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家园》 正文 引子：呼唤灵魂 我九岁的那一年春节，死过一回，也可以说体验了一把死亡的感受，品尝了一下离开亲人时的滋味儿。 那一年的春节，在我们村南戏坊前边的场上，搭起了一架秋千。而我就是从那秋千上摔下来的。 我们小银村地处太行山深处，山高沟深，树茂草密，十分偏僻。平时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文化生活十分贫穷。外乡来一个说书先生，也要引起全村人的轰动。尽管那瞎先生的嗓子很是沙哑，但也要热情地挽留他唱上个十天半月的，直到他实在没有什么再唱的为止。 在这样的背景下，搭起来了那么高的一个秋千，自然把全村人的热情都极大地调动了起来。从腊月二十六架起来的那一天起，秋千架周围就没有断过人。年轻一些的，都像是着了魔似的，争着抢着，荡了一波又一波，就是过不够那荡秋千的瘾。只要稍为荡得低了些，那些在一旁等着的人，便会一哄而上，挤成一蛋，谁也不肯相让。于是，便红了脖子黑了脸，相互打了起来。村支书德正爷爷见这般的没有秩序，便不高兴了。黑着脸把这些人训了一顿，又让民兵连长二愣子来维持秩序，这才算顺起来。 二愣子是我家的一个远房叔叔，比我大十三岁，长得膀大腰圆的，倒也能镇得住事。他把这些抢着打秋千的人排了队，按次序一个接着一个来，每个人荡十几个来回，到了时候必须换人。采取这样的措施，也算是公平，便再也没有拥挤争抢的混乱了。 正月初一那天上午，在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我了。正当我要上去时，不想二愣子逮着秋千绳子和我商量起来。他说：“桂桂啊，你看这几天来我光是在这里维持秩序了，也没有机会打。现在轮到你了，我带你一起玩行不行？” 二愣子虽然是民兵连长，但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玩心也很大，也想过一过打秋千的瘾。可我不干，脖子一耿，瞪了他一眼。“他们打时，你怎么不带着他们一起玩，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一起玩啊？我还想自己玩呢！” “你不是叫我叔叔嘛！来，好桂桂呢，让叔叔带着你一起玩儿吧！” 虽然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我哪里是二愣子的对手啊！他根本就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一下子便将我按着坐在了脚踏板上，而他却机敏的像一只猴子似地跳了上去，便荡了起来。 起初荡得低，我还不害怕。可没有想到，二愣子越荡越兴奋，越荡越张狂，二杆子劲儿上来了。他每次荡到低谷时，还要用两只胳膊用力地把秋千绳子张一张，以期荡得更高。可他的胳膊长，而我的胳膊短，他这一张，我的两只手便有些够不着秋千绳子了。当他荡到第三次时，我的手一松，便从秋千上掉下来了。 就在我从秋千上掉下来的同时，我的灵魂也飞起来了，一下子就飞到了秋千旁边的大柿子树上。我看到那个小小的我，软绵绵得躺在秋千下边，就像是过年前宰杀的绵羊，一动也不动。 二愣子见我掉下去了，刹那间也吓傻了。可能是怕我受到第二次伤害，他不等秋千回落，便从高处跳了下来。跳下来后也不敢看我，慌慌张张地跑向深山里逃逸了。 我看着吓跑了的二愣子，心里感到十分好笑。心想，你害什么怕呢？我这不是在这树枝上好好的吗？可刚想到这儿，突然就刮来了一阵风，唿悠一下，便把我吹起来了。而且越吹越高，最后就飘进云彩里去了。 我在那云彩里，感觉到四处白茫茫的，寂静得让人害怕，根本就看不出高低，也辨别不清方向。就在我继续向远处飘荡而去时，突然听到一种似有似无的呼唤声。那声音细的，比那蚊子的腿还要细。可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却分辨不出来。于是我便找啊找啊，极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可在我寻找那声音的同时，还有一股力量用力地往远处拽我，只要我稍微懈怠，就听不到那细微的声音了。 为了不至于听不到那声音，我和那股力量拼命地对抗着，挣扎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我总算是听清那声音是谁了。原来是我娘啊！怪不得那么地温暖，那么地亲切呢？ 可我娘在哪儿呢？我拼命地找啊，找啊，不知在那迷茫中走了多远的路，也没有找到。虽然没有找到我娘，但她的声音却越听越近，越听越大了。终于，我听清楚我娘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于是，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我娘。她虽然微笑着在看我，但那慈祥的脸上却有两道泪痕，还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哀伤。 谷朵大娘后来告诉我说：“要不是你娘拿着你的衣裳，在那秋千下叫了三天三夜的魂，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同时，谷朵大娘还告诉我说，“你娘在给你叫魂的同时，还不住地向深山里呼唤着二愣子，说不会怪罪他，怕他一时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娘啊，唉，真是一副慈善心肠。” 虽然我没有从秋千上摔死，但从那时起便有些癔癔症症的。经常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分不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觉。自然也就说不清楚，我究竟是生活在现实中，还是生活在梦幻里。但我所经历的，却又无不是现实生活中大家共同经历的。所不同的，只是用不一样的眼睛看罢了。 就从我九岁那一年，遇到的一件怪事儿说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被追杀的小女孩 在我九岁的那一年，第一次遇到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儿，让我大病一场，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小命。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棉花刚长到有筷子那么高的时候，天上悬着一轮像铜镜一样的日头，毒热毒热的，让人不敢睁眼去看。除了鹪鹩兴奋地在树头上一声接着一声地歌唱外，我所在的小山村几乎没有声音，显得有些怕人的寂静。就连那平时不肯消停的黄狗，也躲在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一边喘气，一边吐着舌头。 那一天我逃学，没有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就独自跑回家里来了。之所以迫不及待地逃课跑回来，是想看一看老槐树上的那个鸟儿窝是不是有小鸟儿露出头来了。本来我是想把那鸟蛋掏出来的，可我三叔在得知我的想法后，狠狠地对我瞪起了一双大眼睛。我三叔说：“那树上的鸟儿，也是家里的人，掏了鸟蛋，就如同杀人。”见我吓得咧嘴要哭，三叔又哄我说，“等那小鸟儿孵出来，就给我买一个和鸡屎一模一样的铅笔盒。 鸡屎是我的同学，虽然也上三年级，但年龄却比我大五岁。因为他不爱读书，年年留级。其实，他原本是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的，叫米汤。可由于他在课堂上提出了一个鸡屎问题，同学们便叫他鸡屎了。至于他提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以后我自然会说。我现在的兴奋点一直在他的那个铅笔盒上。鸡屎的爹在六矿当工人，前些日子回来时给鸡屎带回来一个很好看的铁皮铅笔盒，着实让我们同学们眼气。我三叔为了不让我掏鸟儿蛋，答应要给我也买一个和那鸡屎一样的铅笔盒，怎么能不让我火急火燎呢？ 我从学校逃了回来，站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仰着脸看树上的鸟儿窝。可那时日头正毒，晃得我眼睛睁不开，仰得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再说，那老槐树也太大了，枝繁叶茂的，那鸟窝里的小鸟究竟是不是露出了头，也看不大清楚。 就在我揉眼睛的时候，突然大门“咣铛”一声就被撞开了。只见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一个穿蓝裙子的小女孩，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这个小女孩一进来，便跑到了我的身后，十分惊恐地说：“有人要杀死我，你快把我藏起来。” 我住的这个小山村，地处太行山深处，偏僻得很。而且这个小村子里，住着的也就是几十户人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没有谁不认识谁的。可这个小女孩，我却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何况她还穿着一条蓝裙子，我们这个村的女孩子，谁穿裙子呀？ 我扭转身子刚想问她，突然她又躲在了我的背后，焦急地说：“你什么也别问，快把我藏起来。等那个人走了，我再详细对你说。” 我心里虽然答应了，但我不知道该把她藏在哪儿。于是便说：“你随便看着藏吧，反正我不说就是了。” 就在这时，我三叔背着一个打农药的喷雾器，从外边进来了。他一进来，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在大门楼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是在寻找什么。我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三叔，你在找什么呢？” 三叔找了半天，才皱着眉头对我说：“这就怪了，明明看见她窜进来了，咋就找不到了呢？” 三叔不会是在找那个小女孩儿吧？难道要杀了她的那个人是三叔？这样一想，我便紧张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孩藏好了没有。 三叔找了半天没找到，便问我：“你看到了吗？一个像你这样大的小女孩，跑进咱们家院子里来了。” 我怕三叔把那个小女孩杀了，心里就更紧张了。当时我说话便有些口吃，不那么利索了。“这大，大白天的，哪儿有什么小女孩呀！” 三叔也有些拿不准，自言自语地说：“也许，也许，”三叔挠着头犹疑不定地说，“也许是我的眼看花了？可这也就怪了呀！我从地里回来，在胡同门口，看到一只蓝色的大蜘蛛。那蜘蛛有多大？说出来能吓死你，竟有核桃那么大。这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说到这里，三叔的表情显得也有些惊恐，嘴唇都有些哆嗦了。“我想吧，这么大的蜘蛛，不就成精了吗？于是，便想用这喷雾器里的农药把那蜘蛛给灭了。可那蜘蛛好像明白了我的意图，‘嗖’得一下就窜了。我见它跑了，便就在后边追，追着追着，就追到咱家院里来了。临到院门口时，我却见那蜘蛛变成了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小女孩，还穿着条蓝裙子。你没有看见？” 听三叔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害怕了。刚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儿，难道就是那只大蜘蛛？我瞪着吃惊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样回答三叔才好。 可我并没有看见什么蓝蜘蛛，我看到的仅仅是一个小女孩儿，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儿。那么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怎么能让三叔杀死呢？于是，我便鼓起勇气，学着爷爷说话时的口吻，大声地说：“你这是大白天说梦话吧？一个蜘蛛怎么能变成一个小女孩儿呢？怪不得你都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呢，憨子，真是个憨子！” 三叔见我这样说，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都这么大了，还没有找到媳妇，确实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于是，便赶紧捂住了我的嘴，又往奶奶的房间里看了看，才小声对我说：“你小声点儿。要是让你奶奶听见了，又该骂我了。” 我用力掰开了三叔的手，深深地大喘了一口气，才说：“奶奶和我娘都到小银河边洗衣服了，根本就没在家。哼，你要是不给我买铅笔盒，看我不把今天的事儿说出去。” 三叔这时真的软下来了。“买，我肯定给你买，你可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呀！”三叔一边说，一边又背起那个打农药的喷雾器，慌慌张张地往外边走了。 等三叔走出去以后，那个躲藏起来的小女孩儿，不知又从哪儿跑了出来，就站在我的面前。这一回我可看清楚了，她梳着一个只有在小画书上才能见到过的髻，皮肤很细嫩，眉目也很周正，比我家对门的那个小曼好看多了。尤其是她穿的那条蓝裙子，质地是那样的薄，就像树上鹪鹩的翅膀似的。这些都让我觉得有些神奇，于是便就那样傻乎乎地一直看着她。 那女孩儿让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低了一下头，用很好听的声音，说：“谢谢你没有出卖我。” 这话听起来虽然让我心里感到很别扭，可我也并不觉得这话在哪儿不妥当。于是，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过多客气。 我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会感激我，没想到她的脸一沉，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极为恐怖的话。“你三叔没有说谎，我就是一只毒蜘蛛，我刚才就藏在了你的后背上。由于我的原因，你的背上可能要长一个大疮。” 我听了她的话，便感到背上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痛感。一种愤怒的火焰，在我的心里燃烧起来。我真没有想到，我救她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却一点也不内疚，反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哼，要不是你们人类滥用农药，害得我们没有了生存的空间，我怎么会躲到你的背上去呢？不让我们活，你们也别想活得自在。”说罢，那小女孩儿便跺了一下脚走了。 那小女孩子的身影一消失，我的意识便有些恍惚起来。多少年之后，我想起那个炎热的上午，还能清晰地想起来和那个小女孩在一起的情景。可当我把这件事儿说给别人听时，没有人不笑话我的。更让我惊异的是，就连我的三叔也笑我说傻话。他说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什么蓝蜘蛛，更没有追杀过什么小女孩儿。可这明明发生过的事情，怎么能说我是在说傻话呢？ 不管人们怎么样看待这件事儿，反正我确确实实的是在背上生了一个大脓疮。而且这疮特别的怪异，发展的速度也让人措手不及。那天上午虽然有些灼热感，但我还勉强能跑到学校和鸡屎玩。可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烧，人也处于昏迷之中。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喘息声越来越急速，眼看着就要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神奇的肉蜘蛛（上） 我背上的疮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烧。看来，我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我爷爷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下了一道指令。他说：“这孩子算是没有救了。要不，就给他准备一口小棺材吧，不要到了时候再抓急，大小也是咱家里的一个人儿呀。” 娘听了，眼泪就流下来了。那泪珠一颗一颗的，特别滚烫，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像火星子溅到皮肤上的那种灼痛。有天我去东街看铁大爷打铁时，飞溅起来的火星落到了我的胳膊上，就是这样的感觉。 奶奶很悲伤地说：“这孩子才九岁，正是花骨朵般的年龄，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爷爷叹了口气说：“他就是这个命，有啥办法？阎罗王叫他呢，咱能拦得住？谁让他长了这样一个稀罕的疮呢？” 这种疮确实少见。就是多少年以后，我也再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过谁生过这样的疮。说是奇怪，其实也还是一种疮，只不过是一种没有名儿的疮罢了。它长在我的背上，有桃子那么大，红肿红肿的，顶尖处不断地往外流脓。奇怪的是那脓水不是白的，也不是红的，而是蓝色的，就像我写作业时用的那种调和墨水。你说有多奇怪啊？你见过这样的疮吗？ 我生这种疮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想肯定不是吃红薯叶子太多的缘故，而是那个被三叔追杀的小女孩儿，啊，不是小女孩儿，是那个蓝蜘蛛，在我的背上躲藏过的缘故。可她明明就是一个小女孩儿啊，那么干净的一个小女孩儿，就算是在我的背上躲藏了一下，也不至于生这么厉害的一个疮呀！ 可事实上，我的背上的确是长了这么一个疮，而且没人能治，眼看着就要死了。这种疮除了不断地往处流蓝色的脓水外，也不疼也不痒的，倒也不太痛苦。但就是不能吃饭，即使是喝口凉水，也都会立即吐出来。你想，这样的人还能活几天？ 就在我爷爷宣布说我生命垂危，让人给我做小棺材时，那种莫名其妙的疮，在我身上长了不过才两天多，我已经两天多没有去上学了。当然，也没有见到过我的同学鸡屎。 我知道，我的爹娘，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姐妹兄弟，其实都不想让我死。尽管我不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而且也会跟姐妹兄弟们争糠窝头吃，但我知道他们还是爱我的。这是因为我还算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六比五大，四比三多。。 后来，一屋子的人都走了，只有我娘还搂着我，在不停地流眼泪。那泪珠儿依然是那么的多，那么的烫。 我听到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毫无疑问，那是在给我做小棺材。 我在想，爷爷说要给我做一口小棺材，可那小棺材能小到什么程度呢？能不能装得下我啊？躺在那里边会不会很冷啊？因为我时常怕冷，娘说是因为屋子太大，不容易保暖的原因。小棺材那么得小，我躺在那里肯定要比家里暖和吧？这样想着，我就特别想快一点儿死去。反正活着又冷又饿的。 就在大人们给我做小棺材时，我的救命恩人来了。 来救我命的人，是住在我家里院的谷朵大娘。这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物，经常在半夜里给村子里生了病的人下神，说是能和死去的人说话。她那年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是红色的，而且很长。她从来不梳头，而是把那又红又长的头发盘在脖子上，说是能当围巾驱寒。 谷朵大娘很神秘地对我娘悄声说：“大仙给我传话儿了，说咱家桂桂是个贵人，福气还大着呢，是不应该死的。只是命中有这一道坎儿，过去了这道坎，也就没事儿了，还是有救的。” 我娘一听就来了精神，头抬起来了，眼睛也亮了，急急地问：“这咋救？” 谷朵大娘说：“说是让去河南边找太奶呢？” 我娘一听，啥也没有说，抱起我就走。那紧急慌张劲儿，就像身后边有只饿狼撵着要吃她似的。 院子里的人见我娘抱着我失急慌忙地跑出去了，一时都愣在了那里。站在一边吸着旱烟看着叔叔们做小棺材的爷爷，一边挥着胳膊，一边扯着尖嗓子问：“干啥去？” 我娘也顾不上回话，急急地往前奔走。谷朵大娘一脸的严肃，在后边紧紧地跟随。 当时我虽然是个快要死的人了，但意识还很清醒。 哦，对了，我忘记了交待，谷朵大娘说的河南，并不是河南省，而是我村那条小河的南边。我家所在的村庄，地处太行山深处。村边有一条长年流水的小河，叫小银河。河水特别清亮，绿绿的，像是一条轻盈飘动着的绿绸。缘于紧靠着小银河的原因，我所在的村庄便叫作小银村，很有诗意。 这小银村也很美，虽然建在山坡上，但树木茂盛，四季都能听到鸟鸣。我家住在河北岸，而所说的太奶奶则住在河南岸的一处很古老的宅子里。 要到太奶奶家去，自然要过河。可河上没有桥，但有搭脚石。你可千万别轻看这搭脚石，多少年之后，我的家乡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景区后，这搭脚石则成了让城里人惊叹的一景。那搭脚石共有三十六墩，大小基本相同，都是鼓状的石头，相隔约一米。要过河时，人们踩着搭脚石，便一奔一奔地过去了。我娘和谷朵大娘都是小脚，可那一天也不知是不是有神相助，在我的印象中，她们两个很轻松地便奔到河对面去了。好像不是走过去的，而是踩着一朵云彩飘过去的。 说起这太奶奶，可是一个出奇的人物。单说她的年龄，就是一个不可测的数字，村里的人没有谁知道她有多大年纪。就连我的爷爷也管她叫太奶。再一个出奇的是她的生活。虽然说全村的人都是她的晚辈，但究竟谁是她的近亲，却谁也说不明白。当然，全村人也就谁都不直接承担赡养她的义务和责任。但逢年过节时，村里的人都会给她送一些米面或者蔬菜，有多有少，多了也不言谢，少点也不怪罪。而去送这些东西时，太奶奶也从不露面，只是把要送的东西放在天帝庙前的石桌子上就可。她是怎么拿进屋里去的？烧饭时用的是煤还是柴，便都不知道了。更为奇怪的是，村里人谁也没有见过太奶奶家飘起过炊烟。于是，村里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太奶奶，但见过她的人却不多。也正因此，村里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不是逢年过节，几乎就把这样一个奇异的人物给忘记了。而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谷朵大娘却受神所授，让我娘来找太奶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神奇的肉蜘蛛（下） 村人们之所以平时不来看望太奶奶，是因为太奶奶喜欢清静，不希望村人们来打扰，大门大都是紧闭不开。而我娘背着我去找她的那一天，太奶奶的大门却豁然地敞开着。远远地我还听到了太奶奶的院子里，传来鸡的啼鸣和狗吠声。可后来和村里的人说起时，无论是大人还我的小伙伴，都笑我胡说。他们说太奶奶家里是从来不养鸡和狗的。 但我清楚地记着，我娘背着我去的那一天，是一个阴天，似乎还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对于这一点，我娘和谷朵大娘都没有异议。可娘背着我进到太奶奶的院子里时，却见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在了太奶奶的屋子里。而太奶奶就坐在阳光照耀中的太师椅子上，正慈祥地看着我们。对于这一点，我娘和谷朵大娘也都十分认同，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那天我看到的太奶奶，却大不同于村人们传说的那样。太奶奶穿着一身土布衣裳，是藏青色的，而且特别的可体。她的脸是那样的红润，似乎没有一点老相。她的头发银子一样的洁白，梳理得也很整洁。我们刚进院，她便朗朗地招呼道：“你们来了？我算着你们该来了。” 我娘慌慌地把我从背上放下来，对太奶奶哀求道：“这孩子怕是不行了，求太奶奶救救他吧。” 太奶奶神色很平静，声调徐缓地说：“怕也没那么严重吧！我看这孩子命不当绝。凡是大富大贵，必定要经大灾大难，受点儿罪倒是怕逃不脱的。来，让我看看。” 我娘把我抱到太奶奶的面前，扒去了我的上衣，露出了那可怕的疮。太奶奶看了，照着那疮头吹了一口气，又用食指绕着那疮划着无形的圈儿，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我感觉到她吹在我疮上的那气息清凉清凉的，特别地舒服。 就在这时，在给我做小棺材的爹爹和叔叔们都赶来了。可他们没有得到太奶奶的允许，不敢迈过门槛，都在那里伸着脖子往里边看。 太奶奶也根本不看他们，不慌不忙地说：“嗯，这孩子是叫蓝蜘蛛给作害了。那蓝蜘蛛也是怪可怜见的，她也不是故意的，而是被人逼得无路可走了。唉，这可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太奶奶沉默了。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想什么。 我娘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太奶奶啊，你可要救救俺家桂桂呀，他才这么大，要是死了，那多可惜呀！” 太奶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救了桂桂，那蓝蜘蛛可就没有命了。要是放了那东西，桂桂可就没有命了。”太姐姐在那里思量了半天，才最终下了决心。“也罢，那就让她长在桂桂的背上吧，就当是给桂桂找了个伴儿。” 太奶奶的话，娘哪儿能听懂啊？可她听不懂，又怎么样，她也没有勇气问。就是问，也问不明白。 太奶奶抬起了头，把我三叔从门外叫进来，说：“你去把她请来吧。” 就在我三叔迷茫时，太奶奶对他说：“她就躲藏在你家大门的左上角，是一个蓝色的大蜘蛛。去吧，她也是个有灵性的人，也知道自己该到哪儿去，正在那儿等着呢。” 我三叔那时也就是二十多岁，壮得像头牛，听了太奶奶的吩咐，拔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就又被太奶奶叫了回来。 太奶奶说：“你不能只是捉来她的身，还要拴回来她的魂儿。”说着，便从头发上取下一个黑色的发罩，给了三叔，交待说把蓝蜘蛛用这发罩装，就连那东西的魂儿也就拴回来了。 三叔跑着去了。太奶奶让我爬在她的腿上，从她的头上拔下一支银簪子，在火上烤了烤，便挑开了我身上的疮。然后，便用手挤出很多蓝色的脓水。挤了多少，我没有看见，只听娘说，没想到有那么多。但不管有多么的多，最终还是都挤出来了。之所以说都挤出来了，是因为最终没有那蓝色的脓水了，而流出了鲜红的血。 脓虽然都挤出来了，但肉里边却空了一个洞，皮都塌陷下去了。 我娘看着那塌陷下去的皮肤，愁苦着一道双眉，叹着气说：“这可咋办，啥时能长起来啊？” 太奶奶说：“不用愁，到长起来的时候，自然就长起来了。” 说到这里，三叔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的发罩里果然有一只蓝色的蜘蛛。那蜘蛛足有核桃那么大，肉乎乎的，样子很是吓人。太奶奶笑着说：“看，这就是害咱桂桂的东西，也是救桂桂的恩人。她叫蓝灵儿。” 太奶奶将蜘蛛接过来，转眼间就把那蜘蛛皮剥了，托在她手心里的，是一个肥肥的肉球儿，像是一颗小小的心脏，还在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地跳动。 那一天，我的太奶奶就把那一团蜘蛛肉，填充到了我身上那被挤光了脓水而塌陷下去的肉坑里。之后，太奶奶从窗户上撕下一片巴掌大的纸，在嘴上吹了吹，贴在了我的疮面上。然后，十分轻松地说：“好了，孩子没事了，那蓝灵儿也有了归宿，我成全了一双好事儿。桂桂啊，蓝灵儿就同你作伴了，你可要像对待你的媳妇一样地对待她呀！记住，她就像你最好的朋友一样，长在了你的身上，一生一世都和你在一起。” 我听了哭笑不得。在场的人听了，也都不以为然，都认为是太奶奶在说笑话。 就在我们千恩万谢要回去的时候，太奶奶把我拉到她的身边，悄悄地对我说：“你不能让你的好朋友没有衣服穿啊。” 我很茫然，不知说什么好。太奶奶却让我张开嘴，还让我闭住了眼睛。我不知她往我嘴里塞了些什么，反正很香甜的滋味，就像是吃棉花糖似的。直当我咽到肚子里后，太奶奶才告诉我，我吃到肚子里的，竟然是那蜘蛛的皮。 太奶奶对我说：“你不要怕。你吃了以后不仅她有衣服穿，你身上的疮也好得快。” 果然，从太奶奶那里回来以后，睡了一个好觉，梦见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和我玩儿。她是那样的俊美，身上还不时散发出一股香气。第二天，我就能下地行走了，第三天就又去上学了。 去上学的那一天，我听到三叔问我爷爷，说这小棺材就不用做了吧，被我爷爷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我以为那蜘蛛长在了我的背上，很快就会和我融为一体相安无事的。谁知道，这个叫蓝灵儿的精灵，却让我走进了一个离奇的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 章 甩不掉的影子 自从太奶奶把那只叫蓝灵灵的大蜘蛛，种到我的背上后，虽然那个奇怪的疮很快就好了，但我总觉得身边有个什么影子，一直跟我如影随形。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感觉得到有一个人紧紧地踊在我的身边，怎么也摆脱不掉。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了这个影子。而且是一个十分怪异的影子。 那是我重新上学后的第三天中午，我一个人站在东岭场上的阳光下。升至中天的太阳，将我的影子缩得很短，要不是阳光有些斜，那影子可能就看不到了。就在这时候，我看到地上有两个影子，除了我自己外，还有一个更小的。那个小小的影子，就叠加在我的影子之上。之所以我能够辨认出来，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影子，比我影子的颜色要深一些。当然，如果仅仅是颜色上的区别，我也不会在意。奇怪的是这个小小的影子，竟然还伸出了两只小手，一个劲地呼喇我的头发。这就让我心里委琐舒服。于是，我就不断地回头寻找，想知道这个影子是从哪里来的。可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硬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正在这时，我的同学鸡屎来了，拍了我一下肩膀，指着我笑道：“你在这儿转什么圈子啊，像掉了魂儿似的。”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指羊我的影子说：“你快看看，我怎么有两个影子呀？” 同学鸡屎低着头看了半天，又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盯着我，半天才说：“你是真癔症了啊，这青天白日的，哪儿有你说的那个影子啊！真是的。” 鸡屎说罢，用有些鄙视的目光盯了我一眼，哼了一声便走了。 而让我奇怪的是，当同学鸡屎走了以后，我再低头细看，那个奇怪的影子却看不到了。 我站在太阳下边，愣了好半天，越琢磨越糊涂。究竟是我眼花了，还是确实有一个如影随形的影子呢？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那天夜晚，我正睡着，突然觉得有人拨弄我的头发。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被我三叔追杀的那个小女孩儿。我大吃一惊，猛得一下坐了起来。有些惊慌地问：“你c你是谁？你怎么c怎么会在这儿？” 那小女孩儿见我这种态度，一脸的委屈，似乎就要哭的样子。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不在这儿，又能到哪里去呢？你刚好了疮，就把你的恩人忘了。我不是让你的太奶奶，种到你的背上去了吗？” 这时我才想起来，这个小女孩儿叫蓝灵灵。一想到她就是那只大蜘蛛，心里便有些恐惧，便回头左右看，想让我的爹娘给我壮胆。可他们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哪里会顾及到我哀求的眼神？ 蓝灵灵苦笑了一下，说：“其实，你也不用害怕。我既然长在了你的背上，就和你成了一个人，怎么肯害你呢？你看，你不是在那里也睡得很好吗？” 这时，我才看到坑上还躺着一个我，正在那里香甜地睡着，哈啦子都流到枕头上了。 “其实吧，你跟我在一起，实在是一种福分，我能让你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见证很多的奇迹。” 能让我看到很多奇迹？那是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蓝灵灵见我有些不相信，便哼了一声说说，“你要是不相信，今天晚上，我就带着你出去看风景，并让你见证一下鸟儿是怎么样被鱼吃了的奇迹。” 什么？鱼吃鸟儿？在我们的常识里，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鱼儿怎么能吃鸟儿呢？ 我听了，简直像是在听苏先生讲的神化故事，根本不相信。可我的好奇心，却经不起蓝灵灵的诱惑，不能让我不相信。 蓝灵灵早就看透了我的心事儿。哼了一声说：“不管你信不信，你跟着我飞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蓝灵灵拉住了我的手，就像是拉着一个纸人儿似的，带着我从门缝儿里飞了出去。 蓝灵灵带着我，飞过了我家院子里的那一棵老槐树，很快便跃上了家对面的那座山头。前几天我和鸡屎为了刨药材，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爬了上来。没想到有了蓝灵灵，就这么轻易地飞上来了。 正是人间四月天，清风和煦，空气里飘散着一股令人陶醉的香气。我禁不住深深地，多吸了几口。 蓝灵灵问我：“你知道我们山里的空气为什么有一股香气吗？”我回答不上来。蓝琪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门，嘲笑我说，“真是一个柿木疙瘩脑瓜。” 她指着那一坡又一坡的绿树给我看。蓝灵灵边看边感叹道：“可以说，咱这一带的林木应该是天下品种最多的地方了。而且，有好多品种特别稀有，好多人肯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见过了。” 对于蓝灵灵说的这一点，我很是赞同。确实，我们家乡的树很多，也很高大，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山山岭岭。而山沟里则生长着正返青拔节的小麦，和正在开花的油菜。我站在山头上，看着满山葱绿，片片金黄，也由衷地感叹道：“我家乡多像一幅精美的油画啊！” 可能由于我“只因身在此山中”的缘故吧，我还真不识家乡“青山绿水真面目”，所以对蓝灵灵所说的稀有树木品种不感兴趣。当然，关于稀有树木品种的话题，以后还会提及。我当时只是急急地问她：“为啥咱山里的空气这么清香啊？” 蓝灵灵顺手采下一片树叶，伸到我的鼻子下边让我闻。这是一片核桃树叶子，厚厚地c肥肥的，比我的手掌还要大。我使劲儿用鼻子闻了闻，果然有一种醉人的芬芳。 蓝灵灵又采下了一簇树叶让我闻。这是一簇花椒树的树叶，叶子虽小，但一簇树叶也足以占满了我的手掌。我闻了闻花椒树叶儿，又闻到了一股麻麻的清香。 蓝灵灵说，在这大山里，能发出香味儿的树木还多着呢。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人人都能成为神仙。 站在山头上，我和蓝灵灵看够了山，又开始看河。那河弯弯的，像一条绿色的带子，欢快地从我的村庄边流过。我看到了我娘背着我去太奶奶家看病时踩过的那一排搭脚石，而从高处俯瞰，就像是书上的一排省略号。 蓝灵灵指着龙王庙湾的那一汪绿水，说：“我刚才说过要让你见识一下吃鸟儿的鱼，你不会忘记吧？” “真有吃鸟儿的鱼？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儿？你不是逗着我玩儿的吧？”我听了蓝灵灵的话，一时还真有些不相信，以为是她和我开玩笑呢。 蓝灵灵悄声对我说：“好吧，你跟我走，我让你看看鱼吃鸟儿这种奇怪的事儿。” 天底下，难道真有这样的怪事儿吗？我一下子把心提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鸭子和飞鸟 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蓝灵灵让我抓着她的裙子，又向龙王庙湾那里飞去。风儿在耳边呼呼地响，那感觉实在是爽极了。 说起这龙王庙湾，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所在。在一个小小的山湾里，依着坡势，建有三层庙宇。远远看去，就像是三层楼阁，甚是雄伟。既然叫龙王庙湾，当然主要供奉的是龙王爷。三座庙宇拾阶而上，自有另一种妙趣。而更让人惊奇的是，在龙王庙旁边，有一立几十丈高的石崖壁，就像是刀切斧劈似的。就在那直立的石壁上，不知是什么年代，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开凿出一方方大小不等的石窟，而石窟里则是或站或坐，表现出各种神态的栩栩如生的佛像。 就在佛像众多刀切斧剁的石崖壁前，小银河在这里歇了一下脚，汇积起一汪足有三亩多大的大水潭。这一汪水潭呈暗绿色，绿幽幽的，深不见底。 龙王潭里有鱼，这不算什么秘密，村里人谁都知道。可村里的人信奉龙王爷，自古以来，谁也不曾在这儿捕鱼，也从不吃鱼。而不吃鱼的原因，我想除了是对龙王爷的敬畏外，也与鱼的品种有关。那些鱼似乎永远也长不大，只有手指头那么长。这种鱼是白色的，透亮透亮的，能隔着鱼肚子看到那小鱼儿一跳一跳鲜红的心脏。当太阳照到这一汪水面上时，就会看到那成群的鱼儿忽而向东忽而向西地自由地游动着，仿佛在表演着一出生命的舞蹈，美丽极了。 蓝灵灵悄声提醒我：“注意哦，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我屏住了呼吸，眼睛专注地盯着平静的水面。风儿也像是吓着了似的停了下来，整个积水潭，显得分外的宁静。 就在这时，从潭边的一棵粗大的核桃树上飞来了一只知更鸟儿，斜飞着掠过水面在汲水喝。 第一次安然无恙，但当它再一次掠过水面时，平静的水面突然翻腾起一朵大大的水花，只见白光一闪，跃起一条足有二尺多长的银白色大鱼，很轻松地便把那知更鸟儿吞进肚子里去了。 我惊恐地一时目瞪口呆。 我呆了半天，深为今天看到的奇迹而迷蒙，同时心里也有一种喜悦。我想我如果把我见到的告诉给我的同学鸡屎时，他不定会羡慕成什么样子呢！当然，他也许不会相信，说我在说谎。如果那样，我就带着他来看，让他也见证一下这人间少见的怪事儿。 蓝灵灵仿佛看透了我的心事，悄声警告我说：“你看到了也就看到了，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就连你的爹娘也不能说。记住了没有？” “这是为什么呀？”要是不让我说，那我看到的这些怪事儿，还有什么意义呢？ “知道的多，不一定都是好事儿。这道理你慢慢就会知道的。你记住，这事儿只能烂在你的肚子里，千万不要说出来。你要是说了，嘴上还会生一个怪疮。” 我看了蓝灵灵一眼，见她的神情很严肃，又怕再生一个什么怪疮，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自从我生了那一个莫名其妙的疮，用蓝灵灵的身体补上了那一个肉窟窿后，我好像聪明了一些，心灵透亮的多了，但嘴却变得木纳了。有时到嘴边儿的话儿，就是说不出来。这种巨大的变化，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蓝灵灵让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想我还是能做到的。因为除了我的同学鸡屎外，再没有谁会相信我说的话了。我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见过吃鸟儿的鱼呢？ 蓝灵灵见我情绪有些沮丧，便又说：“我知道你不把这件事儿说出去，心里有些憋屈。其实吧，这件事儿你不说，也会有人知道的。你要记住，不要显摆自己。沉默是金！祸都是从嘴上出来的。你注定就是一个平常人，不要想出人头地，想也是白想。所以，你还是少说话的好。少说话，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天，你有出头的日子。” 我听了，一时默默的，觉得像是在梦中。 蓝灵灵肯定能看透我的心事儿。当我刚想到这里，她就笑了笑。说：“你以为你不是在做梦呀？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蓝灵灵又带着我飞了回去。回到家里时，我还看到了坑上的那个我，还在那里流着口水酣睡。当蓝灵灵把我丢在炕头上时，便一下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很快便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于是，一个人坐在门槛儿上，默默的托着下巴深思。那龙王庙湾里咋会有那么大的一条银色的大鱼呢？这可是我从来听说过的，更没有见过。我没见过，估计我爹我娘甚至我爷爷奶奶都没有见过。我要是和他们说了，他们不仅不信，肯定还会把我暴打一顿。我才不会去干那傻事呢！再说，我也真不想说。 就在我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时，一阵凄厉的哭声找破了小山村的宁静。而这哭声，也撕破了蓝灵灵让我保守的秘密。全村人谁都知道，龙王庙前边的清水潭有条吃鸟儿的鱼。 这也正像蓝灵灵所说，我不说，自然会有人说。而这一次发生的事儿，并不是鱼儿吃了鸟儿，而是吃了一只鸭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 章 竟然成了一宗大案 那天早晨我听到的哭声，是从村我家的下边传来的。我听出来了，哭的人就是摆摆叔叔家里的姑娘小蔓。 出了我家院子，便是一个小坡。往下走不多远，住着的一户人家，家里有三口人。男的叫摆摆，女的叫善枝。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叫小蔓。在同龄人中的女孩们里，小曼长得算是很好最看的，我和鸡屎都喜欢和她在一起玩儿。 说起来摆摆叔叔，还真是有点故事。 由于摆摆叔叔的腿有点瘸，一直到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娶下媳妇。后来，远处的一对老夫妇来逃荒，看摆摆叔叔心地善良，踏实能干，便把女儿留了下来。这便是我的婶子善枝。 善枝婶婶是外地人，长得和我们山里人有点儿不一样，看上去十分白净，也有些洋气，尤其是那一双手，很是灵巧，特别能干，很会操持家务。 在有了小曼后不久，善枝婶子见俺家这地方有山有水的，便问摆摆叔叔，“你们这儿咋光养鸡，不养鸭子呢？放着眼前这么一条河，要是不养鸭子怪可惜的。” 摆摆叔叔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根本不知道除了鸡子外，还有别的家禽。听善枝婶婶说鸭子，便嘿嘿傻笑了几声，说：“啥呀？你说的是啥？俺不知道。” 善枝婶婶说的鸭子，摆摆叔叔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在太行山的农家里，尤其上干旱山区，谁知道鸭子长得是什么样子呀！ 摆摆虽然不知道啥叫鸭子，但善枝婶婶却上了心。她坐在门前的石墩子上，看着那条流淌的小银河，心里想的美美的。那一年她探亲回来，便带回来了几枚鸭子蛋，不几天便孵化出来几只活泼可爱的小鸭子。哎呀，这一下可轰动了全村，人们纷纷前来观看，都觉得十分好奇。连谷朵婶婶都说：“怪了个的怪，摆摆家养的这小鸡儿，咋就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呢？它们的嘴咋就长得扁扁的呢？” “是啊，走起来咋也和小鸡子不一样呢？” 见乡亲们都稀罕，善枝婶婶便不厌其烦地介绍鸭子的特性，养鸭子的热情就更高涨了。就这样，鸭生蛋，蛋生鸭，我们这个地处太行深处的小山村除了养鸡外，竟然也饲养起了鸭子。 就在鱼吃鸭子的这一年，摆摆叔叔的女儿小蔓，也七c八岁了，脸蛋红红的，缯着两条小辫子，很是可爱。那一天，摆摆叔叔的女儿小蔓，赶着一群鸭子去放养。那群鸭子，大的带着小的，在龙王庙湾前边的那一汪水里快活地游着，小蔓则坐在河滩上玩石子儿。突然，她听到一声响，扭头一看，只见白光一闪，蹿出来一条大白鱼，一下子便把一只小鸭子吃了。当时，小蔓就吓哭了，跑着回去告诉了她娘。 我那天听到的哭声，就是小蔓受到惊吓时的哭声。 善枝婶婶听了小蔓的诉说，当然不信，哄了哄小蔓，也没当回儿事。可第二天，小蔓放的鸭子又被吃了一只，小蔓又被吓得哭着跑回来了。这样接二连三，大人也不能不信。于是，摆摆叔叔就在饭市上把这件事儿说了。村里人听了，也都只是嘿嘿一笑，谁也没有当回事儿，都不相信会有这种怪事。对于摆摆叔叔的这种说法，当支部书记的德正大爷很是生气。当着众人的面，把摆摆叔叔训了一顿。 问题是摆摆叔叔家的鸭子也就那么几只，并没有形成多的到数不清的规模。天天都丢失鸭子，他不能不弄个明白。 于是，摆摆叔叔这一天亲自带着小蔓，到龙王庙湾前边的那一汪大水潭里去放鸭子。可惜，第一天安然无恙，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龙王庙湾前的那一潭清水，静静地，平静地几乎没有掀起一点涟漪。这等平静的水面，怎么能会跳出吃鸭子的大鱼来呢？再说，摆摆叔叔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鱼。于是，摆摆叔叔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小蔓这孩子说谎了呢？可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因为女儿小蔓向来很乖，肯定不会说谎的。 为了弄明白事情真相，摆摆叔叔下了很大的功夫，终于在第三天傍近中午时，看到了一个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摆摆叔叔的鸭子群中，有一只黄色羽毛的小鸭子，在一群鸭子里十分显眼，摆摆叔叔很是喜欢。他看到这只黄色的小鸭子，游到水潭的中央时，突然水面掀起了一朵巨大的水花。只见白光一闪，跳起来一条二尺多长的银白色大鱼，那鱼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一下子便把那黄色羽毛的小鸭子压到水里面去了。之后，水面便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摆摆叔叔在看到这一奇异的场面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惊又恐，愣愣地，半天都没有说话。而小蔓则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角，将扎着两个小辫子的脑袋，依偎在父亲的腰际，眼睛里含着一滴悲伤的泪水。 由于是摆摆叔叔亲眼所见，龙王庙湾前边的水潭里，有一条吃鸭子的大白鱼的怪事，便在村子里传开了。这可是千古没有的奇闻，村民们神情肃然，争相谈论，神色既惊奇又恐慌。 当然，也并不是全村里的人都相信，也有一些人心里怀疑，说摆摆叔叔的脑子让啄木鸟啄了，在说胡话呢？在村里教书的苏先生，是大城市里来的，人们便去问他。苏先生想了片刻，便做出了似乎是很有权威的解释。他说：“这太行山里的水么，由于日照时间短，水温偏低，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鱼的。” 对于这一点，绝大多数人都很认同。是啊，这么冷的水，怎么能长出那么大的鱼来呢？ 但也有人说：“也正是因为不可能，这事儿才奇怪呢。” 见大家争执的七嘴八舌，越闹越大，摆摆叔叔便显得很是难受。他一个人躲在一边，嘴里反复地喃喃着。“我没有说谎，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吃掉的是我最喜欢的那只黄色小鸭。” 听有些人说摆摆叔叔的脑子被啄木鸟儿啄了，我心里便有些气愤。我很想站出来告诉大家，摆摆叔叔说的都是真的。那条吃鸟儿的大鱼，还是我最先发现的。这条鱼不但吃鸭子，还吃了一只知更鸟儿呢。 就在这时，我奇怪地感到那个飘忽不定的蓝灵灵，一下子堵住了我的嘴，警告我说：“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可我就是不相信蓝灵灵的忠告。我想，既然摆摆叔叔说了真话反而受到了大家的误解，那么，我就有义务站出来为他解脱。 我决心要说出我见到的真相了。我拨开人群，站在了前边，清了清嗓子，张开了嘴就说开了。 可奇怪的是，我虽然用了很大的劲儿，却发不出声音。说了半天，谁也没有听到我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样，我也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村子里的生活向来很平静，也没有什么娱乐节目。龙王庙湾有一条吃鸭子的大白鱼，成了村子里最大的新闻，当然也就成了村里人谈论不休的话题。而且这新闻还借着夏天的山风，越传越远，很快，三乡五里的人便都知道了。 就在第三天中午，村子里的人都在饭市上吃饭，突然公社里来了两个人。那时的人民公社，就是现在的乡镇，是一级地方政权。管着十几个村庄，上万的人口。 那两个人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个高的是公社武装部的李部长，个低的是公社办公室黄主任。他们俩来了，便直接找到了摆摆叔叔，武装部的李部长很严肃地告诉他说：“你造谣惑众，扰乱人心，代表当前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必须要到公社进行专政。” 摆摆叔叔一听脸就白了，急着大声道：“我没有瞎说，是我亲眼看见的。” 可公社里的人不听他的申诉，执意要把他带走。尤其是那个李部长，竟然指着摆摆叔叔，声色俱厉地说：“你再多说一句，就是反抗！反抗，就是抗拒。那处理起来就会更重。” 就在这时，村里的老支书出面了。我前边说过，村支书就是德正爷爷。他拦住公社里的两个来人，说：“你们不能带走他。他说得是真是假，不是还没有一个定论吗？这样吧，你们给我三天时间，要是抓到了那条鱼，摆摆就是清白的。要是抓不住那条鱼，你们再带他走不迟。” 李部长不容商量，态度很僵硬。说：“我们执行的是县里的指示，人是必须要带走的。如果他认罪态度好，在公社改造些日子就放回来，如果他态度不好，县里指示明天就要送到县里去。但你说的吧，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抓住了那条鱼，就放他回来。如果抓不到那条鱼，就把他直接送到县司法科里去了。” 在善枝婶婶和小蔓的哭叫声中，摆摆叔叔到底还是被公社的李部长带走了。要不是蓝灵灵拦着，并使用她的法力让我说不出话儿来，带走的除了摆摆叔叔外，肯定还有我。想到这儿，我不禁感到脊背上冒出一股凉气。 村里的人能抓住那条吃鸭子c吃知更鸟儿的鱼吗？全村人为了摆摆叔叔能洗清自己，没有谁不担心的。三天，只有三天时间啊，村子里的人能逮住那条银白色的大鱼吗？ 嘿，还别说，那条鱼还真让人给捉住了。不过，要说起来这鱼是怎么逮到的，那就更是一件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紧急动员 蓝灵灵对我说，太奶奶曾经给她介绍过小银村的历史。说小银村人的祖先，曾经创造了灿烂的磁山文化。早在公元前五千多年，就掌握了谷物的种植，和家禽家畜的饲养。历史久远的说多久远就有多久远，无法说清。这个村子里的人勤劳善良，与世无争，品质优秀，也从来没有发生过鸡鸣狗盗的事儿。当然，也从来没有人惹过官司。 也正是由于有这样良好的村风，摆摆叔叔被公社的人带走，在村里人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何况，摆摆叔叔是一个多么朴实良善的人啊！要说摆摆叔叔说谎造谣，别说人不相信，就是树枝上的鸟儿听了也会摇头。 这一件事对心灵冲击最大的，莫过于村里的老支书德正爷爷。他可是解放前就参加革命的老党员，推着小车支前时，曾经跨越过了黄河，奔赴过淮海。多少年来，在他的治理下，我们小银村政通人和，富足安宁，年年都是县里表彰的模范。村里出了一个造谣生事的人，在德正爷爷看来，这就是打了他老人家的脸。再说，他对龙王庙湾前那一汪水里，究竟有没有这样一条能吃鸭子的鱼，也是半信半疑。摆摆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很了解摆摆的人品。要让他造谣，打死他也不会。他一个本分的庄稼人，凭什么要说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呢？可是要说不信吧，也让他有些底气不足。他生在长在这小银村，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别说是能吃鸭子的鱼，就是四两重的鱼他也没有见过啊。 那究竟有没有那样一条吃鸭子的鱼？如果有，那又怎么样把它逮住呢？这才是当前最棘手的事情。如果在三天之内，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摆摆就要被送到县里去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德正爷爷发挥出了他当官的智慧，显示出了他应有的水平。 为了尽快营救回摆摆叔叔，老支书德正爷爷召开了一次村贤大会。 尽管当时的村子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村民组织，但小银河村一向坚持自己的议事习惯，凡是遇到大事，都要召开村贤大会。所谓村贤，就是在村子里口碑好，德高望重的人。老支书德正爷爷的治村方案，主要就是从这些村贤们的舆论中产生出来的。参加这次村贤大会的，大约有几十个人，我的爷爷c母亲，都作为村贤应邀出席了会议。而从大城市里来的，在我们村子里教书的苏先生，也被尊称为村贤，列席了会议。但他只是紧皱着眉头，一言没发。 按说，我的太奶奶绝对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但大家都知道太奶奶是绝对请不来的。所以，在这次会议上没有见到太奶奶的身影。我那时还是一个孩子，按说也没有资格出席会议，可蓝灵灵是个好事精，她非拉着我来看热闹。 当然，也不尽然是看热闹。蓝灵灵对我说：“你也看看，啥叫当官的智慧，啥叫处理问题的水平。以后啊，你也是要在村里做事儿的，你得多向德正爷爷学习着点。” 那时村里还没有通电，但在明亮的月色下，村部门前的广场极为明亮。明亮的我都能看清德正爷爷的胡须，有一半白了，一半还黑，在夜风里随着他说话的节奏摆动。 德正爷爷就站在村部门口，对大家挥了挥手，说：“咱家摆摆被公社的人带走了。他作为我的侄子，我和在场的每一位一样，十分地痛心。说实在的，我也和大家一样，根本就不相信摆摆会撒谎造谣。但感情归感情，法律归法律。摆摆毕竟是管不住他那一张嘴，惊动了公社里的人，使咱们小银村不再平静。他为自己的那一张嘴，受点罪也是应该的。咱家的摆摆，是不是冤屈，关键就是要看，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一条吃鸭子的怪鱼。今天开这个会，就是要大家都不要先下结论。如果想早日营救咱家的摆摆，光着急不行，瞎议论也不行。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要赶紧捉到那条吃鸭子的怪鱼。只要捉到了那条鱼，清者自清，白者自白，咱家摆摆自然也就安然无恙了。”说到这里，德正爷爷停顿了一下，扫视了大家一遍，见没有人对他的见解提出异议，便接着说，“既然大家都觉得找见那条大鱼，是营造摆摆的紧要办法，那好吧，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大家都回去想办法吧。时间限制在三天之内，如果在这三天时间里捉不住那条鱼，咱家的摆摆可就要被送到县里去了。当然，谁要是能捉住了那条鱼，那他就是营救摆摆的功臣。对于能逮住那条大鱼的人，咱当然也得有个说法。所以，我决定，谁要是逮住了那条大鱼，我悬赏他一斗麦子。都听好了啊，一斗麦子。” 会开到这里就结束了。别看德正爷爷的话不多，但言简意赅，把道理和措施都讲明白了，而且极大地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因为我们太行深山区阳光日照短，主要产玉米和谷子，麦子真是稀罕物。虽然年年都播种，但产量很是有限，一亩地也就是打个百十来斤，被公认为细粮。一般情况下只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平时根本就见不到。如果能捉住那一条怪鱼，就能得到一斗麦子，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极大兴趣。当然，大家的兴奋点还不是麦子，而是能早点营救出摆摆叔叔。 德正爷爷简短的动员，使大家更加意识到了问题的紧迫性，把大家的积极性一下子充分调动起来了。别看这些参加会议的村贤们，不是老人，就是妇女的，可在他们身后站着的却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会刚散不久，村贤会的精神便传达到全村的每一个人了。就连我家三叔也激动起来，找了一个大木头杆子，说是要做个大鱼秆去钓那条大白鱼呢？ 可那条传说中的大白鱼真的存在吗？能够逮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大白鱼的世界 那天的会议散了之后，天还很早，何况天上还有一轮磨盘一样大的月亮。这样的时候，离睡觉的时候还早，再说我躺在坑上也睡不着啊。可在这大山里，由于没有电灯，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呢？于是，我娘扯着我的衣领，便把我按倒在炕上去了，说小孩子只有睡好了才能长个大个子。 可我哪里能睡得着啊！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突然便看见了蓝灵灵。蓝灵灵拧了我一下耳朵，问我：“你想不想捉住那条怪鱼？” 我看了一眼蓝灵灵，在淡淡的月色下，她的眼睛有些发蓝，特别的明亮。我知道她说得是真话，便回答说：“我当然想捉住那条怪鱼。”要知道，那一斗麦子对我们家来说，用处可大了，更何况是为了营救摆摆叔叔呢。 见我对这件事情感兴趣，蓝灵灵拉我坐了起来，说：“那好，我现在就带着你去逮那条鱼。” 我看了一眼蓝灵灵，又看了一眼外边的院子。虽然天上有月亮，但毕竟是夜晚，这车门黑天半夜的，到哪里去逮那条鱼啊？ 见我迟疑，蓝灵灵便有些不高兴了。她也不再和我多说什么，拽住我便往外边飞去。说也奇怪，就在蓝灵灵拽住我的那一刹那，我就变成了一片纸，飘在蓝灵灵的身边，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我们很快便飞过了朝阳坡，又拐了一个弯，便到了龙王庙湾的那一潭清水前。当我站在那一汪水边时，我看到了一种奇异的景象。但见那一汪清水发着蓝莹莹的光芒，把那庙宇都映照的清清楚楚。而这时再看那峭壁上的佛像，个个栩栩如生，都对我展示着慈祥的笑容。 我仰视着那一尊尊佛像，心里突然觉得特别的宁静和敞亮，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蓝灵灵让我再看水里，使我又看到了一种奇异的场景。这时我看到的潭水更加透明，就像是隔着透明的空气看风景。我看到的水里，是一个宽大的广场，无数穿着银白鱼麟服饰的女孩子正在跳着欢快的舞蹈。而一位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的老者，正坐在太师椅子上，十分陶醉地欣赏着。 蓝灵灵拉了一下我的衣服，悄声对我说：“你想捉的那条鱼，就是坐在太师椅子上的那个老人。你真的想逮住他吗 你要是真想，那很简单，我这里有一个网子，你只要往水里一撒，这里的鱼就全部进网了。这样，你不仅可以营救出摆摆叔叔，而且还能得到一斗麦子。最重要的是，你从此以后就是咱小银村的英雄了。” 面对这唾手可得的名誉和利益，我犹豫不决。是的，如果能捉住这条怪鱼，就能得到那一斗麦子。那么多的一斗麦子，可够我们家吃好几顿大白馒头啊！一想到馒头，我就想流口水。自从过了春节后，我就再没有吃过白面。而得到一斗麦子倒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可以拯救摆摆叔叔躲开牢狱之灾。这摆在眼前的好事儿，我怎么肯放过去呢？ 可我却又觉得，如果用这样的方法捉到这条鱼，总有些于心不忍。这是多么欢乐和谐的一个场景啊，如果因为我这一网将这场景破坏，不是在犯罪吗？就在这时，我抬头看了一眼那石壁上的佛像，突然觉得，他们原本慈祥的面目，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他们都在看着我，等待着看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的，我决不能为了那一斗小麦，去伤害这样一个无辜的群体。摆摆叔叔被逮走，自然是冤屈的，但如果为了救摆摆叔叔，就将这些鱼类们推到灾难之中，不也是一种残忍吗。于是，我推开了蓝琪拿着网子的手。 蓝灵灵假装着很不理解的样子，说：“这么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儿，你怎么就放弃了呢？你傻了啊？” 我什么也没有说，又把蓝灵灵递过来的网了推了回去。我可不能做坏良心的事儿。 蓝琪显得很高兴，说：“我没有看错你。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也就在这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说：“我是不愿意伤害它们，可那个老白鱼为什么要吃摆摆叔叔家的鸭子呢？” 蓝灵灵说：“其实，这也不能怪罪这条鱼。你知道吗，这条河里已经没有可以让鱼儿们可吃的东西了，它们要生存，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就是饥不择食。” 我很惊讶，问蓝灵灵：“这条河千古流淌，为什么如今鱼儿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呢？” 蓝灵灵叹了一口气。说：“还不是你们人类自己折腾的。不说这个了，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我不甘心地问：“那摆摆叔叔怎么救啊？” 蓝灵灵坦然地说：“这你不用操心。摆摆叔叔自然会有人救。你要是不信，你回头看。”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满面胡须的人，举着一枝猎枪，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我看了心里便吃了一惊，怎么，他想用猎枪打鱼？那猎枪能打死鱼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神奇的猎手 这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儿。鱼怎么能用猎枪打死呢？ 捕鱼嘛，大致就是这几种方法：或是用渔网捕捞，或是用丝线垂钓，即使是不人道点，也就是用炸药崩。用猎枪去打鱼，这可是亘古没有的事儿。再说，怎么就那么巧合，能用猎枪打死鱼呢？ 可这闻所未闻的怪事儿，却在我们小银村活生生地发生了。 要不，怎么会说我们这个家园，弥漫着浓郁的魔幻色彩呢？ 其实，那个人一直就在水边站着，端着一枝猎枪认真地用眼瞄着，随时准备着向水面开枪。神奇的是，由于我和蓝灵灵在一起，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们，自然也就听不见我们的说话声。但蓝灵灵却看得见他。而且，蓝灵灵想让我看见，稍微施展一点魔法就行，但那个人却根本看不到我和蓝灵灵。 蓝灵灵让我回头看，于是，我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 这个身体强壮，长满胡须的人，叫猛猛，也是我本家的一个叔叔。要说这个猛猛叔叔，也算是一个奇人。他自小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就是特别有准。无论是射箭，还是打弹弓，可以说是指哪儿打哪儿。要是送到部队上，那他肯定是一个神枪手。要是他能够参加体委的射击队参加竞技，也能拿不少冠军奖牌。可惜，他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在我们山区的老林子里，晃来晃去的。 在村子里，猛猛叔叔的口碑不是很好。他不喜欢劳动，吃不得苦，如果不是他的老爹连噘带骂，他根本就下不到地里去。也正是因为不爱劳动，所以三十多了还没有娶到媳妇。正是因为猛猛叔叔的过人之处就是打枪打得准，这也刚好满足了他好吃肉的愿望。于是，我经常看到他用枪挑着几只兔子或别的什么野物回来。 对于狩猎这事儿，太奶奶早就定了规矩，除了兔子野猪外，任何别的动物都是不能打的。那时，我们山里的动物还很多，除了没有狮子老虎外，很多山禽和野物都在大山里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太奶奶说：“这个世界不只是属于人类的，也属于那些不会说人话的动物们。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所有的活物们活得好，人才能活得好。如果滥捕滥杀，总有一天要遭到报应。” 对于太奶奶的警告，并不是一开始人们就相信的。大家仅仅理解为是太奶奶心地良善，只是想让大家行善积德罢了。再说，村里的人也没有谁喜欢打猎。于是，这个规矩就一直被人们遵守着。 可自从猛猛叔叔玩上了猎枪后，却以身验证了几次太奶奶警告的准确性的严正性。 有一次，他打了一只长着漂亮羽毛的山鸡。正当他提着山鸡在村街上向众人显摆时，不想那山鸡又活过来了，用那尖尖的喙，在他的胖脸上狠狠地啄了一口，当下就流出了血。疼得猛猛叔叔一松手，那山鸡便腾翅飞走了。 这一次报应只是被村人们当成了笑谈，猛猛当然也不会从中汲取什么教训，只是叹息自己运气不好。 没过多久，猛猛又从山上打了一只长着花斑皮毛的野兽，这是村里人谁都没有见过的。二尺多长，眼睛圆圆的，体毛光滑，很是漂亮。它比猫大，比山羊要小。大家都说是个稀罕东西。正在村里的人看热闹时，不知怎的猛猛的猎枪走火了。倒是也没有伤着别人，但却打伤了猛猛的右手，而这只右手正是他打野兽时扣扳机的手。当时，疼得猛猛哇哇直叫，让村人们抬着他，到五里之外的核桃沟，找专门看红伤的杜老仙看伤去了。 自那以后，猛猛才相信太奶奶的忠告可不是儿戏，要是再胡乱打山上的野物，可能就不是伤一只手的事儿了，说不定就会要丢了性命。猛猛的手好了以后，便规矩多了，再没有敢盲目打那些稀有的野物。 可德正爷爷为了营救摆摆，当众悬赏的一斗麦子，却极大地挑起了猛猛的欲望。他决心要用手里的猎枪，把龙王庙前那一汪水里的鱼打死。当然，如果那鱼真的存在，就肯定逃出脱他的枪口。于是，他就在夜黑人静的时候，来这里“狩鱼”来了。 我和蓝灵灵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便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蓝灵灵：“猛猛叔叔今天能打死那条鱼吗？” 蓝灵灵告诉我说：“他肯定能够打死那条大白鱼，但不是在今天晚上，而是在后天的夜里。不过，他得不到那一斗麦子。他打死了那条大白鱼，就闯下了杀身之祸。” 听了蓝灵灵的话，我的心便悬了起来。 我很惊奇，也很是矛盾。我多么想让猛猛叔叔打死那条大白鱼，把摆摆叔叔营救回来啊！可因此要了猛猛叔叔的命，那又是多么不值，多么残酷啊？ 我站住了脚步，扯着蓝灵灵的袖子，有些着急地说：“那我们赶紧去告诉猛猛，让他不要打那条鱼了。” 蓝灵灵对我的请求，根本没有理会。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天命，你我都是无能为力的。走吧，你该睡觉了。你要学会沉默，什么事儿都清楚，但又什么事儿又都不知道。” 这话让我很不明白，也有些糊涂，但我没有再问，我知道蓝灵灵说得话都是对的。 随着规定时间的临近，全村人的心都紧张起来。虽然大家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但那条银白色的大鱼，还是没有出现，更不要说捉到它了。要是再捉不到，摆摆叔叔可就要被押送到县里的司法科里去了。 就在这最后的关头，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奇迹，竟然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用猎枪打死的鱼 正如蓝灵灵所说的那样，在公社李部长规定期限里最后的那一天晚上，猛猛叔叔打死了那一条白色的大鱼。由于有蓝灵灵的魔法，虽然那个时候我正在炕上睡觉，但我还是见证了猛猛叔叔猎鱼和死亡的过程。 那天午夜时分，一群飞翔的夜蝙蝠正在龙王庙湾的水面上捕食蚊虫。一轮下弦的月亮挂在西天上，也映在水里，使得龙王庙前的水潭更加明静，显示出一种宁静的幽蓝和清纯的美。 就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里，突然有一只夜蝙蝠掠过水面，大概是想去戏一滴水喝。从那稚嫩的飞翔姿势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蝙蝠。它胆怯地紧紧的尾随的妈妈的后边，试图像妈妈那样汲一口水喝。可是，它还没有足够的飞行经验，把握不住速度和高度的分寸，竟然没有掠到水面，就又飞起来了。于是，它又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因为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它几乎没有犹豫，便灵巧地滑翔着，沿着一条漂亮的弧线，轻轻地擦着水面。就在这时，水面上突然掀起了一朵水花，紧接着便跃起了一条银色的大鱼。那大鱼张着圆圆的大嘴，一下子就把那只夜蝙蝠吞食进肚子里去了。这一点我看得十分清楚，那只黑色的小蝙蝠，确实是被那条银色的大鱼，吞进嘴里去了。 我看到这一幕，简直惊讶极了。一个在空中飞翔着的小蝙蝠，怎么就被一条大鱼吞进嘴里去了呢？也就是在我还极度的惊诧中，在那条银色的大鱼还跃在空中的瞬间，枪响了。猛猛叔叔那精准的子弹，把那条银色的大鱼打中了，流出了鲜红的血，再也没有沉回进水里去。 站在水潭边的猛猛，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大鱼，嘿嘿地傻笑起来。他之所以那样的兴奋，我想他肯定想到了那一斗金黄的麦子，想着那麦子磨成粉后蒸出的大馒头，或者是擀出的白面条。当然，也可能想到把摆摆营救回来后，他站在欢呼的人群中，受到大家称赞的情景。总之，猛猛叔叔是成功了，他没有白花那么的心思，也没有白白地苦守了几个黑夜，终于把那条大白鱼打死了。他用自己的精确枪技，证明了摆摆叔叔的无辜和清白。 可在如何拿到那条鱼时，猛猛叔叔却犯了难。 可那水潭很大很大，大到有我们生产队好几个打麦场那么大。绿汪汪的，在月光下显得平静而空旷。而那条银白色的大鱼，就在一汪绿水的中央漂浮着。由于这潭水太大太深，站在水边上的猛猛，眼看着那条大白鱼在水里漂浮着，却没有办法把它拿到手里。 猛猛叔叔当然可以去找一根长长的大杆子来，可他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我们大山里虽然树木很多，但要找这么长的一根木头杆子，也是一个不好办的事情。猛猛测算了一下，从岸边到那条鱼之间，起码也有两三丈远，哪儿有这么长的杆子呢。 这可怎么办呢？这当然难不住猛猛。他弯腰拿起一个南瓜大的河卵石，站在高高的地方，向那鱼所在的水中央投去。随着一声响声，那石头溅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随后涌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随着那波波涟漪，那条银色的大鱼便一点一点地向岸边漂移。这样反复了几次，那条鱼便离岸边只有一丈多远了。可到了这程度，他再怎么样用石头砸，那鱼却定在那里不动了。急得他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子，就是不能把那鱼拿到手。 要是常人肯定会想，既然够不着那鱼，那就等待第二天再来呗，反正也不急着吃。可猛猛却等不及，他生怕被别人抢走。于是，他便采取了一个很不理智的冒险举动，下到水里去了。 由于猛猛太急于得到那条大白鱼了，迈不了几大步便到了深水区。当水淹住了他的腰后，他的脚下一滑，便趰趄了几下，一下子倒在水里去了。 猛猛叔叔的枪法虽然出众的好，但到了水里，他可就施展不开了。他不会游泳，就像梁山上的李逵。他倒下去以后，喝了几口水，便被呛得蒙了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心里一慌，就乱扑腾。他越是扑腾，便离岸边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就扑腾到更深的水里去了。等他没了劲儿的时候，便沉到了水里去了。当猛猛沉到水中最深处后，龙王庙前庙前的这一汪清水，在月光下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想回到水里去的鱼，没有沉入水中；想回到岸上的人，却沉到水里边去了。 第二天，人们看到的猛猛是脸面朝下在水上漂着，同时在水面上漂着的还有那一条银色的大白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案件升级 第一个发现那条银色大鱼和猎人猛猛同时漂浮在龙王庙湾水潭上的人，是摆摆叔叔的媳妇善枝婶婶。 自从丈夫摆摆被公社的李部长无端带走之后，善枝婶婶的神情,便显得有些恍惚，也有些麻木。平时爱说爱笑的一个人，一下子沉默寡言起来，没事儿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站在潭水边，望着那一汪河水出神。我想，她肯定是在祈祷，吃鸭子的鱼啊，你就行行好吧！你吃了我家的鸭子，俺就不怪罪你了。可你不能再伤害俺家摆摆啊！你说你要是没有吃俺家的鸭子，俺家摆摆那么实在的一个人，会诬陷你吗？你要是真有灵性，你就出来作个证吧！ 善枝婶婶也知道，要想让那条大白鱼出来作证，真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别说逮不住那条鱼，即使是逮着了，谁又见过鱼能说话呢？她只是希望这条银色的大鱼能够冒出水面，让大家特别是公社里的那个部长，知道确实有这么一条鱼，不是摆摆在说谎就行。 这一天天刚亮，善枝婶婶就急急地往龙王庙湾奔去。虽然她对女儿和丈夫说得那条银色的大白鱼深信不疑，但她总想亲眼看一看，以更加坚定为丈夫申冤叫屈的决心。 离龙王庙湾的水潭还有很远，她就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什么东西。于是，脚步就自然加快了。走到跟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嘴张得半天都没有合拢。 那水面上，不仅漂浮着一条翻着白肚子的大鱼，而且还漂浮着一个脸朝下的人。面对这样的一个场面，她真是又惊又喜又恐惧。惊得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呢？这可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喜得是这条传说中的银色大鱼终于显身了，她的丈夫摆摆可以洗脱罪名了。而恐惧的则是毕竟水里还漂浮着一个人。长了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是在水面上漂浮着的死人。当然，她还没有认出那漂浮着的人，竟然是村子里的猛猛。 善枝婶婶愣了片刻，突然醒过神儿来，转身便往村子里飞奔。她要赶紧去向村支书德正爷爷报告这一情况。其实，她还没有进村，远远望见村口几个打水的人就喊起来了。“不好了，出人命了。龙王庙湾淹c淹死人了！——” 那些听到的人都有些惊慌失措，但其中也不乏机警一些的，知道有大事情发生了，得赶紧去向老支书报告了。于是，便有几个人扔下了肩上的扁担和水桶，先于善枝婶婶报告了德正爷爷。 善枝婶婶刚跑到村东角的路上，德正爷爷便迎面走来。支书就是支书，虽然发生了这么一件震惊全村的大事，但德正爷爷气定神闲，昂首挺胸的，步调一点也没有乱，并不显得多么紧张。 德正爷爷迎着善枝婶婶站住，表情严肃地说：“摆摆家的，你不要慌，你究竟看到了啥？” “那龙王庙湾漂c漂着一个人，还，还有那一条大鱼。”善枝婶婶气喘吁吁地说着。 德正爷爷依然是一种不慌不忙的神情，只是嗯了一声，便往龙王庙湾走去。在他的身后边，自然后边有不少人跟着，而且越来越多。 我们小银村自古宁静，哪里出过这样的事情？这无疑是一件重大的社会新闻，顿时煽动起全村人从来没有过的惊恐情绪。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便都知道了。于是，人们扶老携幼，几乎倾村而出，前去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怪事奇闻。 虽然那一天夜里我就梦见猛猛叔叔先是打死了鱼，而后又被水淹死了，但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依然吃惊，吃惊天下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蓝灵灵对我说：“这不是巧合，你所梦见的，都是真实的。” 我有些生气，早就忘记了蓝灵灵给我说过的话，埋怨蓝灵灵说：“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救救猛猛叔叔？” 蓝灵灵也有些恼怒，很严肃地对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我告诉过你，这一切都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你一定要保持沉默，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又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以后我就什么也不告诉你了。” 我这时才猛然意识到，是我错怪蓝灵灵了。她原本就不属于我们人类，怎么会参与我们人世间的事情呢？再说，我还是想知道那些我原本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便拉了拉她的手，表示道歉，求她谅解。 蓝灵灵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甩开了我的手，气狠狠地走了。 等我赶到龙王庙湾时，那里早已经挤满了人，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但我机警地发现，还是有两个人没有出现。一个是会跳神的谷朵大娘，另一个嘛，则是住在河南岸的太奶奶。太奶奶不来，那是自然的，那是一个如同女皇一样的人物，像这种人间俗事儿，她是绝对不会来的。再说，她哪能不知道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呢？可能在太奶奶看来，猛猛的死，也是他罪有应得。谁让他为了那一斗小麦，而不遵守她订下的规矩害死了一条鱼呢？ 而谷朵大娘不来，却有些出我乎的意料之外。这么大的一件事儿，怎么能少得了她呢？而我之所以发现谷朵大娘没有来，是因为在人群中没有发现她那如同火焰一般的红头发。 我想问问蓝灵灵，但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没等我张口，蓝灵灵却先说话了。“你是想问谷朵大娘咋没有来吧？那可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出场的。她去太奶奶那里讨教机宜去了。” 我一时愣愣地，想不明白今天这件事情和谷朵大娘能有什么牵连，她又去讨教什么机宜呢？可蓝灵灵这样说，自然有她说的道理，我就慢慢地等待着看好了。戏，总是要一场接着一场往下演的。 站在水潭边的人乱哄哄的，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但又听不清都在说些什么。人们从丢在潭边的猎枪，猜测到了那淹死的人是猛猛无疑。可他怎么会淹死呢？这在我们小银村可是件稀罕事儿。在小银村的历史上，非正常的死亡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我想人们议论纷纷的，不外乎是猛猛怎么能够用猎枪打死鱼呢？猛猛又怎么会被水淹死呢？ 猛猛叔叔家的几个堂兄弟，矢急慌忙地要下水潭里捞人，被德正爷爷很严厉地制止了。 德正爷爷站在水潭边，掐着腰，很严肃地说：“人命关天，还是报官吧！在官方的人到来之前，谁也不能破坏现场。”他吩咐民兵连长二楞子安排几个基干民兵保护现场，同时让我三叔赶快去向公社报案。之所以让我三叔去，是因为我三叔腿长跑得快。 安排好这一切，德正爷爷向人群挥了挥手，十分威严地大声道：“这里就是这个事了，也没啥好看的。大家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在村人们的心目中，老支书的话就是圣旨。他那一挥手，就如同赶鸡一样，除了民兵连长安排的几个民兵在这里保护现场外，人们一边叹息着，一边议论着，渐渐地散去了。 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些人是真想回去了，特别是那些老人和妇女。老人经事多了，见怪不怪。女人嘛，还要回去做早饭。也有些人是实在不愿意离开，但也不敢在老支书眼前晃悠，只好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猛猛和那一条银白色的大鱼。离老支书远了，便或蹲或坐，远远地观望，想看一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人远远地在那里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可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正在感到无聊时，突然从村头那边传来一阵铃铛声。于是，便又一起把头扭了过去。这一看，大家的脸色都惊讶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死鱼开口作证 我三叔真是不辱使命，他那两条长腿也确实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鬼使神差似的，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把公社里的领导请来了。虽然我们小银村，距离公社还有五里多远的路，但在我三叔那两条长腿下，也确实是算不了什么。当然，之所以来回这么快，是被公社里的胡秘书用自行车带着回来的。 这次来的除了上次已经露过面的武装部的李部长外，公社的白社长也来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作为一级地方政府主官，当然应该亲临现场，以表示足够的重视。同时来的，还有胡秘书。三个人都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不用打铃，也是叮咚叮咚的，这在当时的乡下也算是够气派的了。 善枝婶婶一见李部长，就哭着闹着扑了上去，要李部长放人。用她那特别的外地嗓音哭着说：“你不是说没有吃鸭子的鱼吗？这不在水里漂着呢。你快放俺家摆摆回来。”一边哭喊着一边就要去拉拽李部长的衣裳。可还没有近前，就被老支书德正爷爷吼住了。“摆摆家的，你不要不懂事儿！现在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听上级领导的！” 善枝婶婶听了，便不敢再闹了，拉着女儿小蔓的手，哽咽着，眼睛里含着泪珠儿，看着公社里来的大官儿们。 那白社长五十多岁，头发都花白了，背着手，神情很是沉着，声音有些沙哑。问德正爷爷：“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德正爷爷回答说：“就是俺村的猛猛，今年三十五了，父母早亡，独身一人。” “嗯，”白社长接着问：“他是怎么死的呢？” “被淹死的呗。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民兵连长二愣子抢着插嘴回答。他觉得这大官的问题，提得实在有些可笑。 “他没事儿来这水潭边干什么？再说，这里的水这么平静，无风无浪的，也不应该淹死人啊？”白社长看着那一汪绿水，有些不解。 二愣子又接着抢嘴说：“还不是为了打死那条白色的鱼，好领赏那一斗麦子。” 德正爷爷听了，很是不满，狠狠地瞪了二愣子一眼。 站在白社长身边的李部长，听了后便睁大了眼睛，立即警觉起来。问：“什么？赏一斗麦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二愣子虽然被德正爷爷瞪了一眼，但他那脑子是属于榆木根做的，根本就不会转弯。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你不是说要想放回摆摆，就要找到那条大鱼吗？为了早日逮住这条吃鸭子的鱼，所以俺支书说，谁要是逮住了这条大鱼，就奖赏他一斗麦子。” 李部长神情严肃起来，对着德正爷爷训斥道：“有你这样搞物质刺激的吗？你也是老同志了，就这么点觉悟？靠一斗麦子，就能抓住阶级敌人？” 德正爷爷当然不服，申辩道：“如果不采取点措施，怎么能这么快就逮到这条吃鸭子的大鱼呢？要是逮不住这条大鱼，你肯把俺村摆摆放回来吗？” “可你为了找到这条鱼，却付出了一条人命的代价。这死去的可是我们的阶级兄弟啊！”李部长表情沉重，显得很是痛心。 “可我也没有想到猛猛会被水淹死啊！” 白社长挥了一下手，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猛猛肯定是打死了鱼，可鱼又在水潭当中漂着，他为了把那鱼拿到手，滑到水里淹死了。既然小银村确实存在着这样一条吃鸭子的大鱼，就说明摆摆不是造谣，可以把他放回来了。而猛猛的死，等县里公安局来人处理。” 白社长虽然放了话，但李部长却不依不饶，有些强硬地说：“我看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有了这条鱼就能说明摆摆没有造谣？这鱼是这里的吗？要是从外边弄一条死鱼来充数呢？” 白社长轻蔑地笑了笑，道：“我的李大部长，你也太敏感了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能去找这样一条大鱼吗？在这条三十多里地长的小银河，你见过这样大的鱼吗？不要老是用怀疑的眼光看人。要相信我们的人民！” 李部长根本就不服气，气也粗了，脸也红了，坚持道：“反正不能放摆摆回来，除非这鸭子能说话作证。” 白社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到一边抽烟去了。善枝婶婶听李部长说非让鸭子说话才能放摆摆，“哇”得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叫：“你让鱼开口作证，这不是为难人吗？鱼会说人话吗？何况还是一条死鱼呢？” 在场的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李部长，对他的这种无理要求都感到不可理喻。你这样的一位大干部，咋偏要和一个种田的小老百姓过不去呢？ 蓝灵灵悄悄地告诉我说：“你们人类就是好斗。而当官的就更是爱斗。官有多大，斗法的水平就有多高。这李部长早就想当社长了，经常到上边说白社长的的坏话。说白部长没有阶级意识，警惕性不高。因为这个原因，白社长经常受到上边的批评。不过，白社长度量大，不和这个李部长计较。” 我对他们之间的争斗不感兴趣，只是急急地问：“可这死鱼怎么会开口说话呢？要是这死鱼不能开口说话，那摆摆叔叔不是就放不回来了吗？这个李部长心眼儿咋这么坏呢！” 蓝灵灵说：“这李部长吧，也不是和摆摆叔叔有仇，就是想搞出点成绩，向上边邀功请赏呢。不过，你也不要着急，鱼是死了，可到应该说话的时候，死鱼也是会开口说话的。这就叫天道。” 听了蓝灵灵的话，我惊奇极了，天底下真还有这样的奇怪事儿？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团红色的火焰，晃了一下人们的眼。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满头红发的谷朵大娘出现了。 谷朵大娘说：“既然当官的说了，只有让这鱼儿说话作证才能放人，那就让这条鱼说话吧。可那鱼还在水里漂着呢，咱要让它说话，就得先把它捞上来啊！对不对，李大部长？” 李部长拧着眉头，看了好几眼谷朵大娘，歪了一下头，有些嘲讽地说：“你就是那个神婆婆吧？好啊，你要是能让这死鱼开口作证，那就把这死鱼捞上来吧。可我先把丑话说到前边，要是这鱼开不了口，我可和你没完，新账老账，肯定是要和你一起算的。” 谷朵大娘听了只是咧着嘴一笑，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吧，既然能找到这条鱼，我就能让这鱼开口作证，不管它是死的，还是活的。这就叫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头上三尺有神明啊！” 猛猛家的几个叔伯兄弟早就急得不行了，一听说让先捞鱼，便把早早就准备好的长长的挠钩杆子拿过来，伸到水里三下两下，便把那条翻着肚子的银白色大鱼捞上来了。 这时，这条惹出祸事的大鱼就躺在河滩上，可它早已经死了，怎么会说话呢？何况，就是活着它也不会说话啊！我两只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谷朵大娘，为谷朵大娘捏着一把冷汗。 蓝灵灵却说：“你不用着急，奇迹就要出现了！” 看着躺在河滩上，一动也不动的鱼，李部长有些神气起来，冷笑着看着谷朵大娘。“这不是，鱼就在这呢，你让它说话啊！我就不信了，这大白天的还真能见到活鬼？” 谷朵大娘围着那条大鱼慢慢地转着圈子，认真地端详着那条鱼。转了一圈，面对着大家说：“你看这条鱼多么地漂亮啊，越看它越像一个慈祥的老人。要不是它实在无奈，它怎么会吃鸭子呢？” 李部长催促道：“你少废话，快让它开口作证。” 这时，天上突然下起来了小雨。奇怪地是，那雨的颜色有些发红，仿佛是眼睛里哭出的血。 谷朵大娘说：“开口作证，开口作证，只有开了口才能作证啊！好吧，谁把那鱼的嘴扳开啊？” “我来！”民兵连长二愣子弯下腰，用两只手扳开了那银色大鱼的嘴。那大鱼的嘴刚扳开，突然一只黑色的鸟儿便飞了出来，腾空而起，一下子便把大家惊呆了，一个个张着大嘴，半天也合不拢。那只飞起的黑色小鸟仿佛没长眼睛似的，胡乱地飞着，最后，突然一下子钻进峭壁上的佛爷洞里不见了。 由于公社里大干部们的到来，龙王庙湾前的河滩上又涌来了全村里的男女老少。大家都见证了小鸟从鱼嘴里飞腾而出的情景。对于这一奇异的事情，连从来不信神不信鬼的李部长，也是惊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是啊，那只鸟儿怎么会从一条死鱼的嘴里飞出去呢？ 蓝灵灵问我：“你也觉得奇怪吗？他们奇怪，你不应该奇怪，你是看见那天夜里这条大白鱼，是怎么把那只夜蝙蝠吞进嘴里的。” 虽然我亲眼看到了，但我还是不明白。是啊，我看见了那条鱼吞食了那只夜蝙蝠，可那只夜蝙蝠既然让鱼吃了，还怎么能飞走呢？ 蓝灵灵说：“可那条鱼不是刚把鸟儿吞进嘴里，就被猛猛叔叔打住了嘛。那只夜蝙蝠虽然被吞进了鱼嘴里，但并没有被咽下去。那条鱼死了后便漂了起来，可它是肚子朝上的，自然嘴也在水面上，而它的嘴是半张开的，所以它嘴里的鸟儿还能呼吸着新鲜空气，因此也就不至于死。这样，当二愣子把那鱼嘴扳开时，它就从鱼嘴里飞出去了。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没有什么神秘的。” 善枝婶婶早就不哭了，呆呆地在那里看着河滩上的那条大白鱼。她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真得有苍天在保佑着善良的人们？ 谷朵大娘问李部长说：“这鱼也说话了，应该放人了吧？” 李部长用手按着额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德正爷爷看了看白社长。白社长很果断地说：“这件事儿，到此为止。我回去以后，立即就让摆摆回家。在这里我代表公社，向摆摆和你们小银村的人道歉！” 这时，公社来的胡秘书对白社长说：“县公安局的王科长来电话了，说淹死个人不算什么案子，就不来人了，让公社酌情处理。” 于是，白社长也不再征求那李部长的意见，对德正爷爷说：“那你们就把猛猛捞上来好好地安葬吧！”说完，就走出人群，骑上自行车走了。 李部长也觉得再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很没有意思地也跟着走了。自然，村里的人也不再关注他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德正爷爷说：“猛猛虽然死了，但奖励他的那一斗麦子还是要给的。那就作为安葬费吧！” 至于猛猛叔叔的安葬，倒没有稀奇事儿发生。后来的稀奇事还是和那条死去的鱼有关。那条死去的银色大鱼，竟然把在村子里教书的苏先生给祸害了。一条死鱼还这样不安生，还能制造出事端，不能不让人大惑不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都是吃鱼惹的祸 鱼吃鸭子的风波平息了，但人吃鱼却又惹出了祸端。 我们小银村的人都说，这条鱼就是惹祸的怪鱼，心里都难免不对这条银色的大白鱼产生憎恨。 我也这样想：银色的大白鱼啊，你那么漂亮，那么的富有绅士风度，你好好地在你那鱼类世界里称王称帝多好呢，为什么偏偏要涉足这人世间的纠纷呢？不仅引起了人们对你的憎恨，而且也搭上了你那宝贵的性命。 蓝灵灵却这不这样看。蓝灵灵说：“其实吧，那鱼是无辜的。是人首先破坏了鱼世界的安宁，破坏了自然界的和谐，继而也搅起了人类自身的是是非非。” 也许蓝灵灵也不属于我们人类，所以对于她说出来的话，我也听得不大明白。但我也不敢多问，生怕她一生气，以后不再告诉我事实的真相。而且我也相信，蓝灵灵的话是对的，总有一天我会明白。 那天把猛猛叔叔的后事处理妥当之后，大家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那条银色的大白鱼上。这条漂亮的银白色大鱼，该如何处理呢？ 大家都知道鱼是可以吃的，而且比猪肉更有营养，还要要香。可是，村里的人从来也没有吃过鱼，更不知道鱼是怎样个做法。可这毕竟是一条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鱼，于是，人们的心里便都多了一份好奇。按说，这鱼是猛猛叔叔打死的，他最有对这条大鱼的处置权。 可猛猛叔叔死了，便也就无法知道他对这条鱼的处置意见。于是，有人便说，这条鱼是摆摆叔叔最先发现的，是摆摆叔叔看见了这条鱼，而且还吃了他家里的小黄鸭子。更重要的是，就是因为这条鱼，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无论是赔偿他家的黄鸭子，还是对他蒙受不白之冤的安慰，这条鱼都应该归他来处理。他是继猛猛叔叔之后，第二个对这条鱼有处置权的人。 这项提议得到了村人们的极大赞同。于是，民兵连长二愣子在征得老支书德正爷爷同意后，便把那条银白色的大鱼送到了摆摆叔叔家。还对摆摆说：“我嫂子是南方人，又会做鱼，这条鱼就给你们家了。” 二愣子的一片好心，却遭到了摆摆叔叔家的断然拒绝。 摆摆叔叔一见那条大鱼，便扭转了头，把眼捂了起来，害怕的不敢看。摆着手说：“快，快，我再也不想看到它！” 善枝婶婶也说：“在我们老家虽然都喜欢吃鱼，吃鱼就如同这里吃兔子一样，可从来不吃妖邪怪鱼。这条鱼既然又是吃鸭子，又是吃飞鸟的，肯定不是一条好鱼，我家是坚决不吃的。你赶紧拿走吧，我们再也不想见到它。” 二愣子手里提着那条银色的大鱼，悻悻地从摆摆叔叔家出来，显得很是尴尬和恼怒。心想这好心好意的，人家不领情，还把我看成是送瘟神的了。不就是一条死鱼吗，既然都不想要，那就干脆埋掉算了。对了，就埋到我家自留地里的那南瓜下边，就当是给俺家的南瓜上了一次肥。 蓝灵灵说：“这条银白色的大鱼，要是就这样埋了，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但天意难违啊，偏偏就有人非要抢着要这条惹祸的鱼呢。你看，那个没事找事的主儿出场了。看他那脚步慌得，像是要捡到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却不知道是自找倒霉。” 就在二愣子刨好了坑把鱼扔进去要填土的时候，村里的教书先生苏老师急急慌慌地跑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用他那有些口吃的外地口音喊叫着：“愣c愣子，手下留c留鱼！” 二愣子见是教书的苏先生，便停止了动作，眯缝着眼打量着他。这苏先生是上边派到村子里来教书的小学老师，四十多岁，身体长得高高大大，留着背头，戴着眼镜，说话做事特有些老秀才般的迂腐。他是哪里人，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来到这偏僻的小银村，村里人谁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村人们却不时地会听到他的一些笑话儿。 有一次，他家火炉的炉条突然断裂了，一炉膛的炭火塌落下来。他叹了口气，只好用一个新买来的柳条篮子，把那塌落下来的煤炭装起来，放到了院子里。而后就去买新炉条，重新生火。可再用那柳条篮子时，却找不见了，院子里只留下一堆煤炭。于是，他便挨家挨户地去找，逢人便问：“你是不是用了我家的篮子？”问遍了全村，自然也没有找到。于是他便断定是有人偷走了。口里一边叹息着人心不古，一边用铁锨往新买的柳条篮子里装煤屑，不想在那一堆煤屑的底层，发现了尚没有烧光的篮子底。于是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塌落的煤屑经风一吹又燃烧起来，把篮子烧了。他觉得是错怪了村子里的人，于是又挨家挨户地道歉，说：“我家那篮子不是你们偷走的，是火神爷拿去的。小银村的村风这么古朴，我怎么能怀疑是村人们拿走的呢？真是迂腐至极！” 苏先生虽然学问很高，但有些口吃，表达能力不强。他在教小孩子们念“社会主义好”时，总是念成“社c社c社会主义好！” 于是，小孩子们也都跟着念：“社c社c社会主义好！” 苏老师很是着急，但却很有耐心，告诉孩子们说：“我念好c好几个社，你们只念一个社。” 可小孩子们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便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很认真地跟着他大声地念：“我念好c好几个社，你们只念一个社。” 苏先生便生气了，他以为是孩子故意学他呢。可细看孩子们的脸，一个个那么地纯真，也不像啊！于是，便只好停下来，走到院子里去转圈子。 话扯远了，还是说那条鱼吧。正在埋鱼的摆摆叔叔，见苏先生向他招手，便停止了埋鱼。 那苏先生气喘吁吁地来到二愣子跟前，往起掀了掀帽子，满脸含笑，说：“愣子连c连长，你看这鱼c鱼也没人要，你是c是不是给c给我。” 二愣子笑笑，逗他说：“你敢吃？” 苏先生说：“这可c可是条好c好鱼，要是在城c城里，可值不c不少钱呢。不c不吃可c可惜了。” 二愣子便大大方方地说：“好吧，你要想吃就拿去吧，就当我给老师送礼了。”说罢，便把那条鱼给了苏老师，自己收起家具哼着小曲走了。 那苏先生捡起那条银色的大鱼，高高兴兴地回家做鱼。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因为吃这条鱼，却又招惹来了塌天大祸，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挖出一个坏人来 前边我介绍过，我们小银村的人是从来不吃鱼的，也从来不会做鱼。听说苏先生要做鱼吃了，便有好事的人来看这鱼怎么做。特别是一些在家里做饭的老娘儿们，更是热心和好奇。 其实，苏先生做鱼也很简单，就是把鱼收拾干净以后，加上葱c姜c蒜c咸盐，用温火清炖而已。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操作，却使得那鱼香很快地就弥漫了整个村庄。村人们都感叹，这苏先生还能烹饪出这么香的佳肴来。 那天，苏先生还买来了二两酒，一边吃鱼，一边喝上一口小酒，很是惬意。当时，我就站在苏先生旁边，问：“苏老师，好吃吗？”见苏老师不理我，便又问，“香吗？”可苏先生仍然顾不得回答，像是一只饥饿的馋猫，一边吃一边发出嘘唏呼噜声。只到全部吃完了，才一边摸着嘴一边笑着告诉我：“好吃！香！” 可是，苏先生还没有收拾完盘碗，公社的李部长便满脸严肃地，走进院子里来了。 原来，李部长就小银村有条吃鸭子的鱼这件奇怪的事件，瞒着公社里的白社长，及时地向县里的黄县长进行了汇报。黄县长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对这条会吃鸟儿的大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非要看看这条大鱼不行。于是，李部长便三进小银村，来索要那条吃鸭子的大鱼。听民兵连长二楞子说给苏先生了，于是便赶紧往这里跑。不想还是来迟了，那一条银白色的大鱼，已经变成了一堆鱼骨头了。 李部长心里一边骂着，一边悻悻地离开了院子，走出了村子。 可走到半路上，李部长突然又想一件事儿来。这事儿是县里的司法科长给他说的。说黄县长特别想找到一个解放前曾经在敌人的法院当过书记员的人。而且还说那人姓苏，叫苏正娥。那科长说黄县长之所以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是因为这个苏先生很重要。因为现在的县委张书记，在解放前曾经被捕过，而这个苏先生，就是敌人法院里的书记员。只要他开口证明张书记是叛徒，那么黄县长就能把张书记的位置取而代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黄县长让这个司法科长到处调查，找了这个苏先生好长时候了。 这苏先生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呢？想起司法科长说的事儿，李部长像是注了鸡血一样浑身精神，立刻又骑着车子返了回来。 一见到苏先生他就问：“你叫什么？” 苏先生有些茫然地回答说：“我叫苏c苏c苏自新啊！” “你叫没叫过苏正娥这个名字？” 苏先生笑了笑，说：“叫c叫c叫过啊，那是解c解c解放前叫c叫的名字。” 这回，李部长笑了，笑得脸上所有的皮都动了起来。说：“叫过就好，叫过就好！你可隐藏地很深啊！让我们找了你好久。” 苏先生更糊涂了，问：“有c有啥c啥事儿么？” 李部长又笑了，笑得有些冷。说：“哈事儿？嗯，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说完，便转身走了。 望着李部长远去的背影，苏先生的心忐忑不安。 蓝灵灵说：“苏先生这回是真遇到麻烦了。” 我也很为苏先生担心，毕竟他是我的老师。我气愤地说：“都是吃鱼惹得祸。” 蓝灵灵纠正我说：“应该说都是吃鱼引起的祸。其实即使苏先生不吃鱼，也是在劫难逃，所不一样的只是来迟与来早的事儿。” 我有些不解地问：“难道苏先生真是坏人？” 蓝灵灵说：“坏人倒算不上坏人，只是事情牵连上了他，他就必须要跟着遭殃。你想知道究竟？” 我当然想知道。 蓝灵灵说：“你要是想知道，那你就闭上眼睛。” 我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突然来到了一个阴森森的地方。我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脚镣声响，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被拖到了一个散发着血腥气的房间。 我看到在铁栅栏那边，坐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瞪着两只红眼，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样子很是可怕。在那个人的旁边，有一张桌子。桌子后边坐着的，竟然就是额头上还没有长出皱纹的苏先生。 那个凶恶的人问：“你想明白了吗？” 那个遍体鳞伤的人昂起了头，还笑了笑，说：“我本来就很明白。” “那你就把你们组织里的人都说出来。只要你交出你们隐藏在这个城市里的组织名单，你不仅能够很快回去和老婆孩子团聚，而且，我们还可以给你一笔安家费。这一笔钱，足够你一家过一辈子的了。” 那人冷笑了一声，“哼，你说的那日子，可真不错。但那日子是建立在我们同志的骨头上边的，我能过的安心吗？再说，你们很快就要被我们推翻了，你也就不要存在幻想了。” “看起来，你真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我态度已决，要生要死由你们！要命有，要组织名单，妄想！” “好，看来你的皮肉还是没有尝够这里刑法的厉害！拖下去，再打！” 那个人又被拖下去了。我看到苏先生的脸变得纸一样白，还莫名其妙地淌着冷汗。 我眼前的画面消失了，睁开眼睛，看到了满天的星星和一轮月亮。 蓝灵灵说：“牵连到苏先生的就是这件事儿。那时，他是敌人法院里的一个书记员，而那个被审问的人是当时地下组织的负责人，就是你们现在县里的张书记。黄县长和张书记闹不团结，而且还一直想取代张书记的位置，可他又没有办法战胜张书记，于是，就想到了这一个历史旧账。千方百计地找到苏先生，就是让苏先生出来当证人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果然，第二天上午，就从县里来了两个人。他们在李部长的引领下，径直来到了被当作学校的四方院，把苏先生从课堂上叫了出来。在南厢房的一个角落里，开始很不友好地审训。先是问了姓名，出生，籍贯，简历，等等，而后切入了正题。 “1946年你在敌人的监狱里是不是审训过一个叫张大江的人？” “是，但c但不c不是我审c审问的，我，我只c只是在一边作记c记录。” “那个人叛变投降了吗？” “没c没有，很，很是坚c坚强！” “什么？他不是叛变投降了吗？” “没c没有，我c我们都很敬c敬佩他，说他是真c真正是一个骨头硬的，的人！” “胡说！”那个人有些急了，走到苏先生面前，左右开弓，噼哩啪啦就是一顿耳光子。一边打还一边骂。“死硬的反动分子，屎坑里的石头变的。叫你不老实，叫你不老实！” 就这样，一直到中午，那两个人都打累了，苏先生还是那句话。于是，便只好做罢，让苏先生写了份材料，悻悻地走了。 那天中午，苏先生是鼓着两个红肿的腮帮子给我们宣布下课的。我看到他的两个眼圈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回家以后，我把今天的事儿给我娘说了，我娘说：“苏老师肯定没有心情做饭，你快去给他送碗面条吧。” 于是，我端着一碗面条送给了苏老师。他拉着我的手，说：“小c小朋友，谢谢你，谢谢你的母c母亲！” 原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不几天，又来了一拨人，也是从教室里把苏先生拉了出来，还是在南厢房的那一个角落里。来人也不问话，上前就对苏先生噼哩啪啦一阵耳光子。打完以后才问：“你前几天给那两个人说什么了？说张大江书记是叛徒？你说的是真话吗？” 苏先生捂着脸说：“我没c没有说张c张大江是，是叛徒。我c我说那张c张大江是c是真c真正的好汉。是c是c是真正的共c共产党人。” “啊，我说嘛，张书记那样的革命者，怎么会叛变呢？看起来，那两个人是说假话了。”他接着问苏先生：“那你再说说，张大江同志在监狱里的表现。” 苏先生很认真地说：“那c那是宁c宁死不屈，刚c刚强！” “你是说，他坚持住了，没有叛变？”那人的脸上显出了笑意，期望着苏先生的回答。 苏先生说：“他被c被打成了那c那样，还c还是坚c坚强不屈。我们这些人都很佩c佩服。要不，我们也c也不会跟着高c高将军投c投诚！” 那人听了，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还特意上前，替苏先生整理了一下被揪乱的领子。说：“对，你说得对，张正江同志是一个经过长期斗争考验的革命者。你就把你见到的都写出来吧！” 于是，苏先生便如实地作了证明，那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可是，对于苏先生来说这才是恶运的开始。就因为要弄清楚张大江在敌人监狱里的表现，县里势不两立的两个派别，三天两头地来村子里调查，让苏先生作证。上边的官僚们斗来斗去，耳光子却在苏先生的脸上抽来抽去。然而，那耳光子不管怎么样打，苏先生却从来没有改变自己的口径。 一个大雨过后的傍晚，李部长带着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来我们小银村开了一个群众大会，大声地宣布说：“这个苏先生，其实不叫苏自新，而是叫苏正娥。他是一个地主分子，右派分子c历史反革命分子，还是一个坏分子。所以，从即日起被开除公职，就地落户，接受群众监督，进行劳动改造。” 这消息使俺们小银村的人很是震惊，苏先生竟然是一个坏人？有些人搓着手说，平时咋就没有看出来呢？也有人不相信，说就苏先生那人，连话都说不清，咋能成了反动派呢？也有人说反动派分子，可不就是苏先生这样的人嘛！除了会吃鱼，再没有别的什么特长。要不然，怎么解放军一打，就把他们都打到了台湾呢？肯定都是像苏先生这样的笨蛋！ 说归说，笑归笑，但说笑之后却是对苏先生的怜悯和同情。他被开除了公职，以后可怎样生活呢？ 是啊，没有了公职，苏先生就失去了生活的保障。而更让他痛苦的，却是心理上受到的冲击。 那一年他跟着高将军投诚之后，按他的条件不至于流落到这大山里来。可当他得知解放区缺乏大批的教员后，便坚决要求到乡下去，而且越是大山里越好。于是，就来到了我们这个地处荒僻的小银村。可他绝没有想到，他躲来躲去，竟然就在这样一个荒僻的小山村里翻了船。从此，他再不是人民教师，而变成了被专政的对你，变成我们小银村的村民了。要说当农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他哪里会种庄稼啊？想到以后的漫长日子，他越想越没有信心，越想越是绝望。 那一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很暗淡。也许是月亮还没有升起来，也许是月亮早已经落下去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月亮。苏先生没有吃晚饭，一个人踏着清凉似水的月色，心情冷落地向龙王庙湾走去。他就坐在那一潭河水边，默默地，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蓝灵灵问我：“你知道苏先生在诉说什么吗？他是在忏悔呢？他在向那条银白色的大鱼说，都是天下不幸物，何必将你来果腹。如今我吃你吃出祸来了，前路绝也！” 对于这些玄妙的话，我真得听不明白。但我看到苏先生站了起来，一下子扑到水里边去了。 我大吃一惊，从梦里惊醒，坐了起来。 那时，我娘正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子，见我一头冷汗，便问我做了个什么恶梦？ 我回答说我梦见苏老师跳进河里了。听说我梦见苏先生跳河了，我看到我娘的手一抖，指头被针扎了一下，流出了鲜红鲜红的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大热天盛开的桃花 我娘听我说梦见苏先生跳河死了，心里一惊，纳鞋底的针刺破了手指头，可她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发觉手被刺破了。一时怔怔地，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的心里很难受。我不想让苏老师死。我想起我给他送面条时，他拉着我的手，叫我小朋友的样子，觉得他是那样的善良和无辜。这样的一个好老师怎么可以死呢？怎么应该死呢？ 我赶紧穿衣服，想去验证一下我的梦是真还是假。可是，被我娘按住了。我娘对我说：“人吧，谁还不做梦呢？人做的梦大都是反着的。你梦见苏先生死了，那他就是活着的。只不过他要换一个运气了。” 我不明白我娘说的话，问：“啥叫换一个运气？” “换运也叫转运，就是说他从此要换一种活法了。”我娘拍了拍我的头，安慰我说，“睡吧！小孩子是不应该操那么多的心的。” 可是我睡不着，心里想着苏先生跳水的那一个画面。 蓝灵灵说：“你娘说的对，苏先生不会死。你继续睡，接着把梦做下去，就知道以后的事情了。” 于是，我就又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又来到了龙王庙湾的水潭边。我看到苏先生扑向水面的时候，有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他，并且把他拉回到了河滩上。 苏先生坐在河滩上，用一种无神的眼睛看着救他的人。声音低沉地问：“一个无c无用的人，你救c救我有什c什么用呢？” 救苏先生的人是民兵连长二愣子。 二愣子笑着说：“你是我的老师啊，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你啊，还真是让我德正爷爷猜着了，是他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的。德正爷爷说，苏先生是个读书人，爱面子，脸皮薄，就怕你一时想不开寻短见。果然，要不是我听老支书的话，你这时就真和鱼儿们去作伴儿了。” 苏先生有些惊讶地问：“你是c是说老c老支书不c不放心我？” 二愣子回答说：“可不是吗？是他让我一直跟着你。”见苏先生的眼睛里还是怀疑，于是，二楞子就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我还能说假话？” 就在这时，德正爷爷也踏着星光来了。他站在苏先生面前，说：“苏先生你不要想不开。人活在世上嘛，难免会遇到沟沟坎坎的。不能因为摔了一个跟头，就不站起来往前走了。既然上边让你成了俺们村的人，那你就放心，俺们小银村的人是绝对不会把你当外人的。” 苏先生捂住了眼睛，泪水从指头缝里涌了出来。 苏先生虽然没有跳河而死，但毕竟心里受了伤，一下子病倒了。起初是村里的人照顾他，后来他的婆娘也从很遥远的地方来了，便承担起了养护他的责任。一个月之后，便能下地行走了。 蓝灵灵对我说：“苏先生得的是心病。心病就得医心。反正你也闲着没事，你不如带着苏老师到大山里边，去看一看风景。” 我感到好笑。对蓝灵灵说：“看风景？咱这儿有啥好看的。不就是树啊，山啊，水啊的吗？这天天看，有啥好看的？” 蓝灵灵说：“就是因为你天天看，所以也就不感到稀奇了。其实，这里的景色是很美的。尤其在苏先生眼里，就更有诗情画意。再说，咱大山里的景致，有很多你也没有看过。我想，你看了也会大声叫绝。” 还有这样的地方？我不相信。所以就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蓝灵灵。其实，蓝灵灵是无形的，但我可以看得见她。她今天还是穿着那条蓝裙子，脸蛋红红的，很是好看。 蓝灵灵被我看的有些羞涩，瞪了我一眼，说：“看什么看？让你去带着苏先生看景致，你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于是，我便撒腿往苏先生家里跑。自从苏先生不教书之后，便不在大方院里住了，搬到了我家的里院。关于苏先生的居所问题，那又是一个话题，以后我会说到的。还是说今天的事儿吧。我一见苏先生，不知怎么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苏老师啊，今天我要带你去大山里看桃花？” 苏先生愣了半天，才说：“看桃c桃花？这五黄六月的天哪来c来得桃c桃花？” 是啊！这大势的天哪里还能看到桃花呢？可我就是这样说的。就在我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时，嘴上却又说出来了这样的话。“是啊，这五六月的天气这么的热，哪里会有桃花呢？可在我们这大山里，还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 说完之后，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是说瞎话吗？ 苏先生似乎有些相信了，眼睛看着他的婆娘，像是在征求看法。那个被我们村里人叫做师娘的女人，很慈祥地摸了摸我的头，对苏先生说：“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这大山里气候阴凉，也许是会有桃花开的。要不，你就跟着这孩子去看看？” “那你c你去吗？” 师娘说：“我的腿不利索，我就不去了。我在家给你们做好饭。桂桂啊，你如果真能让你老师看到了桃花，我就在你碗里放个鸡蛋。” 我听了，心里便更不安生了。这大山里有桃花，本来就是我信口胡说的，咋还能吃苏先生家里的鸡蛋呢？再说，他家的鸡蛋还是谷朵大娘给的呢！ 心里虽然有些虚，但不知怎么的，嘴还是没有软。大声地应答道：“好啊，我一定能让苏老师看到桃花。” 就这样，鬼使神差似的，我领着苏先生上路了。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有桃花，心里边像是装着个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我多次想，赶紧收场吧，这大热的天哪里会有桃花啊！谁不知道桃花只有在春天才会开放。可另一个我却坚持让我带着苏先生走，根本就由不得我。 我想问问蓝灵灵，今天能不能看到桃花？往哪里走才能看到桃花？可蓝灵灵却不正面回答，只是说心诚则灵，你坚定地凭着感觉走，就一定能看到桃花。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竟然领着苏先生走到了村南边的小河边。要往深山里边去，只能从这里过河。那一天我娘背着我去河那边找太奶奶给我治疮时，就是从这里过的河。 可苏先生一见河水，心里便紧张。说是头昏，不敢上那过河的搭脚石。看着淙淙流水，听着如歌的水声，我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我看见河边有一头牛正在吃草。于是心里便有了主意。我把那头抿角大牛牵了过来，拉到了一个大石头边，让苏先生踩着石头爬在了牛背上。然后，我牵着这条牛过了河。 这时的太阳很是明媚，天空也出奇的蓝。不时会有一群鸟儿，从天空中掠过，然后飞进大山里翠绿的树林。 苏先生表情显得开朗起来，他一会儿看一看淙淙的流水，一会儿又看一看树林茂盛的群山，走起路来也显得比平时骄健了许多。 过了河，我领着苏先生便步入了西山里的一条小路，一直向深沟里走去。 苏先生不时会提出一些问题，比如这是一种什么树木，那里开着的野花叫什么名字，刚才飞过去的又是什么鸟儿。 对于苏先生提出的问题，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天我好像刚从生物学院里毕业出来似的，突然一下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指着一株长着阔叶的大树，告诉苏先生，这棵树叫柿树。你看，它结得果实多稠啊！柿子是寒性的果实，到了霜降的时候才成熟。而且，天气越是寒冷，柿子的品相就越好。 我又指着另一棵散发着香气的大树，告诉苏先生这棵树叫核桃树。这种树的果实很是别致。你看它又青又圆的，可那皮却绝对不能吃。收果子的时候，也不是爬到树上摘，而是用长杆子打，就和打枣一样。将果子收回家后，要用麦糠将核桃埋起来，几天之后，那青皮便都脱落了，这时才能得到如同水洗过一样的果实。至于核桃怎么吃，你是知道的，当然要敲开硬皮才能吃到里边的核桃仁。 我一边走一边告诉苏先生，这一棵叫木橑树，这一棵叫软枣树，这一棵叫山楂，这一棵叫秋桐。 如果看到了野花，我也会告诉苏先生，这是太行兰，那是山丹丹。这是五月艾，那是九月菊。 介绍了花，自然也会介绍草。这草的名字也是五彩纷呈，富有情趣。什么车前草，兔子丝，涩麻麻秧，獾耳朵，等等，数不胜数。 介绍完了草，自然还要介绍各种各样的野菜。什么小槐叶，山韭黄，酸酸菜，芨芨菜，自然也是品种无数。 介绍完了野菜，还得介绍野果。那就更多了，如小儿拳，野酸枣，小青瓜。一边介绍，我还一边采了一把野草莓让苏先生品尝。苏先生兴奋异常，赞不绝口。 突然，一阵卟啦啦的响声从我们身边的绿草丛中传出来，吓了我和苏先生一大跳。还没有等我醒过神儿来，只见一只彩色的大野鸡腾空而起，卟啦啦飞到对面的树林里去了。 苏先生又惊又喜，感叹道：“这c这大山里真c真得是美c美仑美奂哦！” 这又不能不说起山里的动物。我对苏先生说：“咳，这算什么呢？在我们这大山里，活物可多了。什么狼啊，獾啊，野猪啊，多的我都说不上来。” 听我说到了狼，苏先生有些紧张起来。问：“那这些动c动物们吃c吃什么啊？” 见苏先生的气色有些异样，我便逗他说：“我也不知道它们吃什么，反正是饿不着它们的。估计它们是不缺吃的，也许，也会吃人吧。” 苏先生更紧张了，口吃得也更厉害起来。“会吃c吃c吃人？” 我笑了。安慰他说：“怎么会吃人呢？我和你开玩笑呢。我们这山里的动物们啊，有得是吃的，根本用不着来吃人。你来我们这儿这么多年了，你听说过它们吃过人吗？连家里的鸡都不会吃的。” 苏先生的气色缓和起来，他相信了我说的话。这时，太阳已经越升越高了，就悬在偏东边的蓝天上。阳光明媚地照耀着青山和河流，使得这大山里的景色更加赏心悦目。 苏先生有些累了，便坐在了小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边用一张阔大的核桃树叶子扇着凉，一边有些陶醉地观赏着这山，这树，这水，还有小河边的青草。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一阵嚓嚓地脚步声。这一下，可把我也吓坏了，只见一只小毛驴般大的，身上长满花斑条纹的，有着一双大眼睛的，我说不上名字来的动物，不慌不忙地从一棵大柿树下走来，几乎擦着我的衣服，节奏分明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这位动物先生气定神闲，沉着稳重，很有绅士风度，连看也没有看我们一眼，尾拖拖地钻进前边的树林里去了。 过了好半天，我和苏先生才绥过神儿来。苏先生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这c这c这大c大山里还真c真得是有大c大动物哦！” 经了这一次罕见的景象，我倒渐渐地胆壮起来，很轻松地说：“这算什么啊，要是运气好，咱们说不定还能见到老虎呢。” 我这样说的结果是真把苏先生吓着了，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我心想，不走也好，反正再往前走，也不可能见到在这季节里盛开的桃花。 可是，蓝灵灵却不干。对我说：“你必须带着苏先生往前走。要是不让他看到盛开的桃花，你说的话以后还怎么能让苏先生相信呢？” 问题是，再往前走，真得能看到盛开的桃花吗？ 蓝灵灵说：“只要你心诚，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看到的。” 我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嘴上却劝起苏先生来。“再往前走走吧，说不定，转过这个山弯，就能看见那盛开的桃花了。再说，刚才你也看见了，这大山里的动物对人都特别友好，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苏先生还是不肯走，我便从路边的一棵花椒树上采下几粒花椒来让他闻。同时，我继续劝他道：“你现在回去，肯定是会后悔的。越是往里走，景色就越是奇丽，让人看了如同喝了酒似的，心里边直晃悠。” 见我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说，苏先生拉住了我的手，说：“小c小朋友，我要是不c不往前走，就对c对不住你这片热c热心肠了。” 于是，我带着苏先生继续往前。我隐隐约约知道，拐过去这个弯，就到了一个叫凉沟的地方。这凉沟一年四季几乎都是恒温，冬暖夏凉，景色宜人。更有一处叫做黑龙潭的景致，常年有一股水桶秀粗的泉水，像是一条银色的绳索垂挂着，连接着下边的一处打麦场大的深潭。可是，我却没有来过。即使是村里的大人们，来得也不多。因为这地方太偏僻了。要是在平时，我也不敢来。可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我竟然带着苏先生来了。 拐过了一道弯，果然看到了一处梦境般的景色。这里的树木更加郁郁葱葱，蓬勃茂盛。而树与树之间，更有诸多叫不上名字来的绿萝和藤蔓，编织成一道道绿色的屏风。 就在这时，听到了一阵叽叽的叫声。我顺着叫声寻去，只见在那绿树丛中，一只大猴子带着十几只，还背着一只小猴子在树枝间跳来跳去。 我忙指着那猴子让苏先生看，苏先生也觉得很是惊奇。一边看，一边喃喃地说着什么。 这里是大山里的最深处，再往里便没有路可走了。要想再往前走，只有翻过这高高的山梁。这大山深处是一片椭圆形的开阔地，足有百十亩大，长满了青青的足有齐腰深的杂草，盛开着各样各色的野花。一条细细的小溪，七拐八弯地流淌着，流向沟外的小银河。 我怀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地带着苏先生往这开阔地带的中间走了走，便看到了传说中的黑龙潭。那条悬挂在峭壁上的泉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格外的美丽。泉水落进深潭里，发出一种不间断的泠泠声，特别地悦耳动听。同时，我和苏先生惊讶地看到，就在那垂挂着泉水的峭壁上，盛开着一片鲜红的桃花。那桃花一簇簇一团团，繁密茂盛，如同燃烧的火焰。在轻轻的山风中，那桃花一颤一颤的，仿佛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和致意。 置身于这奇特的景致中，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我是生活在现实中，还是置身于梦境里。 这时的苏先生神情格外的激动，面对着这梦境般的奇景，感叹道：“身临其c其境，如c如入仙境，不c不枉人生乎！” 无疑，这苏先生的心灵受到了一次大自然的洗礼，是绝对不再会跳水自寻短见了。能产生这样的效果，我特别有些自豪，觉得今天这种非常的举动很有意义。可是，我不明白，我还这么小，怎么就鬼使神差似的带着苏先生来到了这样的一个奇特风光之处呢？ 我想，这肯定是蓝灵灵在引导着我，让我开阔了眼界，同时也打开了苏先生感受人生美好的新思维。 突然我听到了蓝灵灵的笑声。蓝灵灵说：“其实，这黑龙潭还有一个更大更神奇的秘密。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如果你现在知道了，会吓着你的。” 我好奇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蓝灵灵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我心里好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黑龙潭的秘密 黑龙潭有一个让人恐怖的秘密，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我特别想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秘密。等不得天上的星星都亮起来，我就迫不及待地请求蓝灵灵赶紧揭开那个让我焦急等待的谜底。 可是，蓝灵灵并不着急。蓝灵灵说：“你要是想知道这个秘密，你首先得先听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这个故事，今天晚上谷朵大娘会讲到的。” 吃了晚饭，天上的星星都亮起来了，密密麻麻的很是壮观。七月的夜晚，原本就是看星星的好季节，要不然，怎么会有七月七牛郎渡过银河去会织女的美好传说呢？ 我家的院子很大，但比院子更大的是那一棵千年古槐树。这棵大槐树啊，虽然已经很老很老，但依然蓬蓬勃勃，显示着极为旺盛的生命力。那树的主杆足以让三个人合抱才有可能勉强抱拢。而最为贵处的是槐树的主杆很直也很高，大约有两丈有余。再往上，便是枝繁叶茂的树冠。由于有了这一棵粗大茂盛的老槐树，所以我们家的院子整个夏天都是一片清凉。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棵老槐树，所以左邻右舍的叔叔大娘们便都喜欢来我家乘凉。 这天晚上，来我家乘凉的人格外的多。当然，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每天来这里乘座纳凉的也大都是这些人。所不同的是，今天多了一对新人，他们就是苏先生夫妇。苏先生虽然被解除了公职，但由于老支书德正爷爷的关照，他依然享受着村里人应有的尊敬。由于今天苏先生去了一趟黑龙潭，观赏到了仙境一般的自然景致，所以今天他的心情显得格外的欢畅。他说话虽然口吃，但还是表达出了由衷的喜悦。大致意思就是能够生活在这景色秀丽，民风朴实的乡村，这和得道成仙没有什么两样。他怎么能不好好地生活下去呢？ 真没有想到，我领着苏先生去了一趟黑龙潭，我也成了今天倍受人们称赞的人物。虽然那黑龙潭就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山沟，但由于离村子有五六里地山路，且山深林密，村子里的人也是很少去的。村里的长辈们都夸我有胆识，竟然敢涉足那偏远的荒沟。我同龄的玩伴们也都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能够享受到众人的赞许，我的心里美滋滋的，但我心里也很是清楚，这都是蓝灵灵策划和安排的。但我不能告诉大家这个藏在心底的秘密。当然，我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既然话题说到了黑龙潭，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黑龙潭的神秘。有人说曾经在那里见到过野人，满口鲜血地在吃一只猴子。也有人说在那里曾见到过一条巨蟒，吞食了一头野猪。是真还是假，那是一回事儿，反正说这些稀罕事儿的人，神色都特别的庄重和认真，真像是亲身经历过似的，不由你不相信，听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要是我早点听到这些传说，我肯定不敢带着苏先生去。事后听了虽然也心惊胆战，但毕竟去过了，而且也并没有见到野人和巨蟒，心里还是对于今天的冒险感到得意。 我爷爷捋着胡须说：“那黑龙潭不仅山深林密，也是从前信佛的人修仙的好去处。听我爷爷说，早先时候，有好几位道人就是从那里升天去了。” 这时，又有一位远房的爷爷说：“还提那早时候干什么，咱村的二魁不就是在那里修成神仙了嘛。” 我爷爷好像刚想起来似的，惊叫一声道：“可不是嘛，那二魁说走也走了快三十年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哎，对了，他不就是你们谷朵大娘的二兄弟吗？他要是不成仙，今年大概也快六十了吧？” 谷朵大娘说：“可不，比我小三岁，五十七了。唉，他也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那条道，谁劝也劝不回来。他得道升天的那一天，还是我亲自送他上天的呢。要不是我亲眼看着，咋也不会信这鬼啊神的。就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所以我也就信起这神啊仙的来了！” 蓝灵灵悄悄地告诉我说：“注意听啊，谷朵大娘要讲故事了。不过，这个故事可不是编的，是真的。” 可谷朵大娘不肯说。她的解释是，“虽然他成了神仙，但毕竟人没了，连句话也不得说。想起来就伤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可一些年轻人想听，我当然更想知道在我们小银村的历史上发生过的真实传奇。于是，我便跟着那些哥哥姐姐们一起央求谷朵大娘讲讲。我爷爷也说，“既然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你也就别那么伤心了。孩子们想听，你就讲讲呗！” 于是，谷朵大娘便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谷朵大娘的出生很苦，父母在她还不到十岁时就双双早亡了，只留下她和一个七岁的弟弟。为了显示家丁兴旺，年轻时的谷朵大娘叫大谷，他的弟弟叫二魁。虽然没爹没娘，但在这大山里，有的是野菜和野果，饿是饿不死人的。何况谷朵大娘家还有二亩薄田，足够她姐弟两个人生活。谷朵大娘又是一个特别能干的人，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渐渐地便都长大了。谷朵大娘先是托太奶奶作主，把自己嫁到了二十里外的柳树沟，而后又给弟弟娶来了花椒村里的姑娘美棠。 俗话说深山出俊鸟，这话一点也不假。二魁娶来的媳妇美棠，那个标致劲儿，山里的人是无法用话儿能恰当形容的。我想，那美棠长得虽然难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肯定也是多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那种。究竟长得有多么的美丽，只能靠人们的想像。也许也并不怎么的美，只不过山里的人没有比较，是一个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的人儿罢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二魁的心目中，她的媳妇就是天上下凡的七仙女。 家里有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对于一个种田人来说，那就是天一样大的幸福和满足。二魁就是这样甜蜜地生活着。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耕自足，闲来没事儿喂鸡养猪，阴天下雨剥麻搓绳。可这幸福的好日子并没有延续多长，便出了塌天大祸。 那一年的大伏天，二魁的媳妇美棠就要生产了。这无疑是家里的一件大喜事。谷朵大娘也特意从婆婆家回来，侍候将要临产的兄弟媳妇，还特意煮了九九八十一个红鸡蛋，预备着给街坊邻居和亲戚朋友报喜。万万想不到的是遇到了难产，二魁的媳妇和孩子都没有保住，家里不仅没有添人，还把一个鲜活的大人也带走了。 媳妇美棠死了，二魁的魂儿也被带走了。自媳妇走了之后，二魁便失去了笑容，变成了一个能说话可就是不再张口的哑吧。 那时的龙王庙还有和尚，每天的清晨和黄昏，都能听到晨钟和暮鼓，以及和尚们念诵经文的呢喃声。 有一天，二魁到龙王庙里去，不知听了那老和尚说了些什么，便痴迷上修仙拜佛了。他不仅经常到龙王庙里去听那位老和尚诵经，还经常独身到黑龙潭修练。他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或是沐浴着朝阳，或是身披着暮色，端坐在黑龙潭边，精诚向佛，期待着升天。 有个经常到黑龙潭割藤条的人，说他亲眼所见，二魁坐在那黑龙潭边，竟然飘飘忽忽地升起来了。升了大约有一丈多高，又飘飘忽忽地落回到了地面上。 这个人说得虽然十分认真，但对于这个割藤条人的所说，村里的人也只是笑笑而已，并不当真。一个人怎么能离开地面升起来呢？ 突然有一天，二魁把他的姐姐谷朵大娘请了回来，把家里的事儿向姐姐作了个详细的交待。而后，很认真地对他姐姐，也就是谷朵大娘说：“我就要成仙了，就要升到天上去和妻子孩子团聚了。我走了以后，你千万不要伤心，我是去位列仙班，并不是真得死了。所以，你不要哭泣，不要悲伤。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如果你也活得厌烦了，就去找我们。你只要去黑龙潭前边的石板上静坐，慢慢就会升到天上去的。” 对于弟弟所说的话，谷朵大娘当然不信，而且也不同意他真的升天。又是哭，又是劝地，可二魁不为所动，坚定地说：“姐姐，我去意已决，你千万不要阻拦。我去了，就解脱了我的痛苦，超脱了我的性命。如果不去，不仅废了我这多年的心血，而且我还得继续生活在悲痛之中。这又是何苦呢？” 可谷朵大娘怎么能够舍得弟弟离她而去呢？在这个世界上，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二魁见姐姐这样割舍不得，便只好对姐姐说：“要不这样，我就破个例，让你亲眼看着我升天，这总可以了吧。我要是升天了，你就为我高兴。我要是升不了天，就回来继续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咱们姐弟两个生死相守。这总可以了吧？” 谷朵大娘无奈，也只好如此。但弟弟二魁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只能让姐姐一个人去，并且再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除非几十年以后人们都忘记了他这个人的时候。 第二天，谷朵大娘便陪着弟弟二魁，进到了黑龙潭里。太阳升到中天的时候，强烈的阳光照射着黑龙潭边峭壁上的那一条银绳一样的泉水。风儿轻轻地吹着，密密的树林里发出婆婆娑娑的响声，仿佛在为二魁即将得道升天弹奏着庆贺的乐曲。 大约中午时分，二魁所说的升天真得应验了。谷朵大娘亲眼看到，盘腿坐在潭边的弟弟，双手合十，眼睛微闭，飘飘忽忽地就升腾起来了。而且越升越高，渐渐地就要高过黑龙潭后边的峭壁了。可弟弟升到那样一个高度的时候，强烈的阳光刺痛了谷朵大娘的眼睛，她的眼里闪烁着金针一样的光芒，映在眼睛里的只是一团五彩缤纷，而弟弟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说到这里，谷朵大娘叹了一口气，说：“我那兄弟就这样升天了。我在那里发了半天呆，只好一个人孤伶伶地回来。想起去时还是两个人，回来时却只丢下了自己，心里真像是吃了黄莲一样的苦。可是弟弟确实是升天了，而且是和他一直思念的妻子和孩子团聚去了，心里也为他感到高兴。反正，心里边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听谷朵大娘讲奇异的事情，在场的人都感到即震惊，又有些不可思议。这是真得吗？天底下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爷爷说：“二魁嘛，说起来也是我的发小呢，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儿。他的媳妇和孩子，也是因为难产才死的。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至于那二魁是不是升天了，我没有看到，不能瞎说。但可以肯定，自那以后，这个人就在村子里消失了。” 谷朵大娘自从去黑龙潭送走了弟弟，命运也遭遇到了极大的不幸。没过多久，她的丈夫因为抽大烟死了。她离开了婆婆家那个伤心之地，又回到了我们小银村。 谷朵大娘也去龙王庙里接触过那个和尚，对佛教深信不疑。虽然她虔诚向佛，但更爱人间烟火。所以只是一心向善，并不痴迷修行升天。 可谷朵大娘说得是真得吗？我心里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这是一件十分离奇的事情。 蓝灵灵说：“谷朵大娘说得事情确实发生过。但那二魁是不是真升天了，那却是另外一回事儿。我要告诉你的那个黑龙潭的秘密，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真相。” 我央求蓝灵灵快讲，蓝灵灵不肯。蓝灵灵说：“我既然说让你了解事情的真相，就是要你亲眼去看，而不是我说。但你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且要有足够的胆量。你不害怕吗？” 我害怕吗？我的心里充满好奇，早就战胜了恐惧。我对蓝灵灵说，我怎么会害怕呢？ 这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等着蓝灵灵带我去解开黑龙潭的秘密。可我回到家里后，却蓝灵灵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里越是焦急，越听不到蓝灵灵的动静。于是，便昏昏沉沉地将要睡去。就在这时候，蓝灵灵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喂，到时候了，我们一起到黑龙潭去。” 我一听要到黑龙潭去，立时便有了精神，跟着蓝灵灵便往大山深处跑。其实，也并不只是跑，跑着跑着，蓝灵灵便带着我飞了起来。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黑龙潭前边的那块长满绿草开放着野花的开阔地。在缀满星星的蓝色夜幕下，黑龙潭显得分外的宁静，只能听到山风摇动着树林的梢头发出的沙沙声。偶尔也能听到不知什么鸟儿发出的短暂的啼叫声。如同一根银色绳子一样悬挂在峭壁上的流泉，依然不间断地垂泻着，落在深潭里发出泠泠之声。 这一切都美丽的如一幅画，使我感到特别的新奇和喜悦。真得，我哪里见到过这样美好的充满诗情画意般的夜景呢？可蓝灵灵还要我有足够的胆量，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就在这时，蓝灵灵提醒我：“注意，你就要看到事情的真相了。” 突然，那悬挂着流泉的峭壁变得明亮起来，如同有阳光照射一般。由于有了光亮，再看那峭壁上盛开的桃花，便更加鲜艳夺目，分外妖娆。而那一股泉水，则变成玛瑙般的色彩了。我看到，一群好像是夜蝙蝠似的鸟儿，在那峭壁的上端盘旋着飞翔，倏忽一下，那鸟群骤然聚成一线，依次飞向一块褐色的石头，瞬间便消失了。 蓝灵灵问我：“你看清那像是一块石头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我仔细地看了又看，黑糊糊的，到底没有看清。蓝灵灵见我看不清楚，便再一次嘱咐我说：“你壮起胆子来，不要害怕，我带你到近处去看看。” 其实，蓝灵灵拉着我的一条胳膊，我就飘起来了，一直升到了悬挂着流泉的峭壁上端。这时，我就离那快如同褐色石头样的东西很近了。这一下，当然就把那东西看得很清楚了。可一看清楚，我浑身一紧，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头发便立即全都竖立起来了。 我看到的，哪儿是一块大石头啊？那竟然是如同篓子般大的一个蛇头。从那蛇口里吐出来的两条红信子，竹筷子那样的粗，柳树条那样的长，一飘一飘地，在空中颤动着。那蛇头上的两只眼睛散发着明亮的光，照亮了这峭壁上的草草木木。 我看得惊心动魄，嘴唇颤抖地都说不出话来了。其实，也没有啥好说的，只是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可就这一声惊叫，都发不声儿来了。 蓝灵灵感觉到了我的恐惧，扭着头看着我笑了。说：“你就这么大的一个胆子啊？我还想让你去摸一摸它的头呢，你敢不敢？你要是敢去摸一摸它的头，从此以后就再也感觉不到炎热，而且也不怕蚊虫叮咬了。” 我浑身都颤抖起来，急想着赶紧回到地面上去。可蓝灵灵还是坚持让我看仔细。但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去看了。可是，一想到蓝灵灵就在我身边，又不得不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去看。可越看心里便越紧张，这样大的一个蛇头，那它的身子该有多长啊！飞在天上的一群鸟儿，被它轻轻地一吸，就变成一条线进了肚子里了，这蛇的力量该有多大啊！ 蓝灵灵看我这样的紧张，便安慰我说：“其实，你也不必怕，这是一条具有深厚修养的蛇，从不害人。你和它亲近点，它以后会帮助你的。” 这话让我听得有些毛骨悚然，让我和蛇交朋友？而且是这样大的一条蛇，怎么可能呢？我要是和它成了朋友，那该是一种什么情景啊？我不敢想像。 虽然我惧怕它，但还是忍不住想再看它一眼。可这时，那峭壁上的光亮消失了，环境立刻变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蓝灵灵说：“它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它的眼珠子就是你们人类常常说到的夜明珠。而它呼出的凉气所形成的结晶，就是你们人类称为最贵重的药材冰片。这条蛇能够在这里安然的生长，就全靠了这环境的原始，人们的善良。在你的祖先中，有不少人是知道这条蛇的。可他们却从来不向外张扬，更不想去伤害它。纵然它身上长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有着无价之宝冰片，但你们的祖先们从来不为之所动，都约定俗成地守护着这个秘密。” 我痴痴地听着，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思议。 蓝灵灵说：“这条蛇已经练就了强大的吞吸力。刚才那一群飞鸟儿，就是被它吸食的。而我今天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谷朵大娘的弟弟，其实也是被这条大蛇吞食的，而不是升了什么天。就在这峭壁前的黑龙潭，近一百年来，共有三个人就是这样自以为得道成仙，其实是被这条大蛇吸食的。只因为有这么大的蛇，呼出来的气特别的凉，所以这里的气温和外边的比起来，要晚了整整一个季节。这也就是为什么到了七月，这里的桃花才开放的原因。” 听了蓝灵灵的话，我感到分外的惊奇。但我不解地是，既然这条大蛇是条好蛇，那为什么还要吃人呢？ 蓝灵灵的解释是，这也是蛇顺应了人们自己的意愿。既然有人天天在它的嘴边祈求升天成仙，那为什么不成全他呢？所以，它先是一寸一寸的试探，只到明白这人是矢志求死，才将其吞食进腹的。它不是没有一口就把人吸进肚子里的本领，而是要人一点一点地享受得道成仙的过程。再说，所谓成仙升天，只是人的一种信仰追求。既然是想脱离开人间苦海，那么，升向天空和让蛇吞食，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我细细地想了想，觉得蓝灵灵说的很有道理。这黑龙潭竟然生长着这样的一条大蛇，那还有没有别的精灵呢？这么大的一条山沟，总不至于只有一条大蛇吧。 “想的好！”蓝灵灵说：“今天夜里这里将要开一个精灵大会，你可以作为人类的代表去听一听。你听了以后，你就知道你们人类和我们这些山里的精灵们，将要面临着什么样的灾难了！” 人类和山里的精灵们将面临着灾难？我听了大吃一惊，不知这将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森林里的葬礼 这黑龙潭里不仅生长着一条能把人吞食的大蛇，还有更多的我不知道的精灵，这令我更加好奇，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对这大山，对这神秘的世界。 蓝灵灵只是拉着我的手，便感知到了我的心理活动。她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有些嘲笑地说：“你的手这么凉，肯定是很害怕吧？其实，你也可以不去。但你失去了这次机会，就再也不会有了。这也许是精灵们最后的一次聚会。而且，将来这些精灵们都是你离不开的。” 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我怎么能失去一个男子汉的尊严呢？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是常有的。于是，我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很有底气地说：“我既然敢去看那条吞食人的大蛇，怎么就不敢去看别的精灵们呢？走吧，快走！”我住前推了一下蓝灵灵。 可蓝灵灵只是往前失了一脚，还是没有往前走。她很严肃地说：“我可先告诉你，这是我们精灵们的聚会，而且是一场很悲伤的聚会，你到了那里，只能看，只能听，不能说一句话。即使你受到了委屈，也不能有半点抱怨。你能做到吗？” 我连想也没想，便答应道：“能！我肯定不作声，这总可以了吧？” “嗯，”蓝灵灵夸奖我说：“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担当又听话的汉子，要不然，我怎么能够把终身托付给你呢？走吧，脚步放轻点儿。” 蓝灵灵领着我往森林的深处走。我感到树枝不时地挂住了我的衣裳，仿佛要阻止我继续往前。可这些树枝子怎么能阻拦住我的脚步呢？尽管不时有冰凉的露珠儿落在我的脸上，打湿了我的衣裳，但我还是紧紧地拉着蓝灵灵的手，勇敢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爬满绿色长青藤的城墙。城门紧闭着，城楼上则挂着九盏银白色的灯笼。 蓝灵灵走到城门下，按了一下城门上一颗圆形的铜钉，那城门便慢慢地开了。只见城门洞里站着两排身穿白色盔甲的士兵，手里还持有一根飘着白缨子的梭标。这些士兵的样子都很严肃，可我怎么看都像是狼狗的样子。 两个姑娘迎了上来。一个穿着紫裙子，一个穿着黑裙子，样子都十分好看。和摆摆家的小蔓比起来，小蔓就算不得什么了。 那个穿紫裙子的姑娘拉着蓝灵灵的手，有些焦急地说：“蓝姐姐，你怎么才来？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两个姑娘别看样子好看，其实也都是蜘蛛。 刚想到这儿，那个穿黑裙子的姑娘便瞪了我一眼。生气地道：“看什么看？俺们就是蜘蛛怎么啦？要不是俺蓝姐姐救你，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我吃了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蓝灵灵假装生气地打了那黑裙姑娘一下，道：“你不要那么凶，他胆子小，别吓着他！” 那黑裙姑娘很是不满地哼了一下，向蓝灵灵撇了一下嘴。说：“你就老惯着他吧！”说完，也不再理我们，往里边走了。 穿过城门洞，是一个阔大的广场。广场上站满了身着各种各样不同服饰的人。可是，我又觉得站在这里的，其实都并不是人，而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些人的形状罢了。 广场的前边，是一个用藤子编织成的台子。台子的两边好像是帖着一幅白色的对联，上边的横幅也有一行文字，可我一个也不认识。 蓝灵灵悄悄地告诉我说：“这是精灵们安排的一场葬礼。那上边的文字，你当然不会认识。那是一幅挽联。上联是：一心向善到头来反背恶名；下联是：两腮清许说到底为义牺牲。上边的横幅是：这条大鱼也算是成了正果。” 我这时才明白今天的这场葬礼是为了那条银色的大鱼而开。小银河里的一条鱼死了，精灵们还要为它送葬，举行盛大的葬礼，这让我很是惊讶不已。不过，那挽联上的横幅上写得有点滑稽，让人好笑，但我却笑不出来。反而被这里肃穆的氛围感染，对那条被猎枪打死的银色的大鱼产生了一种哀伤，更为这精灵界的多情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感动。 这时，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缓缓地走上了台去，依次站成了一排。 这里看不见太阳，也没有月亮，但却分外的明亮。我细细地看了看台上的那几个老人，惊讶地辨认出站在台上的原来都不是人，而是山里的动物们。有我见过的那一个叫不上名字来的猫科动物，还有一只猴子，一只公鹿，一只狐狸，哦，竟然还有我刚刚看到的那一条大蛇。这时，再看我身边的人，却发现在这里站着的，有野猪，狐狸，灰狼，野兔，山鸡，狸猫，山羊，蜜蜂，蝴蝶，青蛙，喜鹊，夜莺，蝙蝠，哦，多得我都分辨不过来了。我只觉得背后凉滋滋的，头都吓得大起来了。好在，我感到蓝灵灵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才没有因为害怕而叫出声来。 这时，台上的如同大猫一样的老人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地说：“银鱼先生的追思会，现在开始。首先，由银鱼先生的大公子小白先生，向大家介绍一下银鱼先生遇难的真相。” 这时，一个身着一身白服的年轻人走上了台子，眼睛里含着悲伤的泪水。哽咽着说：“大概是从前年的秋天开始，这小银河里的水就有了一股怪怪的味道，使得我们水簇们的日子变得不自在起来。更为严重的是，水里的微生物们越来越少了，我们的孩子们由于得不到足够的营养而相继死亡。而我们这些成年人，也时常饥肠辘辘，度日如年。于是，我的父亲不得不改变食性，开始尝试吞食天上的飞鸟儿和岸上的鸭子，好探索出一条我们水簇们能够得以延续的途径。不想，这样一个有些怪异的探索，被小银村的养鸭人摆摆和他的女儿小蔓发现了，于是，便向世人公布了鱼吃鸭子的真相。可是，那些人类，特别是思维已经僵化了的官人，根本就不敢面对这自然界发生的怪象，于是，摆摆被抓走了，蒙受了不白之冤。” 说到这里，台下的众精灵们有些骚动起来，似乎是对发生的这种怪事感到不平。这时，那大猫一样的老人举起两只手向下压了压，骚动的声音才平息下来。 那个身穿白服的年轻人继续说：“为了还摆摆一个清白，我家的老父亲是心甘情愿地被猎手猛猛用枪打死的。要不然，以我父亲的功力，它怎么能够被猎枪打死呢？可猛猛被水淹死，那却怨不得我们。是他求功心切，贪念那一斗麦子，而他自己又不识水性，才滑进深水里淹死的。当时，我们所有的鱼儿们都出动了，想把他推到岸上去，可我们力量太小，根本没法救他。至于苏先生吃了我父亲，又惹祸丢了公职，那纯粹是一种巧合。我们鱼类本来就是让人鱼肉的，怎么会因为人吃了而怀恨报复呢？” 穿白衣服的年轻人说完，又哭了起来，很是伤心。也许是受到了那个白衣年轻人的情绪感染，广场上响起了一片呜咽声。我的心里也沉甸甸的，鼓起了一块沉痛的块垒。 这时，台上的那位大猫一样的老人又向下压了压手，会场又安静了下来。那位大猫老人声音低沉地说：“银鱼先生虽然死了，但它死出了精神，死出了气节！作为大山里精灵的一杰，它死有所值，是我们学习的楷模，我们对于它的死，表示沉痛的悲伤。让我们向它表示深深地默哀吧！” 于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各种各样的脑袋。而青蛙的头则深深地弯回到了肚子下。我也深深地低下了头，为那位我曾经看见过它的英容的银色的白鱼老人，心里也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悲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猫老人才宣布默哀结束。 大猫老人接着说：“今天，还要向大家公布另一个真相。那小银河里的水为什么会产生一种怪味呢？微生物为什么会越来越少呢？现在请蓝天上视野开阔的雄鹰，向大家说一说它所看到的吧！” 忽啦啦地一声响，一只巨大的雄鹰落到了台子上。可我盯睛一看，它又不是雄鹰，而是一个披着羽毛大衣c长着鹰钩鼻子的壮汉。 那雄鹰大哥说：“从前年起，当我飞到蓝天上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一阵阵巨大的响声。为了闹明白这是哪里发出的响声，我一直向西边飞去。在那高高的天上，我鸟瞰咱们的小银河，那真是美丽极了。它弯弯曲曲的，像是一条绿色的绸缎，从太行山里流出。而小银河的上游，就是漳河。其实，咱们的小银河就是漳河的一条支流。我一直向西飞，终于看清楚在漳河的上游，正在筑一条长长的大坝，好像是那里的人想把这漳河拦腰截断，然后逼着河水改道，顺着在大山的半腰里开凿的渠道，流向另一片土地。那工程可真是浩大啊，不说那大坝，就是那渠道，弯弯曲曲的，也有几百公里长。而且大渠道还连接着小渠道，小渠道又连接着毛渠。有的渠道是在悬崖上修的，有的渠道则要从大山里钻一个长长的洞子。为了修成这条渠，我看到不时有人从悬崖上摔下来死去，也有人被炮崩坍的石头砸死。可那些人一个个都义无反顾，严寒接酷暑，不停地修着。而他们砌墙用的水泥，白灰，和残存的炸药，便都流进了河水里，严重地影响了水质。由于不停地放炮，和河水的污染，我在那里连一只兔子都叨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那雄鹰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悲戚的神色。 大猫样的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这就是小银河里的水为什么会有一种怪怪味道的真相。被污染了的河水，当然影响着水簇们的生长。这就是说，银鱼先生与其说是被猛猛用猎枪打死的，不如说是被污染的河水害死的。要是水里有足够的食物，银鱼先生怎么会去吃天上的飞鸟儿和岸上的鸭子呢？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是影响到了河里的水簇，要是几年后那大坝截断了小银河的源头，成了一条干河，那我们这些精灵们必然要遭遇到灭顶之灾。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这时，那条穿黑裙子的蜘蛛姑娘也走上了台子，向着精灵们说：“我今天也要告诉大家另一个真相。如今的人为了消灭害虫，大量使用起农药，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生存环境。我们吃了被农药喷洒过的蚊虫，使不少姐妹中毒死去。而我们自身也有直接被农药毒死的。我们的年增长率逐年降低，总数已经锐减。这样，就使得那些具有抗药性，视我们为天敌的害虫们猖狂起来，伤害着农作物和林木的健康。” 黑裙子蜘蛛姑娘的发言，引起了全场人的恐慌，嗡嗡地议论起来，可又听不清它们在议论着什么。 大猫老人再一次向精灵们压了压手，会场又安静了下来。 大猫老人说：“看来，一场灾难已经迫近，在所难免。当小银河断流以后，这片茂密的树林必然很快消失。而这里的土地由于失去了森林的涵养，又得不到河水的滋润，减产灾荒必成定局。那样，人们为了他们的生存，也必然对树木进行大规模的砍伐。这样的恶性循环，将更大地破坏着生态的平衡，人类和我们都会陷入到一种旷日持久的灾难之中。对于这不可避免的灾难，我们实在是渺小的无力抗拒，只好听天由命，各自保重吧！”说着，那大猫老人也悲戚地哭泣起来。 这时，精灵们都愤怒起来，纷纷指责人类的恶行。为什么要阻断河流？为什么要制造农药？于是，有精灵提议要报复人类，让人类也尝一尝应该吃到的苦头。就在这时，那个穿黑裙子的蜘蛛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说：“这场子里就站着一个人，我们应该让大蛇吃了他！” 我一听，吓得全身都冒出冷汗来，嘴唇哆嗦着，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问：“那个可恶的人儿在哪里？” 那个穿黑裙子的蜘蛛指着我道：“他就藏在我们中间！对，就是他！” 精灵们的目光刷得一下都瞄上了我，我感到那一道道寒冷的目光如一道道利剑，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害怕极了，很是后悔来到这里。我想走，可是已经难以脱身了，精灵们愤怒了，轰得一下涌上前来，挤得我气都喘不上来。不知什么时候，蓝灵灵紧拉着我的手松开了，我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蓝灵灵撕心裂肺地哭叫声，“不要伤害他，他是无辜的。”可蓝灵灵的哭喊声，很快就被精灵们的怒吼声淹没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我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了起来。可这只大手很是奇怪，竟然只有一根手指头。我仔细一看，才知道并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条大蛇的尾巴。 那条传说中吞食了谷朵大娘弟弟的大蛇，在关键的时刻救了我。它把我卷到了台上，便又变成了一个穿着麟片衣服的老者。很慈祥地看着我，说：“你不要怕。大家只是对人产生了误解，一时愤怒。” 我被这条蛇一样的老人抱在怀里，又是害怕，又是惊奇。突然，我想起蓝灵灵的话，要是摸一摸这条蛇的头，就再也不怕炎热，也不怕蚊虫叮咬了，于是，便轻轻地用手摸了摸它的头，一是想沾沾灵气，二来也是想表达一下对它的感激和友好。 那蛇见我摸它的头，很是高兴，也用它的脸挨了挨我的脸，算是表示亲切了。 这时，愤怒的精灵们安静了下来。那蛇把我放在了地上，说：“这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我们不应该伤害他。而且，将来重建这森林里的生态，还要靠他呢。” 那个大猫一样的老人也说；“是啊，他不仅是无辜的，而且也是行善人家的后代。多少年来，他的长辈们积德行善，从来没有对我们这些精灵们有过丝毫的伤害。再说，人类的盲动，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们，也伤害了人类自己。他们必定为自己愚蠢的做法付出沉痛的代价。几年之后，人类就会为了抗旱c抗洪c消灭害虫，抵御饥饿，疲于奔命。这种折了东墙补西墙的盲动，还要靠这一代人来修正呢。我们这一代或者几代精灵，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但是，在这个孩子身上，寄托着我们后辈辈子孙的希望。破坏了的自然，要靠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修复啊！这是一时解气能够挽回的吗？” 听了这大猫老人的话，精灵们都静默起来，一时会场上显得格外的安静。我看到蓝灵灵狠狠地瞪了那穿黑裙子的姑娘一眼，那黑裙子姑娘也气得哼了一声，转身下到台下去了。 那位大猫一样的老人说：“请大家记住今天的聚会吧！也各自应对今后艰难的岁月吧！既然今天还有这个条件，那我们就让银鱼先生入土安息吧！以它的葬礼为界，我们将步入一个困苦的时代。今天我们为银鱼先生送葬，等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盛事了。今天，就当也是为我们自己举行的葬礼吧！” 大猫老人的话一下子渲染了葬礼悲伤的气氛，精灵们都伤心地哭泣起来。我的心一阵颤抖，眼泪也流了下来。为死去的那条很有绅士风度的大鱼，也为这些善良而又即将遭到灾难的精灵，更为人类自己失去理智的选择。 在大猫，大蛇，雄鹰，山鸡等等老人的带领下，精灵们一起向一个小山包前走去。那里已经挖了一个土坑，几个强壮的大狗已经把一口用藤萝编织成的棺材放了进去，然后用土埋了起来，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 一个精灵死了，这么多的精灵为它送行。可以后，再有精灵们死去，就不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了。也许将暴尸于荒野，被风吹日晒，化作一杯尘土。 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了黑色的夜空，一声巨大的雷声过后，山风摇晃起了满山的枝头，一颗颗红枣儿大的雨珠密密麻麻地砸了下来。我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意识有些迷糊起来。我在大雨中病倒了，昏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与蛇同眠 那天夜里的雨啊，在雷鸣电闪中噼哩啪啦地下个不停，一直持续到鸡快叫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就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在参加完为银鱼先生葬礼之后，便病倒了。当然，我不是昏死在了那一片我从来没有去过的森林里，而是病倒在了自家的炕头上。 天亮以后，雨还在轰轰烈烈地下着，可我却浑身发着高烧，满头冒着热汗，身上烧的像火炭一样。那时的乡下，尤其是在这大山深处，没有测量体温的仪表，不能准确地测定我高烧的程度，但有一点可以考量我高烧的严重性，这就是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我猜测，大概就是银鱼先生下葬的时候我开始发烧的。我难受的蹬了被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无疑，是我娘最先发现了我的异样，在充满惊恐的同时，开始用有限的常识为我退烧。先是用热毛巾为我热敷，但无济于事。然后，又让我三叔把谷朵大娘从睡梦中请来，强硬地往我嘴里灌一种用香灰配制的药，用针刺破我的手指头，往外挤出黑色的血液。 谷朵大娘把所有经验都用遍了，都没有起到任何丁点儿效果。谷朵大娘急的满脸流汗，焦急地说：“要是这样一直烧下去，这孩子恐怕是要烧坏的。我算是没有法子了，还是去请太奶奶来吧。只有她老人家，才可能挽救这孩子的一条性命。” 于是，我娘便立即决定让我三叔背着我过河，前去找太奶奶看病。可遭到了谷朵大娘的坚决反对。谷朵大娘说：“，他病的这样重，又下着这么大的雨，要是这孩子再让雨淋一下，这小命肯定就更保不住了。” 既然大雨阻隔了我过河去看病的路，那么我娘只好让我三叔继续发挥长腿跑得快的特长，过河去把太奶奶背来。尽管大家都知道，太奶奶从来没有离家看病的先例，但也只好抱着希望试一试。 我三叔是最听我娘话的，何况他对我又是那样的亲。听说要让他过河去背太奶奶过来，转身就往门外跑去，消失在茫茫的大雨中。 可还没有吸袋烟的功夫，我三叔便又跑了回来，满脸淌着水，分不清是流的汗还是挂着的雨。喘着气说：“河水涨了，连过河的搭脚石都冲走了，根本就过不了河！” 谷朵大娘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这可咋办啊？看来，这是老天爷，是非要这孩子的命啊！” 我娘紧紧地抱着我，急得只是流眼泪，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这时我的爷爷将烟袋锅子在老鞋底子上磕了磕，说：“要不牵上咱家那头牛试试？” 这个办法也许有用。当时虽然我发着高烧，意识模糊，可另一个我却骑在我家的房梁上，看着这些人着急的样子，还觉得好笑呢。是的，那一天我带着苏先生去黑龙潭，苏先生怕过河，也是用牛驮过去的。不过，那一天的牛是个抿角牛，可比我家那头小黄牛大多了。 于是，我三叔便去牵牛，再一次消失在雨幕中。然而，我家的那头小黄牛根本就不想救我，说什么也不肯过河。大约过了吃一顿饭的功夫，我三叔又无功而返。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这真是没有法子了。谷朵大娘说：“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啊，刚刚治好了背上的疮，又害上了这样的病。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是不是去了什么不应该去的地方？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 我自然想到了刚刚参加的那一场森林里的葬礼。可是，我断定我得的病应该与其无关，因为那些精灵们肯定不会害我的。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也并没有伤害过它们，而且那大猫老人还在我身上寄托着它们子孙后代的希望呢。 我骑在我家的房梁上，看着躺在炕头上的我。那时的我爬在一张光席子上，浑身裸露着，是那样的瘦小。几根黄黄的头发，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小小的脊背，小小的屁股，就像是一只睡着了的小狗。 骑在房梁上的我，看着躺在炕头上的小人儿，不禁对人生的意义产生了思考。这个可怜的小人人儿啊，和同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们又有什么根本的区别呢？每天也就是三餐饭，用几片布裹住那小小的身体，晚上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就能够慢慢地长大。可如果要是这场疾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小命也就结束，重新再化作一杯黄土。仅只是维持生命来说，并不需要多少物质上的支持。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又能仅仅满足于吃饱喝足度过一生呢？于没有多大志向的人来说，会把多余的财富积累起来，以求更大的富有。而如果一个人要是有了野心，则会绞尽脑汁钻营更高的社会地位，争取对同类更多的统治。于是，这个世界便不再有原始的安宁，而会无休无止地相互争斗。难道人类就不能协力同心，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为什么人类总是要相互争斗，并且还要在自身争斗的同时，殃及同一个世界上的其他生灵呢？这个问题越想越复杂，想的我有些头疼。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骑在房梁上的我，看到躺在炕头上的那个小人儿，烧得身上像是涂上了一层红油彩。头上冒着热气，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我还这么小，难道这一次就真得要死了？死了也好，死了之后就化作了一股青烟，融进大气之中，虽然不再有人生的精彩，但肯定也告别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可看着我娘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实在是于心不忍。看来，当一个人死去时，痛苦的不是死者，而是活着的人。 就在这时，我的三叔来请示我的爷爷，问：“看来咱家桂桂是闯不过去这一关了，是不是继续做上一次没有做成的小棺材？” 我爷爷摸着稀稀的胡须，沉吟半天，像是一个决策不定的将军，半天没有表态。 谷朵大娘说：“准备出来也好，这孩子的病怕是没治了。” 就在这紧要时刻，门帘一闪，太奶奶被一个人背了进来。大家看到太奶奶来了，真是又惊又喜，一时都泥塑木雕似的呆住了。以至于是谁把太奶奶背来的，都没有看清。 太奶奶说：“这孩子命大着呢，怎么会死呢？来，我给他看看。”说着，太奶奶迈着那一双小小的三寸金莲，移到了炕头前，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谷朵大娘说：“我以为是这孩子去了不应该去的地方，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 我娘说：“这孩子昨天早早就睡了，哪儿也没有去啊！” 谷朵大娘说：“你肉眼凡胎的，哪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太奶奶又摸了摸我的手，说：“咱家的桂桂，纯的就像春天里的一根小葱子，有哪些地方不能去，又有哪些东西不能看呢？这孩子生病，说到底还是怪大人不操心。昨天前半夜特别的热，后半夜里的雨又来得急，不过是着了凉罢了。也没啥大病，就是心肺有些发烧罢了。” 在太奶奶面前，谷朵大娘向来谦卑的像是一个小丫环。听太奶奶这样说，她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是啊，咱桂桂这么的纯，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又有什么东西不能看呢？” 谷朵大娘重复了一遍太奶奶的话，才试探着问，“可这桂桂的病咋治啊？” 太奶奶不慌不忙地，说：“只要是对了症，没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谷朵大娘还是心慌，叹了口气，说：“什么药也没有，能有什么妙法呢？” 太奶奶看了众人一眼，说：“你们都出去吧，我给桂桂治病用的法子有点邪，不要吓着你们。” 于是，众人便相继向屋外走去。我娘也从炕头上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我。 谷朵大娘也要往外走，被太奶奶叫住了。说：“大谷，你不用出去。你也学一手，等我不在了，你也好给人治病。” 谷朵大娘惊慌地说：“太奶奶怎么会不在呢？您老与天齐寿。” 太奶奶冷笑一声，说：“天底下哪有不死的人呢？只不过多活一年少活一年罢了。” 太奶奶上了炕，把我放平，让我的脸朝上躺着。她的眼睛闭上了，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时，好长时候不见的蓝灵灵，突然也骑在了梁上，看着我嘻嘻地笑。我埋怨她说：“我都快要死了，你跑到哪儿去了？” 蓝灵灵用食指按住了嘴唇，嘘了一声，让我不要作声。小声地对我说：“我给你找药去了。你放心，你不会死的。”说着，从身后抓出一条碗口般粗的一条青蛇，啪得一声扔到了太奶奶面前。 太奶奶睁天眼，抓住了那条青蛇，对谷朵大娘说：“这就是给咱桂桂治病的药。” 谷朵大娘看着那条青蛇，一时惊得发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心灵的对话和预测 太奶奶把那条青蛇放在我的胸脯上，以头为圆心，慢慢地盘起来，然后给我盖上了那条打满补绽的小被子。然后对谷朵大娘说：“不一会儿，这孩子就会退烧的。有些病看起来厉害，其实治起来也很简单。” 谷朵大娘从发呆中醒过神儿来，有些不解地问：“这样就能救了咱桂桂的命？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太奶奶说：“这道理很简单。桂桂热得不行，可那蛇却冷得难受。桂桂给青蛇热量，青蛇给桂桂清凉，相得益彰，自然也就驱散了身体上的不适，重新变得健康起来。这就是人与动物的和谐。” 谷朵大娘还是不解，睁着一双困惑的眼睛，问：“那青蛇要是不冷了，会不会咬桂桂一口啊？要是被它咬了，那这孩子的小命，可就真没救了。” 谷朵大娘战惊惊的，满脸都写着担忧。 太奶奶笑了，笑得很是慈祥。说：“怎么可能呢？咱桂桂是善良的人，这蛇也是一条善良的蛇。青蛇不会咬桂桂，就像桂桂不会咬青蛇一样。” 说到这里，太奶奶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双手合十，安静地养起神来。谷朵大娘见状，也赶紧学着太奶奶的样子，双手合十，眼睛闭了起来。就这样，太奶奶和谷朵大娘，我和那条青蛇，很快就睡过去了。至于蓝灵灵是不是也睡了，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我睡得最安稳，最深沉的一觉。等我醒过来时，身上的那条青蛇早已不知去向，烧也早就退了，浑身极为舒坦，痛快极了。我知道，我不仅活了过来，而且又极为健康起来。神清气爽的，感到生活特别的美好。 这时，外边的雨早停了，大槐树上的鸟儿啼叫起来，天很快就要亮了。太奶奶也睁开了眼睛，慈祥地看着我。我枕着太奶奶的腿，用一种婴儿般的眼睛，看着我慈祥的太奶奶，心里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温暖。太奶奶的头发是那样的白，白得如同一根根银丝。她的脸上没有一道皱纹，泛着一种只有年轻人才能有的红润。我闻到了太奶奶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从未闻到过的香气，好像春天里盛开着的一沟槐花。一阵一阵的，令我有些陶醉。 我和太奶奶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我分明地感觉到了太奶奶的心跳，心灵却在无障碍地交流着。 太奶奶，你真的是神仙吗？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连我三叔和牛都过不了河，您是怎么过得了河呢？ 你永远不要听他们胡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仙。那么大的河水，你三叔过不去，我当然也过不来。巧的是昨天我到龙王庙里去和朋友谈天，回去的晚了，就住在了这边的一个人家里。所以，就不用过河。 那您是怎么知道我得了病呢？ 这是一种心灵的感应。我的一个小小的孙子得了重病，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咱们这个小村里，无论谁身上不舒服，我都能及时地感应到。 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天又是那样的黑，你是怎么找到了那条青蛇呢？ 这也都是你的造化，善良的人自然会得到善良的回报。大自然里的一切，都有它固有的定数。这就是道。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天有五星，有风c雨c霜c雪；地有五岳，五湖，再往大里说，还有五州；人有五脏，五官，五体。物有五行，这五行就是金c木c水c火c土。天法地，地法人，人法自然。世界上的万物都是相生相克，只有相互和谐，相互平衡，才能保持和平。而这个平衡一旦被破坏，那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动物c植物，还是人，都将要遭遇到巨大的灾难。我知道，你做过一个怪梦，梦到了森林里众多精灵为一个大鱼举行葬礼。那个梦是虚的，可你所感应到的，却都是真的。 村里的人都说，你是老寿星，能长命百岁，人真的会不死吗？ 傻孩子，世界上哪里会有不死的人呢？我之所以活的岁数大一些，只不过是顺应自然，清心寡欲罢了。影响人寿命的最大因素，是疲惫的心，是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心灵上的痛苦折磨。你看那些高官和巨富，有几个是能够长寿的呢？而体力的支出，不仅不会让人早亡，反而能增进人的健康。曾经有一支铁军，爬雪山，过草地，历经苦难，可一旦那些人挺过来了，一个一个的，就都是大寿星。为什么？因为他们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后，对生活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知足常乐。我的长寿之道，就是把一切都看淡些。 我明白了。我也应该像你一样，直面平淡人生，笑看云卷云舒。 你这样想是对的，但人也不能没有一点追求。你在病痛中思考了人生的意义，这很好，也很有必要。人活着需要吃饭，但吃饭绝不能只是为了活着。人活着，最大的意义就是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那我怎样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呢？ 这个问题决定着你的人生目标，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能告诉你的是，咱们小银村，在社会的大背景下，难免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这个秋天，将是在你的记忆里最好的一个秋天。以后的日子，不仅是咱们小银村，整个民族都将要遭受一场巨大的动荡，度过一段漫长的苦难岁月。你所肩负的使命就是，用你毕生的精力，使小银庄在遭受洗劫之后，再拥有如同今年这样的美好秋天和优美的自然环境。当然，要使山河恢复到现在的样子，你恐怕是看不到了。大自然破坏起来容易，再恢复起来可就难了。要叫这里的山山水水，再回到现在这个样子，那至少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但是，由于你和村民们的努力，起码会使山青水绿的景象，来得要早一些。你有这个信心和耐力吗？这可是需要付出巨大牺牲的。 我看着太奶奶期待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作为一个普通的生灵，也会有更好的选择。命运会给你很多的机会，让你过上理想的生活。至于走哪条路，那就要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你不要痴迷于高官厚禄，不要眼羡纸醉金迷，那不是真正的人生。再说，你这善良的性格，在风气污浊的环境里，也是不适合做官的。因为在风云际会的官场上，做官不仅需要大智，大慧；更需要大勇和大奸。你人太老实，也太善良，你缺乏的不是大智，也不是大勇，而是大奸。你别说是大奸，就是小奸也没有。所以，你最不适宜生存的环境，就是官场。即使要做，也只能做个僚。官和僚是不一样的。官可以主宰左右，而僚只能听命于人。而你的性格又不能屈居人下，所以，你一旦要是误入仕途，不是得忧郁症，就是长期失眠。所以，不如就在这小银村里，带着你的那些绝对忠实于你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们，厮守着这山山岭岭，创造自己的生活环境，自食其力的好。虽然没有显赫的地位，没有远大的名声，更没有过多的财富，但你会有平静的心灵，亲人的温暖，能够平安地度过幸福的一生。 与其说是我和太奶奶进行了一次心灵的交流，不如说是太奶奶给我上了一堂关于人生的哲理课。当然，这不是太奶奶的原话，而是多少年之后我根据自己的记忆，按照我自己的语言整理出来的。但大概意思绝对不会有错。太奶奶教导我的话，既是对我心灵的启迪，也是太奶奶对我一生的预测。多少年之后，社会上兴起了命运预测热，不仅平民喜欢算命，甚至连一些高官显贵都极为痴迷，纷纷奔走于高僧寺庙，但这些人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庸俗之辈。其实，一个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要拥有幸福，最根本的就是对自己的德能要有自知之明，找到自己在社会上应有的准确定位。我的一生，也正像太奶奶所预言的那样，和我的小银河，和家乡的那一片山河，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太奶奶的话，得到了准确的验证，那是后话。 又一个新的清晨，被一轮鲜红的太阳，红红火火地送到了大山里来了。我离开了太奶奶的怀抱，走出了家门，在那鲜艳的阳光下，又一次看到了古老但又年轻的大槐树，看到了涨满水的小银河，看到了我家里的那一头健美的小黄牛，也看到了更为广阔的群山峻岭。美好的岁月在向我招手，我也满怀信心地迎接着奇诡而又充满挑战的人生。但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好日子，竟然不能长久地持续下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奇丽的秋天 那一场让我生病的大雨过后不久，便宣告了伏天的结束，迎来了一个奇丽的秋天。 太奶奶曾经语重心长地嘱咐我说，这将是在我的记忆里最美好的一个秋天，而且在我的人生中不可能再遇到的一个美好秋天。这使我对这个秋天既怀着好奇，又对未来的岁月充满了担忧。然而，毕竟我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所以对未来的担忧很快便被秋天带来的欢乐侵蚀的越来越淡，以至于一颗童年的心完全沉浸于秋色的瑰丽之中。 这是一个明媚的秋天。我们农村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同样也有假期，但放假的时候却不同。城里的孩子放的是暑假和寒假，而我们农村的孩子则是放麦假和秋假。在放了假的第一天，我被生产队安排的任务是为牲口割草。当我割够草之后，便攀登上了最高的山峰将军脑。宽阔的视野极度地澎胀了我的心胸，令天地在我的眼睛里骤然变小。我环视四周，看见了远处起起伏伏的群山，如同凝固了的海涛，气势磅礴，呼啸着从远处向我奔来，又呼啸着向远处奔去。抬头看高远的苍穹，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辽阔的天空是那样的明净，是那样的湛蓝，仿佛像是刚刚用水清洗过的蓝玻璃。偶尔飘过来一朵云彩，也是那样的丰满，那样的洁白。而再俯首观看我可爱的家乡，更是多彩多姿，赏心悦目。那一座座青山，被茂密的树木所覆盖，如同一尊尊高贵的绅士，披着绿色的漂亮斗蓬。那一道道山沟的梯田里，生长着即将收割的庄稼，高的是玉米，低的是谷子。黄的是豆子，白的是棉花。种在堰头上的高粱，弯着沉重的红色的穗头，俨然是一排排迎接丰收的战旗。那条清凌凌的小银河，无声无息地流淌着，使这多彩的秋天更平添了生命的韵律。 这是一个如画的秋天。当我从将军脑上下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于是，我开始打理我割下的青草。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如歌如诉的优美吟唱声。原来，这是一只蝈蝈，正藏在一片豆秧子里有节奏地叫着。怀着一腔好奇，我丢下了手头的活计，开始寻找和扑捉这一只可爱的小精灵。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个极为生动而美丽的画面。这是一片棉花地，那棉花有的已经盛开，吐着雪白的棉絮，而有的则绽放着紫色的蓓蕾。在这棉花地边，生长着一排高高的玉米，那长长的叶子是那样的青翠，仿佛就要滴落下浓浓的汁液。玉米樱子是那样的红，红的如同女孩子搽的胭脂。而玉米旁边的一簇豆子，则把绿绿的豆秧缠在玉米秸上，正在阳光下积极向上。就在那豆秧子的上头，我看到了那一只正在放声歌唱的大肚子蝈蝈。它头上的须子是那样的灵动，在微风中轻轻地为自己的歌唱击打着节拍，而它的肚子是那样的饱满，就像是一个吹饱气的绿色小球。我知道，这是一只即将产仔的蝈蝈，如果用火烤熟，那可是一道绝妙的美味。可是，由于我做过一次和精灵们聚会的梦，所以我再不忍心去逮这一只可爱的小精灵，任它自由的尽情歌唱。 这是一个飘香的秋天。第一缕香气来自花椒。在我的家乡小银村，自古就有栽种花椒树的传统。房屋旁，堰头上，山沟里，只要有一席之地，就要栽上一棵花椒树。而我们这里的花椒，又不同于四川的麻椒，是一种具有独特风味的香椒，是除了川菜之外的各种菜系须臾不可缺少的调料，占有极为广阔的市场。在金秋收获的季节，花椒最先成熟，拔了秋收的头筹。而采摘花椒对于我们山民来说，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由于生产体制的限制，花椒均属于集体所有，所以采摘花椒也就成为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参加的劳动。采摘花椒在所有的农活中，具有一定的技术含量。既要采的快，又要采得净，这就公平的检验着每个人的手指，在长满针刺的花椒树枝叶间曼妙游动的灵活性。那些长着灵巧细长指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又说又笑间便采摘了一篮又一篮，一天采摘几十斤不算稀奇，而且不断有人创造出超高的纪录。但那些粗手笨指头的大老爷儿们，包括个别笨娘儿们，一天也就是采摘个五六斤，还要被花椒刺扎得满手血淋淋。为了真正体现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采花椒采取补贴的方法，现场过秤，每采一斤补五分钱。在那几乎忘记钱为何物的年代，能拿到看得见摸得着的现金，着实让村里的人喜出望外，极大的调动了大家的采摘积极性。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几乎男女老少倾村出动，在指定的山沟里荡起一片说声笑声喊叫声。这样欢快的场面，活生生就是一幕有趣的大戏，展示着山里人的乐观和灵动。收工的时候到了，穿红著绿的村民们又大声地说笑着，吟唱着，背着沉甸甸的收获，接受对劳动成果的验证。在各个生产队的队部院子里，留守的后勤人员早已铺开长长的席子，让村民们对采摘回来的花椒进行细致的筛拣，把那些过长的老枝和树叶以及散落的花椒籽统统地筛选出去。然后过秤计量，记录存档，等待花椒销售后的分配。这一堆堆红色的花椒散发出来的浓烈香气啊，醉了山，醉了水，醉了晃动的树枝，醉了那漫山遍岭的野秋菊。 与花椒成熟的同时，核桃也到了收获的季节。而收核桃不能说成是摘核桃，而是叫做打核桃。人们上到高高的树上，骑在树枝上，用一种长长的木杆子，哪里核桃稠那杆子就往哪里打。于是，那成熟了的核桃便如同伏天里的冰雹，噼哩啪啦地落了一地。有的在树上就咧开了嘴，掉到了地上就成了光葫芦。但大多数还带着青皮，那就需要埋在麦糠里捂上一阵子才能脱皮。而性急的山里人，根本等不到脱光皮，便用石头砸着吃。这自然又是另一种香。花椒的香是用来闻的，而核桃的香却直接满足了唇齿的咀嚼享受。当然，也有让人麻烦的地方，就是这核桃皮上流出的青胶，沾到手上和唇上就变成了黑色，且特别的顽固，即使用中华牙膏来洗也是洗不掉的。于是，人人的手上和嘴上都是一片片的黑，看起来是那样的滑稽。但村里的人是没有谁不吃核桃的，人人都一样，也就取笑不起来了。 而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木橑。这木橑树是一种稀有的独特树种，只适宜生长在海拔三四百米的温带，且对自然环境的要求很是格外，全世界也只有在我的家乡一带才成片生长。它的树杆又粗又高，树冠繁盛茂密，足以遮盖住一个篮球场。它的奇特之处在于，果实在生长期间，果是红的，而叶子是绿的；而到了果实成熟的时候，果实则是绿的，而树叶则像是如同霜打了的枫叶一样的红。那成熟了的木橑果，形状如同花椒果，也是一谷抓一谷抓的，但规模却要比花椒大的多。往往一谷抓就有三两斤多。在地干活的人们，歇息的时候，便一个个猴子一样的攀到木橑树上，采上一谷抓木橑果尽情地吃了起来。那些上不得树的老人和孩子，自然会有人给他们够到树下来。这木橑果吃起来那个香啊，简直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这也就应了一位老人说过的话，你要是想知道木橑果的滋味，你只有去亲口尝一尝。这木橑既是一种干果，同时也可以榨油，也是我们农家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我大爷家里虽然只有一棵木橑自留树，但每年收获的木橑果可以榨出一口七八担大水缸的油。到了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政府粮站自然就会来人把油买走。苏先生告诉我说，这木橑油可是稀缺物品，是可以当作航空用油的。 在收获木橑的同时，芝麻也该割了，花生也该刨了，全都是可以生吃入口的好东西，自然各有一种别致的香。而最养人的还是天然的农家饭。或是用最新的小米，熬上一锅南瓜粥，再烙上几张玉米面饼，就上刚从地里拔来的白萝卜调制的咸菜；或是用豆角c茄子c萝卜切成丁打成的卤，吃用玉米面c豆面c榆皮面混合做出的抿节，用鲜翠的芫荽压在碗底，那种香味是城市里的大饭店绝对做不出来的。 这更是一个丰收的秋天。一块块的谷子被割倒了，用毛驴车拉到了打谷场上，垒起了一道又高又厚的城墙。采摘的棉花，也堆成了高山。然后又分批装车，组成长长的车队，运往设在镇上的棉站。收回来的高粱则都搭架在树上，等风干了之后再进行脱粒。那各种各样的豆子，红的红，绿的绿，紫的紫，黑的黑，五彩纷呈，赏心悦目。而刨出来的红薯，大部分都分到各家各户，收藏在地下的红薯窖里，少部分则都扔进清清的河水里，随时拿到家里食用。经过河水清洗过的红薯哦，皮儿的那个红润，宛如新生儿的皮肤，又鲜又嫩，吃起来干面细甜，润肺浸心。更为壮观的是交公粮的日子，长长的车队排得足有一里地长。所有的牲口头上都缠着红布，赶车的人则佩戴着红花，脸上含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车子上装满凉晒干净的粮食，口袋上贴着红纸蓝纸标语。在一阵鞭炮声中，送公粮的队伍出发了。欢送的人群发出愉快的呼叫声，既表达着对丰收的喜悦，同时也表达着一腔爱国的激情。 这更是我们孩子们的秋天。白露节气一过，漫山遍野的野草便都秀了穗，白了头，又c肥又c厚。秋风吹来，那野草一涌一涌的，如同起伏的海潮。我们割来一担一担的野草，铺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晒干以后卖了钱可以用作我们的学费。可仅仅缴学费是根本用不完的，那么大人们就会满足我们所有的希冀和要求。女孩子会要花布做好看的衣服，而男孩子则要求买一双球鞋，或者是要一支能够发射子弹的玩具手枪。就是这样，那钱也是花不完的，辛勤的劳动使我们成为了一个一个的小富翁。最让我们幸福的是那取之不尽吃之不完的野果。那一棍一棍的野酸枣，轻轻地一抓就是一口袋。而俺们山里的酸枣，肉很肥，枣核则小且脆，用不着吐出来，连皮带籽全部进口入肚。除了野酸枣，还有野草莓，野小瓜，野葡萄，应有尽有。至于树上的核桃，柿子，木橑，秋梨，苹果，山楂，更是由我们随便摘取，尽情享用，直到小肚子又滚又圆为止。当然，也可以逮捉肥大的蝈蝈和蚂蚱，用草茎穿起来，回家烧烤着吃。可我不喜欢那样，总觉得它们也是可爱的精灵，很不忍心破坏它们生活的宁静。就在这各色各样的野果滋润下，我们山里的男孩和女孩，都长得格外的俊美和水灵。这一年我虽然又是生疮又是生病的，但在过了这个秋天之后，竟然往起蹿了一拃多高。 这也是一个吸引美人光临的秋天。那一天，我和生产队里的乡亲们正在地里掰玉米，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扭头一看，一位穿着蓝方格上衣，绿色裤子的大姑娘蹲在我的旁边，很认真地在撕扯着绿色的玉米皮。这可不是我们村里的人，让我很是好奇。可我是一个稳重的孩子，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也只是观察，绝对不会做出异样的举动。我偷偷地用眼睛看她，只见她的身材很是苗条，宛如一株春天的河柳。那两条黑黑的辫子，长长地拖在背后，不时地滑了下来。而她的脸是那样的红润，就像是剧团里化了妆的彩旦。但我知道，她绝对没有化妆，因为她的前额是那样的白净，就像鸡蛋里的二层皮。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还穿着紫色的袜子，还有一双在村里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红色小皮鞋。 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儿，突然就出现在了农村的田野上，着实令所有的人都兴奋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在灿烂的秋阳下，人们都只是埋头干活，一时间听不到说话的声音。这也充分暴露出我们山里人的少见来，对于山外来人，特别是这样洋气的姑娘，心里边都存有一种自卑和敬畏。我发现，那些平时极喜欢大声大气说话的小伙子们，今天都变得少有的沉默和规矩，但他们的眼睛却没有闲着，不时斜着眼对着姑娘偷看。而那姑娘则显得格外的大方自然，偶尔和旁边的善枝婶婶悄声地说些什么，甩一甩那一双又黑又长的粗辫子。 当晚，我从大人们的说话中得知，那大辫子姑娘叫莹翠，是善枝婶婶的一个表妹。她是一个读高中的学生，由于家里发生了想不到的变故，只好辍学了。她喜欢上了这里的水光山色，还有这堆绿叠翠的林榔树木，有在这里出嫁之意。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莹翠姑娘的彩球竟然抛到了我家三叔的头上。在一个彩霞满天的上午，披着一身明媚的阳光，莹翠姑娘闪亮登场，亮相于我家的大槐树下。在善枝婶婶的带领下，她视察了我家的院落，仰视了我家的大槐树，接见了我家的那头小黄牛，还用她那有着葱白一样指头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她在摸我头的时候，我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一种有些让人迷蒙的清香。 最重要的是，她给了我三叔一个含情脉脉的甜蜜微笑。我三叔就站在小黄牛的旁边，脸胀得彤红，紧张地喘着粗气，不停地搓着两只长满厚茧子的大手，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 送走莹翠姑娘和善枝婶婶，我们全家都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激动之中。尤其是我的奶奶，高兴地怎么也合不拢掉光了牙齿的嘴。 我站在大门外，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满山青翠，看着正在收割的原野，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对家乡无比热爱的暖流，禁不住眼睛有些迷离，有一种让人想落泪的感动。 我美好家乡啊，等待你的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命运呢？那莹翠姑娘真得能进到我家，成为我的三婶儿吗？ 其实，那一天我们全家人，包括莹翠姑娘，都不过是在做梦。因为这样奇丽的秋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了，美好的梦，很快就要被残酷的现实击的粉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诡异的课堂 在这个迷人的秋天里，我学到了一个名词叫“三秋”。即秋收，秋种，秋藏。当这三件事儿都做完，也就意味着秋事结束了。白露早，寒露迟，秋风种麦正应时。没有等到寒露，我们小银村的麦子就都种完了。随着三秋的结束，我们孩子们的假日也鸣锣收场，被那悠扬的钟声，重新召回到了课堂上。 小银村学校的校址就设在村中间的大方院里。这是苏先生曾经工作和居住过的地方。别看我们小银村地处偏僻，可这个大方院却远近闻名，据说是城南十三乡最具有标志性的建筑。大方院分外院和内院。外院据说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而内院才是主人起居的处所。 内院又分上院和下院，中间被一道花墙所隔。上院是阔大的北c东c西三处厢房，屋脊高耸，四角都有翘起的兽头，脖子上挂着见风就响的铃铛。而下院则只有一个南厢房，规模虽说与上院的厢房相似，但由于地势不高，明显低了有三尺有余。那厢房的空间都格外的高大，大到一个厢房可以让我们小银村的男女老少聚拢开会。这样的房子虽然气派，但实在不适宜居住。在这里坐月子的妇女，几乎没有一个挺得过生死大坎儿。太奶奶曾说过，这是她的太奶奶那一代，村子里出了一个京官，告老还乡之后回家安居乐业所建。可到她父亲那一代，家人们都到外边发展去了，于是，这个大方院便人去屋空，成了小银村公众的产业。土改时，除了几家实在没有房屋居住的分得了下院之外，没有人申请进院里居住。 之所以没有人愿意来这大方院子里住，一是觉得自己的福分压不住，二是都不愿意占公家的便宜。在村民们的意识里，大方院就是全村人的产业。于是，这里便成了孩子们读书的地方。 苏先生被解除工职赶出大方院之后，上边又派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姓孙，叫风香。这孙老师虽然叫的名字有些女气，但人却长得五大三粗，看上去不像是有学问的人。而他对教学也不十分安心，总是想着调到公社去当一个广播员什么的。可公社的白主任不同意，说要是让他当广播员，再好的文章也要变了味儿。 这孙老师也着实会闹笑话，传得三乡五里都知道。比方他教学生学拼音，教到“章”字时，便犯了疑。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字是“手戳”里的那个“戳”，咋拼出来成了“指昂张”呢？疑惑归疑惑，该怎么教还得怎么教。于是，他拿着教鞭，指着那个写得歪歪扭扭的“章”字，大声地教着：“指昂—戳，手戳的戳！” 上小学的孩子们都是一张白纸，你教成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如果没有人指正，则会一辈子错下去，并深信不疑。于是，我的同学们在很长时间，都把“手章”读成“手戳”，自然也会把“公章”读成“公戳”。 类似的笑话还很多。如把“免职”的“免”，教成“磨一安兔，兔子的兔。兔职的兔”。把“麦子的麦”，教成“灭子的灭”。 孙老师教语文不行，教算术更是吃力。四年级的课本里学到了追击问题。说甲每小时走一公里，乙每小时走二公里。在甲走了三小时之后，乙需要用多长时间能追上乙？ 为了解答这个问题，孙老师先是提问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这个问题自然不是学生应该回答的。于是，孙老师便别出心裁地进行实验。他迈开大步先走，让一个小时后我们快步去追。结果，反复了好几次，也没有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师，却每年都能评上教育战线的先进。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没有人愿意来这大山里教学。能够在山区教书，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奉献，何况，又是在十分偏僻的小银村。 每当新学年开始时，孙老师总会往教室的墙上贴一张印着两排红旗的奖状。而孙老师也会在一个新的学期开始的时候，给我们学生发一张和书本一样小的红纸，作为好学生的标志。 我们这个学校很是特殊。全校四个年级，共有三十二名学生，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这在教育界称为复式班。老师先给一年级上课，之后便以次是二年级c三年级c四年级。这样，我在上二年级的时候，便偷偷地把四个年级的课都学会了，有些课文还能背得下来。是蓝灵灵一再提醒我千万不要张狂，才没有向大家炫耀，保持着应有的谦恭和矜持。但和我同年级的米汤却不安寂寞，总想成为学习的标兵，于是便挖空心思的和孙老师套近乎，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尽管孙老师对米汤所表现出来的愚蠢并不欣赏，但有这样的一个铁杆学生真诚追随，心里也是喜洋洋的。更主要的是米汤同学已经蹲了五年的班了，虽然和我是同学，但他要比我大五岁。于是，四年级的三好学生奖状自然就落在了米汤的头上。 其实，四年级只有两个学生，就是米汤和我。这是由于村里的人对孩子上学并不热心，总以为能识个名字就行了，并不需要有多高的学问。尤其是女孩子，稍为大点便被剥夺了学习的权利。俺们小银村孩子们本来就少，所以四年级还能有两个学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见米汤得到了孙老师奖励的小红证书，我自然充满嫉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可蓝灵灵却不以为然，悄声对我说：“你不必羡慕虚荣，要学会淡然。其实，孙老师和米汤不过是一对好演员罢了，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这一天，孙老师为我们上语文课。这一节的课文是高玉宝写的《半夜鸡叫》。那孙老师撇着生硬的普通话，先是朗读了一遍课文，接着又教了这一课出现的生字。便问我们：“谁还有不懂的字和词？” 我自然不会提问，因为这篇课文我从上一年级就旁听，早就会背了。再说，这就是一个很通俗的故事，能有什么难懂的字和词呢？ 可米汤却觉得既然老师让提问题，如果不提自然显得不好。于是，便提了一个问题。在这篇课文里，有一句是“周剥皮被长工们打得顾头不顾尾，一头钻进了鸡窝里，沾了一头鸡屎。”米汤提得问题就是：“孙老师，我不明白啥叫‘鸡屎’？” 孙老师见米汤提问，本来心里很高兴，因为他在上中学的时候，他的老师就曾经鼓励同学们说，善于提问题的学生才是好学生。但米汤所提的问题又实在算不得是问题，心里便有点不悦。于是，便生硬地回答说：“鸡屎就叫鸡屎，懂不懂？” 我扭头看了一眼米汤，只见他一脸恍惚，眼睛瞪得很大，样子很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啊，孙老师的回答，等于是没有回答。鸡屎就是鸡屎，如同说甲就是甲一样，又回到了问题的本身。 孙老师似乎也意识到了回答的有些牵强，于是，便又换了一种解释，说：“鸡屎就是鸡子排出的粪便。我这样解释你总应该懂了吧？” “粪便？鸡子排出的粪便？”那米汤显得更是茫然。这粪便比鸡屎听起来文雅多了，当然就让他更迷糊了。如果说他问鸡屎是应付老师的提问，那么对于“粪便”这个词，他真得是感到深奥而陌生。 见米汤还是摇头，孙老师的脸上便冒出汗水来。他担心如果连鸡屎这样的问题也对学生解释不清楚，肯定会闹出大笑话来。于是，便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兼睡觉的屋子里，翻开厚重的《辞典》查了半天，才又回到了教室，指着鸡屎的条目，对米汤道：“看到了吗，鸡屎就是鸡子的排泻物。这你总该明白了吧？” 对粪便都感到深奥和陌生的米汤，见孙老师又说了个生名词“排泻物”，就更加茫然了。这回他是真糊涂了。“排泻物？鸡子的排泻物？”米汤喃喃地自语着，额头上也是汗津津的。 我在那里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孙老师把简单的问题解释的越来越复杂了。 孙老师没有办法，一生气走出了教室。 米汤很是担心地问我：“孙老师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米汤好。这糊涂学生遇到了笨老师，自然会编排出这人间喜剧。 等了好半天，孙老师终于回来了。只见他手里端着一把大铁锨，铁锨里有一堆还冒着热气的鸡屎，住米汤的课桌上一放，指着那鸡屎，声音很大，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看c到c了c吗？这，就是鸡c屎！” 那米汤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一堆鸡屎，想了半天，才像是突然才明白过来似的，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啊，原来这就是鸡屎。” 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到蓝灵灵扯了一下我的耳朵才止住。 打这之后，米汤见了人便说：“孙老师真有学问，竟然知道啥叫鸡屎。” 这话传到孙老师的耳朵里，便对米汤更加喜欢了。 从此之后，我对唯一的同班同学，不再叫他米汤，而叫他鸡屎了。 俺们的小银村小学，老师虽然学问不高，规模也不大，但毕竟还是在积极向上。老师教书教得满头大汗，学生学得也是不遗余力。可在那个奇丽的秋天之后，我们的课堂便不再安宁，变得动荡不安起来。 那一天上午，孙老师在给三年级的同学讲课。正在汗津津埋头做作业的米汤，屁股下的凳子突然断了一条腿，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米汤身体本来就很笨重，而且又没有任何防备，着实摔了个实在，疼得大叫起来。这一来，教室便乱了起来，学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讲课的孙老师对着学生们怒目而视，用教鞭狠狠地击打了两下桌子，怒吼道：“有啥好笑的？” 无端摔倒在地的米汤，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握着胖乎乎的拳头照着我的胸脯便打了过来。显然，他以为是我在使坏。我虽然没有米汤个子高大，但还算机灵，侧身一躲算是没有被他打着。 孙老师快步从讲台上下来，手里提着教鞭，在我的课桌上狠狠地敲打了两下，吼道：“给我站过来！” 我老老实实地站了过去，他算是把我和米汤分开了。这时，孙老师开始审理这个小小的案件。 孙老师问我：“是你把米汤的凳子弄坏的吧？” 我很是委屈，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和米汤同桌，他摔倒了，我自然就是第一嫌疑人，要想洗清自己，必须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可我又怎么能够找到不是我故意使坏的证据呢？我只好争辩说：“不是我弄坏的！” 孙老师说：“这就怪了，难道凳子自己会坏了？我就不信了！等我查出来，看怎么收拾你！” 于是，孙老师便将米汤的凳子扶起来，却发现那凳子的一条腿儿从一个朽疙瘩处断了。这足以说明，米汤摔倒与我无关。孙老师瞪了我一眼，又回到讲台上。他把教鞭放在一边，两只手扶着被当作讲桌的桌子，很动感情地说：“你们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怎么能行呢？啥叫基础？基础就好像这桌子的四条腿儿，这桌子的腿儿不稳当，那还能靠得住吗？”说着，孙老师便俯身想伏在桌子上，以证实只有基础牢固，才能可靠。可也就怪了，孙老师的身子往前一倾，那桌子竟然倒了，孙老师连同那桌子都从讲台上摔了下来。 教室里的同学都惊呼起来。我第一个冲上前去，将孙老师扶了起来。可孙老师起来后，并没有表扬我，而是恼羞成怒地对着我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哪里能回答清楚啊？我生怕孙老师像米汤一样迁怒于我，胆怯地向后退了两步。 米汤趁机挑拨道：“肯定是你让我当了好学生，给我发了红证书，他心里有气，故意整我和你。” 孙老师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狠狠地瞪着我怒吼道：“是不是这样？” 我害怕极了，可我嘴笨，一时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小我一年级的小蔓救了我。她怯生生地说：“老师，我的桌子也快要倒了。” 孙老师有些不相信地走到小蔓的课桌前，用力摇了摇，大概是想说：“这桌子好好的，咋会倒呢？”可他还没有说出来，小蔓的课桌便被他晃倒了。还差点儿撞着前边的学生。 孙老师有点儿莫名其妙，这课桌是怎么了，怎么就都放不平了呢？就在这时，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发现，不但课桌都放不平了，就连屁股下的凳子也都晃动起来。 孙老师让我们都把桌子和凳子都翻过来，认真地查看了一番，发现所有的桌子和凳子都有一条或两条腿儿，莫名其妙的短了有一拃多长，但绝对不是人为破坏的。因为没有被锯齿锯断的新茬，就是不知原因地少了一截儿。对于这种突然发生的变故，孙老师满脸狐疑，课也不上了，迈开两条萝圈腿，向外边跑去。 不一会儿，老支书德正爷爷带着民兵连长二楞子，还有民兵刚刚c闯闯，来到了学校的课堂上。他们在孙老师的指点下，认真地查看了我们的课桌和凳子，也是满脸的惊讶和狐疑。 德正爷爷一脸严肃，什么话也没说。可那闯闯叔叔，则不停地喃喃自语：“怪，怪了个怪！怪，怪了个怪！” 孙老师小心翼翼地问：“这课桌不平，咋上课啊？” 德正爷爷嗯了一声，说：“课还是要上的，书也还是要教的。去让三长把这桌子凳子的腿儿，再锯齐就行了！也算不了个什么大事儿。”说完，便背着手，沉思着走了。 三长就是我三叔。他除了种地是一把好手外，还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手做木匠活儿的本领。接受了由民兵连长二楞子传达的支书指示后，我三叔立即带着锯子和斧子赶了过来。看了看那长短不一的桌子腿儿凳子腿儿，自信满满地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我一会儿就修好了。” 可让我三叔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以最短的那条腿为准，将其他的三条腿儿锯了后，那桌子和凳子还是放不平。于是便又以最短的那条腿为准再锯。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锯来锯去，仍然不能使教室里的桌子和凳子平稳起来。只到锯得桌子和凳子都没有了腿儿，才平稳下来。我们这些孩子们都高兴起来，可以坐在地上读书写字了。然而，我三叔由此却在三乡五里名声大噪，被讥笑为全乡最笨的木匠。羞怯的见了人就脸红，说话就更少了。 虽然课桌和凳子都矮的不能再矮了，但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学习。孙老师依然满头大汗的教学，我们也认真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几天，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锯了课桌和凳子的腿儿后没几天，我们学校的课堂上突然闯进来一群大哥哥和大姐姐们，说是公社中学里的学生。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哥哥，奔上讲台便把孙老师推了下去，振臂向我们号召道：“同学们，战友们，天下所有的学校都不上课了，你们还在这里听他胡咧咧，实在是不觉悟啊！快起来造反吧！” 我和同学们都惊慌失措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教室里一片静寂，只能听到紧张地喘息声。 那个大个子学生突然振臂呼喊起来，可只有他们同时来的那几个人响应。那大个子便有些着急，对我们训斥道：“你们不会跟着喊吗？真的成了小绵羊吗？” 于是，我们便也都跟着他喊，但声音小的只能自己听得见。那大个子学生有些恼怒，一把将孙老师拉到讲台上，指着孙老师的鼻子道：“看你把祖国的花朵都教成什么样子了？真是该打！”说着，便让我和米汤上去打老师。 我从小就腼腆，哪打过人啊，何况是自己的老师呢？虽然他没有给过我红色的小纸片儿，但也不至于打他啊？可米汤却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上去就给了孙老师一拳。这一拳，打的孙老师流出了眼泪，打的我们一脸惊愕。可这米汤的举动，却使乡中来的人很是高兴，称赞他是造反闯将。 乡中来的人吵闹了一阵子便走了，我们的孙老师吓得脸都白了，东西也顾不得收拾，慌慌张张地跑回家里去了。从此，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学校里那悠扬的钟声。我和村里的孩子们如同散放的鸡，漫山遍野地疯长着。 可更让人奇怪的事情，还在村子里不断地发生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在没书读的日子里 自从我们的孙老师被米汤，也就是鸡屎，一拳打跑之后，天气便一天天地凉了。西北风呼呼地吹着，满山的红叶早已被吹落干净，只剩下干瘦的树枝在风中不由自主地挣扎。 没有老师的学校，像一片荒废了的牧场，自然也就不会再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于是，学校便沉寂起来，偌大的四方院成天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儿。孩子们如同散放的鸡鸭，放荡自由起来。 在那没有书读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像有些孩子那样疯狂地玩耍，而是寻找到了一个很自由，但很有价值的话计。 说起来也很是偶然。有一天我到很远的一个地方去割柴草，无意识地发现堰跟处的豆秧子上，有许多没有摘下来的豆角。而这时的豆角早已成熟，熟成了干硬的豆种子。这一发现，着实让我喜出望外。于是，从第二天起我就彻底改行，不再去割柴草，而专门去地里捡拾被丢弃了的豆种子。我也不贪心，一天也就拾一篮筐，绝不多捡一粒。一篮筐可以收获四五斤豆种，而一斤豆种可以换一斤麦子，这在当时，可真是一个可喜的收获。余下来的时间，便找一个太阳充足的地方想自己的心事。 虽然远离了课堂，但我还是十分怀念读书的日子。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孙老师，也时时被我想起，被我怀念。他虽然并不喜欢教书，但他却有一颗敬业的心。教拼音虽然把“免职”的“免”，教成了“兔子”的“兔”，教追击虽然愚笨的迈开腿做实验，但毕竟是在满头大汗地认真教书。仅从这一点来说，他就是一个可以让人尊敬的教书先生。 当然，我也会想起更多有趣的事情。比如米汤提的鸡屎问题，课堂上桌子凳子莫名其妙地都失去了平衡，又被我三叔锯得都成了平面，等等，想起来都十分有趣。可惜，这样的日子不可能再有了。即使再有老师来，我也该去上中学了，不可能再和弟弟妹妹们在那一间教室里同窗共读了。 我一个人捡豆角种的日子虽然很孤独，但有蓝灵灵不时给我说一些奇异的怪事，倒也不是不能忍受。何况这种活计很是自由，也特别有成就感。可这一天，我遇到了一件奇异的事情，惊的我大汗淋漓。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太阳很是灿烂，也没有凄厉的寒风。我在朝阳沟的一个山洼里，躺在一丛干草上，悠闲地看着天上变幻着的白云。那云彩一会儿胖，一会儿瘦；一会儿像是燃烧的烈火，一会儿又像是奔跑的马群，很是有趣儿。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嚓c嚓c嚓”地脚步声，正在越来越近地朝我走来。我慌忙坐了起来，扭头一看，只见一头长着灰色毛皮的野兽，正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我的头发一下子都倒立起来，脸也有些发麻，觉得脑袋大的如同一只水桶，心跳也急速地加快。 我呆呆地坐在草地上，怯怯地看着这一头不速之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哦，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更叫不上他的名字。但是，却觉得它一点也不陌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情急之间，我突然想起，这就是那天我领着苏先生去黑龙潭看桃花时，见到的那头野兽。对了，它就是在森林里主持白鱼先生葬礼的老猫先生。可第一次见到它时，好在有苏先生和我为伴，而那场森林里的葬礼，也不过是睡梦中的境遇，可这一次却是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一个人的面前啊！我紧张地呼吸都短促起来，小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地，像是要撒尿。 这是一头什么样的野兽呢？这一次我可看了个真真切切。它大的如同一头小毛驴，眼睛大的好像是一对铃铛，亮亮的，似乎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它的肚子虽然很大，但瘪瘪的，显然是多少天没有进食。虽然长着一身漂亮的皮毛，可是有些稀松，也没有什么光泽。但它的四肢很是有力，走得很有节奏感，不慌不忙地，俨然一个很有风度的绅士。它既不是老虎，也不是狮子，我原先叫它大猫，也很不贴切。对了，那天我向爷爷说起过森林里的葬礼，曾经描述过这位大猫先生的形状。我爷爷摸着他的山羊胡子，想了半天，才说，可能是俺们大山里最大的动物，叫土豹子。 这头被我唤作大猫的土豹子先生，正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我刚看到它的时候，它离我还有十几步远。而这眨眼之间，就只有三四步远了。我很清楚地看到了它的胡须，听到了它的呼吸。隐隐约约地还闻到了它的气味，那味道和我们家的那头小黄牛有一些相似。大猫先生，哦，不，应该是花豹先生，你是不是饥饿极了，想吃了我啊？我长得这么小，身上也没有多少肉，你能吃得饱吗？ 就在我紧张地快要窒息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咯咯的笑声，是蓝灵灵。 蓝灵灵说：“看把你吓得，快尿裤子了吧？其实，你不必害怕，它绝没有想吃你的意思。” 蓝灵灵虽然这么说，但我的心里依然十分害怕。这只花豹子既然不是为找食物而来，那它又能干什么呢？ 蓝灵灵说：“它是来向你告别的。你应该向它微笑，向它表示友好。在它即将离开这个地方时，它能够来和你再见一面，足以说明它对你的友好。” 它离我越来越近了，只有两步远了。我想对它微笑，但脸上的肌肉一点也不听使唤。 它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蓝灵灵催促我说：“快，你抚摸它一下吧，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会再没有机会了。即使有，也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那只花豹子站在了我的跟前，昂着头，眼睛看着远方不动了。我怀着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胳膊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摸了摸那花豹子的脖子。那花豹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汪着浑浊的泪水。想到它就要流落远方，从此以后不知在哪一片山林里生活，我的心一酸，眼睛便有些模糊了。我一点也不害怕了，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它的脖子，将脸贴在了它的身上。 当我松开它的时候，它也没有看我，继续朝着前方走了。我看着它那孤单而有些凄凉的背影，心里很是难过。它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 蓝灵灵说：“人虽然有创造性，但就应对自然灾难的能力来说，远没有动物那样有先知先觉。这只被你称呼为大猫的花豹先生，之所以要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再也不能适应它生存的需要了。对于这一点，你是很清楚的，因为你参加过大白鱼先生的葬礼。” “那它会到哪里去呢？” “这就很难说了。当这里不适应它时，天底子下能够适应它生存的地方，也就不多了。被迫要离开这片土地的，也不仅仅是这只大猫先生，还会有更多的生灵。其中，也包括你们人。” 我大吃一惊，问蓝灵灵：“我们村里的人也会走吗？” 蓝灵灵说：“当然不会都走。但有一个人是决心要走的。你应该赶紧去看看她，去完了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了。” “谁？”我迫不急待地问。 蓝灵灵告诉我说：“就是你的太奶奶。” 我一听拔腿就跑，恨不能马上就见到太奶奶。她可是救了我两次性命的人，我怎么能舍得让她走呢？她又会到哪里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被迫漂泊的精灵们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太奶奶的院子里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看见鸡和狗，更没有听见鸟儿的叫声。 自从太奶奶那一次让我与蛇同眠，从死亡的边缘把我拉回来以后，我对太奶奶就有了一种铭刻进骨子里的深情。虽然她是全村人的先辈，但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心灵里的神。我会自觉自愿地来为她挑水，为她送来新鲜蔬菜，还有从山里摘来的红红的酸枣，甜甜的柿子。她已经成了我心中最亲最亲的人。我连那大猫先生都格外留恋，又怎么能够舍得让太奶奶走呢？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太奶奶，她就端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子上，就像我第一次来让她看疮一样，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宝相尊严地宛如一尊神像。她笑着向我招了招手，让我到她的跟前来。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样子。 既然太奶奶并没有要走的样子，我自然也就不会问她什么。再说，蓝灵灵早就嘱咐过我，心里即使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能说出来。 太奶奶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说：“我正想桂桂呢，桂桂就来了。来了好啊！你这么大的孩子，不念书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你是有书可读的。但不是现在，而是两年以后。到了那时，你要是觉得书不够读时，就来找太奶奶，我会给你的。” 听太奶奶这样说，我就更放心了。于是，又说了一会儿话，我就与太奶奶告辞了。 出得门来，我埋怨蓝灵灵说：“太奶奶明明没走，你咋说她要走了呢？她还要给我书看呢。” 蓝灵灵叹了口气，说：“你个小孩子家，哪有那么多心眼呢？” 蓝灵灵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过了很久以后才得以明白，原来，这一次与太奶奶见面，是我和太奶奶见的最后一面。 就在这天晚上，夜已很深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想爬起来，蓝灵灵却按住了我，说：“不是找你的，你不用管。” 其实，蓝灵灵也没有去开门，蓝灵灵是从门缝里钻出去的。我出于好奇，也跟着钻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就是我在森林里的葬礼上见到的那两位姑娘，一个是穿黑裙子的，一个是穿紫裙子的。那个穿紫裙子的姑娘，见我也出来了，便很不友好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一个蜘蛛，便也不很在意。 紫裙子姑娘拉着蓝灵灵的手，样子很是悲伤地说：“我们的孩子都被毒死了，在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们只好远走他乡了。” 说着，便哭泣起来。 黑裙子姑娘说：“蓝姐姐，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找了个藏身之处。” 蓝灵灵紧紧地拉着两个妹妹的手，很动情地说：“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我心里很难受，但也不知道怎么样来安慰你们。其实，这一场灾难，又何止是我们蜘蛛呢？今天，豹子先生也走了，走得也很伤心。这都是很无奈的事情。” 紫裙子姑娘说：“是啊，走的也不止是我们，黑龙潭的邻居们今天也都要逃走。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你也去送送它们吧。” 蓝灵灵连想也没有想，便说：“我当然是要去送的。” 就在这时，我看到顺着山间的小路，走来了许多那天我在森林里曾经见到过的生灵们。有野猪，有野兔，有山鸡，还有一群猴子。而让我格外心酸的是，有几只小猴子，爬在大猴子的身上，眼睛里都是悲伤。它们将要离开生养它们的家园，漂泊到没有亲人的远方。 这群生灵们迈着沉重的步子，依次从我和蓝灵灵的面前走过，走了好长时间，还没有走完。它们没有言语，也没有哭泣，只有说不出的悲伤。它们也不知走向哪里，但它们知道必须要去寻找一个能够适应它们生存的地方。那里有着鲜活的青山，有着绿色的流水。那里的空气是清新的，那里的农田不使用农药。那里经常晴空万里，天蓝的就象一片海水。即使是下雨的日子，湿润的空气也是清凉的，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可这样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也不知道出于何种情愫，我和蓝灵灵紧紧地跟着紫裙子和黑裙子姑娘，尾随着她们一直走到了村外，只到又遇见了一支相对而来的队伍才止步。 迎面而来的又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呢？与这支逃难的队伍比起来，他们更让人产生一种恐惧。逃难的队伍里虽然有狼，有蛇，有各种各样的野兽，但我却有一种亲切感。而对面来的这支队伍，虽然是我的同类，但我一见他们，脊梁后边便升起一股凉气，禁不住一阵颤栗。 当我远远地看到这一支迎面而来的队伍时，便一下子紧张起来，心跳的十分剧烈，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了。不用问，一场灾难又降临到我们小银村里来了。这又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恐怖的子夜 那天的夜里，迎面而来的是一支乘坐现代交通工具的队伍。前边是两辆东风敞篷汽车，车上站着的都是些还没有长起胡子的青年。最后边是一辆帆布蓬小汽车，里边坐着的也不知是什么高级人物。更为让我恐怖的是，竟然还有两门小山炮，尾随在这支队伍的后边。 当两支队伍相遇的时候，仿佛谁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各自沿着确定的方向继续前行。 蓝灵灵拉住我说：“本来我是不想让你看见这一幕惨剧的，可你非要跟着来，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不过，你看看也好。要记住，现在正是子时午夜，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天上也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没有一点光明。今天你所看到的，是一个时代的典型缩影。” 我的心里很是紧张，紧紧地拉着蓝灵灵的手。 这一队人马来到了我们小银村前边不远的核桃树湾时，便停止不前了。那些站在大汽车上的没有胡子的年轻人，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在一个长了胡子的人的指挥下，一起冲进了村子里。顿时，村子里便响起了拍打门窗的声音，粗暴地呵斥声，小孩们的哭叫声，以及牲口和狗的叫声。没有多大一会儿，这些人便从村里带来了村支书德正爷爷，苏先生，还有谷朵大娘。据说，还有几个人奔向了太奶奶住的地方，但很快就回来了，对着那个指挥官耳语了些什么，把那个人气地直是骂娘。我突然发现，那个指挥官竟然就是来过我们村子里的李部长。 在李部长的指挥下，这一群人押着德正爷爷和苏先生以及谷朵大娘，又都向龙王庙前涌去。当所有的人都集结好后，他们便让我的德正爷爷，我的苏老师，还有我的谷朵大娘，站在了队伍的前边，由几个青年轮番上阵，指着他们的鼻子怒吼着什么。有几个年轻人还动手打了苏先生的耳光，揪了德政爷爷的头发，还拧了谷朵大娘的耳朵。可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清楚，只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显得很是繁忙。尤其让我吃惊的是，我的那个比我大五岁的同学鸡屎，竟然也声色俱厉地批斗了老支书他们一番。 鸡屎批斗完后，我看到谷朵大娘拉住他，在他的耳朵说了句什么，那鸡屎听了，便更加恼怒起来，抡起拳头要打谷朵大娘。谷朵大娘将头伸给他，让他打，说打要是打死了我，我也就不受这罪了。可鸡屎犹豫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敢打。 鸡屎要打谷朵大娘的这一个画面，在我的忘记里非常的深刻。我在后来的做梦中，还回放了好几回。令我不解的是那谷朵大娘究竟和这鸡屎说了些什么，竟然就让鸡屎恼怒成那个样子。我一直想问一问鸡屎。可梦醒过来之后，就忘了脑后去了。 这些人深更半夜的究竟要干什么呢？ 蓝灵灵悄声告诉我说：“原来的那个县委张书记，被黄县长这一派给打倒了。他们就是受黄县长的指派，来这里挖掘张书记势力的毛毛根呢。他们把老支书都划入了张书记的势力范围，指控德政爷爷和苏先生包庇坏人。 我不明白李部长怎么也来了呢？蓝灵灵说，由于李部长换发苏先生有功，便调到县里去了。据说，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回到公社里来，代替白社长当公社里的一把手了。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折腾了好一阵子之后，便开始用一种能够喷出火来的东西，对着龙王庙喷发起了火焰。 我们小银村的龙王庙，规模虽然不大，但修建得很是蔚为壮观，共有三个院落，依次座落在那条不是很大的山沟里。三个院落一层比一层高，远远看去就像是三层楼阁，青砖黑瓦，庄严肃穆。每年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的那天，这里都要连续举行三天的庙会。除了吸引众多的善男信女来这里烧香拜佛外，同时也进行物资交流。那龙王庙我不知上去过多少次，每一次去都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那栩栩如生的塑像，那让人心灵震撼的壁画，在我的心灵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然而，这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庙宇，在那强烈的火焰里很快便轰然倒塌了，化成了一片废墟。 在龙王庙的下边，有一池清清的深潭，这也就是那条吃鸭子的银色大鱼曾经生存的地方。而在这清清潭水的一侧，是一座刀切斧剁般直立的岩壁。在这岩壁上，不知是哪个年代雕凿出的一尊尊佛像，肃穆庄严地安放在一孔孔石窟里。到底有多少孔石窟，我还没有来得急数清。但后来据我爷爷说，总共有七十二窟。每个石窟大小不一，里边雕刻的佛像也是千姿百态。到底是什么形象，我还没有来得急看清。但我爷爷说，那雕像大的比真人还要大，小的则各有千秋，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面目慈祥，有的宝相尊严。可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就在这一天的子夜时分，却遭到了灭顶之灾。 这些人是怎么样把这些石窟毁坏的呢？说起来真是让人心惊胆战。他们竟然是用那山炮炸掉的。每一发炮弹瞄准一座石窟，而且是弹无虚发，颗颗命准，显示出了优良的技术水准。究竟开了多少炮，没有人能够数得准确。但据推测，应该是七十二炮。每一窟一发炮弹，倒也不偏不倚，都享受到了应有的“待遇”。 只是到临收场的时候，那个负责开炮的头目向李部长报告，说还剩下一发炮弹，是带回去还是随便放了。 那李部长沉吟片刻，环顾四周，就在昏暗的夜色里，看到了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挺拔葳蕤的老槐树。它像一个傲然挺立的巨人，将头颅高高的昂起，笑看着人世间的风风雨雨。 李部长倒背着双手，俨然一个大军阀，将目光从我家那棵老槐树上收了回来，对那个来请示的人道：“我们有的是炮弹，带回去干什么？看到了吗？那里有一棵千年老槐树，虽然说那是一棵树，但活的时候也太长了，也应该扫除掉了。就把最后的一发炮弹给了那棵老槐树吧。让这里的后代们不要留存太古老的记忆。” 听到这里我吓出了一头冷汗，那可是我家啊！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爹娘，还有我的三叔都还在那里睡觉啊！那炮弹要是落在了院子里，他们不就没命了吗？我拼命想前去阻止，却被蓝灵灵拽了回来。 蓝灵灵说：“你没有能力改变事态的发展。你就是一个旁观者。再说，在那里睡觉的也有你。你就顺其自然吧！” 是啊，在滚滚潮流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渺小得就如同螳螂的胳臂想挡住飞驰的火车。别说我现在只是一个无影无形的符号，就是我真的在这里，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又能有什么作为呢？我能阻止了那山炮的发射？ 有一个没有长胡子的年轻人对着我家院子里的那棵千年老槐树，伸出大拇指指瞄了又瞄，然后向李部长报告说：“已经瞄准，炮弹将在老槐树的主杆与枝杈结合处爆炸。请求开炮！” 李部长大臂一挥，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向一切旧东西开炮！” 另一个没有长胡子的年轻人，用力拉了一下山炮后的绳子，只见那炮身向后一退，炮口上就冒出了一股血一样红的火焰。一颗红色的球体，在深沉的夜幕下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如同一枚放大了的图钉，砰的一声钉在了我家院子里的那一棵老槐树上。 这发炮弹虽然从出膛到钉进目标，只是用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可在我看来却是那样的惊心动魄，让人紧张地心跳如鼓。 庆幸的是那发炮弹并没有爆炸，只是楔进了树的主杆与枝杈间的结合处。捂着耳朵的李部长在等待了半天后，见那发炮弹并没有爆炸，便有些气急败坏，恼怒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没有长胡子的炮手说：“报告，遇到了一枚哑弹。今天的命准率是七十三比七十三，完全达到了教程要求。最后的一枚哑弹，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李部长无奈，只好宣布收兵回营。 就是在那发炮弹钉进我家院子里老槐树的那一瞬间，我便被那一声巨响惊醒了。 想着梦境里的情景，我又惊又恐。我多么想这真的是一场噩梦啊！可这确实是活生生的现实，不是一场噩梦。听到响声，我们全家人都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来，涌到了院子里。而这时，除了能看到龙王庙湾还在冒着忽闪忽闪的火光外，我们并没有发现钉在老槐树上的那发炮弹。 直到又一轮新鲜的太阳出来后，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我才看到我家里的那一棵老槐树的主杆最高处，突然多了一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镜子。 于是，我便惊呼起来，把家里的人都惊动到院子里来了。于是，我便说起了昨天晚上的梦，说老槐树上的那一片闪光的地方，里边有一颗没有响的炮弹。 可让人奇怪的是我明明能看得见的那面闪光的镜子，家里的其他人都看不见。爷爷笑着说：“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能把梦当成真呢？” 可要说这不是梦吧，家里的人却都看到了龙王庙前的火光，也都听到了一声巨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而我最关心的却是那七十二窟佛像，是不是真得被山炮给炸了。于是便连早饭也顾不得吃，跑到了那里去看。可是那峭壁上的石窟，一夜间便消失了，都用石头封了起来，还抹上了一层麦桔泥。我站在那里，愣愣地看了半天，心里有一种极为沉重的哀伤。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怪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美女和猫神 虽然大家都看不见大槐树上的那颗炮弹，但由于我的那个怪梦，还是引发了村人们的议论。乡邻们在笑话我的同时，也对那发没有爆炸的炮弹充满了担忧。一种恐慌的情绪，像晨雾一样在村子里弥漫。一些岁数大的老人，摸着稀而黄的胡子一边叹息着一边说，在一个鱼吃鸭子的年景里，什么怪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于是，大部分人便对我所说的那发没有爆炸的炮弹充满了忧虑，惶惶不可终日。小银村不再平静，弥漫着一种大难将临的恐慌。然而，这种担忧还没有在村民中间充分发酵，就因为一位美女的到来而稀释了。 可让我不解的是，明明是一位美女，蓝灵灵却偏偏说她上一个猫神。什么是猫神呢？ 猫神原来也只是个传说，只是在民间故事里流传。这猫神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没有见过。有的说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有的说他是一个白胡子老人，也有的说它就是一只黄色的狸猫。也正是由于没有一定的形像，所以才显得格外神秘，受到一些人的顶礼膜拜。 这猫神又是一位什么样的神仙呢？村民们都说这神仙是个好神仙。他自己并没有什么财富，可是他能鼓捣东西。 传说胡杨村有一个大财主，叫胡闹闹，爱财如命，仗势欺人，十分霸道。同村居住的一个老实农民叫秦有德，和胡闹闹的地相邻。那年秋天，秦有德种的六亩谷子就要收割了，可还没有开镰，竟然一夜间不知被谁给偷割了。当他兴冲冲地顶着黎明的霞光到地里去收割谷子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谷茬，六亩金黄色的谷子不知都到哪里去了。这可是他一家七口人的口粮啊，颗粒不收，这不是要他们一家子人的命吗？而财主胡闹闹那一年并没有种谷子，可他的打谷场上却堆起了一个高高的谷垛。村里的人心里谁都明白，秦有德地里的谷子，是被胡闹闹偷割了。于是，秦有德便哭着闹着告了官府。然而，官府里的人早就被胡闹闹买通了，对于秦有德的申诉不予理睬，理由是没有真凭实据。秦有德申辩说，那胡闹闹并没有种谷子，他家的打谷场上怎么会有谷子呢，这明摆着是偷割了他家的谷子嘛。官府里的人嘿嘿一笑，说：“那也许是猫神鼓捣到他的打谷场上了吧。你要是有本事也让猫神鼓捣到你家里去啊！” 秦有德没有能打赢官司，一腔怨气只好强忍着，都咽到了肚子里。他仰面对着苍天，哭叫道：“苍天啊，你为什么不让猫神帮帮俺家呢？难道你也是嫌贫爱富吗？” 等到场光地净粮食收仓时，奇迹真得出现了。一觉醒来，秦有德发现原来空空的粮仓竟然充足的都冒出尖来，算了算，正好是六亩地里谷子应有的数量。不仅谷子回来了，还多了一仓金灿灿的玉米，一缸颗粒饱满的黄豆，二斗绿豆，四升芝麻。而财主胡闹闹家里的粮仓却没有了谷子，还少了一仓玉米，一缸黄豆，二斗绿豆，还有四升芝麻。 这胡闹闹气不打一处来，也哭闹着告到了官府。官府里的人查看了现场，便要缉拿秦有德，说他偷了胡闹闹的粮食。 这一来，村里的人却不干了，反问官府里的人，秦有德丢了谷子你们说是被猫神鼓捣走了，你们不管。那现在猫神又把丢失的东西鼓捣回来了，你们为什么却要过问？ 官府里的人见人多势众，而且又说的在理，让他们也无言答对，只好偷偷地对胡闹闹说：“你看，乡亲们都这样说，你只好认命吧。那猫神不助你，老天爷也帮不了你呀！” 胡闹闹丧气垂头，只好吃了这个哑吧亏。 也有人说这猫神也不是什么好神，也就是个蟊贼，没有原则，感情用事，一会儿把张家的东西鼓捣到李家，一会儿又把李家的东西鼓捣到王家，就是一个鼓捣鬼。 但不少奇怪的事儿，却在民间不时的发生着。有的人家里的粮仓突然会涨起来，也有人的家里，东西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可几天之后却又突然地回到了原处，或突然地出现在邻家的堂屋里。但丢失的东西绝对不会是被偷去的，因为有人发现家里多了来历不明的东西，就会大呼小叫，说这样才能招来更多的财物。如果有人认领，便会赶紧送回去。而丢失东西的人家，要想赶快把东西找回来，就必须骑上一把扫帚不停地大骂。骂得猫神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把东西送回来。 然而，这都不过是个传说。在我们小银村，就从来没有发现过猫神。不过，就在龙王庙被烧成废墟的这一年，猫神来了。 而和猫神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下了一场小雪之后，迎来了这一年的春节。送灶王爷上了天，年味儿就一天天地浓了起来。而我们小孩子们更是天天盼着过年。女孩子们一边踢着用鸡毛做成的毽子，一边节奏感很强地唱着年歌。 “二十三，灶王爷，上了天。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去赶集。二十八，胡拾掇。二十九，家家门口红丢丢。三十儿，拍饼儿。初一，扑腾。” 拍饼儿，就是包饺子，而“扑腾”就是把饺子下进锅时发出的响声。山里人的喜庆，说到底还是一个吃字。 就在二十七这一天，摆摆叔叔到蓝村镇上去接回娘家的善枝婶婶。回来时，不仅买回来了花布，鞭炮，各种肉食等等过年的物品，而且还带回来了三个人，一下子成了我们小银村轰动性的新闻。 那一天我在核桃树湾放我们家里的小黄牛，远远就看见从延伸进核桃林中的公路尽头，走来了摆摆叔叔一家。同时，除了摆摆叔叔，善枝婶婶和小曼姑娘外，我敏锐地发现还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仰望过我家的老槐树，接见过我家的小黄牛，还抚摸过我头的，那个穿红皮鞋的漂亮姑娘莹翠。还有一个和小曼年龄相似的小女孩，但当时她根本就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因为一见到莹翠，我就立即想起我三叔红着脸喘着粗气的样子。于是，我一时激动，高兴得连小黄牛也顾不上管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去。 我家就住在摆摆叔叔家的上边。由于是依着山坡而建，摆摆家的后屋，仅仅比我家的院子高不出一桌子，站在我家的石头凳子上，就能把摆摆叔叔家的院子看得清清楚楚。 我跑回家里的时候，我三叔正在用他的木匠家俱，鼓捣着一个桐木锅盖。听我说莹翠姑娘来了后，他一条腿踩在做木工活儿的案子上，一只手按着正在锯着的锅盖，一只手握着锯子，就像是被孙悟空突然使了定身法似的，僵在那里不动了。 我呆呆地看了三叔半天，然后轻轻地摇了摇他，说：“你听清楚了吗？善枝婶婶又把她的表妹莹翠姑娘接来了。” 我的三叔，突然像是醒过神儿来似的，丢下手里的活计，撩开两腿就跑了出去。他的这一举动实在让我莫名其妙。 可他并没有跑出去多远，便又跑了回来。站在我面前，脸红红的，就像是抹了一层猪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用力地搓着他那一双长满茧子的大手，眼睛却游移不定，不知看哪里是好。 我拽着他的袖子问：“三叔，你这是怎么啦？” 三叔搓着手，有些口吃地说：“啊，那个啥，水缸里c里的水我已c已经挑满了。” 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又大声地说：“善枝婶婶从她娘家回来了，还带来了莹翠！” 我三叔还是神情不定，喘着粗气说：“是，嗯，咱家是，是该买一把木杈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不再理我三叔，跑进屋子里去找我娘。我娘当时正坐在炕上，为我的爷爷赶做一双过年要穿的棉鞋。当听我说善枝婶婶家里来了客人后，立即穿鞋下地，拉着我便往外走。 我和娘是在村头的那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下，迎接到善枝婶婶和她带来的客人的。离她们还很远的时候，我娘便迈着急急风小步，迎着客人道：“大早起的，我家的老槐树上便有一群喜鹊喳喳直叫。没想到这太阳刚刚偏西，就真得来贵客了！” 善枝婶婶拉着那位和我娘岁数差不多的女人，对我娘说：“二嫂子，这是” 还没等善枝婶婶介绍完，我娘便打断了她的话，朗朗笑着说：“弟妹啊，你用不着介绍，我早就在梦里见到过她了。她不就是你姑姑，莹翠的娘吗？”说着，便上前拉住了莹翠她娘的手，从头看到脚，啧啧道：“哎呀，真是个标致的人儿，怪不得能生出莹翠这样天仙般的女孩儿。” 这时的摆摆叔叔站在一边，只是咧着嘴傻笑着，插不上一句话。我同时也发现，我三叔远远地站在一颗核桃树后边，伸着长脖子往这边看。 善枝婶婶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有张口，就又被我娘拦住了。我娘说：“咱话儿多着呢，九天九夜也说不完。走，还是先回家，咱们坐在炕头上说。”说着，便一手拉起小蔓，一手牵着新来的那个小姑娘的手，敬让着莹翠她娘往前边走。 然而，到了摆摆家门口时，我娘却提出让客人先到我家去，理由是善枝婶婶出去了好几天，家里肯定是黑灯瞎火的，连壶热水也没得喝，不如先到我家喝杯茶，等善枝婶婶拾掇好了，再到上院去叫她们。善枝婶婶正愁家里没有准备，自然也很是乐意。 就这样，远道来的三位女客，就先到了我家。我奶奶听说来了客人，挪着小脚，也颤微微地走了出来，张着掉光了牙的嘴直笑。 我再找我三叔，只见他的脸在墙角那里闪了一下，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娘把莹翠她娘敬让到炕上，让她脱掉了鞋，然后又扯过一条绣着红花的棉被为她盖住，紧接着便端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 同时来到家里的莹翠和她的妹妹，本来也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可是那莹翠姑娘说什么也不肯上炕，非要让我领着她去看院子里的大槐树。而她的妹妹早不知让小蔓领到哪里去了。 我跟着莹翠来到了院子里，只见她径直走到了那棵大槐树下，一边用她那葱白一样指头的手抚摸着大槐树，一边感叹地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老槐树。这么高，这么粗，这么直，树龄这么大了，还这么茂盛，还这么有生机，真是世间少见啊！” 她围着大槐树走了一周，然后又仰望大槐树的树冠。在下午的斜阳下，大槐树的枝杆上镀了一层金黄，更显得坚硬挺拔，倔强峥嵘。突然，她的眼光盯在大槐树枝杈的一处地方不动了，惊讶地问：“那是怎么回儿事啊？” 莹翠姑娘看到的，就是楔进老槐树身上的那一发没有爆炸的炮弹。我一听，便有些呆了，除了我谁也看不见的那一颗未爆炸的炮弹，莹翠姑娘怎么就能够看得到呢？为了进一步验证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我还装傻的问：“你说什么呀？” “那树干与枝杈相交的地方，有一块发光的地方，就像是钉在上边的一枚大图钉似的。” 看来莹翠姑娘还真看得见，这说明她和这棵老槐树有缘分。于是，我便把那一个发生在恐怖的子夜里的事告诉了她。我看到她那一双黑黑的眉毛拧了起来，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凄惨和忧虑。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幸亏没有爆炸。庙宇烧了，佛窟毁了，如果再没有了这一棵千年老槐树，这小银村还有什么能够让人留恋的呢？还有什么能留住人呢？” 看完了老槐树，莹翠姑娘又问我：“我还想摸一摸你们家里小黄牛的头。那头漂亮的小黄牛呢？”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那牛还在地里呢，我呀了一声，说：“那头小黄牛还在地里吃草呢。我这就去牵它回来！” 莹翠姑娘拉住了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还没有想明白是不是答应她，刚好善枝婶婶来叫她们回家。于是，我娘，还有我奶奶，便恋恋不舍地送客人出门。这时，我的三叔才从屋子后边闪出身来，想说些什么，可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当然，他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更没有引起莹翠姑娘的注意。只到把客人送走，我娘转过身来时，才发现我三叔站在窗户下边，正红着脸在搓手，鼻子还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我娘便骂他道：“你个三乞丐，真是狗肉摆不上席面。你跑到哪里去了，人家走了你才出来。” 我三叔只是咧着嘴傻笑，扭身回到院子里，又鼓捣起他那没有做好的锅盖。 晚上我见到了蓝灵灵，笑她说：“你也有看错的时候，你看人家莹翠姑娘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说她是猫神呢？” 蓝灵灵不屑地一笑，“你一介肉身凡胎，能看清楚什么，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偷心的猫神 转眼间就到了年三十，这是春节最为重要的一天。所有过年的吃食及其用品，大人孩子们需要换穿的新衣，都要准备齐全。墙上贴的年画，门上贴的对联，都要张贴起来。屋子里，院子里，都要打扫干净。然后，就是一系列延续了几千年的过年程序。如上祖坟，祭祖庙，敬天地，等等等等。最后就是坐在家里烤着火守岁。 初一是要起大早的。鸡子还没有叫三遍，便有性急的人，起床放起爆竹来。这家是一个接一个的二踢脚，咚嗒咚嗒地响在天上。那家是一挂接着一挂的小红鞭，噼里啪啦地响在地上。也会有一个接一个的焰火窜上空中，或是开一朵紫色的菊花，或是绽放出四散的星星。满天的五彩缤纷，映在小银河的河水里，那小银河便显得五光十色起来。 天刚蒙蒙亮，便开始拜起年来。这是全村人，最为看重的盛事。依照辈份的层次，先是给老的拜，然后给同辈的拜。先是拜了自家的，还要再拜远家的。见了门就进，不能隔门。为了不让早起的人受冷，每一家的院子里都有一堆燃烧着柏树枝子的篝火，映得满院子如同白昼，散发出浓烈的别致香气。 苏先生感叹说，这小银村的文化底蕴真是深厚，过年的风俗有皇家般的气派。故宫里过年，院子里燃烧的就是这柏树枝。不仅象征着吉祥，更可以预防感冒。 这一年我们小银村是个丰收年，也许是我太奶奶所说的是今后少有的丰收年，所以这一个年过得便分外的热闹，格外的丰盛。有的人家，仅是鞭炮就买了一箩筐，由着孩儿们可着心地放。 就是在这个热闹的大年初一，猫神出现了。 这个多年没有出现的猫神，竟然出现在了摆摆叔叔的家。 家里来了客人，本来是欢天喜地的，不想大年初一要往锅里下饺子的时候，却发现原先放在案板上的摆得整整齐齐的饺子踪影全无，一个也不见了。 这一来，惊得善枝婶婶脸色都变了，不知如何是好。摆摆叔叔也十分着急，可又能怎么样呢？只好一边在仡仡佬佬里寻找，一边让小曼骑在一把扫帚上破口大骂。小曼是个女孩子，更由于有客人在，小曼很是不好意思去骑着扫帚骂，被正生着气的摆摆叔叔差点儿骂得哭出声来。倒是莹翠的妹妹莹雅性格泼辣，觉得这是十分好玩的事情，于是便主动骑上了一把扫帚，按照摆摆叔叔的要求，大声地骂了起来。可她说的是普通话，骂出的声调就格外特别。在我们听来，那根本算不得骂，而是在唱歌，好听的不行。 莹雅是这样骂的：“你这个猫神啊，你为什么要偷走别人家的饺子呢？你偷走了，我们吃什么呢？我们没有饺子吃，怎么能过得了年呢？” 摆摆叔叔看不过，要过扫帚来，骑在裤裆下，亲自骂了起来：“我日你个猫神祖奶奶呢！捣你娘个头蛋c子呢！这大年下的，你他娘的没有谁偷了，咋就瞎么谷出眼呢，偷到你爷爷家来了！快把饺子给你老子送回来！” 摆摆叔叔的示范，莹雅听不明白，问旁边的小蔓。“什么叫日你猫神奶奶啊？” 小蔓也回答不上来。于是，说普通话的莹雅便噘着嘴说：“哼，你们这里的人真怪！” 摆摆叔叔的骂声，一时压过了天上地下的爆竹声。我娘听出了异样，立即奔往摆摆叔叔的家里。弄清情况后，我娘先是制止了摆摆叔叔的大骂，然后又悄悄地对善枝婶婶说了些什么，于是，一切便风平浪静。 我娘回来，让我赶紧给摆摆叔叔家送去了足够多的饺子，于是，这个出现了猫神的春节才没有掀起别样的波澜。别以为我娘让我给摆摆叔叔家送去了饺子，就会影响到我家的过年质量。其实，我那勤快的娘，连过元宵节的饺子都早早地包出来了。 尽管这件奇怪的事情，我娘一再嘱咐要保密，但第二天还是传遍了全村。这是因为心直口快的善枝婶婶在赞美我娘的同时，无意中把猫神偷了饺子的事情说出去了。 过了初一的第二天中午，我娘便在家里大摆宴席，把摆摆一家连同他家的亲戚都请了过来。我家里原就有一张八仙桌，我娘又借来了一张，除了我娘外，两家子的人都坐了下来。我的爷爷奶奶坐在最上首，莹翠的母亲坐在主宾位置。依次是我的父亲和摆摆叔叔。我的三叔和莹翠也相向而坐。我和小蔓以及莹翠的妹妹莹雅，也都各有座位。只苦了我的娘，跑里跑外的，忙碌着炒菜上菜。善枝婶婶很是不好意思，几次要求去帮厨，都遭到了我娘严厉但充满善意的拒绝。 不用问，连我都看出了我娘的用意。 这一次请客得到了预期的效果，除了充满热烈而红火的气氛外，莹翠的娘也发表了非常重要而具有实质意义的表态。她先是向我的爷爷和奶奶敬了一杯酒，而后眼含着热泪说：“这是我近几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最值得庆幸的一天。高兴的是，我又找回了做人的尊严，庆幸的是在我人生的低谷时，遇到了你们这样的一个好人家。我的女儿莹翠，喜欢上了你们这里的青山绿水，野草山茶，愿意嫁给你们家老三做媳妇。一开始吧，我心里很是不情愿。可我这次来了一看，这里还真是一个好地方，你们一家也绝对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一家。所以啊，我决定同意女儿的选择，让他成为你们家里老三的媳妇。” 听莹翠娘这么一说，我们全家人都兴奋和激动起来，纷纷向莹翠娘敬酒。 我偷偷地看了我三叔一眼，只见他的脸比先前更加彤红。如果说他的脸，原先像是涂抹上了一层猪血，那么现在就像是涂上了一层红油彩。他那粗重的喘息声，虽然隔着一张桌子，还是让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三叔和莹翠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由于莹翠年龄还小，今年的六月才能够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议定到夏天的时候再来。再来时将带来所有的证件，办理结婚手续。 我娘激动地抱住莹翠绿的娘，感情激动地说：“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别看我三叔比我大十几岁，但在我娘的眼里，他也就是一个孩子。 吃完饭之后，我娘又分别给各位客人上了一杯茶。我娘特意给莹翠的娘介绍说：“这是俺们当地产的柿叶茶。也叫打老孩儿茶。说是一个县官来我们村视察，看见了一个人正在追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便上前制止，并怒斥道：‘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为什么还打他啊？’那老人说，‘他岁数大？他大个啥呀，他是我的孙子，难道还不应该打吗？’县官一惊，问那老人多大了，老人回答说：‘他今年才七十二，而我已经是一百零三岁了。’县官惊讶极了，问你们是怎样保养的，咋能活这么大岁数呢？老人回答说：‘天天喝茶。’” 莹翠的娘听得很是入神，问：“喝的是什么茶呀？” 我娘说：“那老人说的茶，就是这柿叶茶。” 莹翠的娘了听了，细细地又品了一口茶，啧啧称奇。 喝完茶，客人们便连连道谢地要走了。于是，我跟着我娘便相送到大门外。见我三叔没有跟过来，我在心里便说他是呆子，他是今天的主要人物，怎么不出来送一送呢？于是，我便赶紧回来。可我回来时，却惊讶地看到，我的三叔端着莹翠姑娘喝剩的茶，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有滋有味地品尝。 看到这一幕，我简直惊呆了。见我的三叔，陶醉在一种爱情的幸福中，我没敢吭声，偷偷地爬到炕上去睡觉了。 这时，好几天没有露面的蓝灵灵，对着我的耳朵悄声说：“其实，那莹翠就是一个猫神。” 我听了，很是吃惊，根本就不相信！蓝灵灵说的话是真的吗？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是一个猫神呢？说她是猫神，那她又偷走了我家里的什么东西呢？ 蓝灵灵哼了一声，说：“是，她是没有偷走你家什么东西，可她偷走了你三叔的心。” 我三叔的心怎么会被莹翠偷走了呢？ 接下来，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莹翠和我三叔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头靠着头十分亲密。突然莹翠一扭身，解开了我三叔上衣的扣子，把我三叔的心摘下来了。她用两手捧着，用一双深情的眼睛欣赏着，并试着想放进自己的胸膛里去。但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突然脸色大惊，把那颗红红的心扔给了三叔，哭着跑走了。 我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惊醒了。莹翠能成为我家的三婶婶吗？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渐飘渐远的彩云 猫神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如同天上的那朵彩云，轻轻地飘过来了，又轻轻地飘到远方去了，没有引起人们的多大关注。 莹翠姑娘来了，却又前呼后拥地走了，走得热烈而风光。 过了元宵节的第二天，在明媚的阳光下，乘着和煦的风，莹翠姑娘牵着她妹妹莹雅的手，跟着她娘，被我们簇拥着向村外走去。 全村的人几乎都走出门来，为她们送行。可见，莹翠姑娘不是过眼烟云，而是一抹灿烂的朝霞。在我们小银村人的意识里，她注定要成为我家三叔的媳妇。 我和三叔，自然要加入到摆摆叔叔一家的送行队伍。莹雅早就被小蔓从她姐姐的手里扯过来了，我们三个孩子连跑带跳地走在前头。而我的三叔则像是一头驴子，背着莹翠她们带来的行礼，和要带走的土特产，红着脸，喘着气，尾随在后头。 我偶尔会回过头来看我三叔叔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看路，而是一直盯着莹翠姑娘。由于过度专心，不时脚下会被绊一个趔趄。我猜想他有时会看到莹翠的侧面，有时却只能看到莹翠的后背。但他的心里一定是特别的甜蜜，就像是一直含着一口蜜一样。他对莹翠姑娘那种由衷的喜爱，被他那一脸的憨笑毫无遮掩地流露出来。可那莹翠姑娘的表现却有些淡漠，对我三叔的态度，远没有对待我家里的那头小黄牛热情，这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担忧。于是，我等了三叔几步，悄声地对他说：“你应该去跟莹翠说说话。” 我三叔咧着嘴笑道：“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呀？三叔的回答让我很是费解。是莹翠姑娘知道他的心事，还是知道他的憨厚，抑或是知道他是一个多情的闷葫芦？看来，大人的事儿都有些玄妙，不容易让人看得懂。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了近二十里的山路，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这个小镇子，就是被俺们村里的人看作是大城市的蓝村镇。这里不仅有饭店，有商店，有写着红字的新华书店，还有可以演戏和放电影的剧场，着实让我开了眼界。 蓝村镇之所以繁华，是因为在镇子的周围，有几座大型的国营煤矿。然而，我们并没有在镇子里停留，径直去了离镇还有三里地远的火车站。在那里等了好久，一列绿皮火车才缓缓地驶进站来。 把莹翠一家送上了车，我们便在月台上隔着窗子向她们告别。只到这时，我才看到莹翠向我的三叔笑了笑。我三叔激动地用力搓着手，拍了拍胸脯，红着脸，用大得惊人的声音说：“我知道！” 这又使我有些纳闷。莹翠只是向我三叔笑了笑，他又知道了什么呢？看来也不像我想像的那样，也许我三叔和莹翠姑娘之间，一定有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 火车徐徐地开走了，消失在早春空旷的原野里。而我三叔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还在对着列车远去的方向，站在那里痴迷的发呆。 虽然我看不见蓝灵灵，但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莹翠姑娘，就像天上的那朵彩云，尽管你三叔是那样的痴情，但总是挽留不住的。就像你们村的那条小银河，说没有水就没有水了。” 蓝灵灵的话尽管有些怪异，但也没有引起我的在意，因为我的心思和我三叔一样，都在莹翠姑娘的身上。于是，也就没有多想。 送走莹翠姑娘回来，一切又都归复于庸常的日子。可平庸的日子并不等于平静，不时会发生一些引起全村人热议的怪事儿。 我们小银村的村边，虽然流淌着一条小银河，但由于村子地势高，吃水依然要从井里打上来。村子里一共有两口井，一口在南头，一口在东头。村南头的那口井地势高，要深一些。村东头的那口井地势低，便浅一些。但水质都很好，清凌凌的，微微的有一种甘草根一样的甜。就是这两眼清甜的水井，养育了我们小银村的几代代人。 可是，就在龙王庙被毁坏后的第一个春天，村人却发现村南头的那口水井的水位突然下降了。 第一个发现这个现象的是民兵连长二楞子。 他之所以能够发现井水水位下降的现象，是由于打水的井绳突然变短了。起初，他怀疑是有人把井绳故意给割短了，于是，便十万火急地去向德正爷爷报告。 离德正爷爷还有好远，民兵连长二愣子就扯着嗓子大声地喊叫起来：“不好了，村子里发现坏人了——，有了暗藏的敌人了！有人割了井绳了——！” 等二愣子气喘吁吁地跑近了，德正爷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斥道：“你嚷什么嚷？有话慢慢说，用那么大的声音干什么？我的耳朵还听得见。” 二愣子红了一下脸，才又捂着嘴，伸到德政爷爷的耳朵上，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由于运动，我的德正爷爷虽然不是村支书了，但由于村里没有管事的人，所以他依然是我们村里的主心骨。 德正爷爷听了，抬头看了看苍天，装了一袋烟，对愣子叔叔说：“愣子啊，你可是我培养起来的接班人，你也相信有人破坏，有暗藏的坏蛋分子？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坏人。起码我敢保证，在咱们小银村没有你说得那样的坏蛋。抬头三尺有神灵啊，心里宽畅，才无忧无虑啊！” 二愣子听了，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时显得不知所措，十分茫然。 德正爷爷坐在门口的青石上，一边吸烟，一边望着远山。 愣子叔叔显得有些难堪，脸有些发红。可对于德正爷爷的说法，心里并不是十分认同。他问：“那你说，上边说的要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要绷紧这根弦是错的了？可那井绳确实是短了嘛。平时还用不了那么长，现在都用上也打不上水来了，你说不是有人偷割了绳子，又能咋解释呢？” 德正爷爷生气了，怒声道：“你长着的那颗脑袋是让驴踢了，还是被门缝挤扁了？井绳打不上水来，就一定是让人割短了？就不会是水位下降了？” 虽然遭到了德正爷爷的呵斥，但愣子叔叔的脑子总算是开了窍，有些恍然大悟似地“啊”了一声，转身跑走了。 没有等德正爷爷把那一袋烟抽完，二愣子叔叔便喘着粗气跑了回来。正想大声地报告，突然又想起来刚才挨了训，于是便耳语一般，悄声地向德正爷爷报告说：“您老说的没错，是水位下降了。而且还下降的很多。从上边看，原来那水面还像个碾盘，如今却只有粪筐那么大了。” 德正爷爷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担忧地道：“看来，今年要大旱了啊？” 愣子叔叔虽然也快三十岁了，但对德正爷爷说的话，却有些听不明白。“大旱？啥叫大旱？”因为小银村我们年年都是风调雨顺的，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旱灾了，像二愣子这样年龄的人，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旱灾了。 德正爷爷又瞪了村愣子一眼，大声地回答道：“大旱就是老天爷不给下雨了，地里的庄稼没有收成了。” 二愣子看了看头顶上的苍天，狐疑地喃喃道：“老天爷不下雨了？怎么会呢？老天要是不下雨，那雨还不把天压塌啊” “真是年轻人啊！你见得世面也太少了。”德正爷爷哭笑不得，但也发不得火。只是叹了口气，说：“是，你没有经过大旱，哪里知道旱灾的厉害？1942年，咱冀南大旱，颗粒不收，死的人数都数不清啊！不过，那一年咱们小银村倒是没有饿死人，因为咱们这里树木多，水果干果多，野菜杂粮多，不仅没有饿死人，还救了不少逃荒的饥民呢。可天灾躲过去了，人祸却没有躲过。日本鬼子半夜袭来，抢走了不少粮食和牲口。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又恨又怕呢。” 二愣子对德正爷爷讲的不太感兴趣，趁德正爷爷往鞋底子上磕烟灰的时候，便赶忙转移了话题，问：“既然那井绳短了，是不是应该再买一条？” 德正爷爷摆了摆手，像是在赶一只鸡子，说：“我已经不再管事，你该请示谁请示谁去。” 二愣子听了，拔腿就跑。其实，也用不着请示谁，如今愣子叔叔就是我们小银村里实际掌权的大丫鬟。 一开始，也仅仅是村南头的那口井水位下降，可毕竟换了井绳之后还能打上水来。村人们议论了一阵后，也就平息了。可还没有等到河边的柳絮吐尽，村南头的井便干涸的无水可汲了，于是人们便都惊恐起来。 水井里的水干枯了，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好在村东还有一口井，住在村南的人虽然担水远了一些，但还不至于没有水吃。 可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儿，让全村子里的人又都恐慌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蛤蟆和蛇的亮相 自从全村人都开始到村东的水井挑水以后，那口井边就一天比一天地热闹起来。每天天还没有大亮，便响起了水桶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还有辘轳吱吱哑哑的呤唱声。有时，人们为了一个先来后到，也会争吵得面红耳赤。就在绛绿伞花绽蕾开放的时候，这口井也终于承受不住全村人畜用水的压力，水位也开始下降，原来的井绳也短得不能汲不上水来了。 这一回，愣子叔叔没有去请示德正爷爷，直接到村南的那口水井上去，想把那里的井绳替换到村东的水井上来。 愣子叔叔来到村南的那口水井边，见那条新买来不久的井绳依然在辘轳上悬挂着。之所以是悬挂着，而不是缠绕在辘轳上，是因为还有一只公用的水桶吊在水井里。 愣子叔叔开始摇动辘轳，往上提那一只公用的水桶。可他却分明感觉到有些异样，仿佛不是一只空桶，而是盛满了水。但等把那只桶提到井台上的时候，往水桶里一看，立刻头皮发麻，吓了一大跳。那只桶里装着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一桶蛤蟆。这些蛤蟆拥挤在一起，不停地蠕动着，看上去特别的让人膈应。而这蛤蟆是愣子叔叔最怕的东西，吓的他一松手，又让水桶掉回去了。 村子里的民兵连长，俨然就是一个村里的卫戍司令，竟然被吓成这样，可见是遇到了最可怕的敌人。可是，村里的人并没有看到二愣子从井底提上来一桶什么。当他向村里的人说，他从井里提上来的是一桶蛤蟆时，几乎没有几个人相信。这水井底下，怎么会有蛤蟆呢？即使是有，提上来一个两个的倒也可能，可是要提上来满满的一桶，无疑于是在说聊斋。特别是一群和愣子叔叔年龄差不多的人，更是不相信这些异端邪说。其中有一个叫牛牛的壮汉，瞪着牛一样的大眼，嘲讽二愣子说：“你一个平时那么革命的人，咋也胡咧咧起来了。一桶蛤蟆，怕是瞎编的吧！” 这个叫牛牛的青年，早就看不惯二愣子显摆民兵连长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所以逮住这个机会想挫一下他的锐气。 听牛牛这样嘲讽他，二愣子便有些急，拉住那牛牛便往村南头那口水井处走。说是再害怕也要把那一桶蛤蟆提上来，以证自己的清白。 这一下便有热闹看了，一群人也顾不得抢着挑水了，叽叽喳喳地跟着便往村南走。 那条井绳，还在辘轳上悬挂着。这时，太阳已经出山了，树上的鸟儿仿佛也想凑热闹，叽叽喳喳地叫着。一群正在觅食的鸡，见突然涌来这么多人，叽叽喳喳地，纷纷拍打着翅膀向远处跑去。 二愣子几步便奔到水井的井台上，动手摇动辘轳把儿，往起提那桶里的蛤蟆。可在他摇动辘轳把儿的一瞬间，脸就变了色，因为这水桶显得特别的轻，远不像上一次那么有分量。但他还怀着一线侥幸，心想，哪怕是只有一只蛤蟆，也能说明我不是无中生有。 然而，令二楞子想不到的是桶里空空如也，竟然连一只也没有。愣子叔叔一下子傻眼了，呆呆地愣在了那里，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那一桶蛤蟆都被摔死了？可即便是摔死了，也应该有死蛤蟆在啊？它们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二愣子没有提上来蛤蟆，引起了众人的一片嘲笑。牛牛更是得意忘形，扭着屁股，讥讽道：“蛤蟆呢？还一桶呢，哪怕是有一只，也能说明你的诚实啊！再编，你再编，是不是想造谣说这水井里有一井的蛤蟆呀？” 这一来把愣子叔叔那个气呀，脸色都变成了紫茄子，嘴唇只是打哆嗦，就是说不出话来。要是在以前，即使是他说谎了，村上的这些弟兄们也绝对不会更不敢这样对待他。可是如今不行了，连省长县长都被打倒了，你个小小的民兵连长又算得了什么呢？你的小辫子既然已经被人抓住了，谁还不拿你开心涮着玩儿呢？人们大声地跟着牛牛起哄，羞得二愣子无地自容。只有我三叔愣怔怔的，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突然，愣子叔叔发疯似的仰面朝天呼喊起来：“苍天在上啊，我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啊！” 那牛牛笑道：“哈哈，还比窦娥冤屈呢，那窦娥被冤枉了，老天为她在六月天下了场大雪，你要是冤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要是能叫那小银河断流，那才能证明你冤枉呢。可这可能吗？” 二愣子接着牛牛的话茬儿，顿足捶胸地叫喊着。“如果不能给我洗雪清白，苍天啊，你就叫这小银河断流吧！” 那牛牛更是肆无忌惮起来，也接着话茬儿说：“要是真的冤枉了你，我的一只眼睛就让马蜂给蜇瞎了，嘴也不听使使唤变成一个哑巴。这小银河会断流？简直是笑话儿。”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谁也没有把二愣子和牛牛发誓赌咒的话放在心上。然而，二愣子却不死心。就在人们说说笑笑地，想要散去时，他硬是把人们拦了下来。说是让大家再耐心地等一等，他要下到井底下去，一定要逮只蛤蟆上来。 二愣子就是这牛脾气，他想要干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虽然他最害怕蛤蟆，但他为了自己的尊严，不得不硬着头皮，下到井底下逮一只蛤蟆。他想既然刚才能提上来一桶，那井下边肯定就有蛤蟆。 大家都停滞了脚步，又围观上来。可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二愣子刚走到井台子上，突然就从井里蹦出一只白皮蛤蟆来，吓得二愣子，一下子便从井台子上摔下来了。 大家还没有醒过神儿来，紧接着又蹦出了一只，而且是一只一只又一只。有白皮的，也有黑皮的，还有紫皮的。这些越蹦越多的蛤蟆，蹦出来后，便四下逃窜，躲进旁边的草丛中去了。 看到水井下真有蛤蟆，大家便都在十分惊诧的同时，一个个瞠目结舌，一言不发，默默地离去。 那个叫牛牛青年，更是哑口无言，一幅落魄的样子。嘴唇一动一动的，也不知他自己在呐呐些什么。 然而，奇异的事情依然在不停地发生着。 这一天，我们生产队里的人都在南沟种南瓜。二三十个人，叽叽喳喳的，有的刨坑，有的挑肥，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则往土坑里撒种子。突然，小曼突然像看到了鬼似的，惊叫起来，丢下手里的农具，高一脚低一脚地跑了起来。有人问咋得啦，只见小曼姑娘脸色煞白，指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紧张地喘着粗气说：“长，长虫。” 小曼所说的长虫，其实就是蛇。 我一听说是长虫就来了精神。因为我自从那天夜里参加了森林里的葬礼，曾经被那条大蛇善意的为我解围后，在心里就一点也不怕蛇了，而且对这种爬行动物有了一种亲切感。何况，就在高烧不退时，也是一条青蛇，盘在我的胸口上，帮着我退了高烧呢！ 我很快来到了小曼姑娘发现蛇的地方，被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这不是一条蛇，而是一堆蛇。有大的，有小的，相互缠绕着挤成一团。在这春天的阳光下，就像是屠宰场里堆积的一堆猪肠子。令我不解的是，它们一动也不动，就那样静静地躺着。我仔细一看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十分不解。原来这是一堆死蛇，每一条蛇的脖子上，都被另一条咬得似断似连，流着暗红色的血。很显然，这些蛇是互相咬死的，也可以说是集体自杀。 这是为什么呢？我实在无法想像，更猜不透其中原因。 这时，全生产队的人都看稀罕来了。虽然我们小银村地处山区，但由于气候的原因，平时很难见到蛇。而且对蛇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就像是二愣子怕蛤蟆一样。而愣子叔叔对蛤蟆的恐惧，说到底还是原于对蛇的惧怕，因为它们都长着相似的皮肤。 大家听说有蛇，便都丢下了手里的活儿，远远地看着，没有谁敢近前。我告诉他们这都是些死蛇，可死蛇他们也怕。 我用镢头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蛇一条一条的分开，又把它们头尾相向地并排放在一起，然后用土埋了起来。就在这下边埋着蛇的土上，我认真地埋下了三粒饱满的南瓜种子。 我这样的安排得到了德正爷爷的夸奖，说是办了一件好事。可我一时没有想明白，德正爷爷说的好事，究竟是说我让这些不知何种原因死去的蛇们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呢，还是为生产队节省下了一坑种南瓜的粪肥。 而谷朵大娘的的表扬则十分明确，她称赞我这是一个积德的善举。 之所以能够受到谷朵大娘的表扬，是因为我想弄明白这些蛇集体自杀的原因。蓝灵灵告诉我说：“你要是想知道这些蛇自杀的原因，可以去问谷朵大娘。” 于是，在那天下午，我就去找谷朵大娘。谷朵大娘没有在家，而是在太奶奶住的地方。我的太奶奶虽然走了，但除了我之外，没有再有谁知道。如果有人知道，可能就是蓝灵灵和谷朵大娘了。 其实，太奶奶在与不在，对于村里的人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因为太奶奶，是很少有人能够见得到的。尽管全村人都十分的敬重她，但她也就是人们心目中一个神秘的象征。 我来到太奶奶家的时候，谷朵大娘刚打扫完太奶奶的屋子，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柿子树下。见我来了，便拉着我的手，格外亲切地说：“我一见到俺桂桂就高兴。你今天把那些蛇埋葬了，是做了一件积德的大善事。” 我很惊讶，不明白谷朵大娘是怎样知道的。但我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我知道谷朵大娘和太奶奶一样，都是一些有特异功能的人物。 我问谷朵大娘：“可是，那些蛇咋就互相咬死了呢？” 谷朵大娘说：“是它们遇到难处了呗。” 谷朵大娘对我说，我们村的小银河，其实是清漳河的一个支流。和小银河一样，还有一条支流叫小金河。这两条河在太行山里的一个地方分了杈。两条河同一个源头，倒也没有什么厉害冲突。可要是遇到了旱年，小金河与小银河里的两条龙王就会争水。那小金河的龙王想把小银河的源头堵截住，让水都流到小金河里去。而小银河里的龙王当然不能同意，便经常和小金河的龙王斗的天昏地暗。最后，当然谁也打不过谁，只好平分清漳。今年又是一个旱年，两条龙王又为争水，打斗的是日月无光。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小银河的龙王庙被人放火烧毁了。那小金河的龙王讥讽小银河的龙王说，你连宫殿都没有了，还跟我斗得个甚？小银河的龙王气得仰天长啸，吐了一口血死了。于是，小银河流域便被小金河的龙王吞并了。死去的那些蛇，都是小银河龙王的臣民。既然龙王都死了，这些臣民们还有什么活头呢？ 听了谷朵大娘的话，我很是惊愕！连这些动物们都这样忠实于它们的领袖，都这么的热爱家乡，都这么富有气节，令我禁不住肃然起敬。 谷朵大娘叹了口气，说：“井里的水位越来越底，没有水吃的日子不远了。井底下的蛤蟆想上到地面上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大家不相信，那可真是冤枉了二愣子。事实证明了二愣子的清白，看来，咱们的小银河真得要断流了。而那牛牛发的那毒誓，也肯定是要兑现的，他的一只眼睛，也难免被马蜂蜇瞎。他变成哑巴，也是时间长时间短的事儿。” 我大吃一惊，小银河真得要断流吗？牛牛的一只眼睛真得要被马蜂蜇瞎，还要变成哑巴？ 我这一惊，吓醒了。可梦里的情景，却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究竟我是不是见到了谷朵大娘，我也说不清楚了。 但我真的想，这就是一个恶梦。可梦与现实，我是越来越分为清了。我们的小银村，很快就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太奶奶曾经说过：“山头有水，人头有血。人的头上如果血气不旺，头发就枯黄无色。山头上如果水分不足，山坡上就长不出茂盛的树木，长不出野草和山花。” 俺们小银村，由于有一条四季流淌的小银河，山沟里，山坡上，以至山头上，都是树木葱茏，满目苍翠，一派美好风光。可这一年的入夏之后，随着村里两口水井的水位下降，山上的树木出现了明显的异样。高处的草木虽然也渐次泛绿，但远没有往年那样的鲜翠。而低处的一些树木，也不像以往那样旺盛蓬勃。但这些细微的变化，并没有引起村民们太大的注意。 村民们议论的焦点，往往和他们的生活紧密相关，这就是每天离不开的水。 村东头的那口百年老井，渐渐地也枯竭了。先是只能打半桶水，而后就连半桶水也打不上来了。即使能够取上来一点水，也不再清澈透亮，而是变得很是浑浊，且有一种难言的异味。 于是，人们只好到小银河里去挑水。这自然给村民们带来很多的不便。但毕竟还有水可用，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惊慌。然而，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小银河也渐渐承受不住全村人畜用水的巨大压力，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先是河里的流水越来越细，继而就出现了部分河段的断流。 进入小满季节之后，小银河便彻底断流了，裸露出赤条条的河床。只有龙王庙前的那一汪曾经出现过银色大鱼的水潭里，还残存着一坑浊水。但村人们饮用起来，都说有一股鱼腥气和火药味儿。 美丽的小银河断流了，从此风光不再。而小银河的断流，当然也不是谷朵大娘所说的，是因为小银河的龙王没有战胜小金河的龙王。如果是，我想那也仅仅是一种巧合。而谷朵大娘的说法，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小金河真正断流的原因，其实是与人为截断河流逼着河水改道有关。 就在小银河断流的同时，在大山的那一边，那里的人们正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开启了放水的闸门。小银河里的水和小金河里的水相互融合，沿着从山腰上，峭壁间，渡槽上修建起的渠道，翻滚着，吟唱着，流向大山那边同样干旱的土地。 大山那边的人们，以其豪迈的气概，坚毅的决心，勤奋的劳动，战天斗地的精神，硬是在太行山上的悬崖峭壁上，开凿出了一条蔚为壮观的人造天河，谱写出了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歌，创造了一个振奋人心的人间奇迹。 大山那边人们伟大的创造，当然值得由衷的礼赞，应该受到应有的尊敬。然而，苍天赏赐给人类的资源毕竟是有限的。小金河里的水充足了，小银河的水便枯竭了。小金河活了，小银河就死了。 为了争夺水源，小金河和小银河的龙王是不是一直在争斗，显然只是谷朵大娘的想像。但分别管辖着小金河流域和小银河流域的地方官，却为争夺水源长期地进行着没完没了的纷争。县里在争，地区在争，省里也在争，一直争到最上边。然而，由于大山那边的人们，以自己的无谓和创新，诠释了人定胜天的豪言，再加上经济在社会地位的排次逐渐退位，管辖着小银河的官员们在走马灯似的变动中，也渐渐失去了精c气c神。毕竟，小金河流域里的民众们，正在创造一个人间奇迹，而小银河流域里的民众则只是想着坐享其成，靠天吃饭。相比之下，小银河的地方官员们便清醒地认识到，如果再自保小银河流域范围的利益，只能暴躁出浓重的小农意识，而显示不出博大的胸怀。于是，包括原来公社的李部长在内的县官们，不仅与小金河流域的官员握手言欢，而且表现出高尚的龙江风格，给予了无私的支援。还没有到干旱季节，小银河流域的地方官员，便急着首先表态，主动把逼着小银河里的水改道，流进了小金河里。 就在小银河断流之后的一天夜里，蓝灵灵把我拉起来，说：“又有一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对于蓝灵灵的提议，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我的热烈响应。于是，我牵着蓝灵灵的手，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在惨淡的星光下，飘飘忽忽地来到了龙王庙湾前边的那残存的一坑浊水边。 我惊讶地看到，这里已经聚集起好多身穿着银色衣服的人，正在听一位站在一块石头上的人宣讲着什么。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在星光下闪闪发亮，很是漂亮。 那个站在石头上的人是一个中年，只有两根很长的胡子，随着演讲在不停地摆动着。我依稀想起来，这位中年人，其实就是银鱼先生的大公子。 我听到那个中年人情绪激动地说：“亲爱的同胞们，我们小银河的同胞，正在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我们的族长为了我们的生存，已经付出了宝贵的生命。而小银河水族们的最高首长龙王先生，在与小金河龙王争夺水源的搏斗中，也已经为我们小银河的水族而捐躯。这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坚强的决心和斗争的勇气，而是这里的人类出卖了我们。为了我们的生存，为了有朝一日再回到这美丽的小银河里来，我们必须运用我们的智慧，延续我们的后代。” 听到这里，站在下边的那些身穿银色衣服的人都骚动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听不清它们在议论些什么。 站在石头上的中年人两手往下压了压，人们渐渐地静了下来。 有一个年轻人大声问：“小银河里的水都干了，我们都活不下去了，还怎么繁衍我们的后代，延续我们的种族？” 那个中年人说：“这个问题提的好。其实，在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更加考验着我们的适应能力。其实，就我们种族的发展史来说，我们也经过了多次的变种。几次次由水里到陆地上生存，又几次次从陆地上回到了水里。现在，为了我们的种族延续，就必须要从水里再一次回到陆地上去。今天我的任务，就是要向大家传授由水里到陆地上去生存的本领。” 听会的人再一次发生了骚动，但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 站在石头上的中年人继续说：“大家要从现在起，用尽最后的一口气，一定要坚持逃到陆地上去，把我们的卵籽产到相对潮湿和温暖的地方，好好地保存起来。这样，当条件成熟的时候，我们的卵籽就会再次重生，以另一种生命形式，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延续。” 人们再一次骚动起来，但表情上却都很是兴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那位中年人的语音突然低沉下来，用有些悲哀的颤音说：“当然，当我们的后代再次重生的时候，就不再是曾经给人类提供美食和观赏的生物，而会成为人类所厌恶和憎恨的害虫。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被人类逼迫的呀，也是人类应该遭受到的应有报复。为了生存，我们别无选择。好吧，今天就到这里，让我们就此别过，以自己的牺牲，去迎接残酷而又充满希望的未来吧！” 这一群银鱼的后代们，一个个低垂着头，表情十分难过。不一会儿，会场上响起了一片悲惨的哭泣声。我看到这些身穿银色衣服的人，都在拥抱着作最后的告别，而后便四散而去，消失在星光惨淡的夜色里。 夜晚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只能听到风吹树枝的声音和偶尔从大山深处传来的猫头鹰的呜咽声。 我紧紧地拉着蓝灵灵的手，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我问蓝灵灵：“水里的鱼真得会变成另一种生物吗？那它们会变成什么呢？” 蓝灵灵沉吟了片刻，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原本什么生物也没有。当然，也没有树木和花草。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按照自然的规律，慢慢地演变出来的。比方，你们人类，最早的时候也不会站立，也没有语言，更不会穿衣服，也是大千世界里的一种生物。而且，最早的人还长着尾巴。只不过在漫长的进化中，才用劳动创造了文明，统治了这个世界。”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那些离开了水的鱼，会变成一种什么样的新生物呢？ 蓝灵灵说：“那鱼说的没错。最早的鱼也是生活在陆地上的。可后来陆地被水淹了，它们的卵籽就在水里进化成了鱼。而现在鱼的卵籽都产生在了陆地上，条件适应的时候，当然也会再变成能够在陆地上生存的生物。” 我还是没有听明白，它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生物呢？ 蓝灵灵说：“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要是知道了，会害怕的睡不着觉。过不了很多日子，这些鱼卵就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到那里你自然就会明白。”说着，她不再理我，牵着我的手又飘飘忽忽地飘了回去，然后又从门缝里钻进了屋子里，把我按在了炕上的被子里。她对着我的脸吹了一口气，我便又睡着了。以至我第二天醒来，仍然为昨天夜里的经历揪着心。可我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不知是真的去过龙王庙湾，还是像参加森林里的葬礼一样，只是一个奇怪而恐怖的梦。 第二天，我带着这个疑问去找谷朵大娘。当然，我没有敢说出是蓝灵灵带我去的，只是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鱼们开会，他们都把鱼卵产到地上来了。 不想谷朵大娘听了，脸色大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遍地飞蝗 谷朵大娘听了我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她愣愣地看了半天门外的青山，叹了口气，说：“看来，今年要闹蝗灾了。” 蝗灾这个名词在我听来有些稀罕，于是便刨根问底。 谷朵大娘说：“你的梦也许就是一种预言。预言这种东西有时就是真的。为啥我觉得你做的梦是预言呢，因为有些生灵，就是水里地里都能生存的。那鱼说，它们最早就是从陆地上出生，而后老到水里去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就亲眼看到，蚂蚱繁殖的籽儿，扔在水缸里，就变成鱼了。这鱼的卵子要是变，自然就变成了蝗虫。而蝗虫一多，那就是灾害。” 我还是不能理解。瞪着一双迷糊的眼睛说：“蝗虫不就是蚂蚱吗？那种东西多了，不正好可以喂养鸡子吗？吃了蝗虫的鸡子，繁的蛋肯定好吃。” 谷朵大娘摇了摇头，很是不以为然地说：“我的傻孩子，你没有经历过，哪里知道蝗虫的厉害呀！日本鬼子闹得最凶的那一年，也是一个大旱年，就闹了一回蝗灾。那蝗虫呀，就像日本鬼子的飞机一样，黑压压的如同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地就过来了。凡是蝗虫飞过的地方，无论是庄稼还是树木，那是片叶不留呀！那个惨境，真是让人想起来浑身就打哆嗦。” 听了谷朵大娘的话，我虽然明白了什么叫蝗灾，但毕竟没有经历过，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开。比方，人呢，聪明的人类在蝗虫面前就没有办法吗？ 谷朵大娘说：“那一年，敌占区的庄稼颗粒无收。而咱们解放区，可就不一样了。当时，咱们这里的抗日政府，号召群众团结起来，开展了一场浩浩荡荡的灭蝗斗争。不管男女老少，一起上阵，或是用烟幕预防蝗虫群的到来，或是用葛针扎成的扫帚打，打得那死蝗虫一堆一堆的。然后，把这些蝗虫都装进麻袋里，运到打谷场上晒干，再碾成面，蒸窝窝头吃。那年的粮食虽然收成很不好，但由于抗日政府领导的好，有蝗虫面窝窝头吃，不仅没有饿死人，还都长了膘。”说到这里，谷朵大娘摇了摇头，“可再好，毕竟那也是一场灾难啊。” 我从谷朵大娘的家里出来，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胸口有些闷。 蝗虫是鱼变的，鱼也可以变成蝗虫。这些奇怪的现象，是不是真的，实在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反正遍地蝗虫的灾难却是真有。在历史上发生过，在未来的现实中也会发生。既然鱼能变成蝗虫，蝗虫也能变成鱼，我多么希望蝗虫变成鱼，而不要让鱼变成蝗虫啊！可如果让蝗虫变成鱼，首要的条件是要有水，可是小银河里的水没有了，哪还能养鱼呢？ 我多么怀念流淌着清凌凌河水翻卷着雪白浪花的小银河啊！它那叮咚叮咚的流水声，是一首多么美好的诗，多么美妙的音乐啊！ 可是，如今的小银河就是一条干涸的河床。特别是曾经流过水的河床，简直就像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少妇，裸露着干净而又苍白的肌肤，满含屈辱和羞涩，痛苦地躺在强烈的阳光下，是那样的无奈和可怜，让人惨不忍睹。 农家谚语说：四月芒种刚开镰，五月芒种麦割完。可今年由于过了芒种的季节，却还没有落过一滴雨水，麦子就根本没有长起来，所以今年根本就没有麦收。俺们这里由于山高沟深，日照时间短，本来就没有种几亩麦子，这一来就注定今年就更没有白面吃了。好在家家户户都有存粮，倒也不为吃的发愁，发愁的是没有水吃。 如今，龙王庙湾前的那一坑浊水也干了。村里的人吃水，只好到黑龙潭那里去取了。那里虽然不再有一线瀑布，但前边的潭水依然还有。于是，村里便每天用几十头牲口，进入黑龙潭里去驮水，回到村子后再按人头分配。 坚苦的日子在一天一天的继续。连续的干旱，炎热的天气，使人们的心境变得特别的烦躁，往往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吵闹不休，甚至会大打出手。人们都在盼雨，盼望老天爷恩赐一场普救众生的透雨。 可每天都是红红的太阳蓝蓝的天。人们每天都在充满希望的盼望中，迎来痛苦的失望。地里播不下种，山上的树木卷了叶子。连院子里的鸡子，都干渴的不再啼鸣。要是在往年，村里的人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前往龙王庙前去祈雨。可在今年的形势下，村里的人就连想也不敢想。 农谚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传说这一天是关老爷磨刀的日子。既然磨刀就必然要沾着水，所以这一天必定有雨。也许是巧合，也许真的灵验，这一天果然下了一场小雨。于是，小银村又热闹起来，大呼小叫地开始往地里下种。男女老少齐出动，没用几天，就把地都种上了。只到这时，村子里的人们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让人高兴的是，自从过了五月十三以后，天气就变得风调雨顺起来，几乎是每天夜里下雨，天一亮雨就停，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拔着节地往起窜，实在喜人。 由于雨水充足，村子里的两口水井又有水了，这更是让村里的人激动，终于度过了用牲口去黑龙潭驮水吃的艰难日子。也有人说这是大山那边也不再需要那么多的水，把多余的水排放到小银河的缘故。可小银河还是没有流淌起来，依然如同赤裸着身子的少妇。但不管怎样吧，毕竟地里有了绿色，人们对秋天的收成又有了美好的希望。当即将过去最炎热的日子时，谷子开始抽穗，玉米开始吐缨，豆子开始拉秧，山沟里又蓬蓬勃勃\起来。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里，蓝灵灵又把我拉起来，从门缝里钻了出去，让我去看一个奇怪的场景。 她拉着我的手，站在一个悬崖上，让我向远处看。只见在一座山峰后，飘过来一团黑色的云彩。那乌云越来越黑，越来越大，黑压压的就飘了过来，然后落在了干枯的河床上。 蓝灵灵拉着我的手走近一看，从远处飘过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云，而是一片蝗虫。其中一只站在高处，大声地鼓动说：“同胞们，虽然我们经历了难以想像的痛苦，但我们完成了华丽转身，又重新回到了这一片梦萦魂绕的土地。让我们尽情地饱餐吧，使我们饥饿的肚子不再饥饿，使我们无力的身体健壮有力，让绿色的田野变得一片赤黄！大家行动起来吧！” 于是，这些穿着统一服装的蝗虫们，高唱着“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突然腾飞起来，又拥挤成一团黑色的乌云，呼啦啦地向远方飞去。 就在蝗虫起飞的那一瞬间，我被那可怕的阵势吓醒了。而且一晚上再也没有合眼。这个恶梦要是一旦变成现实，那该是多么可怕的情景啊！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第二天的下午，残酷的现实便再现了恶梦中的情景。那蝗虫倒也不是如同一朵乌云似地飞来的，它们原本就躲藏在庄稼地里。谷杆上，玉米叶子上，豆角秧子上，到处都是尚无成形的蝗虫。这样的蝗虫，还不叫蝗虫，而是叫蝻，多的根本就没法数得清。在德正爷爷的严厉催促下，愣子叔叔把这重要的灾情，立即上报到了公社。公社指示说整个小银河流域都发生了蝗灾，让赶快组织起来，迅速掀起一场群众性的灭蝗运动，一定要在蝗虫长出翅膀之前把它们消灭干净！紧接着，县里也紧急派下工作队，带来了大批的农药和喷洒工具，组织生产队里的劳力，不分昼夜地对蝗虫进行大规模的捕灭。 谷朵大娘说：“到底是社会不一样了，有办法和蝗虫斗法了。如果要是让这些蝗虫都长出了翅膀，那就没有办法再消灭它们了。它们就会腾空而起，拥挤成一团黑云彩，飞到哪里，便会把哪里的庄稼吃光，把树叶吃光，降下一场惨重的灾难。” 村子里的一个老爷爷也说：“这蝗虫啊，厉害着呢，不光是吃庄稼，吃树叶子，还要吃人呢。42年发生的那一场蝗灾，就发生过蝗虫咬死小孩子的事情。一对小夫妻在地里锄地，把一个吃奶的孩子臥在一棵核桃树下睡觉，一团蝗虫飞来，把那孩子裹成了一个蛋。等这对小夫妻发现时，孩子已经被咬死了。” 这老爷爷的诉说，听得我浑身一阵阵发麻。 这一年，由于对蝗虫扑灭的及时，粮食虽然大幅度减了产，但总算没有造成颗粒不收的严重灾难。但这场灾难却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多少年之后，我发现县志上对这一年的蝗灾也有清晰的记载。 然而，小银河断流所带来的灾难，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三叔的心事儿 这一年真是祸事连连，灾难不断。先是干旱，继而蝗灾，可刚抗过了旱灾，治服了蝗虫，树上却又生了虫。而且，不同的树，也生长着不同的害虫。 核桃树上的虫，和核桃叶子一个颜色，不认真细看很难发现。这种虫浑身长着刺，大家都叫它刺喇子。它紧紧地贴在核桃树的叶子上，稍不小心，只要挨到人的手上或脖子上，以及身上任何一处的皮肤上，立即便会刺喇出一道红肿，又疼又痒。 榆树上的虫是吐丝的，先是在树上靠吃叶子长大，然后会从高高的树枝上垂吊下来，钻进土壤里去产卵。所以，生了虫的榆树上，那叶子的叶肉便都被这吊死虫吃光了，只留下叶子的茎脉，远远看上去灰蒙蒙的，呈现出一片颓废。 还有那木橑树上的虫子，更奇怪，肉眼是看不见的。只是那生了虫的树，一团一团地缠着灰白的丝，锈得像是一个从来不梳头而又白发苍苍的老娘儿们。 在往年这季节，正是满目葱茏风景这边独好的时候，可今年却是树树生虫，满目疮痍。如果说往年我们这里是彩色电影，那么今年就变成黑白片了。 然而，我家院子里的那棵古槐树却没有生虫。依然像往年那样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挺拔峥嵘。在一片生了虫子的树木间，它更显得蓬蓬勃勃，呈现出极为旺盛的生命力。尤其是那密密的叶子，翠绿翠绿的，仿佛立即就要滴下水来。山风一吹，整个树冠上的叶子便都晃动起来，发出沙沙的悦耳声。 这几天来，我发现我的三叔突然对这棵千年老槐树特别感兴趣，在清晨的霞光里，在傍晚的夕阳下，他总会站在老槐树下，昂着头凝视着树上的枝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节时就议定，说莹翠到了六月份就够了法宝的结婚年龄，就可以带着有关手续过来，和我三叔成亲。可马上就要到秋天了，莹翠姑娘还是没有来。我三叔经常站在老槐树下，痴呆呆地看树头，我想肯定与莹翠姑娘有关，可能是我三叔想念她了吧。 我走到我三叔身边，推了他一把，问：“三叔，你看什么呢？” 我的三叔只是笑，并不回答我。 我笑笑，对他说：“你是不是想莹翠姑娘了？那莹翠姑娘可能来不了啦。” 其实，我只是想逗着他玩呢，可我三叔听了，脸色立刻大变，一把拽住了我的衣服，粗着气问：“真得？你是听谁说的？” 见我三叔认真起来，我有些害怕，可我还是急中生智，对他说：“嘿嘿，我麻，也是听大人说的。说莹翠姑娘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在百货公司当服务员呢。所以嘛，就” 还没等我说完，我三叔便一把推开了我，像一个撒了气的皮球，无力地蹲在了地上，两只手抱住了头。 可这一个很微小的细节，还是被我娘看见了。她放下正在剁猪草的活儿，走过来对我三叔说：“这是咋得了，你个‘三乞丐’，你就这点出息啊？他说个啥，你就相信了？” 我三叔慢慢抬走头来，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还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他对着我娘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然后站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想往远处走开，但被我娘拉住了。 我娘对三叔说：“你别听桂桂瞎嘚嘚，他一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呢？莹翠姑娘根本就没有在城里找工作，可那结婚所需要的手续还没有办下来，再等几天吧。这事儿，成与不成，都是缘分，是着不得急的。嫂子一直给你操着心的。” 我三叔一听，又立即精神起来，脸色变得通红，嘿嘿地咧着嘴笑了。他这忽阴忽晴的情绪波动，让我真切地看到了我三叔心地的纯洁和善良。 我三叔也不生气了，拉着我来到了他睡觉的屋子里，让我看他制作的几件木工产品。其中有一个柜橱，一共三层，中间有两个抽屉，下边是两扇对开的门，里边又分两层。我三叔说，这件东西可以放在厨房，放锅碗瓢盆，米面柴油。 还有一件，说是一张桌子吧，可又没有桌子那么大。说是一个柜子吧，可却安着一张镜子。我始终看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便问三叔：“这件是什么啊？” 三叔红着脸，半天才说：“梳妆台。” 这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c更没有见的家俱，便有些迷糊，犹如我的同学米汤在提出鸡屎的问题后听到的回答是鸡子的排泄物一样。 “梳妆台是做什么用的啊？” 三叔的脸更红了，又搓起了他那长满老茧的手，嗫嚅着说：“就是那个啥得嗯，让那个，嗯，让你婶婶，嗯，也就是莹翠姑娘，照镜子梳洗打扮啥的。” 三叔这样一说，我算是明白了，这是我三叔为莹翠姑娘准备的，是让她坐在这前边梳妆打扮的。可当我明白了这件家俱的用途后，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凡女人用的物品，都应该是非常精致的，起码应该是小巧玲珑的，让人看了喜欢的。然而，我三叔做的这件梳妆台，就和他这个人一样的粗笨，一点也没有美感。特别是那小抽屉上的拉手，就像是贴上去的一块红薯，粗笨且很大，和抽屉的面积根本不成比例。我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越笑越开心，笑得竟然肚子都疼起来，弯下了腰。 我三叔见我笑成这样，显得很是尴尬，脸就更红了。见我不笑了，才搓着手问我：“咋了，这多结实啊，一辈子也用不坏的。” 我说：“不能光看结实，还要美观，让人喜欢。你做得这家俱有点太笨重了。” 三叔听了却不以为然，说：“笨重，也是一种好。” 对于三叔的这种说法，我很是惊讶。看来，我三叔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我继续开导他说：“你做这件东西，不是给自己用的。你得让使用的人喜欢才行。干脆说吧，你得让人家莹翠姑娘喜欢。你想啊，那么一个标致的人儿，能喜欢你这笨重的家俱吗？何况人家是要坐在这前边梳洗打扮呢？” 三叔很是执拗，坚持说：“你不懂。她会喜欢的。我知道。” 看他这榆木疙瘩脑袋解不开，我便再问：“人家凭啥喜欢呀？” 我三叔的回答竟然是：“你看，你都笑得弯了腰，她也会的。” 我听了，又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我三叔说：“她要是见了这个梳妆台，肯定也会这样笑的。要是天天能这样笑，她就永远也不会老。” 我无话可说。但愿我未来的三婶，能够理解我三叔的这一片良苦用心。 于是，我和三叔一起天天盼着莹翠姑娘的到来。 可是，美丽的莹翠姑娘，她什么时候才能来呢？她明白我三叔的心吗？对于我三叔精心打造的梳妆台，她会满意吗？能像我一样笑得弯腰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古槐一梦 入秋后的那天晚上，我正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很苍老的声音：“都起来吧，起来吧！” 我很是奇怪，便从炕上爬了起来。出门一看，只见在月色下，大槐树前，站着一位扶着拐杖的老人。这老人可真得是很老的人了，头发，胡子和眉毛都是白的，白得是那样的纯正，就像是一根根银色的丝线，在月亮下闪闪发光。他的额头特别的突出，面目特别的慈祥。而他穿得衣服，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跟原来可以演老戏时戏里的老元外差不多。尤其是那袖子，特别的宽大。 我看到我的爷爷c奶奶，还有爹娘，三叔都出来了。 我的爷爷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在这个老人面前，却犹如一个孩子。而我就更是小得不能比喻了。我的爷爷向那老者双手合十，作了一个揖。 那老者还了礼，说：“庄主不必客气。我今天请你们一家人，到我的家里去坐坐，顺便也给你们留个纪念。” 老者说着便扭头前去，我们一家依辈份次序紧跟其后。也就是十几步路，便来到了这老者的家里。呵，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宅子，比大方院还要大。那老者把我们领到堂屋，让我们分别坐下，并让一位年老的仆役往上端茶，可让我的爷爷谢绝了。说他那么大年纪的人为我们上茶，是绝对担待不起的。 那老者在一把太师椅子上坐定，慢条细缕地说：“唉，说来也真快啊，咱们相邻也有一千多年了。从你们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时起，我就在这里了。我之所以来到这里，还是你们家老祖宗请来的呢。刚来时，我只有一把粗，这么多年来，你们家一代又一代，没有伤过我一星半点，让我这么健康，这么快活，我感激你们啊！”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又说：“真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然也就没有永远的邻居。明天啊，我就要走了，咱们就要分开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大家也都不必伤心。我只是想问问，在临别之前，你们都想要些什么呀？” 老者说话间，这一个偌大的屋子里，呈现出很多闪闪发亮的宝贝。这些宝物，都是我们没有见到过的。有的金光闪闪，有的造型奇巧，一件件都让人十分喜欢。其中，就有一件精致的梳妆台。那造型，那别致，要比我三叔做的那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我们家里，我爷爷最大，所以我们都望着他，让他先挑。可我的爷爷“噗通”一声，跪在了那老者的面前，连连叩头，用带血的声音哭着道：“俺是啥也不要，只想让你永远地和俺们做邻居啊！” 那老者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不可能的。这都是定数，岂是人力所为？既然你们不爱财，那我就送你们一句话吧。明天这个院子里有灾，你们千万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挤啊！离我越远越安全。” 我的梦做到这里，突然就醒了。这是因为我想尿了，被憋醒了。可由于做了这样的一个怪梦，却再也睡不着了。我爬到了窗台上，隔着那一块仅有的白玻璃向院子里张望，只见一地白花花的月光，和刚才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我一时很是茫然，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来到老槐树下，围着它转了一圈，想找见进去的门。这当然是臆想，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没有想到的是我三叔也来了，围着老槐树，也转着圈子。 我拦住了他，问：“你转什么呀？” 我三叔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很老的爷爷让我们都到他家里去了。” 我听了惊讶极了，于是，便接着问：“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三叔说：“他说要给我们很多宝贝。其实，我是很想要那一个梳妆台的。他家里那个，比我给莹翠做的那个好看多了。” 我接过他的话头说：“是爷爷不让要的，对吧！” 我三叔呆了，愣怔怔地看着我。然后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他，接着说：“老爷爷见我们不要，便赠了句话，说今天这个院子里有灾，让我们尽量躲着，离他越远越好。对吧！” 我三叔啧啧着，吃惊地叫道：“乖乖，我的乖乖，咱俩人咋都做了同样的梦呢？” 我娘听我们两个在说梦，便走了过来。原来，她昨天晚上也做了同样的梦。吃早饭时，大家证实，我们一家人昨天晚上都做了同一个梦。而且谁先出的院子，在老者的家里是怎样坐的，谁挨着谁，都清清楚楚，一点也没有错。 可梦毕竟是梦，谁又能相信呢？说说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较真。 可谁能想到，昨天夜里的梦，竟然还真得应验了。一场灾难，真的就降临到我家院子里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倒下的老槐树 刚吃完早饭，生产队出工的钟声还没有敲响，沿着干枯的河道开来了两辆大汽车，还有一辆帆布蓬小汽车。拖着一道烟尘，停在了村口。一群嘴上还没有长胡子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情景和我在恐怖的子夜里所梦到的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这正是要出工不出工的时候，也不用广播和号召，全村里的人哗啦啦一声就都围上来了。 这时从帆布蓬车上慢慢腾腾地，下来一个穿着绿军裤洁白衬衫的人。大家一看，竟然就是原来公社的李部长。听说，现在他已经是县里的一个什么委员会的常委了。 那李部长很有派头地向大家招了一下手，大声地说：“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我看望大家来了。前些日子，大家战胜了蝗灾，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这胜利，只是所有伟大胜利中的一个部分。为了庆祝胜利，县里将要建一个胜利万岁展览馆。我这次来，就是为建设这个展览馆寻找建筑材料来了。看到了吗？就是那棵老槐树。” 一听说要砍伐我家院子里的老槐树，我的爷爷首先站了出来，大声说：“我不同意。这棵大槐树在我家里长了一千多年了，是我们家的私有财产。” 李部长走到我爷爷面前，装腔作势地说：“老同志啊，你也太没有觉悟了吧。如今是新社会，大同世界，哪儿还有个人财产呢？” 老支书德正爷爷这时也站了出来，说：“就算不是个人财产，可也是集体财产吧？咋能你说处就处了呢？” 在我们山区，伐树也叫处树。 李部长连想也没有，张口就说：“集体财产，也就是国家财产。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国家的。国家要征用，谁能说个半个不字儿呢？战争年代，我们这里的老百姓，为支援前线送了多少物资，送了多少优秀儿郎，谁又说什么了啊？留下一尺布，送去做军装。留下一口粮，送去做军粮。这不正是我们革命老区群众的优良传统吗？处一棵树，怎么就这么多废话呢？你作为一个老支书，思想不进步，怎么反而倒退了呢？” 是啊，谁能说过半个不字呢？ 听李部长这样说，仿佛又勾起了老支书对过去战争岁月的回忆，又燃起了以往的火一样的激情，啥话也就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这胜利万岁展览馆是做什么用的，可他明白只要是国家需要，那是没有什么价钱可讲的。既然国家需要，那就任其自然吧。老支书拉了一把我爷爷，退到后边去了。 于是，李部长便命令他带领来的那些嘴上还没有长毛的年轻人动手伐树。他们是有准备而来的，用的那砍伐工具也很先进，都是我们村里的人没有见过的。只见有一个年轻人手里端着一个什么机器，往那老槐树的根部一放，便嗡嗡嗡地响起来，随着一根来回颤动的锯条，飞出来雪花一样的锯末。 就在这千年的老槐树被锯到了一多半时，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移过来一朵墨黑的乌云。在什么迹象也没有的情况下，突然间就狂风大作，千山万树都猛烈地摇晃起来。被锯了一多半的老槐树，已经经不起这大风的推力，“咔嚓”一声，如同一个老人的惨叫，很不情愿地，无力地向一边倒了下去。 就在这千年老树斜着身子要倒没倒时，突然响起了一声撼天动地的干雷，一道闪电像是一条鞭子，啪得一声抽向了老槐树的树冠。就在这时，楔进老槐树身上的那颗没有响的炮弹，“轰”的一声爆炸了。刹那间，弹片和枝叶四散乱飞，在人们的一片大呼小叫声中，我家窗户上的那唯一的一块白玻璃，也被震得成了碎片片。 灾难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发生了，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时候发生了。炮弹炸响的那一刻，李部长正举着胳膊指挥着什么，被飞来的一个弹片炸伤了左手。倒下去的树冠，砸伤了部分前来伐树的年轻人。村里几个靠近前边的人也爱了伤。 曾经和愣子叔叔因为究竟井里有没有蛤蟆打过赌发过誓的牛牛，也由于太靠前挂了彩。但不是伤了眼睛，而是伤了一只耳朵。在一片哭叫声中，砍伐老槐树的闹剧也就此收场。李部长用撕下来的一条白袖子，缠着那只被炸伤了的左手，带着伤了的和没有伤了的年轻人，坐着汽车狼狈地撤回去了。当然，那棵被筏倒的老槐树，他们也没有拉走。 这件事一直被村民们热议着，只到被下一件怪事儿发生后才能把话题转移。 就在老槐树被伐倒这件事被村民们渐渐失去兴趣时，善枝婶婶接到了她姑姑的来信，说莹翠姑娘把所有的手续都办下来了，在中秋节前就要来了。这真是一个大好的消息。不知别人是怎么样的感受，反正对于我们家来说，这是今年的第一个大好事。起码我是很高兴的。这不仅仅是三叔可以见到莹翠姑娘了，我也能见到莹翠的妹妹莹雅了。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我三叔。由于莹翠姑娘的到来，那干旱，那蝗虫，还有被砍伐了的老槐树，等等，所有烦恼的事儿似乎都被冲淡了。 我三叔的高兴劲儿，是一种少有的特别。他很是激动和兴奋，可他的表达方式很是直率，那就是，只要是一听到莹翠这两个字儿，就满脸涨红，激动地大喘粗气。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当然，只要他高兴，我心里边就快乐。我和三叔一起盼望着莹翠姑娘的到来，家里的人也开始着手准备我三叔的婚房和应有的结婚用品。 莹翠姑娘来的那一天，还是她走时送她的一群人去迎接的。 在蓝村镇边的那一个小火车站，莹翠姑娘含着从心底里发出的微笑，慢慢地走出了车厢，穿着她那一双好看的小红皮鞋，款款地从火车的台阶上走了下来。当她的第一只脚即将踏到地面时，我观察到她的那两条腿，是那样的修长，她穿着的那条绛蓝色的裤子是那样的别致好看。当她向我们走来时，轻轻的小风吹起了她的头发，也吹起了她脖子上的浅红色纱巾，白净的脸上泛着红润，显得额头是那样的饱满明净。她还没有走到我们身边，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三叔喘着粗气，红着脸，眼睛却向着一边的远山看。 这次来的只有莹翠一个人。说是准备妥当后，她娘家的人再过来。我虽然没有见到莹雅，但看到三叔一直喘粗气，心里便也一直高兴。于是，我们迎接的这些人，便陪着莹翠姑娘一起往回走。 我的三叔虽然拘谨，但这一次却稍为放开了些，主动地上前接过了莹翠手里的提包。莹翠姑娘给了她甜甜的一个笑，算是向他打了招呼。于是，我三叔的气喘得就更粗重了。 大家有说有笑地向我们的家乡小银村进发。可一进村口，情况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那莹翠姑娘吃惊地问：“小银河里的水呢？这河怎么干了？” 善枝婶婶知道莹翠姑娘在乎的是什么，便机智地说：“啊，今年干旱，明年还会流的。俺这小银河，原本就是一条季节河。” 那莹翠姑娘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睛便显得更大更圆。 进了村里后，莹翠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突然，她急急地向我家跑去。我家就在善枝婶婶家的上边，是很近的，莹翠猛不防地就出现在了我家的院子里。我娘见莹翠来了，赶紧走上前来，可是她没有敢走的太近。因为，她看到莹翠姑娘正面对着老槐树被锯断的树根发呆。 这时，我也悄悄地跟上来了。我站在莹翠姑娘的身后，看到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突然，她扭过身子来，满面都是泪水。她什么也没说，咬着嘴唇，回善枝婶婶家里去了。 是啊，她能说什么呢？这是她心里向往的一个美丽的地方，可不到一年，庙宇毁了，佛像炸了，清清的小银河断流了，连她心爱的一棵老槐树也被推倒了。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可爱呢？她是因为这里的山山水水树树草草，才想嫁到这里来的。既然这一切都没有了，那这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她伤心的是，她又破灭了一个美丽的梦。 我三叔见莹翠姑娘哭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三叔虽然不善言语，但心里并不笨。她从莹翠脸上的泪水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三叔一下子蹲在了老槐树留下的磨盘般大的断面旁，两手抱着头，默默地流泪。突然，他一拳向那老槐树的断面上砸去，那老槐树的断面上便渐渐地浸出了一片鲜红的血。 蓝灵灵说：“看到了吧，那莹翠就是一个猫神。她偷走的不是东西，而是你三叔的心。” 她偷走了三叔的心，那丢失了心的三叔该是个啥活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三叔的梳妆台 莹翠姑娘将伤心的泪水洒落在老槐树的残根上，我三叔则又用殷红的鲜血把莹翠姑娘的眼泪覆盖起来。可是，无论我三叔多么想用自己的鲜血覆盖住莹翠姑娘的眼泪，可鲜血就是鲜血，泪水就是泪水，怎么也不能融合到一块儿去。 当莹翠姑娘满含悲伤的眼泪，转身跑走之后，我娘的心一阵颤抖，稍微愣怔了一下后，便追了上去。可没有追几步，便停止了。她知道，一个人可以用力去追上飞马，追上汽车，但无论如何是追不上一颗心的。何况，即使是追，也应该是我的三叔，而不是她。 我娘看了一眼我三叔，只见他抱着头，正蹲在那棵老槐树的树桩子旁，手上的血还在流。 我娘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她看到了我的奶奶，正倚在那一副老旧的门框上，手里拄着枣木拐杖，两只眼睛无神地看着我娘，显得是那样的伤情和凄凉。 我娘知道，我的奶奶虽然已经很老了，但她的心依然如明镜一样的清楚。她知道莹翠姑娘为什么哭着跑走，也知道我的三叔为什么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来代替心里那无奈而苦涩的泪水。我娘更从我奶奶那一双混浊的老眼里，读懂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于是，我娘赶紧奔往摆摆叔叔家，和善枝婶婶轮番着向莹翠姑娘渲染我三叔的许多优长，试图让莹翠姑娘回心转意。然而，只到太阳西沉，还是没有止住莹翠的泪水。 我娘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莹翠姑娘说：“你也不要伤心了，姻缘就是缘分，是强硬不得的。俺家三长兄弟，怕是原本就没有这命。” 莹翠姑娘听了，抬起了头，眼睛里含着泪，叹着气说：“这与他没关，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没关。说实在的，我真不是冲着这里的人来的。我就是喜欢上了这里的山山水水，喜欢上了这里的蓝天白云，也喜欢上了你家的那一棵老槐树。可是，这一切说没有就都没有了，把我美好的梦破碎了，那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娘赶紧说：“既然不是俺们这里的人惹了你，那咱这亲事，还是应该往好的方向处才好！其实吧，只要人好，这山啊，水啊，又算得了什么呢？今年没有了，明年也许就会有的。” 不想莹翠姑娘冷笑道：“说得倒是轻松，这天地间的事儿，不是你想有就有的。比方你家院子里的那一棵老槐树，没有几百上千年是长不到那么大的。” 善枝婶子也借机帮趁着说：“人毕竟不是要和大树生活的。只要人好，树总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那山坡子上，不是还有那么多的树吗？” 莹翠听了，立马便有些急，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也瞪了起来，想说什么，可还是忍住了。她把头扭到了一边，哼了一声，说：“反正，这里没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了。” 说完，便再也不理我娘和善枝婶婶了。 以上所描述的这些细节，都是小蔓告诉我的。她说她当时躲在小里间里读小人书。莹翠姑娘和大人们的谈话，她都听到了。小蔓对我说她很想让莹翠姑娘成为我的三婶婶，还说要是那样，她家和我们家的关系就更近了。说不定她将来也会嫁到我们家里来。小蔓的话让我深受鼓舞，似乎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我从这时才突然发现，其实小蔓也很好看。问题是我不知道蓝灵灵是不是也同意我的看法。但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找到让莹翠姑娘感兴趣的事物，让她能够安心地留下来。 小蔓第二天告诉我说，那莹翠姑娘由于俺们小银村没有了小银河，也没有了老槐树，哭闹着非要回去。可是，一时又凑不够买火车票的钱，所以只能继续住下来。 我很好奇，问小蔓，莹翠也是城里的人，咋就连张火车票都买不起呢？小蔓很神秘地伏在我的耳朵上，悄悄地对我说：“她爹有个大帽子，可又不肯交出来，结果呢，便有很多人把她家里的东西都抄干净了，只留下一把大蒲扇。” 小蔓的声音很小，小的就像是蚊虫的哼鸣，让我觉得背上麻麻的，心里很是紧张。但我很是不明白，莹翠的爹究竟有一顶什么样的帽子，竟然是那样的珍贵，以至于那么多的人去抄家。更不明白，为什么把家里的东西都拿走了，却偏偏要留下一把破蒲扇。我问小蔓，她也是一塌糊涂，于是便不问了，一起商量着找让莹翠姑娘感兴趣的事情。可是，我们商量来商量去，只到天色又黑了下来，依然没有个结果。 星星出来的时候，我娘喊我回去吃饭。当我回到我家院子里时，我又看到，我三叔蹲在那棵老槐树的残桩边，痴呆呆地发愣。他明显的瘦了，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红润。我往他的屁股下放了一个小板凳，又给他端上了饭菜，让他就着老槐树的残桩吃饭。可是，他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在那里发愣。我学着小蔓的样子，把嘴贴到他的耳朵边，悄声说：“三叔，又有莹翠姑娘的消息了。” 三叔一听便精神起来，喘气的声息明显变粗。他也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催促我赶快说。可是，我并不急于回答他，只是说：“等你吃饱了饭，我再告诉你。” 于是，我三叔便不再发愣，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没有用一袋烟的功夫，三叔便把我端给他的饭都吃完了，充满期待地望着我。直到这时，我才告诉他从小蔓那里听来的一切。真没有想到，我的三叔听了之后，立即站了起来，钻进了他的小屋子里。等了不大的一会儿功夫便出来了，将用好多张角票凑起来的一迭钱塞到我手里，然后，朝我呶了呶嘴。我的心刹那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只想痛哭一场。我的多情而又善良的三叔啊，你心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啊，咋还担忧着叮在别人胳膊上的蚂蟥呢？ 我把三叔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苦笑了一下，边吃饭边说：“要是能把她留下来，不比把她送走更好吗？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她对我们这里的事物感兴趣。” 我三叔对着天想了想，突然又站起身来，进了他的屋子，不一会儿便搬出来他做的那个梳妆台。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了。我安慰他说：“我去和小蔓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就把梳妆台搬过去，让莹翠姑娘看。” 我三叔听了，脸上浮现出几天来少有的笑容。 为了让我三叔开心，我放下碗便跑到了摆摆叔叔家，把我三叔想让莹翠姑娘看一眼专门为她做的梳妆台的事儿，对小蔓说了。小蔓听了，倒是十分赞成。在具体怎么样办时，小蔓策划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按照小蔓的策划，我没有让三叔出面，自己把三叔做的那个梳妆台，搬到了摆摆叔叔家。故意不对莹翠姑娘说什么，只是喊叫着让善枝婶婶来欣赏。 听我在院子里喊叫，莹翠姑娘跟着善枝婶婶便一起从屋子里出来了。当她们看到我搬来的梳妆台后，立即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看到莹翠姑娘还蹲了下来，神情很专注地打量着我三叔的作品，还用她那纤细而又白晰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一边抚摸，还一边喃喃地说：“真是返朴归真啊！” 这粗笨的东西，我以为莹翠姑娘看了肯定要大笑不止呢，没想到在她的眼睛里却是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特别是她抚摸着那不对称的，在我看来就像是土豆和老姜似的拉手，赞叹说：“看这拉手，就像是天然长上去似的。” 莹翠姑娘在地上蹲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在背上拖着，把她那一双红皮鞋，衬托得更加艳丽。我顺着她那纤细的腰身，看到她的脖子是那样的洁白，耳根是那样的红润，而且，还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洋槐花的清香。心想，三叔要是能够让她做我的婶婶，那该多好啊！ 看莹翠姑娘对这件粗笨的梳妆台这样感兴趣，我便抓住机会赶紧说：“这是我三叔专门为你做的。”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在轻轻抚摸着梳妆台的莹翠，那双纤细的手像是被蜂蛰了一下似的，立即便抽回来了。接着便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回屋子里去了。 这让我十分扫兴，也很是沮丧。可我又能怎么样呢？善枝婶婶看了我一眼，我也弄不清是在埋怨，还是失落，也站起来回屋子里去了。 小蔓向我摇了摇头，我只好又把三叔做的那个梳妆台搬了回去。 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三叔，见我又把梳妆台搬回来了，心里便什么都清楚了。他也不等我给他解释什么，从我手里把梳妆台夺了过去，对着那个残留的老槐树树桩，一下子就摔得稀烂。之后，红着一张脸，钻进他的小屋子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星夜惊魂 为了成全我三叔的亲事，我们一家都在焦虑着，努力着。当然，焦虑归焦虑，努力归努力，真正能够产生良好效果的措施却始终没有找出来。 我娘是这场力挽我三叔婚姻于狂澜的主力骨干，几乎每天都泡在善枝婶婶家里，不知动了多少脑筋，耗费了多少口水。也多次腆着笑脸，央求莹翠来我家吃饭，可又多次遭到莹翠姑娘的婉拒。我多次看到我娘回到家里后，一个人躲在屋子的角落里暗暗地流泪。而在另一个屋角，总会有一双苍老而昏浊的眼睛，在看着她叹息。 大人的努力，远没有我们小孩子的方式奏效。我和小蔓每天都能找到一个话题，让沮丧的莹翠情绪高涨起来，并对我们的提议表示出积极的响应。 那一天，我跑到摆摆叔叔家里，故意当着莹翠的面，对小蔓说：“嘿，后沟里的核桃熟了，一敲一个圆球球，可香了。” 小蔓故作惊讶地叫道：“是吗？后沟里的核桃是绵核桃，吃多少也不会沾到嘴上黑。”然后，扭头叫道，“莹翠小姨，你跟我们一起去砸核桃吃吧！” 莹翠当时一个人正对着窗子发呆，对小蔓的提议没有任何反映，只到小蔓摇了摇她的肩膀，才突然反映过来。当小蔓告诉她后沟里的棉核桃熟了，让她去吃时，她有些茫然地问：“你说什么？绵核桃？啥叫绵核桃？” “啊，”我赶紧介绍说，“这核桃啊，分夹核桃和绵核桃两种。夹核桃的皮和核桃壳粘得很死，非要在麦糠里捂好多天才能脱皮。要是硬砸着吃，必然沾得嘴上手上都是核桃汁，一干了就变黑了。而且，还特别有胶质性，即使用中华牙膏，也擦洗不掉。可那绵核桃啊，从树上掉下来，皮儿就掉了。核桃皮儿又薄，一敲就是一个囫囵球，可香了！重要的是不会弄到手上黑。” 那莹翠姑娘凝着两条好看的黑眉毛看着我，心里肯定是在犹豫着是去还是不去。这时，善枝婶婶也怂恿她说：“你在家也是闷得慌，不如跟着他们去后沟散散心。” 莹翠叹了口气，很不情愿地跟着我们往后沟走去。那后沟，就在我们村后不远的地方，翻过一道小山岭就是。而那后沟也确实有不少的核桃树，那核桃也确实是很容易脱皮的绵核桃。然而，今年的核桃却是出奇的少。更让人扫兴的是那核桃里边却没有仁，只有空空的一张皮。这让我很是没有面子，也更让莹翠姑娘的情绪更加低落。 为了挽回我的面子，第二天我又倡议去南沟吃木橑。这一次我没有冒失，先是用一个上午的时间进行了侦察，终于找到了一棵绿吧吧的木撩树，才和小蔓商量着如何才能把莹翠叫出来。虽然很不顺利，但到底还是把莹翠姑娘叫出来了。然而，让我们都很沮丧的是今年的木橑品相虽然好看，但吃起来的口感却很不好，不再香脆，有些肉。更为糟糕的是今年的木橑远没有往年那样的绿，而是红的多。前面我已经说过，这木橑果儿的一个别致之处就是，没有成熟时它是红的，而成熟了的时候就变成绿色的了。到成熟的时候这木撩绿不起来，意味着什么显然一清二楚。莹翠是城市里来的人，显然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变化，但我的心里却十分的清楚，并且充满了担忧。 后来，我和小蔓又策划了几次行动，但效果都不理想。摘柿子吃吧，柿子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而且今年的柿子也不多。特别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有不少柿子长出了很不规则的样子，大家都说是怪胎柿子。比方，有的柿子一个蒂，却结出了两个柿子。有的柿子的身上又长出了一只指头。还有的柿子长成了老姜的样子，难看死了。这不但没有把莹翠姑娘逗高兴，还引出了很多我们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如这样的柿子过去有吗？过去没有，为什么今年会有呢？这样的柿子是越来越多呢，还是越来越少？问得我和小蔓只是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和小蔓带着莹翠去摘酸枣，也很是让人扫兴。去年那山坡上c土崖上，还是成片成片的酸枣棵子，长出的酸枣一串串的，红的如珍珠，翠的像玛瑙，可是今年，虽然那酸枣棵子还在，但却找不到那些红红的酸枣了。当然，也不是一个也没有，有的枝头甚至还很多，但都是青青的，根本咬不出一点酸枣味儿。 我们大山里的野果虽然很多，但毕竟不是在同一个季节里成熟的，所以尽管我和小蔓费了不少脑筋，但依然没有能够让莹翠姑娘的情绪高涨起来。倒是我和小蔓无意中聊到了二愣子叔叔从水井里提上来一桶蛤蟆，引起了莹翠姑娘的极大兴趣。她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很是惊讶地问：“真有这样的事儿？” 我说：“这事儿吧，多数人都不相信。为此，还有人和二愣子叔叔打赌来着。结果，二楞子不还真是从从水井里把蛤蟆提上来了。我一开始就相信愣子叔叔说得是真的。因为愣子叔叔是个很诚实的人。” 小蔓也说：“是啊，很多人都不相信，牛牛叔叔还和愣子叔叔赌了咒语。结果，俺们这里的小银河就真的断流了，牛牛叔叔虽然没有瞎了眼睛，但却伤了耳朵。” 莹翠听了，在为牛牛感叹的同时，脸上竟然显现出难得的笑容。说：“真有意思，竟然还有这样的怪事儿，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见莹翠对这些怪异的现象产生了兴致，我便趁机说起了那一堆相互咬死的蛇。小蔓也想起了那一天的情景，还是显得有些紧张。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蛇，也不明白它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相互自杀。” 当莹翠听说是我把它们都埋藏了，并且在它们的坟墓上种上了南瓜后，立即情绪高涨起来，有些激动的问：“那南瓜肯定长得很好吧？” 说到南瓜，我和小蔓都有些沮丧。由于今年干旱，不仅是南瓜，所有的蔬菜都大面积减产。而我种在蛇坟上的南瓜，由于离村子很远，没有谁注意到南瓜的长势。可正是由于没有明确的答案，莹翠才执意要到那里去看看。于是，我和小蔓带着莹翠一起向那深山沟子里走去。 这时，天上下起了似有似无的小雨，给大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虽然今年的收成不好，但毕竟是秋天，草还保持着应有的长势。那细微的小雨落在结了草籽的各种各样的草上，便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很是让人喜欢，不忍心让脚踩落。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我栽种的那一窝南瓜。可时至入秋，它的秧子已不再碧绿，显得有些枯萎，而且伸向了密密的草丛中，仿佛这里根本就什么也没有种一样。眼前的情景，令我十分尴尬，仿佛有意对莹翠姑娘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但既然来了，还是要把戏演下去啊。于是，我踩着沾满雨水的草丛，向深处走去。可走了没有多远，我就惊讶地发现，就在这一根一根枯黄的南瓜藤蔓下，竟然结着一个长长的紫皮大南瓜。我失声大叫起来：“啊，快来看啊，这里有一个大南瓜。” 我这一声喊，把莹翠姑娘和小蔓都吸引过来了，她们也不怕把鞋和裤子弄湿了。 当小蔓踏进草丛中没有多久，也惊讶地叫了起来，她也发现了一个长长的大南瓜。而莹翠虽然是后来才找到的，但她找到的那个南瓜最大，而且不止一个。我们三个就这样顺着南瓜的藤蔓找，一共找到了三十多个大南瓜，这数目和我记忆中的那些死蛇的数目相当。我一时有些迷蒙，难道那些被我埋葬的死蛇，都变成了一个个的大南瓜？而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些南瓜竟然都是长的，没有一个圆的。 要是在往年，这些南瓜也许算不了什么，可在今年这个又是干旱又是蝗灾的多灾之秋，却成了我们小银村的一大新闻，吸引了众多的乡亲们都来观看。南瓜虽然是我种的，也是我们收的，但作为农田收入，却统归生产队所有。 愣子叔叔在得到消息后，立即组织劳力来进行了收获。据统计，共收获南瓜三十六条，总计一千二百多斤，平均每条约三十斤。其中最大的一条南瓜王，达一米六长，直径三十公分，重量为五十四斤，是我们村有史以来少见的，也是全公社绝无仅有的。这个奇迹，很快就作为运动的一项重大成果，上了专区的报纸。那个南瓜王，也被县里无偿取走，放到了胜利万岁展览馆里。 南瓜事件虽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我也因为是南瓜的栽种者和发现者，赢得了意想不到的荣誉，但心里依然因为莹翠姑娘的执意离去而万分苦涩。 就在南瓜事件发生不久，莹翠收到了她母亲寄来的五块钱路费，要回到她居住的那个城市去了。尽管我们全家都很不情愿，但这是谁也拦不住的事情。尽管我三叔的心里淌着血，肚子里都是泪，但也都无济于事。尽管我和小蔓绞尽脑汁想唤起莹翠姑娘的兴趣，但收效甚微，甚微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是由于这里的山山水水c花花草草c树树木木，都已经失去了吸引美人感兴趣的魅力。就像一棵长满了蚊虫的老榆树，想要召来金凤凰一样荒谬和不可思议。除非就像莹翠所希望的那样，让美丽的小银河再流淌起淙淙河水，让我们家院子里的千年老槐树再泛起鲜嫩的翠绿。 莹翠姑娘就要走了，但她拒绝摆摆叔叔和善枝婶婶的安排，不让任何人送她。而我三叔就更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加入到为她送行的行列。然而，要是让她一个人走，也很难让人放心。经过一再协商，莹翠最终同意让我和小蔓去送她。好在她要乘坐的那趟列车是下午四点钟到达蓝村站的，青天白日的，也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 那一天下午，天气倒是很晴朗，天上的云彩一朵一朵的，很是丰满，也很洁白。路两旁的庄稼，有的开始收割，有的还在长着。想起去年秋天莹翠和我们一起收玉米的情景，我突然有些伤感起来，我多么想让她长久地留下来，成为我的三婶子哦！可是，她就像是一只美丽的鸟儿，不肯在我们这里的树上做窝，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我们来到和村火车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莹翠姑娘要去买火车票，我三叔却突然出现在了莹翠姑娘的面前。我三叔那一天虽然还是穿着平时穿的衣服，但在气质上却表现出了惊人的不俗。他身子站得很直，将一张早已经买好的火车票递到了莹翠姑娘的手上，只说了一句毫不沾边的话：“这里的树，以后只能会越来越多，而不会再少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三叔的短暂亮相，别说莹翠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我和小蔓也都惊呆了。在那一刹那间，我突然对我的三叔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除了他的真诚善良外，更善解人意，有男子汉的胸怀和气度。 等莹翠反应过来时，我的三叔早就走远了。 我三叔早就走得没影儿了，莹翠姑娘还在那里发愣。愣着愣着，我看到她的泪水便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流下来了。然而，感动归感动，爱情是爱情，在相互还没有充分的时候，一时的感动，还撼动不了爱情的根基。莹翠感动了一会儿，但她还是走了。 那天夜里，我突然被蓝灵灵摇醒了，她有些焦急地说：“不好了，你三叔遇到麻烦了。” 这时，我才想起，晚饭的时候没有看到我的三叔。那么，他会遇到什么麻烦呢？我顾不上细问，便立即拉着蓝琪的手，向远处飘去。其实，我三叔就在核桃树湾，这里离村子已经很近了。 这时，夜还不是很深，满天的星星在闪烁。风儿轻轻地吹着，树叶子发出沙沙地响声。 我三叔一步三摇地在星光下走着，嘴里还不时地咕哝着什么。显然，他在离开蓝村火车站之后，一个人又跑到镇子里喝闷酒去了。这对于一个单身男子汉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我三叔也没有喝高，充其量也就是二两多酒。但这二两酒，对于平时不喝酒的三叔来说，也已经是够多的了。 我和蓝灵灵看到，我三叔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着，很快就要进村子了。可就在这时，我三叔的前边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白衣白发白脸的大汉，嘴里吐着一条血红的舌头，两手一晃一晃的迎接着我的三叔。 我的三叔在这个大汉面前，只是一愣，头发便立即倒竖起来，惊叫一声，倒后边去了。 其实，我三叔遇到的也不是什么鬼。那天下午，民兵连长二愣子，接到了公社通知，让每个村子都要在路口扎一个走\资派纸人，以迎接上级的检查。我三叔走时，这纸人还没有扎，当然他不知道。回来时突然遇到，自然吓得魂飞魄散。 我坚强的三叔，没有被失败的婚事击倒，却被纸扎的一个走\资派吓掉了魂儿。这样的事儿，也只能发生在那个荒唐的时代。 受到严重惊吓的三叔，那吓飞的魂魄还能回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神奇的木橑树 小蜂是什么？如果不是专家，而且是病虫害专家，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清楚。 而研究小蜂的病虫害专家，那时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据说，只有县林业局的一对夫妇，由于参加不了任何组织，还没有放弃虫害专业。可那时他们两个连张桌子都没有，研究用的显微镜也让戴红袖章的年轻人抡走了，所以他们也不再研究小蜂。 其实，那时的小蜂已经形成了气候，已经由原先的散兵游勇，集结起来组成了强大的兵团，实现了它们对独特树种进行统治的狂妄野心。可是，作为最大的受害群体——人类，却对它的存在一无所知，甚至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一种小小的生物，在践踏着他们的生存环境。 但这种看不见的害虫，则确实存在着，并且一年比一年强大。 尽管我们做了很多的努力，但莹翠姑娘还是走了。也就是我和小蔓，带着莹翠姑娘去大山里吃木橑的那一年秋天，小蜂就已经成为了木橑树的残酷统治者，成为了这一个独特树种的暴君。 也就是从那一年的秋天起，木橑的成熟率就逐年递减，最终直至绝收。 起初人们并没有在意，可从我十一岁的那一年起，木橑就再也绿不起来了。失去了木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关系到我们小银村甚至更广阔地域里百姓的经济收入。木橑的彻底绝收，意味着我们小银村里的秋天不再飘香，更意味着山区里的生活少了一分美丽的色彩。 又一个秋天到了，生产队里的人都在金银滩割谷子。当一块地里的谷子快割完时，生产队长猛猛派给我和鸡屎——也就是我的同学米汤一个任务，让我们俩去北坡上采摘一些木橑果儿来，好让社员们在休息时香香嘴儿。 这本来是一件最为简单的事情，也是举手之劳，极为容易完成的一项任务。可是，那一天我和鸡屎把整个北坡都转遍了，也没有采摘到哪怕是一串成熟的木橑果儿。我很是不死心，又跑到了西边的山坡上，依然一无所获。木橑树虽然还是那么的多，树上的木橑果虽然也是那么的稠，可就是没有哪一谷抓是绿色的。那木橑兜子红乎乎的，样子特别的难看。更让人感到烦心的是树枝子上和木橑兜子上还长了一层白乎乎的丝网，沾到手上粘粘的膈应人。 我和鸡屎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向猛猛队长报告说，满山都跑遍了，却没有找到哪一棵树上的木橑是绿的。猛猛愣愣地看了我们半天，眉头凝了起来，很显然是想骂我们，但终于没有把嘴张开。显然，对于木橑果儿不再变绿这件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他绝没有想到，山上这么多的树，竟然就找不到一棵不生病的。 就是在这一年的秋天，木橑果儿作为山民们的一项重要经济收入来源，正式从账本的课目上划去，成为了一项空白。 木橑树也叫黄连木树，是一种优良的木本油料树。它既是一种经济树种，也是一种观赏树种，更是我们山民们赖以生存的生命树，具有独特的实用价值。 春天来了，当所有的树木还像是一个没有睡醒的懒汉，在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迷糊时，木橑树便开始为山民们做贡献了。它那历经一个严冬风雪浸渍的树枝，在春风中摇晃着，还来不及生长出叶子，便急切切地吐出了一条条长长的丝絮。它吐出的絮和杨柳树吐出的絮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也是长长的，柔柔的，在温暖的阳光下舞蹈着，轻呤着。这木橑树也分雄雌两种。雌树结出香脆的果实，雄树则负责传播花粉。而我们山里的人很早就把握了这种树木的特性，在不影响雄树传播花粉的前提下，把那树上的絮子采来淹制成酸菜食用。山民们亲切地把木橑树吐出的絮子，叫做木橑花。用木橑花淹制出来的酸菜，吃起来是特别的爽口，更富有营养。这对于一个冬天都缺少蔬菜的山民们来说，是一种最及时的重要营养补充。这是木橑树给予我们多么巨大的恩赐啊！更为重要的是，不是一年，而是世世代代。 木橑树也是救命树，它的根可以入药。有一年初夏，我们小银村的孩子们突然都肚子疼痛起来，且腹大如鼓。而且这肚子疼的邪乎，越是肚子饿，就越是疼痛。如果要是吃饱了饭，反而可以得到缓解。于是，便不断地吃。要命的是越是吃得多，肚子就越是大。吃的虽然多，但一点也不长膘。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像是土地庙里的小鬼儿。尤其是我的同学米汤，他的肚子更大，大的连裤子都穿不上了。 为了医救我们这些孩子的病，老支书德正爷爷还专门跑了一趟蓝村镇，去请了一位在我们当地最出名的医生。那医生诊断说我们的肚子里长了虫子，让我们购买一种叫杨桃的药品吃。这种叫杨桃的东西，虽然也叫药品，但吃起来跟吃糖果一样，很是好吃。可是我们吃了却不管用，肚子依然疼。只到肚子都越来越大，大的都像是一个皮球似的，谷朵大娘才慌慌张张地去找我们的太奶奶。 至于谷朵大娘是如何找到太奶奶的，她没有说。她只是说，太奶奶早就知道了，一点也没有惊慌，微闭着眼睛想了想，说：“嗯，听说过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肚子里的故事吧？” 谷朵大娘连连点头。太奶奶接着说，“现在啊，有一种虫子也钻进我们孩子们的肚子里了。这可恶的东西，不仅折磨我们的孩子，还要和孩子们争吃肚子里的食物呢。” 谷朵大娘很是惊慌，焦急地问，“那可怎么办啊？” 太奶奶很是沉稳地说：“既然有妖魔来，自然就有捉妖降魔的办法。”说着便把谷朵大娘唤到跟前，对着她的耳朵面授机宜。于是，谷朵大娘大喜，转身便回到村子里去，发动起一场打虫战役。 我太奶奶教给谷朵大娘的办法是，让家里有病孩子的家长，到地里去将那越老越好的老木橑树根刨来，用水熬成越浓越好的汤汁，让生病的孩子喝。哎呀，那汤汁的苦啊，真不是能够用语言来形容的。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明白这木橑树为啥也叫黄连树了。这木橑树根的苦比那黄连的苦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更为关键的是，为了消除肚子里虫子的抗药性，患儿必须空腹服药，而且要一次到位。否则，将毫无效果。你想，一次要喝一大海碗，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但在大人们的强制下，我们这些生病的孩子，每人都被像是杀猪似得被按在小桌子上，灌了一个肚儿圆。嘿，还真是管用。没有过两个时辰，肚子里的虫子便都排出来了。成团成蛋的，多少年以后，想起来还让人恶心。但毕竟那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虽然羞于重述，可也是木橑树赐予我们的高恩厚德。 木橑树也是一种观赏树。其寿命长达几百年，是城市及风景区的优良绿化树种。树冠浑圆，枝叶繁茂而秀丽，早春嫩叶绿色，入秋叶又变成深红或橙黄色，红色的花序也极美观。宜作庭荫树c行道树及山林风景树，也常作“四旁”绿化及低山区造林树种。在园林中植于草坪c坡地c山谷或于山石c亭阁之旁配植无不相宜。若要构成大片秋色红叶林，可与槭类c枫香等混植，效果更好。其材质优良耐腐性强，是名贵的雕刻c装饰及家具用材。 有关木橑树的优良品质，一时半时是说不完的。可惜的是，这样好的一个种树，说不行就不行了。仅太行山一带，就生长着三百多万株啊，这是在树木世界里多么庞大的一个群体啊！很多人都不明白，这种质地坚硬的树种，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呢？ 被打倒的苏先生说，这木橑树得的病与气候的变化有关。如果气候过于干燥，就会滋生一些危害很大的害虫。但谷朵大娘说，木橑树所以得病，是因为拆除了土地庙和山神庙的原因。自从龙王庙被毁坏以后，不少曾经被善男信女们顶礼膜拜的大庙小寺，便都被拆除了。其中也包括南沟里的山神庙。所以，谷朵大娘坚持认为，木橑树不绿果儿的原因，是因为冲撞了土地和山神。 关于木橑树生病的原因，民间的说法很多。当然，都是在背后悄悄地议论，没有一个敢公开宣传的。然而，就是这悄悄地私语，也被偶然来村里检查工作的公社干部抓了个典型，把苏先生和谷朵大娘揪起来进行了一番狠批猛斗。 批斗会结束以后，二愣子，刚刚，帅帅c闯闯c摆摆，还有牛牛等很是不服，便问那个公社干部，让他解释这木橑树生病的原因。 那位深受李部长赏识的邱委员红着脸，哼哧了半天，突然带头呼起了口号：“打倒美帝！打倒苏修！”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把大家喊得都莫名其妙。喊完了口号，那个邱委员才解释说：“这都是美帝和苏修在破坏，是他们在空气中喷洒了细菌，所以，所以嘛，木橑就那个，那个不收了嘛。” 二愣子叔叔接着邱委员的话茬问：“听邱委员的意思是说，美帝和苏修比咱们厉害，他们能往空气里喷洒细菌，那咱们就没有办法呗？那怎么还能说咱们是战无不胜呢？” 邱委员一听，吓得脸一下子便白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连派好的午饭也不敢吃了，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有关木橑树为什么就突然成熟不起来的问题，搅得我特别的烦心。这除了在金色的秋天里，我们再也品尝不到木橑果儿的别致清香外，更让人惊恐的是，那邱委员由于不能准确回答猛猛叔叔的提问，竟然出了一个要把山上的所有木橑树都砍尽伐光的馊主意。这可不是一棵两棵，而是千山万岭，千沟万壑啊！仅是我们一个小银村，也有好几万株啊！要是都砍尽伐光，那这大山会变得多么斑驳难看，不就变成癞子头了吗？要是真得发生那样的事情，是多么的让人可怕啊！ 可在那个时代，这样疯狂的事情，没有人敢制止，也根本无法制止。一时间，山山岭岭，沟沟壑壑，到处都是一片砍树的斧锯声。砍的不耐烦了，就放火去烧。 然而，我们小银村，由于老支书德政爷爷的巧妙安排，也只是走了走样子，并没有砍伐多少。 在我家后的山坡上，就生长着一棵粗大的木橑树。在下午的斜阳下，我站在它那硕大无朋的树冠下，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种难言的伤感。这么枝繁叶茂，这么郁郁葱葱，这么倔强峥嵘，这么气势如虹的一棵大树，究竟遇到了什么样强大的敌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疯狂的小蜂 就在这一天夜里，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打了个愣怔。蓝灵灵慌忙地坐了起来，连鞋也没有顾得上穿，便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我哪里还能躺着，便也赶紧追了出去。 我到院子里才看清，来敲门的竟然是蓝灵灵的那两个姐妹。一个穿着黑裙子，一个穿着紫裙子。我知道她们两个都是蓝灵灵的同类，都是肉蜘蛛。可是，她们今天的样子很是狼狈，衣服都被撕烂了，身上多处还带着伤。 蓝灵灵吃惊地问：“黑妹妹，紫妹妹，你们这是怎么啦？” 黑裙子姑娘喘着气说:“坏了坏了，我们的天敌太强大了，把我们的孩子都吃了。我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还是寡不敌众啊。姐姐，我们求你来了！” 紫裙子姑娘也带着哭腔恳求道：“蓝姐姐，看在我们多年一起修炼的情分上，和我们一起战斗吧！” 原来，她们跟着逃亡的大队精灵们离开这里后，转遍了太行山的千沟万壑，也没有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理想所在，于是，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现在她们就住在我家屋子后边的那一棵木橑树上。原本想在这儿委屈苟活，哪想到偏偏又遇见一个恶邻居呢！ 蓝灵灵凝起了两道双眉，气愤地道；“这可恶的小蜂，竟敢欺侮到我姐妹头上来了，真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走，我给你们报仇去！” 蓝灵灵说完，便从背后拔出两柄宝剑，和她的黑妹妹和紫妹妹一起，去和小蜂战斗去了。 在这紧要关头，我当然也当仁不让，从厨房里拿起了一把菜刀，紧紧地跟了上去。 战场就在我家院子后面山坡上的那棵高大的木橑树上。我看到，那棵大树上的枝叶间飘荡着一团一团紫黑色的雾。蓝灵灵和她的那两个妹妹正在那云雾团中东拼西杀，一会儿被云雾吞没，一会儿又从云雾中拼杀出来。 蓝灵灵的两把利剑，寒光闪闪，盘旋地如同风车一般，看得我眼花缭乱。那黑裙子和紫裙子两个蜘蛛姑娘，也是忽而杀进去，忽而杀出来，直杀得是天昏地暗。然而，让我看不明白的是，她们究竟是跟谁在打啊？我怎么就看不见敌人在哪儿呢？ 这场战斗进行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蓝灵灵和她的两个姐妹才各自拖着宝剑，狼狈不堪地从那一团团紫黑色的云雾中逃了出来。落到了我的面前。 蓝灵灵弯着腰喘了半天气，叹息道：“这可恶的小蜂，没想到它们变得这么强大了。咱们是战胜不过它们啦！” 正在这时，我看到在一片木橑叶子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儿，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小蜜蜂一样大的人儿。只见它双手掐腰，指着蓝灵灵道：“看在你当年放我一马的情分上，今天我也给你留一条活路。如果你们再胆敢来犯，我定当不饶。” 蓝灵灵愤怒地道：“你们把这么多的木橑树都毁坏了，难道就不怕天谴吗？” 那小蜂哈哈笑道：“天谴？你竟然说什么天谴？说得好啊!我们现在执行的，正是苍天的旨意。可遭天谴的不是我们小蜂，而是他们人类。是他们破坏了大自然的和谐，为我们的大批量繁衍创造了条件。要不然，我们怎么能够如此强大呢？” 蓝灵灵很是不解，问：“就你们这些只能在显微镜下才能看清本来面目的生物，难道人类就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那小蜂冷笑道：“就目前来说，人类确实是无奈于我。” 蓝灵灵说：“人类研制出了那么多的新农药，难道就没有一种能杀死你们？” 那小蜂冷笑道：“我们虽然小，可都是生长着翅膀的飞行家，我们混合在空气中，那农药又能怎么了我。他们在这棵树上喷洒，我们就飞到那棵树上去。除非，人类连自己，连所有的生物都全部毒死。” 蓝灵灵还是不相信那小蜂的话，又问：“你们成虫会飞，也能够飞，这都可以理解。可你们的卵虫呢？难道你们不传宗接代了吗？只要你们产卵，就甭想逃脱农药的杀灭。” “哈哈，哈哈，”那小蜂笑得更是得意忘形，笑得差点儿背了气。“要不是你能够得道伴人呢，你提出的问题还真是问到了点子上。本来吧，如何保护我们的卵虫，一直是我们生存和发展的一道难题。我们花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高薪聘请了到那么多的超一流专家，都没有能够攻克这道难题。可你们人类，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帮助我们把这道难题给破解了。你是知道的，我们产卵的季节正是木橑坐果儿的时候。而在往常的年份，这个季节多雨少晴，给我们的繁衍生殖带来了巨大的不利。可是现在呢？他们人类自己破坏了生态环境，使气候变得越来越干旱，到了我们产卵的时候，我们就很容易地把卵虫产进了还没有长硬壳的木橑果儿里。随着木橑果儿的成长，就形成了一种坚硬的保护壳。等人类再想喷洒农药来消灭我们时，我的后代们正在用木橑果儿里的营养自肥发育呢。等到木橑果儿想成熟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它的营养消耗殆尽，那木橑果儿还怎么能绿得起来呢？看来你不会相信，那好吧，我告诉你个办法，你自己去验证。现在的木橑果儿，不管是红的，还是绿的，你只要轻轻地咬开，就会发现那木橑壳儿里，躺着一条肥肥胖胖的小白虫。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就是我们的子孙后代啊！我们的后代就躲藏在木橑果儿的壳子里，安稳地等待着来年，等待着生命再一次新的轮回。这样的一个演变过程，别说是你，就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类，恐怕也没有想到吧！” 蓝灵灵还是不甘心，气呼呼地说：“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人类会想出消灭你们的办法。” 那小蜂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这不大可能。除非大自然再恩赐给这片土地充足的雨水。” 蓝灵灵指着那小蜂的鼻子说：“你不要欺人太甚，难道我的姐妹们就没有一条活路了吗？” 那小蜂说：“那倒也不至于，毕竟我们都生存在这一片土地上。你的姐妹要想生存，前提是我们自动解除天敌的关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其实吧，只要你们想开了，心里也就舒畅起来了。既然人类自己在破坏他们的生存环境，你们又何必去为他们来消灭我们呢？再说，在天不相助的情况下，你们的牺牲也只是徒劳，根本改变不了我们继续疯狂的趋势。” 蓝灵灵问：“那我的姐妹们到哪里去安身立命呢？” 那小蜂道：“这好说。在这座山的背后，有一棵五岁的小木橑树，是桂桂家的自留树。我就把那棵树，封为你两个妹妹的领地。同时，也让桂桂家里的人吃上几谷抓原汁原味的木橑果儿。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桂桂家的祖辈们一向积德行善，受到了大山里所有生灵的尊敬。” 这时，那黑裙子姑娘很是生气地说：“就给我们那么大的一棵树啊，太小了吧？” 那小蜂冷笑道：“知足吧，就那一棵树也是看在你蓝姐姐当年留我一条性命的份上。那棵树是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越长越大。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自然会树泰虫安。但是，如果你们再敢和我们为敌，嘿嘿，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说完，也不再理这几个穿不同裙子的蜘蛛，转身消失在那密密的木橑树叶子中。 第二天醒来，我对昨天夜里如梦如幻的经历还记忆犹新。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跑到了我家院后的那一棵高大的木橑树下，望着那枝繁叶茂的大树发呆。这就是昨天夜里，蓝灵灵和她的两个妹妹与那小蜂血战的战场。我看到在那密密的枝叶间，果然有一团团紫黑色的雾一般的东西。 我怀着好奇爬到树上，采下了一谷抓木橑果儿。回到了我家的院子里，将那木橑果儿在那棵被锯倒了的老槐树留下的残根上，用石头小心地砸开，果然看到在那木橑果儿的壳子里，蠕动着一条白白胖胖的小虫儿。我惊讶极了，赶紧叫我的爷爷，我的奶奶，还有正在做早饭的娘来看。之所以没有叫我三叔，是因为我三叔在受到了那一次惊吓后，便有些痴呆了。每天蹲在这老槐树的残根旁边流泪，什么话也不说。 大家看了那生长在木橑果壳子里的虫子，都惊得瞠目结舌。谁能想到，在那什么迹象也没有的木橑果儿里，竟然还躲藏着一条小小的生命呢？而这个看来不起眼的小虫，竟然能够让几百万株木橑树绝收啊，这样大的危害，谁又能想得到呢？ 一时间，木橑果儿长虫的怪事被传得越来越远，越来越神奇。这件事被公社汇报到了县里，县林业局里那一对专门研究果害的专家夫妇，在几个政工人员的监管下，来到了我们的小银村。这一对专家夫妇对于这次重新获得的工作机会十分珍惜，没明没夜的忙碌着，研究着，证实了这种害虫叫小蜂，是一种卵生昆虫。 可怎么样才能根治呢？这一对夫妇又费了很多脑筋，竟然想出了一个给木橑树打针的办法。就是像给人打吊针一样，在小蜂产卵的时候，将农药让果树吸收，然后再毒死躲藏在果壳里的卵虫。可那被注射了农药的木橑树还能给我们山里人，提供放心食用的木橑果儿吗？ 尽管我们山里人很不情愿，尽管好多的果木专家进行了煞费苦心的研究，然而，那满山飘香的木橑林依然越来越远地脱离了人们的视线。 当然，气候失常带来的灾难，也不仅仅是木橑小蜂儿。遭受到环境报应的，也不仅仅是人类自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头戴砂锅的狼 由于小银河的断流，我们小银村的自然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但由于环境变化是一个很漫长的渐变过程，所以人们也就在浑浑噩噩中一天天过着庸庸常常的日子。只有偶尔遇见一些奇特的怪事儿，才能激发起亢奋的神经，引起村子里一阵充满好奇和惊恐的骚动。 在我们的小银村，又发生了一件很是奇特的怪事儿。 如果说人戴帽子，谁也不会觉得奇怪。可要是有人对你说，狼的头上戴上了一顶帽子，你肯定会对说这种话的人投去一撇嘲讽的笑，甚至会怀疑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却在我们小银村发生了。需要说明的是，这一只狼头上戴着的，不是棉帽子，也不是皮帽子，而是一口砂锅帽子。对，就是用泥土烧制的那种能够用来烧饭或者当容器用的砂锅。 不过，要想把这一件奇怪的事儿交代清楚，还得从这一年的干旱说起。 这是自小银河断流之后的第五个干旱的年头。这一年的旱象更是少见，连我的爷爷都说，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不仅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我的爷爷说，以前也经常遇见过干旱，可再干旱吧，也没有连着六个月都不落一滴雨的。而在这一年，年前一场雪也没有下，就不用说了，就是从大年初一算起，一直到了六月初三，天上也没有飘过一片云彩。这样的大旱是不是有点邪乎？ 每天天一亮，人们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抬头看天。可是，一天和一天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天总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不给人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然而，干旱的天空虽然干净，但不是正常日子里的那种湛蓝，也不是那样的纯净，而是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犹如铁锈般的暗红。又圆又大的太阳，从东山的山峁间慢慢腾腾地升起来，整个山川便都染上了一层铁锈，让人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赤地千里。 地里是什么庄稼也没有了，因为应该收的没有长起来，应该播种的也没有播下种。一块块农田干裂着，板结着，连那平时生命力极强的野草，要想从土里钻出来也变得十分艰难。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凉处，偶尔也会冒出几株野草，甚至会开出几朵淡淡的野花，这就会成为一种景致，给同样干旱的人心里带来一丝丝喜悦。可这稀少的野草野花，如果不适时宜地让那些吃草动物们发现，立即就会连根消失。 山上的树也在干旱中挣扎，除了少数耐得住干旱的树种外，大部分已经在与干旱的抗争中逐渐地显示出颓败迹象。即使是那些耐旱的树种，也只有在有些湿气的夜间支愣起叶子，一旦太阳出来，便会把叶子卷曲起来。在大山里的所有长叶子的草木中，除了枣树和山坡上的酸枣棵子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活力外，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显得枯萎无力。 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也活的是无精打采，一点儿也不舒展。一大早起来，就感到嗓子眼干。虽然村子里的人畜饮水十分困难，但水还是能够满足人们喝的。问题是，无论你喝多少水，都无法缓解那由骨头里边生发出来的干渴。只要出了家门，站在那强烈的太阳下边，呼吸进口里的空气便有些粘滞，只有靠着张大嘴才能完成一次完整的呼吸。而且，那被阳光充分饱和的空气里，有一股似乎刚被浇灭的炭火的燥烈味儿，让人始终有一种生活在烧砖窖里的感觉。 多半年来，我们村里的主要劳动力就是到黑龙潭里去驮水来吃。最紧张的时候，上边也会派汽车运水来。可上边的汽车也是很有限的，要等好长时间才会来一趟。这倒不是上边对我们小银村不重视，而是缺水的地方太多了，干旱的面积太大了。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件狼头上戴砂锅的奇怪事情发生了。 这是这年六月初七的夜晚，蓝灵灵让我见证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狼，在暗淡的星光下，进入了我们小银村的领地。它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吐着一条长长的舌头，沿着山岭，从太行山的深处走了过来。这只叫不上名字的狼，翻过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走起路来有些趔趄，也有些疲惫，但它没有停下来，一边走着，一边寻觅着什么。 当这只有着黄色皮毛的狼来到了黑龙潭时，浑身突然精神起来，昂起了头颅，深深地吸了两下。它有些兴奋，眼睛也亮了起来。在这有着星光和月光的夜色下，它以它那灵敏的嗅觉，感觉到了泉水的存在。这对它来说，是一个绝对再好不过的大事件。它已经好多天没有喝到水了，也没有吃过肉了。哪怕是一只老鼠，它也没有发现。对于一头长期生活在野外的狼来说，没有水喝，比没有肉吃还更加要命。何况，它还是一只母狼，前几天，它刚产下一窝狼崽子，正在远处的狼窝里嗷嗷待哺呢。可是，它连水都没得喝，又怎么能产下哺育狼崽子的奶\水呢？ 为了找到水，它已经跑了很多的地方，但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口水井，可那井太深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喝到嘴里。它想过应该跳下去喝个够，可它也十分清楚，如果真得跳了下去，它是可以喝个痛快，可就再也不能上到井上来了。那就是说，它要是下到了水井里去，那就把它这一辈子的水都喝够了。这可不是一个划算的主意。 它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口水井，继续在这一大片大山里寻找，真是天没有绝狼之路啊，这只饥渴极了的狼没有想到，在这个并不起眼的山沟里，竟然会有这么清澈的一潭泉水。尽管看不清楚这一潭清水是从哪个泉眼里涌出来的，但只要有水喝就足够了，它又何必知道那泉水的源头呢？ 这只叫不上名字的长着一身黄色皮毛的狼，兴奋地跳跃起来，粗重地喘息着，在惨淡的月光下，以比饥肠辘辘时追赶兔子还要快的速度，钻过那长着刺儿的荆棘丛，向那一潭清水逼进。尽管它的脚上长有厚厚的皮垫儿，但它钻过荆棘丛发出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它闯入这片领地的踪迹。 就在这只没有名字的狼就要接近那一潭清水时，从一棵又粗又高的黄连树后，窜出了一只有名字的狼。 蓝灵灵告诉我说，这只虽然也是长着黄毛的狼，由于额头上有一片白，所以它的名字叫白额。 这只叫白额的狼，突然就出现在了那只没有名字的狼面前，拦住了它的去路。 那只没有名字的狼猛得止住了脚步，昂起了头，瞪大了两只凶狠的狼眼，十分气愤地看着叫白额的狼。而叫做白额的狼，当然也绝不会示弱，它将两只前腿支撑着前半身，后半个身子蹲了下来，神色坦然地盯着这只不速之客。它是在礼貌地告诉眼前这只没有名字的狼，这里是我的领地，请你自行走开，不要惹我生气。 那只没有名字的狼，见这个叫白额的狼半蹲下了，心里便有些紧张起来。它知道，面前这只狼的蹲法，是从狗那里学来的。这就说明，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狼，而是一只见过世面的狼。如果要是穿越到人类世界，这只狼可以说是有过留学经历的。它所拥有的知识，已经突破了狼自身的局限，具有了超越野生动物界的视野。对于这样的一个敌手，显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只没有名字的狼虽然没有名字，但没有名字不等于没有阅历。面对这只超越野生动物界视野的狼，它十分后悔当年没有去参加狼界组织的培训。本来它是要去的，名都报了，可当听说那些组织者都是些爱财不爱才的家伙时，便不肯再为了图那虚名而去浪费时间了。况且，除了高额的学费外，还要拿出一笔不菲的钱财来打通考官的关节。这只没有名字的狼在想，也许当年要是去参加一下狼界的培训，今天面对这个高傲的家伙，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它想通过谈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便向叫白额的狼致意，说：“尊敬的白额先生，今天我很冒昧地来到了你的领地，想向你讨口水喝。因为我是一个哺乳期的母狼，正在承担着哺育下一代的神圣任务。我想，你一定能够显示出一个大男狼应有的绅士风度，愉快地答应我的要求。” 不想，那只叫做白额的狼并不为这只没有名字的狼文雅的言辞所动，面无表情地说：“没有名字的狼女士，你肯定没有受过起码的教育。人类用来形容一个人缺乏良知时，常常说是狼心狗肺。狼心狗肺，就是一点情面也不讲的，难道，你就没有这点起码的常识吗？你自己也算是一只有些阅历的狼，怎么可以向你的同类乞求施舍呢？还说什么你是一只哺乳期的母狼，正在承担着哺育下一代的神圣任务。可笑至极，你哺育下一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的下一代就不需要哺育吗？我哺育下一代就不神圣了吗？” 那只没有名字的狼，听了白额的话，一时云雾弥漫，迷惑起来。它觉得它说的话已经是很文明了，咋面前这只明显比自己受教育程度高的狼，说出的话竟然这么的粗鲁呢？ 那只叫白额的狼，似乎看明白了面前这只没有名字的狼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冷笑了一声，说：“你的愚蠢就是经常按人类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其实，在我们狼界，是没有什么道德可讲的。适者生存，就是我们狼界生存的最高法则。你想喝到水吗？那你就尽管来喝好了。但在低头喝水之前，必须把我打跑，打得越远，你喝起水来就越安心，越安全。如果你的力量足够的强大，你把我打跑之后，你还可以把你的家眷们都带到这里来，这片地方就成了你永久的领地，直到下一个能把你打跑的狼出现为止。” 那只没有名字的母狼，失望着，犹豫着，不知如何进退。 这时，这只名叫白额的狼突然就愤怒起来了，大声地咆哮着：“来啊，你这个懦夫，有本事你把我打跑啊！这些日子来，我很是生气。因为那些穿着衣服的人，天天来这里取水，早就叫我不能容忍了。可他们是人，他们会用火药，会用枪。你凭什么啊，你也敢来这里当客人？” 那只没有名字的狼，听了这话，一下子也愤怒了，表现出了狼应有的野性。也不做什么铺垫，一下子就跃了起来，向这只叫白额的狼扑来。几天来的饥渴，全部化作了进攻的力量。它的心里非常明白，只有战胜眼前这只白额，才能解除它的饥渴，也才能拯救它那几个处于饥渴之中的孩子。 狭路相逢，勇者胜！它张开了大嘴，就向那白额的脖子上咬去，可那白额机灵的一闪便躲了过去。两只狼相互扑打着，相互撕咬着，在暗淡的月光下前腾后跃，搅作一团。一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一只是抱着拯救孩子于饥渴中的信念，都在为理想而战，为生存而战。但战斗了一个多时辰，却分不出胜负。也许是那只没有名字的狼真是将自己置于了死地，抱有或是胜利或是战死的决心，找准一个机会，狠劲儿咬住了那只白额狼的后腿，再也不肯松开。这只叫做白额的狼疼极了，便“嗷”地叫了一声。这不是平常的叫，而是求救的信号。这惨叫声发出不久，便又从对面的那片密林中窜出三匹额头上同样长着一片白毛的狼来。这只没有名字的狼一看，立即松开了咬着白额腿的嘴，拖着长长的尾巴逃走了。 那三只同样是白额头的狼围了上来，像是对这只被咬伤了腿的狼进行慰问。而这只刚从战斗中撤出来的狼，却用舌头舔了舔自己腿上的伤，不无骄傲地说：“看到了吧，这就是狼性！” 看到这里，我惊讶极了。然而蓝灵灵却见怪不怪，很是淡定地说：“在利益面前，同类相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与你们人类不同的是，在动物界表现的很直接。而你们人类总是会找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掩盖自己的虚伪。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远没有动物界真诚可爱。” 我听了蓝灵灵的话，脸上有些发热，可又说不出什么来。于是，便赶紧转移话题，问：“那只没有名字的狼，到哪里去了呢？” 蓝灵灵笑了笑说：“接下来，就是狼和人的戏了。看见了吗？那只狼要进村子里去了。” 这只没有名字的狼，怀着一腔恼怒，站在了一棵老柿树下面。它那双在夜色下闪着蓝光的狼眼，盯着熟睡的村庄在思索着什么。一般来说，狼是不轻易到人类居住的地方去的，可在无奈的时候，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像今天，如果这只没有名字的狼不喝够足足的水，它就没有完成自己的神圣使命，它就无颜回去见它的狼君，更无法面对它那些饥渴的儿狼。于是，它怀着再大的风险也要冒的决心，一步一步地向我们小银村走去。 愣子叔叔的家，坐落在我们小银村的最高处。由于是准备作为婚房用的，所以是新落成的一座向阳的三间屋。这处院落，是今年过了年后的正月天才盖好，所以只有一排屋子，没有大门，也没有院墙。在东边的窗户下，有一口砂锅，里边还残存着不少从黑龙潭里取来的水。白天的太阳晒的热呼呼的，在深沉的夜色里散发着氲晕潮气。就是这点点的潮气，让嗅觉灵敏的狼捕捉到了，它怀着强烈的兴奋感，喘着激动的粗气，直接向那一口盛有清水的砂锅奔了过来。那砂锅刚好到它的肚子那么高，于是它把头钻进了砂锅里，尽情地把水喝了个够。这只砂锅里的水虽然不多了，但足以满足这只没有名字狼的所有期望和要求。其实，要是在平时，它是喝不了这么多的水的，可一想到窝里还有那些饥渴的儿狼，它就不得不拼命地把水喝足。当它把砂锅里的水都喝完时，心里不知有多么的兴奋。可是，乐极生悲啊！就在它把头抬起来时，麻烦也产生了，那只砂锅随着它那狼头的抬起，竟然戴到自己的头上来了。戴在头上的砂锅蒙住了它的眼睛，令它分辨不清东南西北，更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好在院子里转起圈子来。 我是在天亮后，被街上人群的噪杂声惊醒的。我赶紧爬了起来，上衣的袖子也顾不上穿，就向外边的街上跑去。在牛牛叔叔的家门口，碰到了我的同学鸡屎。那鸡屎兴奋地有些口吃，对我说：“稀罕，实在是c是稀罕事儿。二愣子家的砂锅竟c竟然戴到狼的头上了。” 我一时听不懂这鸡屎说些什么，便赶紧向高坡上跑去。到了愣子叔叔家，我惊奇地看到，果然是那只长着黄色毛皮的狼，头上顶着一口砂锅，在院子里焦躁地转着圈子。而这时，已经来了很多围观的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争吵着。 我看到，愣子叔叔对于这只突然光临的狼，一时也不知所措，束手无策。他虽然是我们小银村的民兵连长，是保卫村民安全的武装人员，可是对于这一只狼的入侵，竟然变得有些懦弱起来。这也在情理之中，也许愣子叔叔遇见了真正的敌人，他能够做到冲锋陷阵无所畏惧，可对于这样一只长着毛皮的野兽，心里难免有些发憷。 这时，德正爷爷也来了，他看清了目前的情况后，对着二愣子吼叫道：“你用枪打啊！给你的枪是当做烧火棍子用的吗？” 二愣子回答道：“不行啊，我这里虽然有枪，但没有子弹啊！” 德正爷爷又怒吼道：“那你就用镢头砸，你一个民兵连长，难道连一只狼也收拾不了了吗？” 在几乎全村人的围观下，二愣子勇敢地从屋子里冲出来了。他拿起靠在墙脚的一把镢头，和那只头上顶着砂锅的狼转了一会儿圈子，便高高地举起镢头，猛得向那狼头上砸去。 可他万没有想到，这一镢头下去，只是把那只砂锅砸碎了，而那只狼不仅没有受伤，反而解脱了头上那口砂锅的约束，“嗖”得一下便逃跑了！ 蓝灵灵说：“狼是铁头麻秆子腰。要是二愣子的那一镢头砸在那只狼的腰上，那狼肯定就没命了。可惜啊，他不懂得狼的哪个部位最容易受伤，失去了最佳时机。他那镢头，恰恰是帮了狼的忙。” 而我却很是为那只没有名字的狼庆幸。它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像这样的怪事，在那干旱的日子里，实在是平常的很。这不，一件更奇怪的事儿又要发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山坡上飘起来朵朵云 持续的干旱，使大山的植被褪去了满眼翠绿，裸露出赤褐色的岩石，人们在叹息美景不再的同时，也惊异地发现了大山在郁郁葱葱时掩盖着的不易被人看到的神奇。 就如同我第一个知道黑龙潭的秘密一样，我第一个发现了从那半山腰里飘起的神奇。 那是野狼侵入农家院子里喝水三天后的早晨，我就坐在我家院子里那一棵被锯倒的老槐树的残根上，一个人面对着南面的山坡发呆。 这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空气里还残存着夜里的一丝丝潮气，呼吸起来远比烈日下浸心润肺。那山坡上的树木，由于严重的干旱不能尽情舒展的树叶，显得特别的删繁就简，如同霜降后被寒风吹尽叶子的秋树。更由于失去了繁密的荆棘和厚密野草的装饰，那些树木便显得特别的孤单。这样，在我的眼里，那山坡上的树木便有些像长了癞的头发，看上去斑斑驳驳，失去了往昔那种令人目悦心醉的葳蕤和苍翠。 在我望着南山的山坡发呆的时候，有一处地方格外的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远处的一道山岭，在村子的大后边，一片裸露的崖壁，竟然是朱红色的。这时我才明白这道山岭，为什么叫红帆岭。那一立朱红色的崖壁，远远看去还真像是一叶红帆。原先之所以没有看出来，是由于这片裸露的崖壁上长满了爬山虎，而且前边还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核桃树。在这崖壁的缝隙间还长满了野草，也开着如同火焰一样灿烂的山丹丹花。可是，今年的干旱，剥去了大山的厚重头饰，犹如一位美丽的少妇脱去了迷人的婚纱，显露出了固有的肌肤。 就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依然盯着山坡上的那一片裸露的朱红色崖壁发呆。也就是阳光从那山坳间射出来的同时，我惊讶地看到，就在南山坡上那一片裸露着的朱红色的崖壁下，陡然间升腾起一朵洁白的云朵，如同一团刚刚采来的丰满的棉花，非常轻盈地向空中慢慢地飘起来。当升到与山头平齐的时候，便在阳光的照射下，消逝地看不见了。 面对这奇特的景象，我突然想起从苏先生那里听来的神话故事，有些迷蒙起来。一时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看到那云朵上，还站立着一个手持佛尘的白发飘飘的神仙。 要是别人遇到了这样的事儿，必定会大惊大叫起来，恨不能一下子宣扬的地球人都知道。但我不敢，因为那一朵飘起来的云彩已经消失了，仅仅凭一张长着两排白牙的嘴，谁又能相信我说的话呢？ 我强烈地克制着心中的激动，把我的发现咽进了肚子里。 但有时候，肚子里藏着一个秘密，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晚上，我很是神秘地对我的同学鸡屎说：“我想和你打个赌，你敢吗？” 那鸡屎大我五岁，个头比我要高大的多，平时就对我有些不屑一顾。他听了我的话，眼睛看着天，很傲慢地说：“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说赌啥吧？” 我说：“明天太阳一出来的时候，那南山坡上会升起一朵洁白的云彩。” 那鸡屎一听，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胸脯挺了挺，还用拳头捶了捶，道：“你说梦话吧，这么干旱的天，哪里会升起一朵云彩呢？” 我说：“也就是因为不可能，我才和你打赌啊！” 鸡屎说：“那你说咋赌啊？” 我说：“还是老规矩呗。” 我和鸡屎经常玩着打赌。如果他赢了，我就让他抄我的数学作业，并且要保证他在这一个学期考试时及格。如果要是我赢了，他就得在我高兴的时候让我把他当马骑。当然，只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这同学鸡屎，语文还勉强，但数学却是一塌糊涂。就一个基本的税法口诀，到现在也背不会。所以，每次打赌都能得到他的积极响应。而且，他为了怕我反悔，总会找到很多的证人。如小蔓，香草，红彩c刚子，小柳，岳岳等。 第二天，当东边的天上刚刚出现鱼肚白的时候，鸡屎和他找的证人们便都来了。这一年，我和鸡屎以及小蔓都到八里之外的公社上农中了，而那几个证人还在村里上小学。尽管如此，鸡屎还是把他们都叫上来了。 香草的年纪最小，揉着眼睛，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过来，迷迷糊糊地问：“这么早，叫人家起来干什么呀？” 我对这些弟弟妹妹们说：“等一会，那面的山坡上会飘起一个神仙来。” 这些孩子们一听，便都打了个愣，一个个顿时都精神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哪儿有神仙？” 我指着南山坡上那一片裸露的朱红色崖壁，说：“看到那一片红岩了吗？对，就是那颗大核桃树的后边。神仙就是从那里飘起来的。” 这些孩子们可怜的连神话故事都没有听过多少，哪里见过什么神仙。于是，个个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说实在的，我心里很是紧张，也有些发虚。不错，昨天我是看到从那里升起来一朵云彩。可昨天有，今天还会有吗？而我之所以和我的同学鸡屎打赌，其用意也就是想验证一下昨天的发现。要是今天那云彩还能继续飘起来，鸡屎就会替我把这个发现发布出去。要是不再飘起来，也不过是我们小孩子们的一场玩笑罢了。 大山背后的天空干干净净的，如同用水洗过的玻璃。可在我们焦急地等待中，天色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先是蓝莹莹，继而粉橙橙，后来就红蒙蒙。就在这急骤的变化中，那一轮连日来搬弄炎热和干旱的太阳，便轰然一下升腾起来了。也就在它升起来的同时，南山坡上那一片裸露的朱红色的崖壁下，“卟”得一下就冒起来一朵洁白而丰满的云彩。我的心哗然一声轻松了，舒展了，故意惊叫着：“看见那神仙了吗？穿着一身白色的羊毛衫，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牛尾巴刷子，踩着云彩升起来了。” 鸡屎使劲地揉了揉眼，迷蒙地问：“我咋看不见那神仙啊？我只是看到了一朵白云啊！” 我假装严肃地说：“你们看到了啥就说啥啊！现在正在到处抓坏人呢，如果胡说八道，当心被当成坏人抓起来。” 鸡屎眨了眨眼睛，显然也明白了利害，也吓唬他带来的这些证人们说：“光说云彩的事啊！可不敢乱说，要是被打成了坏人，就不让上学了。” 有白云从南山坡上飘起来的消息，就如同那年在龙王庙湾发现了会吃鸭子的大白鱼一样，很快便在村子里传了个沸沸扬扬。这作为村子里的又一件奇异的事件，成了村民们热议的话题。除了议论之外，人们当然都想着亲眼见证。于是，当又一个新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几乎全村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南山坡上那一片裸露着的崖壁上，也都一脸惊奇地看到了那一朵悠然飘起来的雪白的云彩。 那时，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那朵白云升起来的地方，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何况是秘密，简直就是一个宝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藏宝洞的传说 在人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为那升起来的白云彩交头接耳时，二愣子c刚刚c闯闯c牛牛c摆摆等几个年轻人，更是怀着满腔好奇，跑到那裸露的朱红色崖壁下去看究竟。 可这些年轻人在那里找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苏先生是读书人，有些口吃地说：“一般说c说来，凡是有云彩升c升起来的地方就，就会有山洞。是那山洞里的凉c凉气变成了云c云彩。” 于是，人们便围绕着有没有山洞这个话题讨论起来。 第一个对这个山洞进行评说的是谷朵大娘。由于几次批斗，谷朵大娘也变得机智起来，没有敢公开宣讲，而是在我家的炕头上对我娘和奶奶以及善枝婶婶悄悄地说：“这个山洞是个神仙洞，也是一个修炼洞。那个山洞啊，冬天暖和，夏日凉爽，四季常温，可以使人的肌体得到最好的状态。如果要是修炼成辟谷，在这山洞里修炼几个春秋，自然就会驾云而去，位列仙班。如果要是修炼武功，在这山洞里待上些时日，自然也会武功大长，修炼成不坏之身。” 由于谷朵大娘是在私下里说的，所以，关于神仙洞之说在村子里没有多大的影响。 第二个对这个山洞发表言论的，是村里的老支书德正爷爷。当时，为了应对长期的干旱，村子里正在下沟里修建一个水池。说是水池，也只是个干池。只能等待到老天爷下了大雨后才能蓄水。德正爷爷就是在修水池的工地上说的。 他说这个山洞是英雄洞，抗日洞。他说，那一年秋天日本鬼子进山来抢粮，在核桃树湾遭到了八路军的伏击，让一个小中队的鬼子，几乎全军覆没。驻扎在蓝村镇的鬼子，来了一个中队进行增援。 当时，八路军指挥这场战斗的一个营长，率领着大部队和乡亲们先撤退了，只留下一个班的战士进行掩护。当他们完成掩护任务后，便都跑到了南山坡上，在那一片红岩下不见了。吃了败仗的日本鬼子气急败坏，在那南山坡上进行了反复搜查，可连八路军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我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他是一个出了名的石匠。而我的爷爷，也在这修水池的工地上。对南山坡上的山洞，讲了另一个版本的传说。我爷爷说南山坡上的这个洞，是一个藏宝洞。为了确立藏宝洞之说的严谨性和可信性，我爷爷首先申明说这是听他的爷爷说的。这一来，就自然增强了这种说法的可信度。 我爷爷说，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还能被两个人能抱得住的时候，村子里出了个举人叫张慈。这也就是我们小银村的老祖宗。这张慈不仅学问好，而且善于审时度势，有一肚子的好谋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南方当了两任相当于现在一个省长的官员，积攒了不少银两，便辞官回村，盖起了村子里的大方院。 我爷爷说的这大方院，就是苏先生教过学的那有着东西南北厢房的学校。这是全县有名的古院落。只因为有这样一个真实存在的大方院，我爷爷的话便就更有可信度了。 我爷爷接着说，当时，张慈要辞退官职，他的上司很是不解，说，你有学问，又年轻，何不多干几年呢？你们猜张慈是怎么说的？咱们的先人说，当官就要知进退，不能当得太久。见好就收，方得长久。不想，这话竟然应验在了张慈的上司身上。由于一件涉及到宫里的案子没有处理好，张慈的上司被抄了家。幸好，这个上司也是上边有人的，在事发前便得到了信儿，情急之下，让他最信任的仆人带着贵重的财物逃跑了。临别时，他反复向这个仆人交待，一定要把这些财物交给咱们的先人张慈保管，张慈是他最信任的人。咱们家的先人张慈，在接到这些宝物后，便藏匿进了这大山里的山洞里。至于是哪个山洞，就不很清楚了。这飘起白云彩的山洞，可能就是藏匿宝物的地方。 而苏先生则说这是一种地质现象，说这里老早老早的时候是大海。那山洞就是那时候的一条暗河。对于苏先生的说法，乡亲们报以一阵大笑，并不相信，反而笑他愚腐。 不管是仙人洞说，还是英雄洞说，抑或是藏宝洞说，暗河说，都不过是一家之言。要说可信度高的，可能就是老支书德正爷爷所说。因为八路军的战术就是神出鬼没，一个班的人往这大山里一藏，让那些日本人找不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如果人一旦被迷了心窍，就是没有多大可能的事儿，也会坚信不移。对于藏宝洞之说，听起来可以说连一个好故事都算不上。里边破绽百出，经不起推敲。我们家的先人凭什么就能够赢得上司那么大的信任呢？而我家的先人既然是为别人保管财富，为什么还要让那么多的人知道，他把那些财宝藏匿在了这大山里的山洞里呢？总之，稍为动点脑筋，就不可能相信。 然而，有一个人对我爷爷的藏宝洞说深信不疑。这个人就是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牛牛。 说起牛牛，大家自然会想到他和猛猛赌咒的事儿。也不过就是年轻人的两句戏言，万没有想到的是美丽的小银河果然断流了。而他虽然没有瞎了眼睛，但在砍伐我家院子里的老槐树时，突然爆炸的那一发炮弹，却伤了他的一只耳朵。虽然不算什么大伤，但毕竟也算是一场血光之灾。这些巧合的事件，在牛牛的心里如同块垒，让他的喘气很是有些不太匀称。他一直想做一件惊人的壮举，使自己的脸在村子里再光艳起来。更重要的原因是，近来他经谷朵大娘介绍，在井家沟村子里认识了一个叫凤梅的姑娘，两个人觉得很是称心如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在说到彩礼时，那凤梅姑娘很是诚恳地对他说：“要是啥也不要吧，也不受打听。要是要彩礼吧，好像我多爱财似的。再说，你家那个穷劲儿，又能拿出啥呢？如今时兴三大件，这你知道，就是蹬蹬c转转，看看。要是三件都要，你家肯定拿不出来。那我就只要一件行呗？” 牛牛问：“你要哪一件？” 那凤梅说：“我就要转转吧。你不要以为是我要的啊，我那是给咱家要的，有了转转，我就能给全家的人做衣服了。” 每当想到这里，牛牛的心里就发酸。这是多么善良而又诚实的一个姑娘啊！她所要的，不是女孩们喜欢的衣服，更不是头饰，而是一台缝纫机。她还没有过门，就想着如何为家里的人缝缝补补了。可是，就是这一台缝纫机，也着实让五大三粗的牛牛犯愁。一是愁钱从哪里来，二是缝纫机从哪里买。即使是有了钱，要是手里没有票，也是买不到的。 就是在牛牛为这事儿犯愁的时候，南山坡上飘起了了那一个白云彩，继而在村子里开始了有关藏宝洞的传说。 听我的爷爷说那山洞里藏匿着财宝，牛牛是铁了心的相信了。他之所以相信， 是因为村子里实实在在的有一座气势磅礴的大方院，可见那个叫张慈的人也是存在过的。既然确实有过这样的人，牛牛便坚信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儿。于是，他决心要找到那一个山洞，找到那山洞里的宝藏。 在听到藏宝洞的第二天，牛牛就去了。 也许是真的是精诚所至，牛牛在那乱石丛中，还真找到了一个洞口。可是，那一天他没有成功。一是因为那山洞里太冷，他只是站在那洞子口，便感到了一股浸骨的凉气扑面而来，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再就是山洞里太黑了，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还有一个就是缺少必要的设备，没有办法向山洞里深入。尽管如此，他丝毫没有动摇探洞寻宝的信心，因为他的心里装着一个姑娘的美好愿望。 于是，他回到家里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先是找出了冬天才穿的棉袄，还有已经打了补绽的棉裤。又找了一根长长的绳子，同时还为家里使用了好几年的一个手电筒配备了新买的电池。临出门时，他还往后腰带上插上了一把锋利的砍刀。在还是满天繁星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向南山坡上进发了。 他之所以没有和别人结伴，一是觉得要是真有财宝，他自己也就把事儿办了。要是只是一个传说，他自己会守口如瓶，不会闹出什么笑话。 由于是有备而来，所以，当他来到山洞口时，也用不着等到天亮，便只身进洞了。 可牛牛这一进洞，便陷进了一个怪局里。由于牛牛是单独行动的，所以直到当天晚上，牛牛的娘才发觉哪儿有些不对头。牛牛这孩子，咋就一天都没有个人影儿呢？于是，便满街地找。村子里找不见，还找到了牛牛那没有过门的媳妇家。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牛牛的影子。于是，牛牛的娘便开始对着大山哭了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村子里的人当然不能不管。于是，在老支书德正爷爷的直接安排下，由民兵连长二愣子组织起来几个民兵，进了大山里开始搜寻和营救。可他们几乎转遍了小银村附近的十几个山头，搜寻了十几条山沟，却依然没有找到牛牛的影子。 正当二愣子他们都已经感到绝望时，却在红帆岭下的沉绿沟里的一片草地上，意外地找到了躺在草丛中的牛牛。 当时，牛牛满脸浮肿，嘴角上还流着血，斜躺在草地上，处于昏迷状态。他身上的衣服，一缕一缕的，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挂扯的。可他的手里，却拿着一大块有些粘连的东西，好像是一块罕见的大蜂胶。二愣子想从他的手里拿过来，可他却握得很紧很紧，怎么也不松手。于是，二愣子只好就那样把二愣子抬回村子里来了。 牛牛虽然当时看上去很厉害，但经过村子里的医生简单医治后，便清醒过来了。让人菲尔所思的是，醒过来的牛牛，眼睛却看不见了，嘴也说不出话来了。每天就那么痴痴呆呆的，要是没有人指挥着，就那么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可要是有人管着，倒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好在他的那个对象还算是个有情人，不仅没有把他蹬了，反而更对他情深意长，很快就和他拜了天地，进了洞房。那风梅姑娘说：“牛牛是为了她才遭得殃，所以她必须要陪他一辈子。”而牛牛手里一直不肯松开的那一大块蜂胶，被医药公司收购后，刚好就买了一台缝纫机。 可是，牛牛怎么就昏倒在沉绿沟的草地上呢？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呢？由于没有人看见，牛牛又成了哑巴，便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