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叶心事》 《棠叶心事》正文 第1章 黑漆漆的夜,大雨连天。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伴着风雨飘摇不定的红色灯笼。 心口好疼,身上好冷,脑袋好重…… …… (分割线) …… 我醒过来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首先是我的身子,酸软无力,各个关节都隐隐作痛。 其次,最最重要的,这不是我的房间!我现在躺的这个床,是一个典型的架子床,根本不是我的宝贝小床! 我一霎时有些懵,坐起来环顾四周,条几,屏风,罗汉床,踏步椅,这,这是古代的摆设! 我是个不入流的漫画家,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做梦。然而,当我意识到我身上一直就没停过的痛感时,我不得不接受我这是穿越了的事实。不过,这应该是魂穿吧,这身子自打我醒过来就一直在疼,就一直没消停过。我原本的身子虽说不是多强,好歹也是天天锻炼出来的,怎么说也不会这般弱。 按照漫画脚本,这魂穿,肯定得换身子。哇哦!我得赶紧找个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长什么样! 我掀开被子,刚欲下床,谁知脚上一软,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来。这一摔可不轻,我只感觉浑身撕裂一样的疼。不光是摔到的地方,连着左脚,小腹,都疼到我冒虚汗。 这摔下来的动静引来了人。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扭过头,看到一个女孩探了探头,立刻就跑了出去。 妈的!不会这身子的原主是个备受欺凌的主儿吧,那丫头出去,不会是找人来灭我吧!就我现在这个身子骨,完了,估摸着马上就要回去了。 我泄了气,就势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呆着,想想待会儿怎么开启我“逆袭”之路。 果然,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门口那人逆光而来,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是却看清了他的惊骇。他见我姿势怪异地躺在地上,立刻奔了过来,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回床上。 我有些愣,嗯?怎么?我看着他,看他十分体贴地给我盖好被子,忍不住问:“请问,你是……” 他很明显地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我,见我正在看他,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我心内有一万匹羊驼奔过,好声好气地问:“你好,请问你是……”那人的手静止在被子上,很久都一动不动。我几乎要崩溃,他怕不是个傻子吧?我尴尬地呵呵两声,想再问些什么,他却忽然间开口,“我是……” 他话说到一半,我就真的等了好久,谁知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起身拂袖而去。我急得不顾身上疼痛,大声喊:“喂!那个谁!我要上厕所!” 我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上午,那个人走了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帮我上厕所,然后还有一个名叫小软的女孩说是他们少东家派过来服侍我的。她帮我穿衣服,还帮我布饭。我这辈子真是第一次受到这般体贴入微的照顾。吃完了饭,我身子还是无力。想了想,让小软帮我找了个镜子。 坐在阳光下,我仔细看着镜子中的人。心中不禁惊骇,这张脸,不就是我吗!我使劲捏了捏这张脸,扒了扒耳后的头发,看我那颗粑粑形状的痣。怎么回事?难道我不是魂穿,是身穿?可是,这弱到不行的身体很明显不是我的啊。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见小软屈膝行礼,口唤少东家。我以为少东家就是那个把我从地上救起来的人,当我抬起头才发觉原来那人并不是少东家。我愣愣地看着他坐到我对面,又把小软退了下去。我有些尴尬。这个少东家长得是温润如玉,气质斐然。个子又高,身材又好,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他一袭白衣坐在那里,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他看我不说话,也就不说话。我一向又都是敌不动,我不动。俩人就那样尴尬地看着对方,我委实尴尬的难受。 良久,他笑了笑,“敢问姑娘芳名。” 我看看他,道:“呃,我叫,陆云笙。”他的表情管理系统很优秀,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很惊讶,但是他脸上还是让人着迷的微笑。我问他,“少东家,有什么不对吗?” 他说,“没有,只是,姑娘的名字似乎和秦王妃的名字一模一样。敢问姑娘,姑娘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我笑,“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那个秦王妃?” 他也笑,却不说话。 我撇撇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可要失望了。我不是那个秦王妃。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穿……呃,一个很普通的人。” 他继续不说话。我原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小腹忽然又疼了起来。他见我脸色不好,赶忙扶我起来到床上,给我拿了药丸让我服下。我问,“是不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里的?你们是怎么捡到我的?” 他终于又笑了笑,说,“你是我外出办事时遇到的,当时你躺在山脚下,浑身是伤,估计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 我服了药,觉得好了些。“这样啊,我说呢,这么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是我的。原来是这样。”妈诶,从山上滚下来,陆云笙啊陆云笙,你穿越也不好好穿,从山上滚下来,是不要命了吗! 他看着我,又说,“我当时带你回来,看你伤势甚重,便为你请了大夫医治。如今已是月余,可喜陆姑娘你已好转。” 我感谢他,“谢谢你!” 他笑起来,“举手之劳,陆姑娘不必客气。” 我看他人似乎挺好说话,长得又帅,心中色心顿起,便问:“那个,少东家,你,贵姓?” 他似乎没注意到我眼里的光,仍旧笑,“哦,刚刚忘记告与陆姑娘了,我姓林,林源。” 我点点头,“不知,源,是哪个源?”我知道他这人精明,可是他长得好看啊,就算他可能有所隐瞒,还是忍不住啊。 “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源。”这个林源不动声色,果然,能当少东家的人,不会是简单的人。 我依旧笑,“知道了,林源是吧。”还不等他说什么,我又说:“唉,其实问不问都一样,我以后肯定还是喊你少东家,你是一家的少东家,我肯定不能林源林源的喊你吧。” 他腼腆地笑笑,“陆姑娘可以喊我长清。长清是我的字。” 我抿唇笑笑,掩饰心中的欢喜,“源,长清。很相宜。给你取字的先生定然是大家。” 他低头笑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间有人在外面敲门,“少东家,老爷找你。”他便起身,问,“陆姑娘可还有何不解?” 我嗤嗤笑,“我不解的事还多着呢,你一时半会也讲不明白。现下我只问你一件事,今天上午那个人是谁?” 他道:“陆姑娘说的在理。陆姑娘所说的应该是杨兄。他名为杨彧,子瑾之。” 我哦了一声,便让他赶紧去老爷那里忙事去了。那个杨彧,今天听见我问他是谁反应很不正常,应该也是把我认成了那个秦王妃吧。难道那个秦王妃和我长得很像吗?过几天等我身子骨好利落了,还真得让林美人帮我找来她的画像来看看呢。 林美人的药效果很好,我服下去没多久身上就不疼了。这个时间外面阳光还正好,出去走走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一向是个适应快的人,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很快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前朋友说我是精神胜利,劝我改改,现在看来,这样皮糙肉厚没心没肺的性格其实也挺好的。 小软看我要出门,立刻进屋拿了披风给我披上。也不拦我,只问我想去何处。我礼貌地笑笑,说,“我今日刚醒,对你们家里也不熟悉。不过是我看这太阳很暖,想出来四处溜达溜达。”小软会意,说,“陆姑娘想走走,去千鸟园是最好。离云霖阁近,景致也好。”我笑,跟着她走。 小软行为处事很有大家风范,一看就知道不是小门小户里能出来的人。无论是从小软还是林源,抑或是他们府上的摆设布局,我自然能看出来这林家不是等闲人家。哇偶,虽然说我这一穿就把自己的身体给搞成了这个样子吧,但是这样遇到林源这样的人,也是很赚的啊。 我正乐得自在,不知不觉间就进了千鸟园。园子里花木扶疏,山石流水,倒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委实让我吃了一惊的是满园的海棠。整整一个园子,里面居然只有海棠这一种花木。西府海棠,贴梗海棠,秋海棠,湖北海棠,或高或矮,或老或新,一园之中几乎包含了所有的海棠种类。 小软看我吃惊,正想讲给我听,哪知忽然间前面假山后面就转出来一个人。是个女子,衣着鲜艳,本来十分艳俗的颜色偏偏上了她的身就变得十分的令人舒服。这肯定不是小人物。果然,见小软盈盈下拜,“小姐。” 那女子道,“我知道你是我哥哥捡回来的那个姑娘,我是林逸,嗯,还未取字,你便唤我小逸吧。”说完,十分不怀好意地笑着喊了一声“嫂嫂”。 我脸上一霎时僵了僵。怎么回事? 小软低声咳了咳,“小姐,不要乱讲。少东家他……” 林逸倒是十分不在意,“自打我哥哥把她带回来,便没有一日不往她那里去。虽说她一直昏迷不醒,可那股子体贴劲儿,啧啧啧,我生病时都未必见他如此上心。”说着,挑了挑小软的下巴,“你说,你服侍我哥哥那么久,可曾见他对谁如此过?” 见我脸色不太好,小软忙道,“陆姑娘别往心里去,我们小姐一向这般泼皮,说话没个正经,我们少东家对谁都是极好的。” 林逸撇撇嘴,一把挽住我,“走,我带你去逛。小软,你赶紧去忙你的吧。” 我看林逸正在兴头上,一时也推不掉,就对小软说让她先回去。林逸不高兴,“果然啊,小软,你向来只听我哥哥的话,如今更是只听我哥哥嫂嫂的话,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小软连声不敢,林逸不分说地把我带走了。 我随她走了一会儿,左腿上渐渐的开始酸痛。林逸很快发现我的不对,扶着我就近坐在一块石头上。我问:“林小姐,你为何这般拿我取笑?”林逸眨了眨眼睛,“你不喜欢我哥哥吗?”这,这小姑娘这么问,我很尴尬啊。喜欢是肯定喜欢的,可是总不能说是我看上了她哥哥的皮相了吧。我咳了咳,“呃,这个,我今日刚刚醒来,不过才见你哥哥一次,那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的。”林逸不可置否,“可是每次我随哥哥出去,都看到街上一堆的姑娘媳妇追着我哥哥喊喜欢他。她们不也是第一次见我哥哥吗?”我不由得震惊,原来古代的女子这般开放!林逸说着,似乎恍然大悟,“哦,对的,陆姐姐自然是不同那些胭脂俗粉,那我这样问你,你,对我哥哥感觉如何?”我不由得笑起来,“林小姐,你可别会错意了,你哥哥对我上心是因为他认错人了。不是说他对我……你明白吗?” 到底林逸还是个孩子。可她是孩子我又不是,她不明白我明白。恐怕在我昏迷的那一个月,林源将我当成秦王妃照顾,自是不敢怠慢,林家的人怕是不知道这个误会,还以为他们的少东家找到了少夫人。唉,这倒真是可笑。 林逸显然是不肯松口,“就算是认错人,可是一个月了,我不信我哥哥对你半点感觉都没有。” 我无奈,“可那一个月我不清醒啊,我到今天只见他一次。你要问,也该是问你哥哥吧。” 林逸歪头想想,“似乎是诶。” 我好笑又好气,今天本来是出来遛弯的,谁知碰上这么一个大奇葩,“我的林小姐诶,你呀,还是赶紧回去找你哥哥审问去吧。快。哦,对了,他在你们老爷那里。”林逸点点头,刚跑开两步,忽然回头笑道,“还说没有,连我哥哥在哪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无力吐槽,丢了个白眼给她。 送走了林大小姐之后,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林逸拉我过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路,现在……我怎么回去? 歇一会儿,腿上酸痛缓解一些之后,我慢慢扶着山石想往回走。这林家不是小门户,园子里没理由没有人,待会儿碰到人问问路就成了。对了,我住哪里来着,云霖阁,哦对,云霖阁。 果然,我猜的没错,刚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前面有一个灰色衣衫的人。我扶着山石,喊他,“喂,朋友!” 那人转过身,却是今日上午的那人,叫什么来着,哦,杨彧。我慢慢走过去,“那个,杨兄弟,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知道云霖阁在哪里吗?” 他快步向我这边走来,使我不得不感叹,腿好就是好啊。我刚想谢谢他,忽觉身子一轻,瞬间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再一晃眼,他已经抱着我往某一个方向走去了。 我心里大骇,“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他不顾我的话,只低声道:“我右手臂受过伤,你抱住我,别摔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章 我活了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从未和哪个男人有过暧昧关系,更别说被谁公主抱过。来到这里短短一天之内,我居然被这个不认识的男人抱了两次! 我心中惶恐,手上用力推他,连声让他把我放下来,为了让他知道我的腿可以走,还用脚去踢他。 他丝毫不顾。 我用力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想要挣开他跳下去。谁知他忽然低呼一声,整个人剧烈地战栗了一下,抱着我的右手臂忽然沉了下去。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差点带着他一起摔倒。他满头大汗,脸上通红。我的脚已经着地了,就想站起来自己走。刚有这个念头,他就低吼一声再次将我抱起。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低呼一声后就不敢再说话。他看看我,仍旧道:“抱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右手臂在颤抖,“杨,杨公子,我的腿可以自己走……”我看他并不打算听我的话,又怕他手臂忽然再痛,只得听他的话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带我往云霖阁走去。 我无奈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杨彧,铁定是把我当成了那个秦王妃!这古代人怎么眼睛都不好使吗?还是说我和那个秦王妃长得真的很像?还有,难道这个杨彧就是秦王?不对啊,如果他是秦王,把我当成了秦王妃不应该把我带回秦王府吗?难道他不是秦王?既然他不是秦王,为什么对秦王妃这般上心?一般人对待一个王妃,无论如何都不能随随便便就抱吧?还是说,这个秦王妃,和这个杨彧有…… 正在胡想,就感觉双脚落了地。我扭过头,啊,回来了。小软正跟在后面,手上托着茶具。杨彧把我往床上扶,我连忙拒绝,“听说我都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可不能再躺了。”他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我扶上了罗汉床。 我接过小软递来的茶,刚饮了一口,就看见他转身又想走。我忙喊他,“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他愣了愣,转过身问,“何事?” 我指指凳子,“你先坐下来,我慢慢给你说。” 小软很见机地放下了给他的茶就退了出去。 他不经意地揉了揉右胳膊,我乜眼看过去,问,“杨公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那个秦王妃?” 他不说话,我放下茶杯,说,“我可得跟你们说清楚,我压根……” “不是。”我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开口,我抬眼看他,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我知道你不是她。” “真的明白?”我大出一口气,哎呀,终于有明白人了! 他点点头,把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看着我,说,“秦王妃一切安好,现在正在秦王府中。” “那你们之前……” “路遇有难人,无论是谁都应该帮忙不是吗?”他盈盈而笑,我几乎挑不出来毛病。 “可按照林小姐的说法,你们这一个月里,对我的关照十分异于常人。还有,你对我,”我心中一横,完全放弃脸面这个东西,毫不顾羞耻地问:“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一天公主抱两次。我都说了我可以自己走,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公主抱?”他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明白我说的话。“我,我是看你,看你行动不便。而且你的腿,受了很重的伤,我怕你后面落下病根。至于长清,他的所作所为我不能解释。” 我不说话,心中些许思虑。 他站起身,“……陆姑娘有事就喊小软他们,在下还有事儿,恕先告辞。” 我问,“你说的是真的,秦王妃一切安好?和我没半点关系?” 他笑笑,“秦王秦王妃,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秦王妃自然一切安好。” 他说完就走了。可我老感觉他的话里有着深深的哀戚。 夜里吃完饭,小软说帮我换药,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左腿不时酸痛是因为它曾经差点断掉。 还好是夏天,衣服穿的不多,裤子很容易就挽了上去。不过也是因为是夏天,禁忌颇多,又容易感染,是以到现在都没有好。小软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说,“今天要不是小软带姑娘去千鸟园,姑娘也不会再伤到腿了。” 我揉揉她的脑袋,“怎么就怪你了?是我自己要去走走的。再说了,你不让我去千鸟园,还能让我去哪里?” 小软小心翼翼地把我腿上的药巾剥落,用温水毛巾敷一敷。“反正是小软不好。小软下次一定会照顾好陆姑娘,早日让陆姑娘的腿好起来的。” 我无语,“小软,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多少天呢,怎么能怪你呢?再说,我多活动活动,说不定还好的快呢。” 小软似乎不信。我正寻思怎么说服她,打消她不知何处来的自责,门忽然开了。我俩齐齐扭过头去,门口站着的原来是林源。我没感觉什么,估计林源站在门口也没看到什么。小软却如临大敌,惊呼一声,忙扯过我身边的被子盖到我裸露的腿上。这一来被子蹭到了伤口,我疼得惨叫出声,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林源见状夺步跑过来,低声斥责小软不长脑子,轻柔地移走我腿上的被子。 我这才知道原来疼能疼到这个程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整个人躺倒在床上。林源见我躺倒,俯过来问我如何。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歇一会儿,少东家不必担心,不必担心。”看林源站直了,我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妈呀,前二十年我与所有性别为男的生物绝缘,连养只狗狗都是母的。怎么,刚到这边就立刻翻盘了?妈妈哎,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腿上忽然一阵清凉,我忙坐起身来,林源正十分轻和地往我腿上擦着什么。小软蹲在一旁,手中捧着一个木盘,上面大大小小各色瓶瓶罐罐一大堆。我问他,“这是什么啊?清清凉凉的。都不疼了诶。” 他轻轻一笑,“这是百花露,里面掺了雪山青莲,很有去热散疼的功效。” 我要接过去自己擦,他拒绝,“你双手上还有伤,心口处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小心为好。这一次是小软鲁莽了,以后可要注意。”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小软的。小软低头,“是,少东家,小软明白。” 我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看了看双手,“我两只手也有伤?心口上也有伤?”不由得感叹,“妈诶,我这到底是怎么摔下来的,浑身上下还有没有好的地方了?” 林源给我上完了药,用一条新的药巾包扎好,很温柔地把我的裤子挽下来。虽然我是个现代人,又神经大条,这个时候也难免不好意思。林源看我脸上发红,就从一旁取了条毛巾擦擦手,说,“陆姑娘现在的身体状况,暂时不可沐浴,等再过半月,腿伤见好,才可以见水。” “什么?”我震惊,大夏天的,十几天不让我洗澡? 林源微微咳了咳,没说话。 我不可思议,“那,之前,我也是一个月,都没洗澡?”看他不说话,我不由得如见洪水猛兽,下意识地去搓胳膊上的灰。林源有些尴尬,“过去月余,虽未给陆姑娘沐浴,但是……有小软一直在照顾你。所以,陆姑娘不必担心……清洗问题。” 小软正好放药回来了,我赶忙叫小软过来。林源知我尴尬,便嘱托了小软几句,匆匆离去了。 估摸着他走远了,我问小软这一个月来是如何解决我的沐浴问题的。小软道,“陆姑娘的伤口不能见水,小软自然不能让陆姑娘入水沐浴。这一个月来,小软便以温水湿布,给姑娘擦拭身子,尽量不去触碰伤口。少东家说等再过半个月,陆姑娘你的伤好些了,便可以入水沐浴了。” 我拍拍小软的手,“小软,谢谢你。” 小软笑笑,“陆姑娘折煞小软了。再说了,少东家真的对陆姑娘不一般呢。小软这可是在将姑娘当成少奶奶来服侍的。”话越往后说越不像样子了。我翻了个白眼,“你家小姐胡说你还知道劝着点,你可倒好,怎么你也胡说起来了?” 小软掩口笑,看看四周没有人,低声说,“姑娘不知道,我们家少东家,在洛京是出了名的守礼之人。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什么的,少东家不光记得熟,平时为人处世也是如此。”我点点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你们少东家了。”小软听我这般夸他们少东家,喜形于色,笑了一会儿再次低声跟我说:“可是刚刚,陆姑娘你的小腿裸露在外,少东家不仅没有非礼勿视,还急急地跑过来关心你。姑娘难道不明白吗?”我咽了口口水,“你家少东家那是因为我的腿上有伤。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伤口上扯被子,疼死我了!”小软仍旧笑,“姑娘就不必说了,体肤都被少东家看到了……”我差点被气噎住,“我,谁说的被他看了一个小腿就得嫁给他?我说你们这个太那个啥了吧!”小软不知道在笑什么,我翻了无数个白眼都拦不住她的旖旎想象。只能让她去帮我弄点温水我擦擦身子,这才结束了她的瞎想。 我长叹一声,躺倒在床上,心中乱如麻。 这究竟是真是假,我一个万年不开花的老太婆如今枯木逢春了?这来的也太快了吧?林源对我真的很上心很特别吗?他是真的对我有好感还是他依旧把我当成了秦王妃? 不一会儿,小软就端了温水来,我拍拍脑袋,清醒清醒,我这才跟他接触多久?就算是在现代谈恋爱,也不能刚见一两次就说喜欢吧。还是慢慢看吧。感情这事,我还是相信日久生情。 简单清洗后,我躺回床上,小软在一旁收拾东西。我问她,“小软,你什么时候睡觉?” 小软停下手上的活,走近说,“姑娘要睡了吗?我把帘子给姑娘放下。小软一会儿就睡了,就睡耳房里,姑娘不用怕。” 我拦住她,“不是,我是有事儿想问你。” 小软想了想,道,“姑娘想问什么?” 我拉她坐在床上,问,“我当时是怎么被你们少东家救回来的?” 小软歪头想了想,“小软记得,当时是夜里,我都上床睡了。忽然间跟着少东家的韩英敲门,说让我赶紧去帮忙。我披了衣服出来,外面雨下得正大,少东家抱着姑娘进了屋,我跟进去时,大夫还没到。哦,对了,杨先生也在。”杨彧?我示意小软继续。“当时姑娘身上湿透了,我看到水滴在地上是红色的才知道姑娘受了大伤。我给姑娘换下身上的湿衣服时,姑娘心口上、腿上都还淌着血。哎呀呀,后来才知道姑娘是从山上滚下来了,被山上的石头树枝刺伤。还好少东家发现姑娘及时,早早医治。听大夫说再晚一炷香的时间,姑娘就……” 难以想象,我居然差点就死在了古代!我到底是干了什么倒霉缺德事儿,居然能从山上滚下来,还滚出一身的伤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小软见我出神,便没有喊我。等我回神时,小软已经回去收拾东西了。我探着身子问,“小软,那个杨彧杨先生,是什么人啊?” 小软边擦桌子边回答说,“小软只知道杨先生是少东家的朋友,以前就见过几次。现在,杨先生虽然住在了咱们林府,但是听韩英说,他还是很少才露一次面。因此小软对杨先生不甚了解。” 我点点头,“能跟你们少东家来往的人,就算不是鸿儒,也定然不是白丁。这个杨先生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 看小软收拾完了,我接着拉她坐到床上,“你知道你们秦王爷秦王妃的事吗?” 小软似乎不太敢说,“小软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我道,“你就简单跟我说说,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啊。” 小软想了想,屈服于我,“秦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二哥,因为战功赫赫,被皇上封为战神将军。秦王妃是南安国的公主,小软不知道公主的事儿,只知道她也是个在战场上很厉害的大人物。前段时间燕王反叛,皇上联手秦王、齐王,一起镇压了下去。听说反叛那段时间秦王妃曾失踪一段时间,秦王爷急得不得了,还杀了好些人。不过后来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反正现在秦王妃是好好的待在王府里呢。” “小软,你见过秦王妃吗?”我问。 “小软不曾见过。” 我轻叹一声,说,“小软,给我讲讲你们林家吧。” 本来十分懈怠的小软听我问林家的事,立刻来了精神:“好啊!我们林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林家的门呢!有好多出了林家门的男仆女仆,想要有一门好亲事,都会搬出自己在林家的历史。我们林家制瓷,制的是皇家贵族用品。林家的瓷器,一直以来都是洛京人身份的象征。虽说平常瓷器并不如珠玉稀奇,可是我们林家的瓷器就能比珠玉更加宝贝!” 我表示赞同,瓷器制的好的,确实是宝贝。只是小软这个势头太猛,我得赶紧把她拉回正路,我问:“小软,那你们家少东家和小姐呢?” 小软接着话茬来,“我们少东家,是洛京城里出了名的人物。洛京城里凡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没有不知道我们少东家的。年纪轻轻就把我们林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把林家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多少王公大臣想把他们的女儿嫁到我们林家呢!” 我问,“你们少东家没有兄弟吗?” “少东家是我们林家的独男,小姐是林家的独女。”小软说林家的事,劲头十足,“我们小姐虽然整日没个正型,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三年前就有了帝都琴姬的称号,三年来但凡听过小姐琴声的人,无一不神魂颠倒,同道中人羞愧,不同道人倾心。” 我想,这便是那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了吧。不禁感叹,“你家小姐这般出色,人又如此貌美,想来求亲的人定然不少吧!” 小软掩口笑,“我们小姐今年方十四,还未及笄,是以不能嫁娶。估计明年,我们林家的门槛就要被求亲的人给踏断了!” 我目瞪口呆,“你们小姐才十四岁就这么优秀?!哎呀,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小软笑的咯咯的,还不忘拿我玩笑:“姑娘不必烦忧,反正少东家心仪姑娘,不管姑娘如何,都有少东家呢!”她知道我必然收拾她,还没说完就跑了。 我佯装生气,拿鞋子去扔她。一弯腰,心口那里就猛的一疼。小软吓得赶紧过来给我揉揉,连声问我感觉如何,还要去请大夫。我拉住她,缓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小软不敢再跟我胡闹,扶我躺下休息后,就放下了帘子,吹灭了主烛,只留下一盏夜灯。便去了耳房休息。 我摸了摸心口,忽然有些怅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章 因为身上的伤一直没好,想出去玩就都不被允许,我只好在云霖阁里又呆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来,虽然说时常有林源和林逸来陪我聊天,但是实在是憋闷无聊。 我跟林源提过感谢他的事,想在林家做些洒扫的活计来抵了我在林家的白吃白喝跟白住,可他毫不上心,只说,“陆姑娘身子尚未痊愈,还是不要多想了。” 我反驳:“可是我又不是你们林家的什么亲戚,这样白吃白住,还使唤你的婢女,你好意思我不好意思啊。”我看他根本不想理我,我就站起来转个圈,伸展手脚,“再说了,我这身子都好的差不多了!” 林源笑笑,岔开话题,“陆姑娘日日闷在云霖阁里,想来十分无趣。这样吧,我给你找几本书,你打发打发时间?” 我生闷气,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林源笑道,“陆姑娘是我林源的朋友,来我们林家是客人。岂有让家中贵客干活的道理?” 我撇撇嘴,“我算哪门子贵客?我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家的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看着他,说:“除非,你还是把我当成了那个秦王妃。” 林源爽朗地笑,看着我,说,“不是的。我知道,你不会是她。”他笑着跟我说,“陆姑娘大可不必觉得自己在林家是吃白饭的,我救你回来,是有我的私心的。” 那时候他的眼神太温柔,我感觉如入云端,心不知不觉就沉溺其中。小软回来时,说我满脸绯红,调笑我一定是在想他们少东家。我一边拍拍脸让自己冷静,一边问小软干什么去了。小软给我看她拿的东西,“少东家说给姑娘拿了几本书,让我带过来。”我看着小软手中的书,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住。我哪还需要冷静啊,这些书足够让我凉了! 后来,我三番五次的暗示甚至明示林源,这种《大学》《中庸》之类的书实在不是我的菜。可他根本不听,说什么四书五经是学问根本,欲读高深之书就必须先打好基础。我说我根本对这一类书没兴趣,让他帮我找些《小五义》《搜神记》之类的传奇来看,实在不行找些话本子也行。他拒绝,还冠冕堂皇,说什么闲散之书最容易坏人心性,让我少看些。跟着又给我送了一堆《诗》、《书》、《春》、《秋》、《论语》、《孟子》类的书。我都快疯了。让小软找他,把书还给他,他干脆根本不见小软。我无法,便写信给他,说就算是我看,也看不完这么多书,他的书又都是珍藏本,我怕放在我这里不小心湿了烧了的,让他赶紧拿回去。谁知这一封没写几个字的书信,倒给我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那天晚上,我正拿了本相对熟悉的《论语》看着,林源就拿着我写的那封信来了。 他见我在看书,便只是坐在一旁没有说什么。我偷偷看他,觉得不理他似乎不太好。便咳咳嗓子,说,“少东家,其实,这些书我也都多多少少读过。” 他哦了一声,“是吗?陆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我想,在他面前说说,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便又咳了咳,“这,我曾经学的,是孔老先生的广义上的精神。而且,我所学的重点并不在这些仁义礼教上。说说,实在是不敢,不敢。” 林源也没有非要我说出什么来的意思,他轻叹道,“本来长清找来这些书就是让陆姑娘打发时间的,特意寻些圣贤书是想让陆姑娘清简内心,得大造化。当然,陆姑娘若是对此无心,长清也不便强求。” 我放下手中装模作样的书,道,“你能这样想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最不喜欢别人逼我做事情了。对了,我的那封信你看了吧。你让小软拿来的这些书,就算我是外行人也看得出这些书都是些珍藏本孤本什么的。我向来粗手粗脚,万一你的书在我手里出了什么事,我……” 他笑笑,“这些书的确都是珍藏本。但是书的贵重之处不在于它是不是珍藏本,而在于它所包含的内容。”他看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就收了话,将手中的纸亮出来,“我今晚来寻陆姑娘,并不是为了书,是为了这个。” 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我写给他的信吗?“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说着我伸手就像去接信纸。可林源却似乎没有要把它给我的意思,他把信收回去,放在桌子上,道,“我原来一直没有注意过陆姑娘的字,今日一见,咳,长清觉得,书,陆姑娘不想看可以不看,但是这字,从明天起,陆姑娘必须要练一练了。” “你说什么?”我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练字?毛笔字?” 我看看我写的字,眨眨眼睛,“这,我写的不好看吗?” “如果我没猜错,陆姑娘是用画眉的眉石写的吧?” 我摇摇头,“不是不是,我用的是墨,因为我毛笔字写的太难看了,你们这里也没有炭笔,所以我就直接用墨块写的。还弄了一手灰呢。” 林源的脸色随着我的话变得越发不好看,当他看到小软拿来的我写的毛笔字时,脸上温暖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他站起来,把我的字留在桌上,“明天让逸儿来教你写字。” 我还想反驳,他却已经走到门口,“什么时候你写得像样子了,什么时候让逸儿带你出去玩。” 我不禁哀嚎起来,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小软送走了林源,看我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又笑,“陆姑娘,你还是跟着我们小姐好好练字吧,少东家在写字这方面是不会松口的。” 我趴着,满脸苦相,“为什么啊!” 小软道,“因为林家有规矩,林家的媳妇即使不是大家闺秀,不通诗书,也没关系,只有一个,就是必须写得一手好字。” 我满脸不解,“为什么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软说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林家会有这样的规矩,接着又嘟嘟囔囔说了好多。我却忽然间意识到小软的话,林家的媳妇?林源这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这发展也太快了吧?他就这么确定我是他喜欢的人,这么确定我会喜欢他?妈呀,他该不会真的把我当成未来媳妇了吧?老天爷,我陆云笙何德何能,居然能被这样的人物喜欢? 那我到底,要不要好好练字呢? 想是我这样想的,可林逸来了之后我才发现,跟这小姑娘在一起,局势完全掌握在她手里啊! 林逸一来就对着我哭爹喊娘,说她哥哥不肯放她出去玩。我不由得跟着哀嚎,“他也不让我出去啊!”小软在一旁看着我俩在一起哭喊,丝毫没有来安慰的意思。 林逸说,她爹和她哥哥是一门里的人,她哥哥说不让她出门,家里就真的处处防着她不让她出去。她说,“陆姐姐,你不知道啊,我偷偷逃了八次,八次!没有一次成功过!” 听她这么一说,我立刻打消了偷溜出去的念头。 林逸看我打了个寒战,立刻过来抱住我胳膊,“陆姐姐,你不知道,现在我们林家上上下下都是我哥哥训练出来的人,他们无论男的女的个个十分精明且武功高强!” 这话说的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小软,林逸也看向小软,“哦,小软不是,小软是打小就跟着我哥哥的,她没有武功。”小软翻了个白眼,告退去收拾东西了。 林逸接着说,“陆姐姐你也知道,我又是从小被我哥哥看着长大的,自然也不好反抗他的话。现在他好不容易松口了,陆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啊!” 她抱我抱得忒紧,说得又实在是可怜,我稀里糊涂就顺着她的话走了,连声答应了她。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陆姐姐当真答应我?” 我点头点得十分诚恳,“我答应你。”话刚说完,就反应过来,“诶?我答应了你什么?” 林逸听我说答应了之后,立刻让小软准备了笔墨纸砚,站在书案前笑盈盈的看着我,说,“陆姐姐答应我要好好练字了啊!” 我脑中嗡的一声,“你们,可真是亲兄妹啊!” 林逸十分得意,“那可不!陆姐姐都答应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陆姐姐快过来,我来教你如何写一手好字!” 于是我这养病的两个多月里,真是过得苦不堪言。每天写完大字,手上都一手墨。可是不得不说林逸真是个女才人,一手簪花小楷写的不光蕴藉了魏晋风骨,还变化出了自己的风格。我不由得盛赞,林逸却说她的字比起她哥哥的还差得远呢。我真难以想象林源的字该是多么好看。 这些天里,关于字,林逸给我讲了很多。林源的字写的确实好,先皇曾经特封为洛京第一字。但是因为林家是商家,士农工商,地位最低的就是商。虽然当朝早已消散了此类观念,对待大商人也是恭敬有礼,然而在京中最被提及的字体还是秦王爷的行军体。据说行军体是秦王爷在军中所创,一方面写的好看,一方面写的很快又很有力。洛京人每每讨论字体,总要拿秦王爷和林源的字对比。一来二去的,京中人似乎渐渐忘记了林源“洛京第一字”的称号。 我替林源生气,“那个秦王爷的字写的真的有那么好看吗?真的好看为什么皇上不夸他的字是第一字?哼,什么行军体,估计也就是江湖字吧!还行军体,说的怪好听。” 林逸又怕又笑,“这样的话也就陆姐姐你敢说了,好了好了,赶紧练字,我还早些想出去玩呢。” 我就这样被林家大小姐看管,不时还要给他们少东家交作业。不过,好歹两个月后,我总算能写出稍微像样点的字了。林源看了之后,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答应让我们出去。 收起来字后,林源不放心地问我腿上的伤怎么样了。我活动了两下给他看,“早就好了,那伤虽然看起来十分吓人,伤口又大又深,但是不是没碰到骨头也没伤到筋嘛,虽然好的慢了些,但现在可是完全好了。不信你看!”说着,我还想跳两下来证明我的腿完全好了,被林源一把拦住了。他说,“好了最好。还有你心口那里的伤,虽然好了,但还是要注意。以后药量减半,再喝一个月。” “啊?还要喝?”我立刻皱起了眉头,“我都好了还要喝?是药三分毒诶!” 林逸拍拍我肩头,“好了,陆姐姐,你放心,哥哥是为你好。听话哈。” 我长叹一口气,“你们真是亲兄妹啊!” 林源摇着头笑,“好了,今天天色不早了,你们要出门就明天吧,我让韩英告诉周叔,给你们备车。” 我心有疑惑,“备车?为什么要备车?难道我们离街道很远吗?” 林逸解释说,“陆姐姐这三个月都没有出过门,自然不清楚。我们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郊一个叫王杨庄的村子旁边。所以每次出门都要备车。” 林源知道我定然还有不解,便接着说:“因为我们林家制瓷与别人家不同,所以,为了保证林瓷的质量,林家府宅建在城外,而不是像其他制瓷人家就近建在城中。当然,洛京城中林家还有一座宅子,是平常入城时的歇脚之地。” 我吞了口口水,“嗯嗯,我明白了。”洛京是这个国家的首都,洛京城内肯定是寸土寸金,林家居然特意建了宅子作歇脚之用!林家到底是多大的财阀啊? 林源看看我,道,“前些日子杨兄在落英园里扎了个秋千,你们若是无聊,可以去试试,玩一玩。” 林逸噘嘴,表示她很不屑。 正好韩英过来说是找少东家有事,他便离去了。 林源的身影刚在云霖阁消失,林逸立刻就拉着我跑向了落英园。我不禁感慨,果然,女人什么的,最不能信了。 林逸跟我说,她前几天就看见这里在盖东西了,只是当时不知道盖的是什么,又因为是杨先生要盖的,她也不好意思询问。到今天才完工,要不是她哥哥说,她恐怕是要忘记了。我只笑她刚刚跑的那叫一个快。 玩了一下午,回去后身上黏糊糊的,我便让小软提前帮我准备沐浴用的东西。等我入水了之后,小软说她要去厨房取饭,不能帮我沐浴了,还说我打乱了她的计划。我撩水逗她,搞得她身上沾了水,她又气又笑,随手关了门就走了。 我想着小软可爱的小脸蛋,发誓等她回来一定狠狠捏捏她的脸,就根本没注意什么时候屋里进来了人。等我意识到屏风外有人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往下蹲,躲在水里,不敢吭声,尽量营造出屋里没人的感觉。 那人在屏风后站了一会儿,问,“今天下午玩的可还开心?” 我愣了愣,他知道我在屋里?还知道我今天下午玩的一下午?我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那人等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你在沐浴。对不起。” 我听他声音不熟悉,但他言语之中尽是认识我之意。这些天我接触到的男子,除了男侍卫外,无非是林源,杨彧,韩英。难道是杨彧?我斟酌了一下,问,“是杨先生吗?” 他道:“是我。”隔了一会儿又说,“你别怕,我不会进去的。我在这里,也看不见。”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来他的第一个问题,就回他说,“谢谢你,秋千很好玩,我们今天玩的很开心。” 他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说:“我走了,你别在水里待太久,别着凉了。” 然后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我才真正大出一口气,整个人坐在了浴桶里。怎么回事啊?他发神经病了吗?吓死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4章 晚上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准备出门。小软带我出云霖阁,到大门口时林逸已经等在了那里。我们上车后,林源不放心的又跟小软嘱咐了一遍。林逸道,“哥,你也太看不起你妹妹了吧。难不成你妹妹还是个小孩子,不能把陆姐姐照顾好啊?”林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哥哥怎么不信你,只是你陆姐姐身子甫愈,这样跟着你在城里乱跑,谁能放心?”我立刻反驳,“我身子已经好了,完全好了,少东家不必担心。” 他朝我丢个白眼,“你为了出门,连自己不喜欢的事都能坚持两个月,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我讪讪地缩回了头,“那还不是你说的,不写好字就把我关在屋里不让我出来玩。” 林源又跟小软说了些我吃药的事,看着小软也上了车后,对林逸说,“还有,这几天晚上看着每天再写些,她的字不能丢。” 林逸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说了好几声知道了,让他赶紧回去忙自己的事。 我坐在车子里问林逸,“你不会真的看着我每天再写字吧?” 小妮子躺在我腿上,“我哥都这么说了,回去的时候你肯定还得交作业。” “这叫什么事啊!” 一路上颠簸着,我不禁奇怪,好歹也是首都旁边,怎么这路这般难走?小软宽慰我说,只有从王杨庄到官路那一小段有些坎坷,等上了官路就好了。我信了她的话,撩开帘子向外看,一路上树木葱郁,花草繁茂,空气很是好。看来林家选宅子在这里不光是有瓷器质量上的问题,相比于城市里的乌烟瘴气、市井嘈杂,让我选也是选在风景美如画的王杨庄啊。 不一会儿马车上了官路,不再颠簸,轻轻晃着,我居然渐渐昏睡起来。 小软喊我起来说到了时,林逸还躺在我怀里睡着。看来她早就知道一路上会很无聊,早早就做好了睡觉的准备。我拍拍她,她立刻一个激灵就醒了,“到了啊。”看看我也是睡意朦胧,不由得笑着说,“陆姐姐也觉得路上甚是无聊啊,每次出来我都要在车上睡上一觉。” 小软爬出马车,放好下脚凳,林逸扶着我下来。小软问我怎么了,我笑着指指林逸,“问你们家小姐。”小软看向林逸,林逸不好意思地接我下来,“哎呀,小软别问了,快来扶陆姐姐!”小软恍然大悟,“是小姐啊!小姐也真是的,陆姑娘身子才刚好,小姐就睡在陆姑娘身上。”我慢慢下了车,问小软,“先前她出来都是睡在哪里?”林逸嘟着嘴,示意小软不许说。小软嘻嘻一笑,“小姐先前出来都是白慕跟着。白慕是练家子,懂得舒筋活络之法,故而小姐不会把白慕的双腿睡麻。姑娘身上又没有功夫,被小姐压了一路,腿自然会麻木。” 我直笑。 小软无奈道,“那以后小姐出门,还是睡在小软身上吧。” 林逸皮道:“我才不睡你身上,我要睡我嫂嫂身上!” 我气急败坏,“又胡闹!” 说笑间,府上的管家出门来,躬身行礼,“小姐,陆姑娘。” 林逸挽着我往里面走,一边又吩咐管家:“去整些小吃,再拿三套衣服来。我们歇一歇还要出门呢。”管家点头说是,我问:“我们这衣服不行吗?还要换什么衣服?” 林逸拉着我进去坐下,说,“我可还未及笄呢,哥哥让我出门就着男装,安全一些。” 我看着陆陆续续有人上来果子点心,说,“就你那张脸,是男是女都很危险好吧。” 林逸拿心吃了些,招呼小软一同来吃,“男的好歹比女的安全一些吧。洛京里龙蛇混杂,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人。” 我表示很期待她的男装,并且很怀疑她的易装技术。 果然,装扮之后,依旧是一副女相。我扯扯衣带,“就这样?别说别人了,就是我也能一眼看出你是女的啊。” 林逸不分由说拉我也去换衣服,“管他呢,换了总比不换好。”又指着另一套深蓝色的男装喊小软赶紧去换。折腾好了之后,管家问我们要不要吃饭,林逸说不在家里吃了,只让他赶紧收拾好屋子。 走出林府,我问她,“不吃饭,怎么,你要带我去哪里吃?”林逸笑道,“这几天,我带你上酒楼,下馆子,逛长安街,游太平湖。今天先去一簌阁吃江南饭点,等会儿我们去逛街,晚上再带你去云舫玩。” “云舫?”林逸将我们带到一簌阁二楼,我们临窗坐下,我问:“云舫是什么?” 酒菜渐渐上来了,林逸指着窗外一片大湖中泊着的一艘画舫,“那个就是云舫。” 我让小软别忙着伺候我们,给她夹了块肉,问林逸,“那个吗?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林逸道,“云舫是歌舞娱乐之地,每月有固定几天营业,云舫里的歌姬舞姬都是从洛京城里各个歌舞坊里挑出来的顶尖的。不光是技艺精湛,样貌气质也是一绝。云舫开放的那几天,太平湖上夜夜笙歌,灯火通明。各路达官显贵都会去游上一游。” 我看那画舫并不大,便问林逸,“可是那云舫看起来并不是很大,怎么容纳下那么多人呢?” 林逸吃着喝着,道,“云舫有名额限制,白天接多少客,晚上接多少客都有定额。来晚了谁也没办法。” “就算是皇上也不行吗?” “那当然不可相提并论。云舫虽然名气大,终究是商户,毕竟还是要做生意的。别说是皇上,哪怕是非官非贵,只要银子给的够多,都让进。” 我不能明白,“不是说有定额吗?” 林逸听了,四下张望,看看没人注意我们这边,小声告诉我:“我哥哥说,云舫这种生意,没有把路堵死的做法。他们明面上说一天定额多少,其实都额外留的有名额。陆姐姐你想想,万一哪天皇上真的去云舫玩了,云舫难道还真的敢不让皇上进啊?天底下就算有那么傻的人,怕是也没有那么大胆的人。”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问她,“那咱们能进去吗?你有名额?” 林逸得意地点点头,“自然是有的。”放下了碗筷,她道,“其实,哥哥对我们还是很好的。特意算好云舫这几天营业,才让我们出来玩的。” 我看看那艘华丽的画舫,道,“那,我们能进去也是你哥哥提前知会的吧?” 看林逸点头,我不由得感叹,家里有矿果然不一样。 林逸问我们吃好了没有吃好了让小软去结账。我俩站在窗前吹吹风,林逸不无酸意的跟我说:“我平常出来,哥哥都不上心。陆姐姐,我这次可是托了你的福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她别瞎想。可是我自己心里倒瞎想了起来。林源是真的对我不同于其他人,还是他对所有人都这般体贴温柔?我不敢随便就把自己抬得太高,我怕万一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会不舍得放手。而紧抓着不放、撕扯的那种痛,我不敢想象。 小软结账回来,我们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街上乱逛,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什么面具啊,风车啊,廉价但很别致的发钗步摇啊,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小吃。这一番游玩我才明白,原来之前我所信奉的“逛街就是只看不买”只是因为没钱,有钱根本就是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好吗! 一直到天渐渐暗下去,我们才回了一趟林府把东西放回去,一身轻松地准备去云舫玩。到了云舫,却被告知晚间的开放时间还不到,我们问了时间,便决定先去溜溜。沿着太平湖有很多卖花灯的,小软看着似乎对它很上心。林逸说:“喜欢就买了。 小软谢过林逸,说:“再过一个月便是小软娘亲的祭日,小软听说在水上放花灯,无论在哪里花灯都会飘到心中牵挂的人身边。”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想要一盏了。看看林逸,她神情低落,我便不好张口。刚想让小软去水边放花灯,就见林逸递过来了一盏花灯,她淡淡地笑笑,“走,我们去放花灯。” 太平湖边很多人,林逸便领着我们一路拿着花灯去了上水河,上水河这里虽然离太平湖不远,但不知道为什么人很少。 我将花灯放在水里,心中有些难过。我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在村里人的帮助下上了学。我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也没体味过被爱。长大了之后,因为一心学习,更是没有任何恋爱经历。思来想去,真正让我觉得记挂的人,似乎也就是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邻居、朋友和老师。或许,这也是我会这么习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着的原因。来无牵挂,去无所忧。这一盏花灯,说到底,是一盏寂寞的花灯。 我睁开眼精时,小软已经泪流满面,林逸虽然面有戚色,但看上去情绪还算稳定。她睁开眼睛看我在看她,就问我我的花灯是为谁放的。我反问她,“小逸你的花灯是为谁放的?” 林逸说:“为我娘亲放的。” 我默然。 “哥哥说,娘亲为了生我,害了一场大病,生下我没多久就走了。”林逸说着,手上绞着手帕,“爹爹伤心欲绝,发誓再也不娶。哥哥那年十一岁,早早接过了父亲肩头的重担。我也是哥哥拉扯大的。”说着她看着我笑了,“我想,娘亲若是转世了,现在大约也有我这么大了。我想娘亲以后有了孩子,可千万别要我这样的。” 我揽住她,“小逸,这不是你的错。” 她笑笑,“我明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姐姐。哥哥都跟我说过。为了娘亲,我也要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我也笑,“说的对。这才是你娘亲希望看到的。” 林逸站直了,指指小软。我会意,正准备安慰安慰她,忽然间树影深处有人不耐烦地冲我们喊:“哭好了没有?老子在这里等你们哭完都等了多久了!怎么没完了呢!” 我大吃一惊,小软吓一跳,本来就哭的头昏眼花的,这一来直接坐倒在地了。我往四周看看,意识到这是遇到抢劫了。 林逸还是个孩子,从小被她哥哥宠着长大,哪见过这情况?我赶忙向前一步把她俩护在身后,冲正在逼近的那三人喊:“站住!你们要多少钱!” 为首那人愣了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两个兄弟,笑起来:“这个妞是个上道的,是个上道的!” 我赶忙冲他们喊,“你们就站在那里,不要动!要多少钱我们给你!”林逸听我这样说,赶忙把身上的钱袋解下来给我。我拿着钱袋给他们看,说:“这一袋也不少了,我们的钱都在这里了!都给你们!让我们走!”说着就把钱袋扔到他们那里。 那人捡起钱袋,掂了掂,递给他的兄弟,说:“这一袋钱确实不少。按理来说,像你们这样上道的妞,爷们是不能再为难了,确实应该让你们走。” 我能感觉到紧贴着我的小软和林逸的身子在发抖,我勉力站好不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既然如此,就请三位让个路吧。” 我本以为破财可以消灾,谁知这三人竟然不肯罢休,为首那人得寸进尺:“我们爷们儿在这树林子里久了,今天刚出来就见着你们几个上道的妞儿。不错不错。想走?陪爷们儿乐呵乐呵就让你们走!”说着,三个人一边笑着一边往这边来。 我又气又怕,大声喊:“站住!站住!你们已经拿了钱了!站住!” 他们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赶紧推开林逸和小软,“快跑!” 他们看我们要跑,立刻冲了过来。我知道跑是肯定跑不过他们的,心中一横,回身拦住他们。我冲着他们扑过去,想把他们都扑倒,好让林逸小软跑远点。只要她们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我死死拽住他们的衣服,为首那人恼怒不堪,一脚把我踹飞。我很想回头看看她们有没有跑远,但是那人一脚实在太重,我摔在地上之后也没能有力气去看,反倒是一口血吐出来,心口那里疼的要死。 我捂住心口,看他们还在追,不顾一切地大喊:“你们别追了!回来!回来!” 三人听到我喊,似乎有点惊讶,果真停下脚步回来了。他们一步步靠近,踹我那人笑着,“老子打劫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喊我回来的。成,爷们回来了,你想要怎么样?” 我笑笑,仰着脸看他,说:“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蹲下来,问我:“说说,爷们儿想要干什么?”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说:“我就一个要求,你们完事了把我杀了。” 那人哈哈大笑,“我不杀你,像你这样的妞儿,爷们第一次见。”说着,伸出手想摸我的脸。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看见他的半只手臂忽然间断了下来。那血喷了我一脸。 我定睛看向那人身后,持剑站着的正是杨彧。我看看那三人,皆缓缓而无声地倒下了。我低眸看看身前,满地的血。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不能运转,居然抬头问了他一句:“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不说话,把剑收起来跨过三人将我从血地里抱起来。我怕是被吓傻了,居然还有心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衣服都被染红了。” 杨彧却似乎见怪不怪,只说:“你的注意点越发奇怪了。” 我呵呵笑笑,忽然间脑袋一昏,再没了意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5章 我醒来时,窗外的阳光正照在我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我扭过头,杨彧正坐在我身边看书。 我慢慢撑着床坐起来,他扭头看我,“你醒了。” 我点点头,坐好,“能帮我拿些水吗?有点干。” 看他起身去倒水,我便问他:“我这次又睡了几天啊?”揉了揉心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将水递给我,说:“你没睡多久,事情是两天前发生的。” 我喝了点水感觉好多了,刚想动一动,又觉得小腹那里在隐隐作痛。我有些奇怪,“我记得那个人踹的我胸口啊,怎么小腹这里也疼了?” 杨彧很明显的僵住了,手里拿着的杯子也差点失落。我好奇地看着他,想问些什么,忽然间门开了,我扭过头,是林逸。 杨彧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匆匆离去,林逸喊了一声“杨先生”也不见他回应。 她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我也没说什么,他就忽然间很奇怪,话也不说了,就这样走了。” 林逸坐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被子,说,“陆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没事儿,不就是吐了口血嘛!”我毫不在意,问她:“你们那天跑到哪里杨彧出现的啊?” 林逸道:“还说没事!哥哥说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那混蛋又下那样重的手,幸亏杨先生出现的早,给你渡气引命,否则……”我看她说着说着大有要哭起来的意思,连忙揽住她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没想到我这么说居然让她直接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捶我:“你说你瞎逞什么能啊?你吓死我了!” 我向来不会哄人,她一哭我登时手脚大乱,赶忙给她擦擦眼泪,“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别哭了,我下次不逞能了,不哭不哭,再哭可就不美了。”丝毫作用不起,她还是搂着我大哭不止。我无奈又无法,“小逸小逸,不哭了不哭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保证下次再也不逞能了,下次我……” “你还想有下次?!”林源忽然间进来打断我的话。我如遇大赦,赶忙示意他接住林逸。 林源拉过她,斥责道,“你陆姐姐身子还没好,你怎么又跑过来瞎折腾了?” 我是想让他安慰安慰他妹妹的,谁知道他这样“安慰”啊。我赶忙又拦住他,“停停停,你别骂她,我可没让你骂她!” 林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看他叹气,心中嘀咕:我拦完你妹妹又拦你,我还没叹气呢你瞎叹什么气啊! 他看我一脸幽怨,就让林逸先回去。林逸不肯,我怕她再哭了,也跟着劝她先回去。好一通劝说之后,她才回去了。我看林源还不走,问:“把你妹妹劝回去了,你留在这里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坐下,“你也太不要命了!”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要命,少东家觉得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们三个一起跑,能跑掉吗?” 林源看看我,“那你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凭你一己之力能拦住三个恶匪?” 我摊摊手,“能拦一点是一点嘛,你们救了我的命,又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着我,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帮你们做吧?再说了,”我朝他挤挤眼睛,“我这不是拦住他们了嘛!” 林源瞬间站起来,“你可知如果不是杨兄及时赶到,你会……”他说不下去,气得狠狠甩袖子,“你什么时候能知道爱惜一点自己?!” 我仰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很惜命的。”可是我也怕我配不上你,你这么优秀,怎么会无缘无故心仪我呢? 他听了,好久没说话。最终离去时对我说:“你不需要为林家、为我做任何事,照顾好你自己就是为我做的最大的事。” 眼看着他离去,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心中记挂我看起来是真的,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待别的女孩也是这般上心。我这个人不仅惜命,还很惜情,我不知道爱错人会有什么后果,不敢想,也不愿想。我画了五年的漫画,看了无数故事,脚本里的男女主角爱了恨、恨了爱,说到底最受伤的是那个不知深浅先爱上的人。我笔下的他们尝尽了世间冷暖,我不想像他们那样,也不敢。 林源恐怕看得出来我对他的感觉,我们,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小软端着饭进来时,我还在久久地出神,以致于没有发觉她进来了。小软说,她眼看着饭菜都要凉了,可我还是没有回神的意思,最终只能把我喊醒了。我感激小软及时叫住我,一来是赶上了热饭,二来,是把我从无用的瞎想中拉了出来。 小软告诉我,她听韩英说,少东家得知我出事了时,手上刚接了一桩生意。听说我出事了,他立刻丢开手上的生意策马赶到洛京林府。“那个急迫劲儿呦,小软不开玩笑,真的是从未见过呢!” 我不信,“你都是在家里跟着你们少东家的,他出了门什么样,在外面见别的女子什么样,你怎么知道?怎么就敢说他从没有那么急迫过?” 小软嘻嘻笑,“在家我跟着少东家,出了门不是有韩英嘛!陆姑娘莫不是吃了醋?” 我拿筷子打她,“去去去!整天没事儿净瞎说。我吃的哪门子的醋啊。”刚吃了几口,忽然间意识到小软刚刚的话里有东西,我邪邪笑着,“小软,你是不是跟韩英……”我笑的尤其邪恶。 我没想到小软毫不在意,十分大方地说:“是的啊,小软和韩英早已定了终身,少东家说等再过一段时间,生意不那么繁忙了,就给我们举办婚礼。” 我啧啧啧了好几声,“没看出来啊小软,怪不得每天都红光满面的。到时候你们俩成亲可要给我说一声啊!” 小软问:“陆姑娘就在府上,哪里来的通知一说?说不定姑娘会比小软还早知道呢!” 我摇摇头,“我也不能一直待在林府吧?” 小软愣了愣,不说话了,我想逗逗她,她也提不上来劲。吃完了饭,也没有跟我唠嗑,简单收拾了饭碗就离去了。我不禁奇怪,我今天是怎么了? 安静又落寞的气氛一直到夜里都没有好转,我一个人坐不住,便自己溜达到花园里去。花园里景致很好,透过花木还可以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月光如水一般倾在地上,朦胧中透着亮儿。花木的影子落在地上,斑驳陆离,煞是好看。我想起来《记承天寺夜游》里的句子,不禁低声感叹,“果然是积水空明、藻荇交横的好景色。” “这般好的景色,还应该有一两个闲人才相称。”林源突然出声,吓得我直往后退。他看我吓成这样,笑出了声。见我缓回来了就问我:“我有那么可怕吗?瞧把你给吓得。” 我拍拍心口,“大半夜的我没提防会有人来,你走路都没声音,突然说话,能不吓人吗?” 他笑着看我,“现在还怕吗?” “只要别再突然出来一个人就成了。” 他微笑,“我知道哪里月夜赏景最好,要不要跟我来?” 我自然乐意,连声说好,见他大步往一旁走,一边小声喊着“等等我”一边跟了上去。跟上去之后,他问我:“你为什么说话这么小声?”我小声说:“这个点儿其他人都该睡了,我怕大声说话吵到他们。”他笑,“不必不必,这宅子住的人不多,都集中在东边晴云院那边,你在这里多大声那边都听不到的。”我半信半疑,“真的?”他笑,“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信了,心中放松了些。 正走着,林源忽然间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温热有力,骨骼分明,我的手在他手里很快就出了汗。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甚至能听见那声音,不知不觉间呼吸越发急促。我怕他会听见我心跳的声音、大口喘气的声音,便想悄悄把手不经意地拽回来。他察觉到我的意图,反而越发握得紧了,“这一段路有些不好走,你小心点。”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也就不再拽了。 七拐八拐拐了很多道弯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他说的这个地方。这里是园里一座很大的假山的半山腰,有一块平坦的地方,放了几只石凳子。我捡了一个坐下,倚在身后的山上,“视野开阔,既能看到月亮,又能看到园里大多数景致,的确是个好地方。就是不好上来。” 林源说,“园子里本来没有这一处地方。是我小时候在这里玩的时候不经意发现的。便在外面买了几只石凳子,让人带到这里安置了。父亲原本不同意我这样做,说我这样做会破坏这座山的景致构造。”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我不禁问他:“后来呢?你爹怎么同意了?” 他看看我,道,“是我娘,她说本来我就没什么玩耍的,今天好容易有了喜欢的,哪里管他坏不坏景致呢?又说我们本来就不是在这里长住,只是偶尔来住一下,能有什么大不了?父亲这才同意我留下这几个石凳子。” 我看他神情有些哀伤,只道:“你娘对你很好。” 他倚在我旁边,握住我的手,没有说话。 我再次浑身紧绷了起来,本能的想抽回手,可是又想到他现在心中定然在思念他娘,我在这个时候跟他强调这些,总觉得不太好。便狠了狠心,心道:“这是看在他心情不好的分上。”就这样任他握着了。 过了好久,他说,“听小软说你想走?” 我点点头,“我在你家里待了三个多月了,总不能一直待在你家里吧?” 他扭头看着我,“为什么不能一直在我家里呢?” 他话里有话,我只装作听不懂,“我来你们这里这么久了,你们的大好山河我还没去看看呢,总不能一直让我待在一个院子里吧?” 他说:“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我笑笑,“可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他愣住,问,“你会回来吗?” 我想了想,“可能会回来吧。不过,”我看向他,“也可能不回来。” 他沉默不语。 我说,“我听说世界上最好的旅行不是说走就走,而是当你心中不再清明时,可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所到的每一处陌生的地方,都是最好的风景。当你孤单时,有想要一起并且能够一起的人一起出发。即使只是去不远处走走,也是一场心灵的旅途。” 他问我:“那么,你现在是心中迷茫,还是有想要一起的人?” 我摇摇头,“都不是,我只是想去看看。” 他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越抓越紧,“可是,你还没有报我的救命之恩呢。” 我瞬间呆住,报,恩?完了,我把这事儿给忽略了。刚刚说了一通的心灵鸡汤,瞬间就糊了。我干笑着,说:“这个,这个……” 结巴之际,天空中忽然炸开一朵烟花,嘭的一声,壮烈而美丽。一朵炸开,紧接着又炸了数朵,一时间烟花满天。我惊喜地跳起来,哇出了声。 林源紧着站起来,拉住我说小心别滑下去。 我问他,“这是哪里放的烟花啊?” 他道:“是云舫。这些天里云舫还会再放的。你喜欢吗?”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烟花的?”我忍不住双眼冒光,“那个,少东家,我们明天可以去云舫玩吗?” 他似乎在犹豫,我赶忙保证:“我保证不会再有前两天那样的事儿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你想去便让逸儿带你去吧。只是,”我等他的只是说了好赶紧保证,谁知他却停在了这里。我问:“只是什么?” 他看我一眼,说,“只是你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再逞强了!让白慕跟着你们。” 能出去玩就是最好的了,管她什么白慕跟不跟着呢。我连声答应,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似乎还是担心,又问我:“你现在可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我好的很,胳膊腿儿样样都好!” 他说:“杨兄说那人一脚踹你的确狠,但万幸他只有蛮力没有武功,给你渡了气引了命之后多加休息就能好。只是你受那一脚,身上其他的伤都被牵连,这才是我最怕的。” 我宽慰他,“我那两个月的伤可不是白养的,现在我已经全好了。你不必再担心了。” 他说:“即使全好了,你的药还是不能停。我会告诉小软,你不要想着能逃掉。” 我此时因去云舫的事不能顶撞他,便连连答应了。他看我这时候答应的快,就笑着又说:“每日的练字,也不能丢了。”我连声答应。 他笑出声来,道:“好了,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嗯了一声,就准备沿着来时的路拐回去。林源摇摇头,一把拉住我,拨开一旁的花木,一条明晃晃的路出现在眼前。肉眼可见那路不仅好走而且近,他拉着我从此下去,简直是片刻就回到了我们出发的地方。 我瞪大眼睛,“你知道这里有一条近路还好走?” 他微笑着,道:“这是我命人修筑的,自然知道。” 我难以理解,“那你还带我走、走那条又远又不好走的路?” 他依旧微笑着,转身就走,“还回不回去了?小软可要着急了。” 我恍然大悟,追过去要打他:“你诓我?!” 他一边笑着一边跑起来,我大喊着让他站住,发誓要他好看。 一直追到我住的地方,他才停下来,“好了好了,到了,赶紧沐浴更衣,休息吧。” 我抓着他正要修理他,小软从里面把门打开了。看我抓着他们少东家胸口的衣服,她立刻一副什么都明白的表情笑起来把头缩了回去。我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个激灵松开了手。讪讪地冲他笑了笑,赶忙钻进了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6章 翌日,我兴致满满地换好了男装,去找林逸一起去云舫玩。哪知到了她住的院子才知道她到现在还没起呢!我冲进去,掀开她的被子,“太阳都晒屁股啦!大小姐怎么还不起床?!”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立刻抱着被子尖叫起来,我被她震得捂住耳朵都嫌脑壳疼。白慕听见林逸的尖叫,拿着剑就冲了进来。一眼瞥见我,厉声喝道:“哪里来的不要命的登徒浪子!今日你小命休矣!” 说着抬手就要刺我。我吓得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往后躲,可白慕是什么人,她要杀我我哪里跑的掉?眼见着剑就要刺进我心口,陡然间斜踢出一只脚,将白慕的剑踢飞出去。我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我抬头看去,是林源。他怒斥:“胡闹!” 白慕十分惊愕,她知道林源这样做定然有道理,但是回头看看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林逸,很不能理解:“少东家!” 林逸在床上伸着头往这边看,认出来是我后,大喊“哎哟”,跳下床跑过来扶我,“陆姐姐,你怎么这身打扮?我一时间没认出来!” 白慕怔怔地看着我们,然后翻了个白眼,拾起剑就走了。 看得出来林源在很努力的忍着不发火,我赶忙解释:“是你说的让我们去云舫玩,我就换了衣服来找小逸,谁知道……” 林逸挠挠脑袋,“哥哥没跟我说啊。”看着我,一脸委屈,“陆姐姐你着男装,还掀我的被子,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来欺负我呢。” 我紧紧抿唇,低头不说话。 林源恨恨地道:“我怎么生心允你出去!” 我连忙冲他摆手,“不不不,不怪你,怪我,怪我太鲁莽了。”连连哀求他,“你别生气,别生气。”千万不要取消我们的计划啊! 他气得拂袖,“今天,不写五十张字你别想出去!” “啊?!” 我简直要死,简直要被自己气死。我干嘛要整这么一出啊?!我这么作妖干嘛啊! 林逸却看着她哥哥走远了,问我:“哥什么时候允许你出门的?” 我趴在桌子上,无力地哀嚎,“他昨天答应我的,今天又不许我出去了!” 林逸拍拍我,“我哥哥一向说一不二,即使是他后来后悔了,也绝不毁诺。既然哥哥让你出门了,那我们肯定能出去的呀!陆姐姐。” 我看向她,“你以为对我来说五十张字很好写吗?” 她说:“云舫晚上去才最好玩。所以陆姐姐你有一天的时间来写,怎么可能写不完?”说着,扶住我肩头,给我鼓劲儿:“我们今天能否出门,陆姐姐,就看你啦!” 我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我强迫自己赶紧写。小软进来看我在写字,煞是惊讶。凑过来看我一张写完接着写,点头道:“定然是姑娘又犯了什么错,被少东家罚着写字来着。” 我白她一眼,“再说,我也罚你写!” 小软毫不在意,“小软可不怕写字!”言语间尽是骄傲。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我心中秉着一定要写完出去玩的念头,连午饭都嫌浪费时间。一直不停的写,终于在黄昏之际写完了五十张字。 林源看着我写的字,脸越来越臭。我见势不妙赶忙辩解:“你只说让写五十张,可没规定一定写成什么样!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写了!小软可以作证!” 小软点点头,“陆姑娘今天确实一直在很努力的写,连午饭都没吃。” 他听及此,看我一眼,又骂我:“胡闹!” 林逸得了我眼色,冲她哥哥撒娇,“哥哥,陆姐姐今天忙了那么久,你怎么忍心让她白费功夫啊。哥哥!” 林源叹气,道:“既然我答应了允许你们出去,就一定会让你们出去。只是,”他又看了看手中我写的字,闭了闭眼睛,道:“今天先放过你,明天起,每日来我房里一个时辰,我教你写字!” 我不情愿地答应了。 他又跟小软嘱咐,“今晚看着她别让她乱吃,吃些清淡柔和不伤脾胃的就行了。”又跟白慕说要好好保护我们。林逸在一旁直翻白眼,“哥,你又把我们当成小孩子了!” 林源道,“不拿你们当小孩子?呵,你们就上天了!” 林逸撇撇嘴,“哼,明明就是担心我陆姐姐!” 我赶忙拉着她往外跑,“走走走,别去迟了落下什么好看的节目了!” 小软和白慕跟在后面,不住声儿地唉声叹气。 今日出门,我仍旧穿着那身灰蓝色的男装,做男子打扮。好在我有些女生男相,夜间乍一看倒也真看不出来。林逸此次出来因为有白慕跟着,就没有换男装。林源没有管,估计是被我气到了。云舫里的主事眼睛尖的厉害,灯火阑珊处也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女的。他很知事的把我们四个带到女客人在的地方,在二楼一处视线好的地方安排我们坐下。云舫里女客人也不少,凡是女客人在的地方都有一层薄纱垂着。这种纱很是神奇,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从里面却能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小软记着林源的话,要他们上些饭食。我看着她,“小软,你真是很听你们少东家的话啊。” 小软嘻嘻一笑,“小软也很听陆姑娘的话。” 说着,饭食上来了,林逸捡了一个包子递给我,“好了,陆姐姐。你就乖乖听话吧,我哥哥的话,小软可记得比谁都牢实呢。” 我忿忿地咬了口包子,不再挣扎。 咬着包子,我四下张望。舞池中此时正有一位女子在伴乐起舞,她一袭红衣,身姿婀娜,水袖飞舞间尽是妩媚妖娆。我戳戳林逸,“那是谁啊?跳的好好看啊。” 林逸看了看,摇头表示不知,“我就没去过那些秦楼楚馆,怎么会认识这些人?我只认识一个名叫依依的琴姬,还是因为她要死要活非要和我比试琴技我才记得她的。” 我点点头,“也对。你毕竟是女孩子,那种地方没去过正常。” 白慕却忽然道:“下面正在跳舞的是会真院里的头牌,白鸽姑娘。” 我惊奇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林逸看白慕不好意思,就道:“白慕一向喜欢去赌场、章台溜达,是以会知道。” 我哦了一声,朝白慕挤眉弄眼,“白慕白慕,下次你去的时候带上我呗?” 林逸把我扶正坐好,“让我哥哥知道了,你又少不了一顿罚!” 我抓起一块糕点塞到林逸嘴边,“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拦住我,“行了,我可不想挨罚。” 我摇摇头连声叹息,直道可惜。小软林逸皆一脸不解,白慕却端坐着不动,想来她定然懂我何意。 戏耍完了她俩,我趴在栏杆上朝下看,忽然发现在我们斜对角坐着的那个人,似乎有些眼熟。我揉揉眼睛,是杨彧!我一个激灵就往回撤,小软看我举动有异,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想他一个大男人来这种地方实在正常,便说没什么,含糊过去了。 下面一曲尽了,舞也止了,掌声雷动,叫好不停。稍歇一会儿,箫声渐渐响起。我听那曲子,心中陡然一惊——卷珠帘!怎么回事?!这不是霍尊的歌吗?怎么这个时代这个地方也有?我的心怦怦直跳,是我听错了吗?仔细再听听,不,没错!这就是卷珠帘!难道是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这首曲子?还是说,有同道中人? 可是听那歌词,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 画间透过思量 沾染了墨色淌 千家文都泛黄 没跑了,这就是霍尊的卷珠帘!肯定是有同道人!赶忙拉住白慕,“白慕白慕,你可认得下面唱歌的那人是谁!” 白慕看看下面,道,“那是莳花阁里的燕燕姑娘。她一向歌喉美妙,唱曲儿动听。” 我着急地问,“那她唱的这个歌……” 林逸接过话茬道,“这个我知道,这首曲子是秦王妃一年前在云舫上唱的。因曲调婉转悠扬,填词新奇别致,引了不少姑娘前去求曲。” 我简直震惊,“秦王妃?!” “嗯,是的,秦王妃倒不藏技,将曲子的配乐,填词,悉数告知与她们。因此,这曲子传播开来。”她向下面瞅了瞅,接着道:“一直都听说莳花阁里的燕燕姑娘学的最好,今日一听,果然比其他人唱的都好听。只可惜我从未听过秦王妃的歌喉,真不知道该会有多好听。” 我心中波涛起伏,难以平静。秦王妃也是穿越的吗?看着下面抱着琵琶和着箫声边奏边唱的燕燕姑娘,我说,“小逸,我好想见一见那个秦王妃啊!” 林逸道,“我也想见见。” 我叹了口气,她若真是同道中人,我可怎么联系她?她可是王妃啊!我这样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联系到她?唉!还是算了,反正我在这里过得也挺好。虽然比不得皇家富贵,但好歹衣食无忧,再说了,还有林源,我还瞎想什么呢? 于是倒了一杯酒,想喝了平复心情。可小软伸手就把我的酒拿开了,还把酒壶挪到了她那边。我哀怨地看着她,她丝毫不理。 我叹了口气,拿起一块糕点咬起来,小软得意地笑起来。 倚在栏杆上,我听燕燕姑娘唱着卷珠帘。隐隐听到下面似乎有人在争执,我好奇地看过去,想一探究竟。突然间下面挡在舞池前面的屏风被人一脚踹开,轰的一声摔成好几瓣。我心中一抽,怎么又碰上这样的事了?林逸她们听到动静赶忙围过来看,帘子被我们嫌烦一把撩到一边去。 下面是个身穿黑色袍衫的男人,衣服样式虽然简单但是能看出来质量上乘。他没束发,脸上通红,我们在二楼都能闻到剧烈的酒气。他大步走进舞池,燕燕姑娘早就吓得坐倒在地了。他贴近燕燕姑娘,似乎在辨认什么,燕燕姑娘吓得浑身如筛子一般抖,“秦,秦王爷……” 我震惊,看看小逸,她也看看我,这是秦王? 他忽然间一抓住燕燕姑娘就往一边甩,嘴上似乎在说:“不是。” 我看看那碎成块儿的屏风,心中不禁替这燕燕姑娘担心。 燕燕姑娘被甩出去之际失声尖叫,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忽然间一根鞭子卷过来,卷住燕燕姑娘的腰身,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提甩起来,紧跟着一个湖蓝色衣裙的女子飞进来稳稳地接住她。那女子抬头四下望了望,看到我这里,似乎愣了一下,她身后紧跟过来的女孩厉声喝道:“下帘!” 一瞬间云舫里从上面飞出满满一圈厚厚的纱帘,迅速落到地上,将舞池围了起来。纱帘飞下来之际,那个湖蓝色衣衫的女子一直在看着我。我看到她看我,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慌乱,赶忙从栏杆那里撤回来。后来纱帘落下来,我隔着纱帘模糊地看到她还在望着我这里。 那个跟着她的女孩跟她说了几句话,她才收回了目光。她们说话之际又有几个男的赶到,隔着纱帘能看到他们都气宇轩昂,应该都不是寻常人。 那湖蓝色衣衫的女子伸手去拉那个喝醉了的秦王,秦王大力一甩,女子身子晃了晃。我十分惊奇,那个秦王的武力值似乎不低,这个女子能扛住他这一甩,那得多厉害啊! 跟过来的灰色衣衫的男人赶忙扶住女子,“王妃小心!” 我又是一惊,她就是,秦王妃? 秦王妃似乎毫不在意,说:“宋岩,你去跟云舫主人说声抱歉,此次的损失给他们赔偿。”那个灰色衣衫的宋岩应声去了。 秦王扭过头看到秦王妃,一把拉住她,“云笙,云笙……” 秦王妃却回头看了我这边一眼,她对秦王道:“瑞轲,有时候我在想,或许你是对的。” 我们四个面面相觑,这秦王秦王妃,怎么和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啊?还有,他喊的,是“云笙”吗?我正打算跟林逸说些什么,忽然间一只手搭在我肩头,我浑身一颤,白慕立刻就要拔剑。我回头,却是杨彧。我惊奇道:“你怎么上来了?”白慕看又是认识之人,便十分意犹未尽地将剑放了回去。林逸比我还惊讶,“杨先生?!” 杨彧二话不说,拉我起来,对白慕说,“注意保护她们,跟我走!”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杨彧的举动不能理解。但是看他神情凝重,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林逸就让白慕听他的话跟他走了。 跟着他走到回廊尽头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白色衣衫的男子刚好撩开帘子,走到我们刚刚坐的地方。 杨彧带我们走了云舫后门绕出来。我问,“杨先生,怎么了?” 杨彧道,“难道你们没看出来云舫里现在很危险吗?” 林逸不能赞同,“可是看那个秦王妃很通情达理啊,她还救下了燕燕姑娘呢。”我赞同小逸的话。 小软问,“小软听到那个秦王爷喊的,是,云笙吗?” 我立刻想起来这事,也问:“我听的也是云笙,小逸你听见了吗?” 小逸点点头说也听到了,“我当时还奇怪秦王爷喊陆姐姐干嘛呢。” 杨彧却说,“你们听错了,他喊的是秦王妃的闺名,云舒。秦王妃名为楚云舒。” 我看看杨彧,心想,他知道的还挺多。可是,林源不是说秦王妃和我重名吗?怎么又叫楚云舒了?不过,云笙,云舒,倒是真的很像,此时回忆起来,我还真的拿不准他到底喊的是云笙还是云舒了。 杨彧带我们走上长安街,说,“你们现在要回去吗?”小逸问:“怎么?”他道:“我还有事,你们若是要回去,我就先送你们回去。”小逸看看我,我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回去。杨先生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我们可以自己回去。”他面无表情,说,“嗯,你们就在这一带玩就行了,不要往东面去,也别回云舫了,那里现在有些乱。” 我们答应了,他就离去了。 我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云舫,对小逸说,“这个杨先生真是个怪人。”不光是小逸,连着小软和白慕,皆点头赞同我的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7章 在街上没逛多久,我们就失了兴致。小软她们又担心我的伤,便溜达了没一会儿就回去了。我想想今天出来玩可是写了整整一天大字才换回来的,却这样被人给毁了,心中不禁气闷。小逸看我不甚高兴,知道我是为了玩耍泡汤之事而烦,便开导我:“陆姐姐不必担心,以后啊,有的是你出来玩的时候。” 我哀怨地看着她,“可是我得先过你哥哥那关啊!他还让我跟着他学字!本来我觉得你就够让我头疼了,现在,我真想以后都由你来教我啊!” 小逸说:“其实我的字很难学,当初我跟着先生也是学了三年才学到精髓。让我哥哥教你,一方面你能学到更好的,另一方面,估计哥哥是觉得我对你不够严格,才导致你没有出成效的。”她无奈而怀疑的看着我,说:“不过你跟着我哥哥,真的能安生吗?” 我耸耸肩,“我可不确定。” 小逸送我回到住处,便领着白慕回去了。小软回去之后问我饿不饿,我笑着埋怨她在云舫上让我吃了太多,到现在还胀着呢。小软放了心,去给我准备热水了。我想起这个点儿应该快到放烟花的时候了,便给小软说了一声,跑到花园准备看烟花。 花园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园子像是沉浸在牛奶泡过的梦里,安静而柔和。细叶昙花如玉一般的花瓣正缓缓绽放,安静的月见草躲在山石脚下无声的享用着属于它们的月光。我轻手轻脚地在园子里走动,生怕惊扰了这里静谧的氛围。 我选了一个角落,安静地等待绚烂的烟花。不料耳边忽然传来低低的声音,那声音刻意压低,我一时间辩不清是从何处传来。我小心地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人影。我看着身后的山石,忽然间意识到这是有人在这里说悄悄话。本着八卦大于天的念头,我屏住呼吸仔细偷听起来。 一人道:“你今天去了哪里?”我听了瞬时一呆,林源?他是林源,那么那个人是…… “今天瑞轲去了云舫你知不知道?”果然,是杨彧! “你是不是回你府上了?你知道那里多危险吗!跟你说了多少遍,你怎么丝毫不听!”我想,这口气比骂我还重。 “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今天瑞轲会去云舫?!你知道你还敢让她去云舫?!”我心中啧啧感叹,杨彧火气也不小啊。 “杨大人!”林源厉喝一声,旋即缓了语气,“你得明白,以后,她少不了要见他。这无非是早与晚的事。” “所以?” “所以我才同意让她出去。” “可你知不知道云舒见了她什么反应?你让云舒知道的太早了!” “她迟早要知道!更何况,我不想云笙日后再因为这些事伤心了,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一页早些翻过去对谁都好。” “你不必担心,她今天见了他们,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反应。” “我知道你会在周围,所以我不担心。” 他们的对话很奇怪,不仅牵扯到我,还牵扯到那个秦王妃楚云舒。林源说的“这一页”指的是什么,杨彧说的我的不正常反应指的是什么?我心中忽然间一阵恶寒,四肢无力,我赶紧扶住山石,才没让自己摔倒。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便着急地想再听听,看能不能多听出来点东西。这时天空中忽然一闪,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光散落在我身上。我怔怔的看着天空中色彩缤纷的烟花,不知为何忽然间怅然若失。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秦王,秦王妃,他们这样遥不可及的人物,他们这样如星云般闪耀的人物。他们也会有悲伤,他们也会买醉,他们也会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一片不透明的叶子,朝阳面都风光无限,背阳面都污秽丛生。昨天一袭湖蓝色衣衫的秦王妃,看我的眼神并不正常。没有理由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一直盯着一个陌生人看,更何况她当时还要收拾她丈夫造成的烂摊子。杨彧为什么忽然间要带我们走?我们走后那个到我们位子上的白衣男子是谁?还有,昨天,秦王喊的到底是云笙还是云舒? 小软进来时,我还在想。等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不由得拍拍脑袋,我这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他们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秦王大醉,喊的定然是让他念念不忘之人。秦王秦王妃夫妻情深,不喊云舒喊什么云笙啊!再说了,我们是在二楼,杨彧在一楼,肯定他听的比我们更清楚啊。我自己还一大堆事呢,怎么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果然,刚吃完饭,韩英就过来告诉我,少东家找我。我搓搓手心里的汗,吞了口口水,跟着他去了。 到他房里时,他正坐在书案前处理着什么,韩英给我们送了些茶水点心就下去了。我看他聚精会神地处理东西,根本没有要理我的意思,就试探着问:“少东家还忙着呢,我,呃,要不你先忙,你忙完了我再来?” 他头也不抬,“书架第五层第三格有字帖,自己去写。那边桌凳已经准备好了” 我看看四周,看到在东面的隔间里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垂笔如林,放在一旁的白纸足有三指厚。我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纸,不会都要我写完吧?” 他仍旧不抬头,“你若愿意,我不介意。” 我缩缩脖子,按照他说的找到字帖,自己去了东边写字。展开那本字帖,不由得点头赞叹,难怪小逸的字那么好看,他们的字帖原来这般潇洒隽逸,豪气蓬勃。我看着这字,兴致勃勃地拿笔来写。一开始倒也学的像模像样,可是越写,我越觉得我的手和我手里的笔有自己的想法,于是愈发的不想写。 我抬头望望林源,他还在专心地处理他的事儿,估计一时半会儿管不到我。于是我用手绢包 起一条没有研磨的墨,开始在纸上画画。我随便画了一张小逸的速写,看着成品才觉得这双手依旧属于我。想了想,我偷偷画起林源来。好在他忙事儿的时候不会来回乱动,我每次抬头看他时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有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毛病,就是在画画时,一旦进入状态就会沉浸其中,除目标之外一切东西都会自动屏蔽。这导致我后期处理画作上的小细节时,根本无法注意到林源是何时结束了工作,何时出现在我身边。 他趁我的手离开纸的那一瞬一把抽出了我的画,我被吓一跳,陡然间记起身在何处在做何事。见他在看纸上他的画像,我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怕他骂我不好好写字,简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他看了许久才将画放下,清了清嗓子,问我:“你这手法,是跟哪里的先生学的?” 我看看他,发现他耳朵居然在红,回神听到他问我,赶忙说:“就,就是跟着老师学,然后自己再练。”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问,“你的字呢?” 我想起自己鬼画符的作业,赶忙丢开手里的墨条,一把抓住纸张就往身后藏。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是,那个,我,我,刚才不是,呃,我没写……” 他伸手就要来夺,我急忙往一边跑。他追过来一只手揪住我,一只手去我手里夺字。我情急之下把纸往身后一扔,然后死死抱住他,“不不不,你别看了,我重新写好吧!我重新写!” 他似乎被我吓住,倒真的不再跟我夺,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好……” 我拉着他坐到我刚刚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毛捋顺了,开始认认真真的写字。他倒也不计较,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专心看着我写字,时不时给些指导。 等我写完了回来时,已经要吃午饭了。他留我在他那里吃饭,我挥挥手拒绝了,“你们家一个厨子还能做出两个口味来不成?我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吃?在你这里吃你还得让人去知会小软一声,小软到时候还得自己一个人吃。”林源笑笑,“也好。”并不多说,似乎本就不是真的留我吃饭。我嘴角抽搐,道声告辞离去。 小软看我回来了,说还以为我不回来了呢。我问她:“是不是没拿我的饭啊?”她笑着,说:“怎么会没拿?韩英跑过来跑过去一会儿说少东家要留姑娘,一会说少东家不要留姑娘。我想不如多拿些,反正陆姑娘吃的也不多。” 我点点头,找水洗手,“说的对。不过我今天可饿死了,你们少东家简直不威自怒,我在他旁边,饭消化的都比平时快!” 小软把饭端上来,我们一起吃,小软悄悄跟我说:“陆姑娘,昨天杨先生真是有远见,及时带我们离开了云舫!”我惊奇地问:“怎么了?云舫昨天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是还好好地放烟花吗?”小软一脸神秘地告诉我:“姑娘不知道,昨天我们走了之后,秦王妃没拉住醉酒的秦王爷,秦王爷一个人对战他的三个侍从、八个手下,把他们通通打伤后把云舫砸了!后来还是秦王妃生气了,把秦王爷打昏了带了回去。”我无奈地问小软:“你怎么知道?”小软道:“我听厨房里的李婶说的!” 我就知道。一个人对付十一个人,还是在醉酒的状况下,他是神仙也不能这么打吧!唉,盲目的崇拜,真把他当成神仙了啊?看来古代大妈八卦的本领不输我们啊! 我不理小软,她却又贴了过来,“姑娘还记得前两天劫我们的恶匪吗?”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那混蛋王八蛋,不是被杨先生杀了吗?” 小软道,“是的啊。可是我听说有人发现了那三人的尸体,报了官。” 我插话:“报了官怎么了,他们都是些该死的人好吗!杨彧那样一剑抹了他们我还嫌便宜了他们呢!” 小软表示确实便宜了他们,又说:“顺天府也知道这三人是恶霸,本来就要扔乱葬岗了。可是,好像是有人认出来杀死三人的手法和伤口是松泽的作风。于是引起了上面人的重视,现在正全面通缉杨先生呢!” 我皱皱眉头,“松泽?是什么?” 小软道:“松泽是赵王爷秘密组织的一个队伍,听说里面的人生性残忍,甚是无情,杀伐暴虐,无恶不作!半年前赵王叛乱,用的就是这一支力量!” 我心中陡然一惊,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林源的话:你是不是回你府上了?你知不知道那里多危险! 林源知道杨彧是这个松泽的人,他还知道现在官府在通缉杨彧,然而他把他藏到了自己家里。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林源是故意的! 我连忙抓住小软的手,“小软,这件事你不要多嘴,不要告诉任何人。无论是我们在那天遇到了那三人还是杨先生杀了那三人救了我们。无论是谁问起,都不要告诉别人!” 小软看我如此严肃,有些慌乱,“陆姑娘,怎,怎么了?” 我盯着她,说,“记住,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外面什么人死了,怎么死的,死了几个人,我们不知道,跟我们没有关系,知道吗?” 她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说,“小软知道了。” 我松开她,笑笑,“好了,好了,吃饭吧。”小逸那边,我想就算林源不跟她说,她自己也能明白。 小软看着我吃了两口饭,问我,“陆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拍拍她,“小软,有些事,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看她不解,我又道,“你不记得了吗?话本上,死的都是知道太多的人。” 小软缩了缩脖子,说了声我知道了就赶紧吃饭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雨很大很大。大红的灯笼被雨打湿,在风中来回飘摇。我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小腹痛的要死。有一个黑色的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步一步地逼近我。我想跑,可是小腹疼得我根本动不了。她把我按到在地上,把我的头按在水洼里,狠狠地笑。她说,你不配,你不配!我努力想要喊人,嘴巴张得很大却发不出声音。她高高举起匕首,对准我心口狠狠地扎了下来…… 我浑身一抖,猛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你醒了……”我扭过头,看见林源握着我的手,一脸的紧张。他看见我醒了,先用帕子擦了擦我的额头,又回头喊小软,“小软!让大夫进来!” 我问他,“我怎么了?” 他握着我的手不放,“小软半夜里跑过来,说你被梦魇住了。我过来时你满头都是汗,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 我无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大夫过来,给我把了脉,看了眼睛,说我是心中有挂碍,加上受了些凉风,发烧了。又说我身子太虚,气血不足,问我是不是身上有什么旧伤积着。我摇摇头,林源说我确实受过不小的伤现今还在调理。大夫开了方子,跟林源嘱咐了些忌口与注意事项就走了。 他吩咐韩英去送大夫,让小软喊管家去照方抓药,回来时脸色不太好。他坐在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我:“你在想什么呢?居然能把自己给想出来病来?” 我看看周围没有人,问他:“你知道杨彧是赵王爷的人?” 他愣了愣,深深地看着我,好久之后才说,“是。” “你难道不怕……” “我怕,可是杨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垂下眸子,“无论如何,长清都必须帮他。” “可你有更好的让他生活得好的帮法!” “杨兄很固执,长清劝不动。” “那你有想过小逸和你父亲吗?你有想过韩英小软吗?你有想过……”我吗? 他却紧紧拉住我的手,“你放心,我会护你们周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8章 这场病我养了三天,这三天里林源很有人情味的没有让我写字,所以无论如何我这三天过得还是比较舒心的。至于那个晚上,事后回想起来真的难以理解。我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杨彧是赵王的人,我怎么会就感觉他是个很危险的人呢?我明明跟他接触不多,对他的莫名其妙的畏惧感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居然会因此被梦魇住,还生了场病,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笑。然而,隐隐的,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林源,既然他说了会并且有能力护我们周全,我便相信了他。他好歹是一家少东家,做事情应该不会太过鲁莽。 养病的三天里,林源特意找来了小逸和白慕来看着我不让我乱跑,小逸不由得再次吃醋,跟她哥哥抱怨说她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林源责怪她,说我还生着病呢,自然不能同我相比。总之,小软她们三人轮番看着我,死死地把我困在院子里。我感觉我要疯。 等到大夫点头说我好全了那一刻,我真想给他立个牌坊来感谢他。 闲来无聊,下午我一个人去了花园,爬到林源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倚在山石上,懒懒地看着远处的风景。此时夕阳垂暮,满天的深蓝色与血橙色交织在一起,壮烈中带着凄哀。我翘着二郎腿,念了句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自我感觉甚是应景,甚好甚好。 “你以前从来不说这样的诗。” 无端端突然横出来一个人的声音,我吓得差点摔倒。慌乱地遁着声音寻过去,看到不远处墙头上翩翩地站了一个白衣衫的男子。他看着我,说,“你以前只说:但得夕阳无限好,何必惆怅近黄昏?” 我眨眨眼睛,“你……是谁?我……见过你吗?” 他似乎很是伤感,“公主很想你。” “谁?” “你忘记了什么?” “你说什么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是想到我这边来,可动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看向我身后,我跟着他扭头,是林源。林源上前一步把我拦在身后,对着那人躬身行礼:“湖将军。” “将军?他是将军?”我惊羡地看看那人又看看林源,“真的假的?上过战场的?” 湖将军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连我都不记得了?”说完却嘲讽地笑了笑:“也对,你连公主和王爷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记得我。” 林源紧紧挡在我前面,不等湖将军把话说完就截住他的话:“湖将军见笑了,在下的这位,一向不曾对外界有所了解,因此不识得大名鼎鼎的湖将军。” 我讪讪地笑,“抱歉抱歉,是我见识浅薄了。” 湖将军似乎很不高兴,他盯着林源问:“你说她是你什么人?” 林源笑笑,说,“这似乎不是湖将军该关心的事儿。” 我在林源背后点点头。就是,我们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官大了不起啊?! 然而那个湖将军却骤然间大怒,厉声诘问林源:“林源!你好大的胆子!” 林源却不卑不亢,礼了礼身子,道:“诚如湖将军所言,或许林源是有些大胆。可是林源做的事儿问心无愧正大光明,林源自问没有任何有违国法国规之事!” 湖将军似乎笑了笑,看了我一眼,跃下墙头离去了。 我看他走了,便发牢骚:“啧啧啧,真是官大了不起啊!当个将军了不起啊!看把他给能的!” 林源回过头,笑笑,“你呀,什么时候让我省点心。”说着,拉着我往下走,“这身子才刚好,就跑这里来吹风!九月份了,你还以为是夏天啊!” 我不情愿地跟着他下去了,忍不住反驳:“什么啊,你昨天前天大前天压根不让我出门,现在我好了你还不让我出来透透气,你是想把我憋死啊!” “憋死你倒省了我的事儿。”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瞬间真的很想打死他。 那天晚上,从林源房里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因为已经是深秋,夜里慢慢的冷了起来,小软便带着披风来接我回去睡觉。回去的路上,我问小软,“小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们少东家的?” 小软想了想,说:“小软是家生子,十岁的时候跟着少东家的。小软今年都十八了,跟着少东家八年了。” 我问:“你们这里不是说十五岁就要论嫁了吗?怎么你们少东家没有早些给你和韩英操办婚礼啊?” 小软道:“因为这些年,都是少东家一个人在打理林家。少东家十一岁就开始学着接手林家的生意,十六岁时就独当一面。这些年,少东家没少操心生意上的事。除此之外还要操心小姐,小姐四岁之后请什么先生,学什么技艺,包括小姐的饮食起居,少东家都要操心。” “那,你们老爷呢?他一点都不管吗?” “老爷因为痛失爱妻,从那以后就对一切无心,教会了少东家打理生意后就把掌家之权交给了少东家。只有逢年过节有什么大事的时候,或者是少东家有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老爷才会稍微管一下。” “你们少东家……”我抬头看了看夜空,觉得林源就像是那夜空中的星星。远远看过去,无限冰冷,难以触及。可真正接触到了,便会惊讶于他所发出的光和热。我叹了口气,“你们少东家还是个孩子啊。” 他在孩子的年纪承受了或许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责任,在一瞬间失掉了童年。我原本还觉得林源这个人是双面人,正规场合时他绝不会失态,总是一副端正君子模样;而在私下时,他能和我一起耍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追逐着玩闹。现在想想,他这样的性格,或许才是正常的。没有人会愿意丢弃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一旦有继续下去的契机,都会有为之不顾一切的欲望。顺从这种欲望的人,童心未泯,拒绝克制这欲望的人,不是圣人就是魔鬼。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天性,无论年岁几何,都没理由拒绝。 后来过了几天,林源告诉我们该回去了。又说因为我连着好几天写字很认真,就带我们在回家之前去游湖。林源雇了条小小的舫船,我们从上水河一路划着游玩太平湖,那一天我们兴高采烈,做一切事都倍觉精神,连划桨都不觉得累。 划进太平湖时,我伸头看了看浩浩汤汤的湖面,并没发现云舫。有些失望,我问他们:“云舫是不是又关门了?” 小逸点点头。林源说:“云舫每个月开放的时间不定,开放的日子长短也不定。你若想赏云舫最美的风光,等入了冬下起第一场雪时,我带你们过来。” 我忙不迭地点头。 小逸又开始酸,“哥,去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你就没带我出来,还说什么天寒地冻的不准我出我的院子!” 林源无奈地反问:“去年是谁不好好吃饭把自己给折腾病了的?” 小逸一溜烟的从她哥那边跑到我这边,紧紧抱住我的胳膊,冲她哥哥道:“我不管,反正从此以后我就跟着陆姐姐就好了,跟着陆姐姐有肉吃!” 我倒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哥哥不给你肉吃一样。” 她反驳,“跟着陆姐姐吃的多!” 我简直汗颜。 忽然间船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小逸重心不稳倒在我身上,我吓得一只手搂住小逸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的板子。林源也被晃得东倒西歪,好在韩英定力甚好,林源抓着他才没有像小逸这般狼狈。晃动停下来后,我探头问小软怎么回事,却听见外面有女人斥责声。 小逸缓过来劲儿后,听到外面那女人的叫骂,从我怀里跳出来直奔了出去。我在后面连声喊她,根本不理我。林源许是怕小逸出事,稍微好了点之后也跟了出去。我看他俩都出去了,反倒是韩英和白慕没有动,奇道:“诶?韩英,白慕,你们怎么不出去?” 他吞了口口水,颤巍巍地说:“我,我们不会水……” 我哦了一声,宽慰他们:“正常正常,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就留他们在里面,自己跟了出来。 我问了小软,得知是对面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子的船撞上了我们的船,原本她道个歉就完了。没想到那女子甚是嚣张,言语刻薄,居然责怪我们的船不该出现在这里!小软气不过,就跟她吵,小逸出来了更是跟她对峙不下,现如今已经惹来了太平湖上其他游船的注目之礼。我看看四周也没几艘游船,这湖面宽广的很,估计定然是那女子走神了才撞到我们。 小逸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跟那女子争执,林源估计是碍于对方是个女的不好意思开口,就只在一旁劝小逸不得大动干戈。我上前想要说几句把这事过去了得了,谁知那女子一看我过来帮腔,冷哼了一声,立刻从袖子里飞出红绫来抓小逸。小逸不懂武功,被她一缠一扯,尖叫着跌进了水中。 我喊着小逸就伸手去拉,眼看着没拉住,便纵身跳进了太平湖。 潜入水里,我发现小逸不会水。她在水里瞎扑腾,简直把自己搞得越来越不好。我朝着她游过去,拖着她浮出水面。她死死拽住我,胡乱地蹬水,我不得不大声喊她:“小逸,别乱动别乱动!你再乱动咱们俩都上不去!”好在小逸还能听懂我的话,乖乖地不动了。我带着她游回我们的船边,经过那女子的船时,我感觉到了冰冷的目光。 林源看到我带着小逸回来了,赶忙拉我们上来。我把小逸送上去,拒绝了林源要拉我的手,看了那个红衣女子一眼,转身再次潜入水里。入水时听见林源在船上大声喊我:“云笙!云笙!” 一开始,我对这个红衣女子是无感的。可是当她甩出红绫那一瞬,我心口那里忽然间紧紧地疼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对这女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我从小就在河边长大,水从小就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把她拉进水中,就是本场作战,我就有信心能收拾得了她。我绕着她的船游了三圈,最终决定晃动船身把她摇下来。狠狠地晃动她的船后,我浮上去看,她已经摔倒在船上了,只是手上还抓着缠住游船的红绫。这才没有滑下来。我扯扯嘴,按住船梆子借力跃起来,一把抓住她,将她带到水里。她大声尖叫:“救命!王爷救命!” 我一惊,这里有王爷?于是一边把她按到水里一边环顾四周。小软在照顾小逸,林源正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而不远处那艘游船上,窗子打开,帘子撩起,确实有几个男人在那里,其中确实有人在看着这边。 我狠狠心,抓起那女子让她呼吸一下,立刻又带着她潜入水里。她确实有一身武功,在水里也能轻轻松松地推开我。然而在水里,就算她再厉害,不会水的她在我手里就像是一只小猫。虽然会挠我,但始终在我手心,她跑不掉。 我在水里看着她毫无经法地乱蹬乱踩,冷笑一声,不管不顾。等她浮出水面了,我再把她拽回水里。虽然说水里光线不好,但是欣赏她惊恐的表情刚刚好。等玩够了,她也精疲力尽了,我抓着她的脖子带她浮上水面。把她的头抵在船边,对她说:“像你这种货色,浪费小逸和我那么多时间就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你以为你是谁?你撞了我们的船你还有理了?你无理取闹居然还敢伤我的人!哟,你的王爷不是在这里吗?哦,我好怕哦!”我嗤笑一声,“今天我不杀你,这只是一个小教训。给你的王爷留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说完,她仍旧一脸惊魂未定。我冲着那边的游船喊:“喂!你的美人在这里,自己来救吧!”手一松,我扎进水里往我们的船那里游去。 林源拉我上船,解下自己的外衫罩在我身上,低声责怪我不该下水:“这都是什么天了?水里多凉!你怎么就跳下去了,还在里面呆那么久!”我撩撩碎头发,笑着问他:“还说我呢,你怎么不下水?” 他怔怔地道:“我,不会水。” 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还说护我们周全,看来啊,还是得我来保护你们。” 林源扶我站起来,我回头看了看那个女的,她正死死地抓着船帮子不让自己掉下去。而那个王爷那边,并没有想救她的意思。我轻蔑地笑笑,这种女子,要么是个歌妓舞妓,要么是那王爷娶得一个小妾。自以为嫁给一个王爷就是一步登天,还以为自己是多重要的人物,真是可笑。 林源将我护在身后,对着那边坐着王爷的游船躬身行礼,道:“不知王爷在此,草民造次了。伤了王爷的人,草民愿担责任。” 我拉拉林源,“这又不是我们的错!”凭什么要我们担责任?! 那边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她不是我的人。” 我愣了一下,怎会有些耳熟?不由得伸头去看,可惜他半边脸挡在帘子后面,离得又不是很近,看不真切。 接着那边换了个声音:“王爷说,我们明白事情的原故,自然不会怪罪林公子,林公子不必在意。秋日风景正好,林公子请继续游玩。” 这是前些天那个湖将军的声音!那么,里面的王爷,是秦王!我看向林源,他似乎懂得我的疑问,点了点头。冲着那边拱了拱手:“长清这厢谢过王爷。” 回到船里,浑身湿透了的我才渐渐感觉到秋天的凉意,抱着胳膊同小逸一起瑟瑟地抖了起来。林源二话不说,让韩英去划船,回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9章 回到林府,林源立刻命管家准备热水让我和小逸沐浴。泡在温热的水里,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啊,真舒服。 可是回想起来一件事,就觉得很是奇怪。似乎自从在云舫上碰到那个秦王爷撒酒疯之后,我陆陆续续遇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或多或少的跟这个秦王爷有些关系。那个湖将军当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当时因为他呵斥林源让我很不爽,就没怎么上心。此时此刻想起来,到觉得他的话很有问题。他问我忘记了什么,说公主很想我,说我不记得他们了。他是认错人了吗?可是他把我认成谁了呢?林源说他是秦王爷身边的人,那他肯定知道秦王妃是那个公主,难道说他把我认成了秦王妃的婢女?小软说秦王妃在一年前赵王反叛时曾失踪过,会不会她的婢女也曾经失踪了?难道我跟那个婢女长得很像?但是,为什么那时林源跟我说说秦王妃名为陆云笙? 我想不通,气得空拍水,这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小软进来问我怎么了,我哭丧着脸说,“小软,我有些饿。” 小软笑了笑,去给我准备饭食。我躺在浴桶里,甩甩脑袋,又撩了点水泼在脸上,才清醒回来。摸了摸肚子,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第二天醒来时,就稍微收拾了东西,乘车离开了洛京城。 回林府的路上,我和小逸不约而同地打起了瞌睡。小逸歪在白慕身上睡得很是令人羡慕,我努力撑着,不时地摇摇头来清醒自己。小软说,“陆姑娘,你睡在小软身上吧。”我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还能撑住。我昨天睡得可早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困……”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林源在一旁看着,微微笑着。 我本以为我能撑到林府,然而总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车子忽然间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我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我以为自己是歪在小软身上睡着的,惊醒了之后才发现我居然是半躺在林源怀里睡的!我赶忙直起身来,一瞬间睡意全无。他看我起来了,便起身出了马车。 我懊恼地小声问小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让我睡在你身上吗?!怎么……” 小软掩口都掩不住笑:“这可跟小软没关系,陆姑娘还是去问少东家吧!” 我拍拍发热还怎么也消不下去的脸,赌气不理她了。看了一眼小逸,还在睡,刚刚的动静根本没惊动她。还好她不知道,否则不知道又能说出什么花来呢。我看了一眼白慕,她居然也在憋着笑。我闭闭眼睛,微笑起来,“白慕!不许你跟你家小姐说!” 白慕只是笑,我这才宽了心。看看小软,威胁她:“不许跟别人说!” 说话间,林源回来了。他问:“不许说什么?”我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忽然间马车外一人喊道:“林公子,届时还请务必莅临!” 林源撩起帘子对那人笑道:“自然。宋将军不必多虑,长清定会到场。” 我跟着看过去,外面马上那人穿一袭黑袍,正是那天在云舫上的宋岩。对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慌乱,跟那时同秦王妃对视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帘子放下,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我深呼两口气,轻声问:“那是秦王身边的宋岩吗?他也是个将军?” 林源惊诧地看着我:“是,你认得他?” 我摇摇头:“不认得,在云舫上面见到过。他来有什么事吗?” 林源给我看他手里的信封,抽出来将内里的东西给我。我接过来,是一封邀请函,上书“秋光令”三个字。我打开略略看了几眼,是些词藻甚是华丽却着实没有什么用的说辞。什么“大道行益,尊神敬道”,什么“秋阳杲杲,万物腓而逆发”的,无非就是请人参加九月十六的一场游园会。我还给他,“我也要去吗?” 他将其收好,点点头:“我们都要去。你和小逸参加女眷的赏秋,我和韩英参加男子的射鸿。此次我们不去不可,这张‘秋光令’是秦王爷亲手写的。你不想去也不行了。” 我想了想,应该是个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活动,便点点头同意了。 九月十六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那一天秋高气爽、凉风习习,林源带我们出发前往洛京东郊稷安园。林源这次没有让我胡穿,而是让小逸给我找了一套浅黄色的轻礼服。他说这不是我们自己出去玩,而是受邀去参加一个由皇室举办的正规的游园会,故而不得任性行事。 我好奇地问:“所有人都必须着正装吗?” 林源说:“当然,男子女子都必须穿正装,无论是谁。” 我看看小逸穿的天蓝色礼服,又拎拎自己都垂到地上了的裙摆:“必须要穿成这样吗?我觉得都能去扫大街了!” 林源笑笑,“先皇重视农业,认为农业是一国根本。秋季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新谷物播种的的时节,故而十分重视。特意在洛京东郊建设了稷安园,规定每年九月十六只要天气允许都要举办游园会。女眷们赏花游乐,男子射鸿博彩。” 我叹了口气:“唉,重农嘛,可以理解。”又问他:“林家每年都必须参加吗?” 林源顿了顿,“不。” 小逸接过话茬,说:“我们虽然是与皇家有来往的皇商,但终究是商。九月十六的稷安园会是各王公大臣家参与的,我们没有资格参加。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居然给我们送来了秋光令,白慕说还是宋将军亲自来送的。真是稀奇。” 我咂舌,“我这运气也是绝了,在你们家这些日子居然恰恰好碰上了这样的事儿。” 林源笑笑,吩咐白慕带上小逸的琴。小逸问:“为什么要我带琴啊?我可不想给她们表演。” 林源道:“带上吧,以防万一。到时候把琴放在车上,用不到最好,如果到时候真的需要了再让白慕去取。”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到达稷安园之后,看到各个官家小姐们的装扮,瞬间我就安了心。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们个个都穿的十分华丽正式,我和小逸跟她们一比简直,哦,不能比。小逸生气自己没有穿的更漂亮,在一旁不肯跟那些女子搭话。我拉着小逸要挤进去,小逸不肯,我说:“她们穿的漂亮怎么了,你可比她们长得漂亮的呢!你自己看看,她们的衣服那么好看,但是穿出来有那个感觉吗?” 林源走过来嘱咐小软和白慕照顾好我们,对我们说:“不想跟她们一起就不要勉强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赏花就行了,到时候会有人过来带着你们所有人一起观赏的。” 我点点头,看到有人来请他去男子那边,就催他赶紧去。林源走了之后,我看小逸根本不想往人群里去,就四周环顾了一圈,看到一个小亭子那里没有人去,问小逸要不要去。小逸看了看,说要去。于是我们四个就躲到小亭子里,也不管人群那边有谁来了有谁走了,只我们四个在一起看看花看看水,说说笑笑。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管我们,我就渐渐地犯了困。小软笑我整天睡不够,说我怕是一天睡八个时辰都不够我睡的。我看着小软精神百倍,不禁好奇:“小逸是因为不高兴才这般精神,白慕是一直都有精神,怎么你也这般精神?” 小软得意洋洋:“小软可是每天都这般精神!” 我不信:“你是不是吃了什么提神药了?” 小逸忍不住噗嗤笑了:“陆姐姐不好好睡觉还怪别人吃提神药,羞羞羞!” 我不服:“我哪有不好好睡觉了?” 小软十分“见机”地插话:“陆姑娘每天晚上都看戏折子、话本,还说自己好好睡觉了吗?” 我正要反驳,忽然间几个官家小姐走了进来,见我们四个在这里坐着,点了点头算是行了一礼。我们不知道她们行的是哪门子的礼,只好也冲着她们点了点头。小逸往我这边坐了坐,一是给她们让位子,二是不想跟她们说话。我拍拍她,示意她不用在意。 那几个官家小姐在旁边说话,全然当我们不存在。我撇了撇嘴,干脆和小逸一起趴在栏杆上看亭子下面的湖水。 她们在说话,我原本是不想听的,可她们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我想不听都难。 一个说:“哎呀,户部尚书家的那位韩千金,据说是前两天受了风寒,还没好,在家里养病呢。所以今天没来!” 一个说:“什么呀!我听说是韩小姐同秦王爷一起出去游湖,不慎落水了,才没有来!” 还有一个总结道:“那不就是因为落水了才染的风寒嘛!你们说都是一个事儿!” 我听了,想起来前些天那个被我拽到水里的红衣女子,她是尚书千金?妈呀!我差点搞死一个尚书千金?!我看看小逸,她却压根没想到这回事。 身后一个又说:“我可听说了,这次稷安园会不光是我们来参加,还有一家从商的来参加呢!” 于是几个人立刻炸开了锅,一个个的都在说“什么?”“真的假的?”“从商人家是怎么拿到秋光令的啊!”我在一旁听着,脑子都要炸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说一个女人的嘴相当于五百只鸭子了!我看了一眼小逸,她正在念叨着什么,我问她在念什么,她无奈地看了看后面的一群小姐,说:“清心诀。” 我懊恼:“早知道我也背背了。” 那群千金小姐中有一个声音特别高,她说:“我知道!我哥哥是跟着宋将军的,我哥哥说,是秦王爷亲自写了秋光令,让宋将军亲自送给林家的!” 一个人问:“当真?” 还有人问:“林家?卖瓷器的那个林家?” 那个声音很高的小姐说:“对对对,就是那个林家!出了个什么帝都琴姬的那个林家!” 不知为何她们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方有人道:“呵!一个卖瓷器的!”言语间满是不屑。她这一说,其他人立刻跟着附和,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嘲讽林家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为什么林源进稷安园时会有担心的表情。 “你们说够了没有!”小逸狠狠拍了一下栏杆,站起来,转过身,十分淡然而高傲地说:“我们就是林家的人。”气场瞬间铺洒开来。 那些女子似乎被小逸吓住,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慕心疼地喊了一声小姐,给小逸揉了揉手。 我也转过身来,看着她们,笑笑,“各位小姐似乎很看不起我们林家从商。那么请问,你们家里名下有多少铺子呢?” 其中一个眨眨眼睛,说,“我们家名下没有商铺!”接着,其他几个也跟着说自己家没有。 我笑笑,拍了拍衣袖,“你们以为,你们身上这些时新的绫罗绸缎,你们的吃穿用度,你们家的婢女仆人,是你们家那几百几千石粮食的俸禄能供得起的吗?还是说你们府上的收入除了俸禄,还有别的非商业收入?” 我这话说的很绝,她们不承认自家名下有商铺就得承认自家收受贿赂。每朝每代发给各级官员的俸禄并不多,也就刚好够他们吃得饱穿的暖再余下一些做存储。但是这些官员们都住着大府宅,被无数的丫鬟仆人伺候,还娶着不知几房的小妾,再加上她们这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服,光凭借他们在朝的俸禄,怎么可能养得起?还有,在朝的京官或多或少都会养些幕僚,各个官员间走动,都少不了银子。一个人就算他的工资再多,怎么撑得住几十个人的需求。 当然,她们的父兄到底一年能拿多少俸禄我压根不知道,这么说主要还是唬她们。看来,效果还不错。 我撇撇嘴笑了,拉着小逸想走,忽然间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粉红色衣裙的女子,十分得体的笑着,说:“这位姑娘说笑了,我们皇上最是体恤官员,怎么会让他们冷着饿着呢?” 小逸见她气度不凡,便拉着我对她行了礼,“不知这位小姐是?” “在下姓顾,家父是当朝左相。” 我笑笑,“原来是左相千金,失礼了。” 这个左相千金看起来并不像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小姐,她仪态甚是大方,请我们坐下。小逸看看我,我拱了拱手,说:“多谢顾小姐,只是我们现在要走了。” 她却道:“可我此次过来便是来寻陆姑娘的啊。”她笑着,我却觉得甚是危险。 小逸奇道:“顾小姐认得我陆姐姐?” 左相千金款款而笑:“刚刚进园子时就听我哥哥说此次稷安园会有几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她刚说到这里,那几个女子就嗤嗤地笑了起来。她也不管,只是继续说她的,“我听说里面有一位陆姑娘甚是出彩,所以特地来寻寻,好一睹风采。这一见,果然是不虚此行啊。” 小逸看着我,小软白慕也看着我,她们似乎有些担心,似乎有些不解。 我笑笑,道:“顾小姐不必如此夸赞我,我只是凡尘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存在。再出彩,也没有堂堂左相千金出彩。”说着,我拉着小逸就要走,“恕不……” 她却直直伸出手臂拦我,“我可是听说,陆姑娘歌喉甚是美妙,念青有个不情之请,想听听陆姑娘的美妙歌声。陆姑娘,念青等陆姑娘出林府来这里已经等了许久了,难道陆姑娘要念青白等吗?” 小逸此时也看出来这个左相千金也是来找事的,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我对这个身为左相千金的顾念青还是颇有些忌惮的,她爹可是左相,她又说这样的话,明摆着逼我就范。我们手里无权,她们官宦人家都官官相护,我们不好跟她怼,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她绕。只要等到主场的人出来,就没事了。于是推辞道:“那顾小姐怕是听错了,我一向五音不全,唱歌很难听的。顾小姐若是想听曲子,不妨叫些歌姬来,她们的歌喉可比我的美妙多了。” 然而她不依不饶,“可我就想听你唱。”跟旁的那些官家小姐们也跟着附和,要我唱歌。 我可就真奇了怪了,我在这里从来没有唱过歌,是谁告诉她我唱歌好听的?我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忍耐地问:“顾小姐,可否告诉我是谁告诉顾小姐我善唱歌的?” 她笑笑,“我告诉你,你可会唱与我听?”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逼不得已这个词,我冷冷地看着她,“你说。” 她凑过来,贴着我耳朵娇娆地笑道:“是右相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0章 我愣了愣,“右相?” 她仍旧笑着,说:“我等洗耳恭听。” 我盯着她,问:“你认识我?” 她似乎很惊讶,看了我一眼,笑:“那是自然。”又贴近我道:“我不认识谁,都得认识你呀!陆云笙。”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低沉,我感觉从耳边漫延开一阵寒意,扭头看向她,她却仍旧是一脸得体的微笑。还问我:“不知陆姑娘是否需要什么乐器伴奏?” 看着她的笑,我一瞬间晃了神,眼前似乎闪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有大红色微笑,深蓝色的愤怒,黑色的眼泪。耳边嗡嗡地响起来,嘈杂声中有女子的笑声,有男子的低吼,还有慌乱的尖叫,和着眼泪掉到地上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小软忙扶住我,“陆姑娘怎么了?”小逸也赶紧扶住我,连声问我怎么了。 我没晃回来神,但是听到了她们担心的声音,我费力地摆摆手,“没事,我没事。” 旁边的几个小姐见我如此就又开始嘲讽,一个个的都说我是装的。一个说我:“刚才还口齿伶俐呢怎么现在就好好的不舒服起来了?” 一个说我:“看来咱们还得给这位陆姑娘请个大夫了,让人家病倒在这里多不好啊!传出去该说咱们为官的欺负她们为商的了。” 还有的说:“我养一只小猫小狗也不曾见过如此呢。” 顾念青笑笑,让她们住嘴,对我说:“陆姑娘可莫要生气,她们一贯野惯了的,陆姑娘大人有大量,又有万全的盘算,可千万不能跟她们一般计较啊。” 我扶扶额头,清醒了些,听了她的话,不禁反怒为笑,“顾小姐真是不愧为左相千金。” 她用帕子掩住嘴,“即是如此,还请陆姑娘不要再推托了。” 小逸扶我坐下,对着顾念青礼了礼身子,道:“你们这般想拿我们娱乐,便直说。不过是想听曲子,林逸奏给小姐听便是了。我陆姐姐今日身子不适,你们也应该见好就收。我说的对不对?顾小姐?” 顾念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斜着眼睛看我:“看来陆姑娘今天确实身体不适啊,看来今天念青不能如愿了。”话锋陡然一转,对着小逸笑起来:“不过能听到闻名遐迩的帝都琴姬林小姐的琴声,真是意外之喜呢。来人,取琴。” 小逸撇撇嘴,哼笑一声,“不劳烦顾小姐了。白慕,取我的琴来。” 我这时方真正佩服起林源来。 不多时,白慕抱琴而归。小逸缓缓褪下琴封,小心地放在石桌上,先试了试音。顾念青听小逸试音,又看那琴一眼,立刻赞道:“好琴!不知是何木材所制?听声音并不像桐木。” 小逸调整好坐姿,道:“并不是所有最好的琴都是桐木斫的,流光乃是由峨嵋山深处的一株独松斫成。《琴书引》记:雷威斫琴,不必皆桐,遇大风雪中,独往峨嵋酣饮,着蓑笠,入深松中,听其声连延悠扬者伐之,斫为琴妙过于桐。我哥哥因之特意去了峨嵋山为我寻了斫流光的材料。” 我钦佩地看向小逸。顾念青也不得不服。小逸说了声献丑了就抚琴而动,一霎时灵动飘逸的琴声从她指下荡漾开来。我仿佛看见碧波荡漾,烟雾缭绕,浩浩汤汤的水面上烟波缥缈,如梦似幻。简直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我真心感叹小逸这一手琴,不愧有帝都之首的称号。我一个不懂琴的人都听得出来这琴奏得甚好,看看顾念青和那几位千金小姐瞠目结舌又如痴如醉的表情就知道,小逸现在掌控全局。 等我回过来神时,她们还都沉醉在小逸的琴声中,连小软也一脸的享受与骄傲。我看着小逸奏琴,忽然间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我。我奇怪是谁放着这么好的琴不听,偏看着我,回头寻望,却看到秦王妃正同着一群女子站在不远处。那些女子看着小软奏琴,而她只看着我。 已经是第二次,我同这个秦王妃见的第二次,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慌乱。我错开她的目光,正好看见另一边有一群男子站在围墙外的一处高楼看台上,他们也看着这边。林源一袭素色锦袍,虽不是很显眼,我却一眼看见了他。我冲他笑,他微笑着回应我,示意我好好坐着听小逸弹奏。我点点头,收回目光时却发现站在人群前面的秦王也正在看着我。我不禁纳罕,这秦王一家子怎么回事?他媳妇盯着我他也盯着我,难不成他怕我把他媳妇卷走啊? 小逸一曲完了,周围依旧鸦雀无声。我也不说什么,就等着看顾念青怎么夸小逸、那些官家小姐怎么被打脸。没成想,秦王妃倒先在外面鼓起掌来了。她一边鼓掌一边走进来,顾念青她们见了她立刻起身行礼:“见过秦王妃。” 小逸赶忙起身也要行礼,看我还坐着,立刻慌乱地拉我一起行礼。 秦王妃笑笑:“无需多礼。你们坐吧。” 我低着头谢过她,心里却想,这小小一个亭子,怎么坐得下这么多人?果然,那几个先进来的官家小姐就很懂事地往亭子外面去,给秦王妃腾空。我见她们可以出去,就想先出去等着,小逸的琴声太美,秦王妃肯定要嘉奖她,我在这里太憋屈,不如到外面去等着。况且,不知为何,自打秦王妃靠近起,我这心里就一会儿慌似一会儿。于是便跟小逸比了个手势,想悄悄挪出去。 小逸很是沉着冷静的点了点头。小软看见了,想跟过来,我赶紧悄悄摆手让她别跟过来省的惊动了秦王妃。 秦王妃果然夸赞小逸的琴声美妙,“我们在隔壁说话,忽然间听见琴声,就被吸引过来了。姑娘想必就是有着帝都琴姬美称的林小姐吧。” 她说着,她的婢女却一直盯着我看。我假装没看到,继续一点一点地挪。 小逸恭敬地回复秦王妃:“王妃说笑了,草民林逸。” 秦王妃道:“很早之前就听说洛京有一位林小姐琴奏得极好,堪称天下一绝,今日一听,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小逸笑着说是秦王妃过誉了,看她害羞的小表情就知道内心乐着呢。 秦王妃继续道:“可惜我不懂琴,否则真想说些行话来好好夸夸你。你年纪那么小,应该还没有及笄吧?” 小逸点头,说:“草民今年十四。” 秦王妃道:“你只有十四,却能奏得这样一手好琴。我有一个好朋友,她都十九了,对琴却是一窍不通。给她请了拔尖的先生,也是丝毫没有进益。” 小逸估计也是和我一样,不懂为什么刚刚还在好好的夸着琴声呢一转眼就说到她的朋友了,于是尴尬地笑着,说:“那她可能是精于别道。” 秦王妃叹息道:“不,她并不精于什么。我曾夸她作画作得好,她也是告诉我,在她们那里,她的水平根本上不了台面。她自己还笑着说她这一生,注定碌碌无为。” 小逸问:“敢问王妃,那她现在呢?” 秦王妃淡淡道:“她说她累了,想出去走走。”她的声音忽然间低了下去,“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刚好挪到台阶那里,听她这样说,不知为何心中陡然一紧。分神之际,脚下踩空,直直地摔了下去。 秦王妃的婢女一直盯着我,所以第一个看到我摔了,惊呼一声“小姐”赶忙过来看我。小软吓了一跳,也赶忙过来扶我起来。小逸正对着我,她站起来时,秦王妃已经起身到了我身边。她异常关心地问我怎么了,摔到了那里,又赶紧吩咐她的婢女去喊大夫。她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却如触电一般,碰到她立刻不受控制地躲开。 连白慕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秦王妃怔怔地看着被我躲开的手,站在那里定住了。 小逸看事情不对,赶忙过来拉着我跪下给秦王妃赔罪:“草民愚钝,冒犯了秦王妃,秦王妃宽厚仁德,请秦王妃饶恕陆姐姐失礼!” 我跪在地上,心中只觉得针扎一般的疼。眼前恍恍惚惚一片模糊,只觉得脑中一团浆糊,懵得厉害。我感觉自己在晃,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来气,连忙眨眨眼睛深呼吸想清醒一些,但是不管用。我赶紧拉住小逸的衣袖,一个没撑住就倒在了她身上。 我没昏过去,我只是不清醒。我能听见周围人慌乱的呼喊,却听不清她们喊的是什么,能看到有人在我身边,却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影子,根本辨不清谁是谁。我听到有人喊“陆姑娘”有人喊“小姐”,也有人喊我的名字——云笙。我只感觉天旋地转,似乎一切都被泡在水里。我好像再次看到那个梦,黑漆漆的长街,大红的飘摇着的灯笼,冰冷的雨…… 忽然间指尖一阵刺痛,我猛然间清醒过来。定睛看了看,原来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在给我扎针。 这个白胡子老大夫看我醒了,就点点头,说:“这好了,只是身子有些虚罢了。”说完就收拾了东西,对着一旁的人行了礼,离去了。 林源走近坐在我身边。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里,床周围很多人。有小逸、小软、白慕,还有秦王妃,秦王爷,还有一些我不认得的。 秦王妃紧紧拉着秦王的手,我看见了,笑着说:“秦王爷秦王妃真是伉俪情深的让人羡慕。” 林源摸摸我额头,说:“你是不是今天早上没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他的问话让我不再注意秦王夫妇,也就没注意秦王爷一瞬间呆住的表情。我本想跟他耍赖皮,逃过这次,可一想这里还有旁人在,就只得规规矩矩地认错:“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好好吃饭。不过我可是一顿没落的把药都吃了的,不信你问小软。” 他倒没有问小软,转头感谢秦王秦王妃:“草民多谢秦王爷秦王妃。”我跟着也感谢他们救我。 秦王没反应,秦王妃道,“不必多礼。” 几个人客套完了,就在那干站着干坐着。我躺在床上心想这也太尴尬了吧。刚刚还能尬聊几句,现在却连尬聊都聊不动了。我看看小逸,她似乎有心事。看看林源,他在给我掖被子。看看秦王妃,她看着秦王。看看秦王,他没注意到我,直直地站起身,往外面出去了。 秦王妃站起身,对林源道:“我想和陆姑娘说两句,方便吗?” 我看看林源,他安慰地冲我笑了笑,起身说:“自然方便,只是,云笙她身子……” 她道:“我明白。出去后让小韩带你们去歇息吧。” 林源很得体大方地笑着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个礼,就带着小逸小软出去了。 门关上,她坐到我身边。我看着她,抚了抚心口,还在紧。 她看着我,伸手似乎想试试我额头。我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别怕别怕,就算她是王妃也是个人,可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她的手顿了顿,放了回去,问:“你,在林家过得好吗?” 我很好奇她为什么问这些,“很好,谢谢秦王妃关心。” 她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几次张了张口,又都什么都没说。我忽然想起现在眼前这个秦王妃唱卷珠帘的事儿,就赶紧爬起来,看了看周围,问她:“王妃,你是不是穿越来的?” 她很明显愣住了,“什么?” 我眨眨眼,换个方式,“你手机什么牌子的?流量限量吗?” 她呆住,说,“云笙,你越发爱说胡话了。是不是我今天吓到你了?” 这次换我愣住了,“你,知道我的名字?你也认识我?” 她低下头,似乎在深呼吸,抬起头后问我:“你和他们在一起,快乐吗?” 我点点头。她轻轻笑了笑,眼眶忽然间红了,“那就好,你以后可要好好的生活。” 我心中登时疑云四起,也不管她是不是穿越的了,谨慎地往后面退了退,道:“草民谢秦王妃关心。” 她盯着我看了好久,在眼泪似乎要下来的时候站起身转了过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再想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背对着我,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待会儿灵溪会给你送些松软的糕点进来。都是你爱吃的。你刚刚说没好好吃饭,就先吃点点心吧。”说完就不管我什么反应地走了。 秦王妃走了没多久,小软就进来了。她扶着我坐在床上坐好,一会儿那个叫灵溪的女孩进来给我送糕点也是她接下。灵溪也跟她的主子们一样,喜欢盯着我看,在亭子里就一直盯着我。 我问她,“灵溪姑娘是吧?” 她不语。 我继续问:“不知为何灵溪姑娘今日要喊我‘小姐’,还一直盯着我看。” 她这次说了,“灵溪,是,将姑娘当成了其他的小姐们。”估摸着是怕我再问她,她说完立刻就离去了。 我看着她走了,问小软,“小软你听到她喊我‘小姐’了吗?” 小软点点头,说她也听见了,然后选了一块看起来清淡的糕点拿给我,“当时小软被姑娘吓了一跳,没注意,现在想想,她喊的就是‘小姐’呢!” 我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听她喊的口气并不像是第一次喊不认识的人口气。当时我脑袋跟浆糊一样晕,这也是刚刚看她一直盯着我看才想起来的。”接过小软递来的水,我不禁发问:“这也奇了怪了,怎么老是有些不认识的人盯着我看?” 难道,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存在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1章 回到林府,已是晚饭时间。 我借口没胃口,躲过小软的唠叨,捏了一块桂花糕一个人出门去了。 九月十六,本该是月正圆的夜空却被层层叠叠的云翳淹没,秋风乍起,这样的天实在不适合出来散心。我抬头看看满天的乌云,心中甚是烦躁。一个人向着千鸟园走去,坐在秋千上,我细细思量今天发生的事。 顾念青,左相千金,她知道我会唱歌,她对我似乎有很大很大的敌意。她看着我的眼神,不同于任何一个人,让我毛骨悚然。似乎她恨透了我,似乎我曾经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特别伤害她的事。她应该是认识我的,她知道我的名字,她似乎知道我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可是,我明明才是第一次见她。还有,她说的右相,是谁?为何他要告诉她我擅长唱歌? 不知为何,我忽然间想起杨彧,这些天,似乎都不曾见过他了。自从我遇到恶匪受伤后醒来那一次,就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杨彧对我,似乎也不同于寻常人,他对于我,似乎很是小心,很是谨慎。似乎,非常怕我受到伤害。但是我又能明明白白地分得清他对我肯定不是男女之情,他不喜欢我,他对我,有的似乎只是,歉意。 一阵风忽然间吹起来,有点冷,我抱了抱手臂,陡然间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思路自己转移了。我为什么会想到杨彧,我刚刚明明在想顾念青,我是怎么想到他的?我这最近真是中邪了,怎么净想些毫无关联的人了。 想起来今天在稷安园里的事,越发难以理解。 忽然间我脑海中浮现出秦王爷的影子,他那双跟他媳妇一样总是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还在哪里注视着我。他们好奇怪,难道一直看着别人是这里的风俗?他媳妇还好一些,今天和小逸说话没有看着我。但是我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反应?这太不符合我平日里的作风了,似乎就是身体不受控制,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我叹了口气,轻轻哼唱起卷珠帘来。秦王妃到底是不是和我一样的穿越来的呢?如果是,那她的反应为何不是我意料到的,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会唱卷珠帘?就算古代有人作相似的曲子,那也不能歌词、配乐完全一样啊!除非,她是装的!可她为什么要装?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间,身后有声音:“去取我的箫来。” 我回头,是林源,韩英正站在他旁边,说了一声是就转身离开了。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走近,推我,“刚刚就看你在这里坐着,也不说话,想来是在想心事。忽然间听你唱歌,便有意想用箫声和上一和。” 他推秋千很温柔,似乎不敢用力怕我摔着了。我蜷起腿,“也就随便唱唱而已。” 他说:“我听小逸说是左相千金强迫你唱歌,小逸才用奏琴替你拦下了。” 我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看我不顺眼,非要我唱歌。如果不是她,小逸就不会弹琴,秦王妃就不会被引过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林源笑笑,不对我的话发表意见。他笑着问我,“顾小姐一再逼你唱,想必是你的确唱的好听。”他唤我一声,我“嗯”了一声回头看他,他说:“我想听你唱歌。” 我无奈地笑了,“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今天都要我唱歌?” 他说:“我这可不是无端端,我是有原因的。” 我低低头,小声说:“你刚刚不是都听到了吗?” 他停下推我的动作,双手搭在我肩上,俯下身来凑到我耳边,也低声说:“可我没有听清楚啊。”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我浑身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扭头看他,他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墙头。我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一边贴近我,一边又把放在我肩上的手换成楼抱着我的姿势。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居然是:他认真的? 他跟我咬耳朵,“别动,墙头那里有人。” 我身子僵了僵,配合他把头抵过去,低低地问:“这么黑,你是怎么看到他的?”我能感觉到他也僵了身子。 他说,“我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不要动,他马上就走了。” 我看了看他看的地方,“你怎么知道?还有,你这样看着他不会起疑心吗?” 他道:“听他的气息并不是一般人,但我也不是吃素的。走商这些年,我身上要是没些功夫,可不就早死了吗?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就不敢轻易动手了。”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了:“那我们为什么非得这个姿势?” 他耳朵一瞬间红了,嘴巴动了很久才说:“我,这是在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我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心中登时小鹿乱撞,乱了起来。我微微抬眼,他的脸离我太近了,我的视线根本无处安放。我四下看看目光落在哪里才不尴尬,他问我:“你在看什么?”我心中一横,一头扎进他怀里,闷声道:“他走了给我说一声。”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我既心中有意,还磨叽什么? 他呆在当地,直到韩英过来他才反应过来。他拍拍我示意那人已经走了,我想韩英还在这里,见了面肯定也是尴尬,就摇头表示先不出来。 韩英说:“那人看起来像是城里面的人。” 林源轻轻地拍拍我,说:“日后要加强看护,保护好小姐和陆姑娘。” 韩英说了是,然后咳了咳,说:“少东家,那韩英先告退了。您有事喊我。” 林源嗯了一声。我估摸着韩英也走了,才从他怀里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我,忍俊不禁,“瞧你,跟个小花猫似的。”说着,伸手整理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看看他手里的箫,问:“你现在还有听歌的兴致啊?” 他笑道:“为什么不呢?” 我泄了气,“改天吧,我现在,有点乱。” 他很理解地笑道:“我明白。天好像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他扶我从秋千上下来,我问他:“少东家,今天是不是你把我送到那间屋子里的?” 他将箫别在腰上,说:“不是。是秦王爷。他见你神志不清,将你就近送到了那间屋子。” 我抿抿唇,“是他啊,我都没谢谢他。” 他送我回到云霖阁,小软跟他抱怨我不好好吃晚饭就跑出去的事,他听了,看着我问:“你这次想要什么样子的惩罚?” 我奇道:“惩罚还能自己选?” “你胆子大,自然不能对你走寻常路。” 我赶紧躲到小软身后,“别别别,我吃不就行了。” 小软噗嗤一声,“也就少东家能治得住陆姑娘了。” 林源离开后,小软在小厨房里把温着的饭给我端出来,我看看菜,又看看一脸正义的小软,认命了。 小软熄了灯去耳房休息后,我躺在床上也准备睡觉。本以为这多事之秋的一天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半夜里雷声大作,我惊醒时床边正坐了一个人。还是个男的。 我吓得呲溜一下坐起来抱着被子躲到角落里,差点叫出来:“谁?”我望望小软住的耳房,那里黑且正常,这才稍微安了点心。他应该是坐在这里很久了,听到我问他也不说话也不动作,我猜想他应该不是来谋财害命的。只是屋里甚暗,我看不清他是谁。 他看着我很久都不说话,我再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只看到他低了头,终于不再看着我,“是我。” 秦王?! 我本来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他真的是秦王?我深吸一口气:“秦王爷?” 他说:“我叫瑞轲。” 不知为何,听到这两个字,我心口处抽抽地疼了起来,我捂住心口,轻轻弯了弯腰。他看见了,就往我这边来,似乎是想扶住我。我赶忙挺得笔直紧紧贴在床架子上,用脚去蹬他:“你别过来!” 他果然定在那里,好久才笑笑说:“我给忘了,云舒说你好像忘了些事。” 我听他的笑,里面似乎包含了好多酸楚。然而他的话比他的笑更让我奇怪,“什么?”他说云舒说我忘了些事?我,忘记了些事?忘记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要说我忘记了? 他把身子收回去,在床边坐好,“你别怕。”他又看着我,“都会想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他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谢谢秦王爷今日送我看大夫。我刚刚才知道,所以白天没有感谢你。” 他苦笑,“云笙,你要是累了,可以忘记一些让你痛苦的事。但是我怕,你别太狠心,好吗?”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所谓言多必失,他现在这个状态,我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 他继续说:“只是你玩够了就得回去,知道吗?云舒、灵溪她们都很想你。尤其是云舒,你该知道,她有多挂念你。她说你是累了,让我不要打扰你的放松,说只要你快乐,她怎样都无所谓。她还和我争吵,说是我害了你。” 我尴尬地说:“谢谢秦王爷秦王妃关心,草民惶恐。”看他不说话,就问:“秦王爷夜半到访,不知,秦王妃是否知道?” 窗外电闪雷鸣,闪电照亮屋子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睛中有死一般的灰光,很深沉,很浓郁,似乎像是深邃的大海,想要把人拉进悲哀的深渊。他站起身,“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暗暗舒了气,看着他的身影从窗子跳出去,身子一软,瘫倒在床上。怎么回事,心里面胀胀的疼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哗的一声,大雨倾盆而落。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简直限制了我一切活动。我无处可去,心中就会不停地想起昨天晚上在墙头上想偷袭我们的人,和夜里出现在我屋里的秦王爷。我压根管不住自己的思绪,即使强迫自己写字也不行。到了下午,我冒着雨跑到小逸那里,打算和她说会儿话来冲淡那些东西。 进了小逸的朝云楼,里面暖和如春,我不禁搓搓手感叹:“小逸,这才几月份,你怎么就烧上炭火了?” 小软抢着跟小逸说:“小姐不知道,陆姑娘啊,一边说着冷,一边又死活不让小软生炉子烧炭。非说什么现在烧炭太早了。” 小逸放下手里的书,拉我上炕,“陆姐姐啊,现在这天啊,一天冷似一天,更何况还下着雨。你要是给冷着了,我哥哥不知道要多伤心呢。再说了,现在只是生炉子烧炭,冬天还有地龙呢,陆姐姐怕什么啊!” 我捏捏她的脸:“又瞎说了是不是?” 她拿书打开我的手,“我哪里胡说了,你问小软知不知道,昨天在千鸟园里,哥哥和你……” 我拿眼刀子看小软,小软立刻摆手:“这次真的不是我,姑娘该知道我昨晚上并没有跟过去。” 白慕端着茶点送过来,说:“是韩英说的。”小软立刻洗白自己:“看看看,不是我说的吧。”白慕看她一眼,说:“你们夫妻俩,是谁说的不都一样?” 我看着小软的脸立刻通红,哈哈笑起来:“白慕白慕!你可真是个妙人!”拍着手逗小软:“小软,你脸红什么啊?” 小逸一边笑一边拉我:“诶诶诶,陆姐姐,说你的事儿呢!”小软也跟着反揪我:“得了得了陆姑娘,韩英说了,昨夜少东家和你都,都……”我料她不好意思说,反问她:“都什么了?” 白慕在一边翻白眼,“都抱在一起了!” 小逸笑的俯在矮桌上,我瞪着白慕:“就你什么都敢说!” 白慕摊摊手,“你们女人真磨叽。”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走出去,又看看小软:“说的好像她自己不是个女的一样!” 小软直笑,不理我。 我看她俩笑起来没完了,也翻了个白眼,拿起小逸手里的书看了看,“《会真记》,小逸你也看这书啊?” 小逸抬起头,看了看我手里的书,赶紧抢了回去。我以为她害羞了,本想借此逗她,她却从身后小盒子里拿了一根流苏结,夹到她看到的地方,然后又递回给我。我不禁奇怪:“你不好好看圣贤书,看这些话本传奇,你不怕你哥哥修理你啊?” 她理所当然地道:“他当然不责怪我。他责怪我干什么?我是一个姑娘家,本就不指望我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我现在吟诗作对已不是什么难事,他还不许我看些别的书啊?” 我叹气,“唉,我就只能夜里偷偷的看。你哥哥因为这个事已经骂过我一次了。” 小逸皱眉,“为什么啊?” 我撇撇嘴,“不知道。白天我都不太敢看,就怕你哥哥忽然出现。” “怕我忽然出现干什么?” 他持箫走进来,我吓得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他直眨眼睛,“没,没什么。” 小逸看他拿着箫,高兴地问:“怎么,哥哥?你要给我们吹箫听吗?”说着又对我说:“我哥哥吹箫可好听了。” 我看着他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问,“下雨了,所以你没事了?” 他点点头,把弄着手中的箫,“我去了云霖阁,她们说你来逸儿这里了。故而我寻了来。” 我道:“其实我是真的唱歌不好听,只是因为太喜欢卷珠帘了,跟着学了好久,所以别人听我唱卷珠帘才会觉得还挺好听。” 林源哦了一声,小逸看看他,悄声跟我说:“哥哥这是吃醋了!” 我一惊,“什么?” 小逸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哥哥肯定是觉得你都唱给别人听了,却独不唱给他听。他吃了醋,心中不平呢!陆姐姐还不赶紧去哄哄!”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难以置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2章 我看看他,不会这么小气吧?可我来到这里之后确确实实不曾给别人唱过歌啊,就连平时都并不怎么哼,昨天夜里是一时兴起才哼了两句。这怎么就变成了我独独不唱给他听了?我小心地同他解释:“少东家,那个,真的是误会了,误会了。唱几首歌我也确实能唱,但我真的没唱给别人听啊。我,我一直就在你们家里,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去外面玩还是和小逸一起。真的没给别人唱过。” 他不说话,小逸听了也觉得奇怪,“自从陆姐姐被救回来,确实一直在咱们家哦,哥。我和陆姐姐在一起也确实没听她唱过,顾小姐让陆姐姐唱歌时我也觉得奇怪呢。”小逸看看我,“是不是之前陆姐姐在哪里唱过歌啊?” 我立刻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穿……我来到你们这里才三个多月,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没跟别的什么人接触过啊。” 林源仍旧不说话。 我看看他,呶呶嘴,“得,今天我好好给你们唱一个。” 他抬眼看我,试了试手中的箫。我笑道:“得了,少东家,我唱的歌你没听过,你和不上的。” 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小逸拍拍手,坐好,看我们“表演”。 我对他说:“真的。”他还是不信,我就想了想,随口唱了两句白羊。他果然呆在那里。我说:“我要唱的歌和你们平时听的不太一样,所以你跟不上我调子的变化。” 小逸说,“倒真的第一次听这种风格的曲子呢。” 我笑笑,问林源:“听过卷珠帘吗?秦王妃不是传授给京里的歌姬过吗,你应该知道吧。” 他点点头,试了试音,按了起来。我跟着他的箫声,慢慢找到调子,唱了起来。卷珠帘,卷起眉间心上那一扇心帘,帘后之人的心事是为谁而起,又会为谁而终?卷珠帘,探张郎,心中意,寄在谁身上? 曲子唱完,我耳边还悠悠地回响着林源的箫声。他停下了,我忍不住为他鼓掌,“你的箫声跟的真好!太好听了!” 他笑笑,“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小逸插话进来,似有疑惑,“陆姐姐,你唱的好好听!比我们那天听到的燕燕姑娘唱的好听多了!只是怎么和我平常听到的好像不太一样啊。尤其是在‘卷珠帘,是为谁’那一句,你的转调好像不太对啊。” 我拍拍小逸的手,“放心,肯定是你陆姐姐的对。你要不信,哪天让那个秦王妃给你唱一遍听听,你就知道了。有不一样的肯定也是她们在学的时候学错了。” 林源问我,“你为何如此信心?” 我看着他,认真地道:“别的可能是我错了,但是这个,我可以给你们保证,我的,绝对没错。” 他笑笑,“我信你。” 小逸抱住我的手臂,“陆姐姐还说自己不会唱歌呢,陆姐姐唱的可比我听过的都好听呢!” 我扶额而笑,不去理会她。 稍晚一会儿的时候,我看看外面雨还在下个不停,天却快要黑了,于是准备离开。林源也起身,把箫别在腰间说送我回去。小逸趴在那里乜着眼睛看我们,只笑不说话。我要喊小软,他拦住我,说小软刚刚被韩英带走了,现在俩人指不定在哪里卿卿我我呢,让我别去打扰他们夫妻俩。小逸听见了,说,“得了,哥,你赶紧带着陆姐姐走吧。我也别打扰你们俩了。”我瞪着她,她跟我做鬼脸。我佯怒,要打小逸,却被林源拉出了门。 走在回廊里,我打趣问他,“小逸这样胡闹,你不怕坏了你的清誉娶不到好娘子啊?” 他笑笑,说,“小逸知道我心中有人,她不会胡说的。” 我反倒被他噎住,半天说不出来话。出了小逸的院子,就没了能挡雨的建筑。我看着一直下个不停的雨,这才想起来伞在小软那里,我是没带伞。这下好啦,淋雨回去吧。 林源看着我,“没带伞啊?” 我赶紧扭头讨好他的笑,他却说,“我也没带伞,伞在韩英那里。” 我气结。 他居然还笑,笑了一会儿让我站在这里别动,自己去找小逸拿伞了。我冲着他离去的背影狠狠翻了两个白眼。 他回来时,手里只拿了一把伞。我就问他,“一把伞,少东家准备怎么打呢?” 他反倒委屈起来,“是小逸,非只给我一把伞,死活不让我拿两把。看来真得好好修理修理她了。”他看看我,撑开伞,“来吧。小心些,咱们俩应该还能挤下。” 我回头,小逸正趴在窗户边上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们。我叹了口气,走近林源,和他并肩立在小小的伞面之下。我抬头,“这伞真小。”我一个人打还不能保证一定能罩住我呢,两个人?逗我呢吧! 林源一把把我捞到他怀里,不顾我的动作紧紧拦住我就往外走,“小心,别淋着雨了!你身子还没全好,下次下雨就别再乱跑了!” 我被他摁在怀里,只能闷声回复他:“知道了!”忽然间我感觉脚好像沾不打地了,往旁边一看,脚下的路在飞快的移动。我抬头,林源的手紧紧搂住我的腰,他在用轻功带我飞! 果然,用上了轻功,不一会儿就到了云霖阁。他带我到屋里,才将我放下。我整整头发,错眼看过去,才发现因为一直护着我,他背上已经完全湿透了。我赶忙找了毛巾先给他擦擦他手上脸上的雨水,一边擦一边埋怨小逸不够义气。看看他已经湿透了,就让他赶紧把湿衣服脱了。 他愣了愣,“什么?” 我给他拿下他的外袍,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你……” 我挣开他,执意拿下了他的外袍,“我什么我,你衣服都湿透了!这个小丫头,等天好了,看我怎么收拾她!”卸下了他的外袍,又去解他的腰带。他再次伸手抓住我的手,拦住我的动作,“这个就,我自己来……” 我反应了一下,猛然间反应过来,脸一下子通红。连忙抽回手,也不敢看他,快步往里间走。进到里间,我赶忙捂住脸,天呐!太可怕了!我刚刚在干什么!我,我脱他衣服干什么! 他在外面似乎在小声的笑,我赶紧让自己恢复正常,打开衣柜给他找衣服。 然而。 我完全忘记自己是个女的而他是个男的了,我衣柜里怎么会有他能穿的衣服?!我怔怔地站在柜门前,支支吾吾地跟他说:“那个,少东家。你,介意穿女装吗?” “什么?” “我,我这里,没有,男装……”这要是在洛京城里该有多好,至少在那里我还有套男装。现在好了,一件都没有。 他走进来,看我站在衣柜门前,轻声笑了笑。走过来看看我的衣柜,从里面选一件白色的外袍,对我晃了晃:“我暂时先穿这个吧。” 我点点头,看着他几乎完全湿透的衣服,愣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我得出去啊!不然,总不能看着他换衣服吧? 他笑起来,我赶紧跑了出去,到正厅里倒了杯水喝下压压惊。 过了一会儿,他换好衣服出来,问我还有没有事,说如果没事了他就离开。我稳稳心神,严肃起来,说:“有事。” 他点点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怎么了?” 我看着他,说,“昨天晚上……” 岂料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耳朵红起来,打断我的话:“昨天,是我唐突莽撞了。” 我皱皱眉头,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笑道:“不是不是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咳了咳,我继续正色道:“昨天夜里,有人进我房间了。” 他抬眼看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我没事。” 他的手把弄起茶杯来,“昨天晚上因为有人在墙上欲偷袭,我已经让韩英加派人手了。是谁居然还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闯你的房间?而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我看着他,“是秦王。” 他的手一瞬间定在那里,“秦王爷?”忽然间看向我:“云笙,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没有,他没对我怎么样。但是,他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我抬眼看他,“他说,他怕,让我别太狠心。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充其量也就是见过两面。他为什么这么说?” 林源静静沉思了许久,我更是不能理解。好久之后林源对我说,“云笙,有很多事发生的时候我们并不知情,所以我们会觉得很奇怪。比如说两个人打架,会误伤一些无辜的人。被误伤的人就会觉得很奇怪,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波及到他。天下时时刻刻在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们不可能全都去参与,全都理解。” 我点点头。他看着我的眼睛,忽然说,“云笙,万一,我保护不了你了,怎么办?” 我心中莫名一沉,脸上笑着,说:“能怎么办啊,我保护你啊。就像上次,谁让你不会水呢?!” 他听了,笑起来,起身说:“这两天我会再给你这边多派几个人,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点点头。他又道:“对了,等雨停了,天晴了,你和小软小逸再去一趟洛京城。你该做秋装冬衣了。” 我乖乖地点头,看着他撑伞离开后,忍不住笑了。我那件白袍穿在他身上,哈哈,真是一言难尽啊!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天,忙得林府里的人只顾疏通积水其他的什么也不顾了。天终于放晴那一天,小软拉着我跑到院子里,非要我躺在阳光下不可。小软向来执拗,我别不过她,就拉她一起躺下在阳光下眯了半个时辰。 翌日,小逸喊白慕过来告诉我收拾东西要去洛京城里了。我避开小软,悄悄问白慕,“你此次去洛京,想不想去那里玩?”我着重强调“那里”,冲她挤挤眼睛。 她正色道:“此次去洛京白慕哪里也不去,就跟着小姐和陆姑娘去扯布料做衣服。别的地方,白慕不敢乱去。” 我呦呦呦地调笑她:“真的?我可就盯上你了啊,你们小姐还是个孩子,去那里不方便。晚上的时候,你带着我,咱俩悄悄地去。” 她只给我一个白眼:“你是个姑娘家,还是个有主儿了的姑娘,你才不方便去那些地方好不好?” 我骂她简直是榆木脑袋:“谁谁谁,谁告诉你我有主儿了?净瞎说。你不带我去,我就在你门口蹲着,不带我去你也别想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在洛京你都去了哪里!” 她似乎毫不在意,转过身就走。我紧步追过去,喊她好商量。她在我院子门口站住,一脸同情地看着我:“陆姑娘,这事儿,现在商量不了了。” 我问着为何跟她到门口,看到在门口站着的人,立刻住了嘴,呵呵地笑着跟他打招呼:“少,少东家。” 白慕窃笑着,跟林源说:“少东家看到了,白慕可没要带陆姑娘去的意思。” 我看他想过来,拔腿就往回跑,不忘大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白慕!你可真不够意思! 小软看他进门,嗤嗤笑着跟着白慕走了。我看着林源进屋,小软同白慕离去,发誓今晚一定好好收拾她。 林源进屋后就坐下了,并没有要打我啊骂我的意思,只是就坐在那里自己给自己倒水。他倒了半天没倒出来半滴水,我见了,连忙上去讨好地要给他烧水。他一把抓住我手腕,将我按在凳子上。我惊呼一声,茶壶差点脱手。他接过茶壶,“你对寻花问柳那么感兴趣吗?” 我尴尬地笑笑,“这,怎么说呢?好色乃人之常情嘛!” 他不说话。我看他脸色不好,立刻认错求饶,“少东家,我错了。我不去了,我不跟着白慕了。不去了,不去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来表示我的“决心”。 他叹了口气,“我这些日子有事,马上就要忙起来了。虽说我也会去洛京,但是根本腾不出来时间来保护你。” 我不理解,“我们只是去做些衣服,又不是去打架。就算是去秦楼楚馆,只要不惹事,就不会出事吧?少东家多虑了。” 他说,“杨兄昨天夜里回来了,听说你要去洛京,他要你千万小心左相千金和户部尚书之女。一旦遇到她们,立刻躲开,万万不能跟她们起争执。” 我想了想:“左相千金顾念青,户部尚书之女韩乔。韩乔会对我有敌意这是肯定的,上次我那样对她,不记恨我才怪。可是顾念青,我明明跟她不认识,她却从见面就针对我。为什么?” 林源微笑摇头,“你不知道的危险才是最大的危险,所以要你万万小心。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有事千万不可逞强,明白吗?” 我点点头,“知道了。” 他看我甚乖,反而不放心:“那些风月之地,更是不可去!” 我再点头:“知道了,少东家。” 他看看我,顿了顿,说:“你以后出去,喊我长清,他们就明白你是我们林家的人,便不敢轻易动你。”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他看着我,我停了停,别别扭扭地喊他一声“长清”。 他似乎这才放心,拎起茶壶去小厨房灌了水放在炉子上,“秋装冬衣多做几件,以后天会越来越冷的。大氅也一并做了,省得后面再麻烦。” 我嗯嗯地点头,直到小软回来了,说小逸已经收拾好了就等我了他才停下。他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柄匕首递给我:“逼不得已时用它防身。” 我打开看看,只觉得匕首上有光在游走,其他的根本看不懂。我用手去试试,他吓得一把拉住我的手,“这匕首尤其锋利,你别乱来。” 我笑,“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就去了。”说着招呼上小软就往外走。小软说还没收拾东西,我这才想起来,虽然我并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洛京里也很是齐全。但是,有些东西,该自己带还是得自己带。 林源笑笑,跟小软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3章 买布料做衣服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是因为小逸想出来玩,所以本来两三天就能结束的事一下子拖了十多天。期间林源不住地催我们赶紧做完了就回家去,即是如此,仍旧没能拦住事情的发生。 那是一个上午,我们去取已经做好了的衣服。好巧不巧遇到了韩乔。 小逸一眼认出来她是那天无缘无故撞我们的船还乱骂人并且把小逸卷下水的那个红衣服女人。小逸拉拉我,我看见她,想起来林源告诉我的万不可同顾念青和韩乔起争执的话,立刻拉住小逸往布庄內间躲。小逸很是不解,我事急从简,只告诉她那个女的是户部尚书之女,因上次被我们打了所以扬言要找我们的麻烦。小逸很是奇怪,“可我并没有听到相关的传言啊?” 我道:“咱们平时不出门,怎么会知道这种坊间传言。” 她反问我怎么知道,我支支吾吾,正在想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忽然间韩乔进来内间。 我看着她,立刻把小逸护到身后,转头去找白慕。小逸戳戳我,跟我说白慕昨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里寻花问柳去了。我心中登时没了底。韩乔看着我们,笑,“好巧哦,林小姐。”转头看向我,一字一顿地道,“陆,云,笙。” 小软赶紧抢到我身前,瞪眼看着韩乔。 韩乔笑得弯了腰,“陆云笙,你如今要靠这么个小丫头来护着你了吗?” 我伸手将小软也拦到我身后,说:“韩小姐,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上次在太平湖是我伤的你,跟她们没有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嘴角一勾,靠近我,“你以为这么简单的吗?陆云笙?” 我看她勾嘴角,我也勾起嘴角,“这样啊。那我不道歉了,刚刚的话我收回。” 她笑,“倒还真是你的行事风格!” 我不禁好奇,很认真地问她:“韩小姐,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认识吗?怎么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她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你这是脑子坏掉了吗?”不等我回话,她笑着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把匕首,“无论如何,看来是我上次失手了。现在,是你自己跑到我手心里来的,黄泉路上可别怪我!” 她把起匕首就往我心口上扎,那一瞬间我仿佛再次看到那个黑漆漆的夜,那片冰冷的雨,那只大红的湿透了的灯笼。我下意识抬臂去挡,那匕首立刻扎进了我手臂。我痛呼一声,疼得失去重心,一下子歪在布匹柜台上。小软和小逸失声尖叫起来,周围的买布的卖布的看到我被血染红的衣袖也都尖叫着跑开了。小软冲上来去推开韩乔,被她抬手推开,也划伤了手臂。小逸把我拦在身后,冲着韩乔吼:“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韩乔拎住小逸的衣领将她掷倒在地,“看在你是林家小姐的面子上,快滚!” 小逸被摔得起不来身,用脚狠狠地蹬着韩乔。韩乔抬手就要往小逸腿上扎,我扑过去用肩膀撞开她的刀子,把她撞倒在地。小逸尖叫着,喊我:“陆姐姐!陆姐姐你流血了!陆姐姐……” 我肩上又中她这一刀,躺在小逸脚上,彻底动不了了。 韩乔站起身,踢踢我,蹲下来又用刀拍拍我的脸,说,“现在越来越不怕死了啊。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陆云笙。” 我伸手去摸林源给我的匕首,却被她发现了,她往我另一只手臂上划了一刀,掏出来我的匕首:“呦,还知道带着刀呢!” 我心如死灰,“韩乔,你好歹是尚书千金,你要杀我,我不反抗。但我有个条件。” 她狠狠捏住我的脸,说:“就你?还敢跟我谈条件?”我被她捏住脸,说不清,只能含糊地道:“我不知道‘陆云笙’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跟她俩没关系。” 小逸立刻察觉到我的想法,怒声喊我:“陆姐姐!你忘了出来时你答应过我们什么了!” 韩乔放肆地笑,“我们之间的事?够了!陆云笙!你以为我们之间的事是这么容易就算的清的吗?你做过的事一忘干净,倒是潇洒。可我不是傻子!今天,你的命到头了!” 她把匕首放在我心口上,一点一点的扎进去。小逸和小软吓得大叫住手。那时我在想,走到这一步我也太糊涂了,连她到底为什么不顾一切地杀我我都不知道。看着她的笑,那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脸,明明很陌生,却似乎很熟悉。那些脸里面有秦王,秦王妃,还有杨彧。 匕首刺进肉里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忽然间一阵风吹来,我都以为那是来自阴间的风。陡然间一柄剑飞进来刺穿韩乔拿匕首扎我的手,钉在了柜台上。她大吼一声,吓得我一个激灵半点要昏倒的感觉都没有了。我看看她血淋淋的手,横在我眼前的剑,又回头看向剑来的方向,是秦王。 他大步跃过来,轻轻拔掉还扎在我心口上的匕首,抱起我往一边的矮桌上放。我坐好后立刻挣开他,要跳下去看小逸和小软。他一把按住我,却按到我肩上的伤,疼得我几乎要缩成一团。他赶忙松开了手,似乎在吩咐谁:“扶二位姑娘起来查看伤势。”旁边有人立刻回复是。 小逸被扶起来之后一瘸一瘸地走到我这边,哭着打我的腿:“你混蛋,陆姐姐!你混蛋!你又瞎逞能,你非要吓死我!你混蛋……” 小软在一旁也哭得稀里哗啦。我简直头疼,赶紧直起身来安慰她们没事。 秦王很不耐烦地让小逸离开,小逸只顾着哭根本不听。宋将军接了秦王的眼神赶紧把小逸扶到一旁去检查伤势了。 秦王看看我,就扯我的衣服,我吓得失声喊叫:“你干嘛!”一把把他推开,一用劲又碰到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 他见了,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色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我要我吃了。我看看,摇头说不吃,“谢谢秦王爷搭救,草民得以保命。但这么珍贵的药,就不用了。等我回去可以……”我一句话没说完,他就把药生生塞进我嘴里,又抬起我下巴,逼我咽下去。 我被他这波操作搞得咳个不停,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一把抱起我就往外走。我大惊之下啊啊乱叫,又踢又打让他放下我。他不管,我挣扎碰到伤口,自己慢慢的疼的就说不出来话了。他走之前看了一眼韩乔,韩乔还在狞笑,似乎丝毫不知自己的处境。 秦王看着她,不知道在对谁说:“把我的剑拔出来擦干净了再给我。” 宋将军接口道明白,问他:“韩小姐……” 他抱着我,道:“关进地牢,等我去审。”看了看小逸和小软,“把她们都带回王府。” 小逸正在哭,听及此立刻拒绝。然而,秦王爷已经带着我走了出去,丝毫不理小逸的话。 他是一路抱着我“飞”回他的王府的。他家里有一个正在拿着扫帚装模作样地扫地的男孩,大约十四五岁,见到他带着我从大门进来,手里的扫帚啪的一声失落在地。我正在忙着怎么挣开他,一时没注意他扑过来的动作,他一双手从秦王怀里去接我,很是激动地说:“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他的手恰恰好捞到我肩膀上的伤,我惊呼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小逸她们紧跟在后面,看到我疼得蜷缩,立刻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推开那个男孩,冲他吼:“你干嘛!离我陆姐姐远点!”转过身又要秦王放下我。 秦王根本不管小逸,也不放下我,径直往屋子里去。我疼得都要哭,气的狠狠捶他:“你神经病啊!放开我!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心中难受,鼻子酸痛,那时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秦王妃闻声赶过来,吃了一惊,不住声地让人赶紧喊大夫,问秦王怎么回事。 秦王带着我进了屋子,把我放在床上就去扯我心口处的衣服。我手脚并用狠狠蹬他却怎么也蹬不开,用力的地方又疼得厉害,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成串的掉。我躲到角落里哭喊着让他住手,让他走开,让他离我远点。可他全当作没听到,扯开了我半边的衣服。 秦王妃见我哭喊得几乎要昏过去,厉声喝止他:“瑞轲!”见他不听就去拉他。他扯开我的衣服,看着我被血染红的肚兜顿时愣住了,似乎一时间不知所措。秦王妃拉住他,狠狠扇他一巴掌,“她在哭!” 可他还不清醒,从身上摸出来一块手绢,甩开秦王妃就靠近我给我擦血。我苦笑着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流,忽然间喉头一紧,一口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我看着他脸色瞬间惨白,嘴角不由自主地一勾,再没了意识。 这一次,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其实期间有好几次我是清醒的,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有几次我听到小逸和小软就在门外,她们想进来,但是却被人拦住,闯了好几次都没能进来。 有一次林源来了。我一开始只听到外面打打闹闹剑撞到一起的声音很大,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忽然间门被踢开,我听到有一个人奔到我身边,颤抖着手去摸我的脸。他小声喊我,“云笙,云笙。”,我就知道他是林源。我很想睁开眼睛坐起来紧紧抱住他,可是我身子就像被谁按住了一样,我怎么努力都动不了。 我听到他身后秦王说:“看到了吧。满意了?” 林源紧紧握着我的手,说:“草民不知秦王爷为何不放草民家中人离开?” 秦王道:“你妹妹的伤已经养好,本来就准备今日送她回去。” 林源谢过他,又问,“那云笙呢?秦王爷准备何时让草民带她回家?” 忽然间一阵风,秦王爷似乎一下子离得很近,他低着声音,却给我很冷的感觉,“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王妃何时成了你家里的人!” 林源咳了咳,笑道:“王爷怕是搞错了,草民可记得两年前莺飞草长繁花盛开之时,秦王爷取了南安国公主楚云舒为妻。秦王爷的王妃娘娘应该是尊贵的公主殿下,怎么能说云笙是王爷的王妃呢?” 秦王低吼一声,似乎怒不可遏。他用力掰开林源握着我的手,说,“你再不滚,小心你们整个林家不保。” 林源放声笑起来,“草民真是怕了,原来人人都说的秦王爷明事理知是非是个百年不遇的好王爷都是假的!强抢民女,私自关押!我林源虽只是无名之辈,但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我没听见秦王爷说话,只听见了林源一步一步走出去的声音。我心中急得要命,却连动一动都做不到。 从此之后,我心中甚是挂念林源,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我像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黑匣子里面,奋力奔跑,跑到筋疲力尽,却始终跑不出去。我无时无刻不想立刻跳起来逃离这王府,逃离这群人,可总是无功而终。 这一次,我睡到了十月中。醒来时,窗子外面已经落叶纷飞。 我看着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的秦王,慢慢撑着坐起了身。虽然我睡了小半个月,但是这身上的伤并没有很明显的好起来。因此,就算只是坐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做的满头大汗,唏嘘不已。 许是动静太大,吵醒了他。他看到我坐了起来,脸上立刻出现了很是欣慰的表情,慢慢地笑了起来。他上上下下地看我,我问:“不知,秦王爷在看什么?草民,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脸上的笑登时凝固,半天道,“云笙,太医说你是头部受到重击导致了遗忘。你别怕,慢慢的会想起来的。” 我看看他,一脸的笑,“秦王爷说笑了,草民本就只是一届草民,哪里有忘记什么,草民经历过的事可记得清着呢!就连三天前我吃了什么饭都记得清楚。”忽然间想起来我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不由得尴尬地笑笑,“当然,这几天不算。” 他低下头,“你忘了也没关系,云舒在九月里就告诉我她看到你了,只是你好像认不得我们了。没事的,没事的,慢慢的就好了,慢慢的就都想起来了。无论时间是长还是短,别担心,我等你想起来。” 我很是尴尬,“可是,我,我。”我仔细想了想,说,“我真的没有忘记什么,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云笙,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眼睛里有东西,我不敢看。 可他执意。我别开头,看着里面的被子,说,“诚如白慕所说,草民已经是个有主儿的人了。不仅不适合去烟花之地,更不适合和外男做出暧昧的举动、同外男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秦王爷也是。秦王爷已经有了相亲相爱的王妃娘娘,就更不应该同一个与心爱的男子两情相悦的女子乱攀关系。” 他抓住我的肩头,要我看他。可他忘了我肩上还有伤,他这一抓,我只感觉肩膀好像要掉了一样,连着心口处,都疼的不得了。 他看到我疼的弯下了腰,意识到碰到我伤口了,赶忙松开了手。他小心翼翼地扶我躺下,又从床头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丸药给我服下,我这才稍微感觉好一些。 他看了我很久,说,“忘记的事,你不愿记起来也罢。只是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我顾左右而言他,问:“我的身子怎么了?不就是挨了两刀吗?多大点事儿。” 他似乎想到什么,但是没有说,只是说:“那天和你在一起的林小姐和她的婢女已经回去了,你不必为她们担心了。” 我扭头看着他:“小软不是小逸的婢女,她现在是被长清派过来跟着我的。”提到长清,我才想起来他给我的匕首。我赶紧周身摸了摸,又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我心中担忧,撑起身子问秦王:“秦王爷,你可看到韩乔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不是她刺我的那个,是一个没出鞘的,呃,怎么给你形容呢?就是这样、这样……”我给他比划那匕首的样子,他皱皱眉头,说没看到,“宋岩后面也没说有什么匕首。” 我心中一紧,赶忙翻身就要起来。秦王爷一把把我推回床上,“那匕首就那么重要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4章 他把我推回床上,我本能地用手去撑自己的身子,手上用力自然又牵扯到身上的伤,闷哼一声摔倒在床上。他贴近前来,满脸的不知所措。我心中不由得一酸。 定了定,我笑了笑,“王爷说对了,那匕首,确实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怔住,好久才问,“是不是他给你的。”看我点头,他忽然间定在了那里。 我叹了口气,“秦王爷,东西不分大小贵贱,我在意的只是是谁送给我的,是秉着什么心意送给我的。在王爷眼里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但在草民眼里,它价值连城。” 他退后两步,似乎很激动,我只装作没看见。等他平复了之后,说,“长清是草民放在心里的人,请王爷放草民回去。”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步地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在门口,他说,“你的伤,还没好。” 门吱的一声关上了,我看着门上映着的人影消失了,忽然间再也撑不住了。我躺在床上,眼里慢慢蓄满了眼泪,我想擦擦,但是手臂上的伤好痛。苦笑两声,我拉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世间事皆有因果,冥冥之中自有章法。一个人欠一个人的,一个人还一个人的。你来我往,总有个究竟。外面的天已经入了冬,树上的叶,也已经落得纷纷扬扬。这个秋天即将过去,这场梦,终将要醒。 秦王爷派了秦王妃的婢女小韩来照顾我,小韩见了我又哭又笑,很是激动。吃晚饭的时候,小韩告诉我,二月十七是秦王妃师兄的祭日,说还好我回来了,否则少了我,师兄要伤心了。我笑笑,只吃饭不说话。小韩看着我,慢慢的静了下来。看我吃完了,才试探着问我:“小姐可还记得小韩?” 我笑,“你都说了自己是小韩,还问我?” 她眨眨眼睛,不甘心,“小姐真的不记得小韩了吗?” 我将饭碗放好,拿着筷子戳着玩,“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叫我小姐。我既不是名望人家的女儿,又不是王公贵族官宦子弟。小韩姑娘像小软那样喊我陆姑娘就行了,反正你看起来也不是愿意喊我陆姐姐或者云笙的人。” 小韩不说话,收拾了碗碟就去了小厨房。还喊了别的婢女给我准备洗澡水,伺候我沐浴。我看看手臂上的伤,心中有些犹疑。一个婢女领着三个婢女进来布洗澡水,看我还在担心,就说,“王妃不用担心,太医两天前就说王妃能入水了。” 我咳咳,“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王妃。” 那婢女似乎想说什么,小韩在她身后道,“你下去吧。” 几个人鱼贯而出,甚是有序。 我看着小韩还不出去,就朝她笑笑,“小韩姑娘,我一向是自己洗澡的。” 她并不回复我的话,只是说,“小姐喊那个小软姑娘为小软,却喊小韩为姑娘。”说着,将我扶起来,引到里间去,帮我脱衣服。 我连忙喊她好几声小韩,“我自己来就行了。”她在旁边,我终究是不自在。 她去关上了门,告诉外面的婢女说不许人随便进来。而后又进得里间去拿了一套睡衣样式的衣服来,说:“天冷,小姐略略洗洗就好了,虽然屋里烧了地龙,还是要提防着点。” 我紧紧拉着最后一层衣服,指着外面说,“现在我不是跟你商量了,请你到屏风后面去。我自己可以。” 她把衣服放在衣架上,说,“小韩明白。”收拾完了之后,果然乖乖去了外面。 我坐在浴桶里,知道她还没走,想着刚刚她只是要帮我收拾东西,我却对她这样冲,心中很是不安。正想找些话说,她开口了。她说,“小姐走了之后,其实王爷没有立刻去找。小韩想,王爷应该是还在生小姐的气。毕竟我跟了小姐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小姐做这般出格的事。” 我想打断她,但是又没有理由,想来她也知道说了我也不一定听故而我就算说了什么她也不会停。罢了,随她去。 小韩果然毫不在意我在浴桶里发出的动静,仿佛丝毫没听见一样,还在继续说。“公主很生气,去找王爷理论,要他赶紧派人去寻小姐。可是王爷不仅没有听公主的话,还和公主争执了好久。公主怒不可遏,要自己去找小姐。王爷一怒之下下令把公主关了起来。公主自然不服,跟宋岩还有湖安打了起来。王爷趁公主不注意,打昏了公主。所以那天晚上,韩贱人才能得手,小姐你才会失踪。” 小韩提到“韩贱人”很激动,我叹了口气,把身子缩进浴汤里,没有说话。小韩见我毫无反应,也叹了口气,“公主醒了之后就问我和灵溪找没找到小姐,我们说王爷不放我们出去,公主就骂我们笨。公主召来了楚将军留下来的人,让他们立刻全城范围寻小姐。晚上他们回来了,说全城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连各个王公贵族家里、秦楼楚馆房间都偷偷潜进去了,没有找到小姐。公主当时就慌了,一边为防遗漏让他们再找一遍,一边跑去找王爷商量。可是王爷却因为伤口恶化和风寒昏迷不醒,公主无法,只能让湖安宋岩他们派兵出去找。” “王爷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这期间公主把寻找范围已经拓展到了城外八百里,仍然没找到小姐。到今天小韩才知道,原来小姐被林家藏起来了。王爷知道后开始慌了,不分白天黑夜不管身体情况的满城寻找。鉴于小姐的身份,便对外宣称是秦王妃失踪了。后来有人说那天晚上见到过小姐,小姐和韩贱人在一起。王爷策马闯进尚书府,可那贱人说,小姐已经死在她刀下了。” 我听她说的声音都变了,哽咽了起来。以为就此结束,便洗洗身子,准备出来。谁知她还没说完。“王爷大怒,挥剑就要杀了她。户部尚书拦在韩贱人身前,被削去了一只臂膀。尚书大人以命相逼,王爷不得已留了贱人一条命。谁知这贱人居然死性不改,还敢来伤害小姐。就算王爷这次看在尚书大人面上能再饶她一条命,公主断不会轻易放过!” 我穿了她拿过来的衣服,走出来之后果然看到她眼睛红了。我问:“韩贱人是谁?” 她哭哭笑笑,“小姐应该知道,韩贱人就是户部尚书之女,韩乔!” 我问,“那你可知她现在所在何处?” 她看着我,“小姐问这事做什么,那贱人被关在地牢中。王爷审问过了,知道她和赵王爷有勾结,这次,她是必死无疑了!” 我心中一惊,登时想起来杨彧还在长清府上。忽然间听到门外有行礼的声音,便故意伸了伸懒腰,问:“赵王?什么赵王?” 小韩正想给我说,忽然间门外那人声音响起来:“云笙,我方便进来吗?”是秦王妃。 小韩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赶紧捂住了嘴,跑去给秦王妃开门。我看到她给小韩使了个眼色,小韩立刻转身出门去了,还带走了门外的一干人等。 秦王妃关上门,坐在桌子前,看我还站着,就让我坐下说话。我顺势坐到了身后的太师椅上,问,“不知秦王妃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说:“瑞轲今天回去后,又犯病了。” 我心里一紧,做出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哦,秦王爷是大齐国的战神王爷,堪称是顶梁柱,怎么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身得病啊?” 她喝了点茶水,笑笑,“他是为了一个人。” 我拢了拢衣袖,“女人?” “是。一个他爱,却不爱他的女子。” “值得吗?” “谁知道呢?” “既然那女子都不爱他,为何他还要这般折磨自己?” “因为他始终觉得,是他,弄丢了她。” “那个女子,是王妃你吗?” “不是我。” “那王妃认识她吗?为何不,劝劝他呢?” 她粲然一笑,“劝谁?瑞轲吗?你觉得他是一个别人劝他他就能心甘情愿放手的人吗?那个女子吗?如果我劝她,她愿意回来吗?”她看着我,我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她继续道:“瑞轲爱她,但是瑞轲不懂为何她不爱他。瑞轲已经为了她,失去了太多。” 我依旧低着头,“那王妃是不是觉得,无论是从失去与得到,付出与回报,或者是人命道德方面,女子都应该回来跟着王爷。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她轻轻笑,似乎在把玩杯子,“不,我觉得,如果她爱了,就应该回来。如果她不爱,就可以离开。她不是应该留下,而是愿意留下。” 我抬头看向她,笑:“真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何其有幸,能得到王爷的青睐。王妃既然认识她,能否给我讲讲她呢?” 她听及此,低下头,看了杯子很久,说:“她是一个很笨很笨的姑娘,经常傻傻的,乍一看不太招人待见。可是实际上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聪明睿智,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从一些细枝末节推测出事情的发展方向。虽然她总是碎碎念,做事情拿不定主意,总是依靠我,但是,”她抬头看我,我没有避开。“这不影响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小事她会依赖我,但是大事,从来都是她一个人拿主意。” 我与她对视,笑着说:“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怪不得秦王能倾心于她。”她眼睛里有太多东西,我不敢久与她对视,错开头,我自嘲道:“像我就不行,我整天傻傻愣愣的,在林家这么多天把自己弄伤了好几次。长清因为我不听话都要气疯了。” 她又倒了杯茶,问我喝不喝。我摇摇头说自己刚吃完饭喝了粥,就不喝了。她晃动着杯子里的水,问我:“林源待你好吗?” 我正色道:“很好。他待我,小逸总说长清待我比待她还好,因此时不时要喝醋。” 她又问,“你和他在一起,快乐吗?幸福吗?” 我做出很不能理解的样子,皱眉道:“自然快乐,自然幸福。王妃为何这般问?” 她不回答我,只是问:“你们,会成亲吗?” 我安静下来,看着她,“或许,会的。” “那好。”她喝了杯里的茶,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前,没有回头,“喝喜酒别忘记叫上我。” 门外秋风吹得正浓,她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纷飞的落叶里。我努力眨眨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 小韩一会儿回来了,带回了给我煎的药。看着我喝完了之后,才送我上了床,吹熄了灯,离开了。我算着时间,估摸着人都该睡熟了,便偷偷穿衣起了身。韩乔确实伤我挺重,但她的匕首全往我上半身扎了,我的腿脚还是很灵便的。看来,我倒还得谢谢她了。 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确保没有人发现我,就躲开夜间巡逻的府卫,往地牢摸去。一路上很是奇迹的没有任何不测,我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有谁发现了我,暗中在帮我。我跟着说小话的府卫找到了地牢在的地方,躲在门口的石头后面想可能是谁在帮我。应该不是秦王的人,他现在恨不得把我锁在床上。应该也不是秦王妃的人,毕竟刚刚她还跟我说着话呢。那么会是谁?我心中咯噔一下,杨彧? 我回头四下望了望,却并没有发现谁。趁着看门的换岗的时候,我偷偷溜了进去。 地牢依旧里干净整洁,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地牢。关在里面的人也很安静,有没睡的看到我了也只是一直盯着我,并不说话。我顺利地找到了韩乔在的牢房。 她没睡。 看到我来了,盘起了腿,“就知道你也会来。” 我很好奇为什么她用了“也”,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是有人在我之前来过了,就问:“之前是谁来过?” 她倒也不藏着掖着,“是秦王爷,他来找我要一个匕首。诶,陆云笙,你很有本事啊,拿着别的男人送你的东西还能让瑞轲对你这般上心!你他妈真是个有本事的贱人,我韩乔服。” 我深吸一口气,“匕首呢?” 她在暗处,我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她道:“匕首啊,自然是被我毁了。陆云笙,那匕首是那天在船上的男人给你的吧?诶,我能不能问问你,你到底是喜欢瑞轲呢,还是喜欢那个男人啊?还是说,两个你都喜欢,两个你都想要?是啊,一个权,一个富,这真是一手好算盘啊!” 我看着她,笑了笑:“人常道,人之将死时其言也善。可我怎么就没看到你身上有这些人该有的本性呢?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啊,还不能算个人。” 她听了也不恼,只说:“我看这个时辰,你是偷偷溜过来的吧?你说要杀我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个怎么进来法。好心提醒你一下,我这个牢房看起来普通,实际上可不同于别的牢房呢,牢房钥匙,是王爷亲自拿着的!”说完,她放声笑了起来。外面看门的的府卫听见了,进来问怎么回事。我躲到角落里,听他们都走了才出来。 她讽刺道,“陆云笙,来啊,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啊!这个牢房这个锁,来,让我开开眼界,看看你是怎么开的!”她声音里满满的嘲讽,我想她现在脸上一定是狰狞的笑。 我站在火光下,同情地看着她,“真可惜,我看不到你脸上猥琐的表情。看来你还不知道吧,这间牢房,这个锁,正是我设计的。” 她似乎怔住了,我哂笑一声,“我想,你现在手上脚上,一定都戴着锁链吧。真可怜啊,韩小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5章 我从头上拔下束发的钗子,在锁上一个隐秘的位置戳了两下,啪的一声脆响,门应声而开。 韩乔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我说;“行了,你也知道这个时候求救是丝毫作用都没有的。挣扎着向别人求救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她果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你没忘。” 我轻笑,“你可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作遗忘了什么来对待的啊。无论是在那艘船上,还是在那家布庄里。”我看着她放下盘着的腿,把钗子拿在手里把玩;“在那艘船上,其实你是想把我卷下水的吧。” 她冷笑两声,“说实话,陆云笙。我真不认为你敢杀了我。” 我哦了一声,“是吗?就凭你户部尚书之女的身份?” 她笑,“王爷尚且因此没有杀我,你觉得你一个王府里的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的下贱女人有资格伤害我?” 我转过身对着那边的烛火试了试发钗的锋利程度,说,“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在跟你们官宦贵族没有丝毫关系,以一个平头老百姓的身份还真没办法杀你。”听见她得意的笑声,我转过身,“哦,我给忘记啦,你手上脚上的锁链也是我设计的哦。你可别想着逃开。”说着,我摸到一旁,找到控制锁链的消息机关,扭头笑着对她说:“我动手了,你可别怪我太粗鲁,弄疼了你可别怨我。” 机关一启动,韩乔整个人立刻像是被钉在床上了一样,四肢动弹不得。我此时才觉得原来搞一些不太阳光的设计还是有好处的。我凑到她脸前,“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他会把你关在这个地方,要不然我还真不敢离你这么近。”我把发钗搁到她心口那里,问她,“你当时拿匕首扎我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倒是镇静,也不喊闹,居然还能笑出来:“你忘了,你好不容易落了单,我高兴还来不及,还有什么闲工夫想别的。” 我也笑,“你倒是个爽快人。其实,你求求我,我说不定就放了你了。你说怎么样啊?”说着,手上用力,钗子慢慢扎进她的心口。 她咬住牙眼睛通红都不肯求饶,从牙缝里迸出话来:“你不敢杀我。” 我感慨她果然是个狠角色,手上继续用力,“你说的对,我不敢杀你。但我也不知道这一根钗子下去,没有人及时救你,你还能不能活下来。毕竟我不是学医的,不懂得人体构造!”话说完,我狠狠攥住发钗头部往下扎,发钗整根没入她身体,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我笑,“你我之前的恩恩怨怨,从那个雨夜就已经了断。我不追究到底你欠我多少,如今你却毁了我的东西,这个账,就算在你心口这一钗上了。” 她嘴角淌出血来,却还在笑,只是那笑甚是诡异,“你爱上那个男人了,是吧。”看我不做声,她似乎很是舒心,“也好,也好,至少……”她话未说完,便朗声笑起来。 我关了机关,松开她,拔掉她心口的钗子就走。 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笑,似乎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走到地牢门口,看到几个守卫都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我心下一沉。如果真是杨彧,那他怕是已经知道了,下面必然会有所行动。长清不知道我这里的消息,就怕他为了救我出去去找赵王做什么交易。我绕出地牢,准备回到住的地方好好休息,明天好跟秦王爷说明让他放我回去。 刚走到花园那里,忽然间一个东西砸了过来。我瞬间紧张起来,四下张望却没发现任何人,连府卫都没有。我低头,是个纸团。捡起来之后,我不放心地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了才拆开来看。 上面说“房里有人”。 我看了一眼我住的方向,那里黑暗而且安静,并无半点异常。我叠了叠纸条,放到贴身的衣服里,转身进了花园。 这花园很大,第一次进来的人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找不到来时路。我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看天上孤零零的月亮,和它惨淡的光。心里想,千鸟园里的秋千上该落了叶子了,也不知道长清知不知道帮我扫扫。我这么久都没回去,也不知道小逸小软还有白慕在干什么。或许,我是真心喜欢在林家的生活吧。无忧无虑,就像一场梦。 坐了没多久,就隐隐听见身后有脚踏落叶的沙沙声。我扭过头,是秦王。我看看他,问,“秦王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走进亭子,坐在我对面,说:“你不是也没睡吗。”看了看湖上的风景,又说:“秋已尽了,天越来越凉。你再像夏天那样吹风很容易得风寒的。” 我没良心地笑道:“没什么,我和长清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这样吹风。秦王爷可以和王妃娘娘一起试试,很惬意的。” 他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装作没看到,问:“不知秦王爷府上这花园是得了哪位高人指点,竟然在这封闭的院落中开凿出这样一处别致的景观来。这湖上之亭甚是美丽。” 他却不理我的恭维直说起了别的事,“我这个园子,一般人第一次进来是摸不到这个地方的。旁人不知道,我却知道的很清楚。” 我依旧笑,“那我可真是好运气,躲着王爷府上的府卫都能到这个地方来。长清常说我运气好呢!” 他看向湖面,“以前有个人,她最喜欢这个亭子了。一开始她没发现我府上有这处地方,还嘲笑我府上没有湖亭。我带她来了这里之后,她便常来。她是这个亭子最好的朋友,这个亭子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每次我跟她吵了架,她都会跑到这里来撒气。每次我在房间里找不到她,都会到这个地方来找。她总是在这里。” 我讪讪地笑,说:“那我……”说着,立刻跪伏在地上,“请王爷恕罪,草民不知道这是那个姑娘心仪的地方。草民误打误撞冒犯了这里,请王爷恕罪!草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请王爷雅量,饶恕草民!” 他立刻上前扶我起来,“我,你……”他扶我起来,我拒不起身,嘴里只说请王爷恕罪。他松开手,“你起来。我没有怪罪你。” 我这才起身。 他道:“我去你房里,你不在。我等了一会儿,你没有回来。我想着你应该不会去哪里,就寻了过来。” 我赶紧说:“草民如今才知道这亭子这般要紧,草民知错了,定然记在心上,不再到此地。” 说着,我就退到了亭子外面。他见了,跟着也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说,“天冷了,我送你回去。以后别这么晚出来了,夜里凉。”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谢秦王爷关怀。草民方向感很好,记得回去的路,就不劳烦王爷了。夜已深了,秦王爷还是赶紧回去陪着王妃娘娘吧。” 他执意,我只好顺从。他在前我随后,一路无话。只有惨淡的秋月,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像一场没有色调的梦。树上的叶子落得纷纷扬扬,我忽然记起刚刚秦王妃楚云舒出门而去的场景,那些被风吹的四处流浪飘荡的叶子,那个如叹息一般的身影。 人的一生就像一片叶子的坠落,被风吹着,不知去往何方,不知何时落地。时高时低,始终身不由己。 过了好些日子,我觉得身上好的利索了,便问了小韩秦王妃在何处居住,去找她说我想回去的事。去往秦王妃院子的时候,恰巧经过王府里的花园。我想起来那张纸条,那四个字。我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想我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他曾经为了他心中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不惜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我不知道他这次帮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这个目的他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到了秦王妃的朝云阁,才发现秦王爷也在。 秦王妃见我来了,就让周围伺候的婢女们都退下了,只留下她身边的那个灵溪和跟着来的小韩。原本看起来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秦王爷说:“你不必这样。” 秦王妃招呼我坐下,说:“这样那样的,也没多少区别。只不过是我想这么做罢了。” 我连连摆手,“草民不敢,草民站着就行了。草民这次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王妃点个头就行的事儿。” 秦王爷淡淡道:“既然不是什么要紧事,那就坐下说吧。你身上还有伤,站着对伤口不好。还有,说话时不要自称草民。” 我赶紧鞠躬作揖:“草民惶恐。” 秦王妃道:“瑞轲都这么说了,云笙,你就别推辞了。” 我想了想,战战兢兢地坐了下去。看看他俩都不说话,我就试探着跟秦王妃说:“王妃娘娘,草民有一事请求。希望王妃娘娘能允了草民。” 她看着我,抬手给我斟了杯茶,“那你也得说是什么事儿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不要答应你呢。来,喝点茶,你最喜欢这个茶了。” 我连称不敢,接过了茶水抿了一口,道,“草民想,现在草民……”话没说完,秦王爷抬眼看我,说,“我说,你不要自称草民。我听着……不舒服。” 我咽了口口水,看看秦王妃,又看看秦王爷,“是,草民……我知道了。”接着继续跟秦王妃说:“王妃娘娘,我现在身子已经大好,伤都好全了。而且,我也已经在王府里住了很长时间了。再不回去,长清他们该担心了。因此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 秦王霍然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抓起我一只手腕问:“你说什么?” 我吓得直往后仰,低呼一声就赶紧用另一只手不住地拍打他的手:“王爷!王爷!我的手!” 秦王妃喊了一声“瑞轲”赶忙起身拉住他,用力掰开他的手,“她手臂上有伤你不知道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王爷眨眨眼睛,盯着我看。我一心全在被他攥的发红的手腕上,跟他对视一眼后立刻移开了目光。 小韩和灵溪取来了药后很见机地离开了,秦王妃接过后就要帮我涂。我顺势离开椅子跪了下去,“草民有罪,草民不该惹怒王爷。王妃娘娘还是把草民赶出去吧!” 他蹲下来,捧起我低下的头,抵着他的额头,似乎有些哽咽:“云笙,对不起。我不该吓到你的。”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闪着光。我咬紧牙,不说话。他就势跪下来紧紧抱住我,说,“我错了,云笙,你别和我闹了,你快点想起来,我求求你,云笙,你快点想起来……” 我感觉脸上的表情是凝固的,费力挤出一个笑,看着眼睛红起来的秦王妃,唤她,“王妃娘娘……” 那时候我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很久之后他还没有放开我,我干脆头一歪,装作被吓得昏倒了了事。 我不知道秦王妃是不是看出来我是装作昏倒的了,我闭上眼睛歪下去之后只听到秦王惊慌失措的声音,秦王妃的声音很是沉着。我听到秦王妃让秦王把我送到床上,又让小韩去叫太医,其间稳定自若,根本不是我料到的反应。 太医来了之后,给我诊了脉,说我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体内气血太虚,恐还是一年前的那次落下的病根。又说我这些日子身上受了不少伤,虽然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得用药长期调理。 太医走后,秦王妃就让秦王离去,说让我好好休息,他在这里会打扰到我。恰巧这时灵溪过来说湖安将军在外面等着秦王爷呢,左相大人找到了林家犯事的证据,要他去看看。 我心中一紧,身子顿时僵住。我想等他们几个都出去之后偷偷溜出去找长清,可是只听到秦王和灵溪离去的声音,却始终没听见秦王妃楚云舒离去的声音。我心中急,呼吸越发不稳,最终心一横,坐起了身。 她就坐在离我三步远的太师椅上,看着我。她笑,“醒了。” 我点点头,说,“王妃娘娘,我想离开。” 她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你之前也这么跟我说过这句话。” 我狠狠心,“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得回去了。这王府本就不是我该呆的地方,王爷和王妃一直扣着我不让我走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吧。” 她却道,“你记起来了吧?” 我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什么?” 她摇摇头,笑了,“看来是我多想了,你刚刚假装昏倒应该只是为了摆脱瑞轲吧?” 我点点头,“王妃娘娘我必须得离开这里了,立刻,马上。我想回去了。” 她站起身,“你的身子还得好好调理,就不要乱来了。你现在我这里睡一会儿,休息好了喝些药,然后让小韩送你回去。”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不,我得离开。请王妃行个方便。” 她回头,笑着跟我说,“你以为,我能改变他的心意吗?” “可你是这个王府里的女主人,你下令让我走,谁会不让我走?” “你想太多了,就算我让你走,也有很多人不让你走。除了瑞轲之外的很多人。” 我心中微微一沉,“我不信。” 她果然道,“杏浮从你回来就闹着要见你,只是都被我们拦下了。昨天我捱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允了她今天晚上去见你。你觉得她会让你走吗?” 我眨眨眼睛,“杏浮?是谁?” 她转身离去,“见了你就知道了。云笙,有些事即使你已经忘记了,但仍旧逃不掉,一段过去不是靠忘记就能翻过去的。”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心中胀胀的疼。看着前面香炉中飘出的缕缕轻烟,瞬间就模糊了梦与现实的距离。我坐在床边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6章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不久,杏浮就来了。她作男子装扮,一见面就抱着我又哭又笑又喊。 我对杏浮有愧疚感,便不敢多说,只是简单和她说了些话就借口说我困了想睡觉打发了她。她说要和我一起睡,也被我拒绝了。 半夜里我被惊醒的时候,看到床前站着的人,心中庆幸还好把她赶走了。 那人估计是没想到我会醒过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倒不是很慌,问,“你们是谁的人?” 他摇摇头,并不说话。我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是左相的人吗?”他摇头,我又问,“那你是户部尚书的人吗?”他依旧摇头。我心中一沉,“你们是赵王的人。” 门外那人敲了敲门,轻声道:“别磨叽!这里不安全!” 床前那人低声道了声对不起,就要来放倒我。我赶紧往后一撤,“等一下,”他停了停,我问:“你下手重吗?我怕疼。” 他没说话,我说,“其实我可以装晕的,从头到尾不出声的那种。你也省力,我也不疼,成不成?” 我感觉他好像翻了个白眼,怕他不同意,我就想着再同他商量商量。刚要开口,就感觉脖子处骤然一麻,顿时没了知觉。 可能是那人真的信了我的话,我并没有昏迷多久。等我清醒过来时,这一夜,还没过去。我的头上被套了个麻袋似的东西,嘴巴也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我动了动手脚,全被绑住了。我呆的地方很冷,风嗖嗖地在我身边穿梭。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在屋子里,恐怕我是被扔在哪片荒地里了!妈呀!不会吧?难道赵王不想在我身上挖点价值了?这就要把我冻死在荒郊野外了吗?这可是十一月份了,都冬天了! 我呜呜的“喊”了两声,希望周围如果有人有人能回应一下。 可是并没有。 我心中一下子凉了。我剧烈地挣扎,想要脱开束缚,不住地发出声音希望如果有过路人能听见救我一下。挣扎了半天,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响。我一个激灵,这不是荒山野岭?我想扭头看看声音发出的方向,奈何这绳子绑的太紧,我稍微动一下脖子就被勒得生疼。身旁忽然间响起了脚步声,有一个人走近了,然后抱起了我,似乎进了某个房间。 这个房子里很是暖和,估计是烧了地龙。我被那人带进来的一刹那,只感觉热浪扑面,头上麻袋一样的东西都拦不住这温暖啊! 那人放下我,我用手摸了摸身旁的东西,心中顿时一惊,是床!他想干什么! 看着麻袋上的黑影在靠近,我本能地往后撤。那人拉住我,说:“是我。” 杨彧?! 我呜呜两声,听不到他回话又呜呜了两声,意思是问他怎么是他,他怎么在这里。 他解下我头上的麻袋一样的东西,看着我无奈地道:“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我呜呜地说,那你赶紧给我拿开啊! 他看了看窗子和门,靠近我说:“等一会我把布条解下来你喘口气,但是我待会儿走的时候还要给你绑上。这次是赵王爷把你绑过来的,我不能帮你多做些什么,明白吗?” 我点点头。 他把布条解下之后,又松了松绑住我的双手和双脚的绳子。我问他,“那天晚上在秦王府,是不是你。” 他看看我,点点头,说,“你不想他们知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来决定。” 我微微笑笑,“谢谢你。” 他却低下头,沉默了很久,说:“对不起。” 我看看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都是过去的事了。”看他还是很愧疚的样子,我轻笑着说:“其实,那孩子也不是我想要的,是他强迫我的。” 他猛然抬头,似乎很是不解。 我能理解,他们怎么能相信曾经眼中神一样的人物,居然会强迫一个姑娘。我冲着他笑,“说起来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长清呢。” 他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你放心,这次,不会伤害到你。绑着你也只是一个形式,用来唬吓秦王爷罢了。” 我问:“我不问你这件事情你们想拿我做什么,我只问你,事情结束之后,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要把我送到哪里?秦王府吗?” 他点点头,“如果事情顺利,秦王会来接走你。”他看我并不高兴,懊恼道,“我忘了,你并不想回那里。” 我淡淡挤出一点笑,“长清知道吗?” 他摇头。 我忽然想到,如果秦王发现我不见了,以前他会立刻怀疑赵王,可现在…… 我着急的直跺脚,“杨彧!你快去告诉长清,就说我没事,让他千万别来!千万别到这里来!” 杨彧不理解,我说:“你不知道,长清去闯过秦王府,跟瑞轲起过争执,我怕瑞轲去找长清要人,长清会被卷进来!” 他反应过来,起身就要出门去。刚走到门前,又回来把布条绑起来封住我的嘴。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目送着他离去了之后,身子一歪,别别扭扭地“钻”进被窝,睡了起来。 我这个人不认床,对环境一向适应得快。一觉睡醒的时候,床边摆了张桌子,桌子上好几色食物。有的已经凉了,有的还在冒着热气。坐在桌子前正在端着碗吃着的,正是赵王。 我挣扎着蠕动了好久都没能成功地坐起来,干脆就躺在床上,扭过头看着他吃。 他吃着吃着笑了起来,放下碗筷,道:“二嫂不知道这样盯着别人吃饭很不礼貌吗?” 我呜呜地道,那你给我松绑啊,松绑了我就不看着你了。 他敛眉笑道:“二嫂这话说的,我是真的听不懂。” 我当然知道他听不懂,继续我说我的,呜呜个不停。他最终被我烦的妥协,起身解掉绑在我嘴上的布条,说:“二嫂要说什么,小五倾听。” 我看着桌子上的饭,说:“我饿了。” 他挑挑眉,“二嫂不问问小五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吗?” 我呶呶嘴,“首先,我不是你的什么二嫂。其次,我饿了。最后,”我顿了顿,“好吧没有最后,我要吃饭,否则饿死我了你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 他笑笑,把手上的绳子给我解开,助我移到床边,“我听说二嫂是忘记了些什么东西是吧。没关系,总能想起来的。二嫂现在只要知道我是小五就行了。来,二嫂,这还有些热菜,你先吃着,我让人去给你热热。” 我摇摇头,“不用了,这些就很好。”我夹起一块红烧肉吃了,嗯了一声赞这肉好吃,“我真不是你二嫂,我也没忘什么东西,你二嫂是那个楚云舒公主,你应该绑她的。”又吃了些别的菜,不由得赞叹他这一桌菜虽然看起来不怎样,但吃起来真的好吃。 他摇摇头,斟了酒递给我,我摆摆手说自己现在不想喝酒。他道:“倘若是这样,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又夹了块肉,“你喊我名字就行了啊。本来名字就是让人喊的嘛,不直接喊名字那取名字的意义何在?” 他笑,“说的倒也是。陆姑娘。” 我放下筷子,“算了算了,随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就别喊我二嫂就行了。我将来可是还要嫁人的。”看他点点头,我便问他有没有水。他愣了一下,笑道有有有。 喝完了水,我看着他灿然笑起来,“其实吧,不是说我不问你为什么,是因为我知道问了问你也不会说。反正有好吃的好喝的,我干嘛出力不讨好?” 他似乎有些尴尬,勉强又笑了笑,“你说的对。问了,我确实不会告诉你。” 我不理他,端着粥碗慢慢喝,一边用碗盖住自己的脸,一边又透过手与碗的缝隙,偷偷看他反应。 他也看出来我在有意避开同他说秦王的事,自己饮了口酒,说:“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都是住在京郊林府里面。” 我依旧用碗挡住脸,“我不明白赵王爷的话。” 赵王笑笑,“我同你做个游戏可好?”他见我不说话,又道:“我的筹码是林源和林逸。” 我放下碗,问:“你知道什么?” 他看着我,“我知道你记起来了。二嫂。” 我看着他,不说话。 杨彧是他的人,杨彧当初让长清去救我并且把我藏在林府里养伤,他肯定知道这个事。我不相信杨彧的身份仅仅是大齐右相,仅仅是他赵王瑞嵩的手下。赵王从杨彧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定然不是不可能,他也许,并不知道那么多。 他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我和我二哥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为那个女子痴狂至此。他为了你能砍掉他的心腹韩颂的一只臂膀,为了你敢抗旨,为了你甚至不顾我的皇帝三哥。我真没想到你在他心中能有那么大分量,真希望这次,你依旧那么好使。” 我笑起来,“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女子,那么,我不认为秦王会来。” 他微妙地笑了笑,说,“他会不会来不是你认为就能决定的,你大可以写信告诉他让他不要来,但是,我可不保证他会不会来得更快一些。” 我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吃喝,“如果我在乎一个人,是不会让他因为我身处险境的。” 赵王很是得意:“这可不是谁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我问:“你给秦王留纸条说把我带到哪里了吗?” 他摇摇头,“不过,今天他下朝之后就会发现为他准备好的一封信。只要他带上我要的,就能带走你。” 我很好奇,“你就不怕那样会暴露你自己的位置吗?难道你真的觉得他会单刀赴会,不带一兵一卒?他可是把命丢在战场上过的人,你觉得他会那么听你的话?” 他道,“我自然没有那么蠢,到时候我会……”他忽然停住,一副识破了我的目的的样子,“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我知道他想多了,也不辩解,正好顺藤而下,“我想知道游戏中你给我的筹码是什么?”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到这里,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你不想让瑞轲来救你?” 我吃饱了喝足了,掏出来手绢擦擦嘴,“我为什么想要他来救我?他来救我就要把我带到秦王府,我可不想去那个地方。话说回来我还要谢谢你把我从那里带出来呢,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从那里出来。”我看他不说话,问,“游戏还做吗?” 他反问我:“你愿意同我做?” 我看着他,正色道:“林家的人救我性命,此乃救命之恩,我不得不报。你如今拿我救命恩人来威胁我,我自然不能忘恩负义。只是我事先同你说好,我们的游戏如果成功结束,你要以你们整个皇族发誓,永远不得为难林家,永远保证林家的安全。口说无凭,你还需得立字为证。” 他亦不再一副泼皮模样,道,“你可知我要你做什么?” 我摇摇头,“但是既然你找我来做,应该就是我能做到的事。” 赵王问:“那如果我要你杀了秦王,杀了秦王妃,杀了皇帝呢?” 我笑,“赵王爷未免太看得起我。” 他撇撇嘴,“字据我不能立。” 我知道他一定不肯立字据,但是我不能就这么轻易相信他,“那你拿什么保证你以后不会反悔毁约?” 他挺直了身子,端坐在凳子上,“倘若我想毁约,即使立了字据也没用。但这件事,既然我许了你,只要你能办好,我用命赌誓,绝不毁约。” 我不屑,“你的命算什么。”看他不说话,我道:“我要你用你心中最渴望的东西来赌誓,无论那是人是物,亦或是功名权势,只要你毁约,全都永生永世得不到!”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眼睛里有火光在闪耀,似乎是我触到了他的逆鳞,彻底惹怒了他。很久很久他才说了一个好,之后起身离去,未说一字。 我想,他要我做的那件事,可能是关乎他一生的的事。他走了之后,我解开了绑在脚上的绳子,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仔细想想事情的来回,越想越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王瑞嵩说“好”的时候的表情太过凝重,我不得不怀疑这个“游戏”就是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的事情的根源。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想到我,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还有杨彧,他真的只是大齐国的右相吗?他真的仅仅是赵王的一个手下这么简单吗?他们所想所做的这些事情似乎缺了点什么联系,似乎缺了点什么原因。 如果不是晚上瑞嵩来告诉我,我估计到死也想不到,堂堂大齐国赵王,不惜通敌叛国也要做的事,居然是为了“救”一个女人。 “我要你回到秦王府,通过秦王秦王妃,把她救出来。” 我呵呵一笑:“我差点就信了。” 他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逗我玩。我难以置信,“你是说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地里招兵买马,造反篡位,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看向我,苦笑着说,她是吏部员外郎的二小姐,当今皇帝后宫之中的贤妃娘娘。 他说,他初次见到她,是在太平湖上的一个深秋。那一天他刚刚因办事不力被父皇骂了一顿,躲开了哥哥弟弟们,一个人雇了艘船从上水河划到太平湖。那时候天已经很冷了,广袤的湖上除了少许几个捕鱼的渔民,再无他人。他一路划行,忽然间听到几个人慌乱的吵闹声。 他划过去,看到她湿了半条裙子正抱着船桨趴在船边上同水里的和船上的人哀求着。她哀求水里的人再捞一捞,哀求船上的人在等一等。可水里的人不住地抱怨水里太冷了,船家也不停的埋怨说是因为她船才进的水,现在已经不能再在水里待着了,非要划回岸上去。 他看着她湿了半条的衣裙,看着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看着她急得要哭出来却满含坚毅不屈的脸,一瞬间,心疼了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7章 他将船划过去,问她:“姑娘,有何事可要帮忙?” 她闻声看过来,眼睛里全是泪水,“公子……” 他跃到她的船上,将她扶起来,问她是怎么回事,说要为她做主。那船家和在水里的是一伙的,都说是她无理取闹,眼见着这船都进水进的快沉了,愣是抱着船桨不让人回去。她忍住眼泪,哽咽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给了他们银子,事先也都说好了,可他们偏偏挑了条漏水的船来,在水里捞了没一会儿就非要回去……” 船家听她辩解,居然张口就骂,措辞十分难听。他捂住她的耳朵,呵斥那人,“我们几日不出来巡视,竟不知道原来你们猖狂至此!是不是司商缮的人又吃了你们送去的东西?居然还留着你们这群蠹虫在此!”那船家是有眼力见的人,见他说话气度皆不凡,立马求饶。他的手依旧捂在她耳朵上,也不同他们多说,只说让他们明日去司商缮找姓孙的司船郎领责就算了。那人跪在地上,连连说是。 他放下捂住她耳朵的手,问她这么冷的天是要在湖里捞什么。她紧紧的抿了抿嘴,似乎在努力克制泪水,“是我娘留给我的镯子。昨天爹爹在这里带着我们游湖玩耍,我大姐姐同三妹妹一起拿去了我的镯子,扔进了湖里。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我,我不能丢……”说话间,眼泪就再也没忍住,不停地掉下来。 他意识到什么,拨开她的衣袖,果然看见她手腕上红肿一片。她见他行为不礼,慌乱间挣开了他。他心中心疼的要死,看了还在船上跪着的船家,不耐烦地骂他:“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找啊!” 那船家啊了一声,不过倒也乖乖下水去了。他看了看还在进水的船,也不问她的意思,紧紧揽着她就跃回了自己船上。 我给他到了杯水,问:“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衣服也给她披上了?” 赵王看我一眼,喝了水,点点头。 我感叹他真是王爷架子一端起来丝毫不顾旁人死活,他不明所以,我说,“那可是深秋啊,下到水里去找镯子,真没冻死了那家伙。”他说我不经一事不知其理。我白他一眼,“是啊,昨天深更半夜,我一身薄衫,被你丢在这样的天的走廊里,咋就没冻死我。” 他尴尬地笑笑,继续同我讲他们的故事。 他看着时不时冒出水面来喘口气的水手和船家有些担忧地对她说:“你的镯子,怕是很难能捞回来了。” 她咬牙道:“日后我每天都来这里,我一定要找回来。” 他想了想,说,“要不然,你跟我说说那是什么样的,我送你一个一模一样的来思念,行吗?” 她不回答他,只是低着头绞衣带,说,“谢谢公子今日搭救之恩,小女子心中感激不尽,不敢再劳烦公子做些什么。公子请把船靠岸,小女子好回家去。” 他怔了怔,“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她脸上微红,“小女子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已。公子知道小女子的姓名,也只是污了耳朵罢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不肯,“那我要是坚持想知道呢?” 她把头低的更深了,“我。”她挣扎了很久,才说:“小女子是吏部员外郎二女,秦彤。” 他这才笑起来,同她自报家门:“我是瑞家的五子,我叫瑞嵩。” 她大惊,抬起头看了他很久,突然间跪倒在船上行礼:“我,我,臣女,臣女参见赵王殿下!” 他赶忙扶她起来,“别别别,我不要你行礼!我只说自己是瑞家的儿子就是不想你跪拜我!” 她连连躲开他扶她的手,“臣女,臣女不敢。”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往日里的为人作风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那浪荡之人,可我今天见了你受委屈,心中就是心疼的厉害。你别害怕,我断不会害你,我只想……” 她挣不开他的手,扑通一声又跪倒在船上:“赵王殿下,臣女何德何能,能入殿下的眼。请殿下不要再拿臣女寻开心了,臣女,臣女承受不起!” 他只能先松开手,蹲到她面前,说:“我知道这太突然了,不过你别怕,我既然有这个心意,就必然要做些什么来表明我的心意。现在我先送你回家去,这里太冷了些。你回去之后要好好调养身子,今天你被吓得很了,而且,你太瘦了。” 她面有犹疑,他知道她还在想着那个镯子,就说:“现在天不早了,你的镯子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要担心了吧。我保证找到了一定给你送过去,行不行?” 她简直就要哭出来了,他赶忙安慰她,说自己真的没有恶意云云。她颤抖着声音说:“我要回家。”他赶忙去划桨,将船划到岸边,送她回家去。 我看着赵王满脸通红,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他:“你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吧?堂堂赵王爷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姑娘手足无措慌张不已!我真懊恼当时我不在场,真是就这么错过一场好戏!”我看他马上恼羞成怒,赶忙再安抚安抚他:“好了好了,你啊,还是当时太年轻了,不懂得怎么跟人家小姑娘表明心意,你第一次见人家就非要知道人家叫什么,又是帮她出气又是要送她贵重东西的,还有还有,居然还对人家又搂又抱,你不把她吓着才怪呢!” 他叹气,“要是当时我知道这么做不应该就好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把她吓着了,第二天我打着去看望吏部员外郎的名号想去见她,哪知道她竟然病了。她连着病了好几天,后来我捞到镯子想给她送过去见上一面,到底还是没见成。” 我撇撇嘴,“就算是我这般胆子大的,被你那样一吓,也要缓好长时间的神儿才能缓回来。更何况是那样一个娇弱的小姐,在那样的深秋里又穿着湿衣服不知道待了多久。” 赵王回忆起他和秦彤初识的那段时光时,脸上带着孩子一样的笑。对自己当时的鲁莽也是像孩子一样至今没有原谅自己。我拍拍他,安慰说:“行了,你也不能老是责怪自己,如果不是你冲撞鲁莽,人家秦小姐怎么能记得住你,喜欢上你呢?” 他看我一眼,眼中深深的怀疑,他说,“小彤家里虽然不像我们皇家那样人口众多关系复杂,但是只因她是失了母亲的,她家里人就变着法的折磨她。”我点点头,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内宅之斗了。 赵王说,秦彤是吏部员外郎的正妻江氏所出,但是在秦彤三岁时家里意外走水,江氏为了救女儿,被活活烧死在院子里。一年后员外郎又娶了武将孙家的小姐做续弦,把秦彤记在了继母孙氏名下。虽然名义上秦彤仍旧是秦家的嫡长女,但是在秦家的地位,却远远不比从前。员外郎秦铮是个糊涂鬼,家里内宅一团糟。妾室所出的庶长女秦婉,仗着自己母亲受父亲宠爱便不把秦彤放在眼里,有人在的时候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背了人立刻拿秦彤当丫头使。续弦孙氏所出的嫡次女秦妍,因自己母亲是大房,一边不将秦婉放在眼里,一边将秦彤视为眼中钉,只恨秦彤顶着秦家嫡长女的名分。 秦家的仆人更一个个都是势利眼,捧高踩低惯了的。看秦彤根本不受大房待见,也不得员外郎宠爱,便不给她好脸色。不光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就是平时也对秦彤吆五喝六冷言冷语的。 后来因为赵王表现出了对秦府的“无限热情”,秦家的孙氏和妾室便都有了把自己女儿嫁到赵王府的念头。赵王希望自己的身份能让秦彤在家里少受些苦,便暗示秦彤是他的人,不要让她们再欺负她了。谁知道这样一来,秦婉和秦妍更是把秦彤提到明面上来折磨。等他鼓起勇气偷偷潜进秦府去看她时,她已经被折磨得生了病。 赵王怒火中烧,要去教训秦家那几个女儿。她一把拉住他,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不要再插手她的事了,说只要他离她远远的,她就会好。他只感觉心疼,要扶她起来她也不起,说请他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若他不允,她就跪着不起。他紧紧抱住她,这次她没有推开他,反而回应了他,也抱住了他。 等她情绪平复了,他扶她起来坐到床上,心疼地揽住她瘦削的肩头,说:“我就知道你不是狠心人,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她红着眼睛看他,“那又有什么用呢?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会有结果吗?我这样的身份,和你根本是云泥之别。你们皇家绝不允许一个王爷娶的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的女儿。” 他说,“我跟父皇说,请他赐婚,他一定同意的。我父皇一向不看重门户高低,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父皇他一定喜欢,一定会同意的!” 她笑起来,眼泪顺着苍白的脸滑落,“你知道今日三妹妹说什么吗?她要我不要妄想不属于我的东西,说只要她发现我有任何一点想接近你的念头,就用当年毁了四妹妹的方法毁了我。她要毁我名节害死我,我在这个家里根本就逃不掉。你觉得到时候,我连活着的机会都不一定有,还怎么……” 他大怒,“她怎敢!” 她擦擦眼泪,“我这一生不求别的,只想安安稳稳的。赵王爷,你放过我,我就心安了。” 他要她看着他的眼睛,问她,“难道你要我日后昧着良心娶别的女人?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 她不可抑制的哭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办……” 他把她揽进怀里,沉默了很久。夜半里鸡叫起来的时候,他心中拿定主意,低声与她相商,“从今起,我先远离你,再慢慢的远离秦家。等这件事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把你送到宫中我母妃那里。等你跟我母妃好起来之后,我去见她,装作我们是初次见面。我母妃不是贪权图贵之人,她最喜欢你这样温厚敦良有孝心又知书达礼的姑娘了。能由她出面,便再也没有谁能阻拦。”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小彤,你要有信心。我瑞嵩此生非你不娶,我只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坚定。”她的泪不住地流,“可我何德何能……” 我想这事儿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该多好,万恶的皇室终于出了个痴情好汉,与相爱的姑娘历经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可是人生之事,从来就没有如人意的。我看着赵王,他抱住头很久没有说话。我本来想问他后来发生了什么让秦彤成为了他的嫂子,但是考虑到他现在的心情,最终还是劝他赶紧回去休息了。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想当初昭和公主告诉我她五哥哥是个最宅心仁厚的谦谦君子,任是天底下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都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齐王瑞玚也曾经说过,小五是个最淡泊名利的没有野心的。当初老四燕王和老三争太子之位争得兄弟反目头破血流,所有人都出来站位表明立场,只有他,整日观花书画,游湖打马,似乎身边根本没有那档子事。 可是,谁知道新皇登基第三年,居然是他起兵谋反。怕是没有人能想到,他行此悖逆人伦之事,只是为了一个女子。爱之一字竟有如此魔力,一念起,竟是千山万水也无法阻挡。 这样的情感我之前只是理解却不明白,如今摊到我身上,才晓得这样念并不是一时冲动,一个人心中只要有那样一处柔软存在,便再也逃不开了。而我一向是不愿欠别人的,秦王为我做的那些事,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还回去。 在赵王这里呆了几天,我吃好喝好,只是后来赵王就再也没有过来见过我,他和秦彤后来到底怎么了,我也无从得知。想来这世上恐怕除了他和她,再也没有谁知道这中间的具体事宜了。 第五天的晚上,赵王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厮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我问那小厮赵王在何处,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转身就跑开了。我拿着那封信刚想拆开,忽然听见外面乱了起来,我打开门向外望了一眼,不远处喊打喊杀声大噪,隐隐的似乎还有火光。我想应该是秦王的人攻进来了,便赶忙关住门,将信藏进怀里。门外的杀喊声一会近一会远,我在屋子里面绷紧了神经躲在床边的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冷不丁的吱呀一声,我心中猛地漏了一拍,扭头看过去,长清正从窗子跳进来。我心中骤然间一紧一松,双腿酸软得直打战。 长清环视一圈,看到我躲着这里直打战就立刻小跑着过来扶住我。我咽口口水,缓过来劲儿后问他:“我不是让杨彧告诉你别来吗?秦王本来就盯上你要找你的麻烦了,你现在来了,万一被他看见了怎么办?他肯定会说你是赵王同党,到时候胡乱给你安个罪名,你怎么办?小逸怎么办?林家怎么办?” 他耸耸鼻子,根本不回答我,“我跟我父亲说了你,他很喜欢你。” 我一愣,心想,他说什么?这哪跟哪啊? 长清给我揉揉腿,问我还酸不酸,抖不抖。我摇摇头,说已经好了,“刚刚那是被你吓得。我本来精神高度紧张,你忽然间出现不吓到我才怪!” 他问,“现在,你的腿能走吗?”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云笙,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秦王,但是我不怕。就算他是王爷也不能左右人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这不是他能改变的。我虽然势单力薄不如他,但我还是想保护你。云笙,你相信我吗?” 我握住他的手,说,“我知道。” 门外的打斗声再次逼近,他拉我起来,“我是趁着他们正在乱找到这里的,现在我们走,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我跟着他来到窗边,他先跳了出去,准备在外面接住我。我刚爬上窗子,门轰的一声被人踹开。 我回头,是秦王妃,楚云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8章 她一袭红袍,手执银剑,剑上还不住的有血滴下来。她就站在门口,看着长清和我,没有说话。我回头看看长清,他似乎也不准备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我。那一刻很安静,我几乎听不见屋子外面那些打斗的声音,仿佛是这一瞬间,世界只有我们三个人。 我狠住心,向着秦王妃笑笑,说:“云舒,对不起。” 她脸上的表情变了,我来不及看她,将手递给长清,跳了下去。 长清带着我跃到房上,我回头看一眼,她站在我们跳出来的窗子前,正看着我们离去。 我紧紧抱住长清,把头埋到他的臂弯中,眼泪抑制不住地淌了出来。 对不起,是我太胆小,不敢面对。我知道为了瑞嵩和秦彤我必须回去,但是,对不起,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我还是做不到。云舒,再给我点时间…… 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外面已经白雪纷飞,十一月份的天里我缩在长清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眼泪划过的地方被风雪一吹如刀割一般疼。长清把我裹得更严实一些,问我还冷吗。我牙齿直打战,哆嗦半天才蹦出来不冷两个字。他用手抵着我后背,被他抵住的地方就变得暖暖的,他应该是在用内力给我取暖。然而并不起什么用。因为瑞嵩让人把我带过来时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睡衣,这几天他也没有给我拿什么衣服来。因为屋子里有地暖还烧了碳火,我这几天又没有出过屋子也就没感觉有多冷,便忘记了自己没穿冬衣的事情。乍然间从暖和的屋子里来到冰天雪地的外面,就算是长清用内力也不能让我暖和起来。 长清看我依旧在不停的发抖,便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跟我说:“赵王和秦王的人没追过来,下面有一个庙宇,我们先去那里避避雪。”我躲在他怀里,闷声嗯了一声。 庙是个破庙,屋子的门窗全是破破烂烂的,连东面的屋顶都漏了一个大洞,此刻正往庙里灌风雪。长清用庙里的干草整理了一个坐的地方,扶着我过去坐下。好在草是干燥的,坐上去久了还有些许暖意。长清拜了拜庙里的神像,让我在屋里等一会儿,他出去找些柴火来生堆火。我拦着他不让他去,“我现在已经不冷了,你别出去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冻成什么样了。”他说自己是练家子,这点严寒不算什么。我说不信,可拦不住他,只能看着他冒着风雪去找柴火。 火生起来之后,我忍不住想说他,“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不让你来赵王这里找我你非来,不让你出去你非出去,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他把外袍解下来要给我,我连声说着不要不要他还是披在了我身上。我白他一眼,“我看你是真的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看我坐在火堆旁慢慢的暖了起来,搓了搓手,放心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是心里有我。” 我呸了一声,“你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干嘛心中要有你?!” 他笑,“我知道就行了。”看我扭过头不理他,他继续道:“杨兄来之前秦王爷来过。他要我交出你来,我就知道你出事了。我本来想跟着秦王一起出来找你,但是他下令包围了林府,以私藏敌寇之名要搜家。我也就被困在家里了,没能及时联系到你。” 我叹气,“我就知道,秦王才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说他知道,我气得笑起来,“你知道?你知道啥你知道!你若是知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好好待在林府里?为什么非要来找我?!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气我的!” 他坐到我旁边,握住我指着他的手,“我自然知道秦王爷不会放过我,谁让我的人他也心仪呢?可是云笙,你怎么忍心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陷在虎狼窝里?我若是不去,赵王再被攻陷,你就又要被带到秦王府。我怎么能弃你于不顾?” 我就知道。 叹了口气,我看着长清,火光掩映下的他脸上明明暗暗,眼睛中的光却始终不曾改变。我道:“也许我早该知道,杨彧根本就拦不住你。” 长清迎着我的目光看着我,说,“云笙,就算杨兄能拦得住我,我也会来,无论如何。” 我低下头,“可是,我还是要去秦王府。” 他诧然:“什么?” 我闭了闭眼睛,说:“我不能跟你回林家,我还是要去秦王府。” 他问:“为什么?”抓着我的手,不自觉的就紧了起来。 我抖抖手,说他握得太紧了。他便松开了手,去添火柴。我看着他只往火里添柴并不说话,轻生喊了他两声。他不理,我便同他解释:“这次去秦王府,只是去办一件事,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在受伤了。事情办完我就立刻回来好不好?” 他看着我,说,“可是云笙,秦王爷能放过你吗?你在他身边,你让我如何放心?” 我怔然,倒真的回答不了。 长清继续说:“我同我父亲说了你之后,他很想见你一面,都已经催我好几次了。我跟他说你只是在外面办事,不久就会回来。云笙,我父亲听了逸儿说的你之后,很喜欢你。” 我脸上一红,“小逸又瞎说什么了?” 长清驳我:“逸儿可不是胡说,事情是什么样的,她就说是什么样的,半点夸张有没有,半点虚构都没有。” 我笑起来,说他们兄妹是一门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敢质疑。长清听了,也笑起来。我看着他笑起来,又慢慢的停下来,叹气道:“长清,我这次,是非去不可的。” 他勉力笑笑,“云笙,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我愣了愣,忽然很好奇杨彧到底都跟长清说过什么,长清见我不解,便道:“杨兄当时只跟我说要去救你,连事情原委都没来得及跟我说。后来将你带回来,倒也忘记了这件事儿。你来自何方,经历了何事,与谁有过怎样的恩怨,为何竟会受伤如此?我全都不知道。” 我扯扯嘴,看着身前的火堆,火苗前仆后继的往上跃,跃进寒冷的空气中又一瞬化为飞烟。我看着他,说:“好。” 我说,“长清,你看这外面雪下的这么紧,应该很冷吧。”他点点头,以为我又冷了,便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我问他,“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你怎么办?” 他拿起柴火拨拨火,看着我,说:“我心中想的你,就是现在我眼前的你。无论你是什么样,都是我心中想要的你。”说了,他又打趣道:“我连杨兄都敢窝藏在家里,就算你真的是什么官府通缉犯、江湖追杀人,我又有何惧?” 我道,“我曾经,有过孩子。” 他听了,一瞬时凝在那里。手中拨火的柴火被定在火里,慢慢的,烧了起来。 我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说:“是他的。” 感觉到眼泪就要落下来,我紧紧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听到屋子外面风雪的嘶吼,和身前火堆发出的噼啪声。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如山洪一般强势地再现在我眼前,我措不及防,瞬间就被淹没,周身都泛起刺骨的凉。他满身的酒气,暴戾的手,强硬的话,像噩梦一般席卷而来。那个夜晚冷的厉害,到现在,我都只感觉刺骨的寒意。 我慢慢地笑了笑,睁开眼睛看向长清,“你还记得吗?长清。先前我总是奇怪为什么我小腹没受伤却总是隐隐的疼,奇怪为什么大夫说我气血不足,有旧疾积着。后来我才明白,我小产后一直没有好好休养,这才落下了病根。” 我问他:“杨彧对我一直有歉意,长清,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 他将快要烧尽的柴火扔进火堆,道:“竟是他吗?使你,小产?” 我笑起来,张大嘴巴地笑,“长清,这样的我,你要怎么办?” 他看着我,紧攥到颤抖的手慢慢放开,把我拥进怀里,说:“云笙,嫁给我,好吗?” 我的身子瞬间僵住,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抬头问,“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说,嫁给我,好吗?” 我呆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我问:“可我,可我不是,清白之身……” 他掏出汗巾擦擦我眼角的泪,说,“我想娶你,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正当名分,好吗?”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勉力忍住泪水,说:“那你可不能反悔。”可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说着说着泪水就掉个不停。 长清赶忙给我擦眼泪撸鼻子,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说:“我发誓,永远永远不反悔。你是我的娘子,谁也不能欺负。”火花噼里啪啦地爆起来,我埋头在长清怀里,忘记了同他讲我过去的事,竟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长清正看盯着我看。我看他一眼,整个人还是懵的,以为自己还在哪张床上躺着睡。便根本没理他,动了动身子,在“枕头”上磨蹭了两下继续睡了。刚闭上眼睛两秒,我骤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是长清,想起来自己还在他怀里,吓得赶紧扒着他把身子往后撤。这一撤没撤好,身子失去了重心,再加上他的胳膊还圈着我的腰,这一撤差点没摔下去。 长清被吓了一跳,伸手就把我捞了回去,问我:“怎么了?” 我尴尬地笑笑,“没,没什么。我,我该起来了,压着你这么久,你该腿麻了吧。” 他看我一眼,问,“你害羞了?” 我本来还不怎么感觉不自在,他这么一说脸上倒真感觉热了起来。我赶紧捂住脸,连声辩解说没有。他拉开我的手,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日后有的是你害羞的呢,娘子。”他这样说,我只感觉脸上烧的更厉害了。 他拍拍我,问我睡够了没有。我连连点头。他说,“你先起来,我去生堆火,然后整些吃的来。” 我爬起来坐到一旁,问他这是哪里。他拢拢柴火堆,说不知道,“我中途低头看了一下,恰好看到了这个小庙,也就没怎么看看周围直接就下来了。”生好了火,他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我看他的衣服还在我这里就让他穿好了再出去,他跟本就不搭我,撂我一个人在那里出去了。也幸亏他是习武之人,带着野鸡回来之时居然一点都没有受寒之意。我问他会不会处理野鸡,他说不会,我哈哈笑起来:“果然有你也不会的东西。” 最终那只野鸡被我草草处理了,架上了火慢慢烧起来。 烤着火,我问他,“长清,这里离洛京有多远?” 他想了想,“大约半日的车程。因为赵王的这一处宅子藏的隐蔽,自然离京就比较远。” 我点点头,心中想着瑞嵩给我的信,想同长清说一说,但是又怕他因此卷进来。瑞轲本来联合左相在找他的茬,我若是再把他搞到这件事里面来,那秦王可就有理由处置长清了。 长清来来回回地翻烧鸡,似乎在想什么。我问他怎么了,他迟疑了很久,说,“云笙,你在洛京的这些天里遇到了太多事。甚至有时候危险就在眼前,我却不能知道那是危险而及时的保护你。左相千金,尚书之女,秦王,赵王,你和他们的过往我一无所知。我怕日后再有如此之事,我不能护你周全。” 我拿着个小棍拨火,说:“可是,我怕你知道了,难以接受。” 他说:“你是我的娘子,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着,置你独自一人在那些危难之中。”他语气里,有着坚定。 我白他一眼,“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了,现在居然用这个来唬吓我了!”拨了拨火,我说:“这些事,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左不过两年多的时间,我居然过得跟一辈子一样。” 两年前的一个春天,莺飞草长,百花竞放。万物竞相生长的大好时节,正是南安国公主楚云舒与大齐秦王结亲的日子。那个三月,我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来到这里,莫名其妙地遇到了那些人。 我看看长清,问:“你也知道吧,秦王娶南安公主时,还闹了不小的动静。” 长清点头,“我记得好像是因为王妃当时并不愿意随随便便就嫁给秦王爷,特地找了个假新娘来替她掩人耳目,而她提前在东山五里原备军。说是要同秦王爷比较一番,若是秦王爷赢了,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他,若是秦王爷输了,就必须取消这门亲事。” 我笑笑,“我就是她找的那个假新娘。” 长清怔了一下。我说,“当时我一直在昏睡,这些事还是后来小韩告诉我的。” 其实找我扮假新娘不是云舒要的。云舒的计划是让她的两个随嫁婢女跟着出嫁的銮轿去大齐掩人耳目,小韩扮新娘,灵溪在一旁打掩护。小韩告诉我当时她内急半途去了一趟厕所,结果就在树林里遇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我。于是小韩给我喂了许多的凝神至睡的药,要我来假扮云舒去糊弄秦王,她去帮云舒的忙。灵溪一路上给我吃了不少那药,导致我到了地方仍旧没醒。想想秦王是什么人,他南征北伐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我是假的?灵溪说当时秦王一把扯开盖头,居然还笑了。灵溪拿刀子去刺秦王,被他一脚踹开。是灵溪说的让他去东山五里原找云舒,还说如果秦王没胆量,就让他和我继续成亲吧。瑞轲自然是立刻带兵去了五里原,他早就知道云舒不会安安生生地嫁给他,他也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当时被所有人忽略了,似乎是秦王上马之前才让人把我拖去地牢的。 “拖我去地牢的是那天黄昏爬你家墙头的人,他叫湖安。”我看看长清,他静静地听着,什么都不说。我打趣道:“这个湖安最是无赖,又蠢又笨还不自知,白瞎了有一身好功夫。他居然真的把我放在地上拖着去地牢诶!” 长清戳戳烧鸡,说,“能吃了,先吃一些垫垫肚子。”见我在看他,他道,“吃完了继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19章 我醒过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齐王,瑞玚。 他一直在问我很奇怪的问题,当时我还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见到云舒,我才明白他们以为我是和云舒串通好了的。我那个时候跟现在一样,一心的想逃出去。我翻遍了地牢二十四个角落都没找到能出去的路,直到有一天插在我头发上的钗子偶然掉到床边的地上,我才发现那个地牢里隐藏的一条通道。 我觉得在能藏在王府里的暗道就算不是我希望的,也一定是能逃出这个地牢的,便没多想就钻了进去。可谁知道这条暗道是通到赵王府上的一条用来监听的密道,里面虚虚实实,一不留神便入歧路。我运气“与天齐”,居然第一次就摸到了通道尽头,还被人发现了。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秦王突然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将我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趁那人转身的片刻遁入暗门逃了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秦王瑞轲,可惜他差点把我捂死,我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质问我是怎么发现暗道的,我如实回答他不信。我被问的烦了就胡扯自己是墨家传人,最擅长机关术,他们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一碟小菜。本以为这样就能躲过诘问离开秦王府,没想到秦王竟因为这个原因不放我离去。我跟他解释自己是骗他的,结果他怎么都不肯信,就是铁了心了要我留下。 长清把撕好的鸡肉递给我,说:“看来,秦王爷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我接过鸡肉,丢给他一个白眼:“一见钟情看中的都是皮相。我确实也会些设计什么的,秦王是看中了我的手艺,他想把我当成刀子来使。”我塞了点鸡肉入口,一脸苦相,“没有盐的食物是没有灵魂的。” 长清一脸的不想理我,“荒郊野岭的,有的吃就不错了,等回去了我让张妈给你烧一桌子好吃的。”我连声说好,心里想着满满一桌子的好吃的,连手里的鸡肉都有了滋味。 我啃完了鸡腿,问长清,“对了,我第一次见你时,你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陆云笙,你当时说我和秦王妃重名,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长清撕下另一只鸡腿给我,我摆摆手说不吃了让他吃,他说:“你当时醒了之后不是问杨兄是谁吗,杨兄当时就察觉到不对。回来之后给我说你醒了,让我去看看,顺便用秦王妃这件事试试你是不是真的记不得了,所以我才说你和秦王妃重名的。” 我问他,“那你希望我记起来吗?” 长清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云笙,想不想起来没有人强迫你,这是你自己的事。对我来说,若你记起来之后快乐,我便希望你记起来。若你因此不好,我便希望你永远忘记。” 我苦笑,“可我不快乐。”却还是记起来了。 记起来是一瞬间的事,很偶然。当时韩乔的刀子扎进我心口,那一刻我脑海中闪出来很多人、很多事,我想记起来的想忘记的,全都如洪水破堤而入。 我跟瑞轲犟了很多天,期间不停地钻狗洞、翻墙、化装成小厮,都没能逃出去。有一天我在王府里的花园中一边观察看哪里能出去,一边乱逛,无意间就来到一个华丽壮美的宫殿院外。那是云舒的住处,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云舒。王府里派给她的婢女都有些势利眼,见我衣着一般就老远就赶我走。云舒恰巧在院里晒太阳,便出来问怎么回事。 云舒真的是个美人,我从小到大见到的所有人都没有她出彩。比她漂亮的没她有气质,比她有气质的没她漂亮,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脾气也好,知道我是当初替她扮演新娘的人后就拉我进去唠嗑。我跟她说了说了我想走,她说好办,她去跟瑞轲说一声就行。那天晚上我就在云舒院里用的饭,等到瑞轲过来后云舒就跟他说这件事,谁知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云舒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没用。 瑞轲把我带到我住的地方,把我扔进去,说让我别想着离开王府。还吩咐跟在他身边的宋岩把我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放我出来。我气得不行跟他大吵大闹,拿了很多东西往他身上又摔又砸,宋岩拦住我连连求我别这么不要命。他根本不理我,吩咐好了就走了。我气得牙都疼,连带着把宋岩也又打又骂了一通。宋岩把我锁在里面,说让我好好待在王府里,别瞎想,更别再这么不要命。 我想,他不就是觉得我能找到他的密道就必然会些机关消息的本领吗,那好,我这本领全在一双手上,我毁了这双手看他怎么办。于是我让宋岩喊来瑞轲,当着他的面抽出宋岩腰间的佩剑搁在我右手上,说如果他不让我走我就砍了我的手。瑞轲果然慌乱,连着逼近我好几步让我把剑放下。我得知奏效,便以此威胁他。本来我并不想自残的,我是个很惜命很惜命的人,这么做也只是吓唬吓唬他让他放我走罢了。可是后来齐王瑞玚来了,他见我们剑拔弩张紧张的很,还以为我真的要自残。于是整个人扑过来,我被他扑倒,剑倒是掉了,却在我两只手上都碰出了老大的伤口。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乱叫。 云舒给我上药时骂我净出馊主意,让我不会拿剑就别瞎碰。我如实说了,她悄悄告诉我对瑞轲别说实话,就这么将错就错继续威胁他,说不定我就能离开。我听了她的话架着包得跟猪蹄一样的手去找瑞轲谈条件,他差点又把我两只脚给灭了。我哭丧着脸找云舒商量,她也一时无法,只能让我先养伤,还把小韩派给我来照顾我。 我经此事不敢再盲目地逃跑,便只能先安安生生的休养身子,养好了伤再说别的。后来过了好久,云舒忽然告诉我要带我出去玩。我知道事出蹊跷,但因为云舒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就跟着出去了。果然云舒带我出去是为了将我送出洛京,她找来了她的师兄楚望,把我化装成楚望的小厮,让他带我悄悄离开。她师兄也是名满江湖的楚将军,见到我们之后拍着胸膛说保证没问题。然而连城门都没出去,我就被瑞轲给揪了回来。我是个无名之辈,在秦王府里顶多算个客人,瑞轲说要关我无人能拒绝。云舒和楚望就不一样,他们都是南安国的人,身份又是些公主将军什么的,瑞轲就算是生气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我很认真的问他到底为什么非要留住我,我明明跟他说了真的不是墨家的人,我都是在骗他的,他为什么还是一次一次的要把我带回来?我明明跟他说了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离开,他堂堂大齐秦王,为什么不同意? 那一次瑞轲没有很强硬,反倒是很耐心甚至是很温柔地对我说,我是他从銮轿里接出来的新娘,我从他接过我的那一刻就是他的王妃。他反问我,自己的王妃每天都想着逃跑,难道不能管管吗? 我当时就愣住了,心中一万个声音在大喊他是神经病。我说他正儿八经的王妃是云舒,我不是。他说他和云舒之间是一种约定了的契约关系,一旦约定的事件达成,两人的关系就立刻解除。我觉得他真是疯了,跟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地方真的太危险,便更加坚定了要逃出秦王府远离洛京的念头。 不过从那之后,他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开始对我客客气气,并且喊我王妃。我躲到云舒那里让她赶紧给我出主意,云舒说她师兄已经被送出洛京,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寻思着只要能出秦王府,离开洛京的机会便能成倍增加,就撺掇云舒带我出去玩。云舒跟瑞轲说了好久,最终同意在七月初十那天让我们出去。 那一次出门我做好了所有准备,出来后真的装模作样的去了云舫玩,不成想在那里遇到了瑞轲。我大好心情全盘计划瞬间崩了,玩也没玩好。 我将吃出来的鸡骨头扔到火里面当柴火烧,问长清:“长清,记得卷珠帘吗?” 长清有了经验,反问我,“是不是和我知道的又有什么不同?” 我忍不住感慨他果然聪慧,说:“确实同坊间流传的不一样。” 那天云舒听了燕燕姑娘唱的歌,夸赞她唱的好听。我当时心情正不好,听燕燕姑娘咿咿呀呀唱的我烦,但是下面很多人都夸她唱的好听。我心中不爽,便说她唱的并不是多好听,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说好听是因为根本没听过高质量的歌。我宣泄的倒是爽了,但也给我招了头虎来。他们起哄要我唱,我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又做了没脑子的事。后来歌倒是唱了,唱的就是卷珠帘,而且因为曲子本身质量高,一下子就唬住了他们。看热闹的非要我留名,我正想着取一个什么样的艺名比较好来着,瑞轲就先我一步跟他们说我是秦王妃。下面一下子炸了,都夸“秦王妃”名不虚传,南安公主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就连唱曲儿也不落人后。我想解释自己不是秦王妃,云舒拉住我,说这一句话牵扯的东西不少,让我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省的惹来更多麻烦。要不然到时候对谁都没好处。所以后来坊间才会流传云舫上动人一曲卷珠帘是秦王妃所唱。 事后瑞轲带我们去穿云楼吃饭,在那里,我遇到了杨彧。后来想想那一天经历的东西似乎太巧,一切都像是有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让我们在某个地方相遇,让我们在某个地方分离。 瑞轲看起来跟杨彧并不和,他们见到了也根本没说几句话,仅有的几句话也是夹枪带棒的咄咄逼人。我趁着他们说话借口上厕所就要溜走,偏偏杨彧跟着下楼来,一路跟我到厕所。我问他想干嘛,他反问我想不想离开瑞轲。我心存警惕,不跟他多说,他却说是楚望将军托他来帮我出洛京的。我心中不信,觉得如果是楚望的话云舒肯定会告诉我,心中便对他起了疑心。我问他是谁,他倒也不藏着掖着,明明白白说自己是当朝右相杨彧。我腹诽果然跟着人中龙凤就能遇到人中龙凤,他见我多有犹疑,便问我要不要跟着他走,如果不他就不管我了。还说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让我待会儿早些回去,省得瑞轲担心。我心中思量了一番,觉得瑞轲虽然可能是对我有意,但是我绝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与其这样跟他耗下去,不如早早脱身。 长清打断我,问:“为什么你绝不可能跟秦王在一起?” 我简直气结,“喂!你这个人,你还要不要我嫁给你了?” 长清秒怂,乖乖认错,我叹气道:“我愿意嫁给你,是因为我知道我心中那个人是你,不是将就,不是委屈,是我心甘情愿。瑞轲对我或许是爱,但那也是在把我当成他手中一把刀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更何况,我明明白白的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知道我心中真的对瑞轲半点男女感情都没有,所以我会选择跟刚刚认识的杨彧一起走。杨彧对洛京很熟,他带着我策马冲出了洛京,一路向南而去。我问他要往哪里去,他指指后面,说现在没有目标,能甩掉是最好。我回头看了看,后面是追过来的瑞轲。我问杨彧逃掉的几率是多少,他说如果我早些做决定便能有四成。我当时心就凉了,心想这下又完犊子了。杨彧却告诉我说不必担心,只要能过城外十里岗,就能把我就地藏起来,到时候会有人去接我。我意识到他这趟应该是刻意来“接”我出来的,他问我可后悔轻信了他的话,我说只要能带我离开,我就不后悔。 可惜,我后悔了,因为杨彧没能带我跑过十里岗。瑞轲带着宋岩和湖安一路跟过来,在一片密林里截住了我们。杨彧应该是要我有什么用,以一敌三也不肯把我交出去。我得了杨彧眼色,趁乱跳下马就往林子里钻,想在杨彧拖出来的时间里逃掉。但是杨彧本就不敌瑞轲,如今加了宋岩湖安,更是轻而易举地被打趴下。后来他说的右手臂上的伤,就是在那个时候伤的。而我,也轻而易举的被瑞轲从树林子里面揪了出来。 被瑞轲带回去之后,云舒来找过我,问我劫走我的人是谁。她似乎对这个杨彧有不一般的感情,我说了是他之后,云舒很明显的走神了。我问她怎么了,她没有回答我,技术很烂地搪塞了我就让灵溪送我回去。我当时就意识到会不会是云舒曾经和杨彧认识,甚至曾经有点什么。那天晚上楚望将军过来探望云舒,临走时我套路他知不知道杨彧和云舒的事,他第一次听到杨彧这个名字反应很自然,问了是哪个彧之后就明显不对劲。我旁敲侧击地问了很久,最终以被瑞轲拽回去结束。 大约过了三四天,杨彧突然登门,听小厮说还带了好多礼。我心中好奇,拉着云舒去看,正巧看到瑞轲在问杨彧所来为何。杨彧向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对瑞轲抱拳躬身,说他此次来是要提亲。那天正好齐王也在,齐王就问他要提谁的亲。杨彧指向我,说要提我的亲。我吓得腿一软,差点没坐下。瑞轲偏笑了,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杨彧说他知道,我是秦王的客人,还说他知道从王府里娶走我不容易,所以特地准备了好几天。瑞轲看起来很生气,说我是他的王妃,让杨彧说话办事长点脑子。杨彧理直气壮,说天下人皆知秦王妃乃是南安公主,何来我是秦王妃一说。还说他与我两情相悦,希望秦王能成全。说完之后杨彧朝我挤挤眼睛,我立时明白他是想带我离开这里。于是我就跟着附和,请瑞轲“成全”。 那时候我一心想着让瑞轲同意好离开秦王府,没注意到云舒的脸色。等我被瑞轲的眼神吓到要去找云舒帮忙时,才发现云舒已经走了。齐王察觉到他二哥气场不对,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赶紧走。我看他们之间简直要冒出火花来,又想想瑞轲那恨不能吃了我的眼神,便再也不敢逗留,一溜烟地跑回后院找云舒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0章 那天云舒告诉我要我一定要离杨彧,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告诉我。反正那天就是大家都很不好,我庆幸的是瑞轲没有找我的事,他军队里有事走了。 我问长清,“你和杨彧是怎么认识的?” 长清看着外面的雪,说:“杨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云笙,不管杨兄是什么样的人,他曾经做过什么错事,我都不能弃他。” 我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柴,看着小下去的火再次升腾起来,“我知道。” 外面的雪慢慢的下得小了,风渐渐地起来了,带着雪花飘进庙里,碰到火,瞬间就消失不见。 关于杨彧,当时我心中隐隐的觉得他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做,我一概不知。我觉得云舒应该知道,但是她不肯同我谈。 杨彧提亲的事过去了之后,秦王府里消停了十多天。然而杨彧并没有放弃,十多天之后他带着户部尚书之女韩乔来了秦王府,同瑞轲商量用有着京都三大美人之一美誉的韩乔来换我。瑞轲不同意并且让人把杨彧赶出去是我能料到的,但是不知为何他留下了韩乔。还把她安排在了离他居住的院子不远的飞玉阁里,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经常夜里留她过夜。 云舒见过了韩乔,说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拿《神女赋》里的话来说就是: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云舒嗤嗤笑着问我是否心里不舒服,我磕着瓜子说只觉得好笑。若瑞轲真的喜欢上那个韩乔,于我来说莫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云舒恨铁不成钢地要骂我,却架不住我的歪理,便同意和我一起撮合瑞轲和韩乔。 我本以为韩乔是我的救星,可谁知她在尚书大人后院里呆的久了,勾心斗角什么的学的是深入骨髓,看王府里每一个女人都不顺眼。不光把我和云舒的好意当成别有居心,还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屡屡逾矩做些小人之事,后来居然欺负到我和云舒头上。我想教训她,可云舒说户部尚书在朝中是秦王的得力助手,我们搞他女儿总归不太好。我听了云舒的话,一直忍她到十月里瑞轲的生日那一天。那天是十月十六,皇上想着这是瑞轲成亲后的第一个生日,便为他大操大办。韩乔便是在那场生日宴上找的事,她一个在秦王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客人,偏偏以秦王府女主人自居,又是迎宾接客,又是对我和云舒吆五喝六的。当着众多来宾的面云舒不便同她计较,只是不理睬她。她却得寸进尺,席面开始时非要坐到瑞轲身边云舒坐的位子不可。众多宾客眼看着这一出,有不少都窃窃私语。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让小韩用上武力把韩乔拉回后院,安慰了云舒几句也跟着去了后院。 宴席以及所有形式都结束,所有客人都离去后,云舒问我怎么处理的,我耸耸肩说没怎么。尚书大人找到韩乔时,她已经肿的看不出来原样了。韩乔说是我打的,我供认不讳。为此,尚书大人大闹了一场,还拿朝中的事逼秦王必须要处置我,否则就绝不通过征兵计划什么的。秦王答应了他,让人把我关了起来。我听见尚书大人要接韩乔回去,但韩乔不同意。我就知道这女人一定是想亲眼看着我被罚,好讥讽嘲笑我。 那天晚上,云舒到小房子里看我,跟我说这个韩乔越发不像话,趁着瑞轲给她请大夫时还勾引瑞轲。我想想韩乔顶着肿成猪头的脸对着瑞轲献媚就想笑。我问云舒是怎么知道的,她说是她偷看到的。我越想就越想笑,云舒看了我很久,忽然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瑞轲。我收住笑,感慨她终于明白了。她说既然如此我就必须马上离开秦王府,我摊摊手表示自己一直都在努力逃,只是一直没成功过。 云舒走后不久瑞轲就过来了,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走,问我知不知道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讨好我,问我为什么明知道他爱我还是非要逃离。我表示一脸懵逼。他问我知不知道他今天下午很高兴。我心中感慨他果然是个人才,被人威胁了还高兴。他笑的很难看,说他高兴是因为他以为我吃醋了,他以为我是心中有他才会针对韩乔。我明白过来瑞轲留下韩乔的原因,叹了口气说他想多了,我真的不喜欢他,请他放我走。那个晚上他强吻了我,恶狠狠地说让我别想着逃。他把我抗回我住的地方,那路上,我挣扎的时候看到了韩乔。她在看我,眼中满满寒光。 那时我就知道韩乔把目标转向了我,瑞轲看在尚书大人的面子上一定不会赶韩乔走,而韩乔又是一心觊觎秦王妃之位更是不会离开。我若是再不离开秦王府,今后韩乔收拾起我来,我怕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跑去找云舒,请她帮忙想办法让我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秦王府。云舒说她受了秦王之累,要帮他劝我留下来。我跟她说了韩乔的事,她果然立刻站到我这边。 我想起来这件事就忍不住地想笑,长清问我怎么了,我说:“在秦王府的时间里,我最快乐的便是同云舒在一起的时间。” 长清一脸正经地说:“那我们办喜酒时必须要请上她了。” 我点点头,“前几天云舒还不知道我已经记起来时同我说话,说到你,问我们会不会成亲,还说若要办喜酒一定别忘记喊上她。云舒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并有能力完成。无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 云舒知道我确实心里没有瑞轲后,便用心帮我策划了一场逃出洛京的方法。计划定在在春节除夕夜,那天瑞轲必定得进宫去参加年宴,就算是韩乔也必然不会留在秦王府。到时候云舒让楚望将军来接我,趁着全城过年的热闹带我不动声色的离开洛京。只要一出洛京,就让楚望手下的人立刻带我赶去南安国藏起来。等风声过了,我便可以想去何地就去何地了。这计划甚是缜密,并且筹备了将近两个月,连我到了南安国之后藏在哪里都准备了。本来此事是必成之局,前脚瑞轲带着云舒进了宫,后脚我就拿出收拾好了的包裹蹲在墙角等着楚将军的出现。可是等到最后没等到楚将军,却等来了宋岩和一堆兵士。他们把我绑起来,送进了瑞轲住的屋子。 瑞轲喝了酒,醉醺醺的。他见我被绑进来,就质问我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是处心积虑的要逃。我说我不是逃,我是要正大光明的离开,我问他我本就不是秦王府里的人,为什么不能放我走。他摔了手里的酒壶,看起来生着很大的怒气,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是他的王妃。 那个除夕,外面灯火通明,爆竹声声,烟花满天,普天同庆。瑞轲,对我用了强。 长清将我拥入怀中,拍着我的背轻声哄我不要怕。我其实一点都不怕,只是身子忍不住的战栗罢了。我紧紧抓住长清的手,他立刻回应我:“我在,我在。” 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烟花散去欢声落幕后的黑暗和寒冷,割肉埋毒一般深深地刺进我心里。瑞轲强硬的命令的话语,将我拉入无尽的看不见光的深渊…… 那之后,我睡了整整三天。婢女送来的饭一次一次的被原封不动的送走。我蜷缩在被子里,不肯睁开眼睛。后来云舒来了,我跟她说我没事,让她别担心,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她抱住我,逼着我哭了出来。 再后来,太医说,我有了孩子。 我知道这下我是再也逃不掉了,瑞轲永远也不会放我离开了,我这一辈子都被锁死在这里了。瑞轲知道后来找过我,他跟我道歉,求我原谅他,求我别离开他。我说,好,我不走了。 一个人绝望了,便就等于死了。 如果不是杨彧将我劫到他家里,现在的我可能已经在生下孩子后选择了自杀。 赵王在二月份春祭时谋反被镇压,很多跟赵王有关系的人纷纷被赶下朝堂。即使是新朝新贵右相大人杨彧,也被不动声色地削弱了很多。三月份时,韩乔联同身边人趁瑞轲和云舒不在把我“请”了出来,杨彧打昏我,把我劫到了他的家里。 我被他关在暗室里十多天里,我问了他很多次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反问我,难道这时候我在担心秦王吗?我笑笑,说我只是担心云舒。第十四天的时候,他忽然闯进来,狠狠地掐我的脖子,说要我付出代价。我猜到是他谋划的事失败了,却始终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了什么而谋划,是云舒吗?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挣扎着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说要死也死个明白。他说秦王抢了他的人,活活拆散了他们,如今谋事败露,他便永远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他说既然瑞轲这么对他,就别怪他这么对我。我当时就明白过来杨彧所做的一切,党同赵王,接近我接近韩乔,果然是为了云舒。我想跟他说云舒没有和秦王在一起,他们有君子之约,时候到了云舒还是自由的,他和云舒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可是他没让我说,他要强暴我,让瑞轲也知道失去的滋味,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挣扎的过程中我被暗室里的什么东西撞到了肚子,加上前几天一直殚精竭虑,我,终于滑胎了。 长清身子在发抖,我说,“其实,当时我看着那些流出来的血,心中是欢喜的。那孩子就像是瑞轲强加给我的锁链,如今这锁链碎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长清很轻很轻地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似乎不是在跟我说话。 我怕他心中难受,便匆匆结束:“后来杨彧是松泽的大长老的身份败露,皇上抄了他的家,把他关押了起来。那时候因为谋反的事他们都忙得焦头烂额,我小产的事也就没有处理好。一直到了六月末,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我出了秦王府,遇到了韩乔。她在我心口上扎了一刀,把我带到城外扔到了山下。后来就遇到了你。” 长清用力抱紧我,说对不起。我开玩笑说他要把我勒死了,却伸手拥住了他。 其实那一天,我坐倒在床边,看着流了一地的血,嘴角有笑眼泪却在流。我觉得很好笑,我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这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孩子,本来就是一个甩不开的锁链,如今没有了难道不好吗?我居然还在这哭?哭什么? 那一地的血啊,真的是一地那么多。连杨彧都被吓住了,他问我怎么样,还大喊着让人请大夫。我说谢谢他,他却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脸上表情莫测。 瑞轲进来时,被地上的血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云舒见了,惊呼着冲过来推开杨彧,一边大喊太医,一边把我抱起来往外去。我嘴角上扬,对云舒说,真好。 后来我身子渐渐见好,便开始处处找韩乔的麻烦。六月末的那个雨夜我之所以能跑出去,是因为我找人毁了韩乔的清白,彻底毁了她做秦王妃的美梦,毁了她一辈子。韩乔被接回尚书府,尚书大人要求瑞轲必须处死我。我故意在他半醉半醒间激怒他,终于,他说让我滚出去。所有人都听到了,再也没有人能拦我了。 那个夜里,我遇到了仿佛是故意等在那里的韩乔。她请我吃了饭,还夸我算了一手好计谋。我感谢她的夸赞,想伺机逃跑。然而她秘密练了阴功,我没能跑掉。她把我抛起又摔下,说是我在生日宴上对她动手的帐。她拿刀子扎进我心口,说我本来就不该出现,说我不配。那个晚上雨下的好大,我甚至感觉血都要被雨冲干净了。头顶上大红的被雨水淋湿了的灯笼伴着韩乔的笑声在风中来回飘荡,长街又黑又冷,暗夜仿佛没有尽头。那是我关于他们的最后的记忆。 透过破旧的窗户,我看见外面大雪已停,安静得似乎是一切都尘埃落定,时间静止在了这里。然而,呼啸的风无处不在,仿佛在张狂地叫嚣一切都没完。我往长清的怀里钻了钻,对他说:“长清,雪停了,起风了。” 我们在那座庙里待了很久,一直到火都尽了,第二天天亮了才离去。回去的路上长清说他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再回秦王府,非要跟我一起去。我跟他说,“长清,有些事情我不想你卷进来。你还有小逸,还有整个林家。瑞轲杀伐武断暴戾无常,他又是个王爷,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跟他对抗?” 可长清却执意不从,“云笙,那个雨夜我救你回家时,便已经被卷进来了。即使你不愿,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想起来几天前瑞轲联合左相去林府搜人,默然不语。 到了林府,长清直接带我去了他房里,他跟我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云笙,你还有我。秦王爷权势多大我都不怕,我只怕你遭遇不测时我不能在你身边。过去的那些日子我缺席了,你今后的日子里,我不想我仍旧缺席。” 我又何尝不想他陪着我一起,可是赵王要我做的事,瑞轲欠我的,我欠瑞轲的,还有杨彧现在还没有放弃的。我不能放肆的任性,我不能拿整个林家来给我不确定的事做赌注。我拉着长清坐下,“不是让你缺席我的人生,长清。我只是想彻底同以前结束,不论是我留恋不舍的,还是我打心底畏惧的。你是我最后的并且是唯一的依靠,我不想你出事。” 长清似乎听进去了,但是没有说话。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说:“再说了,有云舒在,我不会出事的。你放心,我回来之后,咱们便……成亲,可好?” 他皱眉,“我不要你拿成亲的事来哄我同意,云笙,这件事有多危险你明白吗?成亲不成亲你都是我的娘子,我怎么能让我的娘子只身前往火坑,去为了我做那么危险的事?” 我知道瑞轲不久就会知道我回了林家的事,到时候他定会找过来。若是那时候长清不肯让我独去,我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我必须劝服他:“可是长清,我想我离开那里之后,还能有一个有安好的你在的家能收留我。难道你要我离开那里之后……我的余生,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所以,你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行吗?” 他黯然,“可让你一个人去,我便不能安好。” 我求他:“就当是为了我,好好的留下来,照顾好这个家,好吗?” 他低下头不说话。我知道长清一时难以同意,便想转移话题先同他说些别的。韩英忽然间闯进来,慌乱失礼,“少东家!秦王爷派兵包围了咱们家!” 我心中一惊,来的好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1章 长清很快收拾好状态,让韩英立刻调人去保护老爷和小逸,尤其是小逸,一定拦着她不让她出院子门。韩英去了。长清便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他便带我去了他父亲的房里。我拉住他,说:“你知道现在已经逼到眼前了。”长清回身摸了摸我的脑袋,“我知道,你放心。”他的笑很温暖舒心,我知道他做了决定,便放下心来。 长清带着我去见了他父亲,说外面没有什么事,请他放心。并向他介绍我,说我是他未来的儿媳妇。我礼貌地向他问好,他很是淡然,只是轻轻的笑,“长清的亲事我向来不干预,我相信他,只要是他觉得好的,便一定不会差。”我看看长清,说过奖了。老先生看着半开的窗子,问我:“外面的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吧?” 我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看长清,长清并不说话。 老先生长长出了一口气,“人活在这世上啊,多半是徒劳无功的原地打转。而那些未知的事就像一杯毒酒,虽可能伤人性命,但回味甘甜。有些事该不该做,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不去经历就永远不会知道。永远别轻信旁人给出的建议,就算是为了你好,也要适合你自己才行。年轻人啊,是与非是握在你们自己手里的。”他顿了顿,笑道:“行了,你们去吧。” 我不知道老先生的话是说给谁听的,也许是我,也许是长清。走出房门,心中隐隐的有些怅然若失,这条路一旦踏上,前途如何,便不是我能掌握得了的了。可是,若是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就必须同上一段过往分得干净。我不想我和长清的未来始终都泥足于瑞轲的不放手之中,这一刀,必须由我亲手砍下去。 外面的太阳是暖的,风是寒的,我看着那条通往正厅的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长清给我披上大氅,送我到了正厅。他说:“去吧,别忘记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我点点头,松开了他的手,“告诉小逸,上次我们在布庄看的那个颜色给我留着,来年做一件披风,穿上一定很好看。” 他笑起来,说:“好。” 我慢慢扬起嘴角,目不转睛地看着长清。他忍不住问我:“看什么?” 我说,“看你。”我俩一起笑,我说:“把你装进心里。” 他抱住我,说,“快去吧,我怕再过一会儿我就不让你走了。” 我点点头,进了正厅。 瑞轲看我进来,往前来了一步,见我往后撤,就停住了。我退后两步,伏在地上给他行礼,“民妇参见秦王爷。” 他笑了两声,俯身问我:“你怎么如此大胆?” 我跪伏在地上,没有出声。 他拉我起来,一言不发地牵着我往外走。我想挣开他,但他力气比我大得太多,根本是徒劳。走到外面,他看着站在外面的长清,哼笑一声,“我竟然不知道洛京城中有你这般大胆的人。” 长清对着他行礼,只是说:“草民见过秦王爷。” 瑞轲住了笑,扭头看了看我,松开了拽着我的手,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你知道。”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说:“好。” 那天天色异常的好,阳光照在雪上,漏下树枝干枯弯曲的影子,像是一幅画在雪上的画。我执意要自己骑一匹马,瑞轲拗不过我,跟在我后面看着我慢慢往洛京里走。瑞轲带了很多的人,估计都是从他的兵营里调出来的。一行人所到之处,莫不引起行人的注目。我回头看了看,招呼湖安过来。 湖安看了看宋岩又看了看瑞轲,我又催了一声他才赶过来。我问他:“你们前天去赵王府上,怎么样?” 湖安道:“赵王爷已经伏法,现在被关在大内天牢里。”他见我点了点头,又说:“王爷旧疾又复发了,昨天夜里闹到半夜都没睡。” 我假装没听到,笑着问他他和灵溪的事,“你们现在走到哪一步了?灵溪还是死要面子不肯捅破吗?”他不说话,我继续道:“诶,不对啊,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让人家姑娘家说出来呢?你这大男子主义的臭毛病还没改呢?” 他似乎才明白过来,震惊地看着我:“你,你记起来了?” 我心底一凛,怎么,难道云舒没告诉他们? 湖安回头看看瑞轲,抓住我的马缰,凑近问我:“你全都想起来了?”我以为的东西似乎出了问题,根本无暇顾及他。他又问:“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王爷知道吗?公主知道吗?” 我深吸一口气,“我本来就不会骑马,你再这样我就摔下去了。”湖安哦了一声忙松开了手,我心里一横,说:“我不知道。” 湖安再一次看了看后面,最终没有说什么。 可是,我明明能感觉到,瑞轲他,知道了。 但是那又如何,他迟早要知道,他必须要知道。这幅画在我们面前的梦,必须无比清醒地毁灭,必须毫不留情,毫不手软。任何的犹疑,都是对长清的不公。 到秦王府大门时,杏浮正坐在门槛上等着。她还是作男子打扮,见到我骑着马往这边来,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往我这儿跑。瑞轲跳下马要接我下来,我抿了抿嘴,问杏浮:“能接住我吗?” 她简直要原地打转,“当然能。” 我听了,便往杏浮那边跳下去。杏浮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我这一坨肉从马上砸到她身上,直砸得她连连打趔趄。我算准了瑞轲怕我摔倒必定会来扶杏浮,待站稳了之后,就一把将杏浮从瑞轲手中捞过来,护在身后,“谢谢秦王爷搭救。但是还请秦王爷自重,我这个妹妹,日后还是要嫁人的。” 他怔了怔,收回了伸着的手,吩咐小厮把马喂一喂,便转身往府里走。 杏浮在我和瑞轲之间来回看,问我怎么了,“王爷没有对我怎么样,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湖安将马交给小厮,拉走了杏浮。宋岩走过来,同我一起看着他们的背影,说,“我现在真不知道到底是想你记起来还是不想你记起来了。” 我笑笑,说:“记不记起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不是吗?” 我没扭头,看不见宋岩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可是,怎么对待王爷,却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 我笑一声,看向他,“韩乔怎么样了?” 他说:“王爷说的没错,连一个女子的清白都能毁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我弯起了眉眼,轻轻笑了笑,“是啊,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我看向瑞轲住的院子的方向,问他,“你怕不怕有一天我会杀了他。毕竟,我有的是机会能杀了他。” 可宋岩笑了,他说:“如果你真的杀了王爷,那你就真的永远也逃不开了。” 宋岩一直都是看得最清的那个,有时候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身在其中却只扮演一个旁观者的。几乎参与每一件事,几乎同每一件事都保持距离。“宋岩,你很讨厌我吧。” “并没有。”他说,“我只是不想同你走得近。” “可你之前并不这样。” “宋岩一直都是这样。” 我笑着出了一口气,问:“你说,这一场雪化了之后,洛京城,还是原来的那个洛京城吗?” 他看了看地上的积雪,说:“韩小姐被发现的早,留住了一口气。但是现在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尚书大人已经让韩二小姐搬进了秦王府,说是等韩小姐身子好转了就将她们一并接回去。”他说,“王爷替你瞒下了,你不必为此担心了。” 我看着宋岩的背影渐渐没入秦王府,努力地笑了笑,你们终究还是偏着我的啊。 我抬头看了看秦王府深红色的大门,那血一般的红色,在雪地里显得尤其的扎眼。仿佛就是一滩血凝成隔障,踏过去,便是无限深渊。正午的阳光强烈的厉害,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就是一只被放出来为非作歹的小妖,肆无忌惮的消费着他们对我的偏爱,往他们心口上扎刀子。 其实韩乔说的对,我根本不配。 回到我以前住的山月阁,云舒正坐在桌前吃着饭,她在等我。看我进来了,说:“你回来了。”让小韩去小厨房再端碗粥拿些馒头来,她无比自然地招呼我坐下吃饭,“奔波了一路了,你还没吃饭吧。来,先坐下吃点,有油煎小青菜和爆炒牛肉丁。” 屋子里很暖和,我就解下了大氅。问她:“云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舒接过三鲜粥防在我面前,说:“先吃饭。” 我看了看面前的粥,依她的话做了。 吃完饭,云舒要我换了衣服拉着我要往外面去。说是下了雪的游园风景很是别致,先前我在的时候没下雪,下了雪的时候我又没有出门,故而没能看成美景,所以非拉着我看看不可。我打趣说:“又不是说我以后就不能再看了,你何必如此着急非要现在就去看?” 云舒似乎笑了笑,但是她表情变化得太快,我几乎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笑了。她说:“云笙,如果我们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你会想我吗?” 我一怔,瞬间反应过来是因为赵王的事已经“结束”了,云舒她和瑞轲的约定也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间。她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地方的人。我问她:“你,之后要去哪里?” “还不知道。但是应该不能再回南安了,毕竟我是家里嫁出去的女儿。”她想了想,说“我想先回一趟雪山,把师兄的遗物带回去。那时候俗事缠身不能带师兄回去,只能把师兄埋在太平湖。可是这尘世喧嚣始终不是师兄想要的,我想带他回雪山。” 我们走到一处假山旁边,看园子里的锦鸡冻得哆哆嗦嗦,我笑道:“你看这鸡,好傻,都冻成这样了,还死待在外面不知道进窝里面去暖暖。” 云舒看着确实如此,莞尔一笑:“可能外面有它想念的东西吧。” 我不同意:“不是,它就是傻。就算是在想念什么,它也是傻。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偏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看看云舒,说:“其实人也是一样,云舒。” 小韩她们没有告诉我,但是看着云舒的状态我大约能猜到,楚将军走了之后,她一定就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把自己死死地锁了起来。云舒看我表情坚定,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多了,师兄只是我师兄,我和师兄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师兄心仪的人是杏浮,所以我才会坚定的要把她留在我身边。” 我不信,云舒怎么可能心中没有人?对了,杨彧。回想起来之前的事,我忽然间意识到事情不是我原来想的那样。我本以为云舒心中有的是楚望,杨彧是对云舒单方面爱恋,所以才会为了得到云舒参与谋反。可现在,云舒心中的那个人并不是楚望,难道,是杨彧?我怀疑地看向云舒,问:“云舒,你和杨彧,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 云舒微微笑笑,“我真不想告诉你。” “可是,你要离开了。”我说:“以后我们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 云舒戳戳我脑门,“怎么,和他成亲之后就不准备见我了?那你这亲可成的绝,连老朋友都不要了。” 我打开她的手,“别扯开话题。” 她紧紧地抿唇,静了很久才说:“是的,我们曾经,有过。” 果然。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给我说说呗。” 可是云舒不肯说。我威逼利诱了很多次,她都变着法子绕开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知道太多并不好。” 我陡然间想起来我跟小软说的话:话本里死的永远是那个知道的多的人。 那天我们在游园里说了很多,有关于我走了之后朝中势力变化的,有关于韩乔幻梦破灭的,也有关于瑞轲的伤的。 瑞轲的伤是在二月里为保护皇帝而受的,那场恶斗像是一场突然爆发的山洪,没有人意料到是瑞嵩的手笔,更没有人能想到瑞嵩会有如此能力能杀到皇帝的寝殿。也是那场混乱里楚望将军替云舒挡了一枪,正中心口。 云舒说其实瑞轲的伤没过多久就好的差不多了,他的伤之所以会变成顽疾,是因为杨彧把我带走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里瑞轲吃睡不安,找到我之后却发现我滑了胎,是这些打击把他的身子搞垮了,连带着那原本要好的伤,也慢慢的变成了顽疾。 我抓起地上的雪团着玩,不知不觉间团了八九个雪球。云舒说:“你问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其实很简单。之前的你对待瑞轲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并没有别的原因。可是后来,你心中有了人,你不喜欢瑞轲的原因就不再干脆。你有了顾虑,你一直都在担心林源,你对瑞轲的抗拒已经不再只是为了自由。云笙,心中有人和心中没有人并不一样,从你刻意维护林源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暴露了。” 我拿起雪球一个一个地砸到放好的其他的雪球上,说,“你心中还有杨彧,对吗?所以你会很早就发现。” 云舒也抓起一团雪,慢慢地在手里团着,“我算半个局外人,看得总归会比你们当事人清一些。” 我捧起砸到一起的雪团,往呆头呆脑地一只脚站在雪地里的鸡砸过去。那锦鸡被吓了一跳,扑棱着膀子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我又砸了几团雪过去,它才往窝里面躲。我指着那傻鸡捧腹大笑,“你瞧它傻得!” 云舒看着我笑,把手里的雪团得越来越圆。等我停下了,她问,“你,要如何,和瑞轲彻底断开?” 我愣了愣。 “瑞轲他,有时候比这锦鸡还要傻。” 我不语。 云舒把团得晶莹圆润的雪球递给我,说:“你们之间和我们不同,一步错,便是走投无路,粉身碎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2章 瑞轲和我,本来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比谁都清楚我和瑞轲是不可能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究竟爱的是谁。但是,瑞轲不明白,甚至,不肯明白。 我看着锦鸡在园子里留下的一片杂乱的脚印,那时深时浅的脚印错综地交叉着,缠绕着,彼此贯通,却又彼此阻绝。 搓了搓有些红肿的手,我问云舒,“那个韩二小姐你见了吗?觉得她如何?” 云舒一向了解我的花花肠子,摇摇头说:“那个韩晔倒是个不错的姑娘,跟她姐姐完全不同。但是你别想着瑞轲能喜欢上她,否则,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倒觉得不会怎么样,“我知道瑞轲的作风,但是我又不是自作主张。你想,韩乔都被我搞成那样了她爹都不接她回家,居然还派另一个女儿来住在秦王府,尚书大人很明显已经抛弃了他的大女儿。既然尚书大人有意于秦王妃之位,我帮他一帮,有谁能说什么呢?瑞轲因为尚书大人手中的权力能容得下韩乔之辈住在秦王府里这么久,我借尚书大人的名义稍微动点手脚,能有什么事儿?” 云舒撇撇嘴,“趁你还没行动,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凭什么?!”我不服,“你也说了韩二小姐韩晔是个不错的姑娘啊!” 云舒拉着我往园子里其他地方走走看看,说:“你明白为什么。” 我不由得嘴角抽搐,我真想假装不明白啊。 晚间吃饭的时候,瑞轲把我叫了过去和他一起吃。我想拉上云舒,可她死活不同意,说什么瑞轲和她口味不同,一向不和他一起吃。可我不能跟瑞轲单独在一起吃饭,想来想去,我拉上了韩晔。 韩晔果真同韩乔完全不同。韩乔是傲娇自大以自己为中心,是一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而韩晔,温文尔雅,安静甜美,是晔兮如华、温乎如莹的人物。我邀请她同我一起去吃饭,她以要照顾姐姐为由推辞了好久。后来还是我硬拉着她,她才跟我去的。 瑞轲见我拉来了韩晔,就没说什么,我算是暂时躲过了一时。 回去之后,刚推开山月阁的院门,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山月阁安静得不正常,我推开屋门,果然发现小韩倒在地上。 我身上一凉,两手抓住门环,一边把身子往外面挪,一边环视四周。心中度量可能是谁的手笔。 “陆姑娘这个样子,少东家怎么放心。” 韩英? 我一惊,手中抓着的门环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抬头向上看,韩英果然就蹲在上面。我又好笑又好气,骂他一声瞎胡闹,让他赶紧滚下来。韩英摸摸鼻子,“陆姑娘现在脾气越发的大了,以前你从来都不对我动气的。” 我把门关上,喊他来把小韩扶到床上去。他一脸的不情愿,“我对别的女人动手动脚的,小软会生气的。” 我扶住昏倒的小韩,说,“你现在不帮我也行,回头我就跟小软说,说你见了南安国女子的美貌都走不动路,连帮我都没有力气!” 韩英不为所动,我笑着看着他,“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小软是听你的,还是听长清的。” 他终于服软,满脸怨念地把小韩扶到床上,“是,少奶奶,韩英听你的还不行嘛?” 我拍拍被蹭乱的裙子,坐下来给他倒了杯茶,“长清喊你来有什么事吗?” 韩英阴阳怪气的说不敢同少奶奶平起平坐,我踢他一脚他才安生下来。喝了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我,说:“少东家听说韩小姐毁了你的匕首,特地让我来给你再送一把过来。”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看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韩英白我一眼,说:“这可是少东家一直珍藏着的宝贝,是夫人留给少东家的。” 长清母亲的遗物?我不由得心头一震,长清居然拿这么珍贵的匕首来给我防身…… 韩英看了看周围,说天色不早了,要回去了,“少东家要我告诉陆姑娘,他已经在准备成亲的事宜了,等你回去了,就可以成亲。”我点点头,把匕首很小心的合上,别在腰间,准备送他出去。 忽然间门上“扣扣”响了两声,“云笙。” 瑞轲! 我慌乱的应了一声,示意韩英赶紧走。韩英四下看了看,完了,来不及了。 许是我的声音暴露了什么,瑞轲不等我允许就擅自推开了门。我见他措不及防闯了进来,心中一慌,很不自然地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他走进来,把手中拿着的几本书放在桌子上,四下张望,“怎么院子里这么安静,小韩她们呢?” 我知道这时候拦着他不让他看定然会增加他的怀疑,便坐下来翻翻他带来的书,说:“没做什么。她们都睡了,所以显得安静。我马上也要睡了。” 很显然他不信,“这才什么时辰,你不是一向睡得晚吗?”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说,“天冷了,我想早些睡,不行吗?” 他收回了目光,坐下来,“行。”看我在翻那几本书,就说:“这是最近新出的几本话本,你夜里可以看看。故事说的都挺好的。” 我连着翻了几本,诧异地问他,“你看过?” 他拿起韩英刚刚喝水的杯子,放在手上来回的看,“是啊,我都看过,这几本都是你喜欢的。” 可我记得,瑞轲他一向讨厌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脚本,平常连戏都很少去看。 我收回了手,讪讪的笑了笑,“王爷费心了。民妇,其实不爱看话本。” 他微微笑,说,“云笙,我知道你都记起来了。” 我不说话。 他放下杯子,拿起最上面那本书,翻开看了看,说,“话本中人和事,确实让人羡慕,不论他们经历了什么,最终都会再续前缘。即使是人妖殊途,也总能一生相依。可是云笙,先前你不记得,自称草民,如今你记得了,却自称民妇。” 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瑞轲笑出了声,“你不肯面对我,你始终不肯面对我。” 我感觉我好像是在笑,我说:“可是王爷,我们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如今,我要成亲了,很快。” 他怔了怔,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他站了起来,往韩英藏身的地方走去。我慌了,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秦王爷!”他停住,问,“你担心我会杀了他?” 他早就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他。我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胆的人,怎么会杀了他呢?” 我一怔,瑞轲把韩英当成长清了?那么,如果他要下手,韩英他…… “以前,在我心中秦王爷是正义的象征,世间一切不平之事只要到了秦王爷手中,就不必再担心。”韩英从阴影处走出,说,“可是今天我见到的秦王爷,却是一个对着有夫之妇死缠烂打不肯放手的无赖之徒。” 我跑过去拦在韩英面前,小声让他别说了。韩英拉拉我,说:“少奶奶,少东家让我过来是保护你的,不是让少奶奶保护我的。” 瑞轲果然被韩英的话激怒,他笑了,问韩英:“那你们少东家有没有告诉你,来到这里乱说话的下场?” 韩英扒开我,似乎要同瑞轲正面钢。我赶紧使劲拽韩英的胳膊,把他甩到我身后去,拦住渐渐逼近的瑞轲,“你答应过我了,不能伤害林家的任何一个人!” 他却说:“是你逼我的。” 我慌不择言:“那也是你逼我的!” 他不明白。我趁着他迟疑,一把将韩英推出去,让他赶紧走。韩英很听话,推开窗子连看我都不看就跃了出去。瑞轲转身就要追出去,我冲到他面前,抽出长清给我的匕首架在脖子上,道:“你让人追他吧。” 对不起,长清,我没能用这把匕首好好保护自己。第一次用它,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我知道瑞轲一定不会再让人去追韩英,他说的对,我好大的胆,这般狂妄地消费他对我的情感。 他手中的剑掉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问我:“你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是吧。” 我慢慢放下匕首,“是。”语气是我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我愣了一下,啥?难道,不是你非逼我回来的吗? 他垂下头,“你如果不回来,说不定我就可以死心了。” 我觉得很滑稽,“难道,不是你以整个林家来威胁我回来的吗?” “我是说,那你现在走吧。” 猝不及防,我有些慌。走吗?现在可是个好时机啊,现在一走了之,瑞轲不再纠缠我,我和整个秦王府从此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赵王的信……如今我若想入宫便只能通过秦王,否则,我以一个平民的身份怎么进那皇宫?但是,如果现在不走,万一一会儿瑞轲又反悔了,走不掉了怎么办? 可是如今赵王已经被抓起来了,他手下所有的力量,不论是他私自练的兵还是松泽,都被端的干干净净。瑞嵩已经威胁不到林家的安危了。可是,瑞嵩难道不知道这个局面吗?为什么他要在瑞轲攻进来时给我这封信,而不是在他还能掌控住局面的时候要挟我?他知道,瑞嵩他一定知道。那他敢这么做,就是,他还有能控制住局面的力量! 那,现在被关在大内的瑞嵩…… 我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顿觉不妙,连脚都来不及跺,转身就往云舒那里跑。我本来还担心瑞轲要拦住我,可他对于我撒腿就跑的举动似乎毫不在意,居然没问问怎么了就让我跑了。 我跑到云舒的朝云阁,累的气喘吁吁,直后悔没好好锻炼身体。云舒在收拾东西,见我进来吓一跳,扶住我问怎么了。我喘得说不出话来,胃里直翻滚,难受得几乎要吐出来。云舒赶紧给我倒了点温水,我喝了下去,稍微好一些。 “到底怎么了,你看看你现在脸白的!你的身子到底弱成什么样了!” 我大口呼吸几下,说:“不是,瑞嵩,瑞嵩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牢里?” 云舒脸色顿变,“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跟云舒说,但是想想到现在我都还没来得及看那信的内容,还是不说为好。 云舒看我不回答,连着问了好几声。我便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听人说,瑞嵩他现在好像不老实,便来问问。” 云舒说:“我听说瑞轲不是在你那里吗?你怎么不问他?他应该知道的比我更清楚啊。” 我摊摊手,“我不想跟他说。”我看着云舒收拾的包裹,忽然想起来瑞轲说我可以走,便激动地跟云舒说:“云舒!刚刚,瑞轲让我走,他让我离开这里!” 云舒显然也不太信瑞轲肯轻易轻易放我走,一脸的疑惑。我很认真的说是真的,她问我:“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回想一下,好像,我也没说什么啊。“他问我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我说是,然后他就说:那你现在走吧。我真的没说什么,好奇怪啊。”想了想,问云舒,“那我现在要不要走啊?” 云舒很惊奇,“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和瑞轲断干净的吗?现在干净了,怎么,你不想走了?” 我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回来不光是为了和瑞轲说清楚的。还有瑞嵩的事。” 云舒抬眼看我一眼,让灵溪去把门关好,在外面守好了谁也不能随便放进来。灵溪去了,她问我:“怎么回事?瑞嵩的事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瑞嵩扯上关系了?” 我想了想,说:“瑞嵩知道我和长清的事,他拿林家威胁我,要我帮他办一件事。” 云舒皱眉,“怎么人人都拿林家威胁你?”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云舒瞬间反应过来,便不再问此事。“瑞嵩让你做什么?” 我稍微捋了捋,简洁地说:“当今的贤妃娘娘,是瑞嵩心尖上的人,他要我把贤妃娘娘弄出宫来。” “什么?”云舒这下的震惊程度远远大于听说瑞轲肯放我走。“贤妃娘娘?瑞嵩?” 我说:“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阴差阳错吧,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反正就是瑞嵩谋反啊、叛乱啊什么的,都是为了把秦彤接出来。” “秦彤?贤妃娘娘吗?”云舒想了想,忽然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皇上的寝殿里……” “怎么了,在寝殿里?” 云舒叹了口气,“瑞轲没让我进去。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瑞轲的伤,就是在寝殿里那段时间受的。” 我抠抠下巴,“这样啊。” “你准备怎么把贤妃娘娘从宫里接出来?我可听说皇上对这个贤妃娘娘有不一般的情感,瑞嵩这是跟皇上抢女人,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帮他?”云舒话里尽是担心。 我无奈地看着她:“我也知道啊,你当我想趟这趟浑水啊?他这不是拿长清威胁我嘛!” “可是现在瑞嵩不是已经伏法了吗?他现在没有能力威胁你了。” “我就是这样想才意识到不对劲的。”我看看周围,云舒让我放心。我说:“刚刚我才想到,瑞嵩早不找我办此事晚不找我办此事,偏偏在你们带兵攻进来时才让我去帮他。明明他知道他手中已经没有能威胁我的力量了,却还是敢威胁我。我想,会不会他手里还有什么牌是我们不知道的,会不会他现在伏法也只是一个幌子。所以我才匆匆赶来问你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牢里。” 云舒脸色沉下来,站起身说:“云笙,这件事你不得不同瑞轲讲了。” 我把头撇到一边,“我不想跟他扯到一起,好不容易他才愿意同我划干净的。” 她握住我肩头,很严肃地对我说:“可是这件事,你不同他说,就没办法解决。” “那你去告诉他啊!”我避开她的眼睛,“就说是你察觉到了不对,让他赶紧去查查。” 云舒似乎很生气。我很为难地看着她,说:“如果是我说,他肯定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到时候万一我说漏了瑞嵩和秦彤的事,你觉得他能让我去把秦彤弄出宫吗?你也说了皇上对秦彤很不一般,这事关皇上颜面的事,我怎么能跟他说?” 云舒怔一下,松开了手。我拉着她坐下来,说:“你去跟他说,他才不会起疑心怀疑别的事。要不然,你觉得以他们兄弟几个的感情,瑞轲会帮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3章 云舒最终妥协了。她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我上下打量她一番:“当然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啊,要不然,我连你也不告诉。” 云舒气得要打我,我一个机灵赶紧闪到一边去,她骂我:“整天就知道把事情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你多大点力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地?整天就知道瞎逞能!” 我表示很无辜。 “这次看在知道找我的份上饶了你,再让我发现你瞎逞强,看我不打死你!” 云舒到底还是偏着我的,她同意了帮我保密秦彤和瑞嵩的事,也答应了帮我完成瑞嵩要我做的事。只是临近春节,宫里最近忙得很,找不到合适的不引人注意的理由进宫。说是等到除夕,宫里办年宴的时候再将我带过去,名正言顺,又方便我行事。 我跟云舒商量好除夕年宴上怎么办之后,就抢了云舒的零食跑回了山月阁,想看看瑞嵩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然而很奇怪,山月阁里黑乎乎的,没有上灯。我想起来小韩应该还在昏迷,其他的婢女小厮应该都睡了。好在快到十五了,月光越来越好,就算是夜里也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我便不再打算喊人来,推开门想自己上灯。 推开屋门那一瞬间,月光如水一般涌进屋子。我站在门口看着桌子旁坐在地上的人,一瞬间有些愣,“瑞轲?”他怎么在这?他不是走了吗? 他似乎听见了我喊他,抬头看向我,很明显的愣住了。 不对啊,怎么回事? 他似乎难以置信,盯着我看了好久。我心中忽然有些怵,小心地问他:“你怎么坐在地上?” 周围还散落着他拿来的那几本书,看起来杂乱而狼狈。 他忽然站起来,把我捞进他怀里,死死地。我惊骇交加,又被他勒得直咳嗽,简直要喘不过来气。他却如梦呓一般喊我的名字,“你没走,你回来了……” 蓦地一惊,我想起来了,我跑出去之前,他让我走…… 完了,他不会是以为我“想通了”,回来是要以后一直留在秦王府吧?!我不禁懊恼,怎么这么蠢?想起来瑞嵩的事就忘记了这一茬了?现在怎么办? 我用力推他,想推开他,“瑞轲,瑞轲!你放开我!我不是!你放手!”我想跟他解释,但是想了想,怎么跟他说?不能说,他这样跟猴一样精的人,跟他说半点,他便能推演出全部。可他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我怎么喊他推他他都不理我,死死地抱着我,好像是他一撒手我就会跑了一样。 “瑞轲你放手!我,我不是云笙!我是她姐姐!我来是云笙她有话跟你说!” 我这样诈他,他果然上当,慢慢的松开了手。我怕他发现我是在骗他,便趁他松了劲儿就用力推开他,跳到门外去。 他眼睛红了。 我有些吃惊,一边防着他会忽然间再过来对我动手动脚,一边小心地问他:“那个,你是不是以为我要留在这里了?” 瑞轲跟着我往外走,我连忙喝住他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他说:“是你自己选择回来的。” 果然是这样! “不是的,瑞轲。”我同他解释:“我刚刚跑出去,是有事,不是因为你说的话。现在我回来,也不是说我想通了什么的。你明白我不喜欢你,我……” “别说了。” 我看向他,又是我推开门那一刻看见的表情。失落,悲戚,还有嘲讽。 他说,“我知道了。” 月光如水,他大步从我身边走过,再没有说一句话。 回过身我看看夜空中的月亮,孤零零的是个半圆。 我笑了笑,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零食,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释怀的悲哀。 我和瑞轲,如今也算是陌路了吧。终于,划清楚了啊。 后来的时间就过得快了,每天和杏浮、小韩还有灵溪一起说说笑笑,偶尔同云舒一起打算一下秦彤的事,渐渐的就到了小年。 那天云舒要带我上街,说是要给我买些新衣服新首饰什么的。我说不用了,反正回到林家后就会有很多新衣服。 云舒说:“那这样吧,你回林家的时候估计我也要离开大齐了,到时候不一定能去参加你的喜宴。现在去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就当是我送你的成亲礼物了。” 我放开手中的《易经》,狠狠揪她的耳朵,“怎么怎么?连我的喜酒都不喝,你是想要怎么样?” 她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甩到她腿上,用胳膊卡住我脖子,“怎么样?我看你这是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连我的毛你都敢撸,有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 我一向识时务,见势不妙立马求饶,连道不敢不敢。 云舒哼一声,把我撂到地上:“你这样的痞胎,活该韩乔捅死你!” 我扒着凳子爬起来,嘻嘻笑道:“那可没办法,韩乔她太蠢了,只会往我心口扎,偏偏还扎不死我,你说气不气人?” 云舒呸我一口,“那看来下次我得跟韩小姐好好说说,对付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心存善念!” 我赶紧过去给云舒顺顺气,好生求饶:“别别别呀,你跟她一说,那我不就铁定没好果儿了吗?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小韩她们在一旁偷着乐,我发誓回来一定好好收拾她们。 东西都收拾好了,正要出门时,婢女来报王爷到了。我心中微微一惴,不由自主地躲到了云舒身后。待我反应回来,不禁懊恼,我躲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我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吗?都划干净了,我躲他干什么? 云舒知道我担心的,便挪了挪身子把我挡在身后。 瑞轲进来后,看了我一眼。也只是一眼,他就移开了目光,对云舒说:“韩乔醒了,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云舒迟疑了一下,“可我今天,能晚上去吗?” 他说:“我晚上有事要出去,最好现在就去。韩尚书也来了。” 我戳戳云舒,“你去吧,我们可以明天再去。” 云舒听了,便同意了,喊上灵溪同他们一起去了飞玉阁。 他们离开后,小韩问我:“小姐,东西还收拾吗?”我看了看天色,说:“收拾吧,就算今天去不了,明天还要去呢。”小韩应了,自去收拾上街能用到的东西了。 我注意到,刚刚,瑞轲的眼睛里似乎有很深很深的黑色,那个样子的瑞轲,我只在他策马跟杨彧对打的时候见过。我想,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深沉而睿智的人吧。这些日子他的不像他的举动,应该,都是被我气出来的吧。 不过,现在好了。他回到了他自己的轨道上,我也能开始我自己的生活。真好。 在朝云阁呆了很久云舒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飞玉阁那边到底在干什么。我失了耐心,就给小韩说一声,回了山月阁。 起身回去的路上,我莫名想起了瑞嵩给我的信。那天瑞轲走后,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夜里爬起来拆开信看。里面有三张纸,一个扳指。三张纸我除了第一张字少的我看得懂,剩下两张,完全就是天书。字少的那张上面让我切记这封信绝不可给第二个人知道,云舒也不行。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任何东西。现在想想,瑞嵩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重要的信息应该都在那两张字多的纸上,可是那上面的字我虽然个个认得,但是到底要说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而且,我若是要救秦彤出宫,完全不需要瑞嵩帮我什么啊。他既然敢在那个时候威胁我去救秦彤,就必然是要我一个人去,那么这信,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虽然我想不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封信牵扯到的肯定不止是瑞嵩和秦彤。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很晚的时候云舒过来山月阁,说,瑞嵩说要见我。 我看看外面,问:“他是只给你说的,还是明目张胆的让狱卒传出来的?” 云舒看起来有些担心,“是他找人喊了瑞轲,他跟瑞轲说的要见你。” 什么? “他跟瑞轲说?!”我简直要被瑞嵩雷死,他这到底是要搞什么?“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他说,是你和他之间的私事,他不想告诉瑞轲。”云舒拍拍我,“别担心,瑞嵩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以他的为人,不会鲁莽行事的。” 我想也是,但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瑞嵩要这么做,他是故意的吗?“他说什么时候去见他?” “现在。” “什么?!” 云舒让我稳住,“瑞轲现在正在府门外等你,你得赶紧想想怎么糊弄他。自从我跟他说瑞嵩手上可能还有别的力量没被我们发现之后,他就对瑞嵩的事极为上心。听湖安说,连瑞嵩的吃喝拉撒都有人监视。” 我简直要昏厥,“那他现在要我去见他,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怎么找理由糊弄瑞轲啊?他那样的人是我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住的吗?!” 湖安过来催我出门时,也跟我说让我不要多说话,到了门口,宋岩又跟我使眼色说让我放机灵点。 然而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 我上去的时候,瑞轲正在闭目养神。他听见我上车的动静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一路上一句话都跟我没说。我先前想的各种各样的应付他问话的主意一下子全都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紧张与畏惧。 直到马车进了皇宫,停在了大内,他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下车后步行的那段路,我故意落后瑞轲很多和湖安并排走,想从他那里打探点瑞嵩的消息。我刚开口小声说了没一句话,瑞轲便开口道:“大内之中,不得聒噪。” 湖安看看我,手动示意我别说话。 我长出一口气,只能认命,乖乖地跟着他们往牢房里去。 到了牢里,瑞轲让宋岩“清理牢房”。我不明白,又不敢问,湖安在一旁告诉我别担心,等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过后,宋岩带着七八个牢犯出来,向我道:“陆小姐,你可以进去了。” 我看了看瑞轲,他平视前方的灯火,根本不看我。我又看了看湖安和宋岩,他们耸肩的耸肩抠鼻子的抠鼻子,根本不打算管我。我咬咬牙壮壮胆子,跟着狱卒大步走了进去。 大内的牢房同秦王府的牢房完全不一样。可能是瑞轲信奉善待俘虏的原因,秦王府的牢房干净明亮而且有格调,乍一看会误以为是旅馆的什么格子间。而大内的牢房又黑又臭,一进去就感觉非常难受。灯也不舍得点几盏,搞得好像是地下洞穴一样。如若没有狱卒引路,估计连我这样方向感很好的人都会懵圈。 到了瑞嵩在的牢房,光线才稍微好一些,隐隐可以看出来这里的环境比刚刚进来的那些牢房好的多。我腹诽果然皇家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连阶下囚都住的比平常牢犯好。狱卒给我开了牢门后就走了,期间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这样的地方,安静得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推开牢门,瑞嵩正盘腿坐在矮桌边上,矮桌上有两个菜,一份饭。我打趣道:“吃的还不错嘛,赵王爷。” 瑞嵩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壶并两个杯子,说:“来,喝一杯。” 我在他对面坐下,“我不喝酒的。有茶水吗?我陪你喝茶。” 瑞嵩无声地笑着,起身从角落里拿过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然后坐下给我舀了一杯水。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问他:“找我有事?” 他点点头。 “你胆子是真大,居然敢让瑞轲叫我来。你说说你,告诉谁不好偏告诉他?你不怕他起疑心然后出什么事啊?!” 可他似乎毫不担心,“我找你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 瑞嵩问我:“你《易经》看到哪里了?都看懂了吗?” 他思维跳跃的太快,我有些跟不上。“什么?”可看他眼神,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两张纸是从《易经》里面撕下来的! 我看看瑞轲,他点点头,“我就知道以你的死脑筋一定摸不懂里面的玄妙之门,看了也是白看。纯属浪费时间!” 我明白他是不放心这里的环境,便压住要打他的念头,配合他道:“你对《易经》倒是十分了解,学的是出神入化。我不行,那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才能入门啊!” 瑞嵩十分玄乎地道:“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易经》之用,在小不在大,在虚不在实。小即是大,虚即为实。凡天地太古初生者,皆应九宿而行其道,不杂不伦者不能通也。欲通其理,得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我托着下巴听他啰里啰嗦地讲这么一大堆,又听不懂他到底在讲什么,心中实在气闷。忽然想到,他不会真的是找我来说这些东西的吧?我的天!他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吧?我伸手想打他问问怎么回事,忽然间瞥到瑞嵩的右手一直在摩擦左手大拇指,一直没停过。我脑中猛然一闪,那只扳指!也就是说,读懂那信的方法在扳指里! 我抬头看看瑞嵩,他还在离卦、爻卦的说个不停,眼睛却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心中有数,便咋咋呼呼骂他疯了,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边嚷着边起身,给他使了个眼色就往外走。 谁知瑞嵩忽然间一把拉住我将我扑倒在地,两只手死死地掐住我脖子。我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呻吟着用力去掰他的手。可瑞嵩就跟疯了一样,下手毫不留情,我只感觉我的脖子要被他掐断了,气出不来也进不去,憋的脑中懵懵的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只感觉眼前渐渐的模糊了起来,看不清一切,意识也似乎在慢慢的涣散。他干嘛?真的要掐死我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4章 忽然间瑞嵩的手一下子松开,恍惚间我觉得我的脑袋在打转。费力睁开眼睛,我好像看到瑞轲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耳边慢慢的传进来湖安和宋岩的呼喊声,我晕乎乎地应了一声,便想用手撑着坐起来。湖安扶我起来,似乎在问谁:“怎么办?她……” 我想应该是在担心我,便摆摆手,想说我没事不用担心,可是一开口,胸口那里就一紧,一口不知是什么的的东西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我听见他们的惊呼声,双腿一软,身子不听话地倒了下去。 朦朦胧胧的,好像在看泛黄的画片。天空中有蓝色的风筝,风中有人温柔的呼喊声。我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长清一袭青衫站在草地里,手中牵着风筝的线,说,云笙,来。我大声喊着好,跑过去,身子却在一瞬间破碎成千千万万片。 “长清。”我轻声喊他,却在喊出声那一刻睁开了眼睛。是梦。 我坐起来,外面已经是黄昏。云舒听见动静走进来,看到我坐起来了,说:“你醒了。” 我看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说,“云舒,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死了。” “别瞎说。”云舒摸摸我的头,微笑道:“饿不饿?” 我摸摸肚子,说有些饿。云舒喊了灵溪来,让她去端饭菜来。我感觉有些奇怪,“云舒,怎么了?你有些不对劲。” 她却笑笑,让我别多想。我越发不安,蓦地记起我吐出来的那一口东西,“云舒,我是不是,又吐血了?” 云舒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我听见了,“到底怎么了?太医来看过了吧,云舒,我,怎么了?” 恰好灵溪端了饭菜过来,云舒去端了一碗粥来给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多想吗?没事,你好好的,没什么。来,吃饭。” 我接过碗喝了两口,问:“韩乔是不是还在飞玉阁里住着?”云舒的表现实在太不寻常,按往常的情况,她应该是要狠狠骂我一顿才对。不过既然云舒不愿说,我也就不便再啰嗦。 “嗯,尚书大人担心她来来回回折腾对身子不好,便让她在府上住着,说是等她完全好了再接她们回去。”云舒又端了一碟小炒肉来,说:“再吃些粥,然后吃些菜。” 我听话地照做,吃完喝完后感觉好了一些。云舒将碗放回桌子上让灵溪收拾,把我按到床上,又给我盖好被子,让我好好睡觉。我没反抗。在她离开时,我拉住了她的手,“云舒,我怕。” 她很温和地笑,像是哄小孩一样,“你有什么好怕的?云笙最强大了,还有我们陪在你身边,不怕不怕。” 我看着她,说:“我怕我会死。” 我看出来她抖了一下,我笑着说,“我怕我会很快就死,怎么办?云舒,那样长清怎么办?” 她似乎哽咽了,“净瞎说,你多想些好的不行啊?你怎么会死呢?你要是死了,那你还怎么和长清成亲?” 我求她,“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怎么了?” 她挣开我的手,站起身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好好的!你连我都不信了吗?!” “可你哭了。” 她笑了,我看到她的泪淌下来。她说:“云笙,你一定会和你的长清成亲的。你们会好好的。” 我蜷在被窝里,看云舒落荒而逃。我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努力地笑起来。对啊,我一定会好好的和长清在一起的,一定…… 最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就连湖安那样的大嘴巴居然也忽然变得谨慎了,我套了他们好几次话都没成功。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在这个地方,终究不是我说了算啊。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想瞒住一个人,何其容易。好在我的身子很快就好了起来,不光如此,还莫名的变得更加有力。我跑去跟云舒说,她终于舒心地笑起来,不再怪怪的了。 身子康复后,我拉着云舒到街上玩。云舒不同意,推辞说临近过年了府上忙,不让我出去。我说她小气,说她是怕我狮子大开口坑她,她也不理我。我知道她不肯让我出门肯定还是因为瑞嵩莫名伤我的事。我问云舒:“瑞嵩怎么样了?” 她跟我说:“自从出了你那档子事后,皇上就把他从牢里提了出来。不过你放心,他人没出什么事。” 我不解,云舒解释说:“在皇宫深处皇上设的有一处密牢,瑞嵩被提到那里去了。这样一来,他接触的人少了,接触他的人也少了,日后意外肯定就少了。” 我心中忽然一动:“云舒,这个密牢刑部过手吗?” 云舒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你想到什么了吗?” 为什么皇上要把瑞嵩提到内宫,皇上知道瑞嵩和秦彤的事吗?会不会瑞嵩被这样安排就是秦彤做的?如果不是,那皇上要干嘛?难道,他想亲手杀了瑞嵩?那可是他亲兄弟啊!这个念头太过可怕,吓得我直摇头想甩开这些可怕的念头。 云舒问我:“怎么了?” 我掩饰道:“对了,那个,当时我不是晕了嘛,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呢。谁送我回来的啊?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云舒怀疑地看我一眼,说:“是宋岩送你回来的。不过听说本来瑞轲是要湖安将你带出牢房,后来不知为何让宋岩送的你。” “幸亏不是湖安,要不然他又要拖我走了!”我出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 “那如果是瑞轲送你回来呢?” 云舒一向摸我摸得门清,我心里想什么她一看我脸色就知道。我拍拍脸,只恨自己的脸永远不跟我站一队。云舒又问一遍,我说,“是他的话,那可真的要好好谢谢他了。到时候我让长清带些东西来,给他做谢礼,好好谢谢他。” 云舒点点头,眉眼都笑了。 那天的风很柔,云舒不让我出门,我就披着厚厚的大氅在游园里乱逛。其时已经腊月二十六,园子里到处张灯结彩,红的灯笼白的雪,干枯却有力的虬枝映着飘逸柔软的红绸,冷中有暖,刚中有柔。就连园子里那只锦鸡,身上都扎了红色的缎带,欢欢喜喜的吃着丰盛的食物。 我往湖边走去,本想去湖亭里坐坐,看看湖上冬景。然而刚到湖边,就远远地看见湖亭上瑞轲坐在那里。我琢磨着好不容易和他正常起来,现在还是别去随便招惹他,就小心翼翼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走停停,我想着找到一个能晒太阳的地方,好好晒一会儿,却在那晒太阳的黄金地段遇到了韩乔姐妹。我到的时候韩乔正在骂她妹妹,似乎在埋怨韩晔没有把她带到有瑞轲的地方。韩晔好声好气地说这里太阳好,对她身体有好处。可韩乔根本不领情,一直在含沙射影。 韩晔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上次我拉她去吃饭,她也只是以为我是云舒的人。这次见了我,便点点头,唤我一声陆姑娘。韩乔听声儿看过来,见到是我,嘴角一撇,“陆小姐啊,好巧。” 我站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也笑着道:“好巧。” 韩晔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姑娘,哦不,陆小姐不应该是和王爷在一起的吗?” 我笑笑,就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这里太阳好,我过来晒晒太阳。” 韩乔见我刻意避开关于瑞轲的问题,难得的用好语气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调整好姿势,懒洋洋的歪下去,“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走的。”我没有听到韩晔的话,想来应该是她听不懂我们的话。我有意找韩乔的不开心,便问她:“就算我离开这里了,云舒也走了,你真的觉得你就可以成功当上秦王妃了吗?” 我扭头看看韩晔,她一脸的震惊。韩乔则放肆地笑了起来,说:“我知道我没可能成为秦王妃,但是,秦王妃只能是我们韩家的人。晔儿做了秦王妃之后,难道还不能让我待在王爷身边吗?” “姐!”韩晔倏的一下站起来,“我!”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却不好开口的样子。她转向我,说:“陆小姐,我姐姐都是瞎说的,她现在神智有些不清,因而总是会说些胡话。还请陆小姐不要在意,也请王妃不要在意。”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这个韩晔小姐,“韩二小姐似乎,很不愿意嫁给秦王爷啊。韩小姐的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 韩乔轻蔑地笑了,瞥了一眼她妹妹,说:“自古以来,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是谁愿意不愿意就能改变得了的吗?”看了我一眼,她又道:“公主殿下不也是顺从了南安皇帝的命令,来到大齐嫁给秦王爷了吗?” 我不理会她,看向低头不语的韩晔,问她:“韩二小姐,你意下如何?我们这位秦王爷可是千里难得一遇的人中龙凤,旁的小姑娘可是想也不敢想呢!” 韩晔抬头看向我,嘴唇咬得发白,“秦王爷确实为人中龙凤,难觅的佳婿。但是,秦王爷已经有了心爱的王妃娘娘,姐姐和陆小姐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 韩乔噗嗤一声,哈哈大笑,“哎呦我的傻妹妹,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韩乔笑得甚是放肆,“王爷现在确实有妃,但是不多久之后,王爷就会和王妃和离。到时候你嫁进王府,就是说一不二的秦王妃!” “姐姐别说了!”韩晔脸都急白了,看起来倒是真的在生气,“无论王爷有没有王妃,我都不会嫁给王爷的!我跟姐姐说了好多次了,姐姐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吗?!” 韩乔哂笑一声,“小孩子脾气。” 我看看韩晔,问她:“二小姐莫不是心中有了人?” 韩乔瞪眼道:“她敢!” 韩晔气得死死地抿嘴,恨恨地看着韩乔。我有心要套她的话,便调解道:“二小姐莫要上火,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一时意气就胡言乱语啊。秦王爷是什么人,白璧微瑕他可不喜欢。” 韩晔挺直身子,背对着她姐姐,向我说:“我不是心中有了人,但我确实并不心仪秦王爷。秦王爷那样的人物,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觊觎的,我韩晔有自知之明,打心底不愿趟这趟浑水。” 韩乔气得直咋呼,我不理她,继续问韩晔:“你难道是因为和王爷相差太多,心存自卑,不敢心仪他?” 她摇头,“不是的。我……”她的脸慢慢红了起来,我越发怀疑她心中没有人是假话。她看了看四周,说:“秦王爷固然是明月一般的人,我也确实同他相差太多。但是我并不是怕我和王爷的差距有多大,也不是怕我会不会配不上他。我在意的是,他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的样子。” 哦?“你想要的那一种,和秦王爷完全不同是吗?” 她点点头。 “哦,那就是,秦王爷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这样说,倒引起韩晔的恐慌。我知道,她们这些小姑娘对于王爷皇上这类的绝对的掌权者,尤其是像瑞轲这样的力量者,与其说是喜欢与爱,不如说是憧憬与崇拜。她们把他们当成神一样的人物,打心底里敬畏与信仰。而我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说韩晔不喜欢秦王爷这样的,完全就是在说韩晔是逆于大众的,和说她挑战权威没什么不同,她这样恐慌是很正常的反应。 我晃晃脑袋,又问她:“那么,不知韩二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日后我若是能遇到,必定介绍给你。” 韩乔气得指着我骂:“陆云笙你住嘴!我妹妹的事不用你管!你滚!” 韩晔看看我,表示很无奈。 韩晔这个姑娘,我觉得她其实有点像我。不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心中有其他人,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因为不喜欢而已。我对于瑞轲,不就是这样吗?我如今逃了出来,难道,要把她推进去填补我造成的火坑吗?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韩晔关心地问我是不是冷了。我笑,说:“不不不,我很好,谢谢韩二小姐关心。”看她似乎舒了口气,我说:“韩二小姐不妨告诉我,毕竟,她只是你姐姐,不是你父母,更不是你自己。” 她听了,脸上又红了一会儿,扭扭捏捏死地小声说:“我觉得,宋岩将军,就很不错。” 什么?!宋岩?! 我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韩晔又道:“宋岩将军人很好,温柔体贴,细心谨慎,待人接物都如春风一般。年纪轻轻就打拼到了将军之位,上过战场却仍旧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这样的人,又强大,又温柔……” 可是,可是,我可还打算把小韩和宋岩撮合成一对儿呢…… 我笑着表示她的话极对,但是为了我的私心,我昧着良心说:“其实,其实瑞轲,就是秦王爷这个人,有时候也是很温柔的……” “本王的事,自有皇上操心,就不牢陆姑娘费心了。” 我一僵,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了。 韩乔柔柔弱弱地喊了一声王爷,拉着韩晔行礼。 瑞轲从我身后走出来,对她姐妹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来。 他不是在湖亭吗?怎么…… 韩乔歪头笑道:“陆小姐,不给王爷见礼吗?” 我一惊,赶忙跳起身来,跪伏在地:“王爷。” 他道:“起来吧。”声音很是冷淡,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几乎一模一样。 韩乔拉着韩晔跟瑞轲说话,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略有些尴尬。我看着韩晔不情不愿的表情,心中想我还是离开吧,这种是非之地还是少沾些好。更何况,我还是快要成亲的人。 于是我拱手道:“禀王爷,此地并无民妇何事,民妇先行告退。”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 我直起身,择了方向一步快似一步地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稍晚一步,便会被拖进深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5章 而事实上,我觉得我还是没有做对。 瑞轲已经明确表明了他不会再纠缠我,并且做出了实际行动。他对我的冷漠,对我的不在乎,正是我以前想要而不可得的。如今得到了,我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丑态百出。总是以为他只是在假装已经放手,总是以为自己还是没有说服他,总是以为,他仍旧被困在关于我的方牢里。我不知道我这是自恋过度了还是怎么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这只是我自恋而已。 人的一生那么短暂,我却在这里磨磨蹭蹭、踟蹰不前。就像是泥足在小水洼,明明可以拔脚就走,却扭扭捏捏忧虑重重。人这一生就像是从天空之顶飘落到地上的雪花,一路而来本就不容易,随风不断流浪。而无论飘向哪里,最终都要落到地上,化为一滩死水,慢慢消逝。我抬头看看湛蓝湛蓝的天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一次,只这最后一次。 除夕夜那天,宫里很早就派人来了。云舒说参加年宴的女眷们有的认识我有的不认识我,所以就到时候就说我是她妹妹就行了。到时候让小韩紧紧跟着我,旁的人若是问起来,就让小韩去堵她们的嘴就行了。我点点头,问:“昭和会回来吗?” 云舒摇摇头,“昭和嫁的远,再说了,秦国也有年宴,她们那边怕是还忙不过来呢,怎么回来?” 我叹气,“昭和嫁到秦国的时候我还在林家昏迷不醒,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着。” “什么最后一面,说得好像是再也见不了了一样。”云舒笑我说话没头没脑,调笑我几句就去忙别的事了。 我坐在一旁,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慢慢的哀戚起来。 我的身子,虽然云舒让人守死了消息不给我听到半点口风,但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身子。我的身子已经成了什么样,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察觉到的。而且,从他们的神情中,我也能看出来,我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而这一切,似乎是从瑞嵩见我那一夜之后骤然转变的。 我应该是个马上就要死了的人吧。本来还想这次年宴上见一见昭和,把秦彤的是办完了就回林家呢,现在看来,似乎不能了。我看看外面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忙碌,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昭和,我有点想你啊。你这个傻丫头,在他身边过得好吗? “你就是我二嫂嫂啊!” 这是昭和见到我之后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记得当时我立马就朝她扔了个核桃,叫她别瞎说。那时候昭和是来往秦王府的唯一一个听我解释之后就真的不再把我当成“秦王妃”的人,我和她很快就打成一团。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这么信我,她说,她明白真正爱的感觉。“我能看出来,你看我二哥的眼神,不是爱慕,更无男女之情。” 那时候的昭和,正倾心于秦国的大将军季为安之子,季澈。听说他们是在秦国使节来访大齐的时候认识的,昭和喜欢他率真的脾性,又钦羡他一身的好功夫与好智谋,便时不时的找他说话。后来使节团回了秦国之后,季澈还特地偷偷跑过来找过昭和几次。有一次被瑞轲和瑞玚发现了,昭和为了保护他,还为他挡了一剑。 昭和说,她爱季澈,为了季澈,她可以豁出所有。我听她说了这些之后,看了看她的伤,心疼的要死。不过后来好些了,我和云舒来了之后,瑞轲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我们身上。对于季澈暗地里同昭和的来往,他便管的少了些。 昭和嫁人的时候正好是我离开秦王府那年的七月,听说出嫁那天她哭了一路。所有她爱的爱她的人都去送她,我却缺了席。如今这个情形,怕是真的再也不能见面。 云舒收拾完了来喊我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在车上,云舒问我梦见什么了,居然还哭了。我尴尬地笑笑,“我,我居然哭了吗?这么没出息啊。” 瑞轲没有同我们一起坐车,他骑着马在车队前面走着。我撩开帘子看了看马车外面的大街,说:“云舒,我又梦见我死了。我梦见我的身体化成了无数的碎片,烧起来,连一点灰都没剩下。” 车队行进午门,马车里暗了下来,我放下帘子,说:“云舒,这件事帮他办完,我就要走了。否则,我怕我真的回不到长清身边。虽然你们不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但是我知道,瑞嵩应该是又对我做了什么吧。” 她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我的背,“云笙,你不是也说了吗?你自己都感觉身子比以前有力了,你的身子在慢慢好起来,你不要多想。心劳最伤身体,你不能再逼迫自己了。” 我紧紧偎着她,“可是我怕,我怕我太无能,会连累到他们。”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云舒的声音温和的不像话,“只剩下这几天了,等秦彤出了宫,我就送你回林家。好不好?” 我趴在她身上,偷偷地把眼泪擦干净,说:“好。” 车马只让进到午门里面,往内宫去去只能步行。瑞轲将马交给宫中的司马官后,过来跟云舒说要先带着宋岩湖安去德泰殿见过皇上,让云舒直接去皇后娘娘宫里就行了。云舒点点头,让他放心,目送他们一行人往德泰殿去了之后,就拉着我去了景和宫。 去景和宫的路上,慢慢的遇到了从其他宫里来的几个嫔妃和官宦家的女眷。她们给云舒见礼,云舒也跟她们搭话,并且很正式地跟她们介绍我。认得我的都惊讶,不认得我的都因着我是秦王妃的妹妹而对我客客气气。 到了景和宫,见过了皇后娘娘后,云舒就带着我坐到了西暖阁。皇后娘娘跟很忙,景和宫里不光坐着重要官员的家眷,还有各个宫里的妃嫔。云舒告诉我,这个皇后娘娘是当今左相大人的嫡长女,闺名叫顾念蓝。 我心中一动,便问她:“左相?那么顾家小姐顾念青是不是就是这当今皇后娘娘的妹妹?” 云舒点头,“说是倒也算是,那个顾念青,她生母本是左相的一个得宠的妾室。她生母殁了以后,左相便把她记在正室名下,说来倒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嫡妹妹。”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云舒看看我,拿起一块糕点塞到我嘴里,“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胡思乱想,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张牙舞爪,呜呜地表示听见了听见了。 旁边的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看着我们这般,噗嗤一声笑出来,“秦王妃姐妹二人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云舒看我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个女眷也都跟着笑起来,我挠挠脑袋,莫名其妙。 虽然被邀请来的官宦都是正三品之上的,但是来的人还是不少。加上后宫之中的大大小小各级位分的妃嫔,景和宫里很快就人满为患。皇后娘娘见人多了,便吩咐下去要舒贵妃带着众妃嫔去御花园走走。而各个官宦女眷,想跟着去御花园里热闹热闹的也可以跟过去。其余的刚来的未来的女眷,便在景和宫里见礼说话就行了。 那些年轻的各府嫡女,心中对皇宫一向充满了好奇,听皇后娘娘这样一说,便七七八八的都跟着舒贵妃去了御花园游玩。我因为一直没能见到贤妃,心中焦急,便想出去找。云舒拉住我不让我去。她小声告诉我:“这个舒贵妃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听说她刚进宫时只是个小小的司侍,不过短短四年多的时间,她就能不依靠娘家人只靠自己爬到贵妃之位。你以为你跟着去了,她能轻易放你单独行动?” 她见我不服,又道:“我可是听说这个舒贵妃最会挑别人对我毛病,就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你就不怕她吃了你?!” 我缩缩脑袋,放弃了这个想法。 也许是凑巧,也许是云舒早有计议,我们在景和宫里没有出去,还真的等来了贤妃娘娘。 在贤妃娘娘来之前,左相家的人先一步来了。皇后娘娘见到家人亲热不已,几乎失了皇室的待客之礼。我和云舒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着她们母女相会,我向云舒道:“你看,皇后娘娘和她这个妹妹看起来并不怎么对付呢。” 顾念青跟在她母亲后面,见到皇后娘娘也只是简单的行了个常礼。她和她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姐姐,实在是太不亲热。而皇后娘娘似乎也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嫡亲”妹妹,见到她也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长久不见,妹妹身子可好?”“妹妹真是愈发的标致了”的话。 云舒将瓜子皮倒在一旁,拿出手怕擦了擦嘴,小声说:“她俩对付才是不对劲呢。”我不明白其中缘由,云舒看了看在正大殿说话的一家人,说:“你也不动动脑子,顾念青生母受宠,那肯定是夺了正室的宠。就算现在顾念青现在被记在了正室名下,可她总归是曾经跟正室对立的。身为正室之女,能待见这么个妹妹吗?再说了,左相大人可是一向偏向顾念青。一个正牌嫡女,被一个庶女夺了父亲的爱,她不怨恨才怪呢!” 我看看正大殿那边顾念青站在顾母身后别别扭扭的样子,不禁叹气,“后宫之中斗,后宅之中还斗,她们活得不累吗?”可想起秦彤在秦家受的那些苦,又觉得身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斗是应该的。 就在皇后娘娘跟顾家的女眷唠家常时,婢人来报,“贤妃娘娘求见皇后娘娘。”婢人的报法同之前来的妃嫔不一样,我本来就因为来的是秦彤而关注着,经云舒一提点,便更加留心那边的动静。 皇后娘娘同顾母说了几句,顾母便带着顾念青来了西暖阁。顾念青见到我惊讶极了,但是也只是那一时,等她母亲拉着她给我们行礼的时候,她脸上已经又是满满的笑了。顾母同云舒搭话,云舒无奈只能跟她唠。我看得出来顾念青想跟我说话,估计是想套我的话。可我一心放在贤妃身上,根本不愿理她,便狠狠地瞪她一眼,她一吓,倒也不跟我开口了。 那边,贤妃娘娘已经进了殿里,正向皇后娘娘行礼。我听不太清楚,但是好像是皇后娘娘责怪贤妃来得晚,说别的妃嫔都到了,独她不来,害得她担心。贤妃再次行礼,说自己今日来的确实晚了,还请求这次年宴能否不参加。皇后娘娘同意了,但是又罗里吧嗦地说教了贤妃一大堆。我看着贤妃告退,小心地拉了拉云舒的衣服。 云舒收到我的讯息,向顾家几位笑着点了点头,同皇后娘娘告了辞,便带着我离开景和宫,径直去寻贤妃娘娘。不料刚出景和宫的大门,就遇到了从御花园回来的舒贵妃。舒贵妃有意留云舒,我便同云舒说了,让小韩带着我去寻秦彤。 因为是年宴,宫里人来人往的便比平时要乱,我拉着小韩东找西寻,都没有找到贤妃的踪影。一个不留神,还同小韩走失了。宫墙深处一个个大门,一条条望不见尽头的长街,我在各个门与路之间穿梭,像个无头的苍蝇。等意识到四周忽然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回去的路。 这里的氛围同其他各处都不一样,别的地方都因为年宴而热闹繁忙,而这里,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地方。我脑中第一反应是冷宫。这样一个阴气森森的地方,在我所了解的皇宫中,只有冷宫才会是这个样子。往常,我一定不放过这么好的游览冷宫的机会,但是如今事态不一般,我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我必须立刻,马上找到秦彤,同她商量出宫的事。 可是,这个地方我实在不熟悉,甚至,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古怪。从我刚刚莫名其妙地闯进这个地方,到现在我在这里跑了十几趟,我没能走出去。这里就像是是一个迷宫,我兜兜转转,反而越陷越深。而且,这里也太安静了,安静得连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有些怕,我记得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事情发生。 “沙,沙……”是脚步声! 我感觉头顶一紧,身子瞬间僵硬起来。是谁?是人?还是…… “你是谁?” 毛骨悚然。 一只手搭上我肩头,我颤抖着不敢回头,整个人都是木的。他慢慢走到我面前,是人,是个男人。 我看着他,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陆云笙?陆小姐?” 他知道我? “这里是皇上的禁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看我吓傻了一样,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陆小姐,你在听吗?”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倒退两步,“你是谁?” 那人笑笑,“我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长,虞然。陆小姐应该知道我。”说到这里,他似乎很浅很浅的斜斜一笑。我心中直打鼓,便没有看清,那一瞬间他给我的感觉不是很好。我揉揉眼睛,再看看他,又是一副阳光男孩的样子在笑着。罢了,罢了,我出了口气,问,“你便是虞然将军啊。” 瑞嵩的那个扳指,后来被我砸了。因为我实在是找不到那个扳指有什么不对,最后被逼的要疯,便干脆一板砖拍碎了省事。扳指碎了之后,里面只有一张很小很小的纸条。上面说要我带着那两张纸去找御前将军虞然,把它们交给他,那样,虞然便能利用那两张纸帮助我送秦彤出宫。对于送信这件事我是有疑心的,但是鉴于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便只能听瑞嵩的安排了。 这个自称为虞然的男子,我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便将藏在里衣里的两张纸取了出来给他。他接过,把它藏进怀里,说:“多谢陆小姐了。贤妃娘娘的事,微臣一定竭尽所能!” 我摆摆手,问他知不知道贤妃娘娘住在何处。他说不清楚,听说似乎是住在撷英殿。因为侍卫在后宫之中除了深夜时可以进出巡防之外,平常时间是不被允许擅自进入的。故而他虽然是御前侍卫长,对后宫的事,了解的却不是很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6章 虞然把我送到御花园,说是为了我的声誉着想,不便亲自送我回去。我点点头,谢过他,目送他转身离去。 声誉?呵,难道我还是那些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吗?声誉,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正是深冬,御花园里正在怒放的只有梅花。而御花园里的梅花并没很多,只是在一些取巧的地方有上一两株,显得冬日里也是极为别致的好景观。也正是因为如此,舒贵妃带着众妃嫔和官宦家眷们来到御花园后,多半是将她们引进了梅园。所以我在御花园里走走逛逛,竟也没遇到什么人。 看着天色渐渐的快晚下来了,我心中略略有些焦急。看到前面有小宫娥走过,便赶忙追过去,向她询问撷英殿在何处。这小宫娥很是热心,问我是不是贤主子的娘家人,说可以带我去撷英殿。 撷英殿原来就在离景和宫不远的地方,只是一个正门朝东一个正门朝南罢了。小宫娥问我从何处来,我说是从皇后娘娘宫里来。于是小宫娥便跟我讲,撷英殿离景和宫和德泰殿都很近,出了宫门走上不到不到一柱香功夫就能到。她似乎很奇怪,便问我:“既然小姐是从景和宫出来的,怎么会到现在都没走到撷英殿呢?难道没有人为小姐引路吗?” 小宫娥的话有些奇怪,我听了之后第一反应是呵呵一笑,说:“是,是啊,引路的宫娥同我……”话只说到这里,就反应过来,她知道我出来很久了! 我慢慢住了脚,问她,“你是谁?” 小宫娥也停下来,笑盈盈地看着我,“我是御花园里负责服侍花木的司花女婢,小姐有什么疑惑吗?”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确保后面没有人跟着我,便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出来很久了的?” 嘴角上扬,小宫娥笑得更厉害了,“是小姐告诉我的啊。” 我盯着她看,不说话。 指了指身后的路,小宫娥道:“转过这个弯,便能看到太钟宫了,撷英殿就在太钟宫里。小姐还要奴婢引路吗?” 我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小宫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小宫娥似乎看得出来我在犹豫什么,她又笑道:“是虞大人让奴婢来为小姐引路的。小姐不必担心。” 虞大人。虞然。 他不是说对后宫知之甚少吗? 一墙之隔,外面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如春天一般温暖。而这条通往撷英殿的路却似乎被谁安排好了,除了走在前面慢慢消失不见的宫娥太监,只剩下了我和她。我静静地看着小宫娥,她笑得越灿烂,我心中就越是没底。终于,她向我行了礼,道:“既然小姐知道了通往撷英殿的路,那么奴婢便不再打扰了。小姐一路小心,这宫里,妖魔鬼怪可多了去呢,小姐可别一时疏忽就落入了奸人的圈套了。” 我一言不发,看着她走到路的尽头,慢慢消失在我视线里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拔腿往撷英殿走去。不料,刚进太钟宫大门,一只手便突然从身后抓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太钟宫门后。 死死抓住我脖子把我按在门上的人是一个女子,她衣着很是华丽,但头上不戴珠钗,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竟然病恹恹的样子。我用力去掰她的手,却发觉她手上的力气甚大,怎么推也推不开。我甚是懊恼,这身子也未免太不争气,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女子都推不开,我到底弱成什么样啊?! 华服女子死死盯着我,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盯得我后背直直发毛。她也不说话,我更瘆得慌。 终于,我忍不住问她:“你,你是谁?” 她却嘴角一撇,讥讽地笑起来,“从刚刚自景和宫中出来,你和你的同伴就一直跟着我,现在居然还问我是谁?你是拿我当傻子吗?” 我心中一惊,这是秦彤! 可是,瑞嵩不是说秦彤最是温和贤惠吗?怎么会这么大的力气,这样对我?我气喘不顺,咳咳的咳个不住。可是秦彤的手根本是攥的死死的,不打算让我活下去一样。我努力跟她说:“我,我是,瑞嵩……瑞嵩让我来的……” 我看到她的眸子动了一下,手上的力气也一下子小了下去,我趁机赶忙呼吸了两下。正准备跟她说说是怎么回事,她却一下子又掐住了我的脖子:“呵,连这件事你都知道,还想骗我?” 我知道她现在疑心重的很,但是为了我的小命着想,不得不努力解释:“秦彤!你放开我,我要……咳咳,要死了……” 像是玩弄小花猫,她把我搞得筋疲力尽之后才放了手。我咳得直不起来腰,用帕子擦一下便发现又咳血了。她高高在上地看着我,问:“你说你是他派来的,那你倒是给我一个说服我的说法啊。” 我几乎要瘫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气顺了之后问她:“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他吗?你虽然在宫里,但他做的疯狂的事情你肯定比我知道的多。他为了你变成了什么样,你心里还不明白吗?!” 她却冷冷地道:“那你回去告诉他,我早就放弃了。让他死心吧。” 扶着门,我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笑道:“你觉得我跟说有用吗?你还是自己去跟他说吧。我此次进宫来,就是为了来救你出宫和他一起走的。”她愣住了,我继续道:“你觉得,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跟我说你放手了我会信吗?搁在谁面前能信呐?秦彤,你心里一直都有他,别藏了。” 她忽然间笑起来,“你真傻。” 她笑得张狂而放肆,直让我寒毛倒立。笑声惊动了几个宫娥,她们跑过来,见到我都被吓了一跳。但是看着她们主子的样子,都又默默地退下了。我看着秦彤简直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心中疑云顿起。 “你是听了他的话来救我出去的吗?你到底是傻还是失心疯?”秦彤笑着问我,可我在她眼里看到了闪闪发光的东西,她说:“我可是皇帝的妃子,大齐的贤妃。他要来救我,他怎么救我,难道他还能杀了他皇帝三哥不成?!难道他还能让这个国家灭亡不成?!” 是的,他为了你,曾经这么做过。只是因为他还太弱,没有成功罢了。 “你走吧。”她依旧在笑,“出去之后告诉他,权当秦彤死在了六年前的秋天吧。” 太钟宫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关上了,我被她赶到门外,看着大门一点一点的把我和她隔开。我回头望望傍晚的天空,可能是因为是冬天吧,太钟宫外的天空显得异样的冷清。即使是除夕的傍晚,余晖洒在朱红的大门上,也只落得一片凄凉与落寞。 在这扇门后,在她太子之妾、贤妃娘娘的身份之下,秦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蜷起腿在靠在门上坐了一会儿,休息够了便摸索着往景和宫走去。我方向感很好,还大约记得小宫娥带我来的路。可我忘了我是从御花园来的,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又回到了御花园。可是怎么从御花园回到景和宫,我却不知道。 在园子里摸索着走了很久,我听到前面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走过去想问一下路。可等我靠近了之后,却听到了她们正在说的话。她们,在说洛京里现在正在被疯传的事,是关于小逸的。 “是你听错了,我是听顾小姐亲自说的,林家的那个是死皮赖脸非要贴上去的!” “就是就是,顾二公子是什么人。当朝左相的亲侄子,管当今皇后叫堂姐姐的!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看上了一个商户的女儿?” “可我听说顾家的人找过去的时候,俩人都躺在一张床上了!真真的!” “那能说明是谁先主动的吗?你又跑偏了。” 许是这天晚了,便比平常更冷一些。我咬咬嘴唇,走过去,问她们:“你们在说什么呢?” 披红色大氅的反问我,“你是谁?怎么,是在偷听我们讲话吗?” 我感觉到脸上不知不觉间挂上了笑,向她们道:“没有,我原本想问你们怎么回景和宫的,刚巧听见你们似乎在说什么跑偏了什么的。能说给我听听吗?” 另一个披石青色大氅的问我:“你是谁呢?” 我道,“我是秦王妃的妹妹,是跟着我姐姐进宫来的。” 她们听了,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唤我公主殿下。我问她们:“能告诉我,你们在说什么吗?” 先前说话的那女子便告诉我,她们在说的,是前几天发生在邑和酒楼的一件事。顾家二少爷顾珅,同林家小姐林逸在酒楼客房里偷情,被顾家人当场发现。顾珅跟顾家人辩解说是林逸勾引的他,才勉强逃了一命。但是到底怎么了,顾家人一直不肯说个明白。 我问:“那个林家的小姐呢?” 小姐们哄然一笑,“那种随随便便就爬男人床的女人,公主问她做什么,别平白污了耳朵。” 我靠近她们,轻轻笑一笑,道:“哦,这样啊。” 红色大氅的女孩眼睛骤然瞪大,石青色大氅的女孩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剩下的那两个人一个被吓得坐倒在地,一个啊啊的叫着在地上翻滚。我掏出帕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嘴角上扬起来。 “怎么回事?!”“快来人!” 是宋岩和湖安的声音。我背对着他们,听着他们遣兵调将的话声儿,看着四个娇美可爱的少女在地上吓得花容失色,抖得跟筛子一样,很开心的笑出了声。 “去告诉侍卫,不要过来了。”是瑞玚的声音。应声而去的似乎是虞然。 几个少女看到有人来救她们了,都哭喊着救命。 湖安把我拉开,看到我手里带血的匕首,又看了看红色大氅和石青色大氅女孩胳膊上的血,一把夺走我手里的匕首。“你在干什么?!” 我把嘴角扬到最高,“湖安,匕首还我。” 瑞玚从湖安手里夺过匕首,狠狠地掷到地上,让湖安去帮着宋岩扶几位小姐回去看太医。 挣开湖安的手,我蹲到地上去拔整根没入到土中的匕首。一只温热的手突然伸过来,狠狠地攥住我去拔匕首的手腕。很紧,很疼。 我用力掰那只手,却因为用力过度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攥着我的手腕把我提起来,不说话,盯着我看。我强忍着手腕处传来的疼痛,任他攥着,弯下腰用另一只手去拔匕首。他冷眼看着我的举动,却先我一步把匕首踢了出来,让瑞玚收着。他手上大力一甩,把我直直地甩了起来。我站不稳,冲他怒吼:“那是我的!还给我!” 他依旧不说话。 我听见身后一人道:“这匕首对于你来说竟然这般重要吗?比四个官家小姐的命都重要,比两个王爷都重要?” 我回头,是皇上,瑞暻。那个抢了瑞嵩心尖上的人的男子。我看着他,笑笑,“自然,这其中的重要,皇上永远不会明白。” “放肆!”瑞玚喝斥我,“你怎敢这般同皇上说话!” 皇上?嗯,皇上,就是这个皇上,把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强夺而去,让她在一群胭脂俗粉中受尽折磨与屈辱。他只知道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不管是否适合他,不管别人是否愿意。他这样的人,怎么明白,这匕首的重要性。 瑞暻迎着我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我眼中有恨意,想狠狠瞪他,却又忌惮他的身份。他道:“你倒是活的通透。” 我用力挣了挣被瑞轲紧紧攥着的手,毫无悬念的没能挣开。我笑笑,放弃了挣扎,对瑞暻道了一声过奖,看着他同虞然一起离去。 人走远了,我笑一声,看向瑞轲,“能松手了吧?” 他一言不发,只嘲讽似的笑了笑,松开了攥着我的手,大步向着瑞暻去的方向离去了。我不顾手腕的红肿,拦着想要跟过去的瑞玚,要他把匕首还给我。他不肯,我就拦着他死活不让他跟过去。他直骂我蠢,骂我平时看起来还挺机灵一个人,怎么到关键时刻就脑子进浆糊了。他不肯把匕首还给我,我缠着他出了御花园后他烦了,一把甩开我,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不住的骂我缺心眼。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是要把我行凶的工具藏起来,只有那样,那些想借此找我找云舒找整个秦王府麻烦的人便没有证据。那四个官家小姐也会因为没有证人而难圆其说,她们便只能自认倒霉。可是,可是那是长清给我的,那是长清一直珍藏的。那是我不能丢弃的,我怎么能…… 天晚了,夜色渐渐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慢慢的像是蔓延在地上的水一般,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我坐在御花园的石头上,看着周围渐渐有宫娥太监来上灯,看着满天的星子渐渐的变得分明。我揉了揉红肿的手腕,想,这么美的夜空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该有多好。星星们都偎依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幸福美满的场景。 云舒带着灵溪和小韩过来的时候,我还坐在石头上看星星。云舒见我发愣,也不说什么,陪我一起坐了下来。小韩看到我的手腕,低呼一声赶紧给我揉。我收回手,点点小韩的额头,“我难道还不会给自己揉揉吗?” 灯火阑珊处,小韩又委屈又心疼。我看了只想笑,灵溪却是十分见不得,赶紧把小韩拉进怀里安慰去了。云舒见怪不怪,道:“你看,不听小韩的话,下场就是俩人一起伤心。” 我揉揉手腕,歪在云舒身上,“那你呢?都不知道安慰我,我也要伤心了!” 云舒吃吃的笑,“安慰你?我光安慰那几个千娇百贵的小姐就够我喝一壶的了,你这个小祖宗还想着要安慰?你怎么不说来安慰安慰我呢?” 我趁势讨好地给她捶背捏肩,她却一把拦住我,说:“得了吧你,就你这手腕,还伺候我?我看是我伺候你才对吧!” “那还不是你夫君攥的!” “活该你!” “哼!你和他一队了,都不帮我了!” “真该拿条绳子好好拴住你,看你还敢不敢乱咬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7章 后来我想,那个除夕夜,最快乐轻松的时间就是那一会儿了。 后来年宴即将开始,有女官来唤我们去入席。云舒便拉着我,跟着那女官一起入了女眷席。一路上云舒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年宴应该注意的事,直听得我脑瓜疼。待到坐定之后,我赶紧捂住云舒的嘴巴,“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下面,听我跟你说件事。” 我看看周围坐定的人都在同自己相熟的人唠嗑,便凑到云舒耳边道:“我找到秦彤了,但是她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走,还让我告诉瑞嵩让他忘了她。” 未正式开始的宴席上人来人往,小宫娥和太监们穿梭在人群中伺候着各位主子,云舒轻轻把我推开,道:“别凑太近。”我坐直了身子,她便劝我:“既然她不愿意走,我们做再多的事也是不济。反正话你已经传到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好好吃你自己的饭就好。” 云舒说话的时候很端庄,偶尔有人过来打个招呼她也是从从容容的应对,正常的不得了。可是我知道,越是这个样子的云舒,就越是一定有事瞒着我。“你别想瞒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心中一动:“难道,是瑞嵩出事了?” 恰好这个时候有女官领着一堆宫娥前来布菜,云舒便转移了话题,不再理我。我缠着她说了好多软话,可她怎么都不肯同我讲,我问小韩和灵溪,她们也都噤口不言。我心中担着瑞嵩说的拿林家做筹码,便在这年宴上越发的坐不下去,总担心中途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会波及到长清和小逸身上。 小逸。 可是如今,小逸已经被波及到了。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闭上了眼睛。小逸,小逸跟顾家的那个混蛋到底怎么回事?是小逸被那混蛋迷惑了,还是小逸被暗算了?小逸出事了,长清现在在做什么?他在照顾安慰小逸吧?他会有多伤心、多自责,多难过…… 都怪我,都怪我。一定是我和顾念青的恩怨被他们发泄到了小逸的身上,都是我害了小逸。长清会怪我吗?我紧紧抱住自己,越发不能原谅自己。瑞暻和皇后娘娘在上面说的话,致的贺词,我一句也没听到。只感觉这个夜晚好冷,一切的走向,都和我预料的不一样。我该怎么办,长清,我到底该怎么办? 云舒拍拍我,把我拉起来,往我手里塞了一杯茶。我抬头接过去,是对面坐着的顾家人,她们正举杯向我们这边致意。我盯着顾念青,看她欢快地笑着把酒喝了,勾出一抹笑,把茶水一饮而尽。 歌姬舞姬上来了,我们这边便同对面隔了开。云舒做出一副同我话家常的样子,道:“我打听了一下,那个贤妃娘娘,是在皇上登基前就跟了皇上的。” “我知道。瑞嵩只给我讲到他同秦彤约好那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也能多少猜到一些。应该是当时当上了太子的皇上看上了秦彤,便向员外郎家提亲,把秦彤迎进了府。因为瑞暻是自己的哥哥,又是一国太子,所以,瑞嵩才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云舒点点头,“我原本以为,秦彤跟了皇上就放弃了自救,所以打一开始就不是很想你帮瑞嵩。要不是你说他拿林家威胁你,我根本不会帮你。”执起酒杯向来客回礼后,她继续道:“今天从景和宫出来的时候不是碰到舒贵妃了吗?我有意无意地提到秦彤,贵妃便同我讲了一些事。” 我侧耳倾听。 贵妃说,刚开始的时候,贤妃娘娘只是嫔位,皇上也并不怎么宠爱她。不知从何时因为何事,皇上忽然就对当时还只是秦嫔的贤妃娘娘起了莫大的兴趣,不仅给贤妃娘娘赐了字,升了位分,还一连半个月日日留宿撷英殿。只是不知为何,撷英殿里一直没有怀胎的消息传出,反而是贤妃娘娘,身子愈发的消瘦起来。各宫妃嫔都眼红贤妃的盛宠,纷纷对她下阴手,有几次差点害死她。贤妃娘娘面对这些,却是毫不在意,只是从那之后每天都不出门了而已。 后来有一次皇上留宿在撷英殿里,第二天皇后娘娘却发现皇上肩膀上受了伤。逼问了跟着皇上的公公才知道,是贤妃娘娘拿刀子刺的。再问,便得了知贤妃娘娘跟了皇上这么久,居然仍旧是清白之身。那伤,便是因为皇上要对她用强,她反抗的过程中刺的。此事被皇后娘娘压了下去,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的心思,她动不得贤妃,只能劝。好在舒贵妃冒了出来,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皇后娘娘这才略略放了心。可是不知为何,贤妃的身子,却仍是一日坏似一日地差了下去。 听及此,我想起来秦彤苍白的脸,病恹恹的模样,心中似乎隐隐的知道秦彤日渐消瘦的原因。 云舒看我入神,狠狠掐我一下,“早知道就不该跟你说,你又跟这瞎想!” 我嘿嘿一笑,对她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刚想起身,云舒一把把我拉回座位上,“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出了事我还可以去救你。” 我抿抿唇,坦白道:“我去找秦彤问个清楚。” 云舒松开了手,我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便偷偷地溜了出去。小韩要跟过来,也被云舒拦下了。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燕声笑语,觥筹交错。无论是主子还是底下人,都欢乐着,幸福着。我偷摸着从角门溜出去,刚走了一程,便发觉身后有人在跟着。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我没有练过功夫,听不出来后面跟着的是男是女,只能故意走向一个拐角躲起来。我想着他只要跟过来我就一把把他按在墙上,匕首不在身上,可以拿发钗抵住他的脖子。 可是那人却发觉了我的意图,迟迟没有跟过来。我等得快要不耐烦了的时候,忽然转角伸来一只手,手中是一个白色的瓷瓶。我愣了一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便问:“你是谁?” 那人也不现身,只道:“虞大人让我来给姑娘送药。” 是刚刚的小宫娥。 “虞大人吩咐姑娘一定要记得服药,否则姑娘的身子会每况愈下。” 我看着那药瓶,没接,“这是什么药?” “强心丹。” 我一凛,追问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强心丹?” “姑娘恕奴婢不知。请姑娘快些收下药,宴席之中奴婢还有事儿。” 我从她手里拿过药瓶,拔开闻了闻,无味。倒出来看看,是黑色的药丸。虞然为什么要给我强心丹?我心脏有什么问题吗?就算有问题,他是怎么知道了?转角处再没了声音,我探头过去看看,走廊里空无一人。 想了想,我将药瓶收进怀里,转身往太钟宫走去。 太钟宫里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我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任何回应。当我用力一推,却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院子里没上灯,只有正殿撷英殿里灯火通明,借着从窗户里漏出来的光,我摸索着到了撷英殿门口。四下望望,没有一个人。两边的偏殿也都黑着灯,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就算是秦彤不喜欢皇上皇后派给她的人,那也不至于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吧。会不会是人都在正殿里?可是正殿里安安静静,也不像是有很多人在的样子。 想不通。我摇摇头,准备敲敲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那就……” 有人在!我刚扬起的手一下子停在离门一拳的地方,仔细听听,里面那人又道:“你确定吗?” 皇上?! “既然都说好了,你也都做了,我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秦彤。 是了,殿中只有秦彤和皇上,不,是太钟宫里只有秦彤和皇上。他们应该是在说什么挺机密的事情,所以清空了太钟宫里所有人。可是他们俩,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是我有话说。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说错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很有好胜心的人,越是得不到的我便越想得到。整个天下我都得到了,为什么单单得不到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窝囊的人,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连做皇帝的该有的风度都没有了。你想讥讽我吗?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今天我就不当这个皇帝,你告诉我,凭什么,在你眼里他比我好?” “皇上,您今天若是累了,便休息吧。反正我在这儿,跑不掉。”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我堂堂一个皇帝,哪里不如他?是我不能给你什么,还是我不能像他那样爱你保护你?” 很久我才听见秦彤的话:“你很好,你是皇帝,你没有哪点比不上他。你得到我了,永远的。” 可能是皇宫里的房子质量都非比寻常,我把耳朵都贴上去了也只能听个模模糊糊。秦彤说完之后殿里面又是一偏寂静,我竖起耳朵听,只有似有若无的走路的声音。再仔细听听,却好像听到了女子低声呻吟的声音。 坏了! 意识到里面在发生什么,我不顾一切地用力推开门撞了进去。往里面一看,秦彤黄昏时穿的外套和一件明黄色的袍衫,被凌乱地扔在地上。我脚下一软,大喊一声秦彤,往內间冲进去。 內间里,瑞暻听到动静已经从秦彤身上起来,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我。 我冲过去,一把推开他,把秦彤护在身后,面红耳赤地问他:“皇上,你好意思吗?” 秦彤坐起身,拉拉我的衣服,“陆姑娘,我是自愿的。”又站起来轻轻把我拉到身后,对瑞暻道:“皇上,让她走吧。” 我拔下头上的发钗,一手把秦彤拉回去,一手拿着发钗指着瑞暻,“她说她是自愿的你信吗?” 瑞暻理理衣服,却道:“你可知,拿着它指着朕,是什么罪?”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说得理直气壮,好大胆。 瑞暻问我:“你如今,和秦王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关系,一直都没有任何关系。” “来人。”瑞暻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本来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忽然就有人应声:“奴才在!”瑞暻看我一眼,道:“关进地牢。” 我听了还没来得及什么反应,秦彤就一把把我推到在床上,把我挡在身后,“皇上!” 瑞暻不说话。 “你不能。” “朕为何不能?!” 我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虞然站在门口,一脸不知道要不要进来的样子。我说:“让他关,秦彤。他是皇帝,怎么不能关我了?我拿武器指着他,这是死罪,我知道。” 死罪,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我到底是在试探谁,秦彤?还是虞然?事已至此,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我冲进来是为了什么了。为了秦彤吗,还是为了瑞嵩?我为了谁,居然要豁出自己的命? “她以前是秦王钦点的未来的秦王妃,所以朕会容忍她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毁尚书之女,连伤两位官宦家眷,朕都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压下去饶过她!”他看我的眼神里有失望,有愤怒。“今天她亲口说了同秦王再无关系,那她做的事,便没有人能救她。” “那我求你。”秦彤跪下去,双手伏地,“臣妾求皇上,饶了她。” 我去拉她,却根本拉不起。 瑞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秦彤,问她:“你拿什么来求朕?” 秦彤没有说话。 我看着瑞暻,心中忽然慌了起来,真正的慌,打心底的慌。我想,这次恐怕是玩脱了。 瑞暻去拉秦彤,秦彤执意不起。瑞暻冷笑一声,道:“是她自己作的。也是你逼我的。” 秦彤沉默了很久,最终道:“那也是皇上逼我的。” 我脑中恍然一乱。 “是你逼我的!”“那也是你逼我的!” 原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竟是这样的感觉。 我跳下床,用力去拉秦彤。一边用力拉,一边让她快起来,“为我你不值得,快起来,秦彤你快给我起来!” 正在僵峙之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见秦彤跪在地上,他也噗通一声跪下道:“皇上,秦王爷在撷英殿外求见。” 拉秦彤的动作一顿,我一下子摔到在地上。看不见瑞暻表情如何,只听见他说:“让他进来。” 瑞轲进来时,我看到虞然悄悄的退了出去。瑞轲进来后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袍衫,跟瑞暻行了礼后递给了他。 瑞暻接过衣服,随手又放到一边,问:“你来做什么?” “回皇上,臣的王妃让臣来找她的妹妹。不知皇上这里,是否见到这样一位女子。” 瑞暻直接道:“你这次还要救她吗?她可是说了,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要命还是要脸面?不,这不是脸面,这是关乎我自己未来的事。我心中飞快地思索一下,插话道:“是,是我说的……” “闭嘴!”瑞轲喝斥我,声音很硬很冷。“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瑞暻笑了一声,对瑞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臣明白。” 说着,瑞轲伸手来拉我。我猝不及防被他拉起来,差点没站稳,怀里塞着的药瓶一下子滚落出来。我诶了一声,赶紧去捡,可他又快我一步,捡走了药瓶。我伸手去夺,却在看到他的眼睛的那一刻不敢动了。 瑞轲拔开药瓶倒出一颗再手心里,看了看,“强心丹。” 我收回去夺药瓶的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谁给你的?” 我眨眨眼睛,尽力让自己的眼神不飘忽,看起来正常一些。 可他却笑了,把药瓶递还给我,道:“走吧,云舒在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8章 瑞轲把我领回去之后,就告诉随行来的人要回府。云舒从景和宫出来后,扬起手就要打我,其举动之迅猛,直吓得我抱着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虽然我知道云舒向来说要打我从来都只是吓唬我,但是今天看到瑞轲他们看我的的表情,我心中忽然就没了底。 回去的路上我问云舒:“是不是我今天把一切都搞砸了?” 云舒看看我,忽然就对我动手,猝不及防之下我怀里的药瓶就被她摸了出来。她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问我:“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该不该瞒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她。云舒不知为何很生气,厉声问我:“这是什么!说!” “强心丹。” “是谁给你的?” “一个朋友,他见我身子有些弱,便给了我这个。”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是治什么的?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药?”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用来治疗心脏问题的药吧。毕竟它叫强心丹嘛。” 云舒看我一脸的不在乎,气得扬起手来又要抽我,我连忙往后撤,大喊着求饶。云舒气直发抖,我想不通,便问她:“你说要是为了我拿着凶器指着皇上你气成这样,那你要打我要骂我我一点都不躲。可你现在就为了这一个叫做强心丹的东西就气成这样,为什么?那人给我药,又不是什么坏事,这又不是什么毒药,我放在身边必要的时候还能拿来救命,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以为我这样说,云舒会打我,甚至是臭骂我一顿。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看着我,看着我,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云笙,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学着她,也不说话来表示不满意。小韩和灵溪敲敲马车问我们怎么了,我来不及回复她们,只挥挥手表示没事。 云舒两手按住我肩头,很严肃地跟我说:“你听着,今天回去山月阁,你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林家。秦彤的事你再也不要管,秦王府里的事儿你也不要管,你好好的和林源准备成亲的事,再也别回来找我们。听到了吗?” 怎么了?为什么云舒忽然这样说?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啊。“为什么?云舒你怎么了?”我推开她,骤然想到什么,“是不是强心丹,是不是强心丹有问题,你怕有人盯上我了,是不是?!” 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要我听她说话要我答应她。 我脑中一瞬间闪回好多东西,可是都解释不了她现在的情况。我追问她:“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好好跟我讲!是不是皇上,他要杀我是不是!云舒!你说明白啊!” 可是云舒不肯说,她简直是在逼我。我这个人一向脑子不太好使,火气上头就完全不知西东。云舒忽然间变成这个样子,却又不肯跟我好好说个明白,她简直就是把我往牛角尖里逼,逼我说话越来越不过脑子,“你是不是有了杨彧的消息,你要和他双宿双飞是吧?你觉得我没有武功没有权势,什么都没有的我是个累赘,会拖垮你们是吧?!所以你才要赶我走,所以你不管林家会因此遭遇什么非要逼我放弃是吧!”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 “滚回林家!”云舒将药瓶扔给我,“带着你的药,滚回去!” 我明白了。云舒一巴掌没达到应有的目的,却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 “你想让我走。”我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得意地笑:“你瞒不住我,云舒。” 她咬牙切齿。 “肯定是在我离开的时候你们发现了什么,你怕我被卷进去,或者你知道了我已经身在其中,你怕我被拉进去的更深,你怕我到时候脱不出来。你知道我的身子已经病入膏肓,犹如一床破絮。所以你才逼我回林家,让我对这些事撒手,好好好调养身子。是不是?”我揉揉脸,委屈地看着她,“那你直说啊!你打我干什么啊!” 她不说话,但是头低了下去。 我伸手打她,“你知道你下手多狠吗?打得我好疼!” 云舒偷偷看我,我发现了就一把捧起她的脸,狠狠地捏她,“你打得我好疼,好疼!我得捞回来!” “行了行了,是我的错,我的错。”扒下我的手,云舒揉揉我的脸,道:“可是你一向一根筋,我怕我不这样做你不听我的话,不按照我的话做。” “你那一招对付灵溪杏浮她们还成,早就跟你说了啊,对我来说没有用!你不听,得了,你打我了,我记住了。” “那你可要听我的话?” “听听听,怎么不听?不听你还要打我。哦我的天,云舒你居然打我,我要记一辈子。” “成了!别贫了!你要什么补偿,说吧!” “哦哦哦,云舒居然打我了,我一辈子都记住了,一辈子都记住啦!” “你给我闭嘴吧你!整天五迷三道的!说正事!” “正事就是你打我了,还是照脸打的!”好不容易抓到云舒的小辫子,我怎么能轻易放手?但是看她扬起手来又要打我的样子,得,打不过,我怂。“林家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是秦彤的事我也是一定要管的。瑞嵩肯定拿着林家的小辫子,我不能对林家不管不顾。无论如何,这一点我绝不让步。” 云舒冲我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按照瑞嵩要求的做了,把秦彤接出来了,他就会放过你了?” “我知道,所以把秦彤接出来之后,我打算把她藏起来。什么时候能保证林家以后的安全了,什么时候我再把秦彤交给他。” “想得还挺周到。”云舒夸我一句,我得意地笑起来,可她后面的话瞬间让我觉得自己要崩了。“你在撷英殿大闹一场,秦彤的清白倒是保住了,但是这件事被你给搞成了一个死局。现在皇上知道瑞嵩请你来帮忙了,你和我是再也不被允许接近太钟宫了。现在皇上不放人,别说把秦彤接出来了,我连见她都不能了。” 看我一脸懵,她又道:“听说秦彤已经和皇上摊牌了,瑞嵩之所以没事儿,是秦彤拿自己换的。秦彤出不了宫,瑞嵩又毫无音信。你觉得经你昨天一闹,皇上颜面扫地,他会对秦彤放手吗?万一,万一皇上再拿员外郎家开刀,云笙,你这一闹不可,可是牵连了不少人啊。” “我,我这不是,你也知道当时,当时他……好吧我错了。” 我真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下场,我以为瑞暻会像瑞轲那样放手,以为一切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我也没想到会碰到那样的情况啊,我原本去找秦彤只是为了说服她,让她配合我的计划,再说了我的计划也根本不是就要除夕那天接出秦彤。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 “现在这事,还有得补救吗?我们还怎么把秦彤搞出来?” 云舒想了想,道:“我们原来的计划是让贤妃假死,然后在下葬之后偷偷把秦彤从棺椁里接出来。” “是啊,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性很高,就算是皇上不肯放手,他也总不能不让秦彤‘下葬’吧?”我拨开帘子看看前后,灵溪和小韩问我刚刚那么大动静是怎么了,我敷衍着说没什么,让她俩看着点,有人靠近就说一声。放下帘子,我往云舒那边挪挪,“我其实觉得,现在这个办法也不是说就能放弃。只要能找到在宫里接应的人,这个办法照旧是个好办法。” 云舒摊摊手,“你也说了,前提是能找到合适的,愿意的接应人。” “皇上身边的侍卫长,虞然。” 云舒眼神一动,我正想跟她说些什么,马车忽然一晃,停了下来。 “王妃,咱们到了。” 回到秦王府,管家迎我们去吃年夜饭。瑞轲借口说他累了,便不吃了。云舒扬扬手看起来也不想吃了,我摸摸肚子,拉住云舒说:“在宫里面都没怎么吃饱,好歹是年夜饭,云舒你再陪我去吃一次。” 管家也殷勤地劝着:“是啊,王妃,吃些吧。去年的年夜饭您从宫里回来就没吃,今年咱们特意准备了很多王妃爱吃的菜品呢。对了,老奴去告诉杏浮姑娘,杏浮姑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云舒似乎有些动摇,我趁机而入,拉着她就往正厅跑。云舒别不过我,只得好好好地答应了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管家和灵溪小韩都跟在我们后面,我便挥挥手让他们去喊杏浮来。管家去了,灵溪小韩还跟着,我不禁扶额。云舒看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便让灵溪去喊湖安和宋岩,叫小韩去将韩家两姐妹喊过来,大家一起吃。我挽住云舒,说:“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皱皱眉,“蛔虫?什么东西?” “就是你最懂我的意思,我想什么你都能看出来。” 云舒摇头笑,“你呀!成,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停下脚步站住,看着云舒的眼睛,“去年,瑞轲怎么识破我们的计划的?他为什么会回来的那么早?我记得宋岩他们把我抓起来的时候天色并没有现在这么晚。” “是杨彧。” 云舒抬头看一眼夜空,说:“那天年宴上,杨彧以当朝右相的身份向瑞轲敬酒,敬了一杯又一杯。在瑞轲似醉非醉得时候,他跟他说了我们的计划,他跟瑞轲说,你要逃跑。”云舒歪着头看我,“瑞轲当时就吩咐宋岩先一步赶回去逮你,他同皇上告了辞就直接回去了。我当时在女眷席,知道出事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云舒走到我面前,问:“云笙,你恨我吗?” “我恨你干嘛?” “如果我说,杨彧是为了我才告诉瑞轲这一切的,你信吗?” 虽然说我一早就知道杨彧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舒,但是一瞬间,云舒告诉我那些噩梦的根源是她,我想笑,可心中又有些难受。避开她的眼睛,我把嘴角扬起来,说,“你这是,要告诉我你们的事儿了啊。” 她摇摇头,“我该告诉的,你有权利知道。” “但是还不是该说的时间吗?云舒,你其实也有着什么打算吧?” 她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拉着我进正厅,“好好吃,明天一早,我去送你回去。” 这顿年夜饭是我在秦王府吃的第一顿年夜饭,应该也是最后一顿。韩乔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其实她不作妖的样子还是挺美的,实在不愧是洛京三大美人之一。湖安特意带着灵溪坐到了角落里,灵溪有些不好意思,死活非要在云舒身边伺候。小韩着我眼色,将灵溪推向湖安,说她来伺候云舒。我窃笑一声,把小韩拽到宋岩身边坐下,说今天云舒不要她们俩了。小韩领略到灵溪的感觉,连连求饶。我不管,径直坐到云舒身边,算是了事。韩晔坐在宋岩身边时不时脸红,看得我心里那叫一个急。小韩和韩晔都是好姑娘,可惜宋岩只有一个,我突发奇想,便问宋岩:“你可还有个哥哥弟弟?” 宋岩看我看得也是很透了,“宋岩的事,就不劳陆小姐费心了。” 云舒白我一眼,喊小韩回来坐,“整天没事儿就会瞎折腾,赶紧吃你的饭吧,姑奶奶!” 我们一直吃喝玩乐到半夜,新年到时,看满城烟花绚烂绽放。云舒轻轻拉住我的手,我看着满夜空的烟花,慢慢把头靠在了她肩上。她说:“云笙,明年的烟花,记得看。”我说,好。 那天晚上虽然寒风凌冽,但是我们紧紧抓住对方,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游荡的两条孤单的鱼,虽不知前路如何,亦不记来时退路,但我们在一起,就能给彼此最大的温暖。 而那一个夜晚,我怕是我们能共同游弋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的太阳出来之后,我便要回林家,留云舒自己一个人面对未可知的凶险。她怕我受到伤害,便将我一把推开。我从此有了长清,他能陪着我一路走下去。可是她呢?她能跟谁一起?余生漫漫,她的路还很长很长,没了师兄,又回不了家的她,该去往何方。 第二天一早,我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在山月阁里等着云舒。刚吃过早饭,瑞轲就领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来了。我面对老人一向紧张,见老先生来,站起来说了声过年好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尴尬的不得了。瑞轲说我就坐在那里就好,不用我做什么。我想了很多可能会很有趣的东西想跟老先生聊,但是看他一脸严肃,还是战战兢兢地坐着吧。 恰好云舒过来喊我走,看到瑞轲在我这里,狐疑地看我一眼,我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瑞轲估计是看我举动不对,便回头看看,看到是云舒便道:“苏老先生在洛京一向声誉很高,凡是经他手的,断没有看不好的病。” 原来是给我找的医生。我想着这马上就要走了,还是不麻烦他们的好,便开口想推辞。老先生先我一步,跟瑞轲客气了起来:“秦王爷过奖了,那是世人将老朽推得太高了。老朽又不是神仙,怎么会在我手里断没有看不好的病呢?” 老先生说完,我就想接口说。云舒偏偏抢在我前面,“老先生不必客气,王爷请您来,自然是相信老先生的能力。老先生肯来,也是给我们面子。我这个妹妹近来身子虚得很,又受了些意外之伤。王爷也是不放心,才请来老先生您的。” 云舒居然不帮我?还联合她丈夫把我往里面推?我脸上带着大写的疑问看向云舒,她却根本就不理我。我泄了气,得,还是得听他们的。算了算了,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走的,正好听听老先生说我的身体状况。反正,无论如何,云舒今天是肯定要把我送走的。这样安慰安慰自己,心里便释怀了。老先生给我诊脉,我也没那么紧张了。 可是,老先生诊完之后,叹了气,摇了头。云舒请老先生出去说,我一把拉住她:“别,就在这儿说吧,我能接受得了。再说了,你觉得,就算你瞒我,我就真的连自己身子如何都察觉不到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29章 老先生点点头,道:“小姑娘看得很开,这是好事情。” 云舒看了一眼瑞轲,瑞轲不说话,只是拿着茶杯似饮不饮。终了,云舒坐下来,“请老先生坐下说吧。” 老先生收好诊脉用的东西,坐下道:“老朽不妨直说,别的伤对小姑娘造成的伤害不论,就这一个罗渡毒,已经蔓延为三层了。” “什么?!毒?!”我倏地站起来,盯着老先生问:“我,我中毒了?” “难道王爷和王妃娘娘没有……”老先生却也不解。 我看向云舒,她脸如死灰,目光呆滞。看向瑞轲,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反应。 “啊啊。”老先生忽然释怀一般,道:“王爷和王妃是担心姑娘知道了会伤心担忧吧,毕竟心情对身体的影响很大的啊。” 可是,他们真的一点儿都没告诉我,他们堵住了每一个知情人的嘴,半点口风都不给我听到。我知道他们为我好,可是,可是我是当事人啊!我自己中毒了我怎么能一点都不知道?我心中不知到底是何滋味,感念他们为我好,却又生气他们瞒着我,根本不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共患难的朋友。我告诉自己云舒是为我好,她只是不想我担心。可是,即使是这样想,我心中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失望感,还是平复不下去。 老先生看我们都不说话,想来也很尴尬。忽然瑞轲开口道:“就这样吧。苏老先生,该如何治疗,还请老先生赐教。” 我慢慢坐下去,想倒杯茶来喝,可手却是抖的。云舒见了,接过茶壶,倒好茶递给我,“老先生开好方子后,你把方子随身带着。”我点点头说好。 老先生说我入毒约有半个月了,按理来说罗渡这种毒,短短半个月是不该蔓延到三层的。可能是因为我身子实在太弱了,身上又大大小小各种伤受了很多,所以毒才蔓延的这般的快。我给老先生看了强心丹,老先生说这个药是用来延缓毒素蔓延的,对解毒虽然没什么帮助,但是却能在毒发之时有效缓解。本来这强心丹对于罗渡这种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可是因为我气虚血亏,所以并不能多吃。 我问老先生毒发会是什么症状,老先生道:“罗渡这个毒,相传是一位美丽的女子炼制而成的。女子的爱人在中榜之后抛起了女子,女子因此恨毒了爱人。她萃取了七七四十九种毒物,练就了一种奇异的毒,喂爱人服下。中毒之人起初并不会察觉到什么,因此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等到入九层,毒发之时,中毒那人便会不定时心绞痛,仿佛有千万只毒物在啃食人心一般,剧痛难忍。并且会大量咯血,等咯血七次,便是命终之时。因为女子名字为罗渡,人们便唤此毒为罗渡。”老先生又道:“后来因为无人知道配方,慢慢的此毒便销声匿迹,现在市面上也是根本没有解药。老朽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缓解。想要彻底根治,只能找出下毒之人求解药。” 摸摸心口,我百思不得解,我这是惹上谁了?居然给我下这般恶毒的毒来,这根本就是想要我死啊! 老先生又道,因为我身子本就不太好,所以毒蔓延的比一般人快。因此,从此以后我便不能再费心劳神,要我好好养着身子,配合着吃药,等到他研制出来解药了,我便可以全好。 云舒点头说好。老先生开了药方,交代了应注意的事项后便由瑞轲带着告辞离去。云舒拿了药方后,进屋里抄写了一份。瑞轲回来见到她抄写,便问她要做什么。云舒道:“两份药方,一份云笙带回去,一份放在我们这里。一方面以防不时之需,一方面我要查查看这罗渡到底有多厉害。” “听说你要送她回去。” 云舒嗯了声,将其中一份药方叠好交给我,看向瑞轲,“陪我去吧。回来的时候我有事同你讲。” 我收好药方,看向瑞轲。他眼神有些飘忽,顿了一下方道:“好。” 其实我是不想让瑞轲去的,我怕再和他有什么说不清的牵连。可是云舒自己一个人回洛京,我还怕回头有什么意外,想了想,终是没有提出异议。出门时,瑞轲问我要不要跟他同乘我缩了缩脖子,拉着云舒的手爬上了她的马。 因为是大年初一,城外几乎没有什么行人,除了一批批走亲戚的马车,再没有什么人。整个城郊陷在寒冬里,没有生气得很,偶尔一两只野禽窜过,更显得荒凉。我们是迎着风走的,整个人在风里面完全不好。云舒跟我感叹道:“我们应该乘车出来的,城外的风太大了。” 我用手挡住脸,一张口就吸了满口的凉风,“这不是,不知道外面的风这么大嘛,世上难知早知道嘛。” 我抬头看了看路,依稀记得应该快到了,便安慰她不急,等到了之后让长清准备些热乎乎的茶饮,暖暖身子。 还好王杨庄离洛京城并不是很远,我们顶着风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到了王杨庄,远远的就看到了林家的宅子。我指着院子的方向跟瑞轲说:“那儿,那儿,就是那里!”瑞轲看我一眼,我蓦然想起来,瑞轲是来过长清家的,我又多虑了。呵呵笑一声,我不再说什么。 到了能看到林家大门的地方,云舒和瑞轲不约而同地勒住了马。云舒看我一眼,示意我不要乱出声。我看着林府门口的那辆马车,很听话地没有说话。 那辆马车很是朴素,简直就是放在马车堆里一眼就看不到的那种。而林家好歹是富商,这种马车,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林家的门前的。我想了想,道:“可能是林家的远房亲戚,或者是林家里的仆人,他们也要回家去过年啊。你说是吧,云舒。” 云舒盯着那辆马车,轻轻地道:“我也希望如此。毕竟……” 我偷瞄一眼瑞轲,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现在,只能祈祷乘坐这辆马车的人真的只是林家的远房亲戚或者是林家的仆人了。 等了一会儿,林府里出来了一个披灰色斗篷的人,他裹得严严实实,真的没办法不让人多想。我心里暗暗着急,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啊啊啊,长清啊,你可千万别出来啊! 然而,世事总是事与愿违,长清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出来了。远远地,我们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长清出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和那个灰袍灰斗篷的人说着什么。我看看云舒和瑞轲,心中直后悔同意了云舒说的话,好歹我也还还价啊,干嘛非得大年初一回来呢?! 长清和那人应该是没有说几句话就结束了谈话,可我却觉得他们说了好久好久。终于,那人上了马车,长清目送马车缓缓走远。 我扭头看向瑞轲:“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吧。” 他看我一眼,夹了下马腹,缓缓催马往林家走去,“记得。” 长清回头时,便看到了我们。他似乎愣了一下,看到我后脸上瞬间温暖了起来,那笑绽放在他脸上就像是三月的春风。马儿越走越近,长清直接走下台阶向我们迎来。我拉拉云舒,她停住马,助我跳下去。落地之后,我提起裙子就往他那儿跑,大声喊:“长清!” 身后有一道目光,虽然没有之前那般强烈而霸道,但是那种感觉还是淡淡的依旧存在。我不管不顾,像只飞蛾,扑火一般扑向长清。长清接住我的那一刻,我想,不管之后会遇到什么,不管他是否愿意放下,不管我有没有从那里脱身,这一刻,我是我自己,最想成为的自己。 长清接住我,连声问我怎么了,“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啊。这一路上冷不冷?鼻子都冻红了!” 我不管,抱着他的腰要求道:“把我抱起来,飞!” “什么?” 我抱紧他,“我要飞啊!你带我飞起来啊!” 长清看起来似乎有些害羞,估计是当着瑞轲和云舒的面不好意思了。我回头对云舒道:“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看!”云舒直笑,“我可还没见过飞呢,林少爷你带她飞一下,给我开开眼!” 我看一眼瑞轲,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依旧不说话。我瞪一眼云舒:“就你嘚瑟,哼。我们不飞了!长清,走,让她在冰天雪地里冻着,我们走!” 长清摸摸我的头,道:“哪有你这样当主人的,哪有客人都到家门口了还往外赶的道理?你这样管家啊?那我不得操心死?”我见长清懂我的意思,便没有再胡闹,乖乖松开手,邀请他们进去坐坐。 瑞轲看了一眼云舒,“本王还有事要办,王妃若是疲惫,不妨进去坐坐。” 云舒看我一眼,眼中满是嗔怪,我朝她挤挤眼睛,示意她别搞砸我的事。云舒长叹一声,“哎呀呀,我忘记了,今天王府里还有事要处理呢。这在外面走一会儿,居然就给忘记了。行了,我们也不进去叨扰了,你安全到家我们就放心了。”说着拽了一下缰绳,道:“我们要回去了,你保重。” 我还想再挽留一下,但是长清接口道:“不敢打扰王爷王妃之事,既然王爷王妃要事缠身,那长清就不便挽留了。路上风寒,王爷王妃请注意安全。” 瑞轲点点头,道:“新年伊始,林少爷也忙得很。既然如此,告辞,再会。” 目送他们离去,我歪着头叹了口气,转身就要问长清门口那人是怎么回事。长清却紧紧从背后搂住我的腰,笑道:“小心啊!要飞喽!”说着,把我抱得双脚离地,原地转了起来。我几乎被甩飞出去,啊啊大喊求饶中长清才放慢速度缓缓把我放下来。问我:“怎么回来得这样早?也不跟我说一声,路上多冷啊,你说一声我驾车去接你可比骑马回来暖和?” 我笑嘻嘻地道:“哎呀呀,这不是临时决定的嘛!”长清松开手,拉着我往府里去。刚刚跟在长清后面的老先生见我们回来,行鞠躬礼道:“少东家,陆姑娘。” 我看看四周,疑惑问道:“韩英呢?怎么没跟着你?小软不也是跟着你的吗,怎么也没见道人影?” 长清让老先生关好大门,回答道:“韩英那小子,今年跟我告了假,带着小软回老家去了。现在我身边跟着的是何叔。至于你嘛,既然小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没有人跟着你我又不放心,你就先跟我住在一起吧。” 我摇摇头,“不不不,小软不在你完全可以找别的人啊,再说了,我又不是非得有人伺候才能活着,我可没那么娇气。”撇撇嘴瞅瞅他:“我又不是个大男人,你这说让我跟你住在一间房子里说得可真是张口就来熟练得很啊!” “当初就是因为担心别的人招呼不好你,才喊小软去照顾你。结果就算是小软跟着,你还是没能安安生生的。你自己说,我还敢找谁来照顾你?我们这林家,还有谁能照顾得了你?”拉着我的手不放,长清斜眼看着我,道:“所以,你就说吧,住不住?” “不住!”我跟他瞪眼,“一回来就跟我说荤段子,你居心何在啊你!”挥挥拳头,我吓唬他说要打他。 长清把我的手拉下来,笑嘻嘻地道:“你一去那么久,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我撇撇嘴,丢给他一个白眼。忽然间觉得后背毛毛的,好像有人在窥视。我转过头去,果然见小逸和白慕猫在墙角偷偷往这边瞅着呢。我拽拽长清:“小逸她……” 小逸脸上笑得可欢了,跟我离开之前没有两样,根本不像一个出了事的人。而且那样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小逸怎么了?难道我听到的都是假的,她们是在联手骗我?故意让我在皇帝面前犯错,然后好治我的罪? 长清伸头看看小逸她们猫着的地方,道:“这丫头,又偷看!看我不收拾她!”说着松开了我的手就要往那边去。小逸她们看见了,哇一声叫出来一起跑了。我拉住他,问:“我听说,小逸她,被顾家……” 长清恍然大悟,“哦,那个事儿啊。” 长清告诉我,小逸确实被顾家的人欺负了,只是根本就没有洛京城里人传的那么不堪。那天本来是要管家去拿定好的布匹的,只是小逸闹着也要去,就让她跟着了。谁知到了布庄后,管家被人支开,小逸被打昏带到了酒楼。等小逸醒来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被人欺负了,哭得伤心欲绝的。后来白慕闻声找了过去,见小逸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动的痕迹,又问了问小逸的感觉,发现并没有行房之后会有的感觉,就知道小逸只是被算计了。算计小逸的人胆子并没有多大,可能是怕林家,也可能是怕我和云舒,总之,抓了小逸之后,他不敢对小逸怎么样,只能演一出戏来祸败小逸的声誉。 而小逸一向大大咧咧的,觉得自己既然并没有受到伤害,便不必将这么让人窝心的事放在心上。对于洛京城里的传闻,小逸表示虽然很烦,但是只要自己不出门就听不到了啊。我想,果然是小逸,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也不放在心上。 长清道:“她不放在心上是最好,无忧无虑的还是那个让人欢喜也让她自己欢喜的小逸。反正天下如此之大,好男儿并不只在洛京城里。天地宽阔,小逸总能嫁给那个珍惜她爱护她的有缘人。” 我笑着赞同,“所以说啊,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不是,城郊就有我的良人。 进屋坐下之后,长清让下人给我端了些瓜子坚果什么的零嘴,让我吃着玩。坐定之后,我问他:“刚刚,外面的人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0章 长清愣了愣,反应回来了笑道,“怎么了,又瞎担心了不是?是厨房里的张妈,她要回娘家,我便送她回去了。” 我半信半疑,既然是回家过年,为什么不在除夕之前回去和家人吃一顿年夜饭?若真的是张妈,为何裹得那么严实?仿佛是怕被别人认出来一样?“长清,你别骗我,那到底是谁?瑞轲他多半已经起了疑心了。” 长清却毫不在意,“好了好了,你一路上辛苦了,先歇歇再说些别的事儿。” 我磕着瓜子,心中却想的很远很远。我怕那个人是和杨彧一样危险的人,我怕他在林家做的事会牵扯林家进无底深渊。长清却好像很是在意这件事,居然连我都不肯告诉。到底是一件什么事,非要在大过年的时候过来说?到底是一件什么事,让长清连我都要瞒着?长清不是那种随意就能被驱使的人,除非是有人拿他在意的事来逼迫他。那么,这样看来,除了林家,就是我。我和林家两方面必然有一方面被那人拿住了把柄,所以那人才敢这般放肆地威胁长清,驱使长清。 但我不知道我这般思量是否正确,毕竟这一通乱想都是建立在毫无根据的假设上的。万一那人真的只是林家的仆人张妈,万一那人来林家真的没有任何恶意,那我若是就此贸然做些什么,岂不是就连累无辜的人?我一向脑洞比较大,会不会真的只是我多想了?可是,如果,万一我的猜想有那么一点是对的,后期出了事,波及到林家怎么办? 算了算了,不管如何,还是先挂在心上吧,毕竟未雨绸缪总比大难临头空手接白刃好一些。 我想了一圈才想起来,好久都没见过杨彧了。自从我让他赶紧去告诉长清千万别去赵王府找我之后,不仅再也没见过,就连他的消息都没听说过。我问长清:“杨彧这些天去了哪?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好像好久都没见过他了。”心思一转,“那个人不会是杨彧吧?!” “不是不是,云笙,你身子还弱着,别瞎想些有的没的,成吗?”接着,长清跟我说:“杨兄没在我们家过年,他回了南安,说是有友人需要祭奠。虽然那人轮不着杨兄去祭奠,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他过去的友人。” 我听了之后意识到一件事,“南安?南安国吗?杨彧是南安国的人?” “嗯。” 长清看我不解,问:“秦王妃没有告诉你她和杨兄之间的事吗?” 我摇摇头,“云舒不愿意说,她总是说不到我该知道的时候。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只是不知道猜的对不对。”我看看长清,反问:“你知道吗?是杨彧跟你说的吗?” 门外的阳光照进屋子,我和长清的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他逆着光坐,我看不太清楚他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只听得他道:“王妃连你都不告诉,杨兄他怎么会告诉我呢?只不过是我对他好奇,曾经秘密查过他罢了。” “云舒让我远离杨彧,说他是个很危险的人。” 长清眨眨眼,道:“其实杨兄是个好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长清看着我,笑,“想听听我知道的事儿吗?” 我点点头,给他倒了杯茶水准备着。 长清的手放在杯子沿上摩擦,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长清和杨彧的遇见,可以用英雄救“美”来形容。大约是八年前,长清带着韩英去南安谈生意,归途中被一群盗匪盯上了。虽然说以长清和韩英的身手自保完全不是问题,但是那是在平常。舟车劳顿之后的俩人,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很快就被来袭的十几个人绑了起来。当时的长清还很嫩,被盗匪头子看上了,还非要长清嫁给他。纵使长清这样的人,面对这般无赖也止不住的恶心慌乱。好在后来杨彧带着一小队兵马赶了过来,将匪贼一窝端了。两个人因此相识,长清将杨彧当成救命恩人,便经常联系,故而关系越发好。 听及此,我插话道:“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匪贼头子吗?” “诶?”长清愣了愣,看起来是没料到我会这般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扬扬拳头“敢跟我抢男人,他怕是活腻歪了!还能找到他吗?能的话,带上我,杀上门去,看我怎么教训他!” 长清挠挠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回到大齐之后,长清和杨彧之间书信往来很多。那时候的杨彧,并不叫杨彧,而是叫贺彧,是南安国军中一个副将。虽是副将,却因为胸有奇谋,被南安国皇帝特批单带一支队伍操练。长清佩服他年纪轻轻就能领一方兵马,而杨彧则是欣赏长清关于经商的智慧。两个人互相友好相处,互相怀疑调查。长清说,大约有四五年,杨彧一直都安安生生在南安国风生水起。忽然有一天杨彧给他写信,说是自己出了事,要来林家避一避。当时长清心中疑惑,什么事儿能逼得他逃到另一个国家?那个时候又正是大齐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之时,长清就没有多管。后来长清派人去了南安国调查,只查到是杨彧擅自杀了一个南安命官的儿子,其余的,前因后果,都没能打听到半点风声。 杨彧躲到林家三天之后,南安国传来消息,奇将贺彧,于操军途中不幸滚落山崖,以身殉国。杨彧告诉他,从此之后,他名为杨彧,让长清唤他杨兄便好。 在林家待了一个月后,杨彧便离开了大齐去了秦国。在秦国,杨彧见了一些人,那些人身份很是神秘,长清的人因为身份不够格,便查不到有价值的消息。杨彧再次出现在林家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新朝右相。 而关于云舒,长清表示他并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具体事宜。只知道两个人之间有是肯定有些什么的,那时候云舒是军中一把手,杨彧是一员奇将,两个人又都是朗月清风一般的人物,凑在一起自然会有些不同的感觉。长清派到南安的人也曾听军中之人说过,公主和贺副将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寻常人。 我挥挥手,说:“好了,长清。既然云舒他们不想跟我们说,我便也就不执着。或许云舒是在做些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让她不能跟我们说这些事。”长清看看我,“你不想知道吗?”我道:“知道杨彧的就够了,云舒和他到底有什么过去,我想听她亲口跟我说。” 长清点点头,同意了我的话。 嗑瓜子嗑得有些干,我倒了杯水喝了,问:“小逸那件事,前因后果什么的你查清楚了吗?对于顾家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没有前因后果,就是顾家的人想要毁小逸的名声。可能是小逸在稷安园会上出了风头,顾家的人不高兴了吧。顾左相是朝堂重臣,即使我查出来是他家里人做的这等龌龊事,又能怎么办呢?我难道要当朝左相给我道歉吗?”长清说的轻描淡写,却愈发坚定了我的想法。小逸是因为我才受到顾家人的伤害的,长清不愿意我因此自责,便极力的掩饰这件事,故意把这件事说得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可是,这是小逸的名声啊。可是,她顾念青,已经对我在乎的人下手了啊。我怎么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呢?我怎么能就这样罢手呢? 夜里要睡觉的时候,我紧紧跟在小逸后面,赖着要跟她一起睡。小逸死扯硬是扯不开我,气急败坏地道:“陆姐姐!跟我哥哥住在一间屋子里又不会死!我哥哥又不会吃了你!云霖阁里没有收拾,你一时半会儿也住不了,干嘛非要跟我睡一起呢?” 长清吃完饭往我这边走,我躲到小逸身后,“我不,我今天就要跟你睡!” 长清问:“你怕什么?我会对你怎么样吗?” 我摇摇头,死死抓住小逸。我有事要问小逸,但是不能给长清知道,这是必须的秘密。 “陆姐姐!”小逸都恨不能让白慕来拉开我,“你都要嫁给我哥哥了,还害羞个什么劲儿啊?等不了俩月,你们俩不还是得睡到一张床上去?” 长清脸黑了,“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谁说我要你陆姐姐今天要跟我睡在一起了?我院子里是只有一间房子吗?”把黑脸转向白慕,长清问:“是不是你又跟她胡说什么了?” 白慕一愣,随即瞪眼,“诶诶诶!我说少东家,虽然我爱好不同于其他人,有些奇怪。但你不能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啊!再说了,小姐她每天看些话本戏折子,就算我不跟她说,她也该知道得差不多了吧。” 这一下子火药味上来了,我赶紧拉走小逸和白慕,回头跟长清道:“好了好了,我今天先跟小逸睡,明天搬到你院子里好吧?得得得,赶紧睡觉去吧。晚安晚安!” 到了小逸房里,她嘴撅的老高老高了,白慕也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匆匆给我们准备了洗漱用的东西就回房去了。洗完脚上床后,小逸问我:“陆姐姐,你为什么今天非要跟我睡不可啊?” 我往被窝里缩缩,歪头问她,“难不成你真要我跟你哥没成亲就睡在一起啊?” “可是我哥哥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哥哥又不是那种见色起意走不动路的人。”小逸动了动枕头,侧过身看向我。“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哥哥啊?” 我拉拉被子,确保自己盖的很严实了才说”“我倒不是不信他,我是有事同你说,要不然我放着自己一个人一间屋子不住非要跟你挤在一张床上啊。”我扭头看着她,“那你呢,为什么非不让我跟你睡?”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这,我要看戏折子啊,陆姐姐来了我就不好意思看了。” “为什么?”我十分惊奇,“白天的时候你还跟我分着看呢,怎么现在倒怕我看你看戏折子了?” 小逸不说话,我呦呦呦了几声,她捂着脸哎呀一声不跟我说了。我想,可能是小逸有什么东西不能跟我分享吧,又或者,有什么是我现在不能知道的。不过算了,反正我本来的目的也不在此。我戳戳还在捂脸的小逸,说,“小逸,不闹了,我问你一件事。认真的。” 她死活不把手拿下来,只是从指缝里看着我,“什么事?我听着呢。” “设局陷害你的,是不是顾念青?” 小逸呆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把手拿下说:“我说呢,那个女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原来是她!” 我知道里面定然有些是长清没告诉我的,便赶忙问她:“怎么,你还见了她吗?” 小逸想了想,说,“我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啊啊的乱叫。那个顾,顾念青,她就站在窗子前面,看着我。我问她是谁她还笑了。当时一时间没想起来,陆姐姐你这样一说我记起来了,就是她。” “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你也尝尝失去的滋味。还说我已经不干净了,我一文不值了什么的。我当时居然还信了,还在那儿傻乎乎的哭到白慕赶过来。就那样白白的放跑了她,唉,真是气死我了!” 我就知顾念青那家伙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之前我跟云舒关系好,但是云舒有秦王妃的名号摆在那儿,她动不了云舒,也不敢动。稷安园中见小逸同我一起,便拿小逸开刀。她算准了长清为了整个林家考虑不敢找堂堂左相的麻烦,这是典型的仗势欺人! 我问小逸,“小逸,你一个月零花钱多少?” 话题突然间转的有点快,小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跟我说:“一月三两银子。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间问这个事情?” 我躲进被窝里,道:“我看中了些东西,但是手头没有钱,想问你借点。” “东西?什么东西啊?” “嗯,一个珠钗,挺漂亮的,要价有些高,我没钱买。但是太好看了,我真的很想要。” “我攒了好多零花钱呢!明天我就给你拿。买回来让我也看看哦,看看是什么样的珠钗,能让我陆姐姐这样茶饭不思。” “好,那你干脆把白慕也借给我用一下吧。我一个人去的话,你哥哥肯定不放心。” “成,没问题!”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等初六那天开了市,我给你带回来。” “有有有!豌豆黄,芙蓉酥,糖人,老虎面具……” 第二天简直是艳阳高照。被小逸从被窝里拉出来之后,我就一直蹲在太阳底下不动弹,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真的是太暖和了。就连长清来找我去吃饭我都没去。不过见到他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从怀里掏出来苏老先生写的药方子,仔细看了看之后递给他。“嗯,你让人照着这个药方抓要吧。” 长清一怔,“什么药方?你生病了吗?” 我想了想,最终点点头,“是的,我前两天感冒了,这是药方。大夫说按照一张药方一直喝才好的快些。” 长清抓完药回来之后,脸上黑的厉害。 我接过药,哈哈笑着说:“诶呀诶呀,好快呀。我还以为大过年的药铺都不开门营业呢!” “我去拜访了苏兄,苏老先生说这张药方是他开的,用来缓解罗渡毒的。”长清看着我,“你中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挠挠脑袋,“没什么了,又不是说解不了了。苏老先生是不是告诉你只要好好调养,假以时日便会痊愈?” 他不说话。 我拆开一包,扒拉扒拉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打开了却发现一个都不认识。随便捡起一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到眼前看了看,问:“长清,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好奇怪啊。” 长清不回答我,却把我拆开的药包收拾好,低眉道:“你收拾几件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1章 看着镇静异常的长清,我坐下来,“不,我的事儿没办完之前我哪也不去。” “连你身子都不顾吗?” 低了低眼睑,我不说话。 “就算是你想办成那件事,那你也得有一个能支撑你走下去的身子啊。”长清将我的手拉过去,“云笙,就听我这一次,好吗?不耽误时间,真的。” 可是,我真的,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云笙,你说话啊。就听我这一次,好吗?答应我,听话!” 我抽回手,摇头表示不行。 可是长清却说,“你是反悔了吗?” 我抬眼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像是个小孩子,仿佛是刚刚拿到手的糖立刻就要被人夺去一样。我有些心疼,“没有,长清,我没有后悔。我永远也不会后悔答应你的事。”只是,对不起。你把你最好的都给了我,我却不能给你一个最好的我。 我冲着他笑,“我们一定会成亲的。一定的。” 长清和我一样,我们都知道我现在走的这条路上已经暗流涌动,各路妖魔鬼怪都蠢蠢欲动。所有人都知道我并不是他们的目的,所有人也都知道归根到底我同他们的计划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我却要成为那个被当成刀子使的工具。我大概知道一些原因,就像是戏折子里写的,死的不是傻子,就是那个知道最多的人。我不是傻子,可我也不能算是那个知道的最多的人。可是,他们就是认定了我,如影随形,如魇伴梦。 在这座历经风雨的古老京城里,一个个像泡沫一般的欲望在暗夜里升起,在朝阳初生之时幻灭。我期待经历那如同泡沫一般的幻梦,虽然短暂,虽然最终会消逝,但是,没有人能质疑,光折射在它表面的那一瞬间,美得那般如梦似幻。我不知道杨彧和瑞嵩在谋划什么,不知道虞然潜伏在皇上身边是为了什么,也不能想明白云舒到底在暗中做什么。但是他们在爆裂之前的样子,已经拉我如入深渊,他们曾经对我的好,已经可以成为他们要挟我的砝码。 与其说我是为了林家,倒不如直面我的内心,说我是为了自己。为了偿还我欠他们的,为了我自己能自由的决定我的一切。只是,对于这一切,我是个懦夫一直不敢面对罢了。 而我和长清,说到底还是遇到的太晚了。如果在那个三月我醒来之后见到的是长清,那么我便一辈子都不会跟瑞轲那边的人扯上关系。如果真的能那样的话,三月的风暖,四月的花开,五月里绿树成荫,我便能和长清长长久久。 呵。 最终的结果是长清没能说服我,我钻起牛角尖来比谁都固执。但是我也能如意,我们约定好了一出正月就必须和他一起上路。时间骤然紧下来,只有一个月了。 在初六开市到来之前,我一直在等云舒的消息。期间她曾经飞鸽传书,问我是谁让我去找虞然的,并且让我去别想着瞒她。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般藏着掖着的可能会妨碍到云舒解救秦彤,便同她讲了瑞嵩让我去找虞然的事。顺便问了问现在她已经安排到哪里了。 结果当天晚上云舒就偷摸着出京来了林家。当时我正在长清屋子里面跟他学书法,云舒不知道我到底住在哪里,贸贸然闯进了林伯伯的院子。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云舒正坐在矮桌旁边跟林伯伯下棋。我和长清互视一眼,长出了口气。林伯伯见我们来了,只招呼一声便不顾我们专心跟云舒下棋了。云舒看了我们一眼,也不说什么,注意力都在棋盘上。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下完了棋,又十分亲热地客套完了。我不禁对云舒竖起大拇指,“服气!” 长清跟他父亲说了几句话,要带着我和云舒先回去。林伯伯却道:“小笙和小舒先回去吧,长清,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呆了一下,云舒便拉着我给林伯伯点头致意,同我一起回去了。出门之后,我回头看看屋子,长清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忽明忽暗。 “别看了,让人家知道了得笑话你了,还没进门呢就这么粘着夫君啊?”云舒把我拉走,“瞅你那个熊样。” 回过神来,我问,“你来干什么?怎么还跑到长清父亲院子里去了?” 云舒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就算知道你住在哪个院子,我也不知道它在哪。进来之后我就随意选了一间,本来是想看看里面是谁的。谁知这老爷子功夫了得,我前脚落地,他后脚就听出来院子里有人。既然被发现了,逃跑也不是我的作风。” “那你就和他下棋?心可是真大。” “得了吧。好在老爷子通情达理,我跟他说我叫楚云舒他就没再问我是什么身份。只问了我会不会下棋,想让我陪他下一局。”云舒感叹道:“林家这老先生不简单啊,识人断物都有极深的功力。你家长清应该是典型的虎父无犬子,也不只是表现出来的这么浅。你以后跟着他们这般人物,能多长点脑子也行。” 我很不高兴,伸手就勒她,“你这张嘴啊,就不能对我留点情?当初在稷安园里夸着小逸吵着我,如今夸着林家父子,又说我没脑子?!你到底来是干什么的?专门跟我吵嘴的吗?” 云舒拉开我的手,抛给我一个白眼,“夏虫不可语冰。得了,赶紧走,我一路赶过来又要陪你家老先生下棋,累死我了。” 回到长清的院子,我跟何叔说来的是我朋友,不必担心。并且请他在长清回来的时候给我说一声,其余时间就不必来打扰了。等我安排好了进屋之后,她已经大马金刀地坐下吃喝了。 “半夜里来找我,干什么?”我坐到她对面,把吃的抢过来:“说!” “哼,小气。”她拍拍手,从我这里捞一个果酥,道:“你给虞然的两张纸是什么?” “不清楚,但是是从《易经》上面撕下来的。”我想了想,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两张纸应该没什么不对吧?” “那你可记得那是哪两张?” 我点点头,“知道啊,我还怕会出什么叉子,特意每一张的开头和结尾都记了一下。”我站起来去翻柜子,找出一张纸递给云舒,“就是这,你根据这个在《易经》上找找就行了。当时我觉得两张破纸应该不会涉及什么重大机密,便给他了。” 云舒要收起来,我连忙拦住她,“别别别,等一下。这东西真有问题?” 她摇摇头,“不清楚,等我找到了我再让东歌看看,她是破密的高手。到时候再跟你说具体的。” “东歌?谁啊?”我拉着纸不放,“哎呀,我先抄一份,咱俩一人一份,你找你的,我找我的。” 云舒叹笑道:“就你?云笙,我都得寻求东歌,你就别瞎忙活了。”话虽这么说,但是手却松开了。 我眯着眼睛笑:“呦呦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呢!”看她扬手要打我,赶忙拿着纸逃到里间去了问:“你还没跟我说呢,东歌是谁啊?” 云舒坐下去,磕着瓜子说:“东歌,东歌自然是我的人。之前我不愿嫁给瑞轲就是不想他借着跟我成亲的名号接收我的力量,所以我只带了灵溪和小韩来大齐。如今看来,不把我的人叫过来是不行了啊。” 我撇撇嘴,埋头抄写。 等抄写好了出来,却发现云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深感无奈,又有点心疼,她这是忙了多久了啊? 本来想把云舒扶到床上去睡,可我忘了她在军中久了,一直有一个毛病,这嫁过来的一年多也没缓回来。我轻轻一碰她她立刻就惊醒了,抬手就把我的手翻折过来,直疼的我啊啊大叫。 这就那么巧,长清恰在此时回来,听见我嚎叫,嘭的一声撞开了门。云舒估计也被我嚎得清醒回来,看清是我忙不迭松开了手。长清跑过来揉揉我泛红的手,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和王妃起冲突了?” 云舒呵呵干笑着解释:“不不不,我们没有起冲突,是我睡懵了,误伤了云笙。” 我直摇头,“唉,她这在沙场上练就的毛病啊,也不知道误伤了多少人了。”云舒尴尬地笑着,姑家是因为长清在,不好怼我来着。忽然想起来桌子上还有我抄写的东西,那东西可不能给长清看见,否则他又要被卷进来。于是我用另一只手拍拍他,道:“就是这样了,没事没事,我俩以前经常这样,经常这样。” 长清笑叹道:“唉,你们啊,真像个小孩子。” 我一边对云舒挤眼,一边拉长清出门,道:“唉唉,对啊,她们城里人可会玩了,我马上也要被带歪了。我们俩还有好多体己没说,你先回去,我们说完话了我再去你房里练字好吧?” 长清似乎对我的举动有些怀疑。但是我想,他一向挺听我话的,尤其是这种情况,应该不会跟我对着干吧?果然,长清刮刮我鼻子,笑道:“重友轻夫君,日后我可得好好罚你。” 我老脸一红,身子僵一下,斥道:“你可马上比小逸还胡闹了!” 长清看着我直笑,不过最终还是回了他房里。 把门关好,我瞥一眼云舒。从刚刚我就听见她的笑声,到现在都没停,我佯怒道:“你再笑?!” “呦,夫君可要好好罚你……”她声音故意拖得又软又长,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收好那两张《易经》,临行之际云舒跟我说,“林家的这个老先生不是个简单人物,可惜我对洛京里老一辈出名的人物知道的不多,否则,若能跟他关系好起来,日后行事什么的定然不是难题。” 想了想,我道:“我不想把林家的任何一个人牵扯到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中,即使林伯伯可能是个大人物,即使可能会对我们有莫大的帮助。”我拍了拍她的肩头,“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可以的,云舒,我相信你,加油!” 云舒把头偏到一旁,我赶紧拉回来她,“别翻了,再翻眼睛就炸了。”云舒一脸委屈地看着我,“你以为我是万能的啊?” “嗯,你比万能还万能。” 咳了咳,云舒正经起来,道:“我走了之后,会有十多天不再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瑞嵩、杨彧或者虞然给你写信再要你做些什么事情,通通回绝,知道了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自己身子养好,你家长清应该把药抓回来了吧,按时喝,别耍滑头!” 做出很乖巧懂事的模样,我连连点头。 云舒打开门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门掩住,回头跟我说:“听我的话,瑞嵩就算了,杨彧和虞然,离他们远一点。” 看着云舒跃上墙头消失在夜空中,我渐渐黯然。我说不想把林家的人牵扯进来,可我能做到吗?我想是这样想,现在的情形能允许我这么做吗?秦彤还在宫里没有出来,瑞嵩不知所踪,杨彧已经消失了很久。还有那天早晨的披风人,真的是厨娘张妈吗? 门吱的一声开了,我回头,是长清。他手里端着一碗药,说:“今天晚上就不用写字了,来把药喝了。” 我关上窗子,突然咳了起来,长清吓得赶忙放下药跑过来给我顺气。我用手捂住嘴巴挥挥手表示没事,咳嗽停下来却发现手上满是血。我愣了一瞬,赶忙把手往身后衣服上蹭。长清夺过我的手,脸色顿变,“第几次了?” 空气忽然间凝固起来一样,我觉得连呼吸都不自在了起来。用空着的那只手端起药碗,憋着气一口喝完,我努力笑着跟长清邀功:“你看,我听话吧。一口干了。” 他却脸色不变,“我问你第几次了?” “不记得了。”我确实不记得了,自从韩乔往我心口上扎了一刀把我扔下山崖后,我的身子就完全垮掉了。腹疼,头昏,体软,咯血。我哪能记得清楚我到底咯了几次血,哪能分的出来,咯血是因为罗渡毒还是身体不适。 忽然记起来苏老先生的话,我看向长清,解释道:“这,这不是罗渡引起的咯血,苏老先生说毒要入到九层才会有毒发之症。我这才三层,还不到咯血的时候。” 长清松开了我的手,眼神变得飘忽,像个因丢了糖而不知所措的小孩子。我拉住他,喊他的名字,他却不理我,径直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追过去,但又不知道追过去能说些什么。他现在肯定气极了我。我该怎么做…… 门上的春联在夜风中呼啦啦地响,我扶住门框,觉得身上渐渐发凉。 天刚亮的时候,我去敲长清的门,却半天都没有回复。推开门进去,屋里却是空无一人。我去找小逸,她还在床上睡着,白慕倒是起来了。白慕告诉我长清应该是进城去了,年初六开市,林家的铺面得开张。这不是小事,身为少东家的长清肯定得去。 我想想也是,便等小逸起来之后,跟她借了银两和白慕,要一起去洛京。 出来的路上上,白慕问我,“你要什么样的?是能打的,还是会打的?事先说好,我可请不来官大势大的。” 我不由得怀疑,便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要去干什么的?” “呵。”她讥笑一声,“就你那点小心思,也就骗骗小姐那样的傻白甜了,你这次回来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小姐吧?” 诶,我就奇怪了,“你这家伙,怎么什么你都知道,长清不是说了我是回来养伤的吗?” “少奶奶可别拿我当小白,我可不是咱们家小姐。”白慕瞥我一眼,问:“不过,你真的要收拾顾家的小姐啊?我帮了你,事成之后我可以逃之夭夭,没人能知道是我干的。但是你这小身板,你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2章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我一向认为娘娘唧唧的说教没什么用。说服管教从来都只对乖娃娃管用,对于那些天生就皮得上树,打骨子里都想着损人利己甚至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的人,有用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把他收拾服气了,他才知道反省自己错在了哪里。如果他都不服你,那你对他说再多感天动地的鸡汤话都没有用。 我白慕,就是为了收拾顾念青。 她当初敢找人毁小逸的名声,就该料到我会找上她的门白慕看看我们身后五六个刚找来的人,又看看顾念青身后十几号人高马大且看似都会武功的人,跟我耳语道:“少奶奶,一般这种情况,就只有一解。” 我问她是什么,她说,“跑。” 我看看她认真而严肃的脸,真想赞同她的话,让她带我一起跑。但是人是我叫来的,这么跑了总是太没面子了。我寻思了一下,跟白慕说:“不能跑。面子啊!姐姐!” “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若是小逸的面子呢?” 白慕生平最见不得别人说小逸。我听长清说,小逸被害那几天,白慕去了洛京城好几次,把剑架在传谣言的人的脖子上,要割他的脑袋。长清让韩英跟着才没出大事。我拿这件事刺她,她定然有反应。 果然,白慕傲慢地看着顾念青身后的人,跟我说,“少奶奶,你这一招使的好,等我干掉他们,可得好好跟你论一论。” 顾念青指着我们指指点点好久,估计是在交代怎么收拾我们。我不耐地冲她喊:“顾念青!你过来,咱俩说说话!” 远远的,顾念青斜着嘴巴笑,“陆姑娘派人来请我,就是要同我说说话的吗?” 我上前两步,“让你往这边来点,你磨叽啥呢你?离这么远干嚎你不累啊?!” 顾念青不说话,我想还是算了,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直接喊大家一起上了。顾念青看到我们这边冲过去了,大手一挥也喊身后的人上。两波,二十几个人混战在一起,打的那叫一个激烈。我从小树林里找了一根棍子也要加进去,白慕却一伸手把我推了出来,道:“在外面等着!” 我趔趄两下,忽然间一把剑朝我这边闪来,我连忙往后撤强强闪开。回头一看,顾念青大喘着气,两手抓着剑举起来就要往我身上刺。我啊啊大喊,直后悔自己没配一把长剑。不过看着顾念青也不是个会武功的主儿,她连拿剑的手法都不对,只知道乱砍乱刺。我好歹跟着云舒来来回回经历过一些事,虽然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行动什么的总归比她这个千金大小姐要灵敏一些。也幸好因为这,她虽然手里有剑却仍旧拿我没什么办法。 白慕他们那边厮杀的正激烈,所以也没有人能腾出手来帮我或者帮她,这倒是公平得很。 后来顾念青老是追不到我,气得把剑当成石头往我这边砸。我跑得再慢一点就得被她伤到,这一吓把我给吓得不轻,脚下一软直直地摔了下去。顾念青见了,扑过来骑到我身上,啪啪扇我两耳光。我只感觉耳边嗡嗡的响,眼前直冒金花。 她抓住我衣领,骂我:“先前有人护着你,我不能泄恨,今天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晃晃脑袋,稍微清醒一些,朝她呸了一口,骂回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偏这般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你他妈脑子进屎了吧你!我对你干什么了?你他妈神经病呀!又是找我茬让我出丑的又是毁小逸声誉!你自己也是个女孩,你不知道声誉对女孩多重要啊?!” 她居然听着我骂,既不打断也不插话,倒让我很惊讶。不过她听了之后会暴怒我倒是猜到了,她扬起手来又打我一掌,“贱人!贱人!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整天勾三搭四,浪荡无形,蒙骗瑾之大人!就是因为你这样的烂贱人,瑾之大人才丢了官,连家也不能回!你还说你我无冤无仇,我与你誓不共戴天!你这般不知羞耻,定然没尝过失去的滋味吧,我要你永远记得心中在乎的人被伤害了是什么滋味!瑾之大人的仇,他不便报,我来替他报!” 我捂着脸,听她说完,算是明白了个大概。“喂,你喜欢杨彧吧?哦哦,瑾之,瑾之。” 她又打我一下,“你闭嘴!” “你够了!还打?!”脸都要给你打烂了! 她被我一吼吓一跳,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正巧这时白慕腾出手来,一把将她扔出五步远,她狠狠摔在地上,估计疼得不轻。我扶着白慕站起来,拄着我找来的棍,说:“你先去把他们收拾了,我去处理这家伙。” 顾念青这一下摔得不轻,估计得疼上个好几天。我心中感谢白慕,真是幸亏有了她。我学着她骑到她身上,问:“想不到吧?翻身农奴把歌唱啊!得,咱们话不多说,你我都是痛快人。”说完,啪啪啪啪先照她脸上对称地打了四下,跟着又啪啪轻轻打了两下,“这是利息。” 她被我打的懵了,我为了能让她好好记得我的话,特意等她清醒了再跟她说:“你这个人啊,别看是个左相千金,实际上你自卑的厉害。诶,我就奇怪了,你在你家里这么受宠怎么就这么自卑呢?就因为,你生母是个低贱的妾吗?” 她怒吼,“你闭嘴!”眼睛瞪得老大,里面都是血丝,“我是嫡女,我是左相府嫡女!” “还真是。”我继续捡能让她疼的说,“你喜欢杨彧吧?可是你不敢说是吧?你以为杨彧喜欢我,为了我连右相之位都丢了是不是?所以你才恨我。你这个人好奇怪啊,你看,就算你杀了我,杨彧他就能喜欢你了吗?你真的以为他是因为我才不喜欢你的啊?” 我拍拍她的脸,“就凭你?你觉得你值得他喜欢你吗?” 她似乎怒极,咬牙切齿,“瑾之大人是爱我的,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 我简直扶额,“自信是好事,过度自信就是自恋了你晓得吗?你这是过度自恋了啊,姑娘!很招人嫌的!再说了,你有自恋的资本吗?你是庶女,你长得又不是特别拔尖,你在京里除了一个左相女儿的名头就没有了。是你自己不争气,难怪你这么自卑,活该你得不到!” “你闭嘴!你闭嘴!”她忽然间跟发了狂一样,差点把我掀翻。我虽然知道这些话会伤她很深,但怎么能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戳到她逆鳞了吗?我拔下头上的钗子,对着她威胁道:“别动!你动一下试试!” 她眼中尽是血丝,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现在,你害小逸的事我们扯平,从此以后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只限于你我。我不动你家里人,你也别动我的人,我们之间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有什么愁什么什么怨的你冲我来。你好歹是洛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想毁你也不是做不到,你最好乖乖听话,别整天整些花花肠子!” 顾念青嘴唇咬得发白,恶狠狠地盯着我,我道:“对,就是这样,你恨我就朝我来,拿别人开刀算什么英雄好汉!” “好,我记住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狠绝程度不亚于我用钗子扎韩乔的时候,我想她应该是恨毒了我。 “谁在那里!干什么呢!” 忽然间树林外有人喊叫,我一扭头,白慕拉起我就跑。我回头看,宋岩带着一小队人马正往这边赶。我看看顾念青,她在地上直打滚,似乎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而那一群我们找过来的打手,见到官兵来了,全都一哄而散。 白慕带着我跑得很快,我直喘不过气来,忽然间心口处刀绞一般疼痛,喉咙一紧,一口血吐到了白慕身上。白慕愣了一下,瞬间停下来,松开了我的手。我身子不受控制地发紧,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咳个不停。白慕蹲下来,用手绢给我擦嘴。我拉住她的手,夺过沾了血的帕子,道:“你什么都没看见。” 她不说话,我便说:“我们今天来洛京买钗子,在街上多逛了一会。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脸朝下,才会这样。”看看她身上的血,“今天还早,待会儿我们去街上我买钗子,你换衣服。” “好,我知道了。” 她问我:“现在能站起来吗?” 我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长清和小逸喜欢什么吃的?我们给他们买一些带回去吧。” 白慕点点头,“嗯。” 她扶着我慢慢往前走,找到一块石头,我便说要坐坐。歇了一会儿,果然见宋岩跟了过来。 宋岩慢慢走近,白慕“唰”的一声抽出来剑。我看看白慕,又看看宋岩,不准备拦着。 果然,宋岩看白慕出了剑,就停了在那里,道:“公主让我来见你。” “她没告诉我。” “公主说,事情已经安排好,让林家的少爷离赵王爷远一些。” 低下头整理整理衣服,我说:“知道了。” 他向着白慕扔了一个药瓶,“消肿止疼的药。”他说完就转身想走,我喊他一声,让他等等。 “你一向是局外人,看得清。现在的情况你可有什么看法?” “宋岩并不是局外人,因此不能有什么看法。”他说的甚是肯定,然而刚走出两步,便道:“于你不利。” 我仰头看看白慕,冲她炫耀一般地笑。白慕把药递给我,道:“这人眼中有山水,甚是清明。” 我呶呶嘴,接过药吃了一颗,“我可还没见过你这般看好谁啊。” 白慕嘁我一声:“你才见我多长时间啊,我看好的人可多着呢。” 能信你才怪!宋岩这个家伙,简直是芳心纵火犯,韩晔,白慕,小韩,居然这么多姑娘对他青眼有加。我连连叹气,白慕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等我回到林家时,已经是天擦黑,可是长清还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但是第二天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是顾家的人,顾家二少爷顾晗。我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刚收到消息就去找白慕,打算找她来收拾那小子一顿。可是到了正厅却看见白慕跟在小逸身边,正在正厅接待他们。说是他们,其实也只有顾晗和他的贴身小厮。 我到的时候,正听见小逸说:“顾公子真是开玩笑了。林逸一届草民莽夫,哪里能让顾公子高看一眼。再说了,林逸声明已毁,顾公子高看我,便是对你自己的不自爱。” 那顾晗说:“我也知道念青此事做得不对,但是当时她喊我去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是林小姐。实在是唐突冒犯,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那你这意思,倘若被害的班是小逸,你便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顾晗闻声看向我,脸上通红。 小逸见我来了,起身要我过去一同坐在主位上。顾晗见了,恭恭敬敬地问我:“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嫂嫂。”小逸看我一眼,我也没说什么。 顾晗却又问:“可是,从来没听说林家娶过亲啊。”他自己这样说了一句,又自己笑话自己,“也对,林少爷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瞅了瞅顾晗身边站着的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厮,又看看顾晗身边桌子上的几个礼品盒,我问:“不知顾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们可不记得林家还有顾公子这样一位亲戚。” 白慕插话道:“往年里也不曾见过顾公子前来拜年。” “白慕!不得无礼。”假模假样地斥责白慕一句,小逸道:“顾公子远道而来,是城里来的尊贵客人,我们林家蓬荜生辉,你怎可如此无礼?还不跟顾公子道歉。” 白慕翻了个白眼,走出来要跟顾晗道歉。顾晗连忙站起来阻止白慕,连连跟小逸赔礼:“林小姐言重了,言重了。此次拜访是我太唐突,没有事先知会,是在下失礼了。” 看看小逸,她一脸严肃。呵,这小丫头,指不定心里猫着什么鬼主意呢。这顾晗言语行为都不正常,哪有被人怼了还给人赔礼道歉的?就算是为了祸败小逸名声的事来道歉,也不至于低声下气到如此。我接过话头,问:“所以,顾公子所来,到底是为何事?” 顾晗看看小逸,小逸不说话。我等了好久,才听他道:“我来,是我自己的主意。念青对林小姐的事,是我们的错,我负主要责任。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给林小姐赔礼道歉。二来,”说着,他看看小逸,“想跟林小姐商量一下,是我害林小姐声誉受损,我想,我得对林小姐负责。” 呵,果然是打小逸的主意! 小逸看向我,我嗤笑一声,道:“我们家小逸,固然名声受损,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顾晗的小厮动一步,看起来是想说些什么,但是顾晗拦住了他,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在下的意思是,是,林小姐是在下心仪之人,在下……希望能娶林小姐为妻。” 我呵呵两声,“如果我今日不出来,是不是你就打算这样忽悠我妹妹啊?说什么心仪,说什么娶妻,你若是心诚,为何今日前来的只有你主仆二人?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公子倒真是当家,随随便便便可以跟人家小姑娘提起成亲之事来了。” 他道:“我,我是认真的。” 小逸嘴角上扬,看着他只笑不说话。我看看小逸,再问他:“你说你心仪我妹妹,那么我且问你,你于何时识得我妹妹,何时起心仪于她?” 顾晗看看我又看看小逸,道:“林小姐虽不出深闺,但是美名在外,在下早有耳闻,向往已久。” 噗嗤一声,白慕十分不合时宜地笑了。我埋怨地看她一眼,想让她憋住,但是看她一眼后实在憋不住了,跟着她哈哈笑了起来。小逸却不能笑,她得对付顾晗,“那顾公子可能是找错人了,在下确实不是顾公子口中的那位娴静温婉的小姐。”顾晗自然是不信,小逸拍拍桌子,跟白慕吩咐道:“白慕,给顾公子添上茶。顺便再跟顾公子说一下洛京城中都有哪些娴静温婉,不出深闺而美名在外的小姐。省得顾公子满怀爱慕,无处安放。” 顾晗听小逸这般说,纵是一万个不愿离去也只能作罢。临走之际他回头给小逸说:“林小姐,我是认真的,我还会来的。” 等他走远了,我实在顾不得形象为何物,看着小逸哈哈大笑起来。小逸连连拍桌子,满脸通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3章 咳了咳,我正色道:“好了好了,不闹了,说正事。你觉得他怎么样?” 小逸追着我要打我:“不好不好!陆姐姐你闭嘴!不许再提这件事!” 我哈哈笑着,躲到回来了的白慕身后。可我忘记了,白慕是跟小逸站一队的,她把我揪出来,跟小逸说:“小姐,你这位陆姐姐可真是个大大的热心肠啊!就会乱给别人牵红线。”看着我,她叉起腰道:“诶,我就奇了怪了,少奶奶难不成前世是个月老?” “不不不,我才不是。”看着白慕叉起腰来的姿势,我不禁哈哈大笑。 丢一个白眼给我,小逸啐我一口:“她就喜欢拿别人开心!” 白慕的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这种事情有那么好玩吗?” “好玩啊,尤其是给你觅佳人,最是有趣!”我看白慕脸色不好,揽住她肩头道:“哎呀,人活在世,自然能快乐几时就快乐几时,别那么拘着嘛!有一时的欢乐,就得把它当成双份来开心!” 看她们俩似乎并不太赞同我的说法,我忍不住摇头叹息,“唉唉,榆木脑袋你们!非要把日子过得苦大仇深的才好吗?真是!”说完之后,见她们俩依旧撇着嘴斜着眼瞅我,我长叹一声,摇摇头回去了。 那天天正好,我便一个人走走看看去了千鸟园。那个秋千还在那里,只是上面斑斑驳驳,居然有了时间的痕迹。我用手划拉两下算是擦了擦,慢慢坐了上去,自己推自己晃悠。 我知道为什么杨彧要扎这个秋千。那天晚上他进我屋子问我的话,当时听着并没有什么,后来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让长清深更半夜冒大雨去荒山救我,他在千鸟园里扎秋千,他在上水河畔杀人救我。他只是心存愧疚,他以为是他害得我经历了那么多,被怀孕,被滑胎,被杀。他以为我遭遇的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以为是他一手策划的这一出,导致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只是想补偿我。 其实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我一直想不通。我明明知道,我明明从察觉到杨彧有问题时就猜到了,可我却一直都没把所有往她身上扯。我明明比谁都清楚,根本上的源头是云舒,是她。杨彧对我,韩乔对我,包括顾念青对我,根本上都是因为云舒。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想过是她害得我到这个地步,可我从来没往她身上想过。我把一切归咎到韩乔身上,把一切归咎到杨彧身上,甚至我想过把那些归咎到瑞轲身上。我从来都没去想,是因为云舒。我不是不敢想,我不是怕面对,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 我到底是有多自私?我到底是有多偏袒?如果这世间有一杆称,云舒到底在我心里占多重? 毕竟还没出十五,在园子里晃了一会儿就渐渐凉了。我拉了拉衣服,往手心里哈了两口气。忽然不远处有人道:“冷了就回去吧,毕竟你身子不好。” 闻声看过去,是林伯伯。 林伯伯披着黑色的貂皮大氅,站在那个掩映在海棠花树里的走廊中。海棠花树枝桠杂乱,或长或短的枝子缠绕在廊柱上、雕花阁窗上,竟也成一扇花枝帘子。我站起来,看着林伯伯站在那里,心中忽然就想象起未来长清站在那里的模样。他会是怎么笑,会是怎么说话,会是怎么看站在秋千边的人。 “怎么了?冷得很吗?” 摇摇头,我笑起来,“不是不是,林伯伯。我是在想,等海棠花开了,您站的那个走廊该是多美。”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七月多了,那时海棠已经歇了,我见到的千鸟园是绿树掩映的千鸟园。 林伯伯笑道,“离这些花开也没有多久了,春天就要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如愿以偿,年年都能看到海棠花盛开的美景。”说了,林伯伯一直看着我看了我很久。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好,我知道了,多谢您关心。我会好好听您的话的,把自己照顾好。” 然后林伯伯就跟我说:“长清在他院子里等你。” 我微微一惊,连忙向林伯伯点头,鞠躬道别。林伯伯笑着冲我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我总感觉我同林伯伯关系好像不是特别好,我也想跟林伯伯亲亲热热的像一家人一样,但是,可能还是我太过胆小吧。 回到长清的院子时,小软正在我和长清的屋子里来回奔跑。我一方面惊奇小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方面好奇小软在干什么,便喊住她:“小软!” 小软看我一眼,欢欣地笑道:“陆姑娘,哦,少奶奶回来了!少东家在屋子里等着你呢!” 我连着欸了好几声,“怎么回事?你干什么呢?长清找我有什么事吗?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跑进我屋子里还没有两秒钟,小软又跑出来:“对了,少奶奶喜欢什么颜色来着?白色?青色?灰色?蓝色?” 也不知道这丫头听没听见我的话,我随口扯了一句说是灰色青色就进长清屋子去了。刚进屋,就差点被往外面去的韩英给撞到。我看看长清,询问怎么回事。长清微微笑,说:“他俩刚刚成亲,难免有些不同于往日。” 站在他旁边的两个少年见我进来,一时间看过来,张了张嘴,但是没说出话来。估计是不晓得我是哪个。长清看看我又看看两个少年,对他们说:“这是你们少奶奶。” 两个少年人便躬身,齐齐地喊我“少奶奶”。我身上一阵鸡皮疙瘩。 回头看看小软和韩英,他俩果然凑到了一起,正在说悄悄话呢,我便问:“怎么回事?你给他们俩办的婚事?都不给我说一声。我还想喝他们的喜酒呢!” 坐在书桌后面拿着账本翻看两下,长清笑:“别说是你,我都没能喝上他俩的喜酒!韩英倒真是心急了,这次回家带上小软就把事给办了。”说着,把账本递给其中一个少年,跟他嘱咐了起来。 等他事儿都处理完了,两个少年各抱着一摞账本一样的东西离去了,他站起来,说:“你收拾一下,我……” “我不,我跟你说过了,事情没搞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我看他往我这边走,便往后退,“你看我像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他却扑哧一声笑了,“不是,我是说,寒阳那边,我一个交情极好的朋友,他家里新添了一个小少爷,让我去吃喜面条!寒阳那边离洛京有些远,这一去五六天,光是在路上就需要两天的时间。所以我才让你收拾收拾,你怎么尽是想些没用的呢?” “这样啊,啊,那没事了。林伯伯说你等着我,那想必也是这件事情了吧。” 长清点点头,话锋一转,逼问我道:“还喊我爹伯伯啊?” 呵呵笑一声,我转身就往外跑,“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有什么别的事你再喊我啊!” 他哼笑一声,倒也不追我。 到寒阳路途遥远,长清不放心我和小软单独乘一个马车,非要我和他坐在一起。至于小软,就只能被他赶到另一个马车上和韩英一起了。到晚间时,便在旅馆定几个房间,翌日再赶路。我本来想跟长清关于成亲之前不能住在一个屋里这件事情再犟一犟的,没想到他下了马车之后一直抓着我,根本不让我有反驳逃开找小软的机会。 看我心不甘情不愿,长清附耳道:“小软和韩英刚刚成亲没多久,得些日子腻歪呢,你好意思打扰他们俩吗?” 我想想,终是算了,还是让小软和韩英好好过过蜜月吧。我啊,还是别去当电灯泡了。 可是,这客栈规格大倒是大,但是房间里都只有一张床啊。我让长清再开一间,他却可怜巴巴地跟我说什么,银子不够了。我简直要给他气死。回到客房,看着那张床,问他:“怎么睡?” 他关好门,把包裹放好,坐到床上摸了摸被褥,“挺好的啊,很软,你睡起来应该很舒服。我嘛,从来不挑的,咱们俩挤一挤,等到了我朋友家就好了。他家里房屋多,到时候就会有更宽敞的了。” 忍住要打他的冲动,我好脾气的问他,“那么今天晚上呢?是你睡地板还是我睡地板呢?” 长清一脸的不解,问我:“什么?睡地板?为什么要睡地板?床上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睡地板呢?” 看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我笑意盈盈地走过去,一把拉住他领子,“你跟我装?装什么清纯?” “哎呀哎呀。”抓住我的手,他噗嗤一声笑了,“这样的天气,怎么能让你睡地板呢?难道你忍心让我睡地板吗?这床虽然小,可是娘子你瘦啊,我们两个还是能睡得下的。” 他花言巧语一大堆,我只当是没听见。外面打更的老者来了第二次的时候,他不分由说地吹熄了烛火,把我拉到了床上。又跟我说什么夜深了再不睡就会有鬼啊怪啊什么的,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是想一想吧,我这都穿越了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黑暗中长清又低着声音恐吓我,我心中一跳,啊啊喊着,最终还是屈服了。 不得不说,我其实只是害羞而已。长清摸我摸得甚是清楚,我那点小花花肠子,他全都清楚得不得了。虽然我们挤在一张床上,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但是上床匆忙,都穿着衣服。我略略放心,慢慢睡起来。 忽然,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声音,有男有女,时而高时而低,起伏不定,恍恍惚惚。我拉拉长清,小声问他:“你听到了吗?什么声音啊?” 长清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就是,忽然间绷紧了那种感觉,我能感觉到。 他不理我。 可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我大着胆子再听听,那声音又没有了。我再拉拉长清,“问你呢,你听见了吗?不会是闹鬼吧?”我刚说完,有听见女子的叫声。我低呼一声,身子蜷成了个球。 长清咳了两下,拍拍我,说:“隔壁,是韩英和小软。” 呃。 我勒个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顿时感觉脸上烧了起来,我似乎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不理我了,我知道为什么我一拉他他身子一僵了。我赶紧把身子往后撤,抱紧自己:“他俩成亲了,我们还没成亲呢!” 等到了寒阳,长清的那个朋友,叫郭安的那个,早早地在寒阳城外等着我们。说是搬新家搬到了郊外,来接我们直接去他家。我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想看看寒阳城,长清一把扯回我的手,“外面风沙甚大,小心迷了眼睛。” “我想看看寒阳城,我们到时候能去城里玩吗?”我从帘子缝里想再看看,他却一把把我的头扳了回来,“你干什么!”这一扳,我听见了我脖子的咔嚓声。 他把帘子掖好,给我揉揉脖子,“哎呦哎呦,给我心疼的呦。” 我简直要骂人,上手就去掐他脖子,“你有问题,说,是不是,是不是想整死我好去找别的女人!”他捂住心口哎呦哎呦地说伤心死了。我白他一眼算是作罢,也不再想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 到郭家府邸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是瑞嵩。可是很奇怪,他见我出了马车,就立刻转身离开了。我拉拉长清,“刚刚那人是赵王爷吗?我认错了吗?” 长清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一刻我心累死了,“什么鬼?你什么意思?” 拉住我的手往府邸里去,长清一边笑着跟郭安说话,一边低声跟我说:“当做没看到,晚上再说。” 可是,他站在门口不是就要接谁的吗?不就是让别人看到他的吗?难道他是刻意在躲我?但是,他躲我干什么?难道说我中的毒是他下的吗?他不敢见到我?嗯嗯,我点点头,应该是的吧。 长清说我们是未婚的夫妻,怕别人咬口舌,便直接说我是他娘子。所以,他得逞了,我们又被安排在同一间房子里,依旧是一张床。郭安喊我弟媳,说是宴席在后天,便让我们先在他家里小住一段时间。我们去看了孩子,吃完饭吃完药就已经很晚了。 回到房间里,长清坐在床边,说,“总不能让夫妻二人分房睡吧?” “所以呢?”我拍拍手,笑着看他。 他拍拍被褥,“很舒服,比旅店里的舒服多了。”说着站起来,喊一声小软韩英,跟我说:“来吧,洗洗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玩。” 结果呢,成功把我骗上床。 我躲在被窝里,说不情愿不如说是害羞。长清皮得厉害,悄没声地掀开我蒙住头的被子,把我吓一个激灵。我往床里面缩,用脚蹬住他,问:“诶,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这些天这般急色?怎么回事啊你?” 他拿住我的脚,慢慢靠近,“韩英都和小软修成正果了,我一个做主子的怎么好意思比他们还晚?” 我拉过被子挡在我们之间,“没办法,你已经晚了!他俩都光明正大的成亲了!” 把被子扔到角落里,长清把我困在角落里,我仰头看他,“没用了,他比你快!”他狠狠地捏我的脚心,直痛得我啊啊大喊,打他让他松手也不松,说什么:“多按摩按摩脚底板,对活络经脉有好处。” 我嘞个去,这可真是“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我问他:“怎么,你今晚就给我按摩一晚上脚底板啊?” 他还真就以那样不可说的姿势给我按摩了一炷香时间。当我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他又忽然一下子欺近,说:“成亲比他晚,生孩子总不能再比他晚了吧?” 我还沉浸在按摩脚底板的舒适感中,忽然被他这么来一下,真没反应过来。就在我愣神之际,整个人被他扑到。 第二天早上,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样?为夫还不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4章 我只感觉脸上烧的厉害,但是又不好意思,就用被子蒙住头,“走开,骗子!” 长清要把我的被子拉开,我死活不放,他就把手伸进被窝乱摸。我算是怕了他,只能乖乖把头露出来。转念一想,不对啊,“你昨天说晚上说赵王爷的事呢,骗人!” 他一把把我捞到他身边,有模有样的撩弄我的头发,“赵王爷的事,哪有我们的事儿重要啊,娘子你说是吧。” 我伸出手捉住他的爪子,笑一声:“呦,挺熟练的啊。” “为了你,不熟练的也自然。” 我受不住他的油嘴滑舌,忍不住打了个颤,“初见时的那个谦谦君子呢?还在下在下的,姑娘姑娘的,现在倒好了啊,原形毕露啊!就会油腔滑调甜言蜜语骗小姑娘!”一脚蹬开他,“离我远点!” 哎呦哎呦地叫了两声,长清装模作样的说我把他踢疼了,“娘子下脚也不轻点,踢残了我,苦的是你啊!” 流氓! 用手使劲儿一拉,我把整个被子全卷到我身上,一脚踹开想扑过来的他,“无赖!有你这样的吗?!” “你夫君不就是这样的嘛!” 长清毕竟是习武之人,我搁他手下想逃,完全是异想天开。他扯我被子,我不松,他就上来两条腿死死压住我不让我动,一只手捞住我脑袋亲我嘴巴,一只手捏我鼻子不让我喘气!我的个妈,差点没憋死我! 幸亏他刚凑上来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敲门,打断了他的计划。 长清和外面的人对话,我在被子里大口大口喘气,我觉得我的脸一定是通红的,要不然就得是紫色的,简直要憋死我!等他应付完了,我一脚踢过去把他踹到床下去,“你想怎么样啊?要憋死我啊?!” 长清一脸的委屈与无奈,“昨儿晚上教了你一晚上,还没学会换气啊?” “那也没有你这样的,捏着我鼻子,会换气也得让你憋死!”看他又想爬上来,一脚踹过去把他踢回去,“你还没跟我说呢,瑞嵩的事!” “谁?” 我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长清他们这样的不同皇家接触的人,不知道那些皇上王爷的名字的。“就是赵王爷,赵王爷叫瑞嵩。” 哦了一声,长清拿衣服开始穿,说:“你倒是没看错,那也确实是赵王爷。赵王爷和郭兄是多年的结拜兄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坐在被窝里,觉得好奇怪,“那,他来不是很正常吗?那为什么他见到我们来了扭头就走啊?我们有那么可怕吗?还是说我们什么时候和他有了什么仇什么怨?”话音刚落我就意识到知道不对。长清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很奇怪啊,瑞嵩托我解救秦彤,按理来说我们之间最少也应该是朋友关系啊,怎么着也不至于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扭头就走吧?难不成,是我想多了,只不过是那时候刚刚好有人找他,所以他才离开的?可是,照瑞嵩和秦彤的关系,他见到我不应该来找我问秦彤的事儿吗?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动静? 长清拿了一套衣服递给我,说:“收拾好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带你出去走走。” 哦,对了。我和长清昨天晚上…… 咳咳,那好吧,应该是这样的。 宴席开始的那天,我和长清被安排到和瑞嵩一桌。吃饭期间我一直注意着瑞嵩的反应,他就是有不对的地方,他居然完全当我不存在!他和长清说话,和周围的人说话,却独独不理睬我,我不能不起疑心。 吃完了喜宴之后,我瞒着长清悄悄尾随瑞嵩。好在长清和那个郭安一直在说话,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我不认识的人,看起来也是英姿飒爽不是平常人。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我就连小软也没告诉,一个人跟了过去。 瑞嵩不是平常人,他知道我在跟着他,就故意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等我跟过去。 回头四下看看,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地方也是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放了心,我走到他身后,问:“你是在躲着我?” 没有回应。 “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仇吗?我们说好了的,你保证林家永远的安全,我帮你把秦彤救出来,你为什么现在躲着我?” 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在躲我什么?你后悔了?放弃救秦彤了?” 他终于回过身,“我不是躲你,我只是不想见你。”他冷笑一声,“你不是不想把林家的任何一个人卷进来吗?那你还跟着我?你不怕林源发现你跟我之间的交易啊?” 我咽了口口水,眨眨眼睛,“我们之间的交易,不干别人的事。我答应你的事儿我做了,你答应我的事你也必须做到。” 瑞嵩轻蔑地看着我,问:“你不是都找瑞轲了吗?他多有本事啊,他一声令下,全京城,全大齐!有谁敢动你?有谁敢动你护着的林家?!”他笑着,好像我的话很让人好笑一样。“你还找我干嘛?有意思吗?我能帮你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有我能帮你个屁啊!还交易,还诺言,放屁!” 瑞嵩不是这样的人。 “秦彤出事了?”能让他这样发疯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秦彤。 他仰天大笑,笑够了,看向我,“你以为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林家?你以为你能做到林家的所有人都不被卷进来吗?你可别忘了,你已经是林家的人了,只要你陷在这里面一天,林家就别想脱身!” “疯了,你疯了。”我退后两步,觉得他好可怕。他说出了我一直以来最怕的,说出了我一直以来不愿面对不敢面对的。是我害了林家。林家因为我被搜,小逸因为我被毁了名声。长清,万一长清再出点什么事儿…… “你看到跟你的林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了吗?”瑞嵩就像是喝醉了,但是我现在宁愿他是喝醉了。他如此清醒,他的秦彤出事了,他破罐破摔。“那个人,是我四哥。你知道我四哥是谁吗?就是那个一直跟瑞暻作对的人啊!他俩抢太子之位,抢皇帝之位,你觉得如今他找上你的林源是为了什么呢?”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吓得直脚软。 “你猜到了?真聪明。”他纵声大笑,大步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疯了,他把我拉进了水里,逼着我看到那些本来我看不到的,逼着我知道了我不该知道的。他把我按到现实里,让我看清局势。 我想到了什么? 那两张纸,虞然,他四哥,我中的毒…… 回到摆宴席的地方去找长清,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见到,小软和韩英也不在。我东张西望,一路看,一路找。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居然就被我找到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屋子,我看它里面隐隐的有灯火,好奇它居然白天也上了灯,便凑过去看看。刚凑近,就听到里面有人说,“别的话我不想听。那么,今日见到我内人了吧,先生。该给我解药了吧?” 是长清。 一人说:“见到了,不过确实奇怪啊,就算是加上了强心丸,也不至于漫延的如此之快。短短两三个月,居然就入到五层了。难道说,令夫人身子异于常人?” 我不认识这个声音。 “这件事就不需先生费心了。先生要的,我已经跟家父说了,你也该兑现诺言。” “明天你把令夫人带过来与我看一看,我才能根据令夫人身子调制解药。罗渡这个毒,本就不同于平常之毒,更何况,令夫人中的这个毒,可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听见长清发火的声音,我多想冲进去狠狠给那个人一巴掌。但是不行,我知道一旦我冲动了,长清的计划就会被打乱,到时候,我们必为俎上鱼肉。 那天我没有直接回去,我一个人出了郭府,往外面去了。长清的府宅在郊外是为了家族的瓷器质量,但是郭家的府邸为什么也在城外我就不知道了。正月的天气,还是太冷了。平常在屋子里有地龙有火盆,不觉得冷,这一下子出来得急,连大氅都没披,走了没一会儿就冷的直打颤。 在路边玩耍的小孩看我冻得哆哆嗦嗦,都哈哈大笑,笑我蠢笨。一个小女孩跑过来问我:“姐姐,姐姐,这么冷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我笑着蹲下来,在怀里摸了摸,本来想摸到些银钱好给她做压岁钱的,但是可惜,我身上并没有钱。不过好在我荷包里装了些果糖果酥什么的小零食,便掏出来捧给她,“来,姐姐请你吃零食。” 旁的小孩看到我给了她零食,都一窝蜂地围了过来。不过到底还是孩子,围了上来又不好意思跟我要,都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我撇嘴一笑,道:“好了好了,来,吃吧吃吧。”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拿到了吃的都乐得直蹦。看着他们在一起吃着跳着笑着,觉得还是当个小孩子好。小孩子多好啊,无忧无虑的,简简单单一块糖都能让他们高兴。人啊,长大了之后就变了,变得不知满足,变得疲于心计,变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那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却又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就算最终得到了,又怎么样呢?拿到手里之后,就不是想要的那种感觉了。于是,为了填补心里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窟窿,便开始寻求更好的,更难得的“宝物”。最终忙忙碌碌,却忙无所终。而事实上,那个窟窿,可能只是需要一颗糖。 那个小女孩跑过来,跟我说:“姐姐,我看你好面熟啊!” “怎么会呢?姐姐是第一次来这里啊!”我摸摸她的头,“是不是你们这里有人和姐姐长得很像啊?” 小女孩摇摇头,“不是不是,哦!我想起来了!姐姐,我见过一张画,上面的人跟你很像很像!” 画?我皱皱眉,问她:“小妹妹,能告诉姐姐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吗?姐姐也想看看那张画。” 小女孩笑着说好,拉着我往他们村子在的地方跑,“姐姐跟我来!快来快来!” 这小孩子腿虽然不长,但是跑起来却是麻利得很,我身子不太舒服,心口那里憋着一口气,结果居然就还跑不过这小女孩!等她带我跑到他们村子,老远就看到有一面墙上贴了一张纸。我心中一凛,这张纸,怎么那么像通缉犯人的? 等到了墙边,居然还真的是通缉令! 没错,通缉令上的女子是我。之所以如此相像,是因为他们用的是我还在秦王府时自己给自己画的自画像。上面写,罪犯陆云笙,斯人恶极,毒害朝廷命官之女。罔顾人伦,勾结贼人,无恶不作,罪大恶极!今通缉此犯,举报该犯者,重金五百两。敢有窝藏者,按律论诛。 “姐姐你看,是吧是吧,和你真的好像好像!”小女孩拍着手笑,满脸的天真烂漫。 我拍拍她的肩膀,“小妹妹,你不认识字吗?” 她摇摇头。我叹了口气,说:“天冷了,小妹妹,你赶紧回家去吧。” “姐姐呢?”她歪着头看我,“姐姐不回家吗?姐姐穿的好少,姐姐不冷吗?” 搓了搓手心,我说:“姐姐不冷,姐姐也要回家去了。”我捏捏她的脸,抱抱她,说:“小妹妹,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知道吗?” 小女孩天真地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姐姐不让我说?” “因为,”我站起身,长长出了口气,“姐姐是坏人。让别人知道你和姐姐在一起玩,别人会不和你玩的。” 她却道:“姐姐骗人,姐姐是好姐姐,姐姐是好人,姐姐还给我们吃糖。” 不知怎么了,我鼻头忽然一酸。忽然一人道,“你说的对,你这个姐姐啊,她老是骗别人说她是坏人。小妹妹,咱不听她的,你告诉哥哥,姐姐是坏人吗?” 是长清。 小女孩看着蹲下来的长清,说:“姐姐给我们吃糖,他们说姐姐笨姐姐也不恼,还给他们吃糖。姐姐是好姐姐,姐姐是好人。就是姐姐喜欢骗人,她说自己是坏人。”她一脸认真,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接受审判,她说我是好的,我就是好的。 长清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对了,这个姐姐最喜欢骗人了。但是你说的对,她是好姐姐。” “你是谁啊?”小女孩看着长清,眼睛里清澈干净得很。 长清抬头看看我,又看向小女孩,笑着问她:“你觉得哥哥是什么人?” 小女孩摇摇头,看看我又看看长清,忽然拍着手又蹦又跳:“啊,我知道了,哥哥是姐姐的相公!姐姐是哥哥的娘子!”她拉着长清的袖子,“哥哥哥哥!我说的对不对!对不对!” 长清捏捏她的脸,“你可真是个小机灵!一猜就猜到了!” 小女孩咯咯直笑,我看着她,觉得她好像是一朵美丽的花,晶莹剔透,洁白如玉。又觉得她就是一个小天使,金光闪闪,可爱得不得了。 忽然间有声音喊“瓜娃子,回家吃饭了”“二妞妞,回来吃饭了”,小女孩便停下来,往家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说:“我回家吃饭了!”我们冲她挥挥手,示意知道了,让她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我转过身,看看长清,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长清却问我:“云笙,我们是生个女儿好,还是生个儿子好?”还没等我回话,他就自己又说:“我觉得,要不然儿女都要吧!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儿子我们就教他习武,女儿就和你一起负责貌美如花,我们爷俩保护你们娘俩,好不好?” 我嗔笑一声,不理他。 看看墙上的通缉令,问长清,“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吗?” 长清停下笑,道:“宫里的贤妃娘娘殁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瑞嵩破罐破摔,怪不得他恨不能吃了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不惊讶吗?” 我没心没肺地笑,“我惊讶什么,贤妃娘娘是谁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管我什么事?” 长清若有所思,我知道他是为通缉令思索,便道:“估计是秦王出了什么事,拿我当挡箭牌来着,没事没事儿。咱们回去吧,我有点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5章 长清看了看墙上的通缉令,道:“先前秦王爷对你不明不白,纠缠不休,如今一切都说开了,他为何还要拿你当挡箭牌?”看看我,他问:“云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还瞒着我?” 看看那上面的画像,我道:“还真有。”长清皱皱眉,我噗嗤一声,“那上面的画,是我亲手画的。这算是瞒着你的秘密吗?” 哑然失笑,长清嗔视我一眼,“看来这以后啊,我还得好好管住你,不能让你随随便便给别人画像了。”我翻个白眼,“我当初画的时候怎么能想到他会拿这个来通缉我啊?真是!”看长清一眼,我又补充道:“明明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真是瞎胡闹!” 解下大氅披在我身上,长清脸上又笑起来,“也对,跟我们没关系。咱们还是回去想想怎么生儿子怎么生女儿吧。” 我真想用白眼砸死他,哼一声转身就走,也不管他在后面怎么喊我。 回去的路上碰见了瑞嵩,他应该也是出来散散心的。见了他,我挥挥手跟他打招呼,他却连看我都不看一眼。长清给他鞠躬行礼,他也装作没看到。 我心有不平,觉得瑞嵩这家伙实在可恶。秦彤殁了的消息长清知道就说明瑞嵩肯定也知道,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所以肯定以为是我插手导致了秦彤死亡。虽然站在他的角度考虑确实我很该死,但是吧,我明明是很无辜的好吗!就因为你被蒙在鼓里,就因为你不知情,你就是大爷,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这件事上我很无辜的好吗?! 回过身,我喊了瑞嵩一声,他没回头,只是停下了,也不说话。我扯出一抹笑,冲他喊:“喂!我可告诉你!到时候登门道歉致谢,东西拿少了拿轻了我们可不受!” 他似乎冷哼了一声,拔脚就走。很不愿听我说话的样子。 长清看看瑞嵩离去的背影,也不说问什么,也不说什么,只是拉起我的手,往郭府方向慢慢走去。 躺在床上,我才慢慢意识到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那张通缉令上用的是我的画,那些画,按理来说,不是在我住的山月阁,就是在云舒的朝云阁。云舒不可能拿我留下的东西去通缉我,而瑞轲,应该也不会。就算我不喜欢他,就算我伤了他的心,我想,他应该不会把我画的画送给别人去通缉我。那么这画像是从何处而来?我可不记得除了云舒、我、小韩灵溪、长清,还有瑞轲,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手里有我的画。 难不成,是韩乔?她曾跟我一起在秦王府呆了不少时间,应该知道不少东西。会不会是她偷偷拿了给了官府的人? 摇摇头,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在云舒眼皮子底下,韩乔是不可能能从山月阁里偷出东西来的。更何况官府里怎么可能没有秦王的人,秦王的人如今大半也都认云舒,见到韩乔那样的举动,云舒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允许它发生? 除非,这是云舒或者瑞轲自己交出去的。 秦彤殁了,皇帝一定大怒。他上次要和秦彤共赴巫山,是我打断了他们。也就是说,皇帝把秦彤之死归咎于我的可能性很大,是皇帝下的通缉令!所以云舒才不得不拿出我的画像来,所以,他们才能有我画的画! 我突然一慌。 林家,皇上会不会迁怒林家? 长清看我忽然一慌,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过来关照我。他明面上不说,但是其实我是能够感觉到的,长清一直记挂着我的身体。他问我:“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一脸的着急担心。 我摇摇头说:“没没没,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小逸和林伯伯,我有点想他们了。得子宴已经办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很明显地一怔,长清迟疑了,他说:“云笙,我有一个朋友,他游学天下,医术高超,我想让他看看你的伤再回去。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他,这次郭兄的得子宴也邀请了他。不过是一顿饭的的功夫,我们让他看看,看完我们就回去好吗?” 我知道长清说的那个人就是瑞嵩口中的四哥,当初跟如今的皇帝争夺皇位的皇四子燕王瑞琰。他们今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是我该怎么跟长清说?长清会不知道跟他做交易会有什么后果吗?长清不是那种人。如果说长清真的下决心要和他做交易,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会不会是因为我身上的毒?瑞琰说,我体内的这个毒跟平常的毒并不一样,是特意为我调制的一种。长清当然会急,他明知道我只是个诱饵,他明知道后面会有更大更深的深渊等着,却仍旧义无反顾地要往里面跳。 是我害的他。 我挤出一抹笑,抬头看他:“好啊,我们明天就去,去见见那个医术高超的先生。” 似乎还是在担心什么,长清和我一样心里有事。他看看我,也笑起来:“好,今天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去。” 上了床后,他还是有心事。虽然他已经在尽力的掩饰,但是我却能看出来,他嘴角的笑,有些僵硬,有些牵强。我安慰他道:“你放心啦,你瞧,我都不担心,我都相信你那个朋友,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啊。你看我今天一个人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嘛!既没有咳嗽,也没有心口疼。我好好的呢!” 长清看着我,听我说完,道:“确实,在郭兄家里的这几天,却实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得意地笑笑,我道:“什么叫看起来啊?我明明身体就很不错好吗?” 应该是看我顺从了他的意思,长清终于笑了起来。不过,这个家伙就是不能给他好脸色,他简直就是给他二两颜料就能开起一座染坊的人!看我顺着他,放在被窝里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起来。我用脚蹬他,用手推他要把他推出我的被窝,“住手住手,你又干什么?昨天还没够啊?” 他嗯了一声,嗯的特别骄傲,“没够,娘子怎么能觉得够了呢?”他攥住我的手跟我诉苦:“娘子,你今天出去和小朋友玩的可开心了。但是你忘记为夫了啊,为夫一个人多寂寞啊,你不说好好补偿为夫,居然还问为夫够了吗?”他嘴上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手却不知不觉从被窝里挪到了我的亵衣里。我感觉就像是触了电,酥麻不已,不住地扭动着身子躲避他在我身上游走的手。长清见我躲他,一脸的委屈,好像就要哭出来一样:“娘子嫌弃我了,都不让我碰了。定然是我不够好,不能让娘子满意了!啊啊,我真是没用啊!” 我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郭兄。”这一点长清坦白的倒是快,“今天一早我见到郭兄,郭兄直笑话我,说我定是昨天和你缠绵的太久,今天才日上三竿了才起来。郭兄跟我说了很多,说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一定能三年抱俩!” 我无话可说。果然他们男人在一起说话,说的话题全是污的。 看我不说话,长清便愈发的大胆。一只手爬到我胸上,一只手用力一下子把我捞到他怀里,说:“我觉得我们肯定能比他们快,明年的这个时候你肯定都怀上第二个了!”说着,放在我胸上的手用力一捏,我整个人都软了。昨天夜里他折腾了我一晚上,我身上哪里最是敏感给他摸得是一清二楚。看着他在我身上得意忘形为所欲为的臭屁样,我越想越觉得气不过,瞅准了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上去。 他低呼一声,一把把我掀翻在他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忽然笑道:“看来,为夫还真得好好重振夫纲了!”他力气远大于我,我根本就敌不过他。不过,第二天起床穿衣时,他就明白我咬得那一口有多要命了。 我都穿好衣服了,他还在镜子前磨磨唧唧的。我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模样,忍不住偷偷地笑,故意问他:“我亲爱的夫君,怎么还不出门啊?我们今天不是还要出去见朋友吗?” 回过头,长清咬着唇笑,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一向以为咬唇而笑只有女子做才会勾魂摄魄,让人心神嬴荡。如今见着长清这样冲我笑,我居然一瞬间被晃花了眼,顿时魂飞九天。直到他贴着我脖子用力吮吸起来,我才身子一震瞬间回神。 待我要伸手打他时,他已经把我推到了镜子前面。从后面抱着我,他欠扁地道:“那咱们俩就一起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了吧。要不然就一起出门丢人去。” 看着镜子里我脖子上的那一块,我简直要气炸。手肘使劲往他腰里撞,“无赖!无赖!” 可能是林伯伯和小逸不在身边,长清简直是越发没皮没脸。他的头搁在我脖子边上,威胁我:“这才一个,算什么无赖?莫非娘子想要多要几个?” 心中一动,我推开长清,从衣柜里找到一条围巾围到脖子上,道:“我身子不好,惧寒,所以即使是在屋子里照样得围着围巾。你呢?”看他哑口无言,我哈哈大笑,趁他咬牙之际跑出门去。小软看我笑得得意洋洋,一脸的不解。 吃完饭,我们就去见了瑞琰。我们到的时候正好郭安也在,郭安一眼就看到了长清脖子上的咬痕。他讶然问:“长清你这是……”话还没说完就哦哦地说:“明白了明白了,我懂了。”他看着长清看着我,笑的尤其淫荡。我一回头,小软和韩英居然也在笑。 长清微微咳了咳,不说话。小软却问我:“少奶奶,为何这屋子里如此温暖你还不把围巾取下来啊?” 定然是长清吩咐的,小软这家伙,向来对长清的话是唯命是从,半点不带违逆的。我冲着长清笑,“不必担心我,我身子不好,得好好保暖才行,半点冷风冷气都不能沾的。” 几个人都抿着嘴笑,显然是都知道我在掩饰什么。我撇撇嘴,遮着总比不遮好,我好歹是个女的,总不能跟长清那般没皮没脸吧? 忽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林少奶奶不能受丝毫的冷风冷气,那么,我这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呢?可别让林少奶奶受了寒了,这罪责我可担不起。”这话说的甚是清楚,摆明了是说给屋子里的我们听的。然而话一转,却又说:“还是算了吧,丹珠,我们呀,还是回去吧!冲撞了别人可不好。” 呦喂,这话可真是够刻薄的。 我看看长清,他却满脸的“别问我,跟我没关系”。 郭安看看我,凑近了问我:“弟妹是否真的不能见风?” “开个玩笑,郭兄还当真了不成?”我只能自认倒霉,谁让我偏偏这个时间点遇到这样一位呢? 郭兄笑笑,连忙扬声道:“哪有你担不起的罪责啊?赶紧进来吧,别在外面酸你嫂子了!”听口气他们认识?也对,能这个时间在这里走动的,怎么可能是外人? 果然,门一推开,正是那位郭家二小姐,郭轻韫。她打扮很是用心,和我往日里见到的妆容不太一样。小逸天生丽质,并不在乎妆容,每日里只是中规中矩便已可惊艳。云舒一向男化,只有在正规大型场合中才会上妆。顾念青和韩乔,都多多少少犯了艳俗的禁忌。今日仔细瞧这位郭轻韫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化妆化得出神入化。细看起来是能看出来妆容的,但是眉眼之间又透露着淡雅清爽的感觉,就像是没有妆容一样。珠钗点缀的甚是到位,精致的厉害。上身的娇俏红配着下身的端庄蓝,让人在大冬天里也感觉暖暖和和。既显得端庄大方,又不失少女的活泼开朗。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她打扮的如此用心,定是为了在场的某一个人。 她进了门,便赶忙跟她身边的丹珠道:“还不赶紧把门关好了,林少奶奶可见不得冷风。” 我笑道,“是啊,我身子吧,这些日子不太舒服,见不得半丝冷风冷气。给郭小姐带来了不便,我深感抱歉。” 郭安见我们气氛似乎不太对,便呵呵笑着调和:“都是一家人,这还客气上了。来来来,弟妹你坐,你身子不好,咱们不怕,咱们这位严先生可是神医,任何病症,只要到了他手里,便没有治不好的说法!”说着,拉着我往内间去。瑞琰就坐在里面。郭安道:“来来来,严先生,这是弟妹,请。”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四。我看向他,正对上他看我的目光。我笑,回头看看长清,道:“你就放心吧,马上就让大夫告诉你我没事。” 瑞琰也笑,却笑得直让我发毛。 把完脉,他道:“情况确实出乎意料,但是,我们还是能把握住的。”最后一句,他是看着我说的。我知道那是说给我听的。他跟长清道:“令夫人的身体状况,现在已经好多了,等我把药制出来,便可全好了。” 长清向他深深地鞠躬:“谢谢先生。” 等长清起身,我转过身跟他说:“我有话想跟大夫说说。” 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他迟疑了。但是最终,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瑞琰。 他用手支着脸,懒意洋洋地看着我:“你有何话想跟我说?” “你拿秦彤来威胁瑞嵩的,是吗?” “那是因为他太软弱,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能做得到什么?” 看我还是看着他,他道:“不是我威胁的他,我只是问了他,想不想在春华之宴上见她一面。春华之宴后,他就来找了我,说要跟着我。无论是造反,还是投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6章 春华之宴,办于春日末送春之日。那天,皇帝会在太平湖源头举办宴席,送春,谢天。那一年的春华之宴瑞嵩没有去,从那之后,瑞嵩和秦彤再次见面,便是叔嫂相称。 “他把秦小姐送进宫里他的母妃身边之后,便一直避嫌,没怎么见过她。那一年的春华之宴,我劝他去,都一两个月没见了,好歹趁这个机会两个人见上一面。他偏不,说什么为了秦小姐的名声,死活不去。”瑞琰说的甚是轻松,可我知道那是瑞嵩一生的转折。 “你劝他去,是因为你知道皇上,也就是瑞暻已经看上了秦彤,要在那天向先皇要她,是吗?”看他点点头,我努力忍住火气,“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明知道他有多爱她!他可是你弟弟!” 瑞琰却轻蔑地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老五是我弟弟,瑞暻他还是我哥哥呢!”他一瞬间拔高了音量,看着我,忽然一笑,“我给过他机会了,只要他出现在那年的春华之宴上,我就能保他们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没有人分离他们。但是,他没去,他自己没选择,这能怪我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要瑞嵩拿什么来换?” “所以啊,我说他笨。”他不屑地看我一眼,“当初我愿意帮他,来换取他跟着我,他不干。后来我什么都没做,他却巴巴地跑过来说要跟着我。到头来,不还是跟着我了吗?挣扎是没用的,挣扎只能让你失去更多。好好看清眼前的局势,林少奶奶。” 他的眼睛里有刀剑如霜,我不敢跟他对视。 “你也知道林长清来这里其实并不是为了给郭家道贺,他主要还是来找我给你配解药的。”瑞琰往后面的椅背上一躺,道:“你体内的罗渡,并不是平常的罗渡,不知道毒药配方的人是不可能配出来解药的。你体内的毒,除了我们,没有人能解。” 呵。 他看我不信,好笑的道:“你以为你现在身子很好吗?你以为,凭你的身体,这些日子和他这般缠绵你受得了吗?你以为你的身子是怎么好起来的?我若想让你死,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说话间,他的手搭上的我的右臂,不知在什么地方看似轻轻一按,我整个人立刻蜷缩成一团。我只感觉胸口闷疼,心内绞痛,忽然间止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手掌掩处,尽是血污。他不只又做了什么,我慢慢住了咳,胸口心内也渐渐地不疼了。我觉得我现在眼睛里一定满是血丝,我看向瑞琰的目光肯定狠毒的厉害。可是他却丝毫不惧,反而笑意盈盈地问我:“现在,你明白你的处境了吧?别说是林长清、苏老先生,就是我那个二哥,他也救不了你。” 我问:“你要什么?” 他看着我慢慢坐起来,反问我:“难道你不知道,林家以前有多威风的历史吗?”看我没反应,他叹息道:“唉,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想当年,秦国镇国大将军林致,小将军林安,那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人物。” 我没心情听他瞎哔哔,“我不认识。” 他怔然,一瞬间反应过来,道:“林安林小将军,便是你那如意郎君林长清的父亲大人。” 什么? 林伯伯? 我脑中忽然一闪,“大年初一那天早上是你!” 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嘴角却含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你说的不错,今年除夕夜,我确实是在林家过的。” 我想起来瑞嵩跟我说话时我脑中闪过的念头,抬眼看他:“你还想造反!” “别说那么难听。”瑞琰轻轻一笑,道:“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哪能叫造反呢?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好好想想,你对我不敬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明白的。” “去年春祭,你唆使瑞嵩起兵谋反,你已经看到了结果,你还不死心?!”我慢慢站起来,往后退。瑞琰太可怕,他知道所有一切,他几乎操控着一切。为了他所谓的江山,他所谓的他的东西,他太可怕。 “那是他太蠢,我五万精兵给他攻洛京皇城他都攻不下来。”瑞琰看着我慢慢远离他,哂笑一声,“怎么,怕我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为了一个位子,至亲手足你都不放过。你,你简直……”我不知怎么说他,觉得任何用来修饰狠恶的形容词都配不上他。 “我怎么了?我拿回自己的东西还不对了吗?他瑞暻拿了我的东西整整五年,五年!”他倏地坐直了身子,向我伸出五个手指,“五年了,我让他拿了五年了,也该还给我了吧?” 家国天下,我只是个小女子,我没资格评价。我只是想不通:“你凭什么说那是属于你的?” “客观公正地说,他不适合那个位子,他迟早会知道的。” 呵呵一笑,“适不适合,你怎么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评价?”看他嘴角上扬,我又道:“他不适合,怎么,你适合吗?” 我越是这般激他,他反而笑的越欢,“适合不适合,他自己明白。在他明知道秦彤不愿意跟着他他却不肯放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适合了。他面对那个位子就不再纯粹了,他是为了一己私欲,他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你呢?你处心积虑屯兵谋划,你对于那个位子就纯粹了吗?”我看着他,瑞琰,他就在我面前,我却看不懂他。他为了什么?为了皇位吗?他是个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位子有多寒冷,他怎么会那么傻,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给自己找罪受?呵,不过也对,他们这些古代的人,一个二个都是些死脑筋。只知道至尊之位权力巅峰,不明白高处不胜寒。 瑞琰难得的没有接我的话,我长长出一口气,道:“他当位的这些年,虽然没有大功,但是好歹没有大过。百姓们在他的治理下,多少都能过上温饱的日子。倘若你真的成功了,百姓们得到的结果不也是如此吗?这样的话,你又何必让他们再遭一次罪呢?” “你不懂。”他的目光渐渐离开我,转向一旁的香炉。好久好久才道:“你知道人在黑夜里走路最怕什么吗?就和面对危险一样,摆在面前的难题无论有多难都有办法解决。但是那些你看不见的,他们或许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但是你看不见,周围一片温暖的漆黑,慢慢的,就溺死在里面了。看不到光,永远永远都走不出去,” 我嘴角直抽搐,“你真不适合文艺范。”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真好,他们都知道我明白。可我真的不想明白,人生难得糊涂,就这样糊糊涂涂做一个逍遥散人多好。或者,他们没有那么精明,看不出来我明白,该有多好。 “所以你就找林伯伯,你想他帮你。”回到矮桌前坐下,我看向他,“但是一开始长清并没有同意,所以你就让瑞嵩给我下毒。长清能找到的人都救不了我,所以他就只能答应你的要求,我只是你们手里的饵。” 他收回目光,拿起一本书,翻到标记了的一页,给我看,说:“这是罗渡本来的配方。那位苏老先生一定也能找到这个配方,就算他找不到,我那个二哥,二嫂,也一定能找到。” 我仔细看了看,并不能看懂。他道:“知道我为什么敢给你看吗?” “呵呵,你当然敢。”翻个白眼,我吐槽道:“我一不懂医术,二不是过目不忘,你当然敢给我看。再说了,你不是说了吗,这个毒是你们特意调配的,不是原来的配方。你现在拿一个原来的配方给我看,有意思啊?” 他笑笑,并不打算跟我争执。我歪头看他一眼,“你就不怕我自杀?我自杀了之后,你便没有能用来威胁长清的东西了。” “威胁林长清,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他把书收好,看我,“你知道的,如果我选择林逸,那可就不光是林长清受到威胁。其实,只要我选择了林逸,林小将军不可能不出来。” 我心下忽然一慌,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好几下。瑞琰看出来了,他道:“但是,我找上你,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你是曾经差点就成了我二嫂的女人。” 瑞琰说完,我也差不多缓了回来。我问:“你会救我吗?” “那得看你夫君怎么回应我。不过,这些天你在郭府的身体状况你们也看清楚了,你也应该相信他的决定。” 慢慢低下头,我没有话说。他跟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有很多是废话,但是那些废话之后,应该就是他心里的感受。他是个坦率之人,说的很清楚明白,但我却不懂他的执着。 仰起头看看房梁,我舒展一下身子,打算结束这场对话,“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离开。”他点点头,我便问:“你为什么要帮瑞嵩,你说是为了他的力量,但是根本讲不通。早时的瑞嵩并没有多少力量,就算是要找帮手,你也不应该找上他那样的闲散之人。” 看着我,这次他没有笑,却道:“我以为你要问杨彧和南安公主的事。”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的事儿,云舒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详细地告诉我。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和瑞嵩,你欠了他什么?居然让你愿意登上那个地方也要还他?” “你该明白,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他在忍耐,他不高兴了。 “可你刚刚答应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燕王殿下。” “你也别忘了,你的命,就攥在我手里。” 他怒了! 我连忙往后撤,想离他远远的。他看我躲避,冷哼一声,“解药我会给你,但是。” 瑞琰后面的话没说,但是我想,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我记起我曾经跟小软说过的话,话本里,死的永远是那个知道的最多的人。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浑浑噩噩就能逃开祸患,我努力地跟瑞轲跟皇室撇净关系就是为了躲着这些乱七八糟却又关乎天下的事情。我只是个小女子,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能力或者有什么资格能参与到那些苍生大计。所以我一直在逃避,我帮瑞嵩去掺和瑞暻和秦彤的事也只是为了林家能离庙堂远远的。我想,只要我躲得够远,就会足够安全。 可是,我居然不知何时,慢慢地成了那个知道的太多的人。 瑞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说:“其实小五说的对,你已经是林家的人,只要你有一天还在这个场子里,林家就别想洁身自保。” 我嘴角撇撇。 “你死了,我会继续选上别的人。就算不能和你一样威胁到两边,也总会有些用处。” 我打开门,看着外面阳光下的院落,没说话。 “至于我会找上谁,我想你是明白的。” 是不是冬天的阳光都是这样,放眼望去,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光影。但是走进那阳光里,却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寒意。那种只属于冬天的寒冷。 把门死死关上,我四处张望寻找长清。我心里好慌,身上好冷。我感觉慢慢地我喘不上来气了,就好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压住了胸口。回头看了看这个房子,我只想赶紧离他远远的。 可是,长清,长清你在哪? 我扶着墙,走一步喘一步,每一步,都感觉腿上灌了铅。好累,好累,好想坐下歇会儿…… 腿上终于没了劲,撑不住我的身子了,一下子跪倒在地。 忽然一双手伸过来,从我腋下穿过,把我扶了起来。可是我站不住。他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怕。” 杨彧? 我大口喘了一口气,抬起头看过去,“杨彧?!你怎么在这里?” 看我实在是扶不起来,干脆他就把我抱了起来,“上次在上水河边,你也是这样问我的。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锤了锤自己的腿,骂了两声不争气的东西,跟杨彧道:“我也没想到啊,我居然怕瑞琰。你说奇怪不,我连瑞暻,皇帝诶,我连他都不怕,我居然会怕瑞琰。” “净说些有的没的。”无奈的看我一眼,“我问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你得多休息休息。” “我不知道我住的地方叫什么。再说,我还不想回去呢。”我明白杨彧肯定知道我在想什么,低声问:“长清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他?”声音细微,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问我自己还是在问杨彧。 郭轻韫的悦己之人,应该就是长清吧。 “杨彧,你知道郭轻韫吗?” 杨彧带着我走了一条远路,他知道我想干什么。 “就是那个,郭家的二小姐,郭轻韫。”我问,其实又是问什么呢?长清当时“跟我没关系别找我”的表情,是为什么? “郭二小姐嘛,从郭安跟长清认识时起,就一直缠着长清。长清二十岁时就能独当一面取得莫大成绩,别说是郭二小姐这样的人,就算是你,也会心驰神往的吧。”杨彧带着我走走停停,终于走到一处假山矗立,嘉木连枝的地方。那里,长清和郭轻韫手拉手,正说的开心。杨彧接着跟我说:“就像这样。他们俩。” 长清是素来身姿挺拔的,即使只有一个侧影,也是赏心悦目的。而郭轻韫,她是大家闺秀,美人如玉。看着他们在一起的身影,我把头扭想杨彧,“你看,他俩多般配。” 正月里的天,冷风嗖嗖的,吹得我们的衣袂衣带四下飞扬。衣服擦在一起,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这山石前,我竟觉得那声音好大好大。杨彧抱紧了我,转身离开,说:“回去吧,这里风大。” 我点点头,“杨彧,别跟长清说,好吗?我知道你都知道,在屋子里我和瑞琰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你别跟长清说,好吗?” “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走出了好远,杨彧问我,打算怎么办。 我笑笑,闭上了眼睛,没说话。我一个小小女子,我能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7章 人世间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就像是人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坠落,有再强的意念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逆着那光逆着那无边无际的海而上吗?慢慢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将自己慢慢,慢慢地浸入到那尘世的红毒中,慢慢,慢慢地溶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时候我想,接受的话,会不会轻松一点。 现下我累了,挣不动了。 对不起了,长清。对不起了,云舒。 杨彧送我到门口,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问:“你自己行吗?” “哪有什么行不行的,这院子里一向只有我们四个,现在他们三个都出去了,我不行也不行啊。你快回去吧,瑞琰那里肯定还有事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我冲他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 “瑞琰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杨彧的眼神有迟疑,他停顿了一下,说:“你变了。” 我裹紧了衣服,仰头问他:“是吗?我都没有察觉出来,这应该就是当局者迷吧。”我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丝毫没有回避。他想看到什么,他想知道什么,我都知道。我全然不怕。 可是他反而惧了。他躲开我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坐到我对面,说:“其实,你体内的毒,并不是真的无解。只要找到毒的配方,找到对的药物,一定能解的。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长清吧。再说了,还有,秦王妃呢。难道你不相信他们吗?他们现在都在为你而努力地寻找解药,若是你自己放弃了,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吗?落在水中的人,也得是想生,才能生的下去。” “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说鸡汤这种东西,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做出憋笑的表情,我安慰他说:“没有没有,你想多了,你看我像是那么消极悲观的人吗?” 杨彧没有理会我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他长长出了口气,低低地跟我说:“你别装了,笑着很累的。” 鼻子忽然酸起来,我赶紧仰头去看天空,试了好几下才笑着说:“什么呀。诶,杨彧,你看,天上有鸟诶。” “我知道,笑着很累的。这里没别人,长清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别撑着了。” 哪有,他骗人,我演技哪有那么烂。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看得出来。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是姑娘家,憋着对身体不好。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你知道个屁! “话是这么说,但是,”但是,我真的…… 那一天我应该是没哭的。毕竟,我是谁啊?就算我累了,我不想再撑着了,可我始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在旁人面前哭出来的人啊。我只记得那一天的风很冷,吹在脸上丝丝的疼。杨彧递给我一张手帕,我接过来,使劲地擤了鼻涕。然后把眼泪憋回去,问他:“还要吗?” 杨彧微微笑了,“你开心就好。” 看着他的笑,温暖得像三月的春风。我想想啊,长清的笑也有这么温暖。可是,他现在在哪儿呢?那和三月的春风一般温暖的笑容,在给谁看呢?也许是我多心了吧,毕竟我知道长清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可是我也知道,比谁都清楚地知道,我,不会是那个一直陪着他的人。 在昨天还可能是,但是现在,再也不可能了。 我问,“杨彧,你和云舒,还会在一起吗?” 他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了,就像是啪的一声吹熄了的灯,黯淡,还冒着青烟。他不说话,我就再问。我知道他不想说,可是我得问。他闭上眼睛,任我怎么说都不理我。我尴尬地住了嘴,僵硬地笑笑,说:“谢谢你愿意陪我。但是,这件事我必须问清楚。我想你也知道,顾念青她喜欢你。” 顾念青这个人,我真的没有半分要帮她的意思。只是我想,如果云舒不想再和杨彧有任何瓜葛,那么,有顾念青这个女孩陪着他应该也挺好。毕竟,她是真的喜欢他。 “你自己的事还没操心完,就别老想着别人的事了,好吗?”应该是被我搞得烦了,我看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佩剑上。果然,他站起身,说:“要不是是你,敢这么问我的人,早去见阎王了。”看看我,他知道我不怕他。便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就算是他们不能找到解药,我也一定会帮你拿到解药的。那些后事,你就不要再安排了,给长清知道了,少不了一顿争执。” “你是要走了吗?”所以,要彻底还清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吗? “是。” “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那里一定是个安定的地方,没有战乱,没有军队,永远也不会记起她。” 如果说我和长清是天空中两只风筝,那么云舒和杨彧就是两只燕子。我和长清被各种各样的红尘俗事牵绊,被那一根线牵制的死死的,没有办法肆意相拥。云舒和杨彧,他们各自有属于自己的翅膀,在天下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他们明明可以在一起,却偏偏要背道而驰。 我慢慢起身,慢慢地走回屋子里,慢慢地躺在床上。明明还是上午,屋里却这般暗。我看了看窗户,窗子上的花纹清晰可见,美丽极了。我想起云舒屋子里的窗户花纹,也是美丽得很,华贵大方,甚是大气。我又想起了在秦王府里我住的地方,叫山月阁。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湖安嘴快,曾经跟我说过时瑞轲改的。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瑞轲想让我知道他的心事,我明白,但是我不能接受。那个秋千。现在上面落了叶子了吗?小逸一向是三分钟热度,现在恐怕都忘记千鸟园里还有个秋千了吧。我死了之后,会有多少人记得我,有多少人忘记我呢? 忽然身上暖了起来,我一惊,睁开了眼睛。 “醒了?”长清忽然间回过头,笑问我:“怎么,和那个先生说了什么?居然不等我就回来了。回来睡下也就算了,怎么连鞋都不脱?” “你回来了。”我坐起身,看看外面,“现在什么时辰了?感觉我睡了好久。” “黄昏了。”长清放下手里的书,扶我起来,“吃饭吧。小软刚刚就说饭做好了。有你爱吃的糟鱼。” “好。” 小软韩英正是新婚,每每出双入对,如胶似漆,我和长清杵在他俩身边,活脱脱就是俩巨大的电灯泡。长清看我表情,便把他们俩赶回他们的房间里去了。临走时小软笑嘻嘻地跟我说:“少奶奶害羞了,少东家要好好哄哄。”我拿筷子要掷她,她才跟着韩英一起回去吃了。 饭桌上只剩下了我们俩,忽然间就有些冷清。我笑笑,说:“留他们吧,嫌他们太吵,让他们走了吧,却又觉得冷清了下来。我可真难伺候。” 长清拿过我的粥碗,慢慢搅动吹凉,我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说话。屋子里很静,只剩下了长清搅粥吹气的声音。直到粥不烫了,长清停下了搅动的动作,给我舀了一勺,送到我口边。我感觉到了,我眼神有些飘忽,粥送到嘴边之后有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张嘴吃了下去。 长清神色有些不自然,又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我躲开了,接过粥碗说:“我自己来。” “云笙。”他唤我。 我端起粥碗喝了两口,含糊地应了。 “小韫她……” 我打断他,说:“长清,我想喝酒。” 他摇摇头,“等你好了,我陪你喝。” “可我就想现在喝。”我听说酒能解愁,先前在云舫上我就想试一试,但是小软不许我喝。后来瑞嵩请我喝,因为心情问题也没有喝。可是现在我想喝,我想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能一醉解千愁。我知道我的身子不能喝,可我就是想喝。如果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吃了喝了就能解愁的东西,那也行。 “云笙。”掏出帕子擦了擦我脸上被粥碗蹭上去的粥,长清说,“喝酒不能解愁,醉了就像是睡了,只是逃避,并不能真正消解愁闷。况且你的身子还弱着,不能再折腾了。听我的话,口渴了的话,喝点茶水。若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累了的话,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吧。说到底我是个穿越而来的人,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我是真的死了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呢?就像闭上眼睛,再睁开,就是另一个世界。 我这一遭经历真神奇,明明在原本的世界里是个没人疼没人爱没人关心,甚至是没人正眼看的老姑娘,到了这里,居然变成他们每一个人眼里的“香饽饽”。我何德何能,居然会被认为对他们的计划大有裨益,居然会被认为我能帮助他们达成他们完不成的目标。可是,其实瑞琰说的对,我并不是那个不可被替代的人。我死了,他会找到其他人,就像是一个工具不趁手了,就换一个那样。 我想,如果当初杨彧没有选我,长清还会遇到我吗?我是不是,就死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了? “长清。”我问他,“那个下大雨的夜,如果杨彧没有让你去救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和郭轻韫郭小姐在一起了?” 摇摇头,长清说:“我会等你,直到你出现在我身边。” 真的吗? 看我不太相信的样子,长清点点我的脑袋,“刚刚要跟你说,你偏不要听,现在喝起醋来了?!怎么不酸死你?” 我抱住脑袋,扁扁嘴委屈道:“你自己寻花问柳还说我!哼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什么?”长清听不懂我的话,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就一直说他“负心”。话题慢慢偏向了别的地方,我们也都懒得找回来,大家都有些累了,就这样稀里糊涂下去,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杨彧说的对,处理后事这种东西,不能跟长清说。一旦长清知道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都不能预料。 如果我死了,长清会何去何从,恐怕我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值得我们去久久挂怀?林家千鸟园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海棠,小软后来也没告诉我。不过我想,那些海棠应该是为长清他母亲中的吧。林伯伯和妻子生死分离的时候,应该也想过要随她而去,应该也觉得这个没有了她的世界不再值得活下去。但是后来,时间慢慢冲淡了一切,林伯伯的精力被分散,他慢慢地也习惯了没有她在的生活。 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我死后,只要他们过了那个坎儿,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 那天过后,瑞琰就离开了郭府。他没跟任何人说他要去哪里,但是他们都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这个郭府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宅,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郭府也要建在城外。 瑞琰走后的第二天,瑞轲到了。 当时长清因为瑞琰已经离开了便早早催着我要走,不再待在郭府。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还说要带我去游山玩水,完成那天晚上我在假山上的心愿。可是我一直在和郭轻韫套关系,想缓和缓和和她的关系。可是郭轻韫一直都看我不顺眼,应该是因为我“抢”了她的心上人吧。所以这个过程就变的比较困难,我们就在郭府里多逗留了一日。 岂知只这一日,瑞轲就到了。 跟着瑞轲而来的兵马将郭府团团围住,郭安因为这慌得不得了。我估摸是他以为他们谋划的事情败露了,所以才慌得自乱阵脚。长清一边让韩英立刻去收拾东西,一边紧紧拉住我的手。眉目间,尽是往日不曾见过的慌乱。 我看看他的眼睛,知道他并不是担心郭安他们谋划的事。心中便陡然一慌,他知道了。 报门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门外秦王爷,请,请陆姑娘出府。” 小厮话罢,除了长清,其余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围到我身上。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瑞嵩,笑:“都看着我干什么?不就是找我的嘛!多大点事。”我挣了挣被长清握住的手,“长清,松手。” 他不说话,也不松。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厉害。 我用力挣,还是挣不开。便只能哄他:“小厮也说了,是秦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长清根本不理我,他的手越攥越紧,说:“你骗人。” “我不骗你,真的。”我看了一眼小软和韩英,示意他们过来帮忙。“上次我说我会回来不是就回来了吗?真的,我不骗你。长清,快松手,你攥的我手好疼。” 郭安看着我俩,忽然走近,“长清。” 郭安的眼神比我有力,他的眼神里有威胁。我知道郭安是担心我们俩这样耗下去会暴露他们的事情,他在警告长清。我看看长清。他果然眼神闪烁,没有刚刚那么坚定。我心中暗喜,宽慰他道:“你别担心,就算是他要伤我,还有云舒呢。有云舒在,你还怕他会怎么着我吗?” 我低估了长清知道的范围,他应该知道了不止我插手皇帝后妃恩怨这一件事,他比往日固执的多。见郭安也来劝,他索性叫上韩英小软,拉着我走了。我心中一惊,他让韩英去收拾东西,他一开始就没想着带我去游玩。他交代林家的生意,他说要带我游山玩水,他是一早得到了消息,要带着我逃走! “长清!”我想用力甩开他,却被他死死扣在怀里上了马。他冲郭安抱了抱拳,不顾郭轻韫在后面大声嘶喊,从后门策马而出。 可是,长清显然是低估了瑞轲。 瑞轲这次前来,似乎对我志在必得。这一次他带来的兵马,似乎都是他军营里跟着他上过战场的。来之前瑞轲应该做足了准备,他似乎料到我们会从后门冲出来,浩浩荡荡的兵马,全都堵在后门的路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8章 我看看瑞轲,回头跟长清说:“放心吧,他不会怎么着我的。” 湖安和宋岩都跟在瑞轲身后,不光是他俩,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人,都如虎添翼一般立在瑞轲身边。我知道这次定然逃不掉,便跟长清说:“长清,我保证不骗你,我会好好的。真的。” 他却说:“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瑞轲的目光越过我看向长清,说:“是皇上要抓她。” 长清身子一僵。 我感觉到长清的手松了,便趁机从马上跳下来。长清见我下马,跟着跳下来,跑过来拉我。我看着他,摇摇头。这是瑞暻的意思,是皇帝的意思,已经不是随随便便说走便能走的事情了。 郭轻韫追了出来,用力拉住长清,去掰长清拉着我的手。我看向她,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认真。我跟她说:“谢谢你。”她看我也不看,只跟长清说让他松手。长清不听,愈发攥的紧。 我回头看向瑞轲,他骑在马上,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应该是不准备插手。看看宋岩和湖安,宋岩一脸淡漠,似乎是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湖安不敢跟我对视,把头扭向了一边。 “长清!”我怎么跟他说,怎么才能让他放心我我不会出事?跟他说秦彤之死只是障眼法吗?不,不能跟他说,没法说。我急了,冲韩英喊:“韩英!你干什么呢!还不过来拉住他!”韩英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和小软一向只听长清的话,长清警告的目光太可怕。我气得直骂人。 最终是宋岩下马,使上了内力才把长清连着郭轻韫拉开。我就势走了两步,离长清五步远。 长清看向宋岩,那目光中有千钧黑暗,“你们知道她此去凶多吉少。” 宋岩点头:“是,我们知道。” “你们不做!为何亦不许我做!”长清怒了,声音一瞬间嘶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长清怒,他双目通红,像是一只饿虎,盯着宋岩,却让我不由自主地腿软。幸得有韩英拉着长清的手,他才没有跟宋岩动起手来。 我看着长清,挣扎了好久,说:“长清,我不骗你,我会回来的。真的。”我不敢看他,说完就低收眼睑,快步往瑞轲那边的牢车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小软的喊声,我回身,长清已经抽出了剑。宋岩显然没想到长清居然会武,居然还随身带着剑。只是一个转身,宋岩手臂上就被划出了血。我不禁惊骇交加,长清要干嘛? 陡然间从郭府里疾步走出一人,双指并起在长清后背上用力戳了一下。郭轻韫惊呼一声,扶住倒下的长清。我看向那人,是杨彧。 往郭府后门那里看了看,果然,瑞嵩也在那里。杨彧从郭轻韫手里接过长清,只看我一眼,就带着长清回去了。我看看瑞轲,还好,他并没有要动身为难杨彧的意思。倒是他身边那两个我不认识的人,见到杨彧显得很是激动。互相看着对方,仿佛很是震惊,我隐隐听到其中一个问另一个:“是真的吗?还是我眼花了?贺将军!” 看着杨彧带着长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钻进了牢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之后抬头看了看郭府那边,人都回去的差不多了,还在原地看着我的,只剩下了郭轻韫。我看着她,对上她的目光,静静地,彼此都不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忽然间觉得,如果我死了,有这样一个执着的女孩爱着长清,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车队动了,郭轻韫忽然扯起一抹笑,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胜利的微笑。忽然间我有了一个想法,吓得我立回头去看郭轻韫。她见我回头看她,对着我粲然一笑。我尴尬地笑笑回应她,回过身,不由自主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她会是那样的人吗?见到我被送进牢车居然丝毫不慌,镇定的简直不像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反应。我真希望那是她的勇气而不是心机。 忽然间我听见一个声音忽然间凑近,问我:“你认识那个打昏了你夫君的男人吗” 吓我一跳。我看向声音来源,是那两个我不认识的人中的那个女孩,“你是谁?”我问她。 她笑,说:“我叫东歌,我知道你,你是我们公主的妹子。” 是她?! 东歌看了看瑞轲在的方向,说:“公主不方便来。但是又不放心这个秦王爷,便派了我们来保护你。”说完,立刻又问我:“对了对了,那个人,那个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反应一下,说:“你说的是,杨彧吗?”我觉得东歌跟着云舒定然是知道杨彧的事情的,便没有多想。可是我这样说了,她却一脸的疑惑:“杨彧?”只后就自言自语:难道不是他?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忽然间想起杨彧曾经改过名字,便喊东歌:“不是不是,杨彧是我们喊的名字,他之前叫做……” 我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云舒的人就一把拉住了东歌,打断了我的话,喝斥东歌:“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死心?我们是过来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吗?回去!” 东歌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前面,没说话,只是跟着他走了。我顺着她刚刚的目光看过去,是瑞轲的背影。天气有些寒,我抱紧了胳膊,紧紧倚靠在牢车的木头上。过了一会儿,湖安策马过来,从缝隙里递给我一件大氅,说:“你若是冻着了,公主又得担心了。就算是为了公主,照顾好你自己。” 点头应允之际,我却发现走在前面的瑞轲身上衣衫甚是单薄,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想来那寒风刺骨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家伙。”碎碎念着,我把大氅披在身上,看了看湖安,却发现他身上的大氅好好的披在身上。我不禁感叹湖安脑袋瓜好使,居然还记得我怕冷,知道提前给我准备大氅。 湖安看我小声叨咕,白我一眼,道:“我可没那个心情替你准备大氅,大氅打哪里来你自己琢磨去吧。” 嗯? 不是他提前准备难不成还是谁当地脱下来给我的啊?这大冷天的,谁这么……忽然想起来瑞轲单薄的衣服,是他。 我喊住湖安,他刚走出两步,回身问我:“干嘛?”很不耐烦,好像我忽然间欠了他什么的。不过我也懒得理他,“把大氅给他送回去,我不冷。” “不冷?”湖安不肯接我解下的大氅,狠狠剜我一眼,道:“看你那小脸冻得,不冷,骗鬼呢?”看我瞪他,他无奈道:“你以为我拿回去他就接了啊?王爷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别瞎逞强了,裹好了别冻着就是你为他为我们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拿着他的衣服在这里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坐着,而他在刺骨的冷风中瑟瑟发抖。说好了那天晚上之后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个人之间所有的一切全都干干净净,再也没有谁欠谁的说法。如今我若是受了他的大氅,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欠人情?不行,我不能受。可是瑞轲那个人,一向是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现在衣服在我这里,如果还给他他肯定不受。这就很麻烦了。 算了,我把大氅叠好放在一旁,乖乖地坐到一边。既然如此,那干脆我们一起冷着吧。我没用你的东西,就不能算是欠了你的人情。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宋岩忽然间策马过来,问我要走了大氅。我感激地看着他,夸他是好兄弟。宋岩拿走了大氅之后,又过来把他自己的大氅解给我。我摆摆手说不用了,宋岩说:“王爷的人情不好还,我的好还。你只要以后别乱给我保媒拉纤还给我一片清净就行了。”尴尬地笑笑,我还是拒绝:“别别别,这大冷的天,还没出正月呢。我冷你就不冷了吗?还是你披着吧。” 宋岩不分由说地把大氅塞进来,说:“我们都是在沙场上经历过春夏秋冬的铁汉子,怎么偏就这么一会儿就冷死我们了。你不一样,你身子骨不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公主着急,你的林长清也心疼。” 看了看他,我最终是妥协了。拿过他塞进来的大氅,紧紧地裹了起来。 宋岩走了之后,我又往前看了看。宋岩过去之后,瑞轲就把自己的大氅扔给了宋岩,两个人好像也争执了几句,但是宋岩最终接下了瑞轲的大氅。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自欺欺我道:“这是宋岩的,不是他的。” 路上足足走了八天,等我们回到洛京的时候,正月都快要过完了。进城之前,瑞轲让人进城买了一大匹黑色的布,罩在了牢车上面。我躲在牢车里,周围的光源只剩下了车底木板缝隙里透过来的几道光。我拉紧了大氅,嗯,这是哪个布庄里的布,遮光性真好。 从城门往大牢走的那一段路,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却能听见。洛京城里的老百姓虽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人的胡编乱造的发散思维是无限的。他们看到是秦王爷亲自押解,便都自发的以为我是罪大恶极穷凶极恶,都拿菜叶鸡蛋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扔我。隔着黑布我看不见,但是菜叶上的水,鸡蛋扔过来时溅起的液体,逼得我只能躲在牢车正中间。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洛京城好大,第一次觉得冬天好冷。 据我的不完整准确估计,从城门到我最终被关押的牢房,马车至少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大约是进了什么地方,周围老百姓们投掷杂物高声辱骂的情况慢慢消失了。我小心地掀起黑布的一角,正好看到云舒看向里面的眼睛。我们都愣了一下,一瞬间呆在了那里。瑞轲动手把黑布唰的一声扯开,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锁。 “让我送她进去。”云舒打开了牢门,伸手把我接下去。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跳下牢车,把大氅还给宋岩,他却说让我拿着,以后还用得着。我呵呵笑道:“哎呀,身上一股子臭鸡蛋烂菜叶的味道,染的衣服上也都是这个味道。算了,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转头跟云舒说:“我说他怎么不走城内官道专挑城外野路子走呢,真得多多感谢秦王爷了!” 云舒不说话,也不理我,只是看着瑞轲,等他的回答。 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云舒现在的状态与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 “好。”瑞轲不知道,他的反应才是正常的。而云舒这好像我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再也见不明天了的感觉,完全不对。除非,云舒演技一等一。 我看看云舒身后跟着的一堆人,有小韩,有灵溪,有杏浮,有跟着瑞轲一起去逮我的东歌和那个男子,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他们看我的眼神很有问题,从他们的眼睛里我能看到同情与怜悯。云舒设计“救”秦彤没理由不跟一直跟着她的这些人说,他们按理来说应该都知道,甚至我都怀疑瑞轲是不是也知道。但是他们现在的反应太正常了,导致我产生了事出有变的感觉。 进那座监狱的时候,只有云舒陪在我身边。牢房里面只有我们和一群犯人,狱卒们都被赶了出去。是她的意思,也是我的想法。等走到监狱深处时,我拉拉云舒的衣服,“这才多久不见,你演技进步的飞速啊,我都看不出破绽来!要不是我知道,准得给你骗过去!” 云舒却停下来,回身看着我,看了好久,“秦彤死了。” 我愣了愣,眨眨眼睛:“我知道啊,她肯定得‘死’啊。对了,她现在在哪里,你已经把她转移到哪里了?瑞嵩那家伙一会儿见不到秦彤就把火往我身上撒,真气死我了!” “他再也见不到秦彤了。”云舒松开了我的手,“秦彤死了,自焚。” 悚然失色,我差点站不住,云舒赶忙又拉住我。我脑袋有些懵,耳朵好像出了问题:“你说什么?自,自焚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了,你,她,不是说好了用药的吗?”用药秦彤才能逃出生天啊,自焚,自焚肯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自焚?还有,宫里发生火灾,难道,难道宫里那么多人都救不了一个女子吗? “她事先凿穿了宫里的水缸,放干了里面的水。又特意选在了皇上去舒贵妃宫里的时间段,把撷英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关死了所有的门窗。救火的水不能及时来,救火的人进不去,火被扑灭时……”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对,不对……”不对,秦彤怎么会…… “她是一心求死。” 可是为什么…… “皇上认定了你跟秦彤的死有关系,他认定了是你害死了秦彤。这次就算你真的有秦王妃的名号,恐怕也不行了。”云舒看着我,“他要你给秦彤陪葬。” 不,不可能。秦彤是爱瑞嵩的,那既然他们两个可以在一起了,为什么她要自杀?!为什么她要自己放弃一切!我死死抓住云舒的手,“她怎么了,谁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为什么?!” 她为什么非要这样,活着不好吗?!她死了的话,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她一死了之,我怎么办! 我想那时候我是疯了,我松开了云舒的手,呵呵地笑着看向云舒,说:“她死了,我怎么办?她要我跟她一起死吗?她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云笙,或许她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镇静一点,冷静一点!” “我,我还不想死……” 秦彤是我能要挟瑞嵩护住林家的唯一手段,如今她死了,不光瑞暻要我死,恐怕连瑞嵩也要我死。可是,可是我还不想死,虽然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但是,但是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死,我还想再多活一会儿,我还想跟长清成亲。长清,长清…… 云舒没有任何话,她知道她现在救不了我,就连瑞轲,也只能乖乖听从天子的命令去把我抓回来,关押入牢。我终于,把自己作到了死亡边缘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39章 人常说,沙雕少年欢乐多,以前我不信,现在,我真想我是那个一无所知跟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的沙雕少年。如果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做个普通人,至少,我还能留得一条命。人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开心的难过的郁闷的,得到的得不到的,都没有了。 为什么我不是个沙雕少年人。 第三天的夜里,瑞暻来了。 他一身高高在上的龙袍,站在牢房外面,盯着我看了很久。我当时看他进来就在想,这个男的,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爱秦彤吗?秦彤的死亡中,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起到了什么作用。他是阻止者,还是把她推到死亡深渊里的一只手。 他一直站着不说话,周围的狱卒也都被他打发了出去,附近的牢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当他不存在,倚在墙上闭目养神。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至少会像上次我打搅了他的好事那样要杀了我,那样的反应才应该是正常的。 可是他没有。 我好几次想说些什么来刺激刺激他,让他发火。我可喜欢看别人发火了,尤其是那些不喜欢我想搞我的,我最喜欢看他们因为挫败感而生气发火的样子了。反正我都快死了,管他呢。可是一想吧,还是算了。他是皇帝,我现在顶多也就是个死,但是,万一他把火撒到长清身上怎么办?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能把秦彤之死归罪于我,便说明瑞暻并不是一个真正镇静的人。他能牵扯到我,谁知道他会不会牵扯到长清。我想,或许,瑞琰的话有几分道理。 最终,他笑了笑,说:“你倒还真沉得住气。” “否则呢?一哭二闹三上吊吗?还是说,你希望看到我那个样子?”真是可笑。 “见到朕居然不行礼,还敢自称为我,称朕为你!” “你这个架子端的还真有意思。”冷不丁的让我给你行礼,也亏得你想的出来。 “朕现在觉得直接杀了你,似乎对不起她。” “没关系,你想怎么杀我请随便。”反正你也不准备放了我。 “你承认是你害死的她了。” 心中一动,“是你害死了秦彤!” “放肆!” 是了,定然是这样!“是你害死了她,你愧疚,你不敢面对,所以你找我来当你的替死鬼!这样,你就可以跟你自己说跟别人说不是你,你就可以逃避,你就可以不用面对自己!等你百年之后见到她你就可以说不是你的错!你这个骗子!是你杀了秦彤!” 他忽然就不说话了,我反而慌了。我这个脑子,我这张破嘴!真恨不得抽死我自己!完了,他找我当替死鬼无非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秦彤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无非就是想隐瞒是他害死了秦彤这个事实。现在倒好,我居然又知道了。呵呵,我这可真是,自寻死路…… 瑞暻看着我慢慢腿软到瘫在床上,说:“看来你也明白,过慧易夭的意思。”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渐渐消失在我视线中。我四下张望,呵呵,我居然也能被称为“过慧”吗?我看着这个牢房,越发觉得这个牢狱好可怕,越发觉得它阴森森的,像一只露着尖锐牙齿的野兽。它就蹲在我面前,眼睛闪着寒光,随时随地都有一口把我撕碎的打算。而我在这里奔跑,像个无望的蚂蚁。 或许是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往往脑子比较好使,也有可能是有人刻意想让我知道些什么事情,我总隐隐的有些不安,总觉得我进牢房这一遭,好像是什么事情的开头。我似乎有些怕这件事情的发生,但是,似乎还有些小小的希翼。人都是自私的吧,我对那件事有所希翼是因为我总觉得因为那件事如果发生了,我就有可能活下去,我就有可能变回一个正常人,和长清永远的平安的在一起。 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真的,能置身事外脱身而出吗?我又不是上帝,又不能是那个谋划全局的人,事情会怎么发展怎么变化都是我不能料到的,我怎么就能肯定我一定会是受益者呢? 调整了坐姿,透过牢房里高高的窗户看向外面,能看到的天空是阴沉沉的。月亮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在周围不断翻涌的云彩中时隐时现,有时候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还有它的存在。这样的天,应该会要下雨吧。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外面果然下了大雨,还有些雨水通过窗户溅了进来。我挪了挪窝,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吃。其实牢房里的饭菜并没有电视剧啊电影里演得那么不好。毕竟这是大内的牢狱,里面关押的也都不是平常人,怎么可能会给那些高官大臣吃剩饭馊饭?因着这,我也算是跟着沾了光,没吃着传说中的“牢饭”。 吃完了,我喊狱卒来想讨一碗热水来喝。谁知喊进来的不是狱卒,却是板着一张黑脸的瑞轲。 我小心翼翼地喝了水,看着他,猜测他带着这么大的火气可能是来做什么的。 “你跟皇上说了什么?”他肯定能看出来我在猜什么,倒也不藏着掖着。 清了清嗓子,我道:“呃,我没跟他说什么。怎么,他跟你说了什么?” “原本,你是可以走的。跟着林源,远走高飞,只要你们永远不再出现在大齐!”他的眉头都要揪到一起,“可是,就只是一个晚上,你跟他说了什么?!让他非要你死不可?!” 原来是这样。“你觉得他的话能信吗?他说要放了我就会放了我啊。”我微微笑,“他认定了我是害死秦彤的人,他不会让我走的。就算是一时间心软放我走了,你放心,走不出洛京就会有人来杀了我。” “他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怎么会信我不信他。更何况,他可是一国之君。 “他说了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可是你不听,非要往刀尖上撞。”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痛苦吧。我以前的自以为是原来不是我自己的感觉,他到现在还是没能真正放手。 “瑞轲,你走吧。”我把饭桌收拾了一下,静静地坐在了一旁。他不说话,我正好可以仔细听听那雨滴打落在石瓦屋檐上的声音。 他没听我的话,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似乎是发现我在听雨,便也跟着我一起听。 一时间,牢房里只剩下了细微的哗哗雨声。 “你恨我吗?”说实话他打破了这安静,我不太耐烦。瑞轲不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可他明知道我不想说话,还是要跟我说。我不回话,就显得他很落寞。 “你应该是恨我的。”他的眼睛抬起来,看向了窗外,“但是我不后悔,虽然我不曾拥有过你,但至少我曾……” “别说了。我想听雨。”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说话是这样的。” “我也有很多不希望的事,不如意的事多着呢。”我背过身,专心地看着窗户那里的一角雨幕。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让他停止。我脑袋瓜子不太好使,智商不高情商也不行,我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来阻止他的执着。在我看来,想要停止一段难忘的感情,没有办法。除非他愿意遇到一个更好的人,接受一段更美好的爱情。显然,瑞轲不会。 我现在都怕,会不会我跟长清一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或者是我死了之后,他就变成那种传说中的绝情绝爱的深沉冰冷男。我可不想担上那样的罪名。 他眼神黯淡,我也不打算安慰他。瑞轲是个通透的人,可是他今天尤其不正常,他说:“我知道,你不想提那些过去,对你来说那些过去就是噩梦。但是对我来说,那些最初的有你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冷笑一声,我道:“王爷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就敢说一辈子的事。” 他不理我,“我知道你并不心仪我,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是我一直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至少你还在我身边,至少我的生活中还有你。云舒劝我放手,我说好,既然你找到了你认定的归宿,那我成全你。可是我自己知道,放手,放什么手?你从来都不曾给过我你的手,我放什么手?无非是让我死心罢了。” “瑞轲,我求你别说了。”我不敢转身,难以想象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是秦王,大齐的神一样的存在,他怎么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这不符合他的形象。 屋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哗哗的雨声渐渐的变得大,也好,至少这样不会太安静,太尴尬。 瑞轲终于站了起来,我听到他好像是正在往我这边走。下意识地,我往角落里躲了几步。他的脚步声停下来了,我绞着衣带,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终是一言不发。 牢门一响,他似乎转身离去。我心里忽然一疼,来不及惆怅,却想起来一件事,追过去喊住他:“瑞轲!”他的脚步立刻停住。我抿了抿嘴唇,说:“我想跟左相千金顾念青说些话,你能帮我一下吗?” 那一刻窗外的雨下的尤其的大,我甚至能听见每一滴雨落到屋檐上的声音。唰唰唰,哗哗哗。 他说,好。 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里,看着狱卒们小跑着过来把我推回牢房里锁住牢门,我有些恍惚。心口处忽然间刀绞一般地疼了起来,疼得我连站都站不住,扶着牢门不自觉地滑到了地上。缩在墙根处剧烈地咳起来,像一根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芦苇,我觉得自己现在都几乎没有了人形。 这是第几次了?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第五次了吧,算上瑞琰激的那次,应该是第六次了吧。苏老先生说第几次我就会死来着?第七次还是第九次?记不清了,但是好像不重要了,反正,就算我的毒解了,瑞暻也不会放过我。他是皇帝,一国之主,他想要我死,简直易如反掌。现在我担心的是长清,是云舒,是小逸。 那个顾晗,我和长清离开的这些日子,顾晗有没有再去林家找小逸?顾晗不是简单的纨绔子弟,小逸养在深闺里这么多年,虽然有白慕那个人精陪着她,但是跟顾晗一比,简直就是鸡蛋与石头的差别。如果顾晗想要搞小逸,在这个节骨眼,小逸根本逃不掉。我出了事,长清肯定把重心都放在我身上了,到时候肯定分不出心去管小逸。而白慕,有也是个马后炮,相当于没有。 我找顾念青,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女孩,有机可趁。 她一直都在意自己是庶出,虽然后来把她记在了正室名下有了个嫡小姐名号,但是她心底里还是对此事一直挂忌。否则她不会跟顾念蓝关系不好,否则她不会面对杨彧感觉自卑。我拿杨彧的事情来说,或许能打探到一些关于小逸的事,或许能阻止顾晗。 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不愿意。她人倒是来了,只不过好像不是来听我说话的,应该是来看我笑话顺便来落井下石的。我跟她说我知道杨彧在哪里,并且跟她说:“你心心念念的瑾之大人,其实是你表弟顾晗一直在觊觎的林逸的杨哥哥,林家的少东家跟你的瑾之大人是有过生死的至交。” 顾念青果然愣住,不过她很快就很不屑一顾地问我:“所以呢?然后呢?” 她在故意掩盖自己的心慌。我便开始唬吓她:“那你知道瑾之大人跟林逸的感情吗?” 顾念青的眼神一瞬间变了,变得激烈而恶毒,“就她?!” “不不不,你搞错了,我说的感情,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就知道我故意那样说一定会引起她误解,“林家少东家和瑾之大人是生死之交,过硬的铁哥们,他当然是拿林逸当成自己亲妹妹来疼。你说,如果你的表弟对瑾之大人的‘亲妹妹’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来,瑾之大人会怎么看待你们家,怎么看待你?” “呵,那又如何。”顾念青冷哼的声音十分刻意,“顾晗又不是我的亲表弟,他做了什么事,与我有何干系?再说了,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如果瑾之大人真的和林家有关系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摆明了就是慌了。 我继续胡扯,“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别人的世界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在窥探他的生活,难不成你监视他?杨,瑾之大人和林家少东家那是十多年的过往,十多年前你在哪?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不知道,那你却又如何得知?十多年前你又能比我大多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简直无语,果然女人在关于自己喜欢的人的事情上是没有智商的。“十多年前我肯定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就住在林家啊,他们来往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简直脑子有坑! 她一下子蔫了,沉默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简直要被她气死,我以为她就算不是顶尖聪明的人,至少也应该反应机敏对我的话心领神会,再不济也应该跟我一样能猜到我想要做什么。怎么,难道真的是关心则乱?呵,那她对杨彧的感情,我可真得另眼相看了。我坐下来顺顺气,睨着眼问她:“你不想以后和你的瑾之大人以仇人的身份相见吧?” 她怔了怔,反应了一会儿,忽然间抬起头来,“不是我指使的,顾晗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是我指使的。自从那次我要他毁了林逸的清白他不肯之后,我就没再找过他。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是这样!不是顾念青不敢,是顾晗拦住了!我咬得牙齿直疼,手关节不自觉地攥的发白。顾念青看我眼神不对,吓得倒退了几步,离牢房有五步远,说:“我,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她是瑾之大人的妹妹,我,我肯定不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40章 如果不是有这个牢房隔着,如果不是我现在有事求她,我真难以想象我会怎么对待她。会杀了她吗?有可能的,毕竟我现在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马上就要死了的人。 顾念青吞了口口水,说:“你也知道被别人抢走心爱的人是什么滋味,你不能怪我。我只是,我只是,除夕的时候你对我不礼,上次你又打我,我这样对待你们怎么了?!怎么了!再说了,我又没打你没骂你,你怎么就那么多管闲事?!” 我看着她,静静地,不说话。顾念青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你知道我要你干什么。”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睨她一眼,坐在床上,道:“你走吧,记得你想要的东西。” 呵,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和顾念青交易。整理整理身边的被子,我慢慢躺了上去。慢慢放空自己,尽量不去想顾念青的话,尽量不去注意那个站在阴影中的人影。 倘若我有幸能活下来,或者我死了之后真的能剩下灵魂,让我做个鬼,我一定不会放过顾念青。我是个小气的人,别以为你能帮助我,我就会原谅你曾经做过的事。大不了我心里对不起你一会,总之,我一定让你该还的通通都还回来。或许哪天我心情好了,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给忘了,我还能对你有几分好脾气。就像是对待韩乔那样。但是,请你们记住,前提是,所有矛头对我来,有什么事咱们俩说,别整些乱七八糟的烦别人。 很早之前云舒就说过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女人,现在看来,她还真的没说错。我不是个好人,我也不想做好人。 或许,那个顾晗还真的是个好人,或许,那个顾晗是真的喜欢小逸想要对小逸好。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一直到黄昏时候,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到了吃饭的时间,狱卒送来饭菜,见到他给他行礼,“奴才见过秦王爷。”他不说话,那狱卒悻悻地将饭菜送到我牢房里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云舒有要事缠身,她最近恐怕来不了了。” “多谢。”我打开饭盒,里面的饭菜明显比前几天吃的要好。我愣了一下,心里隐隐觉察到点什么,笑了笑把饭菜端出来。看了一眼他在的地方,问:“你要来点吗?还是说回去吃些更好的?” “我不饿。” “对了,我的匕首,是不是还在你那里?上次回去走得急忘记找你要了,还给我吧。”把饭菜布置好,我坐下来开始吃。 “我没带在身上,下次给你带过来。” 下次?我轻轻笑了,“你直接还给长清也行,反正给我就是给他,给他就是给我。” “好。”他这次的回答有些慢。 我吃吃喝喝感觉有个人一直在一旁看着我挺不舒服的,便道:“王爷若是没事,便回府吧。这牢狱之中阴暗潮湿,到底不是你这样的人该久待的地方。再者说,你家里还有如花美眷等着你的归去。”看他并不言语,我收了笑:“该放下的始终要放下,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美满如意,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松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况且还有爱你的人一直在等着你。” “我有不松手的权利。” 固执! “算了,我不说了。”放下筷子,感觉略略有些冷,便披上了宋岩的大氅。“你回头跟宋岩说一声,对不住了,这大氅,我估计不能亲手还给他了。” “本王不传话,你要想说,自己跟他说。”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扬起嘴角微笑。黄昏的夕辉斜斜地穿过小小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墙上落下柔和的黄色光影,昏暗阴沉的牢房之中居然也有了些许和暖的感觉。光影交错中,我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真神奇,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居然会有这样的感觉。眼睛莫名的有些涩,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有些疼。笑一声,跟瑞轲说:“跟云舒说,云游四海去吧,那才是她的归宿。” “我说了,本王不传话,有什么想说的话,你自己出去跟他们说。” 我也想啊,我还有好多事好多事都没做呢,我还有好多事好多事没有安排呢。我又何尝不想亲手把大氅还给宋岩,我又何尝不想亲自在云舒离开的时候嘱咐她几句话。这不是说了嘛,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美满如意?“你不愿意就算了,多大点事儿。”吸了吸鼻子,我振奋起来,“我出去了自己跟她说!” 他站的离我还是有些远,我似乎隐约听到了他的声音,好像说了什么,但是他声音太低了我听不真切。说完之后他就走了,这次走的很快,很有他沙场神将秦王爷的风格。 我忽然想起了泰戈尔的一句话,如果你因为失去月亮而悲伤不止,那么你也要失去群星了。以前不觉得这句话有多对,甚至还觉得这句话简直狗屁不通,总觉得他宣扬的及时遗忘相遇新人的想法不忠。现在却觉得,真理到底是真理,那些得不到的,再哀叹也还是得不到。哀叹久了,还会错失更多更好的,毕竟,要怜取眼前人。 如果我不在了,长清会听我的话好好生活下去吗?他会遇到那个更好的人吗?他会愿意遇到吗? 大约半夜时分,瑞暻果然来了。他走在前面,屏退了所有人,就连离我不远的牢房里的牢犯,也都通通赶去了别的牢房。方圆至少八个牢房,全都空了。他后面跟着虞然,虞然手里托着一个托盘,盘上一只酒壶,一只杯盏。玉色游弋,柔美的像是月光。 瑞暻手一挥,虞然便端着托盘停在了离我这里三个牢房远的地方。 我舒舒服服地躺着,笑道:“还用玉壶来装,有情调得很啊。” 瑞暻找了个地方坐,一副与我长谈的架势。我有些惊奇,问:“呦,这是要跟我开茶话会啊?” “关于老五跟,秦彤,你知道多少。” 我心中渐渐沉了下去,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装不出来了,“那一年的春华之宴上,发生了什么?” “朕不想跟你废话。” “哦,这样啊。”我歪歪头,“那你自己去问瑞嵩吧,要不然你去问秦彤也行。毕竟这件事他们当初保密的很好,知道其中具体事宜的也只有他们俩。” “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朕的人。” 呵呵,“那又如何?”反正我就是这么说这么做了,我死了,后果自负。 其实我没想到瑞暻居然会对瑞嵩和秦彤之间的事情感兴趣,我还以为他大男子主义霸道,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妃子和别的男人之间的事情。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可以拿我对秦彤和瑞嵩过往的知情权来要挟他,就算不能保我的命,至少也得让他做些什么事吧。唉,我现在真心后悔当初没问瑞嵩他和秦彤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一年的春华之宴,是朕设局,让她在宴会上大放异彩。是朕提前跟先皇说有意于她。是朕,在春华之宴上正式向先皇要了她。先皇赐婚,员外郎嫡女秦彤,入嫁太子府。” 他的声音僵硬而冷漠,好像是在说什么剧本里的台词,表情死板,毫无感情。 我抠抠耳朵,一方面后悔自己嘴快,居然就这样白白失去了一次好机会,一方面嫌弃瑞暻这也实在太过敷衍。虽然我知道他本来就不愿提及关于秦彤的事,虽然我知道对于秦彤他除了喜欢和占有欲之外还有挫败感,虽然我知道,他或许,是真的爱她。 “你满意了吗?”冰冷而低沉。 “你觉得呢?”懊恼自己又搞砸了,我简直郁闷死。 瑞暻不说话。其实作为一个皇帝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我也有自知之明。他不是瑞轲,不是宋岩不是湖安,更不是云舒不是长清,差不多得了。 “难道你一开始不知道,秦彤早就和瑞嵩私定终身了吗?”他神色微动,似乎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正好,我也懒得听他的所谓的解释。“瑞嵩是个相当难得的好男儿,无论是在你们皇家还是在天下。他重情重义,忠贞不二,一心一意对秦彤好。你大可以自己想想当年在洛京城中有多少艳艳惊世的女子,纵然秦彤与瑞轲的初遇是场意外,但是后来的他一直没有变心,就算是身边如花美眷如云,他也一心只有秦彤一个人。秦彤也是个好样的,为了瑞嵩,她也和你抗争了很久吧。” 他不说话,我继续说:“你想想你现在身边有几个女人,你想想你们皇家子弟中有几个不是妻妾成群,外面还养着不知多少的。就连你这皇帝,难道不也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你觉得瑞嵩是你亲弟弟,他不该放着好好的王爷生活不过跑来造反跟你添堵。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他放在心尖上都觉得委屈了的女人!你把人家捧在心尖上的人放在胭脂俗粉中受尽屈辱受尽折磨!换成是你你不会绝望吗?换成是你,你不会起兵造反吗?人都说哀兵必胜,我真好奇为什么瑞嵩没有成功,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瑞嵩他对你尚有一丝兄弟之情,你却把他最爱的人一步一步逼入深渊,最终杀死了她!” “朕是让你说他们的过往,并没有让你怨天尤人。” “重要吗?反正秦彤已经死了,反正瑞嵩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曾经有过什么,又有什么意思呢?你是皇帝,你说天是红的没人敢反驳你,既然如此,他们过去曾经有过什么重要吗?”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想立刻掐死我,还是想给我一巴掌?“秦彤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不会从来都没问过她吧?爱与不爱,恨与不恨,当初与现在,既然她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这般执念呢?” “哈!”他忽然间笑出来,大声地笑。似要笑尽苍生,似要笑破苍穹,似是嘲笑青天,似是怜悯众生,笑得酣快淋漓,直如雷电交加的暴雨忽然落下。他扬着嘴角道:“我是皇帝,我有何执念!” 说完,拂袖而去。 虞然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脸上有淡淡的惊讶。瑞暻的身影消失了,虞然才如梦方醒一般端着托盘进来了。“陆姑娘,对不住了。” 我累了,不想再表演,便闭上眼睛歪在了床上。被子在潮湿的牢房里久了,估计也没有人晒过,因而散发着淡淡的刺鼻异味。有些馊,有些臭,有些哀伤离愁。 “陆姑娘,卑职没有太多的时间,请陆姑娘体谅卑职。” 可是,有几人体谅过我? “你放下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说话,也没有出去,想必是为难了。我便道:“我好困,你总不能让我做一个困死鬼吧?” “多谢陆姑娘。” 虞然出去之后很明显并没有离开,他肯定是觉得不好交差,所以要亲眼看着我喝下去,送我上路。我紧紧闭着眼,想,这让我怎么料到,最后能送我一程的居然是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我真的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好多好多我放心不下的人和事我都没有安排好,好多好多心愿没有实现,好多好多诺言没有兑现。我好想好想再见他们一面,好想好想温柔地跟他们说一声再见。 长清,对不起,我说的话我没有做。我说话不算话了,我是小狗。如果还有来生,还能遇见你,那我就不做人了,我当一直小狗,一定缠着你,缠你一辈子。 对不起,别怪我…… 狠狠吸了几口气,我坐起来,问虞然:“有纸和笔吗?” 他果然从黑暗中走出,“皇上料到你要写遗书,给你准备好了。” 还真贴心。接过纸笔,我看着他,“你能答应我我写的东西不给别人看吗?” “那你为什么要写,总不可能你这是要写给我吧?”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铺开纸,我用一只饭碗当做镇纸来压住这纸,“能答应我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我抬头看着他,忽然一笑,“对了,还得谢谢你上次给我的强心丸呢,没有它,我这体内的罗渡毒也不会蔓延的这样快。” “呵。”他哂笑一声,“真是愚蠢。”他说完之后便笑了两声,忽然间善心大发似的,“算了,再帮你一次。说吧,你写的这些东西都是要给谁的?” 我震惊于他态度的九十度转弯,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便跟他说待会儿我写好了之后哪一个是给长清的哪一个是给云舒的。写完之后,我看着他把信收到怀里藏好了,便提笔再写了一张。虞然对我的这一举动一时间不理解,我解释道:“如果皇帝要看,就给他看这个。” “瞒天过海。”他点头微笑,“你胆子不小,但你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帮你,不会把真信交给皇上呢?” 我嘴角一撇,斜着眼睛看着他,“你心里明白。” 他当然不会,我知道他不会,他也明白我知道他不会。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你知道的东西好像不少。”他道:“但是你应该知道,知道太多不好。” “我知道,那又能如何?你以为那些事是我想知道的吗?反正事已至此,就这样吧。”你以为我愿意知道你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吗?你以为,人人都想参与那些黑暗吗? 写完了之后,虞然便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将信收好,转身走开了两步。说:“我还要负责皇上的安全,请陆姑娘不要让卑职为难。” 我知道这条路已经尽了,前行是深渊,后退是地狱。我没有选择,只能接受。拈起玉壶,我很有情调地斟了一杯,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死也要有仪式感。挤出最后一抹笑,算是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 仰脖,下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41章 我没想到我居然还能醒过来,这让我震惊了很久。看着陌生的屋子陌生的摆设,我脑中一片混沌。怎么回事?现在的场面已经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我现在处于什么状态?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吗?还是说,省略了投胎转世以及成长的步骤,我他妈又穿越了?! 不会吧?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正在往门口去的路上,门吱的一声被人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白色衣衫,白色头花,后面跟着个男子,一身的黑。我后背一凉,黑白无常?! 吞了口口水,我倒退两步,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无论现在是什么状态都是非主场作战,还是安分低调点好。我抬眼看看那二人,刚想问问他们是何人,女子便道:“陆姑娘,你感觉如何?” 知道我是谁?我皱皱眉头,心中疑云四起,“你是?” “我姓白。” “啊——”真的是白无常!“鬼啊!” 白无常见我往后躲,一脸的震惊,伸着手去抓我。我连头也不敢回,跳着往内间躲。那个黑无常很是不耐烦,拦住了要来拽我的白无常就一下子飞了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我该昏了才对,但是我这个人一向脑筋不转弯,越是这种非人类能力范围的,我越是怕的要死的,越是昏不下去。我感觉我眼睛往后面翻得都要疼死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居然还有意识,居然还能听到他说:“看清楚了!本王是人!” 完了,他不说这些还好,这一说,我真的撑不住了。老天,非要我爆粗口!怎么又跟这些王爷什么的扯到一起去了?!活着的时候被瑞轲盯着,死了死了又被一只鬼王爷给揪住了!我抖着心肝想摔下去,却被那白无常一把拎住脖领子接了过去。她道:“早就听说过你装昏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站直了!” 浑身一个激灵,我瞬间清醒了过来,脑中也慢慢缓过来了劲。 “你们认识我?” 女子摇摇头,男子道:“先前听说过,如今方见到本尊。” 我提着一口气在嗓子眼,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们是鬼吗?” 男子一脸疑惑,女子叹了口气,跟我道:“我们是人。你是被吓坏了吧?” 等等。是人?可是我已经死了啊,瑞暻要我死,谁敢违抗?虞然送进来的那壶毒酒我确实喝了,后来确实慢慢起了反应,我都看到自己吐出来的血了!莫非?我真的又…… “现在是什么……”话刚说一半,立刻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长清云舒他们在的时间段时什么,光知道这里是什么朝代有什么用?只好问:“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是谁?” 这次换女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难道都忘记了?” 我勒个去,这不就是典型的穿越开端吗? 摇摇头,又点点头,我道:“我记得,但是我不知道我口中的记得,是不是和你们口中的记得是同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男子翻了个白眼,道:“我们是谁,你最好不要知道。至于这里,现在我们告诉你这里是秦国,不过你离开这里之后,最好全部都忘记。” 秦国?“我是谁?” “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女子嗤笑一声,终于跟我说:“你难道不是陆云笙陆姑娘吗?林家少东家林源的未婚娘子?” 长清? 我没死! “你说长清?!”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我看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抖动,“你是说洛京城外的制瓷林家的长清吗?!” 女子点头。 我喜极而泣,收回手捂住脸低声哭了出来。我没死,我没死,长清。我还在这个时代,我还在你在的时空……还好,还好。 白衣女子看着我瘫在地上哭了很久,跟那个男子说了几句话,离开了。 后来的大约一个月里,我就一直都跟他们在一起。我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后,便整理了一下思路,想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的。那个男子说这里是秦国,我原来是在大齐,相当于是跨国了。可是,我是怎么来的呢?我明明喝下了虞然给我毒酒,我明明——虞然是他们的人!秦国在大齐皇帝身边安排了人,这个人不但能在必要的时候把刀子送进大齐皇帝的心口,还能时时刻刻给秦国传递各种各样的情报。关键是这个人隐蔽的很好,皇帝身边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有问题。 但是瑞嵩知道,瑞琰肯定也知道,或许,杨彧也知道。 “他不适合那个位子,他迟早会知道。” “就像被包围在温暖的水中,看不见渐渐逼近的危险。” 瑞琰的话回响在我耳边,更加坚定了我之前的想法。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我?长清,是了,林伯伯是负有盛名的林小将军,肯定是他们想借用林伯伯的力量来攻打洛京城,增加胜算。事情已经逼到眼前,可是瑞暻却似乎丝毫不知。 忽然间我明白了为什么瑞轲一定要娶云舒。他们将要面对的,即将是生与死。 这个白衣女子是谁,我并不知道,那个黑色衣服的男子是谁,我也不知道。关于秦国,除了知道这是昭和嫁过来的国家之外,我一概不知。我在吃饭的时候问过那个白衣女子,她说我最好不要知道。她还说会保护好我,不会让我出什么差错,让我大可不必担心。我想想也是,便问她什么时候送我去见见昭和,我想见她。白衣女子却是一愣,看了我一眼之后,嘴角忽然扬了上来,但是没有回复我。她匆匆吃完了饭,便离开了。我留在饭桌上,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我也不傻,看她反应便知道她是不会让我去见昭和的,有一次我甚至听见她跟那个男子商量要把我锁在这里。我还听见男子说:“季家那里现在找她快找疯了,但是顾虑太多又没敢声张。我听说那个大齐长公主与这个女子关系甚是亲密,那女子又和瑞轲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往,这般看来,断不能让他们知道。” 女子却反驳,“你不让他们知道她在这里,到时候他们怎么相信?” 男子说:“我已经在跟林家联系了,当年林小将军的风采与本领我在年少时候是见过的。如果林小将军被季家的人得到了,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在能确保林小将军的意愿之前,她必须在这里待着,不能让季家的人知道。” “可是不放出她,瑞毓怎么能同意跟着我们?” 瑞毓是昭和的名字。 “现在大皇兄不在京中,赤甲军我根本拿不住,万一到时候季家的人要带她走,我们怎么阻拦?这件事又不能跟父皇说,父皇一向相信季为安一家,到时候他定会倒打一耙!” 他们又争执了几句,话题渐渐就偏转了。不过就只这几句,我大概就知道了他们这里并不是虞然想要我去的地方。虞然想要我去的地方,应该是季家,季为安那里。也就是说,安排虞然在瑞暻身边的,不是秦国官方,而是昭和嫁过去的地方,季家。只是估计中途出了点状况,变成了眼下这个情况。 夜里,我回房之后一直睡不着,便披上大氅一个人出来走走。 那天是新月,月亮初升夜里,在花木交错的走廊中,我看到那个白衣白裙白披帛的女子,在临水岸边,朝东而舞。舞姿优雅婉转,披帛飞舞的瞬间,宽大的衣袖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悲哀。她的一举一动里,似乎都藏有故事。 其实,一开始我见她从头到脚一身白,便觉得这个女子要么是个有故事的高人,要么,是个心机深沉的白莲花。我看人虽然简单随性,但多数挺靠谱的。哦,顾念青除外。这个一身白,穿的跟奔丧一样的,偏偏又姓白的女子,平常不爱笑,即使笑着,眼中也似乎有万里冰山。应该是个有故事的矫情女。 第二天我特意问过她,她却淡漠地笑了,说:“陆姑娘难道不知道,第一莫去探问人的心,第二莫去探问人的过去吗。” 每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人,都有可能是一条深藏在地下的暗河。 我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努力克制住了好奇心。这是他们的地盘,由不得我侵犯。 大概十几天后,我忽然意识到,我身上,大姨妈不知何时,停了。我忽然想起来,这些日子我吃饭吃零食什么的也出现了不正常的反应,干呕,难受,食不下咽。几乎是浑身一激灵,难道我…… 我借口身体不舒服,要白衣女子请大夫来看病。白衣女子瞥我一眼,问我哪里不舒服,亲手给我把了脉。把完之后,她抬眼看我,问我:“你知道自己中毒已深,没有太久的日子了吗?” 我道:“知道。” “你这个孩子,最好有心理准备。” 我低下头,深深闭上了眼睛。 长清,我要怎么办? 我被困在这个地方的情形,一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才得到改变。 那天下午我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忽然间听到前院里吵吵闹闹很奇怪,我想应该是他们这边人自己的事,便没有多想,也没有打算出去看看。直到那个跟着白衣女子的叫做或鸢的女孩走进来非要把我送进屋里去,我才隐隐意识到,前面有人来找我了。 站起来,披好大氅,我没有听或鸢的话,径直往前院去了。或鸢跑上来拉住我,说:“陆姑娘,风大,你还怀着孩子,我们回去吧!” 我脚下顿了顿,问:“前面是谁?” 她不肯说。 自嘲一声,我好笑地道:“不是,这有什么告诉我不得的了?难道我连是谁来找我都没有资格知道吗?” 她看看我,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肯定的字眼。是了,在他们的眼睛里我只是一个捏在手里的蚂蚁,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多可笑。 “季家的男人没有来,来的是季家的儿媳妇,嫁到秦国的大齐的长公主,昭和公主。” 当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跟我说前院是谁来找我为什么要加上那么多废话,后来,当我那一巴掌打上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的用意。 霸道一点的画风,那就是昭和是我的人,我不能让别人动她。 白衣女子和那个黑衣王爷的战斗力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总感觉他们一定不弱,一定是像云舒和瑞轲一样的人物。那天他们说决不允许我和昭和见面,那肯定不会让昭和来这里见我。或鸢的话很有意思,季家的男人没有来,来的是一个女人,还是我在意的女人。 或鸢看我沉思,便伸手要去扶我回去,我轻轻挣了挣,果然挣开了。我跑向前院,回头看或鸢的反应,她一脸的焦急,脚下却像是有千斤重,居然追不上我这个身中剧毒还怀了孕的人。 顺顺利利地到达前院。 彼时昭和手里持着一把剑,直直地指着那个黑衣王爷,黑衣王爷从容不迫,单手伸开,护着身后的白衣女子。三个人僵持在一起,昭和不说话,他二人也不说话,安静得紧。我出现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或鸢追过来,远远的就大声喊我,让我回去。我嘴角一撇,干脆帮到底,上去就夺走了黑衣王爷腰间挎着的剑。显然他没料到我会这样做,上来就要抓我。昭和听到或鸢的喊声,又看到我忽然出现夺走了男子的佩剑,喊我一声,让我赶紧躲到她身后去。说的同时挥动手中的剑,拦住了要来抓我的男子的手。 居然还真的拦住了。我对于昭和功力的进步之快大为震惊,抓住她肩头,“哇塞!昭和!你好厉害!”一瞥眼看到白衣女子微动的手,便明白这也是她的计划了。 昭和先将我护在身后,又抬剑指向男子:“王爷刚刚可还口口声声说她不在你的别院里!现在,王爷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衣女子把那个王爷拽了回去,王爷冷哼一声,不说话。 昭和明显知道他们的身份地位,甚至知道他们想做的是什么事,她道:“无论如何,不管王爷是出于什么居心,我代表整个大齐告诉你,陆云笙是我的人,你不许动!” “放肆!”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年纪轻轻,二十五六的样子,衣着甚是讲究。他大步流星,进来拿下昭和手里的剑,给黑衣王爷鞠躬行礼,“殿下恕罪,微臣该死!是微臣管教不严,治内无方,殿下大人有大量,请殿下降罪与微臣,饶恕贱内。” 居然是季澈!这穿衣打扮起来,我竟没有认出来! 那黑衣男子嗤笑一声,道:“你还真是该死,这世间敢拿着剑指着我的还真没有几个,你居然敢拿下她的剑。” 季澈身子一僵,跪伏在地上不敢动。 我冷笑一声,道:“听不懂人话吗?把剑还给昭和!”嗯,曲解人意阳奉阴违是我的大本领之一。 黑衣男子看着我,嘴角冷冷的笑一直挂着。我心想,呵呵,怎么不冷死你。看看那个白衣女子,她目光如炬,我不闪不躲,直直地望回去。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没什么好怕的。 季澈抬头看看那个王爷,似乎在确定我的话是不是他的意思。我心中偷着乐,我料定季澈他不敢问,那个王爷又不会解释,就看季澈怎么反应。不出所料,季澈跪着,把剑给了昭和。 见到昭和拿到了剑,我便把从他腰间夺过去剑递了过去,“诺,你的剑,还给你。” 那人黑着脸接过了剑,睨了季澈一眼,拉着白衣女子回去了,扬声道:“送客!” 季澈微微抬头,瞄见那王爷人的人都走净了,才站了起来。我看他站了起来,便从昭和身后走出来,劈手便是一掌。 啪! 那声音,可清脆了。 昭和吓了一跳,丢开剑架开我,“你干什么!你打他干什么!” 季澈捂着脸慢慢扭过头来,那一瞬间的眼神狠辣至极。 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笑,“他知道我为什么打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棠叶心事》正文 第42章 盯着他,我问:“季澈,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是吧?” 季澈擦了擦嘴角的血,温柔地笑着:“是我没有保护好毓儿,让她受委屈了。是我的错。” 昭和愣愣地在我俩之间来回看。 我也换成温暖阳光的笑,“对极了。” 我相信那一瞬间我没有看错,我也相信我没有理解错那个白衣女子想让我明白的事。季家的男人让一个女人来打头阵,还是一个我在意的女人。如果我不知道这些,岂不是会被蒙蔽了眼睛,走上另一条路?因为白衣女子和这个什么王爷殿下的出手,导致他们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变,他们便诱使昭和来寻我。他们知道我一定会生气他们让昭和以身犯险,以昭和和我的关系,我一定会有所行动。但是,他们变了的计划是什么呢?他们想让我做的是什么行动呢? 等我被昭和带到季家,季澈的妹妹强插进来跟我“聊天”之后,我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我本来是要和昭和说说体己话,顺便再交代一下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我想安排的事。但是季澈的妹妹季灵妘非要插进来跟我说话。昭和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说给我们准备些茶水。季灵妘大马金刀地坐下,跟我诉了半个时辰的苦。主要内容是当朝官员都欺压季家,拿功高盖主来欺蒙皇帝,让季家遭受了不知多少无妄之灾。这一次没有及时去救我,就是被朝中琐事缠身。还说因为这个,昭和在各个官宦家眷之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这些话,若是在我不知道之前说给我听,怕是我早就拍案而起,找季澈理论,然后掉进他们的口袋里去了。他们就是想让我如此动气,就是想让我搬动林伯伯,以此来完成他们想要做的事。 季澈那个狠辣至极的眼神。我忽然打了个寒战。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准备午睡了,忽然季澈身边的小婢女过来说是季澈少爷找我有事情说。半信半疑之间,我去了那个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却很隐蔽的屋子。 屋子里很暗,估计是因为垂了巨大且厚的纱帘的缘故。屋子里星罗棋布地点了些许蜡烛,显得屋子里影影绰绰,有些瘆人。我开门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阵风,纱帘随风微微晃动起来,愈发显得诡异。我留了一丝心眼,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即使是小婢女要给我关门,我也等她走了之后又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可当我走进去之后,门却忽然间自己关上了。我被关门声吓了一跳,一瞬间以为是有鬼出没。回头看了看,那个门却是再正常不过,没有消息机关,也没有什么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转过身,陡然间一阵掌风,劈面而来一记耳光。 咝—— “欠了人的,是要还的。”季澈扭了扭他的脖子,我捂着脸,仿佛听见了他脖子转动时的“咔咔”声。 冷吸了几口凉气,我看着他,呸了一口,“话粗理不粗,确实,我打你一掌,你打我一掌。扯平。”可是啊,我笑了笑,“可是啊,季澈你记不记得,当初还没娶昭和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那场盛大的花事,那个血色梅花漫天飞舞的雪夜,他曾经那样温柔地当着我们的面,跟昭和说着那样美好而坚定的诺言。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他是否也想起了那些令人心醉的过往,所以脸上才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 “也对。”我扬起嘴角,咳了咳,道:“或许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瞒住了她。你瞒的很好,你最好一直这样瞒下去。” “那是自然。”他慢慢止住了笑,看着我,说:“其实,一开始,我们是有机会像之前那样,和和睦睦地相见的。”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毕竟你是昭和爱的人,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想一见面就扇你。”撇撇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别人。” “其实,你要是能笨一些,知道的少一些,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甚至,我还可以叫你一声姐姐。” 呵呵,“我可不敢。”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大白天的为什么拉上这么厚的帘子,搞得这里这么诡异。还有,你叫我来,不会是只想打我一巴掌这么简单吧?” “自然不是。”他看看我,动手拿过一盏灯放在我面前,说:“虽然你知道了一些不该你知道的事,但是我想,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合作的。”他睨着眼睛看着我,“你总不想昭和过着被人欺压的日子吧?” “你觉得,我都知道了那些事了,还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吗?” “可是你没有选择。” 眼皮一动,我抬眼看他。 “说实话,费大劲把你搞过来,是因为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大齐的秦王爷也给拉到我们这边来。不过,你得知道,你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就算我们没有依靠你拉拢到秦王爷瑞轲,那又如何?就算你没有帮我们请林小将军出山,那又如何?我们完全可以找别的人来完成。”他阴森森地看着我笑起来,“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不配合我们的话,我们只好让你去死了。反正,你体内的罗渡,也到了一定火候了。你的死,对于我们而言,一文不值。但是,你的死,却是摧垮林源和瑞轲的最有效的东西。” 抬起头,我挤出最镇定的笑,“不会的,你把我想的太重要了。” “是吗?”他笑的依旧,“可是,林源为了把你从牢里救出来,好像已经和瑞琰达成了协议。筹码是什么,你想知道吗?” 我不说话,脑中一片混沌。 季澈张狂地微笑,“算了,估计你也不想知道。我想,你也一定不想知道瑞轲和南安公主为了你做出了什么牺牲吧?唉唉,还是别说了,你看看你的脸色,我就不刺激你了,省的到时候小毓看到你脸色不好又要担心。” 我盯着他的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季澈,你真的把我想的太重要了,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你不该把那么多赌注压在我身上。你想多了,我什么都不算,从我身上,你得不到什么的。”迟早,你会明白。 “所以,你是配合,还是不配合呢?” 我闭了闭眼睛,“你得答应我,永远不能动林家的人。” “好。” 后来他让我写了一封信给长清,我答应了,按照他的要求在他的注视下给长清写了一封信。季澈要我转达的话说完之后,我拿着笔,说:“我要跟他说两句私话,你确定还要看吗?” 季澈并不言语,只是看着我的字,似乎在想些什么。我看他没有应允的意思,便不管他的意思,直接了当地开始跟长清嘱咐一些事。主要还是小逸的事,顾晗那个人我毕竟只见过一次,他到底对待小逸如何,还得长清来看。然后就是一些让他放心的肉麻的话。季澈看我写的那些话也不脸红,只是问我:“你的字,我听说不是跟着南安公主学了一段时间吗?怎么会和林源的字这般相似?” 我把信折好递给他,理所当然地道:“云舒教我的时候我根本没好好学,我的字,根本上来说是长清教的。” 他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但是接着也没有说什么,收好了信之后便准备离开了。我看着他就要走,问他:“那个,关了我十几天的那些人是谁?那个男的,那个女的。” 季澈停住,留给我一个背影,“你非要知道这么多吗?” 连忙摆手,“不不不,你们不能说就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季澈走了之后,我才动身从屋子里出来。看看在一旁等着我的小婢女,我奇道:“诶?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婢女不说话,对着我行了一礼之后便领着我往我昨天住的地方去了。我翻了个白眼,心想算了,这是在他们的地盘,我一个虾兵虾将的,还是别问那么多了。于是问了现在是几时了,得到回答后便回屋午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舒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欲黄昏,屋子里昏昏暗暗,只有一个白衣的女子坐在站在虚掩着的窗户前。逆着光,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感觉有深渊一般的忧伤。 我坐起来,揉揉眼睛,说:“你等一会,我去上个厕所,有什么事咱们回来再说。”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或许是她让人提醒我“季家来的是个女人”,也或许是她得知我身患重毒却坏怀了孩子时眼睛里的担忧。总之,我把她归到了好人的行列,总觉得她不会害我。更何况相比于季澈,怎么都觉得这个白姑娘是个正派角色。 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窗子旁边,只是换了个姿势,坐在了临窗的柜子上。看我手上沾着水就进来了,她皱了皱眉,“好歹你是怀了孩子的人,怎么也得注意点身子。” 我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笑道:“无碍无碍,有什么事吗?白姑娘?” “你既然要与我们站在同一队,我们自然要保护好你。你体内是罗渡的一种,现在我没有办法帮你根治,但是延缓它的蔓延还是可以的。”说着,她掏出来一个小药瓶递给我,说:“每天晚上睡前吃一颗。等我研制出了解药,会想办法给你送过来的。” 我接过药瓶,“这药,能延长我多久的命?” 白衣女子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放心,能让你撑到孩子出生。”说完,她脸色一变,“你明白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现在有了孩子。” 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谢谢你。” 她不能久留,季家夜里的防守严得很,想来是为了掩盖他们在夜里做的那些见不的人的事情。我跟她说我必须知道季家想干什么才能知道怎么帮她们,可她却说不用我担心。我想了想,算了,她这样说定然有她自己的打算,我还是别参与他们的事情了吧。就只是托她带出去一封信给云舒来结束。 白衣女子听到云舒的名字时,手顿了一下。我注意到了。但是她不打算说,打着什么都不管的态度,我也便不再多问。 我不想再知道那么多了,现在,我只希望她真的能解了我的毒,让我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就够了。罗渡这个毒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是从云舒镇静得不正常的表情、瑞琰嚣张的态度来看,这似乎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我不奢望我还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了,我只想能在余下有限的日子里能和长清一起,好好的走下去。我是个自私而胆小的人,我不想关心那些家国天下的大事,我只想管好我自己的事,我不想管别人的事。 还有长清,我想过很多次,我是濒死之人,长清不一样,他还有未来。他是名满天下的林家大将军的后人,是林小将军的儿子,又是皇商贵贾林氏瓷器的少东家,他有那么锦绣那么不可估量的未来。我是不是不该再拖累他,我是不是该放手,让他去遇见比我更好的人,让他去迎接一段更美好,更能够天长地久的爱情。 可是我又不舍得放手。 给他的书信里写的也是甜言蜜语。 我看着白衣女子离去的窗子,忽然间心头一紧。林伯伯为什么离开秦国跑到大齐定居?那个长满了海棠花的园子,那个站在海棠花走廊中的中年身影。我不想让长清也变成那个样子。可是我又说服不了自己的私心,我不敢想象长清和别的女子相拥在一起的样子,郭轻韫拉着长清手的样子…… 瘫坐在地上,看着慢慢爬上来的月光,我伸手摸了摸,好凉。 昭和过来喊我去吃饭的时候,我还坐在地上。昭和跑过来把我拉起来,“你怎么了啦?瞅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给你饭吃要把你给饿死呢!快起来,该吃晚饭了。今天我特意让他们做了你最爱吃的糟鱼还给你备了一碟茱萸膏一碟醋。”拉我起来之后,她有模有样地吸了口气,“嗯——保准你吃得连家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我被昭和逗笑,倒了杯水喝了,说:“呀,那你这样是不打算放我回家了啊!” 话音刚落,就见季澈进得屋来,笑着道:“陆姑娘是难得的贵客,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几天,怎么这刚来两天就着急要回家来了?” 我端出招牌阳光笑,道:“你这个娘子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你又准备了一堆好话,看来是准备把我留下来吃明年的年夜饭了!” 一个屋子里三个人,只有昭和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我不管,反正我准备了你就得吃!跟你说哦,今天的饭里面有一道菜是我亲手做的,看看你能不能吃出来!” 我看向季澈,佯怒道:“我们家里的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宝贝,你居然让她下厨?!” 季澈自然配合的十分贴切,“没有没有,怎么敢,怎么敢!” 昭和挽住我的胳膊,拉我去饭堂,“好了好了,你就会瞎胡闹。以前开他的玩笑,现在还拿他开心!走走走,吃饭去,看看我准备的饭堵不堵得住你的嘴!” 被昭和拉出门的那一瞬,我回头看了一眼季澈。他回应我的眼神似是万丈深渊,可他看向昭和的眼神,却是无限温柔。还好,至少昭和,嫁给了她想要的那个对的人。还好,至少季澈,对昭和是真心的。 大约过了有两个月,忽然间秦国乱了起来。其实说乱也不是很乱,至少不是像瑞嵩叛乱时那样乱。我留神注意着外面的消息,得知大齐和秦国在交界处起了战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心中一震,慌乱地往四下看,脑中一片混沌。昭和跑进来,眼睛红肿着,一脸的慌乱。 我紧紧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别怕,别怕。有我在,不用怕。” 昭和泣不成声,我说,“跟我走吧,我们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