到咳嗽声,也惊惧地看向老头。 老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稍有损伤?” 场间‘稍有损伤’者共有三人,郑万厦知道他问的肯定不是自己,扔下手中的利剑,与颜欢欢并肩站在一起。 红衫女子沉默,不敢出一言以复。 颜欢欢没想到这位被自己撞伤的老先生竟是田野麒麟,但她心中仅仅是惊讶了一瞬,情绪便不再波动。大概是刚才少年带给他的波澜大于此时吧。 于是她甚至有些无礼地反问道:“自我意识,受之何人?” “嗯?”老头似也没有想到她会反问自己,于是下意识地扬声表示没听清。颜欢欢毫不退惧地看着老头的眼睛。老头道:“自我意识,受之身体,等若受之父母。” “前辈之意是:损伤便是于父母不孝?” “是。” “敢问前辈:屈子投江汨罗,是否不孝?文宋瑞宁死不降,是否不孝?项籍乌江自刎,是否不孝?” “屈原卫道而死,其正气长存;文天祥死家国天下,其精神不朽;项羽不肯遗祸江东,其死虽悲犹壮。” “那区区肉体重要,还是保持自我意识,不违本心重要?” 老头儿拊掌笑道:“哈哈哈,小女娃口齿好生厉害。”老头倒了一杯茶,又道:“不过,为道义而死,为家国而死,后人追之缅之。你却是为情爱私利而死,这,便是不孝。” 颜欢欢道:“但凡有一点办法,我自也不愿背负不孝之名。但现下,我却不愿违背本心。” 老头叹道:“好犟的丫头。” 老头仰头喝光刚倒上的热茶。大声道:“茶都凉了,还不快上菜。” 从后厨探出头来观望的伙计被吓了一哆嗦,缩会脑袋。片刻之后,所有伙计一人端着一盘菜,鱼贯而来,桌子上立刻堆满了菜肴。 此时已临近晌午,老头拿起筷子,示意并肩而立的少年与少女过来坐下吃饭。 吃饭的时候,老头向少女询问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原来颜家祖上并非川蜀中人,因避战火,举族入川,经商发家,一代一代的颜家人兢兢业业总算攒下一份厚实家底。 因家族外迁而来,难免遭受当地人排斥抵制,早先颜家尚未计较,仅仅是生意上的冲突,后来愈演愈烈,川蜀商派恼恨颜家抢占蜀中商源市场,与颜家子弟发生械斗。 颜家不得不重视起来,于是招募大量武师,看护家族生意,鼓励家族中人习武。 到了少女颜欢欢爷爷这一代,嫡系子孙便只有颜欢欢父亲与二叔二人,父亲既无习武之心,又无经商只能,自幼便酷爱经学,所以家族便被交付到了二叔手中。 二叔经商有道,在竞争中占据了大量份额。 但城主与颜家对头交情匪浅,二叔虽然看起来随和,但内心却极为高傲,不愿倚靠官府,因此与城主便只有应酬时的点头之交。城主便以官家名义强征税务,但实际上颜家从来没有少交过税钱,城主又巧立名目,总之就是要与颜家过不去。人家说官商勾结,勾结官府的一定是恶商,因为真正经商的商人只会被官府欺压。 由于官府的限制打压,颜家的生意缩水大半,久而久之,受雇于颜家的武士便都离散而去。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武师纷纷离开之后,家族货物便屡屡遭受强盗洗劫。运送货物的大哥,也惨死与盗匪刀下。 为大哥发丧那天,城主便假惺惺地前来吊唁,说需要筹钱剿匪,让城中巨贾出钱出力。此时家族已危如累卵,哪里还有闲钱?况且谁知道出了钱是剿了匪呢,还是分与匪呢?二叔不肯出钱,城主便道颜家与强盗勾结,派兵包围了颜家。二叔一夜白鬓,上门向城主道歉。城主连道误会,两家本有意结为姻亲,因此威胁二叔必须将家中嫡系女子嫁与城主公子。 二叔本来极为刚强,可是家族连遭厄运,他心中难受可想而知,回家之后一病不起,与父亲商量,二叔为了家族,决定将自己的女儿,颜欢欢的堂妹颜朱嫁入城主府。可是堂妹在门外听到这些话,推开门,以死相逼不愿嫁入。 城主的公子是锦官城中最著名的纨绔。纵奴当街抢人,回府玩弄过后,将女子剥皮剔骨,喂与豺狼;将妇人双乳割下,剖开肚子将婴儿塞入妇人肚子,言道生孩子给他看。其手段心狠手辣,令人发指。 堂妹不肯嫁,便只有我嫁了,父亲与我商量时老泪纵横,说道为了家族。 为了家族?呵,好一个为了家族。 大哥死了以后,颜家嫡系便再无男丁,城主公子将颜家之女娶进家门,所图不过是颜家所剩的财产,待财物到手,颜家之人下场可想而知。可是父亲与二叔在绝望之中仍对城主心存幻想。 父亲少年时考取功名在身,却偏偏不肯入朝为官,导致现在家族岌岌可危。 世上有多少女子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只不过不想沦为别人的玩物而已。 少女脸上没有自怨自艾,娓娓道来,极为平静地叙述。可是听得旁边的少年心惊不已。他何曾听说过这样的事? 官匪勾结,官即是匪。 为官者草菅人命,鱼肉百姓。 这是一种怎样礼乐崩坏的秩序? 名为颜朱的少女与黑脸汉子一直没敢动弹,即使没人再看向他们,他们也没有离开。因为眼前的老头没让他们走,他们便不能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机牢牢地锁定着他们,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的滔天怒气。所以他们很害怕,导致他们后背汗流不止。 老头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只是一筷子一筷子地拣着菜吃,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闷酒。少年与少女看着他,各自都心事重重,于是大家都没说话。 老头停杯投箸,看着比邻而坐的少年和少女,向少年道:“小子,喝酒。” 郑万厦提过酒壶欲倒酒。老头喝止道:“慢着。”冲后厨道:“店家,把桌子收了,换酒坛,换大碗。” 待伙计收拾好之后,三人围坐,老头倒了两碗酒,向少女使了个眼神,好像在说:你别喝,待会你还得照顾这厮呢。少女暗暗点头,示意老头放心。 老头端起碗,道:“小子,端起碗,像个男子汉一样喝酒。” 少年端起碗和老头碰了一下,咕噜咕噜便喝下了肚,,老头哈哈一笑,也昂首喝尽。少年抹了一下嘴,拎起酒坛,又将老头与自己的碗满上,端碗又尽。 老头眼睛越喝越亮,少年只顾喝。两人都不说话,都只喝酒。一坛酒很快见底。少年倒尽最后一滴酒,大喊道:“拿酒来。” 当两坛酒都喝光了,少年软趴趴地伏在桌子上昏睡过去。少女急忙将他搀着,送回房间。 老头连点喝醉的迹象都没有,仍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着闷酒。但呆立在旁的两人冷汗愈发涔涔,因为他们能感受到那股气机越来越愤怒,就像平静的海面下的怒涛,压抑得仿佛要抽离活人的灵魂。 颜朱忍受不住这样的冰冷,身体瑟瑟发抖,黑面汉子见了,只得抱拳向老头道:“前辈………” 老头打断道:“雷翱,‘黑面插翅虎’,早年混迹大河沿岸的时候也算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又道:“七年前你逃到蜀地,应该对这件事有所知晓。” 雷翱道:“不敢对前辈有所隐瞒,大小姐所言没有半点虚假。” “哦?”老头笑道:“那你也能看出那城主的狼子之心?” 雷翱斟酌了一下,道:“在下不敢妄言,只是颜家之人于我有大恩,我不愿在颜家危难之时离去而已。” “你不离去,自然是因为你随时可以离去。” 雷翱低头不语。 “因为你在求权,颜家老二必然会让你护着这个丫头逃走,到时你将她带到城主府,当做投名状,便可顺利投身官家。” 颜朱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看了黑脸汉子一眼。 雷翱凛然道:“若是区区在下是那样丧尽天良之人,有如此指。”话音刚落,便抢过桌上陶碗,磕成碎块,手中拿着一块,左手往桌子上一放,便挥尖利的碎块斩下。无名指与小指齐落,碎块钉入桌面。 老头喝了一声好,站起道:“好汉子,是老头子错了。”倒满一碗酒递给雷翱,道:“我公孙述,敬你一杯。” 雷翱听他自报身份,立即接过酒来,捧酒单膝下跪,道:“原来是公孙先生。”老头弯腰扶起,道:“英雄如此刚烈,绝不会是那城主鹰犬。” 老头也端过一碗酒,二人喝干。 老头道:“可是为何要将一个弱女子推出避祸?颜家无人。” 雷翱解释道:“先生,颜二爷实属无奈,赵慕云这是要赶尽杀绝,不给颜家任何活路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当年旧事(八) 锦官城北,颜家老宅。 虽然占地不广,但亭台楼阁相得益彰,布局得当,曲径通幽,颇为考究。 颜家祠堂藏在深深庭院中,显得庄严无比。 一个两鬓灰白,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站在诸多牌位前。他神色恭谨,但愁眉紧锁,为本来极为肃穆的祠堂平添无数阴霾。他是颜江水,是颜家二爷,是当代颜家家主。 不知何时,祠堂门外也站了一个中年男人,有些透过树林的斑驳光影落在他身上。他看着站在祖宗牌位前的弟弟。他们是兄弟,只不过光看外表我们实在难以区分长幼。门外的人静立,门内的人也不转身看他一眼。就像两个彼此独立的世界。因为二人可能已经互相观望了许多年,只不过仍不愿意秋毫有犯。 直到过了很久,祠堂中的颜江水才问道:“还没找到欢欢?” 颜云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城内颜氏商号二十七家,西蜀道内颜氏商号共计七十余家,家族子弟大部分都在商号实习,所有的商号都被赵慕云派谍子盯住。颜氏子弟从军者十二人,但西军近几天来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上京赶考的颜氏子弟被悉数截杀于河北道。” 看不清颜江水表情,颜云山继续道:“早上遣散的奴仆都被截杀于途中,无一幸免。小朱与欢欢想必此刻也出不得城。” 颜江水声音发哑,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东西,道:“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欢欢就在城中,你却不能将他带回来?” 颜云山看着隐没在阴影中的弟弟,面上说不清是愧疚,是心疼,还是责备,他道:“我读了近四十年的书,以前有很多事一直不明白。” 颜江水转过身,看着大哥的脸,有多久二人没有这样面对面过?他自己也不知道。 颜云山也微微有些失神,道:“父亲的书房里有很多书,书房里除了一张桌子就全是书,小时候父亲带我进去的时候,告诉我,如果读完这些书,就很了不起了。为了能像父亲一样了不起,我没完没了地读书,没日没夜地读书,因为我很急,感觉书太多了,我感到窒息,所以我一直赶着,逼着自己读书。” 颜云山回忆着,“那时识字不多,读得格外艰难。但又不肯休息,精力耗费得太多,所以在书房晕过去好几次。可是即便我能一天看一本,书仍是不见少,甚至父亲又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购置藏书。 我那时很绝望,看不到一点希望的绝望,甚至觉得读书都是没有意义的事。后来你应该有印象,在你四岁那年我大病了一场,长期的睡眠不足和劳累过度让我晕厥,三天没有醒来,我自己都不想醒过来,实在太累,我太想睡过去了。 后来,母亲问我想干嘛。我说我要看完书房的书。她又问我之后呢。我有些懵,迟疑了片刻才跟她说读完书房里的书,再读完世上所有的书。 说完我才开始细细想,书那么多,我要读多久才能读完?更关键的是,还有新书源源不断地写出来,我的生命是有限的,书却是永远看不尽的。 那时母亲摸摸我的后脑勺,说‘读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读进去’。 我才明白,不能为了读书而读书,我想了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读书,到底是为了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还是真的喜欢去做这样一件事。 后来再去书房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强求读完一本书了,开始细细去看书。 看得很认真,所以很慢,但即便如此,父亲去世后不久我仍是看完了书房里的一千七百多卷藏书,所以我尝试着给这些书写一些笔记,写一些注解。” 颜江水看着大哥,道:“所以这些年里你什么都不管?抛开身为嫡长子的责任,这也是父亲要求的?” 颜云山道:“父亲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 颜江水道:“因为你一直活在庇护里,从前是父亲、嫂子,后来是我,你自己从来没有像一个男人一样,试图承担这副本应属于你的责任。” 颜云山看着平常素来随和,极有涵养的弟弟此时有些怒气,毫不退缩,道:“没有谁必须为谁或为了什么东西承担责任。” 颜江水冷笑道:“大哥这是在嘲讽我拿欢欢一时偷安吧。” 颜云山不说话。 颜江水见他不说话,一如既往地不爱争辩,甚至显得有些没出息,心里顿时一阵火大,嘶吼道:“我看你是读书读迂了。颜欢欢是为了家族而嫁入赵家,是为她父亲承担责任而嫁入赵家,因为她需要做些什么报答家族。” 颜云山听着这话自私之极,很不顺耳,皱眉道:“颜家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应该为了所谓家族承担灾祸。小朱也好,欢欢也好,我们没有理由用家族存续的大义取代她们的终身幸福。” “可是当初是你答应的欢欢嫁入赵家。” “欢欢是姐姐,本来就应该比妹妹多懂点事。” “是,是应该年长的姐姐让着妹妹。”颜江水不痛不痒地刺了颜云山一句,然后又道:“那你现在就别说我的不是。” “赵慕云之心,路人皆知。就算将欢欢嫁过去,也只不过拖延几日而已。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最起码能给我一些时间,为颜家留下一些种子。能转移出一个族人也好,虽然负了祖上几代人,总归有些野草又生的希望。你不知道的是在你无忧无虑读书的这些年,颜家给了你多少庇护,至少没有让你身无立锥之地。还有欢欢,她一年见我的时间比见你的时间都多。你现在说欢欢没有理由为家族牺牲?” 颜云山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颜江水继续道: “人人都知道颜家有个颜二爷,却无人问津你这颜家正统嫡长子。呵,世人都道庸碌一生何其悲伤,你却自甘庸碌。可明明你才是最清醒的那个人。 从小,父亲便偏爱你。我无论做什么事,做得多出色在他看来都是不务正业,而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就他都能很乐呵的念叨上很久。还记得我自己花了一个下午做的风筝吗?当我迫不及待展示给他看的时候,他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冷冽到了极点,我至今想起仍心有寒意,那是失望和蔑视,和利剑相比起来,利剑简直是最温柔的清水。 我和老王学算账,和宋师傅学武功,都是为了能讨好他,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对我笑笑。”年近四十的颜江水脸上突然浮现出孩子丢了糖果般的无奈失望。 明明只隔了一道门槛,颜云山却觉得像是隔了天堑一般,他不知该怎么安慰,也许他从小就只知道读书,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过弟弟和父母的关系。他抬起脚,可能是想踏进弟弟的世界去看看。可是颜江水脸上的孩子气稍纵即逝,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的家主。所以颜云山收回了脚。 颜江水道:“等颜朱回来,我会和她说让她嫁的。” 颜云山开始缓缓说自己本来就要向弟弟说的事:“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看了四十年的书,但不单是看书,其实也是看书房,因为熟悉,所以极少注意一些平时常常看见的物事。但不久前,就是颜宁去世后,我再进书房的时候,心中悲戚,所以发了一会呆。就因为这样,我突然发现书房的横梁很不一样,这个念头出现的很突兀,但我觉得不会无端的这样。所以我去搬梯子,自己在书房爬到横梁上,原来是面向我的横梁面有一个小匕首,这样的图形之前从没见过。然后在向上的一面我发现了一个中空的小坑,放了一个小盒子。看完之后才知道赵慕云为什么一心要置颜家于死地。” 然后颜云山从广袖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颜江水。 颜江水打开之后看见的是一块令牌,上书‘蛛网’二字。令牌下边是一块暗红质地柔软的绸质手帕,写着黑色的字,肃杀无比。 颜云山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许久之后。颜江水嗓子干哑,道:“父亲,是西军的谍子?” 颜云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颜江水道:“那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们?” “当初西军拒西戎时,西蜀道蠢蠢欲动,父亲临危受命,在西蜀道,既是监视西蜀门阀,也是为了取得西戎与西蜀情报。后来郑纬地将军带领西军直接将西戎打退千里,建城拒之,门阀也被震慑下来。所以父亲这颗暗棋一直没有用上。”颜云山似是推测却又很笃定,“想必父亲只是不想我们被拖入浑水,才决定封存这些东西。” 颜江水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父亲一直不支持家族中人入朝为官。” 颜云山也道:“他不愿我们为官,也不愿我们入军,所以安排好我们一人经商,一人只是做个酸腐的读书人吗?” 颜江水道:“可是现在父亲和郑纬地将军都死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颜云山解释道:“它没有意义,但为我们招来了灾祸。赵慕云,是朝廷外调而来的京官。” 颜江水想到那些关于大将军真正死因的流言,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寒冷,朝廷的倾轧竟波及到了自己家族。“这,这………” 颜江水说不出话,颜云山道:“现在你明白了吧,颜家没人能活下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走火入魔 离开红叶谷的日子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晋闯的记忆之中,夜空之中还闪烁着不少繁星,但是都被那片火海渲染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一行人从红叶谷东,通过竹筐顺利出谷。在途中,谷主和哥舒玲珑告诉众人,崔鸾器想要从此处逃离,去通知扬州驻军,但是被哥舒玲珑追上并且杀了,这才避免了扬州守军和西军的两面夹攻之势。苏寅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他奉谷主之命守在此处,不让任何人出谷入谷,可是崔鸾器和哥舒玲珑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谷,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失职。 苏寅有些不好意思,谷主拍拍他的肩头,道:“不怪苏少侠,本来那厮就极其擅长轻功,哥舒为了抓紧时间去追他,便也没有通知你,倒是让你多心了。” 苏寅连忙歉意道:“哪里哪里,是小子太不小心了。” 随后郑万厦又问起了谷主怎么会和李莫邪一起回来。谷主道:“我与哥舒从谷外回来之时正好遇见侄女儿,便让她带我们去找你们了。其实那孩子也不知道你们在哪里,还是哥舒提醒我,现在找那几个叛徒,找他们问你们的位置,问出你们的下落之后,顺手便将那两个叛徒给杀了。” 郑万厦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曲折离奇的经过,但他心中此刻却更加关心一个问题,莫邪妹妹为什么要哭?这种问题,在心中萦绕百回,却也是不能轻易启齿的,所以郑万厦强行压住了询问原因的冲动,神色有些不宁。 还是哥舒玲珑有眼力见儿,看见郑万厦神态便知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我看那妮子是被吓到了。少主,为什么你没有和她待一块儿呢?”虽然哥舒玲珑口中称少主,但是仍是把郑万厦当做自己的晚辈,才问出了这般有些冒失的问题。 郑万厦一脸扭捏,苏寅痛痛快快替他答道:“郑兄与我打算闯进红叶,所以觉得太过危险,可能会对莫邪姑娘不利,所以我和郑兄一合计,便把莫邪姑娘留在了红叶乡村之中。” 看到郑万厦一脸的不自然,哥舒玲珑自然便猜出了这两个家伙有多不靠谱,有些嗔怪地瞪了郑万厦一眼,哥舒玲珑道:“看来还真得好好给人家小姑娘道歉一番才行呢。” 谷主半张脸都隐没在面具之下,看起来神秘莫测,但实际上在遇到这种给后辈找对象的问题上,还是十分热心的,尤其是他真正把郑万厦视若子侄,便附和道:“是啊是啊,万厦,那小女娃可是个宝,你可千万要把她给骗回来。” 谷主的建议……十分中肯,尤其是‘骗’这个动词,生动形象,大体上反应了男女关系之中男方的尴尬处境和不轨目的。 所以哥舒玲珑急忙向郑万厦解释:“你林叔叔的意思是,要用点心,把莫邪姑娘哄回来……”可是哥舒玲珑在接触到郑万厦似懂非懂的眼神之后,又明白了自己话语中的歧义,‘哄’可不就是骗嘛!看着四个男人十分诚恳地看着自己求教,哥舒玲珑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嗔怒道:“反正不是骗。”她肩头的貂儿一直十分温顺,在此时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也不免向众人喵呜喵呜地咆哮起来。 众人分三拨通过竹筐,落到平台之上,谷主向苏寅借剑,普通的长剑,到了谷主手中,便成为了切金断玉的神剑,猛力一挥,便将粗大的铁索斩断,沉重粗大的铁索便在黑夜之中垂入了谷底之中。 晋闯问道:“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谷主道:“不回来了,里边的人也没法出来了,让这里,永远变成一个世外桃源吧。” 郑万厦想着这短短三日的红叶之行,感慨良多,这短短三日的时光,竟比自己过去十年加起来的经历都要精彩凶险,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宛如身在梦中。跨过了这片深渊之后,便再也感受不到红叶的气息了,红叶的滚烫与灼热,离奇与精彩,繁华与温度,仿佛都随着这半截铁链一起滑向了深渊之中。郑万厦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唯有耳边的蝉鸣聒噪在不断回响,他的灵觉再次从细微的天地之间寻找出了无数的细节,然后幻化成无数的光怪陆离的形象。 看到郑万厦神情恍惚,心神不宁,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站在他旁边的晋闯,晋闯看见郑万厦直愣愣便朝着悬崖走了过去,一把拉住郑万厦的手,道:“谷主——” 众人终于发现有异样,谷主飘身而至,抬手封了郑万厦的穴道,令他不能稍有异动,然后把郑万厦搬到了离悬崖较远的地方,平躺放在地上,搭上了郑万厦的手腕,只觉郑万厦的脉搏忽快忽慢,动静不止,很是诡异。 看着谷主越来越凝重的眼神,哥舒玲珑心急如焚,忍不住把玉手放到了郑万厦的额头上,大抵女性都有这样的习惯,一瞬间便习惯性把症结归结到发烧之类的灾病上去。 苏寅道:“郑兄可能是又无意中走火入魔了。” 晋闯反问道:“走火入魔?” 苏寅道:“之前在红叶谷中之时,郑兄与我并肩战斗,我左手残疾,所以郑兄握剑,我用蜀山秘法将内力源源不断灌注到他体内。这样的办法很取巧,而且我发现郑兄似乎在战斗中格外冷血,有些不正常。后来郑兄跟我提及之时,也说这种状态不正常,这已经是郑兄第三次遭遇这般情形了。” 哥舒玲珑焦急问道:“前两次是什么情形?” 苏寅道:“我也只有第二次在场,当时郑兄能够事事料敌于先,而且杀死敌人之时,用的手法很极端,神志很清醒,但是很冷漠,与平日郑兄的性子大相径庭。我听他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是和晋侍长在一起的时候。” 晋闯猛然想起那一日郑万厦与李莫邪和自己在西市遭遇埋伏,郑万厦那时就已经没有内力了,居然还有那般实力杀死那么多人,原以为是郑万厦技法高超,没想到是陷入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谷主听苏寅说完,心中还是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看郑万厦心脉起伏不定,不太像是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应有的波动。看来这位侄儿,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知见障 众人束手无策,只能等待着郑万厦自己清醒过来。不知过了多久,郑万厦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般,突然之间就清醒了过来,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竟然被人点了穴道。惊恐地扫视左右,发现都是自己熟悉信任的人,惊恐便瞬间变成了疑惑。 “林叔叔,你们,为什么要点我的穴道?”郑万厦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太久没有说话或者一直在说话声带摩擦太多造成的结果。 谷主见郑万厦终于神志清醒,便解了他的穴道。郑万厦活动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很是酸软。哥舒玲珑关切问道:“孩子,你不知道刚才你自己发生了什么吗?” 郑万厦疑惑无比,“我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对不起,各位,我实在太累了。” 谷主神色凝重,即便看不见他的半张面具之下的脸,但是他紧紧抿着的唇,也很能说明问题了。哥舒玲珑突然一把搂住了郑万厦,道:“少主,是我们对不起你……” 郑万厦不知她是何意,但是也能感受到来着哥舒姨胸前的压迫,心中暗道不该之后,只得咳嗽一声,道:“哥舒姨,咳咳,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哥舒玲珑才放开了他,但是长长的睫毛之上却明显挂上了几滴晶莹,郑万厦感受到了哥舒玲珑的真诚,所以很是感动。方才自己的意识突然混乱起来,感觉许多东西同时涌进了脑袋之中,快要将他撑爆了。可是这些话,此时此刻又怎么能跟众人说呢?除了给哥舒玲珑和林叔叔添些烦恼,什么也得不到。 谷主终于主动问起了,“万厦,你刚才怎么回事?”谷主的语气十分严肃。让原本想打个哈哈把这件事情绕过去的郑万厦不得不认真敷衍道:“林叔叔,我方才,什么也记不得了,我还以为我只是睡过去了……” 谷主的神色更加凝重,哥舒玲珑道:“你看会不会是姓秦的那小子动的手脚?”哥舒玲珑的话很冷,原本柔媚的妇人此时却像没有感情的杀手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让人毫不怀疑,只要坐实了是秦离焱所为,这位貌美妇人,将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秦离焱杀死。 但谷主摇了摇头,道:“我看这不像是秦离焱的手法,确实是万厦……的确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只是,以少主的武学境界,怎么会在这般年纪就遇到了这层障碍呢?” 郑万厦打破砂锅问到底:“难道走火入魔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吗?” 对于这种武学上的问题,谷主自然是知无不言,道:“可以这么说。人在一生之中,总会遇到很多一些倾尽全力也难以做到的事,如果是按一些秃头的说法,这就叫做‘知见障’,这种障碍对于一个人,是一个极难跨越的鸿沟,表现在武道之上,便是许多天分寻常之人,练到一定程度之后,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再有增益。” 苏寅发问道:“那到底什么事走火入魔?遇到‘知见障’就是走火入魔?可是也不见别人像郑兄这般。” 谷主道:“遇到‘知见障’之时,许多人在发现无法跨越之后,便会放弃了,这个障碍也就一直存在。但是抉择的过程,总归是需要时间的,而时间本身,也算是一种单位,你在犹豫徘徊,无论最终是尝试失败放弃,还是成功,中间都有一段时间,用商道的说法,这段时间本身也是一种成本,而因为做出选择的过程无法再做其他,所以也就是放弃了这一段时间成本,也可以说是误入歧途。这就算是走火入魔了。” 郑万厦若有所思,道:“那走火入魔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至少在尝试的过程中,能更加容易地看清自己的选择。” 谷主道:“这段时间之所以被称作走火入魔,是因为许多人,都会在不断徘徊的过程中更加舍不得放弃,明知自己无法突破,仍然舍不得放弃,心有执念又让这层无形的障碍更加坚固,当真是一个容易让人浑浑噩噩的阶段。” 郑万厦不禁好奇问道:“那林叔叔的知见障什么时候来到的?” 谷主神色颇为自傲,道:“我没有知见障。” “……”郑万厦忽然发现至少在这一点上林叔叔很像自己的父亲,都是那种自吹自擂的人。 苏寅老实问道:“谷主方才不是说每个人都有知见障吗?” 谷主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的知见障一出现便被我破了,这还能见障碍吗?一点阻碍都没有。” 哥舒玲珑却是知根知底,拆台道:“我可依稀记得当年大将军说要带着你一起出征,结果你说你不能去,因为到了领悟的关键时期。为了破个知见障,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谷主顿时没了脾气,郑万厦暗暗有些好笑。见众人又有些揶揄,谷主道:“别光说我啊,哥舒连知见障都没有见过呢。” 哥舒玲珑道:“因为我没有知见障啊。” 谷主道:“因为你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什么长进,所以触及不到知见障的层次。” 郑万厦见哥舒玲珑神色不善,连忙打圆场道:“林叔叔,你是怎么断定我这是碰见了知见障呢?而且你方才还说我的年纪不应该碰到知见障,这又是为啥?” 谷主道:“一般来说,只有浸淫某一领域多年的人,才会触及那一层无形的壁垒,而少主还如此年轻,就算从娘胎开始练武,也不应该存在知见障才对。就算是我,也是三十多岁了,才破的知见障。” 郑万厦想了想,自己练武不过十年光阴,而且前七年都在公孙老头的敦促下天天扎马劈柴担水,老头美名其曰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基础最重要。实际上学习武功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的确算不得在武道浸淫多年。可是,为何自己会碰到了知见障呢?郑万厦百思不得解。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当年旧事(九) 颜江水绝望麻木,“不,一定能有人活下去的。”说完已经流出两行浊泪,打湿了嘴角的胡须,狼狈极了。倘若此刻有人其他人在此,想必会大吃一惊,在商场中游刃有余,处变不惊的颜二爷,居然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泣。 但颜云山没有吃惊,他只是看着弟弟,就像很久之前弟弟犯错之后长兄暗中想办法帮他弥补一般。仿佛兄弟二人此刻像是回到了很久远的小时候。颜云山抬脚迈过祠堂门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你说得对,一定能有人活下去的。” 颜江水怔怔地看着大哥,虽然心里担忧惊惧,但仿佛已经安定下来了,没有那么茫然无措,至少有了一个方向。原来,自己从来没在大哥跟前长大过。 花开两朵,表表另一枝。 公孙老头把郑万厦扔在客栈,带着颜家姐妹和雷翱说是要去一个地方。真人不露相的老头让三人觉得每一个行为都很有深意,所以他们对此行很期待。 然后他们到了一个小当铺,小当铺,很小,之所以说它小,是因为它的隐蔽,人家说‘大隐隐于市’,但这个当铺就算隐在普通的乡村也没人能找到。雷翱和颜朱紧皱眉头,思考着老头带他们来这儿的原因。颜欢欢则和老头一块与掌柜的进了另一个房间。 当老头和颜欢欢从里边出来时,只见老头抱着一口剑匣,脸上愤愤不平,而颜欢欢脸上阴晴不定,像是对老头子有怒气,像是尴尬。所以雷翱与颜朱眉头皱得更深了,着意味着他们更迷惑了。老头把剑匣给雷翱抱着,雷翱接过之后,忍不住问道:“公孙先生,这是”他没有说完,自然是希望老头能说些什么解释一下。 老头骂骂咧咧,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雷翱听了半天总算大致明白了:老头将剑匣当了一百两银子,约定一个月之后用一百一十两来赎,可是早上老头拿来的,下午便来赎了,店主认为老头提前来赎也应该支付一定的银两。所以老板让老头拿一百一十两银子才肯给他。可是老头认为明明今天就拿来的,不应该支付利息。经过一番扯皮之后,老头同意给店主一百零一两银子,店主也极不情愿地接受了。 而那一两银子,便是从颜欢欢身上出的。 但颜欢欢显然不是因为这一两银子而神色不善。 雷翱和颜朱明白之后,看着还在和店主骂骂咧咧的老头,都自觉有些羞愧。 四人回到客栈之后,老头便让颜朱和雷翱先行回家,二人不知老头什么意思,但有老头在,二人确实不太可能将颜欢欢再带回去。况且,颜欢欢差不多已经以死明志。所以颜朱和雷翱只好先回去了。 颜欢欢和老头,郑万厦留在客栈过个夜。颜欢欢毕竟是个女子,所以老头又给她开了一个房间,虽然还是用的颜欢欢身上的钱。 城主府。 状貌威严的城主赵慕云正在后园向锦鲤投食。他很喜欢看着鱼儿们蜂拥而来争抢这些东西,他很享受这样的居高临下和施舍的感觉。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便面带喜色,忍不住大笑,吩咐道:“明天就带着人去颜家娶亲。”然后他便转身继续向锦鲤投食,神色怜悯,看着难逃一湾浅滩的鱼儿,露出了微笑。 偌大的颜家大宅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所以当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去开门。开了门之后,他便被推搡倒地,实施暴力的是一群身负铠甲的军士。与西军铁甲不同,这些兵甲的铠甲是藤制的,轻巧坚韧。 这是锦官城的军士。 为首的军士骂骂咧咧:“妈了个巴子,城主少爷今天娶亲,你他妈还敢如此怠慢。颜家不愧煊赫世族,连城主少爷都配不上你家小姐?” 颜江水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看到军士正在踢打倒在地上的小厮,他大怒,喝道:“住手。” 军士闻言扭头看去,为首的军士斜睨了一眼,傲慢道:“颜二爷,卑职从七品烽营校尉宋乙,奉城主大人之命来迎娶你家小姐。”倒在地上的小厮挣扎着爬起来,跑到二爷身边。颜云山,颜朱,雷翱,颜朱母亲,还有几个小厮女眷也来到颜江水身后。 颜江水道:“你家城主何时说过今日迎娶小女?” 宋乙道:“城主昨日命小人今日来迎娶小姐。” 颜江水指着宋乙,说不出一句话,连日来的打击,让这位纵横商场的颜二爷心力交瘁。 颜云山轻轻按下颜江水颤抖的肩膀,出面道:“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岂有你家城主说娶就娶?” 宋乙道:“据我所知,城主与颜二爷早有约定,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卑职斗胆,愿为这桩婚做媒。” 颜云山道:“既是如此,依然不行。颜家乃西蜀望族,颜家嫁女,岂能不风风光光?待城主请来西蜀名宿,再迎娶颜家女子过门。” 宋乙道:“不必。城主不想张扬此事。” 颜云山强硬道:“不行,颜家嫁女,必须大肆操办。如果城主府没有条件操办,由我颜家负责操办也可以。” 宋乙目光阴沉,寒声道:“颜二爷未曾有何异议,你是何人,却来生事?” 颜江水道:“这是本人家兄。” 宋乙嘲道:“早就听说颜家有个老大,一辈子没出息,和大有作为的颜二爷简直不像是一母所生。” 颜云山道:“请你回去转告城主,给颜家下了聘礼,并宴请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三日后,便可八抬大轿迎娶颜家女子。” 宋乙道:“做不到。今天还轮不到颜家提条件。” 说完他身后的军士抽出雪亮的弯刀,杀气森然。 颜云山道:“这就是城主下的礼?” 宋乙没有理会颜云山,持刀砍向颜云山。行伍之人,刀势沉重,迅入奔雷,所以颜云山避不开,颜云山眼看要惨死刀下。 这个时候,一个黑面汉子踢向宋乙手腕,宋乙迅速变招,横刀而砍向雷翱的脚,雷翱仰首,刀锋几乎贴面而过,雷翱弯成了一张弓,所以蓄得大力,刀锋过后,伸手使出小擒拿便要夺刀,但宋乙多年行军,手上功夫也很厉害,他运刀画弧,逼开雷翱双手。 相斗十余招之后,雷翱一脚蹬在宋乙胸膛上,宋乙倒地吐血。道:“好,奶奶的,你敢打老子。” 颜云山对倒在地上的宋乙道:“你回去给赵慕云说,颜家女子不会把女子嫁给一个畜生的。” 一阵笑声夺门而来,未见其人,其声如钟,厚而沉。 赵慕云与一个男子并排走入,兵甲如浪潮分列两边,赵慕云道:“颜家老大?哈哈,是个硬气的汉子,以前一直没有机会相交,但神交已久。” 颜江水与这位心狠手辣的城主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也是他一手策划之下,颜家几近分崩离析,笼罩在颜家头上所有的阴霾,可以说,都是他造成的。 颜云山不卑不亢,“草民卑贱,不敢与城主相交。” “哦?”赵慕云道:“你自觉卑贱,却将我儿骂做畜生?也就是把我也骂成了畜生,你虽自觉卑贱,这份胆气,却是少有。” 颜云山道:“君子当以直报怨。” 赵慕云道:“何为以直抱怨?” “城主对我颜家所做之事难道不能算怨?” “愿闻其详。” 颜云山不再开口。 赵慕云道:“我与你颜家结亲难道是高攀你颜家?叛贼郑纬地勾结西戎,证据确凿,已被朝廷抄家夺谥。你当我不知颜家与郑纬地有所勾结?原本想与你颜家结得姻亲,隐瞒你们与郑纬地的关系,警告敲打,以观后效。现在看来,颜家执意叛国,勾结反贼。理应诛杀。”语气森寒,所以军士们缓缓形成一个圈子,围住了颜家所有人。 颜云山看向赵慕云,道:“自古忠义多白骨,豺狼当笑我当哭。” 一声赞叹悠然飘来:“好一个‘豺狼当笑我当哭’。我辈之人,岂能竟是些挖空心思弄权党争的聪明人?” 然后一头青色毛驴载着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踏尘而来。场间气氛肃杀。突如其来的颜欢欢,郑万厦,老头三人让气氛更加凝重。 老头下驴,扒拉开铁流,嘟囔道:“让让,让让。” 然后三人牵着毛驴,绕过赵慕云与男子,走到颜云山旁边。颜欢欢与场间亲属一一点头示意,唯独没有与父亲目光相接。 由于老头的行为,军士们散出的杀气,变得,古怪。所以场间气氛尴尬。 赵慕云怒目而视,然而老头完全没有被眼神所杀的自觉,向颜云山道:“不错不错,有几分读书人真正的风骨。不入朝为官,可惜。” 颜云山拱手道:“不可惜,朝廷尽是污浊,家父几十年前早已看清。我以前虽然一直不理解,但如今种种,愈发觉得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老头怒道:“没出息,读书人本来就是以开万世太平为最终目的,你老爹目光何其短浅,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难道还不明白?不能因噎废食。” 颜云山忽然冷汗涔涔,自己的软弱到底是隐忍,还是害怕?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当年旧事(十) 老头一副长辈教训不成器的晚生后辈的姿态冲着颜云山唠唠叨叨,毫不客气,而在刚刚还牛气冲天顶撞锦官城主的颜家老大此刻垂手而立,在旁俯首认真聆听。 教训完颜家老大,老头又转头开始教训颜家老二,言道不该嫁女偷生,大丈夫死则死矣云云。颜二爷虽然不服气,但心中有些愧疚,所以也没有与老头计较。 而被老头无视的其他人,比如面面相觑的藤甲士兵,则纷纷在猜测老头是谁。 赵慕云觑着眼,看着老头,仍是看不出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普通的棉衣,普通的长裤,普通的棉鞋,普通的白发,普通的皱纹,普通的剑匣。 剑匣! 通体漆黑的剑匣明显不普通。 一般来说,宝剑都有剑鞘,宝剑与剑鞘都是相配的唯一的,一对剑与鞘,剑便只能入此鞘,鞘也只能容此剑。但剑匣不同,剑匣相比剑鞘,最显著的便是内部空间更大,所以它不止能容下一把宝剑,剑匣也多是为了装盛成套的剑而被制造。 但老头背负的漆黑剑匣不一样。 一月之前,剑林首席客卿,天下第一铸剑师胡风子铸成一剑,号称此生最得意。 但是这柄剑没有剑鞘,因为无论什么材质的剑鞘都经不起此剑摩擦。所以为了藏住此剑锋芒,胡风子特请能工巧匠为此剑设计制造了一个剑匣,只盛放这一柄剑。 一月之前,胡风子广邀天下剑士于剑林观礼。意在向天下人展示他的最得意,这柄剑甫易出世,就号称有望彻底改变兵器榜排名。 但十天之前,易至阳于剑林盗取此剑,但易至阳于黄马镇外杀死七十余武林高手,就此不知所踪。连同剑与匣一同失踪。剑林掌门李巨阙与天下第一铸剑师胡风子便联名发布悬赏令,并许以重诺希望找回此剑。 眼前的老头子,背负的,显然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剑匣。 赵慕云神色冷冽,目光微寒看向站在他旁边的男子。然而男子神色冷漠,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老头子牵着毛驴数落着颜家两兄弟,完全将赵慕云无视了。 赵慕云挥挥手,所有的士兵便将刀插入鞘中。小校尉宋乙也擦干净嘴角的血,回到了士兵中间。 赵慕云冲颜家众人道:“本城主不欲与辖境中的任何一位子民为难,可是颜家私通逆贼郑纬地,卖国求荣,实在不可饶恕。” 郑万厦指着赵慕云怒道:“我父顶天立地,怎么就成逆贼了?” 赵慕云心中暗道:原来这小子就是郑家失踪的那个小孩。赵慕云冷笑道:“郑纬地,养寇自重,勾结西戎,不是逆贼是什么?” 郑万厦怒斥道:“一派胡言。” 赵慕云道:“前年朝廷意一举打垮西戎,举兵三十万,要讨伐西戎。可是郑纬地百般阻挠,更是在大军收复望北城之后命令大军不再西行,沿望北城一线布置防线,组织朝廷继续扩大战果;去年春,西戎五十万大军浩荡来袭,郑纬地亲自到望北城,不久,西戎蛮骑便匆匆退军,如此虎头蛇尾,谁知道郑纬地与敌方将领说了什么。”赵慕云看着气急败坏的郑万厦,继续道:“朝廷发现的及时,将要惩处,郑纬地便遭好汉刺杀。皇上顾念君臣情谊,追赠美谥。然后朝廷就发现郑纬地不仅仅是养寇自重,他是想勾结西戎,入主中原,荼毒黎民。” 老头把红着眼的少年拉到身后,面对赵慕云,道:“郑将军到底如何,天下苍生自有公道在人心。” 赵慕云呵呵一笑,“天下之人我自然管不了,颜家勾结郑纬地,依律满门抄斩。” 老头道:“颜家勾结反贼?请问你有证据吗?” 赵慕云自袖口中取出一截暗红丝帕,展示道:“这是郑纬地一月之前亲自向颜家之人传达的密令,被锦官城官兵截下,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颜江水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赵慕云挑挑眉梢,“颜二爷的意思是颜家对于这件事并不知情?”赵慕云将丝帕抛到颜江水手中,“那你看看,上边是否有你颜二爷的大名?” 颜江水接过帕子,看完之后,神色沉重地拿给颜云山看。上边所写的,二人都不甚清楚,因为父亲从来没给他们透露过关于他的身份。 老头从颜云山手里抢过帕子,打眼看了一会之后,哈哈大笑,抛还给赵慕云,道:“这分明是你们伪造的。” 赵慕云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帕子掉到地上,道:“伪造?这便是铁打的证据。”然后下令道:“杀了这些反贼。” 赵慕云旁边的冷漠男子忽然探出手,横在赵慕云脸前,众人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碰撞之声。冷漠男子脸上忌惮无比,对赵慕云责骂道:“你还想活吗?” 赵慕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下属面前被如此训斥,他觉得很没面子,所以他拨开男子的手,瞪了他一眼,命令士兵道:“你们还不快杀了他们。” 冷漠男子将一个先上来的士兵踢飞,又夺刀抹了一个士兵的脖子。喝道:“谁敢再动?”便无人再敢上前,悻悻地拿着刀。 赵慕云道:“你什么意思?” 冷漠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向老头道:“前辈驾临,不敢再动武惊扰前辈。” 老头拔开酒葫芦上的塞子,仰头喝了一口酒,“动武?想死得更快就动动看。” 老头说话时再不见猥琐,这般霸道的威胁,偏偏让人觉得很有理。 冷漠的年轻男子很是忌惮老头,众士兵见状便也不禁对老头的神秘身份感到好奇。赵慕云见状也安静下来。 老头子震慑住了所有人。 老头子开始询问男子的身份:“小孩,你家也在西蜀道?” 冷漠男子道:“晚辈家住西凉道,是无定城人。” 老头子突然大怒:“我只以为西凉人悍勇血性,竟还有是非不分,助纣为虐之徒。看你年纪轻轻,难道真不知道是谁护佑了你们西凉道一方平安?” “奔个前程而已。郑将军如何我自是不知,但其手下兵甲却不是真正的护佑一方的子弟兵。” “说出你的故事。” “说?呵,说与山鬼听吗?谁会听我说句话,我从西凉往东在,一直走到这锦官城,也没有人肯愿意听我说说话。”众士兵从来没有听见这位年轻却深受城主大人仰重的大人说过这么长的话。“西军兵痞欺压良善,西凉独大,天高皇帝远,大概郑将军就算是真正的一心为民为国的好人,但身边围拢的尽是些小人,偏听则信,我宁愿相信郑将军是受蒙蔽欺骗的。” 老头听着这些有些欠考虑的话,低头思索,“你就没有想过是郑将军功高震主,所以才……” 年轻人自然之道老头没有说下去的话是什么意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皆如是。年轻人道:“妄议君王实有不妥。况且,不会有空穴来风的事,如果将军真的清清白白如一潭清水我是不信的。” 老头道:“老夫自认行走江湖多年,却没有听说过你这一号人,你是初出茅庐,第一次行走江湖呢,还是老头子孤陋寡闻。” 年轻人道:“晚辈卑陋,行走江湖时也不常与人打交道,前辈不识也是正常。” 老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年轻人摇摇头,道:“晚辈不确定前辈是五毒中的哪一位。” 老头子笑道:“五个毒物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净使些阴损勾当害人。” 年轻人又道:“前辈可是‘神拳’孟老先生?” 老头子道:“江湖人盛传孟老家伙须发皆张,威猛如狮,你觉得我长得不像人吗?况且,那个家伙可不会用毒害人。” 年轻人皱着眉想了很久,试探着问道:“前辈,是公孙先生?” 老头仰头喝了一口酒,没有否认的意思,年轻人吃惊无比,道:“公孙先生博古通今,星象占卜,经纬纵横,围棋医药,文治武功,无一不精。”老头又喝了一口酒,面有得意。精通医药,自然懂得如何下毒。“先帝曾三顾公孙先生住处,要请您当帝师。后来公孙先生避世隐遁。”这般由旁人说出来的事迹,让周围的士兵觉得神秘而强大。而先帝帝师这样的称谓,更是这些小卒子眼中天上仙人般的人物。 老头道:“你知道了我是谁,总该让我也知道你是谁吧。” 年轻人随即掩去惊色,正色道:“晚辈晋闯。不瞒前辈,晚辈确实籍籍无名。” 老头道:“没人一出生就天下皆知。” 年轻人感到经脉气血运行开始有些不畅,胸口气闷难受。“前辈,今日之事……”而一旁的其他健壮的军士,都开始乏力虚脱,眼冒金星。 老头道:“我现在不清楚的是这位城主先生的态度,如果执意认为颜家还是勾结反贼的话,我也无计可施。” 赵慕云被人威胁,虽然很难受,嘴上仍是很硬气:“你胆敢一次谋杀这么多人?朝廷,朝廷不会坐视不管。”可是说到最后已带有颤音。 老头冷眼看着他,道:“这点量只会让你们昏迷。放心,我不会将你们全部杀死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富春山居 出了红叶谷,众人便分为了两拨,谷主与哥舒玲珑还有晋闯不再与郑万厦同行前去白鹤山庄,想要先在江湖上游历一番,但谷主明确地告诉了郑万厦,将会在李巨阙的退隐之会上出现,届时便是与郑万厦再相见的时刻。 此番决定正合郑万厦心意,毕竟身边有诸多长辈跟着,始终不大能放得开,而且谷主他们出口闭口都称自己为少主,实在有诸多不便。 如此一来,谷主带着两人便折向了南边,而郑万厦和苏寅则径直往北走,往白鹤山庄去。对于郑万厦走火入魔的问题,谷主说不足为虑,短时间之内对郑万厦造不成太大的伤害,至于郑万厦没有内力,有没有自保能力这件事,众人虽然有所忧虑,但是在郑万厦一再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无端与人争勇斗狠之后,也只得由着郑万厦了。 七月初的盛夏时分,江淮大地的平原之上,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泄下来,无情地炙烤着这片绿油油的大地。郑万厦和苏寅累极了,正想找个地方歇脚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小茶馆。郑万厦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与李莫邪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这样一个小茶馆。不过看茶馆中坐了不少人,店面又有些老旧,想来不是才开的,或许是自己太过大意,没有发现吧。 郑万厦又想起一件事,原本他和莫邪姑娘放在红叶谷外的黑里白,找不到了。郑万厦虽然心中焦急,却始终没有向众人说出口,毕竟这件事是他和莫邪姑娘的私事,而且郑万厦猜测黑马可能是让那小丫头骑走了。郑万厦心中暗暗摇头,这妮子真不让人省心。 扬州与洛阳的官道之上,一个正值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正骑在高头大黑马上,那黑马看起来顽劣极了,偏生对这娇俏的小姑娘柔顺得很。小姑娘正拿着水袋咕噜咕噜往自己的小嘴中灌水,忽然间手忙脚乱地把还在往自己嘴里灌水的水壶拿下,抬起头看着太阳光,刺目的阳光刺进少女的眼睛,少女鼻孔一阵酸楚,‘哈啾’一声,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随后便心满意足地揉揉自己的鼻尖,低声骂道:“哪个混蛋骂我?”虽然在咒骂,神情却有些暗淡,喃喃道:“不知道万厦哥哥怎么样了……”少女眉宇之间尽是担忧,可是方才的神情又分明是知道那个混蛋便是郑万厦。少女怀春,李莫邪便是这样。 郑万厦却不知道远方的某人在思念着他,虽然他知道他在思念着李莫邪,却不知道李莫邪也在思念着他,这大抵便是男孩与女孩的不同之处吧。 苏寅唤来茶博士,要了一壶当地的清茶,给郑万厦倒了一杯,自己又斟上一杯,慢慢喝着,慢慢恢复着体力。看着郑万厦神色惘然,苏寅问道:“郑兄可是在担心郡主?”看着郑万厦摇头,又问道:“那是在担心莫邪姑娘?” 郑万厦把茶杯端在嘴边喝了一口,觉得茶香凛冽,别有一番通透滋味,虽然这茶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对于在红叶谷磨砺了那么久的两人来说,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享受了。 郑万厦道:“苏兄,我是在想,你们师兄弟从这里回蜀山,又再从蜀山奔波到洛阳,不嫌麻烦吗?” 苏寅无奈摇头,道:“掌门师叔让陆师弟去白鹤山庄取的东西,想来是要我们把东西带回去,到时候再同师叔一起去洛阳,这样两边都不会耽误。” 郑万厦还是很好奇,而且他觉得和苏寅在红叶谷中一番共患难之后,现在已经可以再次问出之前苏寅不肯说的问题了,便斟酌道:“苏兄,我有一事相询——到底蜀山掌门,要陆少侠去白鹤山庄拿什么东西?” 苏寅沉吟片刻,还是道出了真相,道:“好吧,郑兄,我告诉你,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不过这个东西事关重大,而且与我蜀山颇有渊源……” 郑万厦侧耳倾听,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苏寅继续道:“郑兄可知道一幅画?” 郑万厦问道:“画?什么画?” 苏寅神色凝重地道出了名字:“《富春山居图》。” 郑万厦闻言一惊,道:“《富春山居图》不是早就已经失传了吗?” 《富春山居图》,乃是前朝画家黄公望比照富春江,以其怀抱天下的心胸,诉诸笔端,将富春江的一景一物、一花一草、一波一水原封不动地搬到了画卷之上,端的是细致无比。最美不过富春江,这条帝国南方的河流以其独特的秀丽景致,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来观景,坐落在富春江的清河郡,更是诞生了许多望族,他们垄断这个国家的财富与权力,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门阀世家。在遥远的时代,这些门阀的力量,甚至在某些程度上凌驾于皇权之上。 不过这些煊赫的世家最终的命运也是在时光的冲刷下变成遥远的历史,但是却留下了《富春山居图》这样的传世佳作。在元朝,汉人的命运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济的,那个落后文明灭亡先进文明建立起来的国家,由内到外透露着对汉人的不信任。所以多少人假意醉心寄情山水,实际上却是在逃避现实。 苏寅道:“自黄公望将此画传下来,经由一个和尚保管,后来辗转到了一个道士手中,那个道士与我蜀山那一代掌门有旧,便告知了掌门,并且希望在他殡天之后,由蜀山门人代为保管。可是老道携着富春山居图外出之时,却莫名其妙被人杀了,当时蜀山掌门大为震怒,全力在江湖之上缉拿凶手,可惜却没有任何消息。连带着这《富春山居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与陆师弟回蜀山的途中,掌门人派人来传信,说此图已经现世,怕有心人又借此做文章,所以吩咐我陆师弟赶紧去将此图拿到手中。” 郑万厦听完这曲折离奇的故事,心中便有了些底细,道:“原来如此。”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富春山居蕴神功 苏寅说完了《富春山居图》的故事之后,郑万厦便不再言语,反正要与苏寅一同上白鹤山庄,至少善于郡主与周灼华的行踪都是要去白鹤山庄才能确定的。解决完此间的事情之后,也得赶紧动身去洛阳,找那位小祖宗才行。郑万厦想起莫邪姑娘,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柔软。 正在郑万厦低头沉思间,一个中年青衣道士在两人的桌旁坐了下来,笑眯眯道:“两位小哥好啊,拼个桌吧。”郑万厦霎时眉头一皱,苏寅心中也起了防备之心,这个人很奇怪,不是说他相貌或者谈吐奇怪,而是行为奇怪。明明周围有很多空桌子,他偏偏不坐,非要与两人挤一张桌子。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家伙虽然举止怪异,但是却笑得很灿烂,一张脸像个晒瘪的茄子,或许在他看来很亲切,但是郑万厦与苏寅心中却满是戒备。 两人不动声色,未置可否,青衣道士已经自作主张坐了下来,招来茶博士,要了两碟小菜,一壶酒,招呼两人道:“两位别客气,一起吃。” 两人神色戒备,暗中防备着这个道士,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也不去动筷。 这道士却丝毫不觉有异,左一筷子小菜,右一口烈酒,龇牙咧嘴的,毫无出家人的道骨仙风,道士一边吧唧着嘴,一边喋喋不休地跟两人说话:“唉,扬州的酒家真是不错,掺的水就是少,民风淳朴,古人诚不欺我。扬州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 苏寅问道:“前辈来自哪里?” 道士却故作高深地打起了机锋:“我自然是从来处来……” 郑万厦白眼一翻,这样无聊的机锋公孙老头儿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天天在郑万厦耳边念叨了,所以他怼道:“要往去处去?” 道士被郑万厦这么一怼,道士刚咽下去的一口菜花顿时卡在了喉咙深处,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道士立刻取来一杯酒,咕噜咕噜咽了下去,连连抚着自己胸口,缓解不适。情况稍好之后,道士瞪了一眼郑万厦,道:“你既知我从来处来,要往去处去,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郑万厦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某某某,来自某某小城,要去某某河边钓鱼,在他看来,这种无聊的机锋除了故作高深之外一无是处。所以郑万厦冷笑一声,根本不理这个奇怪的道士。 看着道士又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苏寅道:“如果先生要往去处去,为何现在又要落脚在此处?此处既不是先生归途,先生何不继续往去处去?” 苏寅虽然下了逐客令,但是道士并没有离去,不但没有离去,反而跟苏寅辩论了起来:“归途就在那里,无论走多久,总是要到的,但是途中的风景却不常见,做个刻舟求剑的人,剑落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哪里。” 道士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像个老神棍一样,把两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候,老神棍才露出了本来面目,笑嘻嘻道:“嘿嘿,两位,方才我听两位在说关于《富春山居图》的事。”老神棍双手搓搓,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郑万厦心道:原来如此。这老神棍居然打的是《富春山居图》的主意。 苏寅道:“哈哈,没想到先生道貌岸然的,还是一个附庸风雅之人?”道士顿时一副世人误我的委屈模样,道:“我虽身处世外,却仍然心系俗物。不瞒两位,那《富春山居图》,正是我祖上的东西,祖辈的一生心血,实在不敢不找回来。” 苏寅眉头一扬,“哦?你祖上的东西,看来你祖上很了不得啊,黄公望先生是你几世祖啊?” 老神棍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我祖上不是黄公望。我祖上做的是跟我一样的行当,乃是道门弟子。” 苏寅恍然大悟,“原来您祖上便是那个曾经收藏《富春山居图》的道士……”接着苏寅话锋又一转,道:“可是无凭无据的,您怎么说都行啊。” 老神棍道:“无量天尊,出家人不会说谎骗人的。” 郑万厦笑道:“老先生,这《富春山居图》失落了那么多年,我们就随口一提,你怎么就断定我们知道它在哪里呢?” 老神棍终于吃完了自己的两碟小菜,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牙签,慢条斯理地掏着牙缝中的菜叶,道:“两位小哥何必隐瞒呢?你们既然知道《富春山居图》在哪里,不如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苏寅来了兴趣,“参详?” 老神棍嘿嘿笑道:“参详,我看两位与我有缘,也就不藏头露尾地隐瞒两位,《富春山居图》,其实本质上是一本武功秘籍……” 郑万厦一脸不屑,似乎在看一个小丑撒着最拙劣的谎言。见了他这副神态,老神棍恼羞成怒,道:“这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当年我家老祖就是因为参详这一本武学秘籍,才英年早逝,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和尚,也是因为想要破解《富春山居图》的秘密,结果就圆寂在了大殿之中。” 苏寅将信将疑地看着这老神棍,虽然他的话实在很不可信,但他陈列出来的事实却很确凿。难道掌门师叔早就知道《富春山居图》的秘密?所以才写下亲笔信让虞猴儿告知自己吗? 见两人还是不相信,老神棍指着自己胸前道袍上的太极图,道:“看见了吗?贫道以此起誓,方才所说没有一句虚言,若是有一句虚言,贫道愿受五雷轰顶之刑。” 苏寅连忙道:“先生言重。” 郑万厦道:“你说再多也没用,因为我们不知道《富春山居图》到底在哪里。我们虽然想一睹它的绝世风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直到此时,郑万厦仍然不肯相信眼前的这个中年道士。即便《富春山居图》中当真蕴含神功宝录,那也是蜀山的东西,与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无关。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当神棍耍起了无赖 最终老神棍与两人也没有达成什么约定,老神棍虽然开出了很好的条件,比如将参详方法告知两人,并且让两人先行参悟。但是两人仍是没有松口,不肯承认自己两人知道《富春山居图》的下落。而老神棍急得跳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郑万厦不想再与这个老家伙纠缠下去,于是赶紧去会了钞,与苏寅匆匆离开了此间茶馆。 令人吃惊的是,那个中年青衣道士也与两人一同会了钞,并且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离,两人快他也快,两人慢他也慢,似乎并没有任何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传达出一个很明显的意思:贫道我就是跟定你们两人了。 苏寅和郑万厦自然知道老道就在后边,可是他们没空跟这个家伙躲猫猫,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去百合山庄,与苏寅找到陆思平,而郑万厦,也要去白鹤山庄找到善扬郡主,与她解释一下当日离开的情形,然后再去剑林找李莫邪。总之一句话,现在他们没有时间与精力跟这个老家伙扯皮,可是这老家伙偏偏不识趣,非要一直跟着两人。 扬州城外的官道长而直,目力较好的人便是百十来丈的距离也能看见一个车轮大小的东西。而现在,道士像是跗骨之蛆一般,一直缀在两人身后。原本想眼不见为净,不去看这家伙,但是道士非常不合时宜地踏歌而行: 哟吼吼吼吼吼~ 哦吼吼吼~ 哦吼吼吼吼吼~ 道士的歌没有歌词,像是随声所应和出来的一般,但是却能成曲调,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声音沧桑,让人感受到一股时间的厚重质感。 但是郑万厦和苏寅明显没有感受到这种沧桑感,准确地说,他们现在觉得这个声音更像是噪音,而道士明显没有觉察到这一点,脚步愈发轻快,歌声也愈发轻快。苏寅终于忍无可忍,看了郑万厦一眼,发现郑万厦也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 郑万厦同样发现了苏寅在看他,所以两人打算做些什么。转身之后,见那个道士仍然在欢脱地踏歌行走,他已经跟了两人一个早上了,待到道士走到两人身前,郑万厦道:“我家师傅经常对我说,对待僧道,都要心怀敬畏。可是您的这番作为,实在让人敬畏不起来。” 道士却洒然一笑,“需要敬畏的是佛道本身,哪里是什么和尚道士了。” 郑万厦不以为意,道:“说吧,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对于一些东西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尤其是,现在我们很忙,而且心情很糟糕的时候,尊老爱贤都得建立在我们愿意的时候。” 道士道:“说了那么多,就是老道我不值得你们尊敬呗,给你们添麻烦了呗。” 苏寅点点头,“是这个意思,前辈什么意思不妨直说,若是我们两人觉得合理,答应你也无妨,若是不合理,也请先生不要再胡搅蛮缠。” 道士道:“我的要求很早之前只说过了。但是很可惜,你们似乎觉得并没有那么合理,其实我觉得还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交易。但是既然你们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 看着明显在耍无赖的道士,郑万厦有些恼火,道:“你没办法?你没办法跟着我们干嘛?我看你有办法得很,没皮没脸。” 郑万厦当真焦急得很,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处处与两人为难,实在烦人得紧。 道士听了郑万厦的控诉,却也不恼,反而笑道:“我何时跟着你们了?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怎么就说贫道是跟着两位呢?咱们不过是碰巧同路罢了。” 郑万厦更加恼火,这家伙打定主意要把耍无赖进行到底了是吧?冷冷一笑,道:“行,大路朝天没错,现在请您先走,我们打算歇歇脚。” 谁知道士听了这话,暧昧一笑,道:“好啊,老道正好有些话要与两位说个明白,关于那《富春山居图》……” 苏寅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老神棍又要开始吹牛了,便连忙制止道:“得得得,老先生,我们知道你德艺双馨,但是,别跟着我们了。” 中年道士没有说话,苏寅只当他默认了,随后两人便作势欲要离开,刚想要动身,道士身形也跟了上来,两人一阵苦恼,“你不是说你不跟着我们吗?” 老道士抬头看着天空,不理会两人的跳脚。 郑万厦低声对苏寅道:“我们给这老家伙一闷棍,把他撂在这道路上,野狗乌鸦啥的把他叼走看谁管!”郑万厦虽然是低声说,但是却故意让道士听见了,便是故意要恐吓他一番。 郑万厦唱了红脸,自然意味着有人要唱白脸,而以郑万厦和苏寅的配合程度,苏寅自然便知道可以开始演了,便假模假样地道:“不好吧,再这么说,人家也没有犯什么错……” 听完苏寅为这个道士求情,便知这位兄弟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心中一笑,面上却是冷漠得紧,道:“不行,咱们有要事在身,岂能为这个家伙耽误这么久的时间?把他扔路上,谁管他怎么样?”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面前的家伙能在支棱起耳朵的时候听清。 苏寅面露难色,“咱们又不是杀人越货的强人,为何要坑害别人性命呢?” 郑万厦正色道:“咱们不是强人,但这家伙明显把咱们当成了和善可亲的软柿子了,所以有些时候,说明事实需要一些手段,因为说话,有时候是没有人听的。” 苏寅面露犹豫之色,最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沉痛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目光不善地看向那个可怜的中年道士。但是却没有从道士脸上看出什么害怕的神色,郑万厦与苏寅一愣,难道是自己二人的演技不够逼真? 苏寅这般想着,便又恶狠狠地把佩剑抽出一截,半截寒光正好映在了道士脸上,霎时之间,道士的气质一变,洒脱无比,自信满满地看着两人,像是看着孩子一般,道:“终究还是心太软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当年旧事(十一) 年轻人不再说话。老头看到年轻人手扶胸口,道:“此毒由空气散入,经呼吸进入人体,愈是运功,愈是侵入心肺肝脾肾脏,毒素沉浸,可就不当当是令人昏迷那么简单了。”说完老头喝了口酒。 人人自危,颜二爷觉得胸闷气短,对老头道:“老先生,您的药,颜家之人大概也吸入体内了。” 老头道:“我知道。”老头瞥了他一眼。 赵慕云眼神阴沉,他本打算老头总得让颜家之人服解药,到时大家齐上,抢夺解药便好,可是再拖下去,大家都没有力气了,便只能任老头摆布了。“先帝帝师?好大的名头。谁知却是个偷盗他人之物的蟊贼。” 年轻人看着赵慕云,明显有些生气。又像是要个解释。 赵慕云心中不满这个吃里扒外的年轻人,道:“你瞪我做甚?” 老头道:“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背上所负为何物。” 年轻人此时才注意到老头背上的硕大剑匣,通体漆黑,如墨如夜,古朴内敛,隐约含光,却像包容一切光明。 赵慕云道:“此剑甫一亮相,便被易至阳窃去,随后易至阳也杳无音信,现在却出现在你手中,要是剑林众人知晓他们门中至宝在你手中……” “你怎知我不是从贼人手中夺回,要送回剑林呢?” 赵慕云一时语塞。 老头哈哈大笑,“可惜这并不是我夺回的剑,也无意送回剑林,而你们,如果想要将消息送回剑林,请便。” 无人说话。 老头的态度难明,一时间,局面居然僵住了。 颜家之中,已有女眷晕倒过去,老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丢给郑万厦,道:“自己放到鼻子下闻一闻,然后给其他人闻。” 少年接过之后,先给站在他旁边的颜欢欢闻了,然后自己闻了,然后赶紧给昏迷的女眷闻了,又一一给颜朱,颜夫人等一干女眷闻,然后给颜云山,颜江水,雷翱及颜家老仆闻了。 赵慕云觉得脑袋一阵晕眩,院子里的士兵都相互搀着。 年轻人恳求道:“前辈……” 但老头只是瞪了他一眼,便生生将他的话堵回了口中。 赵慕云怒道:“你别求他,有本事你便在锦官城内杀死城主和我手下无数儿郎。” 然而老头真的是油盐不进,被赵慕云一激,他便软绵绵地回应道:“杀死这么多人,有干天和;杀死朝廷命官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然后他便话锋一转:“看来也只能杀了你,大不了便流亡江湖吧。” 赵慕云道:“那颜家这些人呢?你也能带着他们一起逃亡?” 老头又道:“我并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年轻人忍不住道:“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又气愤道:“很多人言道‘公孙先生之风,其山高,其水长’,你既不是救人而来,又徒增杀孽,不觉愧对天下人对你的一番评价?” 老头道:“年轻人,你真的很天真,以讹传讹还不知道吗?只要雇一些人,四处宣扬,一传十,十传百,名气便出去了。年轻人,你们呀,就是脑袋不够灵活。” 晋闯恍惚无比,忽地觉得什么东西倒塌了。 赵慕云道:“我与先生素未谋面,恩怨便无从说起;先生却又道与颜家之人没有干系。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先生要冒着开罪朝廷的危险,来换我一条性命。” 郑万厦再也抑制不住,站出问道:“狗官,朝廷何时抄我家?我大哥和母亲呢?” 赵慕云笑道:“将近十天了。”他停下欣赏了片刻郑万厦绝望的表情,又道:“可惜的是未竟全功,虽然郑纬地和许氏都已死去,但还是让郑千居逃出去了。”说完摇了摇头,惋惜得很。 郑万厦听见母亲死去,脸上狰狞无比,通红的眼睛中淌下两行眼泪。一时之间胸中滞塞,一口气提不上来,加之昨夜醉酒、失血过多,竟晕厥倒在颜欢欢怀里。 老头俯首查看,赵慕云道:“谁会知道郑纬地视作手足的宋元吉会亲自举报郑纬地勾结西戎呢?”说完不禁觉得世事无常,忽地有些怜惜年岁尚小的晕厥少年。 甲士当中也有人晕厥倒地,赵慕云愈发急切,看向晋闯,示意他向老头求求情。但晋闯冷漠无比,完全没有理会赵慕云。 赵慕云硬着头皮,道:“老先生,此间之事,实在是圣命难违。要不您就说现在我要应该怎么做你才会给我们解药?” 老头道:“你担心什么,这只是麻药,晕过去没人理会,三天之后才会渴死饿死呢。” 听见这么说,赵慕云更是急得冷汗长流,场中兵甲也都慌了神,到底药效有多久,要是一辈子,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赵慕云苦笑道:“老先生不要开玩笑了。”又道:“实在不行我冒着被朝廷重罚,给颜家一些时间逃生。” 老头不回答,赵慕云道:“这确实是我的底线了,要是颜家毫发无伤,朝廷终归不会坐视不理。” 颜云山闻言也向老头拱手:“先生,他们也确实是职责所系。” 老头似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话,抵郑万厦后背注入一股真气,冲开郁结在他胸口的气血。 老头站起,赵慕云与士兵都跟随着他将目光向上移动。郑万厦仍摊在颜欢欢怀中,颜欢欢没有动身子,细心地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此时天空日头已盛,老头抬头望天,无前无后地道:“晴朗的天气,今夜想必当有朗月高悬。今今古古,明月总是不变的,人心却总是易变的。” 众人不知所谓。 老头终于又抛出一个瓷瓶,抛给晋闯,道:“我还是不知道你的故事,可能以后再度相逢,我会想要和你喝一杯,畅谈一夜。不要觉得老头子不配和你共饮。嘿,你当老夫看不出你有多高傲,恐怕刚刚你便认为老头子实在是盛名难副,是啊,盛名之下也多虚士。”老头看向藤甲兵士,又看向赵慕云,道:“你带着你带来的兵回去吧,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来证明。你到底是朝廷用来削弱此地门阀势力还是怎么样都任你去了。不过终归有个公道二字,希望你能记住。” 晋闯闻过之后,赵慕云接过小瓶子闻了,然后抛给宋乙,士兵争相传闻,就此解毒。 赵慕云道:“先生知情明理,我会给颜家三天时间,到时也希望颜家能让本官少操点心。” 颜江水道:“赵城主,不管你信与不信,颜家确实不知家父与郑将军有联系。” 此言一出,老头、颜云山、赵慕云都看向颜江水,赵慕云笑道:“朝廷自有定论。” 老头没有说话。颜云山责备道:“你胡说什么?”颜江水自知失言,也不再说话。 赵慕云道:“今天赵某算是栽在此处了,此刻便领兵回程,颜家之人,好好再活三天吧。” 这时,传来一阵阴柔恶心的笑声:“哎呀呀,赵城主办事不力,岂非有负圣上恩德。” 一个锦袍太监和一个目窄鼻狭,脸色苍白的负甲之人走入,其后又跟着大队人马,呼啦便将颜家围住。 太监夺过尚在兵士手中的瓷瓶,摔碎在地。 赵慕云对负甲年轻人道:“赵咎?你来干嘛?” 名为赵咎的年轻人与晋闯差不多年岁,可惜相貌却是一个天一个地。晋闯剑眉星目,俊朗神秀,鹤立鸡群,颇有气质;可是这赵咎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眼圈深陷,尖嘴猴腮,令人生厌。 赵咎道:“父亲,这位是京城来的韩公公。” 韩公公自矜身份,等着赵慕云行礼,赵慕云皱眉问道:“公公来有何事?”一般地方官员都很少跟京城宫闱中人有往来,这不单是歧视,还是厌恶。 韩公公意识到赵慕云语气中的不敬,取出一卷明黄绸轴愤怒道:“皇帝陛下有旨,尔等跪迎。” 所有人都跪下,仿佛倒下了一片森林。 韩公公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群,脸上有了喜色,嘴角勾起一个愉快的弧度,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颜家之人勾结逆贼郑纬地,意图叛国,引敌入境,罪无可赦,令西蜀道锦官城主诛杀九族以慰天下,以校全体浴血将士,以慑叛贼之子。钦此’。” 赵慕云恭敬接过圣旨,向颜家众人翻脸道:“你瞧,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颜家中人惶恐不起,闻言颜云山站起,平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仍是在书中,仍是没有跳出这个世界。” 众人战兢站起,如狼似虎的锦官城官兵抽出寒刀,分外残酷。 晋闯阻止道:“可是你刚才已经答应给颜家三日时间。” 赵慕云现在真的很烦这个不明形势的愣头青。怒道:“你是不是也想勾结一下颜家?” 晋闯一掌拍向赵慕云,被韩公公接了下来,韩公公道:“赵城主,此人也是颜家之人?” 赵慕云怒向晋闯道:“白眼狼,多日来我对你礼贤下士,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千人千面 郑万厦与苏寅似乎眼花了一般,面前的猥琐道士突然之间变得高大了许多,气质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这种令人震惊的变化只发生了一瞬间,随即道士又变回了那般其貌不扬的模样,让人记不清他方才说过什么。 郑万厦与苏寅一脸惊愕,看着眼前的这个气质仍然猥琐的中年道士,大是怀疑方才是不是两人听错了,不过道士的话直到此时仍然在耳边作响,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些许惊骇。 道士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流露出了些许害怕神色,又回复一开始那般老皮老脸的死硬模样,只不过方才的一刹那,令郑万厦、苏寅两人有些疑神疑鬼。 道士恳求道:“两位少侠,我并无恶意,对于《富春山居图》,贫道也只是想要一观,两位若是不放心,我当着两位的面观看一番之后,就还给你们,可以吗?” 郑万厦根本不相信所谓《富春山居图》上有武功秘籍的说法,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况且就算真有武功秘籍,与道士明明素不相识,道士怎么会觉得会把这种东西给他先看呢?郑万厦不知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郑万厦冷哂道:“看来大师真是觉得吃定我们了,就算我们知道《富春山居图》的下落,也不可能给阁下……” 苏寅道:“正是如此。” 道士耸了耸肩,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郑万厦却已经摸清了这家伙的秉性,虽然没有谈拢,但是这家伙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总不能因为这家伙一直耽搁下去。郑万厦拉着苏寅转身便走,留下冷冷一句话:“他愿意跟就任他跟着。” 事实上,道士的确没有客套的意思,见两人转身,故意落下十丈的距离,又远远缀在两人身后。这回郑万厦和苏寅倒是学乖了,反正甩不掉,就由这家伙跟着吧。令两人比较在意的,是方才道士突然暴露出的些许气势,难道这家伙真在扮猪吃老虎?不过既然无仇无怨,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与他动手,待去了白鹤山庄,取了《富春山居图》便快马加鞭赶回蜀山,难不成这家伙还能跟到蜀山不成?苏寅这般想着。 白鹤山庄在扬州城北,红叶谷在扬州城西,走了一段官道之后,便需要折向小路往北走,这样比较近。两人在途经一个小村庄之时,与村民置买了一些吃食,边走边吃。郑万厦发现了背后的道士似乎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特地停了下来,等到道士走近,问道:“大师要不要吃些东西?” 那道士似乎有些诧异,这两个年轻人到底还是心太软,旋即摇头一笑,不知是惋惜还是遗憾,道:“小哥自去吃吧,贫道晨时吃的东西此刻肚中还犹有余粮。” 苏寅道:“说来先生与我也算是一脉,都是道门弟子,为何一定要跟我们过不去呢?” 道士上下打量苏寅的装束,苏寅从红叶谷出来之后,便舍弃蜀山白色常服,换上了一身便服,因为那身蜀山衣服已经被血液染了个通透,故而道士没有看出来苏寅身份,“看不出来小哥年纪轻轻,竟是这般爱说笑。” 苏寅道:“先生看我不像道门子弟?” 道士道:“不一定所有道门子弟都跟贫道一般穿了道袍,但是道髻总是要打的吧,小哥既无道袍,也无道髻,便是佩剑也不是道剑模样,你要贫道怎么相信?如果是想套近乎劝贫道放弃,大可不必,贫道此生的心愿便是再看一眼《富春山居图》……”道士一方面说出了不肯相信苏寅是道士的原因,一方面再次强调了自己的决心。 蜀山历来便是道门重要支派,此时苏寅的来历却被一个中年落魄道士质疑,少年争强好胜之意大作,傲然道:“先生,道髻对于我派门人,很是碍事,尤其是使剑之时……”苏寅很隐晦地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却没有明说,便是存了让道士亲口猜出来的念头。 道士似有所悟,神情正经无比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小哥是峨眉弟子。” 苏寅微微皱眉,近年来,峨眉式微,与灵剑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没想到自己提起使剑的道门,这个道士居然先想起的是峨眉派。郑万厦见苏寅神色,立马插进两人话头,打圆场道:“不是的哦,苏兄乃是蜀山灵剑门的高足。” 道士却没有流露出苏寅想象中的崇拜敬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了。苏寅大是困惑,道:“先生不知灵剑门?” 道士道:“知道,那个使剑的门派。”听完道士的话,苏寅的眉头再次紧皱,道士的话未免也太轻佻了,行走江湖,知道对方师承来历,即便不怎么有名,也应该恭维一句原来是某某高足,可是蜀山威名赫赫,这道士反而毫不在意。 郑万厦转移话题道:“先生在哪个道观修行呢?” 道士道:“嗨,四方云游之人,没有哪个道观肯收留我。去投过青城山,也去投过松露观;终是天为被地为席,流浪四方罢了……”此时道士的气质神态又大不一样,眸子之中仿佛见了物幻大千,最终化为一泓平静的秋水。 片刻之后,道士又变回了之前的猥琐模样,笑嘻嘻地看着两人,语气变得自怨自艾:“还是当初出家修业的地方好啊,好歹留了我七年……” 郑万厦和苏寅见了道士又展现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特质,俱是心中一惊,郑万厦问道:“哪个地方?” 道士认真道:“峨眉山……” 苏寅立时明悟起来,原来是峨眉弟子,怪不得猜我也是峨眉弟子。道士继续道:“峨眉山哟,真是个好地方呢……”语气之中不乏追忆。 郑万厦道:“为何离开呢?” 道士突然笑了起来,却是不可一世地笑,像是一个狂徒一般,与之前展露的种种气质又是大不一样,“峨眉太小,终究还是容不下我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世界那么大 “峨眉太小?”苏寅还从未听过这样的狂言,峨眉派近年来虽然有些式微,但是也并非什么小门小派。 道士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道:“是很小,这个世界都太小了……” 郑万厦不明白这道士为什么平白发出这样的感叹,可惜的是,郑万厦对于道士背后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即使他的故事真的很精彩。 苏寅和郑万厦用过一些干粮之后,便不理道士,继续踏上了路程。而经过方才的一番交谈之后,道士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也不再踏歌而行,气氛瞬间有些不自然起来。 郑万厦和苏寅也一言不发,沉默地赶路。盛夏的韶光迷人无比,但是炽烈的阳光倾泄在大地之上,仍是将大地烤得十分火热,众人一时沉默,便形成了一种忍耐着酷暑的奇特景象。不过对于此,道士倒是显得驾轻就熟,广袖在脸庞前上下挥舞,空气流转,终于带来了一丝清凉,但是对于道士额头上流淌的汗珠,仍是显得杯水车薪。 风尘仆仆,总是最磨人。 郑万厦道:“白鹤山庄居然这么远。”两人昨晚连夜才从红叶谷出来,又马不停蹄地赶路,所以此时都已经很是疲惫,饶是苏寅身负内功,也浑身酸痛,小腿更是又酸又重,更不用说没有内力的郑万厦。 苏寅用手搭了个凉棚,似乎望见了遥远的青山一般,安慰道:“我看这白鹤山庄,快要到了,你看,前边那不就是嘛……” 郑万厦依言看去,果然远远地看见了隐藏在一片浓荫之间的一片飞檐,想来应该便是所谓的白鹤山庄了。但是郑万厦目测了一下距离,不禁又大是泄气,道:“苏兄,你知道什么叫做望山跑死马吗?更何况咱们现在连马都没有,只能望山跑死人了……” 苏寅想着再有两个时辰应该能走到,却没想到郑万厦居然如此悲观,只得劝慰道:“郑兄莫要担忧了,打起精神来,早些赶到白鹤山庄,好生歇上一歇。” 想着能坐下来放松身体,还能喝一口凉茶,吃些点心,拿把蒲扇扇扇风,这样的画面让郑万厦心中受到了莫大的诱惑,便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抖擞道:“快走吧咱们。” 忽然之间,两人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畅快的大笑,正是那道士的声音:“原来《富春山居图》在白鹤山庄,我说为何我寻了这么多年没有下落。”道士的身形刹那之间便超过了两人,而且还不停歇地直往北奔去。 苏寅大惊失色,这道士修行的是什么法门,十丈开外的窃窃私语也能够听清?其实也不全赖道士耳力聪敏,方才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有些武学修为之人凝神之下,想要听清也不难。但是令苏寅吃惊的事情不止于此,道士方才所展露出来的轻功,明明声音刚刚传入耳畔,人便已经从十丈开外超过了两人,这未免也太快了。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道士的身形几个纵跃便又窜出了十丈开外。 郑万厦停下脚步,道:“果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苏寅没有停下脚步,道:“不好,郑兄,咱们快追,不能让他抢先拿到《富春山居图》。” 郑万厦却没有加快步伐,还是以原来的步伐跟了上来,苏寅急道:“郑兄?再不快些,那家伙可就要得逞了。” 郑万厦看着关心则乱的苏寅,微微一笑,道:“苏兄,你当真相信《富春山居图》上是神功秘籍?” 苏寅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道:“相信不相信的另说,他骗了咱们,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郑万厦摆摆手,道:“以咱们俩现在的体力,根本追不上他,你看这家伙,气息悠长,这速度便是你我全盛之时也不一定赶得上,现在又何必浪费体力去追他呢?你不亲自前去白鹤山庄,难道那庄主会将《富春山居图》双手奉送给他吗?如果他想强抢,也还有陆少侠可以抵挡一番,况且还有钰儿姑娘,也可以帮忙。咱们不用急的。” 苏寅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为什么要去阻止道士呢?因为苏寅觉得《富春山居图》的下落是自己泄露给道士的,所以那种被捆绑的责任感让苏寅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听完郑万厦的话之后,苏寅才意识到这一点,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去将后果夸大。道士虽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道士,可是钰儿姑娘与师弟也不是泛泛之辈,苏寅有信心,这道士想要在白鹤山庄强来的话,绝对讨不了好。 苏寅想明白之后,却又有了新的疑惑,道:“若是道士假借咱们的名义,将《富春山居图》骗走呢?” 郑万厦沉默了,片刻之后,郑万厦道:“陆少侠他们……应该有这点判断力吧。” 但是苏寅紧接着便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所以他只好哭丧着脸对郑万厦道:“郑兄,看来咱们真的不能掉以轻心,我的无心之言,居然……方才那家伙经过我的身边,应该是把我的玉佩给盗走了。” “玉佩?”郑万厦一时有些懵。 “我蜀山门人特有的,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只要陆师弟见了那玉佩,那道士说什么话陆师弟想必都会相信了。”苏寅的语气有些沉重,没想到因为一时的疏忽便酿成了这样的后果。 郑万厦一时无语,没想到局面居然演变成了这般模样,两人脚下步伐愈发急促,但是郑万厦心中仍然对那道士的身份很是好奇,方才应该好好听他说一说自己的来历,这样也不至于如此摸着石头过河,毫无方向。 苏寅却是在低语:“难道《富春山居图》真的蕴藏了什么神功秘籍?道士说自己曾经在峨眉山上待了七年,可是我为何没有听说过峨眉派又这样的弃徒?” 郑万厦道:“他说,峨眉太小了,我想,或许,是他弃了峨眉派,也说不定……”明明是完整的一句话,郑万厦却说得极是不肯定,所以断断续续地,便是他自己,也不敢断定这样的猜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寒鸦栖复惊 书接上回。道士从郑万厦与苏寅两人口中得知《富春山居图》的下落之后,便发足超越两人往白鹤山庄赶去,郑万厦与苏寅一边勉力追赶,一边猜测道士身份。听完郑万厦说是这个道士抛弃了峨眉派之后,苏寅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郑万厦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自顾自说道:“看他模样不过四十多岁,还在峨眉待过七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苏兄,你久居西蜀道,知道峨眉有这么一个弟子吗?苏兄?苏兄?”郑万厦见苏寅不理会自己,又提高音量问了两遍。 苏寅耳畔忽然响起郑万厦的发问之声,才知道自己方才走神了,歉然道:“抱歉郑兄,我也不知道那道士是什么身份……”但苏寅模样却是欲言又止。郑万厦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道:“没关系,咱们赶紧赶路吧。” 苏寅道:“郑兄说得是,那家伙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身上盗走玉佩,若是不能及时给陆师弟和钰儿姑娘示警,只怕《富春山居图》真会让那家伙给骗走。”再次强调了一番后果的严重性之后,苏寅与郑万厦不顾体力将近,再次提升起速度来,不过郑万厦明显跟不上苏寅的脚步,苏寅只好放慢速度稍稍等一等郑万厦。 如是这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两人才爬上了白鹤山,虽然比原先计算的时间少了足足一半,但是道士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山道之中,看来道士的速度真的很快。想到掌门师叔嘱咐自己的任务要被道士搅黄,苏寅心中更加焦急,速度再次一提,郑万厦立时落在他身后丈许距离。郑万厦暗暗叫苦,只得发足狂奔,让苏寅不至于甩开自己,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日头偏西,火红的夕阳将半边天空照成了鲜红一片,余晖落在绿油油的白鹤山上,便形成了一幅层次感极为分明的壮阔画作,而在山道上苦苦攀登的两人像是被放大了的蚂蚁一般,很努力,可是也很没用。但是蚂蚁再没用,当他们一心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的时候,总会离目标越来越近。所以又经过了约莫四五盏茶的时间,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白鹤山庄颇显尊贵的门户之前。 两人相视一笑,希望还能来得及,毕竟还没有看到道士出逃的身影,想来这家伙便是想要骗取《富春山居图》也需要一些时间,好在两人终于在这段时间之内赶到了,便能阻止这个家伙了。 但是白鹤山庄的庄门紧闭,朱红色的大门将两人拦在了外边,照理说这么一个大庄,不应该白日之时便紧闭门户,此时虽然是黄昏时分,但是还未入夜。苏寅上前去用铜环叩击了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敲门声,这个声音虽然低沉,但是一般大门之后是有一个专门的门房掌管开门闭门事宜的。 奇怪的是,苏寅敲完门很久,也没有听到别人打算来开门的动静,两人一阵狐疑,郑万厦走上前来,急促地砰砰砰敲了三下,向门的那边大喊道:“开门呀,有人吗?”得到的回应是一片沉寂,庄旁的老树之上倒是惊起了几只归巢的飞鸟。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狐疑和警惕之意顿时大作,同时加大力道用力一推,朱红大门应吱呀一身而开,但是眼前的场景却令两人更加吃惊—— 庄户中躺满了人,准确地说,是躺满了死人,他们的服饰极是统一,想来都是这个庄子的仆人,而这些人的死状却又极为凄惨,俯仰之间俱是伤痕,看来凶徒心狠手辣,没有想过要留下一个活口。两人装作很冷静,实际上心中也是慌乱到了极点,苏寅眼神忙乱地在场间搜索着什么东西,他是在找陆思平,他很不希望在找到陆师弟,至少这样,陆师弟还有一份存活的可能性。 而郑万厦,也迈着步子仔细查看着,他也在找人,不过他找的是钰儿姑娘。两人虽然找的人不同,但是他们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千万不要现在找到他们,因为找到就意味着噩耗,只能寄希望于两人逃了出去。 两人便走边找,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后庭之中,从前院道廊坊再到后庭,曲折的道路上没一处都遍布了尸体,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很尽力地挣扎过,他们都很想活下来,可是那个该死的凶手不想让他们活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这就意味着,至少能确定他们找的人,都没有死,至少没有死在这里。 郑万厦大致估计了一番,沉痛地苏寅道:“六十多口子……哪个混蛋如此凶残?行这等灭门之事?” 苏寅这才想起方才在门外的浓浓的血腥味和老树之上惊起的寒鸦,道:“他们好像并没有死去太久,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浓,而且越来越浓,在空气中也没有完全扩散开,被吸引来的乌鸦来没有来啃噬尸体……”苏寅很冷静地说出了自己判断的依据,没有回答郑万厦的问题,可是却将矛头隐隐约约指向了一个人。 郑万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再次环顾了一番,对苏寅道:“我没有找到他。”苏寅也摇摇头,道:“这家伙深藏不露,没想到是个如此心黑的主。” 郑万厦却皱着眉,苏寅怀疑这起事件是道士所为,郑万厦却不以为然,第一:时间太仓促。这么多的人,就算不反抗任你去砍,也绝不是一时之间便能全部杀死的;第二:道士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方才他知道郑万厦与苏寅知道《富春山居图》的下落,也没有强行逼问,现在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个东西不惜杀掉这么多人呢?郑万厦没有将他的想法告诉苏寅,因为苏寅现在似乎并不想听这些东西,他只想找到道士。 郑万厦也想找到道士,因为他也想问问他,至少道士比他们先到,如果真有什么突破性的线索,道士知道也应该比他们多。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一生襟抱未曾开 “那道士去了哪里?”苏寅的语气逐渐转寒,饶是他修养过人,此时也不免对那个被自己认为的仇人产生了极大的怨气和恨意,说到底,苏寅现在已经被自己的情绪左右了判断,郑万厦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好无奈摊手道:“不知道了。” 苏寅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余晖,墙角的阴影像是渗出血一般乌黑,两人的心情沉重无比。 两人最后还是跨出了白鹤山庄的大门,身后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像是关上了一扇沉重的大门,令两人沉重的记忆也都随之被关在了大门的另一边。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该何去何从?,苏寅从红叶谷出来的目的,便是来红叶山庄取走《富春山居图》;而郑万厦,则是想要来这里寻找善扬君主和周灼华,解释清楚误会之后,在扬州与颜欢欢小住几日便要去洛阳。 可是现在,一切仿佛都都被这里的变故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许多解释不清楚的问题都需要郑万厦和苏寅细细抽丝剥茧慢慢寻找答案,比如说,陆思平与钰儿的下落,现在要去何处寻找他们?还有道士去了哪里,明明在不久之前,道士才在两人之前来到此处,此刻却不见身影,再多的谜团都得先找到道士,看他怎么说。 两人搜遍了庄子上下,也没有找到道士的身影,所以只得出来往外继续找,继续往哪里找呢?如果真是道士所为,他会带着《富春山居图》去哪里呢?茫茫天地,道士随便一藏,岂不是大海捞针一般难寻吗? 郑万厦一屁股坐在庄园门口的台阶上,相比站着,这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看着天边已经完全沉下去的太阳在将最后一丝光和热奋力地抛向大地,但是终归还是会迎来黑暗。身后浓重的血腥味渐渐飘散了出来,让人鼻子很不舒服,尤其是,经历过其他血腥场景的人,会不自觉地将这种味道与那些场景联系在一起。老树之上的寒鸦呱呱叫着,但看着两个大活人坐在这里,也没有太过放肆直接飞进去大快朵颐。 郑万厦忽然想起老头给他说过,西域一些民族奇特的风俗,人死后将躯体喂给秃鹫,灵魂就能得到升华,这种葬礼便称为天葬。郑万厦摇摇头,实在不知道为何现在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见惯了生死,使自己的生死观也变得轻了许多,自然而然地,便开始思考起了死亡这回事。 苏寅见郑万厦不说话,也一屁股坐在了郑万厦的旁边。苏寅原本是一个极要形象的人,持身极正,可是现在,也能放得下身段公然坐在别人家门口,活像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想到这个不太美好的比方,苏寅洒然一笑,对郑万厦道:“郑兄,咱们俩好像两条狗啊……” 郑万厦听了这个比方,也是自嘲一笑,最近的确是有些落魄,郑万厦叹了一口气,道:“一生襟抱未曾开……”这句话比喻不得志,用在此处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可是郑万厦偏偏这般颂念出来,仿佛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酸腐士子。因为他此时心境,也的确没那么明朗。 两人短暂的休息过后,便又重新站起身来,必须在天黑之前下山才行。于是在更加昏暗的天光之下,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地慢慢在山道之上挪动脚步,像是两个渺小的剪影,在不知向着何处进发。 两人虽然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因为彼此说话,才会不那么孤独,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孤独往往比疲惫更可怕。 “苏兄,你是不是知道那道士究竟是什么身份?”郑万厦斟酌在三,还是装作无意地问出了这句话。 苏寅听完身形一僵,这般小小动作自然被耳聪目明的郑万厦收入眼中,所以郑万厦便断定了自己的猜测,至少有一定的依据,苏寅并非对那神秘道士的身份一无所知。 苏寅叹了一口气,“也罢,虽然事关我蜀山家丑,但既然郑兄发问,我也不好隐瞒。”于是两人就此话题展开了: “我也是听门中长辈隐约提过一些,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因为这件事,事关我的父亲,所以在蜀山更加是个禁忌。” “峨眉派与灵剑门同为蜀中名门,自两个门派创立之初,便一直存了互相攀比之心,虽然同属正道一脉,但是明争暗斗一直没个停歇,江湖上众多势力调解无果,也只得随便灵剑门和峨眉派了,但是双方约定了,攀比归攀比,不能放纵门下弟子记仇寻仇,更不能公开刀兵相向。” “我父亲二十多年前出道,‘灵门一剑’苏元机的威名在江湖上,大约也就相当于令尊在大明朝堂的分量。我父亲的确是一个极为天才的人物,在同时期的峨眉与灵剑门的争斗中,仅凭借我父亲的一己之力,便生生压住了峨眉派的鼎盛势头,开始将蜀山带入一个鼎盛的时期,超越峨眉成为蜀中第一门派。” “但是峨眉派底蕴深厚,论起整体实力和弟子的普遍素养,其实要比蜀山高出不少,蜀山能得享大名,完完全全归功于我父亲。但是峨眉派之中,却隐隐约约流传着一个故事,在峨眉后山,有一个真正的绝世天才,年纪不大,还在领悟峨眉派的最高心法,所以峨眉一时式微。我蜀山弟子外出行走时,与峨眉弟子产生了争端,峨眉弟子便拿这种无稽之谈来说事,于是摩擦越来越剧烈。为了平息双方矛盾,也为了稳定灵剑门的地位,父亲决定亲自去拜访峨眉山,一来会一会那个后山的天才,二来与峨眉派之人订立约定,彼此发展,不再互相敌视。” “应该说,我父亲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在那时,我被一同带去了峨眉山。那日的具体情形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峨眉派的人却对我礼遇有加,我想这是因为父亲的原因。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峨眉派再也没有了后山天才的传说……” 《大宅门》白二爷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剑之一道 听完苏寅的话,郑万厦也没有弄清楚十几年前还是二十几年前的那一天,在峨眉山上蜀山掌门到底和峨眉后山的那位绝世天才发生了什么,因为苏寅也不知道,但是郑万厦猜着或许发生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故,所以那个绝世天才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被峨眉门人提起过。 郑万厦尚且是首次听说这等秘辛,斟酌着问道:“你觉得那个道士,就是当年峨眉后山那个天才?” 苏寅神情凝重无比,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他前半生的不得志都与我父亲有关,或许对于灵剑门,他没有那么多好感,以他当年能够被峨眉门人寄予厚望的天赋来看,经过十几年的修炼,只怕我蜀山之中,再也没有能抵挡他的人……” 郑万厦道:“蜀山掌门功参造化,怎么苏兄会有这等担忧呢?” 苏寅道:“身为蜀山门人,的确不应该于外人之前非议门中长辈,但是对郑兄,我就实话实说了,我那掌门师叔,匠气太重,一板一眼地遵从门中武功路数,便是我父亲后来所改进的蜀山剑法也被他斥为‘旁门左道’。我那师叔终他十年之功,想要闭关悟出蜀山剑法中最重要的一式,可惜也没有功成……其实那一式,我父亲已经触摸到了一些门槛,但是在与掌门师叔面授的时候,掌门师叔却很抵触,父亲无奈,只好不再尝试告诉他,而是私下告诉了我。并且在我面前做出了对掌门师叔的评价:‘中庸本无错,奈何剑之一道,便是分黑白,明是非。因其锋利,所以分两边,非黑即白,不能是灰,非死既生,不能苟且。’随着年岁渐长,我也慢慢明白了父亲当年这些话的含义……” 郑万厦对现在的蜀山掌门了解不多,便是公孙老头儿,似乎也有意遗忘了这个统领一方大宗的掌门人,从来没有提过一句。郑万厦仅仅是凭着他有本领成为蜀山灵剑门的掌舵人才说他功参造化,其实也有几分恭维之意。此刻听完苏寅所说,才知自己谬矣。苏寅所说的意思,无非是如果这个道士真是当年那个峨眉后山天才,这么多年过去,要是想要向蜀山寻仇,无人能够抵挡,所以郑万厦道:“我看他不像那种没有度量之人,苏先生不在蜀山,难道他还能对灵剑门有什么想法?” 苏寅并没有把郑万厦的话当真,事实上,苏元机失踪这么多年,便是苏寅也怀疑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了,而蜀山的重担,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担起的话,只能是自己。心中做了这般决定之后,反而难得的轻松起来。对郑万厦道:“现在担心也没用,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待我回蜀山之后,便得苦练左手剑了……” 郑万厦这才想起苏寅右手残疾,身体上的残缺往往会带来心灵上的残缺,而心灵上的残缺,对于一个剑士来说,便很容易失去作为剑士安身立命的根本——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敢于向强敌亮剑的魄力。没想到苏寅居然反而被激发出了更加高昂的战意,蜀山苏寅,果然不同凡响。郑万厦心中做了这般评价,心中也是一振,既然苏寅都有勇气在万丈红尘中接续断剑,自己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等回去之后,便让公孙老头儿好好指点一番自己的武功,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不能落在这家伙的身后才是。 不知不觉,两人的速度已经飞快,虽然身体疲惫,心中却充斥着挥洒不完的力量,这也许便是年轻带来的朝气吧。 夜幕悄然降临的时候,两人已经再次踏上了官道,从白鹤山庄下来之后,两人又重新商量了一下,决定返回扬州,去善扬郡主家中去寻找善扬郡主,一来郑万厦的目的便是找到颜欢欢;二来苏寅的师弟和《富春山居图》都失踪了,所以也得先找个地方歇息一阵子,顺便打听一下陆思平的消息。 所以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继续往扬州城赶去。扬州城亥时初便要关闭城门,如果两人想要在今晚入城的话,就得在亥时之前赶到扬州,所以两人根本不敢稍作休息,取出了白日购置的几个烧饼,沉默地啃着便上路了,虽然是冷食,郑万厦与苏寅还是一人吃了两个,就着些凉水咕噜咕噜便咽了下去。因为他们实在太饿了。 两人决定还是不沿着官道走,抄近道走,虽然天黑,但是小心些应该没事,能省不少路程。 远离官道之后,眼前便一片漆黑了,还好郑万厦灵觉敏锐,能够看清前路,而苏寅将内力附着在眼睛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今夜无月,星光稀疏,还有夏末的凉风微微吹拂,两人不知是身体冷还是感到萧索,都不自居地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 两人忽然对望一眼,显然,他们都发现了前方不同寻常的动静,这时候,一阵刀剑碰撞的清脆声音传来,叮叮当当的,这分明是一场剧烈的战斗。两人加快脚步,然后见前方寒星闪烁,便趴在了一个土堆后边查看情况。 黑夜之中,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但是那些人却斗得很是酣畅,怒斥声,刀剑声不断传入两人耳畔。先得知道什么情况,不能贸然上去。隐隐约约地,有四五条人影,似乎在与一人缠斗,那人倒也了得,四个人围攻之下,也是攻守有度,游刃有余。 郑万厦本想现身帮那被围攻的人一把,但是苏寅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看看再说。因为看不真切那些人的容貌样子,而且被围攻那人看起来并无危险。 “好贼子,白鹤山庄上下六十多口子,居然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如此歹毒,贫道留你们何用?”郑万厦和苏寅同时一惊,这不是白日遇到的那个中年道士的声音吗?那么围攻他的人是谁呢? 那边激斗正酣,这边郑万厦和苏寅仍在推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到底怎么回事 郑万厦与苏寅只能辨认出道士的身份,与道士正在激斗的人却没有说一句话,难道真是这些人灭了白鹤山庄的满门?虽然这些人没有搭腔,但是道士还是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惊声喝道:“你,你是峨眉的人?” “什么?”躲在土丘背后的苏寅和郑万厦也是剧震,峨眉派的人?这怎么可能?峨眉派怎么会被卷进这件事当中?苏寅定睛瞧去,只见道士面前那人长剑忽左忽右,捉摸不定,的确走的是峨眉派的阴柔路子,但是也不是很明显地能看出来是峨眉剑法。除非……很熟悉峨眉剑法的人,才能一下子辨认出来,否则,以苏寅剑法之精妙,以郑万厦眼光之广博,也未能及时辨认出来。 在苏寅看来,这几乎从侧面佐证了这道士,果然是峨眉派的人,而且是昔日那后山天才的可能性很大。 郑万厦却定睛看向了另外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手中的长剑很奇妙,有淡淡的朱红色在剑身之上流转,在暗夜之中极是醒目,剑法大开大合,极其暴烈,却似在有意压抑着什么东西一般,不能很如意地挥洒出来。郑万厦心中惊疑不定,这人的剑,怎么那么像周灼华?郑万厦不光是凭借那人剑法和淡淡剑芒,更是嗅到了那独特的灼热气息,所以他立刻便肯定了,这把剑的主人,就是周灼华。既然周灼华在此处,善扬郡主又在哪里呢?郑万厦思绪立刻便联想到了颜欢欢那里,心中更加好奇,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黑暗中的激斗,似乎想要洞穿重重的黑暗,看到那背后的真相。 道士在看到峨眉剑法之后,身形便是一滞,随后便被三把长剑同时逼退,四人见道士退却,也没有趁势追击,定下身形,与道士形成对峙局面。其中一人开口道:“阁下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突然袭击我们?”郑万厦一阵惊骇,因为他熟悉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要去寻找的善扬郡主。苏寅亦是识得这个声音,所以此刻也是身形剧震,一脸的不可思议。 道士虽然被逼退,却不见丝毫狼狈,拂尘搭在左手,右手拿住,气度洒然,道:“既然诸位有胆子做下这等泼天恶事,又何必遮遮掩掩,哪里是什么大丈夫所为?” 那声音再度响起,并且带着一些震惊,“你说什么?白鹤山庄满门被屠?” 听完这个声音,道士显得古井无波,但是嘲弄之色溢于言表,分明是在说:明明是你们干的,还要在这里跟贫道装傻。道士道:“休得再多行争辩,贫道亲眼所见,你们以为真能逃走吗?”道士说完,便做了怒目之状,便要降魔。 郑万厦与苏寅看不清四人反应,隔得太远而且天太黑,但是两人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现在是何等剑拔弩张的对峙模样。 善扬郡主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肯听劝的老家伙,如果你再执意纠缠,休怪我等无情。”善扬郡主的声音有些不耐,因为这个道士的胡搅蛮缠不肯听她解释。 郑万厦和苏寅终于站了出来,事实上,道士也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两人躲在土堆之后,所以看到两人站出来毫不吃惊。但是善扬郡主一行人却十分吃惊,尤其是善扬郡主,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与郑万厦再次见面了。 周灼华见了郑万厦,皱眉质问道:“郑公子,我家小妹莫邪呢?”周灼华的声音很克制,所以听起来虽然礼貌却很冰冷。对此郑万厦倒是很能理解,怎么说自己也算把人家小姑娘拐走了,现在又没法交出人来,人家语气差些也是理所当然。 郑万厦认真解释道:“周姑娘,莫邪妹妹已经回洛阳了。不日我便去洛阳找她。”重要的不是事后道歉,而是要让周灼华知道莫邪姑娘的安危和去向。 周灼华有些腻歪,重复了一遍郑万厦的称谓:“莫邪妹妹?” 郑万厦不好意思地道:“嗯,我和莫邪妹妹已经私定终身了。”对此,周灼华没有追究,但是眼尖的郑万厦还是看见了周灼华手中离阳长剑的光芒有了些许波动,所以他感到很危险,或许眼前若不是这么个情形,周灼华立刻便要兴师问罪吧。 苏寅听到郑万厦唤那个女孩为周灼华,便知晓了场间所有人的身份,原来正是善扬郡主和周灼华,以及峨眉山的年轻掌门郭绍安和‘拐剑’冯伦。郭绍安见了苏寅,顿时也是无比吃惊,几月之前两人才在善扬郡主招亲的宝船之上见过一面,没想到今日又在扬州城外撞上了。 苏寅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道士见郑万厦和苏寅与这些人认识,心中骤然一紧,原以为来了帮手,没想到却是敌人的帮手,道士脚步微微挪动,不再将后背暴露在郑万厦与苏寅面前,而是让自己的视线呈现一个半圆,让苏寅和郑万厦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善扬郡主见苏寅发问,也是一脸茫然,同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有中年道士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冷冷笑道:“诸位,好演技啊,明明一丘之貉,还要装作无知,难道你们这么多人,对付区区贫道也要使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吗?”道士虽然声色俱厉,但是不免让人觉得外强中干,方才和郭绍安他们一番战斗,道士已经发现了,眼前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年轻,却各自身怀绝技,若是他们一拥而上,自己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心中做了这般想法,道士便存了走为上计的心。正想开溜,只听郑万厦说道:“唉,看来都是误会。” 道士假意做出一副倾听模样,寻找机会离开这里。苏寅道:“郭兄,这位道友你应该是认识的。还记得家父第一次带我去峨眉之时吗?峨眉后山那个人……” 郭绍安和冯伦俱是一惊,“什么?他是我峨眉失踪的那个天才?” 道士听见了苏寅所说,但是却立刻调转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理会身后众人对自己身份的臆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哪里来的故事 道士莫名其妙便走了,剩下的人在场间面面相觑,似乎被这戏剧性的一幕弄得瞠目结舌。郭绍安最先反应了过来,问道:“他……怎么……走了?” 苏寅看郑万厦一眼,道:“郑兄,你怎么看?” 善扬郡主一行走了过来,善扬郡主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善扬郡主所问的,自然是老道口中所说白鹤山庄被灭门一事。 郑万厦道:“看来白鹤山庄的事真不是他干的?”这话是对苏寅说的。近几十年来,在江湖上,这样的惨案还是首次发生,可以想象,白鹤山庄被灭门在江湖上将会引发多大的震动,但是令人奇怪的,白鹤山庄的庄主吕正声,在这场惨案中,却不知所踪。接着苏寅便将两人从红叶谷出来去白鹤山庄寻找陆思平一事和在白鹤山庄的所见所闻也给说了出来。末了苏寅问道:“郡主,你怎么会和郭师兄他们在一块?” 周灼华道:“白鹤山庄满门被灭?这是谁干的?”郑万厦和苏寅皆是大摇其头,周灼华又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寅道:“黄昏时分我们到达白鹤山庄的时候,白鹤山庄就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我还一度怀疑是那个道士,看样子也不是他……” 周灼华道:“这无耻老道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们是杀害白鹤山庄满门的凶手,谁知道他是不是贼喊捉贼?”周灼华直到现在仍然显得十分气愤,她从来没有被这般无端冤枉过,所以当时一直压抑着杀机。 善扬郡主道:“这会是谁干的呢?”随后善扬郡主又将自己与周灼华这几日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两人那一日在白鹤山庄遇伏之后,便连夜逃出,虽然想着要找回场子,但是善扬郡主实在抹不下脸去找扬州卢知州派兵帮忙,实际上,这等个人恩怨的事,也不宜牵扯上官兵,善扬郡主自然明白这个中利害。 两人返回扬州之后,周灼华想着既然白鹤山庄一事无果,不如跟随郑万厦和李莫邪的步伐去红叶谷好了。这个想法与担心李莫邪的周灼华不谋而合,于是两女便换了便装往西去了,没想到红叶谷已经被官兵封锁了,善扬郡主找到官兵的长官,得知为了剿灭红叶匪患,西军与扬州州军配合行动,已经全面将出入谷的道路封锁了,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红叶谷。 周灼华曾经尝试着悄悄潜入,担心她安危的善扬郡主便也一道同行,可是两人瞒过官兵,却在红叶谷的道路上,迎面碰见了相互追逐的两人…… 苏寅看了一眼郑万厦,沉吟道:“看来她们碰到的应该是哥舒玲珑和崔鸾器了……”郑万厦点点头。 看见哥舒玲珑和崔鸾器在相互缠斗,两人便躲在一旁,哥舒玲珑和崔鸾器相斗一会之后,便将崔鸾器杀了,二女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哥舒玲珑将崔鸾器的首级割了下来,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老人前来找到哥舒玲珑,两人说了一些话,但是善扬郡主和周灼华不敢离得太近,所以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 “看来是谷主和哥舒玲珑没错了。”苏寅问道:“你们是如何遇到郭兄他们呢?” 周灼华摆摆手,示意苏寅稍安勿躁,善扬郡主继续娓娓道来: 谷主和哥舒玲珑没有逗留多久,便留下了崔鸾器的尸体,只将首级带走,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返回红叶谷无疑,而高大老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令两女极为震撼,那无形之中流露出来的威严,即使是周灼华,也有一种面对高山般的仰视感觉。 在谷主和哥舒玲珑走后许久,二女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先不在这种时候去红叶谷,毕竟现在不知红叶谷中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选择先回扬州打探一下什么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进入红叶谷。这个时候,善扬郡主与周灼华产生了分歧,周灼华认为应该立刻进入红叶谷,因为此时谷中很危险,而李莫邪和郑万厦都在红叶谷中,必须赶紧去红叶谷中支援二人才行;但是善扬郡主认为现在红叶谷中情况不明,应该探明情况再伺机进入,而不是贸然胡乱进入,这样说不定会给两人带来新的变数,带来更多的危险,也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明显很不明智。 争论没个结果,但是周灼华也没有被善扬郡主说服,周灼华决定还是跟上去谷中看看,但是跟善扬郡主保证了,如果要进去,回来给善扬郡主说一声。 周灼华便自行去了红叶谷的入口,但是她却决定返回扬州再做计较,因为她在红叶谷的山峰之上看见了一个鲜红的大叉,形似一个‘乂’字,一撇一捺,看起来极为简单,唯一不简单的是,这个字通体鲜红,简直像是鲜血所书一般,而它的意思也很直接,禁止通行。 周灼华想起了被哥舒玲珑割下的首级,忽然之间感觉遍体生寒,其实周灼华猜测得很正确,这个‘乂’字,的确是谷主用崔鸾器的首级画上去的,而目的,也正是警示后来人而已。 所以周灼华决定还是先不要进入红叶谷了,因为她感受到了与谷主之间巨大的差距,原来那个高大老人,早就知道当时两女在一旁偷窥,但是他并没有立时揭穿,只是煞费心思地在通往红叶谷的必经之路上画了这样一个符号。 周灼华回来找到善扬郡主之后,两人便决定先行返回扬州,至少先去问问卢知州红叶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至于白鹤山庄那边的事,只能先往后放一放了。 返回扬州之后,善扬郡主一直在东奔西跑,原来讨伐红叶谷一事并非扬州地方所发起的,而是西军发起的,扬州州军不过是配合而已,所以卢知州对于这些军务也不是很清楚,善扬郡主只得去问西军方面与扬州驻军联系的军官。这么一来,便又耽搁了不少时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当年旧事(十二) 抽出寒刀的兵甲狰狞如狼,等待着城主下令便要杀死这些乱民。 晋闯站在颜家诸人和老头面前,表明了他的立场。赵慕云怒不可遏,“你为何要执意维护这些乱民?” 晋闯不卑不亢,道:“因为你刚才已经答应给了颜家之人三天时间。” “我那是被逼的。” “无论什么情况,只要立下诺言,便不能违背。你不愿遵守,我就让你遵守。” 旁边的韩公公早已忍不住,喝道:“相助乱贼者死。”一边便欺身而上与晋闯交上了手。 原来这韩公公入宫时年幼体弱,屡遭欺凌。后偶然遇到一位同样遭人欺辱的老太监,便仗义执言,又遭了一顿毒打,他拖着伤体要离开的时候,老太监递给他一本图画书。 书上通篇没有一个认识的文字,但他孤僻倔强,不肯拿去请教别人,自己便看着图画,看着那些人体,有经脉,有招式。练习日久,居然卓有成效,被当红太监倚重,便成为了有资格外出宣旨的大太监。 赵慕云见二人交手,便下令士兵冲杀。 如狼似虎的兵甲如怒涛一般冲向颜家之人,而韩公公与晋闯交手的圈子则像一块坚硬的磐石,分开了潮水。 雷翱挥着铁拳打飞了一个士兵,陷入缠斗。颜欢欢、颜朱挥剑搏斗。老头守护在郑万厦身边,挥动掌力不断将身边的士兵打得倒飞而回。颜江水脱掉衣衫,一身轻甲,执剑应敌守护兄长。其余颜家仆人,女眷,在兵士刀下,便如同麻草一般,无奈遭受收割。 西蜀士兵狠厉强大,剩下的抵抗的人迅速陷入苦战,老头虽然技近乎道,可是一大半的敌人都在围攻他,一个人再强大,终究是有限的,无论体力也好,真气也好。 于是有人开始负伤,颜江水手臂被划出一道大口子,挡开了砍向大哥的一刀。颜朱,颜欢欢一起使剑法应敌,她们的剑法本来也轻快灵动见长,可是兵士们用的弯刀沉重有力,人又多,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所以二人愈发处境艰难。 晋闯武学境界居然高深无比,举手投足颇有宗师风范。可惜年岁尚轻,内力修为终究比不上中年太监,此刻也是抵挡得极为艰难,所谓一力降十会,在晋闯与韩公公的出战斗中便可看出。 老头高深莫测,终究要照顾倒在地上的少年,而这些刁钻的士兵知晓老头心神所系,十刀便有八刀砍向少年。 一刀砍在颜江水背后,紧接着便有三刀往颜云山身上招呼。颜云山拉起弟弟的手腕,避免了颜江水倒地。又鬼魅地夺过砍向自己的一把刀,顷刻之间,两只断臂落在地上,三个士兵倒地哀嚎,颜云山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放下弟弟的手腕,游走穿梭,握着一柄弯刀,砍杀了颜欢欢颜朱身周的几个士兵,又帮助雷翱砍杀了几个士兵,老头挥掌逼退士兵,右手轻忽一掠,数枚银针便飞出刺入士兵身体。 老头看向颜云山,眼中惊愕无比。 余下的众人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抵抗的圈子。颜云山自己四处穿梭,不断收割士兵性命,逼近了赵慕云。赵慕云惶恐,于是更多的人墙堆积在颜云山身前,颜云山身法鬼魅,杀了几个士兵之后又向韩公公递了几刀。晋闯抓住机会,也朝韩公公猛攻。韩公公不愿招呼士兵加入围攻晋闯,一路倒退,推出一道劲力之后,飞身而回,道:“咱家今日真是长见识了。阁下如此武功当真高明。” 颜云山持刀静立,衣衫尽是血液,手上,脸上也全是血液。刀尖上淋漓无比。 士兵们仍围着颜家所有人,不过此刻已经只有颜云山,颜江水,雷翱,颜欢欢,颜朱,公孙述老头,倒在地上的郑万厦,还有新加入的晋闯。 颜云山道:“家父本是西军谍子,他的藏书自然有许多武功秘籍,只不过老二不喜欢读书,没有发现颜家最可贵的东西在他一向厌恶的父亲书房里。” 所有人都吃惊无比,读书,读出个绝顶高手?多少人渴望一辈子,他轻描淡写地,就成功了? 但韩公公却能理解,自己不也是看一本图画书练出来的吗?韩公公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天才,他的骄傲也只是因为幼年时的极度自卑而已。颜云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那么多的书,自然是比自己更强。 可是别人难以理解的:如果读书都能读出个绝世高手,那么还辛苦练武干嘛? 但他们并不知道,颜云山曾花了十年之久来为这些书写注解,无论什么书,他都一一仔细研读,并且有自己的理解,学武,悟性本来就很重要。而我们一般所说的悟性便是指某种天赋,比如理解能力很强,比如记忆能力很强。但佛家的悟又有所区别,除了讲究天赋的顿悟,也有日积月累的苦修而得来的佛性。所以颜云山的武学修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达了这种恐怖的境界的。 老头转动念头稍微一想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颜云山面色微煞,染上点点血迹之后,望之生寒。他对公孙述老头道:“公孙先生,此事本就与你无关,连累先生至此已是抱歉至极,现在还请先生带着郑公子离去。”颜云山看了一眼颜欢欢颜朱,忽然又道:“先生,还是请您一并将朱儿带走吧,在下感激不尽。” 颜江水后背血水染红一片,此时却大声道:“先生,带欢欢走吧。” 颜云山大怒,吼道:“这种时候还争什么?”转头对老头道:“先生,请速速动身吧。” 老头将少年背在背上。赵慕云冷笑道:“颜家之人,一个也走不了。” “杀!”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无视场中血腥,又踏着血水攻向众人。 以老头的修为,自然是想走谁都拦不了。他拉着颜朱的手腕牵着毛驴便走,小毛驴居然没有受到惊吓,此刻仍显得一如既往的憨态可掬。 老头感受到一股劲风袭向背后的少年,他头也不回击出一掌。 背后那人自然便是韩公公。他声音尖细,令人很不舒服:“郑纬地次子?哼,当诛。” 老头无奈,放开颜朱,回身与太监对了两掌。道:“当今皇帝如此不堪吗?居然重用阉人。” 韩公公大怒,他自幼受尽欺凌,每每见过朝臣,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傲样子。阉人如此受尽歧视,此刻他不禁大怒,掌下力道又加重几分。道:“包庇逆贼。你这老家伙也是该死的。” 老头要的便是他自乱阵脚,从太监凌厉的掌风中瞅准空当便一脚递出,正中太监肋下。此地虽然没有人身大穴,但神经稍脉交错,韩公公顿时半边身子一麻,失去平衡栽倒在地。老头回头时,颜朱已被拖入缠斗,他急忙上去欲要夺回,可惜为时已晚,颜朱被砍到肩膀,然后又被补了好几刀,倒地身亡。 老头四顾之下,只见颜江水也中刀倒地,雷翱身上也布满了伤痕,颜云山还在冲击赵慕云,试图杀掉赵慕云。可是守卫赵慕云的尽是军中精英,所以几番无果,但赵慕云的独子赵咎已经被晋闯卸下一条臂膀,命在顷刻。 颜欢欢也陷入围攻,老头迅速上前,拍飞士兵,拉着她便走,此刻小毛驴已经驼着剑匣自行跑了出去。颜欢欢不肯走,呼唤道:“爹——” 但颜云山没有回头,他手中的弯刀已经砍得卷刃了,换刀不误杀人功。 所以他扔下弯刀,颜欢欢抛出手中长剑,颜云山接在手中,颜欢欢一瞬间眼泪涌出眼眶,失声痛哭。 颜云山的背影被淹没在人堆之中,时隐时现。 颜云山杀人之际,不知向谁,道:“余少时饱学,十五志天下,双十志一国,而立志一家,挥霍半生,一事无成。幸遥见圣贤,不舍昼夜,时人谓之苦,余谓之乐。恨,万世万代,始于今世,遗毒千载,积重难返。余,怯懦无胆,负先贤厚望,仗前人武力尚能横行,心念始终不坚,谋不来天下万世,便教天子知匹夫一怒当何如!” 天子尚未见匹夫一怒,但赵慕云已经被杀得胆寒,宅外的士兵涌入护卫,仍挡不住此人的横行,像一条游鱼,左突右突,始终没有被围上。 倒在地上的韩公公脸上都溅满了鲜血。此时雷翱已经喋血而亡,晋闯杀出重围,奔逃而去。 于是场间的两拨敌人便只是锦官城军方和颜云山。一人敌一军。 军队由于地形展不开攻势,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缓解了颜云山的压力,可是死的人越来越多,他可以闪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直到长剑剑刃弯卷,再也无法杀人,颜云山举起了杀人的手。一袭血衣,杀进杀出。杀得众人胆寒。 老头携着颜欢欢与郑万厦逃离之后,颜云山再无顾忌,只为了杀人而杀人。 当然,他还得杀死最后一个很重要的人,赵慕云。 青天白日,血液凝聚之后味道格外刺鼻。 当颜云山杀到赵慕云身前时,再也举不起手掌,所以他只是瞪了赵慕云一眼。 当日,颜家灭门,颜云山用残忍手段虐杀锦官城士兵四百余,城主赵慕云因身先士卒,被敌人重创脑袋,神智不清,就此半疯。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当年旧事(十三) 万历二十五年。 庙堂与江湖都动荡不安。 镇西将军郑纬地被江湖乱民恃武刺杀,殁于望北城,朝廷追封美谥。宋元吉作为西军二把手,顺利接过西军戍卫重担。不久,郑纬地勾结西戎一事败露,证据确凿,朝廷即抄其家,夺其谥号,新任镇西将军宋元吉亲自查抄,郑纬地长子郑千居连夜潜逃,下落不明;次子郑万厦于事发前被贼人劫持,不知所踪。至此,郑家于西凉再无一丝根基。其中倾轧争斗又不被外人所知。 曾于黎民有大功绩的易至阳亲手刺杀镇西大将,后又将剑林新铸‘天下第一剑’盗取。又参与争夺剑神宁万川遗失剑谱,于黄马镇外杀死武林高手七十余人,携着剑神剑谱就此不知踪迹。隐退多年的武林名宿公孙述携着剑林遗失之剑出现在颜家。 颜家因与郑纬地有所勾连,被西蜀锦官城官兵灭满门,颜云山藏拙多年,竟是绝代高手,一举袭杀西蜀官兵四百余人。城主之子赵咎被卸膀残杀,城主被吓疯。可惜此事事涉庙堂争斗,于外终究有不大明晰之处。 但每年春季,西方蛮族谷物青黄不接,新粮才播,余粮已尽。所以不得不往东侵犯中土搜刮粮食。今年又逢镇西将军遭遇刺杀,西军一定程度上并不稳定,西戎更是来势汹汹,西凉戍务岌岌可危。 但一般的百姓毕竟没有受到影响,无论帝国上层或是江湖幽深如何动荡变化,似乎与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让他们的生活更糟糕,但也不会更好。所以百姓与官家几乎是绝缘的。 湘西边缘有这样一个小村子,今日正是其赶集的日子,所以乡民们都挂着笑脸,特地换上赶集穿的完好的衣服,上街去哩。 一个喝米酒的小摊上,酒娘额头由于繁忙布满了细密的香汗,但她来不及伸手擦擦,便又听到有客人呼唤,就又忙活上了,片刻不得休息。人群簇拥着,探出一个少年的脑袋,冲着卖米酒的酒娘道:“大嫂,能卖一些酒糟给我吗?” 酒娘忙得不可开交,刚递出一份米酒,看了一眼探出脑袋的少年,道:“我们这儿酒糟不单卖。” 少年顿时丧气,道:“那给我三份米酒吧。” 酒娘特地多加了一瓢米浆,递给少年,然后少年便缩回脑袋,消失不见。酒娘又继续忙碌。 傍晚时分,行人渐渐稀少,集市上的商贾也相继收摊回家了,酒娘难得停止繁忙,此刻才取出手帕,细细擦拭脸上的汗水。夕阳此刻刚刚沉入大地,天色明亮,西方天际更是挂满了火烧云,酒娘想着一天收获,脸上不禁展露一个幸福的笑脸。 她正在收摊,便又听到有人道:“大嫂,能卖我一些酒糟吗?” 酒娘抬头,便又看见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目光炯炯有神,但此刻却有些幽怨。酒娘有些奇怪上。酒娘道:“不用了,就当我送你的了。”然后将小袋子递给少年。 但少年接过便走,没有拿回铜钱。酒娘呼唤也不听,径直远去。 少年走了许久,步履匆匆,最后走到了村头的一棵老槐之下。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仍双目无神,呆呆地坐着,旁边的老头仍是对着面前的驴子不停发着牢骚,少年松了一口气,强自挂起一个笑容,道:“爷爷,你要的酒糟买来了。” 老头开心地拿起葫芦,扯过毛驴上的水囊,倒入酒糟,倒入清水,用力地晃了晃,少年担忧道:“这样能喝吗?” 老头开心道:“一切从简吧,有口酒喝很不错了。”说完打开灌了一口,满脸满足,咂嘴道:“多等一些时间会更好。” 这便是几日前从颜家大宅逃出的公孙述老头与颜欢欢、郑万厦、青色小毛驴。 一路逃来,颜欢欢虽然悲痛无比,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有其他的事更需要自己去担心,那就是照顾老头子和郑万厦,所以她反倒很快从家族灭门的悲痛中走出来。 不过令人担忧的还是郑万厦的精神状态,郑万厦知道自己母亲死亡,兄长生死不知,心中悲痛,便要回去,但再回西凉道何其危险,何况现在三人都已被官方通缉,实是逃亡一路。所以劝阻之下,才得以走到此处。 颜欢欢没有问老头要去哪,现在两个男的都需要她,但她又何尝不是很需要一些寄托。 此时负担最重的是小毛驴,它身上挂着老头的布袋,挂着蓝布裹着的罐子,挂着装清水的水囊,挂着装干粮的一个小包裹。所以三人都没有再骑行小毛驴。 而颜欢欢又化妆成了男子样子,一是避免麻烦,二是掩人耳目。三人现在都是负罪之身,所以老头子净挑一些偏僻的小路蜿蜒前行。 老头开心地等待着酒糟与清水发生些奇妙的化学反应的时候,束起短髻的颜欢欢取过酒囊,递到郑万厦的唇边,郑万厦干裂的嘴巴张开之后,颜欢欢缓缓倾倒,细心地喂他喝了水。 喝了水替他擦完嘴之后,颜欢欢取过装干粮的小包袱,取出干粮向老头道:“爷爷,你吃点饼吧。” 老头很是高兴,所以接过一张干硬的饼便嚼了起来。 颜欢欢又掰开一张饼,递一半到郑万厦的面前,郑万厦目光涣散,呆滞无比,仿佛没有看到,颜欢欢又往前递,碰了碰他的嘴巴,郑万厦这才无神地接过饼,塞入嘴中,三四口便嚼完了,形同嚼蜡。 颜欢欢叹了口气,很是担忧。 但老头的情绪则很饱满,于他来说,只要有了酒,就啥都不是事儿。 颜欢欢道:“爷爷,今天就在这睡了吗?”得到老头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又试探着问道:“前边就是村子,为何不去借宿一晚呢?” 老头道:“之前一直找的僻静地方行走,我怕的子,确实也不太适合露宿。”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村里飘起的炊烟,思考片刻之后便道:“好吧,咱们今天就去投宿吧。” 说完老头便捡起小包袱系回小毛驴身上,消失的剑匣已经被老头藏到了隐蔽之处。颜欢欢扶起郑万厦,老头牵着驴子,三人便进村子。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村子里边只有寥寥几盏油灯亮着,毕竟油也是很贵的,所以一般人家几乎是天黑就睡觉的。 三人的目的是一盏亮着的灯,颜欢欢去敲门,里边不应声,颜欢欢又敲,冲里边喊:“有人吗?”屋子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然后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门便开启了一个小缝儿,露出一张脸打探道:“你们是谁啊?” 颜欢欢惊喜道:“大嫂?”那女人举起油灯,才看清楚,“是你?买酒糟的小相公?” 颜欢欢道:“大嫂,我和我爷爷、兄弟赶路经过这儿,天黑道险,你能不能收留我们一晚?” 屋里又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道:“儿媳妇,是谁呀?”卖完米酒的酒娘回头应道:“是过路人,想要借宿。” 老妇道:“让他们进来吧,都怪不容易的。” 酒娘便打开门,让三人进入,酒娘将老头牵的驴子牵到牛棚里。 颜欢欢道:“大嫂,我叫叶阳,这是我爷爷,这是我兄弟。”酒娘点点头表示知道,取出被褥,凉席,在地上为三人打地铺,颜欢欢一齐动手,不一会便铺好了,酒娘看着憔悴的郑万厦道:“这个小兄弟是不是受了风寒?”颜欢欢道:“不碍事,他只是有些累。”酒娘道:“要注意啊,出门在外的。”颜欢欢连连点头应是。 随后酒娘嘱咐了几句就让三人睡下了,自己掌着灯回到了老妇的房间 三人疲累无比,心力交瘁,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颜欢欢被吵醒了,她仔细听,听见酒娘和一个男子嬉闹的声音:“你别闹,今天不用当差吗?” “衙门四处搜寻几个逃犯,我被分配到咱们村来找逃犯了。让我看看娘子是不是逃犯假扮的。” 随后便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你别挠我,讨厌。” “好不容易抽空回来,让我抱抱。” “哎呀你别闹了,你放开我。” “抱抱嘛!” “大清早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谁笑话谁呀,又没有外人。” “放开呀,谁说没有外人。”男子忽然看到牛棚里的青色毛驴,想起了什么。“昨天有人来咱们家借宿来着呢。” 男子的声音严肃起来,“什么?你快带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酒娘不屑道:“怎么,你还怀疑他们是逃犯?” “这次的逃犯非同寻常,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人还没起呢。” “你去敲门,让他们起床吧,万一要是逃犯,抓住他们咱们就可以富贵一辈子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当年旧事(十四) 买酒的妇人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应答,她唤道:“小相公,你们还未起床吗?”酒娘当差的汉子是个急性子,抽出朴刀抬脚便将房门踹开,道:“官府办案。”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当差的衙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灰影掠过,身体便不听使唤,一动不能动。酒娘惊呼道:“你们,你们……”用手指着老头与颜欢欢、郑万厦,害怕得说不出话。 老头自顾去牛棚牵出驴子,颜欢欢对妇人道:“大嫂,我们无意伤人,请你莫要阻挡我们。” 酒娘看着一动不动的丈夫,,又是担忧又是恐惧,竟瘫软在地,抢哭道:“我好心收留你们,没想到你们真是朝廷钦犯。”颜欢欢恻隐之心大动:“大嫂,我……”话头赶上了又不知该说什么,家族兴亡,亲人相继故去,所蒙受不白之冤又难以洗刷,一时委屈无比,竟硬生生梗住了,喉头堵得难受。 酒娘没有看她,哭道:“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不会报官的,不会举报你们的。” 老头牵出驴子,走到衙役面前,伸手在他肋下按了按,衙役神色惊恐,眼珠子紧盯着老头,老头道:“不用担心,再过一个时辰,你的穴道自会解开。让你女人不要报官,好好跟在你身边,要不我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桃屋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目光狠厉,举杖便打向颜欢欢,扶着郑万厦的颜欢欢担心伤到郑万厦,便迎上老妪的手杖,托住因为惯性前冲将要摔倒的老妪,一声闷响,颜欢欢的头上便起了老大一个红包。老妪怒气未至,骂道:“打死你们这些畜生,杂种!”举杖又要打。 老头淡淡道:“你再敢动手我就杀了他。”说着掐着衙役的脖子,威胁老妪。 老妪护子心切,扔下手杖,气得浑身颤抖。酒娘哭喊道:“不要,你们走吧,我们不报官,放过我们吧。” 老头牵过驴子,拉着颜欢欢便走,颜欢欢回头拉了郑万厦一把,郑万厦便跟着他们仓皇出逃。 三人行踪暴露,寸步难行,所以老头带着少男少女兜兜转转,渴饮山泉,饥食野果,终日在大山打转。 好在此地虽然人烟稀少,但没有大型野兽出没,三人担忧之事便少一件。但是郑万厦整天浑浑噩噩,实在难以照料,若非颜欢欢极有耐心,恐怕老头早就忍不住要向这小子拳打脚踢了。但郑万厦皮肉之苦虽然可免,却仍然要经受老头每天的碎碎念,当然,他并没有察觉到。只是苦了颜欢欢,一边替他受着老头的训斥,一边还要照顾这个没了魂的小子,很是辛苦。 颜欢欢此时除了身体上的苦楚,还有更大的痛苦:郑万厦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此刻他眼眶外突,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因干燥而开裂,看上去十分可怜。所以颜欢欢不断问老头该怎么办。 可是老头也有老头的苦恼:他的酒糟兑的劣酒刚进山酒被他喝完了,现在他哪还有精力去理郑万厦那小子的死活? 三个昼夜之后,他们仍在这片大山打转。三人都不说话了,最基本的交流也只需要一个手势就能明白,这主要体现在老头和颜欢欢之间,因为郑万厦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但老头决定要出山了。 因为他实在忍受不了没有酒的生活了。估计此时官兵正在封锁通往太湖道的要道。 老头先是潜回村子偷了一些衣物,和一些酒。 三人一番乔装,向北而去。 此时立春刚过,橘子洲头一片绿衣。 老头将驴子随便扔在大山中,蓝布包着的罐子被放在郑万厦怀里,装干粮的小包袱被颜欢欢捆在背上,老头肩上扔搭着他的布袋,腰间扔系着酒葫芦。只不过三人现在穿着村里偷来的衣服,颜欢欢对三人都化了些妆,改变了三人脸上的突出特征,尤其是老头参差不齐的胡须被颜欢欢略加修整,又用一些头发相补,此时老头胡须齐整,宛若村头爱惜胡须留了好几年的老人。郑万厦瘦瘦小小,脸上憔悴无比,也被化得苍白无比,像一个重病缠身的小孩。颜欢欢脸上特地又多抹了一些泥灰,更添风尘仆仆之色。更加看不出她的女儿之身。 老头在码头上花了一锭金子买下了一艘颇为豪华的小船,老头的钱自然是颜欢欢身上所携带的钱,颜家变故事出突然,颜欢欢之前出走为了便于携带便装了不少金子。 三人上船之后,将包袱卸到房间里,老头又独自上岸采购了不少食物和清水,还有一些衣服。由于船上有灶台,所以老头又买了一些煤,当然,在老头看来,最重要的是酒了,所以他买了五十斤的花雕。难得奢阔一把,所以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独自扛着硕大的麻袋回来的时候颜欢欢很是吃惊。卖酒的店家特地为豪客用好几个皮袋子装起花雕。 当天三人便踏上了旅程,当然了,逃亡也大可当做采风嘛。 但郑万厦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了,因为有一个此前谁也没有预料的问题:郑万厦晕船。 所以他一上船便趴在甲板上吐个不停,一天下来,肚中未进粒米,胆汁都吐了出来。天旋地转,虽然此地江面开阔平静,无风无浪,但郑万厦仿佛被抛却在天地之间,无所依靠,这是指肉体上的无依无靠,因为就像失重一般,没有着力之处。精神上的无依无靠则在得知家中已无一人开始便已存在。郑万厦幼时成长得太过顺利,尤其是郑将军没有时间管他,郑夫人不想次子像长子一般从军,所以一直将他往读书人的方向培养。也许郑夫人自己也不知道,她诞下次子发现不是个女孩时,心中便有了一根刺,所以隐隐约约,在对待郑万厦时,多少希望他像个女孩一些。所以郑万厦比起郑千居显得沉默温顺,相对的,也就软弱颜欢欢一事。 话说回来,顺风顺水的历程总会让人们在灾难降临的时候失去方寸。这种没有方寸有时候就体现在逃避现实,郑万厦此刻,便是在逃避现实。但肉体上的痛苦显然并缓解不了精神的茫然。 这种茫然在笔者看来,便是一种没有归属感的失落。 郑万厦初一听到家中变故,又是心伤母亲身死,又是心忧大哥生死,便急得晕了过去。但或许他的焦急其实是一种内疚,什么内疚?父亲身死灵前守孝尚不足三日,母亲身死自己更是不在身边,没有这种应尽伦理的支撑,心中该有何等的悲痛?当时百姓,面对亲人离故,操办后事便要风风光光,不是为了做给谁看,这只不过是让死者安详离去的流程,或许说流程显得有些冷血,但确实如此,这种流程被民间看重,想必其中所蕴含的,更重要的是但求自己心安的一种伦理支撑。但郑万厦没有这样的支撑,也就是说,他没有一个合理宣泄自己情感的口子,重压之下,也只能一头埋进沙子里,不理这悲伤的现实了吧。 除了未能尽孝,郑万厦的逃避应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家没了。 时人常说‘落叶归根’,所谓根便是故乡了。对于一个人来说,家的作用可能在你一直在的时候体会不到,但飘零伶仃独自在外的时候,很多人才会意识到故土。唐贤宋人亦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诸多名句。可见家乡于人,实在是心之所系。单单是漂泊在外,便已如此痛苦,郑万厦已经不能再回家了,又当如何? 郑万厦心中痛苦难以表述,此刻胸闷气短,身体大为难受,更是加剧了这种孤苦飘零之感。颜欢欢看在眼里,心忧无比,可是她应该怎么去开导?自己也没了亲人,没了家啊,所以她能理解郑万厦的痛苦,所以她也在陪郑万厦痛苦,只不过她有明确的活下去的目标,因为她一身系挂着颜家上下的希望。 入夜之后,郑万厦躺着甲板上,被冷峭的夜风吹着,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或许他吐了很多东西的缘故,他现在心中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地躺着,波涛声,水鸟声,仿佛都融化在夜色里。船舱里的灯光在水里的倒影荡漾扭曲。 颜欢欢拉开舱门,走到郑万厦的身边,坐在他的旁边,将头倚在膝盖间,望向夜色深处。 老头坐在油灯旁,一口一口独自喝酒。 很久之后,老头拿了两件厚实衣服出来,一件给颜欢欢披上,一件扔在郑万厦的胸口上,然后便转身回去睡觉了。 颜欢欢为郑万厦盖好衣服,重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披得紧实了些。 二人独自待在一起,很久很久,没有说一句话,但船舱里的灯光恰好能照着少男少女。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李然论观应剑 接下来的故事是郭绍安所描述的: “前些日子,剑林一对兄妹来到峨眉山,剑林掌门人李巨阙要在六十大寿当天退隐江湖,广邀天下豪杰共同见证。所以我和冯师叔便动身前来,打算途经扬州买些东西,逗留几日再去洛阳不迟。” “本来夜晚赶路已是不便,谁成想还遇上这么一档子事……我和师叔碰见了几个人神色匆匆,觉得很是可疑,便打算悄悄跟着他们看个究竟。没想到却迎头碰上了郡主和周姑娘,于是光顾着聊天,便将那些人跟丢了。” “再之后,那个老道士就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不由分说便和我们交上了手,他武功很是不弱,问他来历身份他也不肯说,我们正在猜测他的来历之时,你和这位兄弟就冒了出来……苏师弟,方才你说他是我峨眉后山昔日那个天才?” 苏寅点点头,方才他和郑万厦的确猜测那个道士便是昔日峨眉后山那个天才,并且郑万厦在刚刚现身之时还道出了道士的身份,但是道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那么走了,也无法从他的反应中得出一些什么依据。 郭绍安垂首苦思了一会,道:“当年峨眉山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苏师弟,你这么说,可有什么根据吗?” 苏寅全凭感觉的猜测,哪里有什么依据,只得道:“说实话,郭师兄,我并没有什么依据,但是他说曾在峨眉山出过七年家,我对峨眉山的门人也不是很熟悉,一时之间只想到了他,所以才臆测一番。” 郭绍安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宗之主,但是对于一些陈年旧事总归知道得不如门中的老人多,于是郭绍安便向冯伦求教道:“师叔,你怎么看?” 冯伦好整以暇,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情,老朽倒是有些印象……”随后他便用一副沧桑怀旧的语气,说起了遥远的故事: “说起当年后山那个天才,当年可是我峨眉山中唯一有希望能与令尊‘灵门一剑’相抗衡的人物,我门中的《观应心法》,自祖师爷传下来以后,峨眉山人才一直青黄不接,导致在漫长的岁月中,真正的峨眉上乘功法已经丢失。这也是峨眉山在蜀中一直不如灵剑门的原因……后来,后山那位,便以天纵之姿,在后山参悟七年,最终留下了《观应心法》的注解本,在我门中被称为《李然论观应剑》,掌门人能悟出《观应心法》,也是受了这本书的启发。可以说,后山那位对于峨眉的传承,有着承前启后的划时代的意义……”郭绍安也是首次听说门中的这等秘闻,他虽然是掌门人,但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所以他听得格外专注。 冯伦继续道:“只是他留下了《李然论观应剑》之后,便自此消失在了峨眉后山,前任掌门人多次寻找无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不过从那以后,掌门人便将李然留下的《李然论观应剑》在峨眉阖山传阅,也是因为此事,少掌门才得以被钦定为下任掌门人。” 苏寅还是很无语,冯伦叽里咕噜说了这么多,也没说个清楚那个道士到底是不是峨眉山的天才李然,所以苏寅语气有些不耐,道:“您见过李然吗?到底是不是方才那人?” 冯伦摇了摇头,众人不知何意,到底是没见过呢,还是道士不是李然呢?冯伦顿了一会,道:“绝对不是他,在我的印象里,李然是一个很好看的人,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方才的道士落魄潦倒,怎么可能会是昔日峨眉的天才?” 郑万厦暗暗想着:如果那个道士不是李然,那么他到底是谁?苏寅却想到的是另外的问题,苏寅向郭绍安问道:“郭师兄,你和冯师叔遇到的人,是什么模样?”苏寅蹙眉向郑万厦道:“也许这些人便是真正的灭白鹤山庄的人。”郑万厦闻言点点头。 郭绍安道:“天黑未能看清他们的容貌,但是他们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而且引起我和师叔怀疑的地方在于,有一个人,一直在流血,但是其余人并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很着急地在赶路。嗯,我想想,他们应该是四个人……”郭绍安看向冯伦,在确认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冯伦点了点头,郭绍安继续道:“四个人,应该是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腰很细……”难得郭绍安能记住这么多的细节。可是于郑万厦和苏寅完全没用,因为他们不能凭借这些东西真正猜出那些人的身份。 郭绍安见两人皱着眉不说话,便知自己提供的东西应该没多少用,只好讪讪道:“我还以为苏师弟从宝船上下来之后,便会直接回蜀山呢,没想到苏师弟还在外边逗留了这么久,怎么样?花花世界有没有迷乱苏师弟的眼睛?” 苏寅有些赫然,笑道:“师兄说笑了,其实小弟也是不得已……”随后苏寅便将自己一干蜀山门人在扬州与宋星起了冲突,以及自己等人喊冤入狱的经过悉数给郭绍安说了。郭绍安和冯伦唏嘘不已,没想到堂堂征西大将军,教养出的孩子居然如此心胸狭隘。苏寅不置可否,显然是动了真怒,对于这件事,以后自然会去找宋星要个说法。 郭绍安不知如何安慰,他没想到苏寅一行人因为在船上得罪了权贵,便落得如此下场,不幸中的万幸是,有善扬郡主这样的贵人相助。郭绍安看着善扬郡主,以政治的角度来说,善扬郡主是一个很识大体的人,贤名在外,但也正因如此,郭绍安才不愿意与她产生交集,对于江湖人来说,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往往是很危险的。却没想到善扬郡主也有仗义襄助的江湖侠士的时刻。郭绍安对善扬郡主的观感顿时大为改观。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现在自己倒是求仁得仁了,顺利找到了颜欢欢和周灼华,可是苏寅,陆思平和《富春山居图》的失踪,让苏寅又陷入了一个疲于奔命的怪圈当中。现在他又该何去何从呢?郑万厦不得而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当年旧事(十五) 到了大江之上,每天老头都会拿起一杆鱼竿,提个小马扎,坐在船头钓鱼。好在此刻休渔时节已过,钓上的鱼往往鲜嫩肥大,炖成鱼汤实在是鲜美无比。 郑万厦在颜欢欢的悉心照料下,两颊多了不少肉,比起原来的消瘦已经健康多了,只不过她仍是不肯说话。 颜欢欢每日给一老一少做饭,心情欢快不少,江面上与世隔绝,流速缓慢,又开阔无比。衣食无虞,隐隐约约,少女有了些母亲去世之后便再难有的温馨感觉。 三日之后,他们顺着河流漂到了下游的城市,但因为食物无缺,所以老头决定不在此停留,所以他们没有靠岸,随水而去。 无论远洋还是内河,可能最害怕的便是天气突变,因为这会导致水面不再平静。 入夜以后,夜风开始一阵阵地狂刮,乌云迅速席卷而来,黑洞洞的夜空幽邃无比,小船上的孤灯已经被老头吹灭老头忧虑地看着天空,让颜欢欢在船舱里待好,又唤来郑万厦,要他披上蓑衣在船尾一会听自己吩咐,老头自己则站在船头,默默思量着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暴风雨。 乌云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仿佛压到了江面,厚重可怖,小船显得微渺无比。 当老头听到第一滴雨珠重重地敲打在船舱上后,无数颗雨珠紧随其后倾泻而来,狂风此刻方能真正称为肆虐,小船被巨大的力量抛来抛去,浮浮沉沉。老头就像粘在船上一样,稳定无比,可是船尾的郑万厦已经被晃得七荤八素,不得不伏下身子,降低重心,努力保持平衡,并躲避雨珠敲打。 雨势如幕帘一般毫无间隙,尤其是在风威加持之后,更具威力,简直打得人生疼。船身的凹槽里已经被水注满,郑万厦忙不迭用个盆子往外舀水。老头取过船篙,在大风中极力平衡船体。 雨势更大了,轰隆隆的巨响声中,一道巨大的闪电连接起了遥远处的大地与苍穹,煌煌天威,无可抵挡。郑万厦脸色煞白,一边向外舀水,一边大喊:“现在怎么办?” 但雨声、风声和雷声快速将他的声音淹没,幸好老头还是听到了,大声回应道:“不要慌,你继续把水弄出去,有我在,没事的。”言罢,老头持过船篙,左打一下江面,右打一下江面,船身摇摇晃晃却始终平衡着,不致倾覆。、 可怕的暴风雨之夜,雨越来越大,郑万厦拿着盆不断往外泼水,也只能和风雨维持个均势。 雷声轰轰,闪电烁烁。 颜欢欢拉开舱门,探出头来,被郑万厦看见了,便呵斥她道:“你出来干嘛?快进去待着。”颜欢欢拿起一个盆子,绕到船尾,道:“我想帮忙。”恰逢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颜欢欢浑身湿透,鬓角头发粘在一起,还有几缕贴在脸上,脸色煞白,楚楚动人。 老头大声道:“丫头,不用害怕,现在雷声有减小的迹象,估计不出三刻种,雨势就会减小下来。”郑万厦被她柔弱姿态唤起了强烈的保护欲望,脱下蓑衣披在颜欢欢身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老头子还是挺靠谱的,不用害怕。” 船头的老头子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现在你小子倒好得很了。” 颜欢欢顺从地嗯了一声,二人便埋头舀水,老头则掌篙昂首立于船头。 三刻之后,雨势果然便迅速小了下来,,雷声也后继乏力,闪电偶尔闪那么一下,云层薄了很多,让感觉即将海晏风清。 老头将船篙直着放在船边的沿里边,率先走进船舱掌起灯,人影脱衣换裳。颜欢欢羞得脸腮通红,不便在此时进去,郑万厦也有些不好意思进去,二人便呆呆地站在船尾,二人又都浑身湿透,颜欢欢打了个喷嚏,郑万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现出关切的神色。 颜欢欢先开的口:“怎么样?没事吧?” 郑万厦看着同样浑身湿透的姑娘,霎时间涌出了很多关于巾帼本色的钦佩之情,又想起自己前几日还要死不活地拖累着少女,顿觉大是不该。悻然道:“没,没事。你没事吧?” 颜欢欢展颜一笑,道:“我没事。” 此刻风平浪静,暴风雨过去之后,二人心中更加有了共经患难的亲切感。 老头换了一身麻衣从船舱走出,撑了一把伞,对二人道:“你们谁先去把衣服换下来?”少年对颜欢欢道:“你先去吧。” 颜欢欢推了他一把,道:“哎呦,你就别谦让了,本来身子就虚,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少年被颜欢欢推着,又不好拉拉扯扯,便先进去了。 颜欢欢慢慢踱到船头,站到老头的伞下。 老头道:“现在不担心了吧?” 颜欢欢吃惊地抬头看了老头一眼,又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道:“谁为他担心。”随即颜欢欢又联想到刚刚老头对于天气的预测何其准确,路过城市的时候也是不做停留,原来如此。明白过来之后,心中对于老头子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不单是老头对于气象的预测准确,更因为他深谙人心,利用一场风雨,便将少年从无家之痛中走了出来。 是的。面对困难时,谁都没有心思去伤悲,尤其是,人往往会对共患难的人有些天然的亲近。 老头道:“一会你把湿衣服拿出来放在甲板上晾上,今夜暴雨如注,明日万里晴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颜欢欢道:“但就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爷爷要去的地方。” 老头道:“不急,总能到的。” 颜欢欢脸色黯了下来,老头目视前方,此时小船顺流缓缓而行,又道:“与老头子在一起终归有诸多不便,此间事了,你想去哪儿呢?” 颜欢欢沉郁,低声道:“西蜀恐怕是回不去了,天长路远,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老头道:“丫头,我和郑小子都是糙男人,你跟着我们确实不便。” “爷爷,我明白,放心吧。” “放心什么?你当老头子不知道你想干嘛?等船靠岸,就不告而别?丫头,放心吧啊,我会安顿好你的。” 颜欢欢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老头叹了口气,心道:“倔丫头。”更是疼惜。 少年换了身合身衣服,出来后唤道:“欢欢,去换衣服吧。” 少女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脸上又浮起红霞,雨后梨花带雨,看得少年目眩。 夜里,小雨淅沥,郑万厦站在靠近船舱的老头的身后,老头撑伞站在船头,少年没有伞,但他们明显不是有意要独处一个尴尬的空气里,只是因为颜欢欢要换衣服,占用了另一个空间。老头回头看了郑万厦一眼,与离家时变化很大。 但二人都没有闲聊的兴致,所以沉默持续到颜欢欢从船舱里走出晾衣服,唤他们进去睡觉的时候,郑万厦与老头便走进了船舱。 闲雨敲着船,滴答滴答,无风也无浪,一盏孤灯悬在无尽的黑夜中,就像脆弱的每个人的生命。 第二天,果然有灿烂的阳光洒在江水上,波光粼粼,晃得人目眩神迷。抬头望去,天空一碧如洗,大概是昨夜那场雨洗尽了天地间的铅华吧。 郑万厦起来时,甲板上的衣服已经被收了,颜欢欢把小火炉提到甲板上咕噜咕噜炖着鱼,颜欢欢拿着扇子不断对着小火炉的气孔扇风。 见郑万厦出来,便将扇子塞到郑万厦手里,道:“你来看着火,我去再准备一块肉煮,要不不够爷爷吃。”说完就窜进了船舱。 郑万厦不得已蹲在小火炉旁,对着气孔扇风。而老头,则还在呼呼大睡。 颜欢欢提溜着一个酒葫芦和酒具,拿块帕子端下在炖的鱼,往酒具中倒酒温着,便又进去拿熟肉,准备炖一炖。 这顿饭在船舱里吃的。鱼肉,炖的肉,就饼吃,鱼汤新鲜无比,不必放盐,就吃一个鲜。熟肉是用盐腌过一遍的,咸淡适宜,烧饼也格外有嚼头,老头又喝酒又吃菜,根本不吃饼。总的来说,这是一顿很不错的伙食。郑万厦很久没有味蕾被打开的感觉了,尤其是失魂落魄了这么几天,忽然间,他觉得幸福真的很简单。 午饭过后,老头忽然翻箱倒柜找出一副围棋,要与颜欢欢手谈一局。 但未到五十手,颜欢欢便弃子认输。 老头得意洋洋,对郑万厦道:“郑小子,有没有兴趣来一把?” 郑万厦有些义愤老头将颜欢欢杀得丢盔弃甲,便亲自上阵。 未足五十手,郑万厦棋路尽数被扼死。 “再来。” 未足五十手,郑万厦不得不弃子认输。 “再来。” 仍是未过五十手。 “再来。” “不来了。” 老头道:“每日三局,小子,明天再想办法撑过五十手吧。”说完欣然出舱,郑万厦愤愤不已。 颜欢欢没有安慰失利的少年,跟着老头便出去了。 阳光正好,郑万厦出来时,老头与颜欢欢恰好都出现在视线里,遥远的碧蓝天际和滚滚而去的大江构成了宏大的背景,郑万厦忽然觉得很是安心。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回扬州 善扬郡主多少也算扬州地界上的东道主,今夜遇到了这么多好朋友,自然要聊尽地主之谊,于是便道:“难得大家再次相聚,咱们大家一块回扬州,其他的再做商议好吧?”善扬郡主发出了邀请,大家自然是要赏光,于是欣然同意。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扬州去了。苏寅心忧师弟下落,显得有些焦虑,善扬郡主悄然走到他的身边,安慰道:“苏少侠放宽心吧,陆少侠英雄少年,多半是追踪凶手而去了。回扬州之后,我便开始彻查白鹤山庄灭门一案,到时候一定会有陆少侠的行踪……”白鹤山庄灭门一案在扬州地界上,应该是近十年以来最大的案件了,当然了,此时的善扬郡主还不知道红叶谷的消息,但是红叶谷是西军前去剿灭的,能不能算是治安案件还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说回白鹤山庄一案,不难想象,一旦被人发现,将会在扬州引起多么大的震动,六十余口人命,如果扬州知州不能找出凶手,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恐怕扬州知州的官运仕途,也就这样了。正是因为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善扬郡主才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卢知州。 苏寅想着流落在外的陆师弟和去向不明的《富春山居图》,心中顿时一阵黯然,想起此行的诸多不顺,心中更添烦恼,但是多想也是无益,便索性先抛诸脑后,去扬州歇息些时日再说,这般想着,身体深处被藏住的疲惫在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忽然之间一阵天昏地转,苏寅勉力一笑,对善扬郡主道:“多谢郡主关心,我相信苏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郑万厦见苏寅状态似乎不是太好,便道:“欢欢,扬州城门此刻应该关了吧?” 善扬郡主对郑万厦尤有怨气,但是当着众人之面,也不好发作,便道:“你忘了我是何人?虽然扬州已经关闭城门,但是堂堂首辅之女,岂有进不得的道理?”说话间,周灼华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你前些日子还给我说关闭城门了便没办法进入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便是同为女人,也猜不出另一个女人真正的想法。善扬郡主似乎是感受到了周灼华的腹诽,也回应了她一个眼神,道:“前些日子身上没有信物,给守城军士说了我是首辅之女,也没有人相信。”这番话是对周灼华说的。 周灼华点点头。郑万厦也是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赶紧回去吧。累死了。”郑万厦难得的有些孩子气,就像善扬郡主面对他时亦有一些小儿女的嗔气,这些东西,都是当年一同患难之时,对对方产生的一种依赖,也可以说是一种亲人之间才有的小情绪。所以众人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郭绍安与冯伦落在众人身后,冯伦低声问道:“掌门人,咱们也同他们一道去扬州吗?”冯伦与郭绍安此行路过扬州,一来是时间充裕,二来是特地来扬州看看有什么特产,却没想到能遇到善扬郡主一行人。 郭绍安神情恬静,虽然长相平凡,但是自有一番沉静气度,面对门中师叔的询问,郭绍安道:“既来之,则安之,焉知遇到他们是不是咱们的缘分?况且峨眉已经不是和蜀山交恶的时候了,苏师弟此人还是值得深交的。” 冯伦听掌门已经如此说了,便只好遵命了。其实冯伦仍然是对当日宝船之上,苏寅折辱自己一事耿耿于怀,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成名日久的前辈,苏寅区区后辈,却那般辱人颜面,冯伦虽然年过半百,但是对于名声这等东西仍然是十分看重,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谁也不想晚节不保。 郭绍安似乎看出了冯伦的心事,道:“师叔,潮起潮落本就是自然规律,谁能一路高歌?要是执着于黑夜,也许连日出也会错过。”郭绍安果然境界不凡,寥寥几语,便将冯伦的心境和当前的问题描述出来,并且以其他东西为例,引导这位长辈,走出自己的困惑。 冯伦面上大是羞惭,“老朽惭愧,没想到修行这么这么多年,居然越练越倒退,这老了,心就腐朽了。”冯伦不胜唏嘘,曾几何时,他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将胜负放在心上,而且从不轻言放弃,只是时过境迁,便变成了这般模样。 郭绍安自然不好顺着老人的话说,道:“年轻是好,稚气某种情形下也是朝气,是最美好的事物,但是历经千帆之后的天空海阔,我想也是极好的。” 冯伦看着这位年轻的少掌门,年纪轻轻,竟也变得如此酸腐了,想到此处,冯伦不禁失笑,有些怜爱地看着这位子侄。 郭绍安似乎明白了这位长辈的意思,挠挠头笑道:“师叔,我是不是太酸了?” 冯伦道:“绍安,我有时候真的觉得看不透你,年轻人,还是有些朝气的好,别像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样……”末了,郭绍安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了这些年。” 郭绍安摇摇头,道:“应该的。” 相对于郭绍安和冯伦的和和气气,郑万厦那边就显得有些不和谐,周灼华和善扬郡主语气都颇为不善,更关键的是,郑万厦还不能轻易得罪,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苏寅。苏寅正要开口为他求情,善扬郡主和周灼华的目光也在同一时刻落在了苏寅身上,苏寅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转头给了郑万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悻悻地抬头看天,一步两步三四步…… 郑万厦暗骂这家伙没义气,也只得一脸殷勤地看着二女,对于之前的出走,郑万厦对于善扬郡主有些愧疚,而对于周灼华,则是因为自己拐走了李莫邪,而且还没有安全把人带回来。所以面对两女的指摘,郑万厦只能笑脸相迎,实际上,现在周灼华和善扬郡主的确是以郑万厦擅自外出一事对他发难。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当年旧事(十六) 进入扬州城前,公孙老头特地赶制了两张实皮面具,用于伪装二人身份。 所以现在的老头已经变成了一个面色枯槁,丑陋无比的驼背老汉,而郑万厦也变成了一个脸颊浑圆,面容坑坑洼洼的侏儒老头,令人望而生厌。至于少女颜欢欢由于相处诸多不便,被老头托付给了挚友。 扬州城的繁华仅见唐人‘烟花三月下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等只言片语便可见一斑。但直到现在老头也没有告诉过郑万厦他们要去哪。现在两人抛下了驴子,抛下了小船,所以也相应的丢弃了许多行李,也就是说,留下来的便是很重要的。少年扮成的侏儒老头手上仍捧着蓝布包裹着的罐子,嗯,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看起来仍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么老头腰间挂的酒葫芦,难以割舍,郑万厦难以理解这玩意儿哪儿重要了。 经过城防的时候,公孙老头特地嘱咐郑万厦扮成聋哑老头,这样便不会因为尚在变声的稚嫩声音惹人生疑。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郑万厦被拦下询问手中何物。老头生怕他开口说话,急忙向盘问的军官谄媚道:“长官,长官,我这个本家兄弟天生聋哑,这罐子里不过是他带给家中妻儿的吃食。嘿嘿。”长袖笼住军官的手,面不改色地递过一锭银子。然后伸手摸着胡须干笑。 军官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二人,讥笑道:“长成这样也会有女人会看上他?”话音刚落便仰天大笑,周围的士兵很捧场地跟着哄笑。老头嘿嘿干笑,一脸谄媚。而旁边的郑万厦也装出痴痴傻傻的样子傻笑着看着这些士兵,觉得很有意思。军官笑完之后,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厌恶道:“滚吧。”老头哈腰连声道谢,拉起侏儒老头衣袖便硬扯走了。 经过这无伤大雅的小小波折,老头再次向郑万厦嘱咐道:“不许说话。”觑着郑万厦眼中的笑意,又慎重地补充道:“不许戏弄别人。” 二人寻店过程中,优哉游哉,郑万厦久居塞外广漠,几时得见这番江南繁华,盛世景象? 扬州城内人声鼎沸,商贩往来不绝,道旁商铺小摊不可胜数,谁知晓扬州城收纳天下几斗风流,聚敛世间几分财富。对于郑万厦来说更加新奇的是:城内甚至能看见金发碧眼的外番之人;头戴纱帽,笼罩全身的高丽女子;高高盘起发髻,脚着木屐,手持东瀛刀的武士。看得郑万厦啧啧称奇。 郑万厦的目光随着一个手持十字架的黑袍碧眼之人移动,回过神来时,发现老头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左顾右盼寻找老头,最终在一簇人头中发现了老头此时辨识度极高的尊容。 所以他弓着身子,从比他高大的人群大腿间穿梭而去。其间碰到了不少意图占旁边妇人便宜的泼皮无赖,这些泼皮便顺势靠向旁边的妇人高耸柔软处,口中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妈的老混蛋,急着去投胎吗?”语毕又一阵摩擦,大吃豆腐。 郑万厦扮成的侏儒终于挤到了公孙老头身边,看向中间被人群包围的地方,只见摆了一张长桌,桌上放了砧板菜刀等一些厨具,一个水桶装了水和几尾鱼,旁边一张大纸贴在显眼处,上书‘日本の料理刺身’,‘刺’与‘身’之间还有一个类似提钩的字符,郑万厦并看不懂。桌子面前是观众,后面是两个男人,一人穿着和服,双手袖子撸到肩膀,手掌发白,作东瀛人打扮;另一人则穿着很传统的汉人服装,嘴上有两撇小胡子,看起来十分精明。值得一提的是,在二人身后,还有着一个盖上盖子的木桶,不知其内装有何物。 东瀛打扮的男人开始说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但都是对着和他一起的汉人所说。旁观的人群骚动起来,“这蛮夷叽叽歪歪说甚鸟语?”、“谁能听懂给翻译翻译?”“这蛮子在问候你家先人哩。”人群大笑起来,场面混乱。附耳倾听的汉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人群安静,又附耳听东瀛人说了一会,咳嗽清音,悠悠开口道:“这位渡边次郎先生是东瀛友人,久仰华夏文化,特来中华瞻仰风土人情,也想把他家乡的食物让大家见识见识。” 说完带头鼓起掌来,人群便跟着他爆发了掌声。 于是东瀛男人伸手入桶,便提起一尾海鱼,放于砧板上,不顾鱼还活蹦乱跳,提起刀锋狭长的东瀛厨刀,左手按鱼,右手持刀,横着剔骨,斜着切肉,缓慢而精致,专注得不像在做一道菜,像是在认真雕琢一件工艺品。围观的人群也看得入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影响到东瀛友人。 一刻钟之后,东瀛人将切成片的鱼肉装盘摆好,推向众人。 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不住交头接耳,“活鱼就这么吃吗?”有胆子小的女子看着晶莹剔透的鱼肉,嘀咕道:“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东瀛人又冲精明的两撇胡子的汉人男子说了一些东瀛语,汉人才转头向大家翻译道:“这是东瀛盛传的美食:卅西米。也就是那边纸上所写的‘刺身’,沿海的居民吃过之后认为叫‘生鱼片’更符合这道菜。但渡边先生坚持认为‘卅西米’才是这道菜的正确叫法。有谁想要尝尝吗?这一盘是不收费的。” 围观群众仍在心里犯嘀咕。 老头高高举起手,道:“我来我来。”郑万厦白了他一眼,心中一阵腹诽。 老头接过东瀛人双手递过来的筷子,刚要拈起一块放入口中,便听东瀛人叫道:“麻袋。”老头茫然停下筷子,东瀛人取出一个小蝶,往里倒了一些醋,推到老头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头哈哈大笑,伸筷便拈。 放入口中之后,老头闭目咀嚼,享受无比。众人见这个丑陋的糟老头子陶醉无比,暗暗称奇。老头回味无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感叹道:“果然鲜鱼不该用传统手法多余加工,生食,其鲜纯而爽口,真是过瘾。”说完又夹了一片因为薄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鱼肉放入口中。围观群众中有不少胆子大的人便也要了一双筷子,纷纷拈鱼肉蘸醋碟,一盘鱼肉不过一人一片,便被吃完。 吃完后人们便想要再吃,于是向精明汉人商量道:“老哥你向这位东瀛来的朋友说再切一份吧。” 精明汉人摇摇头道:“再吃就要收费了。” “多少钱?” “十两银子一盘。” “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十两银子够我吃一年的大米了。” “这是从海边经长江运过来的鲜鱼。一路用冰块保鲜,此刻才解冻,其中高昂成本你们又怎知道?” 老头道:“此等美食怎能辜负?十两不贵。”随即扔出一锭金子,道:“把剩下的鱼全切了吧。”郑万厦不住腹诽: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是吧。不怪郑万厦会这么想,现在老头身上的钱都是把颜欢欢交付出去时老头的朋友给的,这么想来,貌似也不怪郑万厦对老头有些不满了。 精明汉人对东瀛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东瀛话,东瀛人面有感动,又提起一尾鱼,重复着刚才制作的过程。 又一盘推出的时候,老头先自己拈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然后示意大家一块吃,但大家都没有出钱,又想起刚才嘲笑老头相貌,心中有些别扭。老头夹起一块放入郑万厦扮成的侏儒口中,道:“不用客气,请享用。”众人便不好意思地各自夹了一块送入口中,恰逢第三盘又端了上来,老头也只是自己吃了一片,给郑万厦吃了一片,便劝众人分而食之。 总共七盘,四尾鱼切了七盘。吃惯了江水鱼的扬州百姓很少吃咸水鱼,新鲜之余大感美味。 老头余光瞥见了水桶中似还有什么东西,不高兴道:“不是说全部切完吗?为什么你们还留下了鱼?” 东瀛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汉人翻译道:“渡边先生说剩下的不是鱼,是河豚,虽然味道鲜美无比,但也剧毒无比,一个不慎便会中毒死去。” 老头吹胡子瞪眼,道:“说好的全部切完,吃不吃在我,你们只管切来。” 精明汉人一脸为难地同东瀛人交流了一番,东瀛人只是摇头,二人各自叽里咕噜说了一番,汉人冲老头为难地笑道:“老爷子,这,这,渡边先生实在是不肯做,吃河豚真的不小心会死的。” 老头道:“他吃过吗?” 汉人转头问东瀛人,转过头来回答老头吃过。老头道:“他吃过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汉人又将老头的意思转述给了东瀛人,东瀛人闭目摇头,不肯做河豚吃食。 老头对精明汉人道:“你告诉他,在中国有句话叫‘言出必践’。请他遵守和我的约定。” 汉人转头又向东瀛人说了一番话,东瀛人回复了几句话,汉人转头向老头翻译道:“如果老爷子有中毒迹象,请听我们的话进行催吐行吗?”老头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东瀛人便提出了河豚,河豚因为紧张,鼓起了气撑大身子,身有尖刺,狰狞无比。 一阵堪称刻板的料理看得众人享受无比,不得不说,东瀛人做什么事仿佛都很认真,天生便有严谨几近严苛的匠人精神。 装盘推到老头前面之后,东瀛人和汉人面有忧色,老头满不在乎,拈起一片蘸醋便送往嘴里。缓缓咀嚼,然后咽下,眼中绽出夺目的光彩,又迅速拈起一片蘸醋放入口中,只不过这次咀嚼的速度快了很多,不住地往嘴里塞,根本来不及发感叹。 突然老头面色一僵,手中筷子滑落,脸上痛苦无比,东瀛人迅速跑到身后的木桶处,汉人则迅速搀起老头向着东瀛人疾步行去。 东瀛人揭开木桶盖,一阵冲天恶臭,竟是夜香污物,众人捏鼻挥袖,面上嫌恶。 东瀛人对着木桶对老头不断重复请的姿势,众人更是看得一阵反胃。 精明汉人道:“老先生,现在只有饮粪汁催吐了,为了您的生命,还请您听我们的。”众人彻底无语,这算哪门子急救? 但老头并没有犹豫,接过一个小瓢便舀起粪汁饮下,然后俯首吐出更多污物,一时之间臭气相互交融,恶臭难以形容。 但好在随着老头不断吐出,面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众人长出一口气。 老头眼一翻,便又继续去吃切片的河豚,众人看得惊心,但郑万厦心中则是责备老头折腾。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走在瘦西湖旁 由于善扬郡主家中空房间不是很多,所以便将郑万厦和苏寅安置在了寻柳巷尾的一个客栈当中,虽然夜深,小客栈仍然没有打烊,也许是因为小的原因,所以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伙计睡眼惺忪地靠在柜台之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看到有客人来了,店小二也不着急招呼,反而像大爷一样,等着郑万厦和苏寅上前询问。不过小二看到郑万厦和苏寅身后跟的善扬郡主之后,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殷勤地走上前来,连连哈腰。 善扬郡主对小二道:“还有空房间吗?我这两个朋友想在这里将就一晚。”郑万厦暗道:这傻妮子说话也太直了些,人家这地方虽然小……而且看起来还有些破,但是也不能说得这么明白啊,还将就,其实我和苏兄更糟的情况也遭遇到,这就不孬了…… 正在郑万厦有的没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善扬郡主已经和店小二谈妥了,善扬郡主递给店小二一锭碎银,接着转身对苏寅和郑万厦道:“今晚就委屈你们两位了……”其实善扬郡主有她的考量,今日来到扬州的朋友有些多,家中空房间没有那么多,所以只能有所取舍。善扬郡主和郑万厦相识在幼时,交情自是不必再说;和苏寅也是一起历过患难,要说这些人中,善扬郡主和谁熟稔一些,自然是郑万厦和苏寅,正因如此,善扬郡主才会不怕得罪人,把他们俩安置在这里。 而善扬郡主的心意,郑万厦和苏寅也是明白的。苏寅笑嘻嘻道:“看来我是受郑兄的牵连,才被郡主发配来此。” 郑万厦正色道:“苏兄此言差矣,是好兄弟当然要同甘共苦。”善扬郡主也很奇怪,怎两人莫名其妙就变成兄弟了。其实男人之间的情感本来就很简单,在红叶谷中,两人一起并肩战斗,当苏寅替郑万厦拿起剑鞘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一世人,两兄弟,有时候本来就很简单。 郑万厦又对善扬郡主道:“欢欢,不用管我们了,你快些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郑万厦转头看看外边,正好一个更夫敲着锣走过,例行公事一般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念完之后又是一敲铜锣,随后又是一念,如此往复。郑万厦又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吧。”郑万厦觉得一个女孩子走夜路终归不太好,所以自告奋勇要陪她回去。 善扬郡主点点头,没有矫情推辞,郑万厦便转头对苏寅道:“苏兄,你先休息吧,我把欢欢送回去就回来。” 苏寅浑身说不出的疲惫,便答应了,随着店里的伙计去了房间之中。 郑万厦和善扬郡主转身出门,出门便是瘦西湖,堤旁的杨柳正是浓绿的时候,夜风吹拂,像是把韶华都托付给了碧绿的湖水一般。 两人并肩走着,说不出的宁静和谐,虽然没人开口说话,但是却丝毫没有让人不放松的气氛,郑万厦神情很是放松,虽然他很累,但是心情却是很轻松,至少目前,他将那些烦心的事都抛却脑后了,他双手放在脑袋后边,像是街头无所事事的懒汉,仪态全无。 善扬郡主还是先开口了,“你和莫邪姑娘?”善扬郡主没有说完,像是偶尔想起来一个话头随便提及一下,但是这话却是直奔主题了。 郑万厦正想将这件事给善扬郡主好生说一说,毕竟颜欢欢也算是郑万厦的亲人了,如果自己要娶谁,应该要给她说一声的。所以郑万厦没有隐瞒,“她要随我去红叶谷,在路上,她向我吐露了心声,我觉得我是喜欢她的,所以便私定了终身。本来想一回来就告诉你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郑万厦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双手也不再放在脑后,而是自然垂下,跟着他的双手垂下的,还有脑袋。 颜欢欢叹了一口气,道:“傻小子,好好珍惜吧,莫邪姑娘年纪小,很多事情你要主动一些,既然成家了,就好好对待人家姑娘,别老把自己当孩子了……”郑万厦这才明白,原来每个女人都是会絮絮叨叨的,一如当年他假装睡着,实际上躲在门外看见在父亲的灵位面前,母亲絮絮叨叨地给大哥说了很多话,然后母亲一头撞在了父亲棺材上…… 久远的记忆来得很快,郑万厦忽然有些眼睛发酸,不禁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事,还因为他感受到了颜欢欢话语中的真心实意的关切。善扬郡主继续道:“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万厦,不管你做了什么,都应该端正态度,好好找莫邪姑娘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郑万厦越听越不对劲,怎么好像,变成了自己成了一个始乱终弃的家伙?欢欢怎么一副声讨自己的模样?郑万厦连忙打住颜欢欢的话头,道:“欢欢,不是你想的那样……在红叶谷中,遇到了一些危险,所以我和苏寅把莫邪妹妹……给打晕了……后来她就走了……” 善扬郡主哭笑不得,“打晕?亏你想得出来……是你动的手?” 郑万厦甩锅道:“不是我,是苏寅。”不过刚说完,郑万厦就觉得这样未免有失体面,男子汉大丈夫,做了都做了,何必要推卸责任呢? 善扬郡主揶揄道:“怎么?舍不得下手?”郑万厦听完嗫嚅着不说话。 善扬郡主语气突然变得很严厉,道:“我说没说过红叶谷危险?你光知道为别人考虑,不想让别人涉险,可是你自己呢?你知不知道,也会有人在担心你,不想让你涉险?” 郑万厦看着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的颜欢欢,心中大是歉疚,低着头不知如何作对。善扬郡主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别人替你担忧是什么心情你根本就不知道。唉,小万厦,我希望我能在扬州照顾好你的,可是你……”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 故人 善扬郡主在外人面前一向彬彬有礼,鲜有如此孟浪之时,但郑万厦却不感到奇怪,兴许他是习惯善扬郡主这般小儿女作态的,所以听着颜欢欢的‘控诉’,他也只是低着头,不去反驳,只等颜欢欢说完之后再出言解释。 善扬郡主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管得太多了?” 郑万厦连连摇头,开玩笑,这要是立场站错了,说不得便是大祸临头了。郑万厦见善扬郡主终于平静下来了,便道:“对不起,欢欢,我其实想要跟你当面道别的,但是你和周小姐都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不告而别也是迫不得已……况且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就别怪我了。”郑万厦完成了从诚恳道歉再到嬉皮笑脸的过程,因为他和善扬郡主的关系亲昵,许多话不用太过认真地说出来,随即又道:“我有许多事情要给你说呢。红叶谷真不是咱们以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善扬郡主见郑万厦已经道歉,便不想再多做计较了,轻轻蹙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郑万厦道:“红叶谷的谷主,与我还有些关系,当年我父亲被刺身亡,他身边的死士便流落到了红叶谷,便顺手建立了红叶谷……”郑万厦说得轻描淡写,善扬郡主却是神情凝重,红叶谷在江淮地界上的威名,不比任何一个门派差,十年以来,官府一直对红叶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红叶谷的强大,隐隐成了扬州仅此于官家的势力。可是郑万厦却说是那个死士随手建立的,这让那些在扬州苦心经营的门派怎么想?但是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那位死士的不凡。 郑万厦道:“红叶谷被灭以后,谷主与两个谷中的朋友本来要跟着我,但是我觉得不太好,谷主叔叔就带着他们去了别处,不过我们约定了要在洛阳剑林掌门退隐之会上相见……那两位朋友,有一个还是咱们的老相识呢。” 善扬郡主惊讶道:“啊?咱们的老相识?谁啊?” 郑万厦神秘一笑,道:“你猜猜看。” 善扬郡主想着和郑万厦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认识的人其实不多,还是江湖中人,更加没有印象,想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有想起来什么相识。便摇摇头,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郑万厦。郑万厦见善扬郡主不愿意回想,便不再卖关子,道:“当年在你家中,有个年轻人与赵慕云一同前来,后来却临阵倒戈,相助我们逃出……” 郑万厦没有说完,善扬郡主便想起来了,道:“晋闯?” 郑万厦点点头。善扬郡主道:“居然是他,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还可以重新遇到他。”善扬郡主不胜唏嘘,当年也算患难一场。 郑万厦道:“嘿嘿,晋大哥还向我问起你呢,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一个月后,咱们就能在洛阳再见了。” 善扬郡主道:“这么说,你下一步便是打算去洛阳了?” 郑万厦反问道:“欢欢你不去吗?”郑万厦这才想起,好像颜欢欢从来没有说过要去洛阳,一直都是自己要去,便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应该跟着自己去,“一起去吧,你在扬州也没什么事了,去热闹热闹,我可能会从洛阳直接回西凉,咱们再一起去找老头。”郑万厦兴高采烈地盘算着。 善扬郡主道:“你的伤势怎么样?” 郑万厦道:“我们在红叶谷遇到了秦离焱,事实上,我身体的原因,的确是秦离焱动的手脚,但是他说他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给我解决,但是承诺半年之内为我治疗。谷主叔叔怕他不遵守诺言,便也在他体内动了些手脚,届时他要是不为我解决我体内的隐患,他也会毒发身亡……” 善扬郡主便开始说起了自己和周灼华在白鹤山庄的遭遇:“你和莫邪姑娘去了红叶谷,我和周小姐没办法,便只能去白鹤山庄了,见到了钰儿姑娘,还有陆少侠,可是陆少侠不肯跟我和周小姐走,为此还打了一场,陆少侠似乎是有什么苦衷……” 郑万厦微微颔首,道:“苏寅告诉我,蜀山掌门让陆思平去白鹤山庄取《富春山居图》,也许陆思平是觉得《富春山居图》太过贵重,不想让咱们这些人知晓吧。” 善扬郡主猜测道:“难道白鹤山庄的灭门案也是因为《富春山居图》?” 郑万厦此前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此时被善扬郡主一提醒,才醍醐灌顶一般,道:“对啊,很有可能啊。欢欢,我和苏寅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道士,就是后来与你们起冲突的那个道士,据他所说,《富春山居图》隐藏着很上乘的武功秘籍。会不会这个消息被其他人知晓,所以便将白鹤山庄全杀了?” 善扬郡主想了想,扬州地界上似乎不具备这样强横的势力,白鹤山庄在吕正声的经营下,虽然算不上一流门派,但庄中好手也不少,想要轻而易举地灭掉白鹤山庄,只怕起码得峨眉蜀山这种大门派才行。而扬州,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城中石龙武馆了,但是石龙武馆要灭白鹤满门,也极是勉强,而且这般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在扬州城中悄无声息。善扬郡主摇摇头,将这些不可能的排除之后,真相反而越发扑朔迷离,善扬郡主道:“要是能找到陆少侠他们,问一问就好了。” 白鹤山庄满门被灭,可是偏偏庄主吕正声不在场,一同不在场的还有钰儿姑娘和陆思平,郑万厦隐隐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般,也许那就是真相。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郑万厦觉得还是不太可信。 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颜欢欢家门口,管家还垂手站在门口等待主人回来,善扬郡主道:“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去找你们。” 郑万厦抬头看了一眼无月的夜空,对善扬郡主道:“嗯,去吧,明天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困惑 在扬州的日子快乐而短暂。郑万厦和苏寅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过去几天里,他们几乎每一天都在殚精竭虑地思考应对敌人的方法,几乎每一天都会将体力消耗完,然后来不及恢复便又投入了新的战斗之中,虽然他们还年轻,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是这种隐性的伤害毕竟暗藏在身体内部,虽然不显,但伤害仍然存在,如果不好好调理,对于他们的身体和未来发展的潜力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苏寅一边等待着善扬郡主的消息,一边与郑万厦享受着善扬郡主送来的珍贵药膳,所以两日之间,两人的身体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苏寅透支的内力和体力也都慢慢地恢复了,在红叶谷的三日时光,成了两人最艰苦的一段时间,因为一直在不停的战斗,而且两人还一个残一个更残,前者指苏寅手指残缺,后者指郑万厦内力全失。 郭绍安和冯伦在扬州城逗留了一日,在善扬郡主的带领下,买了些扬州的特产,大包小包地带着,但是后来觉得带着去洛阳实在有些不便,而且拖拖拉拉的,实在有失郭绍安一派之尊的身份,所以冯伦提议把这些东西先放在善扬郡主家中,郭绍安提出了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来扬州的时候再买呢? 其实原本郭绍安和冯伦没有再回扬州的打算,买的时候也光顾着开心,没有想那么多,郭绍安这么一发问,便将冯伦问住了,他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善扬郡主掩嘴轻笑,解围道:“没事,正好回来再看看善扬也好。” 郭绍安连道:“郡主言重了。” 郭绍安和冯伦将东西放在善扬郡主家中之后,便先行赶往洛阳,因为郭绍安毕竟是个年轻掌门,所以要在剑林大会开始之前,到剑林打个招呼,如果按辈分算,郭绍安应该算是李巨阙的晚辈,所以提前去,也算是拜见前辈了。 但是善扬郡主得和郑万厦一起,所以便没有与郭绍安他们一起。周灼华虽然惦记着去剑林和李干将相会,但是想着早些去了,李干将也是忙着准备剑林之会,根本没有时间与她温存,所以周灼华也决定不在这种时候去给李干将添麻烦。更关键的是,周家的人应该不会去得那么早,因为他们的身份,流传千年的世家大族,是不可能对江湖上的任何一个门派承晚辈礼的。而且周家,更加注重体面,所以他们会不晚一刻,也不早一刻,恰好赶到,这关乎到一个千世之家的礼数与体面。 苏寅很担心陆思平的安危,所以他得在扬州再逗留一些时日,等待善扬郡主的消息,原本以为能在去洛阳之前先回一趟蜀山,没想到事赶事,现在再回蜀山已经来不及了,看来只能去剑林再与师叔他们会合了。想到此处,苏寅忍不住有些担心,毕竟掌门师叔交待的事情没有办好,现在不说《富春山居图》,便是陆师弟也不知所踪。陆思平乃是掌门人的弟子……想起这些东西,苏寅又是一阵头大,苏寅在蜀山之时,苏元机既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师父,所以苏元机失踪之后,苏寅也没有改投其他师父,也因如此,苏寅在蜀山显得有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善扬郡主送走郭绍安和冯伦之后,便来将苏寅和郑万厦接回了家中。苏寅向她询问有没有关于自己师弟的消息,但是得到的答案却很令他失望,白鹤山庄一案像是无根之源一般,官府发现之后立刻封锁了现场,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即使是善扬郡主,也没法打听到更多的消息,至于凶手是谁之类的事关案件真相的东西,更加不可能为外人所知,官府好像不希望这件事情在民间流传,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扬州辖境之中出现了这样的大事,一旦处理稍有差池,对于仕途就会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苏寅很苦恼,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年初便已经从蜀山出来了,半年来经历的事情,比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还要丰富精彩的多,但是这种经历也不尽是好的,苏寅有些累,这当然不是指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心底的,灵魂深处的疲惫。 谁年轻之时不想拔剑问天?不想仗剑天涯,轰轰烈烈地走完一生?可是现在的苏寅,却懒散得连剑都不想拿起,这确实有些可悲,一个剑客,连自己的剑都不想拿起了,谁知道他的心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郑万厦似乎有所感,看着苏寅,道:“自内功全无以来,我便没有刻意想过要如何尽快恢复功力,在我看来,每一段经历都是人生应该要走过的路,我不是想矫情的说什么痛苦是财富,痛苦不是财富,痛苦之后的思考才是财富。苏兄如果已经对自己坚持的东西感到了困惑,不妨出去散散心吧。” 苏寅看着郑万厦,心中大是感激,问道:“散心?” 郑万厦笑道:“扬州城外,是大片大片的原野,纵马驰骋也是很好的……”郑万厦忽然想起自己的黑里白被李莫邪那妮子骑走了,顿时便没有了纵马驰骋的心,只得又道:“瘦西湖秀美也是天下驰名,在游船之上,人在画中游,也是很不错的……” 善扬郡主道:“难得两位好雅兴,不如我给你们指点一个好去处吧。”善扬郡主的表情显得有些调皮,这令郑万厦瞬间警惕了起来。“在扬州城东,有一条街,被称为花街,许多男子都去哪里,喝花酒赏花灯,夜间极是热闹。” 郑万厦心中暗道:欢欢怎么能让我们去这种地方呢? 谁知苏寅一脸懵懂,问道:“喝花酒赏花灯?听起来很有意思,郡主带我们去吗?” 郑万厦看着苏寅,瞬间便明白了,苏寅出身蜀山,虽然他不穿道服,不结道髻,可是他终究是个道士,对于这些地方,自然是出家人不便前去不便听闻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何以解惑 善扬郡主听了苏寅的话,神情立刻不自然起来,她再怎么说也是黄花闺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所以只得推辞道:“这个怕是不行,我还得继续打听白鹤山庄的消息呢。” 苏寅摇摇头,道:“实在没有消息也没有办法,我相信陆师弟吉人自有天相,郡主不必太过费神,还是与我们一同前去吧。”苏寅不知是真不知道那是何等地方还是假不知道,一旁的郑万厦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想知道善扬郡主接下来如何作答。 善扬郡主自然是不可能答应苏寅的,只好道:“那是男人家去的地方,女人家不方便去的。” 苏寅一脸无知天真地看着郑万厦,像是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善扬郡主急得不知如何解释,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郑万厦。 郑万厦本来在好整以暇地看戏,没想到突然之间焦点便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看着这两道殷切的目光,郑万厦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苏兄,就咱们俩去吧,女孩子去了的确不方便。”此言一出,便将两个人的窘境都给解了。 谁知善扬郡主非但不领情,反而冷笑道:“看来某人这些地方去的不少啊,这么有经验……”言未尽,意却无穷,郑万厦顿时冷汗涔涔,解释道:“我都是听戏文里说的。”但是郑万厦的话语实在太苍白,没有任何说服力,便是苏寅也骗不了。所以善扬郡主只是冷笑着不说话,想看看某人有没有一些自觉。 郑万厦却没有理会,对苏寅道:“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一茬,应该带苏兄去玩耍玩耍的。”苏寅实在不知花街是做些什么东西的地方。扬州的繁华,自古皆是,所以某些产业也很发达,堪称业界良心,为外界所称道,其中最为著名的,自然便是扬州瘦马。只不过今年来,朝廷并不是很乐于看到这样的清情况,所以才有所收敛。 周灼华适时走了过来,见众人聊得开心,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苏寅道:“郡主告诉我们,闲得无聊可以去城中的花街解闷。” 周灼华别有深意地看了善扬郡主一眼,善扬郡主便知已经解释不清楚了,索性便不再解释了。 周灼华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去赏花灯吧,扬州自古繁华,既然来了,这夜市花灯可不能不看。” “啊?”郑万厦和善扬郡主的表情顿时变得极是夸张,周灼华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话里的‘我们’是不是包括了善扬郡主和周灼华?周灼华环视众人,道:“怎么?怕我和郡主跟着你们去吗?想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说后边这句话时,周灼华目光灼灼地看着郑万厦,似乎是在替自己的妹妹看着这个不算老实的家伙。 郑万厦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当然不是怕你们跟着我们,但是你们女孩子家,去那等地方,未免不太方便。” 周灼华道:“我和郡主身形都不是太矮,若是换上男装,未必便会比你们卖相差了。” 郑万厦这才明白周灼华的意思,原来她竟是想女扮男装,去那烟花之地走上一遭,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在善扬郡主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在她初遇郑万厦的时候,便是女扮男装,所以此刻听了周灼华的话,反而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刺激之感。善扬郡主虽然不是男儿身,但是却有一颗男儿心,甚至好胜之心比男儿还有过之,巾帼不让须眉说的便是善扬郡主这样的人。只是没想到周灼华也是一般人物,所以两女凑在一块,有这般想法也就不奇怪了。 郑万厦顿时一阵头大,这两位主他可都不敢惹,而且周灼华名正言顺,是替李莫邪去看着自己,如果自己一定不让她跟着,岂不是更加说明自己有问题嘛。但是,毕竟还是有诸多不便,带着两个女人去喝花酒,恐怕这辈子都只有一次这样的体验吧。 苏寅拍手叫好,道:“好啊好啊,大家一块去才热闹嘛,怎么能只让我和郑兄去玩耍呢。郡主,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就跟着我们去吧。” 善扬郡主顺坡下驴,故作矫情道:“唉哟,这个嘛……” 周灼华也劝道:“没关系,咱们只是去喝酒、赏花灯而已啊,机会难得,我们难得来扬州一次,郡主就陪我们去吧。” 善扬郡主便只好点点头勉强同意了。看见善扬郡主点头同意,郑万厦顿时一脑门子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虽然郑万厦一直盯着善扬郡主,但是善扬郡主却很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苏寅见郡主终于同意了,也很开心,唯一有些不开心的,也许就是郑万厦了。但是其余三人显然没有理会他的不开心,有说有笑,仿佛没有察觉到郑万厦阴沉的表情一般。 但是在交谈过程中,苏寅渐渐明白了所谓的花街是什么地方,所以有些抗拒,开始支支吾吾没那么情愿再去喝花酒了。郑万厦心中恼怒这家伙方才添油加醋,所以现在见他不太乐意,反而规劝道:“苏兄,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场面没见过,天下之大,有机会自然都得去看一看。” 苏寅支吾道:“郑兄说得是……只是……这……”苏寅在庐州之时误入青楼,尚且被臊得满面通红,那时还没有真正进去青楼快活一番,想到现在就要和众人一道去青楼,心中不免很是惴惴不安。 郑万厦道:“苏兄,你在害怕什么?” 苏寅被这么一激,顿时恼羞成怒,道:“谁害怕了?我只是……只是……”郑万厦摆摆手,道:“无妨,苏兄,今晚咱们一去,便能见分晓。” 善扬郡主再次怼道:“看样子,万厦真是极有经验呢。”周灼华顿时附和道:“是啊是啊。”两女语气之中不乏威胁之意,自然便是看准了郑万厦的脉门是远在洛阳的李莫邪。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远远地街灯明了 夜幕降临,郑万厦和苏寅在善扬郡主家中大院之中等待着两个女人。在出门之前,精心梳妆,是每个女人都需要进行的仪式,令人费解的是,即便两位女子是在加班男装,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郑万厦和苏寅端着茶杯,小厮已经上来续了两回水了,郑万厦有些不耐烦,道:“她们还没好吗?”苏寅也是皱着眉,显然苏寅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整以暇,因为等待太容易使一个人失去耐心。 “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院中有笑语传来,如同银铃一般的少女声音伴随着夜风传入两人耳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便叫做‘先声夺人’。 郑万厦和苏寅起身相迎,其实是两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不想在这等寒暄之上浪费时间,早一刻迎上便能早一刻出门。只见两个儒生装扮的清秀书生卓立眼前,身量纤细,自有一股清秀儒雅风采,顾盼间,气度非凡。 二女都不是非凡人物。善扬郡主家道中落之前,乃是西蜀有名的大族,她的生父更是那位著名的颜家大爷,是江湖之间最富盛名的读书人,因为他是武林间一个传奇,是一个以文入武道的奇才。而颜欢欢,自然也继承了乃父的清儒好学,十年之前被在野首辅申时行收养之后,更是被熏陶出一股书香之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谈经论道也不弱于人,所以也皆有了一个博览群书的男子的某种特殊的气质。如今换上男装之后,如果不是声音纤细清脆,只怕任谁都会将她当成一个瘦弱的读书人。 而周灼华,她的家族是从更加遥远的西周流传下来的,两千年的时光沉浸下,让这个家族的传人天然地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这种厚重感,体现在周家之人的层次感,无论待人接物还是行走江湖,都给人一种大气轩昂的感觉,故而周灼华虽然是一个女子,见识格局却俱是上上之资,不让须眉。 令人欣喜的是,二女虽然是南方女子,但身材都不是很矮小,与寻常南方女子的身高很是不同,所以站在郑万厦与苏寅旁边也只是稍矮半头,不觉有异。 苏寅和郑万厦看得都呆了,原来女子扮男装也别有一番俏丽风味,瞬间便将方才所等之时积攒的怨气化为乌有。善扬郡主看着两只呆头鹅,与周灼华相视一笑,道:“今天便宜你们两个了,我们就大大方方做一日兄弟。”女孩子终究还是不识豪迈气,所以从善扬郡主说出这番话,只让郑万厦和苏寅感到有些好笑。 周灼华催促道:“快走吧,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听说瘦西湖沿岸都是在放花灯的百姓,瘦西湖会变成灯花的海洋。”周灼华想着那般有趣景象,心中更加着急。 苏寅道:“好啊,难得咱们几个好朋友能把臂同游扬州瘦西湖,走吧,且去见识见识扬州繁华。” 善扬郡主格格一笑,道:“苏少侠,可别贫了,没人要和你把臂同游,咱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去喝花酒。”说完却挽上了周灼华的胳膊,转身走出了大门。 苏寅见善扬郡主明明拒绝了自己把臂同游的要求,转眼之间便又把上了周灼华的臂,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便有些不平衡。郑万厦看着苏寅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赶紧夹紧了自己的手臂,紧紧贴着身体,快步走出跟上了周灼华和善扬郡主的步伐。 苏寅微一愣神,便也迈步跟了上去。 寻柳巷一直是扬州城最为繁华的热闹的街区之一,可是今日相比往日却有些冷清,人影寂寥,因为近一月来,扬州的灯会都会在花街附近展开,迎接下月的八月十五。在寻柳巷的瘦西湖畔,只有一些小情侣,特意挑了些人少的地方,一边往湖中放着载着花灯的小船,一边耳鬓厮磨,卿卿我我。 在某些地方,花灯是祭奠亡魂所用,放在船只之上,能方便不知归途的亡魂渡过冥河,更加容易地抵达彼岸。 但是扬州城这五颜六色的灯船显然不是代表这个意思,其实这只是扬州百姓在庆祝而已,承平日久,扬州自然也恢复成了一个纸醉金迷,繁华安逸的世界,所以装点着湖面的万盏灯光,更像是唱给当今天子和当地官员的颂歌,官府便没有理由来管,最多是事后多费些人力物力来处理。 四人顺着寻柳巷走了出去,往北,是瘦西湖的主体部分,所谓的花街,就是停靠在扬州瘦西湖的花船沿岸所连接成片的一片湖域。 渐渐地,人便开始多了起来,开始拥挤了,众人只得相互照应着不要走散。苏寅虽然赶过集,却也没有见识过着天下盛名的大城荟萃了无数人流与物质,相互驳杂交错的场景。所以苏寅感觉很是新奇,这里的热闹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街市之上,挂起了各种颜色的灯笼,用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灯谜,一般灯笼之中都有些小礼品,猜中了灯谜便可以拿走礼品。也有许多彩带在头顶袅绕,被绚丽的灯光映照得格外动人。彩带下边人头攒动,不知多少人在这里汇聚,人声鼎沸,整个扬州城的风华似乎都聚集在了此地,不,应该说整个大明的风华,也许远在天外的帝国京都,论起繁华富庶,也比不上这扬州城吧。 苏寅有的没的胡乱想着,郑万厦一直拉着他的手腕亦步亦趋,拨开人流,紧紧跟随着善扬郡主和周灼华,这才没有被人给冲散。不知在人流之中穿梭了多久,苏寅被这强烈的感官体验刺激得很是兴奋,不禁是眼前的绚丽景象,还有充斥在鼻尖的胭脂水粉的香气还有萦绕在耳边的喧哗,让苏寅觉得有些不真实而显得很是虚妄。 任由郑万厦拉着自己,苏寅似乎感到周围的压力顿时一减,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被郑万厦拉着踏上了一艘船的船板之上,两边都是湖水,自然便能轻松很多,这儿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是说,他们终于,上了花船。 本章标题来自郭沫若《天上的街市》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当年旧事(十七) 扬州城地处淮南道东部长江三角洲,客源往来极为便利,隋时炀帝沟通南北,大运河流经扬州,使此地成为东部地区仅次于洛阳的大城。 难得老头有钱了没有挑价钱高昂的客栈住宿,老头不像是第一次来扬州。他带着郑万厦从闹市拐进小巷,走过烧着沸水的老虎灶,走过大粪堆积的土墙,走过摆摊算命的老瞎子,走过睡意惺忪的年轻女郎,老头轻车熟路,在巷子中,每每看起来前头已无通路,待行至前头,又发现前路已通,回首望去,归途尚在。 江南的小巷别具特色。 走了大约两刻钟,在巷子深处找到了他们今天要住下的店。 没有名字的小店,门前几棵垂柳,柳絮飘飞。烟花三月,扬州尚有一处僻静哩。 此时午时刚过,春风吹暖,日头高照,二人倍感惬意。 老板娘在柜头记账,老头与少年走上前去,老板娘才注意到有客人来了。微笑道:“客人来了?”口音软糯娇甜,语气中又有几分早已相识的感觉,使人觉得亲切无比。 老头老脸上也不禁浮起几分笑意,道:“我们需要一间客房。” 老板娘道:“好的,请客人跟我来。”说完款款在前头领路,示意老头和郑万厦跟她走。 郑万厦此刻方才细细打量起这位并不年轻的老板娘:荆钗挽发,身着浅白裙装,淡妆相宜,眉目含笑,莲步款款,教人如清风拂面,或见明月在天,心旷神怡。 老板娘回头对二人笑了笑,轻声提醒道:“小心台阶。” 郑万厦瞥见老板娘眼角的细细皱纹,显然经过很小心的遮掩。原来无论什么年纪的女子都有着爱美的心思。郑万厦忽地想起了每日细细画妆等待父亲回家的母亲,心底一阵黯然。但面上仍僵硬无比,因为此时少年扮成了一个老侏儒。 老板娘拿着钥匙打开门,侧身让二人进入。二人入内,窗明几净,一张圆桌,桌上有茶壶茶杯覆于托盘中;一张木床,被褥颜色温暖干净,帷幕被系在床柱上。郑万厦推开窗户,恰能看见窗外江水连天,更远处一片雪白,原来是船帆万里行来;山头上白雪反射阳光,金灿灿夺目无比。 老板娘问道:“客人还满意吗?” 老头道:“嗯,就这间吧。” 老板娘道:“如此我待会再给客人加一床被褥。现在请客人跟我来登记一下吧。” 老头随老板娘出去了,郑万厦倚在窗口看水天一色,实际上不过是在发呆。 不一会,老头便回来了,手中还拿了围棋一应事物,笑嘻嘻地看着郑万厦。郑万厦无奈,挪开圆桌上的托盘茶壶茶杯。老头便将十九道棋盘摆好,挑眉谑道:“让先还是猜先?” 郑万厦翻了翻白眼,老头便从装白棋的盒子中拈起几枚棋子,握在手中递到少年面前,少年伸手拣起两枚黑棋放在棋盘上,老头哈哈一笑,张开手,掉下四枚棋子,道:“你执黑先行吧。” ‘金角银边’,故少年先占角,老头便另一角,少年占对角,老头占对角,由此黑白棋子进入搏杀。 落日西斜,余晖洒进房间,郑万厦拈着一颗棋子琢磨良久,汗珠滚落,眉头紧锁,最终棋子颓然地滚落进棋盒,道:“我输了。” 老头伸伸懒腰,一个下午,二人便只进行了三场对局,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第一天三场对局不到一个时辰,但现在郑万厦都能坚持一个下午了。郑万厦心力耗费甚巨,揉揉眉心,揉揉鼻梁,很是疲劳。 老头道:“你休息一会吧,我出去转转。” 少年揉揉眼睛,走到床上趴下便睡了。 睡梦之中,少年意识中混混沌沌却又似有着一束微弱的光,不可捉摸,少年虽然知道它就在那里,却找不到它在哪里。 朦胧中,少年猛地睁开了眼,似是做了什么噩梦般,只见老头点着烛火,举杯独酌,面前只摆了一盘花生米。 少年下床穿鞋,走到桌前坐下,惊讶于一向嗜吃的老头居然进城了还只点了一盘花生米。 老头见少年过来,便打开房门,对着门外的小二道:“还有肉吗?去切二斤来。” 少年自己倒了一杯酒,倾入腹中,窗户大开,夜风吹来,困意顿消。清凉的夜风中仿佛有花香哩。 老头坐下,少顷,一大盘肉便被端了上来,熟精肉,让肚饿的郑万厦口中生津,便拿起筷子夹起两片放入口中大嚼,很有滋味。 老头道:“别光吃肉,来,喝酒。” 于是二人举杯相碰,仰头喝尽。 老头道:“你不问我咱们要去哪?” 郑万厦感到奇怪,抬眼望了老头一眼,心中暗忖:今天他怎么有心思闲聊? 老头又道:“从西凉道至淮南道,已两月有余,我带你几乎穿越了帝国东西,现在,咱们要去的地方终于要到了。” 郑万厦道:“我父亲曾经喝醉时提到过精通万法的公孙先生,先父发迹前不过黔洲道凯里一个混混,后来能有镇守一方,降服百越的气概眼界,想必公孙先生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老头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苦笑道:“你倒聪明。”饮下一杯酒又道:“不过,最后到底是我教了他还是他教了我,我也不明白。” 郑万厦也灌下一口酒,道:“原来你和我父亲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二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喝闷酒。过了一会,老头才道:“但我带你离开却不是因为你父亲。准确地说,朝廷上层的政治风向我也未能把握,没想到你父亲刚死,朝廷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过河拆桥。” 郑万厦道:“那晚把我掳走的想必是易至阳了?”少年看见了老头低头,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你是受他之托将我带走。若非莫名卷入欢欢一事,你将永远将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隐藏下去。” 老头默然,仰头又饮下一杯酒。 “你怎么不说话?给我解释一下呀,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老头听着郑万厦的咆哮,烛光忽地一阵颤动,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父亲杀掉他家全家十七口,就可以任何代价都不用付出了安心地活着?” 郑万厦浑身颤抖,如遭雷击,“谁?” 老头没有抬头看他,仍自顾自道:“这件事你父亲也并没有错,他是奉了别人的命令,那么错在下令的人吗?可是杨家通敌一事却是证据确凿,为了更多的关中百姓,他们一家死不足惜。为何你就是走不出来呢?” 郑万厦也皱着眉,陷入了极深的思索。 老头又道:“顺心意,顺心意何其难?”仰头再饮,郑万厦头疼无比,他在脑海中也在思量这些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可……我母亲,我大哥总是没错的吧,他,他做什么要累我母亲大哥?” 老头道:“他从没有想要累谁,他身负十七人血海深仇,最终也只找你父亲,你可知道,他在私欲与公义之间,到底有多挣扎?”随后又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道,他很敏锐,所以他将你劫走了,然后安置好你之后便去赴死了,七十余武林高手,一宗之主便有不下双手之数,夺来一本劳什子破书,他究竟想要我怎么办?” 郑万厦吃惊道:“他死了?” 老头点点头,然后道:“你恨他吗?” 郑万厦没有开口说话,目眦欲裂,眼白通红,很久很久,咬牙道:“我恨!我凭什么不恨?” 老头默然。 窗外忽然吹来一阵风,吹灭了蜡烛,清冷的月光如水一般洒进房间,郑万厦举杯喝尽,再举杯,人生有一苦,求醉而不得,便喝更多吧。 所以郑万厦夺过酒壶,举头狂饮,借着月光,老头瞥见了少年脸上的两行清泪。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月华如练,笛声如水,荡漾在这静谧的夜里。曲名《折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闻之欲断肠,闻之欲断魂,闻之心颤,闻之谁能不醉,闻之欲诉衷肠。 郑万厦心中泛起无边的苦楚,人生苦,真苦! 但求一醉方休,借酒浇愁,少年喝完了一壶酒,衣衫早已被泪水打湿。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老头从窗口望去,想知道是谁在吹奏,淡白的衣袂在月光下清冷无比。 笛声不绝,闻者皆悲。 郑万厦晃晃悠悠推门出去,循声而去,老头连忙追去,生怕他发生不测。 楼下的柳条发出细叶随风飘荡,笛声哀绝,细叶恐人不归,似做留人状。 郑万厦只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坐在栏杆上,对月独奏,不由痴了,伸手仿佛想要触碰,轻声道:“娘,娘,是你吗?我想你,我想你。” 老板娘忽地见到这相貌丑陋的侏儒,当真吓了一跳,还以为大晚上见鬼了,老头随后而至,解释道:“夫人请不要害怕,我这兄弟听到你的曲声,想起了一些伤心事。” 老板娘惊魂未定,强自镇定笑道:“客人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郑万厦此时仍然迷迷糊糊,声音沙哑道:“娘,我是老二,你,你不记得我吗?” 老板娘看向老头,老头歉意地笑了笑,对郑万厦道:“你看清了吗?这不是你娘。” 郑万厦茫然道:“不是我娘。”老头拉过他道:“嗯,不是,跟我回去吧。” 郑万厦便跟着老头回到了房间,老头看着醉酒的郑万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万厦道:“拿酒来,我还能喝。” 老头叹了一口气,负手看向窗外月光。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被自愿的柳下惠 善扬郡主不知如何能找到这等地方,让苏寅和郑万厦很是吃惊,花船之上的奢华堂皇比起花街犹有胜之,如果再有一些缥缈的雾气,便如同天上仙境一般。实际上,此刻苏寅的眼前,便幻化出了一片朦胧的雾气,有仙女踏云而来,体态婀娜,娉婷袅袅,嗓音动人,缠绵着要将众人往船舱中拉去。 苏寅一脸迷醉,身子便软绵绵地随着众仙女去了。郑万厦看着被轻易拉走,毫无定力的苏寅,摇头叹息,心中暗道:没想到你小子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却也是个色胚子。心中这般想着,便也随着众人进去了。 花船之上的规矩甚多,但是既然是善扬郡主带着出来,今日便不愁银钱问题。众人被拉至一张八仙桌面前坐下,随后便是果子点心,琼浆佳酿源源不断地端上了桌子。善扬郡主在桌上按了一锭元宝,阔气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琴师唤来。” 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模样的女子吃吃笑着,接了元宝,吩咐道:“快把施诗姑娘叫来。”想来她口中的施诗姑娘便是所谓的最好的琴师了,善扬郡主继续道:“还有陪酒的姑娘……”话音未落,一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便围绕着四人,莺莺燕燕环绕着。看到善扬郡主出手阔绰,这些姑娘几乎不用老鸨吩咐,便很自觉地来伺候客人。 善扬郡主和周灼华倒是放得很开,左拥一个美姬,右揽一个娇妾,这边张口是葡萄,那边张口来美酒,好不快活。 苏寅却显得有些局促,穿着轻纱绸缎的美人想要扭动细腰往他的腿上坐去,苏寅却如同触电一般缩回了腿。那女子险些栽倒在地,苏寅连忙扶住,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 那女子的恼怒之色一闪而逝,然后顺势靠在了苏寅的怀里,娇媚一笑,腻着声音道:“公子好大的力气。”苏寅正要开口作答,那女子却不知从那个盘中摘了一个葡萄塞进了苏寅嘴里。苏寅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些什么,那女子格格笑得更欢,朱唇在苏寅的俊脸上印了一个唇印。苏寅顿时大窘,拂袖揩着脸上的唇印,但是那女子打蛇随棍上,反而柔若无骨地吊在了苏寅的身上,令苏寅身子一阵酥软。 其余女子见苏寅面嫩,煞是可爱,都忍不住前去逗弄,不住地往苏寅的口中灌着美酒,不住地伸手在苏寅的俏脸之上摸来摸去,大吃豆腐。 相比苏寅的窘迫,郑万厦那里倒是坦然得多,似乎伺候郑万厦的姑娘是个不善言辞,不懂风月的,没有与郑万厦进行太多肢体接触,只是在郑万厦喝完酒之后默默斟满。 善扬郡主与周灼华看着苏寅的窘态,哈哈大笑,十足地像个男儿模样,周灼华怀中的美姬摸着周灼华的脸,道:“公子的皮肤真嫩,要不是个男儿身,只怕我都忍不住要娶你了。”众人再次哈哈大笑,周灼华轻佻地挑起那美姬的下巴,道:“小妞,这么喜欢调戏大爷?来,给爷笑一个。”明明是年轻人模样,却硬要自称大爷,看来周灼华小姐果然是个中高手,对于调情这一块甚有心得。 见到客人能放得开玩,那女子自然也开心,展颜便是一笑,然后也轻轻挑起周灼华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爷,小女子笑完了,大爷给咱们笑一个呗。”顿时又是一片起哄的声音。 周灼华尴尬一笑,那美姬不依不饶,嗔怒道:“哟,爷这是敷衍谁呢,笑得这么勉强,奴家不依,要重新笑。”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了周灼华的脸上,周灼华面上挂不住,故作愠怒拨开美姬的葱白嫩手,道:“胆子不小,还敢调戏你大爷,看打。”说完伸手在美姬的美臀上轻轻打了一下。 美姬格格笑着,扭动身躯离开了周灼华的大腿,娇嗔道:“大爷不讲理,奴家不理你了。”便丝毫不留情地挪到了郑万厦的大腿之上。看来这美姬极其擅于调动气氛,眼见众人其乐融融,只有郑万厦这里有些冷清,便亲自出马。 她坐上郑万厦的大腿之后,一只手环绕上了郑万厦脖子,另一只手却端起了郑万厦面前的酒水,凑到郑万厦的唇边,道:“这位公子,咱们喝一个。”但郑万厦没有张开嘴巴,只是保持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表情,也不看她一眼。 美姬看了郑万厦一眼,微微翻了个白眼,腻声道:“公子~”这声音娇媚之极,但凡男人听了,只怕骨头都要酥了,但是郑万厦的骨头没有酥,他的身体坐得很正,他的双手放在桌子上,没有去搂美姬的柔软细腰。那美姬便把那杯酒放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口,在杯沿上留了一个唇印,又递给了郑万厦。 郑万厦不想与这女子暧昧,但是也担心她下不来台,便自己换了一个杯子,斟了一杯酒,道:“姑娘有礼了,在下敬你。”说完一饮而尽,杯口向下向众人示意。 美姬格格一笑,将下不来台的尴尬巧妙地化解了,道:“公子真是好酒量。”说完便也将方才杯中所剩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然后便起身,向郑万厦微微一福。花船之上的女子,做生意都要讲个你情我愿,既然郑万厦表明了不喜欢她,自然不应该再继续纠缠。 郑万厦仍然正襟危坐,与场间开怀畅谈的气氛格格不入,但是郑万厦却不得不如此,开玩笑,周灼华和善扬郡主可都是能在李莫邪那里能说上话的人,要是今天稍有不对,她们将这般行为往李莫邪那里一转述,自己的莫邪妹妹还要不要了?所以,郑万厦今夜要做了一个柳下惠,也是逼不得已的。想到此处,郑万厦微微苦笑,拿起杯子,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子赶紧给他斟满酒,郑万厦一个人喝着闷酒。 苏寅还沉浸在温柔乡之中,被灌了好几杯酒。郑万厦现在倒是有些羡慕这个呆头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琴师 众人在金碧辉煌的厅中推杯换盏,时间一逝而过,应善扬郡主而来的最好的琴师终于来了,她怀中抱了一张古琴,硕大的古琴与娇小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向众人微微一福,便坐到了帷幕之后,独自忙活了起来。摆好琴,她端坐在琴前,调了调音,宫商角徵羽五音依次响了一声。 众人说话的声音暂歇,被帷幕之后的琴师所吸引。 琴师的素手轻扬。 乐音便穿过帷幕回荡在场间。 一段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曳晃动,它的气息就是沉寂,气机就是待守,这是寒冬的气象。再然后,便是万物皆柔,是萌动复苏的样子,是阳光下青草嫩绿,是湖面锦鲤游泳,是柴扉上窜出的一截嫩芽,是冰冻的大地上钻出的一只野兔……曲,是柔畅的,没有凝滞阻塞。顺畅,乃和。和,乃熙熙明媚的景象。音势不高,却走升扬,旋律不烈不灼不燥,寒冬意有,却无肃杀意,只有寒冬之下暗藏的希望与生机。生机,便是阳春。 一曲《阳春》,拟插芳条须满首,管交风味还胜就。余音绕梁,回荡不去,众人耳畔如遭洗涤,心中澄澈,这大抵便是一个乐师最高的境界,忘乎所以,故能感人。 琴音已经停了许久,众人仍然保持着初听的姿势,郑万厦闭目凝神,手指跟随节奏叩击桌面;苏寅转头面朝帷幕,乐声悠扬,将他深深吸引;周灼华口中嚼着糕点却浑然不知,鼓着腮帮子样子极为可爱;善扬郡主口中无食,却仍在闭目做咀嚼姿态,好似这乐声成为了食物,被她放入口中慢慢品尝。更不用说场间一众女子,俱是神情陶醉,享受无比。 最先发现一曲终了的,是善扬郡主,她对帷幕之后的琴师道:“先生好技艺。”达者皆可称先生,不分男女。善扬郡主又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道:“当赏。” 周灼华恳求道:“请先生再奏一曲。”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那琴师纤细的身影轻摇,却看不出表情,只是迟迟不肯再次落指。 郑万厦道:“大雅!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天籁入尘世,凡尘亦为之倾倒,实乃大通透之大雅,先生不俗,当浮一大白!”郑万厦话音刚落,自己便端起了酒杯,将一杯酒汩汩入肚。 那琴师听了郑万厦的话,纤手轻扬,奏出变徵之声,仿佛在为找到知己而轻声应和。郑万厦大喜,取出自己身上的所有铜板,道:“愿洗耳再听先生奏一曲。”说完便将总共才寥寥四枚的铜钱放在了桌前。 方才善扬郡主取出了一锭元宝,可是琴师也不为所动,难道现在郑万厦区区四枚铜钱,便能让这女琴师折腰? 女琴师没有说话,琴弦却发出了高亢的一声,似是应允了郑万厦的请求一般。 善扬郡主有些讪然,但是也没有收回自己那锭元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琴师不愿意为这一锭元宝演奏,却愿意为郑万厦的四枚铜钱演奏,但是既然已经拿了出来,自然不能再收回去。善扬郡主看向郑万厦的眼神,倒是赞许得很,周灼华看向郑万厦的眼神亦是较之之前柔和了许多。 女琴师的琴声再作。 这回的琴音却有些压抑,琴师用了吟、揉等古琴常用技法,用郁结的琴声揭示不得拨云见日的困顿。飘逸的泛音使人进入了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这自然是极美妙的,但是众人心中却很不好受,因为烟雾遮蔽,因为难见青天。一曲《潇湘水云》,再次让众人的心绪受到强烈影响。 置身在潇湘之上,泛舟而游,潇水浇山,远远眺望,观赏云水奔腾,何其快哉,何其壮哉?偏偏九嶷山被云水遮蔽,不见天日,九嶷云萦,郁结难舒。 一曲终了,众人仍然沉浸在那般惆怅的情绪之中。郑万厦很是心疼,这首曲子,老头儿曾经为他演奏过,老头儿玩世不恭,但是在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却极为认真,极为严肃,甚至焚香沐浴,才开始为郑万厦弹奏。郑万厦从郑重的仪式感中,感受到了这首曲子的沉重,尤其是老人沧桑的脸上,会因为这首曲子老泪纵横。 这首曲子的作者,乃是郭沔郭楚望,当时时局动荡,迁居宁远九嶷山的郭先生泛舟游于潇湘之上,却因为潇湘水云不见堂堂九嶷山,恰如当时时势,国家危亡,仍然有人被水云遮蔽了双眼,看不见现实的残酷,所以才有了此曲的诞生。 郑万厦在猜测为何这女琴师要在这种时候弹奏这首曲子,此等盛世之时,何须发出这等铿锵之声?但是郑万厦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在瘦西湖上,扬州的繁华,与帝国的繁华,都像是潇湘水云一般,把真正的危机遮住了,所以靡靡之音大行其道。看来这位琴师,是个不简单的人。郑万厦作出了这般判断。 其实郑万厦猜得也不全对,自古便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之言,其实女琴师是想要告诉这些人,真正让国家灭亡的,并非商女,而是你们这些沉浸在商女后庭花曲调中的人。方才善扬郡主掏出的一锭元宝,让女琴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以此为职业,却不代表别人可以肆意轻慢,更加不可以用这等俗物来衡量,所以郑万厦掏出了浑身仅有的四枚铜钱的时候,琴师认为那是郑万厦最珍贵的东西了,所以才愿意为他献上一曲。 最后一声琴音轻轻滑过,如果一个小蝌蚪一般在空气中,在众人耳畔之间钻来钻去,令人心折,这位女琴师的技艺之高明,实在不同凡响。 周灼华叹道:“可知中华之大,天下能人之多实在让人震惊,便是一个普通的扬州琴师,也超过许多所谓的国士多矣。” 善扬郡主自然也听过更加出名的乐师所演奏的曲子,却都不能如这位琴师一般,产生让人心折的魔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采茶调 琴师的心意虽然藏得不深,但是场中之人哪里又会往这些方面去想了?方才一直在活跃气氛的那个美姬情绪变得有些低沉,责备道:“施诗,干什么要奏这等悲怆曲子?你看客人都被你弄得没有心情了,快快换首欢快的曲子来……” 话音未落,郑万厦却抬手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对帷幕后边的纤细身影道:“先生,再为我弹奏一曲采茶调可好?” 采茶调乃是江南地区的一种民歌形式,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甚至可以说不成曲调,郑万厦却突然要这般大师巨匠来弹奏这等下里巴人的曲子,又是为什么? 没想到名为施诗的琴师纤细的身躯在帷幕后边明显开始颤抖起来,,然后她竖起了古琴,将古琴环抱在怀中,右手把着,左手指尖跳跃,在一根琴弦上拨动,但是优美的音乐却如同溪水一般欢欢淌出,细听之下,才能发现从始至终,都是在一个音上在跳跃,却能成了曲调,甚至还有些好听。 郑万厦在红叶谷外与郑万厦听过洛辟疆所唱的采茶调,当时他只是随口所哼唱,但在山野自然之间,自然有真意,此刻这琴师一根琴弦却也弹出了江南的采茶调,令众人更加佩服,原来江南民歌自有魅力,婉转之中亦有铿锵色彩。 郑万厦忍不住走向了帷幕,想离那声音更近一些,喃喃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但是采茶调依旧,施诗琴师没有说话。众人有些奇怪,这位琴师的名字在场间已经出现了两次,第一次老鸨唤她来时,便已经初次提到了她的名字;方才那美姬责备她时,亦唤她为‘施诗’,众人不知郑万厦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善扬郡主道:“万厦……” 郑万厦却抬手止住了她说话,对帷幕之后的那道身影继续道:“嗯?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郑万厦有些急切。但是帷幕之后仍然没有应答,只有采茶调在孤单地响着。 郑万厦想要走到帷幕的那边去,去亲口问问她,但是一双手拦住了他,正是先前那美姬,她见郑万厦有些失礼,语气有些不善,道:“施诗姑娘天生哑疾,不能回答你的问话。”郑万厦的耳边仿佛轰的一声响起一阵晴天霹雳,他喃喃道:“天生……哑疾?”郑万厦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他终于从女琴师熟悉的体态中察觉了她的身份,可是现在却被告知,她是一个哑巴,难道不是她? 郑万厦不顾一切地掀开了帷幕,看着一身素绿青衣的女琴师,觉得她与此间的氛围很不一样,从她一开始进来便很不一样,这里的迷醉于颓废,仿佛都与眼前的女子无关,她像是独立世外的人一般,冷眼旁观着,高高挂起着,虽然她是通过弹琴来取悦客人的琴师,但是她的琴,又似乎有一种影响别人情绪的力量,所以到底是谁在取悦谁,不好说。郑万厦道:“姑娘,你究竟是谁?” 善扬郡主心想万厦是不是疯了?人家都说了女琴师是个哑巴,他还不依不饶地追问,难道非要人家白纸黑字写了告诉你人家叫施诗吗?苏寅也觉得郑万厦执拗地有些不正常,便也低声劝道:“郑兄,她叫施诗,要是想那啥那啥,咱们以后悄悄再来……”郑万厦没想到这家伙学坏居然如此迅速,但是他此刻没工夫与苏寅扯皮。 在再次看见女琴师的相貌之后,郑万厦心中再次涌起了熟悉的感觉,女琴师的眼睛很特别,不是那种黑白分明的澄澈,而是灰蒙蒙的,像是有些眼疾一般,所以女琴师看起来有些高冷,不愿意搭理人,也许是因为她眼睛当真有些问题。女琴师的下巴很圆润,用鹅蛋来形容这张脸也显得有些不够圆润,但是总体给人的感觉很柔和,没有任何的威胁感,会让人觉得这张脸的主人也许古灵精怪,也许调皮可爱,但是绝对是个很善良的人。但是此刻这张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柔和,很冷漠,冷漠本身,也是一种表情,但是这张脸似乎保持了这样的表情很久,于是便不再会做其他的表情了。 郑万厦道:“从前在西凉,有位布政使名为邓兴艾,他和我父亲是好朋友。他有个女儿名为邓小卉,小卉姐姐经常来我家玩耍,也会在大家面前弹琴……哥哥也总是打着我想去邓伯伯家的名义,强行带着我去邓伯伯家,然后把我丢在一旁,和小卉姐姐自己玩……” 郑万厦说着说着,那女琴师脸上的冷漠表情却像冰雪一般迅速消融,冰雪消融之后,便是泪雨滂沱,泪水的雾气蒙在女琴师有些灰暗的眸子上,更加看不清她眼中的黑白色彩。众人这才恍然,这名琴师,原来与郑万厦是旧相识。 郑万厦看到女琴师的样子,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柔声唤道:“小卉姐……” 本是抱着古琴的女琴师施诗,怀中突然无力,古琴摔落在地,那江南的采茶调也随之中断。 郑万厦怜惜无比,想来这位姐姐在家道中落之后,遭受了更加悲惨的命运,于是他没有问小卉姐的遭遇,只是拉起了小卉姐的手,道:“一切都过去了,咱们走。” 施诗身材纤细,却放开了郑万厦的手,弯腰抱起了那张与她娇小的身躯比起来有些硕大的古琴,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郑万厦自然知道,当年镇西大将军被诬叛国,被抄家灭族,朝堂之上,与郑家交好的势力也都遭到了一遍清洗。而西凉布政使邓兴艾,更是首当其冲,随之被灭族,郑纬地在大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仿佛这样便能消弭郑纬地的影响力。他没想到邓小卉也从抄家之祸中幸运逃离,只是这其中也许有着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过往,郑万厦不想在这种时候问。 现在他只想好好保护这位姐姐,一如当年她为了自己与哥哥吵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花船之上起风波 哑巴琴师居然是郑万厦的旧相识,前西凉布政使邓兴艾的女儿。其实在女琴师才进来的时候,他便觉得琴师眼熟,但因为记忆久远,他没有及时想起来。而邓小卉也因为郑万厦成长变化很大,没有认出他。直到郑万厦自己说出了身份,女琴师才潸然泪下,她颠沛流离,许多年来都以为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只是在这花船之上,花厅之中,又遇见了他的弟弟。 女琴师抱着琴站在郑万厦的身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一般,来自前方的风雨便都不会再侵扰她了。 经过郑万厦这么一搅闹,众人自然再没有心思继续在花船之上玩耍,所以便都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但是先前那美姬却拦住了他们,并且一个不言不语的女子已经跑了出去,想来是去唤人了。郑万厦侧身站着,将女琴师护在了自己身后。苏寅、周灼华站到了他的身边,善扬郡主站在后方与邓小卉站在一起。 周灼华道:“什么意思?这花船之上还有强留客人的道理?” 那美姬此时仍然显得八面玲珑,不远开罪客人,娇笑一声,道:“客人既然来了花船之上,当然是为了寻开心而来,我们这些小女子,能让客人开心,便是我们的开心。可是客人未免太过分了,来了花船一趟,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想带走我们花船之上的人。” 郑万厦道:“开个价吧,我愿意为她赎身。” 那美姬身上的薄纱将玲珑的躯体衬托得若隐若现,极有诱惑力,但是美姬脸上的神色却并非女子常有的柔媚,反倒像个精明的商人一般,她道:“客人,这个你可跟我说不着,奴家人微言轻,等妈妈来了,你自去与她说去。” 众人无奈,这些女子挡在此间,难不成还真要硬闯出去?只好重新坐了下来,等待着老鸨的到来。 不过盏茶时光,风韵犹存的老鸨便轻轻提着裙角,跑了过来,前去禀报的那个女子早就已经将大致情形给老鸨说了,但是老鸨还是装作不知,人还没有进来,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唉哟,施诗哟,这是哪里想不开了?被一个臭男人几句话就骗走了,要离开妈妈吗?妈妈对你不够好吗?我供你吃,供你穿……” 老鸨碎碎念着,终于迈步走了进来,邓小卉却站了出来,对着老鸨微微一福,将古琴交给了郑万厦,双手不断比划。 老鸨等她比划完,道:“你可想清楚了?要随他走?” 这次邓小卉没有比划,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老鸨换了一副面孔,极其市侩道:“施诗,那咱们可得好好算算账了,你这半年来,吃我的,用我的……” 看着老鸨的模样,郑万厦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便打断她的话,道:“你出个价吧。” 老鸨捂嘴一笑,笑弯了腰,好不容易直起身来,道:“客人误会了哩,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施诗姑娘离开,她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琴师,许多客人都等着听她演奏呢。现在你们听也听完了,施诗姑娘我要带走了,客人自便吧。” 善扬郡主皱了皱眉,这老鸨子开门做生意怎的如此霸道? 说话间,老鸨的背后忽然走出了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上前便拉住邓小卉的手腕,像是提一只小鸡仔一般,把邓小卉拉扯过去,很是粗暴。另一个男人去夺郑万厦怀中的古琴。 郑万厦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直到那个男人劈手来夺古琴,郑万厦一个巴掌甩在了那魁梧汉子的脸上。同一时刻,苏寅也出了手,不,准确地说,是出了脚,他一脚将拉扯邓小卉的男子踢翻在地。 郑万厦一只手抱住了古琴,一只手拉着邓小卉,目光森寒地看着这个霸道的老鸨。 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见在这两个小白脸手下吃了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但他们紧紧攥着拳头,却没有立时发难,反而转头看了一眼老鸨。那老鸨双手环胸抱着,神情倨傲得很,仰天长笑,道:“好个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怕是不知道老娘背后是谁在罩着吧?” 很少见人这么高调地装x,像一个暴发户一般直接便威胁别人,这种事情在小时候很常见,通常两个小朋友打架,一方落败,然后总是会放下狠话,比如‘你等着’之类的话。换言之,这是因为没有实力所以需要某种东西来找回面子,顺便壮胆。所以郑万厦等人根本没有在意她的话。 比起老鸨的狠话,郑万厦比较关心小卉姐的手腕有没有被那个混蛋弄伤。他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番,发现果然有些红肿,方才那汉子下手不知轻重,只怕过一会这手上的红肿还会变成淤青,所以郑万厦有些生气。 老鸨见郑万厦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看起来这几个小白脸,似乎也都有些背景,但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自然不能再收回,所以她给了那两个汉子一个眼神。 那两个汉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应了她一个明白的眼神,然后两人便不分先后地朝郑万厦和苏寅出手了。 郑万厦没有内功傍身,所以苏寅选择帮帮他,打发这种宵小。 但是郑万厦却站起身来,示意苏寅不用出手,苏寅见郑万厦的眼神有些阴沉地可怕,恐怕又进入了那般境界之中,苏寅心中有些担心,但是如果不让他及时发泄,只怕会郁结在心中,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所以苏寅选择了退下。 郑万厦看着两个蒲扇般的大手朝自己抓来,仍然是像抓小鸡仔一般,郑万厦是如何应对的呢?他挥出了两拳,是两只拳头同时出击,迎上了两只大手。以弱击强,便需要集中力量,每个善于打架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郑万厦集中了力量,他的双手却被两人顺势抓住了,因为拳头,是被布克制的,尤其是,当这双拳头比较羸弱,没有什么力量去突破布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以杀 两个魁梧的汉子将郑万厦拽了过去,郑万厦虽然不矮,但是身形却比两人要纤细许多,像是一根玉米苗被扯了过去。然后两拳便不分先后地落到了郑万厦的小腹处,郑万厦弯着腰捂着肚子,神情很是痛苦。左边的男人双手举过头顶,双掌交叉,握成一个更大的拳头,狠狠朝着郑万厦的后背砸下。 年轻人的脊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坚硬,所以郑万厦被砸之后,一下子趴到了地上,这个男人的力气很大,郑万厦的喉咙有些甜意,嘴中也有了一些血腥味。 邓小卉见郑万厦被打,想要上前,却被善扬郡主一把拉住,善扬郡主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万厦现在已经没有内力,但是他还是想亲自为你出头,你就让他去做吧。”善扬郡主现在忽然能明白了郑万厦为什么拼了命也要亲自去红叶谷一趟,男孩儿,原来竟是这般直接单纯的生物。 邓小卉睁着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善扬郡主,很是不解为什么不去帮郑万厦的忙,明明现在看起来郑万厦才是弱小的人。而且,还不让她去帮郑万厦的忙,如果带自己走会给郑万厦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自己还是不走了吧。邓小卉这般想着。 不过这个时候,郑万厦却已经站了起来,眼神挑衅,看着两个魁梧的汉子。那两个汉子二话不说,再一次把郑万厦打趴在地上,为了防止他再爬起来,还特地在郑万厦趴在地上的时候踩了几脚。 但是郑万厦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有几个脚印,方才被踩了几脚,嘴角还有一片散乱的血污,应该是嘴唇破了皮所致。郑万厦的眼中并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仍然挑衅地看着两人,似乎方才吃亏的并不是他。 两个汉子岂是好惹的?他们再次下了重手,将郑万厦揪了过来,狠狠掼在地上,方才被郑万厦扇了耳光那人抓住郑万厦的衣衽,左右开弓,狠狠在他脸上扇了十几记,直到郑万厦的双颊红肿起来,才停止了暴行,放任郑万厦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另一个男人便一脚踢在郑万厦的小腹上,郑万厦的身子在地上划出几尺,直到撞上了场中八仙桌的桌腿,才止住了去势。 八仙桌很厚重,仍然被这强烈的冲击震荡着,桌上的杯盘都挪了位,杯中的佳酿顺着圆桌的边沿滴落在郑万厦的身上。 老鸨子看了一眼死狗一般的郑万厦一眼,咒骂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原来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两个打手便要去把施诗姑娘和她的琴一并抢回来。 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声响,两个汉子本能地回头,一个瓷杯正好砸在了一个家伙的鼻子上,然后摔落在地,发出啪叽一声,碎裂成无数散落。那人捂着鼻子,眼中冒火地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可怜家伙,怒火彻底燃烧了他。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揪住郑万厦的肩膀,然后将郑万厦的身子往下按去,同时提膝冲击,也不管这样会不会把郑万厦打死。 郑万厦只得双手微曲护住脸,但是巨大的力量仍然透过郑万厦的双手传递到了他的脸上,于是他的脸更加惨烈。但是这打手明显不是想要这般结果,于是在膝盖撞击了十几下之后,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狠狠撞击在了郑万厦的胸部,这一下,比之前的十几下对郑万厦造成的伤害都要严重。 郑万厦隐约听见了咔嚓一声,想来应该是胸前的肋骨断裂的声音,打手不依不饶,一击得逞之后,继续撞击相同的地方,沉闷的响声在场间不断响起,与此同时,郑万厦也在不断吐血,仿佛外伤终于牵扯了他的内伤,这一吐血,似乎便连内脏都吐了出来,腥黑的血沫落到了打手的裤腿上。 他面露嫌恶,然后便将郑万厦扔在了地上,狠狠往郑万厦身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奶奶的。” 邓小卉双手不断比划,嘴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眼神之中尽是恳求,她在恳求与郑万厦同行的几人去帮帮忙,不要让他一个人如此孤独地战斗。善扬郡主解释道:“姑娘,你应该知道这家伙有多倔,他既然不愿意让我们插手,你就不要多想了,他一定没事的,我保证,如果他有事,我一定会及时出手。” 邓小卉看着善扬郡主清秀的脸庞,有些不相信,善扬郡主此时虽然是男儿装扮,但是身形却显得比郑万厦还要瘦弱,怎么还说出如此狂言?但是善扬郡主拉着自己的手,却是那般稳定有力。邓小卉无奈,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苏寅和周灼华,周灼华微微蹙眉,对邓小卉道:“他死不了的。”周灼华不善于解释,所以她这么一说,邓小卉更加着急了,死不了,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残吗? 邓小卉的眼神更加楚楚可怜,泪水再一次从那饱经世事的双眼之中流了出来,也许,这女子的眼疾,便是经常这般哭啊哭,才留下的吧。苏寅抱着邓小卉的古琴,对她道:“放心吧,郑兄很厉害的。” 听了苏寅的话,邓小卉才稍微放心一点,方才她亲眼看见了苏寅一招便将那魁梧的打手踢飞,所以也就没来由地信了他的话。拭去泪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郑万厦。 郑万厦再一次站了起来,酒水洒在了他的身上,伴随着血水,他很狼狈,但是又很从容,即便他仍然在不断向外咳着血水,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仍然那般——冷漠。他其实是在确认一件事情,自己渴望杀人,有没有错,这种心意,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对是错,对他自己来说,是对是错。 所以现在郑万厦的面上虽然很冷漠,心中却愤怒到了极点,这个世界对于弱者的枷锁,实在太根深蒂固了,他不能确认自己杀人对不对,但是他现在却知道了,有些人,本来就是该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止杀 郑万厦欢欢擦去嘴角的污血,其实是擦不干净的,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必要的仪式感,就像去做重要的事之前,都要进行的仪式感。他一边说话,一边缓缓走近两个男子。 “我一直在想,杀死你们到底对不对,你们其实没有犯什么错,不过是忠于你们的主子而已,而忠心本身其实是不该死的。更重要的是,我不是很了解你们的过去,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无法对你们做出准确的评价。我很想杀人,这种情绪很奇怪,因为不是由愤怒引起的,但愤怒终究是一个小小的引子,嘿,这话有些奇怪,但我想说的是,我想杀人,是因为我想杀人,无论我愤怒不愤怒,只是今天,恰好是因为你们让我愤怒……” 郑万厦说得很慢,但是他走得更慢,仿佛在慢慢地与别人讲道理,所以显得有些啰嗦,但是某些道理被没有力量的人说出来,本身便是没有力量的,没有力量的道理怎么能够说服人?所以郑万厦的道理无法说服两个。 两人看着郑万厦不仅站了起来,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不知所云的废话,更加生气。神情狰狞便要再度上前把郑万厦痛揍一顿,不过这一次,一定要把他打到彻底站不起来的程度,如果有需要,就折断他的脊梁吧。 两人是这么想的,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他们脑中的想法才刚刚浮起,然后便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自己居然无法动弹了,眼前慢慢走来的郑万厦浑身血污,像是修罗一般,走得很慢,可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琴弦之上一般,极有韵律,这种韵律,正好被两个打手听见了,所以他们的心脏随着这个韵律跳动起来。而郑万厦越来越近,那种奇妙的节奏没有变化,可是两个打手的心跳却发生了变化,起初是一个拍子心脏一跳,现在是一个拍子心脏两跳……一个拍子心脏三跳……一个拍子心脏四跳…… 这到底是什么妖术?两个打手的心脏现在已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腔之中挣脱出来,从嗓子眼跳出来。郑万厦距离两人已经不足一尺。在两位打手面前的郑万厦神色极其诡异,眼中仿佛有择人而噬的幽绿光芒,像是山鬼一般。 两个打手冷汗直流,奈何身体却不听使唤,不能动弹分毫。老鸨子被郑万厦的背影遮住,无法看清两个打手此时的模样,她见郑万厦这一回迟迟没有倒下,便催促道:“你们两个废物在干嘛?赶紧把他解决了,让他们赶出去。” 然后两个打手应声倒地,郑万厦仍然站得很直,虽然他的胸前的肋骨断了不少根,虽然他的肺部又被碎裂的骨头戳破了,虽然他还在咳嗽,但是倒在他面前的两个魁梧汉子却令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孱弱。 老鸨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准确地说,是两具尸体,她在此时此刻,才终于看见了两个打手脸上的惊恐神色,双目夸张地向外突出,仿佛两个眼珠子都要跑出眼眶一般,嘴巴张的大大的,像是塞进了一个鸭蛋一般。 老鸨子和场间陪酒的一众女子终于大声尖叫了出来,声震天花板,整个花船似乎都因为这一声尖叫变得安静了一瞬,伴随着这一声尖叫,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的脖子上,开始飚出了鲜血。之所以是飚这个字,是因为鲜血就像突破了一层薄膜一般,喷射出来,然后落在郑万厦的身上,可怖极了。众人这才注意到郑万厦的凶器,他的手中,拿着一片碎瓷片,正是方才落在地上的瓷杯的碎片,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在手中的。 老鸨子不可置信地指着郑万厦,痛斥着这个杀人恶魔:“你这个魔鬼,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老鸨子的反应其实与绝大多数普通人一般,惊慌失措地叫着。她身遭的女子也很害怕,尖叫与哭泣顿时在场间响彻起来,混乱无比。 这个时候,一只手捂住了老鸨子的嘴,尖叫声一下子停住了,一个人缓缓从老鸨子身后走了出来,这是一个男子,他捂住老鸨子的嘴,是因为女人的声音太容易使人烦躁,而且,如果引来了官府,这件事便没有私了的余地。而这人,一看便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之人,或许,他是想从这件事中,捞些好处。 老鸨子见了这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道:“三少爷,你看看,这个家伙在这里闹事,还杀了我的人……” 那人却没有理会老鸨子的控诉,抬手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善扬郡主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老鸨子所说的背后有人,竟然是他们,石龙武馆。 作为扬州最大的江湖帮派,石龙武馆在这江淮道上,黑白两道都吃得极开,尤其是其馆主石龙,还有着扬州第一高手的赞誉,使得石龙武馆的人在扬州地界上横行无忌,得到了石龙武馆的庇护,也难怪老鸨子这般有恃无恐。 那人开口说话:“几位胆子不小啊,连我石龙武馆的人也敢杀。”善扬郡主暗暗警惕了起来,死去的这两人应该只是这间花船的寻常护卫,这家伙却将他们扯上了石龙武馆,明显是想扯虎皮做大旗,恐怕此间事没这么容易了结了。况且,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是郑万厦出手杀人。自己一方毕竟不占理。善扬郡主心中暗道:万厦,你也太冲动了。早知道就拦住他了。 那人见这几人都不说话,以为他们知晓石龙武馆的大名,又道:“明明只是一件小事,现在却酿成了杀人惨剧,我大明朝的律法,杀人偿命,是也不是?”这人突然暴喝。从一开始的恐吓,到现在的胡乱扣帽子,最后再用气势吓住别人,这样这些可怜的家伙,不就只能乖乖任自己宰割了吗?这人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石石石石 突然进入花厅之中的阴鸷男子自以为是地笑着,心中似乎已经吃定了几人,所以露出了极为自信的神色,面露微笑只看众人如何应答。 郑万厦手中仍然握着那枚碎片,烛光摇曳,却似乎影响不到他,他的身影始终站在烛光下,于是把自己站成了一道阴影。郑万厦现在一脸平静,仿佛刚才的暴行根本就不是他所为。所以即使石龙武馆那人在等待着他发话,郑万厦仍然一言不发,只是他身上的鲜血已经快要凝固了,显得他沉静得有些可怕。 石龙武馆的人见众人不说话搭理自己,只好没话找话,道:“嘿嘿,想必各位还不知道在下的身份……”他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给了老鸨子,想来是自矜身份,既然要展示自己的优越感,自己将自己的身份道出来,又有什么优越感可言呢?所以他的意思是,希望老鸨子能替他向众人介绍自己。 老鸨子与他眼神一交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来这位三少爷极好颜面,自然是要自己配合他一下,所以便站出一步,对着几人厉声道:“哼,你们知道三少爷是谁吗?听好了,说出来怕吓着你们,三少爷乃是扬州第一高手,威震江淮的石龙武馆馆主石龙的第三子。”配上老鸨夸张的面部表情,仿佛是在介绍天下如何了不得的人物一般,也许在这等市井之民的眼中,在黑白两道都挺能吃得开的石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腿,只要能抱上,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老鸨子看着几人,希望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一些惊慌与恐惧,但是几人都没有流露出在她意料之中的表情,固然,这扬州城中,有不少京官退隐,隐居在此,但是也绝不是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的模样,况且,已经被拔了牙的老虎,还能有什么威慑力吗?不在朝身居要旨的官员,碰上了石龙武馆这等地头蛇,也只有乖乖认栽的命。 实际上,不止老鸨子觉得吃惊,被她称为三少爷的那人,同样很吃惊,但是这种吃惊的情绪极其容易转化成一种恼怒,这便是恼羞成怒。石龙的三公子见这几人在自己道出身份之后,仍然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自己代表的可是石龙武馆,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把石龙武馆放在眼里,那么,年轻人,就得为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付出一些代价。石龙的三公子这么想着,于是便开口要了一个价钱:“要想赎人,可以,拿出一万两银子来。至于我石龙武馆被杀的这两人,小子,你可得做好准备,为他们偿命。” 郑万厦的半张脸在阴影之中,仿佛没有听清这家伙在说什么,向前探了探头,即表示疑问,也表示挑衅。 那人大怒,面色一寒,便要上前一步分出生死。就在正义与公理需要用暴力来角逐的悲壮时刻,老鸨子忽然一把抱住了石龙的三公子,道:“三少爷,不要啊,你们在我这大打出手,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谁能想到这老鸨子在关键时刻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明明方才她还纵容手下要打死郑万厦,怎么现在反而做起了好人? 老鸨子毕竟世故圆滑得很,见事态不妙,尤其是,对方人那么多,要是真个一拥而上,把这位主给打死打伤,到时候石龙武馆询问起来,自己自然免不了要付些责任,所以不能在这里打,要打可以,出去打,这样就不关我花船的事了。 老鸨子还在心中默默打着算盘,石磊一脚把她踹到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道:“你们听好了,我石磊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交出一万两银子,否则,咱们就公堂上见吧。”如果是之前石磊还对自己敲诈勒索的行为有所掩饰,那么此刻,便已经揭下了他欺骗的面罩,将他的目的赤裸裸地摆了出来。 苏寅低声问善扬郡主道:“郡主,现在怎么办?” 善扬郡主看着情况有些不对劲的郑万厦,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道:“等等吧,看万厦怎么说。” 周灼华却又有些不耐烦,开开心心出来玩,都能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周灼华方才见郑万厦打架,已经很是手痒了,虽然自己的离阳宝剑没有带在身边,但是对付这些家伙,哪里需要离阳宝剑了?于是周灼华有些盼望郑万厦把事情闹大。如果让善扬郡主知道现在这个平静的姑娘,心中正想着这般疯狂的念头,不知会作何想法。 苏寅道:“要是郑兄真个走火入魔,可就有些不好办了。”在苏寅看来,如果郑万厦走火入魔,此间必然是血流成河的局面,而他所谓的不好办,却是如何在郑万厦手下保全这些佳人的性命,全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是,郑万厦明显触犯了大明律法。 江湖人士,终究还是对官府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对于官府用来约束民众的律法,也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江湖与庙堂,本来就是不相通的两个世界。 但是善扬郡主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如何利用她的力量,将这件事带起的风波压下去,然后化为虚无。 郑万厦抬头看了一眼石磊,仍然试图跟他讲道理:“这位姑娘,是我的旧相识,我愿意花钱赎她,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接受你的勒索。” 石磊一愣,这个愣头青将话完全挑明了。这就是在正面拒绝自己,双方也再没有缓和的余地,所以石磊有些可惜地摇摇头,道:“你把我的好意当做勒索?既然如此,石某无话可说,既然打死了我石龙武馆的人,请自缚双手,随我到石龙武馆去跟家父请罪吧。” 郑万厦更是一愣,原来道理真的跟讲道理的人有关,他有些失望,本来以为可以以杀止杀,郑万厦露出嘲讽神色,道:“如果我不肯,你是不是便要亲自动手?”郑万厦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人很想打他一顿,尤其是在他面前的石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0章 巾帼 石磊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你不愿意,那我就只能亲自出手带你回去了。呸,真晦气,今天本来不想动手的。”石磊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双手相互搓按指关节,发出了骨骼摩擦的脆响声。 郑万厦却放下了手中的碎瓷片,转头看着苏寅,声音显得有些疲惫,道:“苏兄,有劳了。”郑万厦这般高傲之人,居然也会求别人,现在看来,郑万厦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对劲,所以在压抑着自己。苏寅这般想着,上前将他扶了回来,然后准备上前与石磊见个分晓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周灼华拦住苏寅,道:“我来吧。”然后便自己走到了石磊面前。善扬郡主看着周灼华,不知道她为什么肯给郑万厦出头,在善扬郡主看来,周灼华因为郑万厦与李莫邪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这种时候居然肯施以援手。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其实周灼华的想法倒是没有那么多,她只是手痒了,江湖中人,遇到了不平之事,大抵都会拔刀相助,可是今日不平之事就发生在自己等人身上,如果是别的普通的人,遇到这等事,是不是只能任石龙武馆宰割了?周灼华不仅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子,还是一个富有同理心的人,这一点极是难得,因为理解别人的处境,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周灼华偏偏想到了更深远的地方。所以她决定要亲自出手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石磊见是个面容清秀的瘦削年轻人来当自己的对手,不免有些气愤,这些人就这般看轻自己吗?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石龙武馆的三少爷,在扬州横行了这么多年,还没有遇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人。 石磊强行驱散心中的想法,深深吸了一口气,极为罕见地认真面对眼前的敌人。他的父亲,扬州第一高手石龙告诉过他,绝对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人。所以石磊虽然跋扈,虽然骄横,但是当他认真战斗起来的时候,也极是可怕的。 周灼华却不似石磊这般紧张,随意地卓立原地,目光宁静地看着石磊,她在等待着石磊进攻,因为石磊不配让她如临大敌,也不配让她争夺先手。 石磊的拳法承自石龙,讲究的便是一个迅如奔雷,拳出如虎,实乃是外家功夫极为有名的一脉。石磊沉膝坠肘,身体的重心压得极低。然后他的身体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周灼华。既然是离弦之箭,那么何者为弓何者为弦?实际上,在石磊沉膝坠肘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便已经成为了一张被拉开到极致的满月之弓,而弦,自然便是这花船船舱,他如同弹簧一般,压得越低,力量越大,而力量越大,也就意味着,速度越快。 所以他的拳来得极快,几乎是呼吸之间,石磊硕大的拳头便已经出现在了周灼华的眼瞳之中。而且这一拳的力道极大,只怕便是一头牛,挨上这一拳,也得倒地不起。眼看着周灼华已经避不开这一拳,接下来恐怕便是颅破血流的惨烈景象。老鸨子双手合十,不断祈祷:“谁让你自己不长眼,要来惹这混世魔王?去了那边之后,可别怪妈妈我啊……”老鸨子不断碎碎念,闭着眼睛很是虔诚。 老鸨子意料之中的头颅碎裂的声音并没有出现,所以她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个画面。 面容有些清秀的周灼华不动不动,石磊却是在奋力地挣扎,但是无论他传递出的力道多么大,到了周灼华这里,都像无底洞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运动与静止在同一画面当中,显得很是诡异。 周灼华出了手,只出了一只手,她的手横在了自己的面额之前,几乎不需要什么预判,石磊的拳头便像主动钻进了她的手掌一般。其实石磊看见了那只手掌,但是他不认为这样一直羸弱的手掌,能挡住自己的铁拳,他修行的石龙拳法,便是炼体为上,任何挡在前边的障碍,在一双铁拳之前,都会摧枯拉朽地被铁拳破去。 但是这个男子的手掌,却没有被铁拳破去,甚至石磊的铁拳都没有让这双看起来手指修长漂亮的手掌颤动一分,石磊的一拳,仿佛轰在了棉花之上。说棉花也不太准确,因为眼前的这双纤纤玉手抓住了自己的拳头,像是摘一个果子一般,随意地抓住了,抓住之后,石磊便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挣脱。 石磊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小白脸,没那么简单,同时他心中也泛起了疑惑,既然你这么强,为何与你同行的家伙却又弱得要命,对付两个普通的两个打手,都险些被打死?不过石磊显然不能直接问出来,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一只拳头被抓住,石磊还有一只拳头,另一只拳头携带这劲风,横扫向周灼华。周灼华面色不变,双瞳却猛然缩紧,作了怒目姿态。 石磊的拳头因为刚才周灼华短暂的一刹那的眼神冲击偏离了数分,没有碰到周灼华的脸,但是却将周灼华头上的发髻打散了。秀发如同瀑布一般,立时倾泄下来,周灼华的绝世容颜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周灼华很愤怒,她没有想过会被一个这样的蝼蚁逼成这般狼狈的模样,双手齐动,抓着石磊的手掌,脚下一提,瞬间石磊的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周灼华双手顺势往地上一掼,石磊狠狠摔在了地上,更严重的是,他因为双手被周灼华束缚,在最后时刻才松开,所以他没能用双手在摔在地上的最后时刻减少自己受到的伤害,所以他腰间断了几根肋骨。还没来得及呼痛,周灼华又是一脚踏上他的胸前,胸前的肋骨又断了几根,锥心的疼痛瞬间让这个跋扈的石三少爷叫了出来。 老鸨子也是惊叫出声,没想到自己今日也惹了惹不起的人,看着一瞬间便被制服的石磊,心中大是后悔。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偏向虎山行 周灼华发钗被石磊打落之后,一头如瀑黑发便顺着她的脊背垂至腰身,衬得她不施黛粉的脸庞更加清丽动人,可是这张精致的脸庞此时却愤怒无比,她低首看着脚下的石磊,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对石磊道:“带我们去见石龙。” 石磊惨然一笑,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比起他身上所受的伤,败在一个女孩子手中,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会觉得是耻辱,更何况是扬州第一高手,石龙武馆馆主石龙的第三子呢?石磊万念俱灰,对周灼华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灼华皱了皱眉,不是很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自己不过是要他带个路而已,怎么就要死要活地扯上了。周灼华有些不解,于是她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带我们去见石龙。” 善扬郡主不知道为什么周灼华非要石磊带他们去见石龙,也不明白,为什么石磊不愿意带他们去见石龙,这两个人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事上多做争端,令人费解。郑万厦看了周灼华一眼,隐约有些明白周灼华的意思,便有些感激她,其实郑万厦猜得不错,周灼华就是这么想的,与其被动等待,不如直捣黄龙,既然已经得罪了石龙武馆,不如顺势而为,找上门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灼华微微低首,让自己的目光能看到石磊,石磊却看不见周灼华的目光,心中更觉悲哀,自怨自艾道:“你杀了我吧……”语气凄怆。 周灼华看着这个懦弱的家伙,没有说话,她把脚挪开,然后,再不去看他一眼,双手拢了拢头发,随意地打了个发髻,捡起方才被打落的发钗别住,一绺头发有些倔强地滑落出来,周灼华往耳后拢了拢。对善扬郡主等人道:“他不愿意带路,咱们回去吧。” 邓小卉扶着郑万厦,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没想到来逛花船的,是女子,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如此彪悍。邓小卉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但实际上口中发干,什么也没有咽下去。 善扬郡主看着这般残局,见周灼华提出离开这件事,便明白了,既然对方不知道自己这些人的身份,那就赶紧回去,然后离开扬州,就能避开风头了。善扬郡主不禁为周灼华喝彩起来,没想到周灼华一出手,这些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苏寅一只手抱着邓小卉的古琴,一只手把郑万厦拉到自己肩上,便要搀着郑万厦离开。 石磊站了起来,突然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我父亲。” 周灼华不明白,方才那般情形,这家伙都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怎么现在也没人要求他,他就自己愿意带众人去了?周灼华看了善扬郡主一眼,将选择权交给了善扬郡主,现在尽快离开扬州,才是最妥善的方法,但是周灼华其实是想直接闯到石龙那里,因为石磊这般模样,让她断定石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能直接杀进去,将石龙武馆连根拔起,便是保一方平安的大功德。但是毕竟牵涉过大,所以周灼华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善扬郡主。 善扬郡主自然明白周灼华的意思,她也明白,当下如果能离开此间,便能全身而退,得罪了石龙武馆,虽然有些麻烦,但是以善扬郡主的身份,未必就怕了它了。 善扬郡主对苏寅道:“这样吧,苏少侠,你带着万厦和施诗姑娘先回去,我和周姑娘与他走一趟……”然后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如果天亮我们还没回来,带着万厦和施诗姑娘赶紧离开扬州。” 苏寅奇怪地看了善扬郡主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善扬郡主会说出这种像是托孤一般的话来,这让苏寅心悸了一下。 善扬郡主没有详细地解释,对周灼华道:“周姑娘,还得麻烦你跟我跑一趟。” 周灼华眼中却有喜色,道:“应该的。”石磊忽然道:“难道你也是女子?”这话是对善扬郡主说的。 方才与周灼华对阵之时,石磊便看走了眼,所以现在特地多长了一个心眼,心中存了念头,所以许多蛛丝马迹都站出来支持他的念头,比如说他发现善扬郡主的眉毛很细,像是初春之时远观有绿意,近观却没有嫩条的柳叶,而且眉峰之上虽然没有梳妆痕迹,隐隐却有小山重叠之像;而且面上白净,下巴处也没有胡须的痕迹,很白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不点也不像男子。加上方才周灼华暴露了女儿身份。所以石磊有此一问。 善扬郡主微楞,还没说话,旁边的周灼华瞥了石磊一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周灼华却不知道,她这么一说,等于变相承认了善扬郡主是个女孩了。 石磊咳嗽两声,显得很是痛苦,一咳,便咳弯了腰,然后捂着胸口,不断揉搓着,仿佛要将这口气给理顺了,石磊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几分年迈的老家伙的风范。苏寅有些好笑,想起了门中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 善扬郡主道:“石三少爷,赶紧带路吧,也省得耽误你的伤势。” 石磊顿时咳得更加厉害,虽然他败在了周灼华手中,并且为此感到屈辱,但是,周灼华头发散落的那一刻的惊人容颜和风姿,仍然将他深深折服了,所以他故作凛然地不肯答应周灼华的要求,可是周灼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沮丧地认识到这件事情之后,石磊便转变了方向,答应带周灼华她们去见石龙,这样与周灼华待在一起的时间便能多些…… 石磊的这番心思,自然没人知道,而且石磊若是知道周灼华已经与李干将有了婚姻约定,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想法。 石磊道:“我的伤,不碍事的,两位小姐,跟我来吧。”说完转身便走,但是他的步伐很慢,所以给了善扬郡主和周灼华充分的反应时间。 善扬郡主对苏寅投去一个眼神,然后与周灼华联袂跟上石磊的脚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此心拖泥带水 在苏寅带着郑万厦和邓小卉回到申府的时候,殊不知扬州的地下世界已经开始了一次大地震,对扬州的治安乃至城防都意义重大。但是没人能够想到,造成这般结果的,仅仅是两个女子,风起于青萍之末,在花船之上的小小冲突,居然演变成了这般局面,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而对扬州造成深远影响的始作俑者,郑万厦,此时此刻还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当中。 苏寅将郑万厦和邓小卉送回申府之后,本来想接着去找周灼华和善扬郡主,确保她们的安全,但是郑万厦到家之后便昏迷了,邓小卉一个人留在申府终归不太好,周灼华和善扬郡主都不是冲动之辈,想来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至于酿成太大的变故。所以苏寅选择留了下来,等待周灼华和善扬郡主的消息。 邓小卉见郑万厦因为保护自己陷入昏迷,很是焦急和愧疚,不住地抹着眼泪,看着躺在床上的郑万厦,紧紧抱着自己的古琴,苏寅看得极是心疼,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了,郑兄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话是这么说,苏寅唤来管家,连夜去请了大夫,大夫来了之后为郑万厦开了几副药,有外敷的,有内服的,告诉苏寅:郑万厦不过是气血亏损,静心调养几日便能无碍。 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习武之人身体比之常人本来就要强健许多,况且郑万厦已经自行处理过肋骨伤势了,所以大夫也没有再次为他正骨。 听完大夫所言,邓小卉心中愧疚之意终于稍淡,知晓郑万厦并无大碍之后,便也不再那么担心,整个人松弛下来之后,今夜的惊吓与疲惫同时袭上了这个柔弱可怜的女子,她倚着郑万厦的床沿便沉沉睡去。 苏寅很是担心周灼华和善扬郡主的安危,不停踱步,老管家向他问着自己主人下落,苏寅只好掩饰道:“郡主她……她和周姑娘想要再买些东西,晚些回来……” 老管家抬头看了看天色,奇怪地嘟囔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要买什么东西不能明天买啊?”老管家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受重伤的郑万厦,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苏寅心有所感,站到了老管家面前,打哈哈道:“郑兄弟与人争风吃醋,这不,带回来一个小姑娘,郡主和周姑娘恼他不过,便生气离开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还是客人吗?真不把自己当客人啊。老管家觉得郑万厦未免行事孟浪,自家主人好心好意地对待他,他还非要在外招惹事端,真是个狗彘不食的家伙。但是老管家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缓缓踱步离开了房间。 苏寅看着睡熟的邓小卉,心中再次钻出了去寻找周灼华和善扬郡主的念头,但是身形还未动,便想到了一些什么,强行止住了身形。其实苏寅只是想到了,他对扬州城也不甚熟悉,现在便是再去找二女,又要何处寻去?况且郑万厦和邓小卉也需要人来照料,自己如果无缘无故失踪,管家也会再生疑窦。 想了许多,苏寅有些恼火地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隔夜的凉茶,端起茶来下意识地吹了吹,忽然想起这茶已经放了很久,别说不烫了,现在已经是冰凉了。便一饮而尽,又见邓小卉倚在郑万厦的床沿睡着了,怀中仍然抱着古琴。 苏寅心中怜惜,解下长袍轻轻盖在了邓小卉身上,他虽然动作很轻,但是邓小卉仍然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娇躯一颤,本能地紧了紧怀中的古琴。苏寅更加怜惜,看来这个姑娘一直以来都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即使在睡梦之中,也这般防备。同时,苏寅也注意到了一点,这张古琴对邓小卉来说,很重要。也许是因为,邓小卉指着这张琴吃饭吧。苏寅心中这般想道,对这个哑女更加同情。 郑万厦当时说,这哑女是西凉布政使邓兴艾的女儿,但是西凉布政使满门被斩,这孤女流落世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邓家满门的唯一血脉,原来这柔弱的小女子,竟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东西。苏寅忽然觉得有些不公,坐在庙堂最高处的那人,凭什么一言便要断人生死,便要这么多人家破人亡? 苏寅觉得最近的世道不太好,但是对于皇帝的心中非议,这还是第一次,以前在他看来,皇帝的过失,绝对不是皇帝的错,而是他身边有奸邪作祟,可是现在想来,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皇帝本来就,不应该有这种弥天的权力。 如果让别人知晓此是苏寅的想法,说不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僭越了,对皇帝的妄加猜测,要是让锦衣卫得知,便是蜀山阖山都得被抄家灭族,绝无幸免。幸好苏寅只是在心中这般想着,没有落到纸面之上,也没有宣之于口,不然,说不定会给蜀山带来多大的灾难。 郑万厦忽然叫着口渴,苏寅立刻倒了一杯凉茶,端到郑万厦身前,一只手抱郑万厦托起,一只手将茶杯中的水灌进郑万厦的口中。 郑万厦干枯的嘴唇一接触了清茶,便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迫不及待地喝完了,苏寅轻声问道:“还要吗?”郑万厦无意识地咂咂嘴,胸腹间火烧火燎的感觉稍有缓解。苏寅便又倒来一杯水,喂郑万厦喝了。郑万厦这才重新沉沉睡去。 苏寅叹了一口气,这家伙,宁愿被打成这样,也要亲自为这姑娘出头。想到此处,苏寅看了一眼邓小卉,不知道是恼怒郑万厦的犟还是觉得郑万厦有些蠢。“看这样子,去洛阳一事又得耽误一些时日了。”苏寅心中暗暗想着。 苏寅心中担忧着陆思平和《富春山居图》,只能在洛阳见到掌门师叔的时候再行解释,没想到这出来一趟,却招惹了这么多是非,挂上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人。苏寅苦笑着看了郑万厦一眼,没有任何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暗战 晨光微熹之际,善扬郡主和周灼华终于回来了,这一夜让苏寅好等。二女前来查看郑万厦的伤势和邓小卉的处境,苏寅将食指放在嘴唇之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两人推出门外,反手带上了门,道:“他们俩刚睡着没一会。” 善扬郡主小声问道:“昨夜没事吧?万厦和那位姑娘……”苏寅不知善扬郡主所问是何意,那个姑娘能有什么事?不过苏寅还是如实给善扬郡主说了:“昨夜我拜托老管家连夜请了大夫来看,万厦的伤势不要紧,只不过断了几根肋骨……” 苏寅话音未落,善扬郡主道:“伤筋动骨可轻慢不得,我去请金木大夫,再给万厦看看吧。”金木大夫便是之前为苏寅续手的西洋大夫,手艺精湛,尤其擅长应对骨折接续等伤势。 苏寅道:“郡主放心吧,这家伙照顾自己很有一套的,昨夜还没有昏迷的时候,便已经为自己正了骨,来看过的大夫甚至都没有发现他的肋骨断了。”言语间虽然尽是调侃,但也有一片殷切关心。苏寅顿了一顿,想起方才善扬郡主问的是万厦和施诗姑娘,现在光说了郑万厦如何如何,还没有说施诗姑娘呢。于是便又道:“施诗姑娘昨夜受了惊吓,心神有些动荡,除此之外应该也无大碍。” 善扬郡主听苏寅唤她施诗姑娘,便想起昨夜郑万厦说她的名字叫邓小卉来着,这位哑女琴师的身份,看来也只有等郑万厦醒来再细细询问了。 周灼华听着两人的窃窃私语,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她也把声音压得很低,道:“两位,咱们又不是做贼,为何说话如此轻声?找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详谈吧。”说完掩嘴便格格笑了起来。 善扬郡主伸了一个懒腰,虽然是男子长袍,但是仍然将她美好妙曼的形体勾勒得极为动人,她慵懒道:“行吧,咱们去院中坐一会,我好困啊。”善扬郡主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苏寅和周灼华就像被传染了一般,也都哈欠连连,善扬郡主没忍住笑出声来,转身去了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招呼苏寅和周灼华坐下。这下,三人的声音才恢复正常。 苏寅看着眼睛有些发红的二女,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去石龙武馆还顺利吗?” 周灼华与善扬郡主相视一笑,却是苦笑连连,不知道如何说这一趟行程。其实苏寅看她们衣衫整洁,便已经知道此行并没有想象中的惨烈战斗。周灼华甚至还腾出了时间将自己的发髻重新细细扎好了。但是此时见两人模样,似乎这个中还有些曲折之意。 周灼华道:“石龙武馆挺有意思的。”周灼华向来心高气傲,便是遇上了剑林掌门的嫡传亲子,也敢较之一二,可以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她口中对石龙武馆的评价却是——‘挺有意思的’,不知道石龙武馆听到这样的评语会不会觉得有意思。 善扬郡主也附议道:“石龙武馆的确挺有意思的,石龙也挺有意思的。” 原来昨夜,两人与石磊一同去见了石龙。去时已是深夜,石龙的睡眠较早,所以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很不开心,他穿好了衣服来到两女面前之后,便狠狠教训了石磊一顿,原因是打扰他睡觉。石磊唯唯诺诺,等石龙将气撒完之后,才开始解释起了事情的经过。 从郑万厦想要替琴师赎身到众人起了冲突,石磊都详尽地说了出来,但是稍作加工,郑万厦便成了蛮不讲理的恶客,而他自己便成了替人出头不成,反而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人,他求着石龙替他出头。 接下来是周灼华开始说的:“我和郡主看着这家伙在表演,也想借此看清石龙是个什么样的人,便没有做出辩解。石龙看了我们两人一眼,便立刻挥手给了他的第三子一巴掌,连骂废物废物……”说到这里,周灼华特意用了那种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模仿当时石龙的声音姿态,与善扬郡主笑作一团。 “还说石磊输给了两个女人,给家族蒙羞什么什么的。哈哈哈。我和郡主默不作声,石磊被石龙踹倒在地,爬来爬去,别提多狼狈了。郡主看不下去,只好劝他别打了。你猜怎么着?石磊不干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不需要女人可怜,爹,你打我吧,你打我吧’……”周灼华模仿着石磊的声音,再次与善扬郡主笑作一团。 善扬郡主道:“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石龙见自己的儿子这般有骨气,立刻喜笑颜开,将他拉了起来,说‘不愧是我石龙的儿子,没给老子丢人’……” 苏寅一阵无语,这都什么奇葩玩意儿,堂堂扬州第一高手,就这么……奇特吗?苏寅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加贴切的词来形容了。 周灼华凝重道:“然后石龙便看向了我们。他将石磊扶起来的一瞬间,便已经知道了石磊体内的伤势是我的内力造成的。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还是有些本事的,盛名之下无虚士。” 善扬郡主大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见灼华流汗便知道事情不简单,石龙能将自己的内力只针对灼华一个人而发,此等功力实在非同寻常。” 周灼华道:“我本以为扬州第一人外家功夫定然超凡脱俗,没想到内家功夫也如此了得,他的内力压制得我喘不过气来,终究还是年轻力浅,与石龙相比,实在还有很大的差距。”周灼华说这话时却没有任何的自愧不如之意,只因为一点,她还年轻,她未来的时间很多,给她相同的时间,她有充足的信心可以超越石龙。 善扬郡主犹有后怕,“当时要是灼华露了败相,只怕在石龙面前,我们当真难以战而胜之。” 周灼华点点头,“郡主见势不妙,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石龙虽然在扬州的地下世界很有名望,但是对于郡主这样的显贵,毕竟还是心存畏惧,看来老首辅远在济南,还是救了咱们一次。” 苏寅却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经历竟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凶险,如果不是周灼华能抵抗石龙的深厚内力,石龙必然暴起发难,直接灭杀两人而且不留任何证据;如果不是善扬郡主身份显贵,石龙直接搬出扬州黑道力量便能将他们碾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洛阳城外有古塔 洛阳城中,车马熙攘,尤其是近些日子以来,洛阳本地人能明显感受到来洛阳的外地人变得多了起来。洛阳居民做些小生意,为前来洛阳的外地人提供食物和饮水,竟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洛阳东边的那个形如长剑直插云天的古塔,那里名为剑林,因为以黑色古塔为中心,周围耸立着无数硬直的棘木,像是一柄柄长剑倔强地向上生长,似乎在向青天询问一般。故名剑林。 剑林在江湖上的地位,是任何一个门派都难以企及的,毕竟天下的用剑的人那么多,剑林作为剑士心中的圣地,自然在江湖之中也就应该享有这般地位。洛阳城中的居民一直以来都习惯了黑色古塔矗立在洛阳城东方,每日朝阳初生,黑色古塔都是最先照耀到阳光的地方。 但是这些年来,剑林显得很低调,很少再派出门人行走江湖,如果对江湖过往比较熟悉的老人,也许便会联想到十年之前的那个原因: 十年之前,剑林客卿,胡凤子穷毕生之力,铸造了一把剑,号称为天下兵器尊。于是广邀天下英雄前来观剑,那时,洛阳似乎比现在还要繁华些,无数人被剑林和胡凤子的大名吸引前来,只为一睹传说中的神剑风采。 可是神剑并没有在会上露面,那场盛会,变成了一个人的盛会,剑林反而成为了衬托那人的背景。那人名为易至阳,当时名声不显,关于他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在澜沧江上,靠指力截断一截山峰,阻隔洪涛片刻,为万千黎民撤退争取了时间,是一个与民有大功绩的人。 但在那一日,易至阳的名字,却真正在江湖上响彻了起来,只因为,他从剑林深处全身而退。这就意味着,他闯过了剑林为天下剑士设立的无数难关,并且是赤手空拳闯过来的。 令人更加吃惊的是,易至阳不仅仅是从剑林深处全身而退,还顺手夺走了胡凤子无比自豪的神剑,让剑林的观剑大礼变成了一场笑话。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会知道,敢于直面剑林这样的庞然大物需要何等的勇气?但是易至阳做到了,他不仅做到了,还扬长而去,狠狠甩了剑林之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十年之前那件事发生之后,剑林弟子便格外低调,虽然来闯剑林之关的人不少,但是剑林之人也不像以前那般,对失败者百般折辱,而这十年来,竟是没有一个人再次从剑林深处杀出来,仿佛自十年之前的那场风华开始,江湖便开始了万马齐喑的时代。 时至今日,洛阳百姓终于又能见到十年之前的盛况了,这一次说不定会比十年之前更加浩大,剑林十年不出,所以这一次格外认真,不仅提前很多时日便派出门中弟子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江湖,还广邀江湖门派前来见证,看来剑林掌门的退隐,怕是会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风浪。 李干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太高兴,因为不久之前,他的妹妹李莫邪回来了,一个人回来了。以往活泼跳脱的妹妹,变得寡言了许多,这一变化令李干将很是费解,他多次询问李莫邪在扬州究竟遭遇了什么事,但是李莫邪都用沉默把他堵了回去。 李干将从来没有见过妹妹这般模样,但是妹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连父亲的面也不肯去见。李干将很是担心,但是许多繁重的事物都需要李干将去解决,所以他没有在妹妹这里停留多久,便火急火燎地赶往别处了。 李莫邪牵着大黑马回来的,于是这匹大黑马便成为了莫邪姑娘思念情郎的唯一东西,自李莫邪回到剑林之后,许多剑林弟子便常常见着这位小师姐独自一人牵着这匹大黑马在外散步,令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羡慕不已,原来变成这样一个黑厮,还有这等好处,能得到小师姐这样的佳人垂青……这些不良的家伙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莫邪却是在对黑里白唉声叹气,不停地碎碎念叨: “我都没给他好好道别,就自己跑回家了,他会不会生气?我知道,我这样有些任性,他只是因为担心我,才在红叶谷中那样对我,可是却没有体谅他,还那样对他,让他伤心,他会不会,讨厌我,不来找我了?”莫邪姑娘快要哭出来一般,一只手牵着黑里白的缰绳,一只手使劲攥着衣角。 黑里白却不知自己的女主人现在的纷繁心绪,,或许在它眼中,女主人的倾诉还比不上眼前的几口青草来得实在。所以黑里白有些不屑地看了女主人一眼,想着世间的痴男怨女果然,都是神经病。随后黑里白潇洒地甩了甩脑袋,继续快活地嚼着富含汁水的青草。 “我把你带走,就是想要他来找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你不见了呢?”李莫邪轻轻抚摸着黑里白的颈毛,低声说道。原来女孩子的心思居然复杂晦涩到了如此地步,将一同乘坐的坐骑牵走,也只不过是为了情郎能来见她而已。 但是黑里白可没有想这许多,心中暗道:那家伙不要我了才好嘞。黑里白颈间被李莫邪的纤纤细手轻轻抚摸,别提多舒服了,跟以前那个废物主人的粗糙手指大不一样,还是小女子的细嫩素手舒服。 正在黑里白有的没的乱想一通的时候,忽然之间,它浑身的体毛都竖了起来,身体僵硬着不能动,嘴巴还张着准备啃草,现在往外留着哈喇子,看起来滑稽极了。但是黑里白可不觉得滑稽,事实上,它现在十分恐惧,它在害怕一个人,它一直很害怕这个人,而这个人,现在已经离他很近了,所以黑里白才这般畏惧。 一只大手摸了摸黑里白的颈毛,黑里白便放松了下来,因为那只手下,并没有敌意。 李干将来了。李干将曾经在扬州城前,当着郑万厦的面给了黑里白一个大大的下马威,那恐怖的记忆烙印在了黑里白的骨髓深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郎名万厦 黑里白察觉到李干将的到来,它抬头看了李干将一眼,李干将却用眼神示意它不要发出声音,黑里白无比顺从,垂着脑袋默默吃草。 李莫邪没有察觉到自己大兄的到来,仍然在碎碎念叨着自己女儿家的那些事: “可是,我要是主动去找他,他会不会觉得我太不矜持了?黑里白,你知道吗?”李莫邪回头想要看看黑里白作何想法,却发现自己的哥哥满面怒容地站在面前。 “大……哥?!”李莫邪强行平静下来,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李莫邪只得掩耳盗铃,假装大兄没有听到自己说的那些羞人的话。 李干将却生气得很,原来自己的妹妹这几天变成这样,连父亲的寿宴也不甚上心,就是因为一个男子而已。李干将忽然有些后悔带着她一道出去。“是谁?”李干将的话有些生硬,因为他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大抵所有的哥哥,在得知自己的妹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之后,都会很不放心,因为在哥哥心中,无论是谁,总归是觉得配不上自己妹妹,更关键的是,害怕自己的妹妹被那个混蛋欺骗伤害。 李莫邪有些害怕地看着李干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哥哥,你在说什么?” 李干将见妹妹还在想要狡辩,更加生气,道:“我说什么你不知道?你这几天昏昏沉沉的,这副模样,父亲见了都觉得不高兴,你方才在说什么?到底是谁?说!” 李莫邪有些害怕,她也从未见过哥哥这般雷霆震怒的模样,黑里白的缰绳也无力地垂到了地上,但是黑里白没有敢自行跑开,只是自己的女主人在被这家伙责难,自己又提不起勇气反抗这家伙,所以觉得很是羞愧,干脆低下头去,来个六根清净。 李干将见妹妹不说话,不禁指戟斥责道:“让你随我一道回来,你不肯,问你什么也不说,连你嫂子的下落也不肯说,你在外边究竟干了什么?连你哥哥也不能告诉?”李干将越说,越往那一严重的方向想去,更加气得浑身颤抖。 李莫邪见哥哥无端冤枉自己,掩着嘴巴委屈地哭了出来。 见李莫邪哭泣,李干将却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顿时心头一凉,颤抖着手指,指着李莫邪,道:“你……你果真干了……有辱门楣……的事?!”李干将越说越气,恨铁不成钢,抬起手掌便要一掌劈落。 李莫邪见自己的哥哥居然要动手打自己,心中更加委屈,不被理解的委屈和哥哥误会自己的委屈交织在一起,所以她不仅没有躲闪之意,反而抬起下巴,似乎要把脸颊递到李干将的面前一般,让他下手。 李干将看着妹妹倔强的笑脸,终究不忍心扇下去,长袍因为方才的一念动怒而鼓荡起来,可见方才李干将的情绪波动如何巨大。不过在看见自己妹妹明亮倔强的目光之后,李干将便缓缓放下了手,摇着头,满脸自嘲,“为什么你什么也不肯对我说了?妹妹,你当真要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吗?以父亲的脾气……” 李莫邪见李干将神情极是痛苦,心中的委屈不由得散了许多,变成了对哥哥怜惜,想起以前他们兄妹本是无话不谈的,可是,这么害羞的事,要怎么跟哥哥开口才好? 李家两兄妹,原来在对待感情之时,性情和气质竟会这般不同,李干将敢爱敢恨,喜欢周灼华,便直接扬言要娶人家,当面示爱,不理世俗;妹妹李莫邪却要宛转得多,明明深爱,却不能表达出来,或许是女孩子的矜持与羞涩使然,可是这样,也就造成了这种种误会。 李莫邪涨红了脸,对自己,脑中不断思考着如何给哥哥说明这件事,“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莫邪只是……只是……” 李干将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妹妹垂着首,双手不断拧巴着她的衣襟,很是羞涩,李干将知道,妹妹但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或是心中纠结的时候,便是下意识地做出这样的动作。又一次李干将犯了错,怕被父亲责怪,于是便联系李莫邪为他圆谎,谁知道父亲盘查的时候,莫邪妹妹便是这副模样,父亲一眼便识破了,说莫邪妹妹不会撒谎。李干将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事后他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所以此时见妹妹打算撒谎,心中便先有了防备。 李莫邪抬起头来,眼中的犹疑和挣扎尽数敛去,只剩下了坚定,“哥,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看着妹妹出奇的认真的模样,李干将感觉有些荒谬,下意识道:“别闹。” 李莫邪道:“哥哥也有喜欢的人不是吗?也只是见了嫂子一面,便知道你喜欢她对吧,还与嫂子私定了终生……莫邪也是一样……” 李干将有些气恼,“你才多大?就学哥哥要与人成亲生子?” 李莫邪理直气壮地答道:“十八了,依大明律例早就可以成亲生子了。” 李干将修正道:“你还差十七天才十八岁,江湖中人,哪个女侠成亲这么早的了?况且你都没有给父亲母亲说过这件事,这怎么行?我不同意。” 李莫邪道:“你的事事先也没有给父亲母亲说,怎么你就可以呢?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干将这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嘴巴如此了得,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他板起了一张脸,严肃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现在就去告诉父亲,让他关你几天小黑屋。”说完假意转身要去。 李莫邪却丝毫不怕,道:“说就说,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我去告诉母亲,你欺负我。”说完小嘴一瘪,泫然若泣,分明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李干将回过头来,看到妹妹演技竟如此了得,不由得嘴角抽搐,“算你了得。那你总该告诉大哥,他是谁吧?” 李莫邪道:“就是那个郑万厦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成长 李干将听见郑万厦的名字,楞了片刻,脑海中才又浮现起那个有些普通平凡的青年,想起当日他不正是骑着这黑马遇到的自己兄妹二人吗?也是因为遇见了他,自己才会又在后边遇到了周灼华。李干将这才想起来,似乎那个家伙说过要来剑林,但是还没有问过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想到这里,李干将又觉得妹妹太过孟浪,那人自己都不知道根底,这丫头要是被人家卖了,说不定还要帮人家数钱。 似乎是猜到李干将在想什么,李莫邪神秘兮兮地道:“哥,你不知道郑万厦是什么身份吧?” 李干将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尖,看着古灵精怪的妹妹,有些无可奈何,双手一摊,道:“妹妹,我一看那家伙就不像个好人……”或许在每个哥哥的眼中,想要勾搭自己妹妹的家伙,都算不上好东西吧。 但是李莫邪听到自己情郎被无端辱骂,立时便不高兴了,“你说谁不是好人呢?我告诉你哦,现在郑万厦和我嫂子在一块的,你要是想讨好我嫂子啊,说不定就得讨好郑万厦,当然了,讨好他,自然是要讨好我。”莫邪姑娘一脸洋洋自得的神色,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得响。 李干将看着她,忽然问道:“那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李莫邪闻言,神色立时沉了下来。李干将一看事情不对,便知在扬州恐怕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要不以妹妹的性格,怎么可能一个灰溜溜地回来。便追问道:“是不是那家伙惹你生气了?” 李莫邪见哥哥一副要为自己出头的模样,自然不好将郑万厦与哥哥的关系弄得太僵,正思忖着要怎么跟哥哥说呢,李干将道:“这个家伙,等他来了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对了,他的伤势怎么样?” 李莫邪这才想起来,郑万厦受了秦离焱的暗算,是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当时为什么没有了解一下再走?这一想,纷繁的思绪再次将脑海填满,各种担忧与害怕纷至沓来,让莫邪姑娘心乱如麻,敷衍着自己的哥哥:“没事吧……或许,我也不知道……” 李干将道:“我又去翻了翻门中的典籍,他的这个伤,好像有点麻烦……” 李莫邪听完,更加担心起来,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莫邪姑娘牵着黑里白的缰绳,想着要不要骑上大马,现在就去找郑万厦。这般浑浑噩噩地想着,李莫邪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要往马鞍上靠。 李干将一把扶住她,问道:“小妹,你要干嘛?” 李莫邪这才醒悟过来,看着哥哥,道:“哥,他的伤,有办法治吗?” 李干将有些遗憾,“我没有在门中的典籍中找到治疗之法……” “那怎么办?”李莫邪焦急无比。 李干将看着小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忍,安慰道:“妹妹,没关系,他要是一辈子恢复不了功力岂不正好?咱们剑林养个闲人还是可以的……这样他就一辈子都在你身边了,妹妹,有本事的男人可不好绑住哦……” 李莫邪看看自己的哥哥,很疑惑为什么哥哥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哥哥,你错了,我喜欢他,但不是喜欢一个躯壳,要是让一只鸟儿剪去翅膀,关在笼中,这和剥夺他的灵魂有什么区别?我不会如此自私,我只想要他开开心心的……”世间最诚挚的祝愿,便是开开心心,因为开心便是能够顺心,而顺心何其困难? 李干将看着妹妹,突然之间觉得妹妹长大了不少,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心疼,因为成长必然伴随着痛苦,结合方才妹妹自言自语,恐怕扬州,成为了妹妹开始长大的一个重要的地方。他伸手温柔地将妹妹的秀发拢在耳后,一如小时候一样,笑着对李莫邪道:“小妹长大了,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了。哥哥很高兴。” 李莫邪明白了哥哥明白了什么,但她还是要给哥哥说的,“对不起哥哥,我还是很任性,没有给他说一声,自己跑回来了,他会不会很担心?” 李干将道:“不会的,他会来剑林找你的。” “可是他的伤……”李莫邪还是很在意郑万厦的伤势。 李干将道:“应该没事了,如果他和你嫂子在一起的话,应该没问题。你嫂子,很强。”李干将简单的两个字便描述了一个人,但是这两个字却极有分量,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用剑宗门的少宗主,说不定在八月初一之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宗主了。事实上,李巨阙在自己的六十大寿退隐,便是要给自己的长子让位。李干将承认很强的周灼华,自然便是真的很强。 李莫邪想着周灼华能与自己的哥哥战成那般模样,况且郑万厦的身边还有像红叶谷主这样的高人,安全自然是可以得到保证,那么,他会来洛阳找自己吗?莫邪姑娘看了一眼黑里白,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在心中暗暗道:万厦哥哥一定会来洛阳找我的。 李干将还有许多要忙的事,不能再和莫邪姑娘在这里瞎混了,所以他劝李莫邪赶紧回去,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莫邪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方才和哥哥说过之后,心中便好受了不少,牵着黑里白慢慢朝着黑色古塔的方向踱去。一边对黑里白碎碎念:“大黑,你想他吗?现在离八月初只有十几天了,他会不会提前几天来洛阳啊?他身边会不会有很多朋友来啊,要是他的那些朋友都来了,会不会嫌弃我?”正所谓关心则乱,莫邪姑娘自己一个人碎碎念也能捣鼓出这么多戏来,令黑里白也是一阵赞叹。 “没办法了,要是他不要我了,我也不把你还给他,哼,就当他赔偿我的了……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怎么样,是不是又认识了新的朋友……” 少女牵着一匹黑马,在黑色直入云天的硬棘木丛中,缓缓踱,只留下一个洒满了阳光的背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吹面不寒杨柳风 郑万厦被打成这般模样,却还是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不清不楚地说道:“我们得赶紧去扬州……哈啾——”善扬郡主一边喂他喝药,一边道:“不会是发烧了吧,说什么胡话呢?”重伤的人通常会感觉身体冰凉,所以常常着凉,善扬郡主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郑万厦乖乖喝下有些腥苦的药汤,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看起来这药汤当真极是难喝。郑万厦吐着舌头,将舌头暴露在空气外边,让他觉得好受了些,嘟囔道:“这都几天了,这药汤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喝?” 善扬郡主皱着眉道:“难喝?我今天还特地在里面加了些蜂蜜和冰糖,应该会好很多吧。”说完自己尝了一口,发现因为自己加了蜂蜜和冰炭,变得有些腻涩,更加难喝了。于是自己的面上便挂不住了,有些难堪,举着勺子,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郑万厦又在嚷嚷道:“快喂我呀,我都等累了。”然后张着大嘴,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善扬郡主见郑万厦这般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郑万厦见善扬郡主脸色有所缓和,,乖乖喝下了善扬郡主递来的一勺漆黑药汤。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善扬郡主有些嗔怪,“这么大人了还没个正形。”郑万厦嘻嘻一笑,不以为意,反而对善扬郡主道:“才多大的人,就光学人家沧桑?” 善扬郡主认真道:“等你伤好了,就去洛阳吗?” 郑万厦变得很容易受伤,但是也很容易好,他像只敲不破,砸不扁的铜豌豆,在各种危机来临的时候,都无所畏惧,只要打不死,他就可以活蹦乱跳地站在你的面前。就像这一次擅自去红叶谷,善扬郡主虽然很不高兴,但是看到郑万厦活蹦乱跳地回来之后,便没有再多加责怪。 郑万厦惦记着独自跑到洛阳的李莫邪,沉吟道:“不用等伤好了,我看就这两天出发好了,我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郑万厦结果善扬郡主手中的小碗,捏着鼻子将剩下的药汤一饮而尽,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看着正在伸懒腰的郑万厦,善扬郡主道:“那小卉姑娘怎么办?” 邓小卉并非江湖中人,自然也不懂武功,郑万厦当日将她带回来,小卉便一直住在这里。现在听到善扬郡主提起邓小卉,郑万厦才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邓小卉如果与他们一同去洛阳,在路上若是发生什么意外,郑万厦一辈子都将追悔莫及。 正纠结犹豫呢,忽然听见外边庭院之中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 郑万厦终于伸完懒腰,直起身子,道:“走吧,咱们出去晒晒太阳。”说完便下了床穿了鞋,在善扬郡主的搀扶下向外走去。郑万厦在善扬郡主耳边低语道:“我怕会有危险,把邓姊姊留在扬州,咱们去洛阳吧。” 善扬郡主看了他一眼,原来这小子心中打的是这般主意,现在给自己说了,便是要自己待会配合他对吧。 出得庭院,阳光正好。这些日子扬州的天气都极为明媚,申府之中庭院雅致,草木茂盛,虽然是炎炎夏日,却也添了几分清凉。 石桌之前,邓小卉正在抚琴弹奏,苏寅与周灼华吃着果子在一旁听得如醉如痴。 郑万厦与善扬郡主走了过来,便也沉浸到了琴音的世界之中,谁也没有发觉他们俩过来了。不得不说,邓小卉古琴技法当真一绝,在西凉之时,时任西凉布政使的邓兴艾便为她请了京师最有名的琴师从小教导,加上邓小卉天资聪颖,理会极快,被那位琴师誉为琴道天才。谁曾想,一朝被牵连,家族破灭,邓小卉只得流落江湖,逃出生天之后,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张古琴,她在最危险的时刻,却选择从家中带出了这一张古琴。 后来的故事,就与大多数故事当中那样,流落街头的邓小卉被各种欺凌,但是邓小卉幸运得多,很快,她便凭借一张古琴和一手好琴艺获得了官家小姐的赏识。其实那位官家小姐不过是二流地方官的家宦,比起没有落难之前的邓小卉的家世,却是大大不如。 那位官家小姐本是同情邓小卉,才肯把她收留在府中,人们往往对比自己地下的人施舍怜悯,来展示自己的慈悲。可是官家小姐却发现,邓小卉谈吐不俗,而且气质出众,在邓小卉被更多的世家子弟示好之后,那位小姐也第一次尝试到了被冷落的滋味。心生嫉妒,使人发疯,本是一片好意的官家小姐,做出了与她初衷大相径庭的行为。 她毒哑了邓小卉,还企图将她用来弹琴的十根手指尽数摧毁。邓小卉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在那位小姐得逞之前,拼尽全力逃了出去,仍然没有忘记她的古琴,但是从此,她便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她永远失去了声音。 哑女卖艺,邓小卉小有名气,辗转了许多地方之后,邓小卉在扬州进入了风月行,但是她却很是不同,从来不肯做客人的生意,只是弹奏自己的琴。无论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容下一张安稳的古琴,便是最大的幸福。 风月行的老鸨便将邓小卉包装成了独一无二的哑女琴师,许多客人一掷千金只为听她演奏一曲。如果没有郑万厦的介入,也许邓小卉会就这样在光环之下了此残生,能安安静静地弹一辈子琴。但是郑万厦终究还是讲她带了出来。 知晓了这个中曲折的众人,对邓小卉更加同情怜惜,有意无意地总是照顾着她。邓小卉终于在饱尝苦难之后,感受到了人间的温度,所以她的琴音更加曼妙了,像是被春风滋润的杨柳一般,带着令人沉醉的气息,从堤坝中垂下,从湖水中带起春天特有的朝气。 一曲终了,众人仍然沉醉,久久无法自拔,直到苏寅手中的葡萄坠落在地才被惊醒。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几人这才看到善扬郡主和郑万厦站在一边。苏寅连忙起身,让郑万厦坐下,道:“来来来,大病号,快坐下,别累着……”讽刺一番之后,又笑骂道:“下次还逞英雄不?” 郑万厦苦笑连连,“我是万万没想到,连苏兄也变成了这般牙尖嘴利之人,这淳朴真挚的民风,都没被苏兄带出西蜀啊。” 苏寅反唇相讥:“你是说扬州民风不好了?”郑万厦一听便知不妙,苏寅这未免也太赖皮了,拌嘴拌不过,便开始求助别人。“郡主,你听听他说的这话,这像话吗?”苏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知不觉便将矛盾的焦点转移到了郑万厦与善扬郡主之间。 周灼华像看小孩一样看着他们,这几日来,周灼华看着本是蜀山灵剑门高徒的苏寅与郑万厦吵架拌嘴,看着本是前首辅千金的善扬郡主与郑万厦插科打诨,对郑万厦这个家伙更加好奇了,似乎无论谁与他在一起,都会改变许多,多了许多人气儿。想到这里,周灼华甚至有些恼怒,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也有这般改变的迹象,因为她发现现在居然会和郑万厦这家伙斗气了,看来自己道心修为还不够啊。 郑万厦不知道周灼华已经默默在心里说了那么多,看到苏寅把善扬郡主拉入他的阵营,便立即将剩下两人拉了过来。“你可别断章取义,我是说你不淳朴,你不真挚,更扬州民风何涉了?要不你就让周姑娘和小卉姊评评理。” 高!实在是高!郑万厦一句话便将两个女人的立场直接划到了他的一边,让人不好拒绝。 但是,不好拒绝,也是可以拒绝的,尤其是像周灼华这样与郑万厦不对付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让他当枪使呢?于是当即便表明了立场,“我什么也不知道。” 郑万厦顿时面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把目光投向了邓小卉,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邓小卉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拌嘴,却不知焦点突然之间变成了自己,不能开口说话的小卉比划手语众人也看不懂,但是现在却用了最简单明了的手势来拒绝了郑万厦的恳求。她双手在胸前交叉,形成一个‘乂’字,转过头不看郑万厦可怜兮兮的目光。 众人大笑,苏寅笑得尤其畅快,道:“万厦,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下你该知道自己平时人缘有多差了吧?” 郑万厦恼怒无比,道:“哼,与道字何涉?不过是苏兄比较圆滑罢了。” 善扬郡主出言制止了这场闹剧,“好了好了,说正事了,别斗嘴了。” 众人神色肃然,善扬郡主不禁一笑,“你们干什么?又不是开朝会,干嘛这般紧张?我的意思是,万厦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下一步何去何从,咱们也该有个计议了。” 苏寅皱了皱眉,因为他还是没有师弟陆思平的消息,这几日善扬郡主一直在外奔波,帮他打听陆思平的消息,可是都一无所获,连在扬州人脉宽广的善扬郡主都没有消息,苏寅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找不到陆师弟,唉,也没有办法了,先去洛阳和师尊他们会合好了,看日子,咱们赶到洛阳时间也差不多了。” 周灼华点点头,她本应该早就去洛阳见自己的情郎的,但是先是被秦离焱等人的事牵绊住,后来又是被善扬郡主劝着与他们一道同行,在扬州多耽搁了这许多时日,现在就出发去洛阳,那是再好不过了。 善扬郡主见周灼华和苏寅都有了定见,问道:“万厦?你呢?” 郑万厦一直在观察邓小卉的神情,当苏寅说出要出发去洛阳的时候,邓小卉的神情明显黯淡了一下,众人讨论的时候,也就有些闷闷不乐甚至是惊恐。郑万厦斟酌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要动身,咱们近两日就可以走……小卉姊,你留在扬州好不好?” 没想到郑万厦居然这般直接便说了出来,邓小卉那被抛弃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委屈巴巴地看着郑万厦,郑万厦耐心解释道:“小卉姊,洛阳之行,龙蛇混杂,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我担心你跟着我们去,会遇到危险,如果留在扬州,就好得多,我也能放心些……”郑万厦被邓小卉的委屈目光注视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微不可闻。 善扬郡主劝道:“妹妹,万厦说得不错,在扬州你不用担心,石龙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况且我们去不了多久,长则两月,便会回来了。” 邓小卉仍然紧紧盯着郑万厦,没有比划,张口吐字。但是她的声带早就已经被毒药毁了,根本无法摩擦发出声音,只是从她的嘴型,众人也看出了她想说的话:“不——”她没有用摇头这样的方式来拒绝,而是很坚定地用语言来拒绝,这更加令人无法拒绝,加上她水灵的大眼睛委屈无比,实在招人怜惜。 郑万厦有些头大,好不容易和小卉姊重新见面,他自然不想小卉姊遇到意外,想要她结束颠沛流离的生活,郑万厦很想将小卉姊安顿好,但是扬州不太适合,所以打算先将小卉放在此处,从洛阳回来之后再带她一同回西凉,甚至带她去找哥哥郑千居。 但是邓小卉所想的,更加简单,但也更加有力,无法被轻易改变,她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亲人,她不想和亲人分开。所以她拒绝了郑万厦把她留在扬州的要求,在这十年之中,她迫于生存环境,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很懂事很懂事的人,可是在郑万厦面前,她难得地任性了一回,甚至有些喜欢郑万厦为她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样子。 周灼华道:“没事,就让小卉姑娘跟着我们吧,真有危险,江湖中人还能对小卉姑娘一个弱质女子做些什么吗?把她留在扬州我也不太放心……”周灼华不放心什么呢?其实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是她同情邓小卉,所以想要照顾邓小卉,满足邓小卉所想的,其余的东西,由她来保证便好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 小院起苍澜 郑万厦很是无奈,周灼华没道理不知道洛阳之行并不太平,郑万厦自己也没有精力去照顾邓小卉,将她放在扬州是最好的选择。甚至郑万厦,也会处在危险之中,再加上一个人,实在是很麻烦。 周灼华又道:“她跟着我们到了洛阳,我带她去剑林,等你们回扬州的时候,她再跟你们一块回来。在剑林总能保证她的安全吧?我想应该没人敢到剑林去造次。” 郑万厦看了邓小卉一眼,发现邓小卉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却不是爱侣之间的那种温柔,而是像温柔的姐姐看着调皮的弟弟为自己操劳一般。郑万厦之所以能读出邓小卉目光之中的含义,是因为小的时候,邓小卉便是用这个眼光看着自己,然后毅然决然地为了自己和哥哥吵架。 郑万厦想起小时候的事,恻隐之心大动,便苦笑道:“好吧,小卉姊,你与我们一道去洛阳吧,旅途劳顿,辛苦你了。” 邓小卉闻言,双眼立刻弯成了月牙,显得极是快活,双手齐动,一阵短小欢快的音符从古琴之上传了出来。郑万厦很是无奈,看来小卉姊还是入当年那般吃定自己了呀。 善扬郡主看着郑万厦吃瘪,心中暗暗感到好笑,但还是忍住了,如果邓小卉要与他们一起去洛阳的话,又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准备准备。 “既然一块要去洛阳,那咱们就后天出发吧,行吗?”善扬郡主提议道,给出一天时间来准备各项事宜,也给郑万厦再来一天的时间休息。善扬郡主看着邓小卉,想看看这个时间她是不是方便,却瞧见邓小卉正含情脉脉地看着郑万厦。 郑万厦被盯得发毛,道:“小卉姊,你再给我们弹一曲吧。”郑万厦居然能想到用这等方法来摆脱尴尬的处境,也真是难为他了。 周灼华道:“郑公子,我很好奇,你和我家小妹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回剑林了?” 周灼华终于开始主动询问起了这件事,郑万厦叹了一口气,想起来这好歹也算李莫邪的嫂子,说不定以后还有仰仗的地方,所以万万不能得罪。便道:“周姑娘,我和莫邪妹妹,是真心相爱的。那天我打算离开扬州,莫邪妹妹给我准备了马匹,我以为她发现我要走,想要把我劝回去。但是莫邪妹妹却跟我一起离开了扬州,去红叶谷。莫邪妹妹待我情深义重,我也是极喜欢她的,所以在去红叶谷的路上,我便于她私定终生了。没有来得及告知你们,还望不要见怪。” 周灼华道:“我是问,我家小妹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自己回去了,你不要扯东扯西地转移话题行不行?是不是你这家伙负心薄幸,欺负我小妹?” 郑万厦苦笑连连,女人莫非都是这般不讲理的吗?“在红叶谷中,正值西军攻打红叶,我担心莫邪妹妹与我们待在一起会有危险,便将她留在了一户农户家中。苏兄也是当事人,周姑娘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他。” 周灼华道:“苏寅!我问你,他说的可是真的?” 苏寅老实道:“郑兄句句属实,郑兄说莫邪姑娘恐怕会不愿意,所以我们用了些强制的手段……”苏寅没有明确说出,但是委婉地说明了并非李莫邪自愿留下的。 周灼华道:“你们事后有没有主动去找过她?” 郑万厦和苏寅面面相觑,当时在红叶谷中,麻烦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一环扣着一环,根本无暇去找莫邪姑娘,所以被周灼华这么一问,两人都是一愣,沉默了下来。 周灼华看着两人神色,颇有些指责意思,道:“郑公子,我家小妹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与你一同奔波险地,可是你找到苏寅之后,便立刻抛弃了她,我倒是要替我家小妹问你一句,你当真喜欢她?” 郑万厦陷入沉思,许久,郑万厦抬起头来,看着周灼华,一字一句地道:“我——喜——欢——周姑娘,你和莫邪妹妹都觉得这件事是我错了,但是我也有我的立场和考量,如果明知是险地还要让莫邪妹妹与我同去,这对她不是一种负责的行为。” 周灼华看着强词夺理的郑万厦,有些气愤,道:“你有你的立场?为什么在进入红叶之前,你没有与她说清楚?我要与你说的,是你为何离她而去,而你告诉我的是,不想让她与你冒险,不想让她冒险,为什么带着她去红叶谷?郑万厦,要是我家小妹有什么闪失,哼,你准备好项上人头。” 郑万厦冷笑,“真当自己是李家的媳妇了?我和莫邪妹妹如何,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自会去剑林找她。” 周灼华怒不可遏,手旁的离阳剑刹那出鞘,寒光一闪,长剑便搭在了郑万厦的脖子之上,她的家族虽然低调,但是流传千年,底蕴深不可测,何曾有过不开眼的家伙这般冒犯于她?所以今日便动了真怒。 善扬郡主一把攥住周灼华手腕,厉声道:“干什么?这好歹是我家,两位非要闹个不可开交,谁都下不来台才肯罢休吗?” 周灼华愤怒难平,胸膛不断起伏,眼中含煞,看着郑万厦,道:“现在杀了你也没有任何意义,等你恢复功力了,我会找你一战。”这是赤裸裸的宣战了,随后便还剑入鞘,转身自去房中了。周灼华这般强势人物,压迫得众人有些不舒服。 反应最剧烈的是邓小卉,她被吓得脸色苍白,神情惊恐。郑万厦看着小卉姊受到惊吓,笑着安慰道:“小卉姊,没事的,她与我开玩笑呢,不要担心。”邓小卉受到惊吓之后,本能地将古琴抱紧了。 郑万厦想要帮她拿着古琴,但是邓小卉抱得很紧,而且很是抗拒别人动她的古琴,令郑万厦有些无奈。只好温言安慰道:“咱们后天就去洛阳了,要好好休息哦。”说着将邓小卉小心领会了房间。 苏寅与善扬郡主面面相觑,俱是无奈苦笑。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 当年旧事(十八) 从西凉道一路东来,不但沿途风土人情引人入胜,而且由于初冬入春,使得旅途有了一种苦尽甘来的成就感。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江南实在不愧温柔富贵乡,不怨有人道‘少不入江南’,恐怕怕的也是这里会消磨英雄气吧。淮南道地缘上又处于江南北部,属于南北过渡区,所以这儿既多红颜温柔乡,亦有长剑英雄冢。 郑万厦在短短两月中,连续遭逢巨变,心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又连日赶路,不曾停歇,还不时和老头下棋耗费心力,又烂醉多次,比起刚出西凉道时,现在只怕郑千居也不能辨认出他来。只不过老头是奇人异士,妙手巧匠,便制作了两张面具改变二人相貌,使人辨认不出二人身份。 老头一边仰头喝酒,一边道:“郑小子,咱们到地方了。” 郑万厦眼见此处荒无人烟,既无大城,亦无市镇,只有眼前的大海,可是这也不是个码头,放眼望去,难见只帆片船。郑万厦疑惑,向大海走去。 可能每个内陆的孩子都有着一个关于海的梦想吧,郑万厦小时候便知道帝国东边,南边都是大海,但所谓的东边,南边,其实也是在万水千山,迢迢万里之后,也才能见到大海。什么样的海呢?郑夫人告诉郑万厦,大海能装下整个帝国,甚至加上西戎,加上北边的狄人,也填不满大海。 大海真的很大,郑万厦小小的脑袋里被震撼填满了,他举步走向大海,身后扬风,他的衣衫头发便紧贴着后背,掠过后背的便激舞飞扬,仿若枪矛,带着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郑万厦向后仰着身子,因为他觉得大概不这样做会被吹飞到大海里。 幸而这只是一阵风,不一会便停了,郑万厦走到海滩前,海潮滚滚而来没过他的鞋和衣衫下摆。 遥远的一线分开了天与海,一只沙鸥振翅疾飞,倏而笔直贯入海中,片刻后衔着一条鱼重新飞起。 老头走到他的身旁,看着远方道:“大吧。” 郑万厦喃喃道:“大,大,很大。” 老头道:“所谓海纳百川,想必你在长江上已经体会过了波涛的感觉,可惜那样的波涛相对大海来说只不过是海面惊起的微澜,真正狂暴的大海可怕到你想象不到。” 郑万厦望着大海,只觉得一片平静,道:“我虽然晕船也尚有向往大海之心,不难想象有多少壮志之士一生都在和大海做搏斗,或是以大海为生。” 老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诧,欣慰道:“对,大海虽然狂暴,却又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渔业资源,养活了沿海所有渔民,还有那些入海与远方通商通航的人,虽然大海常常毁灭一切,但它也为很多人带来了希望。” 郑万厦若有所思,“希望?” 老头道:“是的,尽管大海埋葬了很多的眼泪,很多的志向甚至是货物生命,但探寻它的人从来没有望之却步过,前赴后继,不为征服,只为探求。你看这深邃的碧海,滴进泪水它不会清亮,洒进鲜血它也不会浑浊,倾倒进更多的污秽之物,大海也只是蓝色,从不会因什么东西而改变。” 郑万厦现在仍捧着那个蓝布包裹着的罐子,老头看到他手中的罐子,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郑万厦从知道易至阳死的那一刻便知道老头让他捧着的必定是易至阳的骨灰了,此时老头突然这么问他,所以郑万厦不知所措。低头看着罐子道:“这是他?” 老头不说话,等若是默认了。 郑万厦道:“你什么意思呢?是要我怎么做?这样你满意吗?”郑万厦忽然情绪十分激动,扯开蓝布,只见一个土灰色的罐子,发狠往地上掼去,由于海水浸泡,沙质松软,罐子斜着插入沙中。海浪袭来,没有没过罐沿。 少年赌气便躺进了水中,就那么躺着,海水只能淹到他的耳垂。易至阳的骨灰便在他的旁边。 老头喝了口酒,就这么站着,二人都不说话,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仍然躺着,老头已经做到了海浪淹不到的地方,大声道:“那么你想怎样呢?如果他的尸体尚在,你是不是要鞭尸羞辱他一番?” 郑万厦不说话,老头继续道:“他没有要求我好好埋葬他的尸身,他临死前,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在凉都城,要我去接你,我答应之后他便含笑而去,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但他不管怎么说,仍是对你有恩的吧。” “像他那样的人物,怎么甘心孤单地困在逼仄的坟墓中?只有大海才是他的征途,只有大海才能容得下他。” 少年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你父顶天立地,他何尝不是顶天立地?我告诉你,若不是他托付于我,我决不会管你一点闲事。” “那你走啊?我要你管了吗?” 老头轻叹,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不再说话。 又过了很久,日头西坠,东边的天空明亮一片,西边的天空血红一片,大海蔚蓝一片,海旁的大地苍翠鲜绿,,二人极为渺小,在这片天地,谁说存在不是像尘埃一般呢? 郑万厦终于爬了起来,衣服往下沥着水,他弯腰捡起罐子,打开罐口,伸手便抓出一把,然后平静地洒向大海,正是陆风吹向大海,骨灰被扬得极远极远,直到看不见之后,大概才落入大海。 老头脸上浮现笑意,看着那个背对夕阳的背影,觉得老怀欣慰,暗道:“这不就是心性绝佳的孩子吗?”那一刻,老头便决定了倾囊相授,也决定了二人的师徒情分。 最后一把骨灰洒向大海之后,郑万厦便将罐子狠狠地磕在石头上,碎裂成片,又将一片一片的碎片扔向远方,大喊道:“你去吧。” 夕阳下,恍惚间仿佛有一道身影含笑望着大海,并无名指小指为剑,大笑不止。然后化为点点光沫消散在大海里。 少年弯腰捧了一把海水洗了把脸,但实际上由于带着逼真的面具,水根本没有触及到郑万厦的皮肤。 老头呼道:“走吧。” 二人遂离去。 当百年时光衔枚而走,后世有人翻阅前朝史书,合上书喟叹一声,闭目揉眼便开门走出书房。 一阵清风吹拂,合上的书被翻开了一页,簌簌声过,书页停在了某页: 郑贰少时与其父共居于黔洲道凯里郡,其母早亡。贰以好争勇斗狠为乡人所闻,见之即趋避街外。其父以其忤,常鞭笞郑贰,一语不得要便棍棒加身。 郑贰好赌。是日,与泼皮赌骰,因负而羞恼,怒而伤人,遂致泼皮胫断股折。泼皮乃与其对簿公堂,县官问其何所为,贰从容对曰:“赌乃一兴起,斗殴亦一兴起,兴起所致,手下难计轻重。”县官怒。斥其暴民,乃当挺杖二十,囚五月。 离狱及家,郑父闭门不叫贰入内,贰立一夜,终不得谅,遂离乡投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九流 八月初一的前一天,武林人物纷纷涌往了洛阳,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许多武林人士才知道,洛阳纸贵原来并不是一句虚言,尤其令人感到吃惊的是,洛阳突然之间,什么东西都贵了起来,仿佛所以的生意人都商量好了,要趁着剑林盛会,狠狠捞上一笔。 与武林人士不一样的心情,洛阳百姓有的埋怨,说剑林盛会来了这么多人,吃洛阳用洛阳,给洛阳百姓带来了负担,其中以名士清流为主,对千里迢迢到来的众多好汉豪杰不假辞色。但是凭借这股人气赚翻了的洛阳百姓则是看着东边那座孤傲冷峻的黑色古塔都要顺眼多了。总而言之,剑林盛会给洛阳带来的影响很大,让人忍不住期待真正的盛会到来之时会是何等盛况。 剑林为了招待远来的宾客,特地开辟出了百十来间空余房间供江湖好汉居住,但是仍然不够,于是又在洛阳城中临时租下了不少房屋,提供给宾客居住。 为了维持秩序,在洛阳东,剑林西,剑林特地派遣了不少弟子把守,一来防止各路好汉一言不合便在剑林的地盘上刀剑厮杀;二来也是为了仔细盘查,将符合条件的江湖人士放到剑林之中,不合适的则需要在洛阳城中居住,明日再自行赶往剑林。而所谓的条件,便是剑林发出去的请帖,号称英雄帖,实际上就是之会对方一声:某某时候,鄙派掌门要退隐,各位好汉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恩怨赶紧在这一天来了结了,想要看热闹的,也请来捧个人场。 话虽这样说,能得到剑林一张英雄帖的,都是江湖上数得着的有名宗派。手中持着英雄帖的,自然好整以暇,对即将到来的盘查根本毫不在意,但是没有英雄帖的家伙,只得悻悻被剑林的弟子引去洛阳城中暂时住下。 剑林弟子身穿玄色衣服,袖边滚了约两寸宽的红边,两种深沉的颜色一碰撞,显得很是古拙大气。细看之下,衣衽之上还绣了云气青天,隐隐有五爪龙爪沉浮。五爪乃是龙中皇者之意,比寻常龙族身份不知高贵多少倍,而这五爪龙爪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龙族中的皇者,自然也是剑道的皇族,彰显了剑林剑道至高无上的地位。对此倒是没有人觉得剑林狂傲。除了几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崛起的天才剑客,绝世剑神宁万川,剑道的第一人,都是剑林中人,甚至第二人,第三人,都是毫无争议的剑林中人。 若非几十年前宁万川横空出世,只怕天下剑士,要被剑林的威名折断脊梁,而剑道千万道,也自然变成了剑林一家之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万川的出现,打破了剑道被垄断的局面,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他让天下剑士重新直起了脊梁,告诉那个天下第一的用剑名门,不是剑林剑客,亦可成为天下第一。然后他便成了天下第一,不仅是剑道的天下第一,更是整个天下的第一,仅凭一把剑,便让天地彻底失声,甚至江湖重新翻起无数浪花,也没有一朵能够震碎宁万川这一朵浪花的波浪。 剑林之人的胸口上,绣了一个‘剑’字,乃是汉仪小篆体,苍郁大气,雄浑有力,像这个在中原大地坚强地伫立无数年的宗门。 “嘿,这些小娃娃面嫩,咱们定要过去,他们还能如何奈何咱们?”说话的是一个光头癞汉,虽然头发无影无踪,但是头上偏生又长了一些红红的小疙瘩,看起来是害了什么皮肤病,所以如此‘头角峥嵘’。他因这一头癞包,被江湖人称为‘癞头龟’,不仅是对他形象的极好阐述,也是对他品行的盖棺定论。 原来这癞头龟名为刘骜,因在家中不学无术,便在村中小偷小摸,周围邻居街坊很是反感,见一次打一次。后来这家伙居然引来恶匪,将村子洗劫得一干二净,将对他不友好的村民吊在马尾之上活活拖死。后来又向官府通风报信,将恶匪一窝端了,将恶匪的大当家阴杀在大牢之中。此等无信无义,无廉无耻,不忠不义的小人,自然是被江湖中人唾弃,但是这家伙偏爱个见风使舵,左右逢源,见别人要打要杀,便一脸笑嘻嘻地开始讲人情攀亲戚,便是他祖坟之中不知埋了多久的亲爹,也可以随便乱认了。 打也打不起来,无缘无故杀人又犯了官府的刑法,是以谁也不愿意与这泼皮无赖家伙打交道。却见他此时左呼右喝,仿佛周围的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一般,极是热络。“哥哥叔叔们,咱们没有英雄帖,但是剑林凭什么不让咱们进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这剑林就偏生要高贵一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见这破皮癞子如此不要脸,还搬出了王土大名来压剑林众人,又是陈涉起义时的大义之言,加上他脸上的凛然大气,活脱脱一个英明神武的领袖模样。 但是令‘领袖’万万没想到的是,忽然之间,他的身边便已经是一片真空了,方才与他同行的那些人,都窜入了人群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那些人也根本不是与这家伙同行,而是这‘癞头龟’刘骜死皮赖脸要与他们一道行走,他们去哪,刘骜便去哪。 见这些家伙极其没有义气,刘骜凛然的神情瞬间便转化成了对无知之人的怜悯和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摇头叹道:“世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黑我独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剑林弟子可没空听他絮叨,正好碰见一个血气方刚的剑林弟子,那弟子见这家伙是名动一方的‘癞头龟’,便翻了翻白眼,不理会这家伙的精湛演技,甚至有些不屑看他头上的恶心疙瘩,只用鼻孔瞧着他,冷冷道:“有我剑林发的英雄帖吗?” 见这小小弟子倨傲如此,刘骜冷笑一声,却不答话。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名门 那剑林弟子见这‘癞头龟’一副冷面孔,全然把自己的话当做了耳旁风,登时大怒,道:“哪里来的不识趣的杂毛狗,跑这来跟爷爷摆臭脸?有没有英雄帖?没有就滚去洛阳城,明日再来。”说完大剌剌伸出手,斜睨着癞头龟,存心要让他下不来台。 癞头龟刘骜冷笑着,看着这名剑林弟子,道:“天底下有这样的东道主吗?要赶客人走,我等给你剑林的面子来的,这般作为,岂不是让天下英雄寒心?” 那剑林弟子神色一凛,没想到这厮险恶至此,居然捎带着天下英雄给剑林施压,一瞬间脸色涨红,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驳的时候,一个剑林弟子按住他的肩膀。这名弟子看起来沉稳得多,面对癞头龟刘骜这等货色,也能够面不改色,以礼相待。“这位英雄,你有我剑林所发的英雄帖吗?” 癞头龟刘骜被以礼相待,却还是一副冷面孔。江湖中人不仅对这癞头龟刮目相看,要知道刘骜这厮惯常见风使舵,平日里与人冲突总是先赔上三分笑脸,然后再转头刺别人一刀,这等笑里藏刀的事才是刘骜这等人物应该的作风。但是今日,这刘骜却摆明了要在剑林之前与剑林之人起冲突。是什么东西给他的勇气?或者说,他的倚仗是什么? 那名沉稳弟子面色一沉,再次抱拳道:“这位好汉,这英雄帖的派发,我门中都有数,都派给了那些人,我门中都有数,所以好汉勿要再来搅扰,给我剑林一个面子,明日再来观礼,届时无人再敢拦你。”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好汉不禁对这个年轻但是已经颇有沉稳气度的剑林弟子刮目相看。看来剑林能名动天下,还真不是侥幸得享大名。 但是刘骜仍然是一副冷面孔,面对剑林弟子的耐心解释,显得更加猖狂,倨傲无比。 那剑林弟子无奈,只得不再管他,道:“好了,后边的英雄请赶快上前。” 话音刚落,便上来两个剑林弟子带剑连鞘想要架开癞头龟。众人见癞头龟落得这般下场,心中不禁暗暗叫好,心想:堂堂剑林,何等身份的名门大派,岂是你这下贱家伙能够挑衅的?这么想着,看向刘骜的眼神不禁也就充满了嘲讽和同情。 但是两个剑林弟子还没有沾到刘骜的衣角,那癞头龟便捂着胸口:“唉哟唉哟……”地嚎叫起来。两个剑林弟子顿时一愣,看着方才的沉稳年轻人,道:“刘师兄,这……” 姓刘的年轻人岂不知这家伙明摆着要来剑林找不痛快。江湖上盛传一种手段,最是诡秘无常,往往遇到这种阴险陷阱的人,轻则破财,重则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江湖上的人称之为‘仙人跳’,这‘碰瓷’又是仙人跳中得利最快,成本最低的手段,只需要一副好演技,就能哄得苦主团团转,乖乖答应碰瓷者的要求。 那姓刘的剑林弟子见这家伙成心想要讨便宜,心中不免有些轻蔑,剑林是何等地方?能被这等小小手段所蒙蔽? 姓刘的剑林弟子见癞头龟刘骜跌在地上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样子,微微皱眉,便向周围作了一个四方揖道:“诸位,今日之事,诸位自有定见,刘某现在要为这位癞头龟先生瞧上一瞧,我辈武林人士,自然不能见危难却避而远之,今日刘某赔上名声,只为正我剑林名声,只为两个字:‘正义’。”姓刘的剑林弟子一番话掷地有声,将癞头龟衬得极其无耻。 姓刘的剑林弟子弯腰,拿起刘骜的手腕,双指一搭,便已经知道了刘骜在故意装神弄鬼,其实他脉象平稳,哪里有什么伤势了?但是姓刘的年轻人故意想整一整这家伙,便将内劲凝成一股细细的针,直往刘骜的脉搏刺去。 那刘骜猛然被尖细的真气一刺,针钻一般的疼痛感顿时从手腕上向全身延伸。姓刘的剑林弟子眼疾手快,道:“这位爷台真气不太稳啊,需要封住胸口两大穴位才行。”众人闻言点头,对这年轻的剑林弟子更加佩服,这等医家圣手的手段,在江湖之中,极为罕见,也极为珍贵,所以一种武林人士顿时便起了结交之心,只等这位年轻弟子给刘骜看完病之后,再上前结交一番。 姓刘的剑林弟子一瞬间便抬起左手封了刘骜两处大穴,包括一处哑穴,让刘骜口不能言,这便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同时右手真气仍然缓缓向刘骜的体内刺去,像是无坚不摧的一根尖刺。 此时刘骜极为痛苦,嘴唇干燥,徒然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便是叫喊声,也没有发出来,他的神情痛苦至极,脸上的鼻子,眼睛,嘴巴,几乎要拧到一起了,只是那锥心的疼痛却没有因为这样有所减少,反而更加坚定朝自己的心脉冲杀过来,痛感顿时传遍全身,犹如万针刺骨,万蚁噬心,实非常人所能忍受。 姓刘的剑林弟子见刘骜神情痛苦,反而安慰道:“刘大侠,你这小伤,不妨事的,待刘某为你疏通体内真气,再辅以我剑林药膏,定能药到病除,绝无后患……” 刘骜眼中,这年轻人仿佛变成了真正的恶魔,让他尝到了地狱的滋味,所以刘骜看着刘姓剑林弟子的眼光之中,是修罗场上的恶鬼找到了仇敌的眼光,就像黑暗之中的孤狼,而周围看热闹的人,众生相,在刘骜眼中也变成了一张张魔鬼的脸,自己在哀嚎,但是他们在笑,他们在笑。这世道竟是如此不公平吗? 刘姓剑林弟子仍然缓缓而坚定地往刘骜体内灌注真气,他想好好惩戒一番这个家伙,所以下手并未留情,剑林的真气一向以沉稳著称于世,所以刘骜的经脉,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也像被针扎一般痛苦。现在刘骜,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小人 ‘癞头龟’刘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偏生又口不能言,这锥心疼痛直将他脸庞五官扭曲得不似人样。周围好汉都知晓这年轻的刘姓剑林弟子意在整治这家伙,所以都憋着笑看着这一出好戏,不乏好事者从旁讲解:“哎呀呀,大家快看呐,这位刘少侠好生了得,刘英雄这般疑难杂症,却也不过是刘少侠盏茶时光,便已经有了起色,大家仔细看,这毒素外排,化作汗水排出体外,想来日后定是排出毒素,一身轻松……”看来是直将刘骜因为疼痛淌下的冷汗称为外排的毒素了。好事者扭动脖子,叹道:“在下这关节胀痛也有些年月了,说不得也得让刘少侠给在下看看才是……” 刘姓剑林弟子一边牢牢攥住刘骜的脉门,一边微笑向众人致意,道:“这个好说好说……” 眼见周围无一人出言相救,这‘癞头龟’心中不禁大是懊悔:没想到英雄一世,今日竟栽在了这黄口小儿手上。刘骜扬天,可怜口中呜咽呜咽,说不出话来,心中大悲:吾命休矣。总归是逃不过这活活疼死的结局了。 周围武林人士全然不顾武林同道的微薄情谊,耻笑道:“瞧呐,这家伙被剑林弟子的不计前嫌感动了,还会流几颗眼泪哩。”也有良善之辈心中不忍,见刘骜如此痛苦神情,别过了脸不愿直视。 “刘师弟,你在干什么?速速住手!”说话者声如洪钟,虽是大声呼喝,声音凝而不尖,想是内力雄浑之辈。正是剑林不日的掌门人——李干将到了。 只见李干将身着玄色长袍,与一众剑林弟子稍有不同的是,他胸前的汉仪古篆体的‘剑’字为金线所绣,威严之中自有一番堂皇气度,自然是因为他是剑林未来的掌舵人,所以在衣着上也昭示了不凡之处。他龙行虎步,脚步不疾速度却很快,给人一种干练之中从容的感觉。众人一时暗暗叫好,不愧是剑林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这一番轻功路数已然兼具了沉稳轻灵两大特色,普通武林人物苦练数十年也不一定能有这般功力,看这李干将不过二十多岁,居然已经能够举重若轻,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宗师气度,他日成就必然不同凡响。 众人臆测间,李干将便已经行至刘姓剑林弟子面前,一众剑林弟子见少掌门亲至,垂手肃立,低着头神色极是恭敬。刘姓剑林弟子放开了刘骜的手腕,站起身来,拱手一礼,道:“师兄,这位英雄在我剑林旧病复发,为避免江湖同道误会是我剑林弟子有意刁难所致,师弟才斗胆为他瞧上一瞧。” 那刘骜感受到经脉当中那一股寒冷尖锐的内力已经消失,骤然从剧痛中回复平常,身子居然软软地摊在了地上,使不出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面上冷汗涔涔,微风一拂,崎岖不平的脸上留下了无数汗水干了之后的盐渍。“姓刘的,你们剑林这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刘某算是涨了见识了,今天你要是弄死我还则罢了,你要是弄不死我,嘿,刘某人跟你没完。”刘骜说话虽然在放着狠话,但是语气却极是虚弱,不免给人外强中干的观感。 但周围武林人士却对这恶名远扬的家伙有些钦佩之意,他刚刚见识过了剑林的手段,此刻便敢当着剑林少掌门的面放出如此狠话,这不是相当于一巴掌打在整个剑林脸上吗? 李干将瞪了刘姓剑林弟子一眼,暗暗责怪这位师弟行事太过孟浪。但是看到刘师弟脸上无愧于心的神色之后,又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剑林门下弟子疏于行走江湖,对于江湖人物极为看重的世故人情都不能准确地把握到这个度,长此以往,剑林一脉在江湖之上岂不是声名狼藉?区区一个刘骜根本无足轻重,但是正因为他的不起眼,才让李干将如此不安,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有时候,这些不起眼的家伙,却能啃噬万丈长堤的根基。这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李干将面对在地上躺着的癞头龟,拱手在前,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平辈礼,朗声道:“我剑林弟子职责所系,考虑不周怠慢了先生,李干将代表剑林向先生致歉。各位远道而来,都是剑林的客人,我剑林很是欢迎,只是因为来客太多,剑林鄙陋,不堪承载众多好汉,只得将诸位安置到洛阳城中,希望各位英雄谅解。尽量配合我门中弟子的工作,谢谢大家了。” 李干将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十分有礼地向众人解释了情况,但凡通情达理之人,都能理解剑林的行为,对于之前的事,众人也知悉前因后果,自然知道是癞头龟寻衅在先,剑林纵有不周之处,也应该予以担待。立时便有人高声附和:“少掌门此言有理,咱们都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远来是客,可是咱们也不能做恶客不是?扫了主人家的兴,也污了自己的名声。” 这话明显是针对刘骜所说,让躺在地上的癞头龟脸上阴晴不定,立时便跳脚站了起来,道:“哪个王八蛋说的?给老子站出来,给老子解释解释什么叫恶客?” 方才出言那人没有现出身形,反而施展上乘音功,声音飘忽,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出:“对不起对不起,阁下这样的家伙都不能说是恶客了,倒是条恶狗了,到处狂吠,不嫌聒噪?” 刘骜大怒,转身抓住一个武林人士,挥拳威胁道:“是不是你这家伙说的?” 那人连连摆手,惊恐道:“不是我不是我……” 那声音再次响起:“哈哈哈,你且狂吠,在下先走一步。”说话间一个青袍身影从上空跃出,凌空翻了一个身,稳稳当当落在剑林弟子构筑的关卡之前,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从袖中掏出一张质地硬朗的烫金红纸,递给了目瞪口呆的剑林弟子。 李干将微微一笑,拱手一礼,道:“原来是宋叔叔,请吧。” 刘骜见来人现身,岂肯善罢甘休,一个箭步窜上想要抓住青袍客,青袍客却嘿地一声冷笑,转身便走进了关卡之中。 刘骜想要追上去,却被剑林弟子礼貌地拦住了,李干将好整以暇,道:“刘先生可有我山发出的英雄帖?”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人物 刘骜被剑林弟子‘彬彬有礼’地拦住,又被李干将这么一问,面上立时挂不住,他本是一个无赖混混,江湖上的九流人物,怎么会有剑林亲自发出的英雄帖呢?遇上这等无赖人物,饶是李干将修养了得,也忍不住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周围江湖人议论纷纷,这么一场闹剧,让刘骜顿时成为了众矢之的,只得往人堆当中一钻,匆匆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留下众人一片哄笑。 一些见识有限的年轻人忍不住向自家长辈嘀咕问道:“那人是谁呀?好生霸道。” 门中比较热心的长辈微笑着捋捋胡须,告诫道:“对这位前辈可要尊敬些……”也是这位长辈平日里性子随和,话音未落,便有弟子接过话茬:“唉哟长老,您就别卖关子了,这人到底是谁啊?”“是啊是啊,他到底是谁?” 面对汹汹众议,这位被众年轻人成为长老的老头好整以暇,哈哈一笑,“你们这帮猴急的家伙呀……听说过‘苍石高崖宋城蕴’吗?” 稍微有些江湖经历的弟子闻听此言,立刻出言附和道:“宋城蕴?喜爱穿青衣,平素仗义豪爽,侠名甚是响亮,性子却有些古怪的‘苍石高崖’!” 那些没有听说过宋城蕴的年轻人被勾起了兴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才说话那人,盼望他继续说下去。那人看着周围人的目光,正飘飘然地想要继续说这家伙如何古怪的时候,门中长老却神色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噤声!”那人有些悻悻,垂手恭立,不再多言。 长老见众人好奇,解释道:“宋城蕴,乃是剑林掌门人的生死之交,关于他们俩的关系,可用管仲,鲍叔牙或是伯牙,钟子期来做对比,实在是江湖上关于朋友义气的一桩美谈。” 李干将听到这边的议论,高声道:“诸位高贤今日莅临寒舍,李干将本应聊尽地主之谊,可是明日家父寿宴,家中忙碌琐事甚多,不便在此多做耽搁。还请诸位按照剑林的规矩行事,鄙人感激不尽。”说完向四周连连作揖,气度洒然。 话音刚落,方才说话那个性子随和的老人便出言应和道:“少掌门说的哪里话?我等仰慕老掌门而来,少掌门只管自己忙去。哈哈,李兄后继有人啊……” 李干将微笑致意,“李某先行谢过诸位。既然如此,在下先走一步。”说完潇洒转身,玄色衣袍呼地一声,很是气派。剑林众弟子齐声道:“恭送掌门师兄。” 郑万厦等人老远便看见此处甚是拥挤,料定这里便是检验英雄帖的地方,千辛万苦挤到这里来,正好看见李干将离去的背影,周灼华美目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出声叫住李干将。周灼华拉住了善扬郡主,道:“郡主,咱们手中貌似都没有英雄帖,就不要再往里挤了吧……” 善扬郡主心中暗暗忖度:周姑娘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心上人难做,所以甘愿放弃这层关系不去找他,倒也颇为难得了。又道:“行吧,周姑娘,那咱们出去找一找蜀山门人吧,苏少侠一直很记挂。” 周灼华点点头。 善扬郡主便转头叫住了还在埋着头往前挤的郑万厦和苏寅还有紧紧跟在郑万厦身后的邓小卉,“我们回去吧,没有英雄帖。” 郑万厦和苏寅两个愣头青这才想起需要英雄帖才能进入剑林,郑万厦便又换了一个方向,让邓小卉跟在他的身后,艰辛地往人群外边挪动。 不多时,众人终于找到一片立足之地,郑万厦回头看了一眼这一路杀出重围的艰辛,看着还在往里挤的家伙,心中不禁很是同情,心中所想流于表情,便忍不住摇了摇头。邓小卉看着郑万厦摇了摇头,以为他心情不好,手指飞快地在郑万厦面前挥舞。 郑万厦等人多日来一直与邓小卉朝夕相处,所以也就可以简单地看懂一些邓小卉的手语,便感觉有些哭笑不得,道:“小卉姐,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能挤出来真是不容易啊,有些唏嘘。” 苏寅感叹道:“剑林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区区一个寿宴,天下英雄便纷至沓来,联袂成云,挥汗如雨,便是旋踵也困难。”其实苏寅的话并非尽数属实,要知道,这虽然只是一场寿宴,可是剑林已经十年之久没有在江湖上如此浩大地邀请天下好汉前来剑林,这还是前代武林神话,剑林掌门李巨阙的退隐之会。这十年之中,剑林几乎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存在感,超然物外,而对于剑林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受到了不少人的质疑。长江后浪推前浪,李巨阙的退隐仿佛成为了告别一个旧的武林时代的仪式。所以才能有如此浩大的声势,江湖上八成的好汉都来到洛阳凑一凑热闹。 善扬郡主惦着脚环顾一番,道:“苏少侠,我好像没有看到你们蜀山门人……” 苏寅道:“也许掌门师叔他们得明日再来吧。”话虽这么说,苏寅也在不停地观望,希望能在这里看到诸位师兄弟的身影。 忽然之间,远处传来一阵宏大的礼乐之声,像是远古先民浩浩渺渺的祭祀天地的祭礼,厚重的青铜相撞之声,显得礼乐很是大气磅礴,像是衔来光明火种的朱雀浴血而舞,令众人心中一阵颤抖。 周灼华不可置信地看着礼乐传来的方向,心脏砰砰跳动着,只觉得不可思议,嘴唇微张,那个念头却一直在心头徘徊萦绕:难道……父亲真的亲自来了? 周氏古训:扬武修文,泽被四野,进退有度,潜龙在渊。所以周家从春秋时期,便一直偏安岭南一隅,在中华历史上无数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的时候,都冷眼旁观着历史车轮的前进,他们像是一群超脱于时间世界之外的人。可是今日,周家家主如此大张旗鼓地告诉天下人,周家真的要复出江湖了,这会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风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5章 朱雀鸣戾 伴随着庄严宏大的礼乐之声,人流自觉地分往两边,如果有一双天神之眼从上空俯视,目前的情形大概就像一道水流淌进了蚁群之中。 周灼华身体因为惊讶而变得僵硬,细心的邓小卉立刻便察觉到了周灼华的异样,有些疑惑地看着周灼华光滑的下巴弧线。郑万厦留意到了邓小卉的目光,低声解释道:“小卉姐,周姑娘的所在的门派来了……”邓小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人流的分开的末端正好到了周灼华一行面前,开阔的视野让众人一下子便看见了排场浩大的朱雀之人。只见来人皆是肃穆黑红色调绸衣,神态恭敬,宛如前来朝圣的虔诚子民,虽然面上风尘仆仆,眼神却无比坚定。抬着一座垂着无数红色丝绦的巨辇,显然辇上隐在重重帘幕之后的人便是朱雀门主亦是周家当代家主——周烨礼。 周灼华快步上前敛衣伏跪在地,恭声道:“见过父亲。”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辇中传出:“华儿?起来吧。”原来周烨礼已经通过先行回去的武夷武山兄弟和混世四蛟等人知晓了周灼华的行为,所以此时在剑林遇到周灼华,他短暂的惊讶之后便立刻释然了。“那小家伙呢?”周烨礼的第二句话是问周灼华李干将在哪里。 周灼华微微一愣,没有立刻明白父亲在问什么。辇中也没有再传出声音,场间便短暂地沉默了一瞬间。 一道宏大的声音从黑色古塔传来,“周兄到访,鄙派不胜荣幸,请入门一叙。” 众人心头剧震,这个声音,是剑林之主,也是明日大会的真正主人——李巨阙说发出的,虽然李巨阙年近花甲,可是这声音却中气十足,威严之中不见丝毫老态,着实令人想不通为什么李巨阙急着隐退江湖。 周烨礼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是以平常对话的音量在与远方的人对话:“哈哈,老朽不请自来,叨扰了。”周烨礼没有刻意显示自己的功力,众人暗暗皱了皱眉,这样的声音百丈之外古塔之中的李巨阙能够听见吗?但是众人都没有发现的是无论众人离巨辇是远是近,这声音都像是在耳畔缓缓响彻一般。 古塔之中的声音再次传来:“高贤不理世事多年,剑林不知高人潜藏,是以未曾派人前去恭迎,何来叨扰之说?” 众人暗暗心惊,这两人相隔数百丈,却能像面对面一般对话,这份高绝内力,着实令人敬佩。 李干将也再度回返,爽朗一笑,“周前辈大驾光临,哈哈,快请快请!” 巨辇之中一道眼神扫了一下李干将,清越的声音再次传出:“华儿,是他吗?” 周灼华不敢抬头看李干将,面对父亲的询问,低声嗯了一声。李干将看到了周灼华,很是高兴,但是爱人的父亲就在面前,自然不好造次,面色肃然地等待着周烨礼一起进入剑林。 许久,巨辇之中才又传出一道清越的声音,“不错。”周灼华抬起头来,父亲这话,是对李干将的评价吗? 朱雀之人抬着朱红纱帘的巨辇走进了剑林之中。周灼华亦步亦趋跟随在巨辇之旁,走过李干将旁边之时,两人交换一个微笑,眼神之中满是欣慰和愉悦。 李干将也看到了还站在原地的郑万厦、苏寅等人,待巨辇进入之后,唤来一个剑林弟子注意招呼客人,然后便朝着郑万厦等人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各位。”李干将十分爽朗,笑着挥手与众人打招呼,“怎么不与灼华一起进去?” 苏寅尚且是首次见到这个被誉为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剑林少掌门,因此没有回答。郑万厦猛然一见自己的大舅哥,有些不自然,毕竟人家妹子被自己气回了家,于是有些示好趋向地道:“哈,原来是李兄啊,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干将扫了一眼拐走自己妹妹的家伙,心里有些别扭,腻歪道:“是啊,好久不见,郑兄弟有本事啊,舍妹不懂事,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善扬郡主一见事态不妙,便出言圆场:“呵呵,李少侠,我们没有剑林的英雄帖哦,虽然是好朋友,但是规矩始终是规矩,所以不便进去。” 李干将思索片刻,觉得此言有理,便不再出言相邀。向善扬郡主问道:“这两位是?” 善扬郡主一拍脑袋,“你瞧瞧我,都忘记了给你介绍了。”然后手掌将苏寅托出,道:“这位是蜀山门人——苏寅苏少侠。” 李干将拱手道:“久仰久仰。在下李干将。” 苏寅还礼道:“哪里哪里。久仰李少侠大名。”这不是简单的寒暄,他们彼此都听过彼此的名字,作为年轻一代的杰出者,他们素未谋面,但是一见面便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还有些一争长短的执拗想法。 善扬郡主又将邓小卉从郑万厦背后拉了出来,道:“这位姑娘名叫邓小卉。” 李干将道:“李干将见过姑娘。” 邓小卉羞涩地一笑,双手连连比划。李干将不知其意,疑惑地看向善扬郡主。 善扬郡主耐心看完邓小卉的比划,对李干将道:“小卉姑娘说,不必多礼。”邓小卉又有些笨拙地微微一福。 看着邓小卉的模样,李干将便明白了她有些障碍,目光便有些同情,微微一叹,认真地深深一躬。 郑万厦不愿意见到别人对小卉姐区别对待,便岔开话题道:“李兄,你要是事务繁忙,大可不必管我们,我们明日再来便是。” 苏寅也问道:“李兄,问你个事,不知道我蜀山师门有没有来到剑林?” 李干将道:“蜀山派?今日招待的客人当中没有蜀山派的各位大侠,在下和舍妹亲自往蜀山送的英雄帖,如果他们来了,我肯定有印象。怎么?苏少侠没有与师门一同前来吗?” 苏寅摇摇头,道:“在下一直在外,未曾回山,是以不曾与诸位师兄弟一起前来剑林。” 李干将道:“唔……没关系,反正贵山是要来剑林的,有了蜀山各位大侠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苏少侠。” 苏寅感谢道:“那就有劳李兄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 盛会伊始 翌日,便是八月初一,正是剑林掌门退隐大会的大日子,各方势力、天下英雄在两天之内从各地赶往洛阳城外的黑色古塔。 在江湖上,这是十年之内最盛大的事件了,所以引得各方关注。便是朝廷,也来了人,据说来人是户部侍郎兼左安监司丞。这左安监,是朝廷专门成立与江湖中人打交道的部门,网罗天下好手,是朝廷对江湖中人最直接有效的威慑力量。 “看来朝廷对这么大阵仗的武林盛会,也有些抵触……”有些许见识的人不禁在思考朝廷此举的真正含义。 抛开朝廷方面,剑林此次大会可谓是盛大隆重之极,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聚集到了洛阳古塔。西蜀一地,路途遥远,剑林为表尊重,提前好几个月便向西蜀武林的执牛耳的灵剑、峨眉两派送去了英雄帖,是以西蜀灵秀子弟站在一个方阵之中,比较有威望的门中长老和掌门则坐在众弟子之前;南方武林声名比较响彻的湘北洛家反而只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洛家当代家主家主洛出尘,此人比较年轻,应该说这等年纪便能执掌一个如此声名隆重的大派,着实不简单,洛出尘比李干将、苏寅等人要高半辈,但是在一众名门掌门面前又要低半辈。只是当他以洛家家主这一身份出现的时候,无论与何门派掌舵人交往,自然都是平辈论交。站在洛出尘身后的人是一个相貌平凡的老人,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之处,唯一的不凡大概便是洛出尘带着他出席如此重要的大会。不过更多的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凡,反而对湘北洛家暗暗摇了摇头:听说自洛辟疆之后,洛家人才便一直青黄不接,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世家除了洛家,来了此间的应该要数淮北柳家了,柳家来历非同凡响,乃是唐代名臣柳公权的后裔,以书入武,独树一帜。相比洛家,柳家倒是来了不少人,柳家家主亲自到来不说,还携了自己的亲子柳行云和一众关门弟子,可谓是给足了剑林面子。 北派武林来的比较有影响力的门派是紫薇派,应该说雪山派也属于北方武林,但是雪山派常年远离中原武林,剑林甚至都忘了给这个实力不凡的门派送去英雄帖,还是雪山派门人不计前嫌前来贺寿,倒是让剑林之人很不好意思。紫薇派是北方武林之中声名隆盛的大宗,派内武学高明,在江湖之中一向以武功之博而被天下熟知,其掌门人更是被誉为用刀第一人,而他的门人弟子,使用各种兵器的人都有,实在令人惊讶。 朱雀一门则是来了势力最大的周家,其实世人对周家都不是很了解,但是周家的排场却是不小,周家家主端坐在红色巨辇之中,辇旁站了红色绸衣的硬朗男子,但更多人注意到的不是这些神色肃然男子,而是站在巨辇之前,娉婷袅娜的一个倩影。那是周灼华。不止是初出江湖毛头小子动心,便是自问清心寡欲的老者,见了这周灼华的美貌也是惊为天人。 如果真的有造物主,他撷来了明月清辉,捧回了江河灵气,收集了黄山日出时的朦胧雾气和东海黄昏时的浩渺云烟,然后用这些天地灵气,塑造了一个站在远远云端的美人,她便是周灼华。 郑万厦则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各大势力泾渭分明,他的好友苏寅站在蜀山掌门的身后,也在偷偷瞧他。至于另一个熟人周灼华则在享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像是站在山巅之上迎接风雨的女王一般。郑万厦在不断寻找这另一个人的身影——李莫邪。但是他始终都没有看到那个性格开朗的俏皮姑娘。 善扬郡主站在他的旁边,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也在帮忙寻找那个身影。邓小卉见两人目光一直在场中寻找着什么东西,很是奇怪,悄悄拉了拉郑万厦的衣袖,目光之中满是询问之色。 郑万厦微微一笑,道:“没事。”再一抬头,便看见了卓立在首的李干将。郑万厦心想:“为何没有看见剑林掌门,莫非为了给李干将让位,这剑林之主连今日的剑林大会也不出面,全权交给李干将?”但是随即他有否定了他的想法,毕竟如果剑林之主不参加他自己的退隐大会,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和郑万厦抱有同样想法的人明显不在少数,于是一些窃窃私语便开始在场间蔓延起来: “怎么?剑主不出席了?” “我看是这剑林自恃天下剑道第一,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这话就有些诛心了,直接将剑林放在了天下英雄的对立处。偏生此刻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根本无法确认是谁在故意跟剑林过不去。 坐在最里层的诸大门派掌门人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喜怒神色来。但是跳梁之人不曾偃旗息鼓: “剑林这天下第一的宝座也坐了太久了吧!” “是啊,一代新人换旧人,剑林何不把天下第一的美名让出来。” “灵剑门剑法精妙,比起剑林弟子也不遑多让,我看灵剑门就可取代剑林成为天下第一。”说话者自然不是蜀山灵剑门弟子。而是一些想要混水摸鱼的家伙想要把局面搞乱。 “峨眉掌门郭绍安在善扬郡主的招亲大会上大放异彩也不是易与之辈,我看峨眉派,也有问鼎天下第一的潜质。” 一些见过周灼华在雁荡山大显神威的武林人士也开始恭维捧杀:“周家小姐不输男儿,恐怕周家也有资本成为天下第一。” ……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许多人都在说的是年轻一辈的杰出者,仿佛这个江湖一夜之间便老了,那些曾经的强者,在这十年之中或是沉寂,或是消亡,十年之后,沉寂太久的江湖一下子似乎变得鲜活了起来。可惜这都是年轻人的江湖了,与一些老家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唐吉苛得 “剑林徒有虚名,早该把天下第一的名号让出了。”这一句话彻底激起了群雄的争胜心理,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于谁又甘心屈居人后呢? 越来越多的声音指责剑林名不符实,面对这种情况,李干将却是一脸微笑,不做任何辩解。知道有人指名要李干将作出回答:“干将少掌门,有人质疑剑林威名,你不站出来做个解释只怕会叫天下人看低了。” 越来越多的人叫嚷着要李干将给个说法,李干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认真行了一个四方礼,朗声道:“承蒙天下英雄厚爱,不远千里来到剑林共同见证我父亲,剑林掌门的六十大寿和退隐大会。剑林从来就不是天下第一,剑林只是为了推动天下剑道进步的磨刀石,只是天下剑士的信仰和归宿。剑林所希望的,是让天下剑士,能在武林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如果有人认为剑林是为了争名夺利,在下无话可说。” 李干将一番话掷地有声,不卑不亢,果然有名门高徒风范。 “既然是为令尊而来,为何令尊不见现身?莫非是剑林有意轻慢天下英雄?” 李干将道:“并非如此。各位稍安勿躁,家父片刻便来。” 话音刚落,一个双鬓灰白,面似刀削的魁梧中年男子便笑吟吟地走入场中。这人身穿麻布长袍,足蹬布鞋,朴素之中又颇见考究,交杂着灰白的头发披散在背后,发际线却是极为整齐,让一张硬朗的脸更加突出。不难想象,这人年轻时,必然也是李干将这样的英俊男子。 这应该便是剑林之主了吧……郑万厦通过中年人与李干将几分相似的容貌猜测他的身份。但是很奇怪,花甲之龄的人为何如此年轻?像是不到天命之龄一般。也许是习武之人,身体老化的速度比较慢吧。郑万厦这样想。 “老夫来迟,多有得罪,还望各位英雄海涵。”李巨阙朝着坐在前首的几人拱手,然后又是对着场间众人连连拱手。 前首几人站起身来,其中一人道:“老先生老当益壮,可喜可贺。”另一人附和道:“哈哈,可真是令我们这些人汗颜啊。” 李巨阙看了一眼这家伙,此人便是‘苍石高崖’宋城蕴了,与自己乃是忘年好友,此刻出言打趣,便也不恼,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宋小友啊,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江湖啊,是你们的了……”虽然是半开玩笑,却也有几分物换星移的苍凉之感。宋城蕴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与李巨阙相差近二十岁。 看见父亲在与好友寒暄,李干将低声提醒道:“父亲,咱们快些开始吧,天下英雄都已经等不及了。” 李巨阙看了看站满了广场的宾客,以无上音功,苍老却雄健的声音响彻全场:“承蒙各位厚爱,给老夫面子。今日呢,有两件事,第一,老夫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所以以往的江湖恩怨,希望能在今日一笔勾销;第二,今日乃是老夫的六十寿宴,人老了,本不想麻烦,但是好朋友们肯给面子,老夫也就乐得与天下英雄共同庆祝一番,晚上呢,还请诸位留下,一起参加老夫的寿宴,让老夫聊尽地主之谊。” 李巨阙朗声说完,场间一时面面相觑。江湖规矩,这武林人士一旦在天下人面前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武林,以后便不算江湖中人了,之前在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就随风而逝了。可是,会有人愿意看着剑林之主就这般轻松退隐吗? “以后剑林,就是犬子李干将主事了,犬子年少,如果行事稍有差池,大家多多担待些才是。”李巨阙毫不拖泥带水。 李干将一下子跪在李巨阙的身前,道:“父亲……” 李巨阙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将手上的扳指摘下,拉起李干将的手,帮他戴上,这意味着,从今日起,这天下第一用剑宗门的掌门人,正式易主。李巨阙一把将李干将拉了起来,并肩而立,李干将略微比李巨阙高一些,李巨阙脸上的皱纹也要深刻一些。 李巨阙没有不舍,反而很洒脱,“把金盆拿上来吧。” 一个小厮端着一个金盆,另一个小厮拿着一个架子。在李巨阙身前,把金盆架在架子上,正好到李巨阙的腰间,是一个方便洗手的高度。李巨阙看了一眼众人,道:“诸位英雄,若是没有什么意见,老夫,就要跟江湖说再见了。” “慢着……”一个声音响起。李巨阙的脸上出现了本该如此的释然神色,因为他早就料到,想要退隐,应该不会这么顺利。 那个人站了出来,认识他的人不多,所以他很自觉地做了自我介绍:“各位可能对我不太熟悉,我的名字是李明启……” 话音未落,便有人嚷了起来,“说什么呢,原来是那个泼皮无赖……”立时便把这人的行径给抖了出来:“李明启,乡里一鄙,连吃饭都要靠家中糟糠之妻辛苦劳作,还整日与人夸下海口,自比韩信,你配吗?我呸!” 原来名为李明启的人本是冀州宁蓝乡的一个乡勇,家中富裕,是个不错的庄户人家,这家伙仗着自己学过几天拳脚,就非要学人家江湖中人闯荡江湖,牵着家中马便外出了。没想到马被劫了,人被打了,落魄地回到家中,又不甘心,变卖财产,非要出去闯荡江湖。结果一去两年,回家之后,亲生父母都不认识这狼狈的家伙。但他并没有学乖,不再出去了,日日在家中招待江湖朋友,想要留下一个义薄云天的美名,却是打肿脸充胖子,真正的豪杰没有认识几个,整日与地痞混混相交。家中产业也不管不理,农田日渐荒废,被乡人唾弃。后来更是被亲生父母赶出家门,他的媳妇儿,在可怜地操持着已经是破败光景的家。这位仁兄,可以算是被妻子休了吧。 所以江湖中人唾弃他也不无道理。没想到这家伙现在还敢站出来,在这么大的场面上大言不惭。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图穷匕见 名为李明启的人被人当众揭短,却也不恼,微微一笑,道:“兄台说笑,在下不过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哼,就事论事?李剑主何等人物?你也配有意见?”那人也不知道是何方人物,言语甚是恶毒。 李明启屡屡被人针对,亦是有些恼恨,道:“为何李剑主尚且没有认为我不配,阁下就认为我不配呢?” 李明启正要问候那人的家中女性亲属,李干将见势不妙,不愿意在父亲的六十大寿上有人煞风景,便出言劝道:“两位两位,都少说两句吧。” 亦是有识大体之人,同样劝道:“是啊,人家老爷子六十大寿,这么喜庆的日子,你们非要给人家添堵吗?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何必闹得不可开交?” 李干将看向李明启,问道:“家父金盆洗手,尊驾有什么意见吗?” 李明启道:“众所周知,剑林乃是天下用剑圣地,可是这十年来,剑林于江湖之中一无建树,于武林同道毫无裨益,甚至避世在外不理江湖。此行此举,如果老剑主仍然带着天下第一的殊荣离开江湖,是不是不公平?江湖已经沉寂了太久,我们迫切地需要一个真正的武林盟主来带领武林重新昌盛起来。少掌门,你说呢?” 李干将眉头微挑,原来是不满剑林天下第一的荣誉。李干将却没有将这个人当回事,因为他知道,跳梁小丑不足为虑,而且他也没有资格说这等话,看来他的背后有人。会是谁呢?李干将心中暗暗盘算着。 李干将道:“李明启先生是吗?听说你闯荡江湖特别热心,即便家中只有一匹瘦马,也要骑着可怜的马去游历天下?乃是天下第一等的洒脱不羁之人?” 李明启点头称是,微笑着表示李干将说得对。 李干将继续道:“在游历途中,还结识了海沙帮的二当家?” 李明启闻言皱紧了眉头,他当然这话当中的凶险,一个不慎,很可能便会引起剑林的怒火倾泄在海沙帮的身上。但是李明启的格局明显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对于剑林来说,海沙帮只不过是小鱼小虾,远远达不到动摇剑林根基的地步,李干将担心的是——海沙帮背后的势力。 李明启便道:“我与沙巨象二当家不过有一面之缘,谈不上相识。” 李干将道:“明启先生过谦了,江湖上谁不知道您最是古道热肠,喜好结交天下英雄?” 李明启老脸一红,说是喜欢结交天下好汉,实际上他所认识的人不过是些九流人物,甚至是地头痞子流氓之流。最有来头的,便是海沙帮的二当家沙巨象了。 海沙帮在东南沿海一带甚有名气,算得上地方上的一个大派。今日,海沙帮的大当家也来到了剑林祝寿。海巨龙一听这剑林少掌门直接便将李明启与海沙帮联系到一起,顿时便觉得不妙,抬头看了一眼在前端坐在红色巨辇之中的身影,但是隔着重重纱帘,无法看透,于是海巨龙看向了站在辇旁的风华绝代的女子。可惜的是,周灼华也没有看他。 海巨龙排众而出,冲李干将一拱手,道:“少掌门,我二弟至今仍卧病在床,没能前来当面向老爷子祝寿,实在不好意思。”海巨龙没有直接说明李明启和海沙帮没有关系,而是委婉地将海沙帮从这件事情当中摘了出来。 李干将道:“海帮主言重。”说完又看向了李明启,道:“还请明启先生不要再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不妨当着天下英雄说出来。” 李明启图穷匕见,道:“在下的意思是,请剑林交出天下第一的名号,有能者居之。” 李干将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饶是以他的修养,也忍不住嘲讽道:“怎么,兄台有何见教吗?想要试试我剑林究竟有没有能力,大可不必拐弯抹角。” 李干将毕竟是年轻人,对于没有实力的弱者的蔑视是不加掩饰的。 李明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得模样,他受人所托,要让剑林在这一天乱起来,只要这位年轻的少掌门火气被挑起来,剑林焉能不乱?李明启道:“少掌门误会了,即便剑林真个无能,区区在下又凭什么敢言见教呢?只是如今江湖之中好手众多,便是有挑战剑林威名的人,也不足为怪嘛。” 李干将真真皱起了眉,这个人似乎是在有意挑拨,把剑林放在天下人的对立面,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背后的人究竟想要什么?想到这里,李干将不禁看了一眼周灼华所在的方向。李干将知晓李明启与海沙帮有旧,而海沙帮,又是朱雀的附属势力。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将李明启的行为与周灼华联系到了一起。 可是李干将从周灼华眼神里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甚至周灼华还向他投来了一个当着这么多人为何要看我的嗔怪眼神。李干将疑惑更深,向李明启问道:“哦?我剑林虽然不以天下第一自居,但是自问剑之一道,也是当仁不让的先驱。天下第一的虚名,谁爱要谁拿去,不过要是想踩在我剑林的头上成名,恐怕有些不容易。阁下所说的想要挑战剑林的英雄,究竟是谁呢?还请明示。” 李明启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道:“灵剑门、峨眉派、雪山派、紫薇派、海沙帮、出云宗……”李明启一连说了十几个帮派名字。灵剑门、峨眉派这些名门大派也就算了,海沙帮、出云宗这些在天下算不得很出众的帮派也被他算了进来。“大概就这些吧,他们可都是有着看独门本领的,想必与剑林相比也不遑多让。” 李明启说完看着李干将,问道:“少掌门,你觉得这些门派,比起剑林怎么样?” 李干将当然不能再天下英雄面前说这些门派的不是,点点头道:“灵剑门、峨眉派、雪山派、紫薇派、朱雀门各位门派的确有独到之处……” “既然少掌门也觉得剑林有对手,为何不与天下英雄见个高低呢?这不也是促进剑道进步,促进武学进步的大好事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9章 神拳之威 李干将闻言皱紧了眉,对于这人的无礼,他之前是万万没想到的,看李明启的意思,在李巨阙的六十大寿上大动干戈也无所谓。但是李干将乃是纯孝之人,怎会愿意父亲的大喜之日上动刀动枪?便道:“客分好客恶客,希望尊驾自重些,今日乃是家父大喜之日,在下不想妄动刀兵。至于尊驾所说,剑林浪得虚名,哈哈哈,剑林的大门随时敞开,恭候天下英雄前来剑冢挑战。”李干将先是冷言冷语,显然是动了真怒,怒极反笑,倒是将出身名门的一身傲骨展示的淋漓尽致。 李明启被吓了一跳,但是想起那人给他许诺的重大诱惑,便不再惧怕,大着胆子不理会李干将的怒火,继续道:“少掌门所说的是剑冢三关是吗?恕我直言,剑冢三关依靠的剑林前贤的余荫,与当今剑林萧条颓败已经没有关系了,剑林如果仍然将过去的辉煌视作如今的成就,只怕无异于坐井观天。”最后还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当然了,少掌门若是不敢,我想今天也不会有人不长眼非要为难少掌门。” 李干将面沉如水,隐藏在玄色袖袍中的双手已经紧攥成拳,若不是父亲六十大寿,随身配剑没有背负,只怕现在剑已出鞘了结了面前这家伙的性命。 就在李干将即将爆发的边缘,一个黄须皆张的威猛老人飞身上前,状如怒狮,一把抓着李明启的衣领,往广场中间狠狠掼去,指戟骂道:“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大言不惭!”声如狮吼,张目欲裂,正气凛然。 李干将笑道:“孟伯伯。”原来此人正是名动天下的神拳孟衍空。神拳名动天下,自然在剑林的邀请行列,孟衍空性子最是暴烈,脾气也甚为正直,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李干将见这位伯伯帮自己教训了李明启,顿时便有些高兴。 李明启被高大威猛的老人如同死狗一般扔在地上,胸膛之间被巨大力道砸出来的气短胸闷之感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心中的屈辱感,令这个自诩交际甚广,极好面子的家伙脸色涨红。但待他抬头看见了是相貌大大异于常人的威猛老人,又听李干将唤他‘孟伯伯’,心中自然也猜到了这老人的身份,刚刚涌起来的鱼死网破的勇气在一瞬间也散了个干干净净,取代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幸好老前辈没有想要置我于死地……” 事实上,孟衍空方才连内力都没有使出,纯粹是用自己的一身力气和独特的摔角技法将身形魁梧的李明启摔到地上。 孟衍空冲着李干将微微颔首,转头瞪着李明启,道:“宵小鼠辈,想要挑拨剑林与诸大门派的关系?可惜,凭你这跳梁小丑恐怕难有作为,把你背后的人叫出来,到老夫面前认罪!”不得不说,有些人气场就是很强大,孟衍空无门无派,早年曾经深入大漠,学习了蒙古人的摔角技法,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和大沙漠中,领悟到了真正的武学通途,融合华夏古武长拳,将草原民族的长处与中原武人的长处融于一身,虽然没有兵器,但是他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是最致命的武器。回到中原之后的一次又一次的胜利,让孟衍空的声势达到了顶峰,也让孟衍空疏朗的性格膨胀了许多,于是江湖上便人人皆知孟衍空嫉恶如仇的性格。 李明启一见这老人毫不理会这其中的斡旋腾挪的奥妙,当真是秀才遇上兵,李明启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一个又一个的妙手,已经将李干将逼到了最后的角落,可是现在,孟衍空却一上来便掀翻了棋盘,还顺手把自己打了。李明启便慌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干将不理会灰溜溜的李明启,自己站到一旁,让李巨阙再次成为整个广场的焦点,金盆现在就放在李巨阙的身前,只要他将手放进盆中洗了擦净,他就真正地离开了这个有些沉寂的江湖。 连孟衍空都在帮助剑林,看来老剑主退隐一事,已经不会再生出波澜了。场间众人皆是这般想法。于是万籁俱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李巨阙。 就在李巨阙将要把手放进金盆的时候,突兀的声音响起: “啪”。 “啪”。 “啪啪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红袍男子,一边鼓掌,一边拾阶而上,走上了广场正中间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李巨阙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看着突然造访的男子,有些奇怪,剑林似乎与这样一个家伙没什么来往,不知这又是何人。 郑万厦、善扬郡主、周灼华和苏寅却是神色剧震,他们都认识这个家伙,秦离焱,从红叶谷消失以后,众人便不知道秦离焱的去向,没想到在这里又再次见到了这个家伙。郑万厦与苏寅闹不清楚这家伙在这种时候来到剑林是什么目的,很是疑惑。周灼华看见秦离焱却有些慌乱地看向了红色巨辇之中父亲的身影。她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找到秦离焱追回失落在外的《朱雀经》,可是她并没有达成目的,所以担心父亲责备。周烨礼感受到了自己女儿的目光,但是并没有出声责备,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道作何想法。 秦离焱站到了李明启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明启,看了一会之后,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李明启道:“是你?” 秦离焱笑笑不答话,转头看着孟衍空和李干将,道:“真是气派,剑林很好,名门大宗,神拳也名不虚传,以势压人,气派得很。” 孟衍空须发皆张,双目圆睁,道:“小子,你说什么?” 秦离焱道:“我说,剑林不愧是天下第一用剑宗门,我说孟前辈不愧是武林豪杰,对付一个无名之辈,尚且有这么大的气派。天下人自有公允。” 李干将听得秦离焱冷嘲热讽,心中老大不痛快,但是有人比他更不痛快,孟衍空上前一步,“小子,你是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0章 恩怨 秦离焱仿佛不知眼前这人的赫赫威名一般,只当他是个寻常老头子在同他攀谈:“老丈有礼了……”未容秦离焱自我介绍,户部侍郎左安监司丞一身朝服已经站了起来,对秦离焱拱手一礼,道:“见过公子。” 众人皆愕然,是谁家公子?连堂堂户部侍郎都需要向他行礼?但是户部侍郎没有让众人猜测太久,紧接着面向天下英雄,道:“这位是当朝首辅秦阁老的公子。” 一片哗然,没想到连当朝首辅的儿子都亲自到来,这剑林的影响力果然巨大,看来不光江湖之远,就是庙堂之高,剑林也同样可以立足。 李干将道:“你就是秦离焱?” 秦离焱看着李干将,似乎觉得有些奇怪,道:“你认识我?” 李干将道:“久仰大名。” 秦离焱将李明启拉到一旁,道:“我觉得这位仁兄所说的很有道理,却不知少掌门和孟先生为什么要以势压人?我这位朋友武艺平平,剑林如果有心扬威,也大可不必寻他的麻烦吧?如果有必要,秦某愿意代替我朋友,与剑林的朋友一较高低。” 孟衍空上前一步,空气仿佛震颤了一下,“小子,我不管你爹是谁,话要说清楚,剑林可没有找这家伙的麻烦,看他不顺眼的是我,伤他的也是我,你要是想较量,老夫就陪你过两招。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不小心伤了你……” 秦离焱却飞快地制止了孟衍空继续说下去:“神拳前辈神功无敌,晚辈哪里是你的对手?可是今日是剑林的主场,我的朋友也是因为出言得罪剑林而受到前辈的伤害,这个说法,我希望由剑林来给我。” 李巨阙不知何时站在了李干将的身后,轻声道:“孩子,当断则断,剑林已经以你为尊了,万不可在天下英雄面前露了怯。” 李干将得到父亲的鼓励,终于将心中的一颗大石放了下来,今日频频被人找茬,他这新任的剑林剑主,早就已经很没面子了。看到秦离焱上门挑衅,更是已经压制不住战意了,此时便如同被压到底的弹簧一般,他回头看了一眼明显有了些老态的父亲,点点头,便要去取佩剑用一身精湛武艺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李干将没有来得及行动,因为一个身影飘落在了秦离焱身前,她美目盯着秦离焱,道:“秦公子,别来无恙。” 秦离焱看见周灼华,神色不变,微笑着打招呼道:“你好啊,周姑娘。” 周灼华见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难道他盗取周家《朱雀经》的事,就当做没这回事了?周灼华皱了皱眉,道:“秦公子,既然来了,能否把鄙派的东西归还?想来你看也看够了。” 秦离焱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哎呀呀,这可真是冤枉啊,在下哪里来的胆子,敢窃取堂堂周家的东西?” 周灼华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李干将和李巨阙道:“抱歉了,前辈,少掌门,我与这人有些恩怨,今日看来少不得要动些刀兵了……望两位见谅。” 李干将这才想起,之前郑万厦告诉过自己,秦离焱疑似盗取了周家《朱雀经》。看着周灼华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李干将关心则乱:“灼华,我……” 话音未落,李巨阙的右手搭上李干将的肩头,冲着李干将摇摇头。 周灼华转身看着秦离焱:“请赐教吧。”说完离阳古剑‘呛啷’一声便出了鞘。 秦离焱的目光越过周灼华看向了她身后的李干将和李巨阙,毕竟这是在剑林,还是前任剑主的退隐之会,秦离焱的目的是剑林,所以他不想在此与周家的人发生什么冲突。但是李干将与李巨阙并没有对此表示任何意见。 秦离焱叹了一口气,诚恳地道:“周姑娘,贵派的东西真的不是我拿的。” 周灼华道:“不必多言,手底下见真章吧。” 秦离焱道:“如此,便得罪了。” 说完两人便站上了平台之上,这个临时搭建的平台平日里只是剑林弟子们相互切磋的地方,今日李巨阙的六十大寿,这个平台稍作装饰,到时候便用来做李干将的继任大会的一个高台,没想到无心插柳,却成为了周灼华和秦离焱的决战之地。 秦离焱看着周灼华,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对手,但是看见周灼华执剑在手,秦离焱便知道此战不可避免了。 善扬郡主低声问郑万厦:“怎么样,周姑娘能打过秦离焱吗?”因为善扬郡主与周灼华交好,虽然知道周灼华武艺高强,可是相对秦离焱来说,善扬郡主还是比较担心周灼华,故有此问。 郑万厦倒是不存在这样的担心,因为他与周灼华交过手,自然知道周灼华的底细,而且与秦离焱也一同亡命天涯过,所以对两人的实力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他不仅不担心周灼华会落败,反而有些担心周灼华下手不知轻重,杀了秦离焱。所以郑万厦道:“放心吧欢欢,周姑娘厉害着呢。” 邓小卉听着两人谈话,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明白了台上两人与郑万厦和善扬郡主的亲疏远近。于是看向秦离焱的目光当中,也就多了一些疏远之意。 秦离焱从来没有使用过兵刃,但是今天,却难得地持了一把长剑,斜指地面,面对周灼华,倒是颇有几分剑客的风采。 周灼华手持古拙大气的长剑,丝毫不显得秀气,反而有了几分男子的豪气,兼具男子与女子的特色,让周灼华美得惊心动魄,台下之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不过这种圣洁的美让人感觉可远观不可亵玩,简单来说,就是不能产生亲近之感,像是远远云端的陶瓷美人,易碎且高冷无比。 宋城蕴、孟衍空低声和李巨阙交谈着秦离焱前来的目的。朝中那位首辅对待江湖武人可是一直是很抵触的,怎么突然间会让他的公子来这里掺和江湖人士的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澜起 今日乃是剑林的大日子,场间宾客如云。周灼华和秦离焱却要在这里刀兵相见,可以说相当于往剑林脸上扇巴掌,而且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如此不给剑林面子。旁人皆以为剑林一定会制止此事,不会让争端扩大,没想到剑林居然默许了两人的决斗,还‘贴心’地提供了战斗的场地。实在令人不解。也许是剑林被当朝首辅之子和周家的威名吓住了。许多人这么想着。 李干将看着场中自己的心上人,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其实他本来想要亲自出头为周灼华出头,但是想着周灼华性子要强,初见之时便与自己打了一架,也许贸然介入会让她不高兴。至于旁人所不能理解的事,对于李干将来说,也算不得问题,他并不是害怕当朝首辅或是朱雀周家,只是基于一个更加牢靠更加坚固的原因——李干将已经将自己与周灼华的事与父亲说了,而且昨晚周烨礼与李巨阙也已经针对此事商量过了,对于两家来说,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所以双方家长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要不是撞上了李巨阙退隐的大日子,只怕都已经正式下了聘礼,只待迎娶周灼华进李家的门了。所以周灼华与秦离焱之间的恩怨在剑林的盛会上解决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也算剑林的事。 周灼华面沉如水,道:“秦公子,今日是李伯伯六十大寿的日子,如果见了红未免太不吉利,所以我希望咱们点到即止,若是灼华侥幸赢个一招半式,请你向家父亲自解释一番。这样可行?” 秦离焱有些讶异地看着周灼华,道:“周姑娘是觉得我必输无疑吗?” 周灼华道:“灼华并无此意,公子多虑。” 秦离焱道:“那好,如果在下侥幸赢的一招半式,又该如何?” 周灼华神色不变,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道:“若是灼华输了,从今以后不再寻秦公子的麻烦,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人做好约定,便也不再啰嗦,周灼华深知秦离焱跑路功夫极强,如果不能在这里留下他,只怕又不知何时才能又有机会抓住他,如果秦离焱有了充足的时间,将《朱雀经》抄录出了拓本,对于周家来说会更加得不偿失,就算秦离焱将《朱雀经》夺回,这部神秘玄奥的神功宝录也将流落世间了。 想到此处,周灼华清喝一声,长剑隐隐携带着朱雀的灼热气息袭向了秦离焱。周灼华的剑法脱胎于《朱雀经》,乃是周家前贤依据周家的神功宝录融入剑法所创出的凶戾剑法。用修行《朱雀经》的内力,驾驭周家传下的离阳古剑,这门功夫更加声势惊人。周灼华更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情,想要尽快决出胜负,所以半尺剑芒在离阳古剑上一展,剑尖猛地增长半尺,破风之声灌入秦离焱耳中。 秦离焱立刻御使内力灌入剑身,否则只怕难以抵挡周灼华的离阳古剑。秦离焱使用的长剑,只不过是一柄寻常铁匠铸造的铁剑,从品质上来说,与周家的离阳古剑差了不知多少档次,况且周灼华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能使出寻常剑客穷极一生方能使出的剑芒,以离阳古剑之利加上朱雀剑气之锐,若是一个不慎,只怕稍加接触,自己的长剑便会被折断。 所以秦离焱没有挥着铁剑去格挡,一个侧身,那股炽热锋利的气息便擦着肌肤而过,秦离焱再不敢小觑。当日在雁荡山之时,周灼华以区区一人之力,便要逼得秦离焱暴露朱雀印之威能,联手郑万厦的星河剑气才堪堪抵挡下来,今日自己一个人与她放对,只怕胜负之数于自己极低。 秦离焱心中诸多想法,可是应对之时不敢稍有轻慢,施展身法,不断与周灼华游斗,手中的长剑一接触到离阳古剑,便立刻撤劲回招,不让周灼华有顺势缠打的机会,也不给周灼华利用兵器优势折断自己长剑的机会。也是因此,秦离焱虽然被逼到在平台之上到处乱窜,可是仍然没有露出败相。 周灼华的绝世剑芒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这里是剑林,是天下剑士的圣地,也是剑术最昌盛繁荣的地方,没想到周灼华一介女流,居然有如此神奇高妙的武学造诣,令得许多佩剑侠客自愧不如,同时也在回想方才李明启所说的,周家小姐剑术高超,有挑战剑林的实力,看来也不尽是虚言。 周灼华虽然利用朱雀剑芒和离阳古剑战得上风,在旁人眼中看起来锐不可当,可是只有周灼华自己知道,如此声势十分耗费内力,若是秦离焱再缠斗几刻,只怕自己便会因为内力不济而晕厥在地,届时也将失去胜利。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离焱似乎也知道此战的关键,周灼华想要速战速决,所以秦离焱只得继续想办法拖延战斗,避其锋芒,等周灼华锐气稍泄之时,再给予迎头痛击。 周灼华美目中泛着一丝决然,轻咬嘴唇,紧皱眉头。与此同时,秦离焱感受到了一股气机笼罩了自己,秦离焱心中大寒,当日在雁荡山之时,周灼华便是以这股神秘气机牢牢锁定了自己的位置,无论如何逃避,最终都将面对周灼华剑意饱满无碍的一击,待到那时,自己决无可能获得胜利。 所以攻守之势瞬间逆转,秦离焱持剑强攻,却并不与离阳古剑相接触,而周灼华剑上的半尺剑芒也慢慢回缩,像是收敛进了古剑本身一般。 秦离焱不断强攻,剑招越递越疾,仿若狂风骤雨一般,尽数倾泄在周灼华身上,周灼华如同泰山顶上的岩石,固守本身,迎接风吹雨打,不为外物所动,只是右手在使剑固守,左手却在掐着剑诀,口中念念有词,积聚着能够一决胜负的力量。 两人斗智斗勇,正是酣畅无比。众人目眩神迷,也是高声叫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 武林盟主 眼看着周灼华的气息越来越盛烈,那股气机仍然牢牢锁定着自己,周灼华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顶峰,出剑在即,秦离焱已经没有力量扭转局势了。 郑万厦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猛然想起了当日在雁荡山之时,周灼华也是这般出手逼迫秦离焱不得不寻找自己与他共同对敌。当下别过头去,因为胜负之数已经十分分明了,便不需要再去看了。 秦离焱回天乏力,周灼华这汇聚所有力量凝聚于一击的强大招式已经箭在弦上。秦离焱见已经无法阻止周灼华出招了,不再往周灼华身上递招,迅速后退一步,冷笑道:“周姑娘,你觉得同样的招式,对秦某会有用吗?” 周灼华凝视着秦离焱,不知他从何处来的自信,但是周灼华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犹豫不决的人,所以她根本不在乎秦离焱还有什么底牌,既然你有底牌,那么我就将你的底牌掀起来,然后再摧毁就好了。因为周灼华是一个自信的人,无论对方藏着什么底牌,她都有信心一举将其摧毁。 所以周灼华心境平静地将离阳古剑递出,在奇怪的是,现在无波无澜,毫不起眼的离阳古剑反而比方才盛烈无比,剑芒纵横的样子要恐怖得多,尤其是那犹如死水没有一丝波动的剑尖,在秦离焱的瞳孔之中,像是黑白无常勾魂夺魄的锁链一般。 秦离焱盯着越来越近的剑尖,眼睛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此时周灼华的身影掠起已然将秦离焱整个人都给挡住了,所以没有注意到秦离焱此时的异常。周灼华看着秦离焱的瞳孔猛然一缩,似乎有实质性的精光从那没有任何生气的眸子当中迸射而出。此时周灼华的气机牢牢牵引住秦离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周灼华的精神力全部都在秦离焱的身上,所以秦离焱的任何异动都没能逃过周灼华的眼睛。 但也正因为如此,秦离焱独一无二的招术一向周灼华发动,便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周灼华在顷刻之间,身体便僵住了,虽然只僵住了一瞬间,但是秦离焱是何等高手,这片刻的迟疑足以让秦离焱从容找到周灼华的破绽然后将她击败。 周灼华失神的一刹那,秦离焱的铁剑已经刺向了周灼华的胸膛。秦离焱也是狠人,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想法,面对着绝世佳人,那把铁剑却去得十分决然。 千钧一发之际,周灼华的身体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往后拉扯了几分,然后一道玄色身影不知从何处飞来,将周灼华一把搂入怀中,倒退而回。 秦离焱见周灼华已经被李干将抱走,也没有再继续追击,收剑卓立,道:“少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李干将搂着周灼华退到平台边缘,周灼华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李干将怀中,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态,有些慌乱地从李干将的怀中挣脱出来。李干将面对秦离焱的质问,道:“秦兄,有言在先,点到即止,怎么敢下如此重手?” 秦离焱平静道:“我见周姑娘没有出言认输。” 郑万厦猛然想起,在雁荡山被武氏兄弟和混世四蛟追杀之时,自己重伤垂死,在失去神智的最后时刻,他看见了与秦离焱放对那人,也有一瞬间失神的现象,看来秦离焱的底细自己还是很不了解。今后与他对战之时,务必小心才是。 周灼华是个好强的人,但是对于方才自己败得不明不白,心中尚存了几分疑问,没有立时便上去分说个明白,只低声对李干将道:“小心些,这家伙有些不同寻常的门道。” 李干将冲着她点点头,然后对着平台之中的秦离焱道:“秦兄武艺高强,拙荆不敌,自愿认输。况且今日是家父大寿日子,见血未免不祥,秦兄就此罢手吧。” “什么?”听得李干将的称呼,众人惊讶无比,拙荆?什么时候的事?许多仰慕周灼华绝世容颜的年轻人心就像碎了一般,场间忽闻咔嚓咔嚓的破碎之声,那是这些殷切男子的一颗颗热烈诚心。 一个自问心丧若死的年轻人憔悴无比,宛如在这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嗓音低沉地向李干将问道:“少掌门,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干将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朗声道:“不瞒各位,周姑娘与在下两情相悦,不日便要完婚。” 随即又是许多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声音。场间气氛一时之间十分晦暗。 秦离焱闻言,率先鼓起了掌,他虽然手中有剑,但是仍然将这个动作表达得十分明显,一边道:“好!好!好!朱雀乃南方大宗;剑林乃中原泰斗,门当户对,不失为一段佳话。那么少掌门,是不是想要亲自下场,为自己的女人讨回一些颜面呢?” 李干将看着这个有些放肆的家伙,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正有此意。” 秦离焱道:“那就要好好立个说法了,少掌门今日刚刚继任,便要出手立威,在下在武林之中籍籍无名,如果少掌门是奔着杀鸡儆猴的目的,那在下甘愿认输。” “哦?” 秦离焱继续道:“如果少掌门是为自己的女人而来找我的麻烦,在下还是不服,方才在下已经与周姑娘约定好了,若是在下侥幸得胜,周小姐便不得再为难于我,莫非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周姑娘说的话立刻便要被她的未婚夫捡回去?” 李干将感觉有些棘手,这家伙一套一套的,硬要出手,倒是师出无名,落人口舌。可是秦离焱盗取周家宝录,又疑似怀有当年魔教的魔功,实在不能轻易放过他。该怎么办? 孟衍空见这些人好不爽利,有些心烦,道:“磨磨唧唧,好不痛快。姓秦的家伙,你无端跑来剑林,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今天给个说法,如若不然,老夫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日就将你毙于掌下。” 秦离焱道:“那在下也就不卖关子了。剑林地位衰落,江湖需要重新确立一个能领导群雄的盟主,我希望借剑林盛会的机会,让天下英雄,来角逐武林盟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3章 朱雀红叶两相厌 秦离焱话音刚落,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各种议论之声相继涌起,但是秦离焱没有理会他们的议论,清了清音,朗声道:“武林同道散乱已久,当此世道倾颓之时,天下武人如果不能同心协力,不要说戍卫家国,便是在中华大地上,也将沦为笑柄。” 李干将笑道:“这倒奇怪了,秦首辅曾有言‘侠以武犯禁,天下安定之先,在于限制武人’,他可是对咱们这些泥腿子敌视得很,可是听秦公子的意思,倒要咱们做些不安分的暴民,联合起来搞些事情。” 秦离焱道:“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武林同道亦是皇帝陛下的子民,家父自然一视同仁。在下所言,不过是想要团结武林同道,共御外辱。” 众人心中都在暗暗盘算秦离焱说这话的可靠性,在此之前,朝廷对于江湖之远一向是不管不问,江湖武人多有仇杀斗殴,所以向来被官府所不喜。这首辅之子初来乍到便有如此大手笔,想要一统武林,令许多有野心有实力的江湖好汉十分心动。 李干将微微觑着眼,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看着躁动的场间,道:“今日是家父退隐的正日子,就算要真要借鄙地举行武林大会,也该先让家父金盆洗手吧。” 这时众人才想起本应是前任剑主退隐的大日子,令众人奇怪的是,李巨阙明明身量高大魁梧,但是很长的时间里面,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孤独老头一般,站在李干将身后与宋城蕴、孟衍空并排而立。 听闻李干将的话,李巨阙便也祥和地笑着拱手行四方礼,道:“耽搁诸位片刻时光,待老夫金盆洗手之后,再行选举武林盟主的大事吧。”众人心中更加奇怪,剑林剑主何等威名,怎么现在像个寻常富家翁一般,真个不理会武林中的事了? 秦离焱仍然持剑站立在平台之上,他的剑没有鞘,所以被他倒持竖在身后,道:“前辈说笑了,我等有幸见证武林泰斗辉煌落幕,荣幸得很,请吧。” 李巨阙颔首称是,便要将手伸进浅浅的金盆当中,就在这时,一声暴烈的断喝让李巨阙停下了动作:“慢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半截面具的灰发高大老者领着一男一女缓缓走上平台。 郑万厦神色一变,林叔叔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周灼华亦是震惊,她与红叶谷主和哥舒玲珑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与郑万厦交谈之中自然也知道了两人的身份,看着两人大模大样来到剑林,不禁有些担心。毕竟此间可是有着朝廷高官,而且还正好是掌管武林人士乱纪犯禁的左安监司丞。 李巨阙看着来人,神色慢慢变得凝重,双眉不自觉皱紧,像是某种胶质液体在他的脸上慢慢凝固,然后成为一个固定的表情。 李干将没有看见自己父亲的神色,对来人道:“好汉有何见教?” 谷主淡淡道:“我与令尊还有些旧怨未曾解决,所以他不能退隐,我不同意。”谷主的话轻描淡写,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如雷霆炸响,不同意退隐,他不同意的对象不是别人,乃是天下第一用剑宗门的前任掌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当中,乃是江湖中的武学魁首,年岁虽大,但是内功修行讲究的便是一个天长日久,铁杵磨针,便是现在年老力衰,只怕李巨阙的功力也只会更加恐怖,但是带着半截面具的老人却说他不同意,就像用别人要往饭菜里加他讨厌的调味料一般,语气寻常。隐藏在这种有些大条的逻辑背后的真相,只有可能是,眼前的老人有着天大的来头,完全不惧剑林的庞大势力和李巨阙的恐怖武力。 李干将还想说些什么,李巨阙却站到了他的面前,这个曾经的武林巨擘,面露威严之色,缓缓挺直了身子,以一人之力,却像站起了一片森林一般,让人觉得他本来就应该这样的模样,之前的模样根本就不是他。李巨阙看着谷主,道:“我平生做了很多事,间接地影响了武林当中的很多事情,但是让我觉得问心有愧的事不多,阁下觉得与我还有没有完结的恩怨,相比应该是怨不是恩,我还是很好奇,阁下到底是谁?与我有什么恩怨?” 哥舒玲珑怀中仍然抱着那只貂儿,貂儿皮毛十分顺滑,被抱在高山之上,一脸享受,哥舒玲珑道:“剑主吗?好大的派头。”众人腹诽,是谁的派头大?你们明摆着来砸人家场子,倒成别人的派头大了? 谷主看着李巨阙,关于当年那桩公案,背后确实有着李巨阙的影子,但是谷主还需要确定一些事情,他要亲口问问李巨阙。谷主道:“我是林苍雪,二十年前,效命于镇西大将军郑纬地。” 李巨阙闻言脸色一变,但是立刻便恢复平静,“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红叶初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你,我以为你会来找我,没想到你等待了十年才来。” 林苍雪一听李巨阙没有否认的意思,点了点头,李巨阙大方承认,这般行径倒也算光明磊落,“许多事情我都需要去弄清楚,但是越寻找,我发现真相离我越是遥远,许多枝叶纠葛在一起,反而将真正的主干盖掩住了。” 李巨阙道:“当年的事情,的确是各方势力作用的结果,枝叶繁多些,但各方的利益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但也牵涉了许多无关的人,我很高兴,没有看见你滥杀无辜。” 林苍雪想着一些过去的事,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缓缓道:“我来要个说法。” 李巨阙道:“我知道。” 林苍雪微微侧身,身后的哥舒玲珑和晋闯让开一条道路,林苍雪道:“请。” 李巨阙摘了挂在墙壁上的一把体型硕大的剑,系在背上,便昂首走去。 这时,位于看台东南方的红色巨辇突然纱帘纷飞,在强大的气浪之下被堋成一条条劲力强劲的布条,一个人影飘然而出,落入看台,喝道:“慢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4章 巨擘 此时跃上平台的人,正是朱雀门主、周家家主周烨礼,他阻止了剑林掌门与林苍雪的生死决斗,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烨礼面容清瘦,书卷气甚浓,红色的锦袍加身,让他的气质更加像一个颇有威仪的家族长辈,面对着林苍雪,周烨礼怒气不加掩饰,指戟骂道:“恶贼,这些年我寻你寻得好苦。” 见周烨礼如此模样,李巨阙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林苍雪是何等人物?十年之前,乃是镇西大将军郑纬地的头号护卫,帮助郑纬地解决了无数麻烦,后来更是只身一人建立红叶谷的偌大基业,与朝廷多方势力周旋十年而不败。十年后也是主动布局才将红叶毁于一旦,这样的人拥有的魄力与坚决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所以在被周烨礼质问之后,他根本懒得解释。 周烨礼继续道:“当年你在雁门关外拦住我和煜卿,不由分说重伤于他,害得内伤侵入经脉,武功修为终生再无寸进。如此作为,你承不承认?” 林苍雪缓缓将脸上的半截面具摘下,露出了可怖的灼伤,这便是当年与周家兄弟一战留下的伤痕,周烨礼看见林苍雪额头上的恐怖伤痕,便已经确定了这厮便是当年那恶人。林苍雪戴上面具。淡淡道:“没错,如你所见,是我。也罢,先与你解决当年的恩怨也可。”随即转头对李巨阙道:“你就先等会吧。” 看着林苍雪如此轻描淡写的神情,周烨礼以为他在轻视自己,“好!好!好!”连道三声好,语气越来越重,每一个字迸发之势都宛如奔雷,内力稍弱之人只感心神俱颤,可见周烨礼当真动了真怒,也能看出周烨礼的内功修为之高。 周烨礼修行《朱雀经》多年,体内的内功早就已经跳脱出了朱雀简单的凶戾暴烈之相,隐隐有了几分正大光明,沛然莫御的浩然气象。 林苍雪听得周烨礼发出音波奇功,争胜之心大作,扬天发出一声长啸,虎啸龙吟之声冲天而起,音波似乎成为了一片实质的涟漪,将平台之上的灰尘扬起,一圈圈向外荡去。哥舒玲珑和晋闯在谷主仰头的同时,便已经捂上了耳朵。但是场间之人没有这么幸运,内力稍弱之人立刻便头晕目眩,神情痛苦无比,内功稍强之人也立刻运功护住耳膜,举起双手捂住耳朵。 周烨礼见林苍雪存心卖弄,便也昂首张嘴往外清啸,以两人为圆心的音波涟漪向外扩散,然后在空中相撞,两圆相撞那处,产生了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漩涡,但是众人能明显感觉到在那里的相触的两股内力纠缠在了一起。 然后音波顿止,声音暂歇。但是内力的纠缠没有停下,两人的战斗已经不再是拳脚兵器上的胜负,而是变成了较量内功修为。这等比试比之寻常的武功较量更加凶险,因为一旦开始不分出胜负便不能结束,分出胜负的结果也就是落败那一方付出惨烈的内伤为代价。 渐渐地,众人见周烨礼身上隐隐有朱红色的血气纱衣笼罩,众人不知,这便是高深的内力使用到极致的时候,外显而出的气象。周烨礼所修行的《朱雀经》乃是自东周就流传下来的神功宝录,又经过周家历代前贤的不断改进,已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秘籍。周烨礼修行几十年,毕生功力自然恐怖,全力运转之时,隐隐有朱雀之相。透过朦胧的朱红纱衣,周烨礼的脸上已经是汗水淋漓,显然,对于他来说,这等层次的拼斗也是十分吃力的。 与周烨礼不同,林苍雪的内功并没有外相,但这不能说明林苍雪的内功修为不如周烨礼,只能说林苍雪的内功不重外在的气势,更重内在的修为。这与佛家的理念有几分相通,都是通过内在的苦修,让自身的力量达到极致。这种修行讲究一个内敛于心,不动如山,而林苍雪就曾经拜访过在遥远雪山深处的密宗高僧,这般内功心法也是从密宗高僧那里习得,早年林苍雪以密宗心法驾驭杀人技法,行走在黑暗血腥之中,醇和内敛的佛家内功也就染上了邪恶与血腥。后来的十年之中,林苍雪开始不再动杀人凶器,一心一意专注内心的修行,放下屠刀之后的林苍雪,却无意之间便顿悟了立地成佛的道理,于是修行几十年的内功也就发生了质变。林苍雪也正式在武学的道路上登堂入室,问鼎天下绝顶高手之列。 此时林苍雪紧闭双眼,与周烨礼的对决让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汗水大滴大滴从他的脸上地下,仿佛那半截面具之下隐藏了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一般。 郑万厦见状有些担心,林叔叔算是他的长辈亲属,尤其是在郑万厦以为举目无亲的时候,林苍雪的出现让郑万厦感觉到了久违的亲情,所以他十分珍惜。周灼华的实力已经如此强横,可见周家实力,这位周家的掌舵人执掌周家多年,修行古籍《朱雀经》多年,他的内力多么深厚可想而知。 但是比拼内力之时,旁人一旦插手,只怕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届时结果是好是坏当真不好说了。所以郑万厦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晋闯和哥舒玲珑见谷主与周烨礼在较量内功,自知无法插手,便站立左右为林苍雪护法。于此同时,周灼华和李干将也站在了周烨礼身后两边,隐隐呈犄角之势拱卫着周烨礼。 两人的比拼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二人俱是脸色苍白。周烨礼的朱红纱衣已经黯淡了不少,透过纱衣能更加清楚地看见周烨礼清瘦面庞上的凝重神情,看来两人的对决的确是势均力敌。只是不知这下两人要如何收手了,只怕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想到此节,郑万厦心中更加担忧,只盼望着林叔叔不要性命之忧,若是林叔叔与周烨礼比试之后,李巨阙要趁人之危,只怕自己拼上性命也要保护林叔叔全身而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5章 拍击经脉 周烨礼与林苍雪的较量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是两人谁也没有办法奈何谁,于是现在便陷入了僵局,两人谁也不肯认输,只怕两人都会因为内力耗尽亡命于此。 林苍雪不愿与周烨礼在这种时候不死不休,他缓缓举起了手掌,往自己的胸膛用力印下,紧接着一股磅礴浩大的力量从林苍雪的体内喷薄而出。周烨礼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斗到了这一步,林苍雪还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这将成为左右战局的重要力量。 磅礴的力量压了过来,周烨礼顿时感觉周围的空气紧迫了不少,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周烨礼顿时喷出一股鲜血,内力开始全面溃败,如同鲸吸牛饮一般迅速缩回周烨礼的身体之中。片刻之间,缠斗多时的周烨礼和林苍雪分出胜负。 周烨礼的朱红长袍衬得他的清瘦脸庞更加苍白,下颌的几绺青须沾了些许方才喷出的鲜血,显得憔悴无比。他面露震惊之色,看着林苍雪,道:“你疯了吗?” 林苍雪道:“抱歉了,今天要解决的事情有些多,不能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与我战斗。如果今日之后我能侥幸不死……”林苍雪没有再说下去,他似乎也想到了,要想侥幸不死,有些困难,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周烨礼看着露出半截面具的林苍雪,不要看林苍雪现在似乎神采奕奕,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在与自己的战斗之中,两人本是势均力敌,没想到林苍雪直接用拍击经脉的自残之法逼出了体内所有的内力。这样的手段虽然能够暂时获得比较强大的力量,但是后遗症也是极其可怕的,因为这种方法相当于透支潜力,变相地燃烧生命力,轻则功力尽失;重则身体瘫痪,变成一个废人。 周烨礼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宁肯自残,也要获得力量,像他这样强大的人,难道也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来解决问题吗? 看出来林苍雪使用拍击经脉之法的人当然不止周烨礼一人,实际上,在林苍雪抬起手掌的时候,李巨阙便已经看出来他要用些暴烈的手段来获得胜利了。李巨阙很熟悉林苍雪,深深知晓他是一个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人。而峨眉派郭绍安、灵剑门掌门人、雪山派掌门人、紫薇派掌门人、在看到周烨礼莫名其妙败北而林苍雪仍然精神抖擞的时候,便知晓了林苍雪的手段,各大势力的掌舵人都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当年镇西大将军的头牌护卫,恐怕也将在剑林寻衅中遭遇滑铁卢啊。 还有一个人也知晓林苍雪使用了何等手段,那就是郑万厦。其实拍击经脉这等自残之法,算得上比较狠毒的法门,为许多正道门人所不齿,所以这等阴毒法门很少在江湖上流传,能够有资格了解的人,也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而号称经天纬地、博古通今的公孙述自然知道,事实上,公孙述就曾经详细地为郑万厦说过这个法门,但是也很认真地告诉过郑万厦后果,因此告诫他,若非生死攸关的时刻,绝对不能使用。郑万厦有些疑惑,林叔叔为什么连这等法子都使出来了,难道真的是为了当年父亲的事要找回一个公道吗? 周灼华上前搀住了周烨礼,关切问道:“父亲,没事吧?” 周烨礼没有答话,面对一个疯狂的人,饶是周烨礼,也感觉到了一丝心悸。他强行收拢心神,简单感受了一番自己的状况,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也没有受内伤,只不过在林苍雪反扑之时受到了一些震荡,内力有些空虚而已。但是周烨礼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倒也干脆,对着林苍雪,认真道:“这次是你赢了。不过周烨礼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周某定然会再找你切磋。” 林苍雪目光灼灼,淡淡道:“随时恭候。” 周烨礼拂袖而去,没有登上红色巨辇,而是坐到了厅中剑林安排的座次之上。 林苍雪见周烨礼离去,回首对哥舒玲珑和晋闯道:“去找万厦,若是有变,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哥舒玲珑和晋闯见谷主一副交待后事的神色,感觉有些不妙,晋闯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谷主摆摆手,没有让他说下去,“快去吧。”不知为何,哥舒玲珑和晋闯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谈不上悲壮,只是有几分明知如此却不得不做的无奈。 哥舒玲珑示意晋闯不要再说下去了,然后拉着晋闯,寻了郑万厦和善扬郡主的方向,下台去了。 林苍雪盯着李巨阙,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李巨阙立身极正,询问道:“林谷主,要不要给你一点时间恢复一下?” 林苍雪道:“战意正浓,请赐教。” 李巨阙看着神采奕奕的的林苍雪,知道此战已经无法避免,背上背负着自己多年来的佩剑,慢慢踱步而下,一边走一边道:“这柄‘陨岩’陪伴了我很长时间,从年少开始便陪伴着我,直到今时今日。它不是什么名剑,准确地说谈不上什么好剑,只是它跟随了我太久的时间,人老了,反而念旧起来,也没有把它扔掉,有时想想,这剑呐,就跟人一样,时间长了就会长锈,就会变钝。我也变成了一个老家伙,所以与这‘陨岩’,倒也有几分相似之处,便更加舍不得放下它了。今日能用此剑,与你一战,也算是殊有荣幸。” 林苍雪看着一脸喟叹感怀的李巨阙,虽然静静听着他说完了,心中颇有感触,但是还是面色冷冷道:“你在说什么废话?” 李巨阙看着林苍雪,自嘲地笑了笑,“人老了话就多些。” 郑万厦一脸着急,李巨阙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林叔叔用了拍击经脉的秘法之后,身体便仿佛一个火炬一般,一直在燃烧,每多拖延一分时间,林叔叔便多一分危险。但是郑万厦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以那么狭隘的心态来揣度别人,李巨阙一代宗师的身份,应该不至于使用这等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6章 棋子 方才周烨礼与林苍雪声势浩大的暗斗之时,秦离焱就已经悄然从平台边缘退下了,但是林谷主仍然十分敏锐地在人群当中找到了他。在等待周烨礼下场较量的时候,林苍雪的目光缓缓扫视着,然后盯着秦离焱,似乎在警告他记住两人之间的约定,秦离焱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林苍雪的目光来到了郑万厦身上,郑万厦与这位长辈一对视,两人的心意似乎便已经被彼此知晓了,林苍雪冲郑万厦坚定地点了点头,盼望他能在以后的岁月当中,能够成长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像郑将军那样的人。郑万厦也点点头,嘴唇翕动,细看之下,不难发现郑万厦其实是在呼唤林叔叔。 林苍雪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因为周烨礼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整理一下思绪,便将目光完全放在了眼前的敌人身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李巨阙都堪称武学巨匠,在林苍雪还是郑纬地的亲卫死士的时候,在江湖之远,所要防备的能威胁到林将军生命危险的江湖武人,李巨阙绝对是第一位。因为李巨阙武功高强,而且有充分的动机刺杀郑纬地。 郑纬地将军是一个有些独断的人,掌握大权之后,对待江湖上的门派以打压防备为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今首辅秦钊对武林人士的戒备心理,就是受郑纬地的影响。在郑纬地的辖境,没有听从官府命令统一调度的门派,居然被郑纬地一纸命令便强势地派兵灭了。所以郑纬地在江湖上,可谓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屠夫。李巨阙作为天下剑道首领,对于这样影响武林平衡的强势人物,如果能够杀掉他,在江湖之中,李巨阙和剑林的声望无疑能够达到顶峰。 在最重要的针对郑纬地的行动中,林苍雪也正是因为隐隐约约知晓了李巨阙的某些动向,才主动远离郑纬地,不想让危险源头太过接近郑纬地。 李巨阙一身麻袍,但线脚极密,颇为考究,像是一个安心享清福的富家翁一般。但是现在,他的背后有一把剑,体型硕大,倒不太像剑了,更像是一块巨大的铁块,看那块头,只怕少说也得有几十公斤。李巨阙虽然魁梧,但是终究已经是个老人了,便很让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真的挥起这柄令人心悸的大剑。但是许多上了些年纪的老家伙一见李巨阙这副模样,便想起了更古老的时代流传的神兵传说——剑号巨阙,珠称夜光。传说‘巨阙’乃是上古第一神剑,但是因为自身重量,根本没有人能够将它举起,所以渐渐地,这柄神兵也就流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 李巨阙从小便使用的这柄大铁剑,在他威震武林的那些岁月里,几乎无人不知这个身形魁梧的家伙背着大铁剑的形象,其霸气绝伦的形象,让世人对于剑士的一些秀气文气的偏见都少了不少,原来剑士也可以霸道,原来剑士也可以睥睨天下。 “当年,宋元吉找到我,要我向天下散布西行的消息,以将你从郑纬地身边引开。我万万没有想到,易至阳会和宋元吉成为一丘之貉,实际上,从我同意的那一刻起,我也变成了宋元吉一般的小人。对于做过的许多事情,我都不会后悔,但是这件事情,却感到十分后悔……”李巨阙面对林苍雪,缓缓揭开了当年真相的一角。 林苍雪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听宋元吉的?”这个问题很关键,照理说,当年李巨阙已经执掌剑林多年,在武林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要权势有权势,要富贵有富贵,林苍雪实在想不出宋元吉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个武林巨擘乖乖听从他的话。 李巨阙道:“我告诉门人,不日将要西行而去。其实我知道那人便是西军的谍子,郑纬地掌权以后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比如在每个门派都安插了谍子。所以我将计就计,让他向郑纬地传递了错误的信息。我并未西行,但是你却因此东出赶往雁门关企图拦截于我……” 林苍雪对于当年误判形势致使易至阳有机可乘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现在听到李巨阙将当年背后的谋划和盘托出,有些恼羞成怒,喝止道:“住口!回答我的问题!” 李巨阙道:“你想知道宋元吉给我说了什么吗?他亲口告诉我,镇西大将军,与西戎有勾结。当时世间多有流言,郑纬地拥兵自重,养寇割据,与朝廷讨价还价。宋元吉告诉我,杀了郑纬地,是一件正义的事情。我后悔的正是这一点,因为轻信了奸人,致使真正的忠良死于非命。其实我们都被那个家伙利用了,所有的人,都因为宋元吉上位的目的,成为了他手中的一把刀,共同绞杀了真正的国家柱石。” 户部侍郎左安监司丞拍案而起,骂道:“什么柱石?你们这些人,想要给逆贼平反吗?” 林苍雪瞪了他一眼,杀气仿佛化成了有形之质,一瞬间杀气腾腾的林苍雪的眼神让左安监司丞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嗫喏着不敢继续说话,悻悻地坐回了椅子当中。看到他坐回了椅子之中不再继续说话,林苍雪才不再瞪着他,转过头,对李巨阙道:“犯了错,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虽然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李巨阙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站在台下的郑万厦终于了解了父亲当年真正的死因,那么宋元吉,那位貌似和善的宋叔叔,便是郑万厦最大的仇人了。郑万厦想着宋元吉以往来到郑府之时的谦恭有礼,没想到如此心狠手辣,前后反差巨大,令人悲痛,直到确认的这一刻,郑万厦心中当真是百味杂陈。他看着林苍雪的背影,有些感激林叔叔没有直接去将宋元吉杀死,因为如果这个仇不是郑万厦亲自去报,只怕他这一生都会在郁郁之中惨淡度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7章 死士 剑主 林苍雪与李巨阙对峙了约莫盏茶时光,他们俩的目光都一动不动地停在对方的身上,锐利无比,像是鹰眼一般,扫视之间锋芒毕露。 众人虽然不见两人刀兵相向,却能明显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令人窒息的气场,于是空气就十分安静,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俩。类似这般的武林绝顶人物的对决,在十年之间,没有发生过,所以两人的对决更加令人期待。 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众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已经被两人对峙的气息所影响,一呼一吸之间颇有节奏感,场间数百人,竟然形成了十分统一的呼吸声,身为整体之中的各人茫然不觉,双目被平台之上的两个身影深深吸引。 弓弦满月,箜篌将裂。 某一刻,两大绝顶人物的气息累积到了巅峰。 弓弦绷断,箜篌尽裂,剑林深处火炉上的铁块被崩碎成铁屑。 李巨阙动了,林苍雪也动了,但是没有看清他们的动作,两道光影掠过,战斗便结束了。越是强大的人,战斗分出胜负往往越快,在那等层次的高手眼中,一点点的差距,都有可能成为不可跨越的鸿沟;一丝丝的破绽,都有可能被撕裂成不可弥合的窟窿。李巨阙和林苍雪能在瞬息之间完成战斗,是因为他们这一击乃是毕生修为的对撼,最强所以最简,最强所以最快。 李巨阙身形高大,单膝跪地,右手高扬握着背后的剑柄,然后将似乎没有拔出鞘的剑插了进去。 归鞘的声音有些粗粝,但是很清脆。 伴随着归鞘之声,林苍雪应声倒地,发出更加沉闷的声音,那是庞大的东西砸在地面的声音,像是一个巨人,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郑万厦大惊,一个箭步窜上平台,将林苍雪的身躯翻转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探出两指在林苍雪鼻前,在感受到林苍雪还有呼吸之后,心中稍微放下心来。邓小卉的背后背着硕大的古琴,费劲地走上平台,调整了一下身后的古琴,也蹲在了郑万厦的旁边。郑万厦看了她一眼,道:“放心,林叔叔没有死。” 晋闯和哥舒玲珑有些忌惮李巨阙,横在了郑万厦和李巨阙的身前,防止李巨阙乘人之危再痛下杀手。 李巨阙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晋闯和哥舒玲珑,眼中的神色像是在看待不懂事不理解自己的晚辈一般,随后他又将目光移向了郑万厦,然后缓缓弯腰,鞠了一个很低很低的躬。鞠躬越低,行礼越重,李巨阙身为前辈泰斗,对郑万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行此大礼,令场间之人一阵愕然。 但是郑万厦没有理会他,他将林苍雪背了起来,一如当年林苍雪将尚且是孩童的郑万厦怀抱在手中。郑万厦对晋闯和哥舒玲珑道:“我们走。”竟是从头到尾没有看李巨阙一眼。 感受到郑万厦离去,李巨阙也挺直了身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帕捂住口鼻轻轻咳嗽两声,除了李巨阙,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在雪白的手帕上有腥黑的血渍。只有李巨阙才明白,血液之所以呈腥黑之色,是因为掺了破碎的内脏。原来一招击败林苍雪,李巨阙也不是一点代价没有付出。 郑万厦背着林苍雪往台下走去,邓小卉背着古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晋闯和哥舒玲珑紧随其后。善扬郡主连忙迎了上来。 户部侍郎、左安监司丞见林苍雪虎落平阳,立刻便上来打算咬上一口:“大胆逆贼,叛逆朝廷还敢如此招摇过市。看本官今日把你捉拿归案。” 善扬郡主上前一步,看着这位自命不凡的朝廷命官,户部侍郎从品秩上来说只是从四品,况且在户部也算不上主事的官员,今日能来此,主要的原因的是这位官员乃是当朝首辅秦钊一系的狗腿子,而且还兼任着主管江湖人士的重要部门左安监的司丞。但是善扬郡主岂会害怕他?善扬郡主受封郡主爵位,品秩上与二品大员属于平级,而且善扬郡主的义父,乃是前任首辅申时行,对秦钊有着提拔之恩。就算不提这一层关系,善扬郡主刚刚立下了山东赈灾的功劳,在皇帝心里还是值得倚重人才,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不为过。 左安监司丞以前没有见过善扬郡主,看着这个民女居然敢光明正大地瞪着自己这位青天大老爷,那股没有被人重视的优越感便立时发作起来,呵斥道:“无关人等快快走开,莫要打扰官府办公。” 善扬郡主被气得笑了起来,反手扔出一张令牌。左安监司丞慌忙接过,看着令牌上的字:“善扬……”嗤之以鼻,又翻过背面,继续读了下去:“万历二十九年冬封:悯人高怀,贵女善扬,赐郡主号,享子爵……”没有完全念完,这位方才还在摆官威的左安监司丞双手颤抖,非金非玉的令牌险些被抖落在地,吓得左安监司丞赶紧接住,双手颤抖着跪倒在地,将令牌举过头顶,道:“下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请郡主责罚。”竟是连句简单的话都不能好好说完。 善扬郡主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计较,接过令牌,与郑万厦站近了几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看见善扬郡主与逆贼走得近,这位方才还大义凛然的左安监司丞唯唯诺诺不敢多发一言再阻止众人离去。 郑万厦一行人便在众人的眼光之中缓缓离去。 回到平台之上,李巨阙站得很直,像一柄长枪插平台之上,至此,众人方知李巨阙不愧天下武学泰斗,剑林不愧天下第一用剑宗门。方才李巨阙仅仅一招拔剑术便将林苍雪折败,而林苍雪,则是将朱雀门周烨礼打败了的猛人,人们知道这样的相互关系意味着什么,所以各大门派掌门人对于李巨阙的真正修为,都只能以恐怖二字来概括。没想到在李巨阙退隐之际,他还是以天下第一的身份退隐的,这对于剑林的声望,无疑有着巨大的提升。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8章 选举盟主 李巨阙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走向了剑林预备的坐席,只留给众人一个有些佝偻但是却让人无法轻视的背影,宋城蕴迎上来,低声问道:“老李,怎么样?没事吧?” 李巨阙背对众人,眼神瞬间涣散,但又凭借惊人的意志力生生止住往下倒去的身体,同样低声道:“掺住我。”刚说完嘴角就渗出两行腥血。看见李巨阙如此模样的人,只有立在屋檐下的孟衍空和李干将,李干将有些担忧,但是父亲明显不想让场间宾客看出她现在的状况。所以李干将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立刻上去询问,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站出来稳住当前局面的人,李干将作为剑林的新掌门,此时理所应当站出来。 但是令李干将没有想到的是,偏偏这在这个时刻,自己的妹妹却闻讯赶来了,准确地说,其实李莫邪一直在暗暗关注着,在暗中,她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郑万厦,直到自己的父亲与林谷主战斗结束,郑万厦背着林苍雪离开,李莫邪有些失落,想要去追郑万厦,可是又敏锐地发现自己父亲似乎不太对劲。纠结再三,还是先奔上了看台查看自己父亲的情况。 李莫邪急匆匆到来,让李巨阙很是欣慰,看着女儿一脸担忧,李巨阙不想让她担忧,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歉疚,道:“丫头,是他对吗?真对不起呢,还没好好见他一次,就把他得罪了。” 李莫邪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道:“爹爹……你都知道了?”随后李莫邪又恼怒地看向了李干将,冲着李干将挥了挥小拳头。李巨阙一脸慈父笑容,心中的阴霾顿时驱散了不少,语重心长道:“丫头,做自己不后悔的事情就好,爹爹永远站在你一边。” 李巨阙四十多岁才喜得爱女,所以对这个小女儿极是宠溺,比起对长子的严格,对这个女儿则是倍加呵护,见了女儿之后,心情都舒畅了不少,但是胸腹之间那股逼仄之感让他不得不赶紧结束此间的事务,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养。李巨阙看了李干将一眼,示意他继续接下来的流程,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李巨阙有些感喟,这个江湖,真的要再见了。 李干将正要让自己的父亲继续进行金盆洗手的程序,秦离焱突然又站出来要搞些幺蛾子。“剑主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秦离焱不卑不亢说道。 李巨阙再次转身,看着平台之上卓立的年轻人,作为前辈名宿,李巨阙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盛气凌人。李巨阙道:“公子请讲。” 秦离焱不卑不亢道:“剑主前辈对于晚辈所说的,以今日剑林盛会为契机,选举出一个可为天下领袖的武林盟主,将江湖人士统一调度,凝结成令天下侧目的一股力量,西抗西戎,北击鞑靼,保家卫国,让天下有抱负之武人一展抱负。前辈觉得如何?”秦离焱觉得这个问题对于剑林来说,确实有些有损颜面,但是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怒剑林,造成混乱,所以即使很多剑林弟子对他怒目而视,他也坚持在剑林剑主面前将这个有些阴损的提议说了出来。 但是李巨阙的反应却并不像秦离焱想象的那般,只见李巨阙淡淡一笑,嘴角青紫,脸色苍白,但是气度仍然令人心折,“秦公子,我只是个退隐的老家伙,江湖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想怎么样,都是你们的事了。”说完洒脱一笑,竟是毫不在乎。 离焱一脸愕然,似乎是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但立刻便又将这样的情绪隐藏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先是垂首低声笑,渐渐地笑声大了起来,秦离焱的头颅也抬的越来越高,直到仰天长笑,“说得也是。那么,新的剑主,你怎么看呢?” 对于这个打败自己未婚妻的家伙,秦离焱可谓是没有一点好感,他来询问自己的意见,李干将也怡然不惧,无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李干将都有底气说他不会弱于任何人。所以李干将道:“如此自然是极好。可是秦公子,这武林盟主,要通过什么方式选举出来呢?武功?学识?声望?还是才华?这么多指标,秦公子想要侧重的是什么?” 一连串的刁钻问题,李干将也是存了让秦离焱难堪的念头。要知道,选举武林盟主这样的大事,肯定要有充分的准备,如果是临时起意,这些问题他不可能一下子回答出来。 秦离焱道:“这些年来,江湖之中不知诞生了多少后起之秀,其中卓越之人数不胜数,端的是百花齐放,百舟竞渡。但是,咱们始终是武人,是江湖中人,恐怕成为武林盟主,如果武功不能服膺天下,也是不成的。秦某看来,这武功一项,便是首要前提。而才学智慧这些东西,其实都包含在了武林同道的评价当中,所以李兄所说的声望一项,我认为包含了除武功以外的其他东西,而且江湖沉寂太久,我们需要的武林盟主应该充满朝气,他不能太年迈,最好是武林的后起之秀。所以秦某以为,这武林盟主,就先以武学论个高低,这一点,就限定为三十岁以下的武林新人。然后角逐出五人之数,再由天下英雄,从五人当中,选出德才皆备的人成为武林盟主。李剑主以为如何?” 李干将皱紧了眉头,他没想到秦离焱准备居然如此充分,看来这个人不是无的放矢,既然是有备而来,恐怕他的目的便没那么简单了。想到这里,李干将心中大为戒备,心中思索着对策。 秦离焱当着天下英雄将武林盟主的选举要求说了出来,引得一片哗然,议论最多的声音,便是对于年龄这一点,许多人认为不应该以三十岁为界限,因为三十岁也算得武林的新人,尤其是一些刚刚三十出头,还充满斗志的人,对这一点尤为不满。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9章 扎马 “不行,秦公子这样不行,凭什么三十岁的人不能参加?” “是啊是啊,我觉得而立之年的人也很有朝气,而且相比弱冠之龄的人,更加有责任感,更加成熟稳重。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当上武林盟主,容错率更高,对武林的贡献也更大。” …… 秦离焱微笑着看着喧哗的人群,双手往下压压示意安静,道:“大家林林总总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满意在下所说以而立之年为限的说法,那么诸位认为怎么样的年限才是合适的呢?” 一个秀士模样的人排众而出,朗声道:“江湖的未来是年轻人的,但是现在,是我们,不管怎么说,而立之龄的家伙们都不能称为老家伙,而是武林真正的顶梁柱。余以为,将年龄上限扩大到不惑之年。往下不设限制。各位以为如何?”这个人乃是一个散修,所谓散修便是指那些无门无派的武人。许多人都认识他,因为他独自一人已经在江湖上打拼多年,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所以此时站出来也算是替自己的利益立场发声。 秦离焱看这人站出发声,云集响应者数不胜数,便也微微一笑,将话头带离:“各位的要求我也明白,可是今日毕竟是剑林的主场,多少还是要给主家一些面子,即使我同意了也没有用,还是得剑林剑主首肯了才算数。” 众人的情绪瞬间被引导去了剑林那边,群情激沸,众口一词,“剑主前辈,这事您同意吗?” 听到众人在询问剑主之时还是问的自己,李巨阙强打精神,道:“各位,老夫只是一个退隐了的老头子,剑林的大小事务,都有新掌门负责。”李巨阙要想李干将顺利地接班,就不得不替他开路。虽然李干将很优秀,以后也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证明自己,可是今日的场合,如果李巨阙没有进行放权,恐怕江湖中人会以为剑林陷入了父子争权的漩涡。 李干将上前一步,道:“各位恐怕忘了今日受邀来此的真正目的,家父退隐,无论今日有什么事,都应该先让家父把该进行的仪式进行完。”李干将不得不做出一些与众人意愿相违背的事,一来表示自己不会被多数人的意志左右,二来也得显示一下自己的权威。想到这里,李干将不禁摸了摸戴在左手大拇指的象征剑林掌门的扳指。 群雄一听李干将说得在理,大家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况且老剑主在退隐之前已经向天下英雄证明了他的强大,因为强大,所以大家愿意尊重他。 李干将见大家同意,便将金盆连架子一同端到李巨阙面前,道:“父亲。” 李巨阙一脸喜乐,长子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小女儿还十分孝顺地陪在身边,令李巨阙感到欢愉,今后的日子可以远离江湖纷争,多多享受一个真正老人家的乐趣。于是在天下英雄的注视下,李巨阙缓缓将手伸入金盆之中,涮了涮手接过李干将亲自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微笑着向江湖中人道:“好了,老夫从此刻开始,正式从江湖退隐。” 大家沉默,以此向这位武学泰斗,江湖巨擘致敬。 李巨阙转身在李莫邪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内室,只留给众人一个值得追忆的背影。 李巨阙走了之后,众人的目光落在李干将身上,方才所留下的问题,终于可以迎来一个解决的时机。李干将故作老成地咳嗽两声,清了清音,道:“对于诸位方才的提议,如果大家都这么想,本掌门自然不会反对。” 秦离焱接过话头,“既然剑主不反对,大家也都同意在下的提议,那么咱们就赶紧开始吧。最好在今日把武学五人众定下来,明日再进行选举。” 李干将很奇怪,为什么秦离焱要这么着急,便道:“慢着,既然秦公子说选举出五人,那么这五人要怎么选出来呢?难道说天下英雄都要轮番较量一遍,胜场最多的五人便是入选的五人众吗?” 秦离焱摇摇头,一副万事皆在掌握的模样,道:“那么做只怕月余也不能选出五个人来,既然天下英雄都聚集在此,我们把有心参与的仁人志士聚集起来,通过一些标准再筛选一遍,然后再剩下的人之间进行任意挑战,胜场最多的五人便是咱们的五人众。” 李干将道:“看公子成竹在胸,想必筛选标准什么的,也都早有准备吧?” 秦离焱谦虚道:“掌门人谬赞,在下不过事先做了一些功课。依在下看来,这个标准,首先考校的是大家的武学修为,这一点,是为了防止有人滥竽充数浪费大家的时间。然后还有一定的执行难度,这样才有作为筛选标准的意义。再次,还要绝对的公平。” 人群之中已经发出不耐之声,“秦公子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要再卖关子了,赶紧告诉大家到底怎么筛选吧。” 秦离焱从容道:“莫急莫急。我且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决定武人武功高低的主要因素是什么?” 此言一出,答者无数。 “是招式。” “不对,是内功。” “哼,是轻功,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轻功高强,敌人追都追不上,又怎么奈何你呢?” …… 秦离焱微笑,向李干将拱手道:“剑主认为武学高低,取决于什么?” 李干将有些不耐,“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嗯?”秦离焱一声轻哼等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看这情形,如果李干将不说,他也决心卖关子卖到底了。 李干将道:“学武者,首学基本功,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基础最重要,在下看来,决定武学修为高低的主要因素,便是基础。” 秦离焱拊掌赞道:“不错,掌门人这番话很有见地。所以在下提出的筛选之法,便是扎马步。” 众人大惑,扎马步?这不是初学武功之时,师父所教授的第一课吗?相比每个学武之人的孩提时代都有过扎马步不合格被师长戒尺狂抽的恐怖记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0章 同心 扎马步?! 顿时喧哗四起,“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扎马步?” “我觉得这人就是在拿咱们开涮。” “是啊,试问这天下谁不会蹲马步,这样的标准对于筛选有什么意义?” …… 秦离焱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哦?你们真的会扎马步吗?”这句话低声说出,并没有让大多数人听见,但是秦离焱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被众人看见了,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秦离焱接下来的解惑。 秦离焱对着李干将道:“剑主,烦请给在下提供一匹布。” 李干将疑惑道:“要布干什么?绸缎或者匹练可以吗?” 秦离焱低头思考一会道:“绸缎更好,质地丝滑,但挑战也会更大,所以不用浪费,普通的麻布就行。” 李干将虽然不解,但是这毕竟是在剑林,所以对于秦离焱这不算过分的要求,没有理由不满足,李干将向一个师弟抬手示意,道:“给秦公子寻一匹布来。”那个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剑林弟子便小跑着去了。 稍顷,那名剑林弟子抱了一匹布过来,交到了秦离焱手中,秦离焱道了声谢,然后抓住布匹首端,用力一展,布匹旋转着在空中展开成一片巨大的阴影,剑光一闪,布匹被切割成了五条长条,宽度一样,长度一样,秦离焱对剑的掌控力可见一斑。周灼华在李干将身后低语道:“之前没见这家伙用过剑,没想到他的剑术造诣居然如此之高。”李干将点点头,面上一脸凝重之色。 只见秦离焱将切割出来的布匹长条放在地上,往四方平台的其中三根柱子一扔,像是灵蛇一般,缠缚上了三根柱子。三条布匹的另一端还在秦离焱手中,他好整以暇,将这三根布条统统绑在了另一跟柱子上,但是秦离焱这次却没有卖弄,而是将三条布条依次绑在了同一根柱子上,这样便形成了三条平行于地面的布带。 李干将越看越疑惑,秦离焱到底想做什么?其实不光李干将想不通,场间的所有宾客都没有看出来秦离焱想要做些什么。 只见秦离焱又拿起剩余的两根布条,照方才的方法,只不过剩下的布条被绑在了另一根柱子上,两端也分别系在其余两根柱子上。于是形成了四根柱子,东南角的柱子绑了三道,其余柱子绑了两道,形成了三二交错的平行于地面,在离地约莫半人高的地方的布带。 早有人不耐烦,“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是就是,赶紧说,不要瞎耽误大家功夫好不好?” 秦离焱道:“稍安勿躁。大家请看,秦某在场地上绑了无根布带,所谓的扎马步考验,便是在这受力不均,质地柔韧的布带上进行。因为只绑了五根,所以一次性只能筛选五个人。考验的要求呢,便是在这布条之上,扎上一炷香的马步。当然了,允许干扰。” 李干将皱紧眉头,秦离焱真是有备而来,而且秦离焱的表现越是令人侧目,李干将心中的危机感便越是强烈,这倒不是因为嫉妒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只是因为剑士对于强者的忌惮和渴望而已。 众人闻言,觉得秦离焱这方法十分新颖,而且也颇有难度,要知道,这布条虽然首尾两端都有着力点,但是拉扯开的布条本质上是无数条线,想要在上边保持平衡,难度可想而知,而且秦离焱的规则里边还有一条,可以干扰,这无疑便加大了挑战的难度。 秦离焱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道:“好了,规则介绍完毕了,现在有意竞选武林盟主的好汉便可以轮流来接受这个挑战了。” 话音刚落,李干将哈哈一笑,道:“既然剑林身为东道主,那么剑林弟子可要踊跃些,为秦公子捧场才是呀。”经过李干将这么示意,立刻便有五个剑林弟子站了出来,这都是剑林当中比较出类拔萃的优秀弟子,其中也包括昨日负责检验英雄帖的刘姓弟子,他的全名叫做刘川。 这五人率先跃上布条,剑林轻功不似别派讲究一个轻灵至上,讲究的是厚重沉稳,与剑法相似,在江湖上也算得上独树一帜的轻功路子了。只见五人在布条之上凝气在胸,重心下沉,扎了五个整齐标准的马步,布条顿时下垂半尺。由于上的乃是剑林五人,他们犯不着互相干扰,所以十分顺利地齐齐通过了第一轮的考验。 众人心中暗暗叫好,心中暗道: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剑林坐享天下第一用剑宗门的地位,看其门下弟子整体素质,果然十分可怕。 不过也是因为受了剑林的启发,尽量找同门之人一同参与考验,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干扰,通过考验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所以第二轮上的,是蜀山灵剑门的三人和雪山派的两人,若是善扬郡主还在此处,便会发现,蜀山下场的三人都是她的熟人了,苏寅、陆思平还有虞猴儿。 原来陆思平早就已经回了蜀山,恰好避开了白鹤山庄的灭门惨祸,但是在苏寅问他为何不等着自己回来再一起回去的时候,陆思平连连打哈哈,极力回避这个问题。苏寅觉得很可疑,但是剑林盛会在前,不是仔细询问的时候,便先搁下了。而虞猴儿虽然平日里荒诞异常很不正经,但是武学天赋却是无话可说,所以便也跟着师兄们上场见见世面。 而雪山派上场的人就比较陌生了,因为雪山派本来就远离中原,今番来此也是因为这是中原十年来最盛大的大会,没想到正好赶上了中原武林选举武林盟主的大日子,所以便也派出了两名年轻弟子,一来让门下弟子见见世面,长长见闻;二来也让中原武人见识一下雪山派的风采。 抱着不同目的的雪山门人和灵剑门人分别跃上了布条,蜀山三人正好是一端处于同一根柱子的三条布带,而雪山门人则位于其余两根布带,五人之间泾渭分明,却井水不犯河水,竟是平平稳稳地撑过了半柱香,五人皆通过挑战。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1章 朱雀印 继雪山派两人和蜀山三人通过考验之后,局面开始真正乱了起来,因为场间的散修和小门小派的人一时之间齐上阵,一来这些人轻功造诣有限,二来又相互干扰,便是自己落下也不肯让别人通过考验,所以连续好几轮,竟是一个通过考验的人都没有。 淮北柳家大公子柳行云、湘北洛家家主洛出尘、南岭朱雀门周灼华、北境紫薇派孙昊、孙玄两人构成了最强力的一轮角逐。由于这几人都出身赫赫有名的江湖大派或是世家门阀,而且彼此之间不属于同一阵营,所以对于这一轮的角逐,众人都感觉很有看点,也算是沉寂太久之后的一次爆发。 五人从不同阵营当中走上平台,各自站住一条布带,隐隐形成了相互对峙的一个五边形,各自防备着。五人缓缓蹲下马步,但是彼此之间形态也是各异,能充分看出各个门派之间修行的差别来。 比如说周灼华,她的下蹲之势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朱雀,狭长的美目顾盼生姿,实在教人不忍心同她竞争干扰。比起周灼华,柳行云的姿势就很是拘谨有礼,中规中矩,像是抱了圆月在怀的儒雅书生;洛出尘则像一块坚毅的磐石,没有棱角,却莫名地让人觉得耿倔无比,头角峥嵘。至于紫薇派孙昊、孙玄,就比较相像了,像是两只玄武一般,气度沉稳。 柳行云方才已经见识过了周灼华的实力,虽然看起来是个美丽的姑娘,但是下手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虽然惜败于秦离焱,但是周灼华的强横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对于她不明不白的战败,以柳行云的眼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紫薇派孙昊、孙玄来自同门,若是对他们下手,只怕两人同气连枝,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柳行云只好决定把下手的对象定为那个看起来有些愣头愣脑的洛出尘。近些年来,洛家声势不显,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走动,所以洛出尘不被江湖人所熟知。 只见柳行云身体一沉,他脚下的布带被压得猛然下坠,然后柳行云气息鼓荡着袖袍,身体又猛然一提,布带像是被压到底的弹簧一般,借助着这股弹力,柳行云的身体脚下无端生发出一股黏力,在将要达到最高点的时候,身体又猛然一沉,布带再次下坠。要知道,五条布带彼此二三相交,柳行云这一股布带被牵动,其他四位的布带也都有了感应,只见其余四人身形摇晃刹那,然后又竭力稳住身形,转过头对柳行云怒目而视。 柳行云却没有停止动作,他一边上下踩动布带,随手劈出一道掌力便朝洛出尘袭去。 洛出尘见柳行云来势汹汹,面上犹有怒色,却是怡然不惧,在柔韧的布带之上,弯腰向后,竟是形成了一个平板桥,那道掌力从洛出尘的额头上方,拂过头发劈在了木桩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令人吃惊的不是柳行云劈出的掌力强悍,而是不起眼的洛出尘,要知道,在柔韧之极的布条之上,任何不是垂直于地面的力施加于其上,都会造成布条的偏移,而洛出尘居然能在布条之上下了个腰,借此避开柳行云的劈空掌。于无声处起惊雷,这就是不起眼的洛出尘给众人的感觉。足见其扎实的基本功。 面对柳行云一意孤行的挑衅,洛出尘也没有丝毫忍让的意思,只见他小碎步轻迈,往柳行云布带的方向挪去。两条布带的交汇处,洛出尘已经来到了柳行云身前一尺,他一脚踏在柳行云的布带之上,一脚踏在自己的布带之上,双腿开合,两根布条剧烈地横向摇动起来,柳行云像是巨浪之上的一叶孤舟,被抛来抛去。柳行云只好运用家传玄功,把内力附着在脚底,不让洛出尘的横向摇动把自己抛出。 另一方面,紫薇派孙昊、孙玄仗着自己有两个人,决定对周灼华出手。朱雀门,在此之前,紫薇派的两大弟子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还以为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可是偏偏这门中的周灼华又如此的国色天香,优秀卓越,令人自愧不如。虽然对周灼华心有觊觎,可惜周灼华已经和李干将有了夫妻之约,所以那种仰慕和觊觎也就理所应当地转化为了愤怒和嫉妒,也是因此,他们决定要让周灼华丢丑,让李干将丢丑。 只见两人分立两个布带之上,一左一右缓缓向周灼华逼近。周灼华见这两人存了倚多为胜的念头,心中暗暗防备着,将手中的离阳古剑扔向李干将,双手快速结印。 某些强横的武学施展之时,需要辅以外相,才能调动充分的内力来为我所用。此间对周灼华的印最为熟悉的人,应该便是站在平台之下的秦离焱了,因为当初,在雁荡山上,周灼华使用朱雀剑法之时,他自己,便是用的这一招去抗衡的。这一招,被称作‘朱雀印’,是真正威力奇大的武学。 紫薇派掌门见周灼华动手便是此等威力绝伦的招式,立刻出声提醒道:“昊儿、玄儿,当心——” 孙昊、孙玄一左一右已经逼近到周灼华身遭不足一臂的地方,只要伸出手轻轻一推,这美貌的,还在走神的小娘皮便会从布带之上摔下去。师兄弟对视一眼,冷笑着伸出了手便要去推周灼华。 忽然之间,一股灼热的气息爆发开来,以周灼华为中心,孙昊孙玄被弹飞掉落在平台之下。这股气息也波及到了还在鏖战的柳行云和洛出尘。两人被强劲的气浪掀了起来,但是危难之际立刻便见高低。洛出尘一脚踏于布带之上,另一只脚勾住布带,用布带裹住了一只脚,那股气浪虽然强劲,却没有把自己掀出场外。柳行云脚下的黏劲就应付不了这种情况了,他虽然竭力保持平衡,可是仍然被掀得在空中翻滚几圈,幸好气浪来势与他这条布带方向一致,他没有被掀掉在地,撞上一端的木桩之后,又险之又险地落在了布带之上。 与此同时,半柱香刚刚燃尽。五人之间,周灼华仅凭一人之力,就让四人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2章 优胜劣汰 紫薇派掌门脸色铁青,但是天下英雄有目共睹,是紫微派门人想要先动手挑衅,周灼华不得已才出手反击,况且规则早有说明,允许相互干扰,孙昊、孙玄被挑落在地,也是技不如人的原因。紫薇派掌门生气的原因,恰恰就是恨铁不成钢,在他看来,败在一个女人手中,实在比败在洛出尘和柳行云手中更加憋屈。 紫薇派掌门心中实在气不过,紫薇派绝对不能在这等盛会之上毫无建树,他唤来此行随行的最年轻的师弟,低声吩咐道:“下一轮,一定要进入决赛。”实际上,这位师弟已近不惑之年,而且从辈分上来说,这位师弟要比场中参与挑战的弟子高了一辈,让他与这些小辈同台竞技,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下一轮开始之后,这位紫薇派掌门的师弟立刻便纵身跃上平台,屏息凝神等待着自己这一轮的对手上台。继各大门派世家的弟子都已经角逐出来之后,其实现在如果要继续挑战,剩下的人都是精英人物了。比如说剑林年轻的掌门人李干将,折败周灼华的当朝首辅之子秦离焱。这两人,都是这次选举武林盟主的大热门。 果然,见久久无人上场,李干将有心折秦离焱的颜面,便道:“已经没有人愿意挑战了吗?”无人回应,想来紫薇派那年近不惑的老家伙着实吓住了不少人。李干将对秦离焱道:“秦公子,你看这……” 秦离焱道:“无妨,这不是还有掌门和在下嘛,虽然凑不足五人之数,那也无妨,咱们就三个人共同完成就是了。” 紫薇派那人方才见自己师侄辈的两个小家伙被人折辱,已经大是光火了,现在李干将和秦离焱一副指点天下的模样,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忍不住便冷哼了一声,身形一展,便立身在了布带之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唬人模样。 但是李干将和秦离焱根本没有理会他,见他已经上了布带,李干将又取出一支香点上,不愿意占紫薇派那人便宜,便两步踏上布带。要知道李干将方才立身之处离布带足足五丈许,但是李干将一双长腿似乎忽视了距离长远一般,一步迈出便已经走上平台,又一步迈出便站到了布带之上。不同于最初剑林五人的沉稳厚重,李干将虽然站上了布带,但是几乎看不见布带发生了形变。可见李干将的轻功已经摆脱了剑林传统功法的桎梏,更上一层楼。这个细节,让注意到的人感觉更加可怖,原来即使李巨阙退隐江湖了,剑林有如此优秀的年轻掌门,何愁不兴? 秦离焱见李干将已经站上布带,看着李干将如此高明的轻功,摇头轻笑,便也纵身跃上布带,只见秦离焱的身形无端拔高,像是有清风托于足底,此等凭虚御风的技法,技近乎道!他的身体像是枯叶一般落在布带之上,同样让人感觉无处借力,秦离焱身形鬼魅得似乎不像人间之力。 三人都站立在了布带之上,紫薇派上代最年轻的弟子见两人有心卖弄,很是不屑,心中暗道:年轻人就是爱卖弄。这么想着,便激荡起内力,借着布带,向两人传递而去。紫薇派上代弟子内力果然深厚,三根布带像是被一个身体强壮的家伙拉扯着,时而上下摇晃,时而左右摇晃,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掌控力特别强,五根布带彼此交错,可是在他的内力操纵之下,居然只有三根布带在动,端的是神奇无比。 如果遇上其他对手,只怕在这样的阵仗之下,早就被甩飞在地了。但是很不巧,他遇上的两人,不说是年轻一辈的鳌头,也差不多了,他们以强绝的天赋,弥补了修行年岁上的不足,比起许多老辈人物,只怕也是不遑多让。所以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之中,两人都采取了很聪明并且很有效的方法。 狂风来袭,笔直冲天的树木最先被催折,而紧贴地面的柔软小草却在暴风雨之后生存了下来。这就是过刚易折,是故柔弱能胜刚强的道理。 也是因此,两人顺着布带气劲袭来的改变着自己,像是漂浮在海面之上的两株浮萍一般,任你外力再如何强劲,也不过如同清风拂山,明月映江,虽能加诸我身,却无损于我。由此看来,两人的武学修为已经达到了不同凡响的地步,在武学的道路上已经登堂入室。 紫薇派那个年近不惑上代弟子见无论如何驱使内力,也无法奈何李干将和秦离焱,索性也就不再继续向外释放劲气了。 三根布带渐渐稳定下来,真的像是刚刚经历过暴风雨一般,一动一静之间,反差极大。幸而李干将和秦离焱虽然遭受了攻击和干扰,但是他们并没有进行报复行为,因为他们觉得在这种地方较量实在算不上好汉行为,若是真要较量,大可放开手脚,在待会的平台上拼个你死我活。 半柱香的时光悄然溜过,三人状态却是大不一样,主要体现在紫薇派上代弟子和李干将秦离焱的不一样,紫薇派上代弟子面色潮红,大口喘气,显然是因为内力使用过度,气息不匀所致。相比他,李干将和秦离焱倒是显得云淡风轻得多。两人神采奕奕,同样的丰神俊朗,秦离焱的英俊偏向妖异有些邪魅;而李干将的英俊则是传统中华男儿的审美那般,身形匀称,虽然称不上虎背熊腰,但是很好地继承了李巨阙的魁梧身材,北人身形本就高大些,配上李干将俊采星驰的俊朗模样,当真令人心醉,这得迷坏多少小娘子。 李干将环顾四周,道:“是否没有人愿意再来挑战了?”通过挑战之人已经进入另一个专门准备的房间,好几百人,通过挑战的人却不足五十,此等通过率,倒也颇有些含金量。很难得秦离焱居然能够想出这等方法来优胜劣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3章 规则 李干将又询问了一遍:“没有人愿意再来挑战了吗?”场间沉默,无人再应答。这些人要么是已经参加过了挑战,但没有通过;要么是自觉轻功造诣不够,无法通过挑战;要么就是年龄受到限制,已经超过了不惑之龄。 李干将见没有人想要再来挑战,便打算宣布第一阶段的的挑战结束,“那么,扎马的挑战……”李干将的话音未落,便有一道声音从李干将的身后传来打断了他:“还有我,我也要挑战。” 李干将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转身看去,果然是自己的傻妹妹,有些不高兴,责备道:“女孩子家瞎掺和什么?” 随着李干将的转身,众人也看见了有些怯生生的娇俏姑娘,面对李干将的责问,李莫邪难得地没有服软,盯着李干将,道:“哥,父亲说了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 听到是父亲允许的,李干将对这个备受宠溺的小妹也没有办法了,以往李干将和李莫邪一有争执,李莫邪便会抬出父亲来压自己一头,而父亲因为宠溺这个小女儿,也总是偏袒于她,所以李干将对这个小妹是又爱又恨。现在小妹又借着父亲的名义做些任性的事,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真为难之极。 李莫邪没敢去看哥哥铁青的脸,大步流星便走上了平台。其实李莫邪非要参加,也不光是任性而已,江湖好汉多须眉,却少了几分巾帼色彩,就像这次的选举盛会,通过挑战的几十人,只有周灼华一个女子。所以李莫邪愿意陪伴自己的准嫂子,届时五人当中,李家三人一同入选,岂不是江湖上的一桩美谈。 李莫邪不顾众人的纷纷议论,一翻身便站上了布带之上,与剑林弟子一般的沉稳,如此娇俏的女孩子,居然能有如此沉稳的表现,令众人吃惊不已,剑主之妹,居然也强悍如斯吗? 没有任何意外,李莫邪也顺利地通过了考验,蹦蹦跳跳着往通过挑战的人所在的地方走去,拉着自己嫂子周灼华的手,神情极是亲昵。 周灼华也很是喜欢这个小姑子,看到李干将投过来的目光不善,揉揉小姑子的小脑袋,瞪了李干将一眼。这家人之间的这些眉来眼去自然没有被众人看见。李干将见李莫邪这小丫头又傍上了一条大腿,心中更觉不妙,那她以后岂不是无法无天了吗?想着这个调皮的妹妹只怕以后会给自己带来更的麻烦,李干将心中更是严阵以待,不敢轻视。 李干将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朗声道:“诸位,还有没有愿意参加挑战的人呢?”等待了约莫盏茶时光,蜀山派掌门人杨俯道:“李掌门,我看无需再问下去了。这第一轮,就这样结束吧。” 面对年轻一辈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这是上一辈的权势人物首次发声,上一代的武林人物们,似乎都在刻意地将江湖让位给更多的年轻人,所以就算秦离焱在询问李巨阙,李巨阙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但也正因如此,李干将作为新任的剑林掌门,必须得卖这个面子给武林前辈,看当真没有人再来挑战了,李干将吩咐两个弟子将布带撤了下来,道:“既然如此,那么今次通过考验的挑战者一共二十五人,其中剑林弟子七人,蜀山弟子三人,雪山派弟子两人,紫薇派一人,朱雀门一人,峨眉派一人,海沙派一人,湘北洛家一人,淮北柳家一人,其余著名散修共计七人,如果没有异议,接下来,咱们的武林盟主就将会从这二十五人之中产生。”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进行淘汰,诸位有没有什么意见呢?”李干将的话看似是对天下人所说,实际上只是对秦离焱一个人所说,因为他知道秦离焱早有准备,但是因为担心秦离焱所说的方法会别有用心,所以特地将这话说出来,如果秦离焱所说的方法不合适,李干将也可以不同意,以此反制一手。 众人听到李干将发问,却很奇怪地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秦离焱,看见这一幕的李干将心中更加担忧,看来自己还是小瞧秦离焱了。秦离焱之前的举动已经为他赢取了大部分的民心,至少在座的人,似乎都对于秦离焱的能力能使信任,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兆头。这就意味着,如果秦离焱进入五人众,那么他赢取选举的可能将会被无限放大。 秦离焱感受到众人目光,却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将问题反抛了回去,“剑主有什么意见吗?” 李干将神情一愣,没有想到秦离焱居然如此狡猾,又将问题给抛回来了。但是李干将又觉得,现在是个削弱秦离焱声望的好机会,只要自己能够提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让天下人觉得满意,那么自己的声望无疑将会得到大幅提升……或者,能让自己在一开始就与秦离焱对上,把他逼出五人众,就可以不让秦离焱的阴谋得逞。 李干将心中闪电般地盘算着,嘴上说着客套话拖延时间思考:“在下初登掌门之位,对于这些规则,本来应该没有什么发言权。可是方才秦兄也说了,江湖终究是年轻人的江湖,咱们本来就应该挑起武林公道与正义的担子,对于重建江湖秩序和规则本来就应该当仁不让,敢为天下先。所以在下就斗胆提出一个法子,各位参考参考是否可行。” 李干将缓缓踱步走到已经撤了布带的场中间,行了一个四方礼,朗声道:“在下以为,现在入选之人皆是江湖精英,武林翘楚,既然有二十五人,为了兼顾公平,咱们就以擂台赛场的形式,只要有人能撑过任意五场的挑战,便算自动成为五人众之一,如此可行?” 李干将所提的自由擂台的方法,好处在于转圜余地大,而且对于同一门派之间的弟子也有些好处,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同一门派弟子的内耗,至于散修,也可以见机选择要不要挑战。可以说最大程度地尊重了个体的战斗意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4章 紫薇 李干将说完之后,秦离焱首先发问道:“如果说一个人站在场上,却没有人来挑战他,这算什么呢?” 李干将道:“自动晋级,成为候选的五人众,如果五人众满了,这个人可以选择通过挑战五人众中的人,挑战胜利视为替换了原本的人,挑战失败则失去资格。” 李干将又道:“由于在下属于参选选手,所以不便既当裁判,又当选手,我们需要另行选举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来主持此次的选举大会,诸位以为如何?”李干将之所以提出需要一个公平的裁判,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自信,所以他可以一切考量都从公平公正的角度出发,而公平公正则是此时最能代表众人利益的东西。 宋城蕴从孟衍空旁边站出,笑眯眯道:“在下无事,愿意做这个裁判。”宋城蕴的主动请缨让大家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华夏子孙自古都讲一个谦逊低调,如果是这种事情的话,只怕需要有人出面主动邀请,然后再三谦让,最后半推半就,一副推脱不掉、盛情难却的为难神情答应下来。 可是外表看起来谦和淡泊的‘苍石高崖’宋城蕴,居然主动请缨,主动承担下了裁判这一职责。让众人不适应之余,也感觉宋城蕴很有担当。而且应该说没有人比宋城蕴更加合适了,他年岁不大,不到知天命的年纪,与这些年龄上限是四十岁的家伙们年龄更加相近,而且宋城蕴江湖人称‘苍石高崖’,其品行才德俱为武林称道,应该说,以他的身份,断断不至于在这等盛会上处事不公。而且宋城蕴无门无派,不会偏袒任何门派的弟子,他江湖散修的身份又让他的裁判身份更加合适。 李干将本来心中确定的人选就是两人,‘苍石高崖’宋城蕴或者神拳无敌孟衍空,但是孟衍空性子暴烈,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公平是公平了,但这裁判的转圜周旋的功夫只怕又要大打折扣了。况且现在宋城蕴主动请缨,自然不好拂他的面子,便点点头,道:“宋叔叔愿意来做裁判那是再好不过了。”看得众人也是没有异议,便决定下来了,宋城蕴作为本次选举大会的裁判。而二十五人则将通过自由擂台的方式角逐出最强的五人众。 宋城蕴面色清疏,飞身上台,简单寒暄两句,然后又将规则细说了一遍,便不再啰嗦,对二十五人道:“那么现在,谁想先上此擂台?”上此擂台,就意味着要接受其余二十五人的自由挑战,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最先窜出来的家伙,肯定会遭受最猛烈的挑战。 众人一想,恐怕这一开始,便要陷入冷场了。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想着看宋城蕴如何打开局面的时候,一个人影窜上了平台。众人定睛一看,却也熟悉,原来这人便是紫薇派那位上代门人,方才表现也算亮眼,与李干将和秦离焱同台登场的时候,一身强绝功力,让众人也记住了他。 紫薇派的上代门人实在觉得与这些晚辈小家伙们同台竞技有些丢丑,所以赶紧便上台去,快快完成掌门交待下来的任务。况且,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最先出场的人往往面对最大的压力,但是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第一个出场的人也最有可能通过五场挑战。 抱着这种心态的紫薇派上代门人上了台,自承身份道:“在下紫薇派龚长章。”然后连鞘带剑持在手中,一副恭候天下人讨教的自信神气模样。 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年轻人走上平台,先向四方英雄行礼,又对面前的龚长章行了礼,道:“晚辈剑林厉早张,请赐教。” 龚长章道:“好说好说。”拔出剑来,却没有先出招,作为前辈,他这点脸面还是要在乎的。 厉早张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缓缓伸手向上,握住了背负在背后的剑鞘。众所周知,剑林的特殊拔剑术是用特殊角度从背后拔剑,速度极快。 看着厉早张如此模样,龚长章也不禁凝重起来,收起轻视之心,严阵以待。 剑林弟子厉早张右手划过一个弧度,背后的长剑便如同游鱼一般,倏忽之间穿破空气,刺向龚长章面目。龚长章没想到这一剑如此迅速,但是紫薇派武学包罗万象,各种奇门兵刃都堪称通晓,巧的是这龚长章用的偏偏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兵刃,却是江湖之上最为大众的长剑,对上用剑名门剑林弟子,不知是这广博会战胜专精,还是专精会折败广博。 龚长章剑早已出鞘,剑林弟子厉早张的长剑如同游鱼,走的明显不是剑林堂堂正正的浩然路子,此等招式也能信手拈来,看来剑林果然厉害。巧的是,龚长章的长剑,习的也是一股柔劲巧劲,他手中的长剑忽然像布条一般,也如游鱼一般迎上了迎面而来的长剑,还隐约荡漾着碧波光芒。原来这一招,乃是龚长章的最为得意的‘碧波碎影’,长剑游于碧波,剑影隐约可见,故有此名。 剑林弟子厉早张本是试探,一剑刺出,却招致了敌人更加强悍的反击,当下气势一震,长剑霍然变直,以刚应柔。刹那之间完成了由柔到刚的转变,一招‘阆中刺月’杀出,在层层剑影之中直指那明晃晃的月亮。 任你繁星万千,我只往明月去。 两人第一回合的试探交锋,就已经使用了十分上乘的武功招式,看得众人目眩神迷,大呼过瘾。两人剑招不断交换,盏茶时光便已经相互递出了三十余招,却是谁也无法奈何谁。谁承想,剑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也有如此实力,能与紫薇派上代门人斗到这般地步。 但是剑林弟子厉早张始终还是太过年轻,论起功力深厚始终比不上比他早修行多年的龚长章,在五十招过后,因为力竭,终于露出了破绽,被龚长章找到破绽挑落长剑。 第一轮的挑战就此结束,紫薇派龚长章赢得了胜利。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5章 两胜 第一轮的战斗,便是紫薇派与剑林的龙争虎斗,一个是北方武林当之无愧的魁首,一个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用剑名门,两雄的简单碰撞,却也足以让普通的武人感到震撼。虽然剑林弟子败了,但是他的表现却是极其优异的,龚长章差不多长了他一辈,所以败了之后也没有人说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龚长章虽然胜了剑林弟子一轮,但是他胜得也不轻松,准确地说,他已经耗费太多的内力,接下来的挑战如果再遇到这样的硬手,只怕也不能再取得胜利了。他闭上眼静静调息。宋城蕴见剑林弟子已经被打败,也没有什么争议的地方,所以便大大方方宣布了紫薇派龚长章取得胜利,宋城蕴又道:“时间紧迫,咱们便不多啰嗦了。那么下一位,谁愿意再来挑战紫薇派龚长章?” 龚长章虽然抓紧时间调息,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即使他很努力,他的实力也下降了近乎三成。而下一个挑战他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跃了上来。来人自报姓名:“嘿,某家山西太原八天将朱玉龙,讨教了。”原来这朱玉龙乃是山西太原的著名散修,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却自称八天将,他所学甚杂,在太行山一带是很有名的游侠。 龚长章也听说过此人大名,今日见面才知是一个三十四五的粗豪汉子,只见他络腮胡子满面都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也许这生死胜负在他眼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吧。龚长章却是明白,这人年纪不比自己小上多少,却至今没有成家立业,所以毫无牵挂。 龚长章长剑一横,一副拒敌于外的模样。龚长章作为上代人物,直到此时,仍然自矜身份,不愿先出手。 朱玉龙却毫无顾忌,见龚长章面色冷冽,又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道:“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一样。”说完刀鞘已经被扔出了平台,啪叽一声落到地上。随着这一声轻响,朱玉龙已经发起了极其猛烈的攻击。当刀从鞘里拔出的那一刻,朱玉龙整个人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煞气。 龚长章见这粗豪汉子来势汹汹,还未交手便已经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左支右绌,甫一交手便被逼得节节败退。 但是龚长章毕竟出身名门,受过系统的训练,渐渐地,他就发现了朱玉龙暴烈攻势下隐藏的问题:招式之间衔接生硬,只凭着一股悍勇之气将招式连接起来,凭借肉体的力量驾驭重刀。但是这样的招式往往存在着极大的破绽,只靠使用者的随机应变和反应速度来将这些破绽最大限度地弥补。这也跟朱玉龙野路子出身有极大关系,朱玉龙没有真正地拜师学艺过,所以招式极为粗糙。 龚长章被逼到平台边缘,但是他此时已经渐渐地挽回了局势,从朱玉龙杂乱粗糙的招式之中,一点一点寻找他的破绽,一个细小的破绽或许不足以让朱玉龙立刻落败,可是当这些破绽杂乱地拼接起来,便是无数个破绽的叠加。局势就这样在不知不觉当中产生了变化。 忙于抵挡的龚长章顺势拨开朱玉龙的刀,在下一刀到来之前,抽空刺了朱玉龙一剑,这一剑被朱玉龙随意格挡开了。但是朱玉龙却惊讶地发现,从这一剑开始,自己的刀在挥洒之时,便很不如意,常常在酣畅之时,被龚长章随手一剑逼得自己不得不挥刀自救,然后那种顺畅的感觉便会被打断。而且姓龚的老家伙似乎已经不再那么手忙脚乱,抵挡自己的刀的时候,开始觑空找机会反击了。 总之,朱玉龙自己也发现了,龚长章节节败退的局势已经被他逆转了过来。朱玉龙性子粗疏,由上风便为下风,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接受,只怕这老家伙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耍了诈。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他自己给肯定了。于是朱玉龙后退一步,平白给了龚长章喘息的时间,喝道:“无耻老贼,恁地耍诈,今日某家就要你好看。”说完更加猛力地挥动着刀向龚长章攻了过去。 但是龚长章已经知晓了朱玉龙的虚实,看见同样莽撞粗糙的招式,便已经不再慌乱了,脚下步伐微调,长剑由下而上,形成一个很别扭的角度,但是别扭却不是龚长章的别扭,而是朱玉龙的别扭,朱玉龙挥舞着的刀被剑尖止住了手腕,正所谓别马腿,就是横竖要让你不舒服罢了。 朱玉龙的动作被别扭的姿势打断,现在轮到他手忙脚乱起来,因为伴随着龚长章打断朱玉龙的进攻节奏,龚长章的动作却行云流水起来,他依靠方才的趁势一击,剑法如同流水一般倾泄而出,比起与剑林弟子战斗之时,似乎更加流畅自如了。 朱玉龙本就是野路子,被这般连绵不绝的攻势缠住,便再无力进行反击,只能在极小的范围之内来回腾挪,看来败亡已经不可逆转,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伴随着龚长章的进攻节奏越来越顺畅,朱玉龙颓相也越来越明显,终于,朱玉龙的手腕被长剑挑破,但是他还是十分固执地不肯松手,不肯自己手中失去武器。也许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手中的武器比起其他东西,更像是自己的伙伴吧。 龚长章一剑挑破他的手腕之后,抽回长剑,在空中带出一串血花,然后龚长章一脚踹在朱玉龙的胸口,将他踹下了平台。 宋城蕴赶紧过去打算查看一下朱玉龙的伤势,但是朱玉龙跳脚起来,破口大骂,“老贼,算你厉害,这个仇老子记下了。”这莽汉居然还叫嚣着不肯认输。看到这一幕的宋城蕴也不与他纠缠,直接站上平台,向众人宣布道:“第二场,山西朱玉龙对紫薇派龚长章,龚长章胜!” 众人齐声叫好,为胜者喝彩。紫薇派掌门一张老脸却是十分兴奋,想来这位年轻师弟给紫薇派长了不少脸,让他很是欣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6章 敢笑黄巢不丈夫 紫薇派龚长章已经连胜两场了,看来这五人众,紫薇派必然会位列其中了,宋城蕴又道:“紫薇派龚长章已经两胜两局,接下来,哪位英雄再来挑战?” 龚长章两场下来,已经十分疲惫了,但是他此时闭眼调息,却让人觉得他的精神不错,因为他的脸庞之上,有种虽然疲惫,但是乐此不疲的激昂奋进之感,这种东西,在龚长章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但是对于这个东西的味道,他却很是熟悉,因为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他的身上也曾经洋溢着像这样的朝气与蓬勃。这个东西叫战意。正因如此,他本来浑身疲惫,可是精神却十分昂扬,静静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等待着下一个对手的到来。 第三个挑战他的人,是淮北柳家公子柳行云,柳行云仍然手握他的一支铁笔,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为他搏得了‘铁笔直断’的美誉,原来柳行云在淮北一带十分有声望,借助柳家的声势,他为民间除了不少害,也是因此,受到淮北人士的广泛赞誉。 柳行云身姿轻盈矫健,一跃上台,便引来阵阵喝彩叫好之声,不少女武者见了这般风流人物,兴奋得脸都红了,大声为柳行云鼓劲助威。柳行云似乎很是习惯这样的场面,微笑面对,神色淡然,世家公子的自信与傲然展露无疑。 “柳族柳行云,请指教。”柳行云提笔挽袖,在虚空之间写下一个‘请’字。这,便是邀战了。可惜的是,柳行云自以为笔意饱满无碍,有筋有骨的一个好字直接被龚长章无视了。龚长章淡淡点了点头,睁开眼睛,一道精光霍地从瞳孔之中射出,道:“来吧。” 柳行云被人轻视,却也不恼,一杆铁笔在手上打了个转,提笔在虚空一点,柳家家主知晓,此乃柳家《书灵录》中行书卷的起手式,没想到柳行云一上来,便跳过了楷书卷,直奔行书卷。“看来小云打算速战速决。”柳家家主这么想着。 龚长章这一次却不似前两次一般自矜身份,让对手先出招,长剑一横,平平削出,乃是龚长章长剑剑招中尤为凶险的‘断波’,虽万丈碧波,我仗剑破之。讲的便是一个一往无前,有我无敌。 长剑横削而出,柳行云脚下踩着奇异的步伐,身子微微一侧,携着断浪气势而来的长剑从柳行云的面额上方擦了过去。柳行云铁笔一绕,如果有心人循着他的笔迹看去,只怕能看出这一笔劲力奇大的‘捺’最后的落点就在龚长章的手腕上。 龚长章一式‘断浪’旧力去尽,却陡然再起一层波澜,剑气生生撞在铁笔之上,柳行云铁笔去势顿时一滞,这刹那的凝滞,龚长章的手腕已经携着长剑负到了身后,龚长章右手背到身后,左手却电光火石般冲着柳行云胸前门户的几个大穴点去。 柳行云笔势受阻,眼见胸前门户大开,没有时间出手抵挡,但是出于武者的本能,他选择了快速地后退,其实在笔势受阻的一瞬间,柳行云就已经本能地向后在退了。现在形成了很奇妙的现象,一方面龚长章右手负于身后,左手在前疾点想要封住柳行云的大穴。而柳行云则飞快地往后倒退,胸前门户洞开,现在两人比的就是速度,倘若龚长章左手能够先行封住柳行云,那么这场比赛就会就此结束;倘若柳行云能够摆脱龚长章的纠缠,海阔天空,胜负几何尤未可知。 随着两人不断位移,已经渐渐逼近了平台边缘,如果柳行云被逼到场下,便也算输了。柳行云急得脸直冒汗,但是却毫无办法,现在他的双手都被别住,腾不出手来应对胸前的凶险局面。 已经到了平台边缘,到了胜负立见的时刻,柳行云忽然身子直直往后倒去,众人皆是轻叹一声,想这柳行云自负一世,没想到今日遭此惨败,想来对他的性格塑造也是颇有好处。 眼看着柳行云要跌落平台,忽然之间,柳行云身体犹如被一根无形的绳拽住了一般,在平台边缘黏住了台木,身体伴随着这一股黏力,居然以脚尖为圆心,以腿为半径,画了一个弧,于是他的身体就像被绳子牵引着一般,诡异地从龚长章身前挪开了。众人愕然,忽然想起来柳行云方才在布带挑战之时,也是由了柳家这特殊的驭使内力的法子,才没有被周灼华强势的内力给逼落下来。 柳行云身子如枯叶一般随风而落,落在了龚长章的左边,然后倏忽之间又迅如闪电。一缓一快之间,足见柳行云对内功的掌控力。 龚长章的反应也是极快,虽然方才柳行云用那等神奇的法门避开了这几乎避不开的招式,但是这并不影响龚长章的信心。他左手立刻换了手势,掐了一个子午诀,右手一扬,身形微转,长剑再次当胸刺去。 柳行云终于逃出那般窘迫境地,铁笔直断,楷书卷中折、拆两字武学尽展,竟在瞬息之间压制住了龚长章的进攻势头。龚长章也并非好相与,长剑抖动,挽出剑花无数,如同狂澜洪涛一般,毫不留情地打击着那杆铁笔。 柳行云挥舞铁笔,却是循着行书卷中运笔法门,内劲蕴于笔尖,虽然笔杆此刻在承受着龚长章骤雨狂风般的攻击,但是柳行云握笔的手却很稳定,像是乱世之中具有顶天立地骨气的不屈书生一般。行书卷比起楷书卷,少了几分庄重端正,但是其飘逸灵动,又恰恰是楷书卷远远不及的。 龚长章以快剑对付他,柳行云便也以快打快,笔迹越来越潦草,像是一个喝多了酒发癫的狂世一般,肆意挥洒着心中的豪气与激烈。两人越打越快,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是众人深知,两人这般斗法,只怕必有一伤。 柳行云神色癫狂,倏而双目圆睁,目光灼灼地瞪着龚长章,喝道:“他朝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7章 谁与战 “他朝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随着柳行云的暴喝出声,手中的一杆铁笔在虚空之中疾点,却恰恰每一个可能的落点都封住了龚长章长剑来袭的进攻之点。场间看清柳行云动作的人不多,所以一瞬间龚长章从势均力敌变为劣势让众人愕然无比。 咯噔一声,是铁笔与铁剑毫无保留碰撞的声音,场间似乎凝固了一瞬,柳行云与龚长章都没有再动弹,因为当事人是最先看到这场比试胜负的人,铁剑被柳行云的铁笔格开,从龚长章的手中脱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剑尖朝下,插进了平台之中。 再看两人各自姿势,柳行云大笔在手,自信无比,闭目等着宣布胜利。看来柳行云此人始终是大家族的子弟,身上沾染的骄横跋扈习气令人十分厌烦。但是龚长章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耐之色,输得十分安详,他的脸色苍白,却是因为内力消耗过度所致。这龚长章也算了得,凭借丰富的经验,连胜两场,还能与名动天下的柳家公子战到这个地步。龚长章默默将插在平台上的长剑拔了出来,还了剑鞘,走下台,然后走回紫薇派所在的地方。 紫薇派掌门迎了上来,双手托住这位年轻师弟的双手,道:“小师弟,辛苦了。”龚长章摇头苦笑,没有多做解释。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众人都有一丝悲凉的感觉,这个江湖,已经这么老了吗? 一些老辈人物蓦然之间都有了些悲凉之感。两相对比,站在台上的柳行云充满朝气,这个世界,真是年轻呢。 宋城蕴站上台来,道:“柳家柳行云,击败紫薇派龚长章。龚长章累积胜两局。” 这个时候,一个红袍人影飞身上台,想来这便是下一个迫不及待的挑战者了。待众人定睛看去,才发现来人正是秦离焱。柳行云也是心头一惊,秦离焱方才的表现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柳行云自然也看见了,所以他深知秦离焱的实力。其实在秦离焱的描述当中,他和柳行云应该在善扬郡主的书剑茶会上早就见过面了。但是后来也证明了,秦离焱根本没有去过善扬郡主的招亲大会,所以在此之前自然也没有见过面。 柳行云方才已经见识过了秦离焱,可是他心中还存了疑问,这秦离焱明明只是一个官宦子弟,为什么武功会如此高强?先战周灼华,又与李干将对峙。要知道,李干将作为剑林的继承人,基本上便是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人了,对于柳行云来说,他与李干将这样的顶尖人物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所以秦离焱胆敢与李干将对峙,便显得高深莫测了。无论何种原因,总之,柳行云对秦离焱,很是忌惮。 柳行云拱手一礼,道:“请指教。” 秦离焱微微一笑,道:“在下秦离焱。请指教。” 柳行云道:“今日来参选武林盟主的人,身后皆是有着自己的师承门派,却不知,秦公子,代表的是何门何派?” 秦离焱微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在下无门无派,天大地大,为何要给自己找束缚呢?”这秦离焱的话实在是离经叛道之极,寻常人眼中极其看重的师承门派、家族来历,在他眼中居然是牵绊束缚。难不成他以为他首辅之子的身份也是一种束缚吗? 柳行云摇摇头,实在不想理会这个家伙,铁笔一竖,道:“请吧。” 秦离焱拿着铁剑,看着这位神色凝重的世家公子,红袍下摆微微摆动,气劲自然外泄,激荡起微微的尘土涟漪。柳行云神色更加凝重,手中铁笔笔尖自然下垂,一手以执笔姿势握住铁笔,一手轻轻托着右手衣袖,若是寻常书家见了柳行云这执笔姿势,只怕会惊叹于柳行云的大书家气度。 但秦离焱只觉得好笑,对于一个真正的武者来说,这些花架子都是不可取的。或许在普通江湖人士看来,柳家的《书灵录》尤其独到之处,但是对于秦离焱来说,并没有任何可取的地方,江湖中人,不是读书写字的人,如果真要读书写字,为什么不去考状元呢? 所以秦离焱并没有多做评价,铁剑横于眉前,齐眉乃是古礼,端正严谨。谁会想到,狂傲邪魅的秦离焱,居然也会有如此严正端庄的表现。 柳行云铁笔凌虚一划,携着阵阵破风之声,袭向了秦离焱的前襟。 秦离焱脚尖轻移,却似乎没有动一般,身体犹如一柄铁枪,直挺挺地插在平台之上。长剑剑尖微颤。 看见秦离焱这些细节的人并不多,但是很显然,李干将肯定是其中之一。李干将淡淡道:“输了。” 周灼华自然也看出来了,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秦离焱,为什么秦离焱的进步会如此迅速?几月之前,周灼华还可以将秦离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是时隔不久,周灼华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他了。 实际上,周灼华现在所想的是,只怕秦离焱没有那突然之间的邪门手段,只怕自己要战胜他,也很不容易。 柳行云铁笔划出,然后秦离焱的前襟便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像是被锋利的铁剑划破的口子一般,齐齐整整。众人心惊无比,没想到,柳行云以铁笔钝势,却能造成这样的整齐切口,想来柳行云的内力也是精深无比。 但是柳行云,却神色黯然,一脸颓丧,道:“我输了……” 众人愕然,柳行云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他与秦离焱并没有直接交锋啊。然后众人眼前又出现了让人惊讶的一幕:柳行云前额之上,出现一道细细的剑痕,然后柳行云的一绺头发飘落在地,随着头发缓慢飘落,众人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进行了交锋? 便是宋城蕴,也没有看清两人之间的具体情况,但是听到柳行云主动认输,便也只好上台宣布结果。 李干将轻轻叹了一声,对周灼华道:“看来,只能我来对付他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8章 峨眉 伴随着柳行云的极速落幕,众人更感这个江湖新旧更迭的速度何其迅速。柳行云黯然退场,虽然遗憾,但是却没有不甘,因为他深知,自己的确不是秦离焱的对手。所以走得也有几分云淡风轻的味道。 宋城蕴站在秦离焱的身边打算宣布结果,但是秦离焱抬手阻止了他,眼神直直地穿过人群,看向了李干将,高声道:“李掌门,你还不下场吗?”秦离焱的行为跋扈惯了,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人的狂傲,毕竟他有他骄傲的本钱。 但是,有的人,比起他的骄傲也不遑多让,看到秦离焱这般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只与李干将煮酒论英雄的行径,心中更是冷哼一声。而闻听这一声冷哼的虞猴儿,立刻便明白了苏寅师兄冷哼的原因,虞猴儿不待李干将做出反应,便高声为自己师兄打抱不平,“这规矩是谁定的?凭什么这家伙想和谁打就和谁打?” 秦离焱的目光投向虞猴儿,嗯?秦离焱声调微抬,表示疑问。像是没有听清一般,“那么,你想先跟我打上一场吗?” 蜀山掌门见虞思宁出头找秦离焱的茬,顿时有些慌乱,蜀山掌门性格平和,说得不好听些,便是胆小怕事,所以从蜀山苏元机十年之前死在易至阳手中之后,蜀山灵剑门便很少遣门人弟子入世行走。年初之时,蜀山门中遭贼人行窃,门中《洗剑天象录》被窃取,这才不得已使苏寅远赴山东,这才引出宝船招亲、扬州冤狱、红叶白鹤等一系列故事。所以蜀山掌门不愿意得罪朝廷之人,更关键的是,这个朝廷之人,还是当朝第一权臣秦钊的儿子,纵然蜀山派在江湖之中名声远扬,但是跟庙堂之上的力量作对,又怎么会有好下场?殊知,当年红叶谷何等势力,江淮一带无可匹敌,却也在朝廷力量的碾压之下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虞猴儿似乎没有看见自己师父的难看脸色,面对秦离焱的质问,难得地露了怯,“我嘛,是打不过你的……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是你的对手。” “哦?”秦离焱微微一惑。 苏寅见师弟打算甩锅了,立刻便站出来准备接盘了,道:“的确,天下之大,能与阁下匹敌的人多得是。” 蜀山掌门这下更加坐不住了,原想这个小弟子年纪小,在这种场合能够通过第一轮的挑战便已经很不容易了,少年人,难免志得意满些,行为轻佻放纵些也可以理解。可是连自己赖以为下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的苏寅,居然也这般不稳重。蜀山掌门却不知晓苏寅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所以无法理解苏寅为什么性情在短期之内发生了变化。 秦离焱与苏寅曾经在善扬郡主在扬州的宅子当中有过一番较量,可惜那个时候,秦离焱状态不佳,而苏寅右手残废,所以那一战,两人都不是最好的状态。秦离焱此时看见苏寅,蓦然想起了那一日的战斗结果,对于曾经的失败,秦离焱也是难以释怀。所以秦离焱一见苏寅,便知晓自己忘记了这位大敌的存在。想来今日剑林先败周灼华,自己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李干将,不禁有些惭愧起来。“原来是苏兄。上次与君一战,未能尽兴,实在是遗憾得紧。今日难得有机会,请苏兄赐教吧。” 苏寅摇摇头,道:“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 “嗯?”秦离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苏寅身负内伤,右手残废,在秦离焱面前也没有认过输,怎么今日都还没有比试,就已经先行认输了。秦离焱虽然与苏寅只有过数面之缘,但是通过某些相似特质的吸引,秦离焱也能够发现苏寅骨子里流淌着的骄傲。 苏寅再次重复一遍:“抱歉,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重复一遍意为强调,“但是我知道此间有人能够与你一战。” 听到苏寅说现在不是自己的对手,秦离焱心中有些遗憾,苏寅其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在听到他如是说之后,秦离焱便明白了,苏寅的身体或许出了些问题。但是苏寅又说有人可以与自己一战,他的意思是除了李干将之外,还有人可以与自己一战吗?难道说真是自己低估了天下英雄?秦离焱的脑海里一瞬间浮现了郑万厦那张虽然平凡但是让人很难忘记的脸,与郑万厦的友谊,是秦离焱感觉最遗憾的事情,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听苏寅的目光落在了一人身上,秦离焱循着苏寅的目光看去,发现了一个道人,梳了一个整齐的道髻,用道剑模样的木簪插了,长耳阔嘴,眼窄鼻宽,其貌不扬。秦离焱疑惑这人的身份,道人模样,忽然之间想起来,这应该是峨眉派的掌门人吧。峨眉掌门郭绍安,年纪轻轻便统御峨眉,年岁稍长,约莫三十上下,相比苏寅、秦离焱等人,多了沧桑厚重,比起李干将又少了几分一宗之主的威严。无论把他放在何处,都是极不起眼的存在,如果不是他的身份,能注意到他的人,会更加少。 苏寅朗声道:“郭师兄,秦公子放眼天下,独独不见巍峨高山。君处山之高,何不教他明白,山外有山?” 众人注意到苏寅和秦离焱的目光,这才注意到,一众通过挑战的人当中,这位看起来最是平平无奇的道人。郭绍安成为众人目光汇聚之处,却丝毫不见胆怯和窘迫,对苏寅道:“苏师弟,你不要抬举我,我哪里是什么高山,我只是一个小沙丘而已,被风一吹,就散了。” 苏寅皱着眉,身形一动,倏忽之间便来到郭绍安面前,低声道:“郭师兄,在山顶望尽了风景,也低头看一看自己的处境。何必妄自菲薄?”说完长剑猛然出鞘半截,寒光闪闪,半截长剑的剑刃之上,映出了一张饱经风霜,透露着与年龄不相适应的老迈与沧桑的脸。脸上的皱纹堆积起来,像是扭曲着张牙舞爪的怪物,处处透露着防备与心机。不知不觉,被皱纹挤着的两只小眼当中,淌出两行浑浊的热泪,肆意在沟壑遍布的脸上纵横……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9章 战意 剑刃之中的半张脸老泪纵横,年纪轻轻便站在了山巅之上迎接风吹雨打,年纪轻轻便担起了峨眉重任,在随后的繁重岁月当中,为了峨眉,郭绍安一次又一次地在现实面前妥协,行走在风雨当中的人,往往不自觉垂首低吟,在逆境面前站久了,往往会生出敬畏生活的心态,敬畏便是畏惧,畏惧就会忍让。 在剑刃之上的另外半张脸,却幻化出了其他的模样,那是一张吊着鼻涕的孩童脸,痴痴地望着青山,一脸的天真与向往。 这一刻,郭绍安终于忆起了当初的自己。那个欢快地提着木剑的顽童,那个奔跑在峨眉后山仰望青山之高的少年。 ‘呛啷’。苏寅手中的宝剑滑入剑鞘。伴随着这一声响动,郭绍安的面颊之上已经热泪纵横。苏寅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落入座中。 秦离焱轻咦了一声,他吃惊是因为看见郭绍安的精神状态明显改善了。秦离焱没想到苏寅如此善于观察,善于劝诱,短短几句话将郭绍安激得如此难以平静。 郭绍安抬头看着卓立在场的秦离焱,忽然心中生发出一股豪气,掩饰得极好的骄傲在这一刻完全迸发出来,郭绍安将胸膛挺起,握紧手中的道剑,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一派之主的威严与气势彰显无疑。 秦离焱也来了兴趣,看着郭绍安,淡淡道:“若是郭掌门有意,请上台赐教吧。” 郭绍安拔剑出鞘,剑鞘一扔,踩着前面一人的肩膀便飞身上台。手腕一抖,一朵剑花寒光闪闪,“峨眉派,郭绍安。请指教。” 秦离焱神情凝重下来,长剑指着郭绍安,杀气毕露,如此祸患,定然不能让他再顺利成长起来。不管郭绍安是不是有野心,只要他威胁到了秦离焱的计划,秦离焱便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消失。 秦离焱的剑很锋利,这跟他的剑无关,其实这股锋锐的气息来自于他本身。他一直是一个十分锐利的人,锋芒毕露,但是偏偏又以散漫和满不在乎巧妙地将自己的一身锋芒盖住,所以不熟悉他的人只道他吊儿郎当,毫无担当,其实秦离焱一直十分坚强。当初在雁荡山上,面对九死一生的境地之时,仍然与郑万厦有说有笑,无论多么严苛的局面,仍然谈笑风生,镇定自若。所以当外在的尘埃与懒散被他褪尽之后,剩下的便是刺得人生疼的锋利了。 相比秦离焱的锋芒毕露,身为峨眉掌门的郭绍安却圆润平和得多,虽然他身上有着一股威严,却是沛然中正的浩然之气。秦离焱长剑抖擞,仗剑上前,长剑划过空气,犹如朱雀嘶鸣。 周灼华脸色铁青,因为秦离焱所使用的武学,明显便是周家《朱雀经》中的神奇武学。看来秦离焱不仅偷了《朱雀经》,还偷偷学了里边的武功,周家的武功被外人习得,这是何等耻辱的事情? 看着心上人脸色铁青,李干将瞬间就明白了周灼华生气的原因所在,他轻轻握住了周灼华的手,用力微微一握,周灼华看向李干将之时,只见李干将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示意她放心。周灼华顿时心安下来。 郭绍安见满是锋芒的长剑袭来,心意一动,长剑宛如弦月一般,划出一个弧线,朱雀的锋芒碰上了圆滑的弦月,便被滑了出去,像是新春的嫩柳从湖面荡过,又像是涂了皂角的纤纤素手从搓衣板上拂过。 朱雀凶戾被新月外弧荡开,秦离焱眼睛微觑,狭长的眸子当中,闪过一道十分有兴趣的光芒。 郭绍安此时虽然仍然其貌不扬,,但是他的气势却十分骇人。郭绍安主动出击,左手掐着剑诀,口中念念有词。峨眉派百年之前,曾经比现在强势百倍。当年峨眉派便是驱逐鞑虏,恢复汉人江山的重要力量,其开山祖师以其自创的一手观应心法和峨眉剑法天下闻名。观应心法是内力修炼之法,却也是洞悉人心之法,对战之时,若是能洞悉对手的意图,岂不是不战而胜?所以观应心法在当年,是所有武林人士的噩梦,凭借着这两手绝技,峨眉派在抗元战场上功劳赫赫,而那位创始人,也因其自创的绝技,被时人称为天下第一,被誉为推动江湖武学的新里程碑。峨眉派在江湖上,风头一时无两。 但在太祖赶走了鞑虏,建立了新王朝之后,峨眉派没有居功,再度回归峨眉,在当时峨眉派掌门人的带领下,遁入山中。而那位创始人,在回山之后不久,便坐化在峨眉后山之中。但是,那位创始人英年早逝,虽然一世英明,却始终没有一个亲传的关门弟子,这观应心法又晦涩无比,一本武功秘籍留在门中,奈何自创始人之后,却无人能看懂这本书。峨眉派空守宝山,却无人能取。就像一个承蒙祖先余荫,继承了无数家财的人,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财宝,被锁在了房间之中,偏偏自己就是没有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所以自创始人坐化之后,峨眉派日渐衰落,历代掌门都盼望着能悟出观应心法的精髓,只有配合观应心法的峨眉剑法,才是真正的名动天下神功。 只是连续两三代掌门人,在看了观应心法之后,苦思无数年,却斗一无所获,观应心法像是成了峨眉的梦魇。历代掌门醉心于解开观应心法的秘密,无心管理约束门下弟子、打理门中事务,所以峨眉派颓弱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恰在这时,西蜀境内另一个名门,蜀山灵剑门却出了一个更加不可一世的天才人物,‘灵门一剑’苏元机,苏元机声名鹊起,灵剑门崛起之势不可阻挡。提及西蜀,时人皆知灵剑门,却无人知峨眉派。这个时候,峨眉派也出现了一个有望参破观应心法的人物,他在峨眉后山潜心研究多年,一本《李然论观应心剑》问世,同时也招致了苏元机上门挑战。自那之后,李然从峨眉消失,峨眉派所有的希望便生生被折断。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0章 为谁? 峨眉派百年以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个小小孩童身上。他从小便展露了过人的天资,面对前辈留下的《李然论观应剑》,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门中的师长发现了这个孩童的天分,于是便将李然失踪之后的所有心血尽皆付诸在他身上。小小郭绍安,从小,便肩负了振兴峨眉的重任。所以在他二十五岁之时,便接过了峨眉掌门的重任。 在过往那些年月里边,郭绍安委曲求全,只为求来峨眉派在江湖的立足之地,他不远千里跑到济南,想要与善扬郡主攀亲,以及与靖安王交好,这些行为都在证明一件事,郭绍安希望能通过与朝廷搭上线,从而争取到一定的利益和地位。无论在做什么,郭绍安一切的行为,都在为峨眉派的利益奔波劳碌。他早就忘记了那个一心练剑,快乐无忧的吊着鼻涕的小男孩了。 想起过往,郭绍安神色一变,但是最终都化为了淡淡的释然,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现在,他想任性一回,不去考虑后果,只是真正地拿起自己手中剑,去与强大的对手较量。 郭绍安腰身微弓,右手执剑,峨眉剑法中最为凛冽的‘白露为霜’已然使出,只见郭绍安手中的剑寒光闪闪,左突右刺,一副冷冽寒霜的气象,杀气腾腾,比之方才秦离焱的锋锐模样,更多了些冬日的酷寒和严苛。 秦离焱剑法挥舞,宛如朱雀护身,一面凶焰腾腾,一面寒霜将至。两人的对决像是烧火的尖刀与冰锥之间的碰撞一般。空气当中稀薄地飘散着缕缕雾气,使人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真有那等通天功力,真个可以驱动天象之力。 秦离焱闷哼一声,脚步轻移,却不是后退,而是左踏一步。周烨礼大惊失色,腾地站起身来,看着周灼华,眼神当中尽是忌惮,仿佛在对周灼华说:“这个人不能留。”周灼华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身上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皱着眉头,父女俩再次神色凝重地看向了场中的秦离焱。 周家父女之所以如此忌惮,是因为他们看见了秦离焱所使出的脚下步伐,原来《朱雀经》中记载了一种神秘步伐,循了星象分野,如果是能集得七人为阵,便可组成一个恐怖阵法,当日在雁荡山上,海沙帮一群三流人物,只不过知晓了一些这等阵法的皮毛,便能与秦离焱斗个旗鼓相当,可见这个阵法的神奇威力。 但是现在秦离焱,用了《朱雀经》中的神奇步伐,在对付郭绍安,这令周家之人倍感屈辱,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将秦离焱擒回族中,废他武功才是。周灼华是这般想的,而周烨礼同样是这般想法。 与秦离焱放对的郭绍安没有在一瞬间注意到秦离焱的步伐,他只注意到秦离焱的身子一偏,自己的剑意刺出,却像是全力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或者说,一拳打空了一般,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秦离焱左踏一步,身形一转,以左脚为轴心,身子转了一圈,居然又面对着郭绍安。郭绍安觉得奇怪,因为秦离焱的动作太快,郭绍安没有来得及看清他是怎么突然从一个地方穿越到另一个地方的。秦离焱步伐没有停止,并且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剑招如浪,一波一波地往郭绍安递去。 郭绍安面对狂涛怒浪一般的攻击,峨眉剑法中‘冬字篇’中奥义尽展,长剑挥舞之间,仿若寒霜遍布大地,每每长剑舞动,就像刮过一道朔风,大地之上的冰冻便加深一层,整个大地陷入了死寂寒冷的境地。任你惊天狂澜,面对一道结了冰的,厚实宛如大地的堤坝,又如何能够兴风作浪? 秦离焱身形却灵活得多,他踩着玄奥神秘的步伐,谁也看不准他的下一步会落在哪里,所以他时而出现在郭绍安左边,时而出现在郭绍安右边,从这里递出一剑,从那里递出一剑。身为局中人的郭绍安,更加看不透秦离焱的动向,他只能尽力防守,同时也在苦苦思索要如何改变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呼哧一声,原来是郭绍安的衣襟被秦离焱的长剑划破,郭绍安已经是岌岌可危了。郭绍安借着躲避秦离焱致命一击的力道,迅速将身体拉开,与秦离焱拉开了距离,同时剑招一展,峨眉剑法中‘秋字卷’再出,无边落木被风卷积高高飞入空中不断盘旋,秋意是肃杀意,所以最为凛冽,比起冬日的绝望,却多了一些严厉。 秦离焱未容郭绍安从容拉开距离,步伐微动便要上去继续黏住,想要通过自己方寸之间腾挪灵活的优势生生将郭绍安耗死。 郭绍安这次却留了神,眼珠跟着秦离焱的脚步极速转动,长剑一收,左手适时劈出一道掌心雷,发出轰鸣之声。道家高人修为高深,传说之中,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掌心雷便算是道家一记绝学,其实是以强悍掌力击打虚空发出轰鸣雷响而已,与江湖上的劈空掌并无区别,只不过威力要大些。 这道掌心雷却不是冲着秦离焱而去,是秦离焱下一步要落脚的地方,当然,这也是郭绍安猜测的,经过方才的观察,郭绍安已经大致得出了结论,所以打出一道掌心雷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 掌心雷将平台劈出一个浅浅的掌印,但是秦离焱的下一步,果然落在了那个掌印之上,郭绍安心中便有了些底,长剑斜斜一指,剑尖轻颤,秦离焱却被逼得动也不敢动弹。 苏寅见状神色也是一变,心中暗道:“郭师兄果然了得,原来他早便悟出了这等法子。”苏寅见郭绍安同样地将长剑摆在对手的破绽之上,看穿了对手的意图,便道郭绍安也自行悟出了这等智斗的法门。实际上,峨眉派中盛传的观应心法,便是这样的东西,看穿敌人的意图,然后逼出敌人的破绽。只能说,郭绍安学会了,而苏寅,却是实实在在地自己领悟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1章 变故(一) 郭绍安与秦离焱在台上激斗正酣,两人互相过招已经三十会合,却仍是不见输赢。剑法缭乱纷繁,剑气纵横激荡,端的是不分轩轾,平分秋色。 李干将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上两人,若有所悟。就在李干将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情况的时候,一个剑林弟子却匆匆跑来,附在李干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李干将神色剧变,顾忌场间宾客,才生生压下了多余情绪,一脸肃然。唤来李莫邪,道:“小妹,这里你照看着点,我进去找一下父亲。” 李莫邪看着哥哥如此神色,自然知道出现了大事,认真地点了点头,站到了周灼华旁边。李干将放开了周灼华的手,眼神中分明是在说:帮着我看着点这个丫头。周灼华冲着他点了点头,显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李干将匆匆走进内堂,看见父亲正襟危坐,明显是在等待他的到来。李干将上前一步,道:“父亲……你知道了?” 李巨阙看着长子气度沉稳,点了点头,对长子的表现还算满意,道:“先将消息封锁,不要让宾客知晓。另外,你亲自走一趟,去问问这个人的身份和来历,还有,她的目的是什么。” 剑林的藏书阁管理极严,除了经过掌门同意的弟子,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可是今日,天下英雄云集剑林,剑林弟子都出动维持秩序和进行一些基本的招待工作,于是藏书阁的防卫便难得地松懈下来。可是就在刚刚,却有弟子发现,有人在藏书阁中鬼鬼祟祟,那剑林弟子立刻便于那人交上了手,闻讯赶来的弟子将那人包围,火速派人告知了新老掌门。 李干将与父亲简单的商议之后,觉得此间宾客不可轻慢,所以不能二人都离开这里前去藏书阁,但是又事关重大,所以李巨阙前去,李干将则留在这里稳定局面。 从这件事情不难看出,剑林完成权力交接的过程,看似顺利,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将权力从李巨阙手上过渡到李干将手上,李干将名为掌门,实际掌权者还是自己的父亲。就算李巨阙没有那等争权夺利的心思,但是凭借李巨阙的声望和门中地位,仍然牢牢占据着一部分权力,可以说,现在的剑林是一个二元的指挥中枢。这其中,往往隐藏着极大的祸患。 李巨阙来到藏书阁,瞧见了众多玄色衣袍的剑林弟子围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那女子神色淡然,完全没有被包围着的自觉,看见剑林前剑主出现,不仅没有慌张,反而露出释然的神色,或许在她看来,李巨阙才是能够与他平等对话的人吧。 “参见剑林长者,李老前辈。”那女子似男子一般向着李巨阙拱手一礼,气度洒然,浑似一个青衣儒生一般。 李巨阙有些疑惑了,看着这个小女孩有恃无恐的模样,虽然似模似样,但是始终是女儿家模样,再如何相似,也不过徒增笑耳而已。李巨阙笑呵呵地看着这个有点意思的小女孩,应该比自己的小女儿大不了多少,所以李巨阙面容慈和,淡淡笑道:“呵呵,姑娘,家中长辈是谁呀?为什么贪玩跑到这里边去呀?” 没想到李巨阙是如此慈祥的老者,女子一见李巨阙如此随和,神情便更加不当回事了,淡然一笑,道:“晚辈明若水,家师明哲。” 李巨阙顿时明悟,原来是紫薇派的人。这明哲便是紫薇派的太上长老,令人奇怪的是,明哲年岁已经不小了,他与李巨阙算是同一时代的人,但比李巨阙大上要大上十几岁,称得上真正的老家伙,而且已经退隐多年了,怎么会又冒出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弟子呢?李巨阙心中虽有疑问,却没有立即问出口,只寒暄道:“明哲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明若水道:“家师身体硬朗,多谢剑主关心。” 李巨阙道:“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小家伙,你怎么会在我藏书阁中呢?” 明若水不太喜欢别人老是把她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晚辈,虽然她的模样清稚,但是却穿了男儿劲装,便是因为她是个好强的人,即使面对着剑林名宿,前任剑主,明若水依然存在着这样的情绪。她有些不喜地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明若水沉默了许久之后,李巨阙同样皱着眉看她,既然紫薇派的人是剑林宾客,那么便由紫薇派给个说法就好了,以李巨阙的身份,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为难。“小家伙,你家掌门现下便在前院演武场中,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我只好带你去见他了。” 明若水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道:“李剑主,既然我家掌门在剑林,如此甚好,我正要见我家掌门,请你速速带我去吧。” 李巨阙却是一奇,难道这小姑娘的行为是经过紫薇派的许可的?如果真是如此,说不得便要向紫薇派那个家伙要个说法了,偷看别派秘籍在江湖上乃是大忌,如果紫薇派当真是故意派人到剑林来偷入藏经阁,只怕两个门派之间百年来的良好关系便会因此而恶化,说不定,甚至两派之间都得发生可怕的冲突。这样大门大派之间的剧烈冲突,在江湖上,可是几十年没有发生过了。 上一次这样的大派冲突,还是魔教尚且存世的时候,天下各大门派团结一致,共同将魔教铲除。自从魔教被铲除之后,便再难发生大门派之间互相灭门的惨剧了。 李巨阙没有办法,便带着明若水往前场赶去,边走边无意问道:“小家伙,明哲先生的姓氏可是挺稀少的哦。” 明若水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李巨阙的意思,自己也姓明,自己的师父也姓明。明若水道:“我从小便无父无母,是师父捡我带大,所以我随师父的姓。” 其实李巨阙刚问完便想明白了这一茬,听完明若水的解释,笑着道:“原来如此。”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2章 变故(二) 郭绍安与秦离焱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五十回合,可是仍然没有要分出胜负的迹象,众人看得胆战心惊,因为两人的过招,招招攻人要害,处处要人性命,稍一放松警惕,只怕顷刻间便会丧命当场。 众人看得聚精会神,大呼过瘾。浑然没有看见剑林的前任掌门身后跟着一个姑娘,正朝着紫微派所在的地方走去。李巨阙携带着明若水,直奔紫微派掌门而去。紫微派掌门见状立刻起身询问这是这么回事。 李巨阙道:“陈兄,我正要问你呢。这位姑娘说她是贵派明哲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所以特来询问一下陈兄,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紫微派掌门姓陈,名为陈木寸,继任紫微派掌门已经十七年了。陈木寸看了看李巨阙背后的明若水,讶道:“小师妹?明师叔近来可好?” 陈木寸的话等于间接承认了明若水的身份。明若水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仍然健朗。” 陈木寸哈哈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师叔久不在宗门,令我惦记得很。”说完看向李巨阙,解释道:“李兄,我明哲师叔长期在外游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宗门了。谢谢李兄把我小师妹带来这里。对了,李兄是怎么找到我小师妹的?” 李巨阙听到陈木寸如此说,便已经明白了,陈木寸的确不知事情经过,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陈兄,这丫头,是在我剑林的藏书阁中遇到的……” “什么!?”陈木寸又惊又疑,当然,吃惊是比较主要的情绪,毕竟身为紫微派掌门,陈木寸深知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今日如果不能给面前的伟岸老人一个交待,只怕两派之间的关系,会就此进入冰河期。 李巨阙静静看着这对师兄妹,等待着他们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陈木寸有些慌张,目光四处打量,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看来李巨阙也不想在今日大喜的日子当中生出什么事端,那么这件事就有大化小的可能。只要能给李巨阙一个合理的解释。陈木寸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声音低沉无比,嗓子沙哑,像是在沙漠之中被困住了很久很久的旅人,他问道:“小师妹,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明若水神情淡定,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陈木寸见小师妹沉默,似乎不知道这当中的厉害关系,沙着嗓子解释道:“小师妹,江湖上,偷看别派武功是大忌,你知道吗?这不仅事关你一个人,更是关系到师门你知道吗?”陈木寸虽然在竭力解释,想要向小师妹陈述其中的凶险复杂,可是小师妹仍然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陈木寸有些急了,“小师妹,你说话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人家的藏书阁?这是不是明师叔的意思?”陈木寸已经语无伦次了。 明若水见师兄着急,淡淡一笑,道:“师兄,师父他很快便会来了。” 陈木寸没有明白明若水的意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师叔要来?他打算何时过来?” 李巨阙闻言也是一惊,这个老家伙在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今日居然有如此兴致前来剑林? 陈木寸道:“这么说你真的去藏书阁了?这是明师叔的意思吗?”陈木寸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又将方才的问题询问了一遍,因为他真的很在乎这个问题。明哲虽然不理紫微派之事,可是终究还是紫微派中辈分最高,声势最隆之人,只要明哲还在一天,陈木寸这个紫微派掌门,便要受一分掣肘和牵制。如果明若水真是受明哲之意去剑林藏书阁,而自己又不知情的话,只怕这位明哲师叔,是想要做些什么。 李巨阙不想理会紫微派的家事,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陈兄,令师妹在我剑林藏书阁中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希望你可以快些给我答案。”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李巨阙很是重视,所以才对堂堂紫微派掌门陈木寸说出了这等重话。 陈木寸见明若水还是不对自己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便也变得十分烦躁,在他看来,明若水和明哲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对他这个掌门权威的一种挑衅。他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冷声道:“明若水,如果你拒绝说明这件事,为了紫微与剑林的友谊,我只能行使掌门人的权力,将你逐出师门。你明白吗?”如果这件事情不解释清楚,就算紫微派将明若水逐出师门,紫微派仍然是要负有责任的。陈木寸的话,只不过是胁迫明若水将实情托出而已。 明若水听完陈村的话,淡淡道:“师兄,你不要着急。师父是要来剑林,应该过不久就会到了。” 陈木寸见明若水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对于另一个问题,却表明了态度,看来这一切果然是明哲授意的。“你为什么要去人家藏书阁?” 明若水见李巨阙也在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一时间玩心大发,看着两个糟老头子在等着自己,突然明媚笑道:“师兄,你真要我说?”又看向李巨阙,“李前辈,你也要我说?” 两人一副早该如此的模样。明若水笑道:“李前辈,比起我为什么要去剑林藏书阁,我觉得另一件事情,可能更加需要你的解释。” 李巨阙见这小女孩不仅没有将自己身上的嫌疑解释清楚,反而倒打一耙,要让他来解释其他的事情,微微有些不耐,灰白眉毛连连抖动,道:“请说。” 明若水突然看着陈木寸道:“师兄,你还记得,咱们紫微门中,曾经丢失了一部秘籍——《紫微帝诀》。那本秘籍丢失得十分蹊跷,一直没有贼人的消息。可是,师兄,你猜怎么着?我在剑林的藏书阁中,看到了咱们紫微派的重要秘籍,《紫微帝诀》陈列在其中。” “什么?”李巨阙和陈木寸同时出声,皆是大惊失色。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3章 变故(三) “师妹,你说的可是真的?”陈木寸神色不善,虽然在询问着明若水,眼神却是盯着李巨阙。李巨阙闻听明若水的话,先是震惊,随即又立即镇定下来,面对陈木寸的注视,倒是泰然得很,身体微微挺直,打算听明若水分说个明白。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明若水言之凿凿,瞥了一眼李巨阙,旋即笑道:“师兄,如果你不信,咱们一同前去,一看便知。”然后把目光投到李巨阙身上,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陈木寸道:“李兄,你看这……” 李巨阙心中无愧,自然面不改色,道:“那便前去看看。只是有言在先,如果我藏书阁中,没有贵派秘籍,陈兄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陈木寸沉默半晌,对明若水道:“小师妹,此事事关重大,你所说的话当真?” 明若水认真地点了点头。 陈木寸点点头,对李巨阙道:“李兄,我这小师妹虽然顽皮,但总不至于信口胡言,如果真如李兄所言,如何处置,全凭李兄发落。” 李巨阙点点头,道:“也罢,此事不宜声张,就陈兄还有明姑娘与我一同去证实一番吧。” 明若水见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忽然道:“慢着。剑主前辈,这件事,还是等等我师父吧,等他来了,一并计较。” 明若水话音刚落,一个白袍人影从天而落。正在激斗的秦离焱和郭绍安斗至酣处,根本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情况。但是两人都感觉身体内力运行一滞,这是被人生生用更加浑厚的内力压制所致。两人一触即分,没有继续缠斗,运功抵御着那股强悍之极的内力。 这个时候,那人终于落到了平台之上,落在两人之间。两人终于察觉那股强悍无比的内力来自何处,于是年轻一辈当中两位翘楚的精纯内力不约而同冲着中间的白袍人影袭去。两股扭曲了空气的精粹功力如同两条虬龙向那个有些瘦小的白袍老客袭去。 众人俱是一惊,这两人全力出手,白袍老客还能有命留下吗?心眼儿好的女修士已经别过眼去不忍再看。女修士们闻听一声惊呼,不知料想中的惨剧有没有发生,微微睁开眼睛瞧去,只见两人之间的那个白袍老者并没有死于非命,但是因为近乎实质化的内力扭曲了老人立身之地的空气,老头子像是照在一面铜镜当中的人,面容扭曲,看不清真正的模样。只依稀能看见白袍老客衣袍衣袖鼓荡,被强悍的气息充斥着,老人瘦小的身躯穿着鼓荡起来的衣袍,显得愈发瘦小精悍,没想到这小小的身躯当中,竟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老客似乎犹有余力,双手奋力一推,秦离焱和郭绍安同时后退数步。白袍老客哈哈大笑,抚须道:“不错不错,挺不错的后生。”瘦小老客白须白发,白袍白鞋,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秦离焱看着突然降临演武场,打断竞选武林盟主大会的家伙,拱手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为何搅扰我中原武林竞选武林盟主?”秦离焱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其服饰打扮却不像中原人士,故有此问。 那白袍老客闻听此间在竞选武林盟主,不禁一讶,然后哈哈一笑,道:“武林盟主?中原武林何时任由这帮孩子做起了过家家的游戏?胡闹!天下英雄何在?” 不得不说,这个瘦小的白袍老头口气当真是大,天下英雄齐聚于此竞选武林盟主,如此多的英雄好汉,怎么在这老头眼中,居然变成了小孩过家家的把戏?这未免太轻视人了吧? 那白袍老客并没有在意众人眼中的不忿,一副睥睨天下,无人与我并肩,高处不胜寒的模样,继续朗声念道:“李巨阙何在?易至阳何在?宁万川何在?没有他们,你们论的什么武?比的什么赛?选出来的武林盟主,谁能服气?”白袍老客一边说着,双手却缩回了宽大的袖袍之中,想来方才与秦离焱、郭绍安的对拼也并非毫不费力。 众人心中暗暗腹诽:这位嚣张的主是谁啊?不说剑林剑主李巨阙就在此地,这老家伙说的易至阳和宁万川不是早就死去多时了吗?说出来不是拿我们大家开涮嘛。 李巨阙听闻这家伙唤了自己的名字,高声道:“原来是紫微派明哲明老爷子。李巨阙在此,见过老前辈。”说着遥遥一礼。 明若水在白袍人影从天而落的一瞬间便知晓是自己师父到了,心中顿时放松不少,眼神瞥向陈木寸,笑眯眯道:“师兄,看我说得没错吧,师父一定会来的。” 陈木寸笑道:“许久不见明师叔,师叔愈发老当益壮了。” 明哲见李巨阙和自己师侄陈木寸站在一块,身边还跟了自己的小女徒,笑道:“别来无恙啊。我这顽劣女童疏于管教,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巨阙摇头不语。明若水娇嗔道:“师父,谁顽劣了?我今天乖着呢。” 明哲退隐江湖已有十几年了,所以许多人不知他的大名,见这貌不惊人的老头居然能与剑林掌门、紫微掌门这等身份的巨擘平起平坐,心中便更加好奇这老头子的身份。 明哲看着李巨阙,道:“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你既然在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闹剧?”明哲皱着眉,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李巨阙道:“哈哈,在下已经隐退了,所以不理会这些事务了。年轻人自己想法多,他们愿意折腾就由他们去吧。” 明哲道:“怎么?天下第一当得腻了?哈哈,不错不错,你很不错,当年我就知道,你和易至阳都绝非池中之鱼,称雄武林是迟早的事情。怎么这几年都只听李巨阙独占鳌头,不闻那小子名声呀?” 李巨阙摇摇头,有些惋惜,道:“易先生,十年前就已经没了。” 明哲闻言大是愕然,“什么?”但看着许多人都是一副早已知情的模样,便只好叹息道:“没想到,没想到啊。这十几年来,我远离中原,竟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4章 变故(四) 在剑林提起易至阳,是极其不礼貌的,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在十年之前,那个叫易至阳的男人曾经只身杀出剑林的三重险关,然后夺走了当时的剑林客卿胡风子的得意之作。这件事,一直被认为是剑林的耻辱,因为易至阳,剑林的天下第一的声名几乎不保。自宁万川之后,如此撼动剑林权威的人,便只有易至阳了。 看着这些人神色古怪,明哲隐约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暴喝出声,道:“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方法才杀了他?”这瘦小老客突然之间怒气冲冠,倒是让众人措手不及,很是奇怪,这老头子与易至阳又是什么关系了?其实明哲与易至阳没有任何关系,他之所以暴喝出声一副讨不回公道誓不罢休的模样,不过是借此向李巨阙发难而已。 明哲话音刚落,一声冷哼回应,“易至阳这等恶徒,死不足惜。”说话的人,正是嫉恶如仇,威猛无比的孟衍空。 明哲见有人出言挑衅,不由得多瞧了一眼,“原来孟衍空也在,我早就说过,你小子根骨不行,还是不要习武了,早早找些正经营生干了,也好养家糊口。哈哈哈。”明哲曾经也是一个刻薄尖酸的人,曾经毫不留情地批评过孟衍空,给尚还年轻的孟衍空留下了很沉重的心理阴影。 孟衍空想起当年的事,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是他的心中仍然久久难以释怀。冷笑道:“我正好想向你讨教,老家伙,当年的事情是你瞎了眼还是真如你所言,今日便能见个分晓。” 孟衍空这些年来如日当空,号称‘神拳’,颇有一双铁拳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意思。而名为明哲瘦小老头,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对于围观的人来说,今日不仅能看到年轻一辈的精英人物的巅峰对决,还有老辈强势人物之间的战斗这样的大热闹看,都觉得这趟前来剑林真是不虚此行。 明哲道:“所以易至阳的死,到底怎么回事?跟你是不是有关系?” 孟衍空性子暴烈,自然不会容忍别人冤枉自己,高声笑道:“哈哈哈,真是遗憾呢,我没有亲自参与诛杀那等恶贼的行动,让他死在了黄马镇。” 黄马镇远处边陲,对于中原人物来说自然是名不见经传,但是明哲天下游历,却是凑巧去过黄马镇,听闻那个民风彪悍的小镇居然是易至阳的埋骨处,明哲皱紧了眉头,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易至阳是恶贼?据我所知,易至阳曾经半指截山断江,于黎民有大功绩。” 孟衍空冷哼一声,道:“易至阳在望北城刺杀了郑纬地,直接导致后来的西戎东侵,劫掠西北。易至阳凭借武力抢夺了剑林宝物,在黄马镇外,接连杀死七十二武林高手。此等恶徒,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为民的易至阳了。你问问蜀山门人,他们的掌门苏元机就是在十年前的黄马镇战役中战死的。” 苏寅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失踪了,没想到也是卷入了易至阳的事件当中,早已身亡,当时便呆住了。蜀山掌门看见投向自己的明哲和孟衍空等人的目光,点了点头,认可了孟衍空的说法。 明哲没有想到,易至阳是被七十二武林高手围攻而亡,原来此等英豪,终究也是因为寡不敌众而身死道消的吗? 孟衍空走上平台,一下子将外袍脱掉,道:“老家伙,咱们过过招吧,不要说我欺你年老体弱。” 明哲看着战意熊熊的孟衍空,感觉眼前的又是当年那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似乎自己也回到了曾经的年月,变得年轻了不少。明哲开怀笑道:“和当年相比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一点也不服老。可惜,我今天没有时间与你战上一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巨阙早就知道这个老家伙突然出现在剑林并没有那么简单,看来今日,剑林恐怕没那么安生了。 仿佛是在响应李巨阙的想法一般,明哲道:“乖徒儿,你又惹什么祸了?上台来,当着这么多人,说个明白吧。” 李干将是看着父亲将明若水领着过去的,所以他虽然不知道明若水的身份,却知道明若水便是那个偷偷进入剑林藏书阁的小贼,而现在明若水却因为明哲的话,缓缓走到了台上,这就意味着……李干将瞬间明白了这个小贼居然是明哲的徒弟。 明若水走到台上,众人哗然,明哲此等岁数,怎么还有如此年轻的女弟子?有些思想不健康的家伙便冒出了一些不好的猜想,但是念及方才明哲的恐怖武力,便不敢再行声张。 明若水抱拳一礼,气度洒然,即使面对天下英雄,一个小小女孩也没有怯场,反而显得落落大方,道:“诸位前辈,各位英雄,我想有一件事情大家会感兴趣,我在剑林的藏书阁看到了我紫微门中的秘籍《紫微帝诀》。”众人并没有反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东西,比如《洗剑天象录》。”这么说着,明若水的眼神瞥向了蜀山灵剑门的众人,发现蜀山之人面上有惊愕有愤怒,蜀山掌门更是拍案而起,如果这件事属实,只怕剑林不得不给蜀山一个交待了。年初之时,有贼人从蜀山之中将秘籍盗出,蜀山将消息封锁,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 明若水继续道:“还有一些东西,我看着也不像是剑林的东西,比如一本封面火红的,名为《朱雀经》的东西。”同时明若水的眼神也瞥向了垂着火红纱帘的巨辇处的红绸之人的表情,但见他们的表情如泥塑一般,没有任何喜乐,心中暗暗惊讶这是什么人。 但是朱雀门人没有表情,不意味着周灼华没有表情,她十分震惊,丢失已久的《朱雀经》怎么会在剑林之中?不是秦离焱偷去的吗?周灼华的眼神投向秦离焱,秦离焱冲她笑了笑,一副早就给你说了你却不信的表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5章 变故(五) 随着明若水的话音落下,场中众人无不双目圆睁,惊讶无比。要知道,这样的门派丑事,一般都是不会主动宣扬的,虽然是门中遭窃,但是也是无能的一种表现。所以一般都是派遣门人弟子私下处理,从来不会说放在明面上来说。于是明若水在天下人面前,将诸多大门大派的秘籍遭窃的隐私说出,便令许多人很是吃惊。 而被曝出丑闻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却一脸凝重,眼神当中甚至有着些许仇恨和杀意,针对的不仅是剑林李巨阙,还有泄露此时的明若水。如果此事为真,自然与剑林脱不了干系,但是在天下英雄面前泄露此时的明若水也必须要与她说道说道。 江湖人奇怪无比,为什么这么多门派大阀的门中秘籍同时丢失呢?李干将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皱着眉苦思不语。但是更严重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想要栽赃剑林呢?看见明若水说得煞有介事,李干将不禁也在心中信了几分。当前局面对于剑林来说,一个处置不慎,很可能会招致几大门派同时发难,说不定……当年魔教的下场,便会在剑林重新上演。 明若水看着这些人的目光,更感有趣,笑眯眯道:“师父,唉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这些话是不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的呀?”明若水古灵精怪,直到此刻仍在打趣众人,看着几大掌门人脸色铁青,大感有趣。 明哲笑着摸了摸女徒的脑袋,道:“小若水没说错。”继而附在明若水的耳畔低声说道:“这些家伙道貌岸然,就应该不留情面地戳穿他们心里那点玩意儿。”明若水闻言格格浅笑。 这对师徒在天下人面前说出了如此重大的秘密,如果他们敢撒谎,势必要面临几大门派的怒火,而这几大门派,差不多便能代表了天下人。他们没有理由撒谎。 周烨礼朱红长袍轻摆,他和李巨阙已经结成了亲家,但是此时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现在的他都应该站在剑林一方给予足够的信任。“此言差矣,我朱雀门中《朱雀经》是何人所盗,本人早已查明,姑娘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哦?”明哲见这人气度不凡,虽然年岁不大,却饱含上位者的威严和沉稳,但是明哲却不曾听说过周烨礼,朱雀门久不履俗世,饶是明哲游历天下,见识广博,也没有听闻朱雀派的大名。“敢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既然明哲不知晓朱雀派周烨礼,为何方才明若水说出剑林藏有《朱雀经》之时又刻意看向了朱雀派弟子所在红色巨辇呢? 想到这一茬,周烨礼自然以为他是在故意摆谱,有意轻慢。但是周家家主,又岂能容人轻慢?周烨礼道:“你且细听了,我乃朱雀门掌门人,周烨礼。倒不知阁下身份。” 明哲哈哈一笑,“这天下还有不知我是谁的人?周掌门不会是久居岭南莽荒之地,所以不识中原风华?倒想问问周掌门,您说知晓盗窃门中秘籍之人是谁,那么为何不将他擒住呢?” 周烨礼道:“这人便是场上秦离焱,看他在剑林盛会上有意角逐武林盟主。我朱雀派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所以缓他片刻时光而已。” “那倒奇了,为什么一个偷盗别人东西的小贼,也可以在中原武林选举武林盟主的大会上明目张胆地竞选武林盟主?试问,如果他当上了武林盟主,那这中原武林的公义与天理何在?”众人皱着眉看着明哲,虽然他说的话有道理,但是未免,太不给剑林面子了。 周烨礼也不与他多说,既然表明了立场,剩下的便是剑林的事了。 李巨阙知晓李干将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发声,今日这般轻情形,已经超出了李干将所能掌控的范围了。李巨阙道:“年轻人们愿意折腾,就由得他们折腾去吧。前辈,令徒所言,可是真的?” 明哲道:“这我哪里知道,我这小徒生性顽劣,性子活泼,最喜到处乱跑,如果真发现了什么常人发现不了的秘密,倒也不足为怪。如果有什么冒犯,还请掌门人多多担待才是。” 明哲这般身份的人,却说出这等寻常老人溺爱孩子的话,自然不是当真溺爱孩子,恐怕是,明若水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明哲才会这般说。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各门各派丢失的武功秘籍都在剑林,剑林打算如何自处? 李巨阙同样听出了明哲的意思,便是他也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棘手,皱着眉半晌无话。倒是李干将扬天长笑,道:“父亲,何必与他多说?让他解释清楚为什么他的徒弟会在我剑林的藏书阁好了。是不是存心偷看我派秘籍宝录?我怎么知道其他门派的秘籍是不是她偷来放到我藏书阁中,故意栽赃剑林呢?” 李干将这话诛心之极,明哲的老脸青白不定。这个时候,周灼华同样帮腔道:“天下好汉细听了,我朱雀派已经明说了偷盗秘籍之人另有其人,为什么这位老先生和这位小姑娘一口咬定剑林当中藏着的便是我朱雀派的《朱雀经》?这不是跟偷盗我派秘籍的家伙相互勾结谁能信?” 明若水被人冤枉,羞愤无比,虽然穿了劲装,但是一张俏脸却煞白无比,尖声道:“你胡说,你胡说。”说话之间,手腕一抖,两道寒光‘嗖’地一声极速射向了周灼华的俏脸。 李干将眼疾手快,抬手一挥,两道寒光便被倒卷而回,叮叮两声,钉入了明若水面前。周灼华美目含煞,离阳出鞘,执剑在手,便要上去杀了这个不将规矩的家伙。江湖上早有规矩,不宣而战,便是死敌,所以周灼华并不打算留情,真的想要杀了明若水。 李干将神色阴沉,拦住了周灼华,看向明哲。 明哲见自己女徒险些惹下大祸,同样瞪了她一眼,道:“胡闹什么?向那位姑娘赔礼道歉。快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6章 变故(六) 明若水泫然若泣,模样委屈极了,撅着嘴巴,道:“师父,她冤枉我。” 明哲闻言,解释道:“她冤枉你是她的不对,可是你也不应该用飞镖射人家啊。快,先给人家赔礼道歉,再让她向你赔礼道歉。”众人听着这两师徒的话,总感觉有几分不对劲,像是一个老人在哄孩子一般。况且什么叫再让人家向你徒儿赔礼道歉?人家凭什么要向你徒弟赔礼道歉? 但明若水表情十分倔强,明显不愿意道歉。而李干将看着这姑娘没有道歉的意思,也更加生气了,本想着不与这小女孩计较,可是也不能就此揭过。 李干将道:“前辈,你女徒在我剑林无端行凶,这算怎么回事?希望你能给晚辈一个交待。晚辈虽然刚刚继任剑林掌门,名望资历都不足,但是终归还是一派之长。想必雪山派也不愿意与我剑林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 李干将语气十分强烈,不惜将这件事上升到门派之间的争斗这样的后果,态度越是强硬,说明李干将此时的情绪有多恶劣。 明哲一听李干将拿紫微派威胁自己,顿时气便不打一处来,本是劝女徒道歉的,被李干将这么一挤兑,语气顿时就变了,“若水呀,你看看,人家都欺负到你师父头上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明若水眨巴眨巴眼睛,一改方才的委屈模样,神情慧黠,笑道:“师父,您不是教导我,凡事知进退,遇事让三分吗?” 明哲顿时炸毛,“臭丫头,你这时候倒是听我的了?” 明若水嘻嘻笑道:“师父,不用急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嘻嘻。” 众人见这对师徒嘻嘻哈哈,丝毫不见紧张,心中都暗道:“心可真大。”果然见周灼华脸色阴沉下来。 明哲道:“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说怎么办吧。” 明若水道:“师父,那你还让我赔礼道歉吗?” 明哲道:“道个屁,你又没错,人家冤枉你,你还忍气吞声的。” 听着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李干将的眼神看向了紫微派的掌门,道:“陈师叔,紫微派当真要与我剑林过不去?” 陈木寸看着场间的形势,不禁有些为难,道:“明师叔,咱们有事说事,勿要伤和气才是。” 明哲道:“你别管,我自有安排。” 陈木寸很是生气,但脸上怒气却只是一闪而过,低头抬头的瞬间,便又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李掌门,这两人与我紫微派无关,请你自行处理便好。” 明哲闻言大怒,“欺师灭祖的东西,你敢不经过门内长老同意就将我们逐出师门?” 陈木寸道:“师叔,你搞错了,我现在才是紫微派的掌门,你只是一个长老,门内长老的特权早就该废除了。所以在你不在紫微的这几年,我一直在尝试着改变紫微派中迂腐陈旧的陋习。权力集中,便是很重要的一项。所以,现在,我以紫微派掌门人的身份宣布,明哲,明若水,就此逐出紫微派,日后行走江湖不得以紫微派门人自居。” 陈木寸当着天下人的面,居然将明哲师徒逐出了紫微派,这等于向天下人直接宣布了明哲和明若水乃是紫微派的叛徒,日后江湖门派皆不得与明哲打交道。 明哲闻言微楞,继而哈哈大笑,道:“陈木寸,你怕是忘记了掌门师兄临终前说了什么。师兄说,若是你不成器,我便可以取你而代之。师侄你执掌紫微这么多年,不知武功有没有长进,若是不敌师叔,我便要废掉你的掌门之位了。” 陈木寸道:“没想到师叔仍是如此,举止不检点,在天下英雄面前,您居然将这等阴私和盘托出。还派弟子去别派偷学武功,此等行径,实在不配为我紫微门人。” 明哲道:“少要牙尖嘴利,让师叔看看这些年你的武功长进了多少。来吧。” 情势变化如此,是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周灼华也是愕然无比,怎么闹着闹着,这就成了紫微派争取掌门人位置的大会了?比起周灼华,更加愕然的,是秦离焱和郭绍安。这平台之上,本是秦离焱和郭绍安战斗比武,争取五人众,可是明哲的突如其来,让情况变得复杂无比,原本的两个主角,反而变成了不起眼的配角。 陈木寸见明哲苦苦相逼,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今日情势难料,只得与明哲先斗上一斗,料来明哲年老体衰,自己的胜算还算大。这么想着,便拔出了佩刀,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平台,反手握刀,没有握刀的手握住握刀的手,成拳一礼,道:“请师叔赐教。” 紫微派掌门人陈木寸,乃是天下用刀的大宗师,如果说李巨阙是天下用剑第一人,那么陈木寸,便是天下用刀第一人。剑道在江湖上乃是显学,相比用刀的人,用剑的人数众多,许多高手也都是用剑不用刀。便显得刀之一途,人丁有些青黄不接。那么这用刀第一人,也无非就是侏儒当中拔高个儿罢了,没有什么含金量。 许多人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都错了,相比练剑来说,练刀的人吃的苦只多不少,而且刀法的讲究更多。江湖之上,寻常斗殴也都是刀伤多于剑伤。说明在最底层这一块,其实用刀的人比用剑的人要多。而且,用刀的危险性也要高得多。如果说,剑,双面开刃,只为主杀。那么刀,就更多了一些残酷意味,正所谓滚刀肉,许多人把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唤为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就可见用刀的危险性了。 十八般兵刃,刀和剑最为普遍,实在是有其必然的原因。所以用刀第一人,绝对不是侏儒当中拔高个,同样是闯过了层层磨炼和数十年的苦修,才有这样的赞誉。陈木寸就是这样一个坚韧倔强的人,他是用刀宗师,也是武学巨匠。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7章 变故(七) 陈木寸站上台来,面对着自己的师叔,今日做出这等犯上忤逆的事,可以说,陈木寸的名声在江湖中,只怕将会一落千丈,在江湖之中,很是讲究一个长幼尊卑。但是陈木寸被逼无奈,也只好出此下策了,紫微派的权力归属,终究还是需要诉诸武力来角逐的。 “李掌门,借宝地一用可好?”陈木寸这话是对着李干将所说。陈木寸已经看出来了,李巨阙有意向李干将让权,而且从李干将方才一席话便将明哲明若水逼得哑口无言来看,这位剑林的新掌门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果陈木寸能通过这种表达尊重的示好方式,获得日后剑林剑主的友谊,对于巩固紫微派掌门地位,或许大有裨益。 而明哲则看向了李巨阙,在他眼中,只有李巨阙才能与自己平等对话,对于刚刚接任剑林之主的毛头小子,明哲甚至都不愿意投以一个平等的眼神。 李干将自然注意到了两人对自己态度的天差地别,心中暗骂明哲这老梆子。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父亲既然退隐,并且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把掌门指环给了自己,那么自己便是这剑林之主,无论谁,都必须给予基本的尊重。这是对于剑林掌门的尊重。 明哲对李巨阙道:“李巨阙,你说说看吧,我们师侄今日要在剑林大打出手,你帮谁?”正所谓姜是老的辣,越老越辣,老而不死,脸皮厚度便可堪比城墙。这明哲一大把年纪,却像个市斤无赖一般,这般直白地让李巨阙表明自己的态度,端的是无耻之尤。实在与他的身份太不相符。 李巨阙同样是滑不溜手,捋捋自己的胡须,笑着道:“您可别给我找事儿干,我现在已经退隐了,剑林之事一应由犬子干将负责。您需要态度,找他说去。”说完之后,昂首看天,一副事不关己的世外模样。 李干将摇摇头,故作无奈状,心中却早已乐不可支,父亲这是故意给这老家伙一个下马威。领会父亲的意思之后,李干将咳嗽两声,故作老成状。等着看这下明哲如何下台。 明若水却是退开一步,把师父和师兄留在平台之间,笑嘻嘻对李干将道:“干将掌门,你该不会不答应吧?”说话之间,还冲着李干将眨巴眨巴眼睛。 李干将严肃无比,神情凛然。周灼华却是不干了,自己的心上人被另一个女人调戏,还当着自己的面,任谁都无法好受。但是见李干将这般神态,又不好发作,心中憋屈,只道:“一会哭一会笑,不知羞。”也难怪周灼华会流露出这等小女儿的嗔态,她虽然家世不凡,毕竟也是初历情事,所以一时之间,有些失态。 闻听妻子语气不善,李干将只得表现得更加正气凛然,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对明哲和陈木寸道:“两位在江湖之中,都是声名隆盛之人,小子甫担大任,许多事务还需要两位前辈多多照拂。两位都是剑林的好朋友,既然两位选择在剑林刀剑相向,小子只好选择两不相帮。只是有一点,无论结果如何,在下都希望,不要影响剑林与紫微派的友谊。” 场间之人,闻言都在心中暗暗竖了大拇指,看这李干将不仅仪表堂堂,这等场面话,也是说得滴水不漏,左右逢源,教人心折。剑林后继有人! 明哲和陈木寸见李干将两不相帮,便已经明了了,这已经代表了剑林的态度。两人都不再多言,明若水也从平台之上退了下去,站到了紫微派众人的身前。如同一个寻常小女孩一般,双手握住放在胸前,一副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这明哲,说来天赋也不算平庸,可惜的是,他所处的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或者说武学奇才。明哲进入江湖之时,正是魔教势力强盛之时,或许现在的江湖人士已经不了解了,当年魔教如日中天之时,到底有多可怕。魔教人才济济,高手无数,江湖之中的每一个大派,都无法单独对抗那时的魔教。虽然朱雀远遁世外,并未与魔教正面产生过冲突,但是周烨礼也知道那个时候的魔教,也不是朱雀派可以对抗的。朱雀虽然传承千年,但是一直避世在外,门派规模也不大,宗家之人甚少。门中高手数量也远远不及魔教。眼睁睁看着魔教肆虐,朱雀却毫无办法。这也是周烨礼后来一心想要重履尘世。周煜卿将秦离焱带进朱雀,其实也并非完全偶然,乃是周烨礼周煜卿精心筹备的计划,利用秦离焱的身份,在庙堂和江湖,同时现世,让朱雀以强势之资,真正出现在世人面前。只是秦离焱并没有周家想象的那么简单,可以说,这是两个势力的互相利用互相纠缠所造成的复杂局面。 魔教势大,魔教之人无恶不作,江湖中人人自危。这便是明哲初入江湖,所遇到的大格局。所以他的父母给他起名叫明哲,或许冥冥之中自有道理,让他明哲保身,方能在那般乱世之中存活下来。但是明哲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久之后,便遇到了江湖中百年来的最大变局,其波及范围之大,影响之深远,直接影响了江湖日后几十年的格局。 剑神宁万川横空出世,首先举起了反抗魔教的大旗,宁万川一日之间,连破魔教在江南的七大分舵,分舵魔教之人尽皆诛灭。大大振作了江湖中人的士气,于是几大派在同一时刻,聚首洛阳,联合江湖上所有门派,共同讨伐魔教。 江湖之中的所有门派同仇敌忾。但是实际上,所以的江湖联军,只不过是跟在宁万川的身后,绞杀一些漏网之鱼。当时还年少的明哲,便是宁万川身后的诸多追随者之一。明哲看见了剑神宁万川长剑所造成的破坏力之后,心知这一辈子都无法赶上宁万川了,气馁无比,便弃剑不用,改学其他兵刃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8章 变故(八) 因为宁万川,明哲弃剑不用。天下英雄跟随宁万川,一举将魔教连根拔起。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明哲仍是感觉那段岁月壮怀激烈,比起现在江湖无波无澜,那个时候的江湖当真是精彩得很。 魔教被中原武人赶到西戎,剑神就此在江湖之上建立了赫赫威名,因为在铲除魔教的几大战役中,剑神宁万川都身先士卒,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宁万川像是与魔教之人有着血海深仇一般,一旦见着魔教之人,下手从不留情。明哲便一直在追随着剑神的背影,追逐那无上的武道。 在明哲那个时代,除了惊才绝艳的宁万川,更是在宁万川身亡之后,涌现了更多的天才,首当其冲的便是蜀山灵剑门苏元机,号称‘灵门一剑’,与宁万川一般,也是用剑之人,这更加坚定了明哲不用剑的决心。苏元机在江湖之上一时风头无两,即使剑林李巨阙,比起苏元机,多的也只是因为剑林威名的余荫,风评上,是比不上自学成才的苏元机的。在明哲中年之时,苏元机才刚出道,可是苏元机甫一出道,便在整个江湖掀起了狂澜。人人都知道蜀山苏元机蜀中无敌,说不定,在整个南方武林,都是无敌的。于是明哲再一次被高高的浪头淹没在了淤泥底下。心灰意冷的明哲被苏元机辉煌的光芒照耀了数十年之后,终于决定了从江湖隐退。 直到十年之前,易至阳独身从剑林杀出,夺走剑林天下第一剑,苏元机的光环才被夺走。但是这些事情,已经不被明哲所知了。 明哲虽然天赋不错,但是却错生了时代,众多天赋强绝的人物泉涌而出。也是明哲倒霉,活得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江湖之中,最为精彩一个甲子的时光,全让明哲赶上了。他的不幸,在于不得不与这些人同台竞技。如果明哲肯放下执念,只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参与江湖中的事,也许会看到许多不一样的风景。但是往往捏得太紧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明哲练剑不成,最后再三思量,便练习了江湖之上,使用人数不多的奇门兵器——峨眉刺。既然江湖中人人练剑,人人使刀,那我就非用一些旁人少用的东西。这样,总不会再有人与自己抢此道第一了吧?抱着这样的心态,明哲在紫微派书楼当中,苦苦寻找了一本峨眉刺的秘籍。苦练几十年,这峨眉刺法已经炉火纯青,加上明哲几十年的深厚功力,此道天下第一真不是虚言。 峨眉刺,这个东西出现的时间不长,应该说,明哲便是第一批使用者峨眉刺的人。长约三十公分,中间粗,两头细,尖锥模样,头端略扁,菱形带尖,中间有一圆环。这峨眉刺最是短小精悍,传说在太祖时代,又被称为分水峨眉刺。因为当年太祖统一天下的定鼎之战——鄱阳湖水战当中,陈友谅坚船利炮,战船威猛高大,是太祖一方远远不及的。所以便运用了峨眉刺这样的短小兵器,在水中作刺杀或潜入水底凿穿船底之用。因其形似峨眉,故称峨眉刺。两端之间,有一圆环,这圆环套在中指之上,便可通过腕力和指力,让峨眉刺发挥出绝大的威力。 明哲在紫微派的书楼当中找到的秘籍上,便是如此记载:“斯器踩井字步法,大束大展的势法,轻灵的身法,练时以贯上神气杀气为妙,尤以含上快劲粘连为要。其用法含有刀、棍、剑之法,硬打硬进。按刀之用法,紧贴敌身;按棍之用法,挪闪蹉转;按剑之用法,动作快妙,围身而转。苟能将三器之用法荟萃于峨嵋刺中,随其势而利用之则佳矣。且此械不惟用于陆上,水中亦可耳。其用法不外挑、点、贯、带、劈、甩、挎、摆、裹、托、推、绞、拨、扎。挑由下而起;点由内而出,劲是抖也;贯由外向内;带由右顾左,由前顾内;劈砍也;甩后甩横甩;挎挎外也;裹撩也;托上顾也;推前推出也;绞下顾也;拨开也;扎刺也。”另有歌诀曰: 蜀地短兵峨嵋刺,井字八角步法奇; 挑点贯带劈甩挎,摆裹托推绞拨扎。 刀之用法贴敌身,棍之用法挪闪精。 剑之用法劲快妙,三器合一显奇能。 古语有言: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峨眉刺本来多时女子防身兵刃,但是这明哲身形瘦削矮小,所以拿出峨眉刺套在手上,倒是显得极为相称。明哲也不多废话,欺身上前,一式‘翻转乾坤’使出,身体陡然左转,右脚垫步,左脚经右脚向前踩出,丹田急缩,右手持刺回扎,上动不停,右手持刺随展身由下往前撩扎。端的是一个快准狠。 这等贴身短兵,就是要与敌人近身之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达到瞬间制敌的目的。不便与使用长兵器的人缠斗。 陈木寸瞳孔微缩,这位长辈一向心胸没有宽广,陈木寸虽然是掌门人的弟子,但是这位师叔没少给自己穿小鞋。虽然这位师叔十几年前便号称退隐江湖,但实际上却一直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暗中干预紫微派的事务。陈木寸的武功虽然有师父指点,但是与这位长辈的数十年功力相比,却还是显得有些不足。当下足尖轻点,迅速拉开距离,竖刀胸前,峨眉刺叮当两声砸在宽厚的刀身之上。 明哲一击不成,顷刻之间,飘然远退,气息却仿佛隐藏进了虚无之中。陈木寸握刀的手虎口发麻,显然是被巨大的力道反震所致。料来明哲几十年功力实在深厚无比,居然用一个小小的峨眉刺撼动重刀。在江湖之中,举轻若重便算是极大的能耐,没有几年的苦修绝难做到。而这举轻若重,则更加可贵,没有数十年的功力不可能做到,因为这需要对内力的极大的掌控能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9章 变故(九) 峨眉刺便是要近身作战,逼得对手在狭小的空间当中与自己斡旋,这样便可使对手的长兵器没有足够的空间施展,形成峨眉刺予取予夺的局面。照理说短兵器的打法大抵都是这样,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可是明哲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白白放弃好不容易敌人的机会,不抓住时机抢攻,反而刹那间远遁离开。实在令人费解。 但是明哲这一下,反而令得陈木寸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被拉开身位,但是他也没有着急进攻,气沉丹田,不急不躁,双手握刀面向明哲。淡淡道:“明师叔真是老当益壮啊。”方才化解明哲的进攻,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已经用上了陈木寸毕生的功力和临敌经验。方才那一回合,落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不起眼的一次试探,但陈木寸却知晓,这恐怕已经是师叔的全力一击,这‘翻转乾坤’乃是明哲当年赖以成名的绝技,说是压箱底绝不为过,因练习的困难,这一招在使峨眉刺的人当中,也没有几个人可以随便使出。或许这也有使用峨眉刺的人数稀少的原因吧。 陈木寸那柄刀,模样上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刀,但是却比一般的刀要厚些,所以显得有些钝。但是却没人敢觉得陈木寸的刀钝。陈木寸是天下用刀第一人,所以他的刀,也是天下最锋利的刀。像这样理所当然的道理被人们普遍的接受了,所以便没人觉得陈木寸手中的刀没有杀伤力了。事实上,陈木寸握着刀,反而给人一种霸道的感觉,与这位紫薇派掌门平日里一团和气的模样大大不同,就紫微派的门人也是愕然得很,这位掌门平日里平易近人,众弟子与他关系都不错。怎么一握上刀,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浑身杀气,如同一个睥睨天下的魔神一般。 明哲与之相比,则没有那么惹人注目了,准确地说,明哲太不容易引起人的注视,明知他的身体就站在台上,但是明哲却给人一种不处于这个世界的缥缈感觉。仿佛他的立身之所,乃是人间与其他不知名的空间的连接处,而他,则是即将迈步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虚无缥缈的灵魂。 明哲身着白袍,但是却十分诡异,与周遭环境完美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闻听陈木寸的话,明哲道:“好师侄,有长进,师兄没有看错你。”明哲的声音苍老无比,像是两块石头在喉管里边互相摩擦,加上他阴郁的气质,当真有些可怕。 陈木寸道:“师父的眼光一向好得很呐。十几年不见师叔,恐怕您都忘记了师父最得意的,便是这一手刀法了吧?” 明哲淡淡道:“不敢忘记,要知道,当年师兄便是天下第一的用刀高手,无可匹敌。师叔也是自知用刀这辈子都赶不上他,才会选择练这峨眉刺。” 陈木寸道:“师叔,师父告诉我,你只是不愿意练刀,嫌辛苦而已。要不然,用刀天下第一的名头迟早是你的。” 明哲道:“师兄真是会开玩笑呢。” 两人口中在聊着家长里短的事情,但是眼中却是精光闪闪,眼珠子急转。不用说,这自然是在互相寻找对方的破绽。经过方才的试探,两人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几分了解,所以必须找出破绽,做到一击必杀。 陈木寸的脚底轻挪,这是一个蓄力的姿势,他右手擎刀,眼睛正好在刀背的上方,锐利的目光从刀背上方直勾勾地盯着明哲。因为陈木寸看见了,明哲的脚尖提了起来,所以陈木寸不打算继续固守了,那便以攻代守吧。 陈木寸心中这么想着,刀势凝而不发,隐隐有瓦釜雷鸣,金石铮铮之声。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刀势尽展,只怕将如猛虎下山一般,不可阻挡。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寂静最是安详,却也最是凶险。 明哲眼皮连跳,活得久了,总会对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有一些冥冥之中的感应。明哲看着那柄黝黑的铁刀,还有铁刀刀背之后的那双如同火炬一般深沉却明亮的眼睛,心脏砰砰直跳,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 不知不觉,明哲已经攥紧了峨眉刺中间的圆环,中指指关节因为大力被攥得有些发白,明哲脸上终于出现了难得的凝重神色,几块老人斑让整张脸显得有些凄凉。 “师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放弃自己的优势,但是我也不想因为这个疑惑而对自己产生怀疑,所以便以这一招,向师叔请教。”陈木寸仿佛与刀凝结为了一体,手中的刀虽然仍然黑黝黝的,其貌不扬,但是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的精神吞噬一般,“泥梨耶魔刀。”陈木寸暴喝出声。 ‘泥梨耶’乃是梵语‘修罗’之意。修罗乃是天龙八部众中,地狱魔王阿修罗,阿修罗乃是主杀戮,主凶煞的魔神,这泥梨耶魔刀,乃是唐时,从天竺传过来的一本秘籍。玄奘西行取回大乘佛经,中途却因不慎遗失了一部分。遗失的佛经被一个番僧捡到,带回吐蕃重新翻译。后来大唐内乱,高仙芝从大唐吐蕃边境调回潼关,就带回了吐蕃译本的佛经。佛经又被叛军抢走,几经辗转,藏译佛经流落到了睢阳军事主官张巡手中。其时大唐帝国已经风雨飘摇,江淮经济重镇全靠小小睢阳城作为屏障,叛军才不至于马踏江南。而睢阳太守张巡,仅仅以几千人的守军,面对叛军十万余的士兵。张巡太守拿着佛经,皱着眉头苦思不解,在叛军日夜进攻睢阳,朝廷粮饷又不济的情况下,张巡终于在佛经之中找到了办法——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带着这样的觉悟,张巡将自己的小妾杀了,分与众将士食之。从此开启了一个修罗场的故事:睢阳守军,白日抗敌,夜晚吃人,先吃老弱,再吃妇孺。睢阳数万人的城池,最终只剩下几十名唐军活了下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0章 变故(十) 置身修罗场,何人不修罗? 几千唐军之所以能硬生生挡下十万叛军,除了令人咂舌的意志之外,还有一个绝艳世间的武林人物——睢阳太守,张巡。他本是一介书生,投身军旅,不过是为了一句‘宁做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为了守下这座城,为了大唐帝国,能有重新打回长安的本钱,江淮之地的屏障绝对不能失守。 背负着天大重任的张巡,从他扛出自己小妾的尸体的那一刻,其实便已经疯了,因为他的精神世界已经没有信仰来支撑自己犯下的罪行,而责任和义务,是不能和罪过相互抵消的。张巡疯了,所以他的精神世界只剩下了血色,这天下需要地狱,既然我不入地狱,那便地狱来就我吧。青山不来就我,我就青山。而那如同蝌蚪一般的吐蕃文字,同这血红的地狱,一起重新将张巡重新锻造了一遍。 张巡出关之日,天降血雨。正是叛军进攻剧烈之时,于是张巡只身提着一把唐军常用的直刀,打退了叛军连续九波进攻,叛军死伤无数,在倾盆血雨之中,悻悻退去。而张巡,提着一把光秃秃的刀柄,和身上凝固了一遍又一遍的鲜血,缓缓走回了城楼之上,浴血修罗,不外如是。 后来的日子里,进攻睢阳的叛军慑于张巡的余威,攻势被延缓下来。张巡以一人之力,守下了整个睢阳。可是,他是杀人魔王,更何况,还吃人无数,历史已经无法计较张巡的功过得失,留给后来人的,便只有张巡颇受争议的一生,还有一本他借着暂时的神智清醒所写下《泥梨耶魔刀》。这本书本来自天竺,是纯和浩然的上乘佛法,可是却意外开启了一个无比血腥的修罗杀场。‘泥梨耶’乃是‘修罗’音译,张巡却又加上了一个汉字‘魔’字,想来,在张巡清醒的时光,也隐约意识到了这门禁法的魔性之处。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用泥梨耶?”明哲苍老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陈木寸双目灰暗,隐隐透着一点猩红,没有回应明哲,只是循着一个诡异的角度把刀挥了出去,却是轻柔无比,没有什么撼动天地的声音,甚至连一点点空气流转的声音都没有,就像是菜刀从极嫩极嫩的豆腐当中穿过一般。 明哲双目圆睁,身形极速晃动,速度之快,甚至在场上都已经留下了隐约的残影。而明哲的身形,也在好几个地方几度变换,但是他的眼神之中,始终闪烁着惧怕逃避的念头,可是有些东西,却是避无可避的。 不管明哲的身形如何变换,陈木寸和黑刀已经融为了一体,只循着一个诡异玄奥的轨迹,刀锋如同切豆腐一般游走。 然后,明哲就像自己出现在黑刀之前一般,被砍了个正着。其实明哲已经看到了陈木寸这一刀的十七种可能,这十七刀,也都悉数被他避开了。可惜,黑刀一共斩出了十八刀。明哲完全不可能避开。所以他将峨眉刺两个尖端交叉放在胸前,呈一个‘乂’字形,架住了黝黑刀锋。 泥梨耶魔刀的魔便在于可以影响人的心智,如果信念不坚,便不是人御刀,而是刀御人了。但泥梨耶魔刀的威力也是极大的。陈木寸与明哲年岁相差三十岁,也就是说,明哲比陈木寸多修炼了三十年的内力。而这一刀之威,不仅弥补了这三十年的内力修为,还让明哲挂了彩。 此时,黝黑刀锋砍在了明哲的峨眉刺交点处,这里可以最大限度地分散泥梨耶魔刀的威力。即便如此,明哲仍然咳嗽两声,咳出了不少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明哲却显得很疑惑,不解道:“泥梨耶?没杀了我?” 明哲眼中的猩红之色渐渐褪去,眼中恢复了清明,把黑刀抬了起来,道:“师叔,我们毕竟有着同门之谊,我不会真用泥梨耶魔刀对付同门之人。师父临终前就嘱咐过我,泥梨耶魔刀,太过邪性,最好不要使用。经过我这些年的钻研,我终于改善了泥梨耶,使它变成了可以任意使用的刀法。方才师叔所见的,便是我改良之后的泥梨耶了,我把它称为‘大梵天’。” 天竺传说中,阿修罗生于地狱,喜好杀戮,武力强横,曾与三十三天之主梵天大战不休。本叫泥梨耶的魔刀,被陈木寸改良之后,便唤做了阿修罗的死对头的名字——梵天。 明哲听完,久久不语,半晌之后,才道:“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走到了这一步。我紫微派,大出天下之日指日可待,掌门师兄他,当真没有看错人。”说话之间,双目竟不知不觉滚落出了两滴眼泪。 陈木寸道:“只要师叔觉得我这掌门还行,师侄就没有白费苦心。”陈木寸弯下腰,因为明哲比他矮小许多,更因为年老力衰,所以显得更加矮小。陈木寸不得不弯腰才能将嘴巴附在明哲的耳边,他低声说道:“师叔,今日为何,要与剑林作对?师侄希望,你不要对掌门人有所隐瞒。” 明哲看着这位因为上了些年纪而日渐深沉的师侄,不禁有些感喟。他楞了片刻,然后仰头哈哈大笑,道:“师侄真是长本事了。也罢,是我输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像我这等老家伙,实在不应该再继续拦路,堵着后辈修士的武道。”说完单膝跪地,道:“我输了。按照约定,便已经被掌门人逐出紫微派了。” 陈木寸微微一愣,却反应的很快,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表情立刻恢复了平和,双手托着明哲的肘,笑眯眯却异常寒冷地低声说道:“师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哲同样低声道:“你别管,我现在已经不是紫微派的人了,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两人一番低声试探,表面上却一团和气,陈木寸朗声道:“今日始,明哲便不再是我紫微门人了,望你好自为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1章 变天(一) 群雄一片哗然,明哲乃是当今紫微派掌门的师叔,是紫微派的太上长老,就这么被陈木寸一句话就给逐出紫微派了吗?最为震惊的应该说要数明若水,她的师父到了这个年龄,应该说,就算凭借他活的时间够长,修为也应该功参造化了,可是还是败在了这位掌门师兄的手中。明若水很不解。 陈木寸将黑刀归鞘,走回紫微派弟众人所在,将黑刀扔给了自己的关门弟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很是疲倦。 明若水急忙跑上平台,神色关切道:“师父,你没事吧?” 明哲脸色苍白,加上白须白发,几块老人斑更加突出,他举起袖子拂了胡须上沾上的血渍,冲着明若水摇摇头,道:“放心,为师没事。” 明若水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不解问道:“师父怎么会输了呢?” 明哲想要解释,但是看着自己的女徒稚嫩的脸庞,许多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只好生生咽了回去,只道:“你师兄,了不得。” 李干将见事态得以解决,摇摇拱手向闭目的陈木寸贺喜,“陈掌门神功盖世,叫天下英雄大开眼界。” 陈木寸却没有搭腔的想法,只道:“侄儿过誉了。”一旁的李巨阙看着陈木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心中便了然了,估计陈木寸使出泥梨耶魔刀与明哲分出胜负的同时,自己也被魔刀反噬,所以现在精神不是很好。李巨阙低声道:“陈兄,随我去内堂坐会吧。” 陈木寸看着李巨阙,看了很久,最后终于确认,李巨阙看出了自己的虚实,心中戒备之意大起,虽然李巨阙乃是好意,而且剑林与紫微派百年交情,但是陈木寸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简单地说,就是对谁都不会保持十分的信任。陈木寸道:“李兄,不急,估计我那位师叔,跟你们剑林之间,还有着故事呢。” 李巨阙闻言才想起来,明若水擅闯剑林藏书阁,这件事情还需要明哲给一个交待。现在陈木寸将明哲和明若水逐出紫微派,明摆着是赶紧撇清关系,划出界限。不得不说,陈木寸还有些手腕,当断则断,毫不犹豫。 明哲道:“我徒儿在剑林藏书阁,发现了各大派丢失的秘籍宝录,可是你们这些人,却惧怕剑林的威势,不敢向剑林问一个公道,不知诸位掌门对得起开宗祖师吗?” 明哲疯了吗?所有人这般想着。且不说这件事的真假,你的女徒擅闯人家藏书阁已是极大的忌讳,你哪来的老脸质问各大门派掌门? 李干将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他为了顾全大局,一直在忍让妥协,便是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暗算,也没有出手计较,可是明哲没有底线地步步紧逼,让李干将的情绪终于到达一个爆发的边缘,他的佩剑没有随身携带,毕竟今日乃是父亲大寿的日子。所以他抬手往周灼华处一招,离阳古剑瞬间出鞘,呛啷一声,随后直直插入了平台之上,正好插在明哲身旁一尺处,半截剑身都齐齐没入,可见离阳古剑之锋利,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李干将功力之精纯。 “老前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本敬重前辈德高望重,可是前辈却如此胡说八道,坏我剑林名声。李干将虽然不才,也愿意向前辈讨教讨教。” 明哲冷笑不止,“威胁老朽?小子,你如果真个问心无愧,便让我等进入藏书阁看看又何妨?剑林虽然势大,但是老朽无牵无挂,倒也不是很怕。” 李干将将离阳古剑插入明哲身旁,态度便已经很是明显了,他的愤怒了代表了剑林的愤怒,剑林的怒火在江湖上,绝对没有人敢轻视。但是明哲却似乎有恃无恐,一口咬定各大门派的秘籍就在剑林藏书阁。 李干将走上平台,将古剑拔出,随手挥出两剑,似乎是要将离阳剑剑身上所沾染的碎屑灰尘甩开,其实离阳古剑材质上等,便是鲜血也无法附着,寻常污秽又怎么能沾染?李干将淡淡道:“前辈如此笃定各大门派秘籍在我剑林,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依据?令徒闯我剑林是前辈授意,还是真个不小心?” 明哲哈哈一笑,继而道:“年初之时,紫微派门中丢失秘籍《紫微帝诀》,虽然掌门人将消息隐瞒了下来,但是还是派人通知我了。我从西域匆匆赶回中原,多方查访,最后线索便锁定在了剑林。为什么?因为天下有数的大派,都发生了秘籍遭窃的事故:蜀山派丢了《洗剑天象录》;紫薇派丢了《紫微帝诀》;便是不履世间的朱雀门,也丢了《朱雀经》。可是剑林,天下第一用剑宗门,却偏偏没有贼人惦记,还大张旗鼓地邀请天下人来参加前掌门的退隐典礼,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想来李巨阙一旦退隐,这些无头公案,便查不到他的头上,各大派丢失的秘籍,不就永远属于你们剑林了吗?” 李干将道:“前辈,说话可要负责的。家父凭什么要拿各大门派的秘籍?我剑林虽然不才,总不至于需要去偷师别派。” 明哲道:“这你不要问我,我怎么知道你父亲的想法?我让弟子前偷偷去你们藏书阁查看的原因只有两点,第一,天下门派皆遭窃,唯独剑林没有;第二,各大门派都不是无能之辈,能轻松从各大门派取走东西,而不留下任何证据,世间没有几人,但李巨阙,他完全可以。所以我就抱着这点可能性,让小女徒前去探查,结果,那些秘籍果然在你剑林藏书阁。你可以觉得我的推测有问题,但是我推测出来的结果,却是实实在在的,天下人随我去剑林一看便知。” 李巨阙却朗声道:“哪个贼会把偷来的东西大摇大摆地放在自己家中呢?我看,这是有人跟我剑林过不去才是。前辈你说呢?” 明哲似乎早有所对,“这也好理解,谁能想到剑林剑主会去偷东西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2章 变天(二) “谁会想到剑林剑主会偷东西?”既然没人想得到,那么李巨阙自然也是知道没人想得到,所以便可以大摇大摆地将偷来的东西败在剑林的藏书阁。明哲的话虽然简单,但是隐藏的逻辑却几乎无懈可击。一句话,便将李巨阙的动机解释得明明白白。 李干将皱眉道:“有一件事情,前辈你可能不清楚,盗取朱雀门《朱雀经》的人,便是秦钊首辅的公子秦离焱;而盗取蜀山灵剑门《洗剑天象录》的人,也是秦首辅的义女,名为苗钰儿。这两件事,前者有拙荆灼华为证;后者有蜀山派苏寅苏少侠为证。” 苏寅从通过第一轮挑战的人当中排众而出,挺身道:“李掌门说得不错,偷盗我蜀山《洗剑天象录》的人,确实是苗钰儿姑娘。秘籍丢失之后,我奉本派掌门之令,从山东追查到杭州,在杭州之时,终于查到了窃贼便是秦钊义女苗钰儿。” 李干将见苏寅主动作证,而周灼华早已经说过《朱雀经》被盗乃是秦离焱所为,此刻便道:“前辈怎么看?” 明哲看向苏寅,又看了看周灼华,道:“两个小朋友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二人所为?” 周灼华道:“是他们亲口承认,还要什么证据?” 秦离焱施施然道:“大谬!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拿过《朱雀经》。周小姐当真误会我了,我没有拿你家宝经。” “你……”周灼华看着这个卑鄙小人,有些气急败坏,拿着剑鞘指着秦离焱,说不出话来。 苏寅道:“在扬州善扬郡主府邸,令妹亲口承认偷我《洗剑天象录》,这个,秦公子可是也在当场,难道也不能当做证据?” 秦离焱道:“我妹妹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我妹妹说不定是受了别人的胁迫才不得不这么说的呢?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从戒备森严,高手众多的蜀山将东西偷出?” 苏寅脸色也一瞬间垮了下来,对于秦离焱的矢口否认苏寅压根没有想到,以秦离焱的身份地位,他不可能说谎,可是秦离焱似乎对于这些名誉一点都不在乎,直接否认,还反将一军,把苏寅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如果非要咬定是苗钰儿偷的,等于承认蜀山的无能。在天下英雄面前这么说了,蜀山派恐怕将会沦为笑柄。 明哲又道:“其实所有的追查都是猜测,没有足够的证据都是瞎猜。不同的是,老朽的瞎猜现在有了实打实的证据,两位小友的瞎猜却没有证据。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老朽愿意以性命起誓:各大门派丢失的秘籍皆在剑林当中。”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所言无非是猜测明哲话的合理性。几大门派掌门人虽然不露声色,心中却都有了计较。 听着窃窃私语,李干将脸色有些不好看,明哲已经将话说到了没有任何退路的局面,无论是对于剑林,还是对于各大门派掌门人,都只剩下了一条路。 李干将无奈,只得叹息道:“前辈,你如此笃定是我剑林偷了各大门派的东西,如果我不让大家进去看个明白,只怕天下人都会相信前辈所言,只当我剑林乃是偷鸡摸狗之辈。” 明哲昂首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李干将继续道:“可是我剑林藏书阁,也并非是任何人都能进入的。”偷看别派秘籍,擅入别派重地,在江湖上,乃是大忌,李干将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明哲道:“无妨,咱们找几个与此事无涉的人,与李掌门前去藏书阁看个明白,然后回来将结果告诉大家。” 李干将甫一接任,便遇到了这般棘手情况,如今还不得不答应明哲的条件,让旁人进入剑林重地藏书阁。这令李干将感到无比憋屈,本能地把眼睛投向李巨阙,希冀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些启示。 李巨阙察觉到了李干将的目光,但是他并没有与李干将对视,反而将目光投向更远的云端,将李干将的求助目光置若罔闻。 李干将这才明白,父亲已经不会再管自己了,他把所有的东西托付给了自己,自己既然接下了剑林的重任,现在遇事怎么还光想着向父亲求助?李干将突然有些羞愧,但是知耻,故而后勇,当他眼神的焦距重新凝聚在面前的明哲身上之时,已经十分难得地坚决起来。微微笑道:“前辈说得在理,那么前辈觉得几人为限方为合理呢?” 明哲道:“我看,就另寻三人,与李掌门一同前去吧。三人之数,李掌门方便照看。” 李干将点点头,沉吟道:“三人之数么……就如前辈所说。这首先呢,前辈已经被逐出了紫微派,也是力证我剑林藏书阁偷盗秘籍之人,所以前辈应该是第一个确定的人选。”李干将说完,笑意吟吟地看着明哲。李干将终究是血气方刚,被明哲逼到角落之后,便立刻在言语上占回上风。 明哲却似乎没有听出李干将言语当中的嘲讽一般,哈哈笑道:“好,李掌门愿意让老朽成为其中一人,老朽自然不会推辞。只是不知,其余两人,李掌门有没有什么人选?” 李干将心中早有计较,剩下两人便由宋城蕴和孟衍空一同前去。当下便打算开口说出两人姓名。却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场外缓慢踱步而来,道:“老夫愿意做这第二人。” 众人打眼看去,一些年龄稍大的江湖人士,隐隐猜出了来者的身份,剑林客卿胡风子,当年号称天下第一铸剑师。可惜,在易至阳夺走了他所铸造的天下第一剑之后,从此便声名不显,后来才知,已经退隐了。 胡风子向着李巨阙遥遥拱手,道:“掌门大寿,老夫祝寿来迟,还请恕罪。” 李巨阙不明白隐退多年的胡风子今日怎么会突然驾临剑林,但还是还以一礼,道:“长老来了。” 李干将奇道:“胡先生,你怎么来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3章 变天(三) 许多年轻人不知晓胡风子的大名,但是对于十年之前震动江湖的大事件——易至阳独闯剑林还是有所耳闻,所以听着胡风子这个名字隐约有些耳熟,听身边的老人说了胡风子乃是剑林客卿之后,便明白了,这位主便是当年的天下第一铸剑师。想来当年剑林强盛之势当真无以复加,天下第一铸剑师,天下第一剑客,天下第一用剑宗门……种种名誉加身,门内又是人才济济,许多人得以瞥见当年剑林的些许风采,同时许多人心中又是大作忌惮。 胡风子转而又向李干将拱手道:“少掌门,恭喜了。”胡风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这令李干将有些奇怪。在李干将还年幼的时候,胡风子曾经给过他极大的帮助,两人之间,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后来胡风子心灰意冷,离开剑林,李干将无从劝慰,只好任他去了。 今日见胡风子重新来到剑林,李干将心中高兴的同时,却也有些隐忧,他觉得这位长辈这个时候突然来剑林不是什么好事,太过巧合。剑林之前曾经专门派人去寻过胡风子,但是都没有找到。倒是李莫邪,跟着郑万厦反而知道一些胡风子的下落,但是李莫邪回到剑林的时候,父亲的退隐之会已经迫在眉睫,再要遣人去找胡风子已经来不及了,便没有告知这位长辈。原本以为他不会来了,可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驾临剑林。 李干将此时身份早已今非昔比,统御天下第一宗门,自然不能再如小时候那般与这位长者相处,便也执了平辈礼,道:“先生,别来无恙。”只是言语当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喜和愉悦,只剩下了客套的寒暄。 胡风子道:“少掌门,初来乍到便听说你要找三个人一同前去剑林藏书阁,老朽十年之前便已经不再是剑林客卿了,自问立场还算客观,希望少掌门能答应。”胡风子仍然称李干将作少掌门,殊不知李干将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掌门人了。 李干将心中不断计较,胡风子与剑林渊源颇深,如果要他去,那么宋城蕴和孟衍空又要谁去呢?李干将道:“明哲前辈,你看这样可以吗?” 明哲道:“其余两人,悉听李掌门安排了。” 李干将道:“那好,便辛苦胡先生与咱们走一遭。”说完之后转身走向了孟衍空,道:“神拳无敌孟老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乞前辈与我走上一遭,为剑林清白作证。” 孟衍空闻言一愣,随即豪爽笑道:“小掌门,可别叫我老前辈,你看同去的两人,都比老夫年龄大,我可还不算是老家伙。哈哈哈哈。” 李干将稍微一愣,随即喜道:“这么说前辈答应了。哈哈,如此甚好。既然如此,三位前辈便随在下一同前去剑林藏书阁,看个明白。诸位英雄稍等片刻,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完,李干将便领着三人往剑林藏书阁走去。 不过一炷香时间,四人便已经回来了。李干将的脸色明显很不好看,其余三人神色则显得有些奇怪,孟衍空威猛刚硬的脸庞之上,隐隐覆盖了一层忧色。明哲脸上则是宁静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胡风子同样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众人从李干将和孟衍空的脸色便已经能够看出来,恐怕明哲所说的,都是真的。 四人面对天下英雄,明哲缓缓从背后拿出一本古朴陈旧的线装古卷,上书四个古朴古篆——《紫微帝诀》。众人俱是讶了一声,原来紫微派的东西,真的在剑林当中。 孟衍空叹了一口气,缓缓从背后拿出一本朱红封面的羊皮古卷,三个烫金古篆字体赫然映入众人眼中——《朱雀经》。“什么?”周灼华神色震惊,然后看向父亲,周烨礼同样震惊无比,一掌拍在案上站起,然后沉下脸又坐了下去。 胡风子没有犹豫,也从背后拿出了蜀山灵剑门失落的秘籍——《洗剑天象录》。 群雄瞬间喧哗起来,人人皆在言剑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明哲所说竟然全是真的,如果不是明哲师徒不顾危难潜入剑林藏书阁揭穿剑林的把戏,只怕剑林还能欺骗天下人更久的时间。 李巨阙从远处一步跃至李干将身旁,劈手夺过三人手中的秘籍,一本一本验完真假,向李干将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干将沉着脸,低声道:“父亲……这些东西真的是在咱们藏书阁中找到的……”今日的情况已经到了十分险恶的地步。 李巨阙也面露惊慌之色,虽然说他已经隐退,可是今日之事,只怕会动摇剑林的根本。李巨阙脑海中不断掀起风暴,今日之事到底该如何处理?他环顾四周,有人对着剑林之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人摇头遗憾,有人面露讥嘲……但这些人,不过是墙头青草而已,那边风势强劲往那边倒,李巨阙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些家伙,而是几大门派掌门人的态度。他首先看向了与剑林结为姻亲的周烨礼,周烨礼已经站到了平台边上,神色凝重,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场上的李巨阙和李干将。在看到李巨阙投来的目光之后,这位周家的掌舵人直视着李巨阙,一副要个说法的强硬模样。 李巨阙的又看向了蜀山派掌门人,蜀山掌门人从苏元机那里接过的掌门人之位,相比那个名扬天下的蜀山天才,这位掌门人不显山不露水,上任伊始,便约束着蜀山门徒,因此蜀山派十年来,往昔苏元机创下的赫赫名声渐渐被淹没。此刻这位低调的掌门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绪,冷眼旁观着失态的发展,颇有事不关己的世外感觉。 李巨阙最后才看向了紫微派掌门陈木寸,却发现陈木寸脸上不是愤怒,反而是一种释然之色。李巨阙这才想起,陈木寸曾经提醒过自己,明哲没那么简单,只怕现在陈木寸心中是一种猜测被验证了的感觉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4章 变天(四) 李干将大怒道:“究竟是谁想陷害我剑林?狼子野心之徒,敢不敢站出来真个见个分晓?” 看着气急败坏的长子,李巨阙微微皱了皱眉,方才他已经将各大门派掌门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了,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李巨阙心中也没有把握。李巨阙低声道:“稳重些,你现在可是剑林掌门。” 李干将看着父亲虽然想尽力挺直,但是却已经明显有些佝偻的脊背,心中颇有感触。李莫邪不知何时跑上台来,站在了李巨阙和李干将身旁。 首先发难的是看似人畜无害的蜀山掌门,“虽然我山东西不值剑林一哂,但是既然在你剑林,还是归还我山吧。” 李干将想要开口说话,李巨阙却伸手拦住了他,李巨阙伟岸的身躯挡在了李干将的面前。李干将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是他最后能给李干将和李莫邪做出的荫蔽了。 李巨阙将手中的《洗剑天象录》、《朱雀经》、《紫微帝诀》陈列在世人眼前,朗声道:“这三本东西,不属于我剑林,也并非剑林之人所为。到底是何人想要栽赃剑林,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剑林会倾尽全力,调查清楚这件事,给三大门派一个交待。” 明哲嘿嘿笑道:“老掌门,怎么?现在不是矢口否认的时候了?你凭什么说东西不是你们偷的?令郎方才还口口声声说剑林藏书阁不可能有这些东西。剑林的声誉,教天下人,还敢相信吗?” 李巨阙终于明白了,明哲,推动着一切的发展,他先是跳出来说东西在剑林,寻出之后,又挑拨其他门派,不给自己解释的余地。看来,明哲当真所图不小。李巨阙心中虽然不断思量,但是终究不是一时之间能够想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看来还需要向各大门派解释清楚这之间的误会,否则…… 场间宾客虽然是受剑林邀请而来,此时听了明哲的话,也开始频频点头,附和道:“这的确不能教天下英雄服气。”更有性子激烈者已经直言问道:“今天这是,剑林必须给天下英雄一个交待。” 李巨阙看着这些家伙,他们虽然只是小人物,翻不起大浪,但是众多水滴汇聚起来,也可倾覆巨船。李莫邪知晓今日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心中先不自觉地怯懦了几分,但是自己的哥哥和父亲都在面对压力,自己怎好退缩在父兄身后?莫邪姑娘虽然是个女孩,但是也绝不是那等遇事只知躲在男子身后的寻常女子。 李巨阙道:“为何犬子会肯定剑林藏书阁没有几大门派丢失的东西?因为犬子不知,为何不知?因为没有做,所以才不知。今日虽不知明哲前辈为何要苦苦相逼,但是我剑林,没做就是没做,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我剑林,我亦不知。方才明哲前辈发下毒誓,说这些东西在我剑林,我现在也可以立下毒誓,这些东西,与我剑林无关,否则便教我李巨阙死无葬身之地。” 闻听李巨阙立下这等毒誓,众人皆是心中一凛。李干将道:“父亲……何必……” 李巨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话。 周烨礼道:“我看咱们两家的婚事,还需从长计较。”周烨礼的脸色很不好,剑林这等行为无异于直接与周家决裂,朱雀门的《朱雀经》乃是周家的立身之物,周家宗家所修功法的一切基础,都来自朱雀经。 李巨阙道:“周兄,连你也……” 李干将道:“父亲,不必多言,我与周姑娘还没有订婚,周叔叔现在反悔,是他的自由。” 李巨阙本来担心周烨礼的话会对李干将造成影响,却没想到这个长子比自己想象的,要懂事许多。这么想着,不禁老怀欣慰,轻轻捋捋自己的胡须,当即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李巨阙看了李干将一会,见长子眉眼之间已经颇有轩昂之气,虽然稍显稚嫩,但也可见头角峥嵘之态。但是李巨阙比较不放心,却是小女儿莫邪,他的目光看向了李莫邪,其实李巨阙知道女儿体质的不凡,但是李家已经有了李干将可以傲视世间,所以不用小女儿如何努力,李巨阙其实,只是希望小女儿快快乐乐的成长就好。但是小女儿出去一趟之后,回来之后笑容便少了许多,他问过同行的李干将,便知小女儿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每一个父亲,都看待女婿的时候,都是很腻歪的。但是李巨阙还是希望她可以开心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莫邪,从今天起,你不是剑林弟子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李巨阙最终,还是顺从了女儿的意志。 李莫邪一愣,“父亲?” 李巨阙叮嘱道:“你的天赋世所罕见,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好好练功,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攀上这个武林的最高处。我能感觉到,你喜欢的那个小家伙,未来的麻烦肯定不少,说不定,以后还需要你来帮助他。不要管父辈的恩怨,为父只希望你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 李巨阙跟女儿说了很多话,但是却没有跟儿子说过一句话,儿子的肩膀头子已经不嫩了,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其实许多父亲都是一样的心情,对儿子的爱,表现为严厉,对女儿的爱,则寻常得多。 李干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坚定,但是却透露出一股悲伤之意,他重重地向李巨阙磕下三个响头。 李巨阙没有去扶他,一生父子,最后便以这三个响头作为告别。 李巨阙接过李干将手中的离阳古剑,霍然转身面对咄咄逼人的一众宾客、各大掌门,道:“我剑林立派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耻辱的事,但是,我李巨阙愿意以姓名担保,这件事情,一定是其他人栽赃陷害。李巨阙今日将东西还给诸位,并且以一条命作为交待,剑林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刚落,便举剑在脖子上一抹,伟岸的身躯就这般伫立在夕阳之下,宛如一尊亘古不变的神像,这幅画面成为了永恒的悲壮,在血色的夕阳下,一道血柱从神像脖子喷涌而出,夕阳更添血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5章 变天(五) 巨匠消逝,天地同悲。 李莫邪刹那间便呆住了,父兄方才的表现就很奇怪,但是父亲突然自刎,还是令李莫邪无法接受,她双膝一软,瘫倒在地,眼眶如同开了闸一般,汹涌的泪水从眼窝深处滚滚而落,她张口想呼唤父亲,可是太过悲痛,所以没有发出声音。 李干将没有沉浸在悲痛中,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李干将站起身来,把妹妹扶了起来,唤来几个弟子将李莫邪带到内堂。李干将强忍泪水,所以眼眶很红,道:“各位好汉,今日之事,我剑林已经给了各位交待。各位掌门人,希望能给小子一些时间,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届时必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李干将说完,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剑林弟子气愤无比,今日各大掌门将剑林老剑主逼死,已经是剑林莫大的耻辱了,少掌门还要卑躬屈膝向这些人委曲求全,这叫一直骄傲着的剑林弟子如何接受?所以剑林弟子眼中都闪烁着泪光,每个年轻的面孔之上,都明显噙着不甘。 众人心头都是一震,李巨阙居然如此刚烈,再看剑林弟子,亦是毫不畏死的模样,这样的门派,如何不叫人生畏? 李巨阙的尸体仍然伫立在平台之上,像是永远不会倒下的一堵高墙。从前的剑道魁首,亦是天下武人的一座高峰,今日,就此消亡。所有人都感喟非常,这意味着,江湖的日后,真的便没有这些老家伙的立足之地了吗? 孟衍空双目圆睁,今日目睹明哲和三大门派掌门将李巨阙逼死,自己竟也成了从犯,心中便郁闷无比,难以释怀,早知便不趟这浑水了。孟衍空仰天长啸,滚滚音波在剑林演武场上空不断回荡,孟衍空道:“孟某人,今日起不再掺和这些浑事。”说完便化身一条滚滚浊龙,从演武场疾驰而去。孟衍空脚下尘土飞扬,想来是心情激荡,便鼓荡起内力,踩踏大地,扬起无数尘土。 随着孟衍空的离去,几大掌门人纷纷走上前来,拿回了自己门派的东西。陈木寸拍拍李干将的肩头,低声道:“贤侄,节哀顺变吧。”语气中满含了遗憾和悲悯。 李干将对三大掌门道:“几位叔叔,今天的误会很是抱歉,请你们给在下一些时间,这件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 三大掌门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剑林今日的遭遇,但凡通情达理之人,都会给予理解。周烨礼甚至有些后悔方才与李干将的悔婚行为,毕竟李干将的表现,一直以来,都能称得上乘龙快婿。而且现在,周烨礼也有些相信,《朱雀经》确实不是剑林偷的。因为剑林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周灼华没有选择站在父亲身边,她站在了李干将身边。今日剑林遭逢剧变,李干将身边实在需要一个陪伴他的人,即使这个人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好得多。周灼华是这样想的。 周烨礼看着女儿选择了立场,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多陪陪李少侠吧。与他一起寻找真相,毕竟这件事情,也是咱们周家的事。” 周灼华道:“父亲,女儿明白。” 李干将看着周灼华,心中百味杂陈,但是最先泛起的情绪却是感动,周灼华在这般境地之下不离不弃,实在给了李干将莫大的慰藉。周烨礼道:“把老掌门好好安葬。” 蜀山灵剑门掌门什么也没说,拿过了门中的《洗剑天象录》之后,便要率领门下弟子离开。 苏寅跑上前来,道:“掌门师叔,我看这件事另有隐情,我与偷盗秘籍的贼人交过手,后来也确定了贼人便是苗钰儿。我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剑林。弟子愿意与李掌门一道调查此事,寻出真正的贼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干将与苏寅不过一面之缘,应该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是苏寅却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替剑林喊冤,这份情说什么李干将也应该承下来。但是李干将没有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所谓大恩不言谢,多余的话只会显得不合时宜。 蜀山掌门道:“剑林的事,你瞎掺和什么?你至今没有回山,还没有野够吗?” 苏寅自年初追寻盗窃蜀山秘籍的贼人以来,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归山门。听到师长的诘难,苏寅低下了头,倔强道:“师叔,苏寅知错,但是此间之事的确有诸多不合理之处,苏寅还是希望可以找到真正的真相,毕竟这件事不光是剑林之事,其实我蜀山,亦涉及其中,望师叔恩准。” 蜀山掌门看了一眼苏寅,道:“知道拗不过你这小子,但是师叔有一个要求,好好保护好自己,在外多加小心。还有,这本《洗剑天象录》,你拿着吧。《洗剑天象录》包罗万象,所谓‘洗剑’,便是将宝剑回炉重铸之意。师叔知道你右手残废,但是在万丈红尘中,方能接续断剑,残而不废,才可称大丈夫。” 苏寅道:“师叔,可是这书我已经看过了,甚至都能倒背如流。”这本书,乃是蜀山派最为倚重的宝典,历来皆是只有掌门候选人能看,苏寅早早看过,说明蜀山早就有意把他作为未来的掌门人来培养了。 蜀山掌门道:“再看一遍吧。今时不同往日,说不定你能从已经看过的东西当中发现新的风景,找到适合你的新的道路。” 看着师叔如此殷切,苏寅自然不好再推辞,实际上,苏寅现在的确很需要一些时间,把左手剑练习一下,否则只怕遇到危险之时,自己反而会成为累赘。这么想着,便将师叔给的秘籍收下放入了怀中。 蜀山掌门没有停留,率领着蜀山门人去了。而苏寅则留了下来,与李干将一同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前秦离焱所提的,选举武林盟主一事,自然也就成了儿戏,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提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6章 变天(六) 秦离焱正要离去,李干将却拦住了他,道:“小可受命调查各大门派秘籍失窃的案件,秦公子若是知情,不妨留下,协助一下我们吧。” 秦离焱闻言一愣,道:“看这样子,李掌门是打算强留了是吗?” 周灼华道:“至少我周家《朱雀经》的失窃是与阁下有关系,这一点,你没法否认吧?” 秦离焱颇为轻佻地挑了挑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周大小姐何等身份,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周灼华很不喜欢秦离焱这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道:“欲加之罪?你入我岭南,我周家以礼相待,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你这黔首,伤我二叔,夺我宝录,证据确凿,还想抵赖吗?” 秦离焱笑道:“抱歉呐,周姑娘,我并不是想要抵赖,我没有做过,何来抵赖之说?你如果能拿得出证据来,姓秦的今日便认了,若是没有证据,就请不要败坏秦某人的名声。”说完袖袍一摆,一副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的模样。 李干将道:“毕竟秦公子与《朱雀经》失窃一事有些关联,秦公子若是能提供给咱们一些线索,自然是最好。”李干将的意图也很明显,既然秦离焱横竖跟这件事情有关,那么就一定要将他先留下来。 秦离焱道:“本人虽然没有官身,但是既然侍郎大人在这里,应该不会放任各位行这等囚人自由之事。”说话间向左安监司丞使了一个眼色,那位朝廷重臣立时会意,“谁敢当着本官的面无视朝廷律法?” 李干将没想到秦离焱直接将朝廷摆了出来,如此一来,再难以顺利留下他了。李干将心思电转,微笑道:“秦公子说的哪里话?在下无非是想要寻找真相而已,既然公子不愿意襄助,在下自然也不会强求。”说完双手搭上了秦离焱的肩头,两人十分熟稔的模样。 李干将微笑着,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道:“你听好了,我知晓这些事情与你有关。不管你背后的势力是谁,我一定会将真相公布世间。没有人,可以让剑林白白背黑锅。希望阁下好自为之。” 秦离焱同样在大众面前展示了极佳的演技,与李干将勾肩搭背,然后嘴唇微微翕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李干将的耳畔:“那在下,恭候着。” 周灼华转身走入内堂,对付秦离焱这种家伙,不冷静一些是不行的。而周灼华,现在则是要去看看小姑子李莫邪的情况。 夜幕降临,一众宾客告别了李干将,回到了洛阳城中寻找住处。谁成想,剑林的盛会,竟会变成这般摧肝肠的模样?原以为是剑林再现当年雄风的大寿之宴,结果却成为了各大门派倒逼剑林的局面,最终前任剑主李巨阙自刎以平众怒,为李干将换取时间查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在这期间,剑林和三大门派的关系也降至了冰点。恐怕只有李干将真个拿出剑林没有偷秘籍的证据,才会有所缓和。 总体来说,江湖之上,因为这起事件,各大门派之间已经变得离心离德。剑林是首当其冲的,前任剑主自刎身亡,而且被各大门派一同孤立。但是各大门派之间,其实也在互相提防,毕竟谁知道这起复杂的事件背后,究竟有没有其他门派的黑手。一时之间,江湖上,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许多别有用心的人,在这场风起云涌的变故当中,打算混水摸鱼。总之,江湖之上一下子乱了起来。只因为曾经江湖秩序的维持者,剑林名望不再。剑林作为天下第一宗门,以往便是江湖规矩的制定者,虽然剑林隐隐有超脱世外的趋势,但是只要剑林仍是天下第一宗门,那么江湖上大体的秩序便不会改变。 新任的剑林掌门李干将尚且年轻,并且资历也还不够,虽然天赋出众,头角峥嵘,可是这些东西仍然不足以支撑他掌控整个江湖的局势。年幼的蛟龙,毕竟不是真正呼风唤雨的真龙,不足以压制种种蠢蠢欲动的势力。 种种迹象表明,江湖似乎又要迎来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自四十年前,中原门派联手剿灭魔教以来,江湖上的和平安宁已经四十年之久了,许多人适应了这种安逸,但是也有很多野心家不满足于安逸,想要再次挑起一些波澜。在剑林被各大门派倒逼之时,这些家伙成为了最主要的舆论力量,也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导致剑林李巨阙的陨落,迎来了他们想要看到的局面。 在江湖局面越来越混乱的时候,另一个人却在做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秦离焱正式入主左安监,凭借其父亲的势力,成为左安监司丞。上任之初,秦离焱便向江湖发布了七道通缉令,通缉的人便是红叶谷林苍雪、晋闯、哥舒玲珑,已经有命案在身的四个侠士。之所以称他们为侠士,是因为四人早有侠名传播在外,却都因为出手除暴安良触犯律法,以往官府都是知晓其中原委,没有动用左安监发布缉捕,可是现在却大改作风,直接从左安监向江湖发布了通缉令。 一些比较敏感的人,从这起事件当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朝廷只怕将会对武者会有大动作。狂风起于青萍之末。红叶谷余孽居然也在通缉之列,以往红叶谷说是一个强盗窝子其实也不尽然,便是官府也多有维护,据悉秦钊首辅和红叶谷也是休戚相关的关系。毁灭红叶谷的是西军,也是朝廷之中文官之首秦钊和武官之首宋元吉相互博弈的结果,怎么秦离焱会对红叶谷余孽动手? 秦离焱的手段十分激烈,短短十天,便抓到了四个侠士当中两个,直接关进了天牢最底层。这下众人才想起,秦钊一直以来对于江湖武人,都是防备提防的态度,现在他的儿子,不过是在践行他的意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7章 变天(七) 天下英雄陆陆续续离开剑林,苏寅和周灼华留了下来。照理说,周烨礼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周灼华与李干将的婚约撕毁了,周灼华再无理纠缠,便会招来非议。但是奇怪的是,周灼华在天下中的风评却是不差,颇有义女之风。李干将对两人雪中送炭的行为也很是感激,虽然琐事缠身,但还是将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寅不知该从何查起,只好等着李干将处理完李巨阙的后事,再与他一道进行调查。在这期间,苏寅仔细翻看了好几遍灵剑门宝录《洗剑天象录》,可是原本早已烂熟于心的宝典,苏寅却看得很慢,每一遍都像是第一次读一般。以前的时候,苏寅只想着把书读薄,所以苏寅可以将晦涩复杂的《洗剑天象录》默写出来,凭借的正是他的归纳能力,换言之,便是将事物由复杂变成简单的能力。这种能力,说来简单,其实能够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 而苏寅现在,需要的不仅是这种归纳的本事,更加需要看穿事物本质的能力,这种能力,也被称作悟性,关于‘悟’,儒生先贤早就有过解答,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闻道’便是这个悟的过程。而佛教对此也有相关解释,‘悟’在佛教之中又称顿悟,关于顿悟,最著名的故事要数‘棒喝’,佛教禅师提出问题之时,总是要弟子不见思索立刻回答,用棒子敲打并且大声喝斥,为的便是考察弟子的悟性和对佛法的虔诚。 换言之,苏寅现在需要的便是将书读厚的本事,从已有的东西当中看穿其背后真正的含义。这比起简单的归纳,又难上了许多。好在苏寅现在也有不少的时间,李干将特地为他安排了一个安静的房间,让他能够专心研究新的剑法。苏寅这一闭关,便不知何时才能够出关。幸好现在李干将也不急着与苏寅一起去调查真相,每日派人给苏寅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便没有再管苏寅。 三日之后,老剑主李巨阙的令堂之上,剑林弟子皆披麻戴孝,李干将和李莫邪跪在李巨阙的灵前,往一个装满了黄纸灰烬的铁盆当中不断添加着纸钱。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所以李莫邪也没有哭天抢地,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悲伤,而是,该流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况且在剑林一众弟子面前,李莫邪和李干将现在都算是支柱一般的存在,怎么能轻易展示出柔弱呢? 李莫邪面无表情,其实内心的悲痛早已经蔓延无边。李莫邪忽然听见背后有动静,回首望去,剑林弟子齐齐分开两边,在白色海洋的尽头,一个平凡倔强,却也披麻戴孝的身影卓立原地。李莫邪如同干涸的河床的眼眶却再度湿润起来,本以为无泪可流,可是见到眼前的人影,李莫邪还是不可抑制滚下两行清泪。因为害怕失态,李莫邪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可是肩头颤抖却也明显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波动。 李干将看见麻衣戴孝的人影,也楞了一会,他以为他不会来的。在李巨阙和林苍雪战斗之前,曾经有过一番深入的谈话,从两人的交谈之中,李干将也明白了,当年郑纬地的死,似乎与自己的父亲李巨阙有着莫大的关系,郑万厦乃是郑纬地留在世上的唯一子嗣,这个仇,郑万厦如何能释怀? 郑万厦让开一步,原来林苍雪也来了,郑万厦扶着林苍雪,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灵堂当中。剑林弟子想要拦住,却被李干将挥手阻止。林苍雪和郑万厦来到灵前,林苍雪从李干将手中接过三炷香,低头默哀片刻,道:“我以为我能够亲手杀了你,替将军报仇,结果到头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从我向你出手的那一刻,咱们之间的仇便已经了了。可是,我能原谅你,不知将军的亲子愿不愿意原谅你。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作为故人,今日我为你上一炷香,算是送你一程。老家伙,走好。”说完连鞠三躬,然后把香尾并了,香头作扇状分开,双手捧住插入香坛。 然后郑万厦也从李干将手中接过了三炷香,李干将递香给他的时候明显一愣,但是看到郑万厦同样披麻戴孝,便知道郑万厦今日确实是诚心前来吊唁,便分数出三炷香递给了郑万厦。 郑万厦什么话也没有说,认认真真地三鞠躬,然后把香插了,扶着林苍雪在旁站立。 李干将唤来两名弟子,吩咐道:“将客人带去客房好生安置。”那弟子得了命令,便将郑万厦和林苍雪引着去了。 李干将看着肩头颤抖不止的妹妹,仔细回想方才郑万厦眼里有没有自己妹妹,方才郑万厦虽然十分正经,但是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自己的妹妹,甚至,李干将还注意到了郑万厦在看到李莫邪肩头的时候,眉头微皱,眼神当中满是怜爱和心疼,这样的神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所以李干将肯定了,郑万厦确实是回来找自己妹妹的。想着李莫邪总算是托付给了对的人,李干将顿时心中一轻。 李干将蹲下身子,轻轻搭上李莫邪的肩头,柔声道:“妹妹,他是来找你的。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李莫邪垂首,没有回话,只是不停地往铁盆中添加纸钱,火苗狂舞,几乎舔上了李莫邪的脸庞。少女的脸因为强烈的光影对比,显得很是黑白分明。 李干将见妹妹没有回话,道:“哥哥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既然今日他能放下与父亲之间的过节来到剑林,说明在他心中,妹妹还是十分重要的。如果你还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与他生气,反而会伤人心。妹妹,现在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我跟你说吧,把你托付给郑万厦,我也能够放心。父亲说过,希望你快快乐乐,其实我这个做哥哥的又何尝不是这样希望?天塌了,哥哥也会替你扛下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8章 变天(八) 李干将只能看见被火光照耀的妹妹的一半脸庞,眉宇之间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在这一瞬间,李干将忽然感觉自己的妹妹变成了真正的一盏琉璃,一半充斥着光明,一半却浸泡在黑暗,却毫无违和感。李干将不知道,在红叶谷之时,林苍雪之所以能看出李莫邪的琉璃体质,便是因为李莫邪看到了红叶谷中平民死亡的的惨烈模样,心中悲痛,才出现了异象。所以今日,李莫邪心中悲痛交加,近乎绝望的心中在看到郑万厦到来之后,心神剧荡,所以现在是无意识地展露异象。 李干将吃惊不已,想起了父亲当时所说,妹妹的体质特殊,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自己的妹妹呢。但是李干将心中也没有什么利用妹妹这份天赋的心思,因为在他看来,妹妹是需要自己保护的,所以也就用不着妹妹去做些什么。 在李干将愣神的片刻,李莫邪已经抬起了脑袋,看着自己的哥哥一脸惘然,擦了擦眼泪,道:“哥哥,你与我一同去好不好?”少女眉眼之间竟是清澈无比,隐隐还有一丝被拒绝的担忧害怕。 李干将从愣神当中回过神来,道:“你自己去吧,哥哥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说话间,李干将揉了揉自己双目之间鼻梁上的睛明穴,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看来李干将这些日子里,一直没有睡过好觉。李莫邪自然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大兄有多辛苦,所以便寻了一个由头,想让大兄休息一下。但是这等心思,自然不好与大兄明说,一来大兄未必会答应;二来,虽然是亲人,但是这等隐秘心思,似乎古来便应该如此含蓄婉转。 李莫邪道:“大哥,也不缺这点时间,你就陪我去嘛。”说话间放下纸钱,拉着李干将的手,不停摇晃。自从李巨阙身亡以来,兄妹之间,气氛便一直十分压抑,甚至整个剑林的气氛都是压抑着的。很久很久以来,剑林弟子都是江湖上最为骄傲的存在,可是自从他们的掌门人被几大门派逼着屈服的时候,前任掌门为了给三大门派一个交待自刎身亡的时候,剑林的骄傲便如同脊梁一般,被打断了。此时此刻的场景,在剑林这些日子里,实在属于难得的轻松场面。李干将有些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无奈道:“行吧,真拿你没办法。” 于是两人便一同进入内室,林苍雪和郑万厦正在饮茶,李干将道:“洛阳可以拿得出手的茶不多,而且也不是良好的茶产地。这洛阳牡丹花茶,把最为雍容富贵的牡丹做成清淡的茶。人世间的事大抵都是如此,惨淡与富贵都只在转瞬之间而已。” 林苍雪和郑万厦放下茶杯站起拱手一礼。林苍雪笑道:“少掌门总是能在平凡之中发现真趣,果然非同常人。” 没想到看起来古板严谨的林苍雪也会说这种客套话,李干将借茶,说出今日之势,剑林与红叶谷,都曾经是名噪一时的庞大势力,一个因为军方的打压一蹶不振,一个因为武林同道的逼迫不复往昔。李干将其实是在赌,他在赌红叶谷残余下来的势力在朝廷的压迫之下,急切地需要一个势力作为盟友。而剑林掌门当众与秦离焱的决裂,意味着剑林与朝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敌对的关系了。更重要的是,对于现在的剑林来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得多。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李干将试探道:“林谷主,你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如何吗?朝廷可是下发了通缉令要缉拿红叶余孽。”一边说,一边招呼两人坐下,端起茶杯示意两人饮茶。 林苍雪端起茶杯,道:“这牡丹花茶虽然清淡,却别有一番滋味,谁能想到之前它是妖艳无比的国色牡丹?万事万物都会改变,变,才是唯一的不变。”说完之后,林苍雪神色一变,也不再卖关子,道:“剑林现在日子不好过吧?想要寻求真相,可是你们一无所有,又能从何查起?我们几人,需要剑林的庇护,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东西。” 李干将承认林苍雪说的对,他的确不知从何查起,而且李干将对林苍雪的来意也隐隐约约猜出来了。但是现在不是立刻表明立场的时候,要知道,几人毕竟是朝廷钦犯,现在剑林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如果再因为藏匿朝廷钦犯被朝廷针对,只怕会更加艰难。李干将需要林苍雪能拿出真正的,能够让剑林无视那等代价的东西。 林苍雪见李干将沉默,道:“四十年前,剑林也曾经是天下正道的领袖,那么对于这个名字,你应该不会陌生——陈渠珍。” “什么?”李干将闻言果然十分震惊,以致于手中的杯子颤抖到茶水都洒出来不少。现在反而轮到林苍雪好整以暇了。李干将的震惊是有道理的,当年魔教势盛的时候,令人最为畏惧的,不是魔教教主,而是一个名为陈渠珍的魔人,没人知道他在魔教当中是什么身份,但是魔教教主见了他,也必须保持尊敬。甚至有人说,魔教教主只是一个傀儡,魔教真正的掌权者便是这个名为陈渠珍的魔人。陈渠珍的魔性,在于他所修炼的一套魔功,能够影响他人的心志。陈渠珍便是凭借这套功法,玩弄人心,在江湖之上制造了许多父子相残,手足操戈的惨剧。据闻,剑神宁万川决意要灭掉魔教也是因为陈渠珍某些作为激怒了宁万川。当初在扬州之时,听完周灼华所描述的周煜卿的情形之后,李干将就怀疑到了陈渠珍头上,今日林苍雪亲自到来,并且说出了这个名字,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那个被世人认为已经死去的人在背后一手操纵? 李干将站起道:“请前辈明示,从今以后,我剑林与红叶谷的各位共进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9章 黑手(一) 李干将与林苍雪高坐两个首座,李干将在左,林苍雪在右。而郑万厦和李莫邪则是相对而坐。郑万厦呆呆地注视着李莫邪,李莫邪也同样望着他,两人虽然还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心中对彼此的感情却早已雀跃在了空气当中。 林苍雪见状,微微咳嗽两声,提醒这两个年轻人,果不其然,两人连忙将目光慌张地收回,有些不知所措。李干将和林苍雪相视会心一笑。林苍雪继续道:“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与掌门相商。”林苍雪从袖袍当中取出一个红色锦盒,半尺见方,又细又长,他把锦盒递给李干将,道:“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你我结成亲家之后更应该守望相助。哈哈哈哈。” 李干将闻言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将林苍雪手中的盒子接了过来,然后突然明白了林苍雪的意思,这不就是,在给剑林提亲吗?而提亲的对象,自然是郑万厦和李莫邪了。李干将没有想到林苍雪居然如此直接,所以没有想好该如何应答,可是盒子又已经在手中了,一时之间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李莫邪脸颊绯红,手指不断绞着自己的衣角,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李莫邪偷偷去看郑万厦,发现郑万厦正在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眼神之中满是宠爱。 李干将道:“林谷主,照理说,咱们江湖人士实在不必这些虚应客套,谷主有意让郑兄弟迎娶舍妹,我也没什么意见,我也正有此意,要将妹妹嫁给郑兄弟。可是,实在不是在下存心刁难,先父在世之时,曾经明言,天下无论是谁,想要迎娶舍妹,都有一个必须的要求——通过剑林三关。”说完便要将林苍雪递过来的小盒子还回去。 林苍雪只伸出了一只手,手掌张开,掌心朝向李干将,将锦盒又推了回去,道:“李掌门不必担心,我们既然前来,就肯定做好了接受剑林三关的准备。这东西就算咱们下的聘礼,等万厦通过了剑林三关,再为两人举行大婚不迟。况且老掌门尸骨未寒,现在也不是兴办红事的时候。” 李干将一直觉得这位林谷主脾气似乎不是很好,没有什么缘由,只是无端地这么觉得,毕竟能开创红叶谷这般基业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善茬。可是今日林苍雪似乎出人意料地善解人意。李干将将盒子收下,道:“好,既然谷主如此说了,我若是再度推辞反而显得不痛快。但是在下同样不会为郑兄放水,希望谷主和郑兄能够理解。” 林苍雪道:“这个自然,我们家小子若是不能通过,就代表着他没有资格迎娶令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言语之间,竟是充斥着一种不讲道理的对郑万厦的信心。或许是因为郑万厦是郑纬地的儿子,或许是因为郑万厦本应如此。可是要知道,现在的郑万厦可是内力尽失,林苍雪的信心到底来自何处?没人知道,李干将也不清楚。 李莫邪短暂地从失去挚亲的悲伤中解脱片刻,心中满是激动和喜乐。从红叶谷回来以后,李莫邪便一直患得患失,害怕因为自己的任性彻底失去郑万厦的青睐。可是现在,一切的焦虑与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万厦哥哥终于来了剑林,并且要娶自己。如何不叫她高兴?可是想到父亲,莫邪姑娘又觉得这种时候不应该高兴才是,并且因为方才的短暂喜乐情绪而感到自责。 李莫邪表情的每一丝变化都被郑万厦瞧在眼里,见莫邪妹妹突然之间又变得很是伤心,不禁大为疑惑,关心则乱,郑万厦立刻出言问道:“莫邪妹妹,你怎么了?” 李干将对林苍雪道:“谷主,咱们去外边详谈如何?” 林苍雪捋捋胡须,看着郑万厦和李莫邪,面具之下的眼神里充满了欣慰意味。回道:“少掌门请。” 两人便笑着走出了大厅,给了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郑万厦走到了李莫邪的身旁,轻轻抚着李莫邪的背,柔声道:“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李莫邪垂首,看着自己裙摆外的脚尖,然后一双白色步靴靠近了自己的同样是白色的步靴。两双步靴正好围成了一个菱形,看起来颇为有趣。女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便被其他的东西转移,以致于她没有听清郑万厦说了什么。抬起头,看着郑万厦,小脸一片惘然。 郑万厦也慌了神,这是什么意思?,莫邪妹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吗?郑万厦便蹲了下来,蹲在李莫邪的面前,再度认真道:“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莫邪妹妹……” 李莫邪小嘴一瘪,眼眶一下子便红了。人便是如此,逆境常常不会让人流泪,可是逆境之后的温情反而容易催人泪下。“万厦哥哥,我爹爹……他死了……”李莫邪喉头哽咽,此刻有了倾诉的对象,泪水如同决堤一般,再也抑制不住了。 郑万厦将李莫邪抱入怀中,感受着李莫邪在自己的胸膛啜泣,自己的心跳仿佛也与李莫邪的心跳跳成了一样的频率。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郑万厦不仅感同,而且身受,在他十岁之时,便失去了父母,而那个时候,他听闻消息直接晕厥了过去。所以很能理解李莫邪现在的痛苦。“李伯伯英雄一世,实在令人惋惜。” 李莫邪只顾趴在郑万厦怀中抽泣,感受着熟悉的温暖感觉,心防彻底打开,两人之前所有的心结,都在各自遭逢巨大变故之后,化成了一种久违的温馨和感动,也终于明白了爱的真谛。就因为这一点,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对新人能够走得更远。 李莫邪哭得累了,抽泣渐止,她从郑万厦的怀中直起身子,双手揉着自己的眼窝,因为哭得太用力,所以眼睛很疼。郑万厦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两人一时无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0章 黑手(二) 李干将与林苍雪相与步于中庭,此时李干将一身孝服,来往的剑林弟子见了李干将皆低头行礼。李干将对林苍雪道:“谷主,谷中的其他人,什么时候来剑林呢?”李干将所问的,自然便是晋闯和哥舒玲珑了。 其实当日剑林盛会,林苍雪战败之后红叶谷众人便随着善扬郡主一道离去。左安监司丞虽然没有阻拦他们离去,但是还是暗中派了人跟踪。为了不连累善扬郡主,郑万厦便让颜欢欢与众人分开了。 林苍雪道:“这个不急,他们自然会来。” 对于李干将来说,现在的红叶谷众人,虽然只有寥寥几人,却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助力,如果运用得好,剑林在各大门派秘籍被盗一事上的进展只怕会大有突破,李干将虽然与几个人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却早从妹妹那里得知,红叶谷残留下来的人,哥舒玲珑和晋闯忠心耿耿,各自身怀强大的本领。而林苍雪就更不用说了,一身武力乃是天下顶尖之列,而且更重要的是,林苍雪见多识广,对于一些陈年旧事,更是颇为了解。 李干将似是无意提起,“朱雀门周灼华曾经向在下提起过,与秦离焱交过手的灼华二叔周煜卿是因可散人功力的魔功而死。郑兄弟的伤势我也曾经查看过,他的功力也无缘无故被消散,这两者之间怕是有什么关联。” 林苍雪听李干将这么说,对于一些关节性的来龙去脉也就有了一些合理的推测,林苍雪沉吟道:“周家二爷周煜卿吗?周烨礼也说过,周煜卿是因为当年与我一战,伤势绵延,一直无法痊愈,才会被你所说的姓秦的家伙偷袭致死。至于万厦侄儿的伤,我也看过,确实是那套魔功所致。原本我以为姓秦的家伙只是机缘巧合,学会了一些皮毛,但是那日他与周灼华战斗来看,那家伙非但完整掌握了那套魔功,甚至一些细微之处看起来还颇为精深。这一点,如果背后没有指导,是不可能做到的。” 李干将恍然道:“所以谷主就怀疑到了大魔头陈渠珍身上是吗?” 林苍雪点点头,“这不是无的放矢。当初红叶谷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朝中的某些大人物的利益,比如现在那位西军大将军宋元吉。他不惜代价也要抽调西军精锐将红叶谷毁灭,就是担心,西军在抵抗西戎的时候,红叶谷会在背后捅刀子。不知是他看扁了林某人还是小人之心注定猜疑别人,在他调兵来围剿红叶谷的时候,西戎的攻势也同时发动了。西军连连败退,丢失国土城池。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让皇帝知道,所以宋元吉擅自将事情隐瞒下来。” 李干将暗叹,红叶谷的情报工作果然是天下无双,这林谷主虽然看似无为,实际上却又什么东西都掌握在手中,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看来红叶谷的实力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李干将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并且庆幸没有拒绝红叶谷的合作。现在看来,红叶谷的助力非同一般,即是说,与红叶合作的利益远远大于弊端。 林苍雪继续道:“抱歉,跑题了,其实我是想说,西戎为什么会如此恰好,在那个时候,发动了如此浩大的攻势?仿佛料定了西军一定守备不足一般。”林苍雪一边踱步一边思忖,道:“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西戎一边,一定有一个极其熟悉中原事务的家伙在为西戎出谋划策。我无法肯定这个家伙是谁,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么秦离焱一定跟他有关系。因为西军剿灭红叶谷之时,秦离焱就在红叶谷,而秦离焱自己又身怀魔功,我便猜测,这个人便是魔功的创始人——陈渠珍了。” 李干将想了想,林苍雪的一切猜测都是如此的合情合理,但是李干将还是不敢相信,如果林苍雪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未免也太过恐怖了,一个被以为早已死去的人,摇身一变,又成了西戎的军师?还在背后搞出这么多的幺蛾子,教人如何轻易相信?“可是,陈渠珍不是在四十年前,就被宁万川剑神斩于剑下了吗?”在江湖传说当中,剑神无疑是真正的璀璨星光,凭借一柄长剑斩杀魔教无数妖人,便是魔教教主也被斩于剑下。但是陈渠珍,似乎从宁万川开始对魔教动手的那天,便已经不知所踪了。这一点,李干将自然不知,他是听着前辈的传说长大的,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陈渠珍,也被宁万川斩于剑下了。 林苍雪道:“当年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说得清?我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少年,对于那些陈年旧事,也早已记不清了。” 李干将想起了一个人,“或许有个人会对当年的事记得清楚些。” 林苍雪道:“哦?是令尊吗?” 李干将道:“不是,是紫微派太上长老明哲,他的年纪比家父还要大上许多,说不定对于当年的事,会清楚得多。” 林苍雪自然听说过这个人,其在剑林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传遍天下,伴随着传遍天下的,还有一件事,明哲师徒被紫微派掌门陈木寸逐出紫微派。林苍雪想着这个老古董,知道一些秘辛也说不定,便道:“那么现在明哲在何处呢?” 李干将无奈摇摇头,道:“这恐怕有些难了,明哲已经被逐出紫微派了,现在行踪成迷,要想找到他,不知要去哪里了。” 林苍雪闻言,对于自己这些猜测,因为无法求证,也只好暂时存疑了。李干将又道:“郑兄弟的伤,真的非要秦离焱才能救治吗?”现在郑万厦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妹夫,所以李干将也开始着急了起来。 林苍雪点点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件事,看来姓秦的这小子,我还得去找他一趟才行啊。” 李干将心中嘀咕,你可是被人家通缉的钦犯,还敢跑去找人家?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1章 黑手(三) 为了彻底解决郑万厦的伤势,林苍雪决定要去找秦离焱。但是秦离焱此时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乃是掌管武林人物的重要部门左安监的主事。便是秦离焱向天下发布了通缉令,要缉捕林苍雪等人。现在林苍雪反而要主动去寻秦离焱,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可是李干将心中虽然犯嘀咕,却没有说出来,只提醒道:“现在秦离焱身份可不一样了。” 林苍雪语气坚决,“没什么不一样。”林苍雪说的话很简单,可是表现出来的意志却十分霸道,从前的秦离焱便是首辅之子,单是这一层身份,便可以教天下大部分人生畏。更何况现在的秦离焱还是左安监主事,左安监乃是秦钊设立,搜罗江湖人物以压制江湖人物的带有部分暴力性质的机关。所谓以武夫制武夫,以江湖人士压制江湖人物,便是这般道理了。秦钊首辅的心机不可谓不深。可是林苍雪却并不在乎这些世俗的身份,即使是在寻常人看来极其尊贵,权势熏天的身份。 李干将见林苍雪一定要去寻秦离焱,道:“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仍需从长计议。” 林苍雪却道:“这件事情不能缓了,万厦侄儿要通过剑林三关,可是他现在的状态,是肯定通过不了的。”林苍雪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剑林的难倒无数好汉的三关,但是也深知其中艰难。在红叶谷之时,郑万厦便对于李莫邪表现出了极大的依恋。在林苍雪看来,这未免有些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气魄格局太小,但是林苍雪也知晓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便是当年的剑神宁万川,亦是因为一个女孩,才最终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林苍雪身为郑万厦的长辈,但是也不好明说,一方面,又担心郑万厦因此沉沦,所以才如此着急地让郑万厦将李莫邪迎娶进门,一来为郑将军留下香火,二来也好让少主收心带领大家好好干一番大事业。 从郑万厦进入红叶谷的那一刻,林苍雪才决定要将红叶十年基业拱手让人,不为别的,只为追随郑万厦,或许他也在怀念与郑纬地将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时光。 李干将道:“谷主武功高强,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虽然嘴上在说着不知该不该说,但他还是顺着说下去了,“现在江湖形势不比以往,朝廷的势力终于介入进来,前辈若是以为还可以倚仗武力快意潇洒,只怕会栽跟头。”如今剑林失去了以往主宰江湖的地位,伴随着这一剑林地位的陨落,江湖上旧的规则被彻底打破,许多小门小派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用脚想也知道,这背后自然是朝廷在暗中扶持。左安监的手已经伸得很长了,谁也不知道林苍雪的贸然行动,会牵扯出什么大事来。所以李干将想要劝林苍雪不要前去。 林苍雪道:“无妨,料想他的戒备如何森严,却也拦不住我。便是大内皇宫,某也可来去自如。”不得不说,林苍雪对自己的武功当真十分自信。 李干将自知自己无法劝动这位固执的长辈,便换了一个方向问道:“郑兄弟知道吗?” 林苍雪闻言,微微愣神,道:“我还没有告诉他。” 李干将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般,松了一口气,道:“谷主,我看你之前与家父战斗,家父受了不轻的伤,想来谷主多少也受了些伤吧。我看,不如先在剑林养些时候的伤,找个合适的时机与郑兄弟说明一下,要不然他可能会担心。” 林苍雪仔细思考了李干将的话,虽然目前比较要紧的事是让郑万厦和李莫邪赶紧成婚,但是李干将所说的,也在理,正在思量要不要去找秦离焱的时候。郑万厦和李莫邪已经携手走来了。 李干将有些奇怪,为什么两人好不容易得以独处,现在就匆匆出来了呢?同时李干将也注意到了李莫邪的眼睛微红,想来是刚刚哭过,但是现在李莫邪脸上却明显洋溢着幸福和轻松,不应该说是开心,但是明显可以看到她放松了许多,李莫邪一身孝服,但似乎没那么沉重了。 李干将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见到两人,李莫邪才急忙把手从郑万厦的手中挣脱。郑万厦道:“我想尽快与莫邪完婚。但是如果我身体的隐患不彻底解决的话,只怕难以通过剑林三关。所以我想回西凉,找一下老家伙,将身体彻底治疗一下。” 李干将一直很疑惑,郑万厦口中的老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郑万厦传递出来的感觉让人觉得他无所不能。 林苍雪问道:“你确定公孙先生可以治疗你的伤吗?要不等几天,我去将秦离焱抓回来,让他给你弄。” 郑万厦道:“林叔叔,其实你身体一直有伤是吧。这几天成天跟着我东奔西跑,呼吸声忽轻忽重,林叔叔,你虽然想要掩盖,但是,瞒不了我的。你的内伤,如果不好好休息,只怕会伤及元气。我想过了,这几天,你正好在剑林将身体好好调养。我回去西凉,老头子虽然很老了,但还是很厉害的老头子,他一定有办法的,放心吧。” 林苍雪不知这位侄子居然如此心细,想着那个经天纬地的通才,据闻当年郑将军正是因为与那位公孙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才得以在西军连番晋升,成为独当一面的帝国柱石。心中没来由地又充满了信心。道:“既然是公孙先生,自然是无所不能的。” 郑万厦点点头,道:“我这次出来算算也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样了,这次回去把身体的隐患解决了,就带着他一起出来吧。林叔叔,你说,我哥哥他会在哪里呢?” 林苍雪这才明白,原来郑万厦想要在迎娶李莫邪之后,再去寻找郑千居,林苍雪不禁有些感喟,这个少主果然是极重情义之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2章 黑手(四) 当年郑纬地被刺身亡,悬在万历王朝郡城头上的一把锋利重剑终于被取了下来,对郑纬地势力的清算便也即刻展开了,万历皇帝下令抄家灭族,同时朝野之上对郑派官员的清洗也在大肆进行。由于郑纬地的身亡,平静多年的万历朝廷迎来了一次大震动,这次的变故彻底改变了万历朝廷的政治格局。 而郑家,除了郑纬地两个亲子逃得生天,九族皆被诛灭。自成祖以降,如此大行株连之举竟是百年来第一次,至于万历皇帝为何如此忌惮郑纬地,完全不顾当年郑纬地的从龙之功,只怕列出一个单独传记也说不清楚。 郑万厦原以为只余自己一人在世上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可是林苍雪却意外告诉自己,兄长郑千居也侥幸逃出生天,如何不令郑万厦高兴?以林苍雪的手腕,只怕郑千居如今身在何处都已经明明白白地掌握手中了,但是林苍雪却很遗憾地告诉郑万厦,他并不知道郑千居的行踪,虽然知道郑千居从朝廷那场灭族大祸之中逃出,可是自那之后,郑千居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没有消息。 郑万厦道:“无论如何,也得找到哥哥。” 林苍雪道:“少主不用着急,我这些年一直暗中查访,可是都没有千居少主的消息,想来千居少主太过警惕,所以改名换姓,一时之间不太好寻罢了。” 几人在庭院之中站着,李莫邪道:“我与万厦哥哥一同前去西凉。” 李干将顿时无语,这还没过门呢,就一时半刻舍不得分离?李干将便做出严兄模样,道:“不许去,家中的事还那么多,你想都抛给哥哥呀?” 郑万厦同样劝道:“此去西凉,天长路远,莫邪妹妹还是在洛阳等我回来好了。”想来两人方才已经单独商量过了,只不过郑万厦没有说服李莫邪而已。 李莫邪见李干将一脸严肃,不是开玩笑的模样,父亲尸骨未寒,自己的确不能一走了之,况且哥哥也需要一个人陪伴,所以便答应了不与郑万厦同往。但她还是有些担心,“那谁和你一起去呢?你现在内力全无,总不能一个人回去吧,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郑万厦想了想,道:“没关系,我去找欢欢吧,老头儿也有十年没有见她了,她与我一同回去,想必老头儿也会挺高兴。” “郡主?”李莫邪在剑林大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所以她不知善扬郡主也曾来过剑林,“她答应过要来剑林的,怎么……” 李干将解释道:“善扬郡主么?她来过了,只不过妹妹你恰好不在罢了。” 林苍雪道:“我让晋闯也陪你同去吧,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 当年在西蜀锦官城颜家大宅,公孙述和郑万厦因为巧遇颜欢欢便也一同卷入了那场针对郑纬地却波及朝野的大地震的余波,那起事件在整个十年前的政治斗争中其实算不上特别大的波澜,但是在西蜀一隅,却无异于惊天骇浪。颜家当年乃是西蜀首屈一指的富户,也怪不得有人说当年锦官城城主赵慕云针对颜家也不光是公仇,只怕亦是惦记上了颜家的财产。在最终的对峙当中,本是效命于城主府的晋闯却因为城主的失信临阵倒戈,与颜欢欢站到了同一阵营。公孙述对晋闯也有过一番教诲,林苍雪也是念及这一点,才选择让晋闯与郑万厦同去拜谒公孙述。 郑万厦道:“那敢情好,晋闯大哥同去,老头或许会更高兴。事不宜迟,林叔叔,咱们现在就去找晋闯大哥,我再去找欢欢,我想明天就出发。” 李干将见妹妹有些闷闷不乐,便道:“你急什么?才刚来就想要走?今天好好陪我妹妹,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郑万厦见大舅哥面有愠色,有些悻悻。李莫邪却胳膊肘朝外拐:“大哥你说什么呢?万厦哥哥有正事要做。”被自己的妹妹抢白一番,李干将有些里外不是人,看向林苍雪笑道:“你瞧瞧,这还没过门呢,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林苍雪也笑道:“哈哈哈,你这大舅哥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 李干将无奈道:“谁说不是呀。” 李莫邪看着在互相打趣的两人,脸上迅速腾起一抹红霞,拉着郑万厦便走,“万厦哥哥,咱们不理他们。”然后不理两人的大笑,拉着郑万厦便离开了。 李莫邪将孝帕摘下放进袖袍当中,柔声道:“你要去西凉,我不拦着你,之时有一件事你得依我。和我去逛会街,咱们买些洛阳的东西给爷爷带去。好吗?” 郑万厦这才想起方才李干将为什么要说陪莫邪这样的话,看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地提出小要求的少女,像是一个想要一块糖果却担心这个要求过分的小女孩,期待当中又有几分担心被拒绝的惶恐,不禁心中一怜,将李莫邪拥入怀中,道:“莫邪妹妹,你真好。” 李莫邪乖乖在他怀中趴了一会,低声道:“走吧,时间宝贵,咱们赶紧去买些东西,也好给爷爷带去。” 郑万厦道:“老头儿就好吃喝,我看吃的就不用带了,带到那里早就馊了,就给他买些酒水带去好了。” 看着郑万厦这满不在乎的模样,李莫邪噗嗤笑出声来,道:“你呀你呀,就是嫌麻烦是吧?” 郑万厦一脸无辜,“我没有啊,不是,老头儿他真是这样的,主要他也嫌麻烦呀……”虽然郑万厦极力解释,奈何莫邪姑娘完全不信,自顾自道:“买些牡丹花茶,买些杜康酒,买些洛绣……” 说话间两人便朝着洛阳城的方向走去,郑万厦还在不停念叨,“莫邪妹妹,你听我说嘛,老头儿他真的不喜欢那些比较俗的东西,在他眼里,不俗的便是食物和酒……” “嘻嘻,那爷爷岂不是成酒鬼了?” “他可不就是个酒鬼嘛……”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3章 黑手(五) 与李莫邪买了不少东西,鼓鼓囊囊好几个包裹,郑万厦叫苦不迭,“莫邪妹妹,你是想要我在路上就累死吗?” 李莫邪嗔怪道:“你什么意思?人家的一番心意,你休想偷懒。” 郑万厦顿时泄了气,只好先行示弱,苦笑道:“莫邪妹妹,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哼,你少阴阳怪气的,当心我告诉哥哥和林叔叔。”莫邪姑娘果然聪慧无比,一下子便抓住了郑万厦的软肋,懂得了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两人的言语交锋以郑万厦的全面溃败而告终,想来日后自己只怕要被小妮子一直压迫了。郑万厦垂头丧气,李莫邪却是轻松无比,在前蹦蹦跳跳地走着。待到了剑林之前,小丫头步履放缓了下来,挽着郑万厦的手臂,道:“万厦哥哥,你可要早日带着爷爷从西凉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郑万厦道:“傻丫头,我还能不回来了?”说着用食指刮了刮李莫邪的鼻梁,“入冬之前,我肯定回来娶你,傻丫头,一定要等我。” 李莫邪笑嘻嘻道:“喂,你真以为剑林三关那么好过呀?再说了,谁要嫁你啊?” 郑万厦道:“哟,小妮子,招惹了我,你还想跑吗?”李莫邪闻言欲要从欲行不轨的郑万厦手中挣脱,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却被郑万厦用拉入了怀中,紧紧抱住,像这样的短暂温馨,更像是分别之前的难得温存,所以两人都格外珍惜。 “咳咳……”两人耳中却传来了一阵像是提醒的咳嗽声,李莫邪急忙从郑万厦怀中挣脱,脸上一片绯红。却是周灼华来了,见两人旁若无人地相拥,忍不住出声示意。 “嫂子,你怎么在这里?”李莫邪转移话题。 周灼华道:“还说呢,怎么那么不注意影响?”周灼华白了郑万厦一眼,似乎周灼华一直对郑万厦很不感冒,“早晨我与洛阳城中的剑林弟子见面,听了关于你哥哥要调查的那件事的进展,直到现在才有空回来。” 李莫邪问道:“那有什么进展呢?” 周灼华叹了一口气,“能有什么进展?还是一样,各大门派秘籍丢失这件事本就处处透露着诡异,朱雀门中的《朱雀经》可以确认是秦离焱所盗,但是秦离焱又不肯承认,最后为何会出现在剑林,更是谁也不知道。现在咱们明知有人在从中作梗,可是偏偏他们的尾巴处理得极为干净,竟是抓不到什么把柄。所以调查之事,迟迟无法展开。剑林弟子每日在外奔波,辛苦是辛苦了,可是我却觉得这方向错了。” 莫邪姑娘道:“嫂子,那你赶紧给哥哥说呀,让他集中力量不要搞错方向。” 周灼华道:“我这不是正要去找你哥哥给他说嘛。现在遇到你正好,你与我同去吧。”周灼华就是不太喜欢郑万厦,所以不太希望李莫邪继续与他待在一起,找个理由便想将李莫邪带走。 李莫邪有些无奈地看了郑万厦一眼,郑万厦一阵头大,看来以前的任性是彻底将这个记仇的周家大小姐得罪了,想到以后还不得不和她相处,只怕自己还有得苦头吃。心中虽然感慨无限,但还是微笑着说道:“莫邪妹妹,你就和周姑娘去吧,我正好去寻一下晋闯大哥商量一下前去西凉之事。” 李莫邪只好与周灼华一起去了,对郑万厦道:“你带着他们一同来剑林吧,对了还有颜欢欢姐姐,请她也一同前来。” 郑万厦点点头,道:“放心吧。”说着冲两人挥挥手,表示有缘再见。 周灼华头也不回地走了,李莫邪只好快步跟了上去,三步一回头,有些不舍。 郑万厦目送两人走进剑林大门,直到两个人影消失,才恋恋不舍地转身朝洛阳城走去。由于红叶谷众人离开了剑林之后紧接着便被秦离焱通缉,所以不便在客栈留宿,幸好林苍雪谷主还有哥舒玲珑颇有私珍,便花费不菲的价钱租了一个独立的民房,作为几人暂时的栖身之地。 郑万厦在洛阳城南,左拐右拐,最后走进了一间独立的门户,走上二楼,一个窗明几净,布置简单的房间赫然出现在眼前。哥舒玲珑和晋闯正呆呆地注视着窗外,在闲谈着什么: “你说我要是从这扔一根竹竿下去,会不会正好砸到一个帅气多金的风流公子?”说话的人正好哥舒玲珑。 晋闯觉得哥舒玲珑描述的情形似乎有些熟悉,道:“那得看咱们隔壁住的是不是爱多管闲事的老婆子了。对了,还得姓王。” 哥舒玲珑格格笑着,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等不守妇道的荡妇呀?”哥舒玲珑乃是当年护卫郑纬地死士,后来更是跟随林苍雪一手创建红叶谷,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人呢,到底该不该用守不守妇道这样的标准来评判实在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晋闯道:“那又咋了,要是你是那不受妇道的金莲小姐,我不成了卖炊饼的‘三寸钉、谷树皮’了?” 郑万厦一时之间闹不明白两人说的是那一众好汉聚集梁山锄强扶弱的故事,还是主角是另一个复姓西门的有些不正经的故事,但还是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人有些不正经的交谈,“晋大哥,哥舒姨。”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毕竟在哥舒玲珑和晋闯心中,仍然将郑万厦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所以方才的有些少儿不宜的谈话自然不能让郑万厦知晓其中三昧。哥舒玲珑道:“少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万厦笑道:“回来有一会了,见哥舒姨晋大哥在交谈,便没有出言打扰。” 哥舒玲珑在晋闯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道:“废物,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到,什么警觉性?” 晋闯低声嘀咕道:“还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但是他并没有大声反驳,笑嘻嘻对郑万厦道:“怎么样,见到咱们少夫人了吗?”这一问,让郑万厦更加尴尬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4章 黑手(六) “不开玩笑了,晋大哥,咱们收拾东西动身前去剑林吧,在路上我与你细说。”郑万厦见天色不早了,还要去找善扬郡主,所以便不再多做耽搁,打算在路上再与两人说明自己的打算。 “怎么?李干将这么容易便答应要收留咱们了?”哥舒玲珑问道。 晋闯却是一副见怪不怪,本应如此的模样,道:“废话,咱们少主可是人家剑林的姑爷,难道还能眼睁睁见咱们落难而不管?” 几人本就只是暂时在此栖身而已,所以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晋闯和哥舒玲珑孑然一身站起来便告诉郑万厦可以走了。郑万厦拍了拍脑袋,暗想自己真是愚蠢,这哪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便道:“好,我先去找房东将剩余的房租退一下。” 哥舒玲珑道:“少主不必,咱们直接走便是,不用退了。” 郑万厦与公孙老头儿生活惯了,所以总感觉生活是紧巴巴的,因为老头儿基本上不管什么事,所以郑万厦小小年纪便已经能够当家,知晓柴米油盐的可贵。如今仍然保持着这般可贵的品质,可是哥舒玲珑却感觉有些好笑,少主这未免也太锱铢必较了。 三人说话间便已经踏上了前去剑林的道路,只要去了剑林,就不必担心左安监的追捕了。 晋闯道:“少主,你有什么话要与我们说?” 郑万厦道:“林叔叔有意让我与莫邪妹妹赶紧完婚,可是剑林三关不可小觑,我想先回西凉一趟,找公孙老头儿将身体的隐患彻底解决。所以想要麻烦晋闯大哥与我走一趟,一同返回西凉。” “去见公孙先生吗?那太好了,多谢少主。”晋闯一拱手,显得很是高兴。 哥舒玲珑道:“我和谷主不与你一同返回西凉吗?” 郑万厦皱眉道:“林叔叔在与李巨阙的战斗中恐怕受了些内伤,如果不好好调养,只怕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此去西凉,路途遥远,颠簸无比,林叔叔一同上路反而对伤势无益,我想,林叔叔就留在剑林好好养伤,等我回来,林叔叔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哥舒玲珑道:“那我为何也不与少主一同前去呢?” 郑万厦道:“哥舒姨,林叔叔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着,否则我也不能安心离去。所以只能拜托您了。”郑万厦的担心不无道理,他现在能够信赖的人不多,虽说留在剑林有李莫邪兄妹帮忙照应,可是剑林现在诸多事务,千头万绪当中恐怕会有疏漏,所以郑万厦还是选择将哥舒玲珑留在剑林。以哥舒玲珑的心计谨慎,必然能保林谷主无恙。 郑万厦道:“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哥舒姨陪着林叔叔留在剑林等我们回来。我现在去找善扬郡主,晋大哥和我返回西凉也要带着欢欢一道。” 晋闯点了点头,当年的患难之情让他记住了那个倔强的丫头,想必公孙先生也对那个小女孩多有念想。 郑万厦便与两人分道扬镳,晋闯和哥舒玲珑前去剑林,而郑万厦独自离开。当日郑万厦担心善扬郡主被牵连,所以便让善扬郡主单独离开了。但是善扬郡主在离开之时,与郑万厦约定了再次相见的方法。 郑万厦站到了一个土丘之上,屈指往口中一递,一道嘹亮无比的哨声冲天而起,然后从远方传来一道不算嘹亮但是特别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区别于郑万厦的口哨,回应的声音乃是禽类鸣叫。原来当初在雁荡山之时,郑万厦和秦离焱吃了武氏兄弟熬鹰之法和驯狗之法的亏之后,两人在逃到扬州之后便开始学习敌人的长处,特别花了很多时间学习这驯服动物的神奇技法。但是鹰啊雕啊之类的猛禽太过凶戾,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可驯服,所以郑万厦便没有熬鹰,而是选择了柔顺的鸽子作为驯服的对象。 鸽子落在郑万厦抬起的手背上,郑万厦捋了捋鸽子柔顺的羽毛,掏出一张纸条卷了塞入鸽子腿上的小纸筒当中,然后手臂一扬,道:“去将欢欢带到这里来。”见鸽子迅速消失在天际,郑万厦盘腿坐下,仍在做着沟通体内内力的努力。 太阳刚刚落山,一人一骑便跟随着一只鸽子踏风而来。郑万厦霍地睁开双眼,从小丘上跑下来,善扬郡主一勒缰绳,高头大马前蹄高高提起,嘶鸣一声,然后便定在了郑万厦身前。 郑万厦惊喜问道:“欢欢,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其实善扬郡主当日与众人分开之后,便一直在洛阳附近盘桓,没有走远,所以现在郑万厦召唤之时才能如此迅速地赶来。善扬郡主道:“我一直没有离开。”然后翻身下马,道:“谷主他们,现在何处?秦离焱那家伙现在可是满天下地通缉他们呢。” 郑万厦道:“现在林叔叔他们在剑林,我去向李掌门寻求庇护,借剑林之势躲避朝廷的通缉。” 善扬郡主道:“如此便好。” “欢欢,我是唤你前来,是想要请你帮一个忙。”郑万厦道。 “你这么客套干嘛?什么忙尽管说好了,我能帮得上一定帮。”善扬郡主对郑万厦的见外有些不喜。 郑万厦道:“我想请你与我一同返回西凉,咱们一起去看看老头儿。” 善扬郡主闻言不禁一喜,返回西凉一事两人早有商议,可是后来连遭变故,所以就暂时搁下了,善扬郡主还以为郑万厦现在腾不出时间返回西凉,没想到今日郑万厦突然提出要返回西凉。“好啊,回西凉看看公孙先生,也让他把你身上的伤一并治好。” 郑万厦道:“那太好了,明日咱们就出发吧。现在咱们一起去剑林吧,明日从剑林一并出发。” 善扬郡主道:“还有谁一起呢?感觉你身边每次都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家伙。” 郑万厦苦笑道:“什么叫奇奇怪怪的家伙呀。与咱们一起前去的,还有晋闯大哥。” 善扬郡主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走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5章 黑手(七) 郑万厦与善扬郡主牵着马来到剑林的时候,夜幕正好降临,众人围坐一桌吃了一顿晚饭,宾主尽欢。 由于郑万厦决定翌日早晨就要出发前去剑林,好在路途之上节省一些时日,众人便各自去准备了,林苍雪将晋闯唤去不知交待一些什么。李莫邪与李干将仍然去灵堂之上为李巨阙守灵,其实两兄妹能抽出时间陪众人吃一顿饭已经是很难得了。 善扬郡主是骑着坐骑来的,为了不浪费,善扬郡主借了剑林一个马车车厢,打算以牲力帮助众人在去西凉的途中节省一些体力。至于被李莫邪带来剑林的黑里白,这些日子被好草好豆地养着,不知不觉间竟是膘肥体重,难担大任。 翌日,郑万厦与善扬郡主同乘车厢当中,晋闯则勉强充当起了车夫的角色,似乎还乐于其中,举起马鞭挥舞,一阵霹雳响雷之声从马鞭之上传出,晋闯笑嘻嘻地,想来这样的显摆让他很嘚瑟。 李莫邪和李干将因为在前厅招待前来吊唁李巨阙的宾客,便无法来此相送,好在都不是婆婆妈妈之人,又不是生离死别,自然不用非得到此相送。郑万厦当然可以理解,事实上,在前一日,郑万厦就在灵堂之外默默陪了李莫邪一夜,两人虽然短暂相逢还没有来得及一叙离别之情,但是相互之间已经表明情义,心中更添欢喜和信任。再度分别虽然遗憾,但是也只会让感情更加深笃。 来此相送的便只有苏寅、林苍雪和哥舒玲珑了。林苍雪身着青墨罩衣,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在晨时的曦光中颇有几分落寞和沧桑。林苍雪也不多话,只道:“万厦侄儿,路上小心。”倒是对晋闯叮嘱得多,“晋闯,一定要照顾好少主,少主少一根头发,我唯你试问。” 晋闯坚决道:“谷主放心,晋闯便是粉身碎骨,也定当护佑少主无恙。” 郑万厦虽然内功全无,但是被当成了一无用处的废人,心中还是有些恼怒,道:“林叔叔,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少则三月,我便会带着老头儿回来,挑战剑林三关。” 苏寅道:“哈哈哈,郑兄仁侠厚道,自然能事事逢凶化吉,林谷主实在不必担心。”说完又转脸对郑万厦道:“郑兄,快些回来,苏某等着喝你与莫邪姑娘的喜酒。” 郑万厦看着这个经历过生死患难的好伙伴,苏寅得知郑万厦来到剑林,特意出关一见,郑万厦心中一暖,道:“好兄弟,我内力全无,你右手残废,咱们也算是难兄难弟,要不兄弟还是与我一起前去西凉,说不定老头儿有办法为你接续断指。” 苏寅笑道:“郑兄有这份心,在下心领了。可是你看……”苏寅举起右手,只见四根指头修长挺拔,唯一不足是大拇指残缺不见,断指处已经长出了肉眼可见的肉茬,“我这伤说来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新指头都快长出来了,还怎么接续?况且那截断指也早已经坏死看,就算公孙先生乃是天上神仙,也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郑万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倒也是……” 苏寅眉梢一挑,道:“但你可别以为我断了一根手指就好欺负了,说不定你回去治好了内伤,还是打不过我。”说完左手食指中指一并,刹那之间便戳向了郑万厦的心间。 郑万厦见这一招来势迅速,但是毫无杀机,显然苏寅并没有灌注内力,是想试试自己的武功。郑万厦心中顿生豪气,“哈哈哈,那我就试试苏兄左手剑术高招。”说着亦是并指出招。只见两人在方寸之间,手指如剑,出招如电,转眼之间,竟已经相互过了数十招。两人进招戛然而止,相视哈哈大笑不止。 郑万厦道:“没想到兄台左手剑法竟已经如此高妙,距离重回巅峰之日,只怕不远矣。” 苏寅也道:“从前不知郑兄剑术造诣高明至斯,真期待郑兄内功尽复之时,届时我与郑兄,再痛快比过。” 郑万厦与苏寅颇有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大有相见恨晚,引为知己,郑万厦道:“好的,兄台,待到我从西凉归来之日,希望兄台亦能突破极限,再攀武道高峰。”这两个年轻人在林苍雪这等江湖前辈高手面前妄谈武道高峰,若是在旁人看来,只怕未免有些好高骛远,不自量力之嫌。可是在林苍雪看来,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方才两个年轻人相互较量,已经展示了极其高妙的剑术造诣,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已经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事。若说他们必将问鼎天下最巅峰的一部分人,假以时日,只怕没有人会质疑这件事。 哥舒玲珑怀抱貂儿,柔软高峰之上的小貂看起来舒服极了,作为相送的唯一的女子,她自然要比别人心细些。看林苍雪和苏寅只顾与郑万厦交谈,全然将善扬郡主当成了郑万厦的附庸,心中便有些不喜。哥舒玲珑对善扬郡主道:“郡主,这一路,这两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就得托你多加照看了。” 善扬郡主微笑着,道:“哥舒姨,你就放心吧。”善扬郡主与郑万厦一般叫哥舒玲珑作姨,可是这一叫,哥舒玲珑却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道:“你这小妮子,知不知道女人最在乎什么东西?被你姨啊姨的这么一叫,我都感觉我人老珠黄了。” 善扬郡主乃是人情练达之人,自然知晓哥舒玲珑示意的乃是她的年纪,但是若是不随郑万厦一般叫,这辈分不就乱了吗?所以一时之间有些犹豫,“那……这……” 哥舒玲珑也不愿为难善扬郡主,道:“少主是少主,你是你,他叫他的,你叫你的。若是不嫌弃我哥舒年老,就叫一声玲珑姐又有何妨?” 善扬郡主看了郑万厦一眼,郑万厦点点头,善扬郡主这才笑道:“玲珑姐,放心吧。” 哥舒玲珑顿时笑靥如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6章 黑手(八) 几人一路西行,因为善扬郡主的马实在是难得的宝马良驹,所以几人行进的速度非但不慢,而且可以说极快了。加上几人一路之上,很少做停留,途经市集便备足干粮清水,全速赶路,来到雁门关之时,竟只过去了三日时光。但是这般全速赶路,马儿已经很是疲惫了,而且众人也都舟车劳顿,说什么今日也不能再继续在马车上过夜了。 雁门关自古以来便是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的重要界限,或者说,乃是农耕文明防御游牧民族的重要关隘。尤其是有宋一朝,由于燕云十六州被儿皇帝石敬塘拱手让给了辽国,中原政权没有了养马场,便失去了与游牧民族抗衡的最佳矛锋——骑兵。终有宋一朝,都没有像样的北伐战争,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被动防御北边辽国、西北西夏国的侵略。而雁门关,则在这过程当中起了至关重要的关键性作用。宋真宗时,与辽国订立城下之盟,史称澶渊之盟。以岁币换和平,以贸易换安宁,这雁门关也就成了两国通商贸易的重要枢纽。 发展至今,雁门关已经失去了军事防御的作用,但是在雁门关附近,已经集结起了规模不小的群落,人来人往,倒是颇为热闹。 善扬郡主对两人道:“咱们三日未曾好好歇息,晋大哥驱车也累了,咱们今晚找个客店住下吧,养精蓄锐,明日再继续赶路。” 郑万厦从逼仄的车厢当中探出身子,坐到了晋闯旁边,伸了伸懒腰,脊背骨骼噼里啪啦连连作响,长期在逼仄的环境当中,身子一经舒展,郑万厦虽然疲惫无比,但是还是难得地放松了一下,对晋闯道:“晋大哥,我来赶路吧,你进去歇息一会,待会找到客店了,咱们好好吃顿饭,再好好休息一晚。” 这三日来,晋闯和郑万厦一直轮换着赶车,今日晋闯已经连续赶了三个小时了,身体极是疲惫,所以郑万厦赶紧前来替换,也好呼吸外边的空气。 待晋闯进到车厢当中,善扬郡主便钻了出来,坐在了郑万厦身边,腾地方给晋闯躺下休息。果然不过片刻,车厢当中便传来了如雷一般响的鼾声。善扬郡主与郑万厦相视会心一笑,善扬郡主道:“看来晋大哥也是太累了。” 郑万厦拿着马鞭,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举过头顶向后拉扯后背,像是一张弓一般,感叹道:“这几日连续赶路,都没有机会好好休息。晋大哥总是担心我内功尽失,身子虚弱,所以赶马的时间也要多些,真是辛苦他了。欢欢,你也很辛苦了,今日咱们好好休息一番。要不然见到老头儿的时候,只怕咱们都会散了架呀。” 善扬郡主道:“以爷爷的秉性,见咱们要死不活的模样,还不得被他好生唠叨一番。” 郑万厦想着以前三人同行之时,老头儿什么事也不管,一老一少的吃穿住用行都仰仗颜欢欢,可是老头儿还是挑三挑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地方。还时不时地教训唠叨两人,郑万厦和颜欢欢私下里都是颇有怨言。郑万厦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头儿就是这样了。” 善扬郡主看着郑万厦扬起的嘴角,知晓他想起了往事,善扬郡主也不禁想起了当年,浅浅笑道:“十年过去了,不知爷爷现在怎么样。当年还是他将我托付给义父,才有我的今天。万厦,你一直没有回答我,你这么着急返回西凉到底怎么回事?” 郑万厦道:“我从年初游历江湖,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去了,虽然老头嘴上说着让我不要回去了,但心里只怕不是这般想的,而且我也怕,他一个人在家,要是喝酒醉死了可怎么办?”郑万厦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是善扬郡主却没有满意。 善扬郡主正色道:“万厦!你觉得你可以骗得了我?” 郑万厦沉默半晌,他不是有意瞒着颜欢欢,也不想造成误会,道:“欢欢,我并不是想骗你……” 颜欢欢道:“那么你是想瞒我?” “其实,我与莫邪妹妹早在扬州红叶谷,便已经私定终生,这你是知道的。林叔叔知道了之后,便有意让我与莫邪妹妹赶紧完婚。但是这一来吧,婚姻大事,要是不给老头儿知会一声,未免不合适。二来呢,李干将掌门曾有言,要想娶莫邪妹妹,需要通过剑林三关。这剑林三关江湖驰名,凭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实在没有把握通过剑林三关,所以返回西凉寻找老头儿,也好将我这身子彻底治好。”郑万厦为了不让颜欢欢误会,坦诚无比如此说道。 善扬郡主叹了一口气,道:“你我自小同经患难,虽然深情厚谊,但却不是男女之间那等感情,你何故为此瞒我呢?” 郑万厦见颜欢欢语气沉重,道:“欢欢,以咱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瞒你?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与你说,我与你说实话,我与莫邪妹妹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每每见了她,我都觉得心中安宁清净。在扬州之时,你与周姑娘都反对我的意见,不愿意让我去红叶谷赴难,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其实却与我心中所愿大大违背。所以便想要瞒着你们两位独自前去红叶。但是莫邪妹妹,却从一开始便看穿了我的想法,我从府邸当中翻墙出来,恰好看见莫邪妹妹牵着黑里白站在我的面前。欢欢,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一个女孩无条件地信任你,并且愿意与你共赴危难,在我心里,在那个时候,就决定了这一生非她不娶。无论剑林三关有多艰险,我都必须要闯过,若是一次不过,我便再来第二次,二次不过,便第三次,第百次,千次,直到通过剑林三关,娶了莫邪妹妹。” 善扬郡主听郑万厦这般交心,心中的沉重和不快便已经尽数驱散,道:“原来那时我和周姑娘的坚持,与你而言,却是一种负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7章 黑手(九) 当晚,三人便在雁门关附近的市集落了脚,在这里形成的群落规模不大,约莫是一个镇子大小的规模,好在三人的要求不是很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加上客栈的风味小菜还颇为地道,让很久没有吃上熟食的众人大快朵颐了一番。吃饱喝足之后,三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善扬郡主早早便去敲两人房门。郑万厦和晋闯皆是睡意朦胧,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待看见善扬郡主之后,便立刻强打精神,“现在什么时辰了?” 善扬郡主看着两个家伙若是没人叫只怕得睡到日上三竿,气便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什么时辰?马上午时了。” 郑万厦和晋闯俱是一惊,“什么?”两人齐齐探出脑袋看了看店外边,发现太阳还没升起,只是微微露出曦光,最多也就卯正时刻。晋闯道:“什么呀,这太阳还没升起来呢。看妹子你说的,我和郑兄弟都成了十足十的懒汉了。” 善扬郡主没有搭理他们,转身下楼用餐去了。郑万厦和晋闯经过一番简单梳洗,也下了楼,好在善扬郡主毕竟是女儿家,所以也吃不了太多东西,给两人剩了不少东西。郑万厦和晋闯狼吞虎咽,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让郑万厦的胃口都变得好了不少。 三人吃完一顿不算丰盛但很满意的早饭之后,问店家又买了些清水干粮,便抓紧时间踏上旅程了。 又经过一昼夜的不停赶路,几人终于进入西凉境内。西凉道设立的时间不长,因为这个地方是郑纬地领兵之后西却西戎八百里,最后固定下来并入帝国疆域的,但西戎从未放弃过对这个地方的争夺,而且西凉道也正好处于西戎东侵首当其冲的位置上,自并入帝国疆域伊始,战火便没有断过。春秋两季更是战火绵延,春季之时,西戎部族刚刚熬过寒冷凛冽的冬天,急需粮食和生活用品,而西戎部族又很少从事生产,所以往往会发动侵略从帝国境内直接抢夺;秋季则是为了储备粮食过冬,加上中原百姓刚刚经历过丰收,这个时候进行劫掠,往往也是一年当中收获最多的时候。 与西戎长期交战,西凉在帝国当中与其他州道便大不一样,首先这里帝国的管理环境极其混乱,帝国派遣而来的政务官在这里很难有效展开管理事务,因为战争的不确定性,这里的政务管理几乎是出于瘫痪状态,真正在这里具有话语权的是军方,因为这里是西军的总部,西军乃是帝国境内最精锐的部队,乃是帝国最倚重的长矛。也是因此,这里的尚武风气尤其浓烈,而且民风彪悍。 总之西凉很大程度上处于法外之地,许多朝廷钦犯逃到此地,在对抗西戎的过程中立下大功,宋元吉便会利用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帮助这些人重新获得无罪之身,并且在军队之中还可以继续建功立业,可称是直上云霄的青云之道。这是西军保持强横战斗力的重要原因:西军兵源彪悍尚武,甚至还有许多亡命之徒,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可以想象。也正是靠着这样有些畸形的制度,才能与如狼似虎的西戎人在这里胶着对峙如此长的时间。 但是这样的条件为西军带来良好兵源的同时,也有着极大的弊端,这些家伙的不服管和寻衅滋事是造成西凉治安混乱的重要原因,兵痞盛行,当地百姓深受其害,这些年来,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西凉。所以有言道:“西凉寒苦,三洲五府之地,区区参差百万户。”供养西军的钱粮,没有一分来自他们所守护的西凉,都是朝廷从外调集而来。 郑万厦向两人转述着公孙老头儿曾经说过的话,心中也是无比感喟。因为在郑万厦的记忆当中,这些恶性的变化,是十年来才发生的,十年之前,郑纬地还在世的时候,西军纪律严明,是一支真正可安邦保民的精锐部队,因此当年曾有人把郑纬地比作岳飞将军,言道:“撼山易,撼郑家军难。”这一方面是说西军战斗力之强悍,战斗意志之坚决,另一方面,深究下去,却是有些犯忌讳,毕竟将西军说成郑纬地的私军,确实很难不让人多想。 善扬郡主不识这般严峻形势,但是此地百姓的艰难现状还是让善扬郡主内心深受震动。晋闯道:“宋元吉可真不是个东西。”晋闯跟随林苍雪多年,又对当年宋元吉卖兄求荣的事情有所了解,对于宋元吉的印象多受林苍雪影响,所以出了此言。 “谁在胡言乱语?”萧瑟空荡的大街之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此时却有喝斥之声传入众人耳畔,随即冲出一队身着戎装,满脸横肉的西军士兵,将三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袒胸露乳,袖子挽起,手中拿了一把制式直刀。他用刀鞘指着众人,“你们几个是外地人吧?怎么刚来此地,就敢胡言乱语,侮辱朝廷大员?” 晋闯和善扬郡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被一个兵痞如此质问。善扬郡主气得浑身颤抖,那军官兀自说个不止,“念你们初来乍到,军爷也不与你们为难,给军爷一些好处,便放你们离开。”这军官也是恁地无耻,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要别人行贿赂之举。可见西凉风气的恶劣了。 见三人毫无反应,那军官也是颇丢面子,道:“好啊,不把爷爷放在眼里是吗?把他们带回营地,好好审问是不是西戎谍子。” 几个士兵抽出刀来,恶狠狠地将三人拉下马车,一人去掀马车帘子寻找贵重东西,那军官见善扬郡主生的美貌,淫心大起,色眯眯道:“哟,这还有个姿色不错的小娘子。”说着话,伸手便要往善扬郡主脸上摸去。只见寒光一闪,那军官手腕已经齐齐而落,晋闯手中拿着一把直刀,不住往下滴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8章 黑手(十) 那军官还没从这三个暴民的大胆之中回过神来,眼睛圆瞪,嘴巴张大看着自己的断腕,刚想让手下士兵将几人拿住,却见三个暴民做了更加过分的事。只见善扬郡主直接将剑抵在那军官脖颈之上,而晋闯手握直刀,将那军官随行的一队士兵尽数斩杀。整个过程,不过盏茶时光。 西军士兵本身战斗力极为强悍,可是战阵冲杀不比江湖厮杀,在战场之上可以与同袍并肩抗敌,或者说,在战场之上,每个人都是战争机器上的一个小零件,西军也正是凭借那等对同袍毫无保留的信任才得以保持最大的战斗力。但是战斗力极为强横的西军士兵今日表现为何如此不堪?一来今日事发突然,这队士兵毫无防备,并未结成战阵抗敌;二来晋闯也非同小可,当年在锦官城颜家大宅,公孙述便对晋闯推崇有加,又潜心修炼十年之久功夫之高虽然比不得当世一流高手,却也算是准一流高手之列无疑了。两个原因共同作用下,才显得西军士兵如此不堪。 那军官眼睁睁看着这残酷一幕的发生,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声音颤抖,“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转眼之间只剩军官一人还活着,他顾不得断腕之处的剧痛,因为心中很是震惊,这些兵痞在西凉横行霸道惯了,何曾遇到过这般不讲道理还蛮横跋扈的家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手段为何如此毒辣。 郑万厦接过善扬郡主手中的长剑,架在那军官的脖子上,道:“我是什么人?你听好了,我乃郑万厦,家父乃是镇西大将军——郑纬地。” 郑纬地执掌西凉军队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郑万厦虽然说得很有气势,但是说完之后才意识到,眼前这人若不是西军老兵,只怕根本不认识郑纬地。就在郑万厦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后悔的时候,那军官闻言却更加震惊,“你是郑纬地的儿子,你是朝廷钦犯,你怎么敢出现在西凉?” 郑万厦冷笑道:“就说你们都是酒囊饭袋,愚蠢得很,小爷我在西凉十年了你们都找不到。宋元吉调教出来的东西,都是废物。”说完手上用力,长剑便在军官的脖子上划过一条血痕,那军官眼睛圆睁,死不瞑目,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郑万厦自从得知父亲乃是宋元吉一手害死的之后,郑万厦对于整个西军都有着极为深刻的仇恨。 那军曹倒地身亡之后,看着满地的西军士兵尸体,三人都没有想到甫入西凉,便造成了这般后果,一般说来,江湖人士不会与军队作对,因为无论个人的武力多么强横,终归无法与一支军队对抗,就算你自己能跑,你的家族、师门如何能跑?当年郑纬地统领西军之时,西凉下辖所有门派无不俯首帖耳,因为不听话的门派都被强势地灭掉了。而宋元吉则一反郑纬地的既定政策,自从继任伊始,便重用江湖武人,也让西军的纪律跌到了谷底,从此西军便一日不如一日。 本是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忽然吱呀一声,一条门缝打开了,一张小脸探了出来,那张脸虽然只露出了一半,可是却分明地充斥着害怕和难以掩饰的好奇。善扬郡主闻声看去,看见了那张小脸,和善地笑了出来。 那小脸见三人虽然手段凶狠,但是杀的却是平日里欺压良善,无恶不作的西军兵痞,小脸大着胆子,走出了房门,原来是个模样清稚的小女童,小脸上因为长期的风沙吹拂有些红扑扑的,衣衫有些破旧,西凉百姓的悲惨处境可见一斑。 善扬郡主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糖果,走到那小女童面前,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将糖果递给了她。那小女童被生人触摸有些不适应,小脑袋下意识躲避了一下,但是感受到了善扬郡主的善意,小女童便没有继续躲避,看着递过来的糖果,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回头看了一眼门户之中。阴暗的门扉后边,是她的父母害怕忌惮的目光,她甚至还看到了父亲手中提着那把很久没有沾过荤腥的菜刀。 小女童还是接下了善扬郡主的糖果,羞涩说道:“谢谢你们,杀掉了这些坏人。” 善扬郡主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小女童说出杀掉这个字眼的时候,就像说出门回家的话一样寻常,善扬郡主不禁有些不寒而栗,想来西凉之地互相杀戮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寻常了,小小女童从小的经历,恐怕远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想到此处,善扬郡主心中不禁怜惜无比,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童将糖果紧紧攥在手中,道:“小芸,我叫黄小芸。” 善扬郡主将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那簪子是一支木簪子,檀香所制,造型别致,在钗头雕刻了一只翠鸟,翠鸟的眼睛中镶嵌了一颗小小的蓝宝石,木簪通体紫黑,只有眼睛幽蓝幽蓝,像是水潭积水一般清亮。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也颇见心意。正是当年在扬州相逢之时,苗钰儿从集市上买来赠予善扬郡主的木簪子。善扬郡主道:“喏,这个,送给你了。” 小女童方才肯接下糖果,是因为糖果并不贵重,而且自己确实很想吃糖果,可是现在见善扬郡主送出簪子,小女童心中自然觉得很是名贵,便连连摇头称不要。 善扬郡主见这小女童淳朴可人,心中实在喜欢得紧,便将簪子插上小女童脑袋,道:“这不是白送你的哟,我们三人太口渴了,你带我们去喝口水行吗?” 小女童将簪子摘下递给善扬郡主,然后屁颠屁颠跑回了房子当中,片刻之后捧着一瓢水出来了,将水递给了善扬郡主,眼神之中满是报恩的喜意。善扬郡主接过水瓢一饮而尽,道:“你家的水好甜。” 小女童笑嘻嘻地又回去舀了一瓢出来,递给了郑万厦,郑万厦见水中有灰尘,看了善扬郡主一眼,知晓她素来爱洁,刚才她难道没有看到吗?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是一饮而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9章 西凉行(一) 三人初入西凉,便犯下杀人罪行,似乎此行就是如此不顺,但是方才遇到的淳朴女童却是令众人心头一暖。即使小女童递来的水瓢当中有些不洁之物,众人也没有任何嫌弃神色,皆是一饮而尽。 但是三人不敢再多做停留,因为毕竟当街杀人,杀的还是西军士兵,若是西军反应过来,只怕几人便算是大罗金仙也逃不出西军围剿。所以三人驾着马车赶紧离开了此地。 晋闯忽然将马车停住,跳下马车,趴在地上侧耳贴向大地,神色凝重,道:“后边有人追来了。”晋闯多年闯荡江湖,这般反追踪的手段自然了若指掌。 善扬郡主感觉有些棘手,同样凝重道:“来了多少人?” 晋闯道:“不清楚,但是人数应该不少,而且都是骑兵,离咱们大概还有十里地。” 郑万厦道:“怎么来得那么快?”照理说,他们已经很快离开现场了,据那些居民说,被杀的那些士兵是去征税的,如果居民稍有违逆,或是没钱上税,这些士兵便会将居民值钱的东西都给抢了,美其名曰‘以物抵税’。那么西军为什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那队人马应该到晚上才会回去,怎么现在天还没黑,西军方面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晋闯却说了一个令人有些难过的原因,“唉,恐怕是那些居民胆小怕事,去给西军通风报信了吧。” 善扬郡主心中猛然颤抖了一下,是那个小姑娘么……善扬郡主潜意识里有些逃避这个答案,因为她实在不愿意相信那张淳朴善良的小脸,那对澄澈清亮的眼瞳会出卖他们。但是仔细想一想,如果不是有人向西军报信,怎么可能这么快西军就追了上来呢? 郑万厦道:“说不定追上来的不是找咱们麻烦的,咱们也不必要草木皆兵嘛。”郑万厦如此说,自然是想要安慰善扬郡主。 晋闯也不太想相信那个给他们喝水的小姑娘会去告发他们,但是既然出门在外,凡事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这是晋闯长期行走江湖总结出来的道理。晋闯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且来试上一试吧。” 善扬郡主道:“怎么试?” 晋闯道:“很简单,现下咱们就在分岔路口,要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冲咱们来的,只要看对方在分岔路口这里如何选择就行了。”说话间让郑万厦慢慢驾车前进,然后晋闯在后边将车轮碾压出来的车辙印给细细掩盖如初,这样西军便无从追起了。 三人又驱车前进,半个时辰之后,晋闯再次翻身下车,俯身倾耳贴住地面,却眉头紧皱地站了起来。善扬郡主看见了,不禁有些忧心忡忡,道:“怎么了?又追来了?” 晋闯还没有说话,郑万厦先道:“可能是碰巧了他们也走这条道。” 晋闯摇摇头,道:“郑兄弟,他们的确是冲咱们来的。” 善扬郡主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晋闯道:“因为跟我们来的人,相比之前,少了大约一半,马蹄声变弱了。”晋闯进一步推测:“也许是看见两条路都没有车轮印,所以兵分两路前来。” 郑万厦道:“行,既然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就与他们兜圈子,看他们能不能追上咱们。”说完一扬马鞭,示意晋闯上车。“这毕竟是我的地盘,西凉地界上我还是比较熟悉的。”郑万厦脸上出现了自信无比的神色。 善扬郡主和晋闯皆是为郑万厦的气势所感染,晋闯爬上马车,和郑万厦并肩坐着。善扬郡主则将马车门帘挑了起来,参与到大家的逃亡当中。晋闯疑惑道:“少主,怎么见你似乎有些兴奋。” 郑万厦道:“晋大哥,别叫我少主,林叔叔又不在。我就是觉得,这样有意思多了,我刚从西凉出来,才到雁荡山,就被人追杀了好几日。不瞒你说,我在暗无天日的洞穴当中待了好几天,你猜吃的是什么?哈哈哈,吃的是蛇肉老鼠肉。” 晋闯道:“兄弟这短短半年的经历都是我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精彩。” 郑万厦摇头无奈道:“晋大哥,你当我想经历这种精彩吗?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连更加恶劣的情况都经历过,今天这样的场面,又如何吓得住我?” 晋闯听着语气平淡,所说之事却具有大气魄大豪情的话语,对这个少主更加敬服。郑万厦继续道:“从西凉出来被追杀,回到西凉还被追杀。冥冥之中,命运早已经成了一个圆圈。” 善扬郡主身为女儿家,不识豪迈气,斥道:“别瞎说了,说得就像一辈子都要被追杀一样,傻不傻?” 郑万厦马鞭一扬,马儿便发足奔跑起来,两旁景物极速向身后退去。感受着西凉粗粝的风沙吹拂在脸上,郑万厦身体当中涌起了熟悉的感觉,似乎老头儿身上劣酒的味道在鼻尖萦绕。但是郑万厦却不能现在立即奔赴前往他与老头儿的住所,因为他不能将身后那些家伙引到家中,首先要想办法摆脱后面缠人的东西。 郑万厦却有信心,西凉戈壁虽然一望无际,但是对于隐藏行迹却也有着天然的好处,风沙一吹,什么痕迹都无影无踪了。只要离开西凉东部,谅这里的驻扎西军有天大本事,也追不到游鱼入海的三人了。 西凉被称为‘三州五府’之地,说的是西凉由三个重要的地区构成,西凉东部的长州,西凉南部的落州,以及直面西戎的戍务重地武州。这三个地区几乎包揽了西凉所有的重要事务,比如长州,便是安定后方以及征粮征税;而武州,则是负责抗击西戎,西军的三个大营有两个都坐落在此,郑纬地所建的望北城也坐落在武州;落州则是皇帝派来的政务官进行管理西凉事务的所在,在落州西军的影响也是最薄弱的,等于皇帝和宋元吉的一个缓冲区,虽然相看两厌,但是有这么一块地方,总归比没有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0章 西凉行(二) 因为身后有追兵的缘故,,三人在西凉长州耽误的时间有些长,在长州兜转了一个昼夜,才绕道武州,最后从武州南下进入落州。公孙述当初为了消除郑万厦心中的仇恨,带着郑万厦从西蜀出川,远赴扬州最后经雁门关又回到西凉,绕了整个帝国一圈。最后隐居在了西凉落州。 晋闯好几次跳下车厢,耳朵贴地确认敌人行踪,最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对两人道:“已经听不到马蹄声响了,看来咱们真的甩开追兵了。” 郑万厦傲然道:“当然了,说到对西凉的熟悉,只怕我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这句话自然带着吹牛的成分。果不其然,善扬郡主立刻揭穿道:“哦?”善扬郡主只说了一个字表示质疑,郑万厦便悻悻地不再说话。 晋闯见两人互相打趣,觉得颇有意思,哈哈笑道:“总算有惊无险,万厦,还要多久才能到你家?” 郑万厦也是近乡情更怯,有些兴奋,道:“快了快了。” 善扬郡主看着离郑万厦与公孙述生活的地方越来越近,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年阴差阳错,要是老头儿没有将她托付给离朝在野的申时行,只怕这里也将是自己的生活之处了。善扬郡主并不是觉得这里生活不好,只是生活终究只有一种确定性,虽然它有万千种可能性,但是在千万条道路面前当你选择的那一刻,便已经确定下来了唯一的确定性,这种选择的集合,也就构成了人的一生,便是短短‘人生’两个字了。可惜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所以说因为外在强迫也好,内在自愿也好,终究是做出了选择。 三人又经过半日的跋涉,在落州与武州的交界处的一个小镇上落了脚,郑万厦感慨无限,看着这里熟悉的景象——两条交叉的大街之上,酒肆、茶馆、卖吃食的小摊、卖小包裹、卖布头、卖针头线脑的小贩,以及胭脂气味浓郁的勾栏,都在这里聚集,各人在做各人的事,不如中原市集繁华,却自有一番西凉淳朴气象。这个小镇,叫做黄马镇。在黄马镇百十里外的武州,便是西军其中一个大营了。 晋闯赞叹道:“公孙先生好厉害的计谋,明知与宋元吉乃是仇敌,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隐居,大隐隐于市,不外如是。” 善扬郡主道:“灯下黑,公孙爷爷真是高明。” 郑万厦连连翻白眼,道:“瞧你们,都快把他夸上天了,其实就是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罢了。”虽然郑万厦如此说,其实还是对公孙述十分敬佩的,毕竟知易行难,都知道这里是宋元吉的眼皮子底下,宋元吉一定不会注意到,可是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大气魄,敢于真个在此住下呢? 善扬郡主远远地便看见一个门店与周围相比显赫一点的客栈,上挂一黄幡:迎八方客,豪饮十斤农家腊酒;交天下友,快吃一盘牛羊熟肉。“咱们去给爷爷买些酒吧。”善扬郡主道。 郑万厦思考了片刻,道:“行。虽然莫邪妹妹给他带了不少洛阳好酒,但是以那老头儿的德行,喝不了啥好酒的。你不知道,我买了九蒸双江,给他倒上,盼他好好品来着。结果他咕噜咕噜一口便喝完了,我说您这猪八戒吃人参果呢?吃出什么味了没有?你猜他怎么说?不好喝?我当时就想把酒给摔了。虽然他说不好喝,还是喝完了,小小一瓶。然后不过瘾,又给他倒酒,就是那店里打的新酿的浑酒,人家也是一饮而尽,结果你猜他怎么说?好酒!”郑万厦描述得生动形象,但是到最后仍然不免连连翻白眼。 善扬郡主捂嘴浅笑,因为她可喜地发现,临近家了,郑万厦的情绪似乎也变得高昂了许多,这话也变多了。等到公孙爷爷把万厦的伤一治,万厦便可以回去娶莫邪姑娘了。善扬郡主如此想着。不知道爷爷知道万厦要娶媳妇儿了会是什么表情。善扬郡主越想越是十分喜乐,有种自己的亲人决定了人生大事的感觉。 晋闯却笑道:“公孙先生不拘小节,真乃高人风范。” 郑万厦没想到晋闯居然如此推崇老头儿,本想通过老头子的糗事让晋闯认清老头的真面目,可是晋闯却想到其他方面去。郑万厦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些悻悻,道:“行吧,咱们这就去买些浑酒,给老头儿备着。” 说话间晋闯便留在了原地,善扬郡主和郑万厦便去了那客栈当中,小二见两人衣着考究,又容貌年轻,八成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心念一动,便想狠狠宰两人一笔。小二迎了上去,道:“客官,住店呀?你们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小店天字一号房正好空着,一张大圆床,好玩的东西多着哩,花样多多,包两位满意。” 善扬郡主见这小二胡言乱语地说什么自己听不懂的话,只道:“我们不住店,来买些东西。” 小二顿时兴致缺缺,道:“哦。买什么?” 郑万厦道:“买五斤浑酒,再切两斤牛肉,一碟花生米,再炒几个热菜,用食盒装了,我们带走。” 小二心中早已想好了报价,“五斤浑酒二两银子,两斤牛肉二两银子,炒菜花生二两银子,用食盒一两银子,共计七两银子,请客官先付账了。” 善扬郡主不禁一惊,“你们这里物价怎么比扬州都贵?” 郑万厦撇了撇嘴,道:“小二哥,你这就过分了吧。这食盒又不是不还,我家就在此地,不过半刻钟路程。”说完掏出一两银子放入小二手中,道:“不用找了,快去吧。” 小二看着郑万厦,确认他的确不是不懂行情的主,便喜笑颜开道:“得嘞,您稍等。”说完向后厨喊了一句:“两斤牛肉,各式小菜,食盒带走。”说完自己又去取了一个葫芦,给郑万厦打酒去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1章 西凉行(三) 当郑万厦三人牵着马车回到公孙述所在的小院之时,郑万厦感慨无比,善扬郡主看到了郑万厦的表情,问道:“就是这里吗?” 郑万厦无言,却点点头。他没有上去敲门,善扬郡主便上前咚咚咚叩了三下门。久久无人来开,善扬郡主将手放在嘴巴之前,作喇叭状,将声音扩大,道:“爷爷?在家吗?爷爷——”如此叫唤了几声,却还是无人应答,善扬郡主回身看向郑万厦,眼神之中分明是再询问现在该如何是好。 郑万厦将手中的酒葫芦放到马车板上,然后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矮墙上两三步翻了上去,郑万厦翻进院中,却听不到一丝声响,便觉得有些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郑万厦兀自防备,先去将小院的门给打开,让两人进来。 善扬郡主进入小院,见这个小院与扬州之中常见的雅致小院不大一样,院中空旷且无一棵植株,与西凉辽远苍凉的风貌一般,处处透露着一股漠北风沙的粗粝和质朴。与自己在扬州的生活简直判若天地。善扬郡主心中奇怪,如此空旷,怎会看不见爷爷呢? 郑万厦低声提醒道:“咱们小心点,我觉得有点奇怪。” 听闻郑万厦如此说,晋闯也觉得有些奇怪,紧紧握住刀柄,内功早已悄悄运遍全身,防备着随时出现的情况。郑万厦小心翼翼地戳开窗纸,打眼看去,但是善扬郡主和晋闯却觉得郑万厦的表情有些奇怪。 郑万厦看着屋中的景象,顿时满脑门子黑线。示意两人放轻松,道:“这臭老头儿在睡觉!”言语当中尽是怒气和无奈。 说话间便推门而入,大声嚷嚷道:“老头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起来吃饭了。”恍惚之间,郑万厦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一如既往。 身穿一件旧棉袄的老头翻了个身,嘟囔道:“才什么时辰,你就来打扰老头子睡觉。”一如往常的对话。然后老头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霍地睁开,惊讶道:“臭小子,你回来了?” 郑万厦连翻白眼,将老头儿扶了下来,将床榻上的被褥简单整理了一下,一边道:“我说老头儿,你在家就是天天这么有一天没一天的过呀?这才什么季节,你就换上棉袄了。” 除了夏天,无论什么时候,老头身上总是穿着这件破旧棉袄,郑万厦询问过许多遍,也想过给老头儿买一件新的棉袄,可是买来的棉袄老头儿也不穿,身上就常常穿着这么一件破旧棉袄。老头儿被赶下榻之后,一边摇头感叹人心不古,连个年轻人也不知尊老爱贤,一边坐上凳子,抓过桌子上的酒壶便往嘴里灌酒。 咕噜咕噜喝了两口之后,神志才算彻底清醒过来,苍老的眼神当中终于泛起了光泽。然后他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善扬郡主和晋闯二人。转头向郑万厦询问道:“你还带了其他人?” 郑万厦已经将被褥叠好堆放在一旁正要张口介绍,晋闯已经跪下行礼,道:“见过公孙先生,在下晋闯,十年之前在锦官城颜家大宅曾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老头儿瞪着眼睛,脑中出神地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当年那个颇有天分的少年。老头儿道:“是你。”随后笑道:“小家伙,你不是觉得老头子我浪得虚名嘛,怎么行此大礼?” 晋闯脸红羞愧道:“当年小子年少气盛不懂事,说了冒犯先生的话,小子给您道歉。” 老头儿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道:“不必多礼,没想到你和咱们还挺有缘分,郑万厦这小子出去一趟,就把你给捡回来了。”然后老头子看着善扬郡主,却如何也想不起来这妮子是谁。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十年过去,颜欢欢也由当年的豆蔻少女变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所以老头儿不认识也不奇怪。所以老头儿进行了大胆的猜测:“姓郑的小子,你捡回来晋闯也就算了,好歹是咱们的熟人。可是你居然不给老头儿打声招呼就随便捡个女人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道:“老头儿,我说你真是老糊涂了吧。还记得欢欢吗?颜欢欢。” 老头儿定睛上下打量着善扬郡主,眉眼之间依稀可见当年的模样,老头儿很是高兴,“哟,还真是欢欢哩。怎么想起来来西凉看老头子了?” 善扬郡主同样下跪,道:“一直想来看爷爷来着,只是这些年我不知道爷爷和万厦在什么地方。” 老头儿喜笑颜开,“好好好,怎么样?申时行那老家伙对你怎么样?” 善扬郡主道:“义父对我很好。” 老头儿这院中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造访,老头本来就是个喜好热闹的人,否则当初携带郑万厦东逃的时候,也不会多次陷入险境,甚至在扬州还冒着生命危险只为品尝河豚肉。所以小院之中变得热闹起来老头儿就很高兴,他排出几个铜板,对郑万厦道:“小子,去买些好酒好菜,咱们今天请客。” 郑万厦见老头儿出手寒酸,神情却像一掷千金的富豪一般,实在觉得很是丢脸。 善扬郡主打圆场道:“爷爷,我们都将酒菜买来了,还打了五斤你喜欢的浑酒。”说着善扬郡主提起手中的酒葫芦在公孙述面前晃了晃,晋闯已经将食盒提了过来。郑万厦迅速将老头面前的桌子腾出来,然后一盘一盘小菜从食盒当中取出,摆在了桌子上,片刻之间,小圆木桌便被摆满了,有肉有菜有酒,显得十分丰盛。 老头儿特地取出几个大碗,接过善扬郡主手中的酒葫芦,往四个碗中倒满了酒,示意众人举碗,道:“郑万厦这小家伙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出门在外,承蒙你们照顾。老头子,感谢了。”老头儿一脸肃然,然后在凑近大碗的时候,被浑酒有些辛辣刺鼻的气味一激,顿时感觉浑身舒坦,仰头咕噜咕噜,一碗酒便下了肚。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2章 西凉行(五) 老头儿的酒量很是不错,大概是个人每天喝酒,都能练出所谓的酒量来吧。看见公孙述已经一饮而尽,三人便也仰头喝干,碗底朝下示意已经喝完。而郑万厦已经在给老头儿斟了第二碗酒了。 善扬郡主和晋闯看着郑万厦和老头儿的相处方式,两人久别重逢之后既不喜悦也不激动,就像从未分开过一样。老头儿又喝了一碗酒,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闭上眼,满脸享受的模样。直到嚼烂入喉,老头儿才道:“这是黄马镇的牛肉吧。这西凉牛羊,吃的戈壁上艰难生长的草根,肉质当中自也带着一股坚韧。纤维细密,最有嚼劲。来,你们都快尝尝。”老头儿对事物之事,一直要求极高,恐怕这黄马镇的小店能达到老头儿的要求,这味道当真是极好的了。 老头儿终于想起了什么,对郑万厦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外边呢。” 郑万厦连连翻白眼,但是老头儿说完并没有任何说错话的感觉,筷子如风,在碟盘之间上下翻飞。郑万厦道:“抱歉哦,让你失望了。” 老头儿嘴里塞满了东西,口齿不清,含糊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呢?平安回来当然好了。快给我说说,你这大半年,有什么有意思的经历?”郑万厦之所以能从老头儿含糊不清的话当中听出老头儿真正的意思,全凭的是出色过人的推理能力和多年来对老头儿的了解。 郑万厦便先从朱雀门开始讲起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先去南方了。我在雁荡山,便被迫卷进了周家和秦首辅之间的斗争。” 老头儿听得很仔细,将一片牛肉放入口中之后,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道:“你现在还觉得这是周家和秦钊的斗争?愚蠢!” 晋闯和善扬郡主俱是一惊,公孙先生看似浑浊的双眼之中,却突然让人感觉到了洞若观火的敏锐和看穿一切的深邃。郑万厦却对公孙老头儿骂自己愚蠢见怪不怪,恐怕一天不被骂自己还浑身不得劲,便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仔细想想,恐怕周家也对这件事不甚明了,但是林叔叔与我说过,似乎许多事情背后都隐约有一只黑手在推波助澜,老头儿你怎么看?” 公孙述沉默半晌,道:“原来林苍雪没有死。”公孙述仅凭郑万厦的一句话,便可以得出这般结论,果然是智慧过人。“怪不得西军前不久要大肆向东开拔,原来是去对付林苍雪。宋元吉,心中果然有鬼。” 郑万厦点点头,“剑林掌门李巨阙已经亲口说了,宋元吉便是当年害死我爹的元凶。” 老头儿道:“我猜到了,这些年天下的暗流涌动,朝廷动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郑万厦道:“我要去杀了他。” 老头儿讶道:“为了给你爹爹报仇吗?”郑万厦点了点头。老头儿继续道:“我以为十年之前你就放下了所有的仇恨。” 郑万厦道:“老头儿,你错了,人为什么为人?人有爱憎,有喜恶,有许许多多的情绪,才能称之为人。仇恨自然也算情绪,虽然这种情绪我也认为不好,可是终归是一种情绪,如果强行抹灭这种情绪,跟抹灭人性有什么区别?老头儿,你让我放下对易至阳的仇恨,我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可以放下,况且易至阳已经死了,我就算想报仇,难道还能去找那坛骨灰不成?可是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宋元吉在作祟,老头儿,你让我不要杀他?” 老头儿看着少年模样,眼神中却充斥着浓浓恨意的郑万厦,突然觉得应该让郑万厦在江湖上多滚上几遭。这才出去大半年,道理还一套一套的了,老头儿有些气恼,“你都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干吗?” 郑万厦眼神转瞬之间仇恨之色尽褪,因为听见老头儿有生气的倾向,便道:“你看看这西凉,被宋元吉折腾成什么样了?就算不为私仇,宋元吉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你这些年常常对我说,侠,侠是什么?除恶亦是扬善。” 公孙老头儿道:“可是世间之事,哪有那么黑白分明?”公孙老头儿说完叹了一口气,举起酒碗一口咽下,可是这酒已经不是辛辣好喝了,变成了酸涩之味,入喉之时宛如倒钩,刺得人胸口生疼。 善扬郡主见两人之间气氛僵住,道:“爷爷,我敬你一杯。” 公孙老头儿举起酒葫芦自己又倒了一杯,苦涩入喉,更增愁肠。郑万厦主动拿起酒葫芦要替老头儿斟酒。 “不喝了,今天的酒真难喝。”公孙老头儿说话间一把抓住了郑万厦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倒酒,然后老头儿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皱眉问道:“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善扬郡主这才解释道:“万厦在雁荡山之时,被秦离焱动了手脚……”老头儿抓过郑万厦的手腕细细把脉,沉思片刻,道:“这等消人功力的魔功……是谁?秦离焱?他是什么人?” 善扬郡主解释道:“秦离焱是秦钊首辅的独子。” 公孙老头儿想起郑万厦方才所说,秦离焱和周家的斗争背后,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推波助澜,公孙老头儿觉得这等手法好生熟悉,喃喃道:“陈渠珍……他难道还没有死?” 郑万厦心道:老头儿果然了得,仅凭三言两语便推断出了真相。点点头,道:“林叔叔确实说过,这件事很可能是那个叫陈渠珍的家伙在背后主导。老头儿,你也知道陈渠珍?” 公孙老头儿没有说话,站起身找来几根银针,从郑万厦百会穴插了进去,然后一股纯和中正的气息从郑万厦手掌缓缓度入郑万厦心脉,郑万厦心脏猛然跳动数下,许久不曾感受到的体内功力,像是沙漠淌清泉,戈壁见绿洲一般,再次出现了一丝生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3章 西凉行(五) 但是郑万厦身体当中久旱逢甘霖的微妙感觉只一瞬间,便又消失了,就像老头儿从百会穴插入的银针在呼唤一般,但是片刻之后,这等呼唤也不管用了,任老头儿如何催动真气,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溅不起一丝波澜。 老头儿的神情将银针拔出,拈起筷子往口中又扔了一片牛肉,神情恶狠狠地,仿佛在用力撕扯着什么东西一般,口中嘟囔道:“这小子可真会找麻烦……” 郑万厦的欣喜之情只持续了片刻,然后看到老头儿模样之后,便也陷入了沉思,看来郑万厦已经从公孙老头儿的表现中了解了这其中的棘手程度。善扬郡主道:“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万厦这病是不是治不了了?” 公孙老头儿道:“你将你受伤前后的事悉数告诉我,不要有隐瞒,越详细越好。” 郑万厦便道:“我是与秦离焱在雁荡山被武氏双雄追杀,所以和秦离焱在雁荡山中设伏,我从水中杀出,使出一招‘一往无前’刺向武夷,是想一招重创他来着的。但是他的内力远比我深厚,身体也锤炼到了十分惊人的地步,直接将我剑夺了,然后一拳反将我重创。然后秦离焱将我救了,我们一起被河底的暗流卷入了地下的一个溶洞。醒来之后,我便发现我无法凝聚内力。起初我还以为是武夷造成的伤势损坏了我的丹田,可是过了很久,身体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无法凝聚内力。” 公孙老头儿平静无比,让人看不穿他的喜怒哀乐,淡淡道:“照你所说,你的身体果然是秦离焱所为。”老头儿沉吟片刻,又道:“此等魔功与四十年前大魔头陈渠珍所创的魔功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秦离焱乃是秦钊独子,照理说应该是久居京畿,怎么会与陈渠珍有了关联?” 郑万厦道:“我也奇怪,林叔叔说,陈渠珍如果还活着,很有可能在西戎。那么秦离焱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勾搭上陈渠珍的呢?” 晋闯道:“陈渠珍到底是谁?” 公孙老头儿解释道:“陈渠珍,四十年前应该无人不知他的魔名,放在民间,更是可让小儿止啼的存在。当年的魔教,便是以此人为尊,虽然不是教主之尊,但是在魔教之中可是权势滔天,便是魔教教主,也被他左右。后来因为一个魔教女子,陈渠珍开罪了当时的剑神陈渠珍,为整个魔教带来了灭顶之灾,魔教的覆灭可以说是必然,但是陈渠珍的行为却直接导致了魔教的覆灭,因为他的手段尤其恶毒,江湖上的许多门派都对其恨之入骨,加上陈渠珍开罪宁万川,在宁万川的带领下,各大门派终于结成同盟,对魔教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晋闯对于江湖往事知晓得不多,今日才算彻头彻尾地了解了当年江湖之上的一些真相,道:“如此魔头,到底有没有死?” 公孙老头儿道:“有人说,亲眼见到他被宁万川斩于剑下;有人说,陈渠珍被逼跳崖,万丈悬崖摔下,绝无幸免的可能;有人说陈渠珍被人背叛,被魔教教徒剁成肉酱……可是这些传言,都有一个共同点,没人亲眼看到陈渠珍的尸体,原本我也以为陈渠珍死定了,可是现在,我越来越不敢确定,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死去。或许……他当年诈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公孙老头儿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成竹在胸,何曾见到过这般毫无把握的情况?郑万厦尤其吃惊,他对公孙述了解最深,所以见公孙述如此凝重的神情,顿时也感觉压力很大,想来那个叫陈渠珍的家伙,于老头儿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善扬郡主道:“不管他是死是活,好歹也是四十多年前的家伙了,就算他现在活着,恐怕也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家伙。” 郑万厦附和道:“是啊,没有必要为将来的事担忧,杞人忧天不可取嘛。” 晋闯也道:“是啊,一个四十年前的老家伙,咱们何必担心他?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万厦兄弟的伤势治好。” 郑万厦点点头,“剑林也在追查这件事情,如果有了一些眉目,真的与陈渠珍有关,咱们振臂一呼,天下英雄云集响应,还怕对付不了他吗?” 虽然众人说得在理,可是公孙老头儿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众人不知他为何如此。 最后众人在一片沉默之中吃完了这顿饭。饭后,公孙述将郑万厦叫住,晋闯和善扬郡主则去黄马镇逛一逛,实则是给老头儿和郑万厦相处的时间。 公孙述见少年比之从西凉出去之时,脸庞之上明显多了许多坚毅和沧桑,脸庞轮廓的线条如同刀削斧凿一般,平凡的脸颊居然有了些许不平凡的感觉。这次的出门历练看来也给了小家伙不少经验。然后郑万厦便开始从头到尾给公孙述讲述起了自己从西凉一路游历的故事,从雁荡山到扬州,从扬州到红叶谷,再到洛阳,其中的离奇曲折,机缘巧合可谓是精彩无比,公孙述听完也是感觉十分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郑万厦与公孙述一番畅叙,两人各自说了这大半年来的遭遇,但郑万厦说得比较多,老头儿听得比较多。公孙述总结道:“生活就像林中拾叶,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片会是什么模样。” 郑万厦道:“老头儿,那你知道我拾取的树叶当中,我最喜欢的是哪一片吗?” 公孙老头儿倒是来了兴趣,打趣道:“怎么的,难不成你小子出去一趟还骗了一个媳妇儿回来?” 然后郑万厦点了点头。老头儿的表情瞬间凝固,下巴缓缓掉下。他本是调侃之意,没想到郑万厦如此认真地表示便是如此。随即老头儿在郑万厦头上赏了一个爆栗,骂道:“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4章 西凉行(六) 郑万厦一脸疑惑,“我不是说了吗?在红叶谷外,我与欢欢发生了一些争执,然后打算独自前去红叶谷的时候,那个名叫莫邪的女孩,与我一起去了。” 公孙述道:“莫邪?那个姑娘是剑林掌门李巨阙的小女儿?” 郑万厦道:“是啊。” 公孙述喜笑颜开,连连拍郑万厦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不错,干得漂亮,把李巨阙那那家伙家白菜给拱了。那老小子最不是东西,成天趾高气昂,总觉得世上就他最厉害,看他这回怎么臭屁,连女儿都被我徒弟给拱了。” 郑万厦看着脸上皱纹挤成一团,却喜气洋洋的老头儿,觉得他真是可恶极了,说的这叫什么话。郑万厦连连翻白眼,道:“臭老头儿,你会说话吗?这叫郎才女貌,什么叫好白菜都让我拱了?” 老头儿连连摆手,“行行行,你没拱,人家鲜花插你身上了。” “……”郑万厦彻底无语,他算是明白了,不要企图从这老家伙这里听到什么好话,所以郑万厦就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老头儿见郑万厦不说话,又道:“我就不明白了,人家姑娘看上你哪一点了?你说说你,长得也不像个小白脸啊。”说话间已经掐上了郑万厦的脸蛋,果然手感比以前紧致了许多,看来这小子这回出去果然吃了不少苦。 郑万厦拍掉他的手,道:“老头儿,你能不能有个正形?我现在可是伤病之躯,你还一天天拿我取笑,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正义感的?” 老头儿恼火道:“你这家伙还有脸说?让你不要招惹不好惹的家伙,你倒好,哪里的水浑往哪里钻,搞得自己一身奇奇怪怪的伤,你真是气死我了你。”老头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作势欲打。 郑万厦惫懒应道:“你就说有没有办法治吧。要是没办法治,我就不治了。”郑万厦难得耍起了无赖。 公孙老头儿道:“你回来就是让我给你治伤的?” 郑万厦义正言辞道:“当然不是了,我是特意回来看看您的。而且婚姻大事,怎么可以不告诉您老一声呢。嘿嘿。”郑万厦腆笑着。 公孙述沉吟道:“李巨阙那家伙那么臭屁,他的女儿要的聘礼肯定很要命。小子,我劝你早做心理准备,到时候别被吓一跳。” “呃……这个嘛……事实上,李剑主已经去世了。”郑万厦道。 公孙老头儿却很淡然,仿佛早已知道此事一般,“他那么一大把年纪,也早就该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郑万厦道:“八月初一,在他的退隐大会上自杀身亡。” 公孙老头儿问道:“他都要退隐了,怎么还自杀了呢?有什么想不开的?” 郑万厦道:“我和林叔叔当时也不在场,据李干将所说,好像是有人在剑林藏书阁中发现了其他门派被偷了的武功秘籍,像什么朱雀门的《朱雀经》,蜀山灵剑门的《洗剑天象录》,对了,还有紫薇派的《紫微帝诀》。所以各大门派掌门人一起逼宫,要剑林给个交代,李巨阙没有办法,将掌门之位传给李干将之后,嘱咐李干将一定要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然后便自刎了。” 公孙老头儿之前就很担心这件事情跟陈渠珍有关系,现在听闻剑林首当其冲,遭受这等不平之事,眉头便皱得更紧了。郑万厦看到了,道:“老头儿,你到底在当心什么?” 公孙老头儿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心中颇不宁静,总感觉有大事发生。剑林作为中原武林的定鼎大梁,敢于针对它的人,你觉得会是寻常角色吗?我现在已经极为肯定了,在背后搞风搞雨的人,肯定就是陈渠珍了。” 郑万厦从未见过老头儿的表情如此沉重,即使带着年幼的郑万厦东逃之时,也很少展露愁容,可是今时今日,为了一个无法确定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人,居然出现了如此神情。郑万厦疑惑道:“老头儿,你这么在意陈渠珍吗?” 公孙老头儿道:“你不了解他的可怕。” 郑万厦初生牛犊不怕虎,道:“他再怎么可怕,当年也被宁万川给逼到了绝路,否则也不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 公孙老头儿摇摇头,道:“可是天下就只有一个宁万川,而且他已经死了,似他这等人物,百年江湖也难以出现一个。可是除了宁万川,又有谁能是陈渠珍的对手呢?” 郑万厦斩钉截铁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从前江湖危难之时,有宁万川,以后江湖再遇到危难,也会有张万川、李万川站出来。老头儿,实在不用太过担心,就算背后的黑手真是陈渠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天下英雄辈出,总会有人对付陈渠珍。” 公孙老头儿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佝着腰身,似在寻找什么东西。郑万厦道:“老头儿,你明白了吗?现在李巨阙已经去世了,所以我和莫邪妹妹最大的阻碍已经没有了,我只要顺利通过剑林三关,便可以迎娶莫邪妹妹了。老头儿,你听见了吗?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给我治病的药?” 老头儿道:“你这病可不好治……” 郑万厦以为老头儿之后还有话,比如说‘但是我能治’之类的,可是他呆呆等了一会,也没有听见老头儿继续说下去,便愕然道:“没了?” 公孙老头儿一脸惘然,“没了呀。” 郑万厦道:“不好治,就不治了?” 公孙老头儿见郑万厦真急了,安慰道:“别担心,哄你玩的,那能不治呀。就算为了你顺利通过剑林三关,把李巨阙那个家伙的闺女给娶回来,也得治。” 郑万厦忽然之间感觉自己好悲哀,沦为了这臭老头交易的筹码。郑万厦道:“老头儿,有你这句话,就算剑林三关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把它闯过,把莫邪妹妹迎娶进来,好让她听听你是怎么说人家爹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5章 西凉行(七) 从郑万厦回到西凉,便一直在问公孙老头儿有没有办法可以治疗自己的伤势,可是老头儿一直没有明确地表示出什么方法可以治疗。第二日,老头儿突然将郑万厦单独叫去房中,指着房间当中的一个大木桶,道:“脱光衣服,进去泡着。” 郑万厦看木桶中装了不知什么液体,腾腾冒起的雾气让他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但是却明显感受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是药草那种难闻,所以郑万厦知道老头儿这是在帮自己治疗,便乖乖将上衣脱掉,然后扭捏着不再继续。老头儿拿了一个水瓢,往木桶当中添着什么,见郑万厦磨磨蹭蹭半天没弄好,催促道:“臭小子快点。老夫什么东西没见过?” 郑万厦低声嘀咕道:“怕吓着你。”然后极不情愿地将裤子也给脱了,正要跨入木桶,老头儿突然道:“慢着。”然后袖袍一挥,一股强绝无比的劲风迎面袭向郑万厦,郑万厦双手掩面企图阻挡,但是他现在没有半点内力,面对老头儿全力施为的劲风没有一点办法,劲风虽然没有吹拂他的脸,但是其他赤裸的地方,却明显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待到劲风过去,郑万厦赤裸的身躯上已经满是细密的伤口,像是极其锋利的小刀片一刀一刀割出来的一般。 老头儿道:“你的伤沉积已久,为了让药力更好地被你的身体吸收,只能把你的肌肤划破。快,进去吧。” 郑万厦浑身皮肤火辣辣地疼痛,看着温度明显不低的不明液体,心中先怯了三分,但是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绝对不能半途而废,便咬咬牙,一脚踩了进去。 “呃啊——” 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嚎从房间传出,持续了很久很久,在外等候的晋闯和善扬郡主面露不忍,但是想着既然是公孙先生所为,必然大有深意,心中都道:“这也是为了万厦好。”于是便掩耳盗铃,上街去买酒菜去了。 郑万厦一脚刚进木桶,腿上赤裸着的肌肤和伤口与液体一接触,便如同将大腿伸进了熔化的铁汁当中,这种疼痛又不仅仅是高温灼烧的疼痛,而要立体得多,一瞬间郑万厦便感觉到了万虫噬骨的麻痒难忍。刹那之间,郑万厦便已经确定自己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刚想把脚缩回来,公孙老头儿一脚把他踹了进去,道:“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你父亲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说话间已经出指如电,将郑万厦穴道封了,让他体不能动,口不能言。 郑万厦浸泡在木桶之中,面颊上红得想要渗出血珠一般,但是并不是单纯地因为木桶中的液体滚烫,而是药力沸腾,在洗涤他的肉身。几乎是在片刻之间,郑万厦额头的汗珠已经大颗大颗滚落在了木桶之中,而郑万厦的眼睛因为极致的疼痛,连眨都不能眨,铜铃一般瞪着,目眦欲裂,血丝爬上了眼白。 公孙老头儿道:“雨露均沾,雨露均沾。”然后舀起了液体,从郑万厦的百会穴浇下,郑万厦万分苦楚,偏偏口不能言,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公孙老头儿道:“不要闲着,赶紧感应一下体内内力的波动。” 郑万厦闻言,只狠狠地瞪着他,这种时候,郑万厦只是抵御痛苦就已经耗去了所有的意志力,怎么还有余力做其他的事,而且这种药液,似乎很是奇怪,每当郑万厦的身体不想面对这种痛苦,启动防御机制想要晕过去的时候,药液都能准确地刺激到郑万厦的神经,让他更加清醒地体会这种痛苦。这就让郑万厦很是绝望了,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凌迟的痛苦。老头儿方才在他肌肤之上划破的伤口宛如被无数毒蛇撕咬着,拉扯着,还往身体里边钻,郑万厦的神智渐渐麻木了。他用来对抗疼痛的意志力将要消耗殆尽了,这就意味着,他会因为疲惫而休克,在他尚还有神智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公孙老头儿说的,“泡上两个时辰,应该就可以完成今日的任务了……” 难不成明日还有?郑万厦留存不多的精神力,为了逃避这个可怕的猜想直接耗光了,而郑万厦,也晕倒在木桶之中。 老头儿看着已经晕倒过去的郑万厦,喃喃道:“难道是天意吗?臭小子,这是你说的,江山代有才人出,会有其他人站出来阻止陈渠珍,为了你这句话,你付出的所有代价,日后都没有后悔的余地。”然后公孙老头儿放下水瓢,缓缓转身,在一片朦胧水汽当中,走出了房门,老头儿的背影有些孤独,就像他的过去一般莫测,因为他没有同行者。而且老头儿的背影有些苍老佝偻,因为老头儿真的很苍老了,每个人都会老的。 郑万厦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了床榻之上,郑万厦最先出现的感觉是饥饿,肚子当中感觉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像宿醉把肚中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在翌日清晨醒来的人,但是郑万厦没有感到脑袋疼痛,只是觉得饥饿和疲惫,疲惫也不是指他的身体疲惫,而是精神疲惫,相反的,他的身体通透无比,轻盈无比。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身体没有一丝杂质,这种感觉美妙极了,虽然还是没有内力。 郑万厦推门而出,善扬郡主、公孙老头儿三人正好在吃饭,郑万厦饥肠辘辘,看到饭菜,两眼便放光了,扑了上去,将一碗米饭放到嘴边,都没来得及拿起筷子,用水便往嘴里刨,片刻之间,一碗饭便已经尽入口腹。 三人看得有些楞,这是饿成什么样了?半晌之后,善扬郡主看着郑万厦手中不知所措的空碗,道:“我给你再添一碗饭吧。”然后接过碗,又给郑万厦舀了一碗饭,而且特地拿饭瓢压实了,又加了一瓢。 公孙老头儿道:“我就说要多做一点饭吧今天。”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6章 西凉行(八) 吃完晚饭之后,郑万厦的脑袋已经晕晕乎乎的了,因为耗费了太多的意志力,所以现在困得慌,只想赶快去睡觉。公孙老头儿叫住了他,道:“别急,现在正是好时机。” “好时机?”郑万厦一脸疑惑。 公孙老头儿神秘兮兮没有说话。几人收拾好之后坐上马车,带着郑万厦一起出门。郑万厦靠在马车上正想睡觉,公孙述激道:“这个时候若是能沉下心来冥想修炼,肯定大有裨益。”郑万厦明知老头儿在激将,但是还是摇摇头盘腿正做,双手放于丹田之前,迅速进入到无物无我的境界。 郑万厦惊喜地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进入那等神秘莫测的境界了,当初在扬州与瞎子老人百草翁谈话之后,便受到了启发,不断探索灵识感知天地之法,后来却因为执念多次险些走火入魔。后来心无挂碍地从洛阳回到西凉,今日才又重新拾起,却没有任何凝滞之感,很顺利地便进入了。想来是老头儿的药草之功了。 郑万厦仿佛游荡在马车之外,能清晰地看见风缠绕在滚动的车轮上的气息,能清楚地听见细小风沙击打在车厢上的声音,他的身心与这片天地,宛如同呼吸一般,稳定而玄妙。老头儿看到郑万厦的模样,面上不露声色,其实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以前从未刻意教过郑万厦感知之法,没想到这小子出门一趟,虽然弄得一身毛病,却也因祸得福,自行领悟了这层境界。便是公孙老头儿,也在心中暗赞了一声这小子的天赋。 善扬郡主从没有见过郑万厦这种状态,郑万厦出现这种状态的时候,善扬郡主都很巧地不在他的身边。所以善扬郡主现在见郑万厦一呼一吸之间,隐隐契合某种节奏,或者说旋律,大音希声,大巧不工,说到底,万事万物殊途同归,道,既是武道,也是乐道,所以当出现某种迷人的道的时候,无论从那个方面,都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善扬郡主疑惑道:“爷爷,万厦这是怎么了?我觉得……有些奇怪。” 公孙老头儿面对颜欢欢的时候,总是一脸微笑,一副慈祥长者的模样,与面对郑万厦时的无赖老头儿大不一样。公孙述捋着自己的胡须,解释道:“这小子运气好,居然能自行想出这等吐纳之术。他现在的洞察力,可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 善扬郡主并不明白公孙述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公孙述的意思,似乎对郑万厦并没有坏处,便没有再问下去。 晋闯在外驱车,问道:“公孙先生,现在往哪里走?” 公孙述大手一挥,道:“只要出了黄马镇,就随便找个方向,只管走便是。” 善扬郡主问道:“咱们现在去哪里呢?” 公孙老头儿笑呵呵道:“不知道呀,能找到一个开阔风大的地方就行。” 善扬郡主心中暗想:这西凉处处风沙,要开阔要风大还不容易吗?就是咱们住的地方出来的十字大街,也开阔也风大呀。但是善扬郡主并没有质疑公孙述的行动,又问道:“咱们去干什么呢?” 公孙老头儿面对颜欢欢的提问,倒是极为耐心,道:“给这小子治伤不是。白日里,我煮了一大桶药水给他洗澡,现在药力已经沉浸在他身子的骨髓血脉之中,可是不能让十分药发挥一分力,老头子是谁?当然要一分药发挥十分力,所以要想办法将这些残存的药力再次激荡出来。找个风大的地方,把这小子一扔,风一吹,他的身体就会利用身体之中的每一寸能量来抵御风害,那么潜藏在他身体之中的药力自然也就被激发出来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他的内力也就能够突破桎梏,重新活过来。” 善扬郡主道:“那如果运气不好呢?” 公孙老头儿想也不想,道:“如果运气不好,明天再来一次咯。” 善扬郡主顿时感觉不妙,白日郑万厦的惨叫还历历在目,晚饭时分郑万厦像是多少天没有吃饭一般,想来那等罪受得,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大,如果再来几天,郑万厦还能像个人样吗?不过这种必要的折磨也是为了郑万厦好,所以善扬郡主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公孙述又道:“其实这小子的功力并没有消散,只是被人以魔功给变相地封印了。修行过的内功,就像读过的书一般,别人夺不走,它会存在于身体当中,骨血当中。这小子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那些内力散在了他的周身经脉,无法汇聚成流,就像干枯的河床,只能看到有水流过,却无法看见水。能改变这种情况的办法,要么重新往河床里注水,可是能充盈河床的水,是何等巨量?况且别人注入的水,也不是他的,终有一天会因为水质不好与他的身体产生冲突。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河床往深处掘,掘出泉眼,将那些藏在他经脉的河水重新挖出来,这些河水重新汇聚,才能成为大江大河之势,奔涌入海。” 公孙述又补充道:“这件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月盈则亏,现在吃些亏,以后的路子也可以走得稳当些,摔的跟头也不会太惨。” 善扬郡主想起郑万厦在扬州之时,虽然身有暗疾,毫无内力,还是执意要往危险的红叶谷闯,对公孙老头儿的话表示了反驳:“我看万厦还得吃亏。他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只会将南墙撞破。” 公孙老头儿道:“我能给他的帮助不多了,丫头,你比他细心,以后他的路,你可要帮他多看着点,他的事,你多关照着点,别让他摔死……” “……”善扬郡主道:“爷爷,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等他伤好了,娶了媳妇儿,还怕没人管他吗?到时候,把你也接去洛阳,实在不行,你与我一道回扬州也行。” 公孙老头儿虚与委蛇,“挺好的,挺好的。”只是不知道他所说的挺好是去扬州好还是去洛阳好。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7章 西凉行(九) 在公孙老头儿的授意下,晋闯纵马狂奔,也不知跑出去多远,回头看已经看不见黄马镇的油灯光明了,遥远得如同天上的繁星。只有风声呼啸,如同在这片古战场下埋葬的孤魂怨鬼在啼哭。 几人靠在马车车厢里,听着狂风撕扯着马车,马儿也很是不安。公孙述道:“生命就像在这茫茫戈壁上飘摇的烛火,要多脆弱有多脆弱。小子,日后但凡要你命的事情,都给我逃得远远的。我以前也给你说过许多道理,可是只有这一条,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郑万厦低头,却没有回答他,沉默许久之后,郑万厦抬起头,眼中的挣扎与迷惘尽数散去,道:“老头儿,你错了,生命脆弱不假,可是有许多事,如果不去做,活着便如同行尸走肉了,有许多东西,如果不去捍卫,生命就没有意义了。总有一些东西比生命还要重要,我现在还无法给你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愿意用一生去追寻,但愿我能早些给你答案。” 公孙老头儿看着郑万厦如此坚定的模样,自己也不再犹豫了,道:“说得好。你便下去吧,记住,努力沟通你体内的力量。” 郑万厦顶着风将车帘掀开,问道:“我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公孙老头儿道:“不用待多久,快的话明日清晨就能回家。” 郑万厦刚刚跳下马车,便被强劲的疾风几乎吹倒,他赶紧把住马车车板保持平衡,“回家?” 公孙老头儿此刻的神情严肃无比,可惜郑万厦在强风之间只能眯着眼,根本看不清老头儿的表情。老头儿道:“是的,你必须要走回家。”话音刚落,拿起晋闯的鞭子抽了一下马臀,马儿吃痛带着马车扬长而去。郑万厦跟了两步,却被强风刮倒在地上。 晋闯和善扬郡主惊讶无比,晋闯道:“公孙先生,风沙如此大,万厦兄弟没有内功护体,只怕会生重病。” 公孙老头儿严肃道:“不要管他,这是他必须迈过的一道坎。涅槃成龙还是葬身莽莽黄沙,就在此一举了。”其实公孙述也是在赌,知晓郑万厦要去找宋元吉报仇的想法之后,老头儿便知道郑万厦心中始终没有放下仇恨,他与郑万厦之间的对话已经说明了杀死宋元吉的危险性,可是郑万厦同样表示出了相应的决心。所以老头儿便狠下心来,用最严酷的环境,将郑万厦逼成另一个剑神宁万川。可是,那等人物真的可以复制吗?老头儿心中也没有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道路指给郑万厦,然后把选择的权力一并交给他。而郑万厦,无疑做了嘴艰难的那个决定。 善扬郡主道:“不行,爷爷,这太危险了。万厦会死的。”善扬郡主哀求之间,已经眼泛泪珠。 温和慈祥的公孙老头儿此时却一反常态地严肃,“我说过了,这都是他的命数,要想治好伤,这些是必须经历的,如果这一关都迈不过去,他怎么去做他想做的事?” 晋闯也十分着急,马鞭抽打马臀的频率已经放缓下来,“公孙先生,这练功也应该循序渐进不是?不能一下子就把人给练废了呀。” 公孙述夺过晋闯手中的马鞭,将晋闯挤到一边,亲自驱车,马车便又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了起来。善扬郡主和晋闯心中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郑万厦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此刻正是夜半时分,这西凉戈壁昼夜温差转换极大,此时在强劲的夜风吹刮下,郑万厦直如坠入冰窟。白日间他才经历过炮烙一般的酷刑,夜半时分又要经历这般严寒。为了让自己不会迷失方向,郑万厦的灵识必须时刻注意着天上星辰的方位,幸好今夜夜空晴朗,虽然风沙势大,总还不至于迷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郑万厦裹紧了衣服,但是寒冷仍然无时无刻不在剥夺他身体的热量,他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他回家的方向既不逆风也不顺风,这就意味着他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就得花去许多的体力,但是他还是得选择前进,如果不前进,就只能死在莽莽黄沙之间。 郑万厦忽然想起唐时李华的《吊古战场文》: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索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卑日熏。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挺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又听狂风吹拂,直如鬼哭,看来天气晴朗,也能听见这鬼哭之声。但其实郑万厦心里明白,这可怕的声音只不过是狂风吹过戈壁上风化日久的岩石所发出的奇怪声音。但是知道归知道,自己心里还是十分害怕。加上寒冷,郑万厦面临的困境居然由外而内,十分全面。 郑万厦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但是脚步未稳,一个趔趄便摔在了地上,他勉强站了起来,腰也没有最初那么挺得直了,在风沙中行走,重要的,就是减少与风的接触面积。心想自己运气还算好,今夜天气晴朗,应该不会遇到沙尘暴什么的。 郑万厦一方面在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一方面又要提供一部分的体力去御寒,不一会便觉得疲惫无比,想要就此睡去。可是他自己也明白,一旦睡去,便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每当他神志涣散的时候,自己就会掐自己一把,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让这短暂的清醒尽量多走一些路程。 另一方面,公孙老头儿三人虽然驾着马车回到了家,可是谁都睡不着,郑万厦正在外边经历生死磨难,谁能睡得着呢?便是一直从容淡定的公孙老头儿,也是坐在油灯之前,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灯光黯淡,构成了一副色彩浑厚的画面,善扬郡主看着这幅画面,有些呆了,反过来安慰道:“爷爷,不用担心,万厦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8章 西凉行(十) 公孙老头儿其实并不需要人安慰,他心中对于郑万厦风险的预判有着自己的考量,所以呆坐一会之后,他便连夜为郑万厦熬制药液。 善扬郡主和晋闯一夜未眠,小院的门开着,目光从前厅穿过小院,便能直达十字路口的交叉处。但是现在夜已经极深了,所以路上一片漆黑,即便繁星如水,路上还是昏暗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晋闯搬了张小椅子坐在了小院门后,双手插袖,紧紧盯着外边的大路,心中只希望郑万厦能够赶紧回来。 三人皆是一夜未眠,待到晨光微熹,天地之间忽然在极致的黑暗当中出现了一线光明,一声公鸡司晨之声正式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晋闯的眼眶已经乌黑,善扬郡主已经抵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了。晋闯忽然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十字大街上,那个身影踉踉跄跄,光从虚浮的脚步便可看出虚弱极了,只怕一阵风过来便能将他吹倒。但是他并非看似的那般弱不禁风,因为在昨夜,他顶着茫茫戈壁上的狂风,一路走回了黄马镇。 晋闯迅速起身,唤了一声,“少主——”便迎了上去,善扬郡主也被晋闯的一声惊呼吵醒,看向门外,才发现晋闯奔跑出去的背影中,隐约有一个人影,她立刻便明白了,郑万厦回来了,便也跨过门槛飞奔出去。 晋闯一把将虚弱的郑万厦托住,看着面前的人,浑然不似一个人了,只见郑万厦面如金纸,嘴唇苍白,眉毛和头发甚至被黄沙覆染,呈现了一种风尘特有的污黄。只怕便是将他当做古战场上的冤魂也不会有人奇怪。 郑万厦的意志早便应该耗尽,可是他一直通过自残的方式,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此时见到晋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从未感到如此的疲惫,深入骨髓的疲惫,勉力冲着晋闯微微一笑,便一头栽倒了晋闯怀中。 晋闯即便身为男儿,也看得大是心疼,善扬郡主也赶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不忍之色,但是又没有任何办法。晋闯将郑万厦背到背上,背回了家。公孙老头儿道:“别把他扔床上,来这里。” 晋闯闻言进入了那个小房间,善扬郡主正要入内,公孙老头儿阻止道:“欢欢,你就别进来了,去做些早饭吧,咱们三个待会吃。”善扬郡主应了一声,有些担心地朝里边张望了一眼,便去了厨房。 老头儿进来房间,对晋闯道:“快,帮忙把他衣服托光。”说着自己便提着装满药液的水桶往大木桶里倒药液。晋闯将郑万厦的衣服脱光,看着郑万厦身上细密无比却布满全身的伤口,吃惊无比,道:“这是谁伤的少主?” 公孙述没有与他解释,看到了郑万厦两条大腿上的淤青,指尖一过,郑万厦的大腿又被划开了数道小口子,公孙老头儿道:“行了,把他扔进去吧。”晋闯小心翼翼地将郑万厦盘坐在木桶当中。郑万厦刚进入药液,便因为疼痛而身体不住颤抖起来。晋闯想着昨日郑万厦的那般惨嚎,这才明白,这药液药力到底多么霸道,郑万厦现在处于晕厥状态,却还是能感受到这极致的疼痛。 公孙老头儿忙完一切,脑袋上也布满一层细汗,他道:“行了,就让他这么待着就行,咱们出去吃完饭,也好好休息休息吧。要陪着小子折腾的时候还多着呢,总不能他没倒下,咱们先倒下吧。” 晋闯边往外走,边道:“公孙先生,你这治病法子小子可闻所未闻。” 公孙老头儿道:“这哪里光是治病呀,这小子心比天高,可是他的实力未免太弱,现在多捶打捶打,日后他有什么成就,也说不定呀。” 晋闯心思聪敏,道:“原来先生也是在帮少主练功。只是这……未免也太苦了些。” 公孙老头儿道:“能吃苦是好事,被迫吃苦和自愿吃苦又是两回事,现在他自愿吃苦,日后也就少些苦头给他吃。” 说话间,两人已经踱步道了正厅之中,善扬郡主将昨晚的剩菜热了热,煮了些粥便权当早饭了。早上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况且三人还熬了一夜,自然更没有胃口,匆匆喝了几口粥,晋闯和公孙老头儿便要去睡了。善扬郡主道:“爷爷,你们去睡吧,我去看看万厦。” 晋闯想着郑万厦浑身赤裸,连忙道:“郡主,不用去不用去。” 公孙述看着一脸奇怪的善扬郡主,道:“他在药缸里泡着的,不用去打扰他。你等了一夜,也累了,收完碗筷就去休息吧。” 善扬郡主只好道:“行。” 三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郑万厦自从失去意识之后,便像坠入无边的黑暗一般,没有办法找到归途。忽然之间,身体便像浸在了温泉当中,有种奇异的酥麻舒服之感,黑暗也渐渐扭曲,变成了一幅幅盛夏的光景。令人烦躁的蝉鸣,冲天而起的火光,算计人心的阴谋与背叛。那是郑万厦感到最郁闷的时光,跳来跳去,结果都在别人的局中。那种无力感让郑万厦一直感觉十分后怕。可是这梦境,分明又与红叶谷息息相关。郑万厦想要逃离,刚才的景象突然如同泡沫一般,寸寸碎裂,复又归黑暗。 是黑暗,还是真实? 郑万厦已经辨别不清楚,在黑暗之中,他看见了一束光,从那头照到这头,像是燧人氏在黑夜点亮的第一束光,亘古长存,指引人们靠近文明。他抬脚迈了出去,然后坠入无边的地狱,无论他怎么惨叫,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黑暗吞噬光明,也吞噬声音,黑暗吞噬一切,于是他陷入无边的恐惧。他仿佛在经过刀山油锅,火炉严寒,他身无寸缕,却直面了最恐怖的酷刑,他突然忘记了自己想要找什么? 道! 他要求道,什么是道?道便是道路,通向哪里的道?他不明白,却只能继续往下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9章 劫波渡尽(一) 黄昏时分,郑万厦才悠悠醒转,他发现自己浸泡在一桶污水之中,很是奇怪。因为做了噩梦的缘故,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他从木桶之中站了起来,觉得相比昨日,身体又轻盈了不少。这种轻盈自然不是指他的身体瘦了或是他的体重变轻了,而是他感觉自己精力饱满,身体的负面感觉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向木桶中的污水,瞬间明白了,恐怕老头儿又将自己丢在了药液当中。那么梦境中的种种酷刑,只怕也是自己身体的真实反应了。 郑万厦从木桶当中出来,污水从自己身体上淌下去,仿佛沾染不上,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宝玉一般,隐隐泛着莹白的光辉,他忍不住摸了摸小腹上的肌肉,紧实无比,但是也顺滑无比,两种不同的特质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体上,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便没有多想。 “咕噜咕噜”,郑万厦摸着自己的小腹,突然之间听到了令人窘迫的胃部因为饥饿而痉挛的声音,郑万厦很是奇怪,自己难不成又昏迷了好几天?怎么会这么饿?然后他套上之前换下的衣服,推开房门想要去找吃的,一大碗饭就放在门前。郑万厦左右打量了一下,似乎没有人在家。心中想着:他们是不是都出去了?一边端起了盛得满满当当如同小山的海碗。 海碗底下是米饭,肉和菜铺在米饭上,虽然有些凉了,但是郑万厦处于极端的饥饿之中,又怎么会在意呢?他埋头苦造,一阵呼噜呼噜大快朵颐的声音,郑万厦的动作突然停止了,然后他急促地拍着自己的胸膛,站起身来,赶紧跑到院中的水缸那里,捞起水瓢舀了一瓢水灌入口中。 喉咙之间的哽咽之感才稍微有所缓解。喝了水之后,郑万厦才明白,凡事得有度,不能太快,然后便又将脑袋埋到了海碗之中痛快地扒着饭菜。不消盏茶功夫,一海碗饭菜便尽数入了他的腹中。郑万厦满足无比,将碗拿到厨房,松了松自己的裤腰带,打了一个饱嗝。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吃饱饭时的哽咽感其实也是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郑万厦左右无事,便拿起剑,在小院之中随意挥舞起来。这些时日,他因为内力问题,将剑术也耽搁了下来,虽然凭借过人的感知和敏锐的灵觉可以提前预判到敌人的出招,可是他的剑术实在算不得太过拔尖。郑万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现在不能因为自己的内力荒废了剑术的修炼,否则自己日后即便恢复了内力,也需要时间来重新修炼剑术。 经过一段时间,郑万厦的感悟颇多,长剑挥舞之间,隐隐有了几分大家风采,有些破落的小院当中,剑光烁烁,寒芒尽展,破风声呼哧呼哧。郑万厦即使不灌注内力,单凭这一手剑术,便已经足以行走江湖了。 郑万厦收起剑势,顿时感觉身心舒畅。这个时候,公孙老头儿和善扬郡主、晋闯也推门而入,见郑万厦安然无恙,俱是十分开心。善扬郡主手中提着一些鸡鸭牛肉,晋闯则抗了一大袋子面粉,手中还提着一大袋子大米。 郑万厦看这架势,有些不明所以,道:“你们要请客吗?” 善扬郡主笑道:“请什么客?这些东西,都是给你吃的。爷爷说,这段时间饭菜都要多做一些,否则不够你吃的。” 郑万厦悻悻地挠挠头,似乎也感觉有些羞愧,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吃得好像是有点多,而且极其容易饿,一饿起来,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公孙老头儿道:“饭桶嘛,不给他吃饱,整日作响。” 听了老头儿的话,郑万厦便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了,道:“老头儿,瞧你小气那样儿,又不是你做的饭。人家欢欢做的饭好吃,我多吃一点怎么了?知道为什么以前吃得少吗?”郑万厦正想说是因为公孙老头儿做得难吃,可是公孙老头儿已经接过了他的话头:“因为你做饭难吃。” 郑万厦这才想起,以往在西凉,都是自己做饭,这老头儿只管吃的。这便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郑万厦缄口不言。 晋闯气喘吁吁,将米和面放到厨房,出来之后兴致勃勃道:“万厦兄弟真的将那么大一盆饭都吃完了,公孙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公孙老头儿傲然道:“当然,说不定这小子还没有吃饱呢。”然后又对善扬郡主道:“好了,欢欢,你快去做晚饭吧,既然某人喜欢你做的饭菜,你就多做些,让他多吃些,免得老实说老头子我亏待他。” 郑万厦恼羞成怒,对晋闯道:“晋大哥,说话可要凭良心,那就是一个大碗,怎么就成了一个盆了?” 晋闯疑道:“大碗?我之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碗。”不管怎么说,能将郑万厦的脑袋藏住的碗,在别人的感官看来,的确是有些富有冲击力。郑万厦只好蔫儿了。 公孙老头儿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身体里一些变化?” 郑万厦道:“我觉得身体变好了,但是内力,还是毫无波动的迹象。” 公孙老头儿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慢慢来吧,你也莫要太心急了,内力修炼本来就非一朝一夕所能见成效的,失去了再要拿回来,自然要费力些。” 郑万厦点点头,道:“我也没有强求,就算没有强横的内力,我也得好好修炼剑法,从剑术上另辟蹊径,同样可以成为强者。” 公孙老头儿赞道:“好,有志气。武道一途,本来就有千万条路,不能因为一条路堵死了就灰心丧气。千路万路,在通往武道的之高殿堂的时候,都是殊途同归。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那咱们今晚就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还不行,你就只能将对你下手的人抓起来,问问他有没有身办法了。” 公孙老头儿抬头看天,西北有云起,负气上青天。大风之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0章 劫波渡尽(二) 晚饭时,公孙老头儿一直在劝郑万厦多吃点,吃饱点,好像这便是郑万厦的最后一餐了一般。善扬郡主和晋闯都明显感到了气氛不对,郑万厦却只在埋头苦吃,今晚的饭菜很好,善扬郡主的手艺很好,有鸡有鸭有牛肉,还有各种时蔬小炒,在这西凉戈壁,鱼虾海鲜是最难得的,其次便是新鲜时蔬,今日善扬郡主虽然没有买到鱼肉,可是也买来了时蔬,郑万厦吃得很是尽兴。 但是善扬郡主和晋闯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动了几筷子就没有再吃了。便是老头儿,也吃得很少,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喝酒越喝越醉;另一种人却越喝越清醒。公孙老头儿便是第二种,他看似浑浑噩噩,却一直是最清醒的人,所以他需要大量的酒精来麻痹自己。但是今日喝的酒不同,他心中有些担忧,但是不得不这么做。所以公孙老头儿喝的是闷酒,也没有人陪他喝,只是他的眼睛越喝越明亮。 郑万厦看着着众人神情奇怪,一边扒饭一边含糊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吃?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晋闯和善扬郡主摇摇头,表示实在吃不下。于是这场饭局就变成了郑万厦一个人的饭局,公孙老头儿一个人的酒局,善扬郡主和晋闯都成了陪客。 郑万厦一个人将饭菜扫去大半之后,才有些不舍地放下了碗,或许郑万厦也并非全然不知,老头儿对他说再试最后一次的时候,郑万厦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是最后一次,何不吃饱饭再上路呢?郑万厦也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不成功,那便以剑入道,剑术攀至巅峰,同样可以到达武学的至高殿堂。而剑林三关,自己则会尽力去闯。 郑万厦吃完饭后,公孙述语气低沉道:“跟我来吧。” 晋闯和善扬郡主站了起来想要一同前往,公孙述却道:“你们都不要去,今日,我与他一同前去便好。” 郑万厦抹了抹嘴,向善扬郡主和晋闯拱手道:“晋大哥,欢欢,感谢你们从洛阳到西凉一路相伴之恩,姓郑的没齿难忘。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要告诉莫邪妹妹,但是,希望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晋大哥,告诉谷主,我对不起他,他丢了红叶基业,将赌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却令他失望了……” 晋闯眼眶泛红,道:“老子才不说,老子才不做这种坏人呢,要说你自己说去。”说完之后已经是虎目蕴泪。 善扬郡主柔声道:“你瞎说什么?你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爷爷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郑万厦却不理会两人,继续对公孙老头儿说道:“老头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父亲去得早,你虽然是我父亲的长辈,可是在我心里,你与我父亲并无二样。如果我发生不测,请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可以,帮我找到我的哥哥。”说完之后,郑万厦已经跪在地上,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公孙老头儿摆摆手,道:“行了,这些要死不活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快走吧。”两人便乘上马车,一路朝着西北,飞奔而去。 晋闯和善扬郡主留在屋中,却也是魂不守舍,眼神稍一接触,就赶紧分开,两人都害怕,如果说话,就不可避免地谈到那个可怕的结局。所以两人既不说话,也不对视,各自让自己忙碌起来,却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比如碗筷碰撞,比如柴火倒地,但是这些声响并没有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和谐,反而更加令人烦躁。 郑万厦今天的感觉格外不一样,因为他感觉到,今天的风,似乎格外的大,空气当中甚至有种弥散开来的危险气息。久在西凉生活的他,自然知道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是什么,只怕这次的狂风会卷集着沙尘暴。郑万厦盘腿坐在车厢当中,灵识却早已经铺展出去。 公孙老头儿道:“这一次,你一定要当心些。风暴中心是没有风的,你必须找到那里,并且待在那里,还有,好好地感受你体内的力量,你消失的内力就藏在你的身体当中,你必须要把他开掘出来。明白了吗?”公孙老头儿说的不是很多,因为这个过程说来简单,但实际上,却对个人的领悟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以郑万厦的悟性,他明白的东西自然不用多说。 郑万厦也不知道自己明白了没有,在这两天的治疗当中,郑万厦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体内的力量到底在哪里,他明明多次感受了体内力量的躁动,可就是无法调动起来。就像一个空有万贯家财却不知如何去花的土财主,实在令人着急。 未容郑万厦多想,他已经被公孙老头儿赶下了车,老头儿坐在前边驱车的位置上,道:“小子,一定要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给我养老送终。” 郑万厦尚且是头一次见这老头儿如此神态,不过这次回来才发现老头儿那么多的第一次,原来他也会担心,他也会焦虑,他也会有些许的儿女情长,他也同寻常老人一样。郑万厦隐隐看见了老头儿眼角的晶莹,忽然之间也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老头儿抬手揩掉眼泪,道:“西凉的风沙是大哈,老头子,都被迷了眼。” 郑万厦不想离别的情绪蔓延,强笑道:“老头儿,你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明天清晨,我就能回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家伙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我。” 公孙老头儿还想说些什么,郑万厦却已经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马车被马儿拉着飞奔而去。郑万厦在马车之后的风沙里双手作喇叭状喊道:“老头儿,等我回去,我要吃最上等的醉虾醉蟹。等着我。” 公孙述听到了飘摇在风声当中的少年话语,两行浊泪在脸庞上挂着,但还是十分欣慰地笑道:“小家伙,加油呀,宁万川的传人,可不能教天下人小看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1章 劫波渡尽(三) 如果被久居西凉的人看到郑万厦在风暴即将来临的时候还要往风区走,只怕会惊讶这是一个疯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西凉风暴可以吞噬一切,绝非人力所能对抗。但是这个年轻人却径直走向了那面巨大的风墙。为何是风墙?因为无形的风卷积起了沙尘,沙尘附着在无形的风壁之上,就形成了有形的巨大无比的一面风墙。 想象一下,你在无边无垠的沙漠上走着,突然之间遇到一堵高墙,这堵墙往左没有尽头,往右没有尽头,往上没有尽头,你甚至不知道往下有没有尽头,人类的身躯与之相比,就像浮游比之沧海,就像介子比之须弥,就像时间无涯的荒野里的一片青萍。 郑万厦没有主动走进去,因为强劲的风已经将他卷了进去,风墙在郑万厦的眼里是道墙,但是实际上却是一道旋风,有着巨大的向心力,所过之处,牲畜不留,房屋瓦片尽数被卷走,在西凉,沙尘暴便是恶魔的代称。 郑万厦被巨大的力狠狠抛起,然后被卷入了沙尘暴当中,在他的身遭,除了无处不在的沙尘这等细小的颗粒,还有许多比较巨大的物体,比如被风暴卷积起来的树木、石块、瓦砾、甚至是牛羊的尸体。郑万厦在风暴当中,便意味着他肯定会或多或少与这些东西产生碰撞,如何在碰撞当中让自己受到的损伤降到最小成了他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但留给郑万厦反应的时间不多,因为这股全然不属于人力的造化之力已经将他的身体牢牢束缚住了,因为向心力和离心力的相互作用,郑万厦的身体在风暴的边缘以风暴中心为圆心做着圆周运动,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在两股相互的力的作用下根本无法动弹。 郑万厦一下子变得有些绝望,他想要挣扎,但是却无从发力,因为现在他连脚踏实地都做不到。郑万厦一下子便觉得会死在这风暴当中,似乎是为了迎合郑万厦的想法,一块被风暴卷起的石块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小腹上,郑万厦因为疼痛而蜷起了身子。然后便没有直起,因为他发现这样可以减少与风暴中的障碍物接触的几率。 但是这等天灾岂会因为一个渺小人类的想法而改变?实际上,从郑万厦被卷入风暴当中伊始,便无时无刻不在受到巨量的伤害,风暴之中被卷起来的杂物在此刻似乎都变成了杀人的利刃,捶打着郑万厦的筋骨和血肉。这种捶打是无度的,因为郑万厦已经奄奄一息,即将死去。他很不甘心,他的人生刚刚开始,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就要匆匆结束了吗? 郑万厦嘴角已经流出了许多血,事实上,郑万厦的状态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伤,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是满目疮痍,就连柔韧的麻衣,都被风暴当中的利物所割裂,麻衣被割裂的麻纺织物在风暴当中微不可见,但是郑万厦却感受到了这些细小气流的流转,准确地说,是风暴肆虐当中的细微流转,感受得越细致,他的心中越是绝望,这股力量绝非人力所能对抗。 郑万厦忽然有些后悔答应老头儿,他原本以为老头儿不会真的让他有生命危险的。郑万厦面临死亡的这一刻心情十分复杂,但是他没有流连于这种无用的情绪多久,有一种说法,在人临死的时候,生前的所有画面都会走马观花地走在眼前一遍。郑万厦现在眼前,便出现了这样的幻像: 骑在大了自己九岁的长兄脖子上和仆人的孩子打架、在娘亲的叮嘱声中满不情愿地走去学堂、一年总也见不到几次的父亲威严的脸庞、第一次骑马被摔了之后负责自己起居的老大伯被母亲训斥得满面通红……父亲死亡的消息传到家中之时,所有人脸上的惊恐、自己在昏暗的屋子当中被老头儿带走、颜家大宅里听到赵慕云说父亲是逆贼、与老头儿和颜欢欢在暴风云中渐渐找到的归属感、在海边将易至阳的骨灰抛向大海那渐渐走远的高大光影……西凉漫天风沙里被老头儿敦促练功的少年、与老头儿插科打诨的午后、伴随着老头儿鼾声入眠的夜晚……逢生洞中软软腻腻的蛇肉鼠肉、杭州花圃之中的春心乍动、扬州城外的海誓山盟、红叶谷中的恩怨情仇…… 郑万厦眼前的事越来越琐屑,越来越不具体,甚至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连事件本身,他都忘了是什么模样?郑万厦忽然笑了,双眼像是没有焦距一般渐渐涣散在了风暴之中,原来自己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明白。 他的意识如同碎裂的泡沫残留的水雾,马上就会在阳光的炙烤下消散如烟,但是他的不甘,在脑海里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渴望这活下去。只有面临死亡,才知死亡有多可怕,只有面临死亡,才知道活着有多宝贵。若是郑万厦还有清晰的意识,只怕他现在会对公孙老头儿那一番关于生命的阐述有更多的思考……但也有可能,会坚持自己的看法…… 老头儿……老头儿说过的话……他说过什么?“你的力量就藏在你的身体里边,就像干涸了的河床,你必须往深处挖掘,找出那些力量,再度充盈河床,才能真正的万川归海。好好感受身体当中的力量,把它挖掘出来。”可是,怎么挖掘?它们到底在哪里? 郑万厦的想法越是强烈不甘,他的意志力就越是消耗得快速,他的生命力也在燃烧,但是那强烈的不甘仍然如同火上浇油一般,会死得更快。本来便是须臾之间的事就会死亡了,现在郑万厦如同一个燃烧着的火炬,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即便不被风暴之中的其他的东西砸死,他也会因为自己的执着与不甘而死,被强烈的渴望从内到外烧成灰烬。 郑万厦眼中再也没有一丝神采,他的手脚也耷拉下来,他就如同那些牲畜的尸体一般,被风暴绞杀旋转着。一块巨石碰上了他的尸体,血肉横飞的场面却没有出现,郑万厦的尸体,击碎了巨石……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2章 劫波渡尽(四) 郑万厦其实并没有死,因为强烈的不甘,他那股不熄灭的火焰将自己从头到尾烧了个通透,我们可以理解为执着,这股力量来自于意识。透支完他的意志力之后,郑万厦失去意识,陷入了一种假寐的状态,但是在风暴当中失去意识无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是郑万厦在失去意识之时,心中一直有着很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他自己可以感知却无法调动的那股力量,终于从他经脉当中涌了出来,郑万厦的身体就像一个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土地,却有异象从身体内部生发,好比甘泉上涌,滋润大地。 原来郑万厦曾经消逝的内力,就在他身体当中,在他的手足骨骸之中,如果没有今天的生死险境,也许郑万厦一辈子也不可能重新拥有这些力量。但是因为他强烈的愿意,活生生将这股力量调动了出来,在郑万厦将死之际,终于助他再做突破! 风暴仍在肆虐,西北大风起,西凉居民莫不退散趋避。善扬郡主和晋闯远在黄马镇中,仍然能从颤栗的空气当中察觉到这次风暴的可怕,看到老头儿匆匆赶着马车回来,却不见郑万厦回来,两人心中皆是担忧。公孙老头儿自顾自在院中舀了一盆水,把毛巾浸湿,然后用湿冷的毛巾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使劲搓了两把,搓完之后,公孙老头儿脸上的沟壑更加深刻,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公孙老头儿的年龄。 公孙老头儿为什么要用冷水洗脸?因为冷水能够让他更冷静,他亲眼见识过西凉风暴的恐怖,如果郑万厦不能度过此劫,便有极大的可能失去生命,可以说,不成功便成仁,涅槃成蝶还是化为飞灰都在此一举。所以现在,不容老头儿再行反悔,他只能清醒下来,尽量为郑万厦再算得清楚一些。他本是天下有名,算无遗策,通晓万事的名士,曾经让先帝亲自求贤,拜为相位。但他不在乎名利,在察觉到朝廷内部的腐烂之后,便悄然退出。结果还是被牵连进了朝廷政争的漩涡,为了易至阳临死之前的请求,他才不嫌麻烦带着郑万厦千里逃亡。只是相处越多,老头儿自然已经不能再说单纯地为了易至阳,他已经将郑万厦当成了亲孙子来看待,所以才如此用心。 公孙述见晋闯和善扬郡主焦虑无比,道:“去,找些事情做,不要太担心。” 善扬郡主道:“爷爷,风暴这么可怕,万厦他……”善扬郡主没有把话说完,她心里很是回避那个可怕的结果。 公孙老头儿摆摆手,苍老的面孔上浮起一丝勉强的笑容,“我已经给这小子算过卦了,他不会死的……”老头儿的话没有多少说服力,因为老头儿自己的语气也不是很自信,他抬起头看看天空的星象,只见黑云压城,不见星光,西北有妖风,星象所示,其实并非很吉利。 晋闯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附和公孙老头儿安慰善扬郡主,道:“郡主,没事的,既然公孙先生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因为他是公孙先生呀。” 老头儿道:“好了好了,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该去休息的去休息。” 善扬郡主道:“爷爷,你就让我在这里等着吧,我实在睡不着。”其实善扬郡主昨夜便没有入睡,她也很是疲惫,但是就是睡不着。在昏黄的灯光下,三人再次因为郑万厦交织成了一幅画,浓墨重彩,像是共同期待旅人归来的家中亲属。 公孙老头儿见劝不动两人,便没有再劝,道:“行吧,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出去一趟。” 善扬郡主道:“爷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老头儿没有答话,径直向外走去。善扬郡主看了晋闯一眼,晋闯道:“公孙先生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吧……” 善扬郡主道:“我只是担心他,他一个老人家,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要是有个不测……” 晋闯哈哈大笑:“我说郡主,你未免太小瞧公孙先生了吧。你想想,当年在你家中,是谁以一己之力震慑了赵慕云一行官兵?” 善扬郡主几乎忘记了,她因为老头儿的苍老,却忘记了老头儿虽然很老了,但还是很强的老头儿。 公孙老头儿从黄马镇出来,往南边一直走,在一棵枯树底下停了下来。光线昏暗,景象成了只有轮廓的颇有意境的一幅画,瘦削苍老的老人站在树下,在他面前是一座孤坟,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一座孤坟?西凉乃四战之地,每年,每天都在死人,但是却很少立坟,因为死的人太多了,活着的人也不堪负担,况且活着的人也不知何时就会死去,坟只会让生人徒增伤痛,倒不如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落个众鸟高飞白雪茫茫大地真干净。所以西凉百姓不立坟。那么这个坟是谁立的?埋葬的,又是谁? 老头儿看着没有碑的孤坟,眼中一片凄然,这坟自然是他立的,准确地说,是他陪着郑万厦立的。坟里没有埋人,什么也没有埋,因为这是郑万厦为自己死去的家人亲手挖的一座坟。年仅十岁的郑万厦,双手的指甲刨烂了,才挖出的一个小小的坟头。每当郑万厦遇事不决,不愿意对公孙述所说之时,都会跑到这里来流两滴眼泪。 老头儿站了很久,他不知是对谁说,却像是在回应冥冥之中早已问过的话:“他的资质,连你也很满意,那么,剑神的传人,就理应是他了。只要他能顺利回来……”当年易至阳死在公孙老头儿怀里,曾经告诉老头儿,他抢到了剑神宁万川留下的记载其毕生武学的秘籍,让老头儿看郑万厦的资质决定传授与否。 谁能想到?一旦出世必然引得江湖大乱的重宝,就被埋在这坟前的枯树底下?老头儿蹲下,从树根下抛出了一个小包裹,又重新捧回沙土,将原本的坑埋住,想来坑中还有其他东西。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3章 劫波渡尽(五) 公孙老头儿在夜色之中将埋在枯树底下的东西挖了出来之后,犹豫着要不要将另外的东西也一并拿出来。当年易至阳托付给公孙述的,除了郑纬地的次子郑万厦,从宗楚和方越华那里抢来的剑神秘籍,还有一样东西,同样也是抢来的,但是与前两样东西不一样,最后的东西天下人皆知是被易至阳抢走的:时为剑林客卿的胡风子呕心沥血铸造出来的神剑。 如果陈渠珍真的还没有死,郑万厦势必要和他走上对立面,如果这个东西到了郑万厦的手上,加上剑神宁万川留下的武功秘籍,胜算便会大大提升。可是,现在郑万厦羽翼未丰,便是老头儿也没有把握,如果这把神剑出世,剑林之人如果要抢夺,凭郑万厦和公孙述恐怕是保不住神剑的。 正在老头儿犹豫踌躇间,西北天空忽然一颗大星闪亮一瞬,光芒很微弱,但是在黑漆漆的夜空当中却给人一种希望。注意到大星光芒的人不多,老头儿却是其中之一,在妖风之中闪烁的大星。老头儿掐指一算,顿时大喜,喃喃念道:“将星,绝处逢生,天数啊。成了!”老头儿高兴得近乎跳起来,抱起了小包裹便往黄马镇家中赶去。 与此同时,比西凉更西的地方,西戎王宫之中,一个身着大氅的女子正垂首恭敬肃立在宫墙一角,因为她面前的大人物正看着天空皱着眉,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大人物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但是因为身居高位的缘故,身上有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和贵气,所以即使是皱眉如此微小的动作,也让许多人紧张无比。大人物开口说话了,“魔星出世,就在西凉与西戎之间,看来朱家王朝气数未尽。”他的声音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有种奇异的魔力,像是两块磁石之间看不见却存在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去倾听。 身着大氅的女子冷汗涔涔,道:“朱钧倒行逆施,刚愎自用,民间早已怨声载道,加上奸相弄权,与西军争斗不休。此等王朝,必亡无疑。”这声音却是极为熟悉,她便是自白鹤山庄消失的苗钰儿。 大人物淡淡瞥了一眼苗钰儿,钰儿姑娘吓得立刻跪伏在地,颤声道:“属下说错话了,请圣君责罚。”原来苗钰儿面前这人,便是秦离焱和她口中所称的圣君。大人物没有继续看她,继续注视起了西北天象,那短暂闪耀之后便复归黑暗的魔星,让大人物不知道魔星到底在何处出世。短暂闪耀,隐于黑暗。难道这家伙出世真的就只为对付我吗?大人物心中颇不宁静。他转过头,看着趴在地上的苗钰儿,道:“小金,你可知道这趟出去,你和小火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 苗钰儿悚然一惊,道:“我思虑不周,擅自行动,造成了不少损失,与大哥无关,圣君若是责罚,罚我一人便是。” 大人物道:“别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只要真实,不要互相包庇。去,廷杖二十,自去领罚。”大人物的声音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便是说的是这等严厉之事,也说不出的令人心生亲和念头。 苗钰儿站起退走,大人物还在注视着西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 同一时刻,远在岭南的朱雀门门主周家家主周烨礼也注意到了西北天空的异象,周烨礼大惊失色,西北天空并无繁星,为何突然一颗妖星亮起?为何亮起之后便转瞬即逝?周烨礼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妖星出世,必增罪业。周烨礼神情凝重,看来这天下,又将风起云涌了…… ………… 后半夜,郑万厦终于苏醒了过来,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被暴风卷到了哪里来,眼前景象乃是黄沙戈壁,还在西凉无疑,但是究竟在何处呢?郑万厦想要抬头看看星星辨别方向,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因为疼痛根本无法转动,看来自己的脖子在风暴当中受了创伤。郑万厦很有办法,既然无法抬头,那就翻身吧。好在他身子虽然疼痛无比,但还算听话,他很艰难地翻过了身子,但是翻个身仿佛已经将他的体力耗尽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睁开眼睛一看,顿时感觉自己运气实在太差,因为今天是阴天,哪里来的什么星辰?郑万厦只好苦笑,现在他浑身是伤,已经无法动弹了。这下好了,不仅没有把旧伤治好,还添了无数新伤。 郑万厦盯着天穹,其实一直在积蓄力气,他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他必须想办法站起来回到黄马镇。郑万厦心中奇怪,自己居然没死,难不成自己还真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子?自有上天庇佑?但是身体传来的疼痛又明确地告诉他:要是上天庇佑,你就不会是这个鬼样子了。 郑万厦迫切地想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他想看看自己的身体,然后他的灵觉便如同游离出来的另一个视角,将他的身体扫视了一个遍,郑万厦丧气地得出一个结论:得,又得躺上个把月了。但是郑万厦也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丹田之处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了,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丹田向全身输送,虽然如同小溪一般,但是涓涓细流却温暖无比,流经郑万厦的周身经脉之时,有种奇异的酥麻之感。 郑万厦眼角忽然流出了两行热泪,“终于……失而复得了……”然后便大笑起来,经历了诸多磨难,终于再一次找回了自己失去的东西,郑万厦心中的激动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有些东西就是要失去过方知珍贵。 在内力的温养下,郑万厦的体力在慢慢恢复,两个时辰之后,阳光已经升了起来,初生的太阳照着郑万厦,郑万厦终于站了起来,他找了一根木棍,当做拐杖,因为有了太阳做方向,郑万厦朝西方走去,打算找个人问一问这里到黄马镇的距离。只是郑万厦目前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罢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4章 劫波渡尽(六) 郑万厦一瘸一拐,颇为凄惨,但是走了很久也不见人烟,或许是因为郑万厦走得太慢,或许是因为风暴太强,将郑万厦卷得太远,总之郑万厦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可还是不见人烟。日头很毒,郑万厦一不留神便被路边的石头绊倒,他感觉爬起来需要太多力量,但是他已经很累了,不想动了,所以他就躺在了地上,呈一个‘大’字形,这是最舒服的一个姿势。他已经不打算翻身了,就这样安心地做一条咸鱼吧。 但是郑万厦并没有躺多久,因为日头太过狠毒,虽然只是巳正时刻,但是西凉之地刚刚入秋,太阳毫无遮挡地将光与热洒向这片厚重广阔的大地。郑万厦受不了这般狠毒的暴晒,想要换个阴凉的地方躺。但当他爬起来的时候,却模糊地瞧见远方热浪之中,驶来一辆马车。 马是枣红马,虽然没有视线十分模糊,但是很容易看出那匹马一定是一匹上等宝驹。枣红马身后拉的马车倒是寻常,在中原地带极为常见的木质车厢,但是这辆马车出现在西凉便有些奇怪,因为这样的木头在西凉很少见,几乎可以说没有。所以郑万厦瞬间明白了,这是谁的马车,郑万厦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心中畅快无比。 在郑万厦眼中,马车缓缓从天际驶进,但实际上马车的速度极快,因为赶车的人也很急,所以以极快的频率挥动着马鞭,似在寻找着什么东西。郑万厦双手作喇叭状唤道:“老头儿,我在这儿。”郑万厦因为激动不断挥舞着右手。 马车上的公孙老头儿也看到了广阔的背景下渺小的郑万厦,驱车径直赶了过来。马车到郑万厦的旁边就停下了,果然是老头儿因为担心郑万厦虚脱而死在外边,循着风暴的痕迹一路寻找过来。公孙老头儿号称通晓万事,查看星象,预测天气这等事自然也不足为怪。 老头儿看着郑万厦,脸上终于浮现了欣慰的笑容,伸出手将郑万厦拉上马车,道:“小子,干得不错。”连公孙老头儿这等挑剔毒舌之人,也说出了夸赞之语,自然能看出郑万厦此次的成功到底有多少侥幸的成分在。不过再怎么侥幸,没有坚强的意志,也绝对无法挺过这重重的艰难考验。 所幸,郑万厦拥有最出色也是最难得的特质——毅力。这种年轻时的冲劲是人类群体最为重要最为宝贵的品格,所以他能挺过这些肉体上极致的痛苦。 郑万厦登上马车,都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进车厢当中,他就这样躺在车板之上,两只脚自小腿一下垂在车板之下,显得很悠闲,但实际上,郑万厦却明白,自己是因为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公孙老头儿抓住郑万厦的左手手腕,简单查看了一下郑万厦体内的情况,发现郑万厦的内力已经复苏过来,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道:“小子,感觉怎么样?” 郑万厦有气无力,但还是翻了翻白眼,道:“死不了。”公孙老头儿似乎没有听出郑万厦语气当中的怨气一般,笑道:“死不了就还好。”说话间已经通过郑万厦的手腕经脉向郑万厦输送过去一道温和的内力,让他保持可以说话的体力。 老头儿从怀中掏出了从枯树下挖出的小包裹,砸到了郑万厦胸膛之上,郑万厦因为太累了,都懒得躲避和呼痛。老头儿道:“你做得很好,以后就可以看这个书了。” 郑万厦自然认识这个蓝色的小包裹,因为他以前与老头儿千里逃亡之时,曾经迫于老头儿的淫威做过几天他的奴隶,帮他背剑牵驴,这些琐碎的小行李自然也是郑万厦拿着。他一直不太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反正是易至阳留下的,郑万厦不仅不好奇,甚至有些厌恶,所以现在老头儿拿出这个东西之后,郑万厦就十分奇怪,“你把它挖了出来?” 公孙老头儿道:“这个东西如果长埋地下才叫暴殄天物,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给你练练也无妨。你就随便看看吧。” 郑万厦神情有些阴沉,因为他想起了不好的往事,没有伸手去将小包裹拿在手中,任由小包裹因为旅途的颠簸从自己的胸膛上滑落到车板之上。公孙老头儿看着郑万厦对这江湖中人无不视为珍宝的剑神秘籍被郑万厦无情冷落,也不觉得奇怪,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练,先收着吧,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这东西能救你一命。” 郑万厦苦笑道:“老头儿,我……没有力气动弹了。” 公孙老头儿回头看了一眼郑万厦,这小子浑身是上,只怕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了,却还傻呵呵地笑着,是不是身体麻木了,已经察觉不了疼痛了?老头儿心中想着,这回给郑万厦治疗外伤,就得用些不同的草药了。公孙老头儿道:“我说小子,你可真会找事,又弄出这一身的伤,尽来麻烦我老头子。” 郑万厦感觉很是无语,道:“喂,老头儿,你搞搞清楚好吧,我会变成这样,可全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我往那暴风当中钻,我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你要是不负责,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公孙老头儿跳脚道:“臭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哼,我看你就是伤得还不够重,现在还有力气与我对骂。死了活该,省得老头子不省心。” 郑万厦瞬间认怂,“得得得,您最大,就得让着您。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与我一般见识。” 见郑万厦露了怯,公孙老头儿却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马车呼呼跑了起来,两边景物飞速后退,公孙老头儿道:“对了,你昨晚说你想吃什么东西来着?我给忘了。” “……”郑万厦十分无语,“我算是明白了,压根就把我当回事呗。唉,心寒了,啥也不想吃了。” 公孙老头儿笑道:“可以,天气炎热,心寒正好消暑。”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5章 劫波渡尽(七) 郑万厦总算还是将老头儿给他的东西收下了,虽然这是易至阳留下来的,但是在十年之前,走遍了大半个帝国的少年将易至阳的骨灰洒向大海的时刻,少年心中对那个人的恨意便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有的只是深埋在心底不愿去面对的小小苛责和埋怨。 善扬郡主和晋闯见到老头儿和郑万厦一同回来,心中的担忧总算放下了。当晚三人在家中小小庆祝了一番,此次西凉之行,至此终于顺利达成了目的,待到郑万厦养养外伤,就可以返回洛阳剑林,挑战剑林三关迎娶莫邪姑娘了。众人仿佛能看见郑万厦身披红袍,满面红光的得意模样,而郑万厦此时在昏黄灯光下的笑脸,也确有几分小人得志之感。 郑万厦端起一碗酒,对善扬郡主和晋闯道:“欢欢,晋大哥,我敬你们一杯,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说完咕噜咕噜一碗酒便入了肚。要知道,所谓‘都在酒里了’其实是喝酒一行最要命的黑话,到底什么玩意儿在酒里了?所以饮下此酒的人往往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到对方盛情难却,也不忍拒绝,只得带着满腹疑问也将酒喝了。但是善扬郡主和晋闯显然是知道郑万厦想要说什么,郑万厦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那种不必见外的地步,如果真要说些见外的话,反而伤感情。以郑万厦的性子,只怕日后两人有难,郑万厦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会为两人出头。 善扬郡主和晋闯相视一笑,端起酒碗,晋闯道:“万厦兄弟吉人天相,否极泰来,这碗酒,哥哥喝了。”说完之后一饮而尽,碗口朝下,眼神明亮。 善扬郡主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笑意吟吟,将酒喝完之后容颜更加娇媚,夹了一块白切鸡给老头儿之后,道:“爷爷,现在万厦伤也治了,等过几天,你就与我前去扬州住上几天吧。义父此时想必也应该处理完山东事务了,在年关之前应该能返回扬州。” 公孙老头儿笑道:“那老家伙可忙得很,他才没空管我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朱家做个糊裱匠,也不知道图个啥。” 善扬郡主道:“义父与山东民众情谊非凡,颇有渊源,所以才肯答应皇上前去山东协理赈灾,只要山东之事一了,就不再参与朝政了。” 公孙老头儿的眼睛虽然有些浑浊,但是却能看透世事,在那混沌的背后,其实是无比高明的智慧,“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义父,他吧,年轻时我就给他算过,居高位而不顺心,享荣华而不富贵,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这朱家的天下哟,在张首辅这根柱梁倒下之后,便没有人能够支撑起来了。你义父能做的,也不过缝缝补补,将这个破屋子修缮修缮,却不能起到真正的顶梁柱的作用了。”语气之间不乏遗憾和惋惜,也不知是在惋惜申时行还是惋惜张居正。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道:“申首辅是一个好官,可惜现在好官已经说不上话了,在这乌烟瘴气的世道中,又有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呢?” 老头儿却斥责道:“你小孩儿懂什么?无病呻吟!世道如何,你们年轻人不都是改变世道的最新鲜的血液吗?只要你们清白,何愁天下皆黑?”老头儿难得地语气严肃,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三人沉默,老头儿却又颓然地坐下,黯然道:“罢了罢了,勿谈国事了。” 晋闯打破僵局,笑道:“我看都不用纠结去哪里,咱们一道返回洛阳,等万厦兄弟迎娶剑林贵女,咱们热热闹闹地给他闹个洞房岂不美哉?” 老头儿心中颇有感触,一转眼,郑万厦这小子都已经到了娶亲生子的年纪,岁月不饶人啊,老头儿笑呵呵道:“是啊,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就不错了……”老头儿虽然说得笑呵呵,语气十分寻常,郑万厦却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他不由得多看了老头儿两眼,发现老头儿鬓间已然全部斑白的头发,发现了老头儿因为头发稀少只能简单扎了一个小小的、干瘪的发髻,发现了老头儿说话时嘴角咧开参差不齐的牙齿还有眼角深刻明显的皱纹。郑万厦心中忽然一疼,原来十年的岁月过去了,原来没有人可以在时光的侵蚀下保持原样。 郑万厦默默地为老头儿碗中斟满了酒,又给老头儿夹了些不需要好牙口容易下咽的小菜,轻声道:“随我去洛阳吧,我想办法在洛阳买间房子,以后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您就在家好好的就成。” 公孙老头儿端起了郑万厦为他斟满的酒,道:“臭小子,你还真是天真呢。你知道洛阳寸土寸金吗?你知道洛阳一个茅厕,够买咱们这小院多少个吗?我哪里也不去,这西凉呐,挺好的。” 郑万厦问道:“那我成亲你也不去吗?” 公孙老头儿反问道:“你成亲了不把新娘子带回来吗?” 郑万厦一时无言,半晌之后,郑万厦道:“带回来,带回来,只是我想要你与我一起去,看看你的孙媳妇儿,看看我穿上红袍的模样。” 老头儿自己斟满了酒,在烛光下,有些颤抖,道:“好,我与你一起去洛阳吧。” 郑万厦总算松了一口气,“那枯树下的东西……” 老头儿道:“埋在这里吧,太早现世对你不好,等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难的时候,再来找这柄剑。但是你要记住,剑只有一把,它能给你解决的事只有一件,你明白吗?” 郑万厦当然不明白,剑能解决什么事?但是老头儿好不容易答应了要一同前去洛阳,郑万厦也不好扫兴,便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老头儿自然能看出他的敷衍,但是老头儿并没有深究,因为日后自然会有生活教会郑万厦,而老头儿能为郑万厦做的,已经足够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6章 劫波渡尽(八) 在尘世滔滔里,是不是每一块石头都会随波逐流? 无论多么嶙峋,多么峥嵘,在洪流的冲刷下,都会变得圆润,这是石头的命运。 但圆润的石头,又是无根的青萍最好的居所。 河水的倒影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他满是疲惫,脸上还挂着三四滴明显是飞溅上去的血液,他掬起一捧清水,无意间看见了河水之间自己的倒影,但是他并没有看多久,因为他很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但是就是这么一瞥的时间,他脸上的神情也像着火一般,简单地搓洗之后,便火速离开了此地。水中的游鱼和天上的惊鸟看着这个奇怪的家伙在林中穿梭,似乎觉得很是奇怪。 但是林中不过片刻又来了许多不速之客,林中的飞鸟被惊起林梢,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带着血腥气味,所以林中的宁静被凶煞气息惊破,这些人迅如飞鸟,悄无声息,在林中穿梭只有掠起的风声拂动树叶相互摩擦的窸窣声。林中的飞鸟纯粹是被这些人的凶煞气息惊起。这群家伙显然出自一个纪律严明,浑身杀气的组织。 一棵粗壮的树梢之上,两个黑衣人正在密谈着一些什么,两人之间的交流很简洁,而且更多的是手势的交流,只有涉及到重要的信息传递,才低声交谈几句。至于为什么这些人要在白日身穿黑衣,恐怕也是他们的职业习惯使然。 此时京城南城,这里本是平民居住,区别于北城富贵显赫的地方,是贫穷与凡俗,下里巴人与市井市侩,狡诈与算计交汇的地方,谁也不敢说他能彻底了解这里,没有人敢于直面人心,就像没有人敢直面太阳。但是在闹市之中,却有一种一栋与这里的风格格格不入的建筑,雕梁画栋,独立成院。 一个身着锦袍,胸前绣的猛禽图案,白玉腰带,顶戴乌纱的官员,正坐在案前聆听相关官员向他汇报。这官员胸前所绣东西十分奇怪,既非文官飞禽,又非武官猛兽,而是尖嘴利爪的猛禽,教人看不出其品秩级别。但是年轻官员的面容却很熟悉,尤其是那些参与过剑林盛会的江湖人士,对于他,或许还会感到更加熟悉,因为他便是大闹剑林盛会,并且一力推动在剑林进行选举武林盟主人选的秦离焱,那么此地到底是什么地方,也就不言而喻了,正是帝国新立部门——左安监的办事处。左安监乃是帝国为了防止武夫乱国而设立的,招募江湖武夫,以压制江湖之中对朝廷心怀不满的武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朝廷用得不可谓不妙。 秦离焱面前所站之人乃是左安监五组组长,负责追踪敌人,制定谋略,今日秦离焱见这个人,恐怕是要对江湖上的武人采取什么大动作了。“人呢?” 五组组长虽然看起来年纪甚大,但是在秦离焱面前却恭敬得很,不光是因为秦离焱的父亲乃是当朝首辅,事实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段远比他表面看起来这般人畜无害,早在剑林之会上,之前的左安监司丞便已经见识过了这位未来上司的手段,三言两语便挑动群雄情绪,让天下武道魁首剑林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地。 “禀报大人,已经派人去盯上了。”那年纪较大的官员不敢有丝毫不敬。 秦离焱想起今日之事,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原来左安监今日在无意之间居然发现了一个内奸,秦离焱早上的时候发现了那人的异常,结果随便诈了一句,那人也没防备,便被秦离焱碰个正着。左安监之人正想出手缉拿,那人却往地上扔了一个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爆炸,便出现无数烟雾。 待烟雾散尽,左安监内奸已经不见踪影,左安监许多密卫便要去追,秦离焱立刻喝止,道:“你们现在将他抓住,也不过一具尸体。他是什么人,我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他只是一个鱼饵,这次我要用他来钓一条真正的大鱼。传我命令,盏茶之后,全力缉捕,但是不能抓住他,要让他看得见逃生的希望,但是穷追不舍,不要轻易放走。派人跟着,搜集证据。”秦离焱所猜测,那内奸的背后必然是事关京城一大地下势力,所以根本不急着将他抓住。甚至秦离焱最后还要将他放走,要让他以为他是费尽全力才逃出生天的。这其中的尺度,左安监的人自然能很好地把握。 在下垂首禀报的官员见秦离焱得意地笑着,看起来心情颇佳,心中一动,便打算拍这位上司一个马屁,认真询问道:“大人能否告知下官,为何不让手底下的人将内奸抓住?反而要做这等猫戏老鼠的把戏?”这便是拍马屁的高境界了,暴露自己的愚蠢,突出领导的英明神武,既可以取悦领导,又可以顺理成章地接下来进行一系列的赞扬和褒奖,最好发自肺腑,将领导夸上天际。 秦离焱淡淡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那官员被秦离焱如此一怼,垂首更加恭敬,认真道:“下官真不知。” 秦离焱上下打量着他,大声喝道:“左安监怎么会招这等废物?”说着向后一挥手,一个人快步走出将那官员的右手反口扣住。秦离焱道:“听好了,我是要挖出那人背后的组织,而不是要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既然你连这等事都看不明白,还是不要在这里做事了,该滚去哪里就滚去哪里。”秦离焱十分愤怒,“把他的顶上乌纱取了,从今以后,你便是五组组长。” 那官员的乌纱帽便被取了下来,他下跪求道:“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做错什么了?” 秦离焱道:“你并不冤枉,愚蠢是最严重的罪名。左安监需要的是能够做实事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意图是什么,但是你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便知道你一定是一个愚蠢的人,你留在左安监有什么用?”说着拂袖而去,不管背后那人的叫喊。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7章 劫波渡尽(九) 在京城南城,三教九流汇集,龙蛇混杂之地,但是管理着江湖武人秩序的左安监却坐落在此处,实际上,除了左安监,京城最大的地下世界势力的总部也在此处,名为长安帮。长安帮在京城发展多年,基本控制了京畿之地的漕运、货运、青楼、赌场等生意,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大帮,其帮主却神秘得很,即便帮中生意做得再大,这位帮主也谢绝见客,就算与其他帮派起了冲突,露面之时也是不露真面目,以纱覆脸,教人对他的身份难以捉摸。整京城都知道他名为关耳,却没有任何人见过他,没有任何人敢说了解他,他像是一团迷雾,在帝国的中心,京城之地笼罩着。 秦钊最早注意到了这个帮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关键的是,它居然能够插手朝廷之事,比如这漕运、陆运两项,照理来说应该乃是朝廷垄断的行业,这长安帮却能生生分出一杯羹,这就要求这个帮派不仅得有相应的实力,而且在朝中还得极有关系,这对决策者的要求不可谓不高,若是没有高瞻远瞩的格局,只怕也不敢染指朝廷事务。如此种种,令秦钊对这位长安帮帮主既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忌惮,既充满了尊敬,也充满了防备。然后针对长安帮的地下调查便一直在秦钊的示意下暗中展开,事到如今,秦离焱终于有了对长安帮动手的先决条件。年轻人办事,最好的一点是,他们总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畏惧任何势力,所以不会去考虑事件背后真正在操控的手。但这……也很致命。 在秦离焱沉浸在如何对长安帮进行制裁的幻想中的时候,秦钊已经亲自来到了左安监的总部。秦离焱亲自出来相迎。只见秦钊器宇轩昂,长须及胸,面容周正,形貌晔丽,身材修长,一身朝服很是妥帖,作为朝廷的超品大员,秦钊居然会亲自到南城这等地方,都是托其长子秦离焱的福,这些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与当朝首辅见面的小吏终于开了眼界。 秦离焱看着父亲到来,显得很是恭敬,与传闻当中的浪子模样大不一样,道:“见过首辅大人。”公私分明,在处理朝廷公务的时候,自然要以官职相称。 秦钊看也不看跪在堂前的秦离焱,大踏步径直走进了堂中。秦离焱见父亲没有搭理自己,便也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膝盖上沾上的灰尘,挥手唤来一个左安监的小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准备茶水之类的话,然后便走进了堂中。 端坐在大堂之上的秦钊看不出什么喜怒,但是秦离焱却深知,父亲这副模样,便是怒了。秦离焱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躬身行礼,却没有开口说话。 秦钊劈头盖脸喝斥道:“你想干什么?” 秦离焱一脸惘然,“孩儿统御左安监,自然是要整顿江湖秩序,消灭一切危险分子。父亲何出此言?” 秦钊看着独子神情惶恐,语气稍稍变软,道:“听说今日你们左安监发现了一个内奸?” 秦离焱和盘托出,道:“今日我点名登记之时,一个人的名字有些奇怪,随口问了几句话,觉得有些不对,便诈了一诈,他立刻露出狐狸尾巴,我放走了他,暗中派人跟踪,很快便可以查出他背后到底是什么家伙。” 秦钊道:“这便是你的计划?通过这个家伙,挖出他背后的势力?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只是别人的一个圈套呢?” “圈套?”秦离焱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因此又重复了一遍,询问父亲。 秦钊道:“我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干扰你的判断,想要把你的方向引向别人希望的方向,所以你的判断,是错误的。” “什么?”秦离焱这下子真的有些吃惊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螳螂之后的黄雀,却没想到黄雀之后还有一个拿着捕网的人。但秦离焱立刻便冷静了下来,认真道:“父亲知道这一切?” 秦钊道:“今日朝会方散,翰林编修小孙大人悄悄向我抱怨,昨夜圣上悄悄召见了翰林院一众年轻官员。” 秦离焱陷入了沉思,这件事情不大,但是蹊跷的是,身为当朝首辅的秦钊,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圣上是什么想法?为什么要瞒着秦钊召见翰林院众人?秦钊继续说道:“我便问了小孙大人圣上说了什么,小孙大人却不再说话了。朝堂之上,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宋元书说我僭越皇权,还鼓动了那帮家伙一起参我。” 秦钊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秦离焱已经明白了结果,必然是没有参倒父亲,否则父亲也不会好整以暇地坐在这里与自己说话。秦离焱道:“宋元吉兄弟俩与父亲一向不睦,宋元书给父亲找茬也在情理之中。” 秦钊道:“愚蠢,他们与我是政敌我自然知晓,为何他们手握重兵,也不敢把我如何?你明白这其中的三昧吗?全赖圣上的信任,只要圣上站在咱们一边,无论别人如何跳梁,终究不过是小丑而已,可是圣上如果对我不再信任,咱们就是沙子堆砌的碉堡,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成为一盘散沙。”秦钊的语气很是严厉,一如他对这个独子的态度。 秦离焱唯唯诺诺道:“但是……与我现在调查长安帮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我替父亲调查清楚长安帮的底细之后,父亲还能借此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 秦钊淡淡道:“不要再查下去了,这件事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秦离焱见父亲语气不同寻常,道:“难道是……宫里边的贵人?”秦离焱想着,能够让父亲讳莫如深的势力,想来除了后宫之外,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秦钊摇摇头,道:“将此事压下来,不要再轻易中人家的奸计了。我要你统御左安监,只为对付武夫,京城的黑道势力,自有京城府尹会收拾。”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8章 劫波渡尽(十) 从京城南城出逃,石头并没有选择一个明确的方向,反而像是在与背后的家伙兜圈子一般,他嘴角挂着冷笑,低声道:“左安监的狗腿子,小爷今天时间多,就陪你们玩玩吧。” 石头是被埋在左安监的内奸,从左安监成立之初便一直埋在里边,他一直十分低调,尽量不惹人注意,最近他得知组织需要对左安监采取大动作,需要他暴露身份,将姓秦的新上任的左安监管事欺骗。石头便假装不小心卖了个破绽给秦离焱,没想到那家伙看起来精明,却也是个愚蠢的家伙,立刻便上当了。 石头当然明白身后左安监的人的一贯手段,现在之所以还能放任自己如此轻松地离去,自然是想看看自己身后是什么势力。石头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明白了为什么组织上要让自己暴露身份引秦离焱上当,在京城这等地方,左安监惹不起的势力很多很多。这便是组织上的考量了,驱虎吞狼,不外如是。 石头没有再外下多想,组织不需要他想太多,只需要他认真执行命令。他瞥了一眼身后,虽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影,但是他知道这些同僚就在身后。他看着面前的地形,便心生一计。 盏茶时间之后,三个黑衣人呈一个‘品’字形分别落在树梢之上,各自保持了十丈左右的距离,如此三人态势可以保证如果其中一人有难其余两人可以迅速支援,或者分三个方向逃跑不会被一锅端掉。是左安监在无数任务之中总结出来的最实用的战斗形态。 当先一人隐藏在树叶当中,打眼看去,发现并无异常,可是目标已经不见了,便回身比划着,大致意思是:“目标跟丢,注意附近。”很快,树底下另一个黑衣人也回应了手势,意思是:“收到,注意警戒四周。” 三人保持着距离缓缓向前推进,最前边那人忽见惊鸟高飞,立时汗毛倒竖,但是片刻之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并没有遇到危险,这人的反应也是极快,立刻回头示警:“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只见一道血光划破林间宁静,身后在地上潜行的家伙便已经尸首分离,而凶手,已经冷笑着转身踏上树梢离开了飘身远去。黑衣人目光冷冽,前不久,他们还是一同在一间衙门屋檐之下共事的同僚,可是现在便已经是反目成仇、不同戴天的仇人了。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去查看刚刚被杀死的同僚,因为此时有更加重要的事,完成任务,左安监首重完成任务的质量,如果不能完成上边交待的任务,惩罚极其严重。剩余的两人都不敢耽搁,循着石头离去的方向再度追踪而去。 又追了约莫一个时辰,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两人以手势交谈: “为什么追了这么久,这家伙还是没有停下来?” “我觉得他在领着咱们转圈。” “是啊,咱们已经在这京城外围转了这么久了,那家伙完全是没有方向,就是在拿咱们开涮。” 两人的步伐并没有因此而变缓,实际上,他们还是紧紧缀在石头的身后。只是偶尔停下来打手势交谈。 石头方才干掉了三人之中阵型最后的那人,觉得很是刺激,他是一个卧底,时刻处于敌人的阵营当中,但是这些人都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他恨不得将这些人连根拔起,可是组织要求他暂时放下仇恨,卧底左安监,最后的目的自然是彻底将左安监这个有些变态的存在消灭,所以他毫无怨言地卧底进入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心中对这些人没有恨意,恨意埋藏在心中,被一日又一日的压抑中更加浓厚。 石头又伪装成一个路过的面贩干掉了后一个黑衣人,在黑衣人临死之前,石头毫无保留地展露了自己的残忍,他将黑衣人的肚子剖开,肠子和胃中没有来得及消化的秽物流落一地,场面血腥之极,也恶心之极,但是石头却十分享受这种手刃仇人的快感。如果他能够将左安监里边的人统统杀死,想来他会感到更加快乐。 只剩下的那个黑衣人现在才明白,他们追踪的家伙不仅是一个可耻的内奸,也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和屠夫。接连看到两个同伴丧命之后,他已经丧失了继续追下去的勇气,但是上面的命令是不可更改的,如果他做一个可耻的逃兵,不禁他自己会受到左安监最严厉的惩罚,而且他的妻子儿女也会受到波及。所以他虽然心有畏怯,却仍然没有退缩,他向高空吹了一个口哨,一只白鸽盘旋而来,他迅速写下一张小纸条,暂时报告了目前的任务进度和两个同伴已经殉职的事实,塞入信鸽腿上的小筒中,往上一抛,将鸽子抛了出去,然后脸上换上了视死如归的表情,仿佛将要赴死一般。 但是黑衣人立刻又看见了转机,另一个灰白的鸽子又飞了过来落到他的胳膊上,这说明上头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急忙取下鸽子腿上的小信筒,展开了里边的小纸条,上边写着:“任务取消,速回左安监复命。”黑衣人心中几乎要被狂喜冲没,为了平复心情,他将小纸条重新卷好,然后扔进了嘴中,一边嚼,一边平复心情,然后他咽了下去,咽下去之后,恐惧的情绪终于被压了下去,他慢慢想起了同僚之谊,但是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性命重要呢?当一个人冷静下来之后,便会将一时的冲动和热血和恐惧都给克服,只有对自己性命的珍惜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但是,就在黑衣人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平安活命的时候,更大的恐惧来袭了,那个石头,那个倔强沉默,圆润不起眼的石头,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笑嘻嘻道:“怎么?不继续追了吗?可是我还没有玩够呢。”石头笑嘻嘻地举起了屠刀,如同一个微笑着的恶魔。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9章 结(一) 秦离焱被秦钊数落一通之后,便打算不再插手此事,他统领左安监,最大的任务是削弱江湖中各大门派的势力,伺机代表朝廷一统江湖,那么其他的浑水秦离焱便不会去管了,他这么做,也颇有几分赌气的成分,觉得父亲并不理解自己的苦心。 秦离焱等待着出去执行追踪任务的谍子回来,他已经放出了撤销任务的信鸽很久了,可是现在,鸽子回来很久了,事实上,跟踪任务也没有秦离焱想象的那么顺利,因为几乎与那只他派遣出去的鸽子一起回来的,还有谍子放回进行汇报的鸽子。可是人还没有回来,为什么人还没有回来?秦离焱因为觉得出去执行任务还存活的那个家伙敢无视自己的命令而头疼不已,想着等他回来要怎么惩治他。 但是秦离焱将所有的公务处理完了之后,还是没有见到有人回来,秦离焱开始皱紧了眉头,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有些不同寻常。秦离焱唤来了一个黑衣人,这是二组的人,二组乃是负责后勤通信的,秦离焱道:“去,找到五组那些废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人接到密令之后,拱手结果令箭别在腰间便消失在了大堂之中。如此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那黑衣人回来复命,他的话很简洁:“五组同僚皆已阵亡。尸首一在南树林北,一在万年路大槐树下,还有一个……就在大道之中……” 秦离焱长身而起,“看来这小子存心与我左安监为难,将我左安监的人杀了抛尸路上,让路过之人耻笑。”秦离焱眼中平静,平静的背后却是汹涌无法抑制的怒火,他的眼神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看不见任何喜怒,最急骤的风暴在其中酝酿,可是表面上仍然什么也看不出来。“去,找几个人把他们的尸体运回来,好生安葬,给其家属送去抚恤金,按照因公殉职的标准。”秦离焱随后便吩咐了这些事项,黑衣人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这位上司此时的情绪。因为他也是左安监的人,左安监被侮辱的时候,他也感同身受。 黑衣人便领命前去了,秦离焱仍然在思索那个名为石头,在左安监中不起眼的家伙,究竟是受派于何方来左安监卧底。之前秦离焱觉得应该是长安帮派来的卧底,长安帮作为京城地下世界的主宰,对于左安监这种针对江湖武人的机构应该说有着天然的抵触心理,所以提前布置些手段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现在,五组三人的死亡又推翻了秦离焱的想法,在他看来,若是长安帮的卧底,绝对不可能出手杀伤左安监的人,只凭一点,现在左安监主事的人,是他秦离焱,是当朝首辅秦钊的独子,就算那个所谓的关耳帮主不给自己面子,难道还能不给自己父亲面子吗?长安帮虽然明显有着官方背景,可是秦钊总理朝廷政务,难道他们还真敢得罪秦钊吗? 不管秦离焱如何想,五组的人被杀了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他若是想继续追查下去,无异于违背秦钊的命令,可是如果不给死去的同僚一个交待,恐怕这左安监,秦离焱也是待不下去了。与秦离焱陷入同样境地的,还有石头。 石头与左安监的仇恨其实始于十年之前,同样也是郑纬地事件的余波。郑纬地被刺杀以后,朝廷之中,郑派一系的势力被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遍,在这场政治斗争当中,无数人因为与郑纬地有过点头之交而被弹劾,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仅朝堂之上,连江湖之远,也大肆充斥着郑纬地暗中乃是江湖叛逆的首领,想要以武力乱国,割据西凉自立这样的谣言,全然惘顾郑纬地将江湖武夫的脊梁亲手折断的过往。所以不曾受到郑纬地警告的门派反而成了其帮凶,实在令人无可奈何。 石头原本的名字叫石中玉,乃是西凉门派金刀镖局的少当家,这金刀镖局其实不完全算是江湖势力,因为其与朝廷合作也很多,许多入凉货物都是金刀镖局在押送,替西凉军大大节省了人力。因此郑纬地没有对这个门派下手,西凉境内,此派独立。郑纬地倒台之后,金刀镖局被人告密,称其大当家与郑纬地有不轨勾当,朝廷即刻派出了专门对付江湖门派的左安监对金刀镖局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血洗。 这石中玉,也成了金刀镖局唯一的遗孤,郑纬地事件就像一个风暴的中心一般,冥冥之中携带着的气流扰乱了原本应该进行的命运,让无数人的命运因此而交织在了一起,善扬郡主颜欢欢如是,周家周烨礼周煜卿如是,更不用说处在风暴中心的郑万厦和易至阳。也将许多不同寻常的势力缠绕在了一起,有的成为了绞杀郑纬地的帮凶,有的企图借助此事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石中玉从西凉逃出,一路颠沛乞讨,来到了京城之地,混迹在乞儿当中,放下尊严才能从好心人手中乞到几个铜板。这个时候,乞儿当中,一个人说话了,“命运本该如此……要想不这么活,就该做些不一样的事。”石中玉对这句话记得特别深刻,同样深刻的,还有剑眉星目,脸上虽然脏兮兮,眼神却有着斗士一般火热眼神的后来的帮主。石中玉一直跟随在帮主身后,他知道,帮主叫关耳,而且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混沌之中的石中玉想起来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他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 “那就叫石头吧。有些倔强,圆不溜秋地,但是砸人极疼呢。”一心惦记着扩大地盘的关耳如此说道。于是石中玉便消失了,成为了石头。他们终日与人打架,终于换来了京城地下世界的一部分眼光的注视,那之后的岁月是极其艰难的,所幸他们有帮主,自那之后,帮主便一直戴着了面具,但是只要帮主在,就有无数的办法解决他们的困境。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0章 结(二) “咱们的帮,叫什么呢?”帮主在一堆乞儿之中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而且还煞有介事,仿佛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就意识到了,日后他们的帮派可以成为名动天下的大帮会。一群乞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没有想那么远。帮主一向高瞻远瞩,他锐利的目光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投向了遥远的西方,背对着朝阳,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在那日落之地,曾经有过一个伟大的王朝,名曰大秦。大秦的都城叫做咸阳,嘿嘿,全部都是阳光。多美妙的名字,后来咸阳这个名字被另一个美好的名字取代——长安。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咱们就叫长安帮吧。” 石头只觉得帮主读的书果然多,随便起的一个名字都如此顺耳,长安,长久的安宁,对于他们这些失去家庭,失去父母,乞讨为生的家伙来说,安宁不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吗?所以长安帮这个名字就留了下来。 石头的思绪如同断线的纸鸢一般,越飞越远…… 在帮派稍稍有了一点发展之后,帮主就找到了自己,是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去左安监卧底。石头想起了那年左安监身穿黑衣的家伙们,不分青红皂白,冲进了家中,不分青红皂白,举起屠刀见人就砍。他清晰地记得,他的乳母,那个总是唠唠叨叨的老女人,当她的头颅滚到地上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到底有多惊恐,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死不瞑目真的不只是毒誓之中随口一说而已;他还记得,最后离开他的,是他的二叔,二叔将他藏了起来,将那些黑衣人引向了其他地方,二叔肯定死了,就连父亲都死了。二叔四死前还微笑着对自己说:“活下去,不要想着报仇,活下去,替石家留条血脉。”是的,二叔在最后的时刻,没有选择救他自己的孩子,而是选择了自己…… 记忆中的仇恨涌了出来,石头几乎是霎时间红了眼睛,他只对帮主说了两个字:“我去。”于是便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卧底生涯。可是具体要在左安监做什么,石头也不知道,他为了安全,只能很不起眼,很不起眼,如同真正的石头一般,扔在地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石头收到的组织第一条命令,是在半月之前,名为秦离焱的年轻人刚刚接手左安监之后,石头很是激动,卧底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为组织做事了。然而这件事便是要他自己暴露身份,石头觉得自己被耍了,但是这样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自己又生生压了下去,因为帮主不可能耍自己,他所做的事,肯定有着自己的考量。 所以石头找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故意露出了破绽,让秦离焱有机会怀疑他。 ………… 但是现在,左安监五组的家伙已经被自己杀了,已经没有人再来追杀自己了,现在该怎么办?石头倚在了一棵道旁的树上,往后是京城,往前不知是何处。一如自己的命运,不知往前走会走到哪里。长安帮并没有进一步的指示给石头,他肯定是不能回到长安帮的,因为这样会暴露帮派,可是他又该何去何从? 石头就这样怔怔地站了半刻钟,一个挑着米酒的老农从旁边路过,见了他这副模样,笑嘻嘻道:“客官,要不要来点米酒消消暑?”老农说着地道的京城官话,显得很是热络。 石头此时也觉得喉中干渴,摸了摸自己身上,掏出了两枚铜钱,道:“看着打吧。” 那老农倒也实在,将担子放在地上,揭开盖子,给石头打了满满一瓢,用漏斗装在了葫芦当中,递给了石头。石头奇道:“两文钱可以打这么多吗?怕不是假酒吧。” 老农道:“客官说的哪里话?因为你是我刚开张的客人,所以特地给你多打一些,讨个好彩头,等你喝完了我还得挑着到京城外边的集市去叫卖哩。”原来这老农并不是打算将这个葫芦送给石头,而是要等葫芦喝完。 石头看了老农一眼,道:“我喝酒可有些慢,你能等?” 老农笑眯眯道:“不碍事,正好歇歇脚。”说着从担子的一端上解下了一个小凳子坐下,看来老农真是准备充足。 石头便也蹲到了老农旁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葫芦当中的米酒,米酒入口香甜,没有多少酒味,多的反而是白米的醇香。石头忍不住赞叹道:“好酒,清冽不醉人。” 老农笑道:“客官这是在骂我了,这不能醉人的酒,还能叫酒吗?” “哦?”石头道:“依你所言,不能杀人的剑就不叫剑了?” 老农道:“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客官你倒说说看,哪有不能杀人的剑?同样的道理,也没有不能醉人的酒,只要是酒,就能醉人,只在多少;只要是剑,就能杀人,只在如何杀。” 石头仰头又喝下了一口酒,道:“以前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剑就没有办法杀人。他的剑是仁者之剑,为了救人。” 老农神情一顿,却显得有些僵硬,苦笑道:“仁者剑也是用来杀人的。杀人也可以救人,这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的事情,就像剑这个东西一样。” 石头哈哈大笑:“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口拙,没办法把这样的道理传达给他,没想到现在……他自己领悟到了。”石头忽然间收住了笑声,“是帮主让你来杀我的?”石头早该发现的,明明已经接近黄昏,为什么这老农才挑着东西赶往京城? 老农摸索着自己的耳垂,然后用力一揭,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被剥了下来,出现在石头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脸,石头的表情很复杂,“真的是你……”他之前的话明明就已经确认了来者的身份,现在又重复了一遍,这其中的失望与落寞竟是无比突出。 “帮主他已经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了……还有,我杀你,也是为了救人……”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1章 结(三) “帮主他已经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了……”石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于是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决定不再坐以待毙。石头不动声色,又仰头喝了一口酒,道:“你要怎么杀我?” 揭下面具的老农虽然身着农装,但是面如满月,完全不同方才的朴实模样,俨然一个贵公子模样,气质也大不一样,看起来深沉极了。他从担子中缓缓抽出了一把剑,道:“剑者,杀人利器也。杀你,自然要用剑。” 石头道:“我还以为你的剑从来不会取人性命,我倒是想问问,我是死在你剑下的第一个人吗?” “是第几个人重要吗?”那人有些惘然地看着自己的剑。 “如果是中间的,无论是第二个还是第九十九个都没有区别……但是如果是第一个,我会感到很难过。”石头见他注视着剑,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剑道了,“小莫,到底怎么回事?” 名为小莫的贵公子眼神之中很是惘然,在他眼底,石头分明看到了挣扎和犹豫,但不知为何,在片刻之后,小莫眼中的挣扎与犹豫已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然。 石头瞬间便扔下了葫芦,袖袍一抖,三两寒星陡然从袖袍当中飞出,其动作宛如之前已经演练过千万遍一般熟练无比,可惜使用的对象却是自己曾经的好朋友。 而小莫似乎也早有预料一般,抬起长剑,叮叮叮三声,三枚暗器被格挡开来,两人终于动起手来。小莫心中似乎颇有不忍,但是不忍之色一闪而没,因为他发现石头并没有像一个真正的勇士一般与自己决战,居然还要用这等下作手段,小莫的神色冷冽了下来,打算嘲讽一番然后再将石头斩于剑下,可是令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边,小莫看到了石头转身逃跑的背影。 石头逃跑的方式选择得十分明智,虽然三年没有见面,三年没有在帮中,可是石头却仍然深谙自己的行事之道,他并不是呈一条直线直愣愣地逃跑,而是在林梢之间高低纵跃。 小莫喝道:“石头,莫要自误。” 石头没有理会他,他现在正在赶往京城,从这里到京城大概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从京城城门到长安帮总部又需要穿过七条街,大概需要半个时辰,但是现在他必须回去,他要看看帮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小莫不肯告诉自己,必然是因为小莫也参与了其中。小莫与自己一般,都是最早追随帮主关耳的人,要论起忠心,恐怕小莫也与自己一般,对帮主绝无二心,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帮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头心中很是焦急,突然之间背后传来一阵破风之声,石头一脚踩在树木伸出来的树干上,身体在空中旋转,那枚暗器擦身而过钉入另一根树干。石头的身体也因为无处借力落在了地上。石头暗叹一声糟糕。果然,小莫的剑立刻便已经杀至了。 小莫像是拥抱故人一般,将石头拥入怀中,在夕阳之下,像极了亲朋挚爱即将分别的模样。 这的确是即将分别,却是死别,不是生离。 石头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小莫的肩头,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却被口中涌出的鲜血把即将出口的话给淹没,取而代之的是被呛了之后的阵阵咳嗽。石头的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曾经的生死兄弟,今日为何亲手将自己送上死路? 小莫在他耳边低语道:“兄弟,对不住了,你不得不死。关耳,也不得不死……不希望你原谅我,只不过,在黄泉路上等等我……没有任何人,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小莫说着说着,自己的脸庞之上也挂上了两行热泪。 石头终于用尽全力说出了一句话,“为……为……什么?”石头即便用尽了全力,也只能说出三个字,这三个字却是他心底最深的疑问,也是最重要的疑问,如果不能了解这一点,即使他真的死去了,也将死不瞑目,现在他没有死,就是因为想知道答案的执念一直在支撑着他。 小莫沉默片刻,石头的咳嗽声仍然在耳边一直回响,石头正在遭受着极端的痛苦,就为了这三个字吗?小莫苦笑,叹道:“为何一定要弄个明白呢?也罢,石头,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小莫终于还是不忍再让石头死不瞑目,道:“我们为什么颠沛流离?我们凭什么沦落街头?我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是因为什么?既然朝廷不管我们,老天不管我们,我们只能自己管自己了呀。管他龙椅上坐的是谁,先将他掀下来再说,没有道理就我们吃尽人间的苦头……”小莫的声音很激昂,俊秀的面孔上表情却很是狰狞,在贵气之中又有着三分邪魅,三分疯狂,三分悲苦和一分仇恨。 石头却感到莫大的恐慌,原来他们居然想要谋反,牵涉到那把龙椅,牵涉到不远处那座城中至高无上的存在的地位,能有几人得善终?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小莫仿佛知道石头的想法一般,继续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自己的性命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东西呢?本来就一无所有……还害怕失去什么吗?” 是啊,他们这些人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还害怕什么呢?石头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帮主关耳得意地给众人描绘未来的模样,也许这便是他的牵挂,也许这也是自己必须要死的理由吧。石头突然间也就释然了,没有谁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自己早些走了,说不定还是解脱。原来从要自己暴露身份开始,这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只是为了借左安监之手杀了自己,可是左安监的人没有得手,小莫便亲自来了……石头年轻鲜活的生命,被葬送在了阴谋当中。在将死弥留的片刻当中,石头的记忆却回到了他谈不上开心的那段时间……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2章 结(四) 接受帮主的密令卧底进入左安监,石头立刻就同意了,并且因为自己是外来的难民,在京城户籍当中并没有底子,左安监查询之时,石头只简单编了个故事便蒙混过关了,而且因为石头不善言辞,便被委任为打杂的。石头觉得这样很好,可以不用引人注目。 每日早晨,石头都会到集体宿舍旁边的早点铺点上一杯豆浆,两个包子。卖早点的是一对父女,包子皮薄馅大,豆浆浓郁美味,让石头的胃被温养得很好。他还记得,第一次去要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的时候,女孩格格笑了出来,石头有些奇怪地盯着她看,老汉儿是个忠厚的人,见自己闺女失礼连忙呵斥道:“笑什么?赶紧给客人装包子。” 女孩取了两个包子放进油纸当中一包,笑道:“我啊,是觉得这个客官很有意思。” “有意思?”石头从来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形容他。 女孩将包子递给了石头,无意间瞥见了女孩皓腕凝霜雪,系着一根细细红绳,显得明艳美丽极了,虽然一双手早已有了风霜的颜色,但是手腕仍然是最美好的模样。石头脸色霎时一红,赶紧伸出手接过了包子。女孩继续道:“一般来说呢,这豆浆呢,都是配油条的,包子的话,应该来碗小米粥才是。可是客官偏偏用豆浆配油条。这不是很妙吗?” 石头有些不好意思,“装豆浆的碗大些,喝得饱些。” “……”女孩没有再说话,却默默地为石头又盛上了一大碗豆浆,很满,满到几乎要溢出碗沿,石头为了防止洒出,端过之后,本能地低头喝了一口,入口之后,才知这豆浆是刚出锅的,滚烫无比。石头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 女孩却很贴心,指了指身后的小椅子和小桌子,笑道:“小心烫伤哦,快去坐下好好喝吧。” 石头应了一声,然后便乖乖地端着豆浆拿着包子去了后边的桌椅处。那个早晨,石头已经记不清天是刚刚亮还是蒙蒙亮还是已经亮了,只是他的豆浆感觉很快就喝完了,实际上,那碗豆浆从滚烫喝到冰凉才喝完,石头之所以觉得时间飞快,只是因为他一直在看女孩忙碌的背影。在一片雾气和朦胧晨光的背景下,姑娘的柔和还有温柔都被放大了,石头忘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包子和豆浆如同机械进食一般入了肚中。 直到早点铺卖完了早点,准备收摊,女孩看着这个最早来,却最晚走的客人,没有嫌弃他影响了生意,只是浅笑着提醒道:“客官,我们该收摊了哟。” 石头这才反应过来,取出钱来付了,然后匆匆离去。那一天,石头在左安监中第一次迟到了,这或许是他在左安监中干得最出格,最引人注目的事了。他被罚了一部分俸禄,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反而一整天都笑呵呵地。习惯了石头老实的人,也觉得那天石头老实得有些近乎傻了,只有石头自己才知道,自己的欢愉与快乐。 第二日,他仍然起了个大早,就为了去买早点。他蹑手蹑脚地从宿舍当中出来,直奔早点铺,这次他记得很清楚,天还没亮,蒸笼底下的炉子的火光衬着女孩忙前忙后的身影,这样有烟火气的情形,真是温馨极了。石头站在摊前很久,女孩站起身来,才注意到他,道:“对不起呀对不起,昨夜父亲去走亲戚了,今天着实有些忙……咦?是你?” “我还要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石头道。 女孩揭开蒸笼的盖子看了看,一脸歉意道:“真不好意思,还没有熟,你能再等一会吗?” 石头指了指她背后的桌椅,道:“我能去那里等吗?” 女孩道:“当然可以。” 石头便去坐下了,看着女孩时而查看蒸笼当中包子熟了没有,时而往炉中添柴,时而往盛豆浆的铁桶中加豆浆……女孩为他端来了一碗豆浆,同样很满,他有些担心女孩被烫伤,急忙站起来要帮女孩接过去。女孩却道:“不用不用,放这儿就行。”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石头也坐了下来,难得得个空闲的女孩也坐了下来,取出手帕擦了擦汗,道:“待会人多了就忙了……” 石头几乎想要用最热烈最真挚的语气说一句:“我帮你吧,从今以后,都让我来帮你吧,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爱你。”但是石头心中的热烈和躁动都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最终说出口的,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嗯。” 女孩也没有察觉到客人的不寻常,因为难得的清闲,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因为长时间站立行走,终于能坐下歇歇,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忙碌。石头看着女孩的小腿,有些呆了,紧绷笔直,虽不纤细却胜在修长,好看极了。 女孩注意到了客人的目光,脸色微红,咳嗽一声,站了起来,取了包子给这位客人。而石头,又在这里看了女孩一个早上,但是今天他并没有迟到,而且为了照顾女孩的生意,还主动给同僚带了包子豆浆。这让女孩很是感激。 过后的无数岁月,石头在每天早晨都会来到早点铺,吃两个包子,喝一杯豆浆,然后打包一些包子和豆浆带走,无一日例外。一日之计在于晨,石头的一日之计也在晨,在晨时的短暂相逢,那也是他一天中最愉悦的时光。 ………… 石头的心中忽然大是悸动,因为从此以后,便再也看不见女孩了,他甚至都还没有问过,女孩的名字。石头既是遗憾,又是无奈,但是脸上又挂着淡淡的微笑。无论如何,心中有一个牵挂的人,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吧。 小莫感受到怀中石头慢慢失去了体温,将他双眼合上,把剑从他的胸口拔出,抱着石头的尸体,不知要去向何处安葬。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3章 结(五) 对于剑林来说,今天算是自八月初一掌门人自刎以来难得的热闹日子了。剑林被冤枉偷盗各大门派武功秘籍之后,便一直备受江湖人士的非议,原本与剑林交情匪浅的一些门派和散修都与剑林不再来往,便是前任掌门人的后事,前来吊唁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剑林何曾受过此等冷落?而且新任掌门人李干将也因为要彻查此事,门中弟子或是被散往江湖暗中调查,或是在剑林当中忙着料理掌门人后事,今日剑林总算轻松了些许,因为剑林之中久久未曾开启的剑林三关,今日又将重启,而且据传闻,今日挑战剑林三关之人,乃是剑林内定的姑爷,将要迎娶小姐莫邪之人。这等花边轶闻,自然让很久没有看见过热闹的剑林弟子很是兴奋。弟子们私下间议论纷纷,一些年轻弟子都争先恐后,想要看看是谁能有这么大福气能娶到那位小师姐。 剑林规模不小,以中心的黑色古塔为中心,方圆十里都是剑林弟子的活动范围。但是今日,所有的弟子都云集在黑色古塔前的广场中。李干将一身掌门墨色玄衣,胸前金线所绣的大气古剑熠熠生辉,沉稳当中又多了几分锐气,宛如初升不久的朝阳,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可以带领剑林重新走向巅峰。 在李干将旁边的李莫邪,今日莫邪姑娘身穿普通的剑林常服,但是头上妆容却明显下了不少功夫,婉约当中又存了一分不可逼视的美艳,两种冲突矛盾的气质在莫邪姑娘身上却完美地兼容在了一起,就像一个透明的容器本来就可以盛下任何液体,而且可以呈现出液体的颜色和特质。莫邪姑娘脸上笑意盈盈,因为郑万厦终于从西凉归来了。虽然分别不久,但是两人心心相印,短暂的分别让情爱当中的相思缠绵更加难熬,但是得偿夙愿之后的美妙愉悦也十分令人沉醉。 郑万厦立身在李干将的左侧,身穿一袭白衣,在一众玄色衣袍的海洋之中,倒是颇为显眼。众人见郑万厦不是容貌太过出彩之人,甚至说很是平凡,但是举止气度也颇见分寸,虽不轩昂却有几分洒脱,虽不峥嵘,却也不是那么咄咄逼人。剑林众弟子心中皆是暗暗点头,这般人物,配自家小师姐也不算高攀。今日来闯剑林三关,公孙老头儿和红叶谷主林苍雪都没有出现,实际上,自从郑万厦将老头儿从西凉带来洛阳之后,老头儿就每天约着林苍雪一起去喝酒吃肉。 林苍雪在八月初一与周烨礼和李巨阙一战之后,使用了拍击经脉之法伤了身体,内伤一直绵延,无法自愈,老头儿甫来剑林见了林苍雪便知道他身体的暗伤了,虽然每天看似带着他去喝酒吃肉,实际上却每日都暗中嘱咐郑万厦用药膳给他治疗。更令郑万厦觉得气愤的是,两个老家伙似乎一碰面便臭味相投,今日自己的大日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鬼混了。郑万厦越想越气,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 善扬郡主与三人一同返回剑林之时,听闻济南府之事有变,自己的义父恐怕有危险,便没有在洛阳停留,继续往北直奔济南府而去了。所以没有停下见证参与郑万厦挑战剑林三关一事。原本老头儿也想去济南府顺便看看申时行,但是善扬郡主却没有让老头儿再与她一道承受颠簸之苦,毕竟老头儿年纪大了,善扬郡主接下来的路程恐怕用星夜驰骋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老头儿如何能再受这等流离之苦? 令郑万厦比较欣慰的是,自己万分紧张之时,晋闯和哥舒玲珑就在自己面前,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之中满是鼓励和对后辈的期待。这让郑万厦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 在众人的注视下,郑万厦将要走进黑色古塔了,他完全不知道古塔当中有什么东西,李莫邪也没有对他说过任何关于剑林三关的事,因为剑林祖训所限,剑林弟子绝对不能将剑林三关的任何事情透露给外人。“我还没有过门,万厦哥哥应该还算是外人吧……就算万厦哥哥娶了我,我也应该成剑林的外人才对吧……”莫邪姑娘想着自己和情郎未来的种种窘境,脸色不禁红了下来。 郑万厦见李莫邪神思不属的模样,低声道:“莫邪妹妹,我要进去了。” 李莫邪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怯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但是李干将并没有什么异样,一脸正经地看向黑色古塔,李莫邪低声嘱咐道:“万厦哥哥,小心些,里边……” 李干将咳嗽两声,提醒李莫邪莫要超越尺度。李莫邪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凡事多思考些,不要太大意……万厦哥哥,一定小心些……我等着你……出来……娶我。”李莫邪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来。 郑万厦抬头看了一眼黑色古塔,无形的压力在悄无声息地凝聚在心间。郑万厦凝重地对李干将道:“大哥,小弟这就进去了。” 李干将道:“妹夫,剑林三关非同小可,千万小心,莫要大意。” 郑万厦自然知道剑林三关的大名,设立这么多年,能通过剑林三关的人无不是鼎鼎大名之人,郑万厦怎敢小觑?他现在只担心不能顺利通过剑林三关,让李莫邪失望而已。所以苦笑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可从来不敢小瞧剑林。” 李干将道:“行了,快些进去吧,一切顺利,我等着喝你和我妹妹的喜酒。” 郑万厦见李干将这副模样,心中也底定了不少,下定决心无论剑林三关如何艰难都要闯出来,面前的黑色古塔仿佛变成了一道自己非逾越不可障碍。郑万厦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迈步走进了黑色古塔,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在古塔门扉之后。 李干将合上了古塔的门,心中默默祝福着郑万厦。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4章 结(六) 从郑万厦踏进古塔伊始,李莫邪就显得很是焦虑,看热闹的弟子慢慢地也都散了,唯有李莫邪还在塔前站着,痴痴地注视着黑色古塔。晋闯和哥舒玲珑一直陪她在此,李干将也早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没有在此苦候。 哥舒玲珑比较了解女儿家的心思,拿了手帕垫在台阶上,叫着李莫邪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晋闯就比较无所谓了,虽然没有手帕垫着,同样一屁股坐在了双姝旁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会不会着凉。 李莫邪焦急问道:“玲珑姊姊,你说万厦哥哥他,可不可以顺利出来?” 哥舒玲珑见李莫邪这副模样,,掩嘴轻笑,道:“你心中早有答案对不对?这剑林三关是你家的,何必来问我呢?” 李莫邪见哥舒玲珑神色暧昧,有意取笑自己,顿时俏脸飞红,嗫嚅道:“我相信万厦哥哥……只是……只是有些担心……”莫邪姑娘本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俗人,曾经她也自信无比,神采飞扬,曾经她也渴望如同男儿一般杀伐果断,睥睨天下,像自己的哥哥一般……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个深陷情网的小小女子。面对心上人的重要考验,也因为关心则乱而焦躁不安。 哥舒玲珑不再打趣,认真道:“莫邪妹妹,你知道少主是如何治好自己身上的伤的吗?” 李莫邪也问过郑万厦,郑万厦只是简单地说吹了两天风就好了,现在才想起来晋闯不就是与郑万厦一道前去西凉的吗?其中细节自然可以向晋闯询问,便道:“是啊,我翻遍了剑林典籍中关于那套散人功力的魔功的记载,都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公孙先生是用什么方法治好万厦哥哥的?” 晋闯看了一眼哥舒玲珑,哥舒玲珑点点头,晋闯只得一五一十将郑万厦白日泡在药液当中的痛苦,夜晚猛烈罡风的吹拂,还有在风暴当中一夜的艰险困难。 莫邪姑娘听到后来已经是泪水涟涟,轻咬下唇,担心无比,但是听到后来郑万厦终于内功失而复得而且功力大进,又雨过天晴一般笑逐颜开,只是眼眶当中噙满了泪水,脸上却挂着笑容,分外让人心疼罢了。 “少主性子强韧,不愿服输,这一点与大将军极其相像,这很令人担心……可是,这也是他们这样的人真正的魅力所在……身为少主的身边人,我们常常担心少主会涉险,可是……他们在前边战斗的时候,会希望他们身后守护的人替他们担心吗?”哥舒玲珑语重心长,眼神深邃多情地注视着黑塔,仿佛她的情郎也在塔中战斗。 李莫邪神情诧异地看着她。意识到李莫邪的诧异目光,哥舒玲珑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小时候还抱过少主呢,都可以做他的姨妈了。” 晋闯怎么知道在方才的一刹那两个女子之间发生了什么纠葛,他有些懵懂地问道:“哥舒,那你今年得多大了?” 哥舒玲珑还没来得及炸毛,她怀中的小貂似是知道主人心思一般,从哥舒玲珑的怀中挣脱扑向了晋闯,打算在他脸上挠个几爪,晋闯见这厮不知轻重,小擒拿手便施展开来,却没想到小貂这厮身法敏捷,避开了他的擒拿手,反向他脸上扑去。晋闯尖叫连连,“哎呀呀,哥舒,快把你这玩意儿拿走——” 哥舒玲珑却没有把小貂唤回,自己的粉拳也捶到了晋闯的肚子上。晋闯疑惑无比,大叫道:“你怎么也动起手来了,好啊,你和这厮想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吗?”说着集中精力先去对付了小貂。打闹一会,晋闯终于将小貂擒到了手中,狞笑着看着小貂,想要让这厮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结果却被哥舒玲珑劈手夺了过去。晋闯一脸疑惑,道:“哥舒你干什么?老是包庇这厮,连我都敢咬了,它还反了它……” 哥舒玲珑白了他一眼,摸了摸怀中的小貂,骂道:“你活该。”颇有风情,又道:“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吗?” 晋闯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女人家事儿真多呢。” 经过这么一番打闹,李莫邪的心情也明显好了不少,晋闯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苏寅少侠呢?他在红叶谷可帮了我们不少忙。” 李莫邪道:“苏寅少侠是很好的人,天下人都在怀疑剑林的时候,只有他和嫂子站出来为剑林说话,他是我剑林的恩人。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闭关修炼,兄长吩咐过,一定不要去打扰他的。” 晋闯道:“希望苏寅少侠他也能顺利吧……” 李莫邪笑道:“苏寅少侠肯定会很顺利的,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哦。” 哥舒玲珑笑道:“哟,咱们莫邪妹妹怎么对自己夫君没信心,却对一个不相干的家伙如此又自信。要是被万厦知道了,只怕少不了一番……”哥舒玲珑笑得十分暧昧。 莫邪姑娘却一点都不在意哥舒玲珑的暧昧神情,大大方方道:“玲珑姊姊,这你可就错了,我不只是对苏寅少侠有信心,更重要的,是对我家兄长有信心。家兄曾经说过:‘蜀山苏寅,绝非池中之物’。所以我才对苏寅少侠如此有信心。” 晋闯附和道:“我也觉得苏寅少侠并非池中之物,但没想到李掌门这等心高气傲之人也会做出如此评价……真想看看,李掌门和苏寅与少主之间,究竟孰高孰低……” 哥舒玲珑护犊子道:“我看肯定是少主厉害,你也不看看他师父是谁,公孙先生,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公孙先生的鼎鼎大名呢。” 莫邪姑娘不服输,道:“我觉得我哥哥也很厉害。”莫邪姑娘虽然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心上人呢,但是毕竟还是剑林中人呢,骄傲是藏在骨子当中的。 哥舒玲珑取笑道:“那倒是了,谁让他是咱们少主的大舅哥呢,对不对呀?”说着轻轻推搡了莫邪姑娘一把。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5章 结(七) 在焦灼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头由动到西,广场上的日晷不知转过了多少角度,黑色古塔的影子也由长变短再变长。 沉闷清冷的空气当中忽然间更加安静,所有的声音仿佛都从天地之间被抽干了,然后‘吱呀’一声,声音不大,可是却在方才的宁静后边便显得声如惊雷,牵动了在场三人的心。黑色古塔的门被缓缓推开,黑暗之中慢慢地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李莫邪瞬间红了眼,因为克制着喜悦和激动身体发颤,她知道: 自今日始,闯过剑林三关者,又增一人! 而郑万厦之名,也将因此,传遍天下。 郑万厦一步一步走了出来,随着他的身影缓缓显现,晋闯和哥舒玲珑相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喜乐。两人走上前去,郑万厦也迈出了门槛,郑万厦背后的门扉忽然紧紧闭上了,少年背后的深渊终于被他甩到了背后,凝视深渊的人终于跨过了深渊。 突然之间,郑万厦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是像一根直挺的木头一般,面朝大地倒了下去,所以‘咚’地一声砸得山响。三人大惊,连忙上前查看,将郑万厦翻了过来,郑万厦这一摔十分结实,鼻子摔破了,流得脸上满是鲜血。李莫邪一边用衣袖擦着郑万厦脸上的血,一边查看郑万厦的身体状况,令她心安的是,郑万厦并没有受太过严重的伤,只不过因为力竭虚脱,暂时昏迷了。 晋闯向李莫邪征询道:“万厦兄弟这……算是成功了吗?” “成功了……当然成功了……因为是万厦哥哥嘛。只要不是被抬着出来,就是通过了剑林三关,万厦哥哥是自己走出来的,当然成功了。”莫邪姑娘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 晋闯喜道:“我就知道万厦兄弟一定会成功的。”说完之后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哥舒玲珑给了他后背一巴掌,道:“废话那么多,转过身来,把少主先背回房再说。”晋闯后知后觉,连道哦哦,然后转身蹲下。李莫邪和哥舒玲珑将郑万厦扶上了晋闯的后背,一同送去了郑万厦的房间。 闻郑万厦通过剑林三关之讯赶来的李干将看见郑万厦躺在床上,虽然被精心照拂过了,可还是能看出来郑万厦之前经历的狼狈。李干将暗暗一笑,心中对于这个家伙其实暗暗还是有些佩服的,李干将身为剑林掌门,自然知道通过剑林三关的难度。要想不吃苦头就顺利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干将咳嗽两声,提醒李莫邪自己来了,不要做太过失态的事。他走到床前,道:“想不到他真能通过剑林三关,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呢。”通过剑林三关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可是,能在如此年轻的时候通过剑林三关的,郑万厦算是头一个了。 如今的江湖,高手的年轻化似乎已经成为一种趋势,自从老辈高手的隐退和消亡,渐渐的,年轻高手开始崭露头角。剑林的盛会上,秦离焱提出选举武林盟主之时,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已过而立之年的人不得参加,虽然后来将限制改成了不惑之龄,但是也不难看出这整个江湖似乎都有一种崇尚新鲜血液之风。通过第一关的二十五人中,超过三十岁的人不过人,接近四十的更是只有雪山派的上代弟子。其余皆是而是多岁的各门各派的年轻后生。 而年轻一辈的顶尖之人,原本在李干将心中,就算加上自己也不过三两人而已,可是剑林盛会之时天下英雄云集剑林,突然冒出来的许多天赋卓绝的年轻人让李干将意识到这个江湖果然是藏龙卧虎。原本在扬州遇到周灼华,李干将已经十分吃惊了,同辈之人当中,居然还有女子这般强大。那个时候,郑万厦因为内力尽失,根本没有被李干将放在眼里,今时今日,郑万厦却通过了剑林三关,又令李干将刮目相看。在剑林盛会上,突然出现的秦离焱展露了非同凡响的实力,让李干将极是忌惮。更不用说与秦离焱大战数十会合而不落下风的峨眉掌门郭绍安,虽然其貌不扬,但是真才实学不可斗量;右手被废还能在逆境当中绝不妥协接续断剑的蜀山下任掌门苏寅……这些人让李干将再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过了多久,郑万厦才悠悠醒转,莫邪姑娘在他的身边枕着手臂沉沉睡去了,郑万厦没有叫醒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趴在床沿上的自己的心上人。郑万厦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安静的莫邪妹妹,以前的时候,李莫邪跟着郑万厦东奔西跑,两人虽然互有情意,可是真正算得上单独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很多,像这样的宁静午后更是十分难得。 莫邪姑娘的睡相很是乖巧,睫毛长长,一绺头发从额头上自然垂下,将脸颊一分为二,她的嘴唇本是很柔的,像是春风在西子湖畔剪下的最柔软的一片嫩叶。可是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干燥,恐怕是太过劳累,没有来得及喝口水便沉沉睡了过去。郑万厦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郑万厦深情地看着她,想要时间就此停止,但是天不遂人愿,因为郑万厦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李莫邪瞬间被惊醒,拢了拢秀发,道:“万厦哥哥,你饿坏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郑万厦拉起莫邪姑娘的手,柔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莫邪姑娘道:“睡了一天一夜了。万厦哥哥,累坏了吧?”一个饭都没吃,却睡了一天一夜的人,其劳累程度可想而知。 郑万厦激动道:“我给你说哦,我成功了,剑林三关我终于通过了,这下我可以迎娶莫邪妹妹了。” 看着神情激动的郑万厦,李莫邪也感觉很激动,两人之间虽然不是有着很大的阻碍,但是能走到今天也是两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所以颇有些唏嘘。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6章 结(八) 郑万厦之名彻底在江湖响彻,因为他通过了剑林三关,多少年来没有人通过剑林三关了,像郑万厦这样年轻的更是前所未有。但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从剑林传出:剑林李莫邪不日将与郑万厦完婚。 所有的势力都在猜测这个名为郑万厦的年轻人到底是何许人也,于是整个江湖都在打探郑万厦的来历与身份,但是所有打探的人都惊讶地发现,郑万厦这个人很神秘,神秘到神秘地步?他的过去完全没有,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在江湖上所有关于郑万厦的经历,都是从雁荡山开始,调查郑万厦过去的人这才知道,原来郑万厦已经在很久之前便有了不小的名气,能够与武氏兄弟、混世四蛟作对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郑万厦,一个谜一般的人,如同彗星一般突然出现在中原武林。 但是引起巨大争议的郑万厦在与李莫邪订了婚之后,就北上前往京城了。那里是他必须要去的,因为郑万厦对当年父亲的冤案仍然耿耿于怀,他始终不忘为自己的父亲翻案。还有一件事情是郑万厦必须要到京城才能做的,他要去寻找自己的长兄——郑千居。公孙老头儿明确地告诉他,郑千居就在北京城。至于老头儿是怎么知道的,没人知道,但是既然是公孙老头儿,自然知道等闲人无法知道的事。 李干将离不开剑林,剑林上上下下的事务都需要他来打点,对于剑林含冤的调查之事,也迟迟没有进展。所以李干将每日都有些焦虑,苦皱眉头。周灼华已经被周烨礼调了回去,只说朱雀门有重大事宜,急需周灼华会去处理。父命难违,周灼华没有办法再违抗父命留在洛阳,便骑着快马星夜赶回岭南。 但是郑万厦还没有动身前去京城,一来李莫邪与郑万厦即将迎来一次较大的分别,所以格外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二来,郑万厦还在等一个人,此次北上京城,剑林隐约成了自己的大后方,所以他不能携着李莫邪与他一道颠沛。红叶谷残余下来的势力就只剩林苍雪谷主、晋闯、哥舒玲珑三人,至于往日无孔不入的情报网是否还在运转,郑万厦没有去问,因为现在林苍雪还不是将这些东西交给郑万厦的时候,既然林苍雪还不愿意,郑万厦也没有必要主动去问。实际上,郑万厦还是觉得多留一些力量守护在莫邪和公孙老头儿身边才好。虽然他们都不是寻常人,但是郑万厦不希望自己出去闯荡的时候背后不宁,所以此次京城之行,并不打算带走哥舒玲珑和晋闯。 那么郑万厦在等谁呢?郑万厦等待的,其实是蜀山灵剑门二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苏寅。苏寅有勇有谋,乃是年轻一辈的真正翘楚,而且与郑万厦一拍即合,颇有默契。郑万厦自然希望此次京城之行能与苏寅一同前往。苏寅虽然是奉命留下来帮助剑林调查各大门派秘籍失窃之事,但是郑万厦却觉得真正的原因不在别人,就在秦离焱身上。 秦离焱这个人,郑万厦一直没有看透过,实际上,郑万厦初出江湖,便被秦离焱摆了一道,甚至被秦离焱弄得伤势绵延,久久未愈,险些因此功力尽失。后来秦离焱的所作所为,更是让郑万厦觉得秦离焱所图匪浅,无论是在剑林企图挑拨各大门派与剑林的纷争,还是在秦钊的授意下接手左安监对付江湖人士,都似在团团迷雾背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郑万厦一直想不通秦离焱的目的和立场,但是又觉得这些看似纷繁杂乱的事件背后,源头都在于秦离焱。证据有两点:其一,朱雀门《朱雀经》和蜀山灵剑门《洗剑天象录》是被秦离焱和苗钰儿所盗,这都是被两派弟子证实过了的;其二,秦离焱无缘无故出现在剑林盛会,明明剑林没有邀请他,为何他又能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 因此郑万厦认为邀苏寅一同前去京城,与苏寅背负的使命并不冲突。他现在只等着苏寅出关,与他商议之后,便动身前往京城。 在郑万厦与李莫邪订亲半旬时日之后,苏寅终于出关,剑林静僻处,正是苏寅的闭关所在,今日剑啸之声久久不绝,苏寅从那处走出,如同剑藏于鞘,龙归于海,珠玉收于椟,原本的锋锐被洗去了不少,这倒不是说苏寅失去了自己的锋芒,而是他已经学会了藏气,能藏住自己的锐气与锋芒,才是真正的本事。 郑万厦在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苏寅出关,立刻赶往了苏寅的闭关所在。所以在苏寅刚出关,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郑万厦。 两人相见,俱是开怀大笑,人生得一知己的好处就在于,即使你们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无暇顾及这段关系,可是相逢的时候,还是能够抛掉一切,痛快地喝上一场。也不用考虑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想到什么说什么,乐意说什么说什么,就算什么也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两人勾肩搭背便往洛阳外剑林旁的小镇子走去,随便寻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两坛酒,郑万厦给苏寅也倒上了,道:“来来来,咱们兄弟好久不见,先喝他个三大碗再说。”说完两人大笑着一饮而尽。 三碗酒水下肚,两人这些时日的憋屈尽数释放出来,难得地放松起来。苏寅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恢复内力,看来武功又上层楼了,找个机会,咱们一定好好切磋切磋。” 郑万厦也笑道:“老兄如此自信?莫非又从蜀山宝典当中悟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苏寅道:“那是自然,我告诉你,我这左手剑,已经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找个机会,一定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郑万厦道:“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哦?”苏寅疑惑。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7章 结(九) “哦?”苏寅看向郑万厦,有些期待意味,“什么机会?” 郑万厦道:“是的,现下就有一个机会。我想邀老兄与我一同前去京城。” 苏寅疑惑道:“去京城?去京城干什么?” 郑万厦沉吟道:“不瞒老兄,家师告诉我,我大哥就在京城,所以我想在与莫邪完婚之前去一趟京城,一来寻回大哥,二来也是告诉欢欢一声。” 苏寅为难道:“可是……我留在剑林,是为了帮助李掌门调查各大门派秘籍失窃,如果贸然与万厦前去京城……只怕,对李掌门不好交代呀。” 郑万厦道:“我正想与老兄说这件事,你觉得剑林为什么会有各大门派的秘籍?” 苏寅道:“我可以肯定蜀山派的东西是秦离焱的义妹拿的,所以剑林肯定是被冤枉的,问题是,现在没有人愿意相信咱们说的话,剑林所受冤屈也就没法大白于天下。” 郑万厦道:“那你留下来,有没有什么调查的方向呢?” 苏寅道:“我只知道剑林含冤,要是让我来找证据确实也不知从何做起,照我看来,也只有等李掌门吩咐下来,我照他的吩咐去做罢了。” 郑万厦又道:“我倒觉得真正的突破口就在京城。老兄想想,咱们在扬州之时,秦离焱就搞风搞雨,你和陆少侠一在红叶谷,一在白鹤山庄,我与善扬郡主一行亦是被拆分两处,偏偏两个势力又都被铲除了。秦离焱之心机深沉可见一斑,既然剑林之事发生之时,秦离焱也在场,你说,这件事情会不会和他有关?” 苏寅听完,道:“有道理,秦离焱此人城府之深,实乃我平生仅见,他要是想栽赃剑林,的确有这个可能。可是他为什么要栽赃剑林呢?” 郑万厦道:“这也很好解释,他乃是秦钊之子,秦钊对于江湖武人一向防备,他趁剑林盛会来此搅扰,趁机挑唆各大门派和剑林的关系,想要挑起纷争,让天下武林魁首先行倒地,如此一来,不就可以让江湖大乱,无法形成威胁朝廷的合力了嘛。” “这倒也说得通……秦离焱现在是左安监的主事者,长期驻扎在京城,咱们在京城可要小心行事。”苏寅道。 郑万厦大喜:“这么说,老兄是答应我了?!” 苏寅点点头,然后又道:“不过咱们得先告诉李掌门一声。” 郑万厦道:“这个自然,他现在可是我的大舅哥,我出门之前不得先禀报他一声吗?” “唔,原来你已经通过了剑林三关,不简单呐。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去闯一闯,这剑林三关天下闻名,能通过的皆非常人。”苏寅跃跃欲试,听闻郑万厦通过剑林三关之后,好胜心便也上来了。 郑万厦道:“老兄,你的实力用不着剑林三关来证明。既然我能过,你便能过。”郑万厦轻描淡写的话中,对苏寅充斥着强烈的认同和信任。因为郑万厦与苏寅共经患难,对苏寅有一定的了解,对苏寅的实力也很认同。 苏寅举起碗,道:“就冲兄台这番信任,也当浮一大白,我敬你一碗。”说完之后咕噜咕噜一口饮尽。郑万厦道:“事实如此,老兄何必多礼呢?”但是也同样将碗中的酒喝个精光。 两人相见,忘了时间,不知不觉便已经深夜了,店小二已经开始催促两人赶紧离开,他们小店要打烊了,两人喝得兴起,便又带了一葫芦酒,勾肩搭背,你一口我一口喝着回了剑林。 公孙老头儿和林苍雪也去喝酒了,于是四人正好在客房处碰上了。 公孙老头儿看到两人,见两人醉醺醺的模样,当时便破口大骂:“喝酒喝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嗝——圣人有训:‘食有时,动有节,持有度’,你们两个家伙……嗝——呕——”老头儿没有说完,便扶着墙角吐了起来。 郑万厦赶忙去拍拍老头儿的后背,苏寅问林苍雪道:“你们到底喝了多少酒?这位老先生怎么……喝成这样?” “老先生?”林苍雪神情异样,道:“你不认识他?” 苏寅闻言仔细打量起了弯腰呕吐的老头儿,夜色当中,隐约可见老头儿身穿麻袍布衣,麻袍线脚很密,想必又透气又保暖,肯定舒服极了。但是做工考究的麻袍被老头儿吐完之后,随手便把袖袍用来擦嘴上的秽物了。苏寅皱皱眉,又见老头儿头发花白,忽然间察觉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这个看起来普通的老头儿居然能和林苍雪一起去喝酒。苏寅刚刚出关,自然不知郑万厦带回了公孙述,郑万厦也没有主动给他提过,是以苏寅不知。但是苏寅凭借这些蛛丝马迹,仍然猜出了老头儿的身份。“原来——”苏寅神色激动,单膝下跪,拱手作礼道:“原来是公孙先生,小子见过公孙先生。” 公孙老头儿还想絮叨,可是见这小子如此恭敬,当然只得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才不会辱没了他的名声,“嗯,小伙子,孺子可教呀。就是跟着小子厮混在一起可不太好,以后要注意一些。” 郑万厦本在用手在老头儿的后背帮他顺气,闻言一巴掌拍下,道:“老头儿光会说胡话。” 公孙老头儿瞪了郑万厦一眼,指戟骂道:“臭小子,说你你还不乐意?你看看你这家伙,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整天不是陪那闺女就是陪这家伙,什么时候见你给我和你林叔叔尽过孝心啊?” 郑万厦无话可说,只得抬头望天,老头儿又对苏寅道:“看你们葫芦里还有些存货,今天就当孝敬我们的了。”说完劈手夺过了郑万厦腰间的葫芦,仰头便喝了一口。随即又扔给了林苍雪,道:“他们的酒可真难喝。” 林苍雪仰头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郑万厦道:“老头儿,你都喝成这样了,就不要胡闹了,快回去休息吧。” 公孙老头儿道:“臭小子,谁胡闹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8章 结(十) 郑万厦和苏寅启程这天,他们原本以为会有大批的人依依不舍地送别他们,可惜他们想多了,只有李莫邪与郑万厦在一旁腻腻歪歪,苏寅牵着两匹马回避开了。 据李莫邪所说,李干将忙于处理剑林事务,没有时间来送他们了,公孙老头儿和林苍雪则又不知去了哪里喝酒去了,晋闯和哥舒玲珑被林苍雪派遣出去不知做些什么。所以来送郑万厦和苏寅的人,便只有李莫邪一个人了。分别在即,李莫邪含情脉脉地看着郑万厦,道:“万厦哥哥,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郑万厦笑道:“傻瓜,我是去找大哥的,又不是去寻仇打架的,能有什么危险?况且苏寅还跟着我呢,他那么厉害,肯定能把企图找事的家伙通通打跑的。”说话间冲着苏寅挑了挑眉。 苏寅十分配合,举起手臂秀了秀肌肉,但其实在衣服底下并看不出来肌肉的线条。苏寅出身西蜀,虽然自小习武,但是多以剑法为主,身材算不得寻常人眼中的富有力量,甚至显得有些修长纤细。 莫邪姑娘没有说话,反而更加不放心了,这两人年轻而且骄傲,江湖历练的经验难免见识得少,只怕他们年轻气盛与人起了争端,容易将自己逼到没有退路的地步。莫邪姑娘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虽然容易感情用事,却是十分聪慧的女子,许多事情都看得比较清楚罢了。 郑万厦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想得也没有那么细腻,所以不知道莫邪姑娘在担心什么,只得信誓旦旦地道:“好,莫邪妹妹,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李莫邪补充道:“我要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将这个承诺记在心间,与人争执多忍让退避,少要强出头。京城之地,三教九流汇聚,龙蛇混杂,千万不能意气用事……”莫邪姑娘想起一件说一件,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 郑万厦一直笑意吟吟地看着李莫邪,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得很认真。 苏寅见时间恐怕要耽搁下来,只得咳嗽两声,提醒道:“郑兄,咱们该出发了……” 郑万厦替李莫邪将散乱的秀发拢在耳后,柔声道:“我答应你,都答应你。等找到了哥哥,我就与他一道回来与你完婚。到时候咱们就什么也不管了,莫邪妹妹想干什么我就与你一起去做。” 莫邪姑娘点点头,虽然很是不舍,可是分别在眼前,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耽误郑万厦的行程,便推了推郑万厦,道:“好。我等你回来。快去吧,一定要顺利回来。” 郑万厦和苏寅便骑上了快马,最后回头再看了一眼,只见莫邪姑娘站在萧瑟秋风当中,衣袂翩翩,在她身后是剑林的黑色古塔和群居建筑,简约与繁复都成为隽永的画面留在了郑万厦的心中。 在秋风当中狂奔了半个时辰之后,郑万厦和苏寅同时勒马停住,苏寅道:“此去京城兄台急吗?” 郑万厦疑惑道:“老兄何出此言?” 苏寅道:“咱们此去京城,如果全速赶路的话,只怕两三日便能赶到,只是那样,咱们的状态只怕要下降不少,在京城遇到突发状况,可就有些不好办了……” 郑万厦沉吟道:“老兄说得有理,咱们就慢些走好了,要紧的是保持体力精力,沿途也好打听些关于秦离焱的事。” 苏寅笑道:“我只不过比你痴长几岁,你这老兄老兄地叫,我老是觉得我都是个老家伙了。怪不得公孙先生老是埋怨你了……” 郑万厦叹一口气,“这又是从何说起……”眼珠一转,拿腔作势道:“那苏寅大侠想要在下如何相称,请直言相告吧。” 见郑万厦打趣自己,苏寅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还是请郑大侠想想如何称呼能让在下高兴吧。” 郑万厦思索一会,道:“我看老兄名字当中有个寅字,想必这生肖是属虎了,那我就……唤你小猫儿吧。”说着便拱手道:“小弟见过猫兄。” “哈哈哈哈哈哈……”苏寅却哈哈大笑起来。 郑万厦见苏寅被自己取笑不仅不恼,还大笑起来,不禁有些疑惑,道:“猫兄笑什么呢?” 苏寅解释道:“不瞒万厦,小时候父亲出门办事,就再也没有回蜀山,我性子便变得有些孤僻,门中师兄弟碰壁多了,也就觉得我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当时有一个长老,注意到了此事,便寻了个由头,也称我做苏猫儿,同门师兄弟大笑,然后便拉近了我与诸位师兄弟的距离,从此师兄弟们也就开始与我亲近了。现在万厦又唤我作猫儿,一时之间有些唏嘘感慨罢了。” 郑万厦认真道:“好,那以后我就称你做猫兄了。” 苏寅道:“京华之地,不知还有多少波折奇遇等着咱们兄弟,咱们此番在京城,可要做些大动作才是。”郑万厦想起临行之前,李莫邪才叮嘱过自己低调行事,苏寅明明就在旁边听了,现在却说出这等豪气干云的话,难道是想检验一下自己是不是那等怕女人之人吗? 郑万厦道:“此行不过是为了寻人而已,要搞什么大动作呀,依我看,咱们就见机行事吧,如果被人欺压到头上了,再说吧。” 苏寅却道:“这次咱们的目的是找秦离焱的麻烦,他虽然是京城的地头蛇,咱们两条强龙还怕压不住他吗?”说到底,苏寅对于上次在剑林盛会之上被秦离焱挑衅没有做出回应一事还心有芥蒂。 郑万厦想着自己身体被秦离焱动了手脚一事,也心有不甘,这次顺利寻到哥哥,顺便找找秦离焱的麻烦,如果能从他口中问出剑林之事的始作俑者,更是极好的了。郑万厦心念一动,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对苏寅道:“猫儿兄是强龙,在下不过是浅渊当中的一条泥鳅罢了。” 苏寅认真道:“万厦这么说,让天下人羞煞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9章 京华烟云(一) 京城南郊的一条小道之上,开着一家小茶馆,为往来的旅人卖茶止渴,因为是在京城郊区,所以生意也是极好,从南方赶往京城的人几乎都会在此歇歇脚然后继续赶路。 “最近京城可不太平,闹腾得厉害,听我远房表侄说,光是长安帮和左安监的火并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尤其是南城呐,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斗得不可开交。” “哟,您这小道消息可听得不少。在咱们京城呐,一板儿砖下去,就能砸死一片的权贵,这秦公子虽然是秦首辅的独子,也不该在京城如此兴风作浪。” “谁说不是呀,这长安帮虽然名为帮派,实际上为京城治安也多少做了一些贡献,远的咱不说,就说山东洪灾一事,这长安帮也出了不少力。咱们不在京城市区居住,可是这家中的京中亲戚,谁不说长安帮的好?” 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居然在这里议论起国家大事来,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普通的京城乡民,想来京城富庶之地果然不同凡响,便是寻常的山野村夫也有治国平天下的远大理想,谈起政治这种东西也头头是道。 “北城那些家伙,一惯喜欢看咱们南城这些人互相争斗,我说为啥南城的人得不到北城的尊重,不就是因为心不齐嘛,互相内斗,让人笑话。” “瞧你这话说的,现在可是北城的家伙要来闹事,如果长安帮不代表南城做出回应,只怕更会让北城的王八蛋们觉得咱是缩头乌龟。要我说,既然左安监没安好心,咱们长安帮的弟兄也不应该畏首畏尾。” 一直在交谈的两人或许是谈到酣处,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嗨,反正与咱们这些升斗小民都没有关系,咱们呐,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话虽如此,当今这世道可是越来越艰难了,圣天子躲在深宫之中,也不知民间疾苦,我看呀,大明朝迟早要完。” 另一人终于意识到两人说的话尺度未免有些太大了,连忙捂住那人的嘴,警告道:“你说话小心点,别让锦衣卫那些家伙听见。”说完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有没有被人听到。 但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两个人走到了两人身前,亮出一块腰牌,道:“我们是锦衣卫,现在怀疑你们有谋反的嫌疑,出言侮辱圣天子,现在你们两人跟我走一趟吧。” 那两人面面相觑,大喊道:“大人饶命,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说话间失声痛哭,伏倒在两人面前,恳求相饶。 两个锦衣卫没有穿飞鱼服,而是穿的平民衣物,看来应该是锦衣卫所属的便衣队,他们戏谑地看着伏跪在地上的两人,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但是既然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嘿嘿,没见过诏狱什么模样吧,不要着急,待会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董大哥,带他们走。”说着两人便要将两人带走。 两人死活不走,大呼冤枉,抱着小店的柱子便不撒手,两个锦衣卫死活要带他们走,生拉硬拽,可是两个家伙顽强得很,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抱着柱子就是不撒手,任凭锦衣卫两人如何威逼利诱。 “再不走,罪加一等,听见了吗?快走。”两个锦衣卫气急败坏,一边拉扯两人,一边不住地拳打脚踢。周围喝茶之人都已经看不下去了,但是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锦衣卫的凶名在这京畿之地,恐怕比西戎还要可怕,锦衣卫这帮家伙陷害忠良,无恶不作,臭名昭著,与东厂并称为京城的两大恶狗,逮谁咬谁。所以看到锦衣卫逞凶,除非是东厂之人,否则谁敢多管闲事? 就在拉扯之间,小茶馆的本就不太结实的柱子被拉出,顶棚的稻草所铺成的天花板一下子塌了下来,砸在众人头上。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先站出来指责的是茶馆的老板,这位老板虽然是个生意人,却有着浓浓的书卷气,倒是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士子,可是他一开口说话,便让人打消了这样的猜测:“干什么干什么?老子好好做个生意都不行了?好端端地,又来拆?从京中赶到这里,难道还要把老子从这里赶走吗?啥都别说了,赔钱!” 这哪里是什么书卷气的士子,分明是个市井无赖的模样,两个锦衣卫被唬得一愣一愣,茫然地拉着哭哭啼啼的两个家伙,看着老板有些不知所措。 那老板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又继续嚷道:“看什么?说的就是你俩,赔钱!” 被称作董大哥的那个锦衣卫道:“抱歉了老板,我们公务在身,造成这些损失也是情非得已。” 另一个年轻些的锦衣卫却神色倨傲,道:“老板?你可知道我们兄弟是什么身份?满京城打听去,锦衣卫什么时候打坏东西赔过了?识相的,就不要多嘴,否则连你一起带回诏狱,让你尝尝滋味儿。” 那小老板还没有说话,从茅草棚下钻出的一个汉子,看不过此事,便道:“人家小老板做些生意也不容易,你们现在拆了人家的店,给些补偿不应该吗?” 年轻些的锦衣卫眼睛一瞪,道:“你要多管闲事?是想一并回诏狱吗?” 那汉子嗫嚅着不再说话。在权力面前,热血与意气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大风一吹,便散了。 “既然不想去诏狱,就老实待着。还有你,小老板,我们兄弟在这里喝茶是给你面子,你要是给脸不要脸,休怪我们兄弟无情。”年轻些的锦衣卫嚣张无比。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打坏了东西还是给我面子?天子脚下,皇城根底,你们做出这样的事,还有王法吗?”小老板很一根筋。 那年轻锦衣卫冷笑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被称为董大哥的那个锦衣卫也觉得他做得有些过分,想要息事宁人,道:“小老板,这是二两银子,就当赔你损失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0章 京华烟云(二) 二两银子或许让两个锦衣卫觉得是难得的施舍了,将二两银子抛到了老板脚下,拉着方才高声谈论国事的两个人便要走。 “这……就是你们的赔偿?”老板神情阴鸷,怎么看都与方才的市井小民判若两人。 锦衣卫的两个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身形止住,背对着老板停了下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周围的人看着小老板,他看起来十分生气,看着脚下的二两银子,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没有弯腰去捡。“还不够。”小老板沉默半晌,缓缓道。 “不够?”这样的草棚其实不值什么钱,就算加上砸坏的茶水杯具,这些钱也是绰绰有余了。比较年轻的锦衣卫转过身来,冷冷道:“小子,你想发财想疯了吗?敲诈到锦衣卫的头上,疯了吗?”怒极反笑道:“你倒说说看,你还要多少钱?” 老板摇摇头,道:“我要的不是钱,是尊重。” 那年轻的锦衣卫走到老板身前,问道:“尊重?尊重值多少钱?”他将二两银子踩在脚下,狠狠地转动脚尖,“我最了解像你这样的家伙,嘴上说着尊重清白,实际上为了富贵可以什么都不要,就像这二两银子就算掉进了粪坑,你也一样会把它们捞出来洗干净,并且爱不释手,说到底,你们这些家伙就是太过虚伪,想趁机敲诈是吧?我看不如直接把你带进诏狱,能不能治好你的矫情?”说着便拉住老板的手,要将他一同带走。 老板一脸倔强,却不肯虽那年轻锦衣卫前去。 之前为老板说过话的汉子再次说道:“不要太过分了。”但是年轻锦衣卫瞪了他一眼,那汉子便悻悻地低下头去了。 “要么捡起地上的钱,此事了结;要么我带你回诏狱,让你知道得罪锦衣卫的下场。”年轻锦衣卫一脸跋扈,脚尖又狠狠转了几下银子。 老板只倔强道:“你们赔的东西不够。”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便随我到锦衣卫诏狱走一趟吧。”那年轻锦衣卫狠狠拉了老板一把,又有谁会想到,在盏茶时光之前还一片安好的途中茶馆,居然因为两个家伙的口不择言,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连老板都没办法再幸免了。众人都摇头唏嘘,这命运的高低落差全凭这些家伙的一念之差,世道之不公,可见一斑。 见老板动也不动,那锦衣卫加大了力道,将老板拽得一趔趄几乎摔倒在地,但是锦衣卫一脚踢在老板的膝盖上,让他彻底失去平衡摔得很是瓷实。锦衣卫踩在他的背上,冷冷地看着他,“我董大哥宅心仁厚,可以任你欺辱,似你这等刁民,手段就是要强硬些,你们才能看见真正的青天和王法。”一边说,一边往老板的肋骨上踹,他决定要给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一些教训。老板肋骨折断,还是倔强地紧闭双唇不发一言讨饶,只是鲜血已经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光从他狰狞痛苦的表情当中,也能看出其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声音缥缈无踪,不知从何处传来,但是场间之人都明明白白地听见了。 那年轻锦衣卫环顾四周,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看向董大哥,被他称作董大哥的那个锦衣卫同样面有忌惮,警惕地看着不知何方。年轻锦衣卫又看向方才连连发声的那个汉子,质朴的汉子却只是憨厚地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与他无关。 年轻锦衣卫这才凝重起来,道:“是何方高人,何必藏头露尾?”说着话已经悄然后退一步,暗中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不知何方的危险。 “但行好事,何必非要求个究竟呢?”那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的表情都充分地说明每个人都听到了,可是还是不知声音来自何方。 姓董的锦衣卫一拱手,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唉……”那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难道我不现身,你们就不打算放人了吗?” 姓董的年长些的锦衣卫没有说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上前一步,将老板提了起来,像拎小鸡仔般将老板提在手中,他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如果神秘人不现身,只怕小老板将性命不保。 “唉……”叹气之声再次响起,众人看着在身穿便衣的锦衣卫手上的小老板,口鼻之处满是鲜血,狼狈之极,看他这副身板,若是不及时治疗,只怕性命都要不保了。那神秘人不知态度如何,会不会救小老板,这些问题萦绕在众人心间,都很为小老板担心。“既然冥顽不灵,那就……”神秘人话音未落,只见董姓锦衣卫手腕一松,老板被摔到地上,众人以为这是锦衣卫折磨老板的手段,却惊讶地发现那锦衣卫自己捂着手腕,神色痛苦,众人疑惑不已。 年轻锦衣卫愤怒不已,提起老板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想要威胁暗中的家伙,可惜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捂着手腕不断呼痛。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退缩之意,两人不约而同拔腿就跑。 但是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两人顾不上方才抓的犯人才刚跑出两步,便摔在了地上,同时捂着小腿倒地呼痛,两人像见鬼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店中,那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知错悔过需要本心诚意,旁人强求全无用处。你们,知错了吗?” 两个锦衣卫连忙齐声道:“知错了知错了。” 那神秘的声音许久没有再次响起,两个锦衣卫等待着,却不敢自行离去,越恐惧越不敢自行离去,越等待越是恐惧,成为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许久之后,那神秘的声音才终于响起:“走吧。” 两个锦衣卫如蒙大赦,忙不迭离开此处,有心人这才发现方才两人摔倒的地上,竟是湿漉漉一片。取笑嘲讽顿时响彻此地。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1章 京华烟云(三) 那两个锦衣卫跑了之后,方才在小客店当中喝茶的客人虽然被波及砸了一脑袋的稻草,但是见小老板落了难,也没有多做追究,将茶水银钱放在柜台之上之后便默默离去了。只有两个客人从地上扶起了老板,帮着将顶棚落下的稻草清理了一下,重新支起了那根柱子,然后两个客人从怀中掏出银钱便要会钞。 那老板用衣袖随便擦擦自己嘴角的血,看着两人帮自己把小店简单修缮了一番,坐在旁边捂着胸口很是痛苦。两个客人将银钱递给老板,道:“老板你的伤不轻,找个好些的大夫好好养养吧。”老板扫了一眼两人递出的银钱,是碎银子,但是却有好几粒,怕是兑成整银也有二三十两的样子,出手阔绰的两人衣装考究,看起来应该是富家公子哥。老板虽然在京城城郊见多了富家公子,但那些家伙都是鲜衣怒马的狂少,为富不仁,无恶不作。怎么会有如此善心帮助别人? 老板咳嗽两声,眉头拧成一团,勉力致谢道:“多谢两位公子拔刀相助……” 其中一人奇道:“你知道是我们?” “嗯?”老板疑惑不已,但是瞬间便明白了,原来方才便是这两个年轻人出手赶跑了锦衣卫,老板更加感谢,下跪拱手道:“原来是两位少侠仗义出手,在下无以为报……” 两人侧开身子从老板两边将他扶起来,其中一人道:“老板何必多礼,我们只不过见不惯朝廷的走狗仗势欺人,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老板问道:“敢请教两位少侠名讳,此番恩德无以为报……” “什么恩德不恩德的,老板你真的不用在意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每个行走江湖的男儿都应该做的吗?就当咱们交个朋友,我叫郑万厦,他叫苏寅。”原来在京城城郊路见不平的两个家伙正是从洛阳赶往京城去寻秦离焱麻烦的郑万厦和苏寅,他们只因途中口渴,便将马栓在路旁喝口茶,没想到误打误撞倒是帮了这位老板大忙。 苏寅问道:“老板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听你的口音倒有点像我们西蜀人。” 老板摇摇头,神情很是无奈,道:“原来这位朋友也是西蜀人……我叫祁连山,本是进京赶考的士子,只因为屡考不中,无颜再回蜀中面对家乡父老,便在这里开了这样一家小茶馆,混光阴等死罢了。” 郑万厦却道:“看老板眉宇之间饱满积郁,一身诗书自华气质,肯定不会是安于现状之辈,是不是胸有大志,却又怀才不遇?” “唉……”名为祁连山的老板显得很是落寞,“若是能搏击青天,谁又愿意整日在阴沟当中浑噩度日呢?不是我不想改变,而是志大才疏,实在没有办法……”被郑万厦一举道破长久以来的心事,祁连山既又种相逢恨晚的知己相见的感觉,又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但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当中。 苏寅道:“我蜀中男儿,便是蜀道难于上青天,也闯将出来,还害怕什么事呢?祁大哥,我虽然不知你过去为何没中,但是既然你就在天子脚下,何不再用心些,再去试上一试呢?”苏寅是个寡言的人,过去在灵剑门中,便因为如此才被一众弟子冷落,虽然后来在师长的开导下能够融入师兄弟当中,可是苏寅在外人面前还是话很少,今天却让人意外地说了许多话,也是异地遇老乡的心情使然。 看到祁连山还在犹豫不决,郑万厦又道:“祁大哥,我这个兄弟可从来不说谎,他说你下次能中举,就一定可以中举。我倒是要求你一件事……你中举之后,可别忘了我们两兄弟的……这个……多提携提携了。”说着连连拱手,似乎是在提前恭喜祁连山的金榜题名。 祁连山看着两人的殷切神色,明显振作起来,对两人道:“两位兄弟,今日小可能与两位相遇,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既然两位如此嘱托了,我也只能再试一次了,等明年科举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带着成绩回家乡,不再逃避了,让这些麻烦的东西都见鬼去吧。” 郑万厦和苏寅很是高兴,帮助别人走出泥沼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两人因此而感到喜乐。郑万厦道:“当务之急啊,是先把祁大哥身上的伤养好,然后我们就等着你中举的好消息了。”三人同时放声大笑。 祁连山道:“还没有问两位朋友,你们来京城是有什么事吗?” 郑万厦琢磨了一下,寻找郑千居之事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而且大哥肯定不会用原本的名字,所以本来想向这位老板打听一下的,只好道:“我们是来寻人的。” 祁连山问道:“也是从外地来京城的人吗?” 郑万厦点点头,又摇摇头,为难道:“他是十年之前就来京城了。” 闻听此言,祁连山便明白了他们也不知道要找的人呢具体在哪里,需要打听,便道:“是谁?说不定我能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们,我这小茶馆虽然生意差强人意,但是消息可是灵通得很,上到紫禁城中皇室轶闻,下到南城豆腐西施的情人,我都还略知一二。” 郑万厦与苏寅交换了个眼神,郑万厦道:“不瞒祁大哥,我要找的人便是家兄,只是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叫他原本的名字了,而我又不知道他改名之后叫什么,只知道他人在京城,我们也就是来碰碰运气罢了。” “唉,人海茫茫,这京城一千多万户人家,三千多口人,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祁连山道:“令兄有什么特征吗?” 郑万厦对于郑千居的记忆只到十岁那年,而且郑千居年少便从军,在郑万厦七八岁之时几乎就没见过兄长几面,连兄长的长相,郑万厦都有些模糊了,郑万厦嗫嚅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2章 京华烟云(四) 苏寅安慰道:“万厦,这件事急也急不来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总要慢慢来不是。” 郑万厦只得点点头,但是茶馆老板祁连山却咚地一声从椅子上倒在了地上,郑万厦和苏寅大惊,将他抱起,推开了茶馆的门进入了内间,将老板放到了床上。郑万厦抓起祁连山的手腕替他把脉,看见郑万厦脸色不太好,苏寅道:“怎么样?” 郑万厦耸耸肩,道:“倒是没有生命危险,断了几根肋骨,骨茬险些刺破了心脏。” 苏寅大惊:“这也是把脉能够把出来的?” 郑万厦道:“当然可以,望闻问切之道博大精深,兄台坐井观天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苏寅没有理会郑万厦的嘲讽。 “唉,看来咱们得在此多耽搁几日了。”郑万厦无奈地耸耸肩,伤筋动骨一百天,放这个文弱书生在这个地方凄风苦雨地,只怕任他挣扎,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苏寅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道:“这些家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这就动手把人往死里打呀?咱们真该好好教训他们,便宜他们了。” 郑万厦笑道:“放心吧,机会还会有的。” “什么意思?”苏寅耿直无比,片刻之后便自己明白了,道:“哦,你觉得那些家伙会回来报复是吗?” 郑万厦变得担忧起来,“是啊,他们虽然没有办法为难咱们,但是却可以对老板下手,如果咱们离开了,老板恐怕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苏寅低头思索片刻,“既然麻烦是咱们惹来的,就没有道理一走了之。小猫儿,依我看,我直接带着老板到京城去抓药治疗,你呢,就留在这里,等那些家伙来找麻烦的时候,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苏寅心中正在不忿,听闻郑万厦让他留在这里等待那些家伙,便做作地狞笑起来,道:“好吧,既然万厦让我留在这里,我一定好好招待各位官爷。” 郑万厦叮嘱道:“小猫儿,不要玩得太过,教训教训他们就好了。”苏寅本是性子沉稳的人,可是今日见了这般不平之事,心有怒火,郑万厦担心他会玩得太过,所以不得不出言提醒。 说完郑万厦便出手在祁连山身上点了几个穴道,让他昏睡醒不过来,然后便将他背到背上,对苏寅道:“小猫儿,明日午时,我在南城最大的客栈等你。”郑万厦不熟悉京城地方,所以给苏寅说了这么一个地方方便好找,并不是随身携带了很多银两。 苏寅点点头,道:“放心吧万厦,等好好教训这帮仗势欺人的东西之后,我就去南城找你。你安顿好之后,就买些好酒好菜等着我,咱们也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既然来到京城,可得好好吃上一顿京城的好东西。” 郑万厦相信苏寅自有分寸,便背着祁连山出了门,让祁连山骑在马上,他抱着祁连山,两人就这般策马而去。 苏寅则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等待着锦衣卫的狗腿子来找麻烦。 约莫三个时辰之后,苏寅都等得很不耐烦了,从怀中掏出了干粮一口一口啃着。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脚步身,从杂乱的脚步声中可以判断出人数不少,但是苏寅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继续机械地啃着手中的饼。 “就在前边,哥儿几个,那家伙可嚣张了,不禁骂我和董大哥,还骂咱们锦衣卫都是饭桶,这等奇耻大辱,咱们能忍?” 苏寅听着那个年轻的锦衣卫在胡乱编排,觉得有些可笑。 一众锦衣卫来到修缮过的茶馆,却看见一个容貌俊秀,身材修长的公子模样的家伙大马金刀地坐在茶馆之前啃着一张饼。在前引路的年轻锦衣卫奇怪道:“那家伙呢?”打量四周之后还是没有发现老板的踪影,便向苏寅问道:“小子,你知道这儿的老板去哪了吗?” 苏寅不答话。 “小子,大爷问你话呢,没长耳朵吗?”年轻锦衣卫一边说话,一边举着绣春刀刀鞘向苏寅走去,想要用硬实的刀鞘去试试那个家伙脑袋是不是有些毛病。 后边姓董的锦衣卫见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拉住那年轻的锦衣卫,他看见苏寅衣着考究,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对苏寅道:“这位兄台,你看见这的老板了吗?” 苏寅刚好把饼给啃完了,拍拍手拿起剑站了起来,道:“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吗?” 董姓锦衣卫道:“敢问兄台,此间茶馆的老板他人到哪里去了?” 苏寅见董姓锦衣卫的身后站的一个颐指气使的胖家伙,心中想道:“莫非这家伙便是这些锦衣卫的头头。”然后踱步到一众锦衣卫面前,有恃无恐,道:“我不知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那年轻锦衣卫道:“我们找他与你何干?识相的就滚开。哥儿几个,咱们把这破店给烧了,看他出不出来。” 苏寅反手一巴掌扇在年轻锦衣卫的脸上。 “你……他妈的找死。”那年轻锦衣卫何曾受过如此的屈辱,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拔出绣春刀便要向苏寅砍去。 苏寅侧身避过,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这一下苏寅用了十分力,那年轻锦衣卫的胫骨只怕已经折断了。 锦衣卫头目拔刀大怒,“这小子分明就是像找茬,弟兄们,给我砍死他。” 倒在地上的年轻锦衣卫虽然腿已经不能弯了,只能弯着身体去够膝盖,但是现在也大声疾呼:“打死这个龟孙儿,给我弄死他,弄死他。” 看来这家伙还是个河南人呢。苏寅这么想着。然后看着锦衣卫蜂拥涌上来,苏寅也没有拔剑,只是用剑鞘当剑,每当他举起一次剑鞘,便会有一个锦衣卫因此倒地不起,苏寅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将他们的胫骨打断,每个人都是如此,这是苏寅给他们的教训,以牙还牙,既然他们打断了老板的骨头,苏寅便打断他们的骨头。 盏茶时光,二十多个锦衣卫被苏寅打倒在地,痛苦哀嚎,每个人都是捂着自己的膝盖,苏寅下手极其准确。锦衣卫头领看着到底的锦衣卫,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惧怕的神色,苏寅微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杀你,我只不过会,打断你的腿……”苏寅一脚将这家伙踹倒在地,抬脚踩在他的膝盖上,确保他的胫骨碎裂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3章 京华烟云(五) 苏寅现在遇到了困难,他虽然成功地解决了锦衣卫去寻麻烦的那些家伙,但是现在却在富庶无比的京城当中遇到了即便是他也抓耳挠腮的棘手问题: 之前郑万厦与他约定在京城最大的客栈见面,可是当苏寅来到京城向人打听之后,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京城根本就没有什么最大的客栈,苏寅问及每个人的时候,别人都是一脸嫌弃地像看土包子一样,甚至还有一个家伙嘲讽道:“你是外乡人吧?说不定还是有些臭钱的暴发户,在我们北京城,好的馆子既不大也不豪华,反而是街边的小馆子别有一番风味。你要是有钱,请往北城请;要是真想尝尝北京城的风味,我可以带你转转。” 苏寅心道:帝都人民果然不可一世,连问个路都有种卑微的感觉。于是怯怯道:“我只是想问,京城……最大的客栈在哪而已。” 那位热心的京城居民一脸鄙夷,恨铁不成钢道:“朽木不可雕也!”扔下苏寅便转头离去了。 苏寅一脸茫然,又继续拉下脸去问其他人了,毕竟京城那么大,要是让他像没头苍蝇那样一家一家去找,只怕不知得找到猴年马月了。 最终苏寅厚着脸皮在北京居民鄙夷的目光下,确定了几家比较豪华的客栈,可是现在午时早就已经过去了,苏寅又累又饿又渴,盘缠又都在郑万厦那里,苏寅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北京城慢慢寻找。 一直到日落也没有找到郑万厦的所说的最大的客栈在哪里,苏寅感到有些绝望,询问了一家客栈结果还是没有郑万厦的消息,苏寅茫然失措地走出客栈,因为太累了,一屁股便坐到了可客栈门口的台阶上。 小二见这个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是衣着看起来并不像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恐怕是落魄的贵族公子哥,便小心试探道:“公子是寻人?既然没有眉目,何不先到小店喝口茶再继续找?”小二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家伙看起来衣着光鲜,怎么着也应该有些吃饭的钱吧,放着这么一个主顾在门口坐着,既耽误生意,又浪费资源,唤去店中,既不影响生意,也损失不了什么东西。 苏寅抬头看了小二一眼,肚中咕咕直叫,却还是道:“小二哥,我身上可没有半分银钱。” 小二笑道:“客官说的哪里话,进来喝杯茶不要什么银钱的。”这小二虽然只是个小小仆役,但是格局却非同凡响,苏寅暗暗心惊,这京城不愧是天子之地,区区一个店小二也有这般见识格局,可以做到不占小便宜,真正有生意人的格局。 苏寅便随店小二进了店中,店小二很客气地带他到了一个角落落座,然后给他端来了茶具茶水,让他自便。苏寅自然不会觉得这是怠慢,苏寅已经明确告知了小二没有银钱,小二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苏寅自己倒了茶水,一杯一杯往腹内倒去,可是越喝越感觉肚内空空。苏寅打算歇息一会便出门继续去寻郑万厦,否则自己恐怕将会在这京城繁华之地成位第一个饿死的家伙。 忽见门口大步走进一个人物,气宇轩昂,龙行虎步,狼视鹰顾,颇有几分豪迈气势,当即有小二迎了上去,“哟,秦爷来了,今儿个有什么喜事啊?” 被称为秦爷的那人名为秦汉关,乃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号称拳打三关秦通背。在北派江湖亦是鼎鼎大名之人,而且为人豪爽大气,最喜与人交朋友,义盖云天,侠名远播。秦汉关道:“哈哈,今日秦爷我高兴,这酒楼之中,所有朋友的开销,都算在我秦某人的账上吧。” 在座之人相当于每人都得了秦汉关的好处,纷纷起身拱手称谢,秦汉关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场面,一一拱手回礼,与众宾寒暄。 当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那么唯一还安坐的人,便成了比较醒目的存在。苏寅便是没有站起的那个家伙,他虽然坐在偏僻的角落,但是自斟自饮,丝毫没有起身道谢的意思。 站在秦汉关身边的一个人为了奉承秦汉关,指责道:“你这厮懂不懂礼?今日秦爷好意请你们吃饭喝酒,怎么连道谢也没有一声?” 苏寅虽然喝着茶,却感觉无比憋屈,他没有银钱,虽然被好心的店小二请了进来,可是终究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来撩拨他,苏寅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有人要请客,可我没有让他请,请自重。”言语之间,竟是没有给秦汉关留丝毫的面子。 秦汉关轻咦一声,在平日里谁敢对自己如此不敬?打眼看去,发现是一个满脸疲惫的年轻人,问道:“你认识我?”说着在与苏寅一桌坐下,道:“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苏寅翻起一个杯子,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秦汉关身旁的人大怒,“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秦汉关抬手阻止了他,看着苏寅,道:“阁下不是京城中人?” 苏寅点点头,他实在没有寒暄下去的精力,只得十分敷衍地希望这个家伙赶紧走。秦汉关却像对苏寅来了兴趣一般,端起了苏寅倒满的一杯茶徐徐饮下,自我介绍道:“我姓秦,上汉下关,秦汉关。”秦汉关旁边的人立时翘起大拇指附和道:“秦爷。” 苏寅道:“抱歉,不认识。” 秦汉关微微一愣,“小兄弟真是性情中人,我秦汉关,交了你这个朋友了。” 秦汉关旁边的那个家伙继续通过喝骂苏寅的方式讨好秦汉关,“哎哟喂,能跟秦爷交朋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还不快谢谢秦爷。” 苏寅看了两人一眼,一口饮尽杯中的茶,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秦汉关屡次在苏寅面前碰壁,纵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更何况是京城拳打三关的秦汉关呢?他拍案而起,怒视着苏寅,“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4章 京华烟云(六) 苏寅身形一顿,背对着秦汉关,似乎还想听听他接下来说什么,秦汉关将方才苏寅倒的那杯茶摔在地上,“老夫以礼相待,你这厮,冥顽不灵,不识抬举,休怪老夫替你家中长辈教训你了。” 苏寅奇道:“不与你交朋友就是不识抬举了?阁下的交友之道未免有些霸道吧?” 秦汉关拊掌冷笑道:“好好好,秦某虽然不才,但是在这京中也算有几分颜面,兄台如此做事,未免太过分了吧?”一旁的店小二见势不妙,同样劝道:“客官,不是我说嘴,秦爷在咱们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与他相交与不算辱没你的名头,客官你就服个软了了此事算了。” 虽然有人出面调节,秦汉关反而不买账了,厉声道:“你别管,这家伙目中无人,如果不教训教训,只怕连点基本的做人都不会了。” 苏寅冷声道:“你替我的长辈教训我?你也配?” 秦汉关怒极反笑,“我不配?,毛头小子,你才多大点东西,老夫名震京城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说着抡起拳头便想要往苏寅肩膀砸去。 这一拳来得又急又狠,那一个拳头仿佛天上陨星砸将下来,苏寅瞳孔微缩,举起宝剑,连鞘一并挡在自己的胸前,那个拳头一下子砸到剑鞘之上,剑鞘被巨大的力道砸在苏寅胸膛之上,苏寅感受到了拳头上的巨大力道在最后的时刻往回收缩了一下,看来这个家伙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虽然跋扈,但是也还有几分善意。苏寅踉跄着后退,用手撑着桌子才堪堪稳住身形。 “哟,臭小子,原来还有些狂妄的资本呀,能接住我一拳,如此年轻,了不起了不起。”秦汉关号称‘拳打三关’就是在山海关、玉门关、剑门关以内,几乎囊括了整个北方江湖,自然对自己的拳头极为自信,“既然如此,再接我一拳。” 苏寅见秦汉关再次一拳直朝自己面目打来,这一次拳风猛烈,恐怕是用上了全力,而且速度奇快,苏寅根本避无可避,他只得仰头倒下,倒在方才所撑的桌子上,将桌子上的茶具瓷碗打翻在地。秦汉关的拳头擦着苏寅额头而过,秦汉关速度极快原以为必中的一拳被苏寅用巧妙地随机手段躲开之后,秦汉关同样随机应变,旧力未尽,生生改向往下砸去。 苏寅握着剑鞘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被秦汉关的手肘狠狠砸中。这秦汉关连道拳乃是刚猛无比的外家拳,一身筋肉早已坚若磐石,硬如金刚。苏寅如同被一柄大锤砸中,甚至巨大的力道透过苏寅的身体,将实木的桌子砸成两半,苏寅随之摔倒在地上。 苏寅一天没吃没喝,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翻身站起之后,不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觉得麻烦极了,“我刚到京城,你们就这样逼我吗?” 秦汉关旁边那个一直阿谀奉承的家伙闻言不禁出言讥嘲道:“小子,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嘛,满北京城打听去,谁见了我们秦爷不给个面子,秦爷今天就算把你打死在这里,三司、大理寺也没有一个衙门敢说些什么东西。” 这个家伙如此赤裸裸地展示秦汉关的权力,实在让人觉得恶心,尤其是苏寅,他自小父亲失踪之后,便常常遭到同门师兄弟的排挤,所以他不患寡,却患不均,如果遭到不公正的对待,苏寅便会怒发冲冠。现在这个家伙如此不加掩饰地宣扬不平等地权力权贵,苏寅气愤无比,冷眼看着秦汉关,道:“我真的不想找事的。” “我秦某人从来不会主动找事,今日之事,大家有目共睹,若非你不讲道理在先,秦某人为何要与你一个外乡人为难?”秦汉关环顾左右,自信满满地看着这些就在刚刚还受了自己恩惠的人。 “是啊是啊,秦爷就是咱们京城的及时雨,小宋江,你这个年轻人不知礼数,得罪了秦爷还不道歉。” 亦有人摇头叹息,“唉,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家伙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尊老敬贤。” “我们京城人从来不欺负外乡人,可是总有外乡的土包子来抢占我们的生活空间……” ………… 这些家伙从私人恩怨大谈特谈扯到了地域歧视,将外乡人与本地京城人的矛盾摆到了台面上。 秦汉关微笑着看着苏寅,道:“你看见了吗?现在是谁有道理?要不要我帮你报官?小子,我本看你英雄年少,想与你交个朋友,可是你不识抬举,屡屡顶撞于我,今日你要是不给老夫一个说法,休想生离此地。” 苏寅看着站在秦汉关周围的人,他们或是面露讥嘲,或是嘴角含笑瞧着热闹,偏偏就是没有一个人替苏寅说一句话,苏寅何曾遭过如此奇耻大辱? 苏寅左手持剑,将剑鞘缓缓抽离,他愤怒了,真正的愤怒了。 秦汉关提醒道:“土包子,京城可不是你们小地方,你要是在这个地方持械斗殴,衙门会办你一个什么罪名你知道吗?”说完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左右的人见秦汉关大笑,也很配合地大笑起来,只有苏寅,孤零零地站在众人当中,接受着所有人各种目光的审视,他眼眶微红,最终还是咬牙将剑还了鞘,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转身打算离去。 秦汉关暴喝道:“站住,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秦某人早就说过,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就休想离开此地。” 苏寅的背影有些单薄,“你想要什么说法?” 秦汉关见苏寅服软,大笑道:“哈哈,这也容易,念你初来京城,都是第一次,就跪下给老夫磕上几个响头,这件事就此揭过,否则,我到官府治你一个居心不轨之罪。” 苏寅的肩膀颤抖,久久没有说话。 周围的人见苏寅丢丑,虽有几分同情,更多的还是活该,谁让你刚才这么狂的幸灾乐祸心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5章 京华烟云(七) 身处闹市之中,苏寅自然不可能当街杀人,可是被人如此侮辱,心中屈辱感令他体若筛糠,浑身颤抖,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拔剑出鞘杀光眼前这些家伙,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的背后有着养育他多年的师门,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将师门牵连进来。临行之前掌门师叔的叮嘱仍在耳边回荡,“勿要惹事生非……” 苏寅低到了尘埃当中的头颅看不清面上的表情,黑暗之中却有啪嗒啪嗒脆响震耳欲聋,震的只是苏寅的耳,也只有他听见了。因为这是他流下的屈辱的眼泪击打在地板上的声音,苏寅内心悲苦无比,“难道……” 在京城之中,这样以权压人,以势压人的事每天不知会发生多少,苏寅乍到这个京城圈子,便遭受了这样的不平等的畸形现象的对待,不得不说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压迫和歧视。就在苏寅悲苦无比,想要奋起杀人的时候,忽听背后更遥远的地方,甚至在那群人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堂堂‘拳打三关’,在京中这般欺负一个外地佬,是不是觉得很有脸啊?” 是何人如此大胆?敢讥嘲京城之中威名赫赫的秦汉关?众人的目光随之转到了声音所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个手拿折扇,风度翩翩的风雅中年人,除了苏寅之外的众人皆是神色剧震,包括秦汉关在内。因为这人身份同样不简单,在京城之中,说是名噪一时也不为过,他便是京城第一大帮长安帮龙骧堂香主韩瑜。 这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但是对于普通平民来说,最有威慑力的反而不是官府力量,而是一个本应处在地下世界的江湖帮派——长安帮,这种力量在京城的普通平民眼中,是要高于官府的力量的,因为一个讲理,而另一个不讲理,什么手段下作无赖,都会往你身上招呼,而且就算官府也未必拿他们有办法。 “原来是韩三爷大驾光临,我说今日怎么老有喜鹊在我家窗前鸣啼。”秦汉关寒暄道,旁人若是不知,只怕要当这两人是多好的关系。 韩瑜刷地打开折扇在胸前,虽然已经入秋,可是这位长安帮香主却仍然手拿折扇,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是熟悉他的人却明白,其实韩瑜的折扇却是他最犀利的武器,在长安帮早期的时候,与其他帮派的谈判中火并,韩瑜正是凭借这不起眼的小小折扇最终将对方主帅刺杀,为长安帮的地位的进一步巩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韩瑜收起折扇,拱手道:“哪里比得上秦爷威武,这位小哥不知怎么得罪秦爷了?” 秦汉关像是被扇了一个软巴掌一般,京城中人最好颜面,你可以欺负比自己强的,但就是不能欺负比自己弱的,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是会被整个京城瞧不起的。韩瑜如此明显地将苏寅摆在了弱势的一方,让自己无理自亏。“哈哈哈,韩三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位小兄弟不太懂京城规矩,咱们不过是教他一些规矩,免得日后吃亏罢了。” 韩瑜看了苏寅一眼,眉清目秀,表情是狰狞得紧,一双眼睛瞪得血红,只怕是一个颇有血性之人,方才发生的事,韩瑜自然也早已看在眼中,他起了同情和爱才之心,所以站出为苏寅说话。“秦爷,这位小兄弟怎么不懂规矩?” “这个嘛……”秦汉关一时语塞。 站在秦汉关旁边的家伙出头道:“这小子无礼顶撞秦爷。让他道歉还不肯。” “哦?”韩瑜神色玩味起来,轻声疑问道:“你是何人?”未等他回答,韩瑜厉声道:“现在你也顶撞到我了,给我跪下道歉。” 那人被韩瑜突然强硬的态度吓到,后退两步,站到了秦汉关的身后四十五度角的地方,秦汉关见自己人被韩瑜如此对待,皱眉道:“韩三爷,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韩瑜啪地打开折扇在胸前摇了起来,“世间之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既然秦爷觉得以势压人便叫做有理,在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秦汉关虽然不敢主动招惹长安帮,可是他毕竟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平白受了此辱而没有反应呢?眼神冷冽地看着韩瑜,道:“你想怎么样?” 韩瑜见秦汉关颜面也挂不住了,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况且这秦汉关也并非等闲之人,便道:“我看这位小兄弟也懂些武功,同是江湖中人,就以比较公平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你们决斗吧,在下好心做个见证。” 韩瑜如此霸道的姿态让秦汉关大为愤怒,“韩三爷,须知我兄长乃是礼部侍郎。” 韩瑜摆摆手道:“知道,你兄长可清贵得很,可惜就是一点不好,手中无权……我看就这样决定了,你们两人三日之后在南城演武场决斗解决此事。” 秦汉关是什么身份,今日被人如此折了颜面,即便对方是长安帮香主,也绝对不能露了怯,否则在这京城之地还如何立足?便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韩瑜道:“这你不用管,我这就差人去找府尹立下决斗书,既然两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用立生死状了,三日之后,你们便亲自解决你们之间的恩怨吧。现在暂且搁置下来。”说完唤来一个长安帮的家伙附耳说了几句,那长安帮众领命之后飞快跑了出去。 过不多时,长安帮众拿着一纸文书回来了,在韩瑜的见证下,秦汉关和苏寅各自在文书上签名并摁下了手印。秦汉关今日耍威风不成反被韩瑜煞了威风,实在气恼得很,扔下一句“你等着”之后,便拂袖离去。 韩瑜将苏寅带到一个雅间之中坐下,苏寅认真道谢,韩瑜却盯着他,问道:“刚才我若是不出面阻止,你会不会杀了他?”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6章 京华烟云(八) “你是不是会杀了他?”韩瑜的眼神像是一道锐利针直刺在了苏寅心中最难以平复的部分,这位位高权重的长安帮香主想必也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薄凉之人,所以才会在看穿苏寅的念头之后如此相问。 苏寅沉默半晌,最终只得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苏寅没有说谎,当时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了,可是在最后韩瑜出现的时候,苏寅仍然保持着一丝清明,没有彻底失去理智,所以他不清楚,如果真的秦汉关再多加逼迫,苏寅会不会当街行凶,害人性命。 苏寅又道:“这个重要吗?” 韩瑜坐了下来,让苏寅也坐下,唤来小二点了几个菜,都是一些肉菜,分量很足,还特地向小二要了一盘子火烧,看来是知道苏寅现在肚饿难耐的窘境,又没有点明,给苏寅留足了面子,然后给苏寅先倒了一杯茶,道:“先喝杯茶吧,这家馆子东西分量很足,我一不小心点多了点,茶有克食之力,咱们喝点茶,待会可得多吃些,别浪费了。” 苏寅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请我吃饭?” 韩瑜把折扇放在手边,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微笑道:“因为我有钱,行吗?” 苏寅无语,这个家伙有些妙,明明是善意,偏偏要用其他方式来表现,起身便打算离开。韩瑜终于明白,像苏寅这样的人,要是你不表明你自己的目的,他是觉得不会对你表示充分的信任的,韩瑜道:“我看兄弟虽然是初来乍到,想必也听说过京城长安帮的大名。不瞒你说,在下在长安帮中亦有一分差事,如果兄弟不弃,在下愿意帮兄弟引荐,在我帮中暂时谋份差事。” 苏寅不明就里,道:“在下感激阁下为我解围,此番恩情来日必会报答,可是在下散漫惯了,实在不习惯被别人管着做事。” 韩瑜神色一肃,屏退左右,道:“举手之劳而已,兄弟何须挂齿。其实我这么做,也是希望兄弟能帮我一个忙。”韩瑜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双手在胸前相互敲打,似在琢磨如何给苏寅说,“原谅在下说得直白了些,因为我最近人手有些不足,而且这件事,需要一个脸生的人来做更好。” 苏寅见他终于说明意图,自己反而心安不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简单,有时候直白的利益便是最值得人信赖的。这个道理倒推回去也是一样的。 苏寅道:“这是交易?” 韩瑜往前探出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寅,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事成之后,无论你的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随后又倒在了椅背当中,摊手自信道:“我相信,以我长安帮的信用,兄弟应该足够了解我的诚意了。” 苏寅想起郑万厦此行寻找兄长的目的,还有自己调查秦离焱一事,人生地不熟,两人都没有什么眉目,如果有长安帮帮忙调查,恐怕会省下不少的力。但是苏寅还有一些疑问,“你认识我?” 韩瑜道:“素不相识。” 苏寅道:“为何是我呢?” 韩瑜道:“其实方才我就说过原因了,因为你足够面生。我要做的事,不能让熟人来做。” 苏寅摇摇头,“如果要合作,最好还是诚实一些。”京城每天那么多的流动人口,为什么韩瑜偏偏找上苏寅呢? 韩瑜道:“我需要的是,面生……而且能杀人……甚至是杀过人的人……” 苏寅皱眉道:“你要去杀人?”苏寅明白了之前他为什么要问自己会不会杀掉秦汉关,如果自己会杀掉秦汉关,恐怕这位香主会更加直接地说明来意。 韩瑜却摇摇头,双目一凝,似是射出实质般的光芒注视着暗中的敌手,对苏寅道:“你误会了,是有人要杀我,所以我必须……先杀了他。” 苏寅道:“我不想杀人。” “财富、女人、名望……甚至是权力,我都可以给你。而且不到必要的时刻,你完全可以不用杀人。我只有一个要求,时刻跟随在我的身边,如果事情顺利,你甚至连出手的必要都没有,而且我报酬照样给。”韩瑜道。 “你知道天花乱坠的许诺会让人失去基本的信任吗?”所谓轻诺必寡信,韩瑜告诉他能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反而让他不敢相信。 “天花乱坠吗?”韩瑜反问道。 “我习惯直接开价。事成之后,你要帮我寻找一个人。这样可以吗?”苏寅终究还是受人之恩,所以顺势而为将自己的要求提出。 韩瑜似乎很是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苏寅道:“我不是一个漫天要价的人。” 韩瑜只得道:“好吧。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情,你虽然敢于杀人,可是你能杀人吗?” 苏寅在山东见过许多死人,在红叶谷又杀了许多人,他不喜欢杀人,所以并没有觉得能杀人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皱眉道:“三天之后你自然会知道。” 韩瑜再次倒在了椅背上,他之前自然就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比如说苏寅虎口上的茧,和习武之人走路之时习惯性的藏气功夫,苏寅走路之时落脚沉稳,起脚轻灵,若非身具内力之人,当然不可能如此。加上苏寅的佩剑,虽然没有出鞘,但是其锋芒毕露却是小小剑鞘藏不住的,这是一柄颇见品质的长剑,与京中子弟相互攀比夸耀毫无实际用处的长剑不同,这柄剑很是寻常,牛皮剑鞘,剑柄处用麻绳缠了,而且磨损的痕迹严重,看来是一个经常使用剑的少年剑客。 “三天之后我希望你不要表现得太过突出,虽然秦汉关那个家伙没有多少真才实学,早就应该教训教训了,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在与我的约定之前太过惹人注意。”韩瑜道。 苏寅想起今日受那秦汉关之辱,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冷冷道:“那是我的事情。” 两人说话间,方才韩瑜所点的饭菜已经如同悉数上齐了,两人举箸食之,甚是欢愉。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7章 京华烟云(九) 苏寅在找郑万厦的时候,郑万厦也在找苏寅,他在客栈当中等了苏寅很久,可是直到日头偏西,郑万厦也没有等到苏寅的到来,所以郑万厦找了大夫给祁连山查看之后,将他安置在客栈之中,便外出去寻找苏寅,按照约定,苏寅早该来京城找他了,可是现在并没有,难道苏寅发生了什么意外?锦衣卫这些年来并无好手,苏寅应该可以对付才对。为了避免发生意外,郑万厦还是想出城去寻找一下。 但是郑万厦才出门,便听到了一个消息: “听说了吗?‘拳打三关’秦汉关秦爷,与一个外乡来的小子杠上了。要三日之后在演武场决斗呢。” “什么外乡人居然如此大胆,敢惹秦爷,就算是在咱们京城,这秦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外地家伙居然敢在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腻歪了。” “是啊是啊,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外地小子,所以不认识秦爷,所以才冒犯了秦爷吧。” “嗨,这谁知道。” 郑万厦微微皱眉,上前问道:“两位大哥,你们刚才所说的外乡人和秦爷,是怎么回事?” 两人听郑万厦口音也不像是京城口音,便道:“哟,小兄弟想必也不是咱们京城人吧?” 郑万厦道:“在下乃西凉人士,初到京城,投奔亲戚来的。方才两位大哥说的外乡人,是不是叫苏寅?” “苏寅?不知道呀。反正三日之后他们要在南城演武场决斗,如果小兄弟想要瞧瞧热闹,到时候一并去看看便知了。” 另一个人若有所思,道:“苏寅,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怎么,小兄弟你认识他?” 郑万厦没想到两人才分开一日,苏寅便搞出这么多幺蛾子,心中着急,想要询问苏寅下落,道:“苏寅与在下同行而至京城,分开不过半日时间,不知他为何就招惹了京城中人。两位大哥,能否告诉在下,苏寅此刻身在何方?” 那两人道:“你这位朋友,惹的麻烦可不小,秦爷在京城当中甚有名望,义薄云天,而且武功高强。小兄弟,我看你还是趁早和他划清界限,免得牵连到你。” 郑万厦道:“谢谢两位好意,请务必告诉我那位同乡所在,我与他乃是好友,如今他有麻烦,我总不能置之不理。” “小兄弟有义气,那个外乡人,应该还在沁园居吧,可能跟长安帮韩瑜韩三爷在一块。” “韩三爷?”郑万厦疑惑道。 “小兄弟,长安帮你总该听说过吧?那可是我们京城第一大帮,若非天子脚下,天潢贵胄太多太多,只怕这长安帮都有实力称霸武林了。这长安帮下设五堂——龙骧、虎贲、羽归、麒越和本堂。五堂香主皆是名动一方的真正豪杰。这韩瑜韩三爷,便是龙骧堂香主。说来你那位朋友也算好运,虽然得罪了秦爷但是也搭上了韩三爷。若是三日之后的决斗中你朋友还能活下来,或许这京城江湖,也会有他的一个席位。”那人说起这些江湖规矩来,似乎是头头是道,郑万厦心中敬佩,京城不愧是九州重镇,随便一个平民百姓尚且有如此见识。 郑万厦称谢之后又打听了沁园居的方向,便往沁园居去了,希望苏寅还在那里。 沁园居雅间之中,苏寅与韩瑜刚刚将一桌子菜一扫而光,其实韩瑜没有吃多少,虽然他一直在动筷子,但是主要还是陪苏寅吃,苏寅也没有客气,这位韩三爷或许心机深沉,或许不怀好意,但是苏寅能感受到,这人内在的一种豪爽热忱,想来是一个真心可以交朋友的人,从他为人处世的细节当中也可以看出,没有刻意地说讨好苏寅,但是与他相处,就是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有人情练达,行事细腻的人才会给人这种感觉。一个相处无压力,遇事能托付的人,本就是一大幸事。 苏寅道:“我叫苏寅,西蜀人士。” 韩瑜道:“我知道,方才你在楼下便已经说过一遍了。” 苏寅道:“那是说给秦汉关听的,不是说给你听的。” 韩瑜明白,苏寅这是开始把自己当朋友了,心中稍感欣慰,道:“好,可惜今日不宜喝酒,要不然我一定好好与你喝上一场。你要找的人是谁?我先行帮你留意着,等咱们要做的事结束,也好尽快给你一个交待。” 苏寅斟酌着如何开口,准确地说,如何提出要求才能让利益最大化。现在他虽然与郑万厦走失,但是迟早是可以找到的,但是郑万厦的兄长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便长安帮神通广大,但是十年之前来到京城隐姓埋名的一个人,要想找到也得花上一番功夫不可。“这个倒是不急,我一个朋友要找他的兄长,改天我带他来找阁下,让他与阁下面谈好了。对了,你能不能替我留意一下秦离焱……” 留意二字的意思很多,韩瑜首先想到的是,苏寅想要对付秦离焱,韩瑜不动声色,道:“他可是左安监主事,名义上管辖着天下武人,在哪里都是一头强龙,何况这京城又是他的地盘。你想对付他怕是有些不容易。” 苏寅道:“我受人之托调查一些事情,突破点恐怕就在秦离焱身上,并不是要对付他,只要找出一些秦离焱的异常,让我回去能够交差就好。” 韩瑜道:“什么事?” 苏寅没有说话。 韩瑜道:“好,我答应你,反正我长安帮与左安监早已经摩擦不断,我会时刻派人注意秦离焱的动向,但是在长安帮没有和左安监真正撕破脸之前,如果我的人有暴露的危险,我就不会再遵守与你的约定。” 苏寅道:“这个情,苏寅承下了……还有今日的一饭之恩,多谢韩香主了。” 韩瑜看着苏寅,道:“秦汉关精通外家功法,七十二路长拳、十八路腿法都堪称京中一绝,你年纪虽轻,内功却不弱,要想胜他,首先要学会扬长避短。”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8章 京华烟云(十) 苏寅刚刚踏出客栈的门,打算继续去寻找郑万厦的时候,却正好看到郑万厦站在客栈之前向里边打量,所谓幸运恐怕便是想要找的人在不经意之间与你相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寅拍了拍郑万厦的肩膀,嘿了一声,道:“兄弟,你可是让我好找啊。” 郑万厦回身看到苏寅,心中微微放松,道:“我还当你这猫儿出门几日便想着川蜀之地的好东西,又折返回去了呢。” 苏寅双眼一瞪,道:“好小子,看来咱们真的得好好切磋切磋了,你找的那叫什么地方?我找遍了京城都找不到你这家伙,现在还埋怨起我来了。” 郑万厦久居西凉,自然也不知道京城这么——大,两个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什么世面,闹出一些笑话也是在所难免,可是现在,苏寅闹出的问题貌似比简单的笑话要难处理一些。郑万厦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先拉着苏寅回到了住所。 苏寅随着郑万厦在南城区域左转右转,人烟越发稀少,乞丐和流浪汉随处可见。终于看到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奢阔的客栈,郑万厦领着苏寅进了这个客栈,苏寅感叹道:“看来阁下与我理解的最大颇有不同呢。” 郑万厦难得地脸红了,讪讪道:“猫儿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了。”低声对苏寅道:“这京城的物价也太贵了,要是今日你吃饭那种规模的客栈住上一晚,可就是十两银子,咱们的钱哪里够啊。” 苏寅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找不到郑万厦,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也明白了今日韩瑜请自己吃的那顿饭的价值,不禁有些发慌,他之前并没有想到那顿饭的价值那么高。“咳,万厦,好了,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咱们也会合了,我看这儿也不错,就先在这里住下来吧。我有好消息要给你说呢。” 两人说着又去开了一间房,两人坐在房中攀谈起来,郑万厦将今日自己在街上听说的事情告诉苏寅,向他求证是不是真的。 苏寅道:“我正想与你说这件事,那秦汉关蛮不讲理,但是我与他的恩怨三日之后便可以了结了。” 郑万厦道:“听说这秦汉关武功高强来着。” 苏寅摆摆手,道:“今日我和他相互试探了一番,对他的武功底细也算有几分了解,要打败他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是,要怎么打败他,才不会给咱们带来麻烦,你可能不知道,这京城中人,排外倾向特别严重,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咱们兄弟可能在这京城,将会寸步难行。” 郑万厦担心的正是这件事,无论是输是赢,都不太好,如果打败了秦汉关,恐怕反而让京城民众都站在秦汉关的一方,苏寅和郑万厦的计划只怕也都不太可能实现了。 “好消息呢,是一个名叫韩瑜的家伙找我做了一桩生意,我替他做一件事,他也答应我一件事,但时候万厦的哥哥的线索便由长安帮寻找,想必长安帮眼线遍布京城,找起来也会比咱方便得多。还有调查秦离焱一事,韩瑜也答应帮助咱们,看来咱们刚来京城就有收获了。”苏寅笑道。 郑万厦却觉得有些自责,苏寅虽然高傲,却不是一个主动找事的人,他与秦汉关的矛盾,必然不是他的问题,归根结底,在苏寅陷入为难的境地的时候,郑万厦都没有陪在他的身边,这让郑万厦觉得有些难受,现在苏寅还反过来安慰他,更让他愧疚了。 “对了,那个老板怎么样了?”苏寅似乎也看出了郑万厦的不自在,转移话题道。 郑万厦道:“已经找过大夫替他看过了,问题不大,肋骨断了几根,休养几个月应该就可以了。我觉得咱们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跟他解释,他的小店已经……不能再回去了。”郑万厦笑得很是为难。 苏寅点点头,这件事的确有些为难,人家老板好端端地开门做生意,却因为郑万厦和苏寅开罪了锦衣卫,只怕生意也做不成了,苏寅和郑万厦该怎么跟人家交待呢?颇感棘手的苏寅只得道:“那也没办法了,等他醒来,咱们给他一笔钱,权当赔偿好了。” 郑万厦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又想起了什么,始终觉得很在意,便道:“猫儿兄,好像这长安帮在京城很有名。你记不记得,咱们在祁老板的茶馆也听到了长安帮,我在长安城中也听说了长安帮,你现在又与长安帮的香主有了瓜葛……” 苏寅皱眉问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郑万厦道:“秦离焱统领左安监,左安监在京城主要对付的便是这长安帮,你说,韩瑜要你做的事,会不会就是对付秦离焱?” 苏寅没有说话,郑万厦却有些奇怪,给苏寅的感觉很奇怪,方寸大乱,有种自乱阵脚的感觉,郑万厦道:“我也不是觉得有问题,就是觉得有些太巧了。你说,在京城这等皇权至高无上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像长安帮这样的江湖帮派把持京城诸多要务?甚至能够有实力与官方衙门相抗衡?”郑万厦所说的官方衙门自然就是左安监了。 苏寅看着郑万厦,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万厦,你是不是关心则乱了?因为快要见到十年不见的兄长。” 郑万厦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猫儿兄,你觉得我有些不太正常吗?” 苏寅道:“不是不正常,像我们这样的人,应该说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东西,可是你现在做事之前却思前想后,优柔寡断。要我说,管他什么阴谋诡计,牛鬼蛇神,大不了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郑万厦有些羡慕地看着苏寅,看着他的左手和放在桌上的剑,道:“猫儿兄,看来此番修炼,你的左手剑真的大有进展。其实我是觉得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也罢,管他是不是阴谋呢,既然兄台有如此魄力。咱们就在这京城,好好闯荡一番。”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9章 京华烟云(十一) 为了应付三日之后苏寅与秦汉关的决斗,苏寅在客栈当中养精蓄锐,而郑万厦则出没在各大酒肆茶楼,点上一壶茶,一坐就是一天,他当然不是一个无业游民,而是他需要在这等信息交汇之处探听一些消息,比如说秦汉关的武功底细。 第二天的时候,被两人救下的祁连山也苏醒了过来,苏寅简单地解释了情况之后,祁连山因为无处可去也暂时赖上了两人。 郑万厦混迹一天的闹市之地之后,回到小客栈当中,两人正面面相觑面对而坐,郑万厦很是奇怪,拍了拍苏寅的肩膀,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呢?祁老板没事了吗?都能坐起来了。” 祁连山眼睛一眨不眨,道:“我要从现在开始,就准备明年的科举,请两位去我店中将我多年的积蓄取出来给我买书复习。” 苏寅道:“你都成这样了,先把伤养好再想其他的吧。我和万厦最近事情也比较多,没有办法给你太多帮助。” 祁连山不知是见两人比较面善,好欺负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被苏寅拒绝之后居然耍起了无赖,“你们害我有家回不成,现在我的一个小小要求你们都不满足,这世上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说完之后惨嚎起来。 “祁大哥,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嘛呀?”郑万厦害怕招来其他人的非议,当下决定息事宁人。 祁连山得了便宜卖乖,没有进一步提出过分的要求,只嘿嘿笑道:“我在家中还有些积蓄……唉,反正回不去了,但是那些银子,可一定要拿回来呀!否则我……我死不瞑目。” 郑万厦和苏寅面面相觑,这位店老板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性子如此刚烈?为了些许小钱便要死要活?郑万厦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去给你拿。但是你现在得安心养伤。我和小寅最近可能都会比较忙……” 祁连山摆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说完站起身来,艰难地想要走回房间,郑万厦连忙搀着他去了另一个房间,然后扶祁连山躺下之后,郑万厦又回来坐在苏寅面前。 苏寅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苏寅虽然自信,但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要在战术上轻视敌人,在战略上重视敌人。 郑万厦喝了一口茶,道:“最近京城已经被你和秦汉关即将决斗的消息席卷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而且还有不少赌口排挡在做你们两的生意。赔率是五赔三,因为兄台你在剑林的表现已经被京城中人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加上你蜀山高徒的身份,才有如此高的赔率。” 苏寅奇道:“我的赔率是五赔三吗?” “不,你是三赔五。” 苏寅闻言,有些不高兴,既然苏寅是三赔五,那么秦汉关便是五赔三了,说明在京城人的眼中,秦汉关的赢面比苏寅的要大。“凭什么他的的赔率比我高?” “知足吧,这秦汉关可不简单,他在江湖出道二十几年,一直在京城摸爬滚打,对战过许多真正的高手。所以能给你这么高的赔率已经很不赖了。”郑万厦看起来十分遗憾。 苏寅满腹疑惑地看着他,道:“万厦,你似乎有些遗憾。” 郑万厦右手成拳捶在自己的左手手掌当中,有些气愤,道:“你想想啊,要是京城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把你的赔率弄得很低,什么一赔一百,到时候咱们把盘缠全压你身上,这轻轻松松便赚个几千几万两了不是?可是现在,就算全压上去,连双倍的钱都赚不到,想想就没有什么干劲呢。” “原来你老兄是指着在下狠赚一笔是吧?”苏寅冷笑着,讥嘲道。 郑万厦老脸一红,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在与猫儿老兄商量嘛。你想啊,咱们为啥住在这样的客栈,而不是京城那些豪华的客栈?还不是因为咱们没钱嘛,现在有个生财之道,咱们难道不应该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吗?” 苏寅皱眉沉思,点点头,道:“生财之道……生财之道……哎,我有办法了,要想多赚一些钱,咱们还得演一出戏才是。” “演戏?”郑万厦茫然地看着苏寅。 苏寅得意无比,板着脸,故作正色道:“万厦,须知,今日我与你胡闹,一是为了教训秦汉关那厮,不至使我们两人威名扫地;二来呢,银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所以这赚来的钱呢,咳咳,二一添作五,咱们……” 郑万厦见苏寅说了许多,重点都在分钱上了,只道他一定有什么鬼点子,便同样严肃地点点头,应允道:“兄台放心,在下诚信为本,从小到大不曾撒过谎。与人合作更是精诚,不会亏待合作伙伴半点。” 苏寅得意无比,笑道:“既然现在大家觉得我厉害,所以提高我的赔率,在正式决斗之前,只要看到我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这赔率自然也就降下来了。哈哈哈。” 郑万厦终于明白了苏寅的打算,其实很简单,只要苏寅故意在京城与其他人输上几场,京城中人看到苏寅如此不堪,必然会拔高秦汉关赔率,降低苏寅赔率,而郑万厦与苏寅的所有盘缠,只需要在最后时刻压上去……这岂不是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郑万厦也是心照不宣,十分奸诈地笑了起来,道:“我看这个办法甚好,我现在就出去,给兄台弄些黑料,明日还得委屈猫儿兄故意输给我才行。” 苏寅提醒道:“还有祁老板的毕生积蓄哦。”苏寅此时闭着眼睛的模样浑似一个奸商,奸诈无比。 郑万厦自叹不如,没想到苏寅想到了如此深远的地方,连落魄老板祁连山的仅有的积蓄也打上了主意,“猫儿兄果然深谋远虑,我今夜就去将祁大哥的银子给弄过来,等决斗开始之前,咱们就……”说着两人又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起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0章 京华烟云(十二) 京城南城各大赌场排挡,头号赌注都是苏寅与秦汉关的决斗结果,这件事的影响力之大,在京城甚至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在关注这件事的进展。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很难有一个这样共同的热闹供大家消遣和娱乐,所以苏寅才会在京城带起这么大的一阵旋风。但是这也与韩瑜所要求的低调,不声张背道而驰了。 随后,又有一个消息在坊间不胫而走——苏寅徒有虚名,不过是一个不中用的废物罢了,连右手都让人给削断了,流传甚广的版本当中,苏寅的右手乃是被一个普通官差给削断的,于是关于苏寅又给套上了对抗官府的罪名。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对抗官府与他们无关,只要不是为非作歹之人,便与他们无关,甚至就算是为非作歹之人,只要没有危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也可以置之不理。这,本就是人性的劣根和阴暗。但是也可以看出至少平民的立场与官府并不是一致的。 随后又有传出苏寅亲口承认打不过秦钊首辅之子的事。散布这等谣言之人断章取义,苏寅在剑林上明明说的是那时的他打不过那时的秦离焱,结果被宣扬成苏寅自称打不过秦离焱。而秦离焱在京城平民的眼中,一直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代表,所以苏寅的形象再度大幅滑坡。苏寅在各大赌场档口的赔率再度走低。 苏寅和秦汉关决斗的前一天,更是爆出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事——苏寅被小混混找麻烦,结果怕事不敢应战,被小混混痛揍了一顿,并且狠狠羞辱了一番。 种种负面消息让苏寅的赔率持续走低,截止目前,苏寅和秦汉关的赔率已经是二三十赔一了,甚至有的赌场都开到了五十赔一的地步,民心所向,看起来苏寅必输无疑。只有两个阴暗奸诈的家伙躲起来,笑容满面地注视这一切的发展。不消说,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郑万厦和苏寅在暗中推动,而所谓的小混混,自然便是郑万厦假扮而成的,两人合力唱了一出好戏,骗了整个京城的人。 在决斗前一夜,郑万厦找到了口碑良好并且苏寅赔率最低的赌场,将他们所有的身家——郑万厦与苏寅所有的盘缠,共计五百两银票和二十多俩碎银子,以及祁连山不太信任他们,所以只拿出的一半积蓄,凑了个整共计二百两银子,全数压在了苏寅身上。当时郑万厦拿出这么多钱要压苏寅的时候,赌场的老板都亲自出来了,老板久经世故,自然不会觉得这个家伙是傻子,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所以限了买苏寅的上限是五百两银子。 郑万厦只好扔了五百两银子在这个赌场,剩余的银子则抛到了其他高赔率的赌场,如果这次事情顺利,郑万厦和苏寅将一举赚下近两万两银子。就算是在京城,也可以置办下一个不错的家产了。这两个靠小聪明积累资本的投机主义者恐怕也会成为近几年京城最大的传奇。 第三天,终于到了决斗的时刻,由于之前宣传工作做得到位,这场决斗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万人空巷绝非虚言。这是一次成功的运营,在商业上这种欺骗的手段虽然不可取,但是其中的商业逻辑却是值得借鉴:战略欺骗,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攫取利益。 苏寅和郑万厦看着人山人海的场景,心中颇有感触,这才来京城几天呀,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将苏寅彻底推了出来。临上场之前,郑万厦拍着苏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猫儿兄,我们仨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千万不要输。” 郑万厦从来没有如此看重过输赢,但是今日却如此郑重地嘱咐苏寅,不用说,肯定是看在即将到手的巨额奖金的面上。苏寅低声应了一句,转身便走向演武场正中。 演武场上,苏寅和秦汉关相对而立,韩瑜则站在中间的位置,因为韩瑜是两人决斗的见证者和中间人,韩瑜朗声道:“今日比武,点到为止。”韩瑜的话很少,因为这场炒作带起的气氛已经足够火热了,现在万众期待的时刻,如果韩瑜不尽快开始的话,恐怕会被激愤的群众打死。韩瑜说完之后,便后退几步,确保能够看见战斗的过程,又不会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苏寅拔出佩剑,道:“蜀山弟子苏寅,请前辈赐教。” 秦汉关乃是拳法宗师,当然没有兵器,所以他只是点点头,摆了一下前辈高人的谱。苏寅自然知道秦汉关不可能先行出招,因为刚才秦汉关在天下人之前摆下了前辈的谱,所以要摆到底。苏寅便不再客气,斜斜一剑刺出。看似简单的一剑,实际上却蕴含了后续的十七种变化,乃是蜀山剑法起手式中最为繁复的一式。 看来苏寅左手剑比起之前又更加精进了,现在使用起这一招,都能够十分娴熟了,看来每个人都在进步。 秦汉关微微点头,似乎是在认同晚辈一般,然后脚下施展身法,苏寅的剑尖正好从他的胸前一寸处划过,不多也不少。苏寅眼睛瞬间明亮,剑招后续连绵而至,剑势如岚,如同川蜀吊诡奇绝的山雾一般,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只见剑尖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令人防不胜防。 郑万厦看了暗暗心惊,苏寅这蜀山剑法比起自己所修的剑法,风格又大是不同,但是威力却是一般的巨大。看来日后得多向猫儿老兄讨教讨教,互相裨益,共同进步才是。 秦汉关左支右绌,但是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甚至显得十分从容,强行从容。苏寅看出来他乃是纸老虎,攻势却不急不躁,缓慢推动,巩固成果,将秦汉关逼得连连后退。 秦汉关其实大是后悔,方才不该托大,任由苏寅进攻不加理会,现在苏寅攻势已成气候,想要再强行打断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可怜自己一身好武艺难道施展不出便要落败了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1章 京华烟云(十三) 今日京城南城大部分人都聚集到了南城的演武场上,虽然演武场规模不小,但是也万万容纳不下如此多的人,所以以演武场为圆心,南城的街道当中都塞得满满当当,许多人别说看见演武场中的情形了,就是一个立身之处都找不到,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而且喧闹无比,根本听不见演武场中是什么情况。 “别挤了行不行?前边哪儿还有位置?” “谁挤了,谁挤大爷我?妈的……” “讨厌……流氓,你在碰人家哪里?” “这位仙姑,这人挤人的,谁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多担待则个吧。” “呀,你还碰,混蛋,敢吃老娘豆腐,姐妹们,揍他。” ………… 看来此间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别扭,孰是孰非也没人能分辨得清楚,只是场间乱哄哄的,演武场中有人在战斗,此间亦有人在战斗。演武场中的绝佳位置都被北城有权有势的家伙承包了,南城的有钱的家伙也可以在演武场中有一席之地。在演武场外苦苦挣扎的都是想要看热闹的人,或是在赌场压了注的人。据说在演武场当中许多大人物也在各大赌场档口下了重注,所以才如此看重这场决斗。 以往的决斗虽有赌注,但是声势都不曾像苏寅与秦汉关这般浩大,究其原因,秦汉关乃是京城有数的高手,又富有威望,妥妥的地头蛇。苏寅虽然年轻,却是蜀山派的高徒,而且甫至京城,自然会有有心人愿意把他作为外地人来与京城本地人做出对比,在这些人的引导下,苏寅和秦汉关的决斗引起轰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秦汉关托大相让,让苏寅占尽先机,此时苏寅步步为营,已经秦汉关逼到了绝路。秦汉关从容的表情彻底消失,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面对苏寅的强攻,秦汉关若是再不作出选择,只怕会就此落败。所以他在等待苏寅出现破绽,像他这样的高手,对手的破绽无论什么时候出现,无论多么细微,只要被发现了,必然能够反败为胜,届时便是自己的转机。秦汉关这般想着。 可惜苏寅年纪虽轻,却是无比沉稳,不骄不躁,不急不缓,稳步推进着自己的节奏,竟是没有丝毫破绽。秦汉关见苏寅不露破绽,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毕竟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比苏寅年长一辈的人,再缠斗片刻,恐怕自己也没有颜面再继续比斗下去了。 忽然之间,苏寅的剑法一滞,像是轻柔地春风拂过湖面突然从湖中窜起的一条鲤鱼,稍纵即逝,可是在秦汉关的眼中,这片刻的机会就像是上天赐予自己的反败为胜的契机一般。他没有放过那条从湖中窜起的鲤鱼。秦汉关拼着自己的左臂被苏寅一剑刺破,右手成拳直直递出一记重拳将苏寅逼退。 “年轻人,你很不赖嘛,能与我战到这种程度。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秦汉关道。 郑万厦暗自腹诽:“这老家伙,这种时候还在摆谱。” 秦汉关见苏寅面有不屑,自知决不能再给苏寅机会将自己逼到那种地步,否则他的颜面往哪里搁?这般想着,往左斜方踏出一步,拳风如刀,挥舞而出。秦汉关所练的拳法,说来在北派武学当中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没有师门,没有师傅,他的武功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他十七岁之前都在练武,十七岁开始便在京城走镖,两年时光便成为京城最著名的镖师。在以后的岁月当中,秦汉关连连挑战京城高手,确立了自己的威名。他练功的方式很简单,但是也很有效—— 秦汉关的基本功十分扎实,因为他每天都要挥舞那双拳头上千次,要知道,同一件事重复上千次,就算一个白痴也可以变成一个精于此道的人,这是熟能生巧的道理,那么同一个动作每天重复上千次,几十年来每日不断,累积下来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量级?量变促生的质变,往往比单纯的质变更加雄厚和精纯。 不知是在第十万次还是在第十万零一次挥拳的时候,秦汉关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拳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与以前一样可以断金裂石,不一样的是内在,秦汉关的拳头有了自己的灵魂,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决心。这是在数十万次的锤炼当中,磨炼出来的意志凝聚而成的灵魂,是真正的无坚不摧的拳意。 秦汉关全力施为的一拳,令空气都在其拳头面前凹陷,仿佛成为一个有形之质的凹槽。这个拳头的速度极快,但是能看清如此多细节的人也并非没有,苏寅和郑万厦都看见了,苏寅面色一沉,看起来秦汉关终于不再留手了。 虽然苏寅能看见秦汉关的拳头从何处来,可是这得益于苏寅领悟出来的观应心法之功,苏寅的身体反应却跟不上秦汉关的拳头,简单的挥拳的动作,秦汉关却已经练了几十年,简单却有效,他的拳头很快,一般人看都看不见,而苏寅看见了,甚至提前做出了动作,可是还是被猛烈的拳风擦破了脸。 苏寅大惊失色,猛烈的罡风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将自己笼罩在内。苏寅乱发飞扬,平举长剑,看起来他没有动弹,实际上他已经拦下了秦汉关九拳,可惜方才秦汉关出了十拳,苏寅的肩膀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拳印,而在苏寅的最后时刻,亦是一剑刺在了秦汉关方才左手的中剑之处。 秦汉关怔怔地看着自己左手,良久之后,追悔莫及地道:“都怪我大意了……” 众人不解,难道已经分出胜负了吗? 韩瑜宣布道:“这场决斗,胜者乃是蜀山苏寅。” 众人哗然,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好不容易扭转败局的秦汉关突然之间就败亡了?众人愕然,然后更大的喧哗之声一下子沸腾起来,苏寅舞弊之说一时甚嚣尘上,输了钱的愤怒的人们肆意地用诋毁和污蔑侮辱苏寅。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2章 京华烟云(十四) “这个可耻的外地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获取了胜利。这不公平。” 在演武场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一直认为苏寅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取得了胜利。韩瑜解释不清楚,看着秦汉关,希望他能自己承认自己的确失败了,苏寅并没有舞弊。 但是秦汉关看到了韩瑜的眼神之后,并没有任何回应,反而冷笑一声,高高挂起,仿佛在说这件事与我无关。 韩瑜大怒,亏他还是个拳术宗师,居然如此心胸狭隘,连输都输不起。 苏寅面对质疑,根本不屑解释。而郑万厦则高兴无比,因为他和苏寅这可是狠狠赚了一笔。而且苏寅与郑万厦最初制定的策略便是要出其不意地打败秦汉关,因为秦汉关的实力不容小觑,苏寅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结束战斗才有可能争取到最大的胜机。并且就是要以这种常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才能最大限度地缓解京城平民对于外地人的敌视。 韩瑜听着人声鼎沸,议论纷纷,很不耐烦,头上青筋暴起,暴喝出声:“噤声!” 滚滚音波被韩瑜灌注了强大的内力,在场内回荡不止,上万人的喧嚣声音被韩瑜一个人生生压了下去,可见这位长安帮龙骧堂香主韩三爷内力有多雄浑。 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韩瑜长长呼出一口气,道:“秦汉关在今日之战当中,的确输给了蜀山门人苏寅。在下以长安帮的名誉担保,任何人有异议都可以去找我们帮主反映。”虽然韩瑜的声音平静,但是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韩瑜露的这一手一下子镇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京城居民,因为京城居民尊重强者,既然韩瑜敢如此担保,那么便可以肯定苏寅的胜利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多水分。 “既然决斗结果已经出来了,两位之前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韩瑜朗声道。 至此,在京城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苏寅与秦汉关之间的决斗终于落下帷幕,以苏寅的胜利而告终。但是几乎所有的京城居民都在暗地里咒骂开赌场的那些家伙好阴险,精心营造了这样一个骗局,让所有人相信苏寅打不过秦汉关,其实秦汉关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家伙,而那帮编织了谎言的家伙却毫不费力从京城百姓手中骗取了不计其数的钱财。 其实,京城百姓口中咒骂的骗子也在暗中咒骂,因为看似各个赌场都因为苏寅和秦汉关的决斗赚得盆满钵满,其实各个赌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似乎早就有未卜先知的家伙料定了苏寅会赢,虽然下注的本金只有几百两,但是却因为巨大的赔率差,几乎要赔出两万两的现银。 这下子赌场的管事也坐不住了,在郑万厦蒙着面前去兑银的时候,赌场的管事让郑万厦见了另一个人。郑万厦和苏寅对此也早有预料,其实就应该分小额多投几个赌场,不应该把这么多的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说到底还是因为当时嫌麻烦的缘故,不想多跑几次罢了。 但是现在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了,这么的钱肯定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甚至,以郑万厦和苏寅胆大包天的性子,恐怕为了这些钱,让他们造反他们都可以。所以明知压了五百两的那家赌场背后肯定会出现一些大人物,郑万厦也只好一个人来承担了。毕竟苏寅是决斗者,要是他也参与了赌博,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郑万厦蒙着面被请入了内厅,等了盏茶时间之后,缓缓走进一个文质彬彬,脸色苍白的家伙,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看起来温和有礼的贵公子,谁能想到却是这家京城著名赌场的背后老板呢? “你就是从我们赌场赢走两万两银子的家伙?真是个走好运的家伙……”那贵公子这般问道。 郑万厦不置可否。 贵公子道:“害怕被别人认出来,有麻烦是吗?”贵公子虽然不是普通人,但是对于平民之间的人情世故却是清楚得很。试问你家亲戚莫名其妙得了一笔巨款,你会不会想着分你一些也无伤大雅呢?但是对于得到巨款的家伙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亲戚多了,也是不堪其扰,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郑万厦是怕麻烦才会不泄露身份。 郑万厦仍然不置可否。 贵公子模样的人显然修养极好,也不恼,道:“两万两银子,就算是我,也很肉痛呢。那么,你愿不愿意花上两万两银子,与我交个朋友呢?” 郑万厦心中早已翻了无数个白眼,暗道:“你丫什么身份,和你交朋友要花两万两银子。”但是嘴上却没有得罪人家,道:“草民怎敢高攀大人。” 那贵公子脸色一沉,郑万厦嘴上说着不敢高攀,却是赤裸裸地拒绝了自己,“本世子的友谊,的确不是谁都能攀上的,但是本世子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看你肯不肯赏脸了。”贵公子居然是个世子,亲王之子,果然身份高贵。但是他的话却充满了威胁,彰显出此人的狭小格局。 郑万厦蒙着面,看不出表情,但是沉默着,显然是在坚持刚才决定。郑万厦不是为了什么气节什么的,只是因为如果是别人施舍的友谊,在郑万厦看来,远不如两万两银子那么值钱。 贵公子起身,没有说一句话,冷着脸离开了。 贵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厮模样的人却留了下来,对郑万厦道:“你得罪了世子,这京中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好好享受绝望吧。” 郑万厦看着这位贵人家臣,道:“在下见识短浅,真不知道你们上层人物是这么交朋友的。您也完全没有必要威胁我,大不了在下拿了钱走人就是了。” 那小厮阴冷一笑,“您要是觉得能安然走出北京城,您就请便好了。” 郑万厦也不打算给这位亲王世子留面子了,冷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给钱就行。”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3章 京华烟云(十五) 赌场之人把郑万厦晾在厅中很长时间,郑万厦虽然很有耐心,但是他也明白这是在故意拖延,心中对于这位亲王世子更加不屑,使用这种小伎俩的家伙,能指望他有多大野心和格局?郑万厦在心中打定主意,与此人一定要撇清干系,若是有机会,日后也要让他好看。 从白日等到天黑,郑万厦恼怒无比,想要去找那位世子理论,但是还没有踏出房门,便被两个仆役拦住,道:“在这里好好等着,主人说了,为了你的安全,不能让你到处乱走。” 郑万厦相当于被变相软禁在此,看来那位世子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郑万厦知道愤怒也无济于事,坐了下来重新思考了一番,如果被那个家伙一直关在这里,苏寅等不到自己肯定会来赌场找人,可是郑万厦不能让苏寅来这里,否则他们在京城必将寸步难行。 好在郑万厦正打算打出去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四个仆役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麻袋进来了。郑万厦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为何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原来亲王世子为了刁难自己,两万两银子不给银票,反而全部兑换成了现银,如此一来,这麻袋恐怕有将近一封之力。怪不得要四个人抬出来。 郑万厦黑着脸,看着四个人将一麻袋银子全重重砸到地上,亲王世子没有再出现,其中一个仆役喘着粗气,颐指气使道:“好运的家伙,这些银子现在是你的了,能拿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他见郑万厦虽然蒙着面,但是看身形绝对不是一个孔武有力之人,只怕能拿个一百来斤也就到头了,一百来斤的话最多也就损失四五千两银子的样子。看来这位亲王世子也是狡猾得很。为了不让郑万厦得利,居然能想出这等损法子。 郑万厦忽而一笑,四人虽然没有看见他面巾下的脸的表情,但是郑万厦的笑意却已经从眼睛当中溢出来了,不过这笑意却是赤裸裸的讥嘲。郑万厦长身而起,“两万两银子都在这里?” 仆役点点头。 郑万厦抓住麻袋封口处,微微掂量一下,麻袋被绷长了,但是并没有离地而起,四人面露讥嘲,世子大人脑袋就是好使,用这种方法,这小子肯定会知难而退。 在四人看不见的面巾下边,郑万厦的嘴角忽的翘起一个弧度,然后左手托住麻袋底部,大喝一声,一封之力的麻袋缓缓离地而起,被郑万厦托举过肩。四人俱是大惊,嘴巴张大仿佛能同时塞下好几颗鸡蛋。 郑万厦用力一抛,麻袋重重落在四人面前,四人才从剧震当中回过神来,但心中的震撼还是无以复加,这个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看来世子殿下的计谋要落空了。“别急着走,去告诉你们主子,银子,我带走我需要的部分,但是他这个人,不配与我交朋友,留下的银子你们几人平分吧。”郑万厦说完,指了指一个仆役,那仆役面露惊恐疑惑,也用手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在问:是我吗? 郑万厦点点头,那个仆役颤抖着双腿走了过来,走到郑万厦面前,郑万厦一抬手,这个仆役就闭上双眼尖叫起来,但是他意料之中的疼痛感觉并没有降临,只是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睁开眼睛一看,这个仆役更加疑惑,因为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少,那个年轻人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 郑万厦其实只是从他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料,然后从麻袋当中抓了两把银锭放在其中,裹成了一个小包裹,提在手中,显得有些可笑,但是方才郑万厦给四人的观感太过冲击震撼,所以他们并不觉得可笑。郑万厦自言自语喃喃道:“不愧是京城的下人,穿的衣服布料都这么好。” 好在四人并没有听见郑万厦的嘀咕,否则肯定会在心中暗骂他土包子。 郑万厦大概取走了几百两银子,他也没有细数,但肯定是超过了五百之数的,好歹也是赢家,要是连本都收不回来,岂不是很可笑? 郑万厦决定这么做,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惧怕那位亲王世子的权势,他只是觉得此行的目的是寻找哥哥郑千居,如果平白无故与人树敌,最后没有找到兄长,反而是得不偿失。况且,其他的钱在其他赌场也赢得了几千两的银子,虽然大头没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赚了不少的,郑万厦不愿意与权贵纠缠上,就当两万两银子打发这些麻烦的家伙了吧。 郑万厦提着小包裹,踱步而出,那几个仆役见郑万厦离开,主人又不在,立刻蜂拥到麻袋处从麻袋当中抓出银锭往自己怀里塞去,虽然郑万厦临走之时说过这些钱给他们了,但是以世子殿下的性情,怎么可能会把这些钱给他们一分呢?还不如现在感觉塞满腰包,就说是那个家伙带走的好了。 郑万厦虽然想到了这样的情况,却没有理会,因为他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他还要去其他赌场收那些赢来的赌利。郑万厦心想:“京城人可真抠门,不过是两万两银子,还要斤斤计较刁难于我,希望其他赌场不会这样不堪。”其实这倒是郑万厦想错了,即使是京城这样的富庶之地,两万两银子也绝对不是区区二字可以形容的。 好在郑万厦和苏寅投在其他赌场的钱都是分散的,虽然总量也不少了,但是均摊下来,每家赌场大概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的样子,对于在京城开赌场的家伙来说,这点钱虽然也叫钱,但是并不能说失去就会感到肉痛,毕竟赌场半月的盈利可能就是几千两银子。 郑万厦仍然蒙着面,去一个赌场一个赌场地收钱,总算没有让他失望,这些赌场都很顺利地给了他钱,但也都是给的现银,装在小包裹里。 回到客栈的时候,郑万厦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包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4章 京华烟云(十六) 郑万厦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包裹回到客栈,苏寅和祁连山喜滋滋地凑了过来,祁连山连连搓手,道:“你们两个家伙还真行,真赚到了这么多钱,我两年来攒的钱连个零头不到。” 郑万厦解下身上的包裹,顿时身体一轻,关上了门,没有解下面罩,低声道:“不要出去,有人在后边跟踪我。”郑万厦早就发现有人一直在暗中跟踪他,从第一个赌场出来之后,便有人在跟着他,想必是那个骄横跋扈的亲王世子派人跟踪,但是郑万厦没有第一时间摆脱,反正自己如此显眼,即使摆脱了他们稍一打听还是会知道自己的下落,索性将他们大摇大摆地带回来。 祁连山当然知道,两个家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赚下这么多的钱,在京城肯定会有人眼红,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慌张,问道:“现在怎么办?” 郑万厦道:“你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苏寅皱眉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郑万厦道:“现在还不行,这些人如果没人去打发,还是会一直跟着咱们。而且,猫儿兄,我想过了,你和韩瑜的交易不能暴露,我和你的关系也不能暴露,只能你们俩悄悄离开,我仍留在此地吸引那些家伙的目光。” 现在郑万厦和苏寅都可谓是京城的风云人物,苏寅自是不必说,打败了秦汉关的年轻剑客,在京城武林,也已经有他的一席之地。郑万厦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是却也算得上最大的赢家,被各大赌场列为不想招待的赌徒之一。两人一个在正道,一个在外道,各自有了不小的名声。 祁连山劝苏寅道:“是啊是啊,万厦兄弟在这里吸引那些家伙的目光,咱们带着钱转移,等风头过去,万厦兄弟再来找咱们。” 苏寅看着郑万厦,道:“那我和祁老板在哪里等你?” 郑万厦摇摇头,道:“小寅,我不去找你,我就留在此地。现在我在明,敌在暗,需要你给我判断我看不出来的一些形势。等你觉得时机成熟,你再来找我。” 苏寅凝目看着郑万厦,似乎想要看郑万厦心中真正所想。其实郑万厦心中所想的很简单,今日他得罪了亲王世子,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但是他不想让苏寅牵连进来。虽然他内心把苏寅当做兄弟,但是他也觉得苏寅不趟这浑水会好些,京城各大势力交错纠缠,他们两人如果像没头苍蝇一般在这张大网之中乱打乱撞,只怕会惹上大祸。倒不如让苏寅从长安帮方面打开突破点,到时候无论是寻人也好,调查也好,在京中也算有个耳目。而且……苏寅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秦离焱也应该有了风声,郑万厦与苏寅分开,秦离焱便不知郑万厦也在京城,一明一暗,定要教他一败涂地。 苏寅长考良久,道:“待我与韩瑜的交易完成,我会顺势搭上长安帮那条线。你凡事小心些,我会时刻注意你这边的动向。”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出来,人生能得一知己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片刻之后,郑万厦再度蒙着面从客栈当中走出,他漫不经心地朝街心走去,余光瞥到了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微微一笑,便继续信步走去。 郑万厦在北京城闲逛到夜幕降临,期间遇到长安巡捕,觉得他青天白日戴着面罩定是有鬼,便将他带回了户部衙门请他喝茶。郑万厦欣然前去。捕快问清楚他为什么蒙面之后,也已经知晓他因为最近赌赢了一大笔钱,皆是眼红这个好运的家伙,郑万厦也是懂事得很,毫无烟火气地从袖袍当中递出两锭银子放在几个捕快面前。那些捕快便十分高兴地将他放走了。 从户部衙门出来之后,郑万厦心中感叹:才来京城几天,就进了衙门喝茶。看来自己真是个作奸犯科的料。 郑万厦发现,跟踪他的人还没走,不禁摇头感叹这些人的耐心,京城就是京城,跟踪尾随也做得如此细致,郑万厦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身形忽然一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跟在郑万厦身后的两人见人不在,快步上前查看详情。正打量间,忽然脖颈一寒,什么冰冷的事物已经贴上了两人的脖子,两人心胆俱寒,不敢稍有异动。 背后的声音传来,“是谁让你们跟踪我的?” 两人喉头滚动,干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说还是不说。后边的声音很没有耐心,两人才犹豫片刻,那声音已经道:“带我去见他。” “这……”两人余光对视一眼,却意外地瞥到了对方脖子上贴着的哪里是什么凶器,分明就是两片枯叶。两人大感振奋,同时抬肘向后击去。但是还没有触到那人身子,便已经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郑万厦看着两人,在他们身上摸索起来,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郑万厦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是那位亲王世子派来的,关键是,他不明白那位世子是善意还是恶意。他今日没有取走两万两银子,照理说已经给他留了很大的面子了,犯不着对郑万厦不利,可是为什么要派人跟踪郑万厦呢? 郑万厦摇摇头,将这些猜测都甩出了脑袋,反正都已经将自己的住所泄露给他了,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如果要找茬,只管来好了。 另一方面,苏寅和祁连山已经带着绝大部分钱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巨款,但是对于三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资产了,足足有好几千两,即使是在京城这样的富庶地区,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差不多一月的所有开支了。也就是说,他们三人现在即使把银子平分了,在京城也算是小富人了。 郑万厦回到客栈之后,洗了个澡便躺在了床上,他没有多想,现在一切都没有眉目,时机只有等待才会出现,与其盲目猜测未来,不如养足精力应对未来。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5章 京华烟云(十七) 第二天,韩瑜便找上了苏寅。 苏寅心中吃惊,韩瑜怎么知道他的行踪,但是面上不动声色,将祁连山遣退之后,与韩瑜坐在桌前。韩瑜道:“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苏寅道:“当然。” 韩瑜面上忽然一黯,“失态紧急,你必须时刻留在我的身边。” 苏寅道:“我以为你的计划周详。” 韩瑜却苦笑摇头,无奈道:“目前局势诡异难测,我只能被动接招,却不能主动出击。” 苏寅顿感不安,“到底怎么回事?” 韩瑜指指自己身后,他的身后空无一人,道:“这就是我所有的力量。我的上边有人,可是上边的人同样有麻烦,而且他的麻烦比我大,我不能因为这些麻烦去麻烦他,我必须解决这些麻烦。” 这一段话有些复杂,但是苏寅听明白了,他神思微动,试探着问道:“你上边的力量,是不是长安帮帮主关耳?” 韩瑜十分慎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不想瞒你,长安帮现在遇到了极大的危险。我能动用的力量必须用来保卫更重要的东西,所以其他的事情必须我亲自去做,我需要你的帮助。”韩瑜没有用之前约定的交易这样生分的字眼,语气十分诚恳。 那日韩瑜见苏寅有难,出手相助,本来于苏寅便算得上有恩,况且韩瑜此人胸襟磊落,行事正派,端的是一条好汉,苏寅岂会袖手旁观?而且苏寅此人高傲,别人以高姿态来要挟他,只会把他越推越远,所以之前韩瑜提出与苏寅合作的时候,苏寅一直以为他是挟恩自恃,所以满心不情愿。 苏寅拱手见礼道:“爷台与我有恩,现在爷台有难,请明示在下,苏寅定当万死不辞。”这便是江湖之中武人极力推崇的义气了。以往苏寅名声不显,现在正式踏足江湖,方知其中精彩。 韩瑜也不再相瞒,开始将当前的情形和盘托出:“在京城,我长安帮掌握了不少官府公人才可以涉及的项目,比如漕运,比如贩盐,但是长安帮并非官身,如何能从京城众多官府中夺得这些肥差呢?说到底,长安帮也不过是在帮人做事而已,帮主哥哥颇有手段,近年来帮派发展势头极好,但是被困锁在天子脚下,不可能有向外发展的空间。而且随着长安帮的坐大,那些眼红的家伙都坐不住了。针对长安帮,进行了许多行动。” “明面上的,大家各自在官府官司博弈;暗地里的,无非是帮众厮杀。嘿,这些事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而且无非是抢地盘、抢生意之类的勾当。我们是习惯了这样刀口舔血日子。”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苏寅两个眸子明亮无比,知道自己身处漩涡已然无法脱身,他点点头,道:“我们要做什么?” 苏寅总是如此直接,他不想了解这些现象背后的斗争,他本能地在回避着那些东西,既然韩瑜需要他的帮助,那就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就好了。 韩瑜凝视着苏寅,许久之后,回头望了一眼暗沉的天空,夜幕还没有降临,今天不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韩瑜道:“阴天有风,今夜必然是个好日子。” 韩瑜所说的好日子自然不是国泰民安,家和万事兴,他说的好日子,很可能是——杀人的好日子。苏寅讶道:“这么着急。” 韩瑜道:“不是我急,是对手急了,他已经不想再等我的底牌掀出来,而是将整个赌桌掀翻,提着刀砍了过来。所以我不得不自卫。” 苏寅还有一点不明白,“危险来自哪里?”照理说,长安帮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再不济,这位龙骧堂香主也不应该沦落到如此地步,身边一个随侍都没有。 韩瑜叹息道:“最坚固的堡垒,最大的危险只会出现在他的内部……” 苏寅惊道:“是其他几个香主?” 韩瑜沉重地点点头。目前看来,长安帮那位帮主身边似乎只有韩瑜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手下,偏偏韩瑜又不在他的身边,那岂不是那位帮主更加危险?“我要做的事,是将那些家伙吸引到我的身边。只要熬过此夜,帮主就能掀开他的底牌。相信我,那是一天值得你抱的大腿。” 苏寅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他帮助韩瑜纯粹是因为道义,可是韩瑜反而像一个久经官场的老手,时刻在给苏寅一种这是一种投资,绝对不会亏本的感觉。苏寅不喜欢这种感觉。 “为什么现在不能掀开?”苏寅不明白,为何那位帮主有底气,还是要让下属亲自涉险。 “因为没有证据。我和帮主,只能等他们先动手,才能看清楚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人。”最大的危险往往来自朋友,这一点,在朋友没有变成敌人之前,却是看不出来的。所以韩瑜说自己只能被动接招。他就像挡在长安帮那位神秘帮主前边的一块磁铁盾牌,将所有袭来的刀剑全部吸到自己身上,让那位帮主能够看清敌人,看清刺来刀剑的敌人,然后反手给他们致命一击。 苏寅默然片刻,道:“他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韩瑜脸上出现了一种光芒,是一种理所当然、理应如此的奇妙神情,他道:“你若是了解他,也会甘心替他做任何事情。” “可是他还是被自己的下属背叛了不是吗?”苏寅反问道。 此时一道惊雷轰然响起,方才在韩瑜脸上一闪而逝的光芒正是一道闪电划破昏暗的天地带来的刹那光明,韩瑜似是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倾耳道:“你说什么?” 苏寅张了张口,却没有再次将话说出来,一个人有了信仰,便不容易倒塌,但是没有信仰的人却很容易折腰。拿那些已经折了腰的家伙与眼前这个信任着自己帮主的家伙相比,实在是太贬低他了。“我相信你的话。” 韩瑜见夜幕降临,站起身来,面有悲壮之意,道:“随我走吧。”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6章 京华烟云(十八) 苏寅与韩瑜并肩而行,苏寅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如果只是为了杀人,他手中拿着的一把剑就已经足够了,苏寅不喜欢杀人,但是却不惮于杀人。因为他在山东曾经见过无数因为饥饿而死的尸体,也有被野狗啃噬只剩骨头的残骸,死无葬身之地一直是人们发誓赌咒之时最恶毒的报应之道。所以苏寅尽他所能,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尸骨用一双手挖出了一座又一座的坟墓。 韩瑜看着苏寅如此简洁的行装,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准备很多东西来杀人。” 苏寅道:“我很擅长战斗。” 韩瑜摇头道:“擅长战斗与杀人是两件事情,我从来不会认为一个武功高强的侠客同样擅长杀人。” 苏寅沉默片刻,道:“我杀过很多人。”他不擅长杀人,可是他杀过人,在红叶谷时,他杀过横征暴敛,索求无度的西军军士,也杀过卖主求荣,背叛红叶的红叶降将,但是他可以说自己没有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现在为了韩瑜去杀人,却有些动摇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杀的人该不该杀,他被动卷入了京城最大的漩涡,亦是身不由己。 韩瑜与他并肩而走,用余光瞥了下苏寅的眼神,看起来平静极了。韩瑜很满意苏寅的心理状态,因为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往往在生死之间最终站在生这一面的可能要大一些。“我们要去的地方,唤做‘朝阳门’。” 苏寅疑惑道:“你们胆子这么大吗?”苏寅之所以发出此等疑惑,是因为朝阳门乃是南米漕运入京之处,驻守了无数官军。虽然知晓长安帮背后肯定有官场势力,难道他们就能惘顾国法朝纲,在官军面前火并吗? 韩瑜看了苏寅一眼,嘿嘿笑道:“后悔了吗?” 苏寅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苏寅虽然轻身一人,但是却不得不考量这背后的风险,如果只是与人斗殴争胜,说到底不过是他苏寅一个人的事情,最多便定性为恃武乱禁,可是若是招惹官府,恐怕蜀山也会因为苏寅而受到牵连。当初与宋星多起争端,苏寅总是一再忍让,也是因为宋星乃是宋元吉之子,苏寅唯恐牵连蜀山罢了。 韩瑜道:“朝阳门乃是漕运枢纽所在,一向由我帮中喽啰与官府官军一并治理,但是今日……那里并没有一个长安帮帮众。全部都是敌人,你明白了吗?今日之事,官府已经只打算坐山观虎斗,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为他们做事的狗,至于是哪条狗赢了,宫中的那些贵人一点都不在乎。” 苏寅更是剧震,原来并非牵涉官场这么简单,竟然牵涉到了宫中,太祖铁律:后宫不干政。为了防止外戚乱权,皇帝妃子多从民间选上,有效削弱了门阀士族沾染皇权的企图。但是现在韩瑜却明明白白说出宫中有人参与,何人敢惘顾太祖铁律? 苏寅觉得事情越发复杂了,只听韩瑜继续道:“所有觊觎长安帮漕运生意的牛鬼蛇神,在今日都会现身。当然了,内鬼也会同时现身,他们名义上是与我帮主谈判,实际上设下埋伏一心置帮主于死地。” “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苏寅道。 “我说过了,因为我的帮主,需要让我在前边,替他看清楚真正的敌人和真正的朋友。”韩瑜沉声道。苏寅敬佩韩瑜的义盖云天,但是也很愤怒,为何要将他也拖下水?苏寅质问道:“此行必死?” 韩瑜微楞,看着苏寅,明白了他的担心,道:“世上哪有什么完完全全之事?今夜虽然我们会有很多敌人,可是真正的硬手却没有几个。只要杀到他们胆寒,再多的虾兵蟹将也不济事。”韩瑜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文质彬彬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狠厉神色。苏寅这才明白面前这个人并非什么羸弱书生,恐怕他才是这京城之中,最硬的家伙。 苏寅不知道,长安帮的根底,一半是依靠帮主关耳的高超手腕,另一半却是由几个堂主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的,而几位堂主当中,论功劳,为首的自然便是这位韩三爷。他从跟着关耳伊始,大小战役不计其数,而且从未负伤,端的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素有‘小赵云’之称。 秦汉关虽然号称‘拳打三关’,可是对这位三爷却是无比忌惮,可见韩瑜瘦弱的外表下到底藏着多么强大恐怖的能量。 韩瑜道:“如果出现了我也无法应付的情况,你完全不必管我,只管自行逃命便是。捱过今日,我帮主自会寻你。” 苏寅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从韩瑜口中提起那位神秘帮主,每次提起,韩瑜都是一副崇敬的神情,苏寅能看出来,韩瑜这绝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尊敬。苏寅顿时大感好奇,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瑜顿住身形,用手遥指天际,苏寅不解,回头望去,天色阴沉,已然没有一丝光亮。突然之间,一道银龙划破天地,将天穹撕裂出一个巨大的裂缝,只是刹那之间,但是那无边的光明照映着这片茫茫大地,像是能够击穿浑浊世道的雷霆。 闪电隐去,雷声再起,在雷声之中,苏寅却明明白白地听见了韩瑜所说的话:“他是光,曾经在黑暗之中给了我光明。”苏寅终于明白韩瑜对那位帮主近乎崇拜的尊敬来自何处,想来那位帮主曾经救赎过这位龙骧堂香主。 两人继续并肩沉默潜行,天空中乌云密布,恐怕不久之后便会降下大雨。大雨甚好。有雨甚好,秋雨杀人,雨水能洗去所有的痕迹,就像雨水能洗去所有的污秽。韩瑜突然问道:“你带伞了吗?” 苏寅微笑致意,道:“我头顶灰天,何须纸伞?” 韩瑜道:“是了,头顶灰天,脚踩泥地,这岂非世间每个生灵的宿命?生与死之间,都是选择二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7章 京华烟云(十九) 郑万厦在夜里总是睡得安稳,因为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不安稳的事,而且他灵觉已经十分敏锐,就算沉沉睡去,如果有些许风吹草动,郑万厦还是能够及时察觉。苏寅和祁连山离开之后,郑万厦丝毫没有孤立无援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苏寅和祁连山去了哪里,但是却对苏寅极有信心,他知道,苏寅一定可以处理好韩瑜那里的事,至于自己这里,只要麻烦不来找自己,自己也懒得去寻麻烦。 饱饱睡了一觉之后,郑万厦早起洗漱,在这个在京城当中有些偏远的客栈,住的大多都是从远方赶来承受不了京城高昂物价的旅人。所以这个地方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却其乐融融,充满了底层人民苦中作乐的特殊精神。郑万厦来到洗漱间,笑着和正在洗漱的王大爷打着招呼,王大爷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他是也是进京寻人来的。 郑万厦洗漱完毕,在小院当中耍了一套拳法,名为通背拳,属于北派长拳,在北方武林,应该说属于启蒙小童的武学,但是郑万厦如今的武学造诣,已经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强绝功力。一套长拳耍下来,虎虎生风,颇有气势。郑万厦收拳而立,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杨大嫂端着一盆衣服出来准备洗,正好看见郑万厦耍完长拳,在她眼中,这个有些面善的后生,能文能武,是不应该住在这里的,也许是因为贫穷吧。所以杨大嫂有些同情这个小伙子,杨大嫂高声喝彩,问道:“万厦,吃过饭了吗?” 郑万厦揉揉肚子,腼腆笑道:“还没呢大嫂。” 杨大嫂把衣服放到水井旁边,道:“快去随便买些烧饼垫垫吧。”说着从围裙当中掏出两枚铜板给了郑万厦。郑万厦却没有伸手去接,这位杨大嫂是一个可怜人,与丈夫一同进京赶考,谁知丈夫第四次考试仍然没有上榜,心灰意冷之下,便在这客栈之中上吊自杀了。杨大嫂盘缠用尽,苦苦哀求店主给了她些许缠资,将丈夫潦草下葬之后,杨大嫂便在这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做了这客栈中的杂役。 郑万厦也是听王大爷说的这些事,杨大嫂一个人不容易,所以郑万厦并没有接她给的钱。 谁知杨大嫂却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饿坏了肚子以后怎么办?大嫂给的,就拿着,买两个烧饼垫垫肚子,年轻人,别以为自己身体壮实就瞎折腾。”杨大嫂一边碎碎念一边把钱塞给了郑万厦,然后卷起袖子自顾洗起了衣服。 郑万厦没有拒绝,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对于别人来说,也是一种帮助。 郑万厦刚想走出客栈去买烧饼,只见客栈门口赫然站着那日赌场的贵公子,自称世子的那个家伙,在他身后跟着不少随从,郑万厦心中暗翻白眼,难道这家伙来找茬还这么明目张胆?正想着,漫不经心地装作不认识,道:“这位大人,你挡着我的路了。” 昨日郑万厦去赌场取钱之时,是蒙着面去的,所以此时便如此装傻,其实他知道这位亲王世子一定是知道他的,要不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来堵自己。 果然世子面色一沉,俊秀的脸上出现一抹寒霜,却只片刻,便强行将情绪压了下去,笑道:“兄台不记得本世子是谁?” 这位世子脸上的细微表情自然逃不过郑万厦的眼睛,这倒使郑万厦疑惑起来,这位世子前倨后恭是何道理?郑万厦背后,那些住在这个客栈的人们看到有人到访,都甚至脖子探出脑袋看,这位世子衣着锦绣,就是他的随从也是鲜衣过市,这样的家伙,怎么看都不会来南城这等地方。所以他们很好奇。 郑万厦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不认识他。 那亲王世子便道:“行,阁下不认识我也没有关系,我乃是靖安王世子朱澈。”言罢微微颔首看着郑万厦,脸上神情似在献宝一般。客栈当中观望的人听了,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杨大嫂,她一直觉得这个小伙子肯定也是落难才会在此借宿,肯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所以一直很同情郑万厦,哪里会想到郑万厦这小子居然很认识这等大人物? 郑万厦脸上却是一副惫懒神情,言道:“久闻大名。”他说的话与他的表情自是两个意思,“那么世子殿下,找我有何贵干呢?” 世子朱澈站在客栈门口,众人锦衣在这南城之地十分显眼,世子朱澈道:“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郑万厦也不遮掩,道:“寒舍简陋,如果世子殿下不嫌弃,请移步其他地方,在下做东。” 朱澈摆摆手,道:“本世子既为东道主,还是我来做东吧。跟我走吧。”朱澈说话之间,总是居高临下,语气傲然,看来是长期身居高位所致。 郑万厦也没有与他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右手一摆,道:“世子殿下,请吧。” 然后朱澈便当先走去,郑万厦跟在他的身后,朱澈的随从又跟在郑万厦的身后,看来是为了防止郑万厦逃走。 这朱澈,乃是济南府靖安王之子,皇族和王族虽然向来疏离,但是靖安王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受封济南府,与在京城的皇族也常有往来。年初之时,因为山东灾情,靖安王派出世子入京述灾,后来朱澈便一直留在京城没有离去。这位世子身为王族,自然是要跋扈些,鲜衣怒马踏街之行常常在这位世子大人身上上演。所以他在京城名声并不好。 但是所谓鲜衣怒马当街行凶之事,这位世子殿下自然也不会跑到南城来做,毕竟北城才是这些富贵人士的地盘,不是巨商大贾,便是朝中权臣,更是他们这些家世显赫的贵胄们的地盘。所以朱澈带着郑万厦经过朝阳门,直往内城而去,远远地,紫禁城便在眼前巍然伫立。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8章 京华烟云(二十) 远处的皇城巍峨大气,在广阔苍蓝的天穹之下,黄色的琉璃瓦和红色的宫墙构成的堂皇宫殿循着阴阳交泰之神秘布局坐落在茫茫大地上,强烈的色差让这种庄严肃穆格外有感染力。这就是这个天下的政治中心,也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只因为那里住着一个人,整个大明王朝的天子——朱钧。十年之前,那道对郑家实施灭门的圣旨就是从这个地方发出来的,正是那个大人物的一念之间,改变了包括郑万厦在内的无数人的命运。 看着郑万厦魂不守舍地看着紫禁城,朱澈只当这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佬,入京之后见到皇家气象的自然反应,至于后世创作出的与现在这般情形极为相似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出,朱澈自然不知道了。不表。 “皇城乃是禁区,如果擅自进入,可是谋逆死罪哦。”朱澈提醒道,郑万厦的生死虽然与他无关,但是朱澈终归不是个坏人,同时想必也有些炫耀之意:虽然你们这些平民不能随意进入,但是本世子却能进入其中。 郑万厦收回目光,眼中的思索深邃之色渐去,复归一种平静,认真问道:“莫非世子殿下带我来朝阳门,就是为了让我看看那个至高无上的地方?” 朱澈之前带着说是为了做东请客,才带着郑万厦来到此地,却在这里驻留不走了。朱澈右手一指大地,目光中充满了敬畏,道:“成祖迁都此地,民间议论纷纷,成祖建都南京对建文帝心有愧疚,所以觉得南京不可久留,只能惶然迁都于此,来到心腹众多的北都。但其实,成祖雄才大略,岂会害怕一个手下败将?他为什么要迁都北都?你明白吗?” 郑万厦见这个纨绔的家伙突然间神色如此郑重,心中亦是一凛,想来这位世子殿下应该是成祖一脉,所以对先祖格外敬重,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缄口不言。 朱澈一脸尊崇,高声道:“成祖迁都北境,是为了直面北元,将国都放在第一线,是我朱家与中原天下共存亡的决心。而这里,朝阳门,便是南米入京之处,是关系整个京都命脉的地方。” 朱澈转而看着郑万厦,道:“如今这漕运重担,居然被江湖帮派把持,长此以往,皇室安全,京城安危如何保全?” 郑万厦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这人便是长安帮的敌人,但是郑万厦心中存了不少疑惑,长安帮把持漕运,照理说应该是得到了朝廷之中一部分人的支持才对,而且这位世子在京,应该没有实权才对,他怎么还能搞风搞雨?难道真以为远处宫殿当中的皇帝陛下对远在济南那位王爷很放心吗? “世子殿下到底想说什么?”郑万厦道。 朱澈拍拍手,对不知名处朗声道:“出来吧,人我给你带来了。” 从朝阳门的朱红大门后,缓缓走出一个修长人影,郑万厦面上一僵,来人居然是容貌伟岸,身形欣长,身着墨袍,正是秦离焱。 秦离焱见郑万厦面露不愉之色,想起与郑万厦不太愉快的过往,顿时有些讪讪,笑道:“郑兄弟,别来无恙。” 郑万厦冷哼一声,心中其实颇是讶异,他以为秦离焱并不知道自己来京之事,甚至还想在暗中摆他一道。郑万厦道:“没什么别来无恙,托阁下的福,我恙着呢。” 秦离焱豪迈一挥手,道:“嗨,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好不容易咱兄弟在京城相遇,这里又有好朋友朱澈世子在此,咱们找个地方痛饮几杯如何?” 郑万厦一脸茫然,道:“是你要找我?” 秦离焱点点头。 郑万厦冷笑道:“阁下是不是忘记了曾经对我做过什么?” 秦离焱道:“我正想与你说此事,我已经准备周全了,即刻便能开始为你治伤。” 郑万厦凝视着秦离焱的眼睛,心中暗暗思索秦离焱这话的真实性,他已经被秦离焱骗过太多次了,所以不敢再轻易相信他说的话。既然秦离焱能有渠道知晓自己来到了京城,想必对自己的行踪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是不是自己去过西凉?所以才敢如此说?郑万厦想到此处心中霎时一寒,如果秦离焱当真手段如此高明,只怕他也应该知道苏寅与长安帮韩瑜的交易,那么……苏寅有危险。郑万厦心中忽然泛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京城?”郑万厦寒声问道。 秦离焱见郑万厦语气认真,且面有愠怒,解释道:“苏寅少侠和秦汉关决斗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举城皆知,我统领左安监,对于这些江湖人士之间的事本就应该敏感些,所幸苏寅少侠与万厦兄弟接触也不少,顺藤摸瓜之下,便知晓便是兄弟你在京城发了财。” 郑万厦冷笑道:“运气好而已。” 秦离焱笑道:“这不是运气。不瞒你说,听到是苏寅和秦汉关决斗的消息,我就曾经劝过世子殿下,不要将苏寅的赔率压得太低。” 朱澈似乎以秦离焱为主导,闻听秦离焱如此说,对郑万厦一拱手,道:“是本世子唐突了。” 郑万厦闻听此言,道:“那也没关系,世子殿下的钱我怎么敢收?” 朱澈和秦离焱神色俱是一变,朱澈惶恐地看了秦离焱一眼,秦离焱似是发怒,瞪了朱澈一眼,继而对郑万厦道:“钱财于你我,不过身外之物而已,如果兄弟缺钱用,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朱澈也连忙道:“之前下人多有得罪,请阁下见谅。”堂堂一个世子居然会向一介草民道歉,郑万厦闻所未闻,但他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的面子够大。这位世子殿下能收起跋扈的性情给郑万厦道歉,反而让郑万厦更加心惊,秦离焱未免太可怕了,居然能影响堂堂亲王世子。 郑万厦只好道:“哪里哪里,区区小事,世子无需介怀。” 秦离焱笑道:“好,咱们找个地方痛饮一番。”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9章 秋风萧瑟(一) 天已暮,月如初。 朝阳门外的京城灯火辉煌,朝阳门内的皇城庄严肃穆。 只有朝阳门这个地方,万籁俱寂,如同墓地,这将是谁的墓地?又将会是谁,来此哀悼?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朝阳门朝内一面赫然站立着两个人影,一人月白长衫,唇红齿白,头顶道髻,手持佩剑,正是蜀山苏寅;另一人手持折扇,扇柄为寒白玉,与拿着扇子的手上戴着的扳指是同一种玉质,正是长安帮龙骧堂堂主韩瑜韩三爷。 朝阳门今夜为何没有官军值班?苏寅微微思索就明白了,在城门之上的官军今日应该都会变成聋子瞎子,放任这些江湖帮派自相残杀,甚至他们斗得越狠,对于政府威胁就越小,毕竟江湖武人常常以武犯禁,趁机削弱民间力量,对于朝廷来说亦是不可多得的好处。 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声音从背后传来,苏寅没有回头也知道,看来自己已无退路。两人面前,亦有人影攒动,看起来,这次的正主终于要出现了。韩瑜一脸从容,处变不惊,即使他的身边只有苏寅一个人。 啪地一声,韩瑜手中折扇展开,漆黑夜色下,也可想见韩瑜的翩翩风采,“韩三恭候多时。” 漆黑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闻言,疑惑道:“韩瑜?你家帮主呢?他怎么不来?莫非是怕了我们兄弟?堂堂京城第一大帮帮主,如此不济事吗?” 韩瑜微笑道:“大哥向来不喜欢跟愚蠢的人打交道,这些年来你们还不清楚吗?” 那人影微微颤抖,想起这些年来关耳在外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在世人眼中,那位长安帮帮主变得神秘无比,但是在他们这些一同摸爬滚打的黑道之人眼中,却很明白,关耳之所以只让手下人打点他们,仅仅是因为,关耳瞧不起他们。顿时忿怒道:“关耳刚愎自用,心比天高,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他能来这里亲自求爷,爷或许还能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他一个差事温饱。否则……今夜就是长安帮覆灭之日。” 明明天色阴沉,即将下雨,韩瑜却摇着折扇,风度翩翩,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有些奇怪,只有苏寅才明白,一个心中紧张的人,会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来缓解心中的紧张,可是,韩瑜为什么紧张?苏寅忽然觉得此行吉凶难料。韩瑜道:“大当家的,你误会了……我大哥,跟你可没什么交情。” 那模糊人影旁边忽然飞出一支羽箭,直直往韩瑜胸口钉来。韩瑜一动不动,苏寅已经动了,寒光一闪,羽箭断为两截落在地上。一个声音道:“竖子猖狂。你们长安帮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还敢这么跟我们大当家说话。” 韩瑜听得出来,这人的声音,与长安帮争斗多年,稳坐京城地下世界第二把交椅的漕帮当中,以一人武艺最高,杀长安帮帮众最多,他便是李匡。韩瑜号称‘小赵玉’,有万夫不当之勇,那李匡也并非泛泛之辈,过往的无数争斗中,便是韩瑜也奈何不了他。 韩瑜好整以暇,道:“原来你也在此,我还担心会太过无聊,既然你来了,这件事也就有趣多了。” “呸!”那声音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直娘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还敢大言不惭。”说完飞身而出,韩瑜也动了,折扇从手中抛出,扇面平行于地面,似缓实急,转动之间,忽然从扇骨之中飞出无数细针。探身出来的人影喝骂一声:“卑鄙!”身形一凝,朴刀挥舞,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但是被李匡挡掉的飞针并没有彻底失去作用,周围全是漕帮的人,所以不少喽啰被细针刺中,倒地哀嚎,呜呼不止。 苏寅才知,细针之上有剧毒。 李匡一刀将折扇劈落,韩瑜已经到他身前,右手斜探至他的左肩,抓住他的肩胛骨,右腿交缠李匡右腿,往后一带,李匡便滚落在地。李匡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又翻身站起。韩瑜并没有趁他倒地之时行偷袭之事,自顾捡起自己的折扇。 李匡忽然将觉得脸庞一热,左手摸去,手上竟是沾满了鲜血。李匡才知,眼前这人是最无耻最阴险的恶狼,浑身上下都是暗器。李匡道:“就会使用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与你这样的家伙齐名真是我的耻辱。” 韩瑜一奇,道:“咱们都是到头上舔血的家伙,为了活命什么手段不用?你大可不必如此激我,我今晚的对手很多,你们这些人,不要让我费太多力啊。” 说完身形一动,直扑黑暗中那个模糊的人影而去,那道人影显然便是漕帮帮主。原来漕帮帮主并非武功卓绝之辈,但是他其他的才能倒是突出得紧,否则也不能让漕帮在长安帮多年打压下还在苟延残喘。 李匡大惊失色,韩瑜果然是只重效果不计手段之人,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偷袭帮主。 就在韩瑜即将得手的时候,无数破风声从漕帮帮主身后响起,然后苏寅便看见韩瑜的身形急速顿下,连连向后翻滚,似在躲避什么暗器一般。那模糊的身影嘿了一声,道:“我知道你韩三爷勇武过人,不要说长安帮了,就是这京城之中,您也是头一份的。我这人最是爱才,只要你现在跟我,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受关耳的牵连。” 韩瑜向后翻滚停下身形,目中满是凝重之色,看来漕帮帮主虽然武功平平,但是这保命的手段却是多得很,看来今日要想擒他,还得费些手段了。李匡这个时候已经举刀迫上前来,方才他的疏忽让韩瑜逼近了帮主,现在怎么可能还会放机会给韩瑜呢? 两人缠斗之际,漕帮之人也动了起来,黑夜之中,苏寅只见前方端起无数寒星,看来是箭簇寒光无疑,现在韩瑜与李匡纠缠不止,所以才没有放箭射杀。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0章 秋风萧瑟(二) 李匡持刀与韩瑜激斗正酣,原来韩瑜手中一柄白玉折扇,扇骨竟是精铁所铸,扇面亦是牛皮油中浸泡之后展于骨上,端的是又坚又韧,比之寻常刀剑又要厉害许多。而且韩瑜所用武功尽是近身搏斗的狠辣招式,虽然李匡朴刀又狠又快但是在小小折扇只下不仅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还被韩瑜手中的折扇戳到不少穴道,身上肌肉大是不听使唤。 李匡颓势渐露,见打韩瑜不过,便拖刀回身,往自家阵营行去。韩瑜紧跟而上,李匡忽然回身,朴刀夹头夹脑立劈而下。原来这是李匡赖以成名的绝招,名为‘拖刀’,其奥义便是佯装溃败,趁敌不备之际又反杀回来,给敌以致命一击。 再说那韩瑜,见刀袭来,已然躲闪不及,大呼一声:“吾命休矣!”便闭眼等死。只是片刻之后又睁开眼睛,发现朴刀并没有将自己的大好头颅裂为两半,顿时又惊又喜,抬头看去,发现一柄双面开刃,寒锋慑人的长剑替自己架住了那柄朴刀,但是持剑人的手腕在微微发抖,看来这朴刀力道颇大。李匡四十多岁,身体正值壮年,而且习武多年,气力自然要比苏寅大上许多。 韩瑜没有犹豫,就地一滚,苏寅也支撑不住,手腕忽地一松,向后一步跳走,李匡手中朴刀砍到地上,将一块青砖砍成两半。看来李匡果然不可小觑,须知这京中青砖质量甚好,厚足有寸许,这李匡力亦被苏寅卸掉一些,仍然将这青砖劈裂了,可见其功力多么深厚。 青砖碎裂的瞬间,韩瑜手中的折扇忽然从扇骨当中钻出了约莫寸许长的尖头,泛着幽蓝的寒光,看来亦是涂了剧毒之物。韩瑜手腕一抖,折扇脱手而出,只蹭破了李匡左臂的肌肤,李匡当时便‘唉哟’一声仰头倒下,不知生死。 见到李匡倒地不起,那漕帮帮主也是果断,手臂一挥,瞬间便有无数箭簇呼啸着射向苏寅和韩瑜,一轮抛射飞出无数箭矢,苏寅左手抬剑,极速挥舞,刷刷将袭来的箭簇挡下。李匡对苏寅暴喝道:“快!咱们进城门去城门桥下躲避。” 苏寅一奇,大声问道:“去那里不是等于活靶子吗?”原来韩瑜所说的地方正是那城门所在的拱起处,那里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城门结构,躲在里面敌人都不用瞄准,只需要把箭往里面射便可以了。 韩瑜大喝道:“来不及了,快随我来。”说话间,两人一边挥舞手中的兵刃挡掉袭来的箭簇,一边走进了里边。 漕帮帮主见两人多躲进里边,冷笑道:“自寻死路。给我射死他们。”说着又连续抛出了四五轮箭雨。一人劝道:“帮主,那里边还有咱的兄弟呢。”漕帮帮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指了指李匡的尸体,道:“看见了吗?这两个小杂碎就是李匡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牺牲那几个弟兄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今日能杀了韩瑜,定然好生对待他们的家属。”这漕帮帮主竟是个不择手段的枭雄人物。 朝阳门早已经被漕帮之人关死了,苏寅和韩瑜一退进来,便听身后呼喝着杀来了漕帮之人,韩瑜每次手起扇落,便有一个漕帮喽啰死在他手中,苏寅也遭到了攻击,但是他没有下死手,用剑荡开之后右手抬起将那些喽啰击昏罢了。 顷刻之间,在朝阳门下埋伏的十漕帮帮众尽数死去,有的是被韩瑜用铁扇杀死,有的则是被苏寅打昏然后被外边袍泽抛进来的箭簇射死,还有的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没有被苏寅打昏,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人的箭下,一个漕帮喽啰面露疑惑地看着门外黑暗中的同袍,却被更多的箭簇钉死,竟是死不瞑目。 五轮箭雨过后,拱门当中已经没有生意了,漕帮帮主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挥手唤来一个喽啰,道:“去看看他们死透了没有。” 那喽啰一阵小跑,看到门下无数同袍的尸体,心中悲痛,但是却没有寻找到那两人的尸体。们明明没有打开,他们能跑到哪里去?正想着又细细寻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便站到外边大声对漕帮帮主喊道:“帮主,没有他们的尸体。” 漕帮帮主低声骂道:“废物。”又挥手支出几个喽啰,道:“去帮他招招看。”看来这位帮主生性多疑,没有确认苏寅和韩瑜死掉之钱,是不肯轻易涉险了。 四个喽啰应声快步跑去,消失在了拱门下的黑暗之中,等了一会,漕帮帮主有些不耐烦,大声道:“还没找到吗?” 没人回答。 漕帮帮主大声道:“没听见话吗?废物。”说完之后又支出了十几个喽啰,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十几个喽啰也消失在拱门下的黑暗中。过了许久,漕帮帮主大声唤道:“找到了吗?” 没人回答。 漕帮帮主有些恼怒,低声咒骂道:“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那口幽深的拱形的黑暗仿佛一个吞噬生命的黑洞,悄无声息,却最令人恐惧。 漕帮帮主挥手,想要再唤出几人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人站出来。他愤怒地回头看着众喽啰,骂道:“怕什么?两个人而已。”但是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再去涉险。漕帮帮主自然也不可能去涉险,所以他又命令道:“给我来十个人扔斧子砍死他们。” “可是……咱们的弟兄……还在里边。” “无论是谁在里边,全部砍死!”漕帮帮主已经气急败坏。 十个擎着斧头的雄壮之人应声站出,他们的动作虽然不整齐,但是却一样的有力,斧头从他们有力的手中旋转着飞出,在空气当中撕扯出了‘嘶嘶’的破风之声,然后便是数声沉闷的响声,是那种砍在肉上的声音,就像屠夫手中的屠刀拆卸排骨一般,可怖极了。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1章 秋风萧瑟(三) 郑万厦闻听秦离焱的话,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少陪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秦离焱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郑万厦的身形一下子顿住了,他的来意,自然不会是朱澈带他来朝阳门的来意,秦离焱的意思,是他来京城的来意。郑万厦面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又极好地隐藏了起来,只是他细微的动作都尽收入秦离焱眼中,秦离焱便面带微笑,好似吃定了郑万厦一般。 郑万厦久久没有说话,秦离焱又道:“不久之前,家父让我到文渊阁整理卷宗。浩如烟海的卷宗当中,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秦离焱一脸微笑,却让郑万厦心惊不已。“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对以前的一些事比较感兴趣。所以我便特意去看了看十年之前,镇西大将军郑纬地的案子。郑纬地生有二子,次子在抄斩郑家之前便已经被人掳走,乳名阿蛮;长子郑千居,在抄家之时被他逃脱。” 秦离焱侃侃而谈,,完全不理会周围有多少人,郑万厦回过头来,先是扫视左右,用目光示意秦离焱,然后凝视着秦离焱。秦离焱一见郑万厦如此模样,便知郑万厦心中有鬼,便很识趣地闭嘴不言。 郑万厦见秦离焱不言,便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离焱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与你喝一杯。” 郑万厦心中恼怒,原来这厮是想威胁自己。郑万厦不知道秦离焱到底知道多少,他从未向秦离焱透露过自己的身世,郑万厦忽然觉得当初与秦离焱的偶遇,并非全是偶然,因为秦离焱对于自己的事,好像了解得不少。这不像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应该了解的事。郑万厦道:“好,但是我只与你一个人去。” 秦离焱见郑万厦答应,转头对朱澈道:“世子殿下,既然万厦兄弟不愿意与你同堂,那你便先回府吧,今晚一事我一定可以劝万厦兄弟鼎力相助。” 朱澈世子闻言居然点点头,郑万厦大感奇怪,这朱澈世子身份高贵,应该说断不至于在秦离焱面前卑躬屈膝才是,为何却是这副作态?秦离焱说啥是啥?其实朱澈虽然点头应是,但是心中却对郑万厦暗暗记恨。 朱澈带着一众随从离去之后,与郑万厦一起去了朝阳门外的巷子中的一个小酒家,颇是偏僻,看来得是老京城人才知道的地方。秦离焱自小在京城长大,能知道这等隐藏的小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秦离焱叫来两碟小菜,又向酒家要来半斤李渡酒,给郑万厦倒上。两人连续喝下三碗酒,秦离焱才说道:“在下就开门见山了吧,我知道郑千居的一些消息,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郑万厦本想装作不知他在说什么,但是此间并无其他人,与秦离焱这样的人说话,不如直截了当些才好,便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秦离焱摊摊手,道:“这重要吗?我只知道你要找个人,而我恰好知道这个人的下落而已。” 郑万厦点点头,便也没有说穿,既然秦离焱心照不宣,说明他起码是知道自己便是郑纬地之子,当年的事时过境迁,哪里比得上眼前实打实的利益来得实在,卖郑万厦一个面子,然后拿着古老的事换一个天大的人情。 郑万厦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秦离焱道:“你虽然初来京城,想必也应该听说了,左安监和长安帮斗得很是凶狠。” 郑万厦道:“正要请教。” 秦离焱叹了一口气,道:“长安帮这些年大肆聚敛民间财物,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在京城之中,百姓多闻长安帮之名,不闻天威。”郑万厦明白,这些其实都不是长安帮真正的罪名,所谓政治,便是这么回事,胜者便可以改变原本的对错立场。本无对错,只有利益相关而已。郑万厦没有将心里这番话说出来,静静听着秦离焱继续往下说: “在天子脚下,怎么能允许这等罪恶之事发生?所以家父让我统领左安监,整顿京城治安,制裁长安帮。我再顺便告诉你一件事,长安帮据权恣肆,已经让许多贵人很不满了。今天见你的那个家伙,名叫朱澈,乃是靖安王世子,长安帮连他都敢得罪,你说说,这长安帮胆子也太大了吧。” 郑万厦听着秦离焱口中的虚情假意,天花乱坠,心中只道是白眼乱翻,但是苏寅与长安帮韩瑜有所合作,郑万厦觉得这倒是一个机会,探出秦离焱的口风,然后将消息传递给苏寅,想办法帮上苏寅的忙。便道:“我不明白,以阁下的权势武艺,会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秦离焱端起酒碗,道:“且别忙,我先敬你一杯。” 郑万厦伸手去接,却突然敏锐地发现,碗中的酒微微向外荡着涟漪,碗壁与秦离焱手指的接触地方,秦离焱手指微微发白。郑万厦瞬间明白了,看来秦离焱这是在试验自己了。这般想着,郑万厦便也运起内力凝于手掌,接住了秦离焱手中的酒碗。 酒碗之上忽然传来千钧力道,重重往下一沉,郑万厦暗道好险,幸好之前已经有所察觉,当下也不再掩饰,平举酒碗,竟是丝毫不动。秦离焱道:“郑兄弟请。” 郑万厦道:“好说好说。” 其实在两人说话之间,内力已经在暗暗较劲,秦离焱不知是不是修习了朱雀经之故,内力当中有股灼热之意,秦离焱的手掌微微发红,郑万厦感受着那股躁动的真气,手腕微动,转动碗沿,将酒碗夺了过去,然后一饮而尽。举袖揩揩嘴唇边洒出来的酒水,道:“真是好酒。” 秦离焱拊掌笑道:“好,看来郑兄弟吉人自有天相,已经不用我替你操心了。如此甚好,我现在就与你说需要郑兄弟帮我什么忙。”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2章 秋风萧瑟(四) 秦离焱道:“今夜,在朝阳门,漕帮与长安帮要进行谈判。说是谈判,实际上是要杀死长安帮帮主关耳,而且不单是漕帮,许多势力都会趁乱插一脚,好在长安帮倒台之后,能够从长安帮庞大的产业当中分一杯羹。包括锦衣卫,甚至是军方……当然了,我左安监自然也是要在这个舞台上登场的。我想要郑兄弟帮我,作为左安监之人,粉墨登场。” 郑万厦怎会知道,京城这么多的大势力同时对一个民间势力动手,这长安帮当真是犯了众怒吗?可是为何,长安帮在民间口碑还甚是不错呢?便道:“方便问一下,为什么你需要我替你出头吗?如果真有这么多大人物要置长安帮于死地,应该说,长安帮断无幸免的道理,而且。论武功才智,阁下皆在我之上,这趟浑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秦离焱亦是端起一碗酒,哈哈笑道:“这你可就错了,兄弟潜龙出渊,前途无量,绝非池中之物,要说区区在下比兄弟强,那是万万不敢当的。长安帮的事,虽然同仇敌忾,但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今夜的约定虽然是长安帮和漕帮早就约好,可是我觉得长安帮帮主关耳并不会亲自赴约,而我,便要去亲自对付他。” 郑万厦心中一惊,若是真如秦离焱所说,这长安帮的种种计策恐怕都落在了秦离焱的计算之中。秦离焱继续道:“那么,长安帮中能够上得台面的,便只有一个家伙了,‘小赵云’韩瑜。此人是长安帮龙骧堂香主,武功极高,而且手段高明,就算长安帮中所有人都叛了关耳,只要此人不叛,我亦是没有办法。” 郑万厦越听越惊,因为他听到了秦离焱话中有个十分关键的节点,“长安帮中所有人都叛了关耳”,也就是说,其他香主都已经背叛了这位长安帮帮主,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知道苏寅知不知道,郑万厦明白,在明面上的敌人很容易提防,但是明为朋友的敌人最难提防,谁会去防备朋友呢? 秦离焱又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在我不能出现的那段真空期出现,否则将来的胜利果实,必然与我左安监没有关系,我在家父和皇上面前夜无法交待。至于报酬,我想我有信心能让兄台满意。” “哦?”郑万厦道:“我这个人,虽然爱财,但是现在也颇有小钱;虽然爱色,家中已经有武林绝色的娇妻等候;至于权力什么的,更是不感兴趣。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有什么可以满意的东西,阁下为何如此笃定你给的报酬我会满意?” 秦离焱道:“我说过了,是郑千居的消息。此处无外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十年之前的事,都是陈年旧案了,朝廷当中没人记得去翻这个旧案,所以当年逃走的余孽,我倒是可以用些手段,让郑纬地一党活下来的人,可以安稳地度过下半辈子。”说话间目光极富侵略性地看向郑万厦。 郑万厦没有回避,正正迎上他的目光,秦离焱却看见了郑万厦的脸色有了变化,道:“这样的报酬,你足够满意吗?” 郑万厦低头思索良久,才缓缓抬起头,道:“行,咱们的交易我答应了。今夜我会去朝阳门,如果那些家伙不是韩瑜的对手,我会出手。” 秦离焱哈哈一笑,道:“成交。”随即又打趣问道:“对了,你知道韩瑜是什么模样吗?别杀错了人。” 郑万厦认真地回答道:“当日秦汉关与苏寅决斗之时,他做了裁判。我当时也在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秦离焱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今夜出手的人,应该没有人是韩瑜的对手,你只需要等他们与韩瑜斗个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将他……杀了。” 郑万厦没想到京城地下世界的争斗如此极端,动辄便是生死之斗,便道:“为什么要在朝阳门动手?这里不是官家地带吗?你们在这里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斗殴事件,官府不管的吗?” 秦离焱又倒了一碗酒,喝下之后,道:“朝阳门,乃是南米入京之地,这漕运重担乃是长安帮一直在负责。在此之前一直是漕帮在负责,长安帮虎口夺食,所有的恩怨也将在这里解决。不瞒你说,漕帮花了大价钱,在今晚驻守这里的官兵都会变成瞎子聋子。你完全可以放心,官府不会管这些事,至少今晚发生的事官府不会管。” 郑万厦道:“对付长安帮的目的是什么?再扶植起一个漕帮?” 秦离焱嘿嘿笑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权力就是这么一回事,总要轮着来,如果你手握权力太久,就会有人眼红。在京城皇城重地,更是牵涉广泛,长安帮虽然是很有能力的一条狗,终究也只是一条狗而已,如果你发现这条狗有想要代替主人的倾向,你会怎么办?给它一个骨头驯化它?我看,还是杀了换条狗省心。” 郑万厦道:“长安帮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狗。” 秦离焱道:“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长安帮终究只是一个江湖帮派,为什么大半个京城的势力都在对付它?或者说,它凭什么需要这么多的势力才能确保扳倒?” 郑万厦道:“愿闻其详。” 秦离焱凝重道:“它当然不是普通的狗,当然狗是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价值的,狗的价值大多来自于其主人,但是长安帮的主人是谁?一直没有人知道。” 郑万厦道:“没有主人的狗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秦离焱道:“所谓痛打落水狗,就算是条野狗,也会有狗急跳墙的时候,为了确保它不会咬人,只有在它落难的时候致它于死地。”秦离焱脸上的表情狠厉,让郑万厦几乎怀疑这起事件就是他一个人策划的,但是能驱动京城这么多的力量,真的只是一个首辅之子可以办到的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3章 秋风萧瑟(五) 且说夜幕浓重,漕帮帮主根本看不清朝阳门拱起凹陷之处是什么情况,但是唤去查看的喽啰都死了,漕帮帮主心中恐惧,但是却不能在下属面前表露。方才他已经令掷斧手向那里投了两轮斧子,但是除了斧子砍在血肉之上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声音了,可怖的寂静,更加令人绝望。 “帮……帮主……现在……怎……怎么办?”向漕帮帮主禀报的喽啰声音颤抖,显然是极为恐惧。 那帮主多少是见惯了生死的人,虽然此时的场景诡异骇人,但是他还是强行镇定下来,道:“我看,这两个贼人多半已经死于乱斧之下,咱们,咱们不必管了,等明日再来收尸吧。” 一些机灵的帮众提醒道:“帮主,咱们江湖规矩,夜斗尸体不可过夜。否则会让京城百姓恐慌,被官府治罪啊。”众喽啰心中嘀咕,帮主怎的连这等规矩都不忘记了?难道今天被那两个家伙杀破胆了?但是心中想归想,却是不敢说出来。 漕帮帮主恍然大悟,“哦,我倒忘了这茬。那快去将帮中兄弟的尸体搬运出来吧,好生收敛了明日一同下葬……至于那两个家伙,就不必管他们了,京城这么人,每天死些人也很正常,官府不会放任不管的。” 但是漕帮帮主说完,还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去收敛尸体,漕帮帮主顿时觉得毫无面子,痛斥一众喽啰道:“平时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岂知你们现在如此无能,没用的废物。”说完连甩了身遭数人几个大耳刮子。这几人离这漕帮帮主最近,便是漕帮帮主的最后一道屏障,方才韩瑜突脸漕帮帮主之时,正是这几人及时发出暗器阻止,逼退韩瑜。现在却无故受了这无能帮主的侮辱,纵是泥人也有几分火,当下几人冷哼一声,怒目而视。 这漕帮帮主平日里也算是体贴下属,求才若渴之人,现在只因为被韩瑜和苏寅两人逼到了此般境地,却是将本身真正的修养给暴露出来。他面对众下属的敌视目光,有些后悔,但是当下也不是后悔的时候,兀自逞强道:“我自己去。”说完壮着胆子便朝那处幽深黑暗走去。 你却道苏寅和韩瑜去了何处?原来两人冲将进来,将本来埋伏在此的漕帮喽啰杀个片甲不留,外边漕帮帮主又失去理智,不分敌我地一通乱射,苏寅和韩瑜没有办法,韩瑜扯扯苏寅的衣服,然后自己运起壁虎游墙功,一步踢腾在拱形壁上,只四五步便攀至顶点,手掌中生发出一股黏劲,整个身子紧紧贴住了墙壁,低声对苏寅道:“怎么样?”颇有献宝显摆之意。 苏寅见他运转内力之时全无滞塞之意,这般机变急智亦是自己远远不如,心中暗暗称道,与此同时也升腾起好胜之心,只见苏寅左手将剑还入鞘中,半蹲身体,双腿忽如弹簧般伸直,身体窜起,直接碰触到了十余丈的拱门顶部,但是苏寅已然力竭,韩瑜且待看他如何立身墙壁。只见苏寅左手抽剑,在身子飞到最高处堪堪下落的一瞬间,将剑插入了侧边墙壁,半个剑身皆没入墙壁,苏寅也因此能够悬挂在半空。 韩瑜赞道:“好俊的功夫。”话音刚落,两个喽啰的脚步声已然传来,韩瑜便闭嘴不言。 两个喽啰查看了所有人的尸体,却独独没有找到韩瑜和苏寅的尸体。苏寅对韩瑜使眼色,要立刻取两个喽啰性命,韩瑜摇摇头,他想要等更多的家伙进来,一并杀之。 两个喽啰对外呼喊着没有找到两人尸体,那愚蠢的漕帮帮主果然又遣人进来,苏寅和韩瑜便悄无声息突然落下做掉几人。然后不再发出任何声响,耐心等待,不得不说,苏寅和韩瑜在战斗方面都有些特殊的天赋,比如冷静与耐心,两人心照不宣,杀完人之后,便隐身于墙壁,继续等待猎物上钩。 失去耐心的漕帮帮主继续遣出了十几个喽啰,这一次悄无声息地杀掉这些人颇费了两人一些心思,因为他们不可能同时让十几个人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死去,所以在十几个人进来搜查却还没有习惯这深邃的黑暗的时候,苏寅和韩瑜便混入其中,然后无声无息地渐渐抹灭这些人的生命。当最后两个人发现事态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他们的敌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狡猾奸诈,苏寅和韩瑜手起刀落,结束了两人性命。 苏、韩两人再度隐身于墙壁之上,他们都已经猜到不会再等到什么猎物了,但是害怕接下来的报复,至少在暗中,可以让漕帮之人措手不及。 漕帮帮主也并非傻子,连续两拨人悄无声息地湮灭在黑暗之中,他也明白了两人还活着并且在暗中搞鬼,便让掷斧手向里边投掷斧头,这其实是很愚蠢的做法,因为斧子远远不如箭雨的覆盖面广,既然箭雨都没有能杀死两人,斧子又怎么能杀死两人呢?这也不难看出漕帮帮主已经是狗急跳墙,黔驴技穷了。 掷完斧子之后,漕帮帮主还是不能确认两人的生死,而且此时也没有人愿意再去探查,盛怒之下的漕帮帮主犯了更加致命的错误,让自己人心生嫌隙,将他自己的最后一分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扼杀了。 漕帮帮主壮着胆子走进这片黑暗,甚至愚蠢到用语言为自己壮胆,“我知道你们两个狗头已经死了,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大不了每年今日我给你们多上祭品便是了。” 苏寅直直摇头,心道:这人怎地如此愚蠢,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这个帮主亲自前来吗?看来漕帮斗不过长安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韩瑜却是暗暗高兴,等韩瑜踏入一步,突然从天而降,那漕帮帮主身体突然之间被制住,顿时呜呼一声,道:“吾命休矣。” 话音刚落,其首级便被韩瑜提在手中,身首异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4章 秋风萧瑟(六) 那漕帮帮主英雄一世,今日身首异处,端的是命运无常。韩瑜提着漕帮帮主的首级从黑暗之中缓缓走了出来,众人见他提着一个首级,浑身浴血,宛如魔王,心中先惊了三分。韩瑜声音内蕴内力,摄人心魄:“刘导已死,全部退散。” 漕帮之人定睛瞧去,韩瑜手上血淋淋的人头,不是方才走入黑暗之间的帮主又是何人?见帮主已死,这些喽啰心中皆是震惊恐惧,但是漕帮之中一个人站出,满脸悲痛,喝道:“长安帮的恶贼,欺我帮众,杀我帮主,血海深仇,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儿,谁会听你这厮的摆布?弟兄们,与我一起上,杀了这厮,以祭奠帮主的在天之灵。” 韩瑜瞧得明白,此人正是方才在漕帮帮主刘导背后的其中一人,看来这漕帮帮主虽然有些急躁,还是不乏忠心耿耿的手下啊。既然无法劝退,手中这颗头颅便没什么用了。韩瑜这般想着,冷笑着将手中的首级丢到地上,大喝道:“想想你们的妻子儿女,你们今天在这里没有意义的死去,是为了什么?” 方才还跃跃欲试的漕帮众人,现在却每个人都面露思索之色,进退两难。这个时候,北方忽然有人道:“不杀了他,你们同样得死。” 不光漕帮众人回首望去,就是韩瑜同样抬眼望去,说话之人是谁,夜色之中,只见一人打着灯笼,竟是显眼之极,借着微弱的灯光,只瞧见一身飞鱼服,一柄绣春刀,即便在黑夜之中,这样的装扮还是不会让人陌生,帝国权势最大的特务组织——锦衣卫。此刻锦衣夜行,却更加让人觉得可怖。 来人方脸阔耳,神情坚毅,苏寅在那处深邃的黑暗当中,却看得分明,这人正是当初在善扬郡主的宝船之上,有过一些恩怨的锦衣卫千户左从义。 漕帮方才说话那人见来人是锦衣卫,也没有太过放肆,道:“这位大人,我们帮主已死,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战斗下去,请大人自便。”说完向漕帮之人一挥手,道:“弟兄们,回家。” 左从义脸色铁青,转瞬之间,漕帮领头之人便被一支暗处飞来的弩箭射到,漕帮之人虽然不上台面,但是常年与人械斗,这等轻弩一向是禁止在民间流通的,因为它的杀伤力太大,而且,太过危险。在京城之中能配备神机弩的,也只有锦衣卫,禁军而已。便是西军这等帝国重器,也不能全数装备。 漕帮领头那人被射倒之后,漕帮之人敢怒不敢言,左从义道:“听见了吗?你们今天必须要杀死他。哦,不对,他后边还有一个家伙,他们两个你们都得杀死,否则,你们就得死。”漕帮之人这才明白,包括自己已经死去的帮主在内,整个漕帮都被利用了,偏偏这背后的势力又庞大得让人无法生起反抗的心思。 韩瑜立身在拱门之前,在他面前是浩荡的身不由己的芸芸众生,在左从义的逼迫下,漕帮之人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举着刀,奔向了韩瑜,杀掉韩瑜或许还有活路,与锦衣卫对抗则必死无疑。 左从义微微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之间,左从义的脸色忽变,因为他看见了在韩瑜身后,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忽然张开了一片光明,就像将浓重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一般,许多道不同的声音从那面的光明传来:“漕帮的弟兄,速速回家吧。” 在那片光明之中,是南城的辉煌灯火,虽然排列杂乱,但是却是极富红尘意与烟火气的家的特有的景象。 漕帮今日在朝阳门里外都有伏兵,外边的人将朝阳门关上之后用米袋堆起堵住,防止韩瑜和苏寅逃走,但是在朝阳门这边,韩瑜和苏寅对付刘导的手段,让刘导在最后一刻喝出“吾命休矣”之哀嚎,被门那边的漕帮帮众听见了,于是他们贴耳细听,后边锦衣卫胁迫之事也就知晓了,便打开了大门,放漕帮之人各自回家团圆了。 人情本就是极难计算的,偏偏又对结局有着最重要的影响,所以人性永存,阴谋必败。 漕帮之人欢呼着,避开了韩瑜,涌出了朝阳门,韩瑜则像是将海潮分开两边的一块固执的礁石,他没有转身离去,他的事还没有做完,因为漕帮,只是长安帮的第一个对手。 漕帮之人全数离去之后,韩瑜身后是光明的背景,但是在光明之前,韩瑜之后,两人之间,是满地的死尸,唯一站立着的一个人也因为背对着光明,看不清脸上模样。 左从义叹息道:“本已做狗,何必跳墙?” 韩瑜咳嗽两声,神色却不痛苦,反而快活得很,像是被左从义的话逗笑了一般,许久之后,才道:“看来阁下真是做狗做习惯了,所以不明白,有些人,其实是不愿意做狗的。虽然做狗有很多好处,什么都不用做便有吃有喝,有屋檐躲雨挡风,所以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只求一份安乐。可是……我们不一样,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我们,不愿意再做狗。” 左从义似乎受到震动,皱眉道:“可是贵帮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让我感觉有任何的气节可言,你的帮主甚至为了活命让你一个人来这里涉险。” 韩瑜仰天长笑,“为什么我是一个人来这里涉险?哈哈哈,让他们出来吧,今日之事,虽然是我长安帮与你们之怨,亦是我长安帮清理门户之机。” 闻听韩瑜的话,一道苍老的声音回应道:“竖子狂妄!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这京城一直盛传你‘小赵云’韩瑜威名,老夫就是不服。” 韩瑜却是认得此人声音,听得声音方位,突然一声暴喝,直朝方才说话之人的方向射出一百零八道银针,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发射的,之间一片寒光组成的网一闪,随后便是方才那苍老的声音一声惨嚎,想来是命不久矣。韩瑜淡淡道:“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何足道哉……”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5章 秋风萧瑟(七)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何足道哉?”谁也没有看清韩瑜到底是怎么出手,但是方才那个苍老的声音的确惨嚎一声便再无声息。原来这个老人,便是长安帮的二当家——麒越堂香主郭祎,被道上的人称为‘小仲达’郭二爷,本身武艺不强,但是智谋无双,堪称长安帮的智囊,没想到今日也走到了长安帮的对立面。 韩瑜杀掉郭祎之后,面对左从义,道:“郭二来了,还有谁?” 在韩瑜身后,突然涌来一批身穿青衣的长安帮帮众,为首一人龙行虎步,面容威严,怒喝道:“你们这些王八蛋,不将江湖规矩,这么多人对付我家三爷。让我牛四来与你们过过招。”来人正是长安帮虎贲堂香主牛翱,在长安帮中坐第四把交易,所以自称牛四,道上敬畏,称其为‘小张飞’。 韩瑜看了他一眼,牛翱道:“韩三哥,帮主派我来与你一起对付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今日咱们就与他们杀个痛快。” 韩瑜哈哈一笑,道:“好,待我先将这鹰犬首级取来。”说完上前一步,却不知正是这小小一步,韩瑜将后背暴露给了牛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牛翱见韩瑜不加防备,将后背露给自己,阴恻恻一笑,心中暗道:“还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好汉,今日也要死在我的手里。”随手抽出了一把匕首,动作寻常得如同烧水买菜做饭一般,没有露出丝毫的杀意,对于韩瑜这种人来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杀气流出,便会教他察觉,偷袭计划也就无从谈起了。 韩瑜嘴角也挂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的微笑,余光向后略微瞟了一眼,他的自信来自于与他同行的另一个家伙——苏寅。 牛翱的匕首并没有刺进韩瑜的身体,一把剑横亘在他的匕首之前,只要再前进半分,牛翱的脖颈便会被那把剑划破喉咙。拿着长剑的手修长有力,却是一只左手,那个人影身着月白长衫,扎着道髻,原来是个小小牛鼻子。牛翱大怒,这小子来坏事,这下也没法偷袭韩瑜了。 牛翱看似粗豪,实则奸诈,情急之下,反诬一口,道:“韩三哥小心,有刺客想要杀你。” 韩瑜却没有任何反应,苏寅淡淡道:“怎么做?” 韩瑜回过头来,看着牛翱,痛心疾首,道:“我本以为你这憨厮没有背叛大哥的胆子,没想到也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你不愿意为了道义而活着,那就抱着你的贪欲,去死吧。”说话间,韩瑜一掌拍在了牛翱的天灵盖上,牛翱惨嚎一声,口中登时喷出鲜血,头骨碎裂而亡。 苏寅看着冷静无比的韩瑜,不知他是什么想法,郭祎也好,牛翱也好,也许都是曾经与关耳和韩瑜一起打江山的肱骨之臣,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同韩瑜出生入死的患难弟兄,今日长安帮有难,各人反而在各种利益欲望的驱动之下,选择了不同的道路。韩瑜亲手杀死曾经的弟兄,恐怕他的内心也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毫无波澜。 韩瑜一掌击毙牛翱之后,看着牛翱带来的青衫帮众,平静问道:“你们,是跟着牛翱来杀我的吗?”长安帮号称京城第一大帮,其帮众喜穿青衣,又被称为三千青衫,列位看官听了,这三千乃是泛泛之数,取自‘弱水三千’之意,并不是说长安帮众只有三千人,反而是说长安帮众之多。 几个喽啰七嘴八舌道:“三爷明鉴,牛翱堂主带我们来此只说为三爷助阵,并非为刺杀三爷而来。” 韩瑜点点头,“既然如此,去吧,给我杀掉这些朝廷鹰犬。”两百青衫帮众举着刀杀向锦衣卫,韩瑜和苏寅得以暂时松了一口气,韩瑜表情有些黯淡,看来亲手杀掉曾经的伙伴,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苏寅道:“你心里并不好受?” 韩瑜不知他这句话是问句还是肯定句,但是韩瑜现在心里确实很不好受,他没有回答苏寅,只道:“谢谢你。”语气之中颇见悲凉凄怆,苏寅默然,他可以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唯有默然。 朝阳门不算很偏僻,长安帮与锦衣卫的战斗声响彻夜色当中。多少年来不曾有过江湖帮派挑衅官府的事情发生了?几十年前,郑纬地统领天下精兵,折断了江湖中人的脊梁伊始,江湖中人就已经意识到了,散碎的江湖人物远远不可以与国家机器对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这长安帮,到底是什么胆子,敢跟锦衣卫叫板。 但是今日锦衣卫装备了神机弩,此等重器在这等战场之上,实在是太过好用了,只见长安帮一众青衫还没有杀到左从义面前,便被强弩射杀大半,左从义冷漠地看着这些人还没有接近他就成为了一具死尸,人命如草芥。左从义的血是冷的,这些人悍不畏死,但是并不能让左从义感到敬佩,这些人不过是政争的牺牲品,自己也是,都是身后那座巨大的宫殿中的贵人们手中的棋子。 左从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巨大的京城的模样,皇城处在正中,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是的,坟墓,是埋葬人性的坟墓。 左从义抽刀将面前的一个青衫汉子劈成两半,双腿迈了起来,竟是主动杀向了冲来的长安青衫。他的腿很长,而且健壮无比,所以他的步子很大,力道很足,每踏下一步,地上的青砖都微微颤抖着。 锦衣卫见上司冲杀,便也收了弩箭,抽出绣春刀杀向了长安青衫,这是一场人数异常不对等的战斗,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屠杀,左从义率领着锦衣卫,一路砍杀。待到与韩瑜面对面站立之时,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长安帮喽啰,左从义提着滴血的刀,问道:“这就是你要的自由?” 韩瑜无动于衷,只道:“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6章 秋风萧瑟(八) “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从韩瑜口中说出来的话显得很是冷酷无情。 左从义闻言不禁大怒,提刀暴喝道:“那你就去地狱自由吧。”正要手起刀落结束韩瑜性命,忽听背后有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左千户,你要是现在杀了他,教咱家如何向冯公公交待?” 左从义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蟒袍,腰缠玉带,面白无须的家伙,左从义认识此人,东厂秉笔太监曹云。那曹云模样甚是嚣张,道:“左千户,给咱家一个面子,这颗头颅,就让给老奴吧。” 左从义向来不愿意与这些阉人打交道,当下眉头一皱,道:“我家统领只命我对付关耳,既然关耳不在此间,这韩瑜该当如何,请公公自便吧。”左从义料知这阉人必然是想用韩瑜的项上人头去换取功劳,自己是何等身份,便不再参与这等争风吃醋的龌龊之事。提点了锦衣卫,收束队伍便撤走了。 那曹云见场间便只剩下韩瑜一个长身而立,他的身后有个模糊的身影,因为逆光站立,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曹云当下便尖声尖气笑道:“咱家早就听说韩瑜韩三爷英雄了得,是大大了不起的人物。” 听得这阉人口出奉承之言,翘起苍白的大拇哥,韩瑜心生厌恶,微微皱眉,没有搭腔。曹云继续道:“如今偌大一个长安帮树倒猢狲散,我也不愿意伤你性命,不如你与咱家,做个相好,咱家在冯公公面前也好交待。” 韩瑜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冯公公是何许人也,京城十二监之首,掌印大太监冯宝。话说那个老太监深得皇帝和太后恩宠,皇帝称呼其为‘大伴’。所以这东厂权柄比之锦衣卫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了冯宝的撑腰,在京城之中更是不可一世。但是韩瑜还是十分生气,心道:这无耻阉人把自己当做什么东西了?为了活命便可做出这等有悖人伦天理的无耻行径?当下愤怒大喝,指戟痛骂:“你这阉狗!你这大虫口里的倒诞!怎生端地无耻之尤,把某当成了那等畜生吗?”怒发冲冠,举起折扇便要结果这位秉笔太监的性命。 不过这大太监也并非滥竽充数之徒,皇城之中,三大太监身份最为显赫,掌印太监,秉笔太监,司礼太监,因为这三人直接接触皇帝的旨意,所以对龙心稍加修改,便可对天下苍生造成重大的影响,小到合家性命,大到州府税务,都被三人影响,其权柄滔天自然不言而喻。许多外地官员来京,找门路之时,往往想到的也不一定是朝中大臣,而是这班天子内恃,一来这些家伙门清,做起事来简单有效;二来,那些朝臣哪个不是虚伪多礼,想要什么东西也不明说,与他们说话直要拐百八十个弯方知其中真意。 曹云作为三大太监之一,在皇城之中天子之下,便算得上最有权势的一批人,能做到如此位置的人,能是无能之徒吗?但是这曹云却有些不太见得光的癖好——喜好男风,断袖成癖。这种癖好说来在以前不算什么十分违背人伦,反而是许多文人雅士、清流名客竞相豢养男宠,一时引为潮流,但是方今天下,国家内忧外患,这等扭曲的审美自然被上下所不容,加上太祖、成祖铁血建国,这个国家流淌着的血液就是尚武的血液。当时民间风气算得开放,便是有人当街一丝不挂奔跑亦是无人怪罪,但是这曹云可不一样,他是秉笔太监,这等大人物的癖好若是被民间知晓,只怕会被无数书家大书特书,流传后世。 所以曹云被韩瑜叫破之后,又羞又臊,羞恼又化为愤怒,同样大怒道:“你这不识抬举的小畜生,找死。”说着手中的鹿毛拂尘只是一甩,韩瑜知晓厉害,折扇不比这阉人手中拂尘长,便随之张开,将拂尘鹿毛尽数挡住。 你道简单鹿毛如何会有如此威力,能惊得京城‘小赵云’韩瑜如此惶恐?原来这曹云手上所持的拂尘并不简单,鹿毛所制,内藏数十枚细针,拂尘柄更是玄铁所铸,坚不可摧。寻常人被这一扫力道扫中,只怕立时皮开肉绽。 韩瑜扇面也是鹿皮所铺,这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只见韩瑜扇面一转,那拂尘之上的条条细丝反转回去,曹云见状,收手回扫,却把一把拂尘舞出花来,直如天女衣袂翻飞一般。料来这曹云久居深宫之中,所以行事之时亦是有些娘娘腔罢了。 韩瑜冷笑道:“这娘们儿功夫,能打个甚架了?回家陪汉子去吧。”也是韩瑜言语恶毒,那曹云闻言愤怒无比,又料知一人决难以对付这家伙,便唤来了东厂其他高手,打算一起对付这韩瑜。 七人一同围攻,韩瑜顿时见势不妙,逼开曹云,折扇一扔,飞身一跃,跨过曹云的身子,便向七人杀去。那七人只见韩瑜伸手在怀中一掏,无数暗器便从韩瑜身体飞出,顿时一片寒网朝着七人遍布而去,七人忙举刀相迎,韩瑜欺身而上,两手分别掐住两人脖子,用力一扭,两个东厂好手瞬间死于非命。 曹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袭血衣左手持剑朝自己杀来,曹云大惊之下,只以为是地狱的冤魂,大叫冤枉跪伏在地。 其余的五个东厂好手见两个同伴被韩瑜杀死,皆是怒从心头起,正要上前拼杀,复又见秉笔太监曹云扔掉拂尘跪伏在地呼号不止,定睛瞧去,在曹云身前,一个浑身是血,宛如修罗的家伙左手持剑,那长剑还在往地上滴血,直如地狱归来的修罗一般,望而生畏。 五人对望一眼,上前架起上司两肋,又有一人捡起地上的拂尘,看了韩瑜一眼,只道这人作恶多端,竟然已经形成了此等恶灵,要结果他性命,众人若是继续在此蹚浑水反而不美。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7章 秋风萧瑟(九) 你道那东厂好手眼中的修罗恶灵是谁?正是蜀山门下首席高徒苏寅。原来苏寅方才一直在韩瑜身后替他解决来自背后的麻烦,但是苏寅越听心中越惊,长安帮牵涉的范围似乎有些太广了,为了避免牵连,苏寅便故意浑身染血,一向爱洁的他脸上也自己抹了一些别人的血,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吓跑了东厂众人。也是这些太监心中有鬼,所以无中生有自己吓自己罢了。 韩瑜见众太监一溜烟跑了,不知是什么情况,回身看去,只见苏寅浑身是血,满脸皆污,狼狈得紧,顿时忍俊不禁,笑道:“阁下果真厉害,这着便叫‘苏寅计退众阉狗’。”说完与苏寅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苏寅见无人再来,只道今日之事已经完毕,苏寅已经是心力俱疲,长剑垂血,而且已经卷刃,饶是苏寅佩剑材质上等,但人的骨头终究也是很硬的,再锋利的刀,砍多了骨头,也是会变钝的。 韩瑜面朝皇城方向,不知在凝望什么,但是苏寅隐隐约约感觉他是在看着皇城,皇城巍峨,在夜色之中也是十分壮阔,此时天空黑云压城,天与地共同呈现了一种豪迈壮阔,庄严厚重。苏寅道:“马上就要下雨了。” 韩瑜闻言便也抬头看看天色,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我们是不是该回家收衣服了?”苏寅说了一句玩笑话,但是他此时的确是想回家,天地之间有大雨,何不寻找一个屋檐免遭风雨侵袭呢? 韩瑜苦着一张脸,道:“我要等的东西,还没有来。” 苏寅没有问他是什么东西,既然苏寅已经参与了此事,赌输赌赢都必须坚持自己的选择,身前是冷漠的皇城,身后是热闹的市井,但热闹是他们的,苏寅和韩瑜什么也没有。他们现在甚至连对手也没有。 渐渐的,身前的黑暗当中传出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极有规律,显然是一个内功不凡的人,看来真正的对手来了,苏寅和韩瑜不禁已是严阵以待。韩瑜低声对苏寅道:“我就知道,左安监的那些狗腿子不会轻易罢休,果不其然,恐怕是秦离焱那厮亲自来了,咱们可得小心了,这家伙武功不弱。” 苏寅闻言,点点头道:“不瞒足下,我与秦离焱有些过节,我不想见他,但是足下若是不是他的对手,我会出手保护你……我的意思是……” 韩瑜摆摆手,道:“没关系,我知道阁下意思,我现在虽然力竭,但是秦离焱那厮想要胜我也并不容易,我与他周旋,届时若是阁下有机会杀了他,请务必抓住机会除掉他。”不知韩瑜为何对秦离焱有如此大的怨气,即使自己牺牲,也要苏寅将秦离焱杀死。 苏寅道:“既是如此,我仍藏身城门下面,时刻关注足下与秦离焱的战斗,若是你有危险,我便立刻出来救你。”韩瑜喜道:“对,兄弟就趁他不备之时杀将出来,给他一个下马威,好教这朝廷鹰犬明白咱的厉害。” 苏寅正色道:“堂堂男儿,岂有背后伤人的道理?我只会在阁下有为难之时出手相救,绝对不会落井下石,加害于他。” 韩瑜嘿了一声,不置可否,对于韩瑜这等人来说,什么江湖道义,都没有一条性命来得重要,严格意义上来说,像韩瑜这等黑道人物,已经不能算是江湖人物了,在他们眼中,所谓的侠义道义,不过是一通狗屁,如果要讲这些,这怕韩瑜也活不到今天。好在他不需要说服苏寅,而且还乐于看到苏寅这样的人可以保持着这样一股侠义之气。 黑暗当中的人影走了出来,是一个布衣麻袍,头戴斗笠的家伙,本就在黑夜之中,还穿得如此厚实,便教人看不清他的容颜。韩瑜道:“未雨,为何戴笠?” 人影闻言,抬起头道:“天将大雨,不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的好。”仿佛应和戴笠人影的话一般,天空开始下起雨点。大滴大滴,初时还能分清哪里是雨点哪里是夜色,顷刻之后,雨幕顷洒,与浓重的夜幕合为一体,再难分彼此。 韩瑜和来人处在风雨之中,倒是苏寅躲在拱门之下,可以暂避风雨。韩瑜眯着眼睛,问道:“我猜到你会来。可是你为何现在才来?” 戴笠之人道:“鹬蚌相争,我打算做过渔人罢了。” 韩瑜道:“你知道,真正的胜负其实不在我们这里。” “我不知道。” “嗯?”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不是秦离焱?”韩瑜有些惊讶,大声喊出,也是为了提醒身后的苏寅一下。其实苏寅在听到戴笠之人说话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他不是秦离焱了,苏寅虽然和秦离焱仅有数面之缘,但是对秦离焱的声音却是熟悉得很,因为他的声音总是让人感觉很狂妄,而这个人,明显没有那么狂妄,或者说,这个人的声音当中,已经把狂妄给收敛起来。这人便是郑万厦了。 苏寅急忙从拱门之下站出,对尚在对峙的两人挥手道:“喂,韩三爷,万厦兄弟,何不来这处避雨?” 郑万厦微笑着将斗笠掀开,韩瑜与郑万厦有过一面之缘,在苏寅与秦汉关决斗之时,郑万厦与苏寅一同入的场,故此韩瑜记住了郑万厦的容貌。既是苏寅的同行之人,便不是敌人,只是韩瑜仍是一头雾水。 郑万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提醒着微微发愣的韩瑜,道:“韩三爷,走吧,咱们找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详谈。” 两人便跨过满地尸体,来到了拱门之下,令郑万厦吃惊的是,这拱门之下,亦是满地尸体,由于夜色浓重,看不清这些尸体的惨状,但是地上湿哒哒的,教人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血水,郑万厦心中暗暗感谢这场雨,能将这些罪恶尽数冲刷干净,不留痕迹。 苏寅惊喜道:“万厦,你怎么知道我与韩三爷在此?”苏寅与郑万厦分开之时,并未与郑万厦说过与韩瑜合作的具体事宜,故有此问。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8章 秋风萧瑟(十) 恰逢一阵秋风呼地刮过,秋风秋雨,寒气逼人。 郑万厦闻听苏寅的话,道:“我其实是受人所托而来这里的。” 韩瑜一头雾水,今夜敢来朝阳门的,都是有大背景的人,这家伙与苏寅不过刚来京城,怎么两人都敢往京城最深的浑水里插一脚?这种不知深浅的事,只有初出茅庐的雏儿才可能做,但是观苏寅处事果断干练,绝非蠢人,那么他的朋友也应该不会是蠢人才对。 郑万厦道:“让我来的人,便是秦离焱了。其实韩三爷今夜的行动他都猜到了,他也猜到了这京城之中,没有人是三爷的对手,所以找我来了。”韩瑜听完,微微有些不喜,这小子什么意思?秦离焱知道这京城没人是老子对手,便教你来了,难道你是老子对手不成?若非现在不是时候,只怕韩瑜非要好好与他较量较量不可。 苏寅却丝毫不对此感到奇怪,既然没人打得过韩瑜,郑万厦来了自然可以,让苏寅比较奇怪的是,秦离焱怎么请得动郑万厦,据苏寅所知,郑万厦与秦离焱有过一些过节,秦离焱害的郑万厦险些功力尽失,这样的两个人见面不打个你死我活,反而达成了交易,这是什么操作?苏寅问道:“秦离焱怎么知道万厦来了京城的?” 郑万厦不禁苦笑道:“咱们搞出来的阵仗毕竟太大了,在京城赢了那么多钱,他顺着你的线索一找,便猜到是我来了。幸好早些让小猫儿带着祁老板离开了,否则你与韩三爷之间的事只怕也要暴露。” 苏寅沉吟道:“看来咱们都低估了秦离焱。”原本的计划里,两人都道秦离焱最多知晓苏寅到来的消息,郑万厦隐藏在暗中,两人一明一暗,好好对付秦离焱。 郑万厦深表赞同,他发现,直到现在,秦离焱对于他来说,还是一团迷雾,可是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被对方掌握在手中。 苏寅问道:“可是就算他知道你的住处,找到了你,你怎么会答应他来对付我们呢?” 郑万厦神色凝重,看了一眼韩瑜,似有顾忌,却还是道:“他知道我是谁。” 韩瑜道:“阁下是谁呢?” 苏寅一拍脑门,赔笑道:“你看我,忘了告诉三爷了,这位是我的生死兄弟,郑万厦。”在苏寅的引见下,两人才正式见礼问好。 苏寅知道,郑万厦所说的,可能是郑万厦的另一层身份,公孙述之子,或者是郑纬地之子……如果是这样,秦离焱完全可以调动大军,将郑万厦擒拿问斩,即使过去了很久,皇帝对郑纬地一案还是很有芥蒂,就是现在,郑家逃脱的唯一遗孤郑千居仍然被通缉在案,便是证据了。 郑万厦道:“他威胁我,如果我不来,可能便要将此事捅出来。我一想,要是让他派别人来给两位添麻烦,只怕反而不美,倒不如我来这里,与你们共同商讨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好了。” 说完两人齐齐望向韩瑜,现在朝阳门之事可以说正式了结了,但是韩瑜仍然一脸凝重之色,怔怔地看着皇城,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苏寅道:“韩三爷,现在大局底定,三爷是不是可以告诉在下,你们长安帮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韩瑜忽然醒转,抓着郑万厦的衣领,道:“秦离焱呢?他去了哪里?他为什么没有来这里?” 郑万厦见韩瑜激动,道:“他与我说,此处不是争胜的关键,你们帮主关耳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他要亲自去对付你们帮主。至于他现在在何处,还需要阁下告诉我们,你们帮主到底在何处。” 韩瑜颓然地松开他的衣领,呆滞地看了一眼皇城方向,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苏寅见韩瑜失魂落魄,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众人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长安帮的底牌没有韩瑜所说的那般可以底定风波,只怕苏寅和郑万厦都要无端受此牵连,所以苏寅亦是有些激动。 韩瑜用手指着皇城,道:“真正的战斗,都发生在那里。” “什么?”苏寅和郑万厦闻言大惊,皇城之中?长安帮的帮主为什么会在皇城之中?那里可是天子寝宫,可是龙椅所在,难道长安帮是想……换天?两人不敢再细想下去。 韩瑜却道:“我要把所有的对手都吸引在这里,要对付我们的人不止漕帮,不止左安监,不止东厂,不止锦衣卫……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对手,不,我们的对手只有一个,那高高在上却无所作为的狗皇帝。”此等叛逆之言,若是被锦衣卫之人听见了,诏狱之中只怕诸般酷刑都要给上一遍,最后凌迟处死才行了,韩瑜失魂落魄,继续道:“关耳帮主雄才大略,与朱洛王子交好,老王暴毙,朱洛上位,天下便可迎来一个英明的君主。嘿嘿,咱们的底牌,便是世间最大的王。苏寅,你说说,这是不是最肥的一条大腿?” 苏寅被此等大计震撼到无以复加,茫然道:“当然……”旋即又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什么,急忙道:“不是……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苏寅肯定不会掺和这档子破事,现在好了,闹不好,郑万厦和苏寅两条性命都得交待在这京城,那蜀山派和剑林只怕亦要遭受牵连了。 郑万厦对于皇城当中那个昏聩天子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感,那个天子十年之前冤杀郑家满门,朝野上下郑系势力皆遭清洗,可谓不折不扣的暴君,所以听闻韩瑜的话之后,震惊于他们的胆大之余,却更加关心起结果来。如果真的成功,他们这些人也是从龙之臣,就算郑万厦想要替父亲翻案,只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想着可以替父亲沉冤昭雪,还死去的郑家满门一个公道,郑万厦心头不禁也是一热,道:“计划很完美。” 韩瑜摇摇头,“可是现在秦离焱去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