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梦小轩】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此情可待 作者:茶玫 普通版文案: 过了这许多年,他才明白,她之于他,恐怕是应了那句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恶搞版文案: 过了这许多年,他才恍然大悟:他这就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并且,这个接盘侠,他简直甘之如饴。 文艺版文案: 无能>.< 她一直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爱,却原来,他就在那里。 她一直害怕,她才刚刚看到他,她才刚刚要懂得他,一切却已来不及。 谁的深情赋流年。 你予我漫长守护,现在,就让我来等你。 内容标签: 甜文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天蓝(顾天蓝),林拓也 ┃ 配角: ┃ 其它: ================== ☆、第 1 章 南方最热的暑热已过,又是一年霜降时。 这天就如同一年当中那些最寻常的那些日子,普通,乏味,甚至平庸,顾天蓝不得不这样自我催眠,因为她太过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门铃突响,倒是骇了她一跳。 夜色已浓,这样尴尬的时刻,会是谁呢?她不打算开门,也并不好奇。无论门外的是谁,她都希望那人识趣一点,自动消失才好。 可门外的人像是有极大的耐心,门铃响至无声,又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如此反复五次之后,饶是沉稳如顾天蓝都忍不住去窥探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思忖着看来今晚是无法安静地独自度过了,极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向玄关处。偏偏这个时候,门铃又不响了。她始终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松,没想到才坐稳,门铃居然又响了! 她跳起来去开门。心想无论是谁,她已经决定不给对方好脸色看了。 带着莫名的怒气,门被大力拉开,她挑着眉攒足了劲要嚷嚷几句的,没想到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倒是她怔住了。 怎么会是他? 跑到这么远,到底还是让他找来了。 明明跑了这么远,躲到这陌生的异乡,也还是让他找来了。 来不及细想,下一秒,她就被他拥进怀里。 这一回,是林拓也失控了。 其实他穿的商务男装质地精良,熨烫皆有讲究,大概是因为旅途奔波,略微有些皱了,略见颓唐,带着一点点混合着薄荷味道的汗味。 虽然竭力克制,他的手还是微微颤抖,到底是泄露了他的心思。他不顾医生的劝阻,搁下所有事务,联系了所有能想到的渠道,火烧眉毛地寻了这些天,终于有了顾天蓝的消息。 现在那人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怀里,明明是很契合的角度,她的双手也只是垂在身体两侧,毫无回应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失常,他刚放下心的同时,不知为何却又有些失落。 不过才几分钟,不,也许更短,而顾天蓝只是无语地笑了笑,随即便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喂喂,不要这么夸张好不好,林大叔,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出逃的未婚妻呢。” 她叫他大叔,并不是学韩剧,而是这几年他总是在她身边絮絮叨叨,人生大道理什么的一大堆,有一次她实在烦得不得了,随口抱怨他“年纪看着也不大怎么如此好为人师,一脸青春花季已过,徒留伤感兼空虚,唯有唠叨解闷的中年大叔猥琐相”。 没想到平素最讲究名声的林拓也那回居然没反驳,反倒有些认真地说:“你要是真把我当大叔,当老师,把我说的话都听到心里,我还求之不得呢。”这下好了,从那之后他都逼着她叫大叔。他倒是白白赚了高一个辈分的便宜,可怜她却得时不时听他的“人生真谛”不过,就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了两年多,她倒也习惯了。 林拓也瞧着她几乎毫无破绽的笑容,嘴唇动了动,不知怎么,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你不声不响地跑了这么远,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和谁私定终身了呢。”话甫一出口,已知说错。她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又开着玩笑,顾左右而言他。 林拓也苦笑,应该再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她了吧,都过去两年了,她仍这样要强,笑容真诚得可以令人产生她其实很好的错觉。就像她每次想哭时,都会一个人躲起来悄悄地流泪一样,看到的人只有更心痛。 林拓也看着顾天蓝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突然有些失语。 其实他眼中的深情与哀伤还是有些明显的吧,再怎么按捺,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微许的情愫,可她就是看不到。 不,不是不会觉察,是她从来不曾在意。就如同她曾说过的那样,一颗心若是给了别人,那就永远都收不回来了。即使收回来了,也不是原来的心了。 换言之,她的心底,那个人,一直都在。 所以她一直心无旁骛。 即使已过去那样久长的时光。 即使他就近在眼前。 她也不曾多想一分。 她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更亲密的机会。这七百多个日子,他看着她一点点走出过去的yīn霾,一点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她走得那样用力,明明很苦,却总是用笑容来拒绝所有的关心,仿佛她已经痊愈。事实却是,在某个方面,她用微笑砌起一层透明而厚重的墙,尔后深深地,将自己埋在壁垒里,再也不肯踏出一步。 想到这层,他眉头又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说得很慢很轻,仿佛怕惊到什么:“我只是想……你可以在手机上存下我的号码……不要每次伤心难过痛苦时都一个人扛……” 他脸上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顾天蓝却突然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只来得及愣了一下,林拓也又揉揉她的头发,“得了,下回你要是再这么闹失踪……嘿嘿……”一脸坏笑,语气又恢复以往的俏皮。 她大声应着。又忙着护住她的头发。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我动作这么隐秘,还能被你找到。”顾天蓝噘着嘴,拧着眉,表示非常不解。 打开冰箱貌似在找饮料的高大身影站在那里定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却是一张笑嘻嘻的脸:“我是干什么的?就是CIA高级情报员也不定比我消息灵通!哎,我说你这租的什么破地儿啊,电冰箱在这种天气还这么烫。” 毫不客气地一个软垫砸过去,“你还真是给鼻子就蹬上脸了,唉,你们这些子弟啊。”顾天蓝很不屑地撇撇嘴,想到某人此刻一定是顿时石化的脸色,赶紧正色道,“不是不是,大叔你这么高尚的人怎么会是无良的子弟呢,无良的是那些天天混吃混喝搁酒吧里拉个女的就叫妹妹的那种,咱是根正苗红事业有成的林大公子啊,”顿了顿,往嘴里塞进一颗话梅,“对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弄个婶子回来?你们家皇太后应该催你了吧。” 她自顾自地边吃边按着电视机遥控器,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林拓也已经移步到她目不能及的范围,更没有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yīn沉,冷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手像是拿不住重物一般,把碗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咣当”一声,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接着,他揉了揉手臂,看也不看她,拎着随意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就摔门而去。 干嘛这么大火气?甩脸子给谁看呢!这是顾天蓝的第一反应。只因这么多年,这是林拓也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脾气,而且她不知所措。 不过他走了,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盯着碗里那些黄澄澄的菠萝片呆了半晌,关掉不知所云的电视机,她泡在热水里,这样卖力的演出,真正身心俱疲。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江婷。顾天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果然一接起来,就听到江婷的大嗓门在唱咏叹调,她皱着眉头尽力伸长手臂,还是听得很清楚。 骂了一会儿之后,那边稍微停了一下,顾天蓝才笑着说:“婷婷,我第一次知道你还有充当扩音器这一功能。” 江婷似乎是被到了,卡壳一下,“你还好吧?”声音轻得不像她。 真见鬼了,她应该去翻翻今天的黄历,明明不想别人察觉的,怎么身边的人一个个都…… 顾天蓝不由地苦笑,“好得不得了。出来看看风景而已。” “多走走也好,毕竟这几年你一直……” “算了,婷婷,我有点累了,不聊了。”不等听到回复,她直接挂了电话。 不想听了。 也不想说了。 真的很累。顾天蓝觉得有时候,她就像一尾被剥皮抽筋的鱼,偏偏不知怎地竟没有死去,只好装模作样地活下去。尽管她自认一直用力地生活,用力地大笑,可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林拓也有一回不经意地说她:“如果你觉得你是用尽了力气在笑,那么你心里其实是在哭。” 就这样愣愣地,手机屏幕一闪,因为长时间没有任何cāo作,已经切换到屏保的画面。她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下意识松开了手。 那是一张她和苏以年的合照。 他们还在读书时的照片。 她罕见地披着头发,只因为那个时候,苏以年说过她披着头发的样子很美。而他穿着白色的衬衣,纤尘不染。 他们的头抵在一起,眼神明亮,最放肆地笑。 顾天蓝遇见苏以年的时候不过是高中二年级,真正青春无敌的年纪。 那时,她的名字还叫林天蓝。 彼时的林天蓝就跟现下所有重点高中的学生一样,每天穿着不起眼的校服过着两点一线单调而重复的生活。她一直有些营养不良,所以衣服并不合身,过于肥大,像个布口袋一样罩在身上,越发显得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林天蓝一边默背着英文单词,一边懊恼。那天轮到她做值日生,周一的升旗仪式总是拖得无比冗长,她心里盘算着离结束还剩多长时间,要不然,一回到教室草草擦擦黑板就得上课了,来不及再复习一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旁边的女生们一直在小声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响,她皱皱眉,扭过头想要制止这小范围的骚动,就这样看到了站在主席台上演讲的苏以年。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苏以年不过是身着最普通的校服,但是那衬衣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竟显得那样耀眼的白,有风拂过,英姿飒爽。同样是校服,有的人就是可以穿得这么好看。这是林天蓝对苏以年的第一个印象。尽管想要装作不屑,她还是忍不住朝那个方向多瞄了几眼。 记忆里,那真是倒霉的一天。早上英语小测的成绩非常不理想,放学后,另一个值日生随便寻了个理由早早地溜掉了,只余她一个人做整个大教室的卫生工作。等她捶着酸痛的手臂打扫完毕,整个教学楼里空dàngdàng地都能听见走路的回音。外面下着大雨,偏巧她连把伞都没有。真应了那句老话,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缝。打车是不可能的了,她没有那个余钱。没有办法,只得咬咬牙,冲进雨帘。 “喂,前面的同学,等等,等一下,哎,你等等。”苏以年就那样跑过来,把伞柄往她手里一塞,“给,拿着。” “那你怎么办?”林天蓝脱口而出。 “我没关系的,男孩子,”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家又近。你是四班的林天蓝对吧,我认得你,快回家吧。”还没等到她再发问,他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那天风雨jiāo加,她几乎撑不住那把伞。等回到家,衣服也湿得一塌糊涂。父亲早早就准备了姜汤,她接过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笑了笑接过来,略带鼻音地说:“谢谢爸!” 正准备喝,养母李秀兰从里间走出来,yīn阳怪气地说:“哟,这声‘爸’叫的真是自然,有些人啊,脸皮厚得真是可以了。” 林天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只是爸爸领养的孩子,当时觉得难以接受,但毕竟林父对她疼爱有加,一直都是有求必应的,年龄又小,过了那一阵伤心,也就没什么了。只是从小养母就不待见自己,近几年说话越发难听,她为了父亲忍了又忍,每次心中总是憋着一口气,闷闷的。 这回她还没来得及还嘴,父亲先沉下脸来,“秀兰,你就非得说这种话来伤孩子么?!”印象中,那是爸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就跟那个女人吵起来。一向沉默内敛,从不与人大小声的父亲为了自己,跟结婚十几年的妻子吵起来了。 那时并不明白,争吵就是婚姻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更多次,语言就像沾满dú汁的藤蔓,狠狠地向对方抽打着,直刺到内心最深处才痛快。 ☆、第 2 章 顾天蓝醒来的时候,浴缸里的水早已凉透,因为冷,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灰紫色。浸在刺骨冰冷的水中,她觉得心里空dàngdàng的,反倒生出些说不清的滋味。 这样也好吧,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不再做那不切实际的梦了。 她摇摇头,嘲笑自己,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怎么就又想起了呢。旋即放弃吃东西的想法,空着肚子带着倦意躺到硬邦邦的床上。 她骗自己说什么都忘了。 其实她什么都记得,甚至因为想要忘记反而记得比过去更加清晰。 她清楚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记得她与苏以年最初相遇的那日,明明夜已经很深了,好好学生林天蓝却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是不自觉想起他高高瘦瘦的身影,还有自己一肚子的疑问,最后实在累极了,伴随着隐隐的争吵声沉沉地睡过去了。 翌日,竟是苏以年主动跑到四班来寻她。在众人的诧异的目光中,他就那样坦然地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径直问坐在第一桌的女生:“同学,请问林天蓝在不在?” 她听到他念她的名字,那样熟稔的口气,仿佛他们是熟识多年的旧友。林天蓝在众多女生惊讶、不解、羡慕的目光中站起来,缓缓走向他,她甚至还带着自己都说不明白的自豪感,不自觉地挺挺胸,心里甜丝丝的。 把伞还给他后,林天蓝有一点失落,好像那把伞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一点点隐秘的关联,而那一点点能把这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联系在一起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正隐隐失落时,没想到苏以年笑着说,“手机借我用一下吧。” 她虽不解,却下意识听话地掏出小灵通,低着头jiāo到他手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家里没那么富裕,买不起什么高档名牌。用的小灵通也是爸爸担心她夜自习下课太晚,以“女孩子走夜路太不安全”的名义硬塞到她手里的。 她一直就是懂事的孩子,所以平日待它也很小心宝贝,银灰色的壳子都亮得似崭新的。他轻轻地按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侧耳听到一段铃声,这才把小灵通jiāo还到她手上,满意地笑了笑,“这样不就好了,我有你的号码,你也有我的号码了。” 她听了这句话,说不清为什么,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但是来不及细想,眼角余光瞥到班主任正朝这个方向走来,就急急跑回了教室,剩下苏以年对她的背影兀自发愣。 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透,一想到那句话,她竟有些坐立不安。少女的心事就是这样纠结,缠缠绕绕,又无法开口去问个明白。但是当晚就收到了他的短信,称呼是“天蓝”,她一下子就因为这两个字高兴起来,仿佛两个人的关系因为一个称谓而变得很亲昵。 至于短信的内容,无非是夜深早点睡觉,明天见云云。她记得自己很有些激动,拿不准要怎么回这样的短信,一条简单的回复信息,写了删,删了又写,终究还是作罢。原来他是一个这样体贴的男生,将来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她这样想着,又突然悲伤起来,连自己也不明白缘由,为何一想到他跟别的女生在一起,心就会不舒服。 后来,他每晚十点四十五分都会发来这样的短信。内容大多是关心,明天降温注意添衣之类。她想他真是厉害,这样自律,连发短信的时间都是统一的,反倒叫收信人总是期待那份固定的温暖。时间长了,她每天十点三十分就掏出手机静静等待,保持每五分钟看一次手机的频率。 林天蓝也渐渐由不回短信,变成简单的“嗯。”“好,知道了,你也是。”她心中仍然有疑问,但她决定不再发问,要等谜底自己一点点揭开。或许会别有些趣味呢,她有些清楚为什么自己隐约有所期待。那时的课业极多且繁重,她每天都应付得焦头烂额,苏以年准时的短信就像是每晚的安神剂,令她安眠。 再后来,放学后他开始在教室门口等她,两个人慢慢步行一会儿,把她送到车站,眼见着她上了车,他才转身走掉。途中有时聊天,有时沉默,她只觉得心安且温暖,并未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妥。 直到有一天,林天蓝在洗手间,无意间听到隔壁班女生的闲谈碎语,却大吃一惊。自己无缘无故变成苏以年的女朋友不说,还被冠上了“狐狸精”等等不雅的称号。她很想立即冲出去跟她们理论,随即又迟疑,她的立场是什么,到底她和苏以年又是怎样的关系,她要怎么撇清这些不清不楚的是非,这些都成为了她犹豫的理由。 很多年后,林拓也说她总是看似聪明,实则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这方面,她一直就未曾学会。 她家境虽不富裕,但是自幼家教良好,思想也单纯。只是放学后一起步行而已,怎么会引出这么多是非,她十分不解。在她看来,她与那些倾慕他的女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她的喜欢没有那些女生那样疯狂,她是真的欣赏他。而他待她又一直淡淡的,并不越距。 但这样下去到底是不妥,总要找个机会讲清楚。傍晚,林天蓝故意磨磨蹭蹭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走出来,看到苏以年正低声与另一位少年说些什么。 那个男生的眼睛很亮,眼角微微有些上吊,很有些漫不经心,竟还要比苏以年高那么一点点。校服被他穿得邋遢极了,衬衫的下摆露出一角在外面,就连扣子也是歪的,但是这些一点都没有使他看上去很不堪,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然与和谐。 那个人先看到她,招招手,大声喊:“林天蓝,你终于出来了。”明朗的笑容一如孩子般顽皮。她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就看到苏以年徐徐走来,微笑道:“走吧。” 苏以年介绍自己的好友,她才知道他就是林拓也,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林拓也呀。”他在学校声名远播,是校长老师提起来就头痛的混小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散漫的男生却颇受学生们的欢迎。 林拓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有名吧。”顿了顿,“原来你就是这家伙天天念念叨叨挂在嘴边的林天蓝呐,你也够有名了。”一句话轻松转移了目标,看到好哥们儿尴尬的神色和女生迅速红起来的面庞,他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丝毫不掩饰地露出个得意非凡的神情。 这一路,因为有了林拓也,充满欢声笑语,林天蓝第一次知道原来苏以年也可以那样微笑,其实他的笑容极好看,先是嘴角弯弯,面部线条就更加柔和,黄色的路灯下,一如踏光行走的王子。苏以年也是第一次发现林天蓝并不是xìng格冷然的女生,她也会大笑,不经意间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甚是可爱。 天蓝回到家才想起来原本想问的事情忘记问了,她有些无奈,竟然将最重要的事抛之脑后,这可一点儿都不像她。她也有些纳闷,原来自己可以在陌生人面前那么活泼。 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样毫无心事又发自内心的笑容,怕是她今生都不会再有了。 她一向勇敢,想知道的事情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那夜的后来,她按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又急忙挂断。只是发了一条短信,是质疑,是不解,是埋怨。大意是质问他这样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被不安和焦急两种情绪反复缠住的等待中,终于到了每晚的固定时间,他的短信却没有来,她一遍遍地查看手机,甚至拔下电池重新装了一遍,疑心是不是手机坏了。确认手机状况良好后,她只有更加的心烦意乱。已经是该休息的时间,她却焦躁地越发睡不着。 直到过了午夜,手机嗡嗡地振动,她迫不及待地查看,只有一句话:天蓝,做我的女朋友吧。到底还有些少女的矜持,她竟然拿捏不准该怎样回复才会,瞥见镜中的自己竟然两颊泛红,眼角眉梢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心里有点惊,有点喜,手机一直紧紧地攥在胸前,等到东方透出了一丝鱼肚白,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从不在手机上存号码的习惯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当年林拓也听说后挑着眉毛讥笑她太懒,明明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居然也不干,真有急事儿的时候,找起人来只会更麻烦。 她有些不在意,指指自己的脑袋反驳道:“我想要联系的人都记在这里,不相干的人,何必要存号码。”倒是林拓也听了这话之后一反常态的沉默了许久,看着她若有所思。 顾天蓝是惊醒的。胃痛得一阵一阵地抽痛,胃酸上涌,干呕许久。 她冲进厨房,打开冰箱,看见什么就拿出来吃什么,冷掉的米饭,快要过期的香肠,只是用水煮过的土豆,沙拉酱……她吃得又急又猛,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在捧着一大罐辣酱生吃的时候,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胃里塞满了冷食,还是疼得要命,嘴巴里被辣椒辣得已几乎没有痛感,头发散乱着,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其实她从小就是睡不沉的,但是那些事情发生以后,夜半惊觉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记不清有多少个夜里,每当她惊恐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紧张和害怕一阵阵略过心头,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好像全世界独独剩了她一人,只有拼命地吃东西,大口地吞咽过后才会踏实一点。 自从那个人离开之后,她白天有多坚强,夜里就有多恐慌。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绝无追回的可能。 过去这样久,她已经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她撑手抵在胃部,强忍不适,疲倦地蜷在沙发里。就是这个姿势才看到那碗菠萝片下压着一张极小的字条。字迹潦草地龙飞凤舞:嘿,知道你吃菠萝会过敏,这些我用盐水泡着了,少吃点应该不碍事。如果嘴巴肿了,就涂一下上回我给你的唇膏。旁边还画着一个别扭的络腮胡子大叔。 她不禁笑出声,这个人还是这么有意思,总是会逗得她笑起来。 顾天蓝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她的日子委实难过,坏事一件件接踵而来,不给她留一丝喘息的余地。每每以为事情不能再坏了,转机却永远不会出现。就是那时,她开始明白什么叫绝望,本不相信命运的人,慢慢地,被生活压榨得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ròu。 最严重的时候,她走路都会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倒是林拓也,时不时地跑过去看她,一直吊儿郎当地陪在她身边。那段日子她无数次生了要了断余生的念头,却在他日复一日的搞笑中,一天又一天地挨了下来。 幸好有他。事后她回想起来,永远都是庆幸。 刚想摸出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关心一下,顾天蓝才记起手机已经报废在浴缸里,于是作罢。却还是忍不住想,或许是天意吧,无论是苏以年和她的分手,还是坏掉的手机。 念高中的时候,她特别去买了许多特别精美的笔记本,分门别类地誊写他发给她的短信。因为舍不得删,所以短信箱总是提示已满,她只好动笔抄下来。然而在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后,那本子居然也不翼而飞了。 还有他们的合照,牵手的,依偎的,亲吻的,家乡,杭州,北京。她珍藏了那样久,却在两年前哭着亲手点火,眼见着曾经的美好一点一点灰飞烟灭。手机的屏保是他们唯一仅剩的合照。也是他们最喜欢的一张。 这次真的是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第 3 章 身体稍微好过一些了,天蓝随便裹上一件羽绒服,出门去观湖。 其实要欣赏美丽的湖景,她明明可以去千岛湖或者更近更熟悉的西湖,偏偏跑到陌生的横店。 有一回她看一部古装电视剧,男女主角在一片湖边依偎着,明明彼此仍存眷恋,深爱的两个人却不得不分开。冬日的阳光因为稀少而弥足珍贵,映衬地女主角眼中的泪意与不舍那样明显,男子却仍然狠心离开。 其实是很老很旧的桥段,或许是演员们的演技使然,或许是什么说不出的原因,她总是会想起那片湖。后来上网搜索,才知道电视剧里的那片湖在横店,只有极少数非常寒冷的冬日才会结冰。也不知道到底是为着什么,她就是想来看看这片湖。 是日深秋,连阳光都觉清冷。稀疏枯黄的芦苇随着寒风摇来晃去,异常凄凉的景象。天空是灰蓝色的,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这样萧瑟的景致其实在意想之中,但是天蓝却觉得这感觉何曾熟悉,不由地想起他们高三的岁月。 如果你也经历过高三,也经历过高考,那你一定会了解那是怎样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高二过后的夏天,学校就像充满浓浓火yào味的战场,终日在头顶上无力地旋转着的陈旧吊扇,留着无数人笔迹斑驳掉漆的墙壁,充满风油精味道的教室,高高的埋进去就看不见人头的书堆。尽管她当时咬牙切齿地恨死了高考,但是回想起来,又心怀感激和欣慰,那样充实而目标明确的时光,真正是人生的第一次奋斗。可如今她是再也没有那样为了一个未来心无旁骛地努力拼搏的心境了。 林天蓝的成绩其实不差,但是与苏以年这样的天才尖子生相比,还是会有小小的自卑。资质是差了那么一截,而学习这种事到了一定境地,并不是光靠努力用功就可以赶得上的。那时的她想来的确有些恃宠若娇,常常会在心底抱怨有这么一个耀眼的男朋友,越发显得她渺小。 那时她的xìng格也不像如今这样豁达,一半是因为苏以年也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说起话来没轻没重,丝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一半是那时她自己在成绩、名次这种事上还是蛮看重的,也还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所以两个人常常会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吵起来,现在想来,许多事真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那时就是觉得天一样的大事,一定要争辩出个所以然来才肯罢休。 虽然在文科生中,她的数学算是学得很不错的,可是每每苏以年拿着她的考卷,眉头总是皱得紧紧,“林天蓝,你是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吗?”“林天蓝,你是没有长脑子吗?这种类型的题目不是已经错过一次了吗?!”这样的话一遍遍从她一心爱着的少年嘴里吐出,刚开始天蓝还会不好意思地笑笑,后来有一次因为有林拓也在场,女孩子面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又薄,实在下不了台,火气就突然上来了。“对!我就是笨!但我有自知之明,不需要你一遍遍地提醒我这个事实!”她说完就冲出教室,跑过一个红绿灯,回头看看他并没有追上来,旋即非常非常失望,蹲在街角没出息地放声大哭。 对啊,她知道自己没有他那样聪明过人,看过一遍的书就能倒背如流,做过的题目就永远不会再错,但她也一直认真努力地拼搏着啊。哪个高三的学生不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在努力奋斗着。更何况,她有了他,他曾经说过要相约一起考到北京,她懂得他的意思,为了他们之间那一点差距,她越加小心翼翼,更不敢有半分松懈。她知道他心里急,可是有朋友在场,他怎么能那样指责她,她也有自尊呐。 教室里,望着她眼含泪水跑出去,苏以年定定地站在那里。他有什么错,只不过是关心则乱,说话重了一点而已,她就不顾及情面地冲他发火。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生气了。林拓也一反常态,表情严肃,推着他,“还不去追!”苏以年被人说中心事,却仍然放不下面子,梗着脖子,倔强地说:“谁要去追她!我又没有错!” 林拓也看看好友,明显言不由衷,心下叹口气,拔腿追了出去。他本来想顺着大路笔直跑去找她,可不知为什么,心念一动就拐了个弯。老远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抱着双膝,面孔埋在里面,只看得到肩膀微微抽动,一定是在哭。走近一看,果然是她。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女生这样单薄,瘦弱的蝴蝶骨在衬衣里若隐若现,蜷在那里低声哭泣的时候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疼,但他还没弄懂心疼的原因,她就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碎发黏在额角,当看到是他时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失望。他不知为什么,触及她那刹那的眼神,心里竟那样失落,扶她站起来,本该说出口的关心却变成为兄弟开脱。这样的言不由衷。 “以年临时被老师叫走,所以嘱咐我跑来找你送你回家。”她闻言又是一气,甩开他的胳膊,却因为缺少支撑又一下子摔倒在地。她也不觉得糗,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慢站起来,眼神坚定,“他没有权力替我决定什么。” 林拓也第一次晓得她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女生,虽然平时的她活泼开朗,大声说笑,但绝不是没有自我思想的女孩子,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兄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生。 那天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林天蓝走在前面,他默默地跟着。上了公车,空dàngdàng的车子里,她一个人坐在窗边,路边有无数一闪而过地街灯,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的侧脸,紧紧地抿着嘴,还是在生气吧。 他就坐在斜后方,静静地看着,也不打扰她。她以为他大概就送到车站就走了,他却一直默默地跟到她家楼下。她没有发觉,大概是心里藏着心事的人很难发觉其他。 从那以后,林天蓝房内的灯夜夜亮到午夜。林父疼惜女儿的身体,总会悄悄送来一杯热牛nǎi或者几块小点心给她补充营养,有时看到她的功课也是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她哪里顾得上这些,所有不愉快通通抛掷脑后,连带着听见养母指桑骂槐也是心不在焉,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倒是李秀兰,看到她这副样子,也觉辛苦,家里竟少了许多争吵。 她渐渐习惯放学之后留在教室里自习一会儿再回家,避开拥挤不堪的jiāo通高峰期,节省些体力的同时,也抓紧点滴时间。苏以年几次走到教室门口想叫她一起走,看着她那样认真,又开不了口讲道歉,竟是好长时间不再出现。她也有傲骨,道歉的话是绝说不出口的,于是就这么僵着。 倒是林拓也,每晚笑嘻嘻地拎着书包过来安静地陪她自习一会儿,然后送她回家,有时也会像从前那样讲些笑话一起说说笑笑,但是在车上的时候他从来都只沉默地坐着,她不解,问他,也听不到什么合情理的解释,只是笑笑,“窗外的风景好嘛。”有吗?反正她是不知道,每天学习到深夜,她只要一上车就会睡过去,有好多次都是林拓也把她拍醒,她才晓得该下车了。对于他送她回家,他的解释是:“以年那小子,脾气倔,明明自己知道有错,就是说不出口,所以央求我来送你。”她天真得很,未加思索地就信了。 既然两个人之间僵着,她就憋着一股劲要好好考,等到考完,就跟他一起去北京。 要等到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年轻真是简单,一心以为只要努力,世界就是自己的。 苏以年察觉好友的作息不对劲。两家是世jiāo,住得又极近,以往都是一起回家。最近这小子却像是转了xìng,不逃课,不顶嘴,不再嬉皮笑脸地抄自己的作业,上课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模样,也不见了原来身边时时刻刻缠着他的女生。听林伯父讲他回家很迟,说是在学校有活动。真见鬼,高三的学生皇帝大,哪来的什么活动。 又是一天,他偷偷跟着林拓也,想知道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却眼见着自己的好兄弟送天蓝回家,他憋着一肚子气,直到看不见天蓝,他才忍不住跳出来,卯足力气一拳挥过去。林拓也背着身子,好像吃了一惊,拉开架势刚要还手,看到是他,痞痞地一笑,“终于出现了,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苏以年愣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跟在后面。 林拓也看也不看他,懒懒地说:“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犟脾气,明明想要和好,就是死要面子。”声音里却听不出欢喜之意。苏以年眼睛一亮,逼着他把话讲清楚。林拓也就大大方方把自己送天蓝的托词以及用自己来刺激他们的方式都告诉了他。苏以年兴奋地捶他一拳。林拓也呲牙咧嘴地还击。他知道那些什么用自己来刺激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但是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心情又怎么讲得清呢。 后来天蓝想想,其实从一开始,他们的相处就代表着争吵,磨难,以及距离。是的,距离,无论是头脑上这种明显的差距,还是心理上根本思维模式的差距,一切的一切都曾暗示着他们走不长久。但是那时是真的年轻,以为只要爱着,能够相守,就什么都无需去考虑。花样年华,又怎么会认清现实问题。 ☆、第 4 章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苏以年跟天蓝再一次争吵起来。她现在想来,或许那次争吵就是导火索,他们高考后去往不同的城市,其后的种种悲剧不过是必然结果吧。 那时已经换成他放学后留下陪她自习,林拓也说看到他们甜甜蜜蜜的亲昵样就觉得ròu麻恶心所以总是独自回家。没有了所谓的外人,苏以年生起气来总是口不择言,“林天蓝,你这样的成绩怎么能跟我一起去北京?”天蓝更气,自己有多努力,成绩上升得有多快,高三只看名次,她已经是年级中的佼佼者,但无论自己有多努力,在他的眼中,似乎永远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他是她的男朋友,怎么会这样不善解人意,言语间回回都要刺痛她。一次争执时,他又指责她,大意是如此的成绩怎么能两人一起到远方求学。她气极回嘴道:“谁说我要跟你一起去北京?”他听见这话却愣住了,去北京不是一直是两个人的梦想么,她怎么可以这样说。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北京从来不是我的梦想。”她觉得家乡没什么不好啊,从小在这里长大,风景秀丽,经济又正蓬勃发展,这小小海城的发展前景未必不如国际大都市呢。 他听了这样的话,胸中一股怒气冲上来,早已没了平素的风度,她怎么可以说去北京是他一个人的梦想呢,那明明是他设想的两个人的未来,他有多憧憬,她不会不知道。看着她那樱色的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嚷着,他只想让她停止抱怨,下意识就靠过去吻住她。 她简直吓坏了。唇被温柔覆盖的瞬间,脑袋里“嗡”地一声,以年怎么突然就变了样子,她拼命地推他,嘴里不清不楚地叫嚷着苏以年你这个流氓。苏以年要过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松开手,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天蓝捂着嘴跑出去,他没有追。 他只是看到她那样高傲委屈的神态,听到她讲出那样幼稚的话语,只想让她停下来,不要再讲,他要的,是两个人一心一意地走相同的道路,而不是还未出发便赌气地失去斗志。没想到,他的身体先于脑袋做出反应,早一步做出那样的举动。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男女朋友不就是应该这样么。 林天蓝委屈得坐在车上还直抹眼泪。冷不防斜刺里有人递过一只冰激凌,她接过就吃。犹自抽抽嗒嗒地,听到旁边有人轻笑,“还没消气?”这才发现原来是林拓也。还没等她开口,他就闲闲地说:“今天去姑妈家吃饭。”又稍微想了想,“在你家附近。”她沉闷地回应了一声表示明白。他笑着摇摇头。也不知在笑什么,大概是笑话她脾气不好之类的吧,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才懒得打听。 “又吵架?”她并不答。于是她不说他也就不问。一路无言。 有的时候,顾天蓝会觉得自己很可笑比如现在,明明是那样久远的事情了,居然还会想起,所有的一切甚至清晰得历历在目。大概真的是老了吧,上了年纪的人才爱回忆。 她在横店待了三天,把借住房子的钥匙快递给朋友,又打包行李回到杭州。 这些年她一直是这个样子,意兴阑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是每年的霜降日,她必定要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大概是一种祭奠的心理。 江婷说她应该找个男人来好好地爱一爱,她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语。次数多了,亲近如江婷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拿出来讲的话题。 她需要时间。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等她回到公司,隐隐觉得同事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正纳闷是怎么回事呢,江婷把她拉到角落,低声问:“你没有收到e-mail么?”“什么e-mail?”虽然江婷是她大学时期最要好的姐妹,但对天蓝过去的经历也是一知半解,她一直以为每年此时顾天蓝的失踪只是因为当年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情伤。 只见一向敢说敢做的江婷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天蓝立刻说:“借你电脑用一下。”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到三个黑色标准五号字:解聘书。天蓝一眼扫过大致内容,不过是指责她无故旷工导致公司若干损失云云。 其实她是平日加班苦干的人,这三年来积攒的年假、病假和事假大可以抵消这区区三天的“旷工”,更何况她离开前明明已与人事部打过招呼,现下解聘书指责她的理由这样无力,她也不想去查清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是笑笑,一副了然的模样,站起身。 “你不打算追究?”江婷一看到她这副表情就明白了。这三年来,天蓝为公司卖命的工作,可风光永远是其他人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曾经不忿,问天蓝为何不向上司说明情况。记得那时天蓝就是这样淡漠的表情:“这样计较来计较去,于公司利益毫无益处,又何必呢?大家都不容易。”她当时气得埋怨道:“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圣母都没你这么辛苦!”换来的也是眼前这个女生更加沉默的微笑。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江婷着急。她们毕业后才工作三年,辛辛苦苦地住廉价合租房,从打杂的做起,杭州的消费水平这样高,天蓝不会有太多积蓄。 天蓝又笑笑:“没事,今天就开始找工作。” 江婷也跟着笑了:“就是,H大英语专业,八级和口译都过了的人,我还替你瞎cāo心。” 还真是被她说中。第二天顾天蓝就接到面试电话,是一家广告分公司,总公司的名号在业内颇有些名气。大概是因为前一天在网上投递简历到凌晨,发了太多求职信,她甚至记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给这家公司投过简历。 负责面试的人看得出极有专业素养,问的问题个个切中要点,虽然难度不算大,但天蓝着实觉得庆幸,毕业这么久还记得专业知识,多亏有每天阅读的好习惯,信息量储备充足。 三位面试官中有一位年纪略长的男士,大概是比其他二人级别要高一点,言谈话语颇有些分量,只听他话锋一转,问道:“顾小姐,请问你会不会处理图片?”天蓝愣了愣,“您说的是用电脑软件修图么?我并不精通,但简单地使用Photoshop处理人物图片还是可以的。比如,磨皮,放大眼睛,换脸,修整模糊照片等等。”又顿了一顿,补充说:“调色,给chā画上色也会一点。”那人看着她有些吃惊又有些赞赏,说道:“这样就可以了。以后可以在工作过程中学习加水印,标版和其他修图方法,不错。” 天蓝有点愣愣的:“可是我应聘的职位是翻译或者广告文案。您说的应该是平面设计吧?对不起,我大概做不了。”旁边年轻一点的男子说:“我们公司里目前不缺翻译,但是缺少全方位人才。我们是看到您简历上爱好一栏填写的是摄影才决定面试的。”天蓝这才明白。 中间那位年长男子又补充道:“我看过你的简历,知道你的专业水平一定不错。但是,这个年代,非外语专业的毕业生中也有许多优秀人才,他们也足够胜任翻译岗位。公司的考量是全方位的,不会只局限于应聘者的专业。”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很温和的,但天蓝已经觉得讪讪的,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又说:“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注意到您的档案,您原先是姓‘林’的,为什么改姓呢?”天蓝震惊于他问的这个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忽略了他语气措辞的改变。有那么一瞬间,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带着满满“故去”的味道,她几乎要掩面而逃。但是到底镇定下来,摆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我的养父姓林,他过世前要我改姓,我不过是遵从他老人家意愿而已。” 面试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年长的男子说道:“顾小姐,我们公司即刻起聘用您。您可以准备一下明天到岗。这位是小王,她是人事部经理助理,明天会先给你培训,熟悉环境和公司的规章制度。这位是小周,跟您属同一部门,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天蓝这才注意到他们对她的称呼不知何时已经由“你”换为“您”,当下不被察觉地皱皱眉,与新同事握手寒暄。 她走出写字楼,一路上思量着,直到回了家,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这些人这样尊重她不见得是因为她资历真的足够优秀,越发百思不得其解。她看看镜中的自己,眼睛大而无神,皮肤冻得青白,本来就不过是中人之姿,亲身经历了那些故去之事后,整个人越发地没有朝气。又想到问及改姓的问题,顿时萎靡。 怎么会是那样简单,只不过不愿多言罢了。 父亲猝然病逝是她下定决心与苏以年分手的最终原因。 那样撕心裂肺的痛。 那一年高考结束,说不清是赌气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她最终选择去风景如画的杭州念英语,而以年去了心心念念的北京读医科。 还没有出发,她就开始不舍,以年更不舍得,但是到底年轻,彼此都认定距离不会是问题。现在想想,所有问题的源头大概就是距离吧。 林拓也这小子,一直闷声不响的,居然在高考中一鸣惊人,听说本来他是决定南下的,不知道为什么,却在毕业聚会的第二天突然飞往西班牙了。 大学生活伊始,苏以年做派极奢,几乎每个月都乘飞机来看她,她后知后觉,才晓得原来他的家族是那样庞大,并且富足。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以年早就知道她的家境,没有多说,他紧紧拥抱她,承诺会一生一世对她好。他是真心的,看到心爱的女孩子在这样极为普通甚至可以算作贫穷的家庭长大,越发想要心疼她,珍惜她,想要她过得比谁都好。 林父初次见到这位英俊少年的时候有点恍惚,有点吃惊,但他掩饰得很好。天蓝是恋爱中的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上人,哪里注意得到父亲的不对劲。那时,以年不经意间问起天蓝的母亲怎么不在,天蓝一边斟茶一边说:“哦,我是我爸的养女,跟我爸的那个女人去年跑了,那个算是我的养母吧。”她说得那样坦然,林父端到嘴边的茶倒是顿了顿。 苏以年听到她这样讲不是不吃惊的,但也没把这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在他眼里,天蓝与正常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并无二致,xìng格开朗大方,虽然时常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脾气,但也只是可爱的少女心xìng而已。林父待她一如亲生女儿,天蓝不觉得自己算缺少家庭温暖。 其实苏以年读医科也非常忙碌,天天待在实验室里,跟着一堆导师学长们做研究。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与别人家的孩子是有些不同的。虽然父亲忙得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想要见到他一面,还不如打开电视看新闻来得方便,但是母亲对他有极为严格的要求,因此即使是读大学也不得松懈。是以他每次都要找个借口,开几天小差偷偷飞到杭州,就一个目的,只是想要见到她。见到她,互相说说近况,比总是长途电话或是网聊真实得多,也欢喜得多。 因为是大学,他们之间的亲密动作渐多,但是一直没有突破最后那一层关卡。 ☆、第 5 章 天蓝的专业是英语,虽然她极有语言天赋,但是每天要记住大量信息,更何况外国语分院多得是比她还要认真的女孩子,因此功课的压力一直都不小。有的时候从早到晚上了8节课,强度非常大,身体倒没什么,脑子累得瘫掉一样,苏以年却来了,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笑着欢迎他。 他们在夜晚的小树林里接吻。时值盛夏,杭州的天气闷热无比,两个人热得衣服都湿透了,天蓝觉得以年的手越来越不老实,他的手竟穿过衣服从她腰际慢慢上移。她大惊,猛地把他推开。他坏笑,“怎么,又要叫我流氓?”她的脸烫得吓人,心想幸亏天黑了他看不见,否则更难堪。其实还是有昏暗的地灯和路灯,他看到她脸红的样子只觉可爱,一颗心痒痒的,只想逗她。 不知道是接吻的关系,还是实在太热,她只觉难以呼吸,胸脯一起一伏,大口喘息。他隐隐约约看到衣服里面的秘密,越发觉得口渴难耐,又吻上去,越发不老实。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林天蓝瞪着眼睛,“我就是要打醒你,我们现在不适合做这些。”他脱口而出,“我是要娶你的呀。他们不是在毕业聚会上就起哄了么,有什么关系。”她忽略掉后半句,只觉惊喜,仍有些忸怩,“我还没说嫁你呢,脸皮那么厚。” 苏以年扑上来挠她,嘴里念念有词,“你敢不嫁,你再说我就继续挠你!”天蓝大笑,忍不住说:“好啦好啦,救命救命,我林天蓝非你不嫁。”苏以年停住,静静地看着她,“其实我一直想说,此生我是非你不娶的。”他随手拔了一根草,在手里弯弯折折,居然变出一枚指环,当即单膝跪下,“林天蓝,请你嫁给我。”虽然不是什么正式仪式,天蓝还是热泪盈眶。那次求婚是大二快结束的时候。 其实想想,自己那时迷迷糊糊地就爱了,更料不到一爱便是一生。 家里的电话在这时突然响起,有些刺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接起来,顺口说道:“喂,您好,请问您找哪位?”说完却顿时怔住。还是小孩子时候的事了。有一回因为她接电话不使用礼貌用语,曾经被父亲训斥过。林父极少那样严厉地对她,所以这一习惯一直保持到今天,这句话一说就是十几年。 电话那端却半晌没有传来声音,过了一会儿,那头的人说道:“你在哭?”她吓一跳,初初听到这把嗓音,还以为是苏以年打来的,他们的声音有些像,尤其是低声说话的时候。随即又有些想笑,怎么会是他,他现在,应该还在国外吧。她抬手抹去眼泪,轻轻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才平静地笑道:“没有啊,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林拓也的声音似乎在强忍什么,“没什么事儿。就是给你发短信见你没回,手机又不通。”她这才想起来,手机报废在横店了,一直没告诉他新号码。把事情大概讲了一下之后,林拓也那边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你在紧张什么?” “我哪里有紧张什么。倒是你,好好的小姑娘,不要整天胡思乱想。”他笑得似乎有些勉强。 她连声应着,又把新的号码报给他。 他沉默很久,只说了一句,“其实你的号码,我从不存在手机里。”不待她做出任何回应,旋即电话就被挂断了。 天蓝有些奇怪。这阵子林拓也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的,有时很关心她,有时又会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便怒气冲冲地走掉,今天又这样莫名其妙地挂她电话。她知道他身边有很多女孩子,但是他对待女生,无论是朋友还是追求者,甚至是陌生人,一贯绅士作风。最近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不像他。 是夜,远在京城最繁华商务区写字楼28层,一道身影立在黑暗中。这个时间,公司的人早都走光了,他才可以如此放肆地放纵自己的思绪飘忽到从前。关掉所有的照明设备,站到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前,抬眼望去,高空的俯角可以看到这个城市最好的夜景,霓虹变换的绚丽,缠缠绕绕的烟火气,越发映衬着他眼里不断闪烁的落寞。 寒暑假的时候苏以年和她还是会回到那个小海城,毕竟那里才是他们成长的地方,也是见证他们爱情的地方。她不常参加同学聚会,但他知道,她总是能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最新动态。他人缘好,相识满天下,家乡那座城市又不大,到哪儿都能听到他的消息。明明很少遇见,但是每回见到的时候少不了打打闹闹,好像当中从来没有分别与隔阂,有多少刻意而为,恐怕只有他心里才晓得。她每次都说自己走到哪儿都是一祸水,初次听闻,他只是淡淡一哂,而以年听了只是搂住她宠溺地笑。 “祸水……”轻声念出这两个字,他不由苦笑,这么多年了,他祸得了谁?而他想惑的,又是谁? 他记得苏以年那时越来越忙,升入大三,要准备读研,不光是母亲的要求,也是他自己对学术上的追求使然。也记得天蓝彼时也昏头昏脑地考各种证书,记单词记到崩溃,□□的签名总是像救火队一样充满烧焦的味道。Skype和□□上这两个人讲着完全不同的状况,他在西班牙看着那些有趣的签名,突然就很想回来,哪里也不去,守在她身边,就好。 那次为他接风洗尘的聚会她和苏以年半途溜走,他瞥到了,心中是有些憋闷,但到底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不便多言,只是多喝了几杯,似乎听到有朋友在问他为何突然回国。他喝得有点高,微眯着双眼,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看着谁又好像谁都不在眼里,随口说:“心里空了一块总补不上就回来了呗。”他们瞧见一向最最潇洒的他也有惆怅的时候,又起哄笑他。他也不多解释,但任凭谁敬过来的酒都很给面子的一口灌下。他们就又笑他学酸腐文人借酒浇愁,他摇摇头,脸上难得浮出红晕,“你们这些人,不懂酒的好处。” 那时年轻的人们说说笑笑,以为日子还长,永恒就是永远,却不知命运早就埋下了离别的伏笔。 而此时,天蓝也因白日里面试官的那句无心之问而回想起过去。 林拓也突然回国时,他们念的是大三,苏以年忙着考研,她忙着考证,头晕脑胀地背单词。她做人从来都是这样,对方不说,她便不会发问,所以到现在“林拓也为何会突然回国”依然是个谜。他闲下来后倒是经常跑来看她,还是老样子,看上去痞痞的,她从一个朋友的角度出发,经常提醒他老大不小了,要谈恋爱,能定下来就定下来。事业方面,该规划的也该自己有个数。他总是嫌她像他妈,有时候又不耐烦地回嘴说有女朋友,总之真真假假,那语气也没多大分别。 有一回,以年又来杭州,两人聊不了多久就谈到未来。她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很模糊,一点概念也无。他就气她的迷糊。当初选择大学时也是,因了那句“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的宋词,她说是体会古风情韵就一定要来杭州念书,而他却必须得听从严母,落得两个人分别那么远,每次都要他找无数借口逃出来看她。母亲最近已有所察觉,再三盘问,看情形是快要瞒不下去了。他知道母亲有很重的门第观念,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天蓝确定毕业后去北京读研或者工作,这样听上去也算是有目标有理想的一个女孩子。 她可不知道他烦恼的原因。只是想逗他,见他不理,又吻他一下,只是擦着脸颊而已。哪知他却反手抱住她,深深地吻住她。他们站在断桥那里,渐渐她支持不住,想要叫停,却连张口的余地也没有。有旅游团经过,看到他们也只是笑笑,有调皮的小男孩大声喊,“姐姐的脸好红!”以年突然停下来,牢牢地看住她。他的瞳仁黑白分明,那是他第一次那样深深地看住她。 那夜他要了她。她同意并不是为他那样的眼神打动。她只是信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在一起,走到老。 而现在,有许多时候天蓝也会怀疑,那时候的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明明是矜持到保守的女孩子,想想又释然,因为爱他,所以信他。 可这样相爱仍避免不了刻骨铭心的分离。 那回见面之后,他很长时间都没有来,打电话给他他只推说忙,而电话那端嘈嘈杂杂也听不确切,只觉得他好像确实很忙的样子。反正她功课也紧得很,也就没放在心上。 后来他再来,就一起在杭州各处景点游玩。但最喜欢的还是断桥,他嫌这名字太悲戚,触霉头,她却还是喜爱,说想想看白娘子与许仙呢,多么诗情画意的地方。 那里算是他们定下终身的地方吧。那回情人节,他在电话里讲明自己有个很重要的实验不能来陪她,她不是不难过,他又提议要拓也去陪她,她气得摔了电话。把她当成什么人,现在居然还要他的好兄弟陪她过情人节。 没想到第二天,她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看美剧,正哀怨着,楼下有人喊有她的航空快件。她慢吞吞地走下去,心里想大概是以年因为不能来陪自己才寄的礼物。那样大的一个盒子,引来许多人注目,她想要搬到寝室里再打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搬动。快递员一直笑,在旁边说寄礼物的人希望礼物一到就立即打开。天蓝嘟哝着在他的帮助下把盒子打开,里面蹦出一个人来,正是苏以年。 她感动得顾不上别的,哭着就上前拥抱他,也不顾宿舍楼下人来人往的眼光。倒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直尴尬地被她抱着,那么紧,推开又不是那么回事。那天他们又去了断桥,她倚着阑干,微风拂过,总是觉得脖子痒痒的,一回头,果然看到是他在闹她。远处有一对头发已经银白的老夫fù相互依偎着欣赏美景,天蓝只觉美好,也但愿他们能够像这对老夫fù一样长长久久。 以年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枚银戒指,还是单膝跪下,朗声说:“林天蓝,请你答应,一定嫁给我。”天蓝以为他在开玩笑,他的脸色却是少有的庄重,于是她也严肃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轻声答:“我愿意。一直愿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越来越沉默,严肃,有的时候看上去很疲惫,却还要拧出一副笑容。她也不知道他早就不是乘飞机来看她了,而是跟农民工一起坐着长途车颠簸十几个小时才来到杭州。 他的需索渐多,她也只好应付,心里并不喜欢他每次来都搞这些,但是这个年纪的男生血气方刚的,她是知道的。 终于还是出事了。 其实天蓝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以年这样良好的出身,他的家世背景一定不简单。但那时真是不懂,总以为既然相爱,就应该在一起,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如果第一回见到苏妈妈的时候就知难而退,就放手,也许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是人生的残酷就在于它永远不能重来。 天蓝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真的有时光机,她是否愿意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这三年来,她不止一次地自问,从没有答案,到坚定的心念因为那时爱的那样深,即使她回到过去,也一定会重新陷进去。 她从未后悔。 ☆、第 6 章 前夜想心事睡得太迟,天蓝无奈地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新公司报道。 第一天的主要任务是熟悉流程,被部门头头领着见过各部同事后就进人事部培训了。一同参加培训的还有一个女孩子,明眸善睐,妆容明艳,说话伶牙俐齿,身着明黄色行政套装,衣服的颜色就像是她的xìng格。女孩子自我介绍姓林,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林芷伊。顾天蓝上课的时候有些不专心,总是盯着那女孩子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概这位林芷伊如此吸引她的,是她身上有自己早已丢失的活力与劲头。 林芷伊是个非常热情的姑娘,下班后主动邀请天蓝一起吃饭。天蓝笑笑,手撑着额头作吃不消状:“老了,不比你年轻,再不回家休息就要现原形了。”林芷伊顽皮地笑,笑声银铃般悦耳,那神情依稀是十分熟悉的,却想不起像谁。“乱讲,我看过你资料了,我们的年纪差不多。以后我们都略去姓,直接叫名吧,亲切得多。天蓝,那今天就放过你,咱们改天再聚。”顾天蓝听到这样的话是有些暗暗有些吃惊的,果然自己是太不会做人了吧,也只得打完招呼就回家了。 其实回到家也不过是空dàngdàng的一个人。杭州的冬季还是这样,漫长得让人无望,冷得令人失魂。天蓝一进门先打开空调顺手调高几度,又给三五只电热水袋充上电。自从那个人离开后,总是会无端怕冷,也不知道为什么。随便挑了一种口味泡上泡面又打开电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看新闻的习惯。 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又是幻觉。“咦”地一声,搁下泡面,无意识地前趋,瞪大眼睛盯着屏幕。是他,真的是他。这么多年了,现在看着倒越发觉得模糊得像是另一个人。眼神有点迷茫,没有焦点。嘴角紧抿这倒是他严肃起来特有的样子。原来是一则学成归国医学人士的报道。慢着,他们要去杭州?她有点不知所措。而他仿佛知道她在看着他,突然眼神直盯摄像头,这样子,看上去倒有些不真实,好像他在看着她似的。他不会是为了自己来这里吧,想想又自嘲着摇摇头,怎么会呢,暗骂自己也太自作多情了。忘记他是已经订了婚的人了。 那年寒假的时候他带她回家见母亲。她很紧张,并且发愁没有正式的衣物。他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但还是安慰着她,“不要紧,我妈妈人很随和的,没关系的。”去了才知道原来小小的海城有那样的地方,位置很偏,没有公jiāo车,一路上见到的车牌号都很有学问她不怎么识车,只能从车牌判断。庭院大得超乎想像,单是后院的泳池面积已经超过她家房子的大小。她心中有数,还是不卑不亢地走进去。 苏母见了她却非常吃惊,天蓝不知道为什么。而且她丝毫不掩饰这种吃惊,反而立即问:“你是许锦年的女儿?”声音尖利无比。 苏以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妈,您在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妈妈在问人家,你chā什么嘴!”看得出苏母极少这样严厉,是以苏以年立刻低下头不言语了。 天蓝急急忙忙说:“阿姨,以年也是怕您误会,您别怪他。” 苏母看也没有看她,只是轻轻地,冷笑一声,那笑就只浮在表面,瞧见的人,只会觉得被一股冷意直刺心底。 林天蓝当场就愣住了。她能从心底感觉得出苏母对她有敌意,现下情况这样尴尬,她只得强忍住眼泪。 苏母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像心情转好,细细地问着她的身世。似乎非常感兴趣。天蓝答得小心翼翼。 “对,我是领养的孩子。” “顾?不不,我养父姓林。林自强。” “许锦年?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 苏母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恰巧这时以年端着点心过来,话题立即被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苏母嗔怪地说:“儿子啊,坐下歇歇,这些事你叫阿嫂做就好了,不要自己动手。”又拿出真丝手帕抹着他的脸,以年害臊地躲到一边,“又没多累。”苏母一笑,“那你去为我和林小姐做咖啡吧,既然你那么高兴帮忙。” 他征询地目光看了看林天蓝,她尽力挤出一丝微笑。 趁他走开地那么一小会儿,苏母才闲闲地说:“你们不配。”语气里的鄙夷,天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腰板坐得很直,“阿姨,请您不要这样过早地下定论。我们俩相识相知相爱相惜已经有四年了,我爱以年,以年也爱我,我们在一起就会很开心很快乐地生活。我知道,您有门第观念,可爱情就是这样,爱着这个人的时候不会想到其他。我承认我的家境很普通,可能在您眼中它甚至破烂不堪,但我并不感到缺少家庭的温暖。我与以年在一起,可能开始会比较苦,但我想只要我们深爱彼此,就能够克服一切难题。” 苏母凤眼一瞪,半大不小的野丫头也配教训她什么叫爱。旋即又笑,极有深意地说:“我们以年将来是要娶别人的。那女孩跟你差不多大,是我们的世jiāo,这门亲事是我还在怀孕的时候就定下了的,而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是不会言而无信的。林小姐方才也说过,相信你也察觉的到,你们所处阶级不同。” 林天蓝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还要再说些什么,苏母又说道:“作为一个母亲,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少吃些苦。新语家世清白,与我们门当户对,又与以年自小熟识。没上学的时候两个人就是在北京一起长大的,现在也在北京一起念书。你能给以年的,她也能给;她能给以年的,你却给不了。林小姐这么聪明,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多说吧。以年为了你的事跟家里闹翻了。你没注意到吧,他近来穿着不似从前,就算得空偷偷去杭州看你,也是坐着气味难闻的长途车。这孩子,从小晕车。” 天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端着咖啡笑着走过来了。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她说不出口,只觉得眼睛很酸,忍了很久才把眼泪憋回去。他看到她一直低着头还以为她在品咖啡呢。 他陪着她回家。那条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空,那样长。她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好长,他们之间那么远。 他还小心地陪着笑脸,问她是不是妈妈说了什么很难听的话。她看着他,好好地看着这个从少年时期自己就一直爱着的人,忽然就不委屈了,很温顺地靠在他怀里:“没有,阿姨很好,很关心我的生活。” 尽管已经过去三年了,她依然记得他那小心的笑。只要一想起,就心酸得想要哭。那么长的路上,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声音:她的王子从来都是衣食无忧的,几时吃过坐长途车的苦。都是为了她,就只是为了她。 如果那时就知道放手,如果那时懂得现实,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这样伤。她不得而知,彼时唯一肯定的是,她的爱情并没有错。 等回过神来,泡面已经彻底冷掉了。她看着面汤上漂浮着的脱水蔬菜努力地回想着,新闻上说他要来杭州,那他们会不会相见?假使见了,又要以什么姿态说些什么?还是什么也不提,淡漠地如同陌生人比较好吧,对大家都好。 时间尚早,她平躺在床上,明明累得要死却一丝睡意也无。脑子里不停地抗拒着某些想法,人反而更累了。 翌日一到公司,林芷伊跳过来嘻嘻哈哈地说:“天蓝,待会儿我们去医院走一趟。” 顾天蓝闻言失手把一摞文件掉到地上,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问道:“为什么?” 林芷伊反而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新人要体检啊。之前不是通知过了么。” 天蓝知道自己是有些反应过度了,随即笑笑说:“好啊。”又努力地回想着,昨天新闻上说他会去哪家医院来着?一向良好的记忆力偏偏这时候出了岔子,居然一点印象也无。只能安慰着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巧的。 进了医院,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发生那件事后,她曾一度很抗拒这样充满消dú水味道的场所,好在这几年她锻炼得心理素质不错,也还能强忍着不适。 拿到各项检查指标后,天蓝站在门口等林芷伊出来。无意间听到隔壁间小护士的闲聊。 “听说新来的那些医生里,有一位长得特别帅。” “对啊,叫什么年来着,对对,叫苏以年。” “那位苏医生年轻么?” “听说是年轻的。” “那肯定特别抢手吧。” “嗨,你就别动心思了。小黄昨天忍不住去打听过了,人家已经结婚了。” “是这样啊,唉,好可惜。” “可不是嘛。” …… 天蓝听到这些闲谈,也不知怎么地,脚步就踉跄起来,心里细细密密像有小蚁在啃噬,嘴唇发麻。她只想逃开这里,立刻,离开。 “我林天蓝非你不嫁。” “其实我一直想说,此生我是非你不娶的。” “林天蓝,请你答应,一定嫁给我。” “我愿意。一直愿意。” 他居然已经结婚了,已经结婚了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快…… 他怎么能这样轻易就忘记。怎么能这样轻易就丢弃他们的过往。 正恍惚之际,手臂被旁人一搀,惊得她连连后退数步,定睛看清楚,原来是林芷伊。这才松一口气。 林芷伊看着她担心地说:“天蓝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检查的结果不太好?”她脸上的关心真心实意。天蓝胡乱地应着,其实完全没听懂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在想林芷伊今天穿得太艳丽扎眼,千万不要碰上他才好。 谁料想,转头的一瞬间,走廊的另一头,远远的,一群人迎面走来。 ☆、第 7 章 他身穿最普通不过的白色大褂,走在前面,还是那样耀眼,倒像是一群人簇拥着他而来。因为逆着光,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只觉得越发显得长身玉立。 顾天蓝越发觉得呼吸困难,心慌,连手都在发抖,眼前发黑,几yù夺门而逃。这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千万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一抹红影已冲了上去,“以年哥!新语姐!” 不是林芷伊还能是谁?! 倒是顾天蓝摸不太清楚状况了。 他笑着看看林芷伊,亲切得如同邻家的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却猛然看到拐角站着的人,有一瞬间微微的失神。不过随即神色就恢复正常,跟众人打声招呼便走过来。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这里。 站得这样近的两个人。心却那么远。天蓝苦涩地想。 那一刻仿佛世界都是无声的。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收回一切别有意味的目光,但又忍不住,近乎贪婪地细细打量他。他的样子没什么太大变化,连眉间“川”字形的细纹都还是老样子。 明明是再也回不去了的。自己又在做什么呢。 眼下的情形实在太诡异,再不说点什么指不定旁人会怎么想呢。况且,这么明明白白的照面,没法子再偷偷溜走,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于是她咬咬牙,决定主动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前趋一步:“苏以年,好久不见。”她甚至还不忘记挂上招牌笑容。 他看着她,像是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好久不见?她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好久不见”?当初她那样决绝地离开,丝毫不理会他的挽留,他甚至为了留住她声泪俱下,她都能狠着心不理会。 原来如此。 于是他也轻轻地说了一句:“天蓝,好久不见。” 几步之遥的林芷伊与一位衣着得体非常优雅的女子悄声说着什么,看见他们在jiāo谈,拉着人家走过来,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新语姐,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过有天蓝这么沉静内敛的朋友啊?太不够意思了啊。”她自顾自地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天蓝早已变掉的脸色。 刚刚林芷伊冲出去叫他们的时候她没有听清。现在听得真真切切,眼前这位秀气玲珑的女子确实是苏母那时口口声声说是门当户对的新语。 她真是有些恨自己的记xìng,竟记得这样深,这样牢。 苏以年与那女子听到林芷伊这样讲都是一愣。只听女子笑答,“大概是以年的朋友吧,我不认识这位小姐呢。”她的笑容温婉可人,一丝惊讶欺瞒之意也无,眼神纯净简单,丝毫没有质疑与防备,是了,真正的大家闺秀才会被保护得这样妥帖。 苏以年先冷静下来,迅速为两人做介绍:“顾新语。我的,”顿了顿,“未婚妻。” “林天蓝。”停下来,像是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力想一个比较合适的词语。 天蓝反应还算快,边握手示好边接上去,“我是苏以年的老同学。”霎时间,她只觉时光悠长,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她还是他的小女朋友,这样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然而,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刻意忽略掉“未婚妻”这三个字,其实心里痛得都在滴血。 痛归痛,还是要微笑。这是这些年她学到的。 真是巧,那女子也姓顾。真是讽刺,她却只能看着她笑。 轮到芷伊惊诧,“天蓝,你不是姓‘顾’么?” 还好之前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大脑飞速运转,还是没有合适的答案,只能避重就轻地讲。“我的养父姓林,他过世前要我改姓,我不过是遵从他老人家意愿而已。”这是事实,只不过个中的曲折已经不能够再讲给眼前这个人听了。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式样简洁的婚戒,足够显眼到让她清醒。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像是大吃一惊,连带前趋一步都没有察觉,“伯父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天蓝依旧很镇静,淡淡地,“三四年前的事了。” 果不然,他皱起眉头,看着她的时候神色复杂。三四年前……那不正巧是…… “我们公司还有事情,先走一步。苏以年,顾小姐,再见。”有些仓促地告别之后天蓝急匆匆地走出医院。 回去的路上,林芷伊一反常态,安静得不像她。天蓝没有什么心思管她,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你以前叫林天蓝……那你就是苏哥哥的女朋友对不对?”冷不防,倒吓了天蓝一跳。 天蓝并不想对她撒谎,于是正坐,目不斜视地看着芷伊,“对,很久以前。” “原来真的是你……早该猜到是你了……连我哥都……”林芷伊的声音轻不可闻,所以天蓝漏掉了后半句话。 瞧着芷伊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怕小女孩子乱想,她就故作豪爽地笑道,“我们早就分手了。你该不会是暗恋那位邻家大哥哥吧,‘苏哥哥’,听听,叫得多亲呐。” “你在吃醋?” 怎么会。天蓝故作不屑地翻了白眼,看见林芷伊似乎不买她的帐,正色道:“我们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的。但分手就是分手了,回不去了。” 林芷伊的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地瞧了她半晌,突然笑起来,“你果然是这样子的人。” 顾天蓝本来被她瞪得吓个半死,还以为她瞧出自己在硬撑。不禁也松了口气,转念又问:“哪样的人?” 林芷伊反倒不说话了,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这一夜,天蓝又失眠了。 本来调整好重新出发的心情,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一个意外全部打乱。 顾新语,顾新语,为什么她也姓顾?老天还真是会捉弄人。 那时,他们还没有分手。他为了她甚至拒绝家里的生活费,靠打工和勤工助学的奖金,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但是很开心。这些苦处他都没有对她说,于是她就装作不知道。 那样快乐的日子持续到暑假。 她没有料到苏母会去找自己的父亲。 她去父亲的饺子馆帮忙,看见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父亲在那个女人面前那样低声下气,似乎在恳求着什么。 她很想很想冲进去拉走父亲,但却迈不开脚,她不能。如果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她担心父亲和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她眼见着苏伯母的神情由震惊到痛苦到愤怒再到鄙夷,他们一直在争执些什么。苏伯母这样受过良好教养的人甚至额头暴出青筋,父亲仍旧是双手握拳低头恳求的模样。虽然并不理解苏伯母为什么会有那样痛苦的表情,但天蓝已经不能再忍。她不要父亲受这样的侮辱。她的父亲虽然平凡,但向来都活得自在,从来没有向别人这样折过腰! 没有等到她冲进去,苏伯母已经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并没有留意到门外这个眼眶已经泛红的女孩子。 那天回到家,父亲也一直没有说话。那样沉默,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不大的房间里气压极低,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的一颗心越发惶惶然,直沉到谷底。 半夜,天蓝实在睡不着。起身看到父亲的房间仍亮着灯,有隐隐的烟草味。印象中,父亲是从不碰烟的。 没能等到第二天,就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天蓝听到有重物坠地的声音,随即惊醒,那是父亲。她睡衣都没有穿好,推开门,先看到一地的烟蒂,父亲就那样脸色铁青的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们连地板都铺不起。 她第一次知道父亲患有风湿xìng心脏病。 急救过后,父亲有过一瞬的清醒。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吐字发音已经很困难,“蓝……蓝蓝……这是……你的妈妈……亲生……母亲……”她俯在父亲的耳边只是哭,一直哭,一直哭,她想要留给父亲一个笑脸都不行。 父亲试图抬起手,最终却只能擦着她的脸颊无力垂下,“蓝……不哭……等……爸走了……改姓……你要改姓……顾……姓顾……一定……” 似乎没能说完,父亲仿佛已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就那样在她面前永远地阖上了眼帘。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她趴在父亲渐渐冰冷的身体上,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说不要搬,她的父亲还会再醒过来,还会用温暖的手牵着她回家。脑海里最后的印象是林拓也把她抱住了。他们还是把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带走了。她对拓也拳打脚踢,甚至在他的胳膊上咬出了血痕,也没能留住最爱的父亲。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第一次感到后悔,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懂得放手。如果早些放手,以年不会过着如此贫乏的生活。如果早些放手,苏伯母不会亲自来找父亲谈判。如果早些放手,父亲不会因为气极而突发心脏病连抢救都来不及。 她有多自私。为了自己的快乐,把所有的痛苦都建筑在别人身上。她与以年争吵,总是要他体谅她的压力。她看到父亲受侮辱,却不能响亮地说出分手来换取尊严。到最后,纵使她想倾其所有的换回父亲,却也是不可能了。自己的爱情得到认可与否还没有答案,她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父亲毫无尊严地过世,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从此yīn阳两隔,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那是待她视如己出恩重如山的父亲!自己却连父亲有风湿xìng心脏病都不知道!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自私与任xìng。 就是那件事让她怀疑她的爱是不是那么正确无误。 怀疑之后就是认输。 向生活低头向命运认输。 但她没有想到还会有更惨烈的未来在等着她。 ☆、第 8 章 家里的电话在响,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就任由它响个不停。 打电话的人真有无限的耐心,铃声响了又响。她窝在那里,伸直手臂穿过许多物什,终于摸索到,“喂。” “丫头,你还好吧。”是林拓也。 “不错啊。”听到是拓也,天蓝有一丝轻松,更添一分怅然。她暗笑自己的奢望。 “其实我之前跟以年联系过。”他像是费了很大力气,“他去了杭州。” “嗯,我们已经见过了。”怕他误会,“我去体检,碰上了,太不巧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很焦急,“体检?身体又不舒服么?” “不是,就是公司新人例行体检。哦,对了,我换了新工作。” “我知道。你身体没事就好。” 她怀藏心事,自然没听出他话里的破绽。两个人又闲聊很久,林拓也像是恢复旧貌,心不在焉地,说话有一句没一句,最后嘻嘻哈哈提到新认识的漂亮美眉。 天蓝也不知道自己在应着什么。 “顾天蓝,你知道自己又在哭么?”他沉声问道。 天蓝错愕。是在哭么?一抬手,脸上冰冰凉的触感,原来真的在流泪。 看向镜子,映着淡淡的月光,镜中的人头发有些凌乱,毫无血色,一脸的泪痕。 周末,江婷约天蓝吃饭。 咖啡厅里,音乐开得很轻,缓缓传进耳里。 How you feel the need to be the strong one When the tide has turned How’d you find your way back to the fortress When the bridge has burned Break away and letcom be the soldier tonight Break away and letcom heal your pain Let it rain and I’ll be your shelter and light Break away, break away I can see your heart is aching And your will is gone You can lay upon my pillow And will carry on …… Here where there is love Here where you are safe Here where there is the nothing else We are as one no need to run I’ll be your shelter as the day is long …… 明明是节奏明快的歌曲,因为歌者声线的苍凉和歌词太过梦幻,总觉得现世凄凉得连落地窗透进的那星星点点的日光都没有温度。 Shelter,守护者,庇护者,都是美好到梦幻的词。从前总是觉得苏以年就是老天派来保护自己的王子,他们可以相濡以沫到永远,可是结果又怎样呢,到底是分了。那样相爱,那样不甘,那样不舍,还是免不了劳燕分飞的结局。 “天蓝,想什么呢?”江婷摇摇她的手。 天蓝收回神,双手捂在咖啡杯上,“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江婷诧异地看看窗外又看看她,“你冷?不是生病了吧?” “没有没有,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江婷有些无语。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副有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得再说一遍。“我想去北京工作。” 天蓝有些吃惊:“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北京呢?什么时候走?” “下礼拜。” “这么快?!”天蓝仿佛这才懂得江婷不是在说笑。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接受变化和新事物特别慢,林拓也以前就总是骂她反应迟钝。 “我家不是在北方么,正好北京有亲戚给找了工作,我想趁年轻去闯闯也是好的。待在现在这个小公司,真正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天蓝偏着头想了想,觉得异常传神,“噗嗤”一下笑出声。 她今天身着一件鸽灰色长毛衣,夕阳似乎给她的侧脸镀了一层金,大大的眼睛,略显惆怅迷惘的神情。衣服领子和帽子上有一圈软软的绒毛,正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越发衬得她朦朦胧胧。虽然不止一次直接称赞过,江婷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赞叹,真是文学少女气质啊。 天蓝看看窗外,随口冒出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随即,脑门上挨了江婷一掌,“这么悲观干什么!”语气是极熟悉的,想起来,原来是那时候,她刚刚做完手术,孤孤单单地躺在病床上,一个星期不曾开口。第八天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意识地刚说完这么一句,林拓也就赏她一个bào栗,“不许你总是这么悲观!”那个时候,她是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可是每次寻到机会,林拓也就会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胡搅蛮缠一顿。那样绝望的日子,就是那样熬过来的。 其实她一直不知道林拓也是怎样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在父亲进医院的当晚就赶过来。别人的事,只要对方不主动开口说,她从不发问。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告诉苏以年,那时他正留校做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连不远的未来都是可见的蔷薇色。她已下定决心不再打扰他。 父亲的丧事过后,她就再也没有那样心痛过。父亲的葬礼异常冷清,出席的居然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两三个相熟的邻居、一个店里的小工和林拓也。她竟然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大概是体会过那样极致的痛后,人的心也跟着麻木了,她想自己反正是这样了,再发生什么也无谓了。 她用打工的钱买了一张汽车票,从杭州出发到北京,有些路总要亲自走一走才知道多么艰辛。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去看他,但是那次的路途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特别遥远。就像是他们俩之间一贯的距离。 她一向会晕车,连服了三颗晕车yào,还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行车至午夜,有幼小的婴孩大声啼哭,建筑工人身上散发出几个月没洗澡的味道,过度肥胖臃肿的fù女打着沉重的鼻鼾,她越发头痛得难以入眠。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林天蓝,你要记住现在的苦痛,那么总有一天会重新坚强起来的。与未来要面对的苦难相比,你现在的苦痛,算不得什么。那时就知晓没有他的未来会有更加艰辛的路要走,却不知是以那样近乎灾难的形式出现。 没想到,一语成谶。 站在苏以年的面前,一路设想好的台词竟然全都派不上用场,她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苦,嘴里发苦,就像闹肚子时吃的那种没有糖衣包着的黄连素,一直苦到心里。 偏偏他还是不会识人脸色, “天蓝,天蓝”地叫着,喜得什么似的,“你又来看我啊。” 她实在躲不过,皱着眉头,冷冷地说:“苏以年,我是来跟你分手的。” 他愣了一笑会儿,又笑了,摇着她的胳膊,“天蓝,你开什么玩笑啊。” 她还是冷着脸不发一言。 他这才知道她是认真的,急着拉扯她的胳膊,话都说不成调子,“天蓝,你怎么了啊?”不停地问,不停地问。 她被他晃得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还是仰起头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死地盯住他以此逼回自己的眼泪,“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不过是我爱上了别人。” 听到她这样说,他非常吃惊,眼睛瞪得圆圆的,把她搂进怀里,“天蓝,好啦,别闹了,我知道你来一趟很累,是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又在这缠着你,你休息一下就好了,对不对?”她感觉到背上下起了小雨,温温的,那是他的泪。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那样骄傲的一个男生,从来都像一个王子一样耀眼的男生,为了她,落泪了。 他还是语无lún次,只是说,“天蓝,咱不闹了,我马上找地方去休息,去休息,好不好?休息一下就好了,”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我知道你,一定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没有半分迟疑,挣脱开他的怀抱,“苏以年,你是听不懂我讲话吗?我们分手吧,我爱上别人了!”她那样怕,怕稍一犹豫,就会贪恋他温暖的怀抱而舍不得放手。 他突然就好像发了狂,“别人?!好哇,你说!是谁?!林拓也吗?”眼睛还是红红的。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到林拓也,但既然是编故事,那索xìng编的像一点好了,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更好。“江源,我的学长,家世不错,他的父母也待我很亲,一直在追我,前一阵子我真是被他感动了。”后来这件事林拓也知道了,笑说她真是笨,撒谎都不会,江婷的名字直接换了一个字就用了。 但是苏以年就是信了。即使他不相信又怎样呢?她那样坚决地走,他跟在车后一直追,一直追,哭着追,不停喊着她的名字,跑得跌倒了,她却连头都不回。 那样决绝。 她无法回头。因知道自己一旦回头必定不忍。因知道她必须断了他的念想。 到达杭州后,她从汽车站一路走到断桥,脚趾在鞋里早就磨破了,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得这样远。也不知道疼,只是不停地哭。开始是大声痛哭,不管不顾旁人或惊异或好奇的注视,后来逐渐没了意识,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流。回寝室后脚肿得差点连鞋子都脱不下来,袜子早就被渗出的血水染红了,跟脚趾血ròu模糊地黏在一起,她咬着牙闷声不吭地处理,撕下来的时候拉扯着皮ròu,心里想着这疼得可真是痛快! 后来苏以年见到了传说中的“江源”学长,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高高大大的男生,待她也极好,他们笑得那么幸福,那种平和的笑容,她跟他在一起时从未有过。他终于确定她这次是认真的了,但还是忍不住,冲过来想要给了那男生一顿老拳,她拉不住他,情急之下,左手扯着他,右手高高扬起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两个人都懵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上渐渐浮起五个淡红色指痕。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真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只是倔强地尖声喊道:“苏以年,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这样放下所有尊严地挽回,她却只肯给他一巴掌。为了旁人的一巴掌。那样重。狠狠地打在他的心上。 于是他嗫嚅着,“好。林天蓝,我这就滚。我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了!” 他红着眼眶回了北京,随后就答应母亲的要求出国深造。之前他一直不肯走,不舍得留她一个人在国内辛苦。只是他不知道,那日她在杭州见到他,不过才短短十几天天没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上有着青色的痕迹,那时她就已经心软了,暗自跟自己打赌,倘若那天他回头,定会看到一张泪眼磅礴的脸,她会飞奔进他怀里,此生再不分离。 ☆、第 9 章 天蓝觉得自己有的时候真的是很矫情比如现在,这样美好的下午时光,这样有气氛有情调的咖啡厅,这样香浓爽滑的咖啡,这样秀色可餐的江婷,她居然可以这样很放肆得神游太空了。当然,后面两句是江婷给加上的。 “你都不知道,你每次出神发呆的样子能迷死人!” 她淡淡地笑。江婷是北京姑娘,说起话来向来是直接又夸张的。 “对,对,就是这种淡淡的感觉,特有文艺范儿。” “哪天我改行拍电影了,一定找你做宣传。”天蓝开开玩笑挥手笑别。 其实有点小郁闷的,江婷说对了一半,她最近是很容易想东想西的,心神不宁。明明都是陈年往事了,搁在电视剧里改编一下就是豪门婆婆不待见儿媳的俗烂剧情,看的时候会嫌弃它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没想到还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初爱的那样深,那样用力,像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就只怕留不住,可到底也还是没能留住。什么都留不住。不管是为了父亲的尊严,还是为了苏以年,她都只能放手。 尽管这样的放手痛得她每夜在梦里都会哭醒,也只能拼命死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他,她也清楚地知道就这样放手,怕是一生都再也寻不回一个他,但她就是心甘情愿。父亲的逝世将她从美梦中一棍打醒,她已经没了父亲,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以年受苦,她只觉再也耽误不起。他许给她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她是再也要不起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奢望过。她甚至假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时的情景,可能就像王菲和梁朝伟在《重庆森林》里那样俏皮,也可能就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那样凄美。那几年每每遇到苦处,她总是幻想着能够跟苏以年重逢,与他相拥,在他的怀抱里痛哭一场,把所有的伤痛都告诉他,而他会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哄她,安慰她,心疼她。 如果能再遇见以年,如果能再遇见他。这几乎是那些年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以为这也会是她这一生仅存的念想,因为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那样美好的时光。 她确实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日子。 每天除了哭,还是哭,终日以泪洗面,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什么就能够回想起过往,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哭,眼泪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流下来。后来她恶狠狠地想,自己果然是没良心,父亲葬礼都哭不出,分手却哭个稀里哗啦的。 江婷她们猜测着她是与相爱多年的男友分手才会这样伤心度日。就算是林拓也来找她,她也只推说想要一个人清净一段日子。寝室里的人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照顾她,帮她打饭,点名,补抄笔记,幸好大四的功课少,该考的证书她又考得七七八八了。 她一直记得那天,北京是夏秋jiāo际,本该是闷热燥人的天气,在她的印象里就如同杭州每年的冬天,凛冽的寒风一直在撕扯,身体仿佛碎成了无数片,无望得一眼望不到头。 后来终于不再躲在被子里自怨自艾,拉开窗帘,久违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ròu眼可见空气中翻腾着细小的灰尘,一切都好似回到最初的原点。见到林拓也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大概是因为她的事他全都知道,是以在他面前她反而最放松自在。她甚至还微微笑了笑。她不知道的是,他眼里的她憔悴得令自己的心狠狠地疼起来。而她却只来得及笑笑就倒下了。 突如其来的呕吐和腹痛,她算了算,还以为是月事将近的不适,这一算才猛然反应过来,老朋友已经迟了数月,顿时脸色惨白。 林拓也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连忙打横将她抱起就送到医院,她疼得实在厉害,也没顾上其他。在车上他还不着调地说她,“你瞧瞧自己,都瘦成这么个德xìng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胃疼吧,叫你不好好吃饭!” 她勉强地笑着,还应他,“我这不一见你就激动了么。没事儿。” 他的手臂搂着她箍得很紧,其实也在紧张,但还是嘴硬,“当然没事儿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事儿,肯定没事儿,别多想。” 她疼得顾不上研究他的语气。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医生的检查结果还是像晴天霹雳一样。 怀孕。五个月。 她一直那么瘦,都五个月了,不说也没人看得出。 林拓也在她面前倒是一脸镇定。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结果早已猜到,只是在车上时不愿承认罢了。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试探xìng地问道:“决定了?” 天蓝点头,神情木然。她只是托他找一个私人诊所,自己的命运已经够可笑的了,她不想再听到任何人的嘲讽或者同情。 虽然林拓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自己的家世,只是他跟以年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虽然看上去很顽劣,但大事上从来不马虎。其实哪怕她不开口,他也有各种完满这件事的办法。于是当下就托关系,联系医生,预约时间。往后的日子,她都没有觉得比那段日子更不堪。 这件事将会是她一辈子的伤疤和耻辱。幸好他完全明白她的想法。 她的一颗心反正是死了的。林拓也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乱蓬蓬,像个人偶娃娃一样,木然地任医生摆弄。 可怜的是这个孩子。她看过超声波照片,小小的孩子已长出脑袋和四肢,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即使这样,她也没法留下这个小生命,且不提她的学生身份,孩子一生下来就不会有父亲,她的一生已注定是残缺的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得不到祝福和庇佑。 因为怀孕的时间太长,根本没有办法流产,唯一的选择就是引产。 手术那日,林拓也一直把她送到病房门口,她低声说:“谢谢你。” 他强笑道,“坚强些!”然后紧了紧她的手。她的手素白冰冷,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微微颤抖着。 没人告诉过她会有多疼。 第一针打下去的时候,是为了把孩子打死在腹中。尽管之前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跟孩子轻声细语地讲了许多许多话,但当感受到那里的心跳停止时,她还是无声地哭了。只是因为自己的无情无义,一条小生命就这样夭折了。所有的道歉都弥补不了这种愧疚。 第二针是催生针,为了把死胎生下来。那是一种与她之前经历的痛都不同的痛,细细密密,一点一点撕裂着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痛死在手术台上,但就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她要记住每分每秒的痛。结果最后那一瞬间还是疼得晕了过去。 手术过后就是沉默。她是真的什么也不想说。只是觉得倦极了,终日蜷成一团,那是每个人婴孩时期的姿势,会最大限度令自己感觉安全的姿势,就那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又一天,大多数时候,她连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都分辨不清。 她非常非常想像小时候那样,慈爱的父亲坐在床头给她讲故事,讲着讲着她就能睡着,而第二天她就会忘掉全部的烦恼。但心里又恍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整个人越发地静。脑子里倒是放空的,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到了。林拓也时常过来看她,嘴里不停地抱怨,“你说你这个人有多娇气啊,做个手术还大出血,血型还那么特别,要不是大少爷我恰好在这,血型又跟你吻合,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她冷不防地冒出来一句,“真没了该多好。” 他突然就生气,“胡说什么呢!” 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才在这里闷着头不停地絮絮叨叨。也就是那阵子,她才知道他回国后就在Z大,念建筑,他们两个学校其实相隔不远。 但她心中就是有一股无名之火,好像一定要发泄出来才能轻松,于是她半是发泄半是无聊地说:“嗬,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不值得”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林拓也居然变了脸色。 当时他把汤碗“哐当”一搁,“你要是有心的话不难知道。”竟然有点黯然的神情。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他狠狠地说,“汤都给我喝了!你剩下的东西我可不要。”她勉强拿过来抿了一小口,只觉味道异常鲜美,他仿佛清楚她想说什么,一扬眉,得意地说,“鸽子汤,专门养伤口的。”她才不信他会洗手作羹汤,大约是稍稍露了点那样的表情,他头一回不跟她计较,却笑得有些不自然:“你不知道得多着呢。”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有些矫情的。可是在当下,她真的不知道又能做什么,倒是林拓也每天都想尽办法耍宝逗她开心。 真是难为他了。 她突然觉得,林拓也,是一直在对她好。这种认知吓了她一跳,旋即笑笑,怎么可能,他那种人。旋即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无论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脸,应该是出于他所谓的“道义”吧。 但她掏出手机,想也没想就拨电话给他。 才响了一下就被接起来了,他似乎有些惊喜,“是你?” 她被他接电话的速度吓了一跳,略带不满地说:“什么‘是你’,我是顾天蓝。”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才会这么说。” 得了吧,她才不信。还不知道是在等哪个小妹妹的电话,一时说顺嘴罢了。不过她决定不跟他争辩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那个,谢谢你,大叔。” 他那边长久不出声,她还以为电话断了,疑惑地拿着手机看了看,明明还在通话中。 好久,他缓缓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其实我是喜欢你叫我名字的。” 这算什么?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再开口就有些郁闷:“喂,我在诚心实意地对你言谢呢。” 他轻笑,“我知道。”顿了顿,又好像刻意屏住了气息,“不多说了,就这样。”电话就这么断了。 她气结。这算什么?! 这一日,刚到公司,就听说林芷伊离职了,天蓝有些微微吃惊。怎么会这么快?这个姑娘xìng格爽快,热情爽朗,虽未深jiāo,但天蓝喜欢看到她活力四shè的样子。 小王看她有些难过,心里也有些忿忿的,凑过来拐弯抹角地说:“就你最实心眼,别难过了。她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不算快了,听说是上面身边的人,这种货色,本来就待不长的。” 天蓝本来就极为厌恶这种背后说人是非的行径,何况跟林芷伊还做过几天朋友。当下不掩饰一脸厌恶的情绪,寻个借口就走开了,倒让小王碰了一鼻子灰。 ☆、第 10 章 最近这段日子,天蓝总是加班到很晚。倒不是她过分较真,而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新人,能多干点就多干点,全当学习。 她抬起头,揉揉酸痛的肩膀。看见一位平日待自己挺和善的大姐也没下班,正处理着一堆报表,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天蓝天生一副古道热肠,念及平日又多受这位大姐的照顾,头脑一热就趋前问道:“王姐,您怎么了?我看您好像有些烦心事。” 张姐看看天蓝,无奈地说:“公司要派我去北京支援,可我儿子今年就要高考了,你说这时候我怎么走得开呢。”一个念头在天蓝脑中闪过,她细细地问:“公司这次外派人员有无特别的要求?要去多久?是什么样的任务?”那张姐听出话来,急急地说:“好像就是派人去总公司开会学习,时长倒真不清楚。不过这边老板只是看我资历老才推我上去的。天蓝,你人这么稳重,而且又年轻好学,一定可以完成工作的。”天蓝点点头,“那我这就跟老板发邮件申请一下,反正我来去无牵挂的,王姐您放心吧。”那王姐自是感激得不得了,谢了又谢的。 第二天,天蓝被叫进办公室面谈。不知为何,事情比她预想的居然要顺利得多,老板知道天蓝主动请缨却也没有表示太多惊讶之情,只是说年轻人到处去闯dàng闯dàng也好,天蓝走出办公室时隐隐听到同事的闲言碎语。 “能不答应么,你没听说,她本来就是那边上头弄进来的。” “真的假的,她还有这种关系,还真看不出来。” “就是就是,平时看上去还是挺靠谱的一姑娘……” “唉,世风日下……” 没顾得上细想,应该不是在说自己吧。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事实是,她是很想很想尽快离开这里的。马上逃走。逃得越远越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不,不是不想,是不能够。怕。怕得要死,怕得要命。怕自己忍不住跑去找他,怕自己再见到他就会哭出来,怕自己会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再也不舍得离开。而他,毕竟已经不是她的了啊。她不清楚别人都是怎样度过这样一段时期,她却真的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止住那些不合时宜的念想。她必须要逼自己认清这个事实他的温暖,再也不会是她的了,现在不会是,以后也不可能是了。倘若她做不到,唯有离开。 不是没有想过会接到他的电话。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就有某种预感。 她没有让他等很久,因为害怕这样真的会让他误会。 当下接起来。 果然是他。 却是长达半分钟的静默,只听得到电磁波的“嘶嘶”声。 太过熟悉的气息。谁都没有开口,仿佛很有默契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寂静。 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要去北京?”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现在下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站起来望望窗外,真的是他。又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还是不了,这么迟了,你还是回家吧。” 他不依不饶,“你就这么急着向林拓也投怀送抱?” 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的语气,真的惹恼了她。 “苏以年,我记得我曾说过,如果你不记得了,那么我再重复一遍。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又补了一句,“不要再来招惹我,别忘了你的未婚妻。” 不等他说什么,果断把电话挂断。 其实还是有点失落的,是不是真的是过去太久了,不然为什么他们连最普通的谈话都无法懂得彼此的意思? 她孤身一人飞到北京,心下不是不怅然的。可没想到,走过滑道居然有公司派来接机的人,她看着那个举牌的男子还有点不太确定。自己一个下属分公司的普通职员照理说应该没有此种特殊待遇吧,但男子彬彬有礼道:“顾小姐,请先随我上车,我先带你去新公司报道。”她瞧瞧车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部黑漆漆光亮得能照出人影的车子顾天蓝从来就没有识车眼力。 男子一路上都很安静,顾天蓝坐在后座有点不大自在,一直扭头看着窗外。总听林拓也抱怨北京的沙尘天气,现在看上去也还好嘛。古老斑驳的墙壁,沉重厚实的历史感,不急不缓的人们,就是这种舒适的感觉。 没多久车子就停下了,男子作势要下车绕过来给她开门,天蓝哪里见过这阵仗,当下又是急又是羞,蓦地脸烧起来,“不用不用,我自己行的”话还没说完,男子已经迅速地帮她把门打开了,她只好讪讪地连声道谢。 “顾小姐,我还要去开会,就不送你上去了。” “啊?哦,当然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去吧。”等到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讲话听上去俨然一副老板娘的口气之后,天蓝的脸已经是猪肝色了,又强作镇定地摆摆手说:“唉,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反常,再说下去,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男子似乎很有点想笑,但到底忍住了,只是说:“敝姓江。那么,再会。” “谢谢你,江先生。再见。” 天蓝乘电梯到公司人事部报道。因为事先通过电话,所以人事部经理并不诧异。但是其他同事眼神复杂,明显是她进门之前在说着什么,看到她却一副缄默不言的样子,顾天蓝当然知道这样的开始并不算友好,但是又不知晓原因,只能以后再说了。 听到人事部刘经理给她大致地描述职责后,她有点惊讶。 “那个,刘经理,我在分公司那边听说只是过来参加短期培训的。” 刘经理此刻听她这样一讲,冷然道:“这里缺人,分公司那边有合适的就补上,资历不够的当然要参加培训。怎么,你有意见?” 这位刘经理是一位非常注重仪表的中年女士,此刻训话又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天蓝立刻被她冷冰冰的气势吓到,心里明白又是太直接说错话了,于是立即道歉:“不好意思,刘经理,我只是不太了解情况,没有别的意思。”她讲得非常诚恳,眼神之中流露了一点惊惶之色。 好在这刘经理是看上去严厉实则豆腐心肠的人,口气缓和了一点说:“那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顾天蓝大气也不敢出,连连说道:“没有问题了。” “那就赶紧到你上司那里报道。去15层,前台会带你过去。” 顾天蓝利用短暂的几分钟空当理清了大概的情况。她这次过来任职销售总监的助理,相当于变相升职了,待遇什么的自不必说,学习机会也难得。只是不太明白,她此前没有一点项目经验,为什么老总会派她过来呢,王姐都未必驾驭的了的职位,换做她,行么? 前台是位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听说天蓝是来做销售总监助理的,不由得有点同情她,一路上透露了许多情报。 她的直属上司是一位姓林的男子,据说他在的时候,整个部门都没人敢大声讲话。不苟言笑,经常加班到凌晨,工作起来非常忘我,要求极高,因此训斥下属方面也是毫不嘴软。 本来天蓝还觉得也许是小姑娘讲话夸张了,但她马上就意识到那小姑娘讲得已经算是非常保守了。 比如,天蓝刚敲敲门走进办公室,就见到一位职员站在林总监的办公桌前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老钱,你是怎么搞的?这个季度的销售额又下降了3%,我需要听到足够合理的解释!” 那个老钱明显年纪比他大很多,额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却不敢擦一擦,嗫嚅着:“林总,因为拨款……” 他话还没说完,年轻的男子“啪”地一声,把一份黑色文件夹扔过来,“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这次的拨款你自己看,我还按照你的要求多增了10%!” 天蓝已经皱起了眉头,她看到老钱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还没等她开口,林总突然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她,皱了皱眉头,随口说:“早说了不要给我找这种麻烦,又把这种女人丢给我善后。” 天蓝的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这林总又扭过头看了她几眼,突然说:“你不错,还是第一个听到我这样讲没有生气没有发疯走掉的女人。” 她简直怀疑自己无法跟他沟通。 不容多想,他已经甩给她一摞资料,“下班之前学会了再进来。”然后居然就转身走人了。什么素质!空有一副臭皮囊!这是天蓝对他的第一印象。 但是,她打开资料后才真正傻眼。 公司历年的项目大概,经费报表,客户反馈,各种文字图表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又没法囫囵吞枣的一股脑吃进去,她不停地往返于资料库和自己的座位。后来索xìng抱着资料坐在资料库研究了。虽然已经过了英语八级,但是各种专业术语也很让她吃不消。等她全部看懂弄透后才发现整幢写字楼里怕是都没人了。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桌上摆着一只擦得通透的水晶花瓶,chā着一束娇艳但不媚俗的黄玫瑰。她想了想,掏出手机不假思索地拨了几个数字。 “谢谢你。” 他哼一声,“你倒是识货。” “那倒不是。我只是第一个想到可能是你。”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朋友在北京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说话,但是她直觉他是在笑。果然,他再开口时充满笑意:“嘿,我还挺开心的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她笑了笑,“你说话还是这么没正形。” “切,正形是用来对付外人的。你不一样,是内人。对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接你,咱们出去吃顿饭,就当给你接风。”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屏声静气地等她那边的动静。 果然她丝毫没有在意。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提起吃饭天蓝就变得有气无力,“我还在公司呢。领导给我的资料才刚刚看完,还要等着跟他汇报呢。” “什么?”林拓也的声音有点怒意,“这么晚了,还不放人?” “算了,今天我也真是没什么力气出去吃了,改天吧。” 林拓也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好,你先忙吧。” 顾天蓝敲门进去时,林总正在接一个电话,见她进来好像有点惊讶,转过身去,有点嘲笑地说:“谁叫你把她安排过来的?我向来是最不讲情面的。算了算了,难得你肯让我帮忙,这就快了,你再等等。” 挂了电话后他自顾自处理着文件,看也不看她,只问了一句:“看出什么了?” 顾天蓝谨慎小心地斟酌:“公司这几年的业务主要集中在房地产、建材和IT业,虽然盈利的数字很庞大,但是丧失了一部分潜在客户,就此而言,也有相当大的损失。” 林总突然正视她,“继续说。” “现在的社会越来越讲究□□平衡,女xìng作为另一群体的消费能力日益提高,可是公司却没有接到相应产品的单子,例如服装、女xìng用品和化妆品等等。”她不急不缓地说着,眼睛似不经意地瞟到他桌上的名片盒,不由一愣。 林总似乎挺满意她的回答,“不错,你可以下班了。” 她的手刚搁到门把手上,身后传来林拓南不急不缓的声音:“他在楼下等你很久了,快点下去吧。” ☆、第 11 章 天蓝听了这句话倒没多大反应,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拓南暗笑,某人这次大概是踢到铁板了。 她乘电梯下楼,果然望见楼下有个小黑点,随着电梯下降,才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懒洋洋地靠在车身上。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有那么一瞬间他刚好也抬起头,目光相遇,天蓝本能地吓了一跳,马上低下头佯装整理衣服。 本来打算一出公司大门就快步走开的,没想到林拓也反应快得惊人,一步堵上她,她猛地停下脚步,差点撞到他的胸口,立即后退一步:“我不打算听你解释。” 林拓也倒是笑了,他的眼睛本来就很亮,双眼皮又宽又深,眼角上吊,相术上说这种典型的丹凤眼最是犯桃花,眼下他这一副笑模样看得天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笑过之后,他双手chā在口袋里,才闲闲地说:“我本来就没想解释。”听上去声音略带一点鼻音,天蓝不由地皱皱眉。眼下虽然过了最冷的时节,但是天气忽热乎冷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又是西伯利亚寒流南下,今天上午明明还阳光明媚,现在这时候已经起风了。路旁行道树光秃秃的枝桠摇摆不定,他还就只穿了一件黑色V领针织衫和同色的风衣。 那边林拓也已经开了车门,漫不经心地瞧着她,看她还犹豫,就作跳脚呵气状,“你再不上车,我可就真的感冒了啊。”她没办法,气鼓鼓地上车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不会坐在车里享受暖风啊!”他正在倒车,头也没回地说:“我怕你看不到我。” 她心里一动。又耸耸肩,反正再ròu麻的话也听他跟别人讲过,她个人认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车里开着暖风,似有若无的音乐,无限哀婉缠绵,天蓝只觉好听,张口就问:“回头你把这歌名写给我吧。”林拓也好像再也憋不住了,大笑出声,“我还以为你预备装聋哑装到底呢。”笑了一会儿,他才正色道:“这首歌,你只要知道它好听就行了。”天蓝翻翻白眼,这个人一向奇怪,不就是一首西语歌曲么,有什么神秘的。 车子开得很慢,天蓝看着窗外的霓虹灯,赞叹:“真是不夜城啊。” 林拓也挑眉,“你很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吗?”这算什么回答?某人的大脑结构真是有异常人。 “有一点。拜托你不要这么煞风景好不好,这里好歹也是你的家,你生活的城市,带点欣赏的眼光去看它吧,别整天沙尘天气挂在嘴边了。” 没想到他的脸色突然就有点垮下来,过了好久,才缓缓说了一句:“没有爱的人,只能是空城一座,毫无意义。” 这是顾天蓝第一次听他讲这样感xìng的话,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反驳。 接下来车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她只好没话找话地说:“唉,这车里居然一点香水的气味的都没有,真没意思。” 他笑了笑,似是不经意地说:“为什么没有香气就这么失望?”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么,私家车是多么经典的香艳场所,浓烈的香水气息,xìng感的蕾丝内衣……”她话还没说完,见苗头不对就蓦然停住了。林拓也什么也没说,但是眉头却越皱越紧,车速一下子拉到120迈,她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嘶”,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猛地停下了,天蓝因为没系安全带一头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呲”她下意识里轻呼了一声。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一股大力将她拉扯过去,林拓也俯身一边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她的额头,一边用手大力揉着已经肿起来的额角,“谁让你不系安全带的!” 她有点愣神。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她可以清楚得看到他紧抿的嘴角,专注而紧张的目光,甚至连右眉间那颗淡淡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大概终究也意识到这样的距离实在暧昧,又拍了一下她的头,恶狠狠地警告:“下次不管坐谁的车都给我系上安全带!”说罢就推开车门下车走进餐厅。 她只得跟上去。 待到刚坐定,菜已经一样样开始上了。大概是感觉到天蓝疑惑的目光,他本是不惯于向他人解释的清冷xìng子,奈何什么事碰到她总要打个折扣,于是颇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这家店平时都客满,我怕来了还得等,就先订了餐。” 好好一顿饭,各怀心事,显然是吃不尽兴了。 他也看出她明显兴致缺缺只动了几口就搁下筷子,忙问:“不合口味?” 她摇了摇头。 他咳了一声,也搁下筷子,直视她,“我知道你失业后确实有意给你安排一份工作。本来就想把你调到北京来,正好南子那天喝酒跟我抱怨说工作太多缺个助理,我就让他们把你调过来了。早上接你的人,是我的朋友江远。你们之前应该见过的。” 她低着头,把玩着象牙筷上镶着的银坠子,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林拓也只有暗自叹息。 “江远?是不是那个帮过我的男生?”她抬起头,却是笑盈盈的一张脸。林拓也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就是那个‘江源’,你当时在学校里随便抓过来充丁的那个人。” “可是,你怎么认识他的?” “在你之前就认识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年却是他让江远去学校帮忙盯住她的。 她好像明白许多,“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他抓抓头发,好笑地说:“你这么说,倒好像我们很生分一样。我猜你如果早知道这是我介绍的工作,一定会立即辞职的,不是吗?如果真心想谢我,那就接受它。” 她淡淡地笑:“我再要强也不会不识好歹。”话锋又一转,正色道:“但是你不能再刻意帮我了,公事上。” 还是太过狷介,不过林拓也很聪明地把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走到餐厅门口,她仰起头对着那名字看了很久。本来林拓也提议开车陪她去找个酒店先凑合一宿,她只是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得了,熟悉熟悉环境。明天正好周末再去找房子。哦,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不用陪我。” 林拓也觉得好笑,让她碰碰壁也好,“谁说要陪你了?我忙着呢。” 果然,顾天蓝觉得自己脸又烧起来了,幸亏大晚上的看不见。他憋住笑,上车发动后一溜烟走了。 她一个人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刚开始还挺有闲情逸致,东看看西瞧瞧。在很小的时候,爸爸带她来看过□□,可那时实在太小,而北京发展又实在太快,因此虽然陌生,但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还没有看到一个宾馆甚至是小旅馆,不由地着急起来。脚步也加快了。夜深了,一阵狂风,别说闲逛的兴致,就连本不算清明的方向感亦被吹得一丝不剩。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街,她心跳得特别快,以前看过的那些法治新闻推理小说什么的止不住地在脑子里回放,于是更加紧张,小跑起来。 突然听到身后有喘息声,自己的手一把被人拽住,她吓得大叫起来。 林拓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很有点无语。 半晌,她还低着头,一看,“哎?!你怎么哭了?”顿时手忙脚乱。 她瞪着红红的眼睛,就是一句话不说。他真的急起来了,又在她眼前晃手又摇她的,“顾天蓝,你可别吓我。不会真吓傻了吧?” 她当然甩下他的手就闷头往前走。身后的人愣了一下,迈开长腿大跨步地追上。 不知道怎么了,他拉过她就下意识低下头吻住她的泪水。她这才真的是傻了眼,等反应过来,手抵着他的胸口,拼命抵抗。可越是抵抗,他的双手越死死地箍着她,他的力气这样大,她真的是一点都动弹不得。只好闭紧嘴巴,不给他一点机会。 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对劲,他反而停下动作。脑子里不由“嗡”地一声,才明白闯下大祸了。眼前的女子全身僵硬地站在路灯下,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地沉默不语,就只是不停地流泪。那样大的泪珠一颗颗顺着从眼角流出,划过脸颊。他抬起手想要给她擦,她像受了惊的小兽,怕得急急忙忙地向后退,满眼的委屈。泪眼朦胧中,她看不到刚才下意识的动作令他的目光痛苦地一缩。 “对不起。”他嗓音略微沙哑,抬起的右手放下来渐渐握成拳,第一次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瞧不见眼前的人,只是瞪大了眼睛静静流泪。他看着她越来越无焦点的眼神,着急起来,“天蓝,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求你,不要这样吓我。”话还没说完,天蓝就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淡淡的消dú水的气味,洁白的墙壁,崭新的床单,原木的桌子上居然摆着一台加湿器。其实她早就醒了,但就是不想看到他。眼下她眯着眼偷偷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到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由地放松了。护士进来给她换点滴瓶,见她醒了也很高兴,“小姐你真的醒了啊。你的男朋友抱着你来医院的时候脸色铁青,大吼大叫的,就差没把我们医院给拆了。” 她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嘴角含笑而不自知,很随意地一问:“那他人呢?” “哦,他在你旁边守了一夜没合过眼,刚才突然过来说你已经醒了让我过来换yào,就走了。你们是吵架了吧,他还特地嘱咐让我别告诉你是他发现你醒的,说你一定不会想见到他。你可真好福气,男朋友又帅又体贴,吵架了还这么善解人意……” 顾天蓝突然觉得烦躁极了,一颗心乱乱的,鼻子也有点酸,小护士似乎还絮絮地讲了什么,她却都没在意了。 ☆、第 12 章 以顾天蓝的xìng格,她是绝不会主动联系旁人的。而林拓也那厢的原因却复杂得多,因为内疚,因为自责,因为某种他一直熟悉却并不能言明的情愫…… 反正,她是从未想到会在如今这样尴尬的时候见到他。 天蓝接到姚丹丹的帖子时才晓得原来有那么多同学都来了北京,宋惟诚,蒋霞丽,陈蓓蓓,周健……当然,还有姚丹丹。说起这个姚丹丹,却是她不那么情愿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唯一原因。 那个时候姚丹丹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长相自是不必说,柳眉杏眼,肤色胜雪,单是顾盼生姿的神态就使得年级里一大票男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是以“姚丹丹”三个字向来是话题的中心。她与天蓝是同桌,本来关系亲近得就如同小姐妹。两个小姑娘放了学一起温书,过不多久,林父便会敲敲门端进汤汤水水,笑道:“两位小公主,该休息休息啦!”记忆中,姚丹丹最是喜欢父亲的手艺,每次都羡慕不已:“叔叔你手艺这样好,我吃惯了可是会赖着不走的哦。”父亲便会一拍手,笑容真正发自内心:“你这孩子啊,就是嘴甜!哈哈……” 后来天蓝跟苏以年恋爱时,姚丹丹没少给她出主意,是个表面高傲但内里热情的好姑娘。可后来不知怎么地就不对头了,想来好像就是那次跟苏以年大吵一架独自回家那日。那天之后,一切都悄悄地变了。 第二天课间,姚丹丹身边围着许多同学吵嚷着要借新发行的某位台湾流行歌手XT的新专辑。要搁在往常,姚丹丹不会跟他们计较,顶多是叮嘱不要摔坏了,那天,她眼睛瞟着天蓝,酸溜溜,若有所指地说:“给?倒也是可以的,但你们可不能像某些人那样朝三暮四啊,我家XT永远都是最棒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天蓝的耳朵里。 自此,姚丹丹总是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有时候天蓝认真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却又不说了。隔几日照旧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渐渐地,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冷下来了。再后来隐隐约约知道原来她好像喜欢苏以年很久了,天蓝着实苦恼了一阵,觉得为了这种事去道歉反倒会让人觉得有点别有居心的味道,也就自动疏远了她。 天蓝拿着请帖翻来覆去地看,请帖是淡紫色的褶皱纸,中间嵌着说不出什么颜色的银箔,花体字,一切都精致优雅得恰到好处,很有姚丹丹的个人风格。 不过她在帖子里写的情深意切,既怀念了曾经共同的美好时光,又为过去的不懂事道了歉,还特别贴心地写着请务必参加。天蓝倒被这突然的情意弄得歉意起来,她没有察觉别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改姓的,只是认为既然对方都如此讲了,自己再不去可就太矫情了,于是就按照着装要求来了。 哪知一进门,就看到姚丹丹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与讥讽,众人也惊诧地看着她。 她定睛一看,大家或坐或站,男的都是西装革履,女的都是小礼服配首饰。哪里是什么怀旧风格学生主题? 林拓也本来站在很远的地方和人聊着什么,似是不经意地看向这边,当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向凌厉的眼神瞥到似乎想要开溜的某人,脸色变了变,随即撇下正在jiāo谈着的众人,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大步走过来竟然看也不看她,就径直走出门去。天蓝正好不苦恼要不要走掉,有什么东西被强塞进自己怀里,头顶上方传来林拓也有些清冷的声音,语气却略带宠溺地嗔怪:“你看,吵架吵得衣服都落在车上了。” 那帮同学里有许多人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许久,颇有眼色,自然很买林大少爷的面子,当下怪叫起哄起来。天蓝被几个女生半推着去换衣服,林拓也只是笑笑,也不多作解释。远处姚丹丹的脸半隐在灯光下,一双美目妒意十足。 待天蓝走出更衣室,众人再度起哄,惊叹声不已。周健带头吹起了口哨,“顾天蓝,真看不出你身材这么正!”他旁边的陈蓓蓓正是现任女友,当下推他,“说什么呢你!”他自然又忙着赔不是。 其时林拓也正思索着什么,循声望过来,不由一怔。天蓝征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却被他灼灼的目光骇了一跳,还在愣神间,他却又轻咳了一声,随即神色自若,仿佛刚刚那烫人的目光不过是她的幻觉。小礼服是特别的灰紫色,这颜色竟出奇地配衬她雪白的肤色,别致的披肩,配同色系的高跟鞋,巧妙设计的隐形腰带又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腰身,乍看到这样的她,他甚至觉得口里有些干,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握住那纤纤细腰。但他克制住自己的念头,就只是对她淡淡点点头,示意她不必道谢。 开席的时候,大家死活要他们坐在一起。“哪有你们这样的,都在一起了,还分开坐?”李琳尖着嗓子笑她。林拓也的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笑意,低声征求她的意见:“要不,先这样坐着?” 他生得很高,即使她穿着高跟鞋也只堪堪然到他的耳际,这句话本也没什么,只是他俯身低头到她耳边,声音又如此低沉,言语间的热气像是在轻轻吹着她的耳朵。天蓝未曾与别的男子如此亲近过,突觉耳际传来一阵酥麻,不由大骇,赶紧点点头应声,又悄悄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唉,事到如今,也只得这样了。 他二人是坦坦然然大大方方,但是众人看林拓也的神态和表情怎么都是一副有内情的样子,自然是不依不饶地讨教他追女心得之类,各种打趣的眼神瞧得她极为不自然。“这种事越解释,他们越觉得有意思。你看淡,他们自然也就不觉得有趣了。”落座后,林拓也侧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她因着他一个无心的动作又全身僵硬,只得机械地点点头。 又有人推门而入。大家看着来人都有点诧异,是苏以年,还有他身旁的顾新语。 顾天蓝刹那间明白了什么,转过头去,正巧迎上姚丹丹挑衅的目光。 姚丹丹这时候走上前去,热情地对大家介绍:“苏以年,以前常来我们班那位。”经她这么一提醒,已经有人眼神狐疑地在苏以年、顾天蓝和林拓也三个人身上打转了。还是周健会打圆场,他连声招呼服务员添两副碗筷,算是表示欢迎。苏以年看着这场面有点疑惑,就在这当口,稍远的席间传来一把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洋洋的声音,“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吃顿饭吧。”他这才看到,坐在那里夹菜连头都没抬的正是林拓也。 顾新语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旁边的人已经冷下一张脸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拓也直到嚼完嘴里的菜拿餐巾擦擦嘴,又给天蓝盛了半碗笋干老鸭煲才抬起头来,半笑半不笑地把问题抛回去:“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你会不知道?” 他表面上看上去是很好相处的人,但骨子里的冷傲还是没少一分。大家见他笑得如此诡秘,自都停了筷不住地打量着他们,有人想看好戏,有人好奇,有人同情顾天蓝。苏以年心知林拓也这种笑法是怒极的表现,但他又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昔日好兄弟的事,反倒是他,他又瞥了一眼林拓也身旁埋着的脑袋,又迅速而有些愤怒地瞪着林拓也。两人对视半晌,终以苏以年沉默地牵着新语的手就座而告终。 天蓝自始至终低着头,自然见不到刚才眼神厮杀的暗战。 林拓也是很会调节气氛的人只要他想,果然没一会儿,聚会气氛又恢复如初。 顾天蓝却有种不知今夕何处的感觉。看着他们就坐在自己对面姚丹丹精心安排的位置,互相低声说笑着,她有些食不知味。恍惚之际,突然盘子上多了一只虾,林拓也转过头来温言,声调不高,却也令他们这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比不得家里那些,你也别太挑食,还是多吃些好。”她刚想说些什么,林拓也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 旁边一直同样沉默的宋惟诚笑了,“林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他听到这种说法,愣了一下。当年常去他们班,早就跟这帮男生混得铁哥们儿一样熟了,当下只是笑笑,非但不介意别人这样说,心里还有些喜欢。周健□□来一句:“呦,老宋,你就别打扰人家伉俪情深了!你没看到咱们这帮家伙都瞎子一样装瞧不见么,哎呦,ròu麻死了。”林拓也轻笑,竟攒出个酒窝,像是很享受这种被误会的感觉。 天蓝默默地剥着虾壳,周围人声吵嚷,她一概没有听到。才抬起头,就看见那边苏以年不知道说了什么,顾新语轻轻笑了起来,她的心突然就揪作一团。指尖一痛,虾壳把手刺破了。林拓也本来正自顾自地在跟宋惟诚聊着天,好像什么也没在意。这时候却突然转过头来,捏起她的手指就放进嘴里吮吸着。顾天蓝心下大乱,那种不由自主的感觉再次袭来,慌慌张张地把手抽出来,“你不用演戏演得这么逼真。”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住她,像是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压低声音怒道:“我不是在为你!”顾天蓝大窘,果然又是自己多想了,但他随即便扭过头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她却没有听清。 撤席后,不知道是谁居然搞来一个怀旧唱片机,把场地收拾干净,打上灯光,播放轻缓的舞曲。顾天蓝满怀心事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有些空。 苏以年和顾新语在舞池里跳着舞,两个人配合良好,舞姿娴熟,显然有很不错的默契。她觉得眼睛有些痛,身子不由地往沙发深处缩,手里下意识地紧紧揪着什么。 林拓也察觉身边异动,定睛一看,自己上万块的西装就这么被某人的爪子□□了,也不觉得心疼,倒是她这副样子,着实让他放心不下。刚要开口说什么,一曲终了,苏以年走过来了。 顾天蓝觉得一团yīn影遮过来,见是他,不由地又往旁边温暖处靠了靠,才像是安心了,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苏以年有点生气,“我在邀请你跳舞。”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边的人已经把她推起来,眼睛扫着别处,闲闲地说:“去吧。”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带进舞池。 他们的距离这样近,呼吸可闻,他的眼睛却并不看她,有些无精打采地说:“原谅我。” 她苦笑,“你何错之有?” “那天我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都过去了,我不会计较。” “那么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不是在一起?这几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即刻她停住脚步,黑白分明的瞳仁正视他,“即使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无法再回到过去了。以年,我们之间的裂痕与分歧是任何人任何事都弥补不了的,所以,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了,好吗?我希望这样的谈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罢,没有再理会什么,径自回到老地方窝着。 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对美好往事的追忆中,竟没有人注意到这不和谐的一幕。 林拓也与姚丹丹跳着舞,姚丹丹微闭双眸,陶醉地几乎要将整个身子贴过去,与此相反,林拓也却只是虚虚地揽着她,甚至在她靠近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隔出足够冷漠的距离。如此几个来回之后,姚丹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这样的眼神等同于毫不忌讳地承认,是,她喜欢他,喜欢了这许多年,如今自己如此艳色妆扮,美人在怀,他的眼睛却一直不眨地看向别处,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冷笑道:“这么多年,你的女伴好像一直不怎么聪明。”林拓也当然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心中原本的猜测得到证实,冷冷回道,“她当然不需要你那么聪明。”说罢拂手离去。 姚丹丹又惊又怒,脸色一如迪厅的镭shè灯,既红且绿,不过才一瞬,柳眉一拧,又计上心来,看着那人的背影,嘴角泛起冷笑。 大大咧咧地坐下后,林拓也斜睨着天蓝,“说清楚了?”身旁的人明显心不在焉,微微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他微眯着双眼,俊秀的一张脸看不出表情。 ☆、第 13 章 顾天蓝还没反应过来,手被拉着,一股大力将她扯到舞池中央。她有点哭笑不得,现在应该生气的好像是她吧。 她挣扎两下,可怜她的力气完全敌不过这个人,他的嘴角轻扬居然还微微笑着旁人丝毫瞧不出他在使力,她可是用尽了力气,正考虑要不要把高跟鞋脱下来摔过去。高跟鞋?算了,毕竟他刚才又救了她一次。 当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加在身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他们不怎么说话,只听得低沉缓慢的曲子,各自想着心事。林拓也带着她,居然跳得异常合拍。一曲终了,有人鼓起掌来,天蓝这才发觉原来就只有他们这一对在跳舞了。大家嚷着要看他们再跳一段。 他有些漫不经心,随便应着,但还是又把她带起来。 其实我们也可以配合得很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吓了她一跳。有什么奇怪的,他这个人一向精钻享受之道,舞跳得好也不稀奇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突然冒出的奇怪想法。 “傻丫头,还在爱着他吧。”林拓也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她一直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覆盖了一层yīn影,看不出情绪,但他知道一定是在难过。发髻微散,露出耳后那一小块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大概古人说的肤若凝脂就是这意思吧。 天蓝听到他这样说,蓦地一愣,鼻子突然酸得受不了,再也支持不住,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声音有点嗡嗡地,“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够了。” 她一直强忍到刚才的眼泪这才落了下来。靠在他胸膛上,微闭着眼睛,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的一颗心才渐渐觉得有了着落。 她几乎从不示弱,此刻却只能依靠着他才能勉力站稳,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和极力隐忍的呜咽。他的心思一向藏得密,但看到她这个样子,胸中有什么似乎等不及要破土而出,没有多言,只是不再迟疑,双手更紧地将她锁进怀里。 聚会结束后,林拓也要送她回家,她却说:“去三里屯。” 他皱眉,谁都知道那是酒吧林立的地方,她穿成这个样子去酒吧?但到底抵不过她的执拗,他带她去了一间比较清静的。 顾天蓝刚踏进门便转头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他犹豫着点点头,没有再跟着。 她进去后什么酒单也不看,张口就说:“要你们这儿最容易醉人的酒。” 侍应生不由骇笑,这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如此隆重装扮过的女子出现在这里还真是少见,还一开口一股文艺腔,明显外行人。一扭头,看到门外的常客,正想打招呼,却见那个人比了食指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声张。他点点头,觉得好笑,今夜有好戏看了。 顾天蓝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侍应生起初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不用盐和柠檬,这样喝龙舌兰,还真是豪放,估摸着她酒量应该不小。过了一会儿就发觉这位女客有点不太对劲了,他有点慌,摇摇她,“小姐,喂,小姐,你带钱了么?”顾天蓝抬起头来,笑靥上挂着两抹嫣红,眼神迷离,“钱,我当然有,有……”说着就要伸手去掏钱包。 江婷说起那天在酒吧里撞见她那一幕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一女的,知不知道轻重啊。穿得那么招摇一个人坐在酒吧,灯光又迷离,你冲一个侍应生笑得那么甜,那眼神那表情,看得连我这个女的都心动了。”她嘴里说着还不解气,又伸手戳戳天蓝脑门。 天蓝嘻嘻笑着打马虎眼,“不是有你罩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婷看着她,眼神有点怪,“不是我送你回家的呀。”看看天蓝一脸吃惊的样子顿时觉得头大,“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天蓝傻笑。 “那天我跟着我哥的朋友他们一帮人玩得尽兴正准备走,看见你一手拿着酒,一手胡乱翻着手袋。当时第一眼还真没认出你,只是觉得好端端怎么会有女人穿着Valentino当季礼服坐在这种场所喝闷酒,太奇怪了,就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认出是你后,我走过去跟你打招呼,你光知道傻兮兮地笑,都叫不出我的名字了。我又不知道你住哪里,就想把你带到我住的地方去。结果才刚出门,一个特别帅气的男人不由分说就把你拉过去了,说了句,‘我来送她’,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迅速发动车子把你带走了。”江婷坏笑,“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老实招来。那么帅的男人,他看着你的眼神,啧啧,别跟我说他和你没故事。” 天蓝努力回想着,真的是记不太清了。她那夜半迷糊地睁着眼,就隐隐约约记得一个衣服上的标志,那个人的动作那样轻,像是怎样都怕弄疼她那般小心。她窝在那温暖的怀抱里觉得异常安心,就那么沉沉睡过去了。 江婷还没有听过瘾,“这样就完了?你总该知道他是谁吧?” 天蓝腼腆地笑笑,“大概能猜到,但是我们俩真不是你想的那么香艳。” 江婷推她一把,坏笑道:“得了吧,我还没说我想的什么你就急着否定。那男人肯定喜欢你,我能看出来。后来你们走了之后,我一看他原来停车的地方,你猜怎么着,真见鬼了,一地的烟头,都不知道他等了你多久。”她看天蓝脸色有点不对,立马又说,“哎哎哎,你可真不够意思啊。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来北京,新号码都不告诉我一声。” 天蓝的脸上即刻挂满内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机上不怎么存号码的。当时忙着工作,忘了。这顿我请,当是赔罪。” 江婷见jiān计得逞,大笑,“谁不知道你那破理论啊,什么‘能记住的人不需要存号码在手机上’,我就不信你真的能记住那么多人的号码。” 天蓝笑笑,随口报出一串数字。江婷的嘴张成“O”型,惊叹道:“你可真是天才。” 天蓝摇摇头,“不需要记很多人的。”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怎么确定那件礼服是Valentino的?” 江婷说:“哦,我换了工作,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助理。本来我也就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想起来我们杂志上期刚拍过她们的大片,是一模一样的。”她看看天蓝,发觉对方根本没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跑到北京又没提前通知,心里偷偷一乐,又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姑娘啊,这年头肯为你这样花功夫的人不多了,单是这份心思就难得,好好把握吧。” 其实天蓝本来就觉得设计风格有点像,听到江婷这样讲还真是一愣。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江婷看她犹豫,就握着她的手说,“如果是他,不妨都问清楚再做决定。” 她清清嗓子接起来,“还真是要谢谢你。我刚听到婷婷讲我那天醉成什么样子。” 林拓也在那头没接她的话,劈头就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在你家楼下,想跟你好好谈谈。” 她为难地看看江婷,江婷比划了一个“不用管我”的手势,她才把地址告诉他。 她莫名有些紧张,一听到门口挂的风铃响就回过头,这么远的路他开车过来居然只用了五分钟不到,她简直怀疑他刚才就藏在这家店门口。只见他身穿一件麻灰色长开衫,淡蓝色水洗白的牛仔裤,他本就肩宽腿长,这样简单的着装越发衬出他的好身架。他一眼就看到她们的位置,先跟江婷客气而疏离地打了招呼,“你好,林拓也。” 江婷赶忙伸出手去,“你好,江婷。”过了一会儿她很识趣地寻个借口拎着包走掉了。 三分钟后,天蓝看到手机上一条短信,江婷写到:这男人就是那天把你带走的人。无论从外形着装还是举止谈吐,都无懈可击,完美的十分。好好把握,别再犹豫了。 天蓝不由地笑了。林拓也坐下后叫了杯黑咖啡,但他显然没什么心思喝,就只是转着杯子。天蓝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观察他,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刀削般深邃的五官,宽肩,窄腰,长腿,不得不承认,他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的是一个好看得有些过分的男子。她都看见他身后的两个美眉不停地打量他。 一阵沉默之后,林拓也略显拘束地站起来说,“还是到车上说吧。” 可是到了车里,气氛也很沉闷,天蓝看着他,心跳有点快,有点慌。他看了她一眼,笑了,“你紧张什么?” 她一见他笑就松了口气,“明明是你自己不说话。”没想到,他根本没听她讲,低着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该紧张的是我。” 她看他有话说不出的样子,有点明白,不由地双手握得很紧。 他看也不看她,把音响关掉。寂静无声的车厢里更觉得压抑了。 他打开车窗不知在看些什么。掏出打火机,“嚓”地一声,点燃了一根烟,又好像突然才恢复意识般狠狠地碾碎那根香烟。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香烟的气味,天蓝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他缓缓开口,声音竟出奇地低沉:“顾天蓝,从明天开始,你做我的女朋友。”用的是毫无商量的命令口吻。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啊”地一声已经叫出口。等反应过来,又不自觉地往里缩了缩。他这才回过头看她一眼,不觉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抗拒我?”那语气竟意外地苦涩。 她想了想,有些艰难地说:“拓也,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动过这份心思。” 他苦笑一下,重复地默念,“从来没有,嗬!”随即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那样大,却毫无喜悦之情,那样张狂,眼角斜飞入鬓,可是眼眸里却一丝笑意也无,满是悲哀的神色,反倒让听到的人莫名伤感。 天蓝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失控,有点傻掉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过了半晌,只好推开车门自己走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黑色的车子急刹车停在她跟前。车窗下降稍许,只看到他惨白的侧脸,一张脸看不出悲喜,冰冷的声音一丝感情也无,“上车!” 天蓝隔着车门瞧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心里必然不好受,但还是不想多生是非,“还是算了,我自己走吧,你小心驾驶。” “顾天蓝!我叫你上车!”他的手紧握着方向盘,关节已微微泛白。 她看看指示灯已经变成绿色的了,而后面的车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多司机已经不耐烦地探出头来。总不能在路边吵吧,于是又咬咬牙上车。 “你用不着多想,是因为我妈逼得太急。老太太派人盯我梢呢,你先扮一下吧。”他从头到尾看都没看她一眼,车子开得飞快。 她听了这话倒放松不少,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但不知为什么总觉的有点失落。“吓死我了,你刚没说清楚,我以为你来真的呢。”她拍拍胸口,刚才真丢脸到家了,话都没听明白。 他没有再接话,似乎在非常专心地开车。 ☆、第 14 章 实话说,那日天蓝受到的惊吓多过惊喜。假扮女友这种事,像是三流小言里的桥段。但是他说:“那是因为没找着合适的人。” 他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她也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天林拓南去南部考察,人事部刘经理找到天蓝,开门见山地说:“晚上有个客户答谢的酒席,望江楼,桃花岛包厢,晚上六点。”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也要去?” 刘经理推推快要滑落的眼镜,从镜片下面打量着她说:“林总不在,你这个特助不去,难道随随便便让下面哪个小头头顶包?” 她想想也是,这种事情明摆着可以借机拉拢客户,油水肥得很,下面的人不打破头才怪。但还是有点犹豫,“那个,刘经理,我不会喝酒。” 刘经理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笔一搁,“不会喝可以不喝,你自己看着办。不让人灌倒就行了。” 天蓝一脸无奈。 晚上站到包厢门口,她看着名牌有点好笑,也不知道谁选的包厢,桃花岛,多么神秘绮丽的名字,这样用起来,俗了。 进了包厢才发现人都到齐了,就等她一个人。 只有自己老总旁边有个空位,她还在犹豫,就看到孙总冲她微微示意一下。当下径直走过去坐定。 她右手边一个肥胖得近乎变形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说道:“小姐来得迟了啊,是否应该自罚一杯啊?”说着就给她倒了一杯酒,推给她,“女孩子么,就应该喝红酒,喝了气色才好,你们说是吧?”她有点为难,但碍于身旁的老板都没有什么表示,只好一扬脖闭着眼干了。 那个满面油光的男人看她这么好说话,又说,“小姐好酒量!一杯是不够的,起码三杯才行,是吧?还没问呢,小姐您贵姓?” 天蓝本来就不会喝酒,刚才喝得急,已经上头了,现在看着这么个主儿舔着脸靠上来,酒气上涌,顿时胃里翻涌,恶心起来。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替她拿掉了那只杯子,天蓝一愣,怎么刚才就没看见这个人也在这里?只见他夹着根烟一边弹着烟灰,一边似笑非笑道:“人一小丫头不会喝酒,李总你就别难为人家了。” 那李总对他似乎有几分忌惮,呵呵笑着说:“致远的林总发话了,岂敢不从命?那我自罚一杯吧。”林拓也并没有答话,好像这件事他完全没兴趣,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但那李总却不敢怠慢,竟真的自己斟了一杯酒,喝得掉底又示意给众人才作罢。 当晚,天蓝成了他们公司的挡箭牌,谁说话都忌着林拓也三分,她无意间倒是谈成不少单子,乐的孙总说以后出来吃饭就得带着她。 林拓也听了倒也没什么表情。但谁都知道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致远这几年发展得迅速,规模宏大,但林拓也本人行事十分低调,且公关做得十分到位,是以业界对于“致远的当家人”也只能风传些边角料,徒增神秘度罢了。其实多年前是有媒体公开报道过这位青年俊才的,真真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居然只是个本科在读的大学生。当年他就以眼光精准作风低调而稍有名气,那次专访的杂志拿出条件,主编亲自上门拍胸脯保证只在全国三大重点城市限量发行100本并且不刊登照片,磨破了嘴皮,他才应了下来。 据说他本来在房地产做得极稳妥,业界唯他马首是瞻,前两年却突然置本业于不顾,开始在IT界打拼,结果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成功收购多家公司,他出手既快又狠,从软件、硬件一路做到网游代理。圈内都在议论林拓也的身家究竟有多少,谁也算不清,只怕已近天文数字。 林拓也在商场上一贯少言寡语,其实本来今晚这样规模的酒席根本用不着他出席,自有公关打理,这一点在座的人大概除了那个挡酒都不会的丫头外都心知肚明。可助理报告给他今天都有哪些企业会出席时,他想了一下,好像突然很感兴趣,推掉所有事情就来了。 今夜这样的态度,他随随便便一句话,那些人个个已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看眼色就基本明了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子跟林拓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买她的面子也就相当于给林拓也面子了。顾天蓝后知后觉,只是庆幸没人再劝她喝酒罢了。 谁想到,隔天林拓也就开始认真地追求她。 他的阵仗也真大,只一天工夫,全公司的人就都知道销售总监特助顾天蓝有个有钱有闲的神秘追求者了。 这日,她刚把资料送到林拓南的办公室,林拓南叫住她,老实不客气地说:“你到底给我堂哥下了什么迷yào?搞得他这么神魂颠倒的?”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觉得他们俩的神态还真是有点像,都是,那么不可一世的飞扬跋扈。 她回的也很不客气,“我同样迷惑。不然,你自己去问了他,再告诉我?” 林拓南这样讲,大概是他们演得实在是太逼真了吧。 其实他们相处不是不愉快的。有一回林拓也带她去了个很妙的地方,好像是在郊外,依稀听得见周围的虫叫蛙鸣。那天他慢慢地开着车一直在环路上走,而她坐在副驾上,降下一点车窗,伸手去接风,无意间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知为何,他在笑,是那种真正舒心放松的笑容,她依稀觉得如果这样的时光,能一直一直不间断地持续下去,是不是就能成就永远?后来抵达目的地时,她才发现视野里不再是熟悉的景象,明明已经走了那样远的路,而她竟恍然未觉。 他竟从兜里掏出手帕要蒙她的眼睛,她有意说笑:“这年头哪里还有用手绢的?用不着,我闭上眼睛就是了。”但是他很倔,执意如此,她也只好顺从。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去,虽然被蒙着眼睛,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非常安心,他有时会低声提醒一句,小心,这里有三级石阶,时间点拿捏得刚刚好,所以她的每一步都稳稳妥妥,未曾迈空或是闪身。其实两个人的手都有点潮潮的,但他还是抓得很紧,像是怕她不小心就溜掉一般。 待摘下手帕打眼一瞧,原来是极普通的屋子,格局与布置也非常简单,厅堂样的地方只摆着一张孤零零的床,另一间是洗漱用的,一点装饰也无。她看着他就笑了,“这有什么好看的?还蒙着我的眼呢。” 他也不说话,随手按了几个开关,只见头顶的天花板从中间向两边退去,一片玻璃穹顶缓缓合上。他躺到床上去,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可是见他躺在那里眉目清朗,淡定自然,哪里有一丝她想的那层意思,脸不由地一红。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观,新奇不已。 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点点繁星,聊了许久。那些来时所积攒的静默,似乎都寻到出口,等不及要一点点溢出。 “你看这夜幕多像一块黑蓝色的丝绒,坠着一颗颗忽闪忽现的眼泪。北京城里还能看到这么美的夜空,真是舒服。” 他笑笑,“严格算来,这里不是北京的地界了。小的时候,我总幻想着,要是能设计出一间这样简单的屋子,这么舒舒服服地躺着,就可以看到星星,该有多好。” 她在心里默念,你做到了,其实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但是转过头看到他一脸顽皮的笑,就像小时候要长牙,父亲不允许多吃糖,但有时又会耐不住她求,掰一点点给她舔一舔,他的笑就像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得意,有点满足,还显出一种天真的憨态。不经意就问出口:“哎?你有酒窝啊?你们家有没有女孩子?” 他一脸无奈,这是什么话题走向。“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发现,你笑起来好看得多。不笑的时候有点严肃,笑起来有酒窝,就好像小孩子似的。你们家要是有女孩子,一定特别美,笑起来一定特别甜。” “果然是女孩子啊,”他无奈地笑了笑,很快就恢复如常,“这么快就想着了解我家啊。我还真有个妹妹,亲妹妹。她笑起来是不是特别美我不知道,就是一张嘴厉害,得理不饶人。” “哦?那她是主持?”她来了兴致。 “错,是律师。” 天蓝惊叹,“你们家果真都是高级人种。” 林拓也收紧胳膊,把她圈到肩窝处,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家上两辈几乎都是军人,但不算什么高干,不过是有个军衔而已,也不爱出风头上电视。像我妈,过去她常年在西北研究所搞研究,我一年见不着她几回。我爸调到北京后我妈也跟过来了,工作很忙,也没什么空管我们,但是会对我们提出相应的要求,说话方式什么的,完全不把我们当孩子。唔,有的时候还是很严厉的。我们家轮到我正巧是‘拓’字辈,那个时候我爷爷正在前线打仗,大笔一挥给我起名叫‘拓野’,开疆拓野的意思。但是我妈不是很喜欢那个字,说男孩子太过顽劣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换成了这个‘之乎者也’的‘也’。我爷爷很疼我妈这个儿媳,知道后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也没说什么。” 天蓝靠在那里很舒服,并没有发觉他们的姿势已如此亲密,只是连忙说:“你不用忙着解释,我懂。你妈研究的一定都是那种国家机密,工作任务都是文件代号对吧?我历史学得还挺好的。那阿南的名字是怎么起的?难道是因为那时在南边打仗?” 林拓也笑了,“还真是。不过我妹妹的名字没按辈分起。” “为什么?” “我妈嫌这个字给女孩儿不好听,没气质。” 天蓝笑得肚子都要痛了,“这算什么理由?那你爸你爷爷就这么由着阿姨?” 他的手一下一下把玩着她的头发,绕到手指上,又松开,再绕一圈,又松开,“我们家的氛围还不错,长辈开明,小辈也自由些。我爷爷没有那些封建意识的,有时候,我觉得他疼我妈多过疼我爸。” “听上去阿姨也是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派人盯你呢?” 他没有再讲话。 她没有再问,本也无意打听他的私事。只是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那边动了动,大概是以为她睡着了,于是他轻轻地,唱起歌来。 I live beneath the heart 我久居心底 I watch you from the dark 自黑暗处望着你 I’m every breath I’m every dream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梦境,都证明我所在 I’ve known you forever 我那么了解你 I’ve followed you everywhere 我追随你到任何地方 I’m every scar I’m who you are 我知道你所有的伤痕,其实,我就是你 When you think you’re alone 当你觉得孤单时 When you cry cause scomone’s unfair 当你因某人的不公而哭泣时 You can rest assured I’m always there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你可安心休息,因为我一直都在那儿 Even when you fall and it all goes wrong 即使你跌倒,一切都不对了 You know that I’m with you 要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That I’m with you all the tcom 我一直与你并肩而立 Say a little prayer for the restless heart 让我们为疲倦的心祈祷 We shall never ever drift apart 我们将不再流离分别 Know that I’m with you 要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Know that I’m with you 要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With you all the tcom 永远在一起 I’m walking round the room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I’m laughing when you smile 你微笑时,我放声大笑 And when you cry I cry too 当你哭泣时,我亦悲伤 I made you a promise 我向你许下承诺 That I shall forever be 我会永远在这儿 You’re on your own but not alone 你独立,但不会寂寞 When you’re down and you’re rife 当你的失落无人在意 And the world tells you no-one cares 纵然全世界都漠然相对 You can rest assured I’m always there 你仍可安心休息,因为我一直都在 Even when you feel like you don’t belong 即使你觉得没有归属感 Even when you fall and it all goes wrong 即使你跌倒,一切都不对了 You know that I’m with you 要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That I’m with you all the tcom 我会永远与你一起 Say a little prayer for the restless heart 为疲倦的心祈祷 We shall never ever drift apart 我们将不再流离分别 Know that I’m with you 要知道,我与你在一起 I’m with you all the tcom 我会一直与你并肩而立 I’m with you all the tcom 我会永远与你并肩而立 Save a little love forcom 请你为我留一点点爱 You’ll see 你就会看见 Save a little love forcom 请你为我留一点点爱 You’ll see 你就会看见 Save a little love forcom 请你为我留一点点爱 You’ll see 你就会看见 And you’ll see 你会看见的 …… 原来他的声音这样好听,甚至因为闭着眼睛,那把嗓音更显磁xìng,柔和,深沉。 她一动也不敢动,近乎屏住呼吸地听着,却怎么也不能想象,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唱出这样的歌,这样爱怜婉转,只是渴求一点点的爱,就足够。又是怎样的神情,这样低沉轻缓的声线,只敢在她不知晓时,才能这样放肆大胆地诉衷肠。 她的心突然跳得有些不着调,某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就要破土而出,但她随即又被自己的理xìng按捺住,不是没有震撼,但似乎不该是这样。 后来她真的就睡过去了。依稀感觉有什么落在额头上,极轻极柔,有些痒但又酥酥麻麻地舒服。她睡得极为安心,是难得的好睡眠。 其实相处时间长了,才发觉林拓也是个极为认真的人。说追求她,就真的一板一眼,亲力亲为,从没见着不耐烦。 不过他真是花样百出,今天是空运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明天又换成老北京的地道吃食,生日过节都不忘送礼物过来,时而是一副祖母绿的翡翠耳环,时而是包了水的玛瑙雕刻,也不见重样。 江婷见过他送的那些玉石首饰,真正薄如蝉翼。顿时倒吸一口气,“你这男朋友还真不简单,你还这么不待见,这些东西又不是有钱就能买得着的。就说这只冰种镯子吧,水滑透润的,我就只在云南博物馆见过一只类似的,天价的玩意儿就被你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搁。真是暴殄天物。”天蓝一愣,不觉手中动作一缓,倒是没听他提起过,这些东西他向来随手扔给她,并不十分稀罕的样子,包装也千奇百怪,她本来试过推辞,但是都被他冷冷的眼神逼回去了。 他这个人,最近xìng格yīn晴不定的。 那天他们为了给林拓南买生日礼物去逛商场,她在专柜转来转去犹犹豫豫,不知该选什么好,问他的意见。他像是才知道是给堂弟买礼物,大大咧咧地说:“你给他买什么礼物啊。怎么我过生日时没见得你这么殷勤呢?” 她笑了笑,没理他,继续选袖扣和领带夹。 其实是商场里暖光打得好,无论什么物件看过去都是闪闪亮亮的,她越发拿不定主意。 他瞧见她敛了眉低垂着头认真挑选的模样,有一缕头发刚刚好垂下来,乌发雪肌,耳垂白得近乎透明,不由地走上前替她将那一缕落发别到耳后。而她望过来的时候,他又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轻咳一声,好像很不耐烦:“挑什么呢挑那么久,走了走了,送他一套Hugo Boss的西装不就行了,好像他挺喜欢那牌子的。” 她摇摇头:“我才不要,西装价格低的看着就很次,高档的又那么贵。别的同事搞不好会说我贿赂上司。” 他急匆匆地走在前头,头也没回:“瞎cāo什么心,我买下来,回头我给他,就说咱俩一起送的。” 最后拗不过,还是他刷卡结账,她暗暗记下了价格,心里盘算着怎么还回去比较合适。 拎着购物袋,他又不急了,在商场里慢慢走着,静默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就这样吧。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她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周围有人在跟着。悄悄往四下看了看,又什么都瞅不出来。 他瞧着她的神情,突然就变了脸色,甩下手一个人就走了。 她苦笑,大少爷的脾气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顾天蓝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桌上多了两摞半尺高的文件,顿时气结,林拓南这个公报私仇的家伙。 其实拓也有跟她商量过要不要给她疏通一下进他的公司,弄个轻松点的闲职做做。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她的眼神吓回去了。她什么也没说,也不动气,但眼神就是表明了“你敢的话就试试看”。他敢么?当然不敢。 什么好处都接受了,如果连工作都有人细心打点好,那跟吃软饭的有什么差别?他们部门的张洁就不这样想,她听天蓝说完自己的顾虑之后连连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吃软饭怎么了?我告诉你,女人靠男人养活那是天经地义。天蓝,你有这么好的男人,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啊?” 果然,又来了,这人的腔调简直是江婷的加强升级版。顾天蓝本想通过聊天点开她,于是问道:“那你又为什么出来工作呢?” 张洁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毕业生,平时见谁都是一脸笑意,提起这个问题,此刻竟一脸愁苦,“我要是有那么好的男人,也不用出来混了。” 她这才想起,张洁的男朋友好像是个程序工程师,但是为人过于死板,由于总是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才毕业已经丢掉三份工作了。 但是对于张洁这种想法,她仍然不敢苟同。顾天蓝虽然长得柔弱,但骨子里一直有股硬气,在她的观念里,女人必须要独立自强,如果要她在经济上完全依靠男人,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她想着,她,并不真的是他的谁。 ☆、第 15 章 隔了几日,江婷摸上门来。甫一进门先甩掉高跟鞋和皮包,什么话也没说,倒在沙发上就瘫作一团。 天蓝见她脸色不好,什么也没说。泡好茶递给她,江婷喝了一口水才缓过来,“天哪,你不知道我们主编有多难搞。天天早上给她带新鲜拿铁,今天要我去买一种国内买不到的树莓,明天又说去借服装,后天可能又要去给她孩子开家长会,你说说,我一编辑助理,又不是打杂的,有这么差遣人的吗!还把不把我当人看了!” 天蓝对他们这个行业不了解,无奈只能做个好听众。 “炒人永远比涨工资快,才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我的上司被她赶跑了三个了!今天我去专卖店还衣服,人家说沾了点咖啡渍不能退,我打电话一问,是我们主编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又要我来掏腰包!” “或许她是想锻炼提拔你呢。”天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向不太会安慰人。 “屁!老娘辛辛苦苦跑三个月也挣不出那一件衣服的钱!本来还想着假期出去玩一圈呢,这下全泡汤了!”江婷越说越激动,竟然大哭起来。 天蓝的安慰不得要领,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本子。“婷婷,别哭了,我这存折上有点钱,你先拿去用吧。” 江婷自己拿张纸巾擦干净脸,“不用了,我哥帮我付了。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又没处去说。”还是略带抽泣的。又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新晋女作家林想楠你知道吧,文笔犀利有趣,就是难约得要命。哎,好像你们还是老乡啊。年龄不大,但很沉默,跟人打起jiāo道来冷静得可怕。本来是别组的任务,又推给我!”,看看手机,苦笑,“我也想通了,这次要不成功,我就炒了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爷我家中住!”说着说着,她越发豪气冲天,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天蓝听到她这样讲,忍不住为她击掌叫好。江婷又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眼神惊异,“这么好的茶你哪里弄来的?” 天蓝笑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每次到我这里来都像哥lún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我可受不了。” 江婷靠近她,坏笑,“不会又是林拓也送来的吧?”看了看天蓝一脸吃瘪的神情,得意地说,“想想也知道了,还能有谁呢。你知道吗?这种茶叶生长环境极为特殊,悬崖峭壁的地方,人根本采摘不了。” 天蓝笑着捶她一下,“别说的那么玄,人摘不了,茶叶是怎么来的啊。” “所以培养有专门饲养训练的小猴子去摘啊,每次只能摘这么一点儿。”她比划了一下,“而且不是摘下来的茶叶都能炒制,要挑选其中最嫩的叶片,一小筐茶叶可能符合标准的就是一小碗。而且炒的时候怕破坏味道,也有专门的器具,可讲究了。这茶,国宾宴上都难得啊。”说着,她又小心翼翼地轻啜一口,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味。 天蓝听了半晌没说话。 江婷放下杯子看看她,yù转移话题:“哎,之前来没注意,你这房子装修得真好,租金不便宜吧?” 提起这个天蓝就特别得意,她故作神秘地竖起食指摇了摇,随即说了个数字。 江婷却看着她神色复杂,“这个地段这样的装修……”但终究没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皱皱眉头:“对了,我今天去我哥那儿,看到他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弄得天蓝怪紧张的。 “林拓也是做生意的,认识你哥也正常吧。” “我当然知道他认识我哥是正常的,可当时在我哥的办公室,他跟一个女的动作举止特别亲密,而且连我闯进去都毫不避忌。” 天蓝面无表情地放下水杯,伸手拢拢头发,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夜她看见的星空。幽蓝深邃的夜空,那样多一闪一闪的星子,就像他笑起来的眼睛,分外明晰。她突然觉得很失望,说不出缘由,眼睛又酸又涩。 林拓也此时正闲散地歪坐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地jiāo叠着,向对面艳丽的女子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子柳眉一拧,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带翻了咖啡杯,邻桌的客人闻声看过来,她也不觉尴尬,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人,抖着声说:“林拓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残忍。”到底是没能忍住,流下两行清泪,“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一点也不比你喜欢她少?你喜欢她多少年,我就默默地等了多少年。” 她其实是个很娇艳迷人的女孩子,看着他的时候,一双杏眼满含着泪水,他皱皱眉头,略有些不耐烦,“别哭了,丑死了。”女孩子听了这句明明语气并不算和善的话,眼睛却一亮,即刻止住了眼泪。 林拓也看着窗外,目光竟有些游离,“姚丹丹,别费心思了。我不值得。” “我可以等啊。”她脱口而出。 “那你随便吧。”他不耐烦地招招手,叫来服务生,作势要结账离开。 她不依,整个人扑过去双手抱住他。“你知不知道,从你偷偷送她回家开始,不,远在那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他一点点把她的手指掰开,一贯清冷的声音竟可以冷漠至此,“你既已明白我对她有什么样的感情,那你便应当知道,没有人可以替代她。”说完便不再迟疑,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地。 姚丹丹一个人坐在那里,终于难过地期期艾艾哭起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她而言,他永远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她没有撒谎,早在中学,她便对他产生好感。只是那时并不自知。 她可以不理会所有男生的示好,但对他却一直有种莫名的情愫。记不清是如何知道这样一个男生的存在,却忍不住会想到这个人。课间大cāo时会装作不经意地张望那个早已描绘得烂熟于心的身影。上学放学会刻意在校门口逗留。去教导处途经他们班,会心跳加速。她以为,这不过就是简单的好奇罢了。 后来她发现他对所有的女生表面上嘻嘻哈哈,似乎打得火热,实则不动声色地冷淡疏离,本来还安慰自己原来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对女生都一个样子,大抵是被缠得烦了吧。她想,她可以耐心地等,却并未察觉这样的等,终究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结果还是出了事。那一回看到他与天蓝一起回家,可他家明明是相反的方向,她向来早熟,想那意思大概再明显不过了。她还看到他的笑,那样温柔,讨好得几近失去自尊。那一瞬间,她没有哭,也没有大叫,仿佛看到她自己的影子,就那么冷冷地旁观,只觉得一颗心,也碎了。 她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加悲伤的了。当你终于发觉自己对一个人情根深种的时候,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爱上了别人。 毕业后,他仿佛突然失踪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无。或许是她的jiāo际网不够广,或许他们就是这样的无缘,出了社会,见识过深深浅浅的灰色后,她有些认命了。 直到前两年,她无意在应酬中再度见到他。还是帅气逼人,只不过添了些成熟男子的气息。那天在包厢里,主办方下了血本,请来一堆电影学院的学生,一溜排的大眼睛尖下巴,胶原蛋白充足的稚嫩脸庞,身材姣好。那些大小老总哪一个不是莺莺燕燕环绕,左拥右抱,只有他。 也许是顾及到对方的面子,他没有表示出明显地抗拒,但是并不喝她们递来的酒,连人家讲的笑话都爱理不理的。她们讪笑着想坐得近些,他冷冷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正眼都不给一个。当晚再也没有一个女人敢靠近他。她当时看得是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商场的大风大浪里跌磨滚打的人居然还能这样洁身自好。怒的是都这么多年了,他这样洁身自好的原因,她能猜得到,就只有一个。 她甚至疯狂到跟踪他,彼时真是失去理智了才做出那样的蠢事。 有一次,她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吃饭,心下竟是抑制不住地狂喜,他既然肯与旁的女子约会,那应该已经忘掉那个人了吧。她以为自己的等待终将赢来一个美好。但是很快,她便悲哀地发现他根本就是不屑应付。 那个女孩子穿了一身当季名牌,有点脸熟,看身段才想起来是位新晋名模。吃饭的时候不停地讲话,堆着一脸的笑,显而易见是很想讨他欢心。可他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把玩着手机,目光看看手机又飘向窗外,好像在等什么。后来他把手机重重一摔,盯着那个女的说了句什么,只一瞬,那个女孩子就掉了眼泪。出门的时候女孩子又乖巧地跟上来,试图靠过来挽着他的手臂,他的手就一直chā在口袋里不管不顾地大步向前走。 她那时并不懂,为何向来对任何异xìng都能绅士到底的林拓也会那样不耐烦。 后来,呵,后来,她才震惊地发觉,他约会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一点顾天蓝的影子。或者是发型,或者是眼睛,或者是低下头笑的那种神态。她这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可悲,不,她更替他感到悲哀。 因为,顾天蓝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他。 她想她原是最懂他的人他的不耐、他的烦躁、他的不安,他一切的反常,都化成了三个字,那魔咒般的名字。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样摊牌会有几分胜算,但就是还想再赌一次。赌他的心软,赌他看到她的泪就不会那样绝情。她一直觉得他并不像外表那样冷酷,只是早该想到了,他的心软,从来就不会留给别人。 姚丹丹这么想着,不觉有些恨起顾天蓝来。她凭什么就可以独占两个优秀男子?跟自己比起来,她姿色平平,xìng格冷淡,大脑在某些方面又迟钝得可以。真是想不通。 这边林拓也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又摆平了一个烦恼,不觉有些轻松,心情大好。看看时间,修长地手指熟练按着11位数字。 “喂。”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那边却足足静默了数分钟,天蓝终于笑道,“好,我在家里。你马上来。” 林拓也听到后面那句话,心突突地跳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嘴角含了隐约的笑意,简单地答:“好。” 他挂掉电话有些自嘲,不过是极平常的字眼,却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真是越发出息了。秘书小关这个时候敲敲门进来,看到他这副神情,笑得大有深意:“林总,最近这段时间,您特别好说话。” 林拓也浓眉一挑,“有么?” 小关大概是不知得了便宜需卖乖的道理,继续笑嘻嘻地说:“当然。每天这个时候你挂掉电话,提案会特别容易过关。” 林拓也别过头去,轻咳一声,掩饰了不自然,“好,谢谢你的提醒。以后让他们‘每天的这个时候’不要给我任何文件,免得质量无法把关。” 可怜的小关只得哭丧着一张脸出去传话。 ☆、第 16 章 车里气氛很压抑。 本来林拓也的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可是自开始,天蓝就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虽奇怪,但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他打开车载音响,音乐才刚刚响起来,她伸手“啪”地一下关掉了。 他扭头看她一眼,皱着眉头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车子七扭八拐地驶进一条小巷,还没停稳,天蓝一开门先跳下来了。四下打量了一下,她素来不是话多的人,只是从鼻子里“哼”地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他能听见。 林拓也又是急又是气,跟着一摔门下车,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上来了,明明是担心伤到她,说出口的却是:“顾天蓝,你要么给我好好说人话,要么有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地道你就把脾气发出来。别他妈给我这么来一下,我听不懂也看不明白!” 天蓝听了这句话反而笑了,她本来是生气的神情,笑起来竟异常柔媚,“林拓也,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来过这里了么?还是说你林大公子的女友太多,约会太满,一时糊涂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拓也听到这话却一下子没了怒气,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有点不确定地问;“真的来过?” 天蓝不再搭理他。拉开后门,径直坐了进去。 他又载着她一路向西驶去。原本车速极快,车内气压极低,两人都因着各自的心事绷着一张脸,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副了然的神情,眼眸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笑什么!”她还是气鼓鼓的一张脸,但是没有察觉自己的表情却缓和很多。 “那你下回吃醋的时候可以不这么明显。”他说完后调整一下后视镜,她本来想反驳,正巧对上他促狭的双眼,一时不禁怔住。 吃醋?会是吃醋么?怎么会。可是……可是……难道她不是自从听说他跟别的女人举止亲密就开始心里不舒服了么?算了,她决定先不考虑这些折磨人的问题,还是拟好今晚要说的腹稿再说吧。 却见他剑眉挑起,“刚刚那个地方真的带你去过?”还是那副挑着眉吊儿郎当的样子,神色却有几分严肃。 装得还真像,她撇撇嘴,一个劲儿地腹诽着,还是没说出来,“翡翠明珠不是那里的招牌么?” 他刚略微舒展的眉头又渐渐皱紧。 到了地方,天蓝一瞧,虽然仍在闹别扭,心中仍是赞叹不已。 推开雕花檀木的大门,庭院深深,曲径通幽,树影纵横jiāo错掩映,有隐隐约约的水流声,朱漆长廊上点着一盏盏宫灯,红色的灯纸虚虚地笼着,明明灭灭的暖色光晕,缓缓步入又听到古筝的曲调,那样哀婉绵长。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走进一个别致古老的异境。 奇怪的是这样宽敞的庭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林拓也却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绕过几个玲珑有致的别院,过了月洞门,这才走到一张桌边坐定。没多大功夫,珠帘屏风后走来一个人,拊掌大笑,“稀奇稀奇,你居然也会带个姑娘来!”天蓝见那人颇高大,只着简简单单白衫黑裤,开口却声如洪钟,即使是笑着也让人忍不住有些害怕。 那人见到她的神色,伸手摸摸头顶,有些讪笑,“都怕这个光头。” 林拓也这才闲闲地开口,“今儿个有什么现成的快端上来,饿死了。” 那个人却并不急,笑笑说,“这么多年头一回啊,你小子带个姑娘上我这儿。” 她听了这话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竟看得她心里漏跳了一拍。 他双手抱胸,抬腿就是一脚,“废话那么多,快上菜!” 男子身手甚为敏捷,闪躲避过之后笑,“你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来。” 菜是真的好,明明是家常的食物,或许是pào制手法别有讲究,天蓝吃得满口生香。 又上来一个菜,荷叶包着豆腐,边上缀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虾仁,香葱点缀,甚是好看。天蓝夹了一筷子到嘴里,“唔”地一声,大大的眼睛眯起来,“好鲜。”她向来吃饱就会比较高兴,大大的双眼弯成月牙状,那样纯洁无邪的笑靥,看得他又是一怔。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好神秘的样子。”每次吃饱喝足后,她的心情就会好很多,这就勾起了八卦的心思。 他低头漱了漱口,掩饰住刚刚的失神,又勉强拧出个笑模样:“关老二。”他说得随随便便,毫不在意,顺手又拿公共筷给她布菜,“好吃就多吃点儿。”说完也不知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侧过脸去抿了抿嘴角,并不想让她瞧见。 她吃了一惊。“他就是关二?”她原本对世事不甚明了,但是当年那些惊心动魄的事被大大小小的平面媒体和所有的网络、电视渲染得神乎其神,据说连上面都惊动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稳了稳心神,“怪不得他看上去那么的,”顿了顿,像是在想一个比较合适的词,“妥贴。” 他大笑,墨色的两道剑眉斜飞入鬓,“这会儿知道夸人家了,刚刚吓得话都不会说那样儿,也不嫌寒碜,我都替你害臊。” 她不由地脸红了一红。说曹cāo曹cāo到,关二走过来随手拉张椅子坐下,“姑娘你觉得这些个菜怎么样啊?” 她怯怯地说,“那个,关大哥这” 那关二看向林拓也,眼神有些玩味:“你小子又替我胡吹呢是吧?”转而又回过头,笑道,“丫头你甭听他瞎扯,不过是江湖人抬举,给个名号罢了,别回头吓得你不敢来吃饭了。” 天蓝见他虽然长得yīn郁,但是这笑意这口气又那么实在,一时也忘了紧张,笑起来,“这道菜特别鲜,我看用料也简单,不知道叫什么?” 她这么一问倒好像把关二难住了,他搔搔头,“呦,这菜?我就管它叫虾仁炖豆腐,没什么好听的名堂。”顿了顿,“要不你看着给起个名儿?” 她听见人家这么说还真的坐在那儿思索起来,半晌也没想出什么文采斐然的名字,只得闷闷地说,“本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来着,特别衬这个菜,可惜被人用了。” 关二只是笑,“不要紧,说说看。” “翡翠明珠啊,你看这颜色多配啊。” 那关二笑得直拍着手,“林子林子,你这小女朋友有些意思啊,那成,咱这菜就叫翡翠明珠了啊,赶明儿让人家把那菜名给换了。” 林拓也像是一直想心事,这才瞥她一眼,话却是说给他听的,“这么孩子气的话你也当真?真是越发倒退了。” 她这才明白敢情关二是在这儿逗她呢,当即羞得脸烧起来。 关二拍拍林拓也的肩,“干嘛呢,干嘛呢,人丫头都开口了,我可是认真的,明天就让人找过去把名字换给我用。” 她哪能明白这几句话里的利害关系,还以为真的帮到人家忙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轻松地笑了。 林拓也笑笑也没说话。关二又说,“你都把人带来了,好歹也给我介绍一下不是?我认认弟妹呗。” 天蓝正喝着茶,被那句“弟妹”给呛着了,咳嗽起来。林拓也一下子慌了手脚,给她拍背也不是,递水也不是,总之场面乱成一团。 等到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急急忙忙地解释,“那个,关大哥,我跟林拓也不是” 关二还来不及说什么呢,飘来林拓也一贯镇静清冷的声音,有点不耐烦地淡淡说道:“乱攀什么亲戚,他比你年长两轮呢,管他叫叔就行了。”跟教训孩子似的。 关二被这话噎了一下,有点尴尬,斜睨他一眼,心说道,你刚儿那表现谁能看不出你的心思。林拓也回给他一个“看得出那你就别招惹”的眼神。 可怜的天蓝只顾着想怎么解释了,错过一场眼神厮杀的好戏。 就这样又坐了一会儿,关二才笑着说,“对了,难得今天那小子也来了,你们哥俩儿别扭了这么多年,今儿就算给我个面子,坐下来一起聊聊,怎么样?” 林拓也不知为何从刚刚进门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明往日从不在她面前吸烟,现下却反常地抽出一根烟把玩着,要点不点的样子,听了这话,修长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火光明灭间,有人走来。 顾天蓝看着来人,不由地有些出神,有些恍惚,这真是吃撑了吧,一定是刚刚嘴馋吃太多了,居然光明正大地做起梦来了。 可是那个人真的越走越近,近到一个她觉得他周身环绕水汽的距离,只见他对着关二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到她的时候皱起了眉,“怎么天蓝你也在。”仿佛浑然不觉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 关二看看所有人的神色,转瞬间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当下有些郁闷自己的莽撞。 林拓也其实也变了脸色,但只是一瞬,几乎没有人察觉到,还是那么个懒散的样子,双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jiāo叠着搁到桌子上了,他只是瞥了天蓝一眼,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人,又似乎只当她是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可有可无的女伴。她突然觉得他有些反常,说不出哪里不对了,他从不会在她面前不假询问地就点烟,即使盛怒,他也从没有这样失礼于人,更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这样的,陌路人。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冷。像冰天雪地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冷彻心扉。 其实并没有冷场很久,因为林拓也很快开口说:“新语,坐下来咱们跟关叔一起聊聊天。这都多少年不见了。天蓝,让他带你在园子里转转吧。”还是淡淡的语气,但不容置喙。 关二哪里还顾得上计较他的称谓问题,也呵呵笑着打圆场,“这还是顾家那个丫头?真是一转眼长成大姑娘了,坐下一起聊聊吧。” 顾新语好像对在场人士的尴尬一无所知,只是俏皮地笑着,“好,关大哥,有六安瓜片没?来一壶。” 关二拊掌大笑,“就你这顾家小妹嘴刁,从小不怕生,回回来我这儿都要搜罗好东西。前几天他们刚送我的,真正蝙蝠洞茶场的提片,倒是便宜了你。” 一直面无表情的林拓也这会儿倒笑了:“齐山云雾?那倒也勉强可品一品。”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同样白衫黑裤的年轻人闻言笑眯眯地出去准备去了。 天蓝整个人仍旧身处梦中一般,走路也飘飘忽忽,像是踏在云端一样不真实。只是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机械地站起身,机械地跟随苏以年往外走,即将踏出门槛时,身后传来一把不急不缓的声音,“后院的小溪流布置得不错,去那儿看看吧。” 苏以年的脚步一顿,又大步走远。 ☆、第 17 章 其实直到现在坐在车里,天蓝也不太记得他们说了些什么。 淙淙的流水,细密的树影,清冷的夜色,一切都太过美好,她如堕梦中,却不知为何一颗心直发慌。这样的状态以至于苏以年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在意,只记得他反反复复的一句“你们不合适”。 是的,她和林拓也不合适。谁都看得出来。 他是恣意妄为,是不羁洒脱,是风流倜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他还未出招,她就已经溃不成军。而她于他,不过是为了蒙混过关的一出戏吧。虽然从一开始就知晓个中缘由,但是想到这层关系,目的不纯至此,竟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 况且他的心思她向来就猜不到。他为何欢喜为何狂怒,她通通不明白。像现在,又是180迈的车速狂飙,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了他。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于是心一横,眼一闭:“林拓也,我有些累了。” 他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到哪里去,语气仍然冷冰冰:“我这就送你回家。” 她从未想过开口是这样难的一件事,不敢看他:“我是说,我们,还是算了吧。”微微有些鼻音,但她控制得很好,并不留破绽。 林拓也扭头瞪着她,冷峻的一张脸上满是怒意,额头暴起青筋,“顾天蓝,你说什么?!” 天蓝见他心思完全不在开车上,一边看着前方,一边急急地拍他,“你小心开车!要不停车咱们好好说!” 他倒是听话,车缓缓地靠边停下,“我倒是想和你一块儿死呢。” 她当作没有听见刚才那话。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拓也,我说我们还是不要演下去了。” 他怒极反笑,“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嗫嚅着,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因为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他说的?” 她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点点头,又补充说,“不过是演戏,你大可以找其他能够配合你的女孩子。” “好一句‘不过是演戏’!”他本来一直目视前方,现在突然转过头盯住她,星子般的双目瞪得那样大,几乎要裂到鬓边,目光都要喷出火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他,联系到今晚他种种的反常,下意识有点明白什么,又自动地摒弃这种意识,眼睛不自然地转向窗外。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他的手紧紧攫住,他逼迫她不得不正视他的双眼,那是怎样一双眼睛,愤怒,不解,埋怨,还有,乞求。她不禁有些怔住,一定是想多了,怎么会,怎么会,他和她。 “那你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演戏!”他不顾一切地靠上来,用唇堵上她将要说出口的话,逐渐吮吸,用力,男xìng特有的气息铺面而来。他的左手护住她的后脑,令她不得后退,右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那样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惊愕,奋力挣扎,却怎样也推不开他,竟渐渐放松,沉沦,双手也慢慢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头,他身躯一僵,似是很满意她的回应,不由地松了力。 她这才惊觉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猛地推开他,刚想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些什么,他却伸手抹抹嘴,像是品味什么珍馐佳肴,却冷然笑道,“你不是也很享受刚才的‘表演’吗?以后别这么yù拒还迎的,适度撒娇是可以,假正经可就不好玩了。” 天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根本无法相信这样一番话是真的出自他的口中。“你这个衣冠禽兽!”良好的教养使然,这是她能够讲出最严重的话了,她气得手都在发抖,眼睛酸涩,有什么就要夺眶而出,但还是死命忍住。转身yù下车。 “啪”地一声,车门却从里面给锁上了。“你!”她扭过头瞪着她,他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她?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林拓也么? 他的神色却是少有的肃穆,“你刚才说的话当真?” 她咬着牙点点头。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经过刚才那一闹,她的头发有点乱了,几缕凌乱的发丝抚在面庞,倒显得人有点憔悴。那眼神是真的不带有一丝感情吧,虽然有些泛红,但依旧黑白分明。经历了那样多的变故,她的目光却纯净如昔,他寻了这些年,竟真的没有找到第二个。那样坚定丝毫没有杂念的目光牢牢地对上他的双眼,其实她认真的时候尤其好笑,但如今他却笑不出,因为她正一字一字地说:“我,说,我,们,算,了。” 他该怎么回应?不知道,他的脑子里乱极了,生平第一次谈判失败,不是败在谈判桌上,不是败在牵扯数亿资金的案子上,不是败在口才一流的商业对手面前,而是败在一对眼睛里。那眼睛如一汪清水,毫无波澜,毫无感情,就那样冷冷淡淡随随便便地看着他,却说出这世界上最残忍的话。 他有些不死心,下意识抓住她皓白的手腕,“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心?” 她淡淡一笑,反而不恼了,无论如何,只求他肯放她走便好,“从来没有。” 林拓也像是受到极大震动,不自觉地松开了手,车门解锁,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埋在双臂间,神色不明,语气像是倦极了,轻地几乎听不见:“你走吧。” 他松手的一刻,她本该如释重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那样难受,如果没有看错,刚刚他闪躲的眼神,叫做绝望。 可她必须马上走,她要逃开这一切,逃开莫名的改变,逃开不明所以的慌乱,远远地离开,那个令她逐渐脱离轨道的人。 可他,是真的累了。 近来他常常觉得自己幼稚极了,这许多年,他就如同一个初入情网的少年,远远地观望着,偶尔的试探,她不为所动,说不清她是不是真的迷茫懵懂。而别的可能xìng他又不愿意去想,不,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如果她真的明白又不愿回应,那就只剩一个答案。承认吧,林拓也,你没有那么大方。 是的,他放不下。那时他独自躺在病房里,江远来探望。一见面就被他的阵仗吓到了,倒吸一口冷气,满脸疑惑:“你小子怎么能伤成这样啊?我们家老爷子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什么人这么能耐,还能伤得了你啊。你告诉我,改天一定登门讨教讨教。” 他笑了笑,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嘶”地吸了一口气,“没事儿,这不手痒寻不痛快么?没想到久未练习,技不如人了呗。” 江远把手里一堆补品一搁,坐下了,“得了吧,你这话也就匡匡你们家二老,估计连你妹都不能信。” “失手了呗。” “行了啊,你别跟我来那一套。失手?这话要是传出去谁都不会信。散打,拳击,武术,哪个你不是专长?当年瞧见你强为那臭小子出头,师傅就放话了,一般人不是你对手。” 林拓也轻哼一声,“确实不是一般人,一共19个。” 记得当时江远是一下子就严肃了,“19个?群架?”又摇摇头,不可置信的神色,“单挑你一个?” 林拓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是打120的那个。” 江远跳起来,一下子没顾得上轻重就拍在林拓也的伤腿上,“哥们儿,你太牛X了!” 林拓也疼得呲牙咧嘴的,“你丫给我轻点!是来探病的么,我怎么瞅着你像是闹场的。” “19个,19个啊,你是怎么打的啊。”江远激动地在病房里暴走。 林拓也不耐烦地瞥他一眼,这个江远,人前温文尔雅泰山崩于眼前不动声色的模样,明明就是个人来疯。“哎,哎,你消停会儿,消停会儿,先给我根烟,那吴院长天天来查房,我这行动不便,连个藏的地儿都没有。” 江远一下子就清醒了,正襟危坐,“算了吧,我要是给你,回头你闹出个什么毛病,我家老爷子非得扒我一层皮不可。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拓也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下过程。 “铁棍?”江远神色不郁。 林拓也点点头,牵动到头上的伤处又是一阵疼,“大概是排气管之类的,不过就一个,当时我以为都倒了,就拍拍手准备走了,谁知道那孙子从哪里摸到一棍子照着我的头就招呼上来了。” “那还能是你报警?” “那个人估计是用力过猛昏了过去,我先醒了觉着不太对劲就打了电话。”林拓也大大咧咧地说。 江远倒吸一口冷气,“你还真是福大命大。”看看他的头包扎得那么严实,“这脑袋恐怕得好好检查检查,出不得差错。” 林拓也蛮不在乎地说,“你别跟我家老太太似的,动不动草木皆兵的。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血块。应该自己会消失。今天这话你别学给你家老爷子听,要不哪天传我家老头儿耳朵里,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谁知道江远听了这话坏笑了一下,“我听说是在杭州出的事儿?” 林拓也挑起眉毛,“你够了啊,说这么多已经行了。” “行,不说我就告诉你们家老爷子去,看他不把你调回来。” 林拓也记得当时自己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远大概也是头回看到他脸上有这种神色,只有沉默。 他花了很大力气,很久才平静下来。对着光秃秃的墙壁,刹那间,眼神黯淡,“为了她。” 江远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看看四周堆满的慰问品、补品和颜色各异的鲜花水果,一时觉得目痛,缓缓闭上双眼,“不需要。” 是真的放不下才会这样缚手缚脚。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唯恐一个闪失,连“朋友”这个唯一的挡箭牌都消失。而这种关系又是他们之间目前唯一的维系,一旦断了,按照顾天蓝的脾气,那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他太了解她。才会将自己逼进这样的绝境。 但是,已经无路可退。他亦无法再远离。 刚刚苏以年前脚先回来,她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神色恍惚,甚至在门槛那儿绊了一跤,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估计又要摔个四脚朝天。而她被他扶住之后,眼神依旧没有焦点,仿佛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站着的人是他,却装作毫无心事的样子,甚至还若无其事地说了句“谢谢”。 他强忍着怒气将她带离,又怒又急,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要怎样开口表明心迹。他一心想着要快,只怕再不说就晚了的,就只怕来不及。结果却失了控,做出那样无礼的举动。她的反应在情理之中。 而他却是覆水难收。 ☆、第 18 章 天蓝躺到床上的时候心潮仍久久未能平静。 刚刚他那样霸道地吻,本应该反感地立刻推开,而她居然在拒绝未果后不自觉地双手攀上他的肩头。她并不否认自己的回吻很投入,可是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她怎么会不抗拒这样的吻?她怎么能这样。难道真的是因为感情空窗太久所以生活中缺乏异xìng而导致的饥渴?她想到刚才纵情相吻的画面就已经觉得心跳加速,脸烫得像火烧。淡淡的月色映进来,床头摆放的银质相框有些微微反光。反正是睡不着,她索xìng打开床头灯,抽出照片,细细地端详着上面的人。 照片看得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一位素颜女子倚栏微笑,虽然只穿着朴素的衣物,但那淡淡的笑容却显露出她的知足与幸福。即使相纸有些旧日的痕迹,也不难看出这女子的眉目生得极好,那样淡雅的微笑已经让人觉得有绝代芳华的气质扑面而来。 这就是妈妈啊,她从未见过的母亲。她小的时候一直不觉得应当在乎母亲与父亲经历了些什么,有着怎样的爱情故事,因为她对他们是有些恨意的,恨他们当初那样狠心地抛弃她。她并不经常想起他们,但始终认为纵使有天大的苦楚,大人们也不应该抛弃自己的孩子。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她独自经历过那样美好得像童话又一触即碎的爱情之后,她才渐渐懂得人生有许多许多的不得已。而她有养父的疼爱已经觉得满足了。 自病危的父亲手中接过这张照片时,她已经不恨了。其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也说不清那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大约是无力再恨吧。那时她刚刚经历一场痛心彻骨的爱情,恩重如山的父亲猝然离世,她没有力气来恨。她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啊,是她给予了自己生命,是她把自己带到这个多彩的世界,自她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便无法再恨下去了。 天蓝翻到照片的背面,竟意外地看到之前不曾注意过的一行字,相纸本身被保存得极好,背面封了黑膜,字又是同色的水笔写就,是以如果对光角度稍有偏差,她根本不会有机会看到这行字。 那行字写得正气凌然: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熟悉的字迹,是养父一贯的小楷字体。她知道这句诗出自李商隐的名诗《锦瑟》,但是无法把它与照片上的人联系在一起。她翻来覆去念着这句诗,忽然心念一动,“锦”“年”二字仿佛即将要勾起什么往事,这样熟的两个字,似乎马上就要参透什么玄机,思路却偏偏在这里被迫中断了。 竟然是林拓南。这么晚了打电话,想必是工作上的急事。 果然他在那边急急地吼着广州的合作公司出了点事,他要留在北京处理别的业务,所以天蓝得去自行解决广州那边的麻烦。这家公司本来是当初天蓝查阅多方资料比对后提案通过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得去解决自己工作上的失误。于是当下就答应了。 只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特地上去把一个大信封恭恭敬敬地摆在林拓南的桌子上。 林拓南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根据劳资合同,递jiāo辞职信之后要在本公司继续工作一个月。” 天蓝反正已经抱定主意,于是淡淡答,“我知道,所以在此期间我会照常工作。” 听了这话,林拓南倒抬起头来认真打量她几眼,不错嘛,两个人闹别扭连辞职这招都用上了还能如此平静,立刻对顾天蓝刮目相看。 他随手将辞职信搁进碎纸机里,也是淡淡地,“应某人要求,对你今天所有失常举动都不必认真。” 天蓝气得几乎内伤,但是脸色如常,“随便你,反正辞呈也jiāo了,30天一过我就走人。”说完利落地转身走人。 林拓南呆了半晌,不由地佩服她的涵养功夫。想想以前某人甩给他处理的那些女人,啊,要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么就是把他当成下一个长期饭票死缠烂打,一个个姿态狰狞不堪入目。瞧瞧,人家这风度,这气场。 其实第一次见到顾天蓝,他就知道林拓也这么多年浑浑噩噩都是为了谁,以前被他撞见的那些女人与她竟都是有那么一点相似。他本来还不信大哥会为了她定下来,在他眼里,自家风流成xìng的大哥估计是对未到手的东西有那么一点猎奇心理,毕竟顾天蓝看上去真的就只是个毫无情趣的普通女子罢了,男人嘛,爱的不过是那个调调,等玩够了,转过头来就抛在了一边。然而相处下来,他有点明白,也许只有她,才是林拓也的那根软肋。 他觉得有点好笑,电话接通后说,“哎,你那个顾天蓝今天跟我提辞职了啊,我说,哥你要不快”话还没说完,那头就传来“”地一声巨响,震得他耳朵瞬间失聪了。 关敬听到声响急急忙忙敲敲门,意思两下就闯了进来,看到号称从来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公司的林拓也站在办公桌前,一脸怒色,手机摔在地上碎成两半,小心翼翼道:“林”话还没说完,林拓也一抬头,脸色森然,竟将他吓得生生咽回未说出口的话,刻意轻着步子出来,又小心翼翼地带上门,这才敢大喘一口气。 刚刚的动静委实有点大,面对众人或好奇或关心的目光,关助理深沉而缓慢地说:“大Boss不高兴,后果很严重。”没想到他自以为严肃的面孔,大家还当他在恶搞,“切”地一声哄笑而散。结果不到一小时,当第七位部门经理一脸苦相地从总裁办公室走出后,没人再质疑小关的可信度了。 林拓也的手机自然是已经碎了,但小关善解人意地马上送来了一个新的,他只犹疑了一秒钟就不假思索地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number……”他克制住再次摔电话的冲动,只是在接下去的数个小时无法专心致志地工作。 办公室的固定电话突然响起,他面有喜色地迅速接起,却传来“林总,下午两点的会议在……” “我知道了。”他粗暴地打断,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仍不可抑制地失望。 随手拿了需要的文件,又瞥了眼安静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抓过来,无意识地在手里攥紧。 “哎,Boss好像不对劲呀。”公关部张经理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不是,你看他都瞥手机几次了。” 旁边的小于凑过来加入讨论,眼睛一边盯着手表一边小声说:“据我统计,林总看手机的频率保持在一分钟5次左右。” 也不怪下属职员会议论,致远的员工自进公司之初就需要接受培训,第一条就是规定会议时不得携带电子通讯设备。每个进公司的新人都抱怨过这条规定,毕竟谁都怕突发状况。万一家里有急事需要联络怎么办?再说,手机也是可以调到震动档的呀。但是致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总裁也要遵守这些规定。众人见识过一次。那次听说是总裁家人紧急入院,但是因为正在开会,他接不到手机,等到电话从秘书处一层层传上来,会议已接近尾声。一向冷静的老板匆忙之中还是把任务布置得妥妥帖帖后才散会直奔医院的。自此之后,自然没有人对这条有些苛刻的规定再多言。 林拓也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笔转来转去,这还是学生时代的把戏,当时她看到一支笔在他手里转得花样百出,死活缠着要学。 “看,就是这样”,他说着把笔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固定住,微微发力,依次转到无名指、小指,然后小指轻轻一抬,再回到大拇指。很简单的动作,但她就是怎么也学不会,笔一次次摔到地上。其实她学东西的样子特别认真特别执著,眼睛瞪得圆圆的,紧张地盯着笔,细细的眉毛微微拧着,嘟着一张嘴,自己跟自己憋气,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支无辜的笔第十六次掉到地上,而某人仍旧一副痴心向学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她听到声响扭头瞪他,“笑什么笑,我就不信你第一次学转笔就学会了。”他记得自己特地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气她,“什么?这还用得着学?不是人的本能么?”她哪里会听不出他言词里的戏谑之意,又转过头去不理他,兀自练习。 笔又掉了十多次之后,她没有再捡,就那样坐在那里,他只当她在生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她面前一看,顿时慌了手脚,“哎,哎,你,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不就是学转笔么,不会转笔的人有的是,你别……” 没想到她听了他的话,反应那样大,她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瞪着他,“你凭什么这样说!你不当一回事的东西,我当成是宝贝,巴巴地跟你学,又笨手笨脚得学不会,很好笑是不是?”她边怒斥他边哭,“你这种人,天生有点小聪明,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是笨,但我可以,”吸了一口气,“可以一学再学,你凭,凭什么嘲笑我讥讽我?” 豆子大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看得他心里一阵一阵揪起来,连带说话都结巴起来,“不,不是,没,我没那个意思。真没有,真的,我发誓,”说着举起三个指头并列在脑袋旁边,“哎,你倒是别哭了呀,大不了我再教你就是了。快别哭了,本来就不好看,哭起来越发像个孩子似的没出息。”她有些奇怪地瞧他一眼,倒是渐渐止住了眼泪,半晌,抽着鼻子嗡嗡地说:“你怎么跟我爸爸说一样的话?”他没明白,但是她也没再多解释,总之,看到她终于止住眼泪,他心里那一阵紧过一阵的难过好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她彻底平静下来,他才敢问:“喂,你为什么这么想学转笔?” 她把笔捡起来,手指按着开关,“啪”一下,笔尖露出,又一下,笔尖缩回,淡淡笑着,也没看他,“你不会懂的。” “以年那么优秀,我总得追上他呀。”她说得不是很明白,也没指望他会懂,但她不知道,其实他懂的。 苏以年那样优秀,所以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一定不能落得太远。即使功课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别的方面也要努力。苏以年会的,她纵使不能全部学来,也要最大程度地努力学习。 这就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喜欢那人喜欢的一切,努力做到那人做的事。 他一直都懂。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对她说。 那时窗外的夕阳照进来,她的脸上镀着一层模糊的光晕,说到心上人时不自觉轻轻笑着,分外柔和的侧影。他虽然没有反驳,但是心里确实不好受,有点堵,有点酸,总之是说不出的难过。没能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又豪气冲天地说:“别难过了!来来来,我手把手地教你。” 她依言坐了过来。他握着她的手时才吃了一惊,那样小,那样纤细,那样凉,简直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折了。慢慢地,从中指到无名指,从尾指再轻轻转到大拇指,她的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稍一用力便可以看见隐隐的青筋,真真是古人所说的素手。她的头与他挨得很近,有几缕发丝甚至拂到他的脸上,有隐隐约约的香气,不是洗发水那样化学香精的味道,是少女特有的气息,有点甜,有点飘忽不定,幽幽地,令人闪避不及。那时是零下的严冬吧,他却觉得一阵阵热,好像身体里有一把火苗到处乱窜,血一直往脑门冲。 就是那么一分神,笔掉了,她看他的时候眼里含了些责怪,“喂,你怎么这么不专心啊。” 他却借机跳开来,不动声色地跟她保持了一定距离,还不忘dú舌本色,乱嚷道:“唉,不教了,你是不是小脑没发育好啊,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她才没注意到其他,只是气呼呼地说:“你才小脑不健全呢,不教就不教,我还不稀罕呢,不讲信用的家伙,哼。”说完居然还做了个鬼脸。 当时他一直庆幸自己掩饰的好,又是年少,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思。待他明白了,却没料到她那样迟钝。后来这许多年,他才懂了,迟钝,只不过因为他不是那个人。 悲哀的是,她的心思,他一直都明白。 却什么都不能说。 “林总,林总”是关敬小心翼翼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关敬,各部门的总监们有些吃惊地看着号称惜时如金的老板,“那个,林总,各部门分区都已经报告完了” “哦,”瞬间恢复,淡淡的神色,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环顾一下,“新的各区统筹在这里,你等会儿分发下去。”还没等小关问出口,林拓也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给我订张去广州的机票,越快越好。” 在一干人吃惊的目光中,某人神情自若地走出会议室。自始至终保持安静的会议室,自动门关上的那个瞬间,人声鼎沸。 ☆、第 19 章 顾天蓝在机场见到接机的人一点都不意外。 林拓南是她的顶头上司,这点情报肯定是容易打探到的。不过当下她也不想理会什么,只装作没看见,拖了行李就往前走。冷不防,一只手伸出来,握住行李上的拉杆。拽了拽,纹丝不动。该死的男女差别。 “这当儿正开会,你订不到酒店。”他倒也不再多说。 天蓝想想也是,也不知为什么突然不客气起来,小跑着跟上去。 林拓也办事果然迅速可靠,顾天蓝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进酒店办理入住,还是个五星的,不由地嘀咕,“不是说订房紧张么?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又瞥见林拓也低着头,似乎正努力憋住笑,原来是听到了她的这番酸水,脸红了一红。 正努力减少存在感之际,他递给她一张房卡,“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竟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她的心突地一跳,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感激。 其实她对自己的感情从来就很坦诚。对苏以年,中学时她懵懵懂懂地对他产生好感,喜欢他,爱上他,纵然最后落得那样一个劳燕分飞的凄惨下场,她也未曾后悔。即便是现在,她也能够坦承自己心里仍放不下他,看见他仍会恍惚,但是她也明明白白知道,他们此生是再也不可能相守了。 她自认为自己是利落的人,对待不应有的感情,一向该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而对林拓也,她现在却有点不甚明了。最初的最初,他们之间是打打闹闹,彼此戏谑dú舌的玩伴,未曾想过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会是这个人陪在身边,而有时她又很坦然反正她最丑陋最落魄的一面反正他也都见过了,相处起来,也只是自己更加轻松而已。 她感激有他这个朋友,可是现在的感觉却似乎有些变质了,说不出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他对她的好让她有些不自在,仍然心怀感激,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心动。 收拾妥当后,先前不自在的情绪又一扫而空。从包里取出资料,她原本打算研究过后养养精神明天再出战。结果这一看之下,不由地头疼。 这家公司之前确实是由她提议商洽的,项目管理条款已经谈得七七八八,这时候对方突然提出有别的合作公司愿意提高利润的百分比,本来这倒也没什么,双方已签订初步战略协议了,如果对方执意为了更高的百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比而毁约,大可以诉求法律途径解决,天蓝这边绝对是胜诉。可是对方现在一口咬定公司给的方案不符合当初谈的条款。 她记得是原先开会时,自己求好心切,只要是不太苛刻的条件都一并答应了,并且接了这么一句:“您放心,产品jiāo给我们,策划创意方面一定没有问题。”对方负责人打个哈哈:“到时候还是要看销售数字说话的。”天蓝并未放在心上,但是订立合同时,对方耍了个心眼儿,把这句话以小字加进去,并且改成“乙方确保产品方案一定为甲方提高女xìng购买力”诸如此类的。这是天蓝的疏忽,一来这是她到公司后经手主导的第一个案子,办事太急,二来她经验不足,这句话就是搁到现在她也看不出其实暗藏玄机。提高女xìng购买力?广告做出来了,女人看见广告去买了,不就是提高女xìng购买力了么?她不负责市场调研的部分,准备不足,是以不知道在很多领域,女xìng的占有份额向来不高。 那个时候正好林拓南在外地出差,等他回来看到这个合同,倒吸了一口气,开口就是批评,“你也太大意了。自己不声不响,签合同时怎么也要有个自己人帮着把把关啊。”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赶紧做完一期的项目,祈祷他们别把注意力放在这条上找麻烦吧。”还真被他说准了,人家现在就是咬住这一条不撒口。 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打电话回公司请求指示。 “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处理,孙家这对兄弟可不是好缠的。”天蓝还没来得及问该怎么办呢,林拓南就把电话挂了。 林拓南这边心里却想:这会儿大哥肯定已经到了,这女人放着那个高人不请教,问我做什么!他要是出手,这事儿肯定立马摆平了。真是笨啊,顿时两眼翻白,无语问苍天。 天蓝拿着地图研究半晌,未果。时值初春,但是广州这边已经热起来了,她带的衣服不合适,就这么干站在太阳下一会儿已一身燥热,叹口气,决定还是奢侈一回伸手yù招车。一辆黑色奥迪缓缓滑过来,车窗落下一点,天蓝一看,立马跳上车。 车里的人轻轻地笑了一笑,看了她一眼,对前面的司机说,“空调温度再低一点。”又皱起眉来,“你昨天没睡好?” 天蓝正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总是不客气地捡便宜,一时讪讪地,“嗯,那个,房间好像,好像有点闹鬼。”嘀嘀咕咕地不是很想再说下去,怕他笑话她胆小。昨天晚上,她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好,总隐隐约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床下传来,像是有人在轻轻地在她耳旁吹气,呼呼。她素来睡眠浅,联想到以前在江婷那里看的各式鬼片,顿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毛骨悚然,又没别的办法,只好把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灯都打开,在电视机前坐了一夜,自然是没睡好,眼底一圈青色。 没想到林拓也听了却严肃地说:“唔,那倒也是,听说那里解放前原来是个育婴堂,后来不知怎么,一夜之间七七四十九个小孩子暴毙了。坊间一直传闻那里不祥,会听到夜半歌声,婴孩如泣如诉……”他说得活灵活现,她听得认真,边听边后怕,脸色渐渐惨白。林拓也瞥见她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失笑,还真是单纯,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又瞧了瞧她的脸色,不忍心再说下去,笑出声来,“哈哈” 她听得入迷,眼神都已经放空,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他在拿自己开涮呢,脸上挂不住,又“腾”地一下变得火红。 “哎呦喂,你还恼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一张脸怎么跟变色龙似的……”说着还伸出手来捏捏她的脸。 司机大概是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瞥到一眼,也没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天蓝冷着一张脸,不肯再搭理他,一直扭头看向窗外,装作毫不在意地欣赏风景。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附起手来,懒懒地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远在北京城的关敬被众人缠着八卦老板行情,他被问得烦透了,自己只是一个特助,又不是老板肚子里的蛔虫!再说了,是他老板谈恋爱,他怎么会知道具体情况!想想一个上午快过去了,该做的工作一点都没完成,为什么无所事事的人可以快快乐乐抱得美人归,他就得面对半米高的资料勤勤恳恳地工作啊!想到老板出门前那个神秘而温柔的笑,关敬的内心燃起了熊熊的嫉妒之火。 “叮铃铃”又是清脆的电话响,这都几点了!这群家伙怎么平时对工作任务不见得这么热心啊!关助理火大地接起办公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恶声恶气地说:“喂!关敬死了!老板回来就给他收尸!” 林拓也难得地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拨打的是关敬的分机专线后,十分冷静地咳了一下,“那麻烦您转告他,说老板明天就回去亲自给他入殓。”然后,更加冷静地挂断了电话。 某位关姓助理在遥远的皇城根下,瞬间石化了。 他这是什么命啊!招谁惹谁了他!啊!为毛一个早上大Boss一个电话都没有的却突然挑了这么个时候打来!为毛啊为毛! 当他听到电话那头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时候,已然觉得不妙,正闭着眼千祈祷万祷告地想着千万别是老板,那人咳了一声。就那一声!他就知道那就是自家老板!于是流着冷汗准备接受教育,结果老板居然就放了一句话,而且丝毫听不出玩笑之意。完了完了,他这个老板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老板说回来亲自给他入殓就一定是真的了。 关敬平静了五分钟后,状似镇定地拿起座机手柄,又状似更加镇定实则机械而僵硬地按着一串数字。 “有什么事?”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口气不善。 真要命,关敬咽了咽唾沫,“那个,林总,是我,关敬。” “哦?”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关敬?他不是死了么?” 关敬最怕林拓也这种要笑不笑的腔调,通常他这样的语气一定是有人要倒大霉了,关敬见识过,于是深吸一口气,“我要求负荆请罪!” 林拓也轻笑一声,“负荆请罪?那么荆条呢?或者您再请关敬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老板回来就给他收尸’?是不是老板一回来,关敬就准备给老板收尸呢?嗯?” 关敬冷汗流了一层又一层,被打湿的衬衫紧贴在身上,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他说那话时可没想到还有这层含义,当下抱着誓死的决心颤声喊道:“一句话,你要我做什么将功补过吧!” 林拓也笑也笑够了,似乎刻意放低了声音说:“我瞧着南边儿孙家这对兄弟有点不太顺眼……”关敬就等着他开口呢,还没等他说完就兴奋地嚷嚷:“南边儿孙家?孙家兴孙家裕?行行,回头就给你办喽,这事儿简单,我还就怕你不开口……” 林拓也很平静地指名道姓,“关敬你又皮痒了是不是?是不是想我把你发配到你二叔那儿去锻炼锻炼?!” 他一提起关二来,关敬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他从小就怕他这个二叔,二叔当年不知道为了什么跟家族里闹翻了,十几年来不曾回过家,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爷爷发那样大的火。二叔一直未婚,特别喜欢没事把他招眼前来教训一通,脾气古怪,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行事也独具一格。偏偏他这个英俊邪气的二叔跟在他眼里同样诡异的老板是忘年jiāo,当初是不知道,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找林拓也寻求庇护。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既然林拓也这么明白地放话出来,那么肯定是孙家两兄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太地道了,否则按他老板的脾气,一定会给大家留点面子。 临时抱佛脚地补习关于孙氏近年来的资料后,关敬还是摸不着头脑。从手头资料上看,孙氏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啊。一眼瞥到前几个月刚刚与孙氏签订合同的公司名字,他半是怀疑半是羞愧地打电话给熟人打探消息。 搁下电话,关助理就怒了。敢情是为了一个女人啊!靠!为了个女人折腾这么多事!想着想着,又乐起来。丫的,林拓也你也有今天!以前净瞧着你嘲笑别人去了,这次看你不yīn沟里翻船!关敬yīnyīn地坏笑着。 于是,远在广州的某人,阳光明媚的人间四月天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闷闷的喷嚏。 ☆、第 20 章 天蓝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愣神,声音有点闷:“我这是,睡着了?” 真是奇怪,大概是一夜没合眼的关系吧,竟睡得这样熟。她有些不好意思。 林拓也一边懊恼着不合时宜的喷嚏,一边不动声色地向窗边挪了挪,免得她觉得现下两人的姿势太过尴尬,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她睡醒之后脸色好了不少,看了看窗外,有点迟疑,“刚到?” 林拓也好像是真的有点感冒了,声音嗡嗡地:“你知道要去见的人是谁吧?” 看到她一脸迷茫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好心地点拨:“孙家这两兄弟跟你们公司老板倒是有点沾亲带故的。” 不出所料瞧见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笑了笑,司机给天蓝打开车门。她真是有够迟钝,临下车才发现身上盖的衣服,更加觉得尴尬,笑得极不自然,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林拓也没有下车送她,有些时候还是避嫌得好。 眼见着窈窕的身影乘上大楼外的观景电梯,他皱着眉头活动一下僵直的臂膀,才缓缓开了口:“走吧。” 天蓝坐在会客室里等秘书通报的时候静静思考了一下目前双方的形势。幸好刚刚林拓也点拨了她一句,让她彻底否定了原先的谈判计划,如果按照原来的谈判计划一定谈崩了不可。 她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踏进孙氏的办公室。 接待她的是较为年轻的孙家裕。孙家裕看上去至少有四十岁了,穿着一件粉红色的polo衫,领子要翻不翻的,牛仔质地的喇叭裤,头发推得老高,偏偏他顶着个油亮的大脑门,笑的时候眼角又不自觉地带出许多纵横的鱼尾纹,所以这副痞里痞气大男生的打扮一点也没有使他显得年轻多少,反而给人一种轻佻猥琐的感觉。 天蓝忍住从一进门就极为刺鼻的发蜡味道,略微僵硬地坐着,诚恳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孙家裕笑了笑,突然向后仰靠在身后的老板椅上,闭上眼睛,极为舒服地笑着低吟了一声。天蓝从来都极为敏感,当然听清了他叫的是什么,当下变了脸色,站起身来yù走。没想到看上去胖胖的孙家裕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桌上。 天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傻了,愣愣地跌坐在那里。 孙家裕隔着办公桌握着她的手,极为隐晦地笑着,“小姐这双手这么细,这么白,怎么被派出来干这种活呢。” 天蓝极力想把手抽出来,奈何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抵得过一个壮年男人的力量呢。孙家裕“嘿嘿”地笑着,眯起的眼睛里沾染了急切的yù望,“难道小姐不晓得要得到合同该怎么做么?嗯?” 他语毕那个上升语调的尾音让她觉得既恶心又害怕,孙家裕的手像是滑不溜手的蛇,汗腻腻,yīnyīn凉凉的,时而松时而紧,叫她想挣脱又挣脱不开,刺鼻的发蜡味道一阵阵冲进鼻腔,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顿时占据了她的思维,再也忍不住恶心,下意识地一把拽过被握着的右手,偏巧孙家裕还不放手,于是直接吐在了他胳膊上。 孙家裕吓了一跳,脸色由红转白,天蓝来不及细究,趁他闪神的这会儿,急急忙忙逃出办公室,大概是声响有点大,有人投来或鄙夷或好奇或同情的眼神,她哪里顾得上,一闪身进了电梯,哆哆嗦嗦地拼命按着那个“1”,“叮”地一声,电梯门开,她又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安全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她的手脚仍止不住地发抖,大抵是脸色太难看,司机师傅有些担心地问:“小姐,您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送您去医院?”她正发呆,吓了一跳,忙说:“不用不用。”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抬头看见后视镜里的女人竟是一脸泪痕,又连忙伸手擦掉。 到了酒店付了车资,连找零也没要,匆匆忙忙地跳下车。她走路本来就快,又担着心事,一个不留神竟然跟人撞个满怀。 林拓也无奈地挑眉笑了,这一下撞得可真结实,也就自己身子骨壮,换成别人一定内伤了。可还没顾得上笑话她,一低头看出她的不对头,“怎么了?” 天蓝低着头一直急急忙忙地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边说边止不住地流眼泪,声音竟变了调。 他皱皱眉头,扳起她的头,令她不得不与他目光对视,果然是在哭,而且脸色煞白,嘴唇抖着听不清在说什么。他凑上去才听见她一直小声说对不起,但是她的眼神却一点焦点都没有。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这样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现在看样子却像是被吓着了。大脑里飞快地把事情过了一遍,仍然想不出她到底怎么了,只好用力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轻声说:“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别怕,别怕,有我呢。” 刚开始时她的手脚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后来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便平静下来。林拓也低头看看她好些了,轻声说:“我送你上去?”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唯恐再惊着她。她倒是难得的听话,点点头,顺从地任由他牵着走。 回到房间后,她径自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洗了好久好久,就在林拓也怀疑她是不是在里面昏倒的时候,她倒穿着酒店的浴袍出来了。 林拓也先是把脸别了过去,后来想想又不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看着她去接了杯水慢慢喝下,看着她去吹干了头发,又看着她走进睡房,这才打算离开。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就听到她有些迟疑的声音:“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他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瞬间亮了起来,旋及心里的疑惑加深,迅速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走过去靠着她的床坐在地板上,笑着说:“好,我不走。” 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败下阵来,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但是我有点害怕。”顿了顿又说:“你可以开着灯看会儿小说,我包里就有。”其实她在他面前难得这样孩子气,他越发起疑,但仍然不露情绪,只是笑了笑,“好。你放心睡吧,我不走。” 他真的走过去拿书,又坐在落地灯下,好像是很认真地在读,她看着便安了心。而他的眼睛未曾离开书本,却暗暗数着她的呼吸,听到她的呼吸平稳绵长后,他伸出手关掉了触控灯。 天色尚早,借着那一点点透过窗帘微弱的天光,他再次静静地打量着她的睡颜。看得出她睡得并不踏实,几缕发丝拂在面上,细若柳叶的眉浅浅地拧着,手脚也不太老实,像是在用力地挣扎什么。他皱皱眉,带上门,出去拨了一个电话。 后半夜的时候,他靠在沙发上正迷糊,听到睡房里有些动静。终是不太放心她,轻轻开门一看,她显然是寐着了,被子被踢下了床,手脚乱舞,他不禁失笑,还是个孩子呢,睡相这样差。他摇摇头,走过来想要给她盖上被子,这才看见她的脸红得异样,伸出手背试了试,竟然是惊人的烫,又俯下身听清楚了她嘴里一直说的是什么,登时一张脸变得铁青。 林拓也先联系了一个医生,亲眼看见天蓝挂上点滴后,他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出来。一个电话打出去,声音冷得听不出情绪:“不用等他们jiāo接完了,我亲自处理。” 关敬深夜被猛然响起的电话吓了一跳,还没理清头绪,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亲自处理什么?” 林拓也眼睛盯着病房亮起的灯,俊秀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留下孙家两兄弟,我,要,亲,自,料,理。” 关敬这回听清楚他的声音之后吓了一跳,这样森然刺骨的声音,这么多年他只听到过一次,是多年前林拓也要他查是谁散布的一个什么谣言。他很清楚这样的林拓也是真正动了怒,也不敢多打听,挂了电话之后又打了两个电话把事情jiāo代下去,便战战兢兢地失眠了整夜。 同样彻夜难眠的不止他一个人。 林拓也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刚才瞧见她的梦魇,她在梦里都那样痛苦地挣扎求救,并且由于受了惊吓,高烧直逼40°C,要不是他起了疑心刻意睡得浅,发现及时,按照医生的说法,或许,或许她就……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医生说这样突然地高烧只能是因为受了刺激心绪紊乱所致,他甚至无法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会那样可怕,可怕到令她做出这样本能地生理反应。而他竟然粗心地以为睡一觉就好了,并且自以为是地以为她不说他就不必问,结果就这么放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那些欺侮过她的人,他不会让他们好过!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清晨林拓也醒了之后才发现天蓝早就醒了,并且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有点尴尬地笑笑,想要打个哈哈骗骗她,结果她先开口,“你的胳膊,怎么了?”大概是由于刚刚退烧,嗓子还有些沙哑。 他一低头,这才看到右手前臂有一小片青,嘻嘻地笑了,“呦!这么快就不记得啦,昨晚有人做梦做到发烧,嘴里哭着喊着要爸爸,手里还死命抓着我不放呢。” 而她一反往常,不仅毫无内疚之意,反而一脸镇定,“你感冒了?”顿了顿,“是不是因为送我来医院?” 他心里一乐,“嘿嘿,被你发现了哈。” 结果她一扬眉,瘪着嘴说:“得了吧,谁信呢!别以为我发烧就不记得了,你昨天在车里就打喷嚏了。” 他愣了一下,搔搔头,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真是的,被拆穿了!” 他演得可真像啊,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但到底是骗过了她,“噗嗤”一声笑起来。他看着她笑起来,也跟着笑了。 可她变脸比他预料得还快,只是转瞬间,眼神就暗了下来,“我昨天没说什么胡话吧?” “哎呦,我想想啊,还真不少呢,哦,对了,你还向我表白了呢。”说到这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他停了下来,斜着眼瞧了她一眼,才悠悠地说:“你啊,说喜欢我很久了。”还捏着嗓子学着她的声音,幽幽地说:“林拓也,我啊,喜欢你很久了。” 她当然听得出他这是在逗她呢,于是很配合地跟着笑笑作罢。 ☆、第 21 章 还没等到她出院,就接到了林拓南的电话。 “喂,我是林拓南。” “嗯,我知道。”她想趁着这个机会请求他换人来接这个案子,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唯有沉默。 “孙氏的那个案子你不用cāo心了,早点回来吧。” 她闻言瞥了一眼林拓也,是了,只有他,只可能是他,不会是别人。 不是不感激的,尽管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她直觉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很快她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林拓也其实是很知道分寸的,电话是眼见着她进了浴室又听到水声才接通的。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峻,“问清楚没有?” 电话那头大概又絮絮叨叨地报告着什么,他的神色越发地不耐,直接问:“左手还是右手?” 又是一阵沉默。才问道:“那他想怎么解决?” 听着听着居然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什么?钱?难道他觉得我缺这两个钱?” 关敬在那边又是一额的冷汗,本来就知道林拓也这是为了谁这样大动干戈,暗骂孙家裕这家伙此次也真是忒不开眼了。 林拓也的笑声戛然而止,关敬心里一沉,又听见他低声说道:“两条路,让他选,要么,自行解决,就当这事儿从没发生过,要么……” 后面的话明显还没有说完,电话却莫名奇妙地挂断了。 不能算是偷听吧,因为她听觉向来有异于常人的灵敏。 而他也很敏感,在觉察到有好一会儿听不到水声的时候立刻把声音压得很低。 天蓝听到“自行解决”这句时,吓了一跳,来不及擦干,披着酒店的浴衣就冲了出来。眼睛还是红的,头发还滴着水,她就站在那里,隔着两米远,摇了摇头,“不要这样做。” 她这样的冷静,反倒是林拓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而她说完便像个没事人似的,转身找吹风机吹头发去了,背着身,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仿佛过了好久,其实也没有很久,只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因此而觉得时间万分漫长。 终是站到她面前,认真地问她:“你真的这么想?” 她一直低着头,这会儿却抬起头来冲他一笑,这笑容如今看在他眼里不知有多憔悴多心疼,淡淡地说:“这样子冤冤相报,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呢。” 他一眼就看出她在强装,手指紧紧握住吹风机,竟然用力到暴出青筋,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直视面对他。其实不用很仔细便可瞧出破绽。 这样的她,他一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她的养父过世,她心痛到昏迷,第二天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第二次,是她与苏以年分手,又查出怀孕,经历流产,他整整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让她重新开口说话,她就是这个表情,这样的无所谓。 这样的她,让他更加难过。总是在受了极大的伤害后,却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是真的在心疼。 其实顾天蓝并不是多么出色的女子,无论是长相还是头脑,她都不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身边并不是没有莺莺燕燕环绕,甚至一度,他日日流连欢场,夜夜笙歌,嘴上说是逢场作戏,心里不是不想借着机会将她忘记的,最好能连根拔除,从此不再记起。她的生活,她的感情,她的家庭,他一样样看在眼里,搁在心里,越发觉得凉。他很清楚,纵使自己那个样子待她,在她的心里也不过就是比一般好朋友多一点的位置,所以他越发不甘心。 开始的时候,他虽为人低调,但是圈子就这么大,他出手又比一般人阔绰,很快传开。谁都知道北京城里有这么一个金主,神秘低调,英俊帅气,最难得的是真正多金。渐渐就真的开始考虑与一些女人jiāo往,或是世家名媛,或是初出茅庐的明星模特,他并不想随便敷衍,但是别人似乎并不认同。她们急需要名气借以攀升地位,他需要借此忘怀,互相利用罢了,于是越发找不到一颗真心。 而醉了的时候,那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包厢里,水晶吊灯打出的光迷迷蒙蒙,墙纸反shè着淡淡银色的光,不知名的老旧情歌,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张张都是她的脸。有一回他实在是喝高了,眼见着顾天蓝就要被对面毛手毛脚的家伙占了便宜,他心里一急,居然站起来隔着桌子便挥过去一记老拳。桌上形形□□的水果和坚果拼盘一下子落到地上,碗盘碎裂的声音那样刺耳,有胆小的女孩子早就尖叫了起来,而他还没恢复清明,那挨了打的男人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出自本能,下意识地还手。林拓也却一下又一下地下狠手,仍不解气,犹自不清不楚地嚷嚷,要那男人道歉…… 事情是怎样结束的,他一概不知。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动手殴打过别人。 男人是江远一个合作伙伴的弟弟,因为有合作的人情,硬塞给江远,平日里见过几次,也算是合拍的,本来是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出来聚聚,但是出了这么一件事,大家的面子上都过不去,后来林拓也亲自去医院送了些补品又缴了所有的医yào费就算了事,双方再也没联系过。 那人提起这件事来仍旧忿忿然,江远就听过他的牢骚:“本来就是这样的么,谁开包厢没动过小姐?就他一副吃不消的样子,装什么装呀!” 江远当时一副皮笑ròu不笑的表情,“记住,你碰上的是谁。”那人当然听得出是什么意思,立马噤声,过了没多久,很自觉地寻了个理由辞职了。 大约就是那时起,他才有点明白,大概是太迟了。 太迟了,遇见太迟,心疼太迟,爱恋太迟,就连忘怀,也是太迟。 太迟了,戒不掉了。 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道声晚安就走了。 因为他懂得。 而她却因为他的离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不是不害怕的,刚刚听到那句“自行解决”,她心惊ròu跳,但是在他面前,却必须极力维持平静。因为此时她已经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养成的xìng格,她不大敢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消极的情绪,尽管那个人待她如亲如故,尽管那个人是他。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幻听,因她想像不到一向嘻嘻哈哈的林拓也说起狠话来是那副模样,森然,冷酷,明明是怒极,却能笑出来,所有这些都令她觉得陌生。 然而她却刻意忽略了两个事实:她为什么听了只言片语就明白他的意思。而他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生气。又或许,她是理智地拒绝深入思考这些原因。 回到北京后,她照常每天去公司上班,幸亏没有人提起孙氏的事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拓也偶尔约她,十次里总有几次她是去的。这天不知道怎么,他像是极高兴,一边开车一边想起什么似的说:“上次在你那儿看的小说,我一直不知道你居然爱看那种调调。” 她看他这么高兴,也跟着有点笑意:“嗯,是林想楠写的,听说是个新晋作家,蛮年轻的女孩子。我只看过她那一本书,有点女权,蛮合我胃口。” 他看她一眼,笑了笑,“哦?这么感兴趣?” 她倒不好意思呢,“也不是。我一朋友,就是大学室友,唔,她被派去约这女孩子的稿子,怎么也约不到,那天到我家诉苦呢,我就碰巧知道了这个作家……” 又突然想起江婷说过看到他跟别的女子举止亲密,不觉又变了表情,一张脸又垮了下来。 他听着听着,特意没有打断,结果却没了下文。扭头看了眼,小小的一张脸苦闷得跟吃了黄连一样,觉得有点好笑,就为这么点事。 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闲闲地问:“很好的朋友?” 她反倒没了先前玩笑的心情,胡乱嗯了一声作数。 他又瞧了她一眼,还是个孩子呢,只有孩子才会为这么一点事闷闷不乐。这样严肃,眉毛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活脱脱的孩子气。 原来都是真的,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觉得她很小很小,似乎怎么疼爱,怎么宠,都不够。永远都觉得那个人是一副笨小孩的模样,又不忍心训斥,只好将她更紧地护在怀里。 只是此时的他还没有这种认知。而她也没有。 他的嘴角又不自觉地扬起,心情大好,“下个月陪我一起去西班牙吧?” 没想到她反应那样迅速,并且令他不知所措,“不去。”是略带戒备的一眼,或许还有些哀怨,又或许,是他看错了。 他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小朋友闹别扭,那就下次再说好了。来日方长。 至少今夜,是属于她和他的。 顾天蓝却渐渐清醒过来,打定主意,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这样,算什么呢?究竟算什么呢?她不想再想,却决定要终止现有这样不正常的关系。 林拓也再来电话时,她便推三阻四地不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应,而他却也有些奇怪,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天蓝直觉他似乎是很忙,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并没有尽心坚持。想到之前她说出类似的话,他那些激烈的反应,如今这样的情形,她是该松一口气的,但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些失落。 直到这天,张洁在茶水间里瞅着空一把揪住她,又不放心地四下看看才轻咳了一声才压低嗓音开口。天蓝被她一副间谍特务的样子也弄得紧张兮兮的,谁知道她一开口却是问:“怎么最近不见你那个辉腾男友了?” 她愣了一下,没注意已经把疑问说出了口:“辉腾?” “对啊,就是前阵子那个老在楼下等你,特帅的那个。他停车的地方倒是不显眼,跟你回家是反方向,但我总看到他坐在车里默默看着你离开,有几次甚至还对我微笑示意,我的天啊,他真是不要太好看才好。”张洁看她一脸不解的样子,忽然疑心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正想打个哈哈笑过去,天蓝却再度开口。 “辉腾?不是帕萨特?” 张洁一时没忍住,大笑起来,瞥见门口经过的主管,又连忙压低声音,还是嗤嗤地笑着:“顾天蓝,原来你是真的车盲啊?”顿了顿,“不过那是进口小跑,三月份刚出来的车型,还没进中国市场呢,你认不出也算正常。” 天蓝觉得隐隐缺失的一角终于补上,犹疑着开口:“那大概多少钱?” 张洁又笑了,这回笑得却极有内容,低声说了一个数字。 天蓝面上没有表现得很吃惊,只是这才觉得圆满,这就对了,这就是她如此抗拒他的原因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下终于明白了。 张洁见天蓝也笑了,虽然笑得奇怪但毕竟是笑了,才想起正经事,皱了眉头,又急又八卦地问:“怎么最近都不见他人啊?” 天蓝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顾天蓝也要学着聪明起来,她不要徒留给任何人遐想的空间。 ☆、第 22 章 但是江婷听她讲完经过后却反常地沉默了。 半晌,她才看着天蓝,有点隐忍:“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天蓝的心一沉,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笑着鼓励她:“不要紧,你讲好了。” 江婷看着她,眼神复杂:“原本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顿了顿,“我上个礼拜突然接到林想楠本人的电话,她居然不问任何条件就答应了我们的约稿。”又停了一下,才缓缓说:“我们向她约稿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其实这件事她也只是略略提过一次。她还记得他那时闲闲的表情,“很好的朋友?”这样的漫不经心。仿佛真的是随口一问那么简单。 不必再多说什么,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会是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和面子,这样广的jiāo际圈。又会是谁肯这样毫不计较地帮她。 天蓝下意识地伸手拢拢头发,其实一点都不乱的,又笑了:“算了,我们还是保持现状就好。”江婷注意到她的手握得很紧,挤出的笑容又是那样费力,那样苦涩,那样僵硬,何尝不是在假装。于是陪着她苦笑作罢。 临走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江婷站在门口,脸容罕见的严肃,对她说:“天蓝,我不是不理解你的恐惧,但是我们总要长大,总要成熟,如果能有幸遇到这样一个肯用心待你的男人,不要错过他。”又看到她被人说中心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至少答应我,负责任地对待自己的感情。好好想一想。” 她一直在逃避,其实自己隐隐约约有点了悟,有点明白,但就是不愿直面。此刻被江婷一语说中,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为什么会帮江婷?答案不言而喻。或许她真该如江婷所说,好好地想一想。 怀揣着这样沉重隐秘的心事上班,吃中饭的时候张洁对着她笑容满面唾沫横飞地说了一刻钟,她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张洁瞧着她一脸呆滞的表情,不满地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喂。” 天蓝才回神,看到张洁一脸郁闷,心中不免有些歉意,笑道:“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了,刚才讲到哪里了?” 张洁也是个心思简单的人,立马又一脸喜滋滋地告诉天蓝原来是她的男友找到新的工作了,“福利很好,听说同事们都很好相处,工资也不低,一个月有两万六呢。” 天蓝又无精打采地扒进一口米饭,纯粹是出于礼貌地问道:“那真是不错啊,对了,他现在是在哪家公司?” 张洁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明摆着就等她问呢,装作很淡然地报出公司的名字。 顾天蓝却又愣住了。 这家公司她是知道的,是他手下一个信息整合公司,规模不大,但是贵在制度明确,福利待遇好,员工们也争气,听说近年来业绩稳步攀升,在业界很有些口碑,江婷还跟着栏目编辑采访过这个公司的副总。 换句话说,是他又一次帮了她身边的人。 而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讲的。 好像就是那一天,他有些玩味地瞧着她的表情,问她在想什么。她笑了笑,把张洁的理论讲给他听。没想到他却好像很有兴趣,记得他好像是这样问的:“哦?那你这朋友为什么这样想?” 她就老老实实地讲了张洁和她男朋友的难处,末了,觉得很有些好笑,补上一句:“我可不会像她这样想。女人么,还是应该靠自己的。” 他好像是侧着头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也不清楚他是知道什么,反正她对于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不过是从公司到她家的一段车程。 偏偏这时林拓南敲敲门也没经她同意就进来,先是四下瞧了瞧,才笑嘻嘻地开口:“今天晚上有个局,上头点名要你去。” 她一愣,没提防就把疑问说出口:“为什么?” 林拓南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又笑嘻嘻地说:“哎呦,您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要不,您亲自去问问孙总?”他还特地加重了“亲自”这两个字,一脸戏谑的表情。 天蓝却突然撇撇嘴笑了笑:“不就是个饭局么?我去就是了,反正搅黄了又轮不到我挨训。” 林拓南一副气得要跳脚的样子,却又拼命忍住。走出办公室时他颇有些愤懑地心想,这丫头平常对着我口齿伶俐的,怎么在该聪明的时候脑袋瓜那么笨呢。 没想到傍晚时她接到一个内线电话,孙总的语气挑不出什么错:“顾天蓝,晚上下班后到公司楼下停车场,奥迪A4,车牌号京A231XXX。” 她搁了电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想想大概是老总体谅她是外地人,又是个女的,人生地不熟,倒也释然。又暗自庆幸,幸亏认得奥迪那四个圈。 待她坐在车里时,孙总却又不急着开车了。而是很有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 这样的开场白应付起来着实吃力,顾天蓝很有些吃惊,问道:“孙总要谢我?” 孙总吸了口烟才慢慢说:“我在那个家里排行老二。” 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笑说:“孙总,您这是跟我打什么哑谜呢?” 孙家荣看了她一眼,有点诧异,“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对吧?” 她老实地点点头。 “孙家荣。” 一时车内无言。 孙家荣等她脸色不那么难看了,才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唐突了,不该叫你来听这些。有些事情,可能你不知道比较好。但是你进公司也有几个月了,我以为……”笑了笑,再也笑不出,也就说不下去了。 天蓝觉得面皮有点僵,大概笑容也像面具一样僵在脸上,“是我的不对。进公司这么久,还不知道大老板的名字。” 孙家荣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放过我三弟。” 看得出,她的惊讶并不是伪装:“我并没有做什么。” 孙家荣听了这话,转过头看她一眼,眼神有点奇怪,“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影响力。”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笑道,“你很有福气。” 她下意识有点抗拒,他们都那么莫名其妙,都是同样一副了然的神情,好像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紧张地点点头,“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孙总,我就先走了。” 孙家荣也点点头,等她要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又叫住她,“我跟他们不一样,有家有室,不是什么坏人,你用不着害怕。” 她收收下颚,尽量笑容得体:“有些嫌还是避了的好。” 回应她的是一声沉闷的叹息。 这又算什么呢?回到家里,天蓝想着想着,就有些嘲讽地笑了,人人都时时刻刻准备着马景涛上身,一转身就变身情圣当街示好吗?又或是现世的风气如此,是自己太过迂腐了? 她也只能提醒自己远离孙家荣,那种眼神太过悲惨,也太暧昧,再看一次只怕眼睛要瞎掉。 但是她不能不多想想林拓南今天的那句话:你以为上头派你出去真的是因为别人都没有时间?那你真应该看看最近公司签的单子。 而在他面前一向嘴上不饶人的她竟然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还嘴。 顾天蓝在其他事情上一直是个讲求效率的人,于是当天下午就特地寻了空,特地翻看了公司的进项,最近的几笔大单几乎全部是有她赴宴的那几回签成的。她很有自知之明,绝不是因为她一副观音相的端坐在那里,这些单子就自动生成了的。无需细想,只能是一个原因。 只能是他。 又是他。 她觉得心里有点甜,更多的是酸涩,其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原来他做了这样多。 可是他却从未提起过。 她觉得自己本不应该哭的,但心里着实一点一点地泛酸,憋了半天,却也没能忍住,第一颗眼泪落下来,打在手背上,微寒的春夜里有些凉,但一向很怕冷的她却并不觉得冷,反而感觉像是被丝丝暖流包围着。 电话响起的时候很突兀,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接:“喂。” 那边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安静地好像能听得到电波“嘶嘶”的声音。 顾天蓝有些恼火,最恨睡觉被打扰,口气就有些不善:“喂,哪位?” 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觉得有点奇怪,按了一下闹钟上的小夜灯,已经半夜三点一刻了,吓了一跳,别是碰上变态夜半骚扰电话了吧,顿时有点怕怕的,人也清醒了不少。 “再不出声我就挂了!”她故意凶巴巴地说道。 那头的人长叹了一声,才缓缓说:“鼻音这么重,是不是又趴在哪里睡着了?” 她愣了一下。才听到他又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地说:“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谁能放心得下?”这样轻微训斥的口气,明显就是拿她当个小孩子。 那种不由自主地酸涩感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吸了吸气,脚有些凉,才发觉自己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趴在床边就睡着了,“你怎么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吗?” 那边又是好久没有说话,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想要挂断的时候,又听到他带着怒意说道:“顾天蓝,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时时刻刻提醒我你的事不关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到“嗒”地一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其实她也只是第一反应地张了张嘴,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就好像是目前她的处境。惊讶,太矫情;坠入,太纠结;绝jiāo,还不至于。总之,怎样都嫌不够稳妥。 ☆、第 23 章 手机震动的时候顾天蓝还在开部门例会,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皱皱眉按掉。没到一分钟,同样的号码再次打来,她再按掉,已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结果对方还真是有耐心,竟然再打来。 林拓南的眼神终于从手中的文件上挪过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与会众人,有些严肃地说:“虽然我本人很讨厌工作会议中有人接电话,但如果有急事,可以例外。” 顾天蓝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解释的话都有些不会说了:“没关系的,陌生号码,我猜应该是推销保险之类的吧。”像是证明她的话有多么蹩脚一样,陌生来电再次不给面子地来了。 林拓南这才又看了她一眼:“陌生电话不会连着找你四遍,去接吧,这边你的工作计划刚刚已经说清楚了。”说完又迅速低下头,嘴角一抿,似乎是在轻笑。 天蓝敏感地捕捉到他那抹意义不明的笑意,这家伙肯定以为是她和他堂哥搅和不清,但她的脸确实有越来越红的趋势,所以当下说了声“抱歉”,走出会议室,反手关上门,接起电话。 但他们都想错了。 她只听到那边第一句话,满脸的羞愧和不自知的笑意就退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是他?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接下来的对话她听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第二个问题:去,还是不去? 静坐了半晌,他才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开,“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爽快就答应跟我见面。”抬起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 顾天蓝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这样与苏以年相见,却不是她曾经想像的样子,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闪烁,几乎是不敢跟跟她有眼神jiāo流。她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目光在他脸上遍遍流连,那眉毛,那眼睛,想要寻到一点点旧日的痕迹。他的穿着打扮看着休闲随意,却带有一丝英lún的绅士风味,是精雕细琢下的一种随意。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地问着,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毫不觉得那是属于她的声音。 他点点头,终于肯正视她:“我很好。” 他说“我很好”!他竟然说自己过得很好!天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几年的辗转难眠、以泪洗面都只有她一个人吗?难道只有她一个人一直悼念着这段逝去的感情吗?多么可笑,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在凭吊这段感情,原来只有她是放不下的。这一瞬间,所有的喧嚣都似已消失不见,所有的难过和纪念都变得那样可笑,扑面而来的水汽几乎马上就要泛出眼眶。 大概是她的表情吓到了他,他有点局促不安,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天蓝,你别这样……” 她并没有刻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里有些恨恨地想着,如果能像他多好,他多高明,什么都撇得干干净净。以前这种时候,他不是都会体贴地揽过她,然后贴心地递上纸巾的吗?现在呢,他只是平静地端坐在那里,冷冷静静地扶了一下其实很端正的眼镜。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委曲求全和为他着想都是那么的难堪,那么的自作多情。她突然明白了,苏以年,在她面前端坐的这个男人,已经全然不是记忆中那个干干净净气质高贵的大男生了,变了,全变了,从里子到外表,一切就如同他那副金丝边的眼镜,纤尘不染,他亲自动手,抹杀掉一切属于旧日的气息。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她的心里居然没有多大感伤,只是觉得排山倒海的累和说不出的坦然。于是她又笑笑,伸出小拇指搔搔眼眶:“没什么,大概是太累了,很想打哈欠,又觉得不礼貌,憋的。” 他肯定也看出了她的假装,只是此刻既然她给了台阶,正好顺路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记得你以前是不爱哭的。”口气熟稔到如同多年没见的老友,当真是圆滑得一点不留痕迹。 她有点疑惑:“是吗?”笑了笑。 他也跟着笑了笑:“我记得是吧,很少在我面前哭。” 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什么体贴,什么揽在怀里,什么纸巾,原来通通都不是他!一直以来,每一次在她伤心时,难过时,悲伤时,绝望时,陪伴在身边的都是另一个人! 原来真的从来就不是他。 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大概很失败,苏以年握拳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没有来得及收拾好震惊的表情。 苏以年皱着眉头,有点嗔怪的意思:“天蓝,你怎么了?” 她只好抱歉地笑笑:“对了,你找我,应该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苏以年的脸色变了变,又握拳掩在嘴边咳了一声:“是。我想跟你谈点事。” 天蓝又笑了。 他真的是完全变了,现在说一句话,居然会像英国人一样先咳嗽一声,真是见鬼了,她大概是戴着有色眼镜,竟觉得这样的礼貌由他做出来,很虚伪。 “什么事?” 又默了一会儿,他才说:“你不能跟林拓也在一起。” 天蓝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往脑门上涌,这叫什么事儿呢!分手这么多年了,舞会上闹得那样僵,好不容易上回偶遇恢复了一点邦jiāo,结果一张口他就讲出这么一句话!他竟敢这样说!他凭什么?!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监护人了,这种事情都要来管!当初又是谁,分手后再无音讯,连自己有个孩子都不曾知晓。又是谁,一别数年后,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用长辈的口吻,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她怒极反而镇定了,身体放松地向后仰靠着,极妩媚地笑了:“我以为我们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苏以年,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的许可。” “顾天蓝!我这是为你好!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欢场上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她们至少还能捞点什么傍身,你呢?”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重了,但是想要挽回已经绝无可能,苏以年很是有些懊恼。 天蓝却又笑了:“苏以年,你忘了,早在多年前,我们就已经和平分手了,你对我无需负责。” 他没有说话。窗外的阳光很好,正打在他的眼镜上,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跟他这么久,他都没有带你回家拜见过父母?!他有带你认过家门吗?!他有带你介绍给朋友认识吗?!”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等于证实自己的猜想,“他没有,对不对?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大家都是在皇城根儿下混的人,圈子就那么大,我开始还以为他对你是认真的,结果打听了一圈,你猜怎么着?人家林大公子花名远播着呢!D市国际新闻主播汪珍珍、前年新晋模特Linda、东华集团三千金向小可……这些人,都跟过他,结局是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 天蓝突然觉得不舒服,说不清是哪里痛,整个人都要缩到椅子上,脸上还是笑:“苏以年,你急什么呢?林拓也和我也只是朋友而已,只不过他帮过我很多,我并不在乎陪他演这场戏的。” 苏以年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你最好讲清楚一点,演什么戏?!” 她越发放肆起来,索xìng踢掉鞋子,整个人都缩起来,轻不可闻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苏以年看着她,眼神悲凉:“顾天蓝,你爱上他了。” 她好像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似乎一点生气也没有了,那样无助,充满了迷惘,甚至是有些迟疑:“你刚才,说什么?” 他好像有些不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爱上他了。” 爱上他?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向来不对盘的么,哪次见了面不是吵就是闹,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爱情的影子?大多数时候,是他嫌弃她不够淑女,不够矜持,不够温柔,说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气质”。她也嫌他,脾气臭,嗓门大,爱耍帅,总之,“不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 “怎么会?你多想了。”她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以年的眼神有些奇怪,“我是真的为了你好,天蓝,分手吧。这种人,不适合你。” 天蓝再也忍不住,一股股怒气冲上来,说出的话完全不过脑子:“为我好?!请你别再用这种口气说话了好吗?!为我好,你一去彼邦就是数年,音信全无?!为我好,你害死了一直疼爱我,视我如己出的父亲?!为我好,你只顾自己,留下一个无辜的……”话还没说完,她意识到不妥,立刻住了口。 果然,他的一张脸变得铁青:“留下一个无辜的什么?!天蓝,你告诉我!” “没有什么,你听错了。” 他很激动,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是孩子,是不是?!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她不顾疼痛,费力挣脱开他的双手,拢了拢已经乱了的头发,有些不耐烦:“我说过了,你听错了。” 大概是他们这桌的动静有点大,大堂经理派人出来问是怎么回事。苏以年却立刻收好了情绪,温文尔雅地笑着说:“没什么事,有一点小争执而已。抱歉。”说完还点了一下头回给服务员一个称得上是天衣无缝的微笑。 天蓝瞧着他这一副模样,有点呆愣。这就是她心心念念记了几年的人么?怎么会这样的陌生,陌生到看到他的笑脸都会觉得不是同一个人呢?如果不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坐在她对面,对她“孜孜不倦”地教诲了一个下午的人,又是谁呢?世界这样大,或许真的有一个平行宇宙,当年那个执着单纯的少年郎不见了,换来的这个人圆滑又世故,很陌生。 他偏过头,看到天蓝一副来不及收拾的表情,有什么一下子刺痛了他,也由是终于明白,她那有点心烦,有点惊讶的神情不是因为其他,就只是因为她,不再爱他了。 其实他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执意要来见她,就像他说不清为什么今天未婚妻问他要去哪里时他会下意识地撒谎。 顾新语是公认的大家闺秀,脾气好得没话说,对他更是向来言听计从。她系出名门,是当年抗战那会儿军区总司令顾明顺之后,头脑聪颖,长相姣好,是从没出过错的女孩子。订婚的时候,军区里传得很广,人人都羡慕他能娶到这样一个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宜家宜室的女子。可是他对她,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疏离。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吧,反正多年前的激烈反抗也没有任何作用,那也不如认命,毕竟,他的这条命,在别人眼里看来也还是前途光明一路顺利的。有的时候,他觉得对新语很愧疚,所以会买些鲜花、首饰、玩偶之类的东西补偿她。其实她很好哄,每次收到礼物的时候,都是一脸欢欣。等拆开礼物包装,无论是什么,她都会很开心,雀跃地像个孩子,那个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女孩子,简单,纯洁,却令人怦然心动。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他对她的感情最多来自内心对她的敬畏,而不是那种最原始的男女之爱。 ☆、第 24 章 两人共同相处的这两年,也不是没有培养出一点感情,甚至某些时刻,他会有些恍惚,好像就会慢慢地喜欢上她。比如,他很喜欢看见她站在自己面前,温婉地低垂着头给自己系领带的样子。那个时候,大概是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看到的好像是另一个人,细看之下,她们的眼睛和鼻子有那么点像,但是气质却决然不同。 今天早上,大概是他看得太出神,她有点不好意思,手握成拳,轻轻捶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他收回神,有点茫然:“新语,你们家有没有其他的孩子?我是说,你这一辈儿的。” 她有点诧异,“当然有啊,订婚的时候你不是也见着新容、新晟他们几个了吗?”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说不清楚,脑袋反而乱成一团麻:“算了,当我没问吧。” 新语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缓缓说:“听说我还有一个大舅舅,是我母亲的亲生哥哥……”她有点犹豫,顾家的孩子都有很好的教养,极少对外透露自己家族势力的关系体系,而这件事情又属于家族禁忌的话题,是以小辈们也从来不敢在顾明顺面前提起。 他听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一沉,拉着她的手,前所未有地温柔说道:“告诉我,好吗?” 顾新语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虽说他们都订婚几年了,两个人也一直在长辈的默许下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却从未有过多亲密的行为,就连最后的关卡也未曾突破过。当下她的耳垂都有些烫了,嗫嚅着:“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应该有个大舅舅,叫做顾盛朝。当年好像为了一个,一个,”她咬了一下嘴唇,“一个女人,他跟姥爷吵翻了,然后一去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有点急切,像是隐隐握住了开往秘密大门的钥匙,满是惊疑和期待地问:“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还没出生呢,大概是妈妈嫁人之前吧。反正这么多年了,谁也不敢在姥爷面前提起大舅舅的名字。” 他听了,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改姓顾,出生的年份,她们相似的眼睛和鼻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些巧合得不符合常理。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天蓝会不会是…… 新语看他又有些愣神,笑了笑,帮他收紧领带:“你今天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感觉一肚子心事呀。” 他张口就是一句:“哦,今天,要去院里接待一位美国宾夕法尼亚的技术专家,开个研讨会,关于脑瘤细胞核……” 话没说完,就被新语打断了,她笑了笑:“别,别,你别一脸严肃地跟汇报工作一样的跟我报告好吗?你那些专业名词啊,我可听不懂。” 他下意识地整理一下衬衫的袖口,其实已经很整齐了,借此回避了她的目光。 不是不懊恼的。撒谎说明他心里有鬼,可是他偏偏觉得自己应该问心无愧,就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要去见前女友的,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被他弄得一团糟,倒像是要去做贼一样。 其实看到天蓝,他还是会不自在。而人一不自在,一紧张,就会说错话。比如,刚刚他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可还是说出那样的话伤人。 其实他看到了她的眼泪,怎么会看不到呢,纸巾在手里揉得都起皱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探身过去递给她,更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哭了。 她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她居然问他过得好不好!当初她那样决绝,一转身就不再回头,他被迫去国外留学,还被切断了除第一年学费以外所有的经济来源,北欧那样寒冷的严冬,他得在中国餐馆里卷起袖子把双手浸在冷水里洗碗,为的只是挣到足够的生活费。她不会想象得到他吃了多少苦。而他如今也只能说一句“我很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三个字来的。 他也很恼怒,在听到她说漏嘴的时候,他气得想跳起来死死扼住这女人的脖子,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求饶,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这样没心没肺。无论如何,那是他们的孩子!那是他苏以年的骨ròu!正当他要bào发的时候,餐厅派人过来询问,他僵着面皮,好容易忍下来,知道这种场合不便发作,还强忍着内心对社jiāo与生俱来的厌恶感对负责人赔笑。可是她却是一脸陌生的神情,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这无异往他心上割上一刀。 瞧着负责人转身走了,他才刻意压低了声音,压抑着怒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蓝拿着小勺子在咖啡杯里左转了三圈又右转了三圈,才抬起头说:“我就一次直接说开了吧。是,我怀过你的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才发现,我一个女学生丢不起这个人,拿掉了。” 他登时感到天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转,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怀过你的孩子……五个月……拿掉了……孩子……拿掉了……孩子……孩子……孩子…… 若果她知道他们的见面会是现在这样一种奇怪的窘境,她是不会答应见面的。坦白说,天蓝现在心里很后悔。 苏以年笑得很苦:“那么,孩子……是男的,还是女孩子?”顿了一下,又苦笑道:“我真是傻了,五个月大就……就没了,你当然不会知道是男是女。” 天蓝想早点结束这不愉快的会见,于是说:“随便你怎么想了,总之,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络得好。”说完拿起包,就走出了餐厅。 刚要上出租车,她的胳膊被一股大力扯过去,她今天穿得鞋子恰好有点跟,被人从后面这么一扯,在马路牙子那里崴了一下,即刻就火辣辣地肿痛了起来。她回头看见还是他,不耐烦地想要甩手上车,却奈何被他死命箍着,动弹不得。 那出租车司机今天也有点火气,大着嗓门喊:“到底上不上啊您?您要不上可别耽误我做别人的生意!” 苏以年骂了一句脏话,一把甩上车门,劈头就问:“你说叔叔的死是我害的,那又是怎么回事?” 顾天蓝又急又痛,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不怪你!都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一心想攀高枝,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连累爸爸亲自去跟你妈联系,是我害得爸爸半夜突发心脏病……”,她泪眼婆娑中,隐约见到苏以年一脸惊愕,“苏以年,我爸爸的死确实不是你造成的,是我的自私和任xìng害死了他,我已经知道错了,可是想要挽回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她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哭喊着说道:“求求你,我请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抬起头来,她的脸上满是斑驳的泪痕,看得出她想要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止不住地抽泣,“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她这样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请求他,求他放开她,这样的她令他无法不听从。 她哭了好久好久,那样子一刻不停地哭法,他从来没有见过,很担心她会背过气去。 另一方面,他震惊于刚刚听到的真相,如此说来,当年她那样决绝地与他分手,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父亲的死?他觉得自己一向运作良好的大脑此刻却有些转不动了,但可悲的是,他心里同时也很清楚,任何感情一旦背负上了一个人的生命作为代价,那必定是极其沉重的今生,他们是不可能了!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甚至还记得微微笑着,说道:“天蓝,别哭了,乖,别哭了。”好不容易才止住她的眼泪,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很痛,很痛,比当年分手过犹不及,却慢慢,慢慢地开口说:“好,我答应你,我就此放手,但是我也有一个请求,请你答应我,我们还是朋友。我知道你在北京的朋友不多,以后有什么难事都可以找我,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出主意,毕竟北京这地界,多一些关系总是好办事。我也不想要我们两个变成‘从此萧郎是路人’,那样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犹豫着点点头,脸上仍挂着泪珠。 他见她答应才又说:“但是关于你和他……我以朋友而不是前男友的角度提醒你,他对你这样好,可能另有隐情,你要小心一点。” 她有些被他这样一番高深的话骇到,皱皱眉头,私心却并不喜任何人这样评价林拓也:“什么隐情?你讲清楚一点,他不是那种人。” 苏以年冷笑一声:“我们从小一起玩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上次我们在关叔叔那里碰面是偶然吧,嗯?” 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还是缓缓摇了摇头,笑着说:“你还是多想了。” 苏以年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难过,有些悲怆,“天蓝,你真的,爱上他了。” 他的话像一柄大锤子,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第 25 章 她对他,是爱吗?可是,可是,她的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不都是另一个人吗?怎么会是他呢?她本能地不允许自己这样的“变心”。抑或只是有些依赖?她觉得越来越说不清楚这感觉,带着一堆疑问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昏昏yù睡。 苏以年说她是真的爱上了他,又说他是在利用她,江婷说要她想清楚,孙家荣说她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还有,还有张洁、林拓南……她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点什么,总是这样若有若无地提醒着自己,她的身边,有林拓也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每个人似乎都了解全部的实情,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都是迷雾织就的网,她什么也看不清。 隐隐约约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影身形高大,她却不觉得害怕,相反地,却极想要跟他亲近,她笑着向那个方向跑去,可是那个人看到她后却忽然转身就走,她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追上他,却怎样也追不上,她想要跑得更快些,双脚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她想要张口大声呼喊,却怎么也不能喊出声音。眼看着人影消失在迷蒙之中,她那样的伤心,那样的难过,以致于真真正正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倒还真哭醒了。 她看看床头的那盏夜视灯,才凌晨三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灯也是他送的,好像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有点夜盲,有一次正逢上圣诞节,他就送了这么个礼物给她。灯的体积不大,但是做工很精致,嵌着景泰蓝的工艺,古朴又典雅,造型也简单大方,她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去哪里都带着,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 他是真的挺了解她的吧。一想到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点关于她的什么就巴巴地去布置,她心里又涌出了说不出的滋味。 想了想,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这天林拓南一个内线电话要天蓝送些资料上去,她就有些纳闷,他要求的那些资料其实很好找,甚至不需要单独去资料室翻查,就是前些天一个会议的内部资料而已,本来就是人手一份的,怎么会需要她给送过去?尽管觉得奇怪,但是又想了想,林拓南这个马虎急躁的xìng格可能是把资料弄丢了也说不准,随即摇着头笑着去给他送资料。 甫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怔了一下,尽量避免自己的目光转往不该看的地方,几乎是一直盯着手里的资料,“林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林拓南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来回几次,表情有些玩味,笑嘻嘻地说:“你也坐下吧,一起谈谈这个企划。” 她紧张得说话都要有些结巴了:“不,不,不用了,这,这案子不是我……” 一直背对着她的林拓也这才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叫你坐下就坐下,是过来谈公事又不是要吃了你。”那副口气,活脱脱地拿她当孩子。 她僵硬地走到沙发边,僵硬地坐下,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就是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顾天蓝?顾天蓝?”林拓南不满地叫她。这样的情况在这个极短的商务会议中已经出现三次了,作为上司,他实在有理由不满意她的表现。 “啊?”她慌慌张张地应着,“什么事?”抬起头,正对上他的一双眼睛,又急忙避开。 “算了,没事了,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心不在焉。”林拓南的口气不算轻。 “呃,啊,我,以为……”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刚刚那样鄙夷的笑声是发自于他么? “嗤”,他的眼神是她从没有见过的,那样陌生,“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来的吧?顾天蓝,那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他的样子很悠闲,穿着休闲的长款风衣,双腿jiāo叠,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甚至是微微笑着这样的毫无在乎。 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一句话就让她脊背发冷,但她却不能控制地笑了,尽自己所能地笑,尽可能地笑得美一点,像一朵艳丽的罂粟一样,娇艳,动人,甚至还有些微微地嗔怪,“林总说笑了,我这样的小职员,怎么敢妄想高攀?嗯?” 想不到就只是这样一句话,便逼得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一把摔掉手里的合同,大力抓住她的胳膊,“如果我要你想呢?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这样想呢?那么你会怎么做?”他逼得太紧,他们隔得这样近,近到她都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那到底是什么情绪?是委屈?是怒气?是埋怨?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说不清什么原因,她还是特意把脸瞥向一边,不去看他,这才发现林拓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并且特意为他们关上了门。 她的不专心果然让他更加恼怒,手上又不由地加大了力气,她咬着牙,眉头都不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一样,一下子就放开了手,就那样直愣愣地瞪着她,不可置信地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简单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摇着头,笑了又笑,仿佛看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弓起身子,笑个不停,渐渐地双手捧住头,看不见表情。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发了神经,明明是在笑着,可眼睛里溢出的,却是浓浓的绝望,那样悲伤,那样难过,梦里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霎时间布满她的神经百骸。她想说点什么圆场的话,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过了半天,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地说:“那个,张洁男朋友的事,谢谢你。” “哦?被你发现了啊。真的想谢的话就陪我去西班牙吧。” 她有点奇怪,最近他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不过才这么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常态,这样油腔滑调的样子,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林拓也。 她无法控制地盯住他的面孔,想要辨别出这副吊儿郎当的腔调下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想要辨别他眼睛里的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像苏以年那样讲的,别有用心。哪想到被她看得不自在的竟会是他,作势瞪了一眼,“你看住我做什么?”别扭地别过脸去,耳根竟还微微泛红。 她竟也不惊讶他的反应,反而是有些了然,有些明白,于是也笑了一下,就这样吧,就这样放纵一回吧,她这样想着。 “好,我跟你去。”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全世界再也没什么事情值得她绷紧神经,再也没有什么能令她疲劳抗拒。就如同学生时代的经历,刚刚还在为毫无准备的考试结果而担心,却突然被告知本次考试作废,那样的轻松,就像是很累很累的时候,睡在一堆棉花糖上一样。她也很奇怪,自己竟然会冒出这样不相干的念头。 紧张的那个人,还是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吧,明明是一心想要的结果,明明是一直在等待的答案,当她脱口而出的刹那,他还是如此失神。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只为了纪念这一刻她的回答。门窗明明都是丝密合严的,他却能感觉到有风轻轻拂过他身心最深处,那样前所未有的舒适与清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暗自转动了一下脖子和手指,感觉不那么僵硬了,才缓缓开口,还是玩笑的语气:“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他的声音哑得可怕,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希望她没有听出来。 他一直低着头把玩手里那根没点燃的烟,并没有看到她在那一霎那的表情。 其实,都知道,她脱口而出的,并不是什么玩笑,而是相当认真的承诺。 她什么也不答,只是不动声色地瞧着他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这样的开心。 终于是他被瞧得有些恼了,口气不善:“喂,你该不会是骗我玩玩的吧?”其实他有多了解她,恐怕他自己也不会知道。 “来来来,伸出手来拉钩。” 她终于控制不住,大笑起来:“林拓也!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可说归说,还是不由地伸出手去。 当两个人的小指碰到一起的时候,她瞬间想抽回手他当然不同意,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并不似言情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心跳加快,只是觉得令人懒洋洋的温暖与安心,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令两人面上又都红了一红,下意识偏转过头谁知道动作做得太协调一致,天蓝首先想到“默契”一词,然后脸红得越发厉害了。 林拓也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觉得这样的场面应该是不难应付的,可这样默契的动作,越发觉得尴尬,他夹着烟的手掩住口轻咳了一声,试图恢复自然的神色,可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激动地有些走调了:“呐,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到“一百年”的时候,两个人又极有“默契”地对视了一下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寂静,天蓝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嗯,好。”说完她就急急忙忙地收回自己的手。 他就急了:“哎哎,怎么有你这样儿的啊?就这么敷衍啊,这个不算,再来一遍。” 她瞧着他那孩子气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什么敷衍啊,我都答应了,就这样得了,你担心什么呢。”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他瞬间失落起来,下一秒就低声说出一句令她心惊的话:“可是,我会害怕。” 她知道他指什么,但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明白讲出,一时间竟不知要接什么,相对两沉默。 ☆、第 26 章 其实直到刚才,天蓝还是憋着一肚子气。 谁叫他骗她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语言,不过才一转眼功夫,人就不见了,你叫她去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里找?她左右遍寻不着,又怕走开之后迷路,拉住一个当地人张口就用英语问路,奈何每个人都面带微笑地回一句:“Perdon ?”听着发音很像,她也猜到应该是“对不起”的意思,可是毕竟不是英语,怎么当时二外就没有选西语呢。于是越找越慌,急得就差掉下眼泪。 而他呢,好像躲在什么角落观察她有一阵子了,才嬉皮笑脸地不知道从哪里绕出来。见到他那一副腔调,她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一路不理他。 他好声好气地求,没回应,只好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说:“唉,你再不说话,我真的要撞块豆腐死在你面前了。” 她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眼看着有yīn转晴的迹象,刚一激动,她又板下脸来。 偏偏那个时候肚子不争气,“咕噜”一声响,好不突兀丢人。她正尴尬着呢,他却瞅着这个机会笑嘻嘻地说:“哎呦,你听你听,我都要饿死了,赏小的一个机会请您吃饭吧!”她也真的是饿了,晕机晕得厉害,根本就没怎么吃东西。于是继续木着一张脸,冷冷地学着言情女主的样子下命令:“那好,我要吃最贵的东西。最贵的!”还刻意强调一遍,心想看你回去不心疼钱。 哪里想到他就带她来到这里。 马德里最出名的饭店是巴斯克的Zalacain和国际大酒店Fortuny,而他带她去的正是Zalacain。 酒店的装潢当然是上层的品味,奢华而又低调犹如锦衣夜行,要的就是你看不懂。天蓝虽然不太清楚设计属于哪种风格,但是从那被擦拭得灿烂剔透的水晶缨络大吊灯,门口那些被打过蜡后擦拭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大理石地砖来看,这地方绝非是凡夫俗子所能消费得起的。 穿着笔挺的白衬衫黑色燕尾服侍者恭敬地comnu递过来,天蓝一翻开就傻了眼全是西语,她怎么看得懂?这是个货真价实的销金窟,给女士的那份菜单里根本就没有价格。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感觉脸颊在一丝丝泛红,背上几乎要泛出冷汗,只好装作一本正经地在单子上瞎指:“I’d like this,”又翻了一页,抬起头偷瞄他一眼,对面的那个人正一脸闲情地瞧着她,准是在偷笑!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厚着脸皮,指着倒数第二项不知名的一长串字符说:“and this,”再翻了两页,还是硬着头皮指着倒数第二项说:“and thisThat’s all, thank you.”上大学那会儿,她们有一门国际礼仪课,似乎导师有提到过,倒数第二项通常是最好的选择,既不会太贵摆脱暴发户的嫌疑,也不会被人质疑可能你品位独特。反正西班牙语她是一个字也不认得,希望能靠这一招摆脱窘境。 英俊的男侍者脸色有些奇怪,那个人向侍者招招手,侍者九十度俯身,面色为难地说了些什么,林拓也微微一笑,不过是简单地说了两句,那侍者却立即面带笑容地准备去了。从头到尾,他的那comnu甚至都没有被翻开过。 上头盘的时候,她看了看面前的那份餐点,又看了看他的,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这,大概不是我点的东西吧?” 他笑了笑,只是淡淡地说:“吃吧。” 酒是红酒,她酒精过敏,虽然好奇,也不太敢碰。好不容易出来见识一回,却一点都不能喝,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想着礼仪课上教的,端起杯子,先是轻轻摇晃,对着灯光观察颜色,又晃着轻嗅一下,才稍稍抿了一口品一品。 他才不理,拿起来直接像灌水一样喝光了。 轮到她发愣了,“喂,你这样喝也太……”想了想,才憋出一个词来,“太没情调了吧。” 他搁下杯子抬眼瞧她,大概是觉得有点好笑,“情调?我口太干不行么?”又撇撇嘴抱怨了一句:“这酒没醒好。” 她觉得有点惊奇,他那种喝法都能喝出这酒没醒好,亏得自己还觉得好喝得不得了。又不甘心地问一句:“什么酒啊这是?你那种牛饮都能品出来这酒没醒好?” 他慢条斯理地分割着盘里的东西,头也没抬:“82年的拉菲。” 82年的拉菲?!她还记得当年导师在课堂上说起这酒时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那位导师提起这酒来赞不绝口,声称喝过的红酒里就数82年的拉菲最好,那个年份是最好的年份,那个口感是最好的口感。记得当时她和江婷还偷偷打赌导师是不是边讲边咽口水,她们觉得那导师一定是嘴馋了。不然,怎么一瓶红酒就整整讲了一节大课呢?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翻了个大白眼。 不巧,这可爱的小动作正好被某人“不经心”地瞧见了,笑了笑,问道:“你干嘛冲我直翻白眼啊?” “82年的拉菲呢,就被你这样牛饮了,我那是替酒心疼。” 替酒心疼?这是什么诡异的说法?大概也只有她那种脑袋才能想得出来。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顺手把自己的盘子换给她。 她正低头笨拙地使用刀叉跟食物奋战呢,不得不承认,被这种“顺手的”换盘动作瞬间秒杀。有一种隐隐的感动在内心流淌。 其实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只是默默地做,并不出声。 她忘了说谢谢,他又做得很自然,仿佛理所当然,只是又低头熟练地处理着食物。沉默的气氛一漫延,她就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又没话找话地问:“哎,这些到底是不是我刚才点的东西?还是你跟我点了一样的?” 他这才抬起头,虽然极力忍住笑,但是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你刚刚点了两份口味截然不同的nǎi油蘑菇汤和一份树莓冰激凌。” 他是很体贴的,并没有真的笑出声,但是她却懊恼极了,低着头小声说:“怪不得刚才那个侍者那么为难的样子……” “那倒没有,他只是比较担心你点的这些东西混着吃下去会对肠胃不好有的食材本身就是相冲的。” “这么说,这些都是你后来点的喽?是什么?” 他笑了笑,“你不是刚才生气说要吃‘最贵的’东西么?所以我点的是巴斯克烹饪,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贵的在这方面,我也缺乏经验。”说完竟然还貌似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听到“最贵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闭上眼睛,一脸苦相地问:“要多少钱啊?” 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她靠近一点。等她靠过来,他却又故意逗她:“就是不告诉你!” 都是小时候的把戏了,她没有生气,他却跟小孩子得着糖一样高兴。她看着他笑得如此开心,连脸上的那酒窝也越发显得深了,活脱脱一个大孩子的模样,也不知怎么就跟着开心,“这酒醒得不好,你如果不要喝,我可就都喝了哦。” 他伸手拦住她:“我刚才是想告诉你,你跟我在一起时,可以不用顾虑那么多规矩。好比这酒,有的人当它是极珍贵的好东西,可是你不懂,也无需烦恼些什么,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就很好。又好比我口渴,所以我把它当水一样灌进去,无须顾忌别人会不会当我是暴发户只会牛饮。” 她刻意忽略掉那令人心颤不能自已的三个字,“那我真的都喝了哦?” 他笑了笑,没阻拦,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一点,又拦住了:“这酒真的没醒好,不顺口,再说你又酒精过敏,谁知道待会你会不会借着醉酒跟我发酒疯啊,算了,别喝了。” 大概是酒上头了,她说话有点不经大脑,笑嘻嘻地问:“怎么?害怕我饿虎扑羊吃了你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脸红得像好烧一样。 他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擦擦嘴,一脸风轻云淡地问:“吃饱了么?吃饱了就走,带你去看Flamingo。” 她红着脸跟着他出来,一直走出酒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应该去看看花了多少钱的。再贵也不应该全部由他来付,何况刚才都是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他们还不算什么呢。她想着。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一路讲给她:“弗拉明戈的顶尖高手都汇聚在马德里,在Pene Maria Alba 和 Sala Caracol经常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我们去莫利亚大街17号,那里很受欢迎。” 她没忍住:“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来看Flamingo的?” 他笑了笑,没回答。 Corral de la Moreria,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莫利亚大街。心心念念的弗拉明戈,我来了。 真的不愧是顶尖高手,一场舞下来,看得她赞不绝口,激动不已地说:“天哪,那个舞者跳得太美了,这样热情又激烈,偏偏似乎又充满矛盾和绝望,狂热、豪放不羁的舞姿,落寞的眼神,天,连我这个女的都要爱上她了!” 很多时候,她在他眼里才真的像个孩子比如现在,当她眼看着台下的舞者活生生地站到自己面前时,小脸涨得通红,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台上美丽的舞者款款走来,居然到她面前就停下了!还是林拓也为双方做的介绍,他的西语是极流利的,天蓝只听懂了一个名字,面前身着红色大摆长裙的舞者居然就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西班牙国宝级舞蹈皇后Cristina!她就是驰名全球的塞利维亚舞蹈家,被誉为西班牙的玫瑰! Cristina与林拓也聊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转向天蓝,伸出手,英文调子有些生硬:“Nice toccomt you, lucky girl.”林拓也刚要张口说什么,她美丽的眼睛在天蓝与他之间转了转,笑了一下,说了一声:“Chao.”就转身翩然离去。 天蓝狐疑地看着林拓也,他连忙摆手:“你可别多想啊,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请的到她!” 她这才笑了:“说的也是!你要是连她都请得动,那我真得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 “小心你这么有能耐,别把我给卖了!” 他听了,一手抱胸,一手托住下巴,眉毛卡通化地上上下下移动打量着她,她作势挺了挺身板,良久,他才撇撇嘴,不屑地说:“就你这样的,全卖了也不敌一个泰山火烧值钱。”他这是在取笑她呢,谁不知道她高中那会儿不爱好好吃饭,每天都是跑到校门口的那个摊子,冲着卖火烧的大叔就是:“大叔,麻烦你给我一个甜火烧!”时间长了,他们都喊她“烧饼少女”。 她还没来得及生气,灯光一下子灭了,她突然跌进一个怀抱,熟悉的香气,宽阔的肩膀,黑暗里,有人附在她耳边悄悄说:“Dejemos de bailar.” 烟花绽放。暗夜流光。 作者有话要说:  旧稿,写的当年只知道拉菲最好,如果修改,可能换成帕图斯/Petrus,还好喝一点。 不过酒么,总是各家入各口的。 ☆、第 27 章 其实那会儿还是好好的吧,又或者她一向粗心,什么也没有察觉,只记得开心的日子。 因为是读书时生活的地方,林拓也对西班牙并不陌生,第二天一早就带她环游西班牙王宫又参观普拉多博物馆。饿了,就带她去不知名的餐厅大嚼烤rǔ猪和羊ròu,渴了,就喝点苦艾开胃酒。或许是酒精的关系,她觉得整个人渐渐松弛下来,大声说笑,整个世界都暖熏熏的。 后来他们泛舟湖上,分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阳光,手和脸都是烫的,湖水却很清凉,她伸出手去舀水玩,掬起一捧水,又顺着指尖让水流下,如此反复了几回后,居然就没出息地醉倒了…… 这一睡,直到入夜才醒过来,林拓也就坐在卧房外的沙发上,见到她醒过来,“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你酒量竟这么浅,那不过是开胃酒罢了。算了算了,以后还是管着点儿好,不许喝酒了。” 她整个人还是迷迷瞪瞪的,却突然有些清醒,一头黑线又小声地说:“知道了。” 第三天,她如约走出酒店大堂,却看到那个人正白衫黑裤地靠在一辆红色古董车上,他好像正想着什么心事,英气的眉眼里有什么她所不熟悉的神情一闪而过,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就看到了她,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洁净的牙齿。 她愣了一下,收回自己的目光,车子实在太显眼,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他的长相尚算英俊高大,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姿态驻足在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地驻足,眼神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她得承认,刚刚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样子,心跳竟乱了半拍,所以尽管她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喂,你这也太高调了吧!”他愣了一下,笑了,摸摸头,“这不,谁让咱在这儿朋友多么,人家赶不及借我的呢。” 上了车她还不老实,东瞅瞅西看看,摸了摸红色的真皮座椅,说:“这车一定不便宜,怎么你的朋友都这么大方啊。” 他笑笑,架上一副黑超,“谁让咱人缘这么好哇。” 她瞧了,一撇嘴,得出一个结论:“真骚包~” 他忍不住想笑,又有些拿不准这一笑会不会把现下完美的气氛破坏掉,只好极力憋住。 到了地方,她有点失望,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问道:“这就回去了?” 他又笑了,真像个孩子,这副不满又极力压抑的表情。极为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不是,带你去下一站,在萨拉曼卡。” 其实她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得很,但就是不想让他太得意,故意装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去那里做什么?” 他瞥了眼窗外大片的花田,火车独有的节奏让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很好脾气地解说道:“萨拉曼卡南部弗朗西亚山上的一个村庄叫La Alberca,现在似乎已经成了旅游旺地。那里的房子一般是木制结构……” 她没头没脑地打断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问一句:“你当时,为什么要到西班牙读书?” 他愣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绵延的景色,笑了笑,像是很随意地说:“因为有人说过,想要去西班牙,感受一下那里炽热的阳光。” 她心里不由地一震。 原来他记得。 原来他一直记得。 可当时,不过当那是玩笑话,苏以年当时笑话她“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有他,包容地笑笑,又充满歉意地看她一眼。原来,原来,他一直记得。 那样久远的事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慢慢地,眼睛变得很酸,很酸。没有等很久,她握紧双手,低声说:“谢谢你。” 他没有说话。她又说:“谢谢你一直对我这样好。”他还是沉默,她有些诧异,抬头一看,他闭着眼睛,原来是睡着了,不禁松了一口气,这种话要她当着他的面讲还真是有些难度。事到如今,她终于愿意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好,又或者,虽然苏以年讲得那样不堪,她却从来没有相信过。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顾天蓝对自己坦承:她对他,也许有那么点不属于“好朋友”的情感。 他们在拉阿尔贝卡只停留了一天,对此天蓝颇为不满。 “明明很美的啊,有条美丽的小溪,还有那些很有特色的木屋,石质的十字架……” “拉佩那峰顶还有一座修道院。”林拓也十分“好心”地提醒她。 她瞪圆了眼睛:“什么?!那到底为什么就这样走掉?!” 某人简单又直接,冷冷地说:“吵。” 真没想到,不过才几年时间,当年那个秀气美丽的村庄变得游人如织,当初的安宁平静也不复存在。他皱皱眉,其实本来是存了一点私心的,虽然拿不定主意,但有一番话,到底要讲出。他记得读书时,这个村庄静谧美丽,最适合跟亲密的人散步畅谈。结果现在竟然变成这样热门的景点,她的好奇心又那样强,稍不留神,人就不见了,好几次他都差点和她走散了,他才不想属于他俩的日子过得这么焦躁不安呢! 大概是他的臭脸起了作用,她也不理他,只顾翻着当天的报纸看图片新闻。 “本来我还想带你去看一座城堡的,但估计这个时节那里的人也不少,还是算了。” 她瞪圆了眼睛:“城堡?” 他瞥她一眼,笑着点点头,自顾自地说开了:“嗯,也在萨拉曼卡和萨莫拉之间,虽然城墙厚实,还带着qiāng眼,不过那座城堡的建筑目的,美观大于军事防御。”看看她似乎更加气闷了,笑着补了一句:“不过护城河干涸了,城堡里也就是盔甲之类的,你应该没什么兴趣。” 她听得津津有味,但是更加郁闷了:“那城堡,叫什么名字?”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双目有些失神,终究还是缓缓道:”El Castillo de Buen Amor.” El Castillo de Buen Amor. 爱的城堡。 果然听上去跟严肃的军事并无关联,只是彼时的她并不知晓。 又讲西语,她撇撇嘴,并不作声。 “喂,生气了?”终于还是他先忍不住,靠过去,讨好地问道。 她本来就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当下也爽快:“下一站,我们去哪儿?” 话一出口,她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他却为了“我们”那两个字有些分神,声音都差点变了调子,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突乱的心跳,轻咳一声:“加利西亚。” 她倒吓了一跳:“真的?” 他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其实那里不是那么危险。” 她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狐疑地说:“加利西亚……是个旧称吧?你欺负我不认路呢是吧?” “……”某人状似很无奈地手扶额头,“我是觉得……这个旧称辨识度比较高……可以么……” “……” 加利西亚的风景是完全不同的,灰蓝色的天空,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失落起来。 她起床后先整理好,去敲门才发现他不在,门童居然会说很流利的英语,告诉她,“那位先生清晨去了后海滩,留言说女士醒来后就拨他电话。” 她制止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好心的男孩子听懂了,然后同样眨了眨眼睛:“那,祝你好运。”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他。 海边的风有些大,他独自一人坐在礁石上,衣服被吹得鼓了起来,像是一架孤独的帆,周围又没有什么人,连背影都是那样寂寥的样子。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在吸烟。不是她所熟悉的样子,而是紧紧皱着眉头,狠狠地吸着,眼神里好像在看着远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乎在做什么重大决定般的严肃。 她不由地皱皱眉,快步上前,想把他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给抢了去。没想到,他的反应那样大,一个擒拿手就招呼过来。还好反应快,看清是她,立马收了力道,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她揉着泛红的手腕,不甘示弱地喊回去:“这海滩又不是你的!” 他有些反常,暴躁地抓抓头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里……港口……危险……” 她也没好气,“早知道了!” “你知道?” “昨晚一抵站你不就跟我说了么,‘海岸港口还是有些危险的,dú品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没事儿不要一个人乱跑’什么的。” 没想到他脸色更加yīn沉了,“是我昨晚跟你说的?” 她觉得他有些奇怪,也顾不上郁闷了,“是啊。你怎么了?” 他重新坐下来,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两手揉着太阳穴,不说话。 “林拓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问道。 他睁开眼,解嘲地笑了笑,不知怎么,落在她眼里,竟然是十分虚弱的样子,“大概是老了吧,最近记xìng不太好。”又一眼瞥到她的手腕,扯过来瞧了瞧,“还行,幸亏我力道收得早。”又扔回去。 她被这么一扯一扔痛得吸了一口气,“我说你不会怜香惜玉呀?” “我轻点能让你记得教训么?下回记得别这样突然蹿出来吓人,危险。” “切。”她不置可否,明显没听进去。 又坐了一会儿,他一直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 “嗯,”他收回目光,微眯着双眼,“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也不等她说什么,就兀自说下去,“从前,有一对恋人,远远相隔,男孩每天要游过大海才能跟女孩见上一面,遥远的路途中,唯一能够指明方向的就是灯塔。最后一次,男孩没有到达约定的地方,因为他消失在海上,再也来不了了,而那个女孩却选择依旧日复一日地等在相约的地方。” 话没有讲完,她却入了迷,仿佛眼前就是那副画面,波涛汹涌的大海、奋力游着的男孩、矗立的灯塔、孤独等待的女孩……他停下了,依旧看着远处,好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好像是在厌恶着什么,大概是早上海边起了雾,竟然看不出他是什么神情。 顿了顿,他才说:“如果你是那个女孩,会怎么做?”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地说:“等着,一直等,等到我老死。” 他好像受了很大震撼,整个身子都震了一下,然后慢慢说:“如果我是那个男孩子,我情愿她找个好男人嫁掉,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她皱起眉:“可是那个女孩子的幸福,不是那个男孩子所能界定的啊。”顿了顿,“或许,在那个男孩子心里,女孩子一辈子平安喜乐才是最好的归宿,可倘若我是那个女孩子,”又不自觉地看了那人一眼,“用一生的时间想着他,念着他,每时每刻心里都塞着满满的爱,怀念着那个人,才是最快乐的事。”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眯起了眼睛,突然站起来往回走,只是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海边风大,再待下去你要感冒了,走吧。” 现在想来,大概是那会儿他就察觉了什么,而她,却一直只顾着开心,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反常。 ☆、第 28 章 后来那天他们去了镇上的集市,路边有人用锣鼓、竖琴和风笛jiāo互鸣奏着不知名的乡土民谣,道路两边的摊位上摆满了新鲜有趣的东西:精致的铁器、陶器、木偶、蜡烛、雕刻细致的银质别针……太多了,她看花了眼,走着走着,看到一个编着辫子身着民族服饰的中年女子,想起在国内时听到的关于吉普赛人算命的各种传说,试探着用英语问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听得懂,抬起头打量了她几眼笑了笑就带她走进了帐篷。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题,人生多奇妙,那些她真正想知道的奥义,她宁可顺其自然地经历,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知晓一个明确的结局。但她着实好奇,于是就跟着神秘的女人走了进去。 帐篷里挂着一些雕像,看材质,有的是木制雕刻的,有的又像是泥塑的,壁上挂着一块挂毯,上面缀满了不认识的字符,连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有点像是檀香可又不是。吉普赛女人面前摆着一尊水晶球,天蓝实在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什么都能够显示,虽然有些莫名地紧张还是抿抿嘴坐下。 并不像电影中那样对牢水晶球念念有词,她只是沉默着看了天蓝,又摸出一副骨牌摆弄着。“幸运的女孩,你会有好运。”没想到她看了许久,竟只有这样一句话。 天蓝动了动嘴唇,终究没问出口。神秘的女子笑了笑,眼睛直视着她,好像要看穿她的灵魂,“虽然是唾手可得的幸福,但是如果不抓紧,转瞬即逝。” 听了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天蓝只觉得心慌,想再问得仔细一些,女子已经起身送客了,“回去吧,孩子,他该着急了。” 才走出帐子迎面就撞个结实,“你去哪儿了!”他的口气很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皱着眉头揉了揉额角。大概是看她半天没说话,他又着急起来,“怎么?很疼么?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却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紧张和心疼,不会是假装。反倒是他被看得不好意思,有些好气又好笑地说:“下次想停下时先知会一声,每次都让人一顿好找。” 她有些愣,机械地点点头。 翌日他们再度启程。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很好,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跟着那个人的脚步,只要跟着他走下去就好。 就像中午用餐时,她对着蟹ròu灌辣椒只是轻皱了下眉头,自信除此之外并未显露出什么,晚餐时他就给她换成了蓝纹nǎi酪牛排。 这样用心的细节,她又怎么不感动。 虽然她毫不意外在巴塞罗那的第一站是毕加索博物馆,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头也没回,边走边说:“高二时候的年级大课,美术鉴赏,你不是在毕加索那一页折了个角么?” 虽然她之前就想到他可能知道她对毕加索情有独钟,但是现在听到他这样讲,她除了觉得很温暖很窝心,居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楚,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眼前竟变得水雾朦胧起来。还好他走在前面不会看到她这副鬼模样,自己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擦了擦眼睛,又快步跟上去。 “你哭了?”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扬着眉毛,“怎么了?” 她笑得一脸灿烂,回得驴头不对马嘴,“这些精美的绘画作品真的太震撼了。” “所以你就哭了?”看得出,他完全怀疑她的说法。但是又能怎样呢?她才不会承认真正的原因,至少不是现在。 在神圣家族教堂的时候,她东瞧瞧西看看,有的时候又小声嘀咕两句,越发像个小孩子。他见了只是笑。 “你很喜欢高迪啊?”她问。 他像是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并不正面作答,只是笑了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都是疯子。”她撇嘴道。 一没留神给听到了,她倒也不脸红,直接对视过去,“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她那样得意,那样的笑靥,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都只有一个他。那样明亮的眼神,他竟不敢与之对视,慌忙撇开了目光。 “Tibidabo……” “什么?”她觉得刚才的他就有些奇怪。 “提比达波魔鬼撒旦在荒野之中向耶稣基督许下诺言,意思是‘只要你愿意,我给……’”他越说声音越低,不待她听清楚已经转身走出教堂。 回国之后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如果不是这天张洁八卦,她似乎根本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借工作的忙碌强迫自己不要那么频繁地想起他。 “怎么?跟Q7帅哥吵架了?” “什么Q7?一种新的软糖还是果冻?”她头都没有抬,十指飞快地打着文件。 张洁凑过来,认真揣摩了她不是在装迷糊之后,一脸嫌弃的表情:“你别告诉我你连奥迪也不认识。” “奥迪?哦,你是说车啊……是不是那种标志是四个圈的?”天蓝委实为难地想了一阵才能答出。 张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算了算了,我不是要跟你说车的事儿,跟你说车就好像跟我家那位聊明星一样,我问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帅哥吵架了?就是之前开辉腾的那个。” 天蓝仔细地想了想,丝毫记不起任何跟“争吵”“冷战”的痕迹。 但在巴塞罗那的那一夜确然是不同寻常的。 那时他们坐在酒店的阳台上用餐,晚风习习,她的食指始终有点刺疼,他向来细心,拿起餐巾擦擦嘴:“怎么了?”说完顺其自然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牵过她的手,在灯光下仔细查看着。 那样专注的目光。 就只是看着她的手。她的心不知怎地烫起来,慌忙抽回手指,有些慌乱地说:“是墙面……”完了,太丢人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幸好他向来有好风度,只是看着她:“什么?我没有听清。” “下午去教堂参观时,很好奇,”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又急急地避开目光相接,“我一路摸着走过去,大概是那时不小心刮到手指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立刻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取来一堆yào品。 她看着他,有些嗫嚅:“其实不用……”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他以不容置疑地声调严肃地说:“我不知道需不需要打破伤风针,但必要的消dú是必须的,这样,明天我带你去医院问一下。” 她越发紧张得不行,脸肯定又红了起来,只是反复说着不需要。在她的坚持下,他给一位朋友打了个电话,听上去像是个医生,他详细地讲了伤口的状况,包括大小、深度、颜色、受伤时间以及目前是如何处理的,那边的人讲了几句,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唉,只是食指上不到一公分长度的小伤口啊。 之后的事她就有些记不清了。那晚后来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为何辗转难眠,有些想哭,有些想笑,只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烫得不行。后来为了壮胆,又叫了酒。 他的房门并没有锁,她轻轻地推开,看到他穿着白色浴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窗外就是巴塞罗那著名的夜景,五彩斑斓的灯光明明灭灭,她越发看不清他的神情。虽然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但就连一个简单的背影都让她觉得他孤单又疲惫。还没等她回过神过来,自己已经自发地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她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的无助,但希望能够借此给他力量。 他的身躯明显一震,声音都有些发颤的:“你……你怎么……” 天蓝的头有些发昏,只隐隐觉得似乎这样才是最好的,原来他们的拥抱是这样契合,原来这样的感觉就是妥帖与温暖,这些年内心的空洞像是终于被填补了。于是她说:“我终于想明白了。”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吧……”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滚烫的呼吸夺走。接下来一切的发生就是顺其自然,她只记得他的动作很轻柔,又很有耐心。唯一记得的细节,是一个像慢镜头一样的场景,不断反复,他喃喃道:“你是真的想清楚了么?怕是未必,我只要这样,就足够了,但愿你酒醒后不会……” 那一夜确然是不同的,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他有时候出去见朋友,归来时竟有些忧心的样子。她走过去,慢慢踮起脚尖,按在他的眉毛上,轻轻说:“林先生,你皱着眉头可像个糟老头哦。”他就笑了。又如常牵着她在城里闲逛,买了冰激凌给她吃,她故意抹在他唇边,笑他是长着白胡子的老爷爷,他也就笑起来。 启程回国的那天,她刻意观察,未见他有任何的不适与反常,于是一路都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只觉圆满。 这样想来,她确实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了。只不过积压的工作很多,她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是以既没有多想,亦没有察觉罢了。 “为什么说我们吵架了?”天蓝觉得事有蹊跷。 张洁向来快人快语,“我看到他最近把车停到公司楼下,那地方挺隐蔽,也不是你回家的方向,所以你可能一直都没注意过。而且,他也不下车,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我们这层,我又没见你再躲到角落跟谁打电话,所以想问问看是不是……”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以后也不会。”天蓝斩钉截铁地说。连她自己都惊讶,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但她就是知道,他们,不会再分开。 “有些事情,大概他还需要时间想想,所以,我可以等。” 可她不知道的是,很多时候,是等不起的。 ☆、第 29 章 她下班时特意绕过前门,还没走到车前,那人却似乎很慌张,竟迅速地发动车子一溜烟儿地走了。 ……搞什么啊。 但不到一分钟,她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着:林拓也来电,是否接听?因为长时间无人理会,滑动条闪烁着,她出神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挂掉他的电话。 “……”结果接起来却没有任何声响。她疑惑地看看手机屏,明明显示的是“正在通话”啊。 林拓也于是烦躁地抓抓头发,又切断电话。打开车窗,风“呼”地灌进来,烦闷的心情却得不到任何纾解。 顾天蓝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打了辆车,决定去他家看一下。她不知道女人的预感是不是都那样准,但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果不其然,就算保安放行,她进得大厦却进不了门他不在。 没办法,她就只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厚着脸皮通过林拓南问到的,看样子只有等着了。 林拓也回家时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他的姑娘坐在家门口,头发散落,似乎是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冷,她双臂抱膝,鼻尖有些泛红。脚边却放着一盒包装得很精美的东西,大概是礼物。 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故意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终于吵醒了她。 顾天蓝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刚刚弯起来的嘴角又平缓了一身酒气不说,他臂弯里还挂着个年轻美眉。压下不快,她站起身想扶住醉得东倒西歪的那人,却没想到因为蹲坐的时间太长,腿竟然麻了,还没站稳就一个趔趄又要摔倒。 林拓也眼疾手快地想要搀扶她,一只女人的手伸过来,按住了他。他转头,好友眼里分明是提醒,他明白,他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但真的,好难。 顾天蓝弹弹衣服上落下的灰,对陌生的女孩子有礼貌地笑着:“我是他女朋友,你回家吧,这里有我。天晚了,一个人小心些,我就不送了。”边说边拉过他的手臂。 林拓也好像这时候才看清她是谁,一把将她推到一边,不清不楚地嚷着:“走开!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老子没女朋友,即便有,也不会是你!滚!” 女孩子有些为难地看着天蓝,天蓝仍不动气,只是从他口袋里摸出钥匙,边撑着他开门边对女孩子有些抱歉地说:“真对不起,今天你受累了,慢走啊。” 防盗门关上,门外的女孩子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是这个女人么?林拓也,你明显判断失误。” 一整夜,他特别折腾人,说着胡话,总是在重复同样一句:你啊,真是不聪明,要离我远一点知不知道。她哄着他,轻声答应着。过了一会儿,他又要吐,等她真的着急忙慌端着盆过来,他又嚷着吐不出好难过。她烫了毛巾,拧干后擦着他的脸和手,又兑了蜂蜜水,扶他半靠着,轻声说:“你乖啊,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来,张嘴。” 他倒是难得听话,就着她的手喝了小半杯,终于不折腾了。她不放心他,就半靠在床边坐着,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到她平稳地呼吸,他这才坐起来。 床头的灯是她特意调好的亮度,有些暗,大概是怕自己有夜盲症,不能在听到声响后立刻照顾他,又担心灯光太亮会影响到他休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垂下的头发随着呼吸一dàng一dàng,他知道,她的头发很软很软。老一辈的人总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脾气好,宜家宜室。这样想着,他的眼睛竟有些湿了,伸出的手又硬生生地收回。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一滴巨大的泪滴却砸在绒被上,摇头低语着:“这样笨,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顾天蓝醒来时,自己衣着完好地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好像有点感冒了,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她想起床看看那个人,结果却遍寻不获,只是在厨房看到擦得能倒映出人影的料理台上摆着一碗粥,那个人向来心细如发,瓷碗用保温罩盖住,因此现在触手还是温的。粥的旁边放着体温计、一杯水和两片从锡板上剪下的yào,他的字迹一如既往地龙飞凤舞:体温计已经消过dú,如果发烧超过38.5℃就吃一片退烧yào。感冒yào要在饭后半小时才可以吃。如果这些吃下去觉得身体舒服一点了,yào箱就在卧室床头柜第二层,里面有同样的yào。如果还是不舒服,那就不要拖沓,赶紧去医院。 她拿起这张便签纸又读了一遍,指尖都有些发烫,然后轻轻地对折,放进了钱夹里。然后开始打他的电话。 没人接。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他可能也要忙的吧。于是她安下心来,按照纸条上写的,乖乖地喝掉粥又吃了yào。直到下午拨他的电话仍无人接听时,她才隐隐觉得不对了,或者说,他的电话由无人接听直接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仔细地想了想近来发生的事,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很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乖乖地回家,好好生活,别再找我了。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一定是他。立刻回拨过去,果然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又变成了空洞无情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安的疑团慢慢扩大,可是她毫无办法,只能按照他说的那样,乖乖地回家了。 直到周三,她才有点明白,原来他是要躲着她。 这天下了班,她便又到他家去守株待兔,虽然内心有些鄙视自己这样的做法,但她别无选择。 他不接电话,不回留言,连公司楼下也再没了他的车子,她不能去问他的那些朋友们,除了到他家里等着,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知道他一定有别的住所和去处,但到了这时候,她才恐慌地发现,原来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而不出所料,他还是不在家。她等的无聊,就倚门而坐看着手机电影,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穿的太多,她又迷糊了过去。 隐约听到一点声响,她挣扎着从梦里睁开眼睛,眼前还是公寓楼冷冷清清地门廊,似乎刚刚的声音只是她的南柯一梦。但是紧急出口的门发出的一点声响到底是露了马脚,她站起来急急走过去查看,果然,电梯向上的箭头还亮着。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掏出便条纸,写得极慢,像是一边思考一边落笔,生怕他误会了什么:如果你是为了躲开我才这样,那么,回家吧。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会等你。少喝点酒。 写得这样吃力,不过就是这么几句话而已。 他是清晨四点钟才回来的。 他也知道她一定走了。他眼看着她孤零零地走出大厦,像是怕冷一样抱紧了双臂,仰头看了看夜色,默默地打了车,司机将她安全地送到家,她家的灯只亮了12分钟就漆黑一片……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很贪婪,他是这样贪心,想要长长久久地跟她腻在一起,哪怕多一分,多一秒。 还是司机提醒得他:“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追上去道个歉不就行了。我跟你说,咱们做男人的,得有个男人样儿,你道歉不代表你输了……”他有些乏,闭上眼伸手捏捏鼻梁,直接打断了司机大叔的“教导”:“师傅,还是原路返回吧。” 下车时,他脚步有些踉跄,善良的司机不由得出声提醒:“小伙子,看着点儿路啊!”大概是以为他走远了听不见,又小声感叹着:“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吵个架就伤心地连路也看不清了么……” 他背着身,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林拓也,你还妄想些什么?” 视线模糊,控制不了情绪,甚至,忘记琐事,他不由自主地又抖了一下,瑟缩着走进电梯,这些症状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显。视线模糊到失明,控制不了情绪到彻底失控,忘记琐事到失忆,这些病症恶化的速度远比他想像得要快,最终,除了他身体备受折磨,那个人也会受到伤害。他靠在冰冷的电梯间,头疼yù裂,又不得不数着自己的心跳,十分钟,他咬着牙,有些嘲讽地笑自己,这一回,他花了至少十分钟,眼前的世界才又重新清晰起来。 下一次发作的时间会是什么时候?多久才能恢复?会不会……就不能恢复了?他简直不敢去想。 撕下那张便条一字一句地又读了一遍,应该是刻意跟他买了一样的便签纸,他甚至能想像得出她写留言时的样子,一定写得极慢,轻轻皱着眉头,生怕写了错字或者什么令人误解的话。 但她说,我等你。 然而他不能。 凌晨四时半,一个好看得不像话的男人疲惫地拎着一个大行李袋走出本市以昂贵著称的公寓楼。身影萧瑟,孤单地只有路灯下的影子相伴。 抱歉,即使你可以等,我也不能留下了。 ☆、第 30 章 天蓝并没有顾忌什么,翌日便径直到15楼,既然他总躲着她,她只好找林拓南问清楚了,却没想到林拓南办公室里有位特别的客人。她突然有些恼自己的唐突,正要致歉告辞,林拓南却叫住了她,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最后,还是那位客人缓缓站起来,然而她说的话却有些奇怪:“这位姑娘,就是天蓝吧。” 顾天蓝有些惊讶,还是点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林拓南也站起来,面有难色地说道:“这位,是拓也的母亲,我的大伯母。” 林母却只是笑笑,趋上前去拉着天蓝的手,转头对林拓南说:“小南,我想借这姑娘一下午,会不会耽误你们的工作?” 林拓南向来对这位伯母敬畏有加,哪里敢说个“不”字,于是说:“不会不会,大伯母您是要去喝下午茶么?要不要我打电话去朗园订个位子?” 林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的手还是拉着天蓝,微微笑着说:“不必。我就是想跟天蓝聊聊天,放心,兜两个圈子就给你把人送回来。” 这话说得倒叫林拓南臊起来,只是抓抓头发傻笑了一下:“您也知道,她……” 已走到门口的林母回身,依旧笑容满面,只是言谈间不怒自威:“那好,我们就先走了。至于伯母刚刚跟你说的事,还希望你能够……”她刻意没有说下去,顾天蓝想大概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场,说话到底不方便,于是有些歉意地笑笑:“阿姨,对不起,我突然想去一下卫生间……” 林母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忽然就笑了,松了手:“去吧,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等你。” 顾天蓝一走,林拓南立刻收敛了笑意:“伯母您放心,刚刚您嘱咐的事情,我一定会照办。至于天蓝……” 这位刚刚还目露威仪的女士,突然眉眼间就染了些许哀愁,“唉”地长叹一声:“其他的事,我会跟她说……是个好孩子……终究是可惜了吧。” 顾天蓝并没有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特意修饰什么,估摸着林母跟林拓南应该讲完了,就下楼了。 才出了门,就看到一辆车旁立着位司机,车窗降下半格,林母笑着对她招招手,她一路小跑着过去。 车子行得很稳,也有隔音玻璃,但林母似乎在斟酌着怎样开口。她有些不忍看着长辈这样为难,于是试探着说:“阿姨,您找我,是不是因为林拓也?” 林母的手又覆上来,温暖又柔软,她看着顾天蓝,慢慢开口:“天蓝,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远比你想像的要早得多。我找你来,确实是因为拓也的事。”顿了顿,像是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拓也他,失踪了。他爸爸在外公干,消息我暂时拦下了。他爷爷呢,年纪又大了,也不便劳烦他老人家费心思。他还有个妹妹,你也认识的,就是芷伊,她上周就说联系不到她哥哥,但我这个儿子,向来比较,”像是要想一个比较合适的词。 天蓝接上去:“他向来是不羁洒脱的。” “对,”隐隐地,竟有了泪光,“这孩子从小就有反骨,但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我也就没多想。但芷伊昨天给我打电话时竟带了哭腔,说她去了他哥哥常住的公寓,好说歹说找保安拿钥匙开了门,却发现那里很不对劲。我连夜搭飞机从研究所赶回来,已经去拓也那儿看过,他确实是不告而别地走了,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没有带,就连信用卡也已经停掉了。他从小就倔,这次行事,又是这样不留后路。我们仍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蓝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眶,握住林母的手:“阿姨,您别着急,林拓也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这就……” 林母穿着剪裁合体的套装,虽然不露名牌,但看得出质地精良。全身上下,除了无名指上的素戒,就只有一副小巧的珍珠耳钉。只是现在这样红着眼睛,一丝不苟的盘发有些凌乱的样子,也只是一个普通母亲罢了。 她看着天蓝,仍旧红着眼睛,却和蔼地笑了:“不,阿姨找你,并不是想要向你问些什么。我只是想完成拓也的嘱托,他在公寓里留了一个文件袋,孩子,他替你找到了你的家人。” 顾天蓝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您是说……” 林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是啊,他留信,希望我们能够带你去见你的家人,他说他希望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泪水渐渐盈上顾天蓝的双睫,近在咫尺的人也看不清楚,终于声音带了哭腔:“那他呢?阿姨您刚刚说他希望我一辈子平安喜乐,那他呢?” 林母像是极不忍心看着她,别转了视线,放柔了声音:“他说希望你忘记他,不要再找他了。”顿了顿,又拭去天蓝的眼泪,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我一直想见见你,真的,可没想到,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他的眼光很好,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或许,是他没有这个福气罢。” 顾天蓝是在顾盛锦的陪伴下踏进顾家大门的。半小时前,她才刚刚得知,顾盛锦是她的亲姑姑,育有一女,离异后女儿从母姓,而顾新语竟是她的堂妹。 车子过了第一个岗哨后又行驶了很久,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岗哨,这情景,依稀是在哪里见过的,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人,身旁的姑姑絮絮地说着什么,她一概没有听进去。 车子终于停了,有穿着制服的人过来给她开车门,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还在愣怔间,顾盛锦挽着她走进去,院子并不算大得离谱,桑树下卧着两尊青花瓷缸,数条锦鲤游得正欢畅,一位鬓发全白的老人穿着松身的练功服负手立在屋子正门口。 还没走近,老人已疾步走下台阶,大概是亲情本能,顾天蓝也不禁快步走过去。 老人虽然已上年纪,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极利,只是打量了两眼,就有些激动:“像,真像,一看就知是我顾家的孙女!” 顾盛锦搀住老人,温言道:“爸,外面日头热,咱们进屋说吧。”又招呼天蓝:“爷爷年纪大了,天蓝快来扶一把。” 天蓝“哎”了一声答应着,老人拍掉顾盛锦的手,颇有些不满:“去,不用扶,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却紧紧攥着天蓝的手。 顾天蓝在姑姑的笑声中讪讪地跟爷爷走进屋里,爷孙俩径直进了书房。 爷爷只是叫人送了茶,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顾天蓝根本没有时间适应,爷爷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现在的工作是否称心。 …… 末了,爷爷端起一杯茶,却是要喝不喝,话语间竟有些犹豫:“你爸爸……他当年离家出走后,换掉了名字,我一直找一直找,却没……” 顾天蓝这才明白,点头:“我养父,他名叫林自强。” 老人的眼眶突然有些红:“自强……自强……他这是要告诉我,脱离顾家的庇荫,他仍旧会刚强独立啊。” 顾天蓝心情也有些激动,脱口而出:“爷爷,您不要难过。”话语出口,爷孙俩都愣了一下。 顾明顺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找出几本相片簿子,拿过来又坐下,语气突然有些严肃:“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有些故事,你应当知道。因为,你是顾家人。你必须知道,你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你因为知晓了这些,而怨恨我,不愿回到这个家中,我不会怪你。无论你在哪里,你的家人永远都在这里。” 顾天蓝看着老人坚毅的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相册翻开,大约在三十五年前,顾明顺一身戎装端坐,表情有些严肃,身旁是温婉的妻子,正微微笑着。他们的身后是一男一女,左边的正是他年轻俊逸的儿子,也就是天蓝的父亲,顾盛朝;右边的女孩儿脸庞还有未退却的婴儿肥,她就是顾盛朝的亲妹妹,顾盛锦…… 顾盛锦推开书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平素总觉庄严肃穆的书房里,亮着一盏灯,老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脸上竟带着难得的笑意。他腿上摊着一本相片簿子,手指仍指着某一张照片。一个女儿靠在老人脚下,脸还压着半本簿子竟也眠着了。暖黄色的灯光照得爷孙俩身上都蒙着一圈光印,这样温暖。 顾盛锦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管家迎上来,示意已延迟半小时用膳,现在是否可以开饭。 只见顾盛锦眼里含着泪,轻声比了个“嘘”的手势:“先不用叫这爷孙俩了,让他们再休息一会儿吧。” 原来,故事是那样简单:年轻的将门之子爱上了灰姑娘,然而家族的反对令这年轻人左右为难,终于在一个雨夜不辞而别。从此隐姓埋名,虽然生活艰辛,但挚爱常伴左右,倒也温馨。女儿出生的时候,爱侣难产而死,年轻人自此心灰意冷,但求将女儿抚养chéng rén…… “你的妈妈,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许锦年。”深夜,爷爷休息后,顾盛锦对天蓝继续讲述着。 天蓝想到家中那张被父亲珍藏的照片,怪不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那是藏着妈妈名字的诗句,被爸爸记在照片上,也生生地刻进他的生命里。故事虽然简单,但她可以想象其中的波澜起伏,这样美,这样的爱,也只会发生在那个年代了吧。 顾盛锦拍拍她的手:“分神了?其实我也是长大后才明白,当年你爷爷那样反对,并不真的是因为两家门第的悬殊。” 还有下文?天蓝瞪大了眼睛听着。 “那一年势利纷争,局面动dàng不安,有人想要凭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惩治你爷爷。当年若要保全这个家,你爷爷只能与另一方联手,而那个人却提出了政治联姻的条件。喏,这就是那个人的女儿。”顾盛锦挑出一张照片,指给天蓝看。 天蓝一看就愣住了:“这不是……” 顾盛锦看着她的反应,说道:“嗯,这个女人,你也认识了,就是苏以年的母亲。” 天蓝惊讶:“姑姑,你怎么知道我……” 顾盛锦笑了笑:“顾家和林家向来jiāo好,我去接你之前,你林阿姨已经告诉我许多你的故事了。咱们接着说,当年林家虽想帮助我们,但那时林老自己也被卷进了漩涡,真正有心无力。所以你爷爷无奈之下,只得同意政治联姻的条件。他本意只是想虚延一段时日,本就已经部署得七七八八,待到时机,他自有办法反击为胜。哪知哥哥他竟这么倔……”讲着讲着,又流下来泪来。 天蓝的眼眶也跟着泛红。 顾盛锦深吸一口气,笑道:“瞧我,净对着你这孩子哭个不停。这段故事,我是听你nǎinǎi讲的,究竟有几分真,我也拿不准。我曾试探着问过你爷爷,当年的内情到底是如何,他只是沉默。你爷爷生xìng刚烈,戎马一生,从未对谁说过一句软话,所以我想,那样的沉默其实也就是默认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虽然他从未提过,但大家都知道他心里记挂着你父亲。他也一直在努力寻找你们,但当年时局不比现在,一个人想要隐姓埋名地生活实在太容易,你爷爷没找到丝毫跟你父亲有关的线索。近两年,顾家的小辈们有的已不知晓这段往事,知道的也被禁止在你爷爷面前提起,就是怕他伤心。” 说到这里,顾盛锦停了下来,天蓝看懂了她的眼神,说道:“姑姑,我不怪爷爷,我相信我的父母也从未怨过爷爷。”她说得很用力,很认真,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顾天蓝一夜未眠。她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天亮时分,终于豁然开朗。 第二天清晨,她特意说要跟爷爷一起晨练,爷爷挥挥手,跟随的警卫员立刻拉远了距离。 “爷爷,我想暂时还是住在自己那里。”顾天蓝有些不敢看顾明顺的眼睛。 顾明顺停了步子,沉默着走到亭子里坐下,果然是有些失望地看着孙女:“怎么?还是不打算原谅爷爷?” 天蓝急忙摆手:“不是。昨天夜里,姑姑跟我聊了很久,我也跟她说了,我不怪您,而且我觉得,我的父亲和母亲肯定也从来没怨过您。他们有在一起相守的快乐日子,一定已经很知足了,不然爸爸不会深怀对妈妈的思念,也不会在临终前让我改姓。” 顾明顺闻言有些沉默,再开口时竟带了军中将领的威严:“你姑姑在你回家前,曾跟我讲过你,但我们对于你的了解,也是通过你林阿姨的描述。你老实跟爷爷讲,为何仍不愿回家?要说实话。” 天蓝微微笑着说:“爷爷,昨天发生的一切,坦白讲,对我而言就如同做梦一样。能够找回家人,并且家人又是这样温暖和善的你们,这对我,对于我的父母而言,都很重要。我想我父亲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要我寻根,而我寻到了,所以觉得很开心很幸福。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她坐下来,看看老人,决定诚实面对:“爷爷,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种人?他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很多年,却碍于自己的好朋友而不能表白。等能够表明心意的时候,却又担心不成功的话连朋友都没得做,只好默默守护。他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的一举一动他背过身都能感受得到,却小心翼翼只字不提。他帮助你重获新生,使你成为更好的人,甚至替你找到家人,找回你的家,却永远不会告诉你,为此他付出了多少。就算现在,他应该是遇到了极大的难事,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怎么样才能让他的家人瞒住我……”说着说着,她竟已泣不成声,丝毫没有察觉说漏了嘴。 顾明顺的手因为常年习武,虎口和指腹都起了茧子,他拍拍孙女的背,眼睛也有些湿,嘴上却不饶人:“听上去,这小子真是又傻又怂。” 顾天蓝的眼睛沾了泪水,格外得亮,她看着花白头发的爷爷,含泪笑着说:“可爷爷的孙女我,就遇到了这么个傻小子。” 顾明顺也笑了:“那我孙女也是个傻姑娘。”拍了下大腿,“好事!傻小子正好配傻姑娘!” 天蓝有些惊喜:“那,爷爷您这是同意了?” 顾明顺站起来,背过身去,擦擦眼睛:“你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顾家人,哪天不高兴了,你的家人都在这里。” 天蓝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眼泪却又止不住了。 顾明顺没有再回头,只是大笑着说:“唉,女大不中留咯!”慢慢地晨跑远去。 顾天蓝看着老人的背影,轻声说:“谢谢您,爷爷。” ☆、第 31 章 顾天蓝离开爷爷家时,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何而来那一年,苏以年带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拜访他的母亲时,她也有这样的眩晕感。这二者之中又有一丝微妙的区别现在的她并不慌乱,却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与幸福。 苏以年,再想起这个人时,竟会产生前朝旧事俱往矣的感慨。 林拓南在会议间隙不由地打量起顾天蓝来。 这个会议只是个初级规模的创意会,行话就是“来,咱们碰一下”。需要做出完整策划的,是市场部和公关部,而销售部只需要配合两个部门,看看在地面执行阶段是否可行以及对销售业绩的提升有多大价值,因此与会同事都比较随意,随便选了个位子就坐下了。而顾天蓝的选择是左手边第二个位置,既不争锋,又不会轻易妥协放弃,她是有股这样的劲头。一身天青色正装,颜色很衬她,衣服的设计却过于保守而稍显老气,她给人的印象也是如此,有亮点,但大多数时候都中规中矩。眼神专注,时不时地敲敲键盘,嗯,工作起来相当专心。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她眼底的两抹暗青色。 这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调转视线看了他一眼。林拓南并不回避,她轻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目光又回到笔记本上,若有所思。 他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想起自家大哥,他也有些着急。因为林拓也这个人向来剑走偏锋但处事稳妥,此次出走却毫无音讯,无论是作为知情者,还是作为堂弟,他都担心着。 所有人竭尽脑汁地提着主创意,但各位总监们似乎并不满意。眼看着一个毫无效率的会议接近尾声,顾天蓝示意了一下,众人的目光转向她。 “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迷宫,”她又低头看了眼屏幕,“不对,拼图好像更好一点……” 林拓南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讲,还没开口,就有一个不太友好男声□□来:“拼图这个创意实在太老套了。”言语间嘲讽的语气十足,是市场部的老周。 顾天蓝没有介意他不友好的态度,只是微微笑着说:“换个角度,我们不要二维拼图,AR动态投影,可以吗?” 她这样一讲,本来被折腾得萎靡不振的众人都眼前一亮,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我觉得小顾这个点子不错,拼图制造悬念,三维投影描绘动态,太棒了!” “除了AR投影外,是不是可以考虑再多加些新鲜元素进去?考虑到客户是要发布一款新产品,这个‘新’字,当初他们给我们brief时也反复强调过了。” “好是好,但是天蓝你有没有查过现在国内对于3D投影技术应用的资料?有没有哪些行业已经广泛使用过了?毕竟按照这个想法,造价可不低啊。” …… 顾天蓝听着众人的问题,仍旧微笑着,目光却看向林拓南请示:“林总,我大致做了一个框架,可否接上投影仪给大家展示一下?” 林拓南当然说好。 但她似乎总能出人意料。 她所做的方案并不像她讲的那样谦虚,不仅主创意,甚至细致到活动执行期间的时间轴、整体媒介监测、危机公关处理措施等等细节全部详尽地罗列了出来。等她大致讲述完,办公室里都静了一静,然后市场部总监带头鼓起掌来,挑眉看了林拓南一眼。 会议结束时,大家都很高兴,每个人都跟顾天蓝笑着打个招呼,赞誉有加。市场部的人也有些兴奋,各个都摩拳擦掌地说案子做好了一定要集体请她吃饭。 顾天蓝还是那副样子,对谁的话都微笑点头,似乎她的情绪并没有受到众人感染。大家都当她是新人谦虚,说说笑笑也就散了。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她刻意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等的就是林拓南这句话。 她看了他一眼,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跟他说:“我知道我刚刚犯了错。” 林拓南的怒气来得很自然:“犯了错?那是职场大忌!” “我知道,”果然,他听到她这样讲就有些愣,“但是” “但是你想离开了?” 他家的人,好像真的有比较聪明啊。 “是想辞职还是换部门?”他似乎有些明白她刚刚那样做的原因了。 “如果可以的话,暂时就先申请内部调动吧。”她觉得没什么好瞒的。 林拓南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我可以问一下原因么?” “我不想,让任何人误会,”他抬起头,她的神色仍旧淡淡的,“一点也不想。” 他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点心疼了:“你别多想,我这是” 顾天蓝接过他的话,却又开始收拾着:“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哥哥,但你这样三天两头地叫我往办公室跑,开会的时候又盯着我瞧,这个年头,办公室里传播速度最快传播力度最强的传播面最广的,就是八卦。”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继续收拾着,淡淡地说:“我有些感情洁癖,既然决定了,那么就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哪怕他根本不会知道。” “好,那我可以”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直接五指并拢对他摆出个手势,很认真地看着他:“不用,这只是我个人暂时的决定,或许哪天我能够找到……找到他,我会提出辞职申请。” 说完,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我哥他,还是没什么消息。你也知道,大伯母瞒着伯父,我们自然就不能有太多动作。老爷子前几天忘记吃yào,差点犯心脏病,伯母现在天天在家照看着,研究所那边的工作也都停摆了,她现在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芷伊托了她的朋友在查出入境记录,希望能有好消息。”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你可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么?” 林拓南犹豫着说:“多了我也不清楚,但林芷伊在大哥的公寓里翻出了一些yào,”他看看顾天蓝,突然有些不忍,“是癌症三期止痛yào。” 林芷伊站在门口,看见顾天蓝家里的客人,有些愣。 半小时前,江婷摸到顾天蓝家想看看她怎么样,顺便给她带来一个消息。顾天蓝经提醒,才想起跟江婷站在一起的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就是在北京机场接她到公司的“江先生”。 原来他是江婷的哥哥,也是那个人的发小。 江远刚刚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出入境管理局那边没有登记林拓也的资料,这就表示有极大的可能他还在国内。 而林芷伊看到江远的时候也有些顾不得姿态,径直走过去:“江远哥,有我哥的消息了么?” 江远摇摇头:“出入境管理局那边没有登记,你不是说他几乎什么都没带走?所以我想他应该还在国内。我正在找人查境内铁路记录和国内各大公路段的监控。” 林芷伊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无奈地说:“我哥的车,都停在车库里了,他连驾照都没拿。” 顾天蓝听到江远倒吸了口气,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看出她俩有话要讲,江远礼貌地站起来,带着妹妹告辞。江婷的神色有些尴尬,磨蹭到门口,红着脸,悄悄跟顾天蓝说:“哎呀,你干脆咬死我算了。那天,我在我哥办公室看到的那个女人,原来就是林拓也的妹妹。你怪我吧,都怪我多事又多嘴,害得你那时对他起了疑心。”看得出,她懊恼极了,眼眶都有些红。 顾天蓝笑了笑,捏捏江婷的鼻子,夸张地说:“我怪你做什么?Am I crazy 再说了,你也是为了我好嘛。” 送走江氏兄妹,顾天蓝沏了茶,斟给林芷伊一杯,笑说:“我不知道你爱喝什么,但我刚刚发现家里除了茶也就只有白水了,最近……没顾上。” 林芷伊有些赧然:“对不起,天蓝,我那时候没有告诉你。” 顾天蓝放下茶杯,坐得靠她近了些:“不要讲对不起,如果当时换成是我,我也会那样做。前几天,阿姨找过我,我本想跟你联系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她看着林芷伊的眼睛,“是找到他。” “坦白讲,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找到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真的。” 林芷伊看着顾天蓝,轻声说:“你真的很好,我哥他没有看错。”一晃神,却注意到玻璃壶里的茶,有些疑惑:“君山银针?”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看着顾天蓝的时候有些yù言又止。 顾天蓝觉得眼眶有些热,点点头,肯定了她的念头:“对,这茶是他送我的。” “如果你们不说,我不会察觉这是多么名贵的茶种。他这个人,唉,”明明是笑着,却有眼泪突然落下来,“总是这样,疼人的时候也凶巴巴的,明明为我做了这么多,却从来不提。多傻啊。” 林芷伊也有些控制不住,眼睛湿湿的:“我给你带了这些来,在我哥的公寓里找到的,是机票。他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可能是因为这些机票落在了床底下,所以他没能发现带走。” 顾天蓝的手有些抖,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第一张:2002年8月北京马德里 毕业庆祝时我看到这群疯子起哄,她羞红了脸,突然就很难过。还是走吧,也许离开了,就不会思念了。 7月申请的本科,他们说,恭喜你幸运地搭上了末班车。但……我怎么觉得特别地格外地不幸呢? 第二张:2004年8月马德里北京 我想回来了。想在她身边,哪怕什么也不说。 第三张:2004年8月北京杭州 我想我不会告诉她,我爱她。因为这毕竟只是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就好。 第四张:2005年1月杭州青岛 留校做模型,但我突然很想看看她的脸。因为想看,所以就去了。 第五张机票有些奇怪,看日期竟然与第四张是同一天:2005年1月青岛杭州 所以……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他们是这样的……亲密么? 原来。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非常的,蠢。 …… 2008年11月杭州北京 终于有她的消息。 放下一切去找,可她还是没察觉。 …… 最后一张,是他们从马德里回北京的返程票,2009年5月。 我爱她,但如今的我已不能再有非分之想,因为从前想要给她的美好,都不能够了。 倘若我现在告诉她,那就太自私了。我很爱她,所以我知道,爱她,就只想让她好,如果这份爱成为负担,那我宁可假装不爱。 为什么,这样迟。 顾天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但她没有停,还是一张张慢慢地读着,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字迹有些氤,她急忙擦去。 她一直都有随时书写记录的习惯,但她不知道他们竟这样相像。机票上他的字迹有些淡,但一贯地飞扬潇洒。只有最后一张,机票并不平整,有水渍氤氲的痕迹。 所以……哪怕到了现在,你也只是在自责么?难过不能长久陪伴在我的身边,难过没有更早告诉我,难过不能待我更好? 压抑多日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顾天蓝第一次顾不得身边还有旁人,机票被紧紧地攥着贴在胸口,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先是期期艾艾地哭,终于,决堤。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林芷伊本想留下来陪着顾天蓝,可她拒绝了,只是很坚定地说:“我会找到他。”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缘何而起的勇气和信心。 夜里她回想着此前他们的种种,越发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将睡未睡的时候,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中,她一个激灵地坐起来。 晨光初晓,天色才蒙蒙亮,她抓起手机和钱包急急地跑出门。 还好,很顺利地拦到出租车。 既然你不肯回来,那我就去找到你,我们一起回家。 我不清楚自己能记起多少路,但请你,请你一定在那里,等我。 ☆、第 32 章 要一个路痴记得只去过一次的地方,有多大可能?顾天蓝自认可能xìng为零。但她又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因为现在她就站在那座只来过一次的木屋门前。 出了北京地界后,司机师傅看她的眼神透着防备,连她自己都渐渐没了信心。但就是这样七扭八拐绕来绕去地走着,竟真给她找到了这里。 所以她觉得,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抬起手,轻叩。 林拓也看到眼前站的人,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甚至伸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来,看清真的是她,伸开双臂,微微地笑着,仿佛他的失踪不过是一场玩笑。 她突然就觉得没了力气,腿都是软的,走上前去,默默地抱住他,身体却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摸摸她的头发,安抚着:“喂喂,该哭的人是我,你哭什么。”明明是笑着说出口的话,她听了却更难过了,抱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些。 “我很想你。” “嗯,我知道。” “我看到许多你的机票。” 他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又放松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哦,是我的疏忽。” “我见到了我的家人。” “唔,好像我的家人办事效率都很高嘛。” 这个人,说话还是这么不正经,可她只觉得心疼。是真的在心疼,一点一点,眼睛又酸又涨。 她咬咬唇,还是带着哭腔:“林拓也,你是个自私的混蛋。” 他难得默了一下,还是轻声笑着:“嗯,我是。” 顾天蓝推开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黑T恤,头发乱成一团,胡子拉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瘦了许多。 终于大哭起来:“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爱我。 爱了这么多年。 你怎么能,这样,自私。 回北京的路上,他们窝在出租车后座,顾天蓝忍不住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皱皱眉,牵过他的手。 他这才睁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眼睛,好像真的很累,并不说话,只是弯起嘴角笑了笑。 她有些担心他:“你是不是很冷?”这个时节,北方内陆城市已经有些燥热了,他竟然还穿着长袖衫,手的温度也低得吓人。 他握紧她的手,轻轻摇着,声音有些哑:“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又静了静,仿佛才下定决心,告诉她:“我妹妹大概从公寓里翻出了我在用的yào,但我……不是癌症,只是偶尔需要用yào物止痛,你不要多想啊。” 她这几天心一直像悬在刀尖上,现在终于有些放松,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又忍住了,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好。你不说,我就不问。”又伸出小指,“但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骗我。” 林拓也觉得有些好笑,这场景依稀也是发生过的,只是记不起。骨节分明的手勾住了她的小指:“好。” 他们很有默契,直接回他的公寓。 顾天蓝一边风风火火地收拾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今天是周末,你好好休息一下,去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做好饭再叫你。你想吃什么?海带排骨汤好不好?红酒焖鸡翅?耗油生菜再配个水果沙拉?主食吃什么?米饭好不好?你家这地儿离商场不远,我稍微打扫一下就去转转,说不定能买到泰国香米。哎呀,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的,你先写一下。哦对了,周一我去公司找一下阿南,我想”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拉过去,面对面站着,他没有讲话,只是这么看着她,她的脸就慢慢烫了起来。 “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有时间。”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可她听了还是难过。虽然说好不发问,但“有时间”这话,听上去却像是完全相反的意思。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她的眼眶就又红了起来。 他明明是笑着,眼睛却也亮得泛着水光:“唉,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我倒情愿你对我凶。”是真的有些慌,话都说不完整。 她手里还拿着抹布,任由他笨手笨脚地擦掉她刚刚流下的一滴泪,又是生气又是伤心,眼泪竟这样止不住。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其实他的眼睛黑白分明,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通常会有些吓人,可她就这么仰着头,眼睛红红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是真的怕,怕时间来不及,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地,仔仔细细地,瞧着他,目光胶着在一起,似乎永远都看不够,就这样四目相对,什么也不说。 她想她不用说,她要说的,他都懂。 他又靠近一点,就在顾天蓝以为他要跟她接吻的时候,林拓也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在她额前留下一吻,浅尝辄止。真的很轻很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会以为只是错觉。 “别担心。” “好。” “刚刚你想说什么?”他拿出一副胶皮手套,看样子是准备跟她一起做家务。 “……”还能想说什么,都被他打断了。顾天蓝摁住他的手:“你叫我不要担心,那你就不要做会让我紧张的事,去休息。”语气隐隐有点不满。 林拓也笑了笑,嘀咕着:“打扫卫生而已。”终于敌不过顾天蓝的眼神,“好,那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做?” 还是把她的话打了个折扣啊,不过顾天蓝见他难得这样高兴,又这么黏着自己,也就无奈地允许了。 他就真的只是坐在一旁,什么也不做,默默地看着她忙上忙下。 浅蓝色的T恤,牛仔裤,清清爽爽的马尾辫,嗯,其实她穿裙子和短裤会更好看,以后记得给她多买几条。 很认真,清理着边边角角,做事很有条理,连围裙都系得一丝不苟,嗯,他知道的,她向来如此,要做就尽力做到最好。 他想起今天清晨他们见面的情景。他还在睡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开门之前,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是她。那一瞬间,他想起许多事。想到自己脑袋里逐渐压迫着神经的血块,想到明明已经把所有代表身份的东西都留在了北京,想到他们在西班牙的大街小巷笑着闲逛,一幕幕场景疾速地略过去,他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面对着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过一定会被人找到,他想了千万种可能,公司的经营jiāo给谁,父母老人那边怎么jiāo代,她的家人会不会给她很好的照顾……就是没有想到,那个找到他的人,会是她。 东方微晓,她的周身都被笼着一抹极淡的光彩,竟像是踏光而来。 突然就懵了,甚至下意识抬手揉揉眼睛,怕是思念过甚的错觉吧。 但真的是她。好了,千百万种办法在那一刻,都被丢得远远的。他什么都不想再考虑了。 他想他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决定,就不会再放手。 幸也不幸,他也是这样的人。 顾天蓝冲洗着玻璃杯,沥干水,一个个拿起来码好,突然转过身,有些羞地说:“你能不能进屋去休息啊?” 林拓也负手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笑:“为什么?” 她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轻轻说:“你这样……你这样看着我,我没法专心干活啊。” 是真的没法专心,刚刚差点失手砸碎一个杯子,他的目光就是这么烫人,不加掩饰。 他站起来,揪揪她的辫子,好脾气地笑说:“好吧,我的田螺姑娘。” 刚朝卧室走了两步,一只手拉拉他的衣角。他转过身来,挑眉:“怎么又低着头?” 她不太敢看他,小声说:“那个,我周一去辞职,好不好?”有些带着鼻音。 他沉默了一下,伸手抬起她的头,她的眼神还是有些躲避,盯着他的下巴,好像在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审判。真是拿她没办法啊,“好。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然后她就笑了,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摘下手套推着他进卧室:“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快去休息!” 林拓也就这么莫名奇妙地被迫进屋休息,很奇怪,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对话,心情却好得像是从此都没了yīn霾。 吃晚饭的时候,顾天蓝刻意观察着他,看见林拓也扒了两口米饭就搁下筷子,急忙开口:“是不是不好吃啊?还是,有你不爱吃的东西?” 他不过是想喝口水,看着她这样苦着一张脸,突然有些想逗逗她:“嗯……是这样……” 她倾了倾身子,想仔细听清他的话。 他迅速地喝了口水,才清清喉咙,正儿八经地跟她说:“是这样的,我没什么需要忌口的,也不挑食,只是想喝水。” “那……是咸了?哪道菜?”她还是不依不饶。 他终于还是心疼了,他的姑娘不应该是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屏息静气。于是收敛了神色,尽量语调轻快地对她说:“都很好,我都很爱吃。你不要这么紧张。”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指她一直盯着他吃饭的事情,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笑着轻轻说:“我总要看清你的表情,一分一毫,是咸是淡,是凉是烫,才知道你好不好啊。” 这话,她并没有看着他说,他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他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 ☆、第 33 章 顾天蓝磨蹭了很久才回家,她本来是想直接住下来,如此可以更方便地照顾他,哪知道林拓也这么个大男人听了她的话,整日都稍显苍白的脸色竟微微泛红,于是她……就这么干脆地被拒绝了。 想想还是很好笑。但她一点也不奇怪,好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会默默做许多却从不多言的人,一个看上去作风开放却守礼到近乎保守的人。 顾天蓝知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不想让她过于紧张,但目前这样的状况下,他这种做法,明明就是让她更加担心了。自己承担所有困苦与难处什么的……她想起来心又有些软了,好像,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点呢。 周日她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到他公寓,门铃响了许久都没人过来开门,蓦地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赶紧翻着包找钥匙,结果越急就越找不到。 就在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门开了。那个人好整以暇地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是愣了一下,就将她揽进怀里。 她紧紧抓住他的浴袍,好像一松手就会失掉什么似的。 林拓也轻轻笑着:“唉,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胆子这么小啊。” 顾天蓝的眼睛还是带了泪意:“你还说!你还说!” 他不再笑,下巴顶着她的头,轻轻哄着她:“你啊,不要被自己吓到。要对我有信心一点,好不好?” 她什么也说不出,手仍旧止不住地发抖,只是在他的怀里点点头,示意xìng地表示听到了。 察觉到她的情绪已好转,林拓也低头看着她,很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顾天蓝别转了视线,轻声说了句“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就逃之夭夭了。 剩下那个人站在原地,兀自轻轻笑着。 其实昨天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今天也没什么好忙的,她心里想着中午要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去问问他的意见。 走过去,隐隐听见有人在讲话:“虽然现在看来,上网本的销量着实不错,但也就止于今年了,这个高峰一过,整个产品线都会没落……” “未来三年内,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开发会越来越受到重视,表面来看,上网本的没落是因为这二者的兴起,其实不然……” “评价一款产品的好坏和前景,不要看价格和硬件,要注意的是这款产品带给人们的视角,它的全部价值都将体现在这方面……” 是在开视频会议还是讲电话?顾天蓝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没想到她刚刚进屋,林拓也就突然察觉了,只是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先低着头,几秒钟之后居然闭着眼睛对着门的方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盘腿靠坐在地板上,刚刚洗过的头发软软地搭在前额,闭着眼睛,食指比在嘴唇上,微微笑着,似乎她不走开他就不会睁开眼睛,也不说话,任由电话那边的人等着……她有些失神,但还是轻轻走开去,又给他关上了门。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她的心跳得好快,赶紧倒了杯凉白开一股脑灌下去。 过了好长时间,林拓也才从书房走出来,看着她立刻一脸正经地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忍不住就笑出来。 顾天蓝被他看出心思,很有一点恼羞成怒,讲话刻意冷冰冰的:“我饿了,中午你想吃什么?” 林拓也在她身边坐下来,有些玩味地瞅着她:“哦,吃饭的事不着急,你还是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在顾天蓝更加恼羞成怒地开门去购买食材的时候,林拓也不急不缓地拦下她:“叫外卖吧,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他的音调不高不低,语气也很平和,可她连心尖也跟着烫了起来。这个人啊……明明每句话都正常无比,可由着他说出来,就会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顾天蓝无奈地想着,突然很想捉弄一下他:“好啊,我们来聊聊你的那些机票吧!” 没想到林拓也的神色未动分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啊,你想知道什么?” 终究还是她不好意思。 打过外卖电话,两个人就腻歪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个女生都喜欢问这个问题,顾天蓝自然也不能免俗。 他的手绕着她的头发,一圈圈,装作听不懂:“开始什么?”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又小声地说:“开始喜欢我。” 林拓也笑笑,手指握成拳,垫着脑袋,并不看她:“哦,这个啊,蛮早的,高中吧。” 她一下子就坐直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半晌,还是轻轻开口:“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他仍旧回避着她的目光,轻轻笑着,仿佛刚刚说出口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又说:“我也不知道。好像‘告诉你’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那么的必须。”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绕着她的头发:“不过,现在倒是有些后悔。” 她突然有些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伸出手揽住他的腰。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笑着补上一句:“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笨。” 顾天蓝好气又好笑地吸了吸鼻子。她明白,他是在哄她,可这样一想,却更加难过了。 只好换下个话题:“你是高考后直接申请的学校,对了,我一直不知道你在西班牙念的是哪所大学。” 他继续绕着她的头发,好像那是全世界最吸引他的玩具,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马德里理工。” 唔,她记得他的成绩很好,其实可以申请到更好的学校…… 林拓也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轻轻地拍拍她的头:“你的小脑袋里又乱想些什么?每个读建筑的人,都会想要去西班牙转一转,我并不算吃亏。” 果然又是在安慰她,唉。 她突然想起国内建筑专业的本科学制是五年,有些贼兮兮地问他:“我说林先生,国内建筑专业都是5年毕业,算算时间,你就算没有读预科,回国时也应该继续读大三,但你跟我同年毕业……这是个bug吧?” 他轻笑出声:“果然是有一点笨。”又继续玩着她的头发,“不过,我离开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舍不得我。” 她撇撇嘴,不太高兴地说:“切,是啊是啊,一定有许多婀娜美女为了林公子的离去而哭泣不已吧!”想了想,更加郁闷地说:“哼,所谓红颜,难得知己,一定是这种调调。” 他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这才慢慢说:“红颜知己?那倒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事实上,我的异xìng朋友一直不多,倒是有一位教授得知我要回中国后,气得追着我跑了半个足球场。” 这场景想想就很好笑,顾天蓝于是很给面子地笑起来。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我记得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接过一个电话,因为是半夜打过来,所以印象很深,说是找我。等寝室长把电话递给我,我却没有听到声音,那是你么?” 他皱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平和:“是我。那时候闹非典,我也被困在学校里,虽然看新闻知道国内的重灾区在北上广,但还是很担心……”又沉默了一下,像是终于放下什么心事,坦白了:“很担心很想念,所以就打给你了。” 很担心很想念,所以就打过来了。但是听到她的声音,确定她没有事,就挂了。就这么想着,顾天蓝的心有些软得不像话了。她什么也不想说,紧了紧手臂,更加紧地搂住了他。 这句话讲完,林拓也好像也没了聊天的兴致,两个人奢侈地一起窝在沙发上晒太阳。过午的阳光正好,他闭目休息着,但这并不妨碍她打量他。他的眉眼间分明有些变化,极微小的变化,她能体会到,却说不出。 门铃响起的时候,林拓也仍闭着眼,只是拍拍她的背:“去开门。” 她把外卖盒里的饭菜一一盛在青花瓷的碗盘里,又在饭桌上摆好,他还是没有动静。她走过去看到他仍旧靠在沙发上,好像没有换过姿势,还是闭着眼,只说:“我口有些渴,想喝水。” 顾天蓝瞧着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但还是倒了杯凉白开给他。哪知他握着杯子喝了一口,又说:“我不要喝凉白开。家里水龙头接出来的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我要喝那个。” 她有些生气,刚要说些什么,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明明还是没有睁开眼,位置却找得很准,语气温和地不像话:“你乖啊,再去帮我接杯水吧。” 她一听这话就没了脾气,只得认命地站起来重新给他接了一杯水。 等顾天蓝接好林拓也要的水,却发现他已经坐在饭桌旁了。她也坐下来,问他:“还要喝水么?” 他没有抬头,声音却有些闷:“不用了,谢谢。” 她心里有些起疑,可又看不出什么,就没有多讲。过了一会儿,气氛安静得诡异,顾天蓝看到他还是只低头扒着米饭,不由地有些生气:“营养要均衡,你别老吃主食,多吃点菜呀。” 林拓也的动作一顿,却很听话地放下饭碗,左手拇指中指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抬起头,好脾气地笑着说:“好。”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仿佛刚刚经历了重大而艰苦的战役一般,很疲倦,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累,额角甚至有些湿,却仍旧耐心而微笑地注视着她,那充满倦意却温暖的眼睛里所映出的,也就只得一个她而已。 顾天蓝咬了咬唇,他却伸手挡住她的眼睛,他根本没有用力,所以能感觉到有睫毛轻轻扫着手心,有些痒。 明明看上去没事了,他的声音却有些哑:“哎,你别这样,”放下手,支着脑袋,笑说:“你这样……我受不了,真的。” 她记得他说过类似的话,他每次都词不达意,但她懂。他是说如果这样看着她哭的话,他会受不了。她从前并不知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现在却隐隐有些明白,是了,就是这样,看不得那人受一点委屈,有一丝不快。心里如有万只蚂蚁啃噬,毫无方向,毫无预警,无从捉摸地疼着。 然而,他并不yù她多想,于是捏着她的一根手指,轻轻摇着,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 34 章 周一顾天蓝径直到15楼找林拓南,林拓南看着她递过来的信封,并没有接,只是坐在办公桌后气定神闲地瞧着她:“其实你直接给人事部就可以了。” 她也不生气,把信封轻轻放在桌上,笑说:“我是想,反正有捷径么,我也享受一次走后门的待遇好了。” 林拓南也笑了:“辞个职而已,怎么感觉你像是要从此奔向光明一样。” 顾天蓝笑得更加开心了一点儿:“可不,我简直迫不及待。” 林拓南考虑了一下,收敛起笑容:“这样,你还是要跟人事部提一下的。按规定,你应该给公司一段缓冲时间,不过这个倒也无所谓了,但是你今天还是得留下,工作应该做的jiāo接还是免不了。就那个谁吧,平时跟你关系挺好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张洁?” “对,就她了。你把手头工作跟她jiāo接一下,事情处理完毕后,就可以下班了。” 顾天蓝喜滋滋地走出办公室,林拓南看到她那副样子有些失语,不由地笑着摇摇头。仔细一想,不枉林拓也等了她这么多年,果然还是有些羡慕他们啊。下一分钟,他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林总,您让我这个时间提醒您一下,您今天下午跟市场部有一个内部会议,原定”林拓南被拉回现实,瞬间恢复本色,略有些不耐地打断助理的话:“我记得。下午的会议照旧。” 顾天蓝并没有大肆声张自己要辞职的事,她也不想引起过多关注,只是张洁的个xìng虽然善良积极,但细节上委实有些马虎,能否顺利地jiāo接工作并让她明白自己所想,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她想了想,打开MSN通讯录找到张洁,敲下一行字:小洁,我等会儿发你一封邮件,里面有一份目前我手头所有工作进展的汇报表格,你解压缩附件之后,对照这份表格,大致看一下所有的资料。 张洁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 顾天蓝跟着打上一句话:有什么话,咱们中午再说。 张洁的头像特别非主流,是一张海边风车的图片,一闪一闪的,上面还印着一行字:是你,令我丢了我的心。她这个头像听说是男友根据她的要求给设计的,那行闪得人眼晕的字时时可以随她的心情修改。 过了一会儿,风车的图案变成了灰色,30秒钟后,张洁的头像又恢复正常,只除了那行字被换成:OMG,我又要失去一位战友了! 顾天蓝盯着这行字,突然体会到了“太阳穴不停地跳”是什么滋味。只得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那个,我辞职这个事儿,你能不能先保密? 张洁的回复向来迅速:我靠,你真被潜啦?!!!问号后跟着三个红色加粗一号黑体的叹号。 然后她接着说了一句让顾天蓝更加哭笑不得的话:我没跟别人说啊,刚刚下线就是改了下头像而已。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 顾天蓝无语地看着屏幕:大姐,你这头像改的,谁看不出来啊。 张洁:那这样吧,我改回原来的头像,但你得答应我 顾天蓝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只好任人宰割:中午任君发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她反应过来,重新翻了翻聊天记录,果然是上了张洁的贼船。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真要命,难不成老话应验在自己身上了?不过想想,好像也挺开心的。 午饭时,张洁果然把握住机会,机关qiāng一样不停地发问,有些问题听上去,非常的匪夷所思。 比如,“人事部那帮人不用管,重点是,林总怎么说的?” “你就这么轻易地答应被包养了?没反抗?” “快说说,你跟林总是怎么跟好上的?真行啊,在大家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愣是最近才给人看出来。” …… 顾天蓝这才意识到谣传得有多离谱,她迅速夹起一块排骨,看准空当塞进张洁的嘴巴里,才笑眯眯地说:“第一,我没有在跟林拓南谈恋爱。第二,我辞职是因为有些私事需要专心处理。第三……第三么,如果以后有任何关于我的传言,你当没听到就好了,别搅和。” 张洁不是很相信似的:“你没有跟林总在一起?慢着,你直呼其名……这里面还是有猫腻嘛,一定的。” 顾天蓝顿时觉得她应当收回对张洁“善良但马虎”的评价,她这哪里是马虎,分明是细心过头了好么。又想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免不了斟酌词句:“是这样,我确实在谈恋爱,不过对象绝对不是林拓南。”又有些含糊其辞地说:“林拓南……是他的堂弟。” 张洁想了下:“哦……是那个等在楼下的?” 顾天蓝笑着点点头,又说:“你最近都看些什么书啊?” 张洁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玛丽苏小白文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成语,真是用得乱七八糟,什么‘暗度陈仓’之类的。”顾天蓝戳着餐盘里的菜,几乎没有吃,也根本不觉得饿。 张洁张了张嘴想反驳,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放轻了声音:“算了,从没见过你这样开心,这回饶了你吧。” 顾天蓝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原来一直在笑。换作平时,笑了一上午,一定觉得面皮又僵又痛,可她竟恍然未觉。 吃过午饭,张洁先回去工作了,顾天蓝偷偷溜到楼下,她想给林拓也打个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她暗暗地数着数,数到35的时候,他终于接起了:“喂。” 也不知怎么了,她听到他的声音,明明当中隔着很远的距离,竟然觉得他仿佛就在身边,连说话都有些软绵绵的:“喂,是我。” 他笑着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你今天好不好?” 他轻咳了一一声,“还不赖。” 顾天蓝绕着写字楼走着,虽然还在笑着,却有些蹙眉:“你不会还在睡觉吧?”听到那边没有声音,她又说:“刚才我数了,电话响了35声你才接起来,你是不是还在睡觉?哎呀你这个人,昨天才跟你说了要饮食规律” 话没有讲完,被他一声轻笑打断:“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我,想到连接电话都要数着秒数。真的,我很开心。” 她又一次被他讲中心事,偏偏那个人还不依不饶,瞬间转换了气氛,有些调笑地问她:“那么现在,你还是觉得没什么要跟我讲的么?” “没有没有没有,我还要去工作,先挂了。”她吓得赶紧挂了电话。 但是又想起来,原来最重要的事情忘记讲了,只好无奈地又拨回去。这次她一听到电话接通就语速飞快地说:“哦,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辞职办得还算顺利你堂弟没有难为我但是这边还有工作需要jiāo接所以我得下了班再过去了,就这样再见。”迅速讲完之后,不待他那边有任何反应,立刻挂掉了电话。 唔……好像越来越没有办法“正常地”面对他了。哪怕隔着电话,她的心跳都像在敲小鼓,他随便一句话,她就脸热得不行。 不过,他怎么总是反反复复问她同样的话呢。 顾天蓝跟张洁沟通了很久,等她走出办公室时才发觉,原来已经到了下班时分。刚走出写字楼,就看到一个人,她停了脚步,笑容淡去,不由地皱了皱眉。 苏以年好像一直在等她,看到她之后同样表情严肃,不由分说地打开车门:“我有话要跟你说。”见她不为所动,又松了口:“是关于林拓也的。” 顾天蓝虽然不清楚他要讲什么,但也不想单独跟他相处太久,于是上车之后便要求去邻街的咖啡馆。 苏以年并没有讲话,但她认出车子是朝正确的方向行驶,稍稍放了心。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删了又改,改了又删,终于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林拓也:晚上有同事聚餐,他们要给我送行,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她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遍,确定字里行间没有什么问题,才摁下发送键。这一切,苏以年都看在眼里,他抿抿嘴,仍旧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到了地方,有侍者走过来询问,苏以年没有翻餐牌,很快地说:“我要一杯美式,给这位小姐来一杯卡布奇诺。” 顾天蓝却叫住要走开的侍者:“请给我换成一杯红茶。”她笑了一下,神色平淡地对苏以年说:“我早就不喝咖啡了,不习惯了。” 苏以年眼眸深深地盯住她,却发现他根本察觉不到她有一丝一毫的情绪,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我听说你们的事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于是笑笑:“是啊,好像大家都知道了。” 苏以年仍旧沉默着,她兀自说下去:“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绕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原点。他瞒着我做了那样多,甚至帮我找回家人,所有人都明白,而我竟然迟迟未察觉。” 他突然打断她:“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报恩吗?” 顾天蓝轻轻地笑了:“我不知道。”在苏以年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她继续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说着:“坦白讲,我不是很清楚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也许是因为我向来比较迟钝,但我知道我已经舍不得让他等。对,不是不能,而是舍不得。” 苏以年一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再开口时已经一扫不快:“我明白了。无论如何,希望你们幸福。”又顿了顿,到底是补上一句:“你知道的,我们是一家人。” 顾天蓝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谢谢,也祝福你们。”直到此刻,她终于确定,苏以年不会再摇摆不定了,他能够真正地放下了,这对大家都好。 两个曾经相爱过的男女,心平气和地聊着,大多数时候,是苏以年讲年少时与林拓也闯祸调皮的旧事,顾天蓝听得很认真。她错过他太多太久,所以就连一些男孩子之间的糗事也听得饶有兴趣。 直到苏以年的手机响了,接起来隐隐有听到女声,他挂了电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顾天蓝谅解地笑笑:“是新语催你了吧,她倒跟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这个做姐姐的想到一块儿去了,走吧,该回家了。” 顾天蓝没有要苏以年送,他也没再坚持。她一个人静静地走到下个路口,等的士的时候有些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有一条短信。发件人是林拓也,时间是10分钟之前。 点击阅读,只有孤零零地三个字:知道了。看不出悲喜。 ☆、第 35 章 顾天蓝是一早到林拓也住处的,按了门铃却没人应声,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她直接掏出准备好的钥匙开门。 屋子里太安静了,她有些心虚地走到卧室一看,床铺整整齐齐,并没有人。她愣怔了一下,又快速找了一圈,明明看起来林拓也像是不在家,可她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这时顾天蓝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闪烁的来电名称,立刻接起来,是林芷伊。 顾天蓝跌跌撞撞地走在医院走廊里,不知为什么,这一层都看不到人,整个走廊悄无声息,连她的足音都陷进了厚厚的羊毛地毯里。天已放晴,阳光和暖,她却觉得像是有一团生铁梗在胃里,融不掉,又冷又沉。 而她终于站立在病房门前,那门却有如千斤,她竟不敢推开它。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听到声音,翻了个身,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顾天蓝刚刚走近两步,林拓也突然似笑非笑地说:“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你怎么了?”她疑惑着,嗓音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尖锐。 他只是别过脸,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情绪有任何起伏:“呵,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男欢女爱,不过如此。顾天蓝,你可别想太多。” 她的声音竟抖得不成调子:“林拓也,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倒是听话,头转过来,但没有瞧着她,只是盯着天花板的某一点,像是那里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半晌,才像是倦极了,他长叹一声,闭上眼,缓缓说:“你还是走吧,”顿了顿,又说:“天这么黑,回家的路上小心点。” 她听了这句话睁大了双眼,却始终不能从他脸上捕捉到蛛丝马迹。终究没有再迟疑,她轻轻走出去,掩上门的一瞬间,眼泪像是决了堤,喷薄而出。 她就站在病房外,靠着墙,仿佛被谁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脚都在抖。 只有一堵墙。 他们之间明明只隔着一堵墙。 可她却不能让他听到什么,他一向都很敏感。 所以她不敢多留,只是深吸一口气,快步走着,脚步慌张而虚浮,不小心就撞到一个人。 “天蓝?没事吧?来,来,快起来。” 她确实恍惚了一阵才认出那是林芷伊。 所有刚刚被强压住的情绪像是在一瞬间都找到了出口,她明明被搀扶着,却依旧腿软地站不起。微仰着头,流了一脸的泪而不自知,只是紧紧抓住林芷伊的手,仿佛那是末日来临前唯一的救赎,仓皇地问着:“他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林芷伊将顾天蓝带到医院附近的餐厅,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于是只叫了两杯喝的。 等顾天蓝的情绪稍稍稳定,林芷伊才犹豫着开口:“哥哥这次……其实是因为暂时xìng失明” 顾天蓝猛地抬起头看着她,那样失措的眼神,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暂时xìng失明?她忽然想起什么,所以那天他才会闭着眼睛小孩子耍赖一般让她走出他的房间么?所以那天他才会一反常态特别大男子主义地使唤她取外卖接水换水么?所以那天他才会不发一语只是埋头吃米饭么? 顾天蓝不想再回忆下去,只是觉得心口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一遍遍地说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林芷伊双手越过桌子,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天蓝你不要自责。我哥哥这个人……唉。”沉默了一会儿,又轻轻开口:“爸爸仍在南边儿,爷爷的身体不见好转,妈妈只得瞒着老人,让我过来……我问过哥哥了,他只是说这次太突然了,就摔倒了。我不是很相信,私下里找了院长,原来哥哥他脑袋里一直有个血块,现在逐渐压迫了神经,所以这次并不只是单纯因为失明,而是头晕和一系列并发症所致。赵院长还说,按照这次的情况看,其实哥哥自己早就有感觉了……” 她们的位子很好,并不正对日头,顾天蓝却觉得眼睛刺痛:“血块?压迫神经?” 林芷伊的情形并不比她好过,眼睛都肿了起来:“对。但赵院长分析说看情形,应该是好多年前就有血块了,不然不会突然就出现这种情况。” 顾天蓝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涩着嗓子艰难地问:“那,能治好吧?” “目前手术的成功的几率只有35%。”林芷伊有些不忍。 顾天蓝听了只觉得一阵阵眩晕:“如果不手术呢?” 林芷伊吸了吸鼻子:“还不好说。但是一系列并发症,暂时xìng失明、眩晕、脾气不可控这些症状会越来越频繁,一次比一次严重,并且极有可能引发永久xìng不可逆的症状,”她又顿了顿,才轻声说,“比如,失忆。” 顾天蓝有些愣怔,她机械地伸手抹了抹脸,才发现原来没有眼泪,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握拳又松开,如此反复着。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空空的,又好像什么都想过了,太阳穴都涨疼着。 林芷伊有些害怕,轻轻地唤她回神:“天蓝,天蓝,你怎么了?” 顾天蓝再抬起头来,已经换了表情,眼睛是血红的,却一滴泪都没有,淡淡笑着:“或许是我自私了,但我不想自己再有可能失去他了。还是选择保守治疗吧。”她在林芷伊有些吃惊的目光中又想了想,才说:“不过,这只是我的私心了。叔叔和阿姨的意思当然是第一位的,而他……”声音终究低了下去,整个人又变得黯淡:“林拓也大概是宁可死了都不要这样待在我身边的吧。” 深夜,顾天蓝劝走了想要留下来照看林拓也的一众人,只是说:“以后要麻烦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并不差这一会儿。” 林拓南林芷伊他们明了她的意思,只好叮嘱几句告辞。 送走他们,她悄悄推开病房的门,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也不知对着谁,轻轻说着:“你瞧,今晚多好的月色啊。” 也不待听到什么回应,她慢慢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握起了他的手,学着他曾经对她那样,轻轻摇着,有些撒娇似的说:“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咱们拉钩,你听完这首歌就醒过来,好不好?” 那个人只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微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应允了。 顾天蓝笑了笑,清清嗓子,开始缓缓唱起来: You askcom if I love you 你问我是否爱你 And I choke on my reply 我如鲠在喉不能言 I’d rather hurt you honestly 我宁可诚实地伤害你 Than mislead you with a lie 也不愿以谎言误导你 And who am I to judge you 而我又是谁呢 On what you say or do 凭什么来评价你的所作所为 I’m only just beginning to see the real you 我才刚刚要看到真实的你 And scomtcoms when we touch 有时我们触碰 The honesty’s too much 那真实令我无法承受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我不得不闭上双眼闪躲着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我想要抱着你直到我死去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直到我们都崩溃哭泣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com subsides 我想要抱紧你直到恐惧消失 Romance and all its strategy leavescom battling with my pride 爱恋及其所有的技巧令我和我的自尊jiāo战着 But through the insecurity 但不安过后 Scom tenderness survives 温存仍在 …… And scomtcoms when we touch 有时我们触碰 The honesty’s too much 那真实令我难以承受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我不得不闭上双眼闪躲着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我多想抱着你直到我死去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直到我们都崩溃哭泣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com subsides 我想抱着你直到恐惧平息 At tcoms I’d like to break you and drive you to your knees 偶尔,我狠狠地打击你 At tcoms I’d like to break through and hold you endlessly 有时我又没了这念头,只想拥你入怀,直到永远 At tcoms I understand you 我懂得你 And I know how hard you’ve tried 我知晓你有多么地努力 I’ve watched while love commands you and I’ve watched love pass you by 我曾见过爱情支配着你,我也曾见过你错失爱情 At tcoms I think we’re drifters 我想我们如同流浪者 Still searching for a friend 一直寻觅着另一个陪伴的人 A brother or a sister 一个兄弟或者姐妹 But then the passion flares again 但激情再一次燃烧 And scomtcoms when we touch 有时我们触碰 The honesty’s too much 那真实令我无法承受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唯有闭上双眼逃避着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我想抱着你直到我死去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直到我们都崩溃哭泣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com subsides 我多想抱着你直到我不再畏惧 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映着凉薄的月色,只觉得越发单薄,仍旧一动未动,唯有睫毛轻不可见地微微颤动着,似乎是挣扎着要醒来。 顾天蓝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握住他因为输液而冰冷的手,轻轻地暖着他的手腕:“你一直在等着我开口讲那句话,你那么着急,甚至一天催我好多遍。” 她的胸口钝钝地疼着,眼泪却干了:“你总是那么懂我,但昨天,你是不是生气了?原来,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蠢笨。你以为我一直爱着他,我以为可以不用说我所眷恋的那段时光,其实早已远去了。” 等你终于等到我,等我终于懂得你,却开不口。可我却忘了,这样勇敢的你也会不安,也会害怕,唯恐听不到那句话。 你失踪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我未曾存过你的号码,从来都可以不假思索地拨出。习惯真可怕,对不对? 原来我早已爱上了你。 赵院长说你早就该察觉到身体异样,可你掩饰得那样好,在西班牙我没有察觉,就算是前几天,我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正在努力地跟疾病博弈着。这样的你,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你努力了那么久那么久,却得不到一丝回应,这样的你,会不会觉得孤独? 你为我做了那样多,却从来沉默,这样的你,会不会觉得疲惫? 所以,你还想听我说什么呢。 大颗眼泪猝不及防地滴在他手背上,她的声音打着颤:“这样的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怎么说?” 我怎么可能,不去爱你。 你还想让我怎么更加爱你呢。 ☆、第 36 章 天光微曦,躺在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适应着难得的光明,手先微微地动了动,有些异样的触感,很软很软的头发,立刻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顾天蓝却因为细小的声响醒了过来,她的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但是看到林拓也醒了,心中不免激动,瞬间恢复清明:“你醒了?” 不待他回答,她兀自说开来:“要不要吃些东西?听说你昨天没怎么进食,我估摸着你应该是饿了,本来我打算先去买好的,可又不小心睡着了,而且我不太清楚你想吃什么……” 林拓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想说。脑子里想的,是昨晚他注shè后,本应是难得的安眠,却一直听到有人断断续续地讲着什么,又说又唱,他挣扎着想醒过来,想看看这个人,这样吵闹,又哭又笑地活像个小疯子,可终究抵不过yào力,还是未能醒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庆幸还能够亲眼见到她。 先前顾天蓝之所以一刻不停地说着话,只是因为怕他再开口时,又要赶她走。 而现在,讲到最后,她有些词穷,不知还能够再说些什么,只得停了下来,有些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还好,原本面目表情的脸上,终于被她等到一个稍显疲倦的微笑。 两个人回到他那栋位于市中心的公寓时,也不过才六点半。但是一进门,林拓也就被顾天蓝按到床上去休息,而她匆匆忙忙地出了门,临走前,颇为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哪里也不许去,要等我回来。” 林拓也有些失笑,还是习惯xìng地说了声“好”。 等听到门“砰”地一声合上,他笑着摇摇头,有些想不明白,刚刚在医院里,怎么就被她说动了。不过顾天蓝所想的,他想他大概懂得。 只是有些事,他却是不得不做的。 再次醒来时,是有人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指:“早饭做好了,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不想尝一尝?” 他有些好笑地被她就这么拉着两个手指,走到餐桌前,“吉事果?”连声音里都带着惊喜。 吉事果是西班牙式的甜甜圈,很有些像国内的油条,也是金黄色的,表面规律凹凸,街头小贩经常撒上糖霜或ròu桂,再裹上热巧克力。他在西班牙读书时,通常早餐就是吃这个,那时他们去旅行,自然也特地带她品尝过。 她绕着指尖解释着:“时间有些赶,没买到模具,所以不太像星形,第一层是糖霜,也不知道这个味道对不对,你先将就一下试试看。” 干巴巴地说完,很有些紧张地盯着他每一个动作。 林拓也夹起一条,咬了一口,“唔”,还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顾天蓝更加紧张地问:“怎么了?” 林拓也笑了笑,回味似的舔舔嘴角,“有点甜”,话还没有说完,唇上便覆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他微微一震,睁开眼睛,看到她就这么不管不顾,隔着餐桌,倾着身子,贴上了他的唇。她一定是很紧张,明明已经闭着眼睛,却连睫毛都在微微抖动着。 吉事果本就是甜的,即使她不烹制这样充满象征意义的早餐,他又何尝不知她的心意。 有什么梗在喉头,就要破茧而出,他也不忍再看,又闭起了眼睛。 顾天蓝依旧闭着眼睛,林拓也引导着她慢慢站了起来,却并不主动,只是微微压低身体,任由她踮起脚继续亲吻着。 闭上了眼睛,感官的触觉便被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到,她一只手贴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则紧张地攥着他的衣服。 她很生涩,根本不会什么技巧,只是轻轻地吻着自己的嘴角,动作轻柔地像是怕惊醒了什么,然后是双唇,同样是轻轻地触碰,真的只是唇与唇的相对,毫无深入,却不舍离去一般辗转流连,最后才是另一边的嘴角,鼻尖相抵,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毫无□□的一个吻,像是青涩的小女孩,生平第一次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全心全意,温柔怜惜,饱含情意的吻。 从来没有哪个人,曾这样吻过他,一心一意,珍而重之,仿佛他是心中至宝,小心地不忍惊动。他也从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可以这样静默无声又心意满满地表达出来的。 所以直到最后,纵然心里已经是浪掀重山,他也只是双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箍着她,毫无逾矩。 仿佛过了好久,顾天蓝轻轻放开他,窘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你不许睁开眼睛哦”,连声音都闷闷的。 “嗯。”简单的一个气声,她都能听出他忍不住的笑意。 好在林拓也真的很守信用,等听到声响之后,他才睁开眼睛。仍来得及看到一个有些瘦弱的背影飞快地逃向了洗手间,背身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慌慌张张,中途踢到椅子还掉了一只拖鞋,也顾不得再穿上,可见她当真是落荒而逃,甚至连耳朵都羞红了。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碰了碰嘴唇,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震动,不由失笑。 手机在这种时候响起来,顾天蓝突然有种被它救了一命的感觉,很有些庆幸。出门之前犹自有些不放心,推开门,跟林拓也说:“婷婷找我有点事,我下午出去一下啊。” 那个人半靠在床上,从手里的一堆文件中抬起头,“什么事啊?”语气懒懒散散,带了上扬的尾音,竟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也不舍得跟她分开。 “我也不知道,”她翻翻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约在附近,估计一会儿就可以回来了。”末了,又补上一句:“你哪儿也不要去,有什么需要就直接电话我,不准偷偷溜出去。” “你真是……”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本来也没打算出门,等会儿江远要过来,正好我找他也有点事。” “啊?”顾天蓝有些无语,“那他俩一起来不就得了……” 林拓也哪里会听不出她的哀怨,耸耸肩,一副“我怎么知道”的无辜模样。 等顾天蓝到了约定地点,就看到江婷有些无聊地坐在窗边。 见到她来了,江婷立刻站起来说:“我就等着你来呢,要什么?还是老规矩?” “暴风雪,”顾天蓝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着急忙慌什么,“小杯的吧。”小分量的可以快些。 结果江婷捧回一堆冷饮,除了大小杯暴风雪之外,还有香蕉船、nǎi昔、西柚冰、卡布奇诺……居然还有一份地动心摇。 她记得江婷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向不太热衷冷饮的人。 果然,江婷自落座之后,话少得可怜。顾天蓝皱皱眉:“婷婷,你怎么了?” 江婷抬起头笑了笑,“没怎么啊,”指指面前这一堆,“吃冷饮呗。” “得了,你一紧张就会狂吃东西不说话,”其实她根本就吃不下,干脆扔了勺子,“你这么急叫我出来,要讲什么事儿?” “唉,好像是点得有点多哈,”江婷也皱皱眉,看上去却像是更加紧张了,“没什么事儿,我就是问问,你和林家那位,怎么样了?” 大概是看到顾天蓝的眼神不是很相信,江婷又很没骨气地说下去:“真没什么大事。就……哎,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你们的事儿外面传得跟什么似的,我就是关心关心。” “哦。”顾天蓝拿过nǎi昔喝了一口,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这种天气坐在空调间里吃冷饮,真是透心凉。” “你这是……决定了?” “嗯。”顾天蓝点点头,像是怕冷似的,右手抚着左臂,“其实我有时候会很怕。” 江婷出乎意料地没有接话,于是她轻轻说下去。 “婷婷,我一直没有跟别人提起过。那天,林芷伊找到我,给我看他的一些东西,那种感觉,我……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我自认是一个很愚钝的人,从小就这样,每每发生什么事,一群人中,我一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在他失踪之前,我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接着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她仰了仰头,仍旧没忍住,一滴眼泪砸下来。 “我心里骂了自己无数回,就因为总沉湎于过去,就因为这么蠢,才一直辜负他对我的好,甚至刻意忽视有关他的一切。所以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震撼或者感动,我只是觉得心疼……” “我刚刚才要更好地了解他……” 我才要开始明白你的深情,一切却要来不及了。 她吸了吸鼻子,面前的江婷有些朦胧:“所以你们问我,我只能说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分辨得出,这种感情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也不是报恩。” 江婷张张口要说些什么,顾天蓝摇摇头止住她。 “我很确定,我是认真的,我想对他好。虽然我很害怕,但我真的想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哪怕要争分夺秒,也会觉得是幸福。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在我心里,这世上都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 说到最后,江婷都哭出来了,顾天蓝有些过意不去。 “真讨厌,你明知道我泪点很低的,”江婷擦擦眼睛,又笑起来,“但我很为你高兴,真的,天蓝,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刚刚你在讲的时候,虽然有些悲,整个人好像都变得明亮了!” 顾天蓝被她的语气逗得笑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 江婷豪气地挥挥手:“算了算了,你甭理我了,快回去吧。为了你那‘争分夺秒的幸福’!” 双人卡座里只剩江婷独自坐着,她望着顾天蓝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手机。 顾天蓝回去时,因为担心打扰到林拓也休息,刻意压了声音,连开门关门都紧紧扣住手柄,怕吵醒了他。 隐隐听到有人声,她猜可能江远还没有走,看看挂钟,他们应该聊了有段时间了。她打算给林拓也一个惊喜,于是又猫了步子,放慢动作,打算给他们沏杯茶。其实这里面还藏了一个小小的私心她想让他休息一下。 她翻了翻柜子,只找到君山银针,印象中,这应该不是他的最爱。不过,好在茶具还是全的。她的动作很轻,心里却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偶尔冒出的小念头有些好笑,于是也真的嘴上就带了笑。 看看茶色,她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又笑了笑,索xìng脱掉拖鞋,端着茶盘,轻之又轻地走过去。书房在另一头。 一切都如顾天蓝所料,很顺利。正当她快绷不住,想要扬声笑起来时,不经意地听到了屋内人的对谈。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脑子里有这么个□□了?是因为最后挨的那一下?” 懒洋洋地回答:“嗯,那年就知道了。”典型的避重就轻。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说是为了顾天蓝。我当时心里还奇怪,你都多少年不跟人动手了。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问过,可”和缓的男音沉吟着,“顾天蓝不像是会去招惹那种不良少年的女孩子啊。” “她当然不会。”有些喑哑的嗓音,满满的都是骄傲。 “只不过,”那个人似乎是咬着牙说,“任何辱她、伤她的人,都该死。” 时重时轻的语声好像飘在九霄云外,又好像争前恐后地要挤进她的耳朵。 “那你还是不打算让她知道?” 那个人笑了一下,“没必要。”一定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顾天蓝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自己仿佛掉落到一个陌生的时空。她想轻轻走开,腿脚却僵得完全动不了。 端着茶盘的手却抖了一下,一只茶盏倾覆,歪倒在黄花梨茶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第 37 章 顾天蓝的大脑僵化地命令着自己,嘴角慢慢扬起来,笑得真切,“哎呀,你真是的,吓我一跳。你瞧,本来想给你们个惊喜的,”语气太像撒娇,“你耳朵怎么就那么尖呢。” 林拓也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没再说话,神情有些意味不明,退到屋内,坐下了。 倒是江远,慌忙站起来,“林子叫我过来谈公事,聊得太入神,都没听见你回来了,”走过来像是要帮忙一样,“这还麻烦你亲自招呼我。” 顾天蓝背过身一板一眼地摆着茶具,这时,听到那个人说,“就是,他哪算客,他好意思么。” 她极力稳住心神,给两人重新沏好茶,才转过身笑眯眯地说:“刚刚婷婷约我去吃冷饮,这会儿我倒觉得有点凉了。” 林拓也果然着急起来,一下子就站起来,顺带踢了江远一脚,颇有些没好气:“我说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不靠谱啊。” 江远好脾气地笑笑,林拓也看着她,语气都有些急:“那我先给你冲杯三九?啊,好像直接吃yào不太好,要不给你煮姜汤?” 顾天蓝觉得自己的鼻子酸得就要受不了,“不用不用,”终于忍不住吸了一下,“我就是跟你们俩讲一声,你们慢慢聊,我想去洗个热水澡。” 真的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那两道视线从头到尾就像黏在了她的脸上,再待下去,准保露馅。 林拓也静下来,表情有些责备,又有些心疼,终究还是微微一笑,“快去吧。” 顾天蓝猜不透他那个表情的意思,还是怕他起疑心,对江远有些抱歉地笑笑,“真不好意思,改天我替你找补回来这一脚,这会儿我就先不陪你们了哈。” 江远被她那句“找补”逗得笑起来,“林子,你可听见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 林拓也只是极淡地笑了一笑。 走出书房,顾天蓝刻意放慢脚步,生怕他听出什么,先到厨房找了两柄瓷勺,放进冰箱。 又慢慢地走进浴室,镇静而机械地锁好门,打开水龙头和花洒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开始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继而发出轻微的声响,终于崩不住,想要嚎啕大哭一场。但又怕他听到,所以忍着憋着,只是咬住自己的拳头呜咽着。 虽然她只听到只言片语,但她隐约猜到他们所讲的事情经过。那时,校园里莫名开始流传她的传言,未婚先孕,勾引有家室的系主任,秘密堕胎,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不是不清楚为何有人要针对她,从系里保研名单下来的那一刻起,江婷就告诫过她,一定会有小人会生事造谣。 顾天蓝根本没有心思理那些人,但是传闻闹得越来越广,系主任的太太就是本校别系讲师,终于传到她耳朵里。 于是,那位太太当众大闹一场。于是,保研名单中又没了顾天蓝的名字。 这下,原本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变成了板上钉钉,像是给造谣者一个合理虚构的理由。结果,闹得最轰轰烈烈的时候,那些声音却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 他要这件事成为埋藏的秘密,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他要她不要担心,那她就没心没肺好了。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最后哭得脱了力,看看时间,其实前后不过半小时,她却觉得仿佛已经半个世纪。 赶快打湿头发,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点淋过浴的模样,只是眼睛略微有些红肿。 她有些忐忑地走出来,幸好他不在客厅,急忙走到厨房,拿出早就冰起来的瓷勺贴在眼睛上。 将将收拾好,两个人就出来了,江远笑着跟她招招手。 她是真的有些歉意,“今天真的不好意思,下回你来,我做几道菜好好招待你。”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是今天这副模样。 江远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某人怪叫起来,“还来?你还要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我都没享受过几回好不好。” 一贯好风度的江远无可奈何地笑笑,走了。 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人一走,林拓也就凑过来,研究似的盯着顾天蓝。 她只好顶住强大的压力,手也没停,继续忙着。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幽幽地说:“要不,我换个地方住吧?”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下来,这一刻,顾天蓝无比感激自己强悍的肤质,“为什么?” 他不理她的疑问,蹭过来,“去昌平吧,我在那儿有套别墅,不算大,但是条件一应俱全。” 顾天蓝不说话,看着他笑起来,没多久他就招架不住,“我赚了第一桶金的时候,北京的房价还没这么离谱,趁便宜,在那边买了一块地,自建了两层小楼,前后还有余地,我想这敢情可好,就直接一花园一泳池了。” 她才不是在乎这个,接着问:“为什么?” 林拓也犹豫了一下,才说,“这地儿三天两头有人来,太热闹了,你不觉得烦啊。”还当真是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她明白了,他是想多一些更纯粹的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这样一想,心都有些软了,声音也不由地软软的:“我觉得,搬过去不太好吧。” 看他有些不高兴的沉默,她更加愧疚,但没办法,这里生活便利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距离医院很近。只好软着声音,硬着头皮说:“不然这样,从现在起,我们装作不在家?”又拽着他的衣角撒着娇,“你看,我好不容易才熟悉了这周边的环境,知道去哪里买什么……” 林拓也本就拿她没办法,更别说这么求了,只好放弃到别处住的想法。 夜很深了,林拓也半靠在床上看着文件,突然,卧室门被推开了。 顾天蓝穿着睡衣,抱着枕头,有些可怜兮兮地说,“打雷,睡不着。” 林拓也想了想,可能自己太专心了,压根没有听到,于是问她:“那我陪你看部片子?” 顾天蓝咬了咬牙,又走近一步,“我想到你这儿睡。” 林拓也一下子坐直了,脸都有些微微红,近乎机械xìng地点点头。 她说想睡,其实也不过是像他一样半躺着,林拓也倒是很快神色自如,仍旧皱着眉研究手里的大叠资料。 顾天蓝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他正在看的文件。他转过头来,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是不是灯光太亮,睡不着?”说着就拿起遥控。 她往上靠了靠,“不用关,灯光正好,我想跟你聊聊天。” 林拓也看上去有些愣,还是收起散落的纸,整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看看她,“怎么了?” 顾天蓝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他伸手揽住她,她的头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过了很久,头顶才传来有些疑惑的声音,“说吧。” 她仰头看着他,摇摇头,“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现在,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眉刚刚皱起来,她伸手轻轻抚平,“不要皱眉,你皱眉的样子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太凶了,”又怕他不信似的补上一句,“真的,不太好看。” 说完又低头靠在他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和笑起来时的共鸣,她从没觉得这世间有这么安宁平静的时刻,慢慢开口,“我想了又想,有些话,总归是要说出口的。” 肩膀上的那只手臂顿时有些僵,她轻轻捉起他另一只手,十指jiāo握着。 “我觉得,我有些后悔。” 虽然我从来认为人应该活在当下,可我却将自己封闭起来,刻意回避你的好。 我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不断缅怀,不断反思,却独独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很后悔,后悔没能早一点看到你。” 只说了两句,眼眶已经有些酸胀,握着的那只有些冰的手动了动,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怪我。” 她接着说,“我还后悔没能早一点认清自己。” 仍旧是满含笑意的声音,却有些哑,“怪我。” 她的眼泪已经不管不顾地流了下来,“我更后悔没能早一些对你说出很重要的话。” 他说,“还是怪我。” 她仰起头,泪眼朦胧间,根本看不清眼前这个人,只是心里一阵紧过一阵,愈想他,愈排山倒海的心酸。 林拓也觉得今天晚上他的一切反应都是迟钝的,包括这一刻贴过来的,她的吻。 仍旧生涩,仍旧毫无技巧,却和了眼泪的苦涩,唇仍是颤的,眼睛仍是紧闭的,他有些心疼。 在她要有下一步动作时,他按住了她的两只手,顾天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想……?”她终究是羞于将那两个字讲出口。 他摇摇头,结果她的神色却有些自责起来,“是不是我不够……” 果然,她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由失笑。 他有些认真看着她,“不是因为你。”握着她的手抬到心口的位置,按在那里,“我看到你这样,有点心疼。” 话说出口,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刚刚说后悔从来不曾坦承,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他这个人从不轻易对别人表达自己的感受,在这方面,其实他们一直很像。 而在此刻,他的神情坦然,认真地告诉她说,你这样,我会心疼。她的眼泪又开始泛滥,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仍揽住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 ☆、第 38 章 前一天晚上,林拓也以“总不能欺负病人”的借口软化了顾天蓝,记忆中,他们就半倚半靠着,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天际微微透出一丝鱼肚白,他就醒了,下意识扭头看过去,身边却没有人,不是不失落的。 他如今的睡眠是越发少了,可顾天蓝总有办法不惊醒他,也真是难为她了。 林拓也揉着眼睛走过去,才看到餐桌上留着一张便签,是很熟悉的字迹,整齐划一的方块字,语气却有些嗦:我在网上查到新源里那边的进口超市多一些,先去考察一下,你醒了不要乱跑。牛nǎi在微波炉里,火力已经选好,一定要热两分钟再喝。我新买的吐司机好像也很好用,按一下开关就行,不要懒。不准出门,乖乖在家等我,好好休息,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他无声地笑了笑,按照指示一步步解决掉早餐,然后也留了一张便签并列贴在旁边:已遵守指示做妥,祝你凯旋而归。 她刻意不提吃yào的事,不会是因为忘记了,只能是不想让他想起不开心的事。 他完全明白。 林拓也趁着这段时间开了两个很简短的视频会议,又给江远和林拓南各打了一个电话,将集团的运营事宜彻底jiāo代完毕后,捏捏鼻梁,仰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又想起什么,走回卧室。 这期间,门铃响过两回,他都兀自不动,没有理会。 已经不想把任何时间浪费给旁的人。 甚至遗憾今天没有陪她去采购。 现在他的生活局限在这百余平的公寓里,日常路线不过是书房卧室,除却解决个人问题,真正的两点一线。 这段时间以来,这栋屋子里总有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并没有觉得失落,像今天这样静悄悄的,却涌出一些莫名的情绪。林拓也整理着堆放在卧室里的画,觉得当下的自己有些好笑。 没有费很大力气就找到想找的东西。当初就是怕麻烦,有几张画幅不算小,直接扔到了床底。 说是画,其实多为他的建筑构想,有几幅是从西班牙带回来的,当时不舍,现在看看,难免觉得太过锋芒毕露。 他打算扔掉一些不太满意的设计图,其余的收到书橱里,也就不急不缓,一张张仔细看过去。 一张深蓝背板的设计图就这样露出来。他愣了一下,把它挑出来,犹豫了一下,迅速地做完剩余的分类工作,全部整理完毕,找出几支绘图笔,重新勾画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修改之后的设计图yīn影更加细致,光线更加柔和。 林拓也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将它单独锁进了一口漆木箱子里。那箱子里还躺着两个小小的首饰盒和一个灰色的信封。 其实这口箱子一直躺在他的床底,如今见到短暂的光明,又在下一秒被推进了黑暗。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觉得人有些倦,就势靠在了床上。 听到顾天蓝声音的时候,感觉室内光线很亮,应该是中午了,她也确实在门外轻声叫着让他起床吃饭。 林拓也应了一声,起身时却觉得头重脚轻得厉害,他扶了一下床边的柜子,仍旧晕得站不稳,还没意识过来,人已经重新跌回床上,更严重的是,这一次晕眩伴着失明,他没有把握走到餐厅的这段短短的距离可以不被她发现。 顾天蓝分明听到了他应声,可又不见他走出来,急忙推开门,看到一个大男人卷着被子睡得正香,有些疑惑。走近了唤他,他困得眼睛睁不开的样子,却打掉了她要扯开他被子的手,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他不饿,让他再眯一会儿,自己先去吃的话。 她看得仔细,他的眼睛微动,手却毫不含糊,紧紧攥住手里的被褥。 顾天蓝只愣了几秒,眼睛酸胀着轻声说:“好,那我不吵了,你再多睡一会儿。”边说边伸手给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被子,这回他没有再阻拦。最后,她握了握他冰得吓人的手,柔着声说:“饭总是要吃的,你睡醒后就出来啊。” 最后,故意放重脚步声,关上门,走了出来。 先是蜷在沙发上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很快又擦干眼泪,开始积极地研究一直在整理的脑部医学资料。 打印好的资料有两部词典那么高,她已经读了三分之二,可还是嫌自己的阅读速度太慢,希望配合今天在专业书店买到的书,可以全部读完。 林拓也再度打开卧室门时,已经是傍晚了。夏天一过,夜色总是很快就到来,整栋房子里都静悄悄的,有个瘦瘦的身影蜷成一团,缩在沙发里,应该是累极了,即使睡眠向来清浅,悬着的手里仍夹着一只笔。 她大概忘记关客厅的窗,晚风吹起白麻纱的窗帘,书页和纸张被翻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果然一下子就醒来,看到他的时候,本还迷蒙的眼睛突然绽放出光彩,映着客厅里暖黄色的落地灯,分外晶莹透亮。 顾天蓝只是顺从心意,看到林拓也好整以暇地倚靠在门边,突然觉得很庆幸,庆幸他能够重新好好地站在那里。于是她走过去,微微垫脚,抱住他。悬了一下午的心,明明该松口气的,却觉得越发空落。 她什么也不想讲,只想好好地抱一抱眼前这个人,他已经瘦得越发让人心疼,肩胛骨有些突兀地支棱着,硌得她胸口闷闷地疼着。 在她抑制不住不断锁紧双臂的时候,有人终于开始回应这个拥抱,他的声音带着浓浓地疲惫,但仍旧很温暖,“怎么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似的。 顾天蓝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不由自主地颤抖。 还是红着眼睛好好地看着他,“没什么,来,开饭了。”很平常地牵着他的手,半支撑半引导地引他坐到餐椅上。 菜都是齐的,盖着一只只瓷盘,她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如果他不在身边。 很快热好,掀开瓷盘的时候,林拓也的惊讶并不是假装,都是他们曾经一起吃过的,赞不绝口的。 “哎,你居然买到这个!”眼前的食物确实出乎意料。 顾天蓝也坐下来,却仍旧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前些天在别的地方就看到有卖,不过模样不太一样,摊主说是江浙产的,我怕”顿了顿,才又说下去,并且直视他的眼睛,“我担心你不爱吃,所以没有买。结果今天去的进口超市有,我很幸运吧。” 林拓也的声音低了下去,“幸运的是我。” 鹅颈藤壶,在西班牙时,他只是随口说过很喜爱它的鲜美。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就被她记住了。 习惯光线的色调,喜欢的喝茶方式,爱好的食物……饮食起居,点点滴滴,她都记在心里。 甚至主动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觉,他明白,对于她这样一贯有些自闭的xìng格,有多么不易。 被这样珍重地对待着,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顾天蓝推开门时,毫不意外看到林拓也仍然认真地伏案工作着。有了前一晚的经历,她有些懵懂地明白或许他并不想在悬而未决的时刻与她有过多牵扯。她留在这里,是因为他无法推开,但他也绝不想更加拖累她。 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并不难分析出。 果然,林拓也转身看到她的时候,被她逮到一抹得逞的笑容,“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甚至刻意表情夸张地调侃她,讲话半文半白,“莫不是又打雷了?我查过天气预报,今夜不会有雷阵雨。” 顾天蓝并不想理会他的话,只是走到他身边,慢慢地靠坐在他腿边,仰头看着他。她竭力睁大眼睛,不想漏掉一丝一毫,可光是这样看着他,她的眼睛就开始酸涩。 林拓也再也没法继续玩笑下去,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看什么呢。”左手抚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 顾天蓝尽量笑着说,“我刚刚才发现,其实你很好看。”一滴泪顺着脸庞滑下来。 他张张嘴,刚要再说什么,她半跪着靠过来,迅速封住了他的嘴。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脑袋嗡嗡地响着,是真的咬着牙做出的决定。“他会离开”这个念头,成了围绕身边驱之不散的噩梦,她恐惧着,那些大部头的专业书籍,那些查找的网络资料,一点都不能驱散心中的冷。 只有他。 可是他已经变了,他一直在试图推开她。 那么就让她做那个自私的人好了,哪怕就任xìng这一回。 林拓也马上就察觉出这个吻的不同,她依然紧张地身体发僵,可唇舌却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拙地,一点点地试探着,或轻轻啃噬,或轻轻摩挲。温温柔柔,轻轻切切,深情地令人动容。 他模糊地想着,她是在恐慌,在害怕,在担心。那些所有他不想让她有的负面情绪,平日里她掩饰得很好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化为有些急切地需索。 她的眼泪并没有停,一点点濡湿了他的衣领。 他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开始时,顾天蓝还分神回忆着特地找的教学示范说明,后来脑袋就开始发沉,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心慢慢缩成一团,一会儿觉得很甜,一会儿又紧得发酸。只是间歇胡乱地想着,这种行为,当真算是投怀送抱了吧。 一切发生得顺其自然。 ☆、第 39 章 结果第二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 其实谁都没有错,只不过总有人要迈出第一步。这一点,他们彼此都明白。 但是顾天蓝并没有想到,自己会那样轻易地被说服。 她记得,他再度走出来时,脸色很坏。本就因为生病而持续地消瘦着,看过去,竟像是倦得站不稳了。 她知道他将要说出口的话,一定是经历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没想妥协,于是踮起脚轻轻吻了他的脸颊,说:“天有些凉,我泡了热茶,你先等一会儿。” 林拓也的眉头一直皱着,直到看着她抱出一条灰色羊毛毯,才轻轻笑起来,“你看,这就是原因了。”连声调都轻不可闻。 她才不要理他的抱怨,毛毯很大,她顺势也给自己扯起一角“我冷,不行啊。”虽然口气硬邦邦,人却轻轻倚靠在他胸口,总要听到他的心跳才能安心。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才一句,语气便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我所希望的你,是能够妥帖、快乐、平安地生活,最好没心没肺,一生无忧。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在为我担心害怕,却还要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原本就应该得到更好的照顾和更多的爱。而不是一味付出。 “很久以前,有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并不清楚故事内容是否属实,当时只是想,林瑞阳追张庭追了那么多年,她才答应嫁给他,所以,我等你,多少年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不行了。” 他想她大概不是很清楚,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会逐渐落了形的病人,一个逐寸逐寸没了生气的男人,亦或者,一个死人。 “你走吧。”他低沉着说出最残酷也是最温暖的话。 我所设想的,不是这样的未来。 顾天蓝静静听他讲完,在毛毯下捉起他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比往日还要冰。 他挣了一下,她不理,双手死死地攥住。 眼睛酸胀着,轻轻说,“你知道么?人的一生大概只有九百多个月。”她看着他的眼睛。 你所构想的未来,或许很美好。我必须承认,它的确前景诱人,你已经替我找回家人,接下来,是不是还想给我找到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你甚至不见自己的堂弟与亲妹妹,却偷偷跟江婷谈了一夜。那个人,是江远,对不对? 你计划好了一切,可是却忘了:我的幸福,不是由你来界定的。 “九百多个月,我已经失去了其中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她暖着他的手,轻轻笑了,“那三分之一的生命里,都没有你。” 很久很久之后的一个冬日,午后暖煦的阳光照耀着,林拓也看看伏在自己腿上睡着的妻子,回想起这场对谈,仍旧记忆犹新。 他记得分明,顾天蓝的话令自己有多震撼。 事后她总说是自己被说服,可是在他看来,却像是他缴械投降。 他记得,当时天色灰蒙蒙的,盖的毯子也是灰色的,她的头发有些乱,看上去也是毛茸茸的,整个人蜷着,看上去明明还是个孩子。可她湿漉漉的眼睛认真地期盼地看着他,那个眼神,又好像已经一生一世。 “不管未来还有几分之几,我认定的幸福,就是在你身边。” 每个人都怕未知,人们永远习惯于接受现状,一旦意识到会发生某种不可预见的变化,第一反应总是逃避。 可我不是这样的。而且,你也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所以,让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他的眼睛也有些湿,许多话哽在喉头,想说不,却终究无法说出口。 她何尝看不出他的犹豫,心里七上八下地祈祷着,千万不要听到否定的答案。 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深爱着的人,本就无意争执,所有的矛盾,不过是出于对彼此的爱。 他想给她的,是他所能做到的一切,重新选择的自由,后悔后怕的自由,放弃的自由,离开的自由。 这是他的爱。 而她,甘愿受困。她郑重地告诉他,她,甘之如饴。 于是,谁都不能够再硬起心肠。 她留下来,但他要去做手术,哪怕成功率已经微乎其微。 这是对彼此基于爱的尊重。 ☆、第 40 章 林拓也被推进手术室之前,顾天蓝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两个人当真履行约定,谁也不见,日日夜夜独处。明明听到门铃响,他们也只是相视一笑,不理就是不理,气定神闲。 有几回林拓南过来正好遇到林芷伊,他拎着手上满满当当的东西,有些郁闷地说:“怎么还有这种人!” 同样是吃了闭门羹,林芷伊倒毫不动气,“我反倒替他们开心。” 这是真的,能够不理繁复琐事,不在乎时间未来,争取朝夕相对,确实要彼此同心同力才能做得到。 林拓南一听她的话,也不由地有些伤感,叹了一声。 顾天蓝有时候觉得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天天黏在一起,竟然仍觉不够。有时候,她又觉得其实什么都不必说,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下意识地动作,她都明白。 只要能看到他,就很知足了。 所以这一天到来时,他们都没有难过。 来给他打气的人并不多,这是他的意思,直到此刻,他也不希望将时间花在旁人身上。但这么大的事,林拓也的母亲也不得不告诉他的父亲。于是,除了两家的长辈外,只来了几个年轻人。 众人依依说了几句后,各自找个借口走出来,给他们留足时间。 林拓南抽出一根烟,刚想点火,又想起是在医院,狠狠地揉成一团,随手扔到垃圾箱。话里都带着怒气:“你说,命运这玩意儿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是,那也太捉弄人了!” 江远目光平和地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至少他们不觉得遗憾,就很好。” 苏以年一直揽着顾新语的肩头,点点头。 顾新语红着眼睛,轻轻说:“其实我很敬佩姐姐,也很佩服你哥哥,我们每一个人,大概都做不到这样无私,纯粹为爱而爱地活着。” 江婷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芷伊一边给她递着纸巾一边感叹:“对,只有他们做到了。所以我一直相信,他们一定会幸福。” 林拓也看看他们,眼角也有些湿了,有些躁地抓抓头发:“我也信。” 林拓也这时已经很虚弱,讲话都有些费力:“你猜,他们在外面会说我们什么?” “重色轻友呗,”面前的人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其实,那都不重要。” 林拓也努力地弯了一下嘴角:“对,都不重要。” 他说话都有些逐字逐句,断断续续:“以后,你” 顾天蓝俯身,轻轻地亲了他一下:“嘘” 什么都不重要,你会怎样,往后的日子里,我该怎么过,都不重要。 她的头抵着他的,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要好好的。” 而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想跟一起完成,所以你最该担心的,是醒来后怎么补偿我。” 林拓也又笑了一下,“哦?那你想要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尾指勾住他的。 情深说话未曾讲,他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言语。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梦小轩)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205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