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庵》 正文 （序） 道士从海底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龙女在身旁凝望着自己，金黄的瞳孔，乌黑的头发，还有与常人无异的身材和五官。 “你的船在海上遭遇风暴，是我救了你，给你喝了我的血，你现在可以像我一样在海底呼吸。” 道士摸摸自己的胸口，从怀里掏出一支梨花，“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身上只有这朵梨花，无以为报，当做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龙女活了两百岁未曾见过梨花，笑容满面，化身蛟龙，驮着道士在海里起舞。 天上明月皓圆，海面波浪浅浅。道士站在海面上，脚底是波光粼粼的海水，他一袭青衫，双手作揖，“以后每年长安城梨花正盛之时，我都会带一株给你。” 龙女听完，月下长啸一声，半空中翻腾几个来回，一头扎进海里。少顷，云掩明月，风声戛止，道士望着波澜无兴的海面，踏浪离开了东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贞观二十二年春，长安城的小雨从正月里一直下到三月份。天气每天都是阴晴不定，一会儿艳阳初露，一会儿阴云密布。有的时候更加离奇，太阳还在人们的头顶，天上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点点滴滴，百姓们出门都得打着伞。 长安城的老百姓茶钱饭后内就爱找些话题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宗皇帝晚年开始相信长生不死，常年服侍丹药，身体却是每况愈下。 尽管如此，朝廷还是广招天下奇士，以炼药的道士，术士为多。短短几年内，这一类人在长安城很受朝廷器重，本事大的，深入庙堂，与文武百官齐肩；本事小一些的，也能在长安城周边开宗立派，招收自家门下的弟子。很多寻常百姓渐渐地不再送自家孩子去学堂读书，而是送去这些门派底下，每日做一个添火的药童，想着有一日能受朝廷重用，平步青云。 清明节后第三日，长安城下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街上少有行人，青石板上绿绿盈盈长着一层苔藓。长安城东三门，最中间的春明门出来一支军队，身披甲胄，手握唐刀，整齐划一的步伐，往城外走去。队伍最前头的有两人身骑棕马，一人鲜红铠甲配乌黑披肩，手里拿着一杆红缨银枪，英姿飒爽；一人青衣白纱，脸上看不出喜怒，头顶攥着一根髪籫，尾部是一个乾坤八卦。 “这一看就是给太宗皇帝寻药去的军队。要不然袁天罡怎么会离开长安城？”说话的是春明门附近“三生缘”酒馆的老板周可仁，他身材肥硕，脸面油光，眼睛小而有神，时刻透露出生意人眼光里面的精明。 三生缘酒馆内唯一听他说话的是个叫做李淳风的年轻人，他黑黑瘦瘦，看起来很不起眼，穿着一身粗布麻衫坐在店子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倚着门柱子，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腰间系着一个黄色的葫芦，表面光滑发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哪个是袁天罡？” 李淳风放下喝酒的葫芦，微微皱皱眉，葫芦里的酒味道有些不令他满意。他转头看向正出城门的队伍，眼睛里面藏着耐人寻味的异样。可是这时已经看不见为首骑马的两人，只能看见队伍大部队一列走出城去。 “就是刚才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和秦怀英将军并排的那个道士。听说能呼风唤雨，占天卜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人，深受皇上恩宠。”周可仁刻意提高了声音，虽然酒馆里面就只有他和李淳风两个人。 “你不也是一个道士么？给算算这天上的雨什么时候能停？我这店子还要不要挣钱了，这叫人心烦的天气！” 说到这里，周可仁有些恼怒。三生缘最出名的就是自家酿制的梨花酒，在长安城算是颇有口碑。今年连雨三月，梨花开的不似往年艳丽，雨水浸湿的梨花酿出来的酒味道比不上往年，原来喜好梨花酒的顾客喝过几次后就不愿意再来，更加愿意去南门口的“一品香”酒馆，那里的酒都是从外省运来的，口感颇佳，把三生缘的生意都给抢走了。这也难怪周可仁会懊恼老天爷下雨，再这么下雨，店子迟早要关门。不过周可仁也不是担心到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地步，半月之前，他雇了两个人去山西运了一车汾酒，约莫这两天就要回到长安城了，到时候生意自然又会好起来。周可仁嘴角又露出了笑容，两撇胡子一颤一颤。 军队已经走出了长安城消失不见，只有守城的士兵还站在雨中，检查着稀稀散散进出城的百姓。李淳风望着城门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可仁在和他说话。 “我哪里知道老天爷的事儿，这事儿你得去问袁天罡。改天你去太常寺问一问，他肯定知道。”李淳风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些玩笑般的戏谑。 “这太常寺岂是普通人想去就去得了的？”周可仁没好气地骂了句，“你个小犊子，赶紧喝完酒去给我的梨园施肥，来年我还指着它们开花酿酒呢！你这每天说疯话的酒鬼，你也是个道士，怎么就没有袁天罡的命数？说到底，还是你没本事！”周可仁说完回到柜台伏在柜台上准备睡觉，还不忘冲门口的李淳风喊了一声：“赶紧去干活了，别坐在门口挡我的生意。” 李淳风起身拍拍屁股，将葫芦挂在腰间，里面装着的是三生缘卖不出去的梨花酒。周可仁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卖不出去的酒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比方说免费给李淳风喝，当做李淳风的工钱。 李淳风在长安城无亲无故，也没有朋友。平日里做一些杂活儿，赚些小钱，基本上所有的钱都是用来买酒喝，如果找他干活，不给他工钱，只要有酒也成。 三生缘的梨花酒今年卖不出去，味道差，放到来年卖也没人会喝。所以周可仁特意找到了李淳风，让他做三生缘的伙计，没有工钱，每日管饭和酒，睡在店子后院的柴房。李淳风一听，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周可仁喜笑颜开，心里乐道，还真是个酒疯子，不，是个傻子！ 从“三生缘”顺着城墙一路向西，城的最西边，就是周可仁的梨园。李淳风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一个人走着，身材消瘦，步履很快。 说到底还是你没本事！周可仁的话在李淳风的脑海里面回响。想到这里，李淳风咧起嘴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惹得细雨中的行人驻足看向这个雨中痴笑的年轻人。 长安城认识李淳风的人很少，认识他的充其量也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李淳风。贞观十二年，李淳风这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东门附近的，那时李淳风十二岁。往后十年，李淳风就在东门附近长大，吃百家饭，几家店铺轮流当伙计，干杂役，一晃就长大成人了。一开始还有人问他的身世来历，但是李淳风都是摇头闭口不答，人们渐渐地也就不问了。 李淳风除了喜好喝酒之外，没有其他的坏习惯，做起事情来，也是勤勤恳恳，偶尔喝醉了酒，也不吵不闹，找个安静的草棚，睡一觉就没事了。说到底，东门附近的人还是比较喜欢李淳风的。 不知不觉，李淳风已经走到了梨园，这个梨园是长安城最大的梨园，每年的春天，到此赏花游玩的人不少。但是今年鲜有人至，一是天气变幻莫测，出行不便；二是连月阴雨，梨花开的毫无生气，没有什么看头。 李淳风淋着细雨施肥，到了林深之处，看见残花枝头间有一个女子。头上既没有带斗笠，也没有打着雨伞，身段婀娜，黑发及腰，肌若白雪，目若星辰。女子独自一个人痴痴地看着自己跟前的梨树出神，任由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 也不知道是长安城哪家大户人家的姑娘，没带个下人就跑来这梨园赏花，应该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吧，李淳风边施肥心里边想。 她淋着细雨，看着梨花很入神。一双李淳风平生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瞳孔里面有泪光在涌动。李淳风以前在梨园从未碰见过她，他不相信一个普通姑娘会拥有金黄色的瞳孔，此时此刻，望着梨花，泪水无声地流下。李淳风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慢走向那姑娘。 “你知道这株梨树上有多少朵梨花吗？”女子张口说道。 李淳风左右转头看了看，确定除了这姑娘和自己之外，没有别人，眼前的姑娘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 “你是在和我说话？”李淳风试探着，随即说道：“我不知道这树上有多少朵梨花，谁会知道这树上有多少梨花呢？” “一共是四十三朵。”姑娘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哀伤。“这里一共一百三十五棵梨树，每一株我都数过。这一株，我刚刚数完，也是院子里最后一株。”姑娘说完，偏头冲李淳风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左边脸颊处还有一处浅浅的酒窝。 这时，雨也停了，云也散了，天空里刮起微风，梨园里面梨树微颤，抖落不少梨花。 “哎呀，我明天又得来重新数一遍了。” 姑娘撅起嘴，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逗笑了李淳风。他随即问道；“姑娘，你叫什么？住在长安城的哪里？” “我叫茗儿，不住在长安城，来长安城找人的。” “你找的人叫什么？” 李淳风觉得自己在长安城待了有十年了，兴许自己能帮上眼前的这个姑娘。 说不上为什么自己想要帮眼前的这位姑娘，或许只是觉得这个姑娘长得好看；或许觉得这个姑娘有些可爱会去数梨园每一株梨树上的花朵。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说每年会给我从长安城带来最好看的梨花，可是今年没有，我就自己来长安城找他。” “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李淳风对这个叫做茗儿的姑娘更加疑惑。 “我来自东海。”茗儿话音刚落，天上东面传来一声闷雷。 “又要下雨了。”李淳风望着天空东面说道，转头看一眼茗儿，茗儿已经不在刚刚站的地方，不远的梨树之间，茗儿的裙角飘忽了一下后消失不见，留下李淳风站在原地发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 第二日一早，李淳风从三生缘的柴房里面醒过来，洗漱完毕之后，来到大堂开门营业。 昨夜睡得有些不好，小雨下了一整晚，雨水顺着屋檐滴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淳风脑子里面都是茗儿的音容，她从东海来？她要找一个人？她今天还会去梨园？对，去梨园，还会数梨花，多么可爱的姑娘，我也要陪她一起数梨花，对了，我还要请她喝酒！请她喝梨花酒！就这样李淳风兴奋了一个晚上，最终不知道是如何睡着过去的。 开张营业，外头的街道上行人依旧三三两两。天空下着雨，李淳风裹了裹身上的衣裳，觉得有些凉意。今天他换了一身衣裳，灰底的长衫外面披着蓝色的外套，腰间束着一条掉了漆皮的腰带，左侧依旧系着他的葫芦。开完门，李淳风便开始忙活起来，先是竖起酒馆门外写着“三生缘”三个大字的旗子，然后将酒馆大堂里面的所有的桌子都擦拭一遍，之后是地板，不一会儿，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这会儿周可仁才整理着衣冠从后院来到大堂，嘴里还在打着哈欠，一见整个大堂只有一人忙活的李淳风，脸又耷拉下来，还是没人过来喝酒，这生意还做的下去么？ “去，后院把马喂饱了。”周可仁说道。 李淳风跑到后院将马匹喂饱，抱草料的时候格外小心，他就这么一身算是不错的衣裳，今天专门换了去梨园见茗儿的。 等到李淳风喂完草料回到大堂的时候，周可仁又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了。李淳风叫醒周可仁，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周可仁，也不说话，抿着嘴，露出奸诈的笑意。 “小犊子，你吵我睡觉干什么？” “我的酒没了。”李淳风晃一晃腰间的葫芦。 “酒缸里面自己舀去，那一缸都是你的。”酒缸里面的都是今年的梨花酒，卖不出去，周可仁也不心疼，反正大半缸都是李淳风这小子喝了。 “今天我不要大堂里面的，我要你房间里面的陈年梨花酒。”李淳风笑出声来。 “不行不行，只剩这么一坛了，这可是我的宝贝。”周可仁也是个爱酒的人。 “求求你了，我的好老板。就今天，明天我还是喝缸里面的。”李淳风嘟囔着嘴，女孩子一般撒娇状。 “你今天非得老梨花不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周可仁眼睛一亮，一些细小的蛛丝马迹总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嘿嘿，今天要和一个姑娘去喝酒！” “哪家姑娘？哪家姑娘也看不上你啊，你这小子做春秋大梦呢？”周可仁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得得得，你去我的房间里面自己弄吧，改天让我看看是哪家姑娘。” “好嘞，谢谢你，我的好老板！”李淳风撒脚便跑到周可仁的卧室，床头柜子里面放着一坛成年梨花酒，这是去年留下来的一坛。刚打开，酒香就弥漫了整个房间，李淳风忍不住先喝了一口，然后装满了葫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老板，我去梨园给树施肥了啊。”李淳风站在酒馆门口冲着趴在柜台睡觉的周可仁喊了一声，“借酒馆的油纸伞一用。”说完，李淳风打着伞踩着青石板往城西走去。 这犊子今天是怎么个情况，平日里不是嫌麻烦不爱打伞么，今天可真是奇了怪。周可仁眯着眼看见挂在门口的斗笠蓑衣心里嘀咕道。 城西梨园内，李淳风坐在亭子里面等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晚，梨花又落了一地。李淳风伸了伸懒腰起身，环顾四望梨园。还真是一百三十五棵梨树，只不过那株梨树上原有的四十三朵梨花只剩下了十七朵。 “你们可要坚强点儿，茗儿姑娘回来的时候，你们可都要还在啊。”李淳风喝了一口葫芦里面的一口酒，正准备离开梨园，老远看见周可仁举着一把油纸伞，在梨园里面四处张望。 “李淳风，你赶紧过来，我正找你。”周可仁望见了李楚风，老远冲他喊道。李淳风系好葫芦，快步走到周可仁跟前。 “上个月我托人从山西运了一车汾酒，谁想到押酒的车夫今天下午到了酒馆告诉我，运酒的车在城东三十里处的灞亭驿站断了车轴，这下子运不回来了。”周可仁面色焦急，“店子里面的生意全指望着这一车好酒，小子，你可要帮我！” “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我明日一早便去灞亭，修好了车轴再给你拉回来，如何？” “话说的轻巧，连月雨水，长安城外八条河流早已经河水上涨。灞亭驿站在灞河脚下，昨日水位就越过了河堤，周围的老百姓都忙着逃难，两个车夫怕河水随时会冲毁灞堤，我无论怎么讲，都不愿意回去帮我运回那车酒来。”周可仁在李淳风面前声泪俱下。 “得得得，我现在就去给你运回来，不过运回来后，你房间里面的那坛老梨花要归我！”李淳风笑着露出一口牙齿。 “好你个李淳风，从小到大，长安城你吃谁家米饭最多，你”周可仁胡子气的一颤一颤，指着李淳风，房间里面的老梨花可是周可仁的心头肉，一下子一坛都没了，可真叫人心疼。早知道，就不能让李淳风这小子知道老梨花的存在。某个明月皓亮的晚上，就和这个小犊子小酌了几杯，此后便被惦记上了，终于是被这小子给祸害了！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回酒馆睡觉去了。”李淳风作势要走。 “好好好，老梨花归你，但是你要把我的一车酒给完好无损的运回来，我才给你。” “好说！” 李淳风笑着离开了梨园，顺着城墙往东边走，先是回到了酒馆，从后院里面牵出一匹马，骑着马儿出了城门。 心里想着赶紧到了灞亭修好车轴。虽说李淳风笑的肆意，但是心里也清楚，倘若耽误了时间，晚上灞河河水冲毁河堤，别说是一车酒，搞不好自己的命也会搭在灞亭。这么一想，李淳风不由得加快挥着马鞭。心里想着趁着天完全黑之前赶到灞亭驿站，修好车轴之后，连夜赶回长安。风险自然是有的，但是谁叫李淳风好喝酒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越下越大，路上到处可见拖家带口，推着车的，背着包袱的百姓。好在李淳风马快，到了灞亭驿站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黑。李淳风走进灞亭驿站，把马儿系在马棚里面。驿站里面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只见运酒的车停在院子里面。 “我先尝尝这酒怎么样。”李淳风见了酒，将修车轴的事情一股脑抛在脑后。“呀！好酒！不愧是山西运来的。”李淳风连着喝了好几口才止住，正准备修理车轴的时候，听见马棚里的马一阵焦躁，仿佛预见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 李淳风眉头一皱，双耳听到轰隆一声从不远处传来，不好！河水冲破了灞堤！李淳风双脚蹬地，一步跨出去三丈之远，看见马儿已经挣脱了缰绳，冲到院子里面，迈开四只马蹄，往驿站外面跑去。 “我俩现在是患难兄弟了，带我一程如何？”李淳风信步一跃，坐在了马背上，挥鞭用力一拍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朝远处的山上跑去。 灞河的水铺天盖地而来，像是一只洪荒巨兽的嘴，吞噬着大地上的一切，树木，屋舍，都被卷入其中。李淳风骑着马一路驰骋，与身后的水浪不过五尺距离，马儿甩开四只蹄子，蹄下生风，拼命地往前跑。 李淳风拿出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酒，大声说道：“马儿兄弟，加把劲，到了前面的山头，咱们就可以喝酒了。” 马儿似乎听懂了李淳风说的话，腿迈的更加快了，眼见着就要到了山头，李淳风拍打着马屁股，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还能听懂我说话。” 到了山头，洪水从山腰四散开去，李淳风下马四处望一眼，只见一片苍茫，浩浩荡荡都是洪水，野兽一般奔袭着往西边长安城的方向而去。 站在山上，暮色里远眺长安城整个长安城已经被洪水所包围。一片混沌之中，李淳风看见有不少的人，在洪水里面挣扎后消失不见，还有不少牛羊家畜亦是如此。 “真是可怜。”李淳风感叹道。 马儿卧在一旁，鼻子里面喘着粗气。李淳风喝了一口酒，把葫芦递到马儿的嘴前面，“刚刚多谢马兄弟相救，我敬你一口。” 话音刚落，马儿站起身来一阵嘶鸣，迈开马蹄跑入山林。李淳风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又是轰隆隆的几声，地面也随之震动。山体滑坡！连日雨水，山上的泥土早已经被冲刷的松软无比。泥土裹挟着石头树木从天而降，李淳风迈开步子快速向垂直于山体滑坡的方向跑去。李淳风心里很清楚，就算底下没有洪水，顺着山坡往下面跑，也是死路一条，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从天而降的泥石。往一侧跑，还有一丝生路。此刻天色已经安全黑了，李淳风只顾着向前跑，耳边震耳欲聋，突然小腿一痛，一块大石头砸中李淳风，李淳风脚下一软，翻滚在地，眼前一片漆黑，轰隆声迎面而来，裹挟着死亡的气息。 完了！李淳风心里一惊，握着腰间的葫芦，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 “起来啦，风儿，皇上就要来了，起来和我一同迎接皇上。”那人语气很温柔，夹杂着宠溺的味道。 “皇上是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刚刚睡醒，躺在道观正厅天尊像前的跪榻上，身子缩成一团。“师傅，可是风儿还没有睡醒，可不可以躲在天尊像后面偷偷再睡一会儿。” 那人眼神里面露出笑意，弯腰抱起李淳风，走到天尊像的后面。那里有一张草席，每次他惩罚李淳风静坐，李淳风都会悄悄地跑去天尊像后面睡觉。 “那你可要保持安静，不要发出声音惊吓到皇上。”那人放下李淳风，走到大厅门口，静静地等待着，李淳风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门外春色正好，道观里面的树叶换了一层新绿，南风掠过，吹起满院的树叶沙沙作响。李淳风耳畔依稀听见树叶婆娑声，鸟儿嘻戏声。风入大殿，吹响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声音清脆悦耳。李淳风翻个身子，知道风铃下面站着自己的师傅，在等一个叫做皇上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淳风听见剑出鞘的声音，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嘶鸣。接着有人应声而倒，没有喊叫，没有人说话，周围像是静止了一般。树叶停止了摇曳，鸟儿也踪迹难寻，风铃轻微碰撞了一下即止，步伐声渐行渐远，尔后，大厅里面陷入死寂。 李淳风起身，揉着睡眼，摇摇晃晃，走到天尊像前面，看见师傅倒在地板上，鲜血汩汩，眼睛睁着，望着自己。李淳风哭喊着跑过去，趴在师傅身上，不知所措，他知道师傅死了。有人一剑割了师傅的喉咙，师傅胸腔一起一伏，嘴角微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门外，风起，鸟惊。 万支带火的箭雨从天而降，李淳风哭喊着往后门跑去，转瞬，熊熊大火将道观烧成了灰烬。 大概自己是死了吧。李淳风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可是小腿传遍全身的痛感是怎么回事？李淳风大叫一声从梦里面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又做噩梦了。 是梦里见的，但却又不是梦，因为那是真的。 李淳风摸了摸额头的汗，抹一抹自己的脸，小腿传来的疼痛感很强烈，应该是骨折了。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 十步远处，有一个火堆在夜色里摇曳，潮湿的树枝烧起来，除了浓浓的青烟，还有难闻的气味。借着柴火，李淳风看见一个身影蹲在一旁，那人听见背后有异动转头看向李楚风，金色瞳孔，异常夺目。 李淳风回过神来，这不是梨园的茗儿姑娘吗？自己被泥石流所困，是茗儿救了自己。 “茗儿姑娘，我叫李淳风，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们昨日梨园见过的。”李淳风双手作揖，无奈小腿受伤，只能坐在地上行礼。 茗儿认出了李淳风，见他醒了，走过来，蹲在李淳风面前，看着李楚风，金黄的瞳孔上下打量了李淳风一会儿。 李淳风正想说话，没想到茗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渗血的指尖伸向李淳风的嘴里。两人四目相对，李淳风痴痴地看着茗儿姑娘，眼睛里面秋波颤动，脸上挂满了诧异。 柴火继续摇曳，发出砰哔砰哔的响声，二人才回过神来。 “你试试可不可以站起来了？”茗儿说道。 “啊？”李淳风一脸错愕，但还是照着茗儿的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小腿的痛感居然消失了，自己也能站起来了，伤痊愈了，现在自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可真是太神奇了！ “茗儿姑娘，你真是天上神仙下凡，可真是太神奇了！” 茗儿双眼变成黑色，冲李淳风一笑，起身回到了火堆旁边。李淳风也跟着后面，到了火堆旁边坐下，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眼睛还能变幻颜色，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术，极短的时间内治好了自己的腿伤。 “这不是马兄弟吗？”李淳风认出了不远处自己出城骑的那匹马，这会躺在一旁，一副熟睡了的模样。 这时，李淳风闻到了一股香味，是火堆里面发出来的。“火堆里面烤的什么肉啊，这么香。”李淳风问茗儿。 “那匹野马。”茗儿努努嘴。从火堆里面拿出一坨烤好的肉，递给李淳风。 “等等，我的马兄弟睡觉的样子有些奇怪。”李淳风起身走过去一看，内心纠结着，野马？哪来的野马？分明就是那匹和自己供过患难的马。 马此时已经死了，后腿被割下来一截，此时正在火堆里面散发着自身特有的魅力。这种魅力是高温的火苗与肉汁的结合，马后腿富含蛋白质，肌肉纤维在炭火的烘焙下，夹杂了草木的气息，去除了原有的腥味，多了几分清香，叫人真是垂涎欲滴。 “马肉真香，你要不要吃一点？”茗儿问道。 李淳风心里默默为马兄弟祈祷了一番，我亲爱的马兄弟，来世不要再做畜生了，投个好胎变成人吧。今天你死了不要怪茗儿姑娘，她是在帮助你早日轮回，谢谢你了，马兄弟！ “当然！”李淳风又跑回来，瞬间变作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从腰间拿出自己的葫芦，先喝一口，然后递给茗儿。“全长安城最好的梨花酒，对了，茗儿姑娘，昨天的那株梨花只剩十七朵了。” 茗儿听到这里，眼帘垂了下去，有些失落。伸手接过李淳风的梨花酒，抿嘴喝了一口，再抬头看着火堆，火苗光在茗儿的眼睛里面胡乱窜动。良久，茗儿开口说道；“真可惜。” “哈，你看这是什么？”李淳风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里面裹着一根梨花枝，几朵梨花还在上面，还有几瓣已经掉落在了丝巾上面。 “今天我见梨园里面的梨花又落了不少，担心下一次梨园遇见姑娘，梨花已经落尽，摘了一株。原本想着做成干花，放在三生缘好生保养着，等到下次遇见姑娘，送给你。”李淳风递过方巾，继续说道：“你看，缘分就这么巧，荒山野岭的，姑娘救了我一命，我这梨花也能送给姑娘。当做是我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茗儿接过梨花，若有所思，盯着手里面的梨花看了许久，也不说话。李淳风静静地吃着肉，喝着酒，等到了，肉也吃完了，酒也喝完了，便在火堆旁用烘干了的杂草铺了一处地方。 “茗儿姑娘，天色不早了，睡觉吧。我守着这火堆，你放心的睡觉，山上的猛兽都不是我的对手。” 茗儿将梨花和方巾收进怀里面，过来躺下，不一会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身子微微起伏。 天上阴云散去，露出一弯月牙，山间风声微拂，与鸟虫低语，李淳风坐在火堆旁边，痴痴地看着茗儿的脸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 一阵巨响惊醒了李淳风，他睁开眼四处张望，身旁的火堆还有余烟，茗儿姑娘已经不知所踪。 又一声巨响从山顶传来，莫非山体滑坡又来了？李淳风来不及多想，起身准备走，却发现并不是山体滑坡，山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的巨响。 莫不是茗儿姑娘跑去山顶，遇见野兽或是什么其他的危险？李淳风心里有些担心，随即快步往山顶而去。 半山腰到山顶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李淳风自幼习武，脚程还算快。但是有些奇怪，今天的脚程比平时要快，自己心里估计半柱香的功夫只用了半盏茶便到了山顶。而且丝毫不觉得身子累，一步跃出去二十步之远，感觉自己的气力增进了不少。 但是此刻来不及多想其中的缘由，只想一探山顶究竟是何情况。 山顶层林叠嶂，树木郁郁葱葱。李淳风循着声音越来越近，只见两个人雾气中打做一团，周围还围着很多人。打斗的两人，一个鲜红铠甲，乌黑披肩，此人正是秦怀英将军，开国功臣秦叔宝之子；另外一人，身段娇小，模样看起来像个女人。李淳风眨眨眼，集中精神，目光聚焦得更远，看得更加清晰，那女子不正是茗儿姑娘吗？周围的人都是甲胄在身，手握唐刀，正是前天出城去的军队。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怀英怎么会带着军队在这荒郊野外与茗儿打做一团？ 秦怀英手持一把红缨银枪，每一次出击都是电光火石，茗儿姑娘的功夫也不弱，手里只是拿着两秉乌金匕首，每次都能挡住秦怀英的出击。 一寸长一寸强，匕首虽说能挡住秦怀英的攻击，但是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如若不能近身攻击秦怀英，迟早会被秦怀英抓住破绽，从而败下阵来。 两人你来我往又过了几十个回合，出人意料的是，秦怀英率先体力有些不支，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茗儿趁机近身，开始了攻击，秦怀英匆忙防守，节节败退。 李淳风正暗自叫好，他没有想到茗儿姑娘的功夫也不弱。正欢欣之时，从天而降一道白光，直直的打在茗儿姑娘身上，茗儿后背一阵剧痛，飞出去二十步之远，翻滚在泥土里。 这时，秦怀英领着一干士兵，慢慢地向茗儿倒的地方靠近，形势刻不容缓，李淳风来不及考虑是谁暗地里伤了茗儿姑娘。纵力一跃，飞出去十丈之远。 远古时期，大禹治水到了南方，在滩涂上看到一种红色的鸟。这种鸟能走一种特殊的步伐，然后令石头自行翻滚，然后鸟就可以敞开了吃下面的小贝壳和小虾。于是，大禹按照这种鸟走的路径模仿学习，也学会了令石头自己翻滚的步伐，流传下来故而称做禹步。 李淳风短时间内踏空气做步，在跃出去的半空中踏出禹步，瞬间，山顶乱石飞舞，阻挡了秦怀英和一干士兵的步伐。 李淳风跃到茗儿身旁，突然所至的白光将茗儿打昏了过去，此刻茗儿已经不省人事。抱起茗儿，李淳风疾步跑到半山腰，山脚下都是洪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山顶的秦怀英不出半柱香肯定会追过来，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李淳风心里明白，得要赶紧离开这个山头。 正在李淳风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水面上飘来一顶乌篷船。那乌篷船原本是灞河边上的渡江小船，洪水冲毁了灞堤，这只小船也随着水流漂逐，机缘巧合之下，在这救命的关头，飘到了李淳风和茗儿所在的山脚下。 李淳风心里大喜，抱起茗儿，纵步一跃，到了乌篷船上，将茗儿放在船上，自己便摇起了船桨，往长安城方向去了。 山顶上秦怀英一干士兵被困于乱石之中，一时不得脱身。秦怀英坐在一块石头上，命令自己的士兵搬开乱石，自己只是眉头紧锁。 这时，出现了一个人，一袭青衣，乌眉红唇，眼若冰霜，从头到尾散发着冷意。 “袁天罡，那龙女跑了！”秦怀英话里面藏匿着怒气，声音压得很低。 周围的士兵也纷纷住手，静静地站立着，看着两人。 袁天罡信手一挥，掌风凌厉，卷起四周的乱石，于其中展开出一条通道，他信步走到刚刚发生打斗的地方，看着一地的石头。沉迷在自己的思考里面，全然不顾一旁的秦怀英。 “这倒是个意外。长安城周边，何时有个此般厉害的人物。”袁天罡喃喃自语道，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状。纵身一跃，整个人像是鸟雀一般飞了出去，到了半空，目光只见远处一艘乌篷船往长安城的方向去了。这才嘴角微动，又回落到秦怀英的身边。 “如若得不到龙骨做药引，皇上的病不能医好，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九皇子，都不会放过你。”秦怀英低声吼道。 “放心，那个人带着龙女去了长安城。”袁天罡看一眼秦怀英，转身离去，“秦将军，冒昧问一句，如果是你当真捉到了龙女，你会交给与你一向交好的九皇子，还是当今东宫储君太子殿下？” “不管是哪一个，秦将军仔细想想，他们二人真的会希望龙骨医好皇上么？” 秦怀英听到这话一脸错愕，转瞬变为震惊。袁天罡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一眼秦怀英，转身消失在雾气迷蒙的林间。不一会儿到了山脚，看着茫茫的洪水，袁天罡看见一根树枝在洪水里面漂浮，自己就站在树枝上，往长安城漂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 洪水围住了长安城，东西南北十二道门早已经关上了。夜色朦胧里，一艘乌篷船缓缓划过水面，到了城西最南边的城门口。 天上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弯月。李淳风双眼看着躺在一旁的茗儿，他已经思索了几个时辰，任由乌篷船在水里面飘了很久才回到长安城城墙附近。 朝廷这次派秦怀英没能捉住茗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肯定会加大搜捕力度。现在茗儿受了伤，首要问题是找个地方供其养伤，想想能去哪里才是安全的。城外都是洪水，一艘乌篷船太扎眼了，而且也跑不了多远，相反城内百姓众多，隐藏在闹市之中，反而不容易暴露。 主意打定，李淳风决定带着茗儿回长安城。城墙上头，有明火闪烁，是守城巡逻的士兵。若是叫他们放下吊篮拉自己上去，看见自己带着一个受伤的女子，禀报上去，秦怀英肯定会很快联想到是白天城外受伤的茗儿。 不能惊动守城的士兵，只能偷偷摸摸地进城。李淳风背上茗儿，用腰带和布将茗儿绑在自己身上，缓缓地将乌篷船摇到城墙下面。 城墙高八尺有余，李淳风身上背着一个人的话，应该可以上去。李淳风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蹬，跃起一尺多高，紧接着脚踩着空气，一脚蹬在城墙上面，身体借力而起，凭空飞了起来，一下子就到了城头。双脚着地，李淳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悄悄地下城楼，潜回城里面就安全了。 突然，城头的旌旗疾速展开，城头刮起了大风，吹得旗帜呼呼作响。 不好，有埋伏！有人在城墙上布了一个阵法，一旦有人踏入其中，阵法就会启动。李淳风来不及细想，连连闪身躲避从黑暗里面飞出来的纸符，一旦纸符触碰到茗儿，纸符就会像火药击中目标一样爆炸。 阵法已经启动，布阵的人知道有人触发了陷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赶到城西墙头，到时候李淳风和茗儿再想走就来不及了。李淳风苦于躲避漫天飞舞的纸符，一边还要想着如何脱身，身法渐渐地有些慢了下来。正脱不开身之际，夜空里面一道白光袭来。 李淳风一个瞬移，躲过第一击，第二道白光紧接而来，不料几道飞符阻断了李淳风的后路，来不及躲闪了。李淳风双手结印，头顶赫然出现一道闪着蓝光的屏障，像是一面盾牌一样。 希望能挡着这一击，李淳风心里暗暗祈祷。白光轰然而下，直接砸在蓝光之上，轰隆一声之后，屏障破碎在空气里面。李淳风嘴里一甜，殷红的血从嘴角流出来。 果然自己还是抵挡不了，李淳风一阵苦笑，眼睛望着漆黑夜空里面蓄势待发的第三道白光。 风愈来愈大，城外的洪水撞击在城墙上，惊涛骇浪。疾风斯叫着，鸣吼着，空气都在那道白光处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白光汇成一个亮球，从天空疾驰而来。李淳风将茗儿从背上抱进怀里面，看着茗儿的脸庞。 “不该带你回长安城，对不住了。” 李淳风说完，将茗儿护进怀里面，背对着光球。身体里面再一次亮起了蓝光，一道防护的屏障再次形成。 “师傅，我好想你。”李淳风闭起双眼，闪电球呼啸而至，击碎了屏障。 突然，一阵嘶鸣的声音响彻穹宇。李淳风睁开眼睛一看，不知何时，自己怀里的茗儿已经不见，自己的身后有一条真龙本身，将自己缠绕保护着，光球直接打在龙身之上，茗儿发出一阵阵的嘶鸣。 光球消失了，茗儿换回人形，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比之前更加虚弱了。李淳风赶忙抱起茗儿，从城头一跃而下，趁着夜色，回到了梨园。 李淳风将茗儿放在梨园的亭子里面，神色慌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自己不停地给茗儿体内灌入真气。可是茗儿唇间不带半点血色，脉搏也是越来越微弱。 良久，茗儿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醒了过来。李淳风破泣为笑，紧紧地抱住她。 “别担心，我没事，我可是龙女。”茗儿说完闭上了眼睛，瘫软在李淳风的怀里，李淳风握着她的手，感受不到任何的脉搏，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李淳风开始嚎啕大哭，却又听见了茗儿的声音从自己怀里传来。 “别哭了，傻瓜。我还没有死。” “你是不是个呆瓜，我都说我没事了。”声音又大了一些。 李淳风定定神，好像真的是和自己说话。这才看见自己抱着的一摊衣物中，有一只龙在上面摆动，比之前城墙上面的时候小了很多。 “你是茗儿吗？”李淳风问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光球把我打伤了，把我打成了一百岁的样子，我短时间内不能幻化成人了，借你的酒葫芦一用，当做我的栖身之所吧。”小龙摇曳着自己的身子，嘴角的龙须左右摇摆，说完便钻进了葫芦。 李淳风被茗儿逗乐了，让他更加感到高兴地是，他们终于渡过了一劫，只要安安心心地待在长安城内，就不会有人发现茗儿的存在。 两个月后，快到了端午节。长安城周围的洪水早已经褪去，连绵了三个月的雨水也早就已经停了，一切恢复到了和以往一样。但是长安城百姓的嘴里，又多了一些茶前饭后的事儿。 三生缘的生意渐渐地好了起来，周可仁亲自去了一趟外省，运回来了几车好酒，来酒馆喝酒的人又多了起来。 “要我说，今年长安城真是多灾多难。先是连绵三月下雨，接着是洪水围城，还有天雷掉在城西的城楼。” “听说天雷掉落的地方，出现了异宝，金光闪闪的。” “你瞧见了？” “我隔壁的大哥是那晚守城的士兵，隔老远看见的。”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那大哥哪里知道，后来秦将军和袁天师来了，将宝贝带回去了。” 酒馆里面一群人围着酒桌，说的兴起。李淳风手头上没事，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论，腰间葫芦里的茗儿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李淳风一笑，也轻轻地拍一下葫芦回应里面的茗儿。 “还有，太常寺要招人了！”一个人说道。 “你是说皇宫里面的太常寺？” “长安城还能有哪个太常寺。十年前皇宫里面一座道观起了大火，后来重新修缮了道观，更名为太常寺。空了十多年，不知怎的，这回竟然重新开始广招天下奇人异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 李淳风宣布他要进入太常寺，着实吓了三生缘酒馆里面的人一跳。不仅仅是周可仁，包括平日里面来喝酒的常客，都是觉得这小子又是喝多了酒，信口胡诌罢了。 人们看见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从三生缘走了出去。他的脸色如此严肃，不似往日般嬉皮笑脸，一副干瘦的身材，心里竟藏着宁死一千次也要重新回到太常寺，弄清当年师傅惨死在太常寺里的缘由。周可仁在后面谩骂着叫李淳风回来做事，但是李淳风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带着自己的酒葫芦，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全然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对于李淳风来说，想要查清师傅的死因，首先就要找机会回到太常寺。 李淳风时常有愤怒的时刻，不过都借着酒劲说些荒唐的话，也没有人会注意。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总是将往日的一切埋进心里面。多少次他都想过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进入皇宫内院，回到那日付之一炬的道观，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常寺，找寻师傅死因的真相。但是皇宫内院，不是他李淳风想去就去得了的地方。偌大的皇宫，守卫森严，多有能人把持，潜入进去并非易事。 多年以来，李淳风潜心练功，将师傅教给自己的本事加以精进，为的就是等这么一天，他终于重新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太常寺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只要通过考核，就能进入太常寺。 “你真的决定要进入太常寺？”葫芦里面传来茗儿的声音。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你知道的，我能好好地保护你，任凭他们怎样都不会伤害到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无亲无故” 李淳风不再说话，葫芦里面的茗儿也变得安静起来。不一会李淳风就到了宣武门，门外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的人，各色的穿着打扮看得出来来自天下四海八方。 选拔的标准是每个参加考试的人都要进入广场的最中央展示自己的本领，主考官是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他就是太子李承乾的亲信，名字叫做董药，豢龙氏的后人。豢龙氏一族的始祖董父，是一个会养龙吃龙的奇人。后来龙的踪迹难寻，豢龙氏一族的本领渐渐失传，董药是豢龙氏唯一的后裔。 董药早就看见了人群之中的李淳风，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太过于普通，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是此刻站在宣武门外，倒是十分扎眼，手里没有带任何兵器，穿衣打扮也是寻常老百姓的样子，脸上也没有刀疤伤口，让人不禁心里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董药吩咐手底下的人给前来参加的人都安排好了顺序，一一上前展示。一个上午过去了，董药一个瞧得上眼的都没有，个个要么是三脚猫的功夫，让士兵轰出了宣武门；要么就是装神龙鬼，满口雌黄，冒充九宫真人，玄武大帝。李淳风人群里面瞧热闹，心里偷着笑，这年头，还真的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想混口饭吃，这东宫的饭哪是这么容易能吃的？ 董药渐渐地失去了耐心，但是心里明白。但凡是有点本事的，还愿意为人所用，都已经是各州亲王，或者江湖大派的门客；有本事不愿意为人所用，想要活得潇洒自在，也不会来长安城；那么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些想碰碰运气，招摇撞骗的。 “接下来，只要武功造诣上，能与燕佐燕佑两兄弟斗上五十回合，就算是通过考核。若不能做到的，在门口每人拿上自己的赏钱，自行离开吧。”话音刚落，人群就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燕氏两兄弟都是胡人，哥哥燕佐成长在北境胡人境内，力大无穷，习得一身好武艺；弟弟燕佑，自小在西域长大，精通各种暗器。二人早年间在江湖上是专职杀手，每每杀完人后，都能逃过江湖各路人员的追杀。最近几年，江湖上有关他们的踪迹消失了，都传言说仇家取了这二人的性命，所以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原来这二人就在这长安城内，进入了太子府，成了太子李承乾的门客。 许多人转头回到宣武门门口，领了赏钱离开了。也有剩下一些还要尝试的人，不过都在燕氏两兄弟手里面挨不过三十招就败下阵来。人们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人不多。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太阳已经落山了，西边的晚霞染红了长安城的半片天空，广场只剩下李淳风一个人。 董药看着剩下的李淳风自然是没有多大的兴趣，示意燕氏两兄弟赶紧结束考核。 夜色渐渐地笼罩下来，宣武门的广场上点着火把，除了燕氏两兄弟，还有李淳风和董药。李淳风上前，冲燕氏二人一拱手，二人立马打做一团。 燕佐拳拳生风，招式刚猛，李淳风掌风凌厉，一边化解燕佐的攻势，且战且退。 夜色朦胧里面，燕佑看着李淳风的身影。刚刚明明李淳风可以趁着燕佐来不及收拳，直击燕佐的下盘，但是李淳风没有。李淳风的动作有所保留，每每化解燕佐的攻势之后，都不再有任何的攻击意图，而且，就场上的气息来看，燕佑明显感受到李淳风气息平稳，每一次招式都是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破绽；反而看似占尽上风的燕佐而言，每一次的出击都是耗尽自己浑身的力气。 燕佑袖子里面双指微动，一秉飞镖从中飞出，电光火石一般飞向李淳风。李淳风感觉到了背后的凉意，一个翻身躲过了飞来的飞镖。 第二秉飞镖紧接其后，李淳风依旧只是招架燕佐的同时，躲避飞镖。燕佑紧接着连发了五秉飞镖，意图直接，想看看李淳风究竟有多少保留。 不料其中一秉飞镖被李淳风躲过之后，直奔燕佐而去，燕佐已经来不及回身躲闪，飞镖已经到了眉前。李淳风来不及思考，冲上前抱着燕佐往一旁滚闪躲掉飞镖，却直接迎面吃了燕佐一拳，胸口一阵闷痛。 三人就此住手，董药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倒是燕佐冲着燕佑大吼道，“我本与这位兄弟打的酣畅，你这么弄一遭，坏我的兴致。” 董药当即喝住燕佐，当即宣布李淳风也通过了考核。燕佐再三邀请李淳风去疗伤，李淳风婉拒谢过后，看见董药正盯着自己。 实话来讲，李淳风中了燕佐这一拳，没有大碍，见董药眼里面满是疑惑，装作受伤状，谢过董药后，离开了宣武门。 走出宣武门，确定背后没有人跟踪自己，李淳风放下心来。葫芦里面传出茗儿的声音，“那老贼人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那倒不至于，应该是发现了我武功有所保留，怀疑我是其他人派来混进东宫的卧底。毕竟东宫树敌太多，无论是朝廷里面，还是江湖之上。” “你是想知道你师父当年的死因么？”茗儿问道。 “若我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我将永远受噩梦的困扰，多少次我都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一天，师傅看着我的眼睛，里面都是不甘。” 突然，夜色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是一个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我叫狄仁杰，打扰到你与这葫芦讲话，不好意思。”书生笑的意味深长，眼里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李淳风单手放在背后，双眼警惕地盯着狄仁杰。这个书生怎么会跟着自己，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旦他知道了葫芦里面的秘密，李淳风就非杀了他不可了。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见李淳风身上的警惕还没有消除，狄仁杰赶忙说道：“你不用着急，听我说完。” “你是如何知道葫芦里面是一条龙？” “那晚你们从城头逃过追捕，然后逃到梨园，是我亲眼看见的，包括那金灿灿的龙进入你的葫芦，我都看在眼里。” “我是来帮你的，若是我有心害你们，白日里广场之上，你们走不出宣武门。” 李淳风吃了一惊，掌心的真气消散不见，收起杀意。 “这里说话不便，二位随我来吧。”说完，狄仁杰消失在夜色里面，李淳风随之而去。 长安城已是一更天，远处传来打更的号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城内有一处地方，此刻正是鼓瑟吹笙，灯红酒绿的时候，叫做天仙楼，是城内最为有名气的青楼汇聚之所。 天仙楼是所有青楼的总称，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地方。一到了夜里，天仙楼最高的楼——摘星阁会升起一个孔明灯，用绳索牵引着悬在长安城的上空，全长安城的人都可以看见。孔明灯升至天空的时候，就意味着天仙楼开张了。这里美女如云，个个婀娜多姿，樱桃嘴唇小蛮腰。来找乐子的人摩肩擦踵，不少还是朝廷里面颇有声望的人。 狄仁杰带着李淳风一路穿过天仙楼，一个粉黛含春的老鸨模样的女人冲狄仁杰打招呼，正欲说话，狄仁杰摸一下那女人的脸，“你不用说，我自然知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 老鸨打量了一下李淳风后，露出笑意，扬着手里的香巾过来搀扶着李淳风，搞得李淳风浑身都不自在，腰间的葫芦也动了起来。 “哎哎哎，我今天还有正事，改日再带他过来捧你的场。”狄仁杰拉着李淳风穿过一层有一层的人，终于到了摘星楼地下。 摘星楼是长安城最高的楼，楼高六十尺，高耸入云，伸手好似能触摸星辰，故而取名“摘星楼”。 “三月清明，城东灞河洪水犯难，并非天灾，而是。”狄仁杰笑道，“秦怀英率军队摧毁了灞河河堤，引发洪水，只是为了勾引你葫芦里面的那一只龙现身。” 此时，李淳风腰间的葫芦发出轻微的震动，茗儿已经在葫芦里面不安分起来，随时都要冲出葫芦。李淳风将手放在葫芦上面，“听他说完。”葫芦又变得安静起来。 “皇帝病重，传言龙骨入药，不仅可以根治百病，而且还能延年益寿，活过百岁都不是问题。”狄仁杰坐在地板上，“所以一旦灞堤水患，龙女就会出现在那里，缓解水势，秦怀英率军队埋伏在那里，等着龙女送上门就好了。” “懂了，可是你找我做什么”李淳风不知道这个陌生书生到底是何意图。 “我只有一件事情，我生来这个世上，就是要成为一代名相的。我今日找你，只是想要与你一同携手，做一番大事业。”狄仁杰双眼里面闪烁着光辉，“你看着长安城，盛世繁华，但是朝野里面，哪一个人是平民出身！我连续三年高中状元，依然不能做官，我不甘心！”狄仁杰有些激动，眼眸里面闪烁着光芒。 “我能和你做一番大事业？” “对，你带我进入太常寺。”狄仁杰盯着李淳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若是杀了我，我可以保证，明日秦怀英就会率兵找到你。” “你在威胁我？”李淳风反问着。 “不，这不是威胁，是与你做个交易。我今天没能通过宣武门的考核，又一次没有进入庙堂的机会。当我又一次灰心的时候，但是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你，你还是唯一一个通过考核的人。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好，我答应你。可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出卖我？” “你有的选择么？”狄仁杰笑了起来，俊俏的脸显得有些邪魅，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在夜色里面蔓延。 两人三日后进入了太常寺。太常寺不大，进了正门就是一个四合院的格局。从正门径直往里走，就是大殿，里面有一尊仙人像，像前放置着一尊大鼎，黑色的石头地板，地上还有几张卧榻，平日里李狄二人一般在大殿里面午睡。太常寺正门左边，有两间厢房，准确地说只有一间能够住人，另外一间是用来堆砌杂物的房间，另外一边是厨房。在太常寺里面的生活很简单，没有什么事情做，偶尔董药那个老头子带着燕氏两兄弟来太常寺看看他们两个，至于太子李承乾，两人连个人影都不曾见过。 本以为进入了太常寺，李淳风能找到一些与当年相关的信息，可是物是人非，什么都没有。每次在大殿地板上午睡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午后，好几次睁眼醒来，脑海里面都是师父临死之前的眼神。 “你建功立业的心思看起来很沉重啊。” 大殿里面李淳风拿着一个柳枝，与葫芦里面的茗儿嘻戏，茗儿在葫芦里面围着柳枝游来游去。 “不急不急，到时候还得指望李兄弟多多帮助。”狄仁杰躺在凉席上。 “好说，只是偌大一个太常寺，咱俩今天轮到谁去做晚饭了？”李淳风冲狄仁杰挑挑眉。 “哈，方才忘记了，今晚吃烤红薯。” “又是烤红薯？狄仁杰你是没有吃过其他的么？”李淳风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烤红薯了，现在闻着烤红薯的味儿，就觉得反感。 这时他俩听见董药在大殿里面喊着二人的名字，便收拾好起身往大殿走去。 “哟，这不是我亲爱的董大爷么？”李淳风嬉皮笑脸。 “最近看起来又年轻了不少哇！”狄仁杰附和道。 董药每次面对这两个人，都脑壳疼，这两个人就像两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每次都会取笑自己，不过这倒有了几分清切感，按照年岁来讲，董药和这两人在一起，就像爷爷和孙子一样，外人见了，一准会误以为是爷爷和两个孙子在嬉笑打闹。 董药拿出两个烤鸡，还有一壶好酒。“今晚你俩要给太子去办件事儿。” “哇，真香，还是董大爷好，还给我带了好酒。” “你这鸡怎么比我的要大，董爷，这不公平。” “你们听我说。” “听着呢，听着呢。你说吧，我俩听的很认真。”李淳风边喝酒边说道。 董药拿这两个活宝没有办法，每次来太常寺，都会给这两个人带些酒肉，不然这两个人，都快要忘记肉是什么味道了。 “听着，今晚你俩潜进当今驸马爷秦怀英的府邸里面，在他的书房里面偷一份密函出来，是九皇子李治写给他的。” “没了？”李淳风问道。 “嗯。” “好嘞。”二人送走董药，就坐在大殿等着天黑。狄仁杰突然大笑起来，李淳风不解，问他为什么。 “原来是李治让秦怀英破坏的灞河河堤，哈哈哈哈，太子想偷到通信密函，拿着这密函在朝堂之上，将九皇子李治一军。”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灞河河堤崩溃，是秦怀英弄的。我上次忘记问你了，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 “我看见的，我那天就在灞堤上面放牛。” “哦，你怎么老是可以看见别人的秘密，能看见我和茗儿逃走，又能看见秦怀英破坏灞堤” “狄仁杰，你说秦怀英为了捉龙，破坏灞堤，引发了洪水，淹死了那么多的百姓，是不是太不把老百姓的性命当做一回事了。” 说到这里，狄仁杰起身站到门口，说道：“李淳风，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在当官的眼里叫做什么吗？叫做贱民，性命不值钱的，他们不在乎的。” 李淳风也跟着心情不好受了起来。 “可是他们还是会怕天下的百姓揭竿而起，所以不会告诉世人是皇帝想要长生，故意毁了灞堤。你去城外看看那些水灾之后的难民，他们哪里知道是朝廷故意为之。他们还在咒骂着老天爷呢。” “为什么不揭发他们？” “没用的。” “我觉得有用。” “没用的。”狄仁杰不再搭理李淳风，离开了太常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偷东西这种事儿，要看怎么去定义。在李淳风看来，想要一件东西，抢不过，就只能偷。这种事情，他干过不少。尤其是他刚刚流落在长安城东门附近的时候。 他饿了三天了，壮着胆子去一家卖包子的铺子前面，找老板乞讨一个包子，老板见他没钱就不给，于是李淳风饿极了就抢。那会儿李淳风还能打得过两三个普通人，可是对方的人渐渐变多了，一群人围着李淳风一顿打，打得李淳风毫无还手之力。 晚上，白天挨了打的李淳风就跑进包子铺里面偷包子吃，发现包子铺的肉馅儿是病死的猪肉做的。第二天李淳风就在包子铺生意最好的时候，对着前来买包子的人群揭穿了包子铺老板的恶性。 有了之前抢包子的行为，李淳风说的话人们不信。包子铺老板又叫人打了李淳风一顿，李淳风心里那个气，那个愤怒，发誓要和包子铺的老板死磕到底。 到了第三天，李淳风从包子铺里面拖出来半头已经发了臭的猪肉出来，围观的人群相信了李淳风的话，将包子铺的老板赶出了东门。 李淳风已经饿了四天了，他站在人群中间，说着哪个好心人能赏他口饭吃，刚刚围着的人纷纷为他叫好，还叫他小英雄，这会纷纷摇头挥手散了。李淳风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奄奄一息，是周可仁把他带回了三生缘，给了他口饭吃。并且告诫李淳风日后为人处世，要行的端坐的正，不要去抢也不要去偷，以后就在东门附近给各家店铺干杂活谋个活路。 可是李淳风平日里还是有偷窃的习惯，三生缘里面的酒坛子，酒面下降的速度就稍稍快一些。周可仁也注意不到这个细节，任由着李淳风偷着乐了。除了偷三生缘里面的酒之外，李淳风再也没有偷过其他的东西，现在进入太常寺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偷一封信函。 夜里，秦怀英府邸传来两声狗吠声，李淳风轻功一跃翻上屋顶，扔下去两个裹了迷药的肉丸，那狗吃了后沉沉的睡去。 院子里面会有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围着院墙走动。李淳风趁着一个士兵打哈欠的一瞬，踩着瓦片就落入院内，紧接着一个翻滚，直接钻入了后院。 整个府邸四四方方，书房在东边的后花园内。要说秦怀英的府邸还真大，不过也不过分，毕竟自己的父亲是和太宗皇帝征战沙场的秦叔宝，自己的老婆又是郡主，驸马爷的府邸，哪怕他大一点也合情理，只要不大过皇宫就好了。 李淳风顺着院墙一路往里走，躲过了好几拨巡逻的士兵。像是一只夜色里面的蝙蝠一样，每一处的动静自己都了然于凶，看来这次的任务难度不大，可以很轻松的就回去交差了。 不一会儿，李淳风到了书房，书房里面漆黑一片，李淳风拿出火折子，在书桌上面翻阅着。这驸马爷的书桌可真够乱的，看来秦怀英平日里不会让下人收拾自己的书房，自己也是一个不爱收拾的主儿。这书房里面都是些与朝中各位大人的通信信函，不让下人进来收拾，也是有道理的。 找了许久，李淳风终于在小山一样的信函中找到了九皇子李治写给秦怀英的信函。李淳风还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青玉砚台，光泽圆润，精细雕琢，一看就价值不菲，顺手就将砚台也塞进怀里，吹灭了火折子，按原路返回出了秦怀英的府邸。 “嘿，我送你一个东西。” 黑暗里，狄仁杰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抬头看见李淳风蹲自己边上。 “比你那臭烘烘的玩意儿好多了。”李淳风将砚台递给狄仁杰。“要说我觉得你写的字比那些当官的好看多了，凭什么他们就用这么好的玉做的砚台，你就只能用个破碗研墨练字，这不公平！” “你也觉得不公平，对么？” “当然。” “所以我们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我们要改变命运。对了，信函呢，拿到了吗” “嗯，我们还是先回太常寺吧。” 两人骑马赶回太常寺，李淳风把信函拿出来递给狄仁杰。 “有了这个信函，咱们就可以进入太子府了。”狄仁杰拆开信函，在油灯下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狄仁杰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愈发难看。 “李淳风，你是不是拿错了？和我猜测的有些出入啊！”狄仁杰问道，“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太子要的那封信的内容应该是九皇子李治写给秦怀英，叫秦怀英破坏灞河河堤。只要太子拿着信函到了朝堂之上，参奏九皇子擅作主张，引得洪水犯难，不顾长安周边百姓死活，铁证在手，九皇子日后在长安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毕竟，民间怨声载道的话，皇家脸面上也挂不住啊。” “不是吗桌子上面我都看过了，九皇子写给秦怀英的只有这一封信啊。我看看，写的都是什么啊？”李淳风拿信来，自己也是有些不解。 “不知道写些看不懂的，李兄弟，看来我俩又得熬些时间咯。”狄仁杰起身回到厢房，留下李淳风一个人坐在大殿里面。 李淳风看着手里的信，掌心越攒越紧，手指深深地扎进掌心，手掌的皮肤都变得惨白。 信里面的内容看完，李淳风感觉自己身体都快要燃烧了，肌肤下的血管里面，流淌着的不再是鲜血，而是冒着火焰的熔浆。万万没有想到，这封信的内容，是有关十年前师傅的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 贞观十一年，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晚年因历次作战负伤太多而疾病缠身。太宗皇帝李世民广招天下名医齐聚长安城，希望能治好秦叔宝的病。 令太宗皇帝感到意外的是，诸多医家纷纷束手无策。太宗皇帝大怒，将一干众人关押至天牢内。这时，长安城来了一个道士，身边带着一个年幼的徒弟，这道人就是李淳风的师傅，这小孩儿就是李淳风。道士一入长安，便在玄武门外静坐三天三夜，直到太宗皇帝派人将其请到皇宫。道士自称是秦叔宝的旧友，听闻秦叔宝有疾病缠身，特意不远千里到达长安，特意来搭救秦叔宝的。 道士告诉太宗皇帝说秦叔宝是左天篷大帅转世，尉迟敬德敬德是黑煞神托生。李唐江山，需要这二人辅佐，但是黑煞神害怕左天篷，不愿意下凡，后来玉帝说，那就黑煞神一出，让左天篷带三分痨病，二人都可下界助李唐江山。 太宗皇帝瞬间明了，秦叔宝的疾病乃天意，但是依旧心有不甘，问道人还有没有办法医好，实在是不忍秦叔宝就这样抱病而终。 道人告诉太宗皇帝，自己炼制的丹药可以治愈秦叔宝，太宗皇帝听了很高兴。将道士安置在皇宫里面的一所道观之内，让其专心炼药。 随着炼药快要成功的时候，太宗皇帝改变了主意，缘由得从炼药的药引说起。 道士年轻的时候云游四方，偶然在东海那里得到一块龙鳞，以龙鳞做药引，炼成的丹药可以治愈秦叔宝的病症。 可是道士只有一块龙鳞，龙生于东海的万丈深海里面，踪迹难寻。这道士身上的龙鳞，很有可能就是天底下唯一的一块，想要找出第二块，难于上天。 太宗皇帝开始犹豫了，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必经的历程，自己也会有老去，病痛缠身的一天。若是这丹药能够留着为自己所用，那该有多好。 眼见着丹药就快要炼成了，太宗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人性的自私最终战胜了二人之间亦臣亦友的感情，太宗皇帝决定将丹药据为已有。 既然我是天底下的皇帝，这世间一切就该为我所有。 在丹药就快要炼成的前一日，时值五月。太宗皇帝带着亲信侍卫，微服前往道观。本以为自己贵为天子，道士应该会很配合自己，但是道士察觉到了太宗皇帝的意图。道士很气愤太宗皇帝的行为，一怒之下，将炼药丹炉下面的火熄灭，丹药毁于一旦。 道士自知太宗皇帝不会放过自己，趁侍卫不备，拔剑自刎在大殿里面，太宗皇帝愤然离去，下令一把火烧了道观。不会有人注意到李淳风一个小孩子，应该是被烧死在那场大火里面。史官记载，贞观十一年，有道士入宫，炼药之际失火烧了道观，以致左武卫将军秦琼无药可医。 次年，秦叔宝病逝，李淳风流落长安街头。太宗皇帝对于炼药之事恋恋不忘，开始沉迷炼丹，妄想长生不死，并在大火烧过的道观上重建了太常寺。 李淳风终于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傅是被太宗皇帝逼死的。师傅自知没有后路，活着也是要被迫为太宗皇帝炼药，倒不如死了自由。 接着信往下看，九皇子李治将当年的一切在信中告知秦怀英，并且说明龙鳞是可以暂缓太宗皇帝的关键，请求秦怀英能交出龙鳞。太宗皇帝在秦叔宝死后很后悔，追封秦叔宝为护国公，将其牌位放于凌烟阁，并将自己的女儿晋阳公主赐嫁于他。种种恩情，只望着秦怀英能将那晚与袁天罡在城墙获得的龙鳞交给自己，自己可以拿着龙鳞炼药医治太宗皇帝。 原来，早在三生缘酒馆里面人们谈论的，那晚城墙秦怀英缴获的金光闪闪的宝贝，是茗儿身上掉落下来的一块龙鳞。 哼，九皇子李治是昏了头么？自己的父亲一己之私，导致护国公秦叔宝无医而终，现在反过来求人家儿子救自己的父亲。真当这天下一草一木，皆属李家皇室，他人性命，皆如草芥！ 不过李淳风觉得九皇子李治算得上是一个正直的人，信中没有隐瞒当年的事情真相，而是一再为太宗皇帝的错误表达自己的歉意，倒也是个忠孝并存的皇子。 那究竟太子李承乾要这信函干什么用，李淳风也是想不透。连狄仁杰那聪明的脑袋都想不透其中的原委，更不用说李淳风了，还是明儿一早将信送到太子府上。 李淳风闭眼躺下，脑海里面还是会浮现师傅死时候的情形，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不能让秦怀英将龙鳞交给九皇子李治，李淳风突然坐起来，眼神渐渐地变得凶狠起来，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之后，李淳风心里愈发不能平静。师傅是被太宗皇帝逼死的，这个假仁假义的皇帝，崇尚长生，和秦始皇，汉武帝那些晚年昏庸的皇帝有何区别，还不如早点死了，换个人做皇帝。 大殿的烛火闪了一下灭掉，李淳风走出太常寺，他现在打算回到驸马秦怀英的府上，一并将那龙鳞偷出来。 马蹄哒哒哒响了几声之后，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里面。狄仁杰睡得迷糊，也不知道李淳风要去干嘛，只知道李淳风骑着马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自古忠孝两难全，秦怀英也不例外。一方面，自己身为人臣，理应交出龙鳞，让其炼药救治太宗皇帝的性命；但是另一方面，秦怀英难以释怀当年自己父亲秦叔宝的死，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太宗皇帝的自私导致了父亲无药可医。两种复杂的情绪在秦怀英的心头交织，一时难以抉择之际，恰好是李淳风的二次潜进驸马府，让秦怀英找到了平衡的方法。那便是放任李淳风偷走龙鳞，这样既可以满足自己自报复心理，又可以对九皇子李治有个交代。 秦怀英虽然不知道李淳风的来路，但是至少知道他不会是九皇子李治的人。九皇子李治为人光明磊落，既然敢于在信中承认太宗皇帝当年的所作所为，暗地里面派人偷走龙鳞的可能性不大。至于李淳风究竟是哪门子的来路，秦怀英也不愿意多去深究。 一个黑影从书房出来，快步穿过后院之后，一个纵身翻过院墙，消失在夜色里面。秦怀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夜色里面又传来草虫的鸣叫声之后，才缓缓走进书房。 果然不出秦怀英所料，自己放在书架上面的锦盒已经不见，里面装着的就是秦怀英专门为李淳风准备的龙鳞。月光从窗子照射进来，秦怀英坐在书桌前面，看见自己的书桌上的信笺杂乱不堪，还少了一个翠玉砚台，心里想道，多半是个江湖上的小飞贼，偷些钱财玉器罢了。秦怀英长舒一口气，卸下了这几日来压在心里的大石头，伸出手来将书桌上杂乱的的信笺一封封整理整理，面色突然变得疑惑起来，秦怀英发现九皇子李治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不见了，这飞贼要这信笺是何用处？ 月光照在秦怀英脸上，整张脸显得煞白，秦怀英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简单的飞贼顺走了这封信还好说，要是朝中的某人得到了这封信，将会成为自己欺君之罪的证据。但凡是一口咬定自己私藏龙鳞，怀有二心，将百口难辩。并不是朝中人人都会跟九皇子一样，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秦怀英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明月，但愿这只是一个入室盗窃的飞贼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怪自己走错了步数，这封信贼人看了就扔了罢，千万不要落入其他人手里，更不要是朝中大臣，皇室宗亲。 天色渐渐露出亮意，东边的天空露出几缕亮光。长安街陆陆续续已经有商贩开始打开门面开始做生意了，除了早起的人，还有一宿没有睡觉的人。 太子府邸太子东宫殿内。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雍容华贵，头顶带着紫金发冠，眉目凌冽，此人便是太子李承乾。 “这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李承乾一边吃着驴肉，面前放着一口铜鼎，下面炉火烧的正旺，鼎里面的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旁边站着一匹驴子，嘴里边用布堵着，一个侍从手里拿着一把尖刀，从驴子的身上割下一块肉来，鲜血淋漓。侍从将驴肉递给另外一名厨子模样的人，厨子将驴肉放在案板上切成一块一块，下进铜鼎里面。还有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专门从铜鼎里面捞出熟了的驴肉，搅拌上佐料，端到李承乾面前。 殿内一个老者低着头，小声说道：“皇上下了口谕，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c右卫将军裴行方为副，带兵三万余人及楼船战舰，去往莱州泛海，而袁天罡也在其中。”老者佝偻着身子，只有侏儒一般高矮，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是丞相张万龄的主意，袁天罡也主动请旨。”老者补充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月末商议完，三月初就发兵去往莱州，袁天罡是清明节后离开的长安城。”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袁天罡想躲着本宫？还是，想反了本宫！”李承乾将碗里面滚烫的汤汁直接泼向站在一旁的侍女，侍女龇牙咧嘴，捂着痛处，不敢吱声。 “先不管袁天罡，那条龙呢？是不是已经逃出长安城了！” “太子殿下请放心，老朽每日都会亲自带人去四面城墙查看阵法，四处阵法完好无缺，那条龙逃不出去。” 伴随着管竹丝弦的乐曲，李承乾半卧在卧榻上，眯着眼，董药站在一旁，摇摇晃晃，想是一宿没睡，这会儿身子累的很。 “那两个毛头小子能拿到信笺吗？”李承乾问道。 “额，不好说，太子爷，这两人一个聪明机智，一个武艺超群。若是这次没能拿回信笺，日后多加培养，日后也能为太子府做出贡献。” “不，不能留着两个人。为什么会找两个生人去做这件事，你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么？” 董药面色一惊，转瞬变得平静，说道，“恕老奴话多，太子找这两个外人去做这件事，无非是万一这二人被擒，不会扯到太子府身上来，即使那二人供出是太子府的人，只要太子府一概不认，也没有其他人佐证，这事自然与太子府全然无干。” “你既然知道其中的道理，接下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吧。”李承乾睁开眼睛，“父皇病重，就不许宫中舞乐交响，这是何道理？想要赏舞弄乐，都得偷偷摸摸深夜才行。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哦。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做事吧。” 董药退了出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也没能想到，太子心里想的是不管事情成功与否，李淳风与狄仁杰二人的性命都将难保。董药心里还是挺欣赏这两个人的，虽说出身贫寒，但是胆识还有气质都远超普通人，只是可惜了。 从太子府邸出去，董药坐在轿子里面听见长安街上一阵骚乱。一列列的士兵从街道跑过，挨个排查两旁的街道的酒馆客栈。董药命令轿夫停了下来，掀开轿帘，看见驸马府的士兵教官龚林领着人四处盘查。远远地打了个招呼，龚林上前来。 “龚教头，这大清早的，是在缉拿犯人么？”董药问道。 “哦，是董老啊，昨夜驸马府来了飞贼，盗走了驸马府上一些东西。” “想来是不得了的贵重东西吧，肯定不是普通的金银财宝之类的，驸马怎么会因为这点财帛大动干戈呢？”董药眯着眼，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狡黠。 “董老，这我就不方便告诉您了。” “哎，太子向来与驸马交好，若是驸马当真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太子手握长安禁军，倒也是能帮上忙，封了四面城墙十二道城门，这飞贼谅他插翅也难逃。不妨告诉老朽，老朽回去禀报太子，一定鼎力相助。” “这个，好吧，我就悄悄地告诉您老。昨夜驸马府丢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个翠玉砚台，另外一个是一个香樟锦盒。” 董药听完，眉目一皱。“锦盒里面是什么东西？” “董老，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这边还要忙着排查长安城所有的客栈，若是追不回来，驸马爷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 董药点点头，作别了龚教头，轿子重新启程，往太常寺而去。 进入了太常寺，狄仁杰和李淳风二人还在厢房睡觉。董药没有出声，推门而入，只见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翠玉砚台，二人还躺在床上睡觉。董药这才叫醒二人。 “这砚台哪里来的？” “我送给狄仁杰的，他破碗研墨怪可怜的，昨夜我顺手给他送了一个。” “信呢？”董药又问道。 李淳风睡眼惺忪，从怀里面拿出皱巴巴的信笺，递给董药。董药打开信笺，二人眯着眼在一旁瞌睡。过了一会，董药看完了信，又问道：“你们有没有拿过其他的东西。” “没有。”李淳风快口说道，倒是狄仁杰回想起昨夜李淳风第二次出门，心里有些疑惑。 “好，你们二人先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带你们二人去见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 等到了天色已是黄昏时分，李淳风才足足睡饱了觉醒来，一睁眼便看见狄仁杰凑近了脸看着自己。昏黄的日光穿过纸糊的窗子，整个房间都是金黄的颜色，李淳风能清楚地看见狄仁杰脸上细细地绒毛，狄仁杰往李淳风身前凑了凑，惹得李淳风浑身不自在。 “你昨晚背着我去干嘛了？”狄仁杰问道。 李淳风正欲开口，狄仁杰又抢言道，“你不用说，我知道。” “你是潜回驸马府邸，偷走了龙鳞是吧。”狄仁杰眼里意味深长。 “” “不出声，那便是我猜对了。我今天中午出去了一趟，满大街都是驸马府邸的士兵，挨个盘查可疑人士。他们声势浩大，看起来就像是要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自己家里招了飞贼一样。我当时很不解，但是后来我想通了。” “你这么聪明，想通什么了。”李淳风将露着的胸膛遮了起来，系了扣子起身。 “你知道吗？还记得我昨夜看完信说的什么吗？我一开始以为是你偷错信笺了，现在看来不是的。太子李承乾要的就是这封信。” “别说的这么绕，和你们读书人讲话就是费神，说的明白点。” “太宗皇帝病重，你葫芦里面的龙就是药引，能够治好皇帝的顽疾。秦怀英不知是奉了何人指令，在灞河摧毁了灞堤，引得长安城周边洪水犯难，不少百姓为此遭殃，目的是为了引得龙的现身。事情跟他们预想的一样，龙果然出现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你救走了龙，潜回了长安城。在入城的时候，天雷伤了龙身，掉落一片龙鳞，龙鳞入药，一样可以治疗太宗皇帝的疾病。只不过少了龙血，长生的念头是不可能实现的。” “说点我不知道的行不行？”李淳风有些不耐烦。 “别急别急，我以为原本是九皇子命令秦怀英毁了灞堤。这样太子李承乾得到这二人毁坏灞堤的证据，朝堂之上，彻底击垮九皇子，夯实自己的东宫之位。现在实际情况是，九皇子李治和灞堤一事无关，但是秦怀英获得了龙鳞，碍于自己父亲当年的死，迟迟不交给朝廷，要知道私藏龙鳞，耽误了太宗皇帝的治疗，罪同弑君。这封信实际上是李承乾握住秦怀英的一个把柄。” “秦怀英是九皇子的人？”李淳风问道。 “之前是不是我不知道，至少以后他在朝堂之上，一定会站在太子这边，不然的话，就是惹火烧身，自寻死路。” “你” “我怎么会知道是你偷了龙鳞对不对？”狄仁杰打断了李淳风的话。“你想想，如果你是秦怀英，你愿不愿意把龙鳞交给曾经背叛自己父亲的人。哎，你不用说，我自然知道。重点来了，其实你昨晚的第二次进入驸马府邸偷走龙鳞是被设计好的，秦怀英就是想让你偷走龙鳞。” “设计好的？”李淳风回想起昨夜的情形，确实是有些可疑的地方。如果是第一次潜进驸马府邸被发现了，同一个晚上还想进去第二次肯定更加困难。但是昨夜第二次进府的时候，守卫不仅没有变多，相反的是变得更少了，自己很顺利地进入了书房。按说龙鳞这么珍奇的物件，秦怀英应该藏得很隐秘，但是自己没花多少工夫便找到了。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故意设计，这回想起来，李淳风心里有些不好受，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狄仁杰。 “自然是让你偷走了龙鳞，自己好向九皇子交差。今日驸马府邸的人在长安城闹得如此声势浩大，就是要告诉九皇子，昨夜糟了飞贼，龙鳞，被盗了，太宗皇帝，没救了。” “哦，知道了。”李淳风打了个哈欠，一副慵懒的样子。 “李兄弟，我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你葫芦里面的宝贝。我从山海经上见过龙的样子，角像鹿，头如驼，眼睛如兔，颈如蛇，腹似蜃，鳞如鲤，爪似鹰，掌如虎，耳像牛。此般神奇，我就看一眼可好。” 李淳风听完，拍一拍葫芦，里面传来相应的回声。 “茗儿倒是愿意见你，不过你得先出去。待我叫你，你才能进来。” 狄仁杰走出门外，将门带上，过了一会，听见李淳风屋子里面叫他，自己心里一阵欢欣，赶忙进去，看见一个十四五模样的丫头站在李淳风旁边。 “你不用说，我自然李兄弟，你还是说吧，这回我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就是茗儿。”李淳风站在一旁笑道。 茗儿白了一眼李淳风，说道：“没什么，我伤好的快，现在已经能幻化人形了。变成龙身，会引得汇聚，想害我的人就知道我的藏身之所了。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好，身体没有恢复，还得修养一阵子。这房间归我了，你俩去睡大殿。” “李兄弟，你这是养了一条霸王龙啊。我俩以后只能睡大殿了，哎” “少贫嘴了，待会咱们还要去太子府邸。赶紧收拾收拾，等着董老过来叫咱俩，你说太子府咱俩也没有去过，是不是得特意打扮打扮啊。” 两人一言一语地走进大殿，将茗儿一个人留在厢房。茗儿关上门，将厢房的窗户打开，五月傍晚的风吹进来，令人浑身舒畅，不知不觉，茗儿睡了过去。晚上这两个人去太子府上赴宴，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自己一个人留在太常寺内，好生歇着吧。 太子府内，董药站在太子李承乾的床前，静候着太子醒来。床的一边站着一排的侍女，端着脸盆，毛巾等洗漱用具早已在一旁守候。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长安城的上空，一轮弯月从东边升起。一声鸟叫之后，树枝一阵晃动，李承乾醒来，见了董药立在一旁，面色凝重。 “董老可是有事？”李承乾一把搂过一个侍女，那侍女卧在李承乾的怀里，拿出沾湿了水的毛巾为李承乾擦拭着脸。 “信笺已经拿到手，太子请看。”董药递上信笺。 李承乾将信笺阅读完毕，嘴角露出微笑。“那么那两个人呢？” “二人还在太常寺中，静候太子指示。” “嗯？”李承乾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巴掌扇在那侍女的脸上，“水这么凉？” 那侍女赶紧跪在地板上，头深深地埋着，周围其他的侍女赶紧又端来一盆温水。 “这两人杀不得，昨夜李淳风与狄仁杰潜进秦怀英府上，极有可能还偷走了龙鳞。”董药小声低语道。 “那依董老之见，该何如？”李承乾问道。 “收入太子府，日后重用。” “好，就依董老之见，赶紧带那二人来见我，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两个人。” 董药退了出去，心里稍稍平复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你们两个怎么在大殿里面睡觉？”董药看着躺在大殿里面的李淳风和狄仁杰，又看一眼紧闭着门的厢房。 “凉快，大殿里面通风，比厢房里面凉快多了。”狄仁杰笑道。 “你俩这就跟我去太子府邸，稍稍注意下言行。太子要见你俩了。”董药说完，回到太常寺外轿子里头等这二人。 不一会，二位收拾了一番走出太常寺。狄仁杰平日里衣着普通，头发梳的也不整齐，衣服总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狄仁杰常说，这是魏晋风骨，要的就是这种散漫的感觉。披着头发，打着赤脚，衣服不用穿的整齐，只要披着就好，见人也不用太在意自己的形象，只管自身的舒适写意。 “你怎么这回不摆出你的魏晋风骨了？”李淳风边走变问一旁的狄仁杰。 “你知道魏晋风骨的那几个人的下场吗？” “不知道。” “被曹操砍了。”狄仁杰看一眼李淳风，旁边轿子里面传出董药的声音，叫他们二人安静些，二人这才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长安街上灯火阑珊，一行人打灯影里穿过，直到太子府邸前面。太子府邸的大门口两边立着两蹲大狮子，府门是朱红色，一左一右两个青铜门环。董药下了轿子，领着二人跨过大门，仆从见了董药纷纷行礼。 不一会，董药领着二人到了偏殿。一踏入偏殿，李，狄二人顿觉光亮通透，地面铺着波斯地毯，李承乾在一群舞女之间，搂着其中一个舞女的腰，笑的肆意昂扬。 董药上前行礼，李狄二人也跟着上前。李承乾一挥手，一干舞女退在一旁，丝竹管乐也停了下来。李承乾看了眼李狄二人，笑出声来。 “二位辛苦了，本宫在此先行谢过二位。”李承乾拿着一杯酒上前，脸上笑容可掬。 李狄二人对视一眼，露出喜色。一旁的侍女端上来两杯葡萄酒，装在晶莹的琉璃杯里面。李淳风不曾见过这琉璃杯，脸上露出惊讶地表情，掐了身旁的狄仁杰一下，狄仁杰看一眼李淳风，伸手先行端起其中的一杯。 “这时西域波斯进贡的葡萄酒，酒杯是他们国家的宝物琉璃杯，这次谢过二位的帮助，本宫先行敬二位一杯。” 李淳风端起另外一杯，正欲喝下。却被狄仁杰拦下，狄仁杰走到李承乾面前，说道：“多谢太子殿下盛意，只是这莫大的赏赐，我与李兄弟不能接受。” 李承乾眉头一皱，眼角闪过一丝捕捉不到的歹意，依然面色慷慨道：“本宫感谢你们为我做的事情，二位是嫌弃本宫，不愿意喝这葡萄酒？”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兄弟二人能够站在太子府邸，多亏了董老举荐，才有今日的福分，这杯酒，理应是董老先喝。”狄仁杰走到董药前面，笑面盈盈的看着董药。 “喝个酒还唧唧歪歪的，读书人就是麻烦！”李淳风有些不耐烦。 “闭嘴，你这个没礼数的！你能进入太常寺，是董老慧眼识人，还不过来先行谢过。” “好说好说，我喝就是，我喝就是了。”董药眼见着殿内的气愤有些火药味，出来一旁缓和气氛道。 虽然李淳风不知道狄仁杰是何意，但是觉得话里面有些道理，也端着酒杯走到董药面前，二人端着酒杯恭敬地站在董药面前。 董药一笑，手伸向狄仁杰双手端着的酒杯。 “你们两个。”李承乾再次喝住李狄二人，面色依旧笑态道：“难得二位贤才如此感恩董老，大可不必如此。来人，给董老呈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三人对饮，不如满堂欢乐，来来来。” 一旁的侍女端上另外一杯葡萄酒，李承乾率先说了一个请字，便一饮而尽，看向站着的三人。李淳风第一个傲起头要喝，却被身旁的狄仁杰躲过手里的杯子。 “太子殿下，恕在下斗胆，我猜我与李兄弟的酒里，都被下了毒药。” 此话一出，惊呆了一旁的李淳风和董药。董药望一眼李承乾，脸上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太子殿下，终究还是要除去这二人。 李淳风不可思议的看着狄仁杰，只见他继续说道：“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我不是不懂。我本来今日中午的时候，就打算逃离长安城，路中想到昨夜我这兄弟李淳风盗走了驸马府中的龙鳞，便又觉得事情还有挽留的余地。这才等到晚上，与我这兄弟一同进入到太子府邸来。” 李淳风一时蒙了，相比于酒中有毒，狄仁杰的一番言辞更加让自己如堕冰窖。 李承乾听了，发出嗤笑，“既然是这样子，那你现在觉得你俩进了太子府，还能活着出去么？”门外进来燕佐燕佑两个人，带着还有其他的一干人等，将殿内包围的严严实实。二人看见李狄二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若是你俩以龙鳞要挟，我一样杀了你俩也不可惜。龙鳞嘛，是个烫手的山芋” “太子您不必多说，我自然知道。龙鳞固然不足以救得我二人的性命，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李承乾看一眼董药，“谁？” “袁天罡！”狄仁杰缓缓吐出三个字，着实让在场的人摸不着头脑。“放眼整个太子府，能与袁天罡有得一比的人，怕是没有吧。九皇子与袁天罡的关系交往密切，这点着实让太子行事起来，有些放不开手脚。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袁天罡可都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存在。狄某一个人虽然比不上袁天罡，但是我与李兄弟一起，对付袁天罡足矣。” 李承乾笑了起来，也不说话，眼神里面的杀意丝毫没有减退。 “给你一次证明你们二人能与袁天罡一较高低的机会。” 狄仁杰额头有汗珠渗出，但是眉宇之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快，解决燕佐，燕佑两个人，用你最快的方法和手段。”狄仁杰小声对李淳风说道。 李淳风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但是狄仁杰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 狄仁杰有些意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淳风放倒燕佐燕佑二人之后，像是杀红了眼一般，掌风冲着李承乾而去，李承乾倒也不慌张，只是端坐在地毯上面，手里拿着酒杯，眼神凌厉，似乎早已看透了李淳风的想法。 眼见着李淳风掌劲划过空气，掌风带起李承乾的头发，在一旁的董药浑身散出一股气流，刹那之间将李淳风弹出几步之远。董药一改之前的眼神，眼睛里面都是怒意，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淳风这小子居然胆敢朝太子出手，只要这会儿李承乾一声令下，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了这两个毛头小子，尽管之前自己还对这两个小子有些好感。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李淳风冷静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脑海一片空白，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生死关头，一时间只是觉得太子李承乾要置自己于死地，本能驱使所致。说到底还是心里害怕了，如果自己只是摆平了燕佐燕佑二人，说不准还有活路，自己贸然对太子出手，活着的希望更加渺茫了。而且，李淳风没有料到的是，平日里在自己和狄仁杰面前毫无架子的董药，总是笑眯眯的，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刚刚的距离，足足有十步之远，站在原地，脚底不移半步，生生靠自己体内的内功，将自己震出好几步远，若是自己动了全力，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太子府，更别说还要带着狄仁杰二人一起离开。 殿内一时变得安静起来，李淳风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觉得殿内的几个人都好生奇怪，董药眯着眼，面无表情，谁知道这个老头子会不会突然出手解决了自己和狄仁杰；至于狄仁杰，更加让李淳风有些愤怒，明明白日里就知道太子想要自己和他死，晚上偏偏还要来赴宴，这不是摆明了想来送死吗？至于太子李承乾，李淳风更加捉摸不透了，他坐在地上，手里端着酒杯，嘴唇抿在杯沿上，红色的葡萄酒流进他的嘴里，还有几滴渗在他的嘴角，若是想要杀了自己和狄仁杰，对于太子而言，无疑是唾手可得，用得着这么费功夫么？直接叫董药在太常寺出手不就结束了？ “我知道龙鳞保不住我与李兄弟的性命，但是龙鳞落入九皇子的手里边，这不是太子希望看到的。”狄仁杰倒也冷静，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承乾挑眉看一眼狄仁杰，微微点点头。 狄仁杰又继续说道：“酒里下毒，想必是太子想试试我与李兄弟的本事。若是没能躲过，死了也不可惜；若是发现了，刚好也能让燕佐燕佑两兄弟检验李兄弟的本事。” 董药眼睛亮了一下，转头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大笑起来，一只手撑着身子站起来，看起来喝得不少，身子有些摇晃站不住。 “姑且相信你俩二人能与那袁天罡平分秋色，我李承乾向来欣赏人才，明日起狄仁杰为太常寺卿，李淳风为少卿，会有二丞来寺里边报道。太常寺掌管宗庙陵寝祭祀c礼乐仪制c天文术数等，二位不要让本宫失望。” 李狄二人跪谢了太子李承乾，走出太子府邸，月亮正当头顶。李淳风突然站在原地不走，只是双眼看着狄仁杰，狄仁杰问一句怎么了，见李淳风也不说话，头一偏，嘴角笑了笑，说道：“你不用说，我自然知道。可是今天我也不想说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好。” 狄仁杰丢下站在原地的李淳风，往前走去，李淳风冲着狄仁杰的背影大喊一声：“要是今天你死在太子府，怎么办？做官当真就这么重要？我要是一个人跑了扔下你，你今天又该如何？还是你这么聪明，本就料到了我不会丢下你，太子也不是真的要杀我们两个。” 狄仁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愣了愣，其实，他今天之事，只是自己堵了一场。但凡是能够进入朝堂的机会，他狄仁杰都不会错过。若是今天死在了太子府，狄仁杰也是心甘情愿，至于牵扯到李淳风，只能是说声抱歉了。 “你说呢？”狄仁杰回头，望向李淳风。月光下，二人身披一身洁白月光，头发在晚风里飘着，李淳风蔚然一笑。 “我去一趟摘星阁，你先回去太常寺，明日一早我再来找你。”狄仁杰说完消失在月光里面。李淳风说完自己心里堵得慌的话，心里也是一阵痛快。他不怕死，但是他怕失去狄仁杰这么一个朋友，也担心自己死了，茗儿在这长安城是何际遇。他从未有过朋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感觉到他活着的意义，至少他是被人需要的。 太子府邸门前，两座大狮子矗立在夜色里面，碗大的眼睛凸出在额前，显得十分渗人。 “太子殿下，我以为”董药轻声说道。 “以为我会杀了这二人？”李承乾反问道，“董老跟我这么些年，还是没能懂我的心思。” “那龙鳞，咱们当真不要？” “不要。这龙鳞若是在太子府里面，那么夜闯秦怀英府上的人不就明摆着是我太子府里面的人了么？” “不怕李淳风狄仁杰二人逃出长安，日后再也寻不到龙鳞了么？”董药又问道。 “我说董老，豢龙氏的后人，是不是尽学些与龙的相处之道，这人之本性，董老可是一点都参不透啊？”李承乾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董药，“狄仁杰很聪明，明知道太子府有危险还要赴宴，为的什么？不就是一官半职吗？这太常寺卿他俩当着，不就是在我的眼皮子下面，你都不用盯着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是不会离开长安城的。” “狄仁杰那小子，本宫很喜欢，有野心，有智谋，出身是卑微了一些，不过倒也是因为卑微的出身，让他对于权贵官场，有这很大的诱惑。至于李淳风那小子，空有一身本事，为人还是稚嫩了些，像个愣头青一样，今晚居然还敢朝本宫出手。” “殿下恕罪，李淳风无意冒犯，只是” “董老就不要再袒护他们二人了，知道董老喜欢他们两个。”李承乾躺在地毯上，身体呈大字状。“若是这二人有何超出控制之外的事情，你懂的，直接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天仙楼今夜依旧是灯红酒绿，来往的宾客比肩接踵，个个脸上绯红，晕开了的笑容里面夹裹着层层酒意。狄仁杰面无表情，径直穿过人群，往摘星楼走去，一直到了摘星阁楼顶。 摘星阁楼顶今日没有升起热气球，狄仁杰有些感到意外。高楼窗格处，半倚着窗纱，有一个人影。夜风吹起那人的薄纱，露出纤细的手臂，月色下洁白如雪，在漆黑一片的楼阁里面映着月光倒是显得十分清晰。 沙沙一声响后，那洁白的手里面拿着一根火折子点燃一根烛台，双手捧着烛火，挡住穿堂的夜风，火苗在夜色里摇曳。那人转头，冲着狄仁杰一笑说道还不赶紧过来，将灯罩罩上。狄仁杰这才上前，拿起桌上纸糊的灯罩，将女子手心的烛火罩住，火苗变得平静，在墙壁上映出二人的影子。 “挽风，我” 女子眼睛里面起了波澜，望着狄仁杰，“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你一向都是会告诉我的。” “挽风，我今晚，差点害死一个与你我无干的人。” 女子挽风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她深知狄仁杰现在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她上前抱住狄仁杰，像是抱着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般，轻轻地拍着狄仁杰的背，渐渐地抚平了狄仁杰不安的内心。 “挽风，马上就会有一天，我能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挽风起身，推开窗格，夜风肆掠进楼，吹得头发张牙舞爪，“其实，长安第一花魁陆挽风，这名号听起来也不错。”挽风笑了笑，“还能让那些长安名贵跪拜在自己的裙角之下，狄仁杰，我有点不想离开天仙楼了。” 狄仁杰摇头，痴痴地看着烛火摇曳里的陆挽风。 “不，我一定要带你离开天仙楼。” “狄仁杰，记住，你不欠陆家的。”陆挽风眼帘低垂，继续说道：“陆家本是苏杭大商户，老老实实做生意不就好了。我爹一时迷了心窍，觉得你是个做官的人才，你三次高中不能为朝做官，我爹替你不平。上京宴请考官，意为替你疏通人脉，不想酒后失了方寸，失手打死了考官，这才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我不怨你，都是命数。” “不，都是我，还是怨我！若不是我，陆老爷不会” “狄仁杰，你知道吗，我到了天仙楼，夜夜与那些达官贵人喝酒作乐才明白一件事情。所谓科举考试，虽说是普通百姓能够参加考试，但是最终选拔出来的人，都是官宦子弟，没有人是真正的草民出身，你我一样，都是出身卑微的人。纵使我陆家五代为商，家财万贯，在当官的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只蝼蚁。正是因为如此，我爹才想着送你去参加科举考试，想要你出人头地，我陆家真正意义上才能光耀门楣。” “现在知道了么？这不怨你，我也不怪你。自古乱世出英雄，你我生逢盛世，出身卑微，想要光耀门楣，痴人说梦。你回去苏州，做个教书先生，以后遇见哪家的姑娘，娶了她，写信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回去看你。”挽风笑着起身，拿起桌上的烛火，下了楼，留下狄仁杰一个人在摘星阁楼顶。 一会儿上来一个老鸨，升起五彩热气球，看见狄仁杰坐在地板上，也不搭理狄仁杰。嘴里说道，还不赶紧来帮忙升起热气球，这些长安公子哥儿就会知道挽风姑娘今晚的表演要开始了，都会过来捧场了。 “翠姑，挽风姑娘赎身的话，我是说假如要为挽风姑娘赎身，要花多少钱。” “钱？天仙楼是当今丞相张九龄的孙子张万仞开的，他是差钱的主？别逗了，挽风姑娘就是张家取悦朝中众臣，笼络人心的手段。当初要不是张万仞少爷出手，挽风姑娘这会儿都已经投胎了。我猜多少钱都不会赎身，长安少不了有钱的主儿，你看看那些来捧场的人，哪个差钱，他们哪个不想抱着挽风姑娘回家，可是，能吗？”翠姑嘴里说个不停，手脚麻利地将热气球升上了夜空。 楼下人声鼎沸，变得比之前更加热闹，一阵鼓乐想起之后，人潮往摘星楼下涌动，想必是挽风姑娘的表演开始了，狄仁杰望着地下似潮水一般的人群，自然也知道，只有自己一人之下，在这长安城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自己才可以带着陆挽风离开天仙楼。 “今晚就留在这里过夜，你这会下去，叫别人看见了不好，免得给挽风姑娘带来不便。”翠姑说完也下了楼，“待会我给你带些吃的上来。” 狄仁杰笑了笑，心里有些慰藉，偌大的长安城，总归是有些好人的。翠姑算是一个，或许翠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也是遭了某些变故，沦落青楼。陆老爷遭难时，陆家全家被押解上京。听闻消息后的狄仁杰赶往京城，陆家已经被满门抄斩，唯独陆挽风死罪豁免，发配天仙楼，一辈子为妓。 狄仁杰在天仙楼外转了三天，遇见了翠姑。一开始只是求着翠姑带着自己见陆挽风一面，后来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为了不招人怀疑，翠姑对外声称狄仁杰是自己的远房侄子，帮着自己照顾陆挽风的起居，狄仁杰才在天仙楼安居下来。听翠姑自己讲，自己是前朝宫里边的嫔妃，这换了朝代，自己就沦为了青楼女子，一呆就是四十年，瞅着自己的眼角皱纹渐渐变多，头发表白，一辈子就快要过去了。 月亮渐渐垂向了天的一边，摘心楼下的声乐也停了下来，好多人喝醉了酒躺在桌上，地上。陆挽风一身酒气，面色红润，扶着楼梯上来，一下子铺在狄仁杰的怀里。她眼睛闭着，嘴唇微张，嘴里喃喃有词。 “若我还是闺中待嫁的姑娘，你是我爹请来教我识字的教书先生，该有多好” 江南陆家府邸，四月石榴花开，通红可爱。一个姑娘倚着二楼的窗户，看见院子里面站着一个布衣素面的书生。书生抬头正巧看见姑娘，树上的石榴花又红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 次日，董药带着李狄二人，手持太子手谕，办理了入职手续，狄李二人正式成为了太常寺卿及少卿。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太常寺二丞就是燕佐燕佑两兄弟。太常寺卿及少卿不属于三省六部，虽是九寺之首，但是也是个闲职，主管皇家祭祀之事，现如今已是五月，每年的祭祀都在旧年末，新年初，所以平日里，太常寺都十分的冷清。 燕佐燕佑两兄弟昨晚在李淳风的手底下没有熬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会见了李淳风都有些战战兢兢。两人坐在大殿里面，紧紧盯着李淳风和狄仁杰二人。等到了董药带着他们二人办完了相关事宜，离开太常寺之后，李淳风直接将这二人赶出了太常寺。 “太常寺太小了，我和狄仁杰两个人都住不下，你们两个自己找地方去住吧。” 砰的一声，太常寺的大门关上了，燕佐燕佑两兄弟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他们已经不能回太子府了，这会儿又叫李淳风赶了出来，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两人就坐在太常寺门口打起了瞌睡。 太常寺里边，狄仁杰闭上眼睛，平躺在卧榻上睡觉，昨夜在摘星阁一宿没睡，这会实在是困得不行。李淳风起身离开大殿，到了一旁的厢房，轻轻扣了扣门，里面没什么动静。 “茗儿，是我。”李淳风小声说着。 门开了，茗儿耷拉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嘴角还淌着口水，见了李淳风，一把扑进李淳风的怀里。 “我快要饿死了，你怎么才回来。” 李淳风用袖子抹了抹茗儿嘴角的口水，连忙说道：“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李淳风牵着茗儿出了门，燕佐燕佑两兄弟正露着肚皮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李淳风和茗儿说道：“难怪少卿大人要将我们两兄弟赶出来，原来里边藏了个小老婆。”两人笑起来，觉得又有些失礼，将自己露着的肚皮又遮掩起来。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咳咳，我这会要带我家娘子去吃顿好的，可是手里边没有钱，两位兄弟先匀我一点儿，等到这个月末发了俸禄，我还你们便是。”李淳风倒是觉得自己是个官了，说话都有几分阴阳怪气的。主要还是燕氏两兄弟一声少卿大人叫的他有些飘飘然，自己一想倒也是应该如此，怎么说自己现在都是官了，闲官也是官嘛！不过话里面的一句娘子倒是让自己的背部一痛，茗儿隔着衣服，正用力地掐着自己。 “这个”燕佐燕佑两兄弟面露难色。 “是不是信不过本官。”李淳风假装生气道。燕氏二人赶紧递上几贯铜钱。 “谢过二位兄弟了，到了月末，第一时间就还给二位兄弟。”李淳风当场还立了字据，接着就带着茗儿上街去了。 长安城街道上白日里可谓是热闹非凡，沿街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商铺，丝绸，瓷器，茶叶等等，还有不少其他国家来的人，穿着各类的服装的，在街头表演戏法或者歌舞，整个长安城，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李淳风带着茗儿到了一家饭店，点了一桌子的饭菜，足足有十碗八碟，二人吃饱之后，躺在地板上捂着肚子，露出满足地神情。 街上传来声响，传来快马奔腾的声音。李淳风和茗儿把头放在饭店二楼的栏杆上，看见一列马队当街走来，马队后面跟着一顶八人大轿，轿子没有顶棚，上面铺着红毯，毯子上面有一个小桌，桌子旁边端坐着一个老者，头发花白，皱纹密布，但是此人精神抖擞，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围观的人群。 李淳风问周围吃饭的人，才知道这是王玄策自天竺归，带回天竺方士那逻迩娑婆寐来京，其人自言寿二百岁，有长生术。领头骑马，身着官服的便是王玄策，八人大轿上面的那个老者就是那逻迩娑婆寐。 “这世间当真有人能活二百岁？”李淳风凑到茗儿耳畔，小声问道。 茗儿脸上笑容消失不见，眼睛盯着人群之中的那逻迩娑婆，身子渐渐发起抖来。 “若是有人吃了龙肉，自然可以活过百岁。”茗儿话里面尽是杀意，像是对着仇人说话一般。“那人我认得，我在东海见过。” “茗儿，那什么娑婆寐来自西域天竺，怎么会在东海与你见过？”李淳风有些不解。 “绝不会错，那人没有双腿，还瞎了一只眼睛。” 李淳风定睛一看，雪白的头发遮住了娑婆半张脸，隐约能看见头发之下，黑洞洞的一块窟窿，娑婆貌似端坐在轿子上面，实则不然，靠着内劲，整个人是处于悬浮在轿子表面，空荡荡的裤腿。李淳风不可思议地看着茗儿，自然明白茗儿没有说错，至于其中的缘由，还没来得及细问，茗儿一个纵身跃向马队。 茗儿身法极快，纵然是伤还没有好透，但是速度依旧异于常人。众人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席卷了马队，直冲这那逻迩娑婆寐而去，惊起马队四处乱窜。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一干护卫失了方寸，来不及反应，茗儿已经挥掌冲到娑婆面前，这一掌势大力沉，一个老者若是吃了这一掌，可以直接去投胎了，何况还是龙身幻化成人形的茗儿。 电光火石之间，老者头发飘起，露出了瞎了的一只眼，里面镶着一颗黑耀的石头，娑婆大喊一声：“何人！”，声音响彻琼宇，震开茗儿几十步远。 百步之外，一列列士兵迅速往这边赶来。李淳风认出那些人都是四面城墙守卫阵法的士兵，若是认出茗儿是之前逃脱的龙女，麻烦可就大了。于是，李淳风捂住了脸，一个纵身跃到茗儿身前，掀翻旁边的一个面粉摊，长安街上升起浓浓白烟，搅的人睁不开眼，李淳风趁机带着茗儿离开了长安街道。 李淳风裹着茗儿回到太常寺，一把将茗儿关在房间里面。过了许久，茗儿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里是长安城，想死的话就出去再闹一闹。”李淳风语气严肃，丝毫没有平日里玩笑般的语气。 “那人与我有血海深仇，若不是他，东海岂是只有我孤身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 “我始终记得那一天晚上，有人引爆了海底火山，火山口喷出的熔岩迅速蔓延，吞噬了海底无数的生灵。”茗儿瘫坐在窗边，倚着窗栏。 李淳风走过来坐在她的面前，示意茗儿继续讲下去。 “海底火山喷发，遭殃的不仅仅是海底活着的生灵。更是引发了海啸，东海海岸沿线，住着许多的渔民，他们还在睡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即将面临的灾难。海水漫过海岸线，直奔莱州城而去，城内更是有着十几万的百姓。这一切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茗儿有些激动，嘴里的话越说越快，“我和姥姥赶到现场看见，火山口印着阵法，是有人故意引爆了海底火山。姥姥最终用自己的身躯堵住了火山口，平息了海啸，这一切都是今天那个那逻迩娑婆寐所为。我记得他，他想要姥姥的龙身，他的眼睛是姥姥临死之前龙爪弄瞎的，他的腿被姥姥生生扯下，可是姥姥还是死了，一头扎进火山口没有再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淳风问道。 “十年前，那时我正是幻化成人身的时候，身体衰弱，若不是如此，那人又怎能活到今天。我当场就能将他撕个粉碎。” 十年前，李淳风若有所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十年前不是正好师傅带着龙鳞进京的时候，师傅恰好也曾到过东海，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想着想着，李淳风打了一个冷颤，看一眼茗儿，心里默默念叨不会的不会的，世间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李淳风一念之间冒出一个想法，就是当初与那逻迩娑婆一同前去东海正是自己的师傅，贞观十一年，师傅来长安进宫带着的龙鳞，正是茗儿婆婆身上的一块。若是果真如此，那么茗儿与自己师傅之间，有着莫大的仇恨，自己日后也无法面对茗儿。 “你怎么了？面色怎么这般难看？”茗儿摸着李淳风的脸，“是不是今天大街上我吓到你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淳风笑起来，笑容里面尽是深意，只不过茗儿察觉不到。若是果真如同自己想的一样，自己该是如何才能面对茗儿。 “我去看看狄仁杰，你屋子里面歇着吧。”李淳风起身，去了大殿，却不见狄仁杰的身影，正欲四处找寻，狄仁杰恰好从正门口进来。 “你来的正好，今日下午你不在寺内，过几日有你我忙的了。”狄仁杰率先开口说道。 “怎么回事？” “天竺方士那逻迩娑婆寐来京，专门为太宗皇帝炼药。地点就在咱们的太常寺，我们两个负责给他收集药材，照顾他日常起居，还有听他吩咐，总之伺候着就行了。” “这给皇帝炼药，不是要用龙鳞做药引么？怎么这西方的道士能够医治好太宗皇帝？”李淳风不解道。 “这就不归咱们管了，咱们两个听吩咐办事就好了。”狄仁杰继续说道，“你去把你家小娘子安排安排，叫那道士看出点端倪就不好了，最好是叫那丫头片子搬出去，炼药得需要大量的硫磺，那丫头片子是龙，受不了那味儿。” “安排去哪里？” “你要是觉得天仙楼可以，我倒是可以跟翠姑说说。” “别别别，你还是收起你的馊主意吧。” 李淳风又转身回到茗儿房间里面，帮着收拾了茗儿一些基本的衣物，带着她向三生缘走去。路上跟茗儿说了情况，茗儿死活不肯，非要在太常寺等那逻迩娑婆寐出现，然后手刃了他替姥姥报仇。 “你自认为是龙了不起，那个老头子你今日看见的，你能打得过么？那邪乎的眼睛，你都不能靠近，拿什么报仇？”李淳风真的生气了，站在一条没人的巷子里面对着茗儿一阵数落。 “反正我就是要替姥姥报仇，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反正世人都想要龙肉龙血延年益寿，我死也要拖一个仇人下水。” “住嘴！”李淳风大吼一声，眼睛里面冒着血丝，他想起了自己师傅的死，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活着比死还要难受，尤其是这世间没人会记得你，会在乎你，会爱着你的时候。” 茗儿安静下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李淳风面前。 “我也和你一样，我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很庆幸遇见了你，上天待我不薄，在城西梨园能遇见你。你可不可以替我想想，要是你死了，我是不是也成了世间孤独的一个人。” 说完，周围陷入一片安静。良久，茗儿眼巴巴瞅着狄仁杰半天，说出来一句，“不对，没了我，你还有狄仁杰。你和他可以一起。”说完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李淳风也没崩住，还真是一个傻瓜，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自己明明在气头上，还能和自己开玩笑。 “其实我也很开心能遇见你，我也孤单了好些年。每年都会有一个人去东海看我的，可是我今年没有等到他。”茗儿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李淳风想起初次遇见茗儿，茗儿嘴里说的要找的一个长安人，过去了几个月自己也没能帮上忙，心里也一阵愧疚，走上前去，牵着茗儿的衣角往城东三生缘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三生缘酒馆，李淳风老远就看见周可仁朝自己跑来。 “李淳李少卿，你都好些日子没来喝酒了，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喝的老梨花，都给你留着呢！” “是吗？赶紧的。哎呀，可想死我了，老梨花啊老梨花，最终你还是我的。”李淳风一听到酒，就来了兴致。“但是，老板，帐钱我还是会给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哪里的话，只要你来我三生缘喝酒，钱无所谓，是三生缘的荣幸。”周可仁笑靥如花，直叫茗儿看得恶心。 “老板，我有位朋友，最近我不能照顾她。在三生缘住些时日，我先给你一点房钱，不知道要住多久，不够的日后我在补给你。”周可仁接过钱袋子，笑的更加开心了。 李淳风安顿好茗儿后，径直离开了三生缘。走的时候，茗儿站在酒旗下面，望着自己不肯进去，狄仁杰又折回来，哄了一会儿后，茗儿才进屋。 这女孩子家家的就是要哄，哄一哄就会变得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 三天后，那逻迩娑婆寐只身一人来到太常寺。李狄二人及燕氏两兄弟在正门口迎接。 李淳风已经收拾妥当，准备给婆娑寐住下。整个太常寺面积不大，中间庭院里面种着几颗桂花树，时值五月，桂花还未开放，倒是树叶里头隐隐散发着香味。 李淳风再次见到娑婆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长者给予后辈的亲切感，李淳风觉得娑婆寐认识自己，看自己的眼神有种慈祥和蔼的感觉。婆娑寐手里拄着一根黑木拐杖，空荡荡的裤腿飘着走路，叫人好生惊叹。 大殿里面都是准备好了的药材，娑婆寐每日夜里炼药，到了天亮时候从大殿出来，这时李狄二人才刚刚起来。白日里娑婆寐会去厢房睡觉，将大殿内的鼎炉交给李狄二人看护，只是吩咐不要让炉火熄灭就好。到了傍晚时分，娑婆寐醒来，和李狄二人一直守护到半夜，李狄二人都去睡觉了，自己就一个人守着鼎炉到天亮。 一天夜里，已是五更天，天马上就要亮了。一阵嚎叫惊醒了李淳风，李淳风看一眼睡在旁边的狄仁杰，还是一副熟睡的模样，自己心里感到好奇，便起身从杂物间往大殿那边走。 大殿的门关着的，李淳风屏住气息靠近大殿。声音是从大殿里面发出来的，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隔着纸糊的窗户，李淳风看见一个人在灯影下晃动，自己戳破窗户纸，一只眼睛凑到跟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娑婆寐在鼎炉旁边，伸出一只手在鼎炉的上方，那只手像是一枝枯木，正流淌着血滴进鼎炉里面。以血炼药，李淳风倒是第一次见。娑婆寐面如死灰，变得煞白，这么多日，竟然都是以血炼药，怪不得李淳风经过娑婆寐的身旁，觉得他的气息一日比一日要衰弱。原来是用自己的血为太宗皇帝炼药，惊得李淳风一时说不出话来。 “进来吧。” 李淳风一惊，转瞬平复下心情，推门进去。娑婆寐缓缓转身，收起自己手臂，藏进宽大的衣袖里面。 “方士大人好，我无意冒犯。”李淳风拱手作揖，俯首说道。 “小伙子，你习道几年了？” “少时习得几年，不成气候，方士笑话了。” “师傅是谁？” 李淳风犹豫了瞬间，随即回答说：“一个云游四海的道士，路过长安，教过我一些皮毛，现如今已经不再人世了。” 娑婆寐笑起来，笑声朗朗，摇头走出门外。 “你腰间的葫芦，我有一位故人也有一个一样的。” 这葫芦是师父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难不成娑婆寐认识师父。李淳风不想暴露自己和师傅，只是回答说，天底下的葫芦大多都长一个样子，想必是方士大人看花了眼。 “是吗？”娑婆寐回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李淳风，“你可知道这葫芦的妙用？” 李淳风摇头，自己确实是不知道这葫芦除了装酒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娑婆寐指尖一抿，手心里赫然多了两片桂树树叶。“将这两片桂树树叶放进你的葫芦里面，过几天你就会明白了。” 说完，娑婆寐离开大殿，自己回了厢房。李淳风站在原地还没有缓过神来，但是还是将树叶放进自己的葫芦里面，他也很好奇究竟这葫芦有何妙用。 说到底，李淳风始终觉得娑婆寐认识自己。和自己说话的语气，看自己的眼神，里面透露出来有一种旧人重逢的喜悦感，这种感觉藏得很深，但是李淳风能感觉到。 天已经亮了，狄仁杰从杂物间睡醒出来，看见李淳风一个人站在大殿门口发呆。 如是一个人孤独久了，就会有一种有一种奇怪的期待感。这种期待是期待自己有人会认识自己，拥有旧友一般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走在异乡，周围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突然有一个人叫你名字，你很诧异，很错愕，甚至是怀疑。 可是那个人就是笑着过来拥抱着你，说着好久不见，我的朋友，我的孩子。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不同于爱情，也不同于亲情，久别重逢是一个幸福的字眼，那个喊你名字的人就会给你这种感觉。 李淳风内心就重新燃起了这份期待感，他开始坚信娑婆寐知道自己，认识自己。他的心里有些高兴，区别于和茗儿在一起的那种浮在脸上的喜悦。这种高兴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里，好似上面压着千金重的石头，这种期待蠢蠢欲动，每一次的期待，都开始微微撼动上面的石头。直到某一刻，石头会轰然倒塌。 一个上午，李淳风脸上都挂着微笑，在狄仁杰的眼里，像是做了春梦，还意犹未尽一般。狄仁杰细思极恐，这小子每天是和自己睡一块儿的，不由得试图回想出来什么蛛丝马迹，但是昨夜确实睡得很沉，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是否发生过什么。 到了下午时分，娑婆寐出现在正殿门口，说是要带着丹药进宫。三人一同打开鼎炉，一阵白烟消失殆尽后，鼎炉中央赫然躺着一粒金丹，四周都是红色的熔岩一般的东西。李淳风取来冰块，倒进鼎炉，待到热气消失，娑婆寐才取出金丹，将其放在一个锦盒里面。 太常寺门外已经备好了车轿，娑婆寐叫上李淳风随行。李淳风心里明白，叫上自己随行，是防止路上会发生意外，若是有人意图夺走金丹，自己还能帮上忙。 一人牵着马，一人坐在车轿里头，两人结伴往皇宫而去。长安街上一如既往，人潮涌动，只是这看似平常的日子里，多了几分隐隐的不安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 年少的轻狂冲动和年龄无关，就算是茗儿是一只活了两百多岁的龙女，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半路袭击娑婆寐。 她藏匿在人群之间，等在太常寺去往皇宫的路上，这么些天自己在三生缘待的并不安逸，脑海里面都是如何找娑婆寐报仇。 娑婆寐和李淳风走在路上，并不惹人注目，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异样，李淳风心里稍稍安定下来，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远处有快马疾驰而来，来者是驸马秦怀英，穿着一身素服，身上也没有带兵器。到了李淳风面前，眼神扫过李淳风，目光停留在马车之上。 “九皇子托付我护送方士进宫，特此在这里等候。”秦怀英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盯着李淳风，这倒叫李淳风有些心虚。 “新任太常寺少卿李淳风，见过驸马大人。” 李淳风故作镇静，心里回想起前些日子两次夜入驸马府邸，还顺手偷走了龙鳞。此刻秦怀英看着自己，莫非是认出了自己。想想应该不能，李淳风抬起头，四目相对。 “我们可曾见过？”秦怀英问道。 “不曾，小官倒是在长安街上见过几次驸马出巡，驸马这是第一次见我。”李淳风回答说。 “哦，是吗？我倒觉得和你有些面熟。” 李淳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不光是夜入两次驸马府。三月城东灞河大水，自己还从秦怀英手底下，救走了茗儿。 正在李淳风忐忑之际，眼神忽然瞟见人群只见站着的茗儿。她的面色严峻，眼神里面杀意正浓。这姑娘不会是想在这个时候，截杀娑婆寐吧？可是这会儿，秦怀英就在跟前，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只会是自投罗网，不用朝廷找寻龙女的下落，茗儿自己就送到了秦怀英面前，秦怀英肯定会认出茗儿。 周围人来人往，茗儿也看见了李淳风。她看见李淳风冲他摇头，示意自己赶紧走。可是茗儿看见娑婆寐出了轿子，正在与秦怀英行礼。她看见娑婆寐那张脸，自己身体里面的血液不由得沸腾起来，她此刻满身怒火，一心只想杀了娑婆寐，求得心里的痛快。 有时候，一个人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李淳风越是担心茗儿会忍不住出手袭击娑婆寐，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长安街上一阵惊慌之后，人群四散逃去。茗儿出手的一瞬，吓的周围的百姓四下逃窜。秦怀英一刻的惊愕之后，立马与茗儿打做一团。 茗儿的致命一击被李淳风挡了下来，李淳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只是那一瞬，他看见茗儿看着自己眼神，充满了怨恨。李淳风怔在原地，茗儿袭击娑婆寐的一击，电光火石，若不是自己阻拦，娑婆寐肯定会吃定那一掌。李淳风在看见人群只见的茗儿时候，就已经做好保护娑婆寐的打算。像是骨子里面本能的反应一样，自己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娑婆寐在李淳风的身后，表情带有笑意，眼神复杂，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刚刚救了自己的年轻人。 秦怀英认出了茗儿，脸上露出笑容，“是你这妖龙，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 秦怀英自知不是茗儿的对手，只是尽力在拖住茗儿。不需多久，巡防的军队就会赶到，到时候，想要捉住茗儿，就轻松多了。何况茗儿的伤还未完全痊愈，招式之间，没有第一次交手的压迫力。 “你若还不出手，这姑娘就真的走不了了。”娑婆寐站在李淳风背后小声说道。 李淳风一惊，回头看一眼娑婆寐，娑婆寐已经转身回到轿子里面。 醒悟过来的李淳风瞅准机会，加入两人的缠斗之中。茗儿正在气头之上，见了李淳风更加是火上浇油，对着李淳风招招凌厉，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两人打作一团，李淳风一掌将茗儿推出去几十步之远。回头冲秦怀英说道，驸马爷务必将方士大人护送进宫，这贼人我去追便好。说完，纵步一跃，与茗儿交手越打越远。到了一处僻静的胡同，二人才停下手来。 茗儿看着李淳风，也不说话，转身就走。李淳风想要追上去，但是并没有。他也觉得自己作为朋友，阻止了茗儿报仇，很不将义气。所以茗儿生自己的气是应该的，自己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 一路上跟在茗儿身后到了三生缘，隔着街道看见茗儿进去了三生缘，确保没有人跟踪他们两个之后，李淳风舒了一口气。狠狠地心里骂自己，李淳风啊李淳风，你还喜欢人家，人家现在身负仇恨，你不但不帮人家姑娘，还半路出来拦着人家，你家茗儿以后怎么原谅你，活该。 另外一边，秦怀英带着娑婆寐一路往皇宫而去，一路上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秦怀英心里有些疑问，刚好只有他与娑婆寐两人，于是问道，“方士，皇上的病不是需要龙鳞作为药引才能治疗么？” 怎么讲秦怀英有些心虚，因为他自己故意弄丢了龙鳞，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报复皇帝的私心。但是终归这个人还有些担心，他知道自己自私，不管是作为臣子，作为女婿，作为九皇子李治从小到大的挚友。他有些后悔，生怕娑婆寐不能治好太宗皇帝，自己会自责。 但是今天茗儿的再次出现，让他纠结许久的心里看到了一丝曙光。他从未如此希望自己能亲手抓到茗儿，只要抓住茗儿，太宗皇帝能够得到医治，自己心里的愧疚也会消失。不自觉地，秦怀英嘴角上扬起来，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他似乎看见自己捉住了茗儿，治好了太宗皇帝，九皇子也很高兴的场景。 “驸马无须打那条龙的主意，我能治好皇上。”娑婆寐这么讲，秦怀英很高兴，要是能治好皇帝，自己不用捉那条龙自然是极好的。袁天罡离开长安城的时候，给过自己一条锦囊，叫自己不要再碰有关龙女的任何事宜。其他的没有多说，秦怀英自己也没有机会多问。 倒是还有一件事，在秦怀英心里有些担心，那就是擅自摧毁灞堤，引发洪水，勾引龙女现身，这件事情是自己带着巡防营做的。 事后秦怀英才得知，这并非是皇帝的旨意，完全是非常时期，丞相张九龄的非常做法。只不过这件事情，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帮凶，好在皇帝病重，满朝文武，无人留意此事，就此搁置也有两个月了。 若是日后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自然是秦怀英希望看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 自从娑婆寐进宫为太宗皇帝献上金丹之后，太宗皇帝吃了金丹。宫里边传来消息，太宗皇帝的身体好了一些，这让李淳风有些高兴，太宗皇帝身体好转，就不会急于满城搜捕茗儿，等到四周城墙布置的阵法削弱些，自己就能带着茗儿离开长安城。说起茗儿，李淳风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茗儿还在生自己的气，每次去三生缘，茗儿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不见自己。 太常寺只有娑婆寐和自己两个人，狄仁杰自从那天怀疑李淳风晚上做春梦之后，便搬回了天仙楼。这倒也好，李淳风一个人睡在杂物间，隔壁就是娑婆寐，两个人倒是也相处的融洽。 娑婆寐这个人怎么说呢，喜欢安静的看着李淳风在太常寺里面荡来荡去，每天和李淳风讨论一些道术，有时候也会问起李淳风的身世。李淳风除了避开自己师傅不谈，其他的也说不上来。自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和师傅一起的，抛开师傅不谈，自然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 夜里，李淳风被杂物间里面的一声异响吵醒。又是老鼠咬木头的声音，李淳风有些烦躁。这该死的老鼠已经吵了自己半个月了，他轻轻地吓唬老鼠两声，房间又开始归于平静。隔壁娑婆寐已经熟睡，前些日子以血炼丹，让他的身体更加憔悴，李淳风不忍吵醒娑婆寐睡觉，也就只能小声地吓唬老鼠。 过了一会，噗通一声想起，惊的李淳风又睁开眼，同时听见爪子挠着瓦器沙沙地响声。 “好，该死！”李淳风心里非常高兴，轻轻地坐起来。 他跨下床，借着月光走到窗户边，点燃烛台，向水瓮里一看，果然，一只很大的老鼠落在里面了。水瓮里面水不多，老鼠爬不出来，只能沿着水瓮内壁，抓着，团团转着圈。 想着就是这只该死的老鼠吵到自己好几日的睡眠，李淳风心里一阵痛快。从身边捡起一根棍子，摁住老鼠的头，将老鼠摁进水底，过了一会儿，放手，那老鼠又浮起来。红色的鼻子还冒着泡儿，爪子还抓着棍子，只不过没有先前那么有活力，肚皮一鼓一鼓地喘着气。 就这样连续好几次把老鼠摁进水底，又将它浮到水面。老鼠已经不再动弹了，似乎是死了。李淳风将老鼠挑出水瓮，放在地上，不料老鼠眼珠一转，小腿一蹬便要逃跑。李淳风眼疾手快，一脚将其踩死在脚底，传出叽叽一声的哀嚎。 李淳风又觉得这老鼠很可怜，仿佛自己作了大恶似的，非常难受，他蹲在原地，看着老鼠的尸体，不起身。 “淳风，你在做什么？”娑婆寐站在窗户边上问道，月光将娑婆寐的影子印在纸窗户上。 “老鼠”他慌忙站起来，推门出去，站在娑婆寐的面前。 “是的，我知道。淳风，可是你在做什么？杀他，还是救他？” 李淳风没有回答，他默默地站在娑婆寐的身旁，等着接下来的话语。 “会不会觉得，有时候人，就跟这老鼠一样。”娑婆寐说道，“尤其是在权贵的面前。” “做人不能坐以待毙，长安城就像这水瓮，你和那姑娘就像刚刚被你踩死的老鼠一样。你们太过弱小了。”娑婆寐声音低微，含着无限的悲哀，这让李淳风有些毛骨悚然，一转眼，又觉得热血在全身中忽然沸腾。 “你们两个打算藏匿到几时？”娑婆寐伸出一只手臂，挽起袖子，月光下像是一根枯柴，干瘪的皮肤裹着骨头，李淳风看的头皮发麻。“你都二十二岁了，性情不冷不热，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看来，你这辈子，是没什么大的造化了。” “有些事，我本想着迟些时候告诉你，但是现在看来不能等了。一是我时日无多，怕万一没有机会；二是我再不告诉你，怕你一生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日后浑浑噩噩一辈子就老去了。” “有些事要告诉我？”李淳风前进几步，惊急的问。 “淳风，你应该叫我一声师伯才对。”娑婆寐伸手微微颤抖，指着李淳风腰间的葫芦，“这葫芦，名叫万物春，是你师父的宝贝，你打开葫芦，看一眼那几片桂花叶，是不是在葫芦里面生了根。” 娑婆寐说的没错，李淳风看着葫芦里面的桂花叶，果然生出了根茎，丝毫没有枯萎。 “贞观十一年，我与你师父，还有你师叔三人到了东海。为了一睹世间真龙，你师叔结阵引爆了东海一处地海底火山，目的是引出真龙现身。”娑婆寐说着说着坐下台阶上，眼睛里面泛着泪光。 “都是造孽啊，火山引发了海啸，你师叔被卷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海啸摧毁了海岸一线，直奔莱州城而去。这时真的出现了两只真龙。其中一只幼龙正处于幻化人形的时候，完全没有法力，只能一旁看着；另外一只真龙，在海底火山口不停盘旋。” 这是娑婆寐不愿提起的一段往事，声音愈来愈哽咽。 “你师父拼尽全力，要帮助那条真龙堵住火山口，而我趁那真龙不备，趁机剜了那真龙一只眼睛，那真龙怒了，毁了我一双腿。最后迫于形势，那条真龙没有与我私斗，而是用龙身堵住了火山口。” “后来呢？”李淳风大脑接受的信息太多，一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后来，那条幼龙钻入海底不见。我吃了那真龙的眼睛，力量反噬了我的身体，瞎了自己的一只眼。但是我要说的重点才刚刚开始，有关于你的。” “我的？” “你师父从海底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你。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孩童，我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师父告诉我，那条真龙临死之前，身子里面掉出来一颗龙卵，在火山熔浆的作用下，龙卵迅速破裂，你就这样裸的出现了。” “你的意思是！”李淳风不敢往下想。 “李淳风，你不是凡人。你是一只龙，至于你为何一出生就是人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大千世界，太多的奥妙值得深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 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告诉你，你不是普通人，而是一条龙，你会怎样？在李淳风看来，这不是一件令人高兴地事。 这事儿需要点时间才能接受。 “当年，在世人看来，龙和其他的动物一样，都只是生物。只不过比其他的动物要稀有，要神奇。我曾有过吃掉你的念头，被你师父阻止了。你师父说，既然你已是人形，自然就是人，吃人对于世人来说，还是残忍至极的。”娑婆寐继续说道。 “可是我错了，这世道，真有吃人的时候。”娑婆寐扬扬自己的手臂，“你看，我体内的血液都快没了。因为我当年吃了一只真龙的眼睛，体内的血液能够暂时延缓太宗皇帝的病症，所以朝廷命我为其炼药。若是吃了我能治好太宗皇帝，不见得他们做不出来。” 李淳风听了很震惊，体内鲜血翻滚，肌肤也变得燥热起来。 “迟早有一天，我会精血衰竭而死，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不要这样苟且活完这一生。哪天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你和那姑娘一样，沦为世人口中的龙肉，不老的仙丹，长生的良药！” 李淳风盯着娑婆寐，表情激动，瞳孔放大。 “别想着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人会天涯海角的追着你，叫你不得安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们就等着你松懈，然后抓你回来，为他们所谓的天子的长生。视万物如草芥，我一个活生生的百岁老人尚且如此，何况你还是一只龙。他们眼里你只是一只灵兽，是野兽的兽，不是人。” “那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护国公秦叔宝病重，你师父与他是旧识。你师父打定主意，要带着你回长安城，用你的血炼药救人。我一再阻拦，因为我知道从那之后，我和你师父就要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太多的人想要长生不死，我和你师父再也不能云游四海，过着安稳的日子。”娑婆寐开始笑起来，“后来我得知消息，你师父死在了皇宫内部，一把大火烧光了你师父的住处，我以为你也死了。我知道其中必有其他原因，我逃到天竺，改名换姓，却还是没能逃过朝廷，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我。” 东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有微风吹过庭院，吹响树叶沙沙地响。李淳风愣在原地，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情愿自己是在做梦。 “你若是要带着那姑娘逃走的话，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娑婆寐起身，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他黑洞洞的一只眼。“这是灵石咒，无论我逃到哪里，只要施咒的人发动灵石，我就会头浆爆裂而死。他们想着让我不停地以血炼药，直到我血液枯竭。” “方士”李淳风改口说道：“师师伯。” 娑婆寐看着李淳风，眼睛里面期待着。 “我不会逃，我会去面对。我知道，这是我逃避不了的。我不是那一只被踩死的老鼠，我无法忍受自己像老鼠困于水瓮，我困于长安城。有一天有人发现我后，我会像牲口一样被人杀死。我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我要站在这天下的最顶端，皇帝只是一个凡人，他们崇拜的真龙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我才是真龙，却被他们视为砧板上的鱼肉。”李淳风有些激动，但是激动是正常的，换做是谁，都不会平静，当做是个玩笑，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远处传来鸡鸣的声音，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李淳风此刻想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茗儿，一种感情在血液里面氤氲。这种感情不止于李淳风对于茗儿的喜欢，若是这世间还能有谁给予李淳风亲情般的归属感，那么就只有茗儿了。 长安街一早，两边摆着很多包子铺，面摊，李淳风，买了一些包子往三生缘走去。远远地看见三生缘酒馆周围有战斗过的痕迹。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三生缘酒馆则是更加严重，门被打坏飞出去老远，还有许多的桌子凳子也飞到了大街上，写着三生缘三个大字的旗子倒在一旁。 李淳风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走进门去，看见周可仁一脸哭丧的坐在地板上。 “李淳风你个挨千刀的，把什么丫头片子安排住在我这里。” “发生了什么？茗儿？是茗儿怎么了？”李淳风面色十分紧张。 “我怎么知道，昨夜驸马爷秦怀英带了好多人，把茗儿姑娘捉走了。打坏了我的店不说，都不赔偿，这帐我要记在你的头上。”周可仁哭的更凶了，“我的店呐！我怎么就这么背啊！” “什么！秦怀英带走了茗儿！带去哪里了？茗儿有没有受伤？” “茗儿姑娘不省人事，带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 李淳风冲出三生缘，后面周可仁连喊带骂。李淳风不做理会，心里已经炸开了锅，默默地把自己骂了一万遍，怪自己没能保护好茗儿。 这个时刻千万不能慌张，李淳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办，怎么办，明着去抢人，希望渺茫，长安城内在朝廷手底下效力的术士众多，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可是多拖延一刻，茗儿就多一分危险，他仿佛看见茗儿被捆着，有人拿着剔骨尖刀，在茗儿身上割肉的场景。 对了，去找狄仁杰，狄仁杰聪明，主意多，一定会有办法救茗儿的。李淳风脚下生风，径直往天仙楼跑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天仙楼。 此时的天仙楼烛火尽退，宾客也所剩无几。李淳风知道狄仁杰住在摘星阁的最顶层，一个纵步直接踩着一层一层的屋顶往顶楼跃去。 “狄仁杰，你快起来，出事了。”狄仁杰听出是李淳风的声音，对着面前的陆挽风说道，“不用怕，一个朋友，你先去休息吧，我出去下就回来。” 陆挽风褪去衣物，缩到屏风后面的床上。 “楼下说话。”狄仁杰冲着半空中窗户沿儿边上的李淳风说道，边系着衣服胸前的带子边往楼下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 驸马府邸，秦怀英和一个面容俊俏的男子站在房间里面，屏风后面的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茗儿。 “你说这就是那妖龙？” 开口说话的男子正是九皇子李治，他还是有些怀疑的。 “这分明是个人！” 秦怀英回答道：“九皇子有所不知，龙能化作人形。这女子便是三月盘旋在长安城附近的妖龙，导致连续三月降雨。” “你将这女子捉来，是何用意？想要父皇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荒谬！这比夏桀商纣还要残暴！”李治大喝道。 “九皇子，她只是一条龙，和牛羊一样，只不过神奇了一些。”秦怀英解释道。“说到底，也是个畜生。还是个兴风作浪的畜生，连绵三月天雨，引发水患，就是这妖龙作祟。” 说到这里，李治声音低沉了下来，“有人暗地里故意摧毁了灞堤，引发了大水，这这个女子无关。” 声音顿了顿，李治观察着秦怀英的表情，很显然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这女子我带走了，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按我说的去做。” 秦怀英眼神从游离中反应过来，应声问道什么事。 “宣告世人，妖龙已死，尸骨无存。” “朝中那帮大臣怪罪问起罪来，我该怎么办？这可是唯一能治好皇上的药引子。” “失手杀了妖龙和故意摧毁灞堤，你心里没有点数吗？” 房间里面陷入短暂的安静，片刻之后，秦怀英走出了房间。李治命人将茗儿放进马车，带着人离开了驸马府。 马车往城南而去，车内坐着李治，身旁躺着昏睡状态下的茗儿。随行的还有一个车夫和一个贴身侍卫。到了城南一处竹林之内，马车停了下来。李治下车对着车夫和侍卫说了什么，那二人退了下去，消失在附近的灌木丛中。 “两位跟着我一路，不妨出来说话吧。”李治对着空无一人的竹林大声说道。 从不远处出来两个人，正是李狄二人。狄仁杰在摘星阁知道了事情之后，便和李淳风待在驸马府邸的门口，一只等着茗儿出来。 以狄仁杰的脑子，他完全可以猜测到，秦怀英捉了茗儿，肯定不肯擅自做主，一定会将茗儿交给谁。只要守在外面，就能知道茗儿的下落，会有人带走茗儿。 “卑职太常寺卿见过九皇子。”狄仁杰行礼说道。 “你认得我？” “天仙楼见过。” “你身边的这位朋友好像有些敌意啊。”李治盯着李淳风。 李淳风站在狄仁杰身后，浑身散发着杀气。 “李淳风，你这样看着本王，是担心马车里面姑娘的安危吗？放心，她很好，只是这会儿睡了过去。” “太常寺少卿李淳风，拜见九皇子。”李淳风听完，稍稍平复了心情。 “九皇子认识我俩？”狄仁杰听到李治直呼李淳风的名字，疑问道。 “满朝文武，我都认识。连城墙巡逻的士兵队长，我都心里有数。你俩是太子举荐，进入太常寺不过半月，本王说的没错吧。” 李淳风走上前，从怀里面拿出龙鳞。 “九皇子，这是龙鳞，作为药引能够治好皇上。但有一事，我想求九皇子能放过茗儿，如若九皇子不答应，大不了我与九皇子玉石俱焚。” 李治看着李淳风手里边闪着光芒的龙鳞，思考了一会儿。 “好，我能送你这个顺手人情。但是我得有一个条件，我可以不杀她。” “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哪怕是要我的命!” “我不要你的命，我得条件很简单。我要这丫头以后留在我的身边，我会祛除她的记忆，以后作为一个普通人待在这竹林之内。” 从一开始，李治就没有打算要杀了茗儿。只是李狄二人送上门来与自己交易，何乐而不为。 “你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答应了。九皇子，你可以叫周围的人退下了，祛除记忆，能不能让我亲自来。” 竹林内很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李治一挥手，竹叶落了一地。 “现在可以了吧。” 难怪李淳风没有冲上去明着抢茗儿，狄仁杰还在纳闷，原来周围都是九皇子的人。 李淳风走到马车前面，掀开帘子，看见茗儿熟睡的状态，眼睛里面泛出泪光，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李淳风掌心结印，这是师傅曾经教过自己的，叫做失心咒。中咒之后，心智全无，一切跟小孩子一样，所有之前的记忆都会消失，除了吃饭走路那些本能之外，其他的都不会记得。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李淳风喃喃自语。 “你这朋友还有这等本事。”李治和狄仁杰站在一旁，两人看着李淳风的身影。 狄仁杰没有接话茬，转而问道：“九皇子连我等小官都有查过，难道不知道我这兄弟的来历？” 李治摇头，走向一边的深林。狄仁杰环顾四周，看一眼李淳风，跟了上去。 “九皇子，有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狄仁杰说道。“若是不医治皇上，你与太子之间，你有几成把握。” “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狄仁杰，当真你是个人才。”李治面带笑意，“来我麾下，本王很欣赏你。” “这天下谁做了皇帝，我就跟着谁。目前来说，不出意外的话，太子才是皇位正统继承人。” “好！”李治大笑道转身回去，留下狄仁杰站在原地。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茂密的竹林之内。李淳风愣在原地，如释重负，良久之后，缓缓开口问道：“九皇子是可信之人吗？” 狄仁杰啧啧舌头，“至少现在的九皇子，公正善良，有一颗心怀天下的决心。只是” “只是什么？”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接近权利顶端的时候。李淳风，你还是好好想想，你是一辈子这样子面对困难，无能为力，只靠别人，还是强大自己，能够独挡一面，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你有翻云覆雨的本事，莫说这长安城，就说这天下人要杀茗儿，你都能保护她，你想想吧。”狄仁杰回头离开。 狄仁杰隐隐感觉到，长安马上就要发生大事了。第一个遭难的，就是捉了茗儿的驸马爷秦怀英。而导致秦怀英大难临头的，根本在于他手中的长安内的寻访军队兵权。太长时间的摇摆不定，无论是太子李承乾，还是九皇子李治都会对他出手。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深陷朝局之中，总归是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 时至六月，上至庙堂，下至江湖，最里边谈论的都是一件事情。就是秦怀英引发了灞堤洪水一事，但是朝廷里面也没人就此事展开议论。倒是驸马府发布了告示，上面说，妖龙落入赤金火阵，化为灰烬。 这让秦怀英在朝堂之上，饱受大臣们的抨击。尤其是当朝宰相张万龄，张万龄年岁已大，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禁不起风，但是在朝堂上面指点起来秦怀英，倒是精神的很。 李承乾和李治也在一旁不说话，二人也不上前劝阻，也不帮衬着大臣们说道秦怀英。不过还好的是，李治把龙鳞交给了娑婆寐，娑婆寐练好了丹药，已经给太宗皇帝服下，太宗皇帝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六月中旬的某一天，又一个消息再次在长安城炸开，太宗皇帝身体好转之后，重理朝政。知道了当今驸马秦怀英，因为擅自摧毁灞堤，引发三月洪水围城，百姓死伤无数。 紧接着民间知道了太宗皇帝身体好转，重理政事。于是，民间百姓围着长安城，日夜大呼秦怀英罪状，迫于民怨。太宗皇帝下令收押秦怀英在大理寺，等到调查之后再做处置。 至于为何民间为何知道是秦怀英所做之事，这都是李淳风散播出去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那些遭难的百姓耳里边，怒愤填鹰，纷纷不辞路途遥远，赶往长安城，日夜在城墙外面惊呼，请求朝廷主持公道。 太极殿内，太宗皇帝还未出现，众臣已经是早早在此等候。大臣们三个两个挤成一团，纷纷讨论其中缘故。 天子李承乾与李治相视而立，其他的大臣不敢上前与他们说话，二人一直对视着直到太宗皇帝到来。 “驸马一案，哪位大人进入大理寺，陪同大理寺卿柳大人一同审理？”太宗皇帝问道。 殿内一片寂然，无一人应声。 “启禀父皇，我有一人举荐，太常寺卿狄仁杰，为人公允，才学过人。既然三省六部无人愿意陪审，那么就从九寺之首太常寺差人过来审理。”李承乾说道。 “狄仁杰？没听说过。” “此人进官不过一月，与朝中各大人之间也素无瓜葛，想必驸马一案，绝对会秉公处理，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太宗皇帝点点头，又问道朝中各臣可有争议。群臣俯首沉默，无一上前。 “太子果然是举贤若渴，我也有建议秉奏。”李治上前，看一眼李承乾，转头看着太宗皇帝，脸上挂着笑容。 “驸马管理长安城巡防军队，如今撤职查办，军队不可无人管理。我举荐太常寺少卿李淳风，此人武艺超群，和狄仁杰同时进入的太常寺。” 李治说完，朝堂之上出现了窃窃私语。群臣不知道两位皇子之间是怎么回事。会在皇帝面前举荐两个为官不到一个月的无名小卒。 他们二人势力形同水火，三省六部，两人各占半壁江山，驸马案子不管是三生六部何人去旁审，总归另外一方都不会同意。朝堂之上，总归有一些纷争，太宗皇帝大病初愈，不会乐意看到此般情况，现在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个负责旁审，一个负责暂时接管寻访军队。一坨好肉两边锅里边都不落，倒不如落在泥里边儿。 虽说摧毁灞堤一事是丞相张万龄私信秦怀英所为，但是没有证据。朝野上下，张万龄是个老狐狸。他一生效忠皇上，不管朝野之中太子和九皇子之争。他也想的通透，将来谁成为了皇帝，他就继续效忠谁。至于他让秦怀英所做的事，他心里有数，只是那会儿形势所迫，区区一些百姓的性命，在他张万龄的眼里，哪里比得上皇帝的命金贵。 第二天，李淳风奉命来到驸马府，接收城防军队一事，晋阳公主极为不屑。 李淳风提出到了上午练兵的时候，但是没人理睬。晋阳公主命人从府邸之内叫来一些老弱妇孺操练，坐等看李淳风的笑话。 不过晋阳公主没有想到的是，李淳风说军令如山，不听号令行事，其罪当斩。城防军队总教头拦住大叫不可，可是没有起到作用。李淳风当场将为首的两个秦怀英的小妾斩首示众，吓坏了在场的一堆丫鬟下人。 晋阳公主哭哭泣泣跑到皇宫，扑进太宗皇帝的面前哭起来，边哭边数落李淳风的罪状。太宗皇帝听完，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大笑起来。 “两个小妾，杀了也不可惜。”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人人佩服李淳风的魄力。长安城的寻访军队，在李淳风接手之后，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之前的寻访军队，看见外乡人来此，都会上前盘问一番，其实意在谋些油水，若外乡人不给，便捉进大牢，以调查为由，关上了几天。等到那人实在是受不了了，自然会给了钱财，免收痛苦。 李淳风重新拟定了几条规定。其一，不可身着官服出入青楼场所；其二，不可接收他人之财；其三取消内部举荐，进入城防军队的人，必须是参加武举，从中选拔。 此般措施一出，朝中太极殿内群臣开始复议。有些人认为李淳风擅自颁布规定，无视大理寺，有违规定，目中无人；有人认为李淳风虽然擅自行事，但是效果显著，城防军队一派全新面貌，自整顿之后，长安城内盗窃杀人等违法乱纪之事，显著减少，民间都是叫好的声音，所以李淳风也是功过相抵，不再追究。 “父皇，我觉得该赏！”九皇子李治说道。 “父皇，何不将其宣上殿来，让大家见见这个让李淳风呢？”李治接着说。 “不过是一个刚刚上任的小官，宣他上殿，是不是太过于抬举他了。”太子李承乾说道。事情发生的太快，李承乾万万没有想到，城防军队一职，居然落在了李淳风的手里边。 这二人一般在太极殿内说话少，但是二人只要是开口说话，下边大臣们就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剩下的，就是等太宗皇帝思考抉择。这两兄弟一说完，下面再次变得安静起来，张万龄站在一旁，他谁也不拥护，也不反对，他只是低着头，抬眼看着太宗皇帝，期待着太宗皇帝拿主意。 “好！明日早朝，宣李淳风上殿。”太宗皇帝笑眯眯的歪着身子，朝着张万龄小声说着，“这事儿，你去办。你办事，我放心。” 太宗皇帝担心什么呢？他担心的是李淳风在朝中一时成了红人，难免会有朝臣附庸而上，换做谁去，太宗皇帝都会觉得有拉拢的意图。只有张万龄前去，太宗皇帝才会放心，这老家伙只会效忠自己，不会拉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淳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 四周站满了大臣，他们一个个盯着自己，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物品一般。李淳风站在太极殿内，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当他看见坐自己面前的太宗皇帝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里面冒出来，师父不是死于太宗皇帝。而是死于强权，在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人面前，师父只有选择自杀，才能得以解脱。 太宗皇帝没有杀师父，师父却是因为太宗皇帝而死。没有其他的选择，在强权面前，那种深深地无力感，李淳风此刻第一次体会到。 李淳风见了太宗皇帝时，体内渐渐涌起来的怒火，想冲上去将这个逼死自己师父，用师伯娑婆寐血炼药的皇帝一拳打死。但是太宗皇帝脸上带着笑意，始终一副慈爱的表情，丝毫令人联想不到这是一个吃人血的皇权至高者。 理智告诉李淳风，自己要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偏一偏头，看见九皇子冲自己笑，眼里笑意阑珊，也看见太子李承乾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看着自己。底下群臣的眼里，闪烁着各种各样的揣测，更多的还是蔑视，这帮老臣昏黄青光的眼睛，根本看不起一个出身贫瘠，突然走了好运，走进官场，走进太极殿的毛头小子。 早朝完毕，众臣在太极殿上依旧为李淳风擅自添加巡城军队规定分为两派。最终达成统一，制定律例，一向是大理寺的分内事。制定新的规定是好事，但是不应该由李淳风来做，应该由大理寺完成新的律例编排。所以，太宗皇帝最后让李淳风和大理寺对接，他一旁提出建议，大理寺主理新的律例编排。 太宗皇帝身体恢复得不错，心情自然也是大好。此事告一段落，至于李淳风树立军威，斩首两个驸马府邸的小妾一事，太宗皇帝不再追究。并且决定在六月中旬，月满之时，在皇宫里面举办盛会，宴请文武百官，包括三省六部九寺。众臣附庸，这毕竟天子恢复健康，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众人散去之后，李淳风独自站在殿外。九皇子李治从殿内走出来，李淳风说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这都碰巧被李承乾看在眼里。 “城防这块肥肉，终归是落尽你李治的嘴里了吗？”李承乾拂袖而去，眉宇嚣张，渐渐地走远。 而李淳风这边，嘴角微张，欲说还休。 “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李治微笑道。 “我只是她还好么？” 李治拍一下李淳风的肩膀，“她很好，等你能够保护她的安危，你就来接走她。” “九皇子，此话当真？”李淳风很激动。 “真的。”李治转身慢慢往宫外走去，“今日第一次进太极殿，感觉如何？” 二人闲聊着，慢慢走着。李淳风觉得李治身上有一种兄长的关怀，从第一次见面，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李淳风就彻底的对李治产生了好感。 “有点紧张。” “紧张？哦，应该紧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你斩首立军威，可是学的春秋孙武三令五申？” “九皇子见笑了。” “有胆识，读过书么？” “师父教过一些。”李淳风下意识回答道。 “师父？” “哦哦哦，是教书的先生。我民间呆的久了，一时口误，九皇子切莫追究。”李淳风慌忙解释。 “没事。” 二人聊着走出了皇宫，分别之后，李淳风趋步往大理寺走去。想来狄仁杰也在大理寺，负责旁审驸马秦怀英擅自摧毁灞堤一案，不知道这案子道和地步了。 刚进大理寺，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对着狄仁杰大声说话，语气里面都是怒火。 “狄仁杰，你只是一个负责过来旁审的太常寺卿，大理寺是大唐律例最为森严的地方，不由得你胡来，没大没小，老夫官阶大你一级，以下犯上，是要吃板子的！” 狄仁杰双腿盘坐在木质的地板上，表情严肃，目光坚毅。“秦怀英乃是护国公之子，护国公的灵位摆在凌烟阁，由不得你们大理寺草草结案。” “草草结案？狄仁杰你一介贱民出身，懂个屁的审案。”那老头白一眼狄仁杰。 “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就是大理寺的断案方式？”狄仁杰丝毫不退让。 “还用审个屁，秦怀英都已经在供词上画押了，上面黑纸白字写的，想要捉捕妖龙，一意孤行，擅自毁了灞堤引发洪水。狄仁杰你还要审理什么？” “上面有没有说何人告诉他长安城有妖龙？他怎么会知道打开灞堤，引发洪水妖龙就会现身？秦怀英单纯一介武夫，根本不会知道其中的缘由，若非他人指示，根本不会这么做。”狄仁杰站起身来，“于大人，你一年俸禄不过两千文，而你腰间玉佩乃是西域所出，最少值两万文，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了这腰间的玉佩，花了你十年不吃不喝的钱。” “你！狄仁杰”于大人脸色铁青，一时语塞。“狄仁杰，你会后悔的！” 于大人一身火气往门口走，后面狄仁杰还冲着他喊了一句，“昨夜有人看见于大人在天仙楼花了五百文与一个青楼女子共度。” “老子有的是钱，自己愿意怎么的？狄仁杰你能奈我何？” “我自然是不能把你怎样，只不过尊夫人以为于大人日理万机，在大理寺处理事务呆了一宿，昨夜子时，专程过来给于大人送糕点。结果你猜怎么着？”狄仁杰笑了起来。 于大人脸色一变，慌慌张张跑出门外，险些撞到了门口的李淳风。李淳风忍不住偷笑起来，走进大理寺。碰巧与狄仁杰四目相对，二人大笑起来。 “李兄弟好魄力，第一日管理巡城军队，就名震长安。”狄仁杰打趣道：“你是不是知道你斩了两个为首的小妾，昌平公主感谢你还来不及。我就觉得有时候，你挺聪明的，但是有的时候吧，像个榆木脑袋。” “你今天来这里干嘛的？”狄仁杰眼珠一转，“你不用说，我自然知道。是不是重新编写城防军队的律例，需要大理寺出面主理？” 李淳风点点头。 “你刚刚也看到了？盛世又是如何，尽是一些看不到的黑暗。你重新编写了城防律例又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大理寺内部，有一间单独的牢房，这间牢房与其他的牢房远远隔开，四周都是由一尺多厚的墙壁组成，任由人在里面喊得声嘶力竭，外面都听不见任何声音。 钢精所铸的镣铐，在昏暗潮湿的牢房里面，反射着墙壁上烛火跳动的火苗，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在空荡荡的牢房里面回响。秦怀英尽全力拖着镣铐走向狄仁杰。 “我要见皇上！”声音很小，仍然透露着威严，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说完又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扎进皮肤里面的镣铐牵扯着肉再次渗出血来，就像一个浑身都是窟窿眼的人，到处都在流血。 “没用的。”狄仁杰走到墙壁前面，伸手拿起上面的烛台，举着光凑到秦怀英的面前，烛光将二人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 “我是当今驸马，我爹是大唐开国功臣！我一心为了皇上！”秦怀英情绪很激动，地上的镣铐因为他身子的抖动，砰砰作响。 “除非你告诉我是何人叫你回了灞堤，否则你见了皇上也没用。” 秦怀英将脸转到一边，陷入沉默。 “你当真以为你是冤枉的？你只是一只为皇帝替罪的羊。” 秦怀英把头转过来，眼睛盯着狄仁杰。 “皇帝心里不清楚么？你私自毁了灞堤，是为了捉捕妖龙，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那，为什么？”秦怀英有些不相信。 “为什么？有人将你私自摧毁灞堤的消息散了出去。民间流言四起，民愤才是毁了你的关键！” “我都是为了皇上！” “皇上心里知道，可是你不要忘记了。太宗皇帝是要做一个千古明君！他的一生，在史书的记载上，容不下半点污渍。” 秦怀英泪水涌出，这一刻他明白，为何皇上如此决绝。 突然，秦怀英大笑起来，笑声在牢房里回荡，像是鬼魅一般在地狱里歌唱。 “我懂了，我懂了。”秦怀英哭着说。 “是谁？” “张万龄！” “当今丞相，张万龄？”狄仁杰反问，“可有证据？” “没有，三月的一天晚上，皇宫里面的宦官宣我入宫。到了皇上的寝殿，张万龄就在皇上的床前告诉我让我这么去做。”秦怀英回忆起来当初的情形。 “我没有多想。为人臣子，自当是君命所受。谁又能想到会有此般的下场。” “在场的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当时张万龄和我说的时候，所有的宦官还有侍女都在殿外守候，只有昏睡的皇上在场。” “知道了，我狄仁杰自当还驸马一个清白。还望驸马自行保重，活着就有希望。” 秦怀英看着狄仁杰，泪眼婆娑，尽是感激。 狄仁杰离开牢房，心里只有一个疑问。究竟是谁，散出了消息，让皇上下不了台，非得依法关押了秦怀英不可？这长安城内，有此能耐，敢动秦怀英的，无非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出身皇室，一个是当今太子李承乾，另外一个就是九皇子李治。 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消息为何不胫而走，那天在场的宦官侍女之中，肯定有一个人是九皇子或者太子的眼线。从这条线下手，才是为秦怀英洗脱罪名的关键。 在狄仁杰眼里，这世上不允许有任何的不公，至少，在他面前，不应该出现。桌子上的翠玉砚台自己一直没有用，自打李淳风从驸马府邸偷来送给自己之后，便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还给驸马府。可是物是人非，当初的驸马府已经落难，秦怀英成了阶下囚，这翠玉砚台一时半会是送不回去了。 时间不等人，狄仁杰从思绪里面把自己拉回来，赶紧进宫找到了后宫总管胡槐。 好说歹说，胡槐才将那日皇帝寝居值班的人员名单给狄仁杰。狄仁杰从名单上看到，那夜负责在皇帝寝居内照顾皇上的一共有八个人。狄仁杰翻阅第二日的初入宫记录，发现其中一个叫做宫禄的宦官在当夜值班完毕后，第二日一早便出宫去了。 “一夜没睡，轮班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好好睡觉，而是出宫去，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狄仁杰想到。 “我能见见这个叫做宫禄的。”狄仁杰指着名单上面的名字对着胡槐说。 “狄大人，你只是区区太常寺卿，论官阶，你与老身同阶。老身有些累了，今天不能配合狄大人调查了。”胡槐说话阴阳怪气。 狄仁杰马上反应过来，从怀里面拿出半吊铜钱，“胡总管，这好使不？” “这狄大人就是通透，只是呀，太常寺的俸禄也太少了，多少让狄大人显得寒酸呐。” 狄仁杰笑了笑，又拿出袖子里面的半吊钱。 胡槐伸手拿过钱，将其揣进袖子里面。“跟我来吧。”说完，胡槐带着狄仁杰往后宫宦官的住处走去。 “狄大人，老身见你还是个明白人。这九寺之中，大理寺可是油水最多的，你要是能够进入大理寺，日后日子可就好过多了。”胡槐边走路，边和狄仁杰说道。 见狄仁杰没有回话，胡槐又说道：“我倒是可以在皇上面前替狄大人多说说好话，狄大人若是有心的话，进入大理寺，不是问题。” “只不过，得看狄大人的诚意了。” 狄仁杰心里想到，这后宫的总管都是如此。受了自己的好处不说，还话里有话，希望自己给他好处，好让他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这满朝文武，有多少人都是按他所说一路走过来的，简直不敢想象。 到了宦官住处，一帮小的宦官见了胡槐纷纷行礼问好。胡槐对着其中一个宦官问道，“宫禄呢，叫他出来。” 那宦官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胡槐见状，威怒道：“嗯？” 那宦官立马跪在地上，说道：“宫禄不在这里，三日之前已经出宫去了。” “出宫去了？谁允许他出宫去的？”胡槐声音尖锐，涨红了脸。 “胡总管饶命，是小的擅自做主，没有禀报您。”那宦官瑟瑟发抖，头深深埋着。 狄仁杰看见这情况，心里冷哼一声。果真是一个模样，那小宦官收了宫禄的好处，导致宫禄私自瞒着胡槐跑出宫外，原本说的一日后回来，现在已经是三天了，想必也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狄仁杰转头离开，后面胡槐怒骂着，拿着鞭子抽的那小宦官惨叫连连。不过这都和狄仁杰没有关系，三天前离宫？不正是驸马秦怀英入狱的日子，这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 长安城东门出去五里路，有一处柳树围住的房子，那便是宫禄的家。 狄仁杰猜想宫禄那晚一定听到了张万龄与秦怀英的对话。所以从后宫出来，便趋步往东门走去。恰巧看到了东门带兵巡逻的李淳风。李淳风问其事情原委之后，便要与狄仁杰一同前往，狄仁杰欣然同意，二人结伴，往城外走去。 城外流民颇多，都被阻拦在城外不允许进城。这些都是三月洪灾之后的难民，也是高举旗帜，迫使太宗皇帝查办秦怀英的人。 “为什么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不找个地方好好活着，还要跑来长安城？”李淳风问道。 “他们只是要一个公道。”狄仁杰回答说。 “公道和活着哪个重要？”李淳风不解。 “这得看你怎么理解，每个人都不一样。你现在看到的他们，他们所爱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不是为了活着的人讨公道，而是为了死去的人。” “我还是不懂。” “活着的人可以忍得下这口气活下去，死去的人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李淳风看见远处有一处施粥棚，几个土堆堆砌而成的灶上面放置着几口大锅，灶下面生着火，锅里面煮着粥，周围有不少的流民帮衬着摘野菜，时不时发出笑声。 那其中，李淳风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身材背影很像茗儿。想想九皇子李治应该会将茗儿藏在那个竹林之内，况且茗儿是龙，长安城四周城墙都有阵法，茗儿也出不来长安城。 “看见什么了？”狄仁杰问道。 “没什么，我们还是赶路吧。”李淳风不再多想，也不愿意多想。这么些天来，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见不到茗儿的生活。只要茗儿能够安稳的活着，李淳风也没有其他的愿望了。 二人看见了那处柳树所围的房子，应该就是宫禄的住处。不想有好多人围着那房子，不知道是何事情。 穿过围着的人群，李狄二人看见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一颗柳树下面的凳子上，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里面都是恐惧。他手里攥着一根白绫，已经系好了，看样子是准备自缢。 “宫禄，我是太常寺卿狄仁杰，陪审驸马秦怀英私自摧毁灞堤一案。现在需要你的配合帮助，你先放下你手中的白绫，走下来。”狄仁杰对着宫禄大喊道。 宫禄听完，眼神诧异，一瞬间仿佛捉到了救命的稻草。正欲从凳子上下来，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原来是狄大人，在下张万仞，爷爷张万龄与狄大人是同僚。” 狄仁杰看向张万仞的同时，眼角瞥见宫禄的脸面如死灰，身子不停地发抖，张着嘴呜咽着。 “张公子怎么会在这里？”狄仁杰问道。 “哦，是这样子的。我出城游玩，刚好回城的路上看见有人要上吊自尽，便带着家丁手下过来看看热闹。” 原来围着的许多人都是张万仞的家丁手下。李狄二人觉得事情不简单，明眼人看得出来，现场更像是张万仞逼宫禄上吊自尽一般。屋子里的木窗户处，一队年迈的老人相互抱着看着窗外，眼神恍惚，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张公子怎么不帮着劝阻这个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有啊有啊，你看那凳子下面的黄金白银，都是我赠与他的。可是他还是要上吊，我有什么办法。”张万仞声音变得大声起来。“他一心求死，我与他萍水相逢，只能在他死后，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话说到这里，狄仁杰再回头看宫禄时，宫禄已经把自己脖子挂在了白绫之上，一脚踢开了底下的凳子。 李淳风一个纵身飞过去，抽刀割断了白绫，宫禄重重摔倒在泥土上，俯首跪在地面上痛哭起来。 “宫禄，是不是有人逼你死，你有何难言之隐尽管说出来，我与狄大人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李淳风说完看向张万仞。 宫禄嘴唇张了张又合上，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张万仞又开口说话了，“对，有啥过不去的尽管说出来，我爷爷是当朝宰相，我回去后禀告我爷爷，一定帮你，还有你的家人。” 话里面家人两个字音拖得很长。 “宫禄谢过二位大人，不知我能帮上二位大人什么。”宫禄抬起头来，不胜感激道。 “宫禄，皇上昏迷期间，有一天晚上，当今宰相大人张大人夜里召见驸马秦怀英。” “有的，那晚我是服侍皇上的人之一。” “那你可曾听到那晚张大人与秦怀英的对话。”狄仁杰赶忙问道。 宫禄听到这里，脸上尽是惶恐。起身冲向张万仞，众人一时来不及反应，只见宫禄从张万仞身旁的家丁手里夺过刀，一抹脖子，自尽了。 屋内传来戚戚的哭声，两位老人淌着泪。张万仞从惊吓中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笑了起来。 李淳风怒不可遏，一拳挥在张万仞的脸上，紧接着冲上来一群家丁手下。李淳风三下五除二将一帮人打到在地，脸上青筋，吓得张万仞连呼狄大人救命，狄大人救命。 风吹起了柳枝，柳絮在空中飞舞。狄仁杰脱下外袍，盖住宫禄的尸体，从一旁的柴堆里，找到一个铲子，挽起袖子，就开始在柳树下刨土。眼泪无声地落下，狄仁杰用力地在刨土，可是全身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脑海里蔓延。 李淳风见状，走过来拿起狄仁杰手中的铲子，张万仞一行人借机溜了。 “你以后是要做一代名相的人，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李淳风说道。 “李淳风，你说，是不是我逼死了宫禄。” “你不找到他，他也会死。其实是我放消息到民间，秦怀英一事，是我做的。” 狄仁杰转过头来看着李淳风。 “如果不是你，秦怀英不会入狱，宫禄也不会被逼自尽。秦怀英只是奉命行事，他有什么错！错的是张万龄，错的是李世民！”狄仁杰冲着李淳风大吼。 “好，狄仁杰！你自诩公正无私，就算是奉命行事，便是正确的？秦怀英有没有想过城外的百姓？他是罪有应得，他就是帮凶！他就是有罪！” 狄仁杰怒了，踉跄着起身，一巴掌扇在李淳风的脸上，“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身不由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 在埋葬了宫禄之后，狄仁杰坐在了柳树下面。李淳风捡起了地上的黄金白银放在屋子的窗户下面，与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 从柳树下往西边看，是宏伟的长安城。落日余晖下，整个长安城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芒。李淳风走到狄仁杰身边坐下，顺着狄仁杰的视线看去，长安城周围的原野上都是流民，随着日暮降临，升起不少的炊烟。 “你看他们多么可怜。” “嗯。” “我准备回长安城了，你走不走？” “我再坐一会，你先走吧。” “唔” 昏黄的日光照在二人的脸上，李淳风起身朝长安城走去。快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李淳风看见白天里给难民施粥的车队，一匹马车上面放着锅碗瓢盆，另外一只马车上面放着米袋，干菜等等。 看着好像是车队回来晚了，此刻已经是到了封城的时间，车队一行人站在城门外不知所措。 一干人中，李淳风又看见了那个姑娘。余晖下，姑娘左脸一个浅浅的酒窝，与身旁的一个下人说笑着，姑娘缓缓转过头，李淳风心跳变得快起来，这音容面貌，正是李淳风牵挂已久的茗儿。 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李淳风快步上前，站在姑娘的身后，痴痴地看着，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姑娘身边的下人发现了李淳风的存在，小声告诉了姑娘。姑娘转头的一瞬，李淳风尽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身子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公子，我们认识么？”姑娘开口说道。 “对，我们不，不，我们不认识。”李淳风慌忙改口。 “我有一位朋友，和姑娘长得很像。”李淳风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这就是茗儿，这就是茗儿！ 片刻的激动之后，李淳风镇静下来。他知道现在的茗儿已经去除了之前的记忆，现在不认识自己。但是为何茗儿出城没有触动城墙的阵法，这就不得而知了。这会儿李淳风也不会去想这个问题，能够再次见到茗儿，他就已经十分感激老天了。 “我叫李淳风，太常寺少卿。你们这是进不去城了？”李淳风问道。 姑娘笑着回答说：“嗯，今天城外施粥后，与一些百姓唱歌跳舞，导致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现在回不去城了。对了，我叫武珝。” “武珝”李淳风心里默默念叨，这应该是茗儿的新名字。 李淳风命令守城的城防士兵重新打开了城门，陪着武珝一干人等进入城去。 城门又再次重重的合上，李淳风想着能否送茗儿回去，但是心里又有些忐忑，于是问道：“武珝姑娘，家住长安城何处？” “大人，您与女孩子搭讪的方式实在是太俗套了！” 李淳风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住城南竹林，欢迎大人有空来我家做客。”武珝笑着，带着一干人，坐在马车上，迎着落日，消失在长安街头。 城南竹林，李淳风想起了最后一次见茗儿的场景。 那时你还是昏迷不醒，被秦怀英捉走之后，心里一定会很想我吧。一定会想着我会去救你，能够好好地保护你。可是直到你重新醒过来，已经忘掉了一切，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这样也好，我们可以重新相遇，让你遇见一个更好的我。 李淳风这样子想着，在深深的自责与浅浅的欣喜之间徘徊。 太阳终究是落了下去，天空变成墨青色，天上浮云疾走，城头旌旗飘扬，李淳风喝着酒，坐在城头，想起那一晚与茗儿厮杀逃离阵法的情形。 平淡的相遇，两个普通的人过完一生好；还是惊心动魄，酣畅淋漓，潇洒一生好。这是个问题，李淳风有些醉了也想不出答案，但是只要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不管是茗儿还是武珝，都好。李淳风都觉得好！ 时间过了半个月，到了六月末。驸马秦怀英一案草草结案，最终太宗皇帝宣布，驸马一家驱逐出长安，事情没有牵扯出更多的人。 这件事让狄仁杰很有挫败感，城外送别秦怀英的时候，狄仁杰深感愧疚。秦怀英倒是释然，安慰着狄仁杰说道。 “倘若我秦怀英当初在长安城内任意站在太子或者九皇子一边，都会有人替我在朝堂之中说话，不会落的现在下场。” 狄仁杰沉默不语，抬头看天空，也看见李淳风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自己。 四周涌上来很多的流民，从地面抓起泥土，扔向秦怀英的马车。并有很多想要冲上来的百姓，被李淳风手下的守城士兵一一拦住了。但是那些人隔着老远，不停地扔泥巴，秦怀英也不在意。 “九皇子为什么没有帮你？”狄仁杰问道，“你们不是一向要好的朋友么？” “他已经帮我了，我现在能够活着走出长安城，只是流放回我爹的故乡山东，我很感激他。” 秦怀英心里明白，九皇子李治容不得他还留在长安城。因为秦怀英知道九皇子的秘密，就是茗儿没有死的秘密，所以选择让自己远离长安城。还是太过仁义，李治啊李治，若你不在其中周旋，恐怕我秦怀英应该已经死了吧。 可是从来没有哪个此般仁义的人能够在皇位争夺中取得胜利，秦怀英想道。 “有缘再见！” “好，有缘再见！” 不知道何时起，狄仁杰与秦怀英之间，渐渐地成为了朋友的关系。秦怀英拱手作别，也抬起来，冲着城头的李淳风作别，二人对视之后，秦怀英转身，卸掉架在马匹身上的车架，挥鞭上马，疾驰而去。 “我本就是骑马驰骋疆场的将军，即使日后沦为草芥，也是骑马御风而行。” 身影渐行渐远，李淳风走下城头。 “刚刚你怎么不下来和他告别？”狄仁杰问道。 “心里有愧” “他只是个替死鬼，你现在明白了？” 二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三日后，城南护城河边的踏青去不去？” “都入夏了踏青干嘛？” “今年春天不是雨水绵延不能踏青吗？现在天气好了自然是要踏青的，不然长安城内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怎么给自己挑选对象佳人。” 李淳风不解，“挑选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 本来是想着拒绝狄仁杰的邀请，但是听见城南护城河踏青，心里又多了几分期许。 茗儿姑娘，不，武珝姑娘不正巧住在城南竹林，那个地方离护城河不到三里路。 三天后的城南护城河踏青，每年都是长安城的盛会。在这一天，单身的男子和待嫁的女子，分别聚集在护城河的两侧，一侧全是男子，一侧全是女子。 河水自西向东，两侧分别为南北。南侧的姑娘们会放风筝，对岸哪个男子看上眼了，就要取得风筝，才能与女子见面，这样才会有认识的机会，才会有接下来的男女感情发展。若是两个男子同时看上了一名女子，那么女子的风筝二人就要争夺一番了。或是文斗，或是武斗，二者皆可，胜利的一方可以获得女子的风筝。 六月末，暑意渐浓。到了中午时分，天气燥热难耐，可是依旧不能阻挡人们的热情。南岸的女子纷纷用伞遮住了日光，也遮住了自己的脸庞，让北岸的男子们纷纷翘首相望，不能一睹芳容，一个个只能望着天上的风筝，开始臆想风筝主人的样貌。 李狄二人在人群之中被人潮推来涌去，体验极差。 “狄仁杰，你家陆挽风会不会知道你来这种地方。”李淳风没好气道。 他觉得武珝不会参加这种活动，自己一时的激动有些莽撞，现在冷静下来意识到武珝不会参加，将一肚子的怨气撒在了狄仁杰身上。 “额，正是挽风要我来参加的。” 李淳风一阵惊呼，“你们不会” 果然，李淳风猜中了。此等盛会，身为长安城花魁怎么会不参加。 北岸的男子们一阵骚动，纷纷兴奋起来。南岸河边升起一只庞大的凤凰风筝，在两岸人们的注视中，风筝主人出场，正是长安城第一花魁，陆挽风。 狄仁杰看着李淳风，兄弟，这风筝，托你帮我抢到了。 陆挽风从上百张纸伞中走出来，身穿着一件雪红抹胸，肩上披着一件流苏丝巾，肩若白雪，在日光下炫彩夺目；唇若樱桃，鲜艳欲滴，眼如星火，暗含秋波。 北岸的男子们想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天仙楼的丫鬟将凤凰风筝的线剪短，风筝瞬间失去了牵绊，往远处飘去。 一众男子朝着风筝飘去的地方奔去，有挤掉帽子的，挤掉扇子的，还有挤掉鞋子的。 “愣着干嘛！赶紧去啊，我跟着你后面就是了。”狄仁杰推一把李淳风，回头看见陆挽风冲着自己温婉一笑。 风筝放的太高了，以致于飘了两里路都没有落地。一路上好多的男子都跟丢了风筝，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往回走。李淳风不知不觉走到了竹林之内，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看见了武珝的身影，在竹林里面晃悠。身影与树影重叠交错，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直到一颗鸡蛋一般的石头朝自己飞过来，自己伸手握住的时候，李淳风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自己看错了。 武珝拿着一个弹弓，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 “大人好功夫！” “” “大人怎么不说话？” “” “大人可曾记得我？” “” 片刻的安静之后，武珝摇摇头。小声嘀咕着，“这个大人不会是傻了吧。” 四下无人，武珝将弹弓插进自己的腰间，冲着李淳风做了一个鬼脸，正欲转身离去，狄仁杰一把上前，双手握住了武珝的肩膀。 武珝看见李淳风眼里忍着泪光，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武武珝” “额，东门城外施粥，大人和我见过的。” “我记得，我记得”李淳风破涕为笑，不再说其他的，可是他的心里有好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当他再次看见茗儿，不，现在叫做武珝的时候，都说不出口了。 “大人是来城南参加踏青的？” “是来找你的。”李淳风下意识回到道，“不对不对，是来踏青的，不是找你的” “那这个写着花魁的风筝，是大人要找的风筝。”武珝一挥手，竹林里头出来一个下人，手里边拿着凤凰风筝。 “不是，不是的” “大人喜欢花魁？花魁长什么样子，大人带我见见。”武珝古灵精怪，问起问题来，让李淳风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不是不是，我不是来捡花魁风筝的。”李淳风慌忙解释，看着武珝的眼睛。 “大人说谎，下人们都说了，今天是城南踏青的日子，男子看上哪一个女子，只要捡到了她的风筝，就可以和女子约会。看来大人是个喜欢说谎的人。” “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淳风一把拉起武珝的手，便往竹林外面跑。这时从竹林四周围过来十几个人，李淳风知道都是九皇子李治安排在竹林四周，看守武珝的人。 “抱紧我！” 武珝脸颊微红，双手环着李淳风的腰，不敢看他。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李淳风带着武珝，在林间踏叶疾行，将一干人等甩掉不见。 “大人，谢谢你。”武珝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她很激动，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她一直都待在竹林之类，一群藏匿于周围的人日里夜里都围绕在她的身边，让她觉得很不开心。 城外施粥那次，自己好说歹说才求得九皇子李治允许自己出去行善，回到竹林之后，又是每日待在竹林，这种生活她已经很厌倦了。 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便觉得自己活了那么久，一直都是在这竹林内，这又让她更加的讨厌这片竹林。她想，自己一定是被这准林困了十几年，以致于自己昏昏沉沉，脑袋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武珝，只是祛除了以前的记忆了，现在活得就像大户人家的深闺一样，满身都是很普通的烦恼。 一路上听着武珝在自己面前抱怨竹林内的无聊与难熬，李淳风露出了笑意。 终于，他心爱的茗儿，现在的武珝活成了普通人的模样。但愿这样子的时光一直下去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九） 城西梨园，空气里面弥漫着青果的香味。李淳风带着武珝走到园中凉亭里，两人坐了下来。南风掠过，吹起一簇簇的树枝摇晃，青皮的果子反射着阳光，斑斑光亮在凉亭瓦顶肆意欢乐着。 “每年春天的时候，这里就会有一园子的梨花。”李淳风说道，看着武珝。 “大人” “我叫李淳风。”李淳风打断武珝的话，心里有些膈应，他们之间本不该此般陌生。 “那我叫你什么？”武珝怯生生的问道，眸子里面波意阑珊，脸颊闪过一丝绯红。 “叫我什么都好，你觉得好就行。” “那我叫你风哥哥？” “” “哥哥？” “嗯” 二人脸上一片红晕，亭子里面陷入短暂的安静。气氛变得奇妙起来，檐下有两只小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亭中的二人，一阵欢愉，兴奋得跳跃起来。 到了黄昏时分，李淳风送武珝回城南竹林，老远看见九皇子李治站在竹林入口等候。 三人相遇，武珝看一眼李治，微微低头，脚下匆匆步入林内。 待到武珝走远，李治嘴角含笑，盯着李淳风。 “没有话问本王吗？” “没有，她现在挺好的。” “本王给了她另外一个身份。她现在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活得逍遥自在。” “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她可以自由出入长安城，四周城墙不是有捉龙的阵法么？”李淳风问道，不仅仅是疑问武珝的，也是疑问自己。 自从娑婆寐告诉自己是龙之后，自己也想着为什么自己出入长安城都没有触发阵法启动。可是娑婆寐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能感叹世事奇妙。 李治背过身去。 “我命人抽去了武珝的龙筋。” “” 李淳风回头，心里百般难受。生生叫人抽去了龙筋，其间该是有多么的痛苦，自责再次涌上心头，心里百感交集。若是当初乘着乌篷船不回长安城，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哥哥，你的风筝！”武珝拿着凤凰风筝从竹林里面跑出来，欢快的脚步，看见李治，又慢了下来，步履端庄，走到李淳风面前。 递完风筝，武珝对着李淳风做了一个鬼脸，转身离开消失在了竹林。 武珝躲在竹林深处，看着李淳风离开，嘴角满是笑意。 身旁一个侍女叫做苗儿，看见武珝高兴地样子，说道：“小姐，您今天跟着这个陌生人偷跑出去，吓坏我们这些下人了。” “哎，不打紧，不是陌生人，我们之前城外见过的，武叔知道的。” 武珝嘴里的武叔，是负责竹林里面所有下人的总管，城外施粥，武叔也陪同武珝左右，所以认得李淳风。 “小姐你不知道，九皇子得知消息之后，大发雷霆的样子。要是你今天真的在外面有什么意外，九皇子怪罪下来，我们做下人的，真的担待不起。苗儿求求您，下次不要再这样子了。” “好的，我的好苗儿，知道了。” “小姐，不是苗儿说您。你和九皇子已经有婚约了，现在跟着陌生的男子一起，难免招人言语。” “住嘴，苗儿，你下次这样胡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武珝心里有些不悦，但是又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冥冥之中被人安排好了人生一样，脑海里面所有的记忆都只有这个竹林。关于自己的姓名，身世，都是身边的人告诉自己的，包括自己与九皇子李治有婚约的事情。 起初自己还是有些不相信的，身边的人包括九皇子在内都告诉自己这是真的。渐渐地，武珝开始相信了他们所说的，也开始渐渐地适应竹林内的生活。 九皇子李治走过来，苗儿退了下去。 “珝儿认识今天带你走的那个男人？”李治问道。 武珝点点头，看着李治的脸庞，俊俏的脸上挂着笑意。一个无时不刻不保持着微笑的男子，很难想象自己跟着李淳风跑出竹林之后，李治大发雷霆的样子。 武珝走上前，偎依在李治的怀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记忆的最深处，自己醒来的那一刻，自己就是这样子偎依在李治的怀里。这片温暖的怀抱，是武珝记忆以来，最为温暖的地方。 “可不可以多来看看我。”武珝小声说道。 远处的鸟叫声停止了，风也消失了，原本沙沙作响的竹叶停止了私私窃语。 李治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也在不经意之间消失了。武珝从李治的怀抱里面起身，看着李治，挤出一丝笑容。 “你是心怀天下的九皇子，上次出城施粥，流民见了是你的旗号，个个高兴地手舞足蹈。他们说你体恤百姓，仁义善良，以后离开了长安城，有了自己的封地，就投奔去你的州府，一定能够过上好日子。” 话语絮絮叨叨，武珝说着说着，越说越高兴。李治若有所思，静静地看着武珝一个人说话，直到话语停止了，再也没有下文的时候，才从思绪里面回过神来，脸上又浮现出熟悉的微笑。 “珝儿，我要走了。” “今晚能留下来陪我么？”武珝哀求道。竹林太大太寂寞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能够听武珝说话的，只有一林子的鸟儿虫儿，可是他们终究不懂武珝的心思。 武珝想要有人陪她说话，或者听她说话。可是下人们连听她说话都不可以，这都是李治的命令。除了每日的用餐时间，下人们不可以靠近武珝，只能跟在身后。一般情况下，下人们是不允许和武珝讲话的，这让武珝在这林子里面更加寂寞。 李治走了，留给了武珝一个背影。一回头，看见一干下人站成一排，端着晚饭看着自己，苗儿摇摇头，示意自己在众人面前不能和武珝讲话。 武珝摇摇头，提起裙子，迈开双腿，快步往竹林外面跑去。两个黑影从林间掠过，嗖的一声出现在武珝面前，拦住了武珝的去路。 一弯镰月挂在西边的天上，武珝透过一片竹叶呆呆地望着夜空，回想起下午时候，梨园里面与自己憨笑谈论的李淳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 七月伊始，东海有战报传入长安。东海战事告急，莱州被围，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战死沙场，右卫大将军裴行方带领余部死守莱州城。 朝野震惊，东边莱州，地临东海，与高丽隔海相望。高丽乃是一个小国，国土面积不及大唐十分之一，却能击退东境士兵，对莱州城成合围之势。 “高丽何来如此兵力，敢与我天朝作对！”太宗皇帝勃然大怒，身子因为激动，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娑婆寐以龙鳞炼药之后，只是暂时缓解了太宗皇帝的症状，时间一长，身子又开始渐渐地衰弱起来。 太极殿内，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太子李承乾与九皇子李治。后面是三省六部一干大臣，最后面就是九寺，李淳风还站在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之前他只是暂时接手长安巡城军队，并没有调动官职，所以还站在九寺里面。至于狄仁杰，在秦怀英一案之后，主动向太子李承乾请求，将自己调至大理寺，现在狄仁杰是负责大唐律例的大理寺的官职了。 “秉奏皇上，这次敌人兵围莱州，不仅仅是高丽，他们还有盟军。”宰相张万龄回答说。 “盟军？何人敢来犯天朝？”太宗皇帝甚是激动，连续的咳嗽起来。 “东边还有一个小国，叫做扶桑。” “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扶桑究竟有何本事，能够与高丽一起，犯我东境，连夺三城五寨，直逼我东境要地莱州？”太宗皇帝质问道。 底下一片寂然，良久，张万龄又走出来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扶桑虽然是一个小国，但是实力不容小觑。” “此话何意？” “秦朝时期，术士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为始皇帝嬴政寻长生不死之药，东渡蓬莱，所去之地便是扶桑。那里是大地的最东边，太阳升起的地方，扶桑人身形健壮，少有疾病，年近百者，数不胜数。至于他们的军队，士兵们精通幻术，骁勇善战” “够了，我大唐乃是天朝至尊，区区一个扶桑，何以为惧！”太宗皇帝怒斥一声，打断张万龄对扶桑的吹捧，“殿内何人愿意率兵东征，解莱州危机，之后东渡，直入高丽扶桑二国境内，以彰显我天朝国威。” “臣愿意前往！”人群的最后头，狄仁杰站了出来，众人循着声音往后看，大殿之内，响起了微弱的笑声。 太宗皇帝置若罔闻，眼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将目光停留在九皇子李治和太子李承乾身上。 “秉奏皇上，臣愿意前往！”狄仁杰又一次大声说道。 殿内看向狄仁杰的大臣又多了几个，笑声也稍稍大了一些。狄仁杰脸色渐渐地变得愤怒，他在压抑着内心的气愤。 至于九皇子李治，与太子李承乾对视一眼，拱手走上前。 “儿臣愿意领兵出征。” 太宗皇帝脸上露出笑意，对李治的这个举动，表示相当满意。 狄仁杰默默退到队伍之中，手指攥紧拳头，太用力以致整个指尖和指甲成了白色。为什么他的主动请缨，整个朝堂没人听得见，或者是听见了没人愿意理他。 一抬眼，看见李淳风回头望向自己，挤出笑容，示意自己还好。 早议散去，太子李承乾回到了太子府邸，董药站在一旁不做声。 “董父，我问你，若你是李治，你会不会主动请缨，去往东海莱州？”李承乾搂着一个女子，拿起女子的一缕头发凑到鼻尖，仔细的嗅着发梢的香味。 “若我是九皇子，不会离开长安城。”董药回答道：“九皇子当真今日在太极殿主动请缨去往东海？” “你说，李治这小子是不是怕了我。知道父皇命不久矣，我若登基，必将他逐出长安，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我跟你讲今日大殿之上，狄仁杰那小子有多好笑。他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要去东海的人，整个大殿没有一个人理他，父皇都没有搭理他。” 怀中女子身子一颤，脸上表情有一丝异样，不过没有人察觉到。 “若是九皇子得胜归来，朝中那些大臣对他更加钦佩，对您的地位，有一定的威胁。所以，我觉得”董药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稍微顿了顿，看着李承乾怀里的女子。李承乾会意，朝着门外的仆人喊道：“来人，送陆姑娘回天仙楼。” 待到陆挽风离开了，董药继续说道：“倘若九皇子兵败莱州，或者说，战死莱州” 二人会意，李承乾笑的像个魔鬼，嘴巴张得老大，捂着肚子在地板上打起滚来，眼泪都从眼眶里面流出来。 “董老，说说你的妙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是何计策了。” “让狄仁杰一同前去，作为我们的内应，监视九皇子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让他将军情告知敌军，让九皇子战场之上，处处都位于下风，自然仗是打不过的。就算是九皇子有命回来，长安城内的地位，自然也就不比当初了。” “好好好，快给我把他叫来。” 一个时辰之后，狄仁杰站在了李承乾的面前。 “今早你在大殿内的表现，我都看见了。”李承乾说道。 狄仁杰不做声，回想起今早大殿之内众人对他的不屑一顾，心里到现在还是有些难受。 “我可以让你去东海，但是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想让我帮你监视九皇子？对不起，我不会这么做的。”狄仁杰直接了当，语气里面还有些许的不满。 “不，你误会本宫了。本宫并不是让你去监视九皇子，毕竟是大唐的战事，本宫也很担心。此去莱州，你只需每隔三日向一个叫做李旦的人汇报唐军及敌军的动向，让长安城内的皇上，还有我以及众多大臣知晓战事如何就行。” “就这么简单？”狄仁杰疑惑，“我只需做到太子说的，我就可以去东海？” “没错，狄仁杰，你是不是想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承乾邪魅的笑着，双眼盯着狄仁杰，像个鬼魅一样，直击狄仁杰的内心，将其剖离了一个干净。 “此去东海，便是最好的机会。让我看看你究竟能不能为我所用。” 狄仁杰头皮发麻，用力地点点头，目光坚毅，黑色的瞳孔里面，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