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秋时方无痕》 正文 第一章 遭遇车祸 故事就从2006年年末的那场车祸说起，因为那场车祸，我宁静的人生被彻底打乱。 那天，我忍着疼痛睁开眼睛。睁眼睛之前，我试图回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习惯性地想，今天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我是不是需要上班？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四年了，我的清晨几乎都是在这样一种做判断题的过程中度过的。这一次，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感影响着我的思维，我实在无力去做判断。那种痛来自头部，那里好象要爆炸了一样。 终于睁开了眼睛，强烈的光像无数枚细细的针，齐刷刷地射向我的眼睛，我本能地把眼睛重新闭上。当刺痛感减轻一些后，我试着小心抬起眼睑，让自己慢慢适应强光。终于，我看清楚了，那些针一样的东西来自头顶明晃晃的日光灯！两根平行着的灯管长长地镶嵌在天花板上，像张着利牙的魔鬼，狠狠地瞪着我看。我无法判断这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无法判断我为什么躺在这里不能动弹。我的头顶除了两组魔鬼一样的日光灯，就只剩下惨白而空洞的天花板了。当然，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这样设计的！我把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开，环顾四周，房间的四壁也同样惨白，连任何一个挂饰或者一幅画都没有。我喜欢在墙壁上作装饰，墙纸是必须的，淡雅的小碎花，不管什么颜色，只要跟家俱颜色协调就行。床对面的墙上，还要挂一两幅画，最好是油画，花卉水果之类的静物，睁开眼睛它们就会跳进你的视线。 而此时，我所在的地方显然不是我自己的房间。我睡在一张窄窄的床上，盖在身上被子也是白色的。床头边有一只灰色的铁皮床头柜，上面乱七八糟放着水壶，水杯和一些纸巾。这张白色的小床放在房间的中央，不靠近任何一面墙，我就这样被一片惨淡的白包围着。 当目光触到床边高高支起的架子时，我明白了，这是医院！架子上倒挂着一只装满液体的瓶子，一根细细的输液管垂在我眼前，再延伸下去，一直延伸到被子里面。我轻轻动一下手指，那根细细的塑料管也跟着抖一下。我开始惶惑，我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为什么输液？难道是因为来自头上的痛？ 我的头因为转动而痛得剧烈起来。我闭上眼睛，试图用意志驱赶疼痛。 糟糕的是，眼睛刚一闭上，我就看到一个人向我走来。那是一个男人，高高的个子，身穿黑色风衣。风衣敞开着，下摆随着身子的摆动飞舞。看不清脸，但那张脸并不陌生。男人走上来，一把抓起我的手。那只手很有力，也很坚决，容不得我有半点自己的主意。那个人没有说话，拉着我就往前跑。我无法挣开那只手的束缚，只得踉跄地跟着。我其实是可以挣脱的，如果再坚决一些，再狠一些，我是有机会摆脱那只手的。但是，因为那张脸并不陌生，或者那张脸总给人一种信任感，使得我并未使出最大的力气去反抗，甚至在某个时候有一点顺从的意味在里面。 我们在空旷的山野里奔跑，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烟，只有狂风在远处的树丛中怒号。踏着松软的渐渐没过小腿的枯草奔跑，我开始恐惧，路的尽头会有很多墓穴，那些所谓的孤魂野鬼通常就住在如此阴森的墓穴下面吧。每到夜黑风高，他们就会举着火把跑出来，寻找遗落在人间的足迹越往下想，越是害怕，我开始动摇对那张脸的信任，可是我的脚却无法停下来。我想叫，声音却被阻在喉咙里，根本出不来！ 跑着跑着，眼前出现了悬崖，他拉着我就要往下跳。“不！”我终于发出怒吼！声音在山野里回响。可是已经晚了，我脚下已经失控，身体急剧往下，往下 我使劲摇摇头，迫使自己睁开眼睛。那只是一个梦！我喘着粗气安慰自己。 这时，我的头痛得更加厉害，我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去揉太阳穴，碰到的却是厚厚的纱布。 有人推门进来。“阿秋！”李霜又惊又喜，“你终于醒了！” 我有气无力地对她眨眨眼睛。 “阿秋，你可吓坏我们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李霜拉着我的手说，眼圈都红了。 李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大学同学四年，毕业后又一起进入正邦集团。那时候，我们约定要在一起工作，而很多公司都不愿意同时接收两名学管理的女孩子。就在我们决心接受各奔前程的现实之时，正邦集团来了。这家公司规模大，那一次就在我们学校招收了二十多名毕业生，我和李霜终于同时签约！我到人事部，李霜到产品事业部。不知不觉，从学校出来已经四年，我和她在学校里可笑可怜相依相伴的种种情景，就像发生在昨天。 我努力对她笑笑，“没那么严重，不就是一个小事故嘛。” “还小啊？陈旭他都”李霜很着急。 “陈旭？”我一时想不起陈旭是谁。但看李霜的样子，陈旭绝对是我所认识的人。 该死！难道我失忆了？ “嗯，陈旭他”李霜重复道。看我一脸茫然，她又说：“你，怎么了？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我伸出左手向她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然后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只做深呼吸。静了一会，我脑子突然清晰起来，我想起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其实不是梦。那个拉着我往悬崖下跳的人叫陈旭！住进医院之前，我就坐在他车上！汽车在郊区公路上一路狂奔。“你疯啦！快把车停下！”我大声叫道。他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踩足油门继续狂奔。 当我看到他脸色大变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看到前方一个庞然大物向我们冲来，好似张着大嘴的鳄鱼！后来我知道那是大卡车的车箱，它并没有向我们冲来，而是我们正向它冲去！我惊恐万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用拳头堵住嘴，呆呆地看着那个庞然大物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冲来！ 失去知觉的前一刻，我被陈旭按倒在座位上。 陈旭！陈旭怎么样了？ “陈旭怎么了？”我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他”李霜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真是该死，你怎么会在他车上！” “到底怎么了？”我心里开始紧张。 李霜转过背去抹眼泪，“现场的样子太可怕了，车都彻底挤变形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们弄出来，他两只手臀死死护着你，掰了好久才掰开，那时他已经” “你说什么？陈旭他”我像碰到弹簧一样“腾”地坐身来，抓着李霜的手惊恐地问。 李霜转过头来，脸上挂着泪，沉重地对我点了几下头。 我感到头部好像突然被利器狠敲了一下，开始头晕目眩，各种各样纷乱的场景就像闪电一样不断在我眼前闪现。我重新闭上眼睛，无力地倒了下去。 “阿秋，你怎么了？”李霜抱着我的肩头使劲摇晃。 那以后，只要一想到陈旭，我就开始头晕。我只有用手指关节使劲挤压太阳穴，直压到有很深很深的痛感。医生说我头部受了撞击，有暂时性失忆的可能，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过多思考。但是他的存在已经变成支离破碎的片断，不断冲击着我。清醒的时候，我的脑海就像放电影一样，闪现陈旭的样子。他对着我笑的样子，他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给我交待工作，他坐在咖啡厅里不起眼的位置招呼我，他送我礼物被我拒绝时难堪的表情。头晕的时候，我就听到他喊：秋荻，我必须结束现在的生活，必须！你帮帮我帮帮我。他的脸冲着我，很狰狞，我的脑子像炸了一样，剧烈疼痛起来！ 陈旭死了，我的上司陈旭死了！出院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因为他的死我无法脱得开干系！我拼命回忆，那一天我为什么会在他车上？我们准备到哪儿去？他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又对他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引起他那么大的反响？我越是努力，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是撞车前一瞬间的惊恐。 我因为徒劳无功的回忆，心神变得烦乱，真是鬼使神差，那天我怎么就会上了他的车，怎么就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如果没有我在车上，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就不会出事的！ 我开始失眠，有时候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我不敢关灯，不敢闭上眼睛。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出现他哀求我的样子，有时很可怜，有时很恐怖。我不得不靠安眠药来驱赶这样的恐惧。 到了白天，我不去上班，也不出门，我害怕见到任何人。部门主管吴昊来看我，叫我好好休息，别急着上班。“那我留下的工作怎么办？”我小心地问他。 “你先别管，我会安排人暂时接手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事重重。 “傻瓜，你知道人家为啥这个时候才来看你吗，”李霜不以为然，“真正关心你的人趁你还在医院的时候就来看你了，他为啥现在才来？这不明摆着，是来给你传递信息的吗？” “什么信息？” “你知道公司现在什么情况？处处都在喊减员增效减员增效，你们部门本来人就多，你的工作他能安排人暂时接手，你能保证不会被长期接手？再说现在，陈旭不在了，他正好可以拿你开刀。”李霜说得就象真的一样。 我除了头部有轻微脑震荡外，脚上还有擦伤，不过没有伤筋动骨，要上班是完全没问题的。我租住的房子离公司很近，去公司只需坐半小时的公交就到了。只是我始终无法克服心里的阴影，走出自己这方小天地。 我不知道陈旭的死对我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工作中，我不想离开他的扶持，我不得不承认，参加工作四年，我一直处于他的庇护之下，一直没有真正成长。但是生活中，我又很希望他可以消失，消失得干干净净。现在他不在了，我却没有觉得解脱，反倒像有一堵墙，重重地压在我心里。 李霜在网上找到一位叫“四轨”的心理医生介绍给我。我给他讲述了这些。 他说：“你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 我说：“我不逃避还能怎样，谁可以冠冕堂皇地接受那些责任的目光？” “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你不应该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没有人会认为你应该承担责任！” “是吗？”我反驳道，“我一个年轻未婚女子，和他一个有权有地位的男人，在他的私家车上，不是上班时间，当然不会因为公事，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别人评头论足半天了，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四轨见我半天没下文，敲过来一行字。 “没什么。”我不想再往下说。 “秋荻，”四轨重新问我，“他的死你是不是很难过？” “你说呢？”想到李霜描述的陈旭死前拼命护着我的样子，我眼圈就红了，“至少有一点，他当时是为了保护我才丢掉性命的，我有负罪感。” “那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应有的举动，被保护的人是没有罪的，何况事故是他引起的，你是受害者，并非受保护者。”四轨安慰我。 “不，”我情绪有点激动，“如果当时我答应他，或者当时我不拒绝得那么坚决，他就不会那么激动，他说他宁愿去死我忘了他在开车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我感到全身的汗毛又立了起来。我的手开始发抖，头又开始晕眩，越来越剧烈 “秋荻，你怎么了，秋荻，回话”等我按住太阳穴缓过劲来的时候，看到屏幕上四轨留下的一行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黑色葬礼 陈旭的葬礼直到二月初才举行，听说因为要做很多调查取证。警察还曾找到我了解情况。还听说家属一直不同意事故结论，大概想揪出个蓄意谋害之类的罪才解恨。我很理解，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最亲密的人突然就这么走了，换了谁也无法接受的。 葬礼前一天，李霜说：“那样的场合你就不要去了。” 四轨也在网上劝我：“你最好别去。” 我问：“为什么？我有必要回避吗？” “当然有必要，那样的场合可能会重新揭开你刚刚有所好转的伤疤。” “可是如果不去，别人会认为我在逃避！”我辩解。 “有时候，逃避也未尝不可。” “这不是我的性格。” “你不一直都在逃避吗？怎么现在不想逃避了？” 我知道四轨所说的逃避是什么意思，“我想逃避别人的目光，但是我不能逃避死者。” “当然，我只是建议，去不去还是由你决定，只是我想提醒你，你的出现，可能被揭开的，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伤疤。”四轨最后说。 葬礼定于周末举行。我还是决定如期前往吊唁。 那一日，天阴暗得像一口黑灰色的锅即将掉下来一样。不一会儿，下起了小雨，风轻轻吹过，把阴冷全部泼洒到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我穿了一件黑色中长束腰大衣，戴上墨镜悄悄赶往殡仪馆。 殡仪馆坐落在远离市区的一座小山。经过很长一段农田包围着的柏油路之后，在某一个转弯处，一条不起眼的水泥路蜿蜒着向小山坡伸去。沿着这条细长的路盘旋而上，不一会儿就到了阴沉沉的目的地。这里古木成林，庄严肃穆。 葬礼现场布置得比天气还阴冷。厅不大，屋顶较低。厅的正前方围了好几层又高又大的盆栽植物，陈旭的照片就安放在植物的尽头。大厅的正中，安放着透明的棺木。棺木两侧留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供人上前告别。厅的两旁，整齐地摆满了花圈。从那些挽联上的留名可以看出，死者生前有着极好人脉关系。低沉的哀乐在厅里回旋，听得人不由自主悲伤起来。 照片上的陈旭微侧着脸，面带微笑，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时间已经不早，零零星星还有些吊唁的人神情严肃地走过来，在棺木前鞠躬c上香，然后和家属一一握手。 我看到一个衣着考就的男子站立在灵柩前。从墨镜后看过去，背影像极了陈旭。我在心里惊呼一声，本能地想逃走。刚一转身，男子吵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并不是陈旭。 “哥，妈不在了，爸也不在了，那么苦的日子你都承受过来了，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逃避？到底是什么，让你舍得丢下我们” 我重新回转过身，只见男子跪在那里，身子微微颤动。我的心紧缩着，浑身打颤。 我知道陈旭有一个弟弟，远在国外，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很私人的消息，只是我一时脑子很乱，差一点把他看作陈旭了。 这时有人过来，把他扶了出去。 我的脚似有千斤重，迈得十分吃力。走到棺木面前，我已经快没力气了。我不敢看里面的脸，只得抬起头与照片上的他对视。 照片上的目光我很熟悉。我能感觉出他目光中的特别之处，应该追溯到两年以前。那时，我正处于情感低落期，沈浩明突然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那一天来得很突然，我象往常一样给远在加拿大的他写邮件。打开邮箱，却发现前几天给他发的邮件退回来了，系统提示说该用户不存在！沈浩明出国有一年了，我们一直用这个邮箱联系着。我重新检查了一下，并没有输错地址！难道他的邮箱被注销了？ 我急忙试着用其他方式与他联系，但电话停机！我又打开qq，他的头像一如既往地灰着，没任何动静！ 承诺原来可以那么没有重量，他说过他会一直陪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结果那只是一句话而已，可以随意抛弃的。 其实，一切都应该在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彻底。沈浩明是我大学同学，我的初恋。毕业后，他一直寻找出国机会，后来终于如愿以尝。虽然他一直信誓旦旦说完成学业就回来与我完婚，但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想从内心来说我是偏于冷静的，越是怕失去，我就越是告诉自己会失去的，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只有这样，当真的失去的时候自己才不会太过于伤心。所以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他走了，他也许不会回来了！ 有时候，我的思想和行动大概是可以分开而行的。尽管思想上我告诉自己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但行动上却一直在默默等待，我怕有一天他真的回来了，而我却没能坚守，我一定会后悔的！ 但我怎么想是我的事。沈浩明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是分手，也得吱一声啊，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连一个字都肯留给我，什么意思！你可以当我四年的感情不存在，但你没资格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沈浩明当了从我面前消失的第二个男人！ 那几天，我内心的感受相当复杂，伤心，失望，解脱完全纠结在一起，不知所措。几天以后，我被这些情绪完全掏空，我几乎只剩下一具躯壳，空洞地重复生活琐事，吃饭，睡觉，上班，下班 陈旭几次三番地走到我的办公室，欲言又止。 直到有一次，部门主管吴昊终于向我发火了，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常。 那天早上，他在sn上给我发来一个打招呼的表情。sn是公司为方便办公特许统一安装的，是同事工作交流的平台，很少用来聊天，吴昊更不会在这上面跟他的下属聊天。我看到他发过来的表情，没理。他又发过来一句话：“秋荻，把这个季度的薪酬分析报告给我送过来。” 那一阵，我非常不在状况，我几乎天天失眠，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明显浮肿，头也晕得厉害，一阵一阵的感到供血不足，我甚至感到自己有些精神恍惚，一些简单的工作都会出错，记忆力也好像出了问题，同事交待的事转过身就忘了。坐我对面的曾平平提醒我，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问题！曾平平早我十年进正邦，一直兢兢业业做人事专员，平时就我和她在一间办公室。曾平平的提醒不无道理，我也力求改变自己的状况，专心工作，可是我还是压根就忘了做薪酬分析。 今天是季度的最后一天了，我的报告拿不出来，我们部门的考核分就要被扣。 分析报告虽然做过几次了，但是需要的资料繁多，除了本季度的，还要找出上季度的，去年同期的，还要找地区薪酬同行业薪酬作参考，一天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恐怕今天做不出来了，能不能明天再交？”我回复吴昊，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答复。 吴昊并没有给我答复，而是直接走到我办公室，他对我吼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他眼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筋鼓得很高。我想起上次他训曾平平的样子，心里一阵接一阵的紧张，我极力控制自己的委屈，不让涌上眼眶的泪掉下来。 “今天不睡觉也必须将报告做出来！”大概我的样子让吴昊止住了接下来的教训。他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我坐在座位上，一身发软。自工作以来，我也算兢兢业业，业务掌握也很快，虽谈不上成绩突出，也没拉下过什么工作，没想到吴昊这样不留情面，不问青红皂白就向我发火。 “什么玩意，当个部门经理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曾平平对着吴昊的背影愤愤地说。 “阿秋，”她走到我面前安慰我，“别和他一般见识，这种人，当不了几天官的。” 我拿过纸巾捂着鼻子，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了一阵，我对她说：“我没事。” “还说没事，看你这段时间都成什么样了，阿秋，你心里有事就说出来，有委屈就哭出来吧！” 曾平平的话让我心里波涛翻滚，我一边用全部的意志力压制内心的情绪波动，一边开始翻阅资料，准备着手写薪酬分析报告。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写报告，很晚的时候，陈旭来了。他看了我写出来的前半部分，叫我不用再往下写了。 “那不行，明天交不出来会影响我们部门的考核成绩的。”我没提吴昊发火的事。 陈旭皱了皱眉头。他在我前半部分稿子上改了改，又在后面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对我说：“资料已经分析得很透彻了，结论不外乎就是这几点，你不用做了。” 陈旭业务能力很强，做领导也没有一点架子，下属遇到问题，总会想方设法地帮助解决。我看了他写的结论，心里的怨气消了很多。从业务上来说，我差得很远，我总是把问题弄得很复杂，半天切中不了要害，陈旭就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陈旭送我回家，那是我第一次坐他的车。分手的时候，他对我说：“你从明天起调休几天吧！” 这段时间，我工作做得不好，是不是吴昊在他面前告了状了？明天我把只做了一半的分析报告交到吴昊那里，他一定会再给我脸色看。陈旭大概怕吴昊再为难我，故意让我休息几天。我摇头：“不用的，我明天还得交报告。” “不要太苦了自己，休息吧，我会处理这些事的！”陈旭的声音厚实而温柔。 我抬起头，他正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看着我。凭直觉，我感觉出他眼神里藏着些复杂的东西，不是单纯的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的眼神交流。我避开他的目光，匆匆与他告别。 我的直觉没有错，后来他又多次向我表示好感。陈旭是好人，我对他也不反感，但并不代表我会接受他对我示好。他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有妻子有女儿，他的魅力还远不足以让我可以甘心情愿背负“小三”的名称。我承认，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上下级这层关系，我给他的拒绝表现得并不彻底，出于私心我不愿意把我们的关系搞僵了。 在我看来，陈旭生活得并不好，不幸福的婚姻，让他失去了幸福感。而面对婚姻，他又很懦弱。我不明白既然他对自己的婚姻那么失望，为什么不勇敢的走出来？为什么只知道躲在婚姻背后哀声叹气自寻烦恼？李霜对我说那是男人应有的责任，为了家庭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我苦笑，那对家庭以外的女人呢？就可以为了自己无视她们的感受吗？甚至拿别人的生命不当回事！ 想到这里，我眼前突然又出现车祸发生时的情景。我心里一惊，身体跟着抽搐了一下。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好在这一次头没有晕。我睁开眼睛，内心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对照片上的他说些什么，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别人的动作。 我硬着头皮往家属站立的位置走去。直觉告诉我，站在正中，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就是陈旭的妻子。这个女人正如陈旭描述的一样，属于典型的家庭妇女。她眼睛浮肿，脸上的肌肉已明显松弛，灰色的外套大概是十年前才有的样式，腰和腹部明显已经撑了起来，实在没法和斯文内敛的陈旭联系在一起。 我注意到女人身边的女孩，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子瘦削，头发高高地在后脑勺束成马尾，一张脸长得颇像陈旭。这一定是陈旭的女儿。陈旭多次在我面前提起他女儿，说她如何乖巧漂亮懂事可爱，总之，一提起的时候，眼里满是欣喜和骄傲，与他说起老婆时完全判若两人。眼前这个女孩因为悲伤过度，脸色像瓦灰一样，目光呆滞。 母女俩的身边还有几个男人和女人，我没有心思去观察他们。走到母女俩跟前时，我的身子忽然轻巧起来，脚底下好像踩着一团浮云，轻飘飘直想摇晃。我向他们点头致意，然后转过身匆匆往灵堂外走去。 “就是她，就是她！她害死了老陈！”我听到一个声音从屋顶传来，像一股冷风，顺着后背刺进我的骨髓，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站住，别想跑！” 我闭上眼睛，脑子一阵晕眩。我停下脚步，以为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可站定一会，耳边却并无声音。我使劲摇头，还是没有声音。我想那一定是幻觉了，于是又快步往前走。 “追上她，别让她跑了！” “臭不要脸的小妖精，看你往哪跑！” 尖细的声音分明就在耳边响起。我有些紧张，莫非是替陈旭打抱不平的鬼怪？可是，陈旭不应该在那些鬼魂面前控诉我啊。他最清楚，我并不没有对不起他，由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他明白我的心思，他没有任何理由怪我的！ 我知道是自己休息不好，神志有些恍惚才出现这样的幻觉。于是我再次定定神，然后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向山下走去。 可是已经晚了，我被一群人围住，一个女人冲上来，指着我大骂。另一个女人上前抓住我的衣服，扭曲变型的胖脸几乎凑到我的鼻头！ 我感到一束冷光从人群缝隙里射过来，好象是陈旭躲在某个地方看我。我一身发麻，像突然失去意识一样，不知反抗，身体软软地往地上滑。 我感觉自己正陷入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四周一片漆黑。我想努力睁开眼睛，我知道睁开眼睛就可以告别黑暗。但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抬不起眼皮。叫骂声还在刺激着我的听觉神经，紧接着就有拳头落在头上。我不知道痛，只知道自己还在不停地往下陷，往下陷，那个黑洞无止无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岛上散心（1） 我被通知前去上班，已经马上要放春节大假了。 那天，我起了个大早，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躲避下去了。四轨说得对，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责罚自己背负沉重的枷锁？！ 我们公司在当地算是一家大型企业，叫正邦企业集团。说是集团，其实就是改制的时候把业务重新划分，将几个业务范围有差别的公司独立出去，成立二级法人单位。再后来，又把触角扩展到外省，扩展到相关行业，形成集团化经营。声势上去了，规模扩大了，效益也跟着直线上升。这些年差不多成了市民营企业的典范，政府的一大业绩，上级参观视察的定点单位。我们公司还有一个非常动听的名称，叫花园式企业。环境绿化美化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深得外来人员的羡慕。 从公司大门到办公楼，要穿过长长的绿化带。绿化带中间这条宽敞的路我走过整整四年了，每次走进去，都像走进了公园，几棵参天古树，分布在低矮的灌木中。古树的中央，有一个水池，里面有假山c喷泉。水池里还有无数小金鱼，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着。这个时候，灌木丛中的腊梅已经盛开，淡淡的花香渗透在潮湿的空气里，会让你心里不知不觉涌上些许忧伤，但那种忧伤并不是真正的忧伤，而是让你的心忽然就会柔软下去的忧伤。此时，我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只想着怎么躲过熟悉的目光，赶快走进办公楼。 办公楼有些冷清，大概临近放假的原因。偶尔看到一两个进出的人，都神情凝重。有的只顾低头行走，有的边走边交头结耳，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办公楼有六层，楼梯在大门正中，很宽很气派。人事部的办公室在二楼走道尽头。拐进楼道，第一间就是陈旭的办公室。走到门口，我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门开着，我迟疑着往里跨了一步。室内的一切摆放依旧。我脑子忽然闪现一个念头，陈旭出车祸了？我住院了？呵，原来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陈旭不也好好的吗，他的笔记本还翻开着，笔也放在上面，明显刚刚才用过，怎么可能有事呢？ “有事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我惊了一跳，捂着耳朵尖叫一声。 “小秋啊，对不起，吓着你了。”那人说。 我睁开眼，是行政办的秘书小张。 “我来收拾一下这里，这间办公室要另作他用。你，有事吗？” 我摇摇头，退出来让他。 陈旭的确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又客观地摆在我面前。到如今，我不应该还企图幻想那只是梦，这样的幻想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必须正视现实。这样一想，我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我们人事部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我和曾平平在里间。看到我进来，外面办公室正凑在一起耳语的老王和小李站了起来。我向他们点头表示打过招为呼，就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 曾平平悄无声息的坐在办公桌前，没精打采的，见我进来，也没有预想的惊奇或是惊喜，倒象是我一天也不曾离开过这个地方。 “你现在来做什么啊？”曾平平问我。 我小声问道：“吴昊通知我来上班，是不是有什么事忙过不来？”曾平平冷漠的态度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依她的性情，见到我的出现，应该是大惊小怪的围着我问这问那才对。 “你看我们像忙不过的样子吗？” “不像忙不过来，倒像是马上就要失业了。”我说。 “谁说的？你知道谁会失业？谁会失业？”曾平平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我的手紧张地问。 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秋获，你是不是有内部消息？快告诉我，这次会不会是我下岗？” “下什么岗？”这次轮到我紧张了。 曾平平放开我的手，眼圈有些红，“秋获，听说裁员名单已经定了，我们人事部，就我年龄最大，既没学历，又没关系，万一裁了我怎么办？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要是失业，家里怎么办啊？我这个年龄又可以去哪里找工作呢？” 我愣了一下。看来李霜先前说的减员增效的事是当真的了。我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平姐，”我起身拉起她的手安慰她，“你工作经验那么丰富怎么会裁你呢，别着急。” 按李霜的分析，吴昊看不惯的是我，现在陈旭又不在了，何况我还在休假，吴昊大可在这个时候把我列为裁减对象。现在这么着急通知我来上班，大概就是让我收拾东西离职吧。我这样想着，心里竟然像放下了包袱，兀自轻松起来。 “秋荻，”曾平平擦擦眼睛，“我知道你心眼好，你去帮我说说话怎么样？” “我能说什么话？”曾平平的要求让我摸不着头脑。我进公司时间不长，生平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和领导打交道，这个时候，我还被陈旭事件困着，自身难保，还能找得上谁说话？ “小荻”，曾平平要求我的时候，总是改口叫我小荻，“这次裁员的事，是杜总在管，你在他面前提提我的情况，叫他照顾一下吧。” “杜总？哪位杜总？”我迅速在脑子里把公司级领导搬出来排了一下，排来排去也没找着姓杜的。两个月没上班，难道新调干部进来了？ “就是杜成渝，他现在是行政人事副总了，他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 “怎么可能？”我又一次被曾平平的话吓了一跳。杜成渝只是销售部门的负责人，怎么会让他出任行政副总呢？我开始搜肠刮肚，从记忆里搜寻关于杜成渝的资料。杜成渝原本是学理工科的，大学毕业到公司技术部门做技术员，因为人比较活跃，经常被销售部门借去外部处理客户问题。他的沟通能力和专业知识结合在一起，三下两下就赢得领导青睐，工作没多久就提升为销售部部长，成为公司史上最年轻的中干。现在还不到三十岁。我脑子里关于他的资料就这些了。 “有什么不可能，杜成渝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曾平平说。 “文件已经下了？” 她看着我点点头：“下了，正式上任好久了，还象模象样的要裁员了！” 杜成渝再怎么年轻有为再怎么前途无量，再怎么一句话可以左右曾平平的命运，那都是他的问题，与我扯得上关系吗？我可以帮她说得上哪门子的话呢？ “就算这样，干吗让我去找他？我和他又不熟。”我说。 “小荻，有这么好的资源你不利用，就算不为我，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他平时对你怎么样，傻子都比你明白，这次又这样帮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曾平平看着我，那眼神似乎要把我的心挖出来摆在她面前才甘心。 “瞎说什么！”我躲开她的眼睛。 “我可没瞎说啊，这英雄救美之事可是传遍了整个公司了啊！”曾平平的情绪调控能力很强，刚刚还为自己前途未卜而可怜巴巴，一转眼就为别人的绯闻兴奋不已。脸上的表情变化之快，就像上演情景剧一样。 曾平平的话将我拉回到陈旭的葬礼现场，我从那里出来，被一群人围堵几乎失去知觉，如此难堪的事还是传到公司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岛上散心（2） 那天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辆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轿车里。我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位上，我一时想不起是怎么坐上车的，又要到哪儿去。车窗外飞速移动的景物让心里突然涌上一丝恐惧，我忍不住叫起来。 驾驶车的人并没有理会我，继续开车他的车，甚至也没看我一眼，仿佛我就是他身边的空气。叫了一会，我感到很累，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闭上眼睛，准备接受现实，我想或许陈旭还是不愿意放弃，又来带我跟他一起去吧！ 等我平静下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开车的人不是陈旭，而是一个比他年轻比他阳光很多的年轻人。我认得他，销售部经理杜成渝。车速很慢，很平稳。我努力回忆，渐渐回忆起殡仪馆外一群人围着我的情景。我被无止境的黑洞包围着，像是世界末日。或许命运安排我应该跟陈旭走，那一次没走成，这一次是逃不掉的了。来吧，就让一切都来吧，这个世界不容许我躲藏下来，不如就跟着陈旭去另一个世界！这个念头一冒上来，我顿时一身轻松，心像要飞起来一样，美妙无比！我任着自己飞，告诉自己飞到黑暗的尽头就是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去吧，去吧！就在我即将完全被黑暗卷走的时候，我的身体突然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阻击，我恍惚看到一个人拨开人群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抓起来，拉起我就跑。我踉踉跄跄，几乎跌倒。后面的人一边追一边喊叫。那个人转过身来，果断地将我抱起，我再一次感到天旋地转。 那个将我从黑洞里拉出来的人是杜成渝？我斜着眼睛看他，那张俊朗的脸面无表情，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杜成渝和我交往的渊源并不多，只是偶尔有工作上的接触。对他的私生活，我所听到的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那么一点点小道消息。统一的版本是，这些年他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而忽略了谈朋友的事。据说他女朋友当时在另一个城市，大老远的飞过来看他，他却没有推掉第二天的出差安排，把女朋友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出差去了。这样的打击哪个女孩子受得了呢，分手是理所当然的了。分手后，杜成渝也黯淡了好一阵子，但好象在他眼里工作比这更重要，此后便没再交女朋友了。 至于曾平平所说的杜成渝平时对我很特别，我倒是一直看成是我的错觉，比起公司其他女孩子，只不过是他主动联系我的时候更多，多数是工作因素。他对我既没有行为上的暗示，更没有语言上的明示，我凭什么认为人家对我有意思呢？ 我对杜成渝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不过，到了我这个年龄，可能对谁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了。有人说人的一生，最真实最刻骨铭心的爱只有一次，大概我的那一次已经过去了，所以现在变得特别冷淡，好象对谁都不会有感觉似的。 “干吗那么傻啊，那种地方也去？”杜成渝终于开口跟我说话了。 我不清楚杜成渝对我和陈旭之间的事了解多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这次车祸的。我把头偏向车窗外，没理他。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他说。 我还是没理他。 “那帮人可能不会放过你的。”他接着说。 “停车。”我镇定地说。 杜成渝没理会我。 “停车！”我又说一次。 他还是没理会。 “让我下车！”我提高了嗓门。 他看了我一眼，“这里可是荒郊野岭！” “荒郊野岭也比在你车上好。”我自知自己面子思想很重，发生这样的事，我最在乎的是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我。杜成渝的话明明就在告诉我他对这件事有多么清楚，不仅清楚，而且还有要教我怎么做的意思，他的话里甚至还有潜台词，全世界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你做了这样的事人家当然不会放过你！生活中，只有李霜可以走进我的世界，他杜成渝算什么？他够得着吗？ “你想回去是吧？我随时可以带你回去，不过你想过没有，你住的地方也许被他们围上了，你还怎么回得去？” 想来，杜成渝也是一片好意，我再怎么不高兴他猜测我的事也不该向他发火。我说：“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可以向他们解释清楚。” “别傻了，你能解释得清楚？那边人都死了，那些怨恨往哪里放？好不容易抓到替死鬼，他们还能轻易放过？” 杜成渝的话不无道理，我很明白突然痛失亲人是什么滋味，痛加在恨上，只会使恨变得更透彻，更变本加厉。 “我的事自己会解决，不用你操心！”我冷冷地说。 杜成渝继续说：“离开那里，去一个更适合你的地方。” 离开？我不相信这是杜成渝嘴里说出来的话。一个随时承担着压力还随时保持着冲劲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者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柔弱得只能逃避的女子，也或者他认同了外面的传言，认为我在陈旭的世界里确实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我心里非常难受，一个与我并不熟的人，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来窥视我极力想要掩饰的伤疤？ “停车，我要下车！” “吱——”的一声，汽车拐过一个大弯，在一幢两层小白楼前停了下来。 “下来吧！”杜成渝下车走到我面前，替我拉开车门。 “这是什么地方？”我环顾四周，发现我们来到了一个远离城市的地方。看样子这是一个小岛，前方有一弯平静的湖，此时已是黄昏，雾气在湖面上弥漫。小白楼地处岛的高处，孤零零的，眼前是农田，再远一点是果树。桔子树我认得，金黄色的桔子星落棋布，挂满枝头。 “荒郊野岭！”杜成渝说。 “到这里干什么？” “是你非要下车，我没办法。”杜成渝摊摊手，做出很无辜的样子。 记得有一阵母亲逼我找对象的时候，李霜曾对我说过，杜成渝这人不错，要不要帮你追追他？我心想，这算什么不错，幸好当初没锁定他。 “怎么样？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虽然刚才他救了我，但是现在他又把我扔在这荒郊野岭，这一救一扔，也算扯平了，我不欠他什么。我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大步往回走。 杜成渝把车开进小白楼，调了个头就开出来了。 开到我面前，他探出头问：“上车不？” 我扭头不理。 他又说：“要上来还来得及，开过这个弯，你改变主意也没用了。” 我照样没理，继续大踏步往前走。 “吱——”的一声，汽车突然在我面前加速，一转眼就拐出了那个大弯。 汽车扬起的灰尘慢慢下落，下落。我望望前方，看不到尽头，路上突然冷清得可怕，没有任何声音，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这家伙当真跑了？这里离城多远？他没有理由把我扔在这里不管的！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安慰自己。我紧赶几步转到弯道前，前方哪还有汽车的影子？连带起的尘土都安然回归地上了。 环顾四周，天已经开始黯淡，湖面上的雾更浓了。夜太静，静得需要调整听觉系统才能适应。庄稼地里有不同的虫子叫声此起彼伏。我伸手摸身上，这一摸让我彻底傻了眼，我随身携带的包竟然没在身上！一定是落在杜成渝的车上了！我翻遍身上的口袋，手机自然没有，更糟糕的是钱也没有，连一毛钱都没翻出来！我的腿开始发软，头也开始犯晕。我感到血供不上来，只得慢慢蹲下来，双手抱着手膀，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没有风，却很冷，我的身子开始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岛上散心（3） 当然，我不会告诉曾平平杜成渝把我扔在小岛上的事。我只是在心里再次发誓：杜成渝，我一定会把你撕来吃了！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把他撕了，他倒反过来爬到我头上去了。我才刚回来上班，就遇上裁员，而操刀的人竟然就是他！这家伙大概早就知道自己要提升，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吃定我。只是我没想明白，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这样对我？莫非他和陈旭的老婆是一伙的？可是如果是一伙的，他也没理由从葬礼现场把我拽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路边蹲了多久，直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过来叫我，“姑娘，快起来，跟我回屋吧！” 我抬起头，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婶。大婶伸手拉我，说：“这里冷，吹了风会受凉的。” 我站起来，打量了一番这位大婶。她中等个子，不胖不瘦，头发零乱地挽成一个结束在脑后，典型的农村妇女打扮。一身倒也干净利落，虽然眼角布满了鱼尾纹，可眼睛还是很有神，说话的时候，眼睛好像在笑。 此时的我早已没有了思想，只是机械地跟着大婶往前走。转过弯看到亮着灯的房子，我心里踏实了一点。那亮着灯的地方，就是刚才见到的小白楼。此时站在小白楼前，视野相当开阔，但举目所及，看不见一户人家，周围充溢着深深的寂静。 “别怕哈，把这里当成自个儿家。你先坐会，我去弄点吃的。”大婶将我安顿在一楼客厅里，就到厨房去了。 这是一个简陋的客厅，一张木板制成的方桌，没有摆任何东西，几张木制椅子围在四周，就是吃饭的地方。靠墙有一排木制长椅，相当于接待客人的三人沙发。木椅旁边是通道，一边通向厨房，另一边是上楼的楼梯。木椅另一边有两道门，想必是两间独立的房间。我没有心思去看，只是呆呆地坐着。直到大婶端来烧好的饭菜，我还停留在没有思想的状态，机械地吃着，也不知什么味道。后来又跟着大婶到楼上的房间休息。大婶有没有问我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心里平静得就像远处的湖水。 岛上的夜很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到。那天晚上，我没有失眠，这是自车祸发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母亲领着我去集市赶集。集市很繁华，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我像看风景一样挨个挨个看五花八门的物品，看到喜欢的，就闹着要母亲买给我，她都一一满足我的需要。我想我的睡相一定很甜，人在小的时候，特别容易满足，就是小摊上一个小玩意，内心就可以幸福得满盈盈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很亮，天气出奇的好，温暖的阳光拨开薄雾洒在窗台上。 推开窗户，这里竟然是观赏风景的最佳位置。从窗户看出去，能望见连绵的山峦，波光粼粼的湖水山环水，水绕山。湖的中心，偶尔有一两只又细又长的小舟驶过，岸边，还零零星星有几个垂钓之士。简直就是一幅全景画！窗户下面，是排列整齐的果树，有桔子树c枣树c桃树，树下是水泥砌的桌子c凳子，田园风味十足。 我没有观赏风景的闲心。从昨晚的梦境走出来，我只是一个孤单的流浪者，流落到这个陌生之地。我被我自己的生活抛弃了！ 我开始重新拾起更多的记忆，关于陈旭的。此时能想起来的，只是他的好。陈旭的确是一个好人，他待我如父兄般，有时又像情人一般。我想我是不是命该如此，待我好的男人总是会突然消失？我不想提起第一个在我面前消失的男人，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只有11岁，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沈浩明也一样，沈浩明是第二个在我面前突然消失的男人。虽然有思想准备，但那种变了味的痛仍然可以将我撕裂。陈旭和他们不同，他对我好只是他一厢情愿，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会突然就没了！是不是上辈子我得罪了所有的男人，让我这辈子不能承受他们的好？但那也不至于要让陈旭连命都赔上了啊！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没有哭，但是我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李霜一直说，你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些。可我就是哭不出来，此时也是，我想我还是没有哭出来，只是流泪罢了。这些泪水只是为陈旭而流的吧，因为我的心很平静。 “秋姑娘，”大婶站在楼下向着窗户喊，“快下来吃早饭。” 我赶紧把脸擦了，用湿毛巾将眼睛冷敷一下就下楼去了。大婶端着一篮子青菜从门外进来：“今天吃红薯稀饭哈，你难得吃上一回，很香的。”说着就去厨房盛饭去了。 红薯稀饭的味道很诱人，温度也正好合适，我端起来狠狠喝了一口。这味道还是小时候尝过的了，新鲜甘甜。我母亲是小镇上的小学老师，她的学生偶尔会从家里带些红薯，作为礼物送给我们。母亲就用这些红薯熬粥，熬得又稠又香，香味飘满整个教师小院。 “太香了！”我笑着赞叹道。 “喜欢吃就好，”大婶说，“唉，看到你笑了，我这心才放下。” 我捧着碗，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心里涩涩的。 吃过饭，大婶要我跟她去湖边走了一趟。这里的湖很静，没有渔船的时候，就象是一面镜子，又平又亮，偶尔有风吹来，就会吹起一层层细细的皱折，树的倒影也跟着微动。我很好奇，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四年，我并不知道离城不远的地方有这么一处景致，虽说不上多风景多美，但完全称得上休假的好去处。远离城市的喧嚣，除去钢筋混泥土的味道，只有一池静谧的水，几座沉默的山与你对视。 我长长叹了口气，杜成渝将我扔在这里，是不是也是上天安排好的？可能连老天爷也悲怜起我那一团糟的生活，特意让我逃离到此静养一番的吧！这样一想，我心情好了一些，我决定安心呆下来，让这些日子那么恼人的事见鬼去吧！ 围着山头逛了一番，我发现这座山头不止大婶一户人家，顺着细细的水泥路往前，转几个弯，还有几座这样的独家独院，都一样的白色的小洋楼，有三层，有四层，规模也不一样。远离公路的地方，还零星分布着一些人家。他们的生活大概就是打鱼，种菜，照料果园。大婶家的后院种了一些时令蔬菜，现摘现吃，很新鲜。她说这些都是最环保的，没有农药。我跟着她摘菜，拎着菜进厨房，又想起自己身无分文的事。 “大婶，”我欲言又止。 “咋啦？刚刚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发生啥事了？”她上下打量我。 “大婶，我出门的时候，走得急，包没带，”我吞吞吐吐，“我，我身上没钱。”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这番话。 “不过，大婶，我回去后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又补充道。 她看着我笑，“嗨，我以为啥事呢，不关事不关事，你只管好好呆着！” 我又在心里骂了一遍杜成渝，真是老天有眼，让我遇上这么好心的大婶，气死你！ 不过，骂了一遍就过了，我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 大伯隔一天捕一次鱼。捕鱼的那天，一大早就要出发，直到天黑才回来。第二天上午得给镇上的餐馆送鱼。这天收获不小，他拎了一条两斤多重的鱼起来，说留着做大蒜烧鲢鱼给我吃。 我心里嘀咕，到时我得送多少钱给他们才合适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岛上散心（4） 岛上的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功夫我就呆了一周了。我把时间安排得井然有序，上午跟着大婶去果园修枝，挑成熟了的摘，再去菜园采摘一天要吃的蔬菜。我和她一起做饭，炒菜，想吃什么就弄什么。午饭后小睡一觉，再去湖边逛逛，晒晒太阳散散步，遇上有垂钓的人士，就看他们怎么钓鱼，怎么开心的。我一直搞不明白钓鱼到底能给人带来多大乐趣，可以让人入痴入醉。晚上坐下来边看电视边和他们聊天，听大伯讲他打鱼的经历，卖鱼时遇到的情况，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感慨，生活原来也可以过得这么简单！ 一次大伯去镇上送鱼，我也跟去看热闹。他去餐馆的时候，我就守在他鱼栏旁帮他卖留下的小鲫鱼。 “有新鲜鲫鱼快来买啊，营养丰富又补脑。”我放开嗓门叫卖。我奇怪自己很轻松的就喊出来了，这可是我从来就不曾有过的体验！ 我的叫卖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不全是冲着鱼来的，有的奇怪地看我，等我回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不好意思地指着鱼问多少钱一斤。 “五元一条！”我说。我懒得给他们称，让他们看上哪条选哪条。 大伯回来的时候，鱼全卖完了，我把收获来的钱一张一张数给他，特有成就感。 这样悠闲的日子总是该结束的，我这样想着，但我不知道怎么结束。晚上，我沿着小白楼前的马路散步。黑夜来临，山和水进入了另一番静谧。空气是潮湿的，地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发出“叽叽”的声音。夜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黑，远处的果树依晰可见，脚下的马路象一条灰色的丝带，顺着果园绕来绕去。这几天，我的思想像停滞了一样，车祸c陈旭c葬礼，还有杜成渝好象离我很远，甚至有些模糊，有时偶然想起，心里也很平静，好象是别人的事。 收留我的这家人很朴实，他们不问我从哪里，要到哪里去，就这么把我这个陌生人当成一家人看待。现在这个社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家？我在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暗自庆幸。但这样呆着总不是办法。我一直想跟他们说我的事，告诉他们我是怎么被人扔在这里的，请他们帮我联系李霜来接我，或者开口向他们借点路费自己回去。那天在镇上的时候，路过汽车站，我特意看了一下，镇上有一趟车可以坐到最近的县城，到了县城，一定可以找到回市里的车。想了很久，我始终没有开口，我在心里一次一次的推迟向他们开口的时间。但我知道再不能这么推迟下去了。 我去大婶房间，大婶拉我坐下。我怯生生地说：“大婶，我，我有事想问你。” “有啥事？” “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来这么久，你们也不问我是谁，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不叫我走呢？” “是这事啊？”她笑了，“有啥好问的，你又不可能是坏人。” “坏人头上可没刻字，万一我是呢？”我说。 “嗯，那你现在就说你是谁，咋个到我们这么偏的地方来了的？” 我一时支吾，想好要一咕脑儿说出来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说了。 “算了，不说不说，我知道你有难处，先呆着。” “大婶，”我必须得鼓起勇气，捡切中要害的话来说，“我打扰你们这么多天了，我想明天回城，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路费？下次，下次我一定来还，连同吃饭和住宿的钱！” 话说出来，我感到好象有盆冷水从我头上淋下来，一直冷到脚心。大概乞讨就是我这副模样！幸好不是沿街，不然，我一定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遍杜成渝！ “不来头，不来头，钱是小事。你一个人坐车去市里，很不方便的。我们这里车少，到县城还要转车，干脆你再等等，明天就是星期天，说不定有人开车过来玩，就顺便带你回去。” “这地方有人会来吗？”这么多天，我就没见过一辆开进来的车。 大婶安慰我说：“会的，要是明天没车来，后天我就送你去坐长途车。” 也好，多留一晚也无所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岛上散心（5） 杜成渝竟然在扔下我第七天的时候开车过来了！ 那天，大婶提着小竹篮，说要去摘些桔子给我带回去，我推辞不过，只好跟随她一起去。她挑着又大又黄的桔子摘，很快就要装满一篮子了。我实在不愿意拿他们的东西，他们人好，不计较这些，可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心里压力大，以后不知怎么还人家的人情。 趁她不注意，我提起地上的篮子就走。我想没了篮子装，她就不会再摘了。走出桔子园，我飞快沿着马路往小白楼方向走。 一辆小车“吱”的一声停在我面前。我吓得往后一退，桔子落了一地。我只顾着快点摆脱大婶的视线，哪里注意到平时自行车都难得看到的路上会突然冒出汽车！ 我看到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帅气地从车上走下来。也许是在乡下呆久了，见到的都是农村打扮的人，随随便便从车上走来一个城里人都会让我眼前一亮。 “怎么？呆了几天都不懂得过马路要两边看了？”他走到我面前，漫不经心地说。 我诧异地看着他，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杜成渝！ 我想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定把他撕来吃了。不过现在一想，好象也没必要，因为他，我在这里好好享受了几天无忧无虑的生活，也不错！ 这样一想，我便没去理他，转身去捡地上的桔子。 杜成渝也弯下身子替我捡桔子。收捡完毕，我提着篮子匆匆往大婶家走。我不知道这家伙还来做什么，可能是良心发现，跑出来找我。不，一定是迫于压力，那一天有很多人看到他把我带走，如果我就此消失了，公司，还有我的朋友亲人，一定会找他算帐的。所以为了他自己，他必须出来找我！ 杜成渝跟在我后面进来了，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大婶。他们边走边说，才一会儿功夫就好象很熟了一样。大婶真是好人坏人不分，竟然留杜成渝吃午饭。我起身把她拉到一边，说：“别理他，那天就是他把我扔这里，害我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是吗？”大婶看看我又看看他，说：“嗨，既然你们都认识，也算是朋友，人家不是又来找你了吗，别跟他计较。” “这种人，谁跟他是朋友，我不认识他，你不要让他进来！” 大婶看看我，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姑娘，你这样可难为死我了，我们这里，路过的都是客，坐下来喝杯茶吃顿饭不算啥。要是传出来我让客人饿肚子，我和你大伯这脸面往哪搁啊？” 我只好不作声。 因为多了个杜成渝，他们俩添了好几样菜。我一边帮忙，一边极不情愿地嘀咕。饭桌上，杜成渝和他们谈笑风声，我只顾吃饭，一句话也没说。大伯好像很喜欢和杜成渝说话，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他讲他打鱼的经过，又讲卖鱼的趣事，还把我沿街叫卖的事讲给杜成渝听。杜成渝听得哈哈大笑。害得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不算，他还讲他的打算。他说他想承包一个鱼塘，和几家县里大餐馆签订供货协议，定点供鱼，这样收入就会稳定很多。杜成渝对他的设想大加赞赏，给他讲要增加多少人手，形成产业链，好像要包鱼塘的是他一样。两人越谈越投机，那感觉好象明天就要实现这个宏伟蓝图了！ 趁杜成渝还在和大伯设计未来的时候，我下定决心放下自尊向大婶借钱。 大婶拿出两百元钱递给我：“拿着，不过这钱不是让你买车票的，给你放在身上备用，姑娘家哪能不带点钱在身上嘛，下次可得细心点，别再出这样的事了！” 我坚持只要了一百元。我以自己的经验默算了一下，从这里回市里，转一次车，一百元的车费足够了。 包里揣着钱，我心里踏实了很多。有了这些钱，我在心里下定决心不坐杜成渝的车！ 为了不让大婶担心，离开的时候，我还是坐上杜成渝的车，和大婶大伯告别。 “小伙子，路上小心点，照顾好秋姑娘。秋姑娘，放假就过来玩哈！”大婶大伯对我们千叮万嘱。 “好好好，”杜成渝一个劲地答应，“放心，我会小心的。”他只说他会小心，并未答应他们会照顾我。好在我并不稀罕他的照顾。 车慢慢启动。等拐出大弯，看不到小白楼后，我叫杜成渝停车。 “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一颗纽扣，是我昨天掉的。”为了离开他的车，我急中生智编出一个理由。只是这次他大意了，车速那么快，就算有纽扣在路边，我也不可能看得到的。 我跳下车，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我整理好身上的黑大衣，昂起头大踏步往小镇方向走。 等杜成渝反映过来，我已经走很远了。他追上来叫我：“干嘛呢？快上车。”我没理他。 他停下车走出来追我，“啥意思？你这是要步行回去？”我还是没理。 “大小姐，这里回去可有几十公里呢。” “不用你管！”我冷冷地说。 “又耍什么性子了，你要在这路上走丢了我可就真没办法了，你以为还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 杜成渝不说上次也就算了，他一提上次，还说我那么好的运气，我这一肚子的火就想冒出来。我转过头对他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上次运气好？我得感谢你把我扔了？我没走丢没出意外你很不高兴是吧？你看大伯大婶那么照顾我你很难受是吧？你看我还活得活蹦乱跳的你很失望是吧？你这次来是不是想看我怎么死的？杜成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杜成渝被我一番话吓了一跳，嘴张着，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瞪了他足足有十秒钟，他的样子很吃惊，又很无辜。我想说，装什么单纯，大男人敢做就要敢当！可话到嘴边却没蹦出来。我想起那天和大婶去湖边，我站在平静的湖水前发呆。大婶对我说：“我平时啊，有啥事想不开的时候，就在这里望望。你看湖里面的水，不管外面风再大，雨再大，它都那么平静，做人也是应该这样，我说不出什么道理，就知道像这个湖这样就好了。” 平静，平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杜成渝应该没跟上来，因为我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步行去集镇大概就是半小时的路程，我心里并不着急。走在乡间公路上，闻着庄稼的味道，也是很惬意的一件事。 以前，我是很喜欢步行的，在大学的时候，我和沈浩明几乎每周都步行去离学校好几公里远的城区，看电影，逛商场，喝咖啡，吃小吃，然后又步行回来，大多数时候早上一大早出门，要耗到吃过晚饭才回宿舍。其实后来一想，那时的日子过得很慢，大把大把的空闲时光可以很大方地拿出来花在行走上，那些漫不经心的行走不是为了一场电影，一杯咖啡，或者一顿午餐，而是为了两个人可以踩着时光一路走来的过程。 我和沈浩明在一起如此这般的耗时光，是李霜最不能容忍的，说什么大好的时光用在卿卿我我上太没追求了。我不在的时候，她就扳着指头算时间。等我回来，她总会大呼小叫的教育我一通，说什么重色轻友之类的话。李霜朋友很少，平时就和我上上下下。大四的时候，女同学大都忙着交男朋友了，她更找不到伙伴了。追她的男同学也有几个，我劝她也交个男朋友，她就拿着书追着我打。 我很奇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到大学的生活，想到沈浩明，其实象李霜那样不让自己提前陷入爱情也许更好。当初信誓旦旦，后来又怎么样？沈浩明这样的人也会在我面前消失掉，这世界上还有几个男人会坚守自己的爱情呢？我狠狠地想。 小镇的车站也不能叫车站，就是在路旁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某某镇到某某县，大概这里的公共汽车就只有这一条线路吧。我在站牌下等了很久，也没见一辆车来。 我问开茶摊的阿姨，什么时候才有车，阿姨告诉我一小时才有一班，现在这班车应该快来了。 杜成渝的车开过来了。奇怪的是，我这么慢悠悠地都走到镇上了，他开着车还在我后面。可能是听我了的一番话后停在路边反思去了吧！我这样想着。 他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叫我：“上来吧，那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我偏过头往别的地方看，没理他。 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我说，我得罪了你，你讨厌我恨我都可以，但你没必要惩罚自己啊，你知道乡镇的车况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到了县城怎么转车才回得去？” 我说：“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我有责任安全把你带回去！”杜成渝双手叉在腰上严肃地说。 “呵，你有什么责任？我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哪来的责任？我这样的人不需要别人担责任！” “秋荻！”他厉正颜词地叫道。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一路你走过吗？这可不是可以闹着玩的事！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我看到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开过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将他的话淹没下去。车上已坐了不少人，看挂的招牌，是从另一个乡开过来的过路车。车没停稳就有人开始上车，我赶快跑过去，顾不得尊容跟着他们一起往上挤。 车上的状况实在不敢恭维，车身破旧不说，车里还极其的脏，走道上到处都是果皮和瓜子壳。靠司机那方的空地上，乱七八糟放了几个箩筐。车座上的布已经破旧得看不出什么颜色什么花纹。我找了一个靠窗的单人位，车窗上挂的窗帘也巴满了灰尘。我勉为其难坐下去，不敢靠着靠背，窗帘在我脸旁扫来扫去，我只得用手拈起一角，往座椅背后塞。车门关上的时候，一股难闻的味道涌上来，我慌忙站起来开窗户。 杜成渝正站在车窗外对我大喊大叫。我听不到他说些什么，只知道他的样子又气又急。我在心里狂笑，觉得特别解恨。 我没有开窗，掩着鼻子轻轻坐下。 汽车很快就启动了，我长长舒了口气，我想这次是摆脱他了！我需要在这段路上，疏理一下情绪。我想四轨说得对，我是无辜的。这个世界颠倒了，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要去承担这些？！回去以后，我要认真面对发生过的和还可能发生的事，重新开始我的正常生活。 汽车慢慢往前，我从前面的窗户里看到一个人跟着车奔跑。我扭头一看，是杜成渝！他手里举着一个东西追我们的车！耍什么花招，刚才车没动的时候不上来拉我下去，现在想叫车停下来？上演浪漫爱情剧啊？真好笑！ 汽车又开出一段后，我脑子忽然被什么东西触动，想起杜成渝举着东西追车的样子。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手里的东西上。这样一想，我猛地跳起来，使劲拉窗户，窗户太旧，很不容易拉开。等我拉开窗户探出头去，杜成渝已经被抛下很远，虽然看不清楚，但我凭直觉认为他手里拿着的是我的包！ 我大叫：“停车！“ 司机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没理会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面临裁员（1） 吴昊把我们叫去他办公室开会。 我们人事部一共四个人，除了我和曾平平外，还有小李和老王。老王是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差不多是看着工厂建设起来的老人事工作者。要说经验，他最老道，大到国家劳动人事制度的变革，工资体制的变革，小到工厂人事工资制度的变化，他都记在脑子里，你需要什么，一问他，保准给你解释个不离十。曾平平是继老王之后工龄第二长的，以前她负责的是工时定额，改制后工厂权力下放，工时定额都分到各分公司自己管了，曾平平就主要负责员工的社保了。这些工作事务性很强，很容易找到人替代，所以她最担心自己被裁掉。小李和我工龄最短，但最年轻，学历也是四个人当中最高的，从人力资源管理角度来看，我们两留下来的可能性应该最大。不过世事总是很难预料的，对此我不抱任何幻想。 我们进去的时候，吴昊刚把烟掐掉，办公室里烟味还很浓。我皱着眉，捂着鼻子。我之所以对吴昊没有好印象，跟他平时的言谈举止有很大的关系，仅从在办公室抽烟这一点来说，就让人打心眼里看不上眼。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准在公共场所抽烟，他身为中层干部，这一点都做不到，一遇到有点事，他就忍不住在办公室里点烟。 吴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皱着眉头说：“相信大家都听到外面的传言了。是的，公司改制的时候进行了第一次定岗定员，当时的环境下，为了稳定，只是象征性的减了少部分岗位，人员几乎全盘接了过来。企业运行到今天，我们必须按市场化的道路逐步完成人事制度的接轨。当然，我们人事部门首先要明确一个概念，这一次所谓的‘裁员’，概念是不准确的，看看这个文件，大家下来好好读读，要吃透文件精神，”他抓起桌上的文件扬了扬，“在员工面前，我们必须纠正一个概念，不能叫‘裁员’，应该叫‘定岗’。定岗由我们人事部牵头，各部门首先拿出自己的岗位设置方案，交到我们这里，经总体平衡后再公布实施。这项工作已经安排下去，春节前完成方案的确定，节后上班即正式实施。” 吴昊抿抿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着又说：“还有一个可能你们更关心的问题，就是我们部门的定岗问题。因为我们部门的特殊性，现在暂时不考虑重新定岗，大家这几天要齐心协力，共同完成全公司岗位设置工作，同时编写完岗位说明书。”大家面面相觑。 “说得轻巧，这么大的工作量怎么可能几天就做完？”老王带头说。 “是啊，这可是系统工程，可不是儿戏。”曾平平也嘀咕到。 吴昊看了看我，我把头偏向一边。他知道那些东西都在我电脑里存着。他说：“虽说岗位说明书的编制是一项大的工程，耗时又费神，但是我们要明确一点，我们是制造型企业，岗位看似很多，可80以上的岗位都不会变的，尤其是生产一线和技术开发，基本不会有变化，只有管理岗位和辅助后勤岗位需要一些删减合并。以前的基础工作我们做得很好很扎实，这一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样，”吴昊顿了顿，说：“我和老王负责审核各部门交上来的方案，秋荻和小李负责岗位说明书的修改，曾平平协助他们两人的工作。大家马上分头开始工作。” 吴昊站起来表示散会。“吴部长，”老王把吴昊叫住，“你还是给我们大家漏个底，我们部门岗位怎么设？别让我们临到被裁还亲手给自己挖坟墓！” 听到“坟墓”两个字，我敏感地紧张了一下。 “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上面还有公司领导，我们先干好自己的工作再说。”吴昊边说边往外走，好像这办公室是我们的他是外人似的。 我回到办公室，曾平平已经先于我回来了。她倦缩在座位上，脸色很难看。 “你没事吧？”我问她。 “明摆着没我的事，小秋，我要是失业了可怎么办？” 对吴昊刚才的安排，曾平平感到了威胁，的确，依她的能力，这项工作她是插不上手的。她今年35岁了。35岁，对女人来说是一个敏感的数字，意味着你的职业开始走上倦怠期，意味着跳槽已经离你很远，意味着单位将是你未来生存的依靠，当然，除非你嫁给了富豪，也除非你有超凡的工作能力。曾平平恰恰没嫁给富豪，也没有超凡的工作能力。在人事部呆了十年了，她也没什么大的长进。改制的时候，当时的人事部长找她谈话，要她随工时定额工作到分厂去，她死活不干，她觉得下车间很没面子，在办公楼呆着走出去都更体面一些。后来我才知道，她不肯去车间，还跟她的婚姻有关。曾平平的父亲是厂里的老工人，母亲没工作，家境一直不好，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然后理所当然结婚了。她老公那时还在乡镇上教书，工厂没改制的时候，厂里的女孩子是很走俏的，机关事业单位的小伙都愿意找工厂的女孩子。 和曾平平结婚后没两年，她老公就从乡镇调到厂子弟校来了。 不过时过境迁，改制后的企业名声远没有国营那时好了，都市场化了，效益也跟着市场的变化忽高忽低。而老师的待遇却一天比一天好，地位也一天比一天高，曾平平的主要精力便集中在了家庭上。当初她不愿意去车间，一方面是碍于面子，不想让老公低看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便于照顾这个家。车间离家属区远，管得也严，她现在接手的社保工作，有机会与市里的单位接触，很便于假公济私，利用办公事的时间为家庭服务。 曾平平在婚姻生活中的劣势，除了经济基础的影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没有孩子。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因为面子问题，只说不想要，背地里却也四处求医。那一次得知是她自己的原因怀不上时，她伤心地哭了好几天，好像丈夫马上就要离开她似的。好在她的丈夫并没有离她而去，不过她的危机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了，没事的时候就研究如何做菜，如何保养，如果拴住老公的心。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可以连工作都失去。 我说：“不用那么悲观，不是还没宣布吗，怎么就想到是你呢。” “还能乐观吗？我现在要考虑失业后做什么的事了。” 没想到曾平平这么快就能接受还没到来的现实。“怕什么，你老公现在是学校副校长呢，依他在教育系统这么多年的关系，还怕不能找个事做啊？”我又安慰她。 曾平平说：“能行吗？连工作都要他管了，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我有些吃惊，说：“你们是一家人呢，你不要他管谁管？” “你不懂！”曾平平躲着我的目光，不愿再说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面临裁员（2） 因为曾平平的话，我心情一直很沉重。先前做好打算好好面对，可现在看来，面不面对不是我说了算的事。下班后，我约李霜一起吃饭。 李霜接到我的电话，惊呼道：“臭丫，你还知道有个我啊？跟我也玩失踪啊？！” 李霜跟我急的时候，就改称呼，我很烦她叫我“臭丫”，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我咬咬牙，压低声音说：“别叫，来还是不来？不来我挂电话了。” “来来来，你还有理了，看见了面怎么收拾你！” 我找了家比较避静的小西餐厅。这个时候，去繁华地段吃饭，不管是火锅，还是中餐，都会遇到我们公司的人。我内心还是虚弱的，不想见到太多熟悉的面孔。 李霜走进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餐厅服务生为她掠起低垂的门帘。这家伙知道要进西餐厅，特意打扮了一番。粟色的卷发柔顺地搭在米色羊绒大衣上，大衣下面露出一圈白色纱质裙摆，脚上配了双高跟裸靴。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又不是见情人，干吗穿成这样？” 她没理会我的话，脱下大衣坐到我对面，像要把我吃了一样：“臭”看我瞪着她，才没把“丫”字发出声来。 “嗨，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担心死了，电话也打不通，你到底跑哪去了？” “唉，一言难尽。”我搅着咖啡说。 “听说杜成渝把你带走了，真有这事？我去找过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把你藏起来了，哦，还拿出你的包给我看，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差点跟他打起来。” “是吗？他真这样说的？” “嗯，他是不是在追你？” 我现在的心情，没有心思说杜成渝，再说这里环境，也不适合说杜成渝。只有那些或忧伤或温暖的事，才能和着咖啡来咀嚼。 我把我们部门下午开会的事跟李霜说了，也说了曾平平的担心。 李霜喝了一口咖啡，放慢了说话的节奏：“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为别人心烦啊？想想你自己吧，我看最应该有危机感的应该是你！” “什么？”看来李霜还是认为吴昊会拿我开刀。 “你用脑子好好想想，现在的世道，真才实学值几两几钱？你们人事部门又不是做技术开发，离了谁还不都差不多。我早提醒过你，吴昊早就对你虎视眈眈了，他那个水平坐在那个位置，他能安心让学历比他高又有潜质的人当他的手下？只不过因为陈旭，他一直不敢把你怎么样。” “等等！”我打断李霜的话，李霜又一次把我和陈旭联系起来，好像我和他真有什么扯不清的事似的，“因为陈旭？你也认为我和陈旭？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公司有几成人认为我和陈旭有事？” 李霜放了一小块牛排在嘴里，边嚼边说：“没多少，大概就中层里面有传言。” “是任兆亮说的？” 说起任兆亮，我这才反映过来，难怪李霜这一阵子老是有一些前期消息爆料。 任兆亮是我们公司的生产副总，四十出头，和陈旭属同一批提拔上来的干部。他也和陈旭一样有家有室，儿子应该也有十来岁了。 李霜刚进厂的时候，任兆亮在第二产品事业部任部长，李霜正好分配到二事业部做生产计划。两人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完全没察觉。那时我正处于沈浩明突然消失的阴影中。我开始关注她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已无法回头。 我很吃惊，我不明白李霜所说的无法回头是什么意思，有多严重。那一天也是在咖啡馆，李霜也特意打扮了一番，不过她那次刻意打扮不是为了和我见面，而是先于我之前和男人约会了。 “阿秋，我大概真的恋爱了！”李霜的脸泛着淡淡的红。 我凑近她，仔细瞧了瞧了她的脸，那张娃娃脸果真挂着掩饰不住的甜，“嗯哪，你最近是有点不一般，我说怎么那么爱打扮，眼睛用睫毛膏了吧？瞧这衣服，这月第几身了？我们不是约定好一月只买一身的吗？” 李霜睁大了眼睛，说：“不是吧？能看出？”李霜的表情让我感觉到她想刻意隐瞒什么。 “恋爱中的女人是应该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自信嘛，你怕什么，快老实交待是哪一个。” “阿秋，我完蛋了”。李霜那双好看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脸上露出一副苦相。 “干嘛？怎么回事？” 当李霜吞吞吐吐说出任兆亮的名字的时候，我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我对她说：“傻啊你，你不知道他是有家的人啊，不行，趁现在还来及，赶紧收住！” “不行，来不及了！” 我再次愣了，女人说来不及了，必定是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要么感情深陷到无法自拔，要么身体陷入无法收回。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抓住她的胳膊，郑重地说：“霜霜，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到底到哪种地步了？” 李霜看我认真的样子，“切”了一声，推开我的手说：“啥呀，想歪了吧你！没到你想象的地步。” “那就好，赶快给我回头，不管你有多喜欢他，或者他有多喜欢你，这绝对是不行的，那是火坑！” 李霜看我态度如此坚决，又如此沉重，便不再说什么，一边答应我一边把话题往桌上的西点上转移。 然而世事难料，我并没有阻止住李霜和任兆亮的发展。他们到现在为止仍然保持着暧昧关系，所以公司中层以上能掌握的内部消息，李霜多半都能提前知道。 此时，我心里想的是曾平平，也不愿意再过问她和任兆亮的事。我说：“霜霜，你以为这个公司我还可以呆下去吗？” 因为陈旭的事，我早已不想再见到公司的任何人，那些熟悉的目光，熟悉的环境，无一不与陈旭事件相关联。在岛上的几天，我过得很平静，也静下来思考过一些问题。四轨说得对，人有的时候是需要逃避的。我要逃避的，不是陈旭，而是陈旭事件对我自尊的伤害。无处不在的目光，会像一把把利剑，将我所剩无几的自尊慢慢从我身上剥离，我不能等到被剥得片甲不留的时候再逃去。 李霜说：“看来我给你找的心理医生白找了？” 我笑了，是那个叫四轨的附着在我电脑上的灵魂吗？那天参加葬礼后就直接去岛上呆了一周，回来忙着上班，我还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 “你是说我的心理还有问题？” “难道不是吗？一个陈旭就让你没法在这里呆下去了，至于吗？” “如果离开这个我不适应的岗位，还能换来别人的幸福，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我自嘲地笑。 “你不会是想牺牲自己来救曾平平吧？” “我有那么高尚吗？我不过是在想，可不可以在解脱自己的同时赐予别人人情。” “傻啊你，你以为你这么做人家会买帐？你以为你这么做公司的人会认为你高尚？还不定在背后怎么损你呢。看吧，果真跟某人有洗不清的关系了吧？没后台只好灰溜溜的滚蛋了吧？还不止有多难听多恶毒的话呢！真是脑子受刺激了啊？”李霜伸出手摸我的头。 我拨开李霜的手，脑子里刚才还很明确的条理，经李霜这么一说又变得混乱起来。我是一个顶得住实体压力却顶不住舆论压力的人。葬礼那天，我不知下了多大决心才走进那个地方，多少仇恨的目光象匕首刺向我。往后的生活，这样的场景不知会重现到什么时候。我怕的不是仇恨，而是仇恨后面暗藏着的对我人格的歪曲。 在岛上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在心里暗暗将这些丢下。在很远的地方想这个世界，世界当然很美好，可一旦跨进来，那些被过滤掉的不美好的东西又全都原模原样的横在你面前！我的心真的还很虚弱，先前建立起来的信心就像是一堵纸做的墙，一有风吹草动便随时可以东倒西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车站遇险（1） 和李霜分手后，我独自回家。 天已经很冷，风清洌地吹在脸上。这条街的夜景很漂亮，高楼c商场c街道，全在灯光的勾勒下跃入你的视线，节日的气氛也日渐浓厚，商家已做好了促销打折的宣传来造势，只等春节悄然到来。 我没有心思闲逛，径直回到了家。 打开电脑，qq上“嘀嘀”的声音连续冒了好几个出来。 是四轨发过来的： “到哪去了？几天不见你上来了。” “什么情况了？秋荻，你离家出走了吗？” “不会吧，我这个心理咨询师这么失败？还没开始就被炒了？ “看到留言吱一声，我刚回国，名声很重要的，不可以这么无视我的存在！” 这个四轨当真把我当成病人了？李霜当初让我和他认识，只说是她的朋友告诉她的，可以聊聊。那时我一听说是心理医生就特别排斥。我心理正常得很，不需要心理医生。我这样大声对李霜说。李霜说人家哪是“医生”，只是取得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而已，人家照样有其他工作的。 我在对话框里这样写道：“四轨同志，如果你把我当作你的病人的话，那么对不起，你从现在起就被炒了” 回车键刚按下去，电话就响起了，我差点以为我的手触碰到了某个机关。我拿起电话，一个并不熟悉的号码。 “秋荻，是我，杜成渝！” 杜成渝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我准备挂掉。 他好象看到我的举动似的，对着电话大声说：“先别挂，先听我说完，我只是想提醒你，伤口该去医院换药了，如果不想去公司医院，我明天送你去市医院，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还有，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有责任这么做！”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狠狠地将电话陷掉。 我小腿上的伤真的痛起来了！ 那一天我爬上镇上的公共汽车，颠颇了三个小时才到县。 一路上，我气又急。杜成渝明明给我带了包过来的，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给我？有功夫坐在一起吃饭，就没功夫把包给我拿出来？要知道，那包对我有多重要，我的手机c钱夹c钥匙全在里面，钱夹里有钱，还有工资卡c信用卡，还有唇彩c防晒乳之类的小东西，那差不多就是我的全部家当啊！ 这段路并不那么遥远，照他们的说法正常情况下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可这车实在太破，走一路停一路。司机真是一个耐烦的人，不厌其烦地下车检查，然后敲敲打打，再然后车又可以启动了。可开不了多远又得重复他的检查敲打。我急坏了，怕赶不上回j市的车。我问车上卖票员县回j市的末班车是几点。 卖票员冷冷地瞟了我一眼，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晓得！” 我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朴实的中年男人，穿灰黑色的棉衣，皮肤黑黝黝的，看样子是去城里打工的。他告诉我，这末班车说不准，按规定是下午五点，不过今天是周末，如果人多的话很快坐满了就提前走掉了。我心里又是一阵着急。 我乘坐的这趟车终于赶在四点半到站了。下车，飞奔去售票口买票，售票员用比车上卖票员更冷的语气说：“这里没有！” “这里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收班了还是根本没有去j市的？ “还这么早怎么就收车了呢？”我嚷道。 “收什么收，看清楚上面的牌子，我们这里不发j市！” 我抬起头瞟了一眼售票窗口上的大牌子，真是没有。 “哪儿才有呢？”我心急火燎地问，也不管她那态度了。 “不晓得！” “你这人怎么这样，什么态度！”我心里像有火烧着一样。 “嚷什么嚷！什么什么态度，我就这态度！”她站起来，朝我凶道：“跟你说了没车，还想怎样？！” “你” “算了姑娘，她们就那态度，”旁边有人拉我，“快去西门车站吧，那边才有j市的，晚了怕赶不上了。” 我懵了，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东门！ 谢过那人后，我赶紧出门打车。等赶到西门车站，哪还有末班车的影子！ 我站在车站门口，手冰凉。眼前车来车往，却没有一辆通往家住的地方！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了。这个时候，得找个地方住下再乘明早的车回去。我盘算着，除去刚才乘车和打车的钱，大婶给我的钱只有65元了！从县回j市的车票是20元，这么说我今天就只有45元可以支配了？虽然我不常在外住宿，但也知道45元钱恐怕是找不到地方可住的，这还是在我不吃不喝的提前下！ 想起大婶给我钱时那温和的脸，我心里的泪就开始翻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车站遇险（2）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这个破旧县城的夜似乎来得更早。车站附近，由于收车早，行人也渐渐少起来，灯火忽明忽暗，十分不情愿地给搭掉车的人送来光亮。 每次出门，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母亲总是叮嘱我，车站是最混乱的地方，千万别多呆！ 想起母亲的话，我仿佛感觉到身前身后好多小偷骗子坏人盯着我。我心里一紧，脚上的力气忽然间恢复了，我想我得马上离这个地方远远的！ 趁着恢复过来的力气，我开始四处寻找旅馆。规模大点的，外部装修稍微看得上眼的就别去了，我挑了当道的，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小旅馆去寻问，最低的都是50元。 “姑娘，看你也不是连50元都舍不得花的人啊，也是这个时候才给你这个价的。”旅店老板的口气略带讥讽。 我的脸一定煞白。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奚落？我是有轻微洁癖的人，平时出门，两百元以下的宾馆绝对不会住，现如今却穷困潦倒到在一个破旧的县城也找不到栖身之地！我咬着嘴唇，狠狠地，直有鲜血的味道渗入嘴里。 “姑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便宜，只要30。”走出旅店，一个瘦精精的中年妇女悄悄对我说。 我看看她，也不象坏人，或许老天有眼，会让我就象在岛上遇上大婶一样再遇上好人呢？我打算跟她去看看。 中年妇女领着我东拐西拐，不知道拐了几条小巷。我心里忽然不安，莫非是拐卖妇女的？我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容易就跟着她走了。 我渐渐拉远与她的距离，想趁拐弯的机会转身跑掉。 “快呀，怕把你卖了啊？”中年妇女大声叫我。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找机会逃脱。没想到她居然大踏步冲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就走，“快一点，晚了怕没住的，前面就是了。” 我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下，果真有一家旅店。 “30？怎么可能，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哪还有30的店啊。”店老板是个男人，粗声粗气地对中年妇女说。 中年妇女忙跟老板说好话，说人家实在找不到地方了，就算30吧，以后还会给他介绍客人来住的。 店老板坚持不答应：“你这样介绍，想让我亏光啊？这样吧，最低40，要住就住，不住拉倒！” 我又在心里盘算，除去40元的食宿费和明天20的车费，我就只有5元了。明早从这里出去到车站，我找不到路，还得打车。我捏捏手中的钱，心想就算不吃不喝恐怕也付不够打车费的。 正犹豫的时候，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吊儿啷当的样子，一看就是游手好闲之人。其中一个嘻皮笑脸地对我说：“怎么样啊妹妹，跟哥哥搭伙住吧，只出20，不，哥不要你出钱，白住，怎么样啊？” 我盯着他，想用眼神把他杀掉！ 那个人又说：“干嘛这样看我，不是没钱吗？这样划算哟！” 我感到自己受到极大侮辱：“呸！滚开，跟老子提鞋都不配！”我气得失去了理智，脱口骂道！ 我抬腿就走，如此肮脏的地方怎能容我多呆一秒！ “臭丫头，敢骂人！找打！”那人在后面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听到这话，撒腿就跑。 “抓住她，臭婆娘！”身后的人追了上来。 那个冬天的晚上，在杂乱无章的小县城，我喘着粗气没命地奔跑，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被抛在身后。街上稀疏的行人好奇地看着我，如果看到后面追我的人，他们可能会更好奇，我大概会被视为被人追杀的小偷！ 奔跑的时候，我眼角有泪水溢出，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曾经做过的梦，梦中，陈旭拉着我在漆黑的夜里没命地奔跑，前方便是绝壁。难道，难道是陈旭阴魂不散，用我看不见的影子拉着我去往另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后面的人是何时停止追我的，我已经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只是迎着清冽的风毫无目的地奔跑，风割痛了我的眼睛，泪开始肆无忌惮地往上涌。 我是被横在拐角处的一块大石头给挡下来的！那块石头重重地将我绊倒在地。倒下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周围是那么静，没有一个行人，甚至连一只猫呀狗呀的动物都没有，世界好象停止了转动，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那么粗那么响。 我想站起来，可全身无力。动动腿，有钻心的痛不知来自腿上哪一处，只觉得好象有血渗出来粘着裤子。我的手麻木着，汗水不住地顺着额头往下掉，可我身上明明就发冷！我忽然恐惧起来，我会不会死在这里？饿了好几个时辰，我早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现在又被困在这个没有人迹的地方。是不是陈旭还在施什么魔法，还想一次次地把我带走？ “秋荻——，秋荻——”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划破小巷的寂静，似乎是在叫我。 我心里一惊，真的是陈旭？他当真又来了？不，我不能去，我不可能跟他走，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跟他去，现在更不可能跟了去地狱了！我强忍着，艰难地站起来，想继续往前跑。但一股更剧烈的痛不知从哪里升起，我两腿发软，慌忙扶住旁边的树子靠上去。 “秋荻——”，那声音更近了。 “不！”我叫道，“我不去，我不会跟你去！”四周恢复了平静，似乎并没有陈旭的影子。 我的恐惧渐渐消除了一些，理智重新回复到我身上。我看清楚了，这里不是地狱，还是那个小巷，我还在这个陌生的县城。这个陌生的地方没人知道我的名字，能叫出我名字的人，想必不会是我的敌人。 心一放下来，我忽然有些惊奇，这叫声很遥远，象小时候那个理论上叫“父亲”的人总在身后叫我一样！我记得放学的时候，我跟着同学有说有笑出校门，他来接我，总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身后叫我。有时候放学就跟同学出去玩，玩到不知道回家吃饭，他来找我，隔很远就叫我的名字。他叫我的声音特别明亮，就象指路灯，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要一听到那声音，就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可是那声音实在离我太远太远了，远得不真实起来，好象从来就没存在过。我11岁那年，他就走了，扔下我和我的母亲。他成了在我面前突然消失的第一个男人！ 自从他走了以后，我的字典里就没有父亲两个字了。我做人很公平，我很严格地把这个人分成两段，离开我们之前，他是我的父亲，他给过我的一切温暖的印象，都包含在父亲这个名称里。之后，他在我心里便不再拥有“父亲”这个称呼，我称他为那个男人。 此时，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设想，那个男人离开我们之后，和那个女人到了这个小县城？他们在这里生活？他刚才看到我了？ 这么一想，我有点毛骨耸然，那个男人出现在这样的夜晚，不是幽灵会是什么？ 我屏住呼吸，生怕粗重的呼吸声会暴露了我的存在。 可是那声音继续向我靠拢，变得越来越清晰！ “秋荻，果真是你！” 我闭上眼睛，双手环抱着胳膊倦缩在树下。 “秋荻，秋荻，你怎么了？”尽管我紧闭双眼，但那人来到我面前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他抓着我的胳膊摇晃。 “别碰我！”我大声叫道。声音犀利，似乎可以划破夜空！ “别怕，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 “你别碰我，我不认识你，从你走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的谁，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些话我不知在梦里说了几回。我知道，如果见到他，我说不出口，只有闭着眼，当成梦中的样子，我才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小秋！”他忽然改了称呼。记忆中那个男人未曾这么叫过我，他只叫我“秋荻”c“小荻”。 我慢慢睁开眼，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眼前的一切并非梦中的样子。我看到蹲在我面前扶着我的，不是梦中那个我不想见到的人，而是杜成渝！ “怎么弄成这样了？”路灯很暗，我看不清杜成渝眼里的神情。我的样子一定很恐怖，头发零乱，衣衫不整。 经过刚才的惊吓，加上奔跑时消失的体力，再加上没吃饭，我的身体几乎快瘫了。此时见到杜成渝，虽然不是亲人，但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是我唯一认识的人。我一时忘了现在的处境就是他造成的这一不争的事实，只把他当作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于是，我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压在心头的委屈突然被释放，争先恐后地化作眼泪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我忍不住放声大哭。杜成渝搂过我，让我伏在他肩上。 哭够之后。杜成渝要扶我起来，我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好反过身，把我背起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计较先前的事，眼泪继续不争气地往下淌，根本无法控制。 我大概是在他背上的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急诊室的床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车站遇险（3） 我翻身要起来，又是一股钻心的痛。这一次我知道痛的地方，是在右小腿上。我坐起来，掀开被子要看伤在哪里。 杜成渝走过来，说：“你的小腿划伤了，医生给你缝了几针，包扎上了。” 我看看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睡了一觉，我的脑子清醒了很多，对他的怨气又重新回到体内。这一切都是他造成，我怎么可以忘记！ 杜成渝说：“起来吧，我找好住的地方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我把头偏向一边，没理他。 “这里也不能久呆，病人很多的，医生说等你醒来就得走。” 我看看周围，好几张急救床空着。大半夜的，哪有那么多病人说发病就发病？我还是没理他。 这时，一个穿白大卦的男医生走过来，说：“小伙子，病人不是醒了吗？你们抓紧点时间离开，我们的床有急用的。” 杜成渝点头应道：“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走。” 说完看看我，示意我快下床。 看来，这一夜只能听命于杜成渝安排。 脚触地的刹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我只得让杜成渝扶着，一拐一拐地往外走。走到车前，我眼前一亮，急忙上前拉开车门。我想我的包一定在他车上，拿到包我就可以不靠离他了！ “别急，小心脚！”杜成渝抢先一步替我打开车门。 那一刻，我就象见到救星一样见到了我的包！我抓起包，狠命抱在胸前。我想我应该立刻转身，离开这个害我如此狼狈的男人！我在心里命令自己离开，可糟糕的是，我的脚象灌了铅一样根本提不动。望望四周，风更加清冽，夜更加黑，行人更加稀少，陌生的味道更加浓烈。虽然心头的怨恨没有消除，但与怨恨相比，一个人的恐惧让我更难接受，我无法承受再一次将自己扔进这个寒冷陌生的冬夜！ 杜成渝似乎看出了我那一刻的迟疑，他一边扶我往车里钻，一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坚决地将包从我怀里拿走。 那一夜，在当地唯一一家三星级宾馆里，我美美地睡了一觉，竟然也是一夜无梦。原以为我会失眠，或者会做恶梦，梦到被人追杀，被人遗弃，或者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梦到那个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然而都没有，我睡得很安稳，直到杜成渝来敲我的门。 我一直把杜成渝的关心看作是虚情假意，确切的说是谢罪。他可能良心发现，期望我能原谅他之前莫名其妙的做法。但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呢？我不想再纠结于他为什么这样做，思考那些问题，做各种各样的假设，对头脑的创伤刚刚开始恢复的我来说太累了。而这样的思考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只需要记住杜成渝对我犯下了不可饶诉的错误就行了。 所以杜成渝打电话提醒我要去医院的换药的时候，我压了他的电话。我挽起裤脚想看一下伤口。 伤口很痛，用手压伤口上的纱布，更痛。纱布边缘的肌肉红亮亮的，按一下，就会出现发白的小坑，好象是肿了的样子。好几天没换药了，莫非感染了？ 看看窗外，深更半夜的，也只有明天再去医院了，不过跟杜成渝无关。我这样想着，又重新回到电脑面前。 四轨的头像近乎欢快地在屏幕右下角跳着。 “秋荻同志，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我有些惊诧地看着四轨的话，莫非附着在我电脑上的这个灵魂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的出现？ “呵呵。”我无声地对他笑了笑。 “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心情是不是好些了？” “出去神游了几天，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我曾经告诉过你，有些伤疤是不要轻意去揭的。” “没有。”我轻描淡写地答道。 “还说没有？还不够深么？” “？” “我的意思是，如果万一不小心被揭了，希望我可以帮到你。” 四轨的话让我此时感到一丝温暖，因为这一丝温暖，明天无论怎么忙都要去医院换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肇事风波（1）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人事部的几个同事展开了紧张的工作。我接受了李霜的建议，暂时不去考虑裁不裁员的问题，先看看形势再说。 就象吴昊先前预计的一样，这些说起来很多很系统的工作，做起来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困难。老王把审核通过了的部门岗位设置方案交给我和小李，我和小李就开始分头编制岗位说明书。我把电脑里储存的原始资料拷备了一份给小李，我们就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合并增减。 任职要求需要修改的比较多，因为撤掉的岗位上某些职能需要保留下来加在另一些岗位上，对人员素质的要求自然也变了，还因为这几年工艺改进促使岗位职能发生变化，我们并未来得及修改，这一次也一并修改完善。 曾平平呆在一边没什么事，我和小李就把修改过后的文字打印出来，让她校对，检查有无错别字，有无不通顺之类的。 曾平平突然惊叫：“什么意思，啥岗位都要求大学专科以上学历，分明是不想让我活！”好象我们是针对她而写出来的。 小李看看我，我也看看他，其实，我们并没有商量过什么，当然更不可能针对某个人。就连技术工人都要专科学历了，管理岗位当然需要本科以上。我们只是公事公办，按照人才发展趋势和企业未来发展需求在做这些工作而已。试想，二十一世纪了，什么概念？那是知识爆炸信息爆炸的时代！人才必须为企业所用，为企业发展服务，廉价劳动力的时候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点前赡性都没有，还做什么人力资源工作啊？ 可是面对曾平平，任何话都是带刺的，她的敏感已经到了一点即破的边缘。我们谁也不敢接话，只有埋头继续工作。 午休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去一趟医院了。 我中午是不回家的，在食堂吃完工作餐就回办公室。从食堂到办公室，是一段不远的路，我通常把这段路当作休闲散步的场所。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在这段路上来来回回走上好几趟。 现在这种状态，我暂时还不能把自己明目张胆放在那个休闲场所。等吃饭的人都回来得差不多了，我再去食堂。那个时候，食堂已没有几个人，饭菜也只剩些不怎么入味的，不过这与把我明目张胆放在众人目光之下接受他们检阅相比，我更愿望咽下这些并不可口的饭菜。 当我吃完饭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这段路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我又可以享受一下散步的味道。我想我们的工厂除了“花园式工厂”这个美名外，还应该有一个名字，叫“森林式工厂”。我所走的这条路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路的两旁是高大茂盛的我叫不出名字的老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如果从建厂的时候算起，该有六十多年光景了，不过就算建厂的时候栽下的，那也应该是从某处移栽过来的，不可能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吧？这样算来，它们绝不止60多岁了。这些树一年四季都是绿的，排在道路两边，就象一对对老情人，常年离路相望，树枝在空中一点点一点点努力向着对方生长。我来的时候，它们就这么努力着，四年过去了，中间的缝隙似乎窄了一些，似乎还是这么宽？我没有明显感觉到它们向对方靠近了多少。不过我一直为它们的执着感动着，我相信，它们之间的距离终有一天会缩减为零的。 夏天的时候，这种感动尤为明显。我每天正午时分就踩在它们的影子上，看它们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对方的样子。有时我会抬起头，避开灼人的阳光往上看，找一找哪两支细细的枝叶可以触碰到对方。细细寻找，真有相碰的枝叶，可那相碰的力量太微弱，微风一吹，便将它们分开。 此时我走在老树下，没有阳光，没有风，周围也没有任何声音。我找个地方坐下来，挽起裤脚，想看看伤好些没有，如果有所好转，我就不准备去医院了。 褪下袜子，轻轻往上挽保暖裤，裤子又厚又紧，伤口又被弄痛了。我倒吸了口冷气。 “别看了，跟我上医院吧！”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竟然是杜成渝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站在我面前！ 我放下裤腿，穿上鞋，忍着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不用，已经没事了。” 我想漂亮地站起来，然后拍拍屁股就走，起身的时候，腿上的痛太不争气了，差点让我歪倒。杜成渝伸出手一把将我扶住。 “别逞能了，跟我去医院。”他不顾我的反抗，拉起我就走。 杜成渝的车停在办公楼门口，他扭着我上车的时候，正好被曾平平看到。 我看到曾平平紧追了几步，她可能以为我被人绑架了。她的手举到半空中忽然停了下来，脚也跟着停了下来。她一定看到拉着我手的人是杜成渝了！ 我心想，这下完了，这个曾平平又不知会在背后传些什么关于我的小话了。 我生平最讨厌去的地方就是医院，那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光是消毒水的味道就让人没法忍受，更别说过上过下一个个面容憔悴的病人。总之，在我印象中，医院就是一个阳光都不会光顾的到处充满病菌的地方。 杜成渝知道我不愿意去厂医院，直接把车开到了市医院门口。医院的人很多，象赶集似的。杜成渝并没有去挂号，拉着我直接去了外科诊室。那个年轻的外科医生好象是他朋友，看到杜成渝，严肃的脸上一下子露出灿烂的笑。原来医生也会笑！我在心里嘲笑道。 经过一番折腾，外科医生告诉我伤口有点发炎，不能再穿这么紧身的裤子，不能走太多的路。还开了一堆吃的消炎药要我坚持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肇事风波（2） 临走的时候，医生叫住杜成渝：“记得每天带过来换一次药！”我看到他眨巴着眼睛做怪相。 杜成渝也对他笑笑，“好的。” 我坐在药房门外等杜成渝取药的时候，曾平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气喘吁吁的。 “秋荻！” 我说：“你怎么来了？” “吓死我了，刚才我上班的时候不是正好看到你被人拉进车吗，”她停顿了一下，缓口气接着说，“我看那人有点象杜总，又不是太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叫了辆出租车跟着过来了，你生病了？” “你该不是怕我被绑架了吧？”我笑道。 “你还别说，我刚开始真以为你被绑架，你如今的状况，又不是没这可能。” 我脸色黯淡，我差点忘了，我真是随时都有被陈旭家人绑架的可能！ 曾平平真不愧是察颜观色的好手，听我说杜成渝在排队拿药，急忙过去找到他，几句寒喧，就把杜成渝换了下来。 杜成渝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我说：“你怎么好意思让平姐去排队呢？” 他看我一眼，“你别冤枉我，这可是她自己非要去的。她和你关系不错嘛。”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人缘好，没办法。” “我看不见得，某些人思想太简单，看不透。”杜成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排队的人，象是自言自语。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便说说。不过简单一点好，我喜欢。”他还是看着前方那队人马。 我歪着脑袋凑过去看他，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哈哈哈” 我突然发出的笑放在医院这个环境下显得太突兀了，排着长队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看我。我赶紧捂住嘴，将笑声咽下肚去。 杜成渝没有跟着我笑，他转过身子看着我，一脸严肃地说：“所以我说你头脑简单。” “嗯？” “一个可以把你害得在陌生的地方走投无路，全身负伤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你？”杜成渝把脸凑到我面前，盯着我一板一眼地说。 我脸上瞬间绽放出的笑僵硬了。我摆正身子，重新端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是的，我怎么可以忘了！ “生气了？” 我没理他。 我和小李负责的工作总是卡壳，原因在吴昊和老王那里，那些部门报上来的定岗方案几乎都让他们推翻了。他们一推翻，我们这边的工作就接不上了，得等米下锅。 “唉，这样下去会不会让我们春节加班啊？”小李说。 “如果他们等到放假才交出来，我们就只得加班了。”我说。 “那怎么行，我春节必须回老家去，我家那么远，一年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假可以回去看我妈。”小李急了。 “是要带女朋友回去吧？”我问。 小李脸微微一红：“嗯，我妈催了好久了！” 小李和我同岁，女朋友是来公司后别人介绍的。磕磕绊绊找了好多，终于遇上投缘的了。爱情似乎和时间长短无关，他们相识不久，特别来电，人家都劝他说得趁热打铁，赶紧谈婚论娶。 “小荻，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瞧瞧，今年就该满26岁了，别不当回事啊！”我脑子里忽然闪过母亲去年春节对我说的话。今年回去，她老人家又该说我该满27岁了！剩女了！ 这些年，母亲一门心思用在我身上，我十几岁的时候，她害怕我离开她，怕一个人整日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我说，妈，你辛苦那么多年，为我起早探黑做饭，洗衣，还要天天送我去学校，我出去了，你也应该清闲清闲了。她没说话。后来她给我写了封信，那时候早已不时兴写信了，可她还是坚持一个学期给我写一封。她在信中写道：“我宁愿你在家，每天早上不想起床的时候，我就想，我必须起来，小荻要吃饭，要上学！现在是清闲了，不用每天想着该给你做饭，该送你上学，但我这心里却空得慌。细想一下，可以照顾你，可以看着你，这种幸福是什么东西都换不来的。”那封信我生读一遍，心里都会温暖得想流泪。 后来母亲也渐渐适应了不常见到我的状态了。我工作以后，回来次数多了，她反而会说：干嘛又往家跑，女孩子家老大不小的了，应该去交男朋友才对。我明白母亲的心思，她年纪大了，怕照顾不了我，希望我快点找到归属。 我正想着这些，曾平平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袋。 她一早就去政府部门办事去了，这个时候，应该早早办完事回家做饭的，怎么会突然回办公室呢？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 曾平平开始在她办公桌里翻箱倒柜，“扔哪里了？真是的。” 我问道：“找啥呢？这么着急。” “我家老范的照片，昨天拿去街上冲印的，回来就直接放办公室了，说好中午给他带回去的。瞧我这记性！这可怎么办？” “不可以下午来找吗？” “不行，他下午有急用。” 她家老范的事，在她心中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我说：“别急，慢慢找找。” 曾平平东翻西翻，所有柜子都被她翻了一遍，连我的办公桌抽屉都被她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她想要的照片。 “怎么办啊？”曾平平哭丧着脸说。 “能怎么办啊，就是一张照片，没找到就算了呗，他还能把你怎样？”作为女性，我实在是看不过她这样子。 “不，秋荻，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不是有相机吗？中午到我家，帮我家老范拍一张，下午我拿去相馆加印。” 我的确有相机，也的确放在办公室，只有放假我才会带回家。可是曾平平这做法也未免让我觉得太不是滋味了。至于吗？难道她拿不出来照片，老范会把她撕来吃了？我想如果仅仅因为不能生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就弄成这样，我宁愿不要家庭！ “快拿相机吧，就当帮我的忙，快吧！”看我迟疑着，她上来连哄带拉。我只好答应她。 尽管公司有食堂，可还是几乎一半的人不会去食堂吃饭，有的因为家中有孩子要照顾，有的家中有老人帮忙做饭，加上公司有统一的宿舍小区，离公司很近，很多人就住在公司的生活区，所以中午下班的时候，那人潮还是比较壮观的。 曾平平拉着我，跟着人潮出厂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肇事风波（3） 如果不是曾平平非要拉我出来，我绝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出厂大门的，我不想把自己暴露在熟悉的人潮中。 我们刚跨出厂大门，就见一个人拨开人群向我们冲来。我还没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就被她撞了个踉跄。 “臭婆娘！你躲啊，你还敢来这里上班！”那女人扯开嗓门就骂。 我被突如其来的叫骂声吓了一跳，脑袋里“嗡”的一下响开了。 接着，我看到好几个人围过来，走在后面的，身体胖乎乎的那个女人，就是在陈旭葬礼上见到的陈旭的夫人！ “大家快来看，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妖精，害死了你们陈副总，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还有脸跑到这里来上班！”前面的女人骂道。 “说说看，你凭什么勾引人，长得不算漂亮嘛，身材也不是那么好嘛，你凭啥呀？说啊！害人害得那么惨，居然还逍遥法外！” 她这一叫骂，人们便迅速围过来看热闹。 曾平平一看，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公司，别欺人太甚！” “我们欺人太甚？这位大姐你想想看，你家老公被人勾引不算，还搭上性命，你能饶得过她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个冲在前面的女人叉着腰恶狠狠地说。曾平平一时语塞。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和曾平平被围在正中，象接受批斗一样。 “你别瞎说！”曾平平拉着我，要冲出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你看看我嫂子，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我嫂子，看她现在成什么样了，你这个害人精！”那个女人把陈旭的妻子拉到我面前，接着说：“姐，你看清了，就是她，就是她这个害人精！别放过她！” 我抬起头，我决定好好正视这位受害者。那天在葬礼上见过她以后，我很同情她，有时候，我甚至想主动去她家郑重向她道歉。她的丈夫，她此生最大的依靠，她为之付出全部青春的人，就这样突然走了，走得还如此惨烈！换了我，我也无法接受。 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头发零乱着没有打理，眼睛肿成了两个水蜜桃，一张脸象死人一样蜡黄蜡黄的。就是这个女人，一直站在陈旭身后，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照料父母，为他料理那个家，他才可以那么风光，那么成功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如今他就象一面墙一样倒了，人们不得已看到了墙背后的女人。 想到这里，我有点心酸。我郑重地看着她，然后郑重地对她说：“对不起！” 我以为我同她道歉以后心里可以轻松一些，但是这句道歉的话看来是徒劳的，我因为对她说了这句“对不起”以后，脑子里变得一片混乱。我为什么“对不起”她？是因为我不该让她丈夫爱上我而对不起？是因为我没有答应她丈夫的要求而对不起？还是因为我没有和她丈夫一起迎接死亡而对不起？我凭啥就对不起她了？我心里一时堵得慌。 蜜桃眼里又流下来两行泪，像两条小溪，弯曲着从那张肿泡泡的脸上滑下。我以为她的泪已经流干，没想到我的一声“对不起”还可以让她再次泪如泉涌。 那个可怜的女人突然像变了个人，眼睛发光，象两道闪道刺向我，随即便是一阵歇斯底里：“你这个害人精，你以为一声对不起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一声对不起就可以还回我丈夫吗？一声对不起就可以让你过得安心吗？我那可怜的女儿，她就没有爸爸了” 说着她竟然哭出声来，举起手来抓我：“你还我丈夫你还我丈夫！” 我躲闪不急，头发被她拉得乱七八糟，挂在手腕上的相机也“啪”的一声被抓落在地。 我想拾相机，低头的时候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太阳穴象针刺一样痛起来。我知道头部的毛病又开始犯了，赶紧用手抵着太阳穴，我想我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好在只是一瞬间的犯晕，很快，我又听到周围吵闹声。陈旭老婆的声音继续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镇定了一下，蹲下去拾相机。此时人群已经很混乱，有人用脚狠狠踩向我的相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那只脚。那部相机于我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是沈浩明留下来的。出国前，他特意把相机留给我，要我用这部相机好好记录我的生活。他走了以后，我就把自己一点一滴的变化拍下来发给他。发型变了要拍，穿了新衣服要拍，出去玩也要拍，去吃好的，也要拍下来发过去眼气他。我们的交流因为有了这些活生生的影像而让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曾离开过他。那些日子相机几乎与我寸步不离，他就是沈浩明的化身。 后来不需要这些了，我就把相机放在办公室，不想看它，特别需要用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一下。虽说现在这部相机对我还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了，最痛苦的时候甚至想一扔了之，但它已成为一种纪念，我逐渐能够坦然地面对它并且想要把它一直保存下去，因为它见证了那段岁月，见证了我最初的感情，没有它，我怕日子长了我会怀疑那段历史曾经存在过！所以它的意义又不止是沈浩明留下的那么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肇事风波（4） 我一把推开即将踩上去的那只脚，另一只手去抓相机带子。那只穿着高跟皮鞋的脚突然转过来，一脚踩在我手背上。我感到手背上的皮肤被硬生生的撕裂，生出火辣辣的痛。好在只是一瞬。我没有叫，咬着牙迅速抓起带子将相机提起来。 “你们干什么，疯啦！”曾平平大声地叫。 那些人没有理会，人群依旧混乱，叫骂声继续着。曾平平拼命拉我，我没法躲开他们的围攻站起来。 正在这时，我看到杜成渝冲了进来，是的，我清楚地看到他拨开人群向我冲来。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我确认那就是他。他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抓起来。 “都给我住手！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他厉声喝道，声音坚定。 他的声音象一枚定海神针，把这些人定在那里。闹轰轰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人群突然出现可怕的沉默，仿佛纷乱的世界突然停止了转动。 几秒钟的沉静后，那女用悲凉的哭声唤醒了整个世界，“小杜啊，你说我无理取闹？我哪里无理了？我已经这么惨了”说着呜呜哭起来。 “是啊，把人害得这么惨，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又有人起哄，人群又开始混乱。 杜成渝抓紧我的手，对那个女人说：“嫂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这样做于事无补。那是一场意外，没有谁对谁错。” “意外？没有她哪来的意外？”女人继续呜咽。 “嫂子，现在是下班时间，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请你们让开，不要妨碍我们正常上下班秩序。”说完，杜成渝和曾平平护着我就往外走。 大概是看在杜成渝的面子上，那帮人没有阻拦，也没有追上来，只是在后面吵闹着。 走出围观的人群，我忽然神经质般的感到一束冷光从人群以外很远的地方射来，好似有人在某外冷眼旁观。我四处张望，却寻不到那束冷冷的目光。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起来，听不到身后发出的任何声音。 杜成渝的车就停在厂门里面，他一直紧怕着我的手，直到连扶带拉将我塞进副驾驶位才松开。 一路上，我把头偏向窗外。我的头开始阵痛，太阳穴那里好似有蚯蚓来回蠕动，随时要破土而出似的。我把头紧靠在座椅靠背上，拼命用毅志力压着心底不断往上冒的情绪。我知道那股情绪一旦冒出来，头部的痛将无发地爆发。但越是压制，胸口就越是堵得厉害，直让我喘不过气来。 曾平平说：“这帮人真是的，现在可怎么办，弄得全厂上下都知道，小秋，你怎么在那种场合跟她说对不起呢？这样一来，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这个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车窗开着，风很大很冷，我让它吹着眼睛，以免泪水不小心涌上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杜成渝问我。 我摇头。 从公司驶向市区，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路的两边是低矮的灌木绿化带。那些灌木中，隐蔽地留有通往员工生活区的道路，用水泥和鹅卵石砌成，仅够过一辆车那么宽，不远处有一排排红砖瓦楼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那是老国营企业留下来的遗产，环保又安静，很多老员工都住在里面，舍不得离开。红砖瓦房的后面，是一排排现代气息浓郁的高楼住宅，这是改制后兴建的商品房，赶掉了最后一批优惠购房的员工大多只能勒紧裤带住进这种房子里。 “我到家了，就在这儿下车吧。”曾平平说。 曾平平很知趣，没再提让我给他老公拍照的事。经过一番努力，我内心开始平静，思想也开始停滞。停车，下车，关门，车再启动，都那么静。杜成渝用遥控按钮把车窗玻璃摇了上去，风没有了，外面的声音也没有了，我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任凭杜成渝载着我去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在一块空旷的地方停下来。杜成渝拿了一张柔软的手纸，盖在我手背上。我看到手背上的皮肤被高跟鞋蹭出好几道印子，隐约有血珠冒出。但是那几道印子很微弱了，踩上去时瞬间的痛已消失了，此时我已经感觉不到痛。 这里已经是农村，离市区很远。前方是一条很宽的河，车就停在空旷的河岸上。河的对岸，是直挺挺的山。山被浓密的树遮盖着，并不荒芜。河道很长，从视线的左边蜿蜒到右边，看不到尽头。河岸边，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棵大榕树。 杜成渝开门c下车，往河边走。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湿泞泞的手绢上车。他拉过我的手，小心地擦我手背上的灰土，水渗到冒血珠的地方，微痛。擦完后，他又重新拿了一张干净的餐巾纸放在我手上。 “这里是我的地盘，现在借给你用！”杜成渝看着眼前的景色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看那棵树，生长了很多年了，它是有灵性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方圆几里没有人烟，只有你和它独处。它会听你诉说一切。那座山也是有灵性的，你可以对着他哭，对着他笑，可以对着它歇斯底里，总之它会一一笑纳你对他所做的一切。” 说完，他打开车门，一个人往车身后走去。 我转过头看他的背影，直到那个背影很小很小。 四周很静。我打开车门，下车，河风很大。河水流得不紧不慢。我沿河岸向大树走去。那是一棵上了岁数的树，树杆粗壮苍桑，微微向着河的方向歪斜，分出来的枝杆歪歪扭扭，象伞一样伸开。茂密的枝叶在河风的吹拂下轻舞。大自然真是奇怪，怎么就会单单留下这么一棵树与河相伴呢？多少年来，它就这么站着，站成了一道苍桑的风景。它是否在守望着对岸的山？山上是不是有他放不下的牵挂？不然，它是如何耐住百年孤独站过来的呢？ 我找了块很大很干净的石头，坐下。 面对山，面对河，面对树，我是那么渺小，那么孤零。河水好象在我心头呜咽，洗刷着心头的委屈。人生为什么不可以象这条河，平稳匀速地沿着自己的轨迹流淌？我不要轰轰烈烈，不要大富大贵，也不奢求一路上风景有多好，只要平静安稳地过好每一天。这点要求并不过分，为什么老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情同姐妹（1） 后来，我对四轨讲了那一天在公司门口发生的事，我说得很平静。 四轨的反应比我的描述更平静。我暗想，不愧为心理专家，见惯不经了。 “如果实在承受不了，就换个环境吧。”他说。 我说：“心理学上教人面对压力就逃避吗？” “心理学管不了这么细节的事，我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去面对过多的指责，换换环境也是不错的选择。” “也许吧，不过如果因为这个就换环境，是不是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我不愿意背着这个黑锅开始新的生活。” 发生纠扯事故的第二天早上，我照例去上班了。一路上，我反而好象放下了，不再寻思着是否有异样的眼光射向我。走进办公室，吴昊和老王正好在办公室跟小李交待工作。看我进去，三人同时抬起头奇怪地看我。昨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一定不会不知道。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到我的座位上。吴昊跟进来，说：“如果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你手头上的事可能要押到春节放假来做了。” 我说：“没关系，我能应付得来。” “我是觉得，风头上，你还是避一避好，事情闹大了，对你自己对单位影响都不好。” 老王接过来说：“唉，既然都道歉了，也不应该再来找麻烦，这种事情又不违法，顶多也是那个，那个什么” 曾平平过去拉老王：“啥呀，那个什么啥呀，别瞎说！”说着把老王拉到了外面。 我明白老王后半段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事情闹到公司门口来了，更何况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人家道歉，这不明摆着自招了吗？现在全公司的人都认为我就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害得人家破人亡的第三者！ 我坐在我的办公桌前，孤零零的，像一个异类。但我已认同了这种孤独感。从我打算回到公司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要让自己的思维太活跃，要迟钝些，我必须承受孤独c责难c羞侮，才能洗清陈旭加在我身上的污点。 这时，门外有响动，我听到吴昊的声音：“杜总来了？有什么事你直接打个电话来吧，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吴昊的话让我恶心了半天，杜成渝的办公室就在我们楼上，下一层楼也劳驾不到他哪里去。我能想象得出吴昊此时点头哈腰的样子。 杜成渝说：“没事，我是来找秋荻的。” 我愣了一下。 “现在没什么重要的事吧？我想带她去医院。”杜成渝的声音继续传到我耳朵里。 我还没反应过来，杜成渝已经抛下外面的人走到我面前。 “没事没事，去吧去吧。”吴昊跟进来热情地说。 我仍然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着我，目不转睛。我辟开他的目光，我知道我的脸色很不好看，看起来一定很可怜。 杜成渝的出现，让我心里温暖了的一下。他是在用行动告诉我，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本想推辞，可看到吴昊的样子，我决定欣然接受。我站起身，整理身上的薄呢短裙。因为我长时间的蜷缩，裙子下摆的皱折弄乱了。 “行了，够漂亮了！”杜成渝说。 我对他温柔地笑笑，乖乖跟着他走了。我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吴昊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麻烦你别到办公室来找我。”坐在车上，我对他说。 “为什么？” “我名声不好，你还是注意点影响，不要让别人产生误会。” “我有责任帮助你，直到你的伤好了为止。”杜成渝说。 我看看他，刚刚升起的感动又被压了下去，原来他只是良心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谢罪！我一刻，我发觉自己确实如他所说，头脑太简单了，老天，我差点以为他这样做是在表达对我的好感！ 李霜这时打来电话：“阿秋，你在哪儿？” 我说：“我在办公室。”我不想告诉她我在杜成渝车上。 “不是叫你今天先别去的吗，这种事开头两天议论得最厉害，过了这个风头就会好点，时间长一点大家也就淡忘了，所以你如果听到什么千万别往心里去，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挂了电话。 看着窗外的风景，我想起李霜说的话，心里有深深的痛触升起。一年前，这些话是我对她说的，不想这样的事今日也会落到我身上。那时候她还和我住一起。那天晚上她哭了整整一夜，眼泪象溪水一样总也流不完。第二天我劝她不要去上班，她的状态不适合上班，公司的人也不适合看到她，而我，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觉得我在别人面前也会抬不起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情同姐妹（2） 我记得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下午下班的时候，李霜在厂大门等我，约我一起吃晚饭。 李霜心情不错，说任兆亮出差回来，送了她一份特别的礼物。 我说：“你的生日好象不应该和我一起过的。” 她说：“没办法嘛，我妈生我没生对时候，正好和他儿子的生日是同一天，他不能出来陪我，我只好提到昨天过了。” 我对她和任兆亮的交往并不认同，不过这么久来李霜难得这么好的心情，因为和任兆亮这场艰难的交往，她内心所受的折磨我是亲眼目睹了的，所以有时候我也会由着她高兴。 我们有说有笑，走到门外那片柏树林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任兆亮的妻子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叫住了李霜！ 接下来的情况太糟糕了，让李霜和我始料不及。我们认得他妻子——库房保管员王红霞。她把李霜叫到大树背后。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想她应该还不知道李霜和任兆亮的关系。 她的愤怒和伤心几乎要让她爆炸，我看到她和李霜说着说着就发生了争执。她举起瘦削的手掌，一耳光打在李霜脸上，力量完全超出了她弱小的身子所蕴藏的能量。我急忙跑上去，有几个眼尖的员工也跟了过来。 李霜咬着嘴唇瞪着她，死不承认她要李霜承认的事。她抓起李霜脖子上的丝巾，说：“这是什么？这丝巾怎么会跑到你脖子上去？哪个野男人送给你的，你说啊，说啊！” 李霜千错万错，不该爱上已婚男人，可是一旦发生这种事，怎么责任总在女人呢？连女人也这样认为！我想对她说李霜有什么错？这么单纯的女孩子，要说勾引，诱惑，她懂吗？还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以为有了地位了，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子就搞不清自己的状况了，为什么不去管他们？任兆亮是这样，陈旭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忍了又忍，如果这样的话让那个女人听到，势必会火上浇油，让李霜更无法脱身。 我上去拉王红霞，好不容易让她放下手。 李霜一边整理丝巾，一边瞪着她，一板一眼地说：“嫉妒了？眼红了？哪个野男人送给我的你管不着，瞧你那付模样，有本事也让野男人送你啊！” “李霜！”我叫住她，这种时候，她还嘴上不饶人。 围观的人多了，王红霞一看，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我拉着李霜匆匆离开。 我们没有出去吃饭，直接回家了。那天晚上，李霜一边哭，一边整理那条被王红霞拉得皱皱巴巴的丝巾。 之后的很久一段时间，我开始生活在李霜无休无止的抱怨中。抱怨的话题无非就是任兆亮怎么不考虑她的感受，该陪她的时候不能陪，约会正当时的时候突然被电话叫走，更要命的是没有一个完整的晚上是属于她的，他总是要在12点以前赶回自己那个家。所以李霜那时虽然有一间租住的房子，但是晚上还是回到我这里住。她说那个小小的房间，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敢呆下去。我那时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话，就算我和沈浩明有过很深的交往，也无法理解她所说的状况。 那期间，我又试图让她和任兆亮分开。我跟她分析：“你和任兆亮是没有前途的，现在他老婆知道你们的关系了，你们不承认，不承认就等于没有吗？既然她能做到去公开场合羞辱你，说明她已经有绝对的把握了，不只是怀疑了，那你们怎么办？你们得更加小心谨慎。难道你想和他一辈子偷偷摸摸吗？再说，既然这种状态了，他任兆亮干嘛不站出来？他干嘛不趁机跟他老婆说他不爱她，他爱的是你，他要和她离婚，他要娶你？！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勇气选择自己的爱情，他有勇气面对公司上下那么多双眼睛吗？他能让他直线上升的事业因为你而发生波折吗？你别以为二十一世纪了，与国际接轨了，私生活不再与事业有关了，傻瓜，这是中国，这是国营企业的后代。美国够自由了吧，够开放了吧，总统都要为性丑闻付出代价，更何况是他区区一个任光亮！” 李霜很惊诧地看着我，说我这人太可怕了，才毕业几年就变得如此现实，如此不相信爱情。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说我对她爱情的伟大性视而不见，我把任兆亮的爱情更贬得一文不值。 其实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一边想着陈旭。我那时认为，陈旭百般向我表示好感，跟任兆亮对李霜又有多大区别？等我顺从了他，我又何尝不会成为第二个李霜呢？ 李霜在自己的抱怨和我的劝说下不断痛下决心，说什么第二天就分手，说什么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分一次手就痛哭一场。痛苦一段时间之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弄到一起去了。 我终于听烦了她的抱怨，我决定沉默。她哭的时候，我不再劝她，她说要分手的时候，我也无动于衷。有一天她搬出去了，她说她要学着开始一个人独立生活，一个人面对漆黑的夜。我没有留她。我想她是应该独自呆在这份凄苦的爱情中去作自己的抉择了。 “怎么不说和我在一起？”杜成渝听我对着电话说我人在办公室，好奇地问我。 “哪敢！”我说。 “怕什么？”他笑笑。 “你知道的。”我说。 一路不再说话。 那几天，吴昊和老王关在办公室审核，时不时的扔一份审好的方案给我们，直到大年二十九才把剩下的方案全部交出来。我主动要求留下来加班，让小李回去，条件是他明年得赶快结婚。 “秋荻，你也得抓紧，你跟小李同年，看人家都快结婚的人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更不能拖，看你春节回家怎么向你妈交待！”曾平平总是戳我的痛处。 我和沈浩明交往的时候，母亲一点也不心急，总说我还小，干嘛那么早就找对象。她说女人一定得找一个很爱自己的人才能嫁，找不到那个人，宁可一辈子不嫁。我知道，母亲的这个爱情理论来自她自己的爱情。父亲的离开对她打击很大，失败的婚姻不仅让她对爱情，而且对男人都失去了信心。母亲还告诫我说沈浩明还很小，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现在对你好，不见得能长久。我那时与沈浩明在一起，有一种如胶似膝的感觉。我们从走进大学校门起就相互关注着对方，颇有一种一起成长的感觉。我想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离我而去，沈浩明也不会，我和他的根一定在地下攀缘着。但那时我不敢在母亲面前过多地表现出对沈浩明的感情，只怕母亲会敏感地意识到我将离她越来越远。每一次看到母亲，我就在心里打消和沈浩明继续好下去的念头，我想我不能和他结婚，我应该陪着母亲过一辈子！但离开她的视线，我又忘了，我实在很愿意享受有人疼有人爱有人紧张有人重视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情同姐妹（3） 后来母亲的预言还是成了现实，沈浩明走了。母亲松了口气，她说这个人是靠不住，任他去吧！再后来看着我年龄一年年增长，她又开始着急，一直催促我带个男朋友回家，她好安心些。 选择加班，就可以暂时回避母亲的唠叨了。可是李霜怎么办？在我看来，李霜有一个比我更糟糕的家庭。 李霜的青春期是孤独的，她还在上初二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她跟着父亲。上高中那年，她父亲重新结婚，继母带着一个女儿入住她家。她只得搬到母亲那里。上大学的时候，母亲也重新组建了新家庭。她把他们一家人以前共同居住过的又旧又小的房子卖了，去继父那里安了家。那个新家除了继父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侄子。她不喜欢继父的样子，眼睛向外凸，一看就是凶相，她跟我说她实在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当了外公的老男人结婚。 所以每以放假，她都会豫要不要回家。理论上来讲，她有两个家，但她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的家，事实上两个家都没有属于她的房间。大一那年暑假，父亲告诉他买了新房子，她内心欢喜了一阵。回去一看，那是两室一厅的小居室，两间卧室，一间是父亲和继母的，另一间是新妹妹的。新家很漂亮，妹妹的房间布置得跟韩剧里一样，白家俱，白窗帘，白纱做的圆顶纹帐。她做梦都想有一间这样的公主房。新妹妹很懂事，晚上自己抱起被子要去睡沙发，把房间让给姐姐住。但李霜没有住，她一下子明白了，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有自己的栖息场所，而事实上她只是这个场所的客人。 父亲送她下楼的时候，她质问父亲，既然没有我的地盘干嘛让我回来？想在我面前炫耀？ 李霜生气的是，她的父亲并不是没有钱，他做了很多年的生意，积蓄不会少，一间三居室的房子和两居室的相比，又能多花掉他几个钱呢？当然，这也可能是继母的意思，继母当然希望那个舒适的家只属于她和她的女儿！ 那以后，李霜的春节就和我一起过了。我们一起回我母亲所在的那个偏僻的小镇。我那个家，就我和母亲两人，她来了以后，我的母亲很高兴，见人便说自己又多了一个女儿。 认识任兆亮以后，过年过节对她来说就更敏感了。任兆亮这样的男人，身不自由，他的节日是属于他妻子和儿子的。这就是有名份和无名份之间的最大差别。李霜从我这里搬出去住之后，平静了很多，很少在我面前哭诉了。刚开始我真以为她和任兆亮彻底分开了，但后来我发现她没有，她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任兆亮的生活中。那种方式看了叫人心疼。有一年中秋节，我叫她和我一起回我家，她不肯，说要和任兆亮一起过。我因为临时需要加班没走成。那天出门急，我的手机和钥匙都被锁在家里了。晚上加完班，我去李霜住的地方拿钥匙。我们俩相互留有对方的钥匙，以防万一出现钥匙弄丢之事。 李霜开门的时候，脸上有惊喜，但瞬间又黯淡下去。我发现她瞬间的惊喜不是因为我的到来而陡然出现的。 李霜正在吃饭，餐桌中间放了几盘菜，两支蜡烛跳动着红红的火焰。桌子的另一边还有一付未动的碗筷。 “任兆亮呢？怎么不在？”我问。 “他没说要来。” “你不是说要和他一起过吗？” “哦？”李霜显然忘了对我说过的话。“过啥呀，他应该在家过才对！”她补充道。 “知道他不来还搞这么丰盛？还是烛光晚餐？”我猜测着。 李霜拉我坐下，说：“别那么多废话，这不是为你准备的吗，快坐下尝我的手艺。” 看着烛光下的闪着光的菜，我胸口好象被什么东西堵着，本来很饿了，此时胃里却顶得慌。那副未动的碗筷明显不是为我准备的，而是为一个明知无法来的人空着。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就算他人不在，也想象着他的灵魂就在这里，再苦再累也要守着他的灵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我看得心酸。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大学那时候她太孤单了。大学的最后两年我忙着和沈浩明浪漫，忽略了她，常常把她一个人扔在寝室，让她适应了孤独，所以现在她才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去承受这份孤单的爱。 从那一天起，我决定不再孤立她，不再干涉她的感情，我决定象以前一样，听她抱怨，听她哭诉，听她发泄，听她欢笑，总之她想爱想恨都随她愿。人生可以任性的时候并不多的，有太多东西到了某个特定的时候就会自动放弃，到了那个时候想任性都怕没有那个能力了，所以还是让她抓紧时间任性一回吧！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着。四轨提醒我，叫我上下班的时候尽量错开高峰。我忽然觉得这个心理医生是不是有点超出自己的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的春节（1） 我跟李霜说今年只有她一个人回我妈那里去了。李霜不愿意，说我要加班她就陪着我。她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多么糟糕，她怕留我独自在这里我会承受不住。我说：“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那么弱的人，我妈一个人过节太孤单，你还是去帮我陪她吧！” 公司正式放假是大年三十，李霜也是那天去我妈家的。李霜走后，我一直呆在公司，想让自己忘记这一天的特殊性。 很冷，下着细雨，天阴冷得厉害，偌大的办公楼，因为没有人而变得死一般沉寂。我清理老王交过来的资料，才发现我和小李共同完成的那部分还不到一半！我按照公司现有的部门仔细核查了一遍，还有几个部门的方案没有交过来。不知道是吴昊他们没审完还是那几个部门没有变化不需要重做。我最怕的状况是他们没做完。这边我冒着严寒牺牲休息加班加点，那边他们照玩照吃照喝，等上班以后才慢慢审。 吴昊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既然已经留下来了，不管怎么样还是把手头上的做了吧。我静下心，很快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我并不是很热爱我的工作，但有时候我发现我会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同的职业，不一样的岗位，我设想着自己进入他们的职业状态，窥视他们如何工作，怎样做好每一件事。进入那种状态，就好象自己也扮演了一回那个角色，感受不同岗位带来的不同体验。 我被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吓了一跳。因为很静，脚步声格外响，由远而近，朝着我的办公室方向靠近！我竖着耳朵听，听得有点恐怖。这种时候，人们都在家过节，谁会到办公室来？ 开门进来的是杜成渝！他穿一件灰色格子呢大衣，手里拎着一袋东西，挺拔的身子像墙一样堵在门口。 “干嘛？吓着了？”他大概看出了我紧张的神情，“饭馆都关门了，猜你没地方吃饭，我给你带团年饭来了。” 他从塑料口袋里取出两盒康师傅方便面，“只买得到这个，将就着填填肚子。” 我不知道杜成渝的家在什么地方，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陪父母过年的，不会是逃避父母逼他相亲吧？ “怎么不回家啊？”我的口气带了点关切，这个清冷的春节，我想我也没必要那么生硬地对他。 “跟你一样，加班。” “哦，”我迟疑了一下，“领导干部有什么事需要加班？” “嘿，下属加班，领导干部就更应该加班。”他笑着看我，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很少看到杜成渝笑，以前是因为打交道的机会少，很少碰面。而最近的几次交往，都是些不愉快的事，大家也不可能有笑容。 杜成渝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挺好看，嘴角微微向上翘，一排牙齿白白的，整整齐齐。如果抛开我和他的恩怨，他的样子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 我偷偷看了杜成渝几眼，这才感到肚子确实饿了。 杜成渝拆开方面便盒子，放调料，泡水，压盖，动作很娴熟，看来也是一位爱吃泡面的人。开水一进去，方面味的味道就开始弥漫。不一会儿，整间办公室都充满这种味道了。我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冬天很冷的时候，不想动弹，我就弄上一碗泡面，倦缩在床上上网，等泡面的味道出来了，就端起来捧在手里，打开盖子，那浓郁的味道瞬间爆发，顺着冒出的热气钻进房间的每个角落，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 看我吃得津津有味，杜成渝问：“怎么样？我泡的面味道很地道吧？” 我含在嘴里的面差一点喷出来，还有自恋到这种程度的人？我艰难地将面吞下去，说：“你是想夸你的手艺不错？笑死我了，泡面的味道再地道，也是康师傅的功劳啊，跟你有啥关系？” 说完我开心地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的春节 （2） “当然有关系了，泡面有讲究的，放多少水，先放哪包调料，泡的时间多长，都有讲究，你以为随便弄下去把面泡涨就可以啦？” “不可以还怎样？吃个泡面还那么讲究。” “我这泡面跟其他泡面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 “哪里不一样了？”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就知道不一样了。” 我收住了笑。我的确很久没这样开心地笑过了。在他面前这样笑，好象有点不合情理，想想他是怎么害我的，想想他是怎么看着我被人羞辱，想想他前几天才看着我在所谓的他的地盘上面山而坐，我的确不应该笑，而且更不应该笑得这么灿烂。 我低下头继续吃泡面，不再说话。 “你手头的活需要做到哪天才完？”他又问我。 “不知道。” “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岛上玩？” “岛上？”他不提岛上也罢，这一提惹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大伯和大婶打电话来问候你，让我们去玩。” 他这一说，我想起我承诺大婶的话，我一定得找个时间回去还他们钱。回想起来，那些日子就好象身处世外桃园，卸下所有烦恼，所有功利，就那么单纯地活着。我有时想，是不是上天看到我太累，故意让我回归了一回童年？ 我说：“他们对人真好，我会记他们一辈子情的，有空我一定回去看他们。” “你的意思是不跟我一起去？”他用疑惑的眼神看我，好象不同他一起去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你别忘了，那笔帐我还没跟你算清。”我重新板起面孔说。 “呵，”他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扯平了告诉我，免得我一直有负罪感。” 我想起我发过的誓，我说一定要把杜成渝撕来吃了！可事到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我并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撕了，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生吞活剥下去！ 吃完方便面，我们开始谈工作。 杜成渝对公司人事薪酬方面的情况了解很细，看来他上任这一个月来还是做了不少功课。 他说：“这一次重新定岗可能会引起不小振荡，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我得知重新定岗的消息也就是前几天，依我的状况，还没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 我说：“振荡肯定会有的，改制以后这几年还没有过这么大的举动，这牵涉到每个人的利益，尤其是我们这种企业，大部分员工是老国企带过来的，对企业的依赖性很强，有的一家人都在厂里，不仅他们个人，连很多家庭都构成了对企业的依赖。” “你觉得最难搞定的是触及到哪部分人的利益？” 杜成渝象是在考我。我不加索地说：“当然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间一代，在国营企业养了一二十年的惰性，要生拉硬扯把人家扔进竞争如此激烈的人才市场，能行吗？” “是啊，不过有人说还有比这更难缠的，所以反对的声音还是很多。” “你的前任都不曾这么想过，你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时候动这一刀呢？” 我故意没提陈旭的名字。那个名字对我来说太敏感。陈旭是老国企过来的领导，要说根基，他比杜成渝牢固得多，因为他个人能力的关系，他在职工中的威信也很高。在很多老员工眼里，杜成渝不过是一毛头小子，虽然他在技术和销售领域有一点建树，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干得好行政人事管理，很多人甚至会怀疑他是否具备这一领域的业务知识。陈旭这样老道的人都不敢操刀，他杜成渝刚一上台就拿起手术刀，未免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吧，或者说是太低估工厂这三千多号人了吧。 “企业要发展，优胜劣汰是必然趋势。其实这想法不是我拍脑子拍出来，前任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大的框架也有了，董事会早就通过了。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前任一拖再拖，拖到现在没办法拖下去了，正好抓我来当这个替死鬼。”他也未提“陈旭”二字。 我有点吃惊，原来这不是杜成渝新官上任想出来的三把火之一。可既然早就定了，陈旭为何迟迟按兵不动呢？ “那你准备怎么死？”我好奇地问。 杜成渝看看我，“我要死了就不用欠你的债了么？真有这么好的事？” “嗯，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如果你死了，我就看在你很可怜的份上，放你一马。” 杜成渝笑了，“看来我一定不能死，我可不愿意被人怜悯！” “好啊，那你好好活着吧！”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先去医院，然后我送你回家？” 这么冷的天，我也正好想早点回去钻进被窝，就答应了。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我顿时感到浑身温暖了很多。路上车很少，汽车慢慢地在路上行驶，我几乎想睡过去。 “累了？”杜成渝问我。 我起身坐正，我想我不应该再让他看到我疲惫的一面，虽然我的确已经身心疲惫。 “你不会为了每天领我去医院而放弃春节回家团聚吧？”我没话找话。 杜成渝扭过头看我，“我有那么好？” “当然不可能，只是奇怪为什么不回去。”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我摇头。 “亏你还做人事工作。” 我不满地说：“难道做人事工作的有义务将每个员工的家庭地址背下来吗？” “我是属于你所说的每个员工那个范畴吗？” “我可不想这么拍马屁，这不是我的风格。” “好吧，不拍就不拍，想拍我马屁的多着呢，也不差你一个。” “你家不会是在东北吧？那里可冷了，怎么过冬啊。”我脑子里的确没有半点有关他籍贯的印象，只得胡猜。 “没有，我家在江南，一个水乡小镇上。” 我脑子里出现江南水乡的样子，小桥，流水，吊角楼，乌篷船，垂柳，还有绵绵不断的细雨还有深深的雨巷，每一样都恰到好处地彰显着文化魅力，我一直很向往那样的地方！ “那更应该回去，那么美的地方，再说一年了，也应该回去陪陪父母。” “很想回去，可也有种种理由让人回不去。”杜成渝望着前方，眼神很迷离。 我不明白他话中的话，凭我自己的理解，我猜测或许与他的身世有关，或许那里有一段不愿意回首的感情吧！ 我想起读过的一篇文章，题目叫“和你一起漂泊到江南”。写的是一个男孩为了和女孩在一起，放弃自己蒸蒸日向的事业，跑到女孩所在的江南水乡从头开始打拼。我依稀记得里面这样写着：爱真的很简单，其实就是在人生最好的年华相识，然后一起做想做的事情，最后找个地方慢慢一起变老。对那个男孩子来说，爱就是和她一起漂泊，无论到哪里。 我偏过头微笑着对他说：“听过这样一句话吗？爱，就是和你一起漂泊到江南。莫非是那里有一段感情不忍回首？” 杜成渝也笑了，“什么什么啊。” “是就是嘛，也不丢人。” 杜成渝伸出手在我头上揉了两下，“调皮！”我躲闪不急，头发被他弄得乱乱的。 我忽然被车里的气氛弄得心慌意乱，赶紧坐直身子，收住笑盯着前方。 从医院出来，我接到李霜的电话。 “你到家了吧？我妈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阿秋，出事了，你快回来！” “什么？”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妈病了？” “快回来吧，总之家里有事，我挂了！”李霜说完匆匆挂掉了电话。 我对着电话“喂”了好几声，没有回音。我一时慌，不知怎么办。 “出什么事了？”杜成渝问。 “回家！送我回家！”我嘴里念着却不知往哪里走。 杜成渝把我拉上车，系好安全带。 一路上，我焦急万分，给李霜打电话，她一直没接，给母亲打，也没接。我母亲心脏不好，莫非是心脏病发作了？镇上医疗条件不好，她不想让我担心经常生病了都不告诉我的。而我呢，还在为自己正好找到加班的理由可以不回去听她唠叨而庆幸！她心脏功能一直不好，发作最严重的一次，是那个男人离开我们的第二个月。他走的头一个月，母亲还好好的，我想她一定是硬挺着的。到了第二个月，母亲接受了那个人弃她而去的事实，心脏终于承受不了而病倒了。那时我只有11岁，守在母亲病床前，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哭。母亲握着我的手，叫我不要哭，她说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不会抛下我不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的春节（3） 想到这里，我眼泪涌了上来，那时候在那么恶劣的医疗条件下，她都顽强地挺了过来，那是因为她知道她还要照顾我，她不可以抛下我。可是就算现在我这么大了，不需要她照顾了，她也不可以抛下我的！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遇事比较镇定的人，通常也会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唯独有关我母亲，我不敢去假设。我一直把母亲视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杜成渝安慰我：“别紧张，不会有什么事，李霜还在那边，她会处理好的。” 开过两小时的高速路后，汽车上了很窄的乡村公路。这是通往小镇的必经之道，我的母亲就生活在这条乡村公路的末端。 拐过很多弯道，绕过几个集镇，终于见到了我家所在的镇小学。我的童年，少年，就是在这个小小的校园度过的。这个时候，小镇上的人都呆在家里享受过年的气氛，街上没几个人，我们直接把车开进了教师宿舍。 教师宿舍是平房，建于上世纪70年代，很简陋，围成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院子中央，一棵伞一样的黄桷树遮盖了大半个天。树下的乒乓球台上稀稀疏疏落着枯黄的树叶，彰显出少有的冷清。旁边是一根单杠，此时也悄无声息地立着。小时候，我们一群小女生最喜欢在上面翻跟斗，单腿c双腿c正翻c倒翻，比赛看谁翻的个数多。不过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才有的乐趣了。 我跳下车，顾不得招呼杜成渝，飞奔往家跑。 我的家一如既往的简陋。两间连通的房间，外间是客厅，里面一间就是卧室。所谓的客厅，不过就是靠墙摆了一张四方形饭桌，一套简易沙发和一台21寸的电视机。离开这里以后，我不想回来，因为每一次回到这里，我都会心酸，教了一辈子书的母亲，收入本来就不高，还要供我上大学。她一直省吃俭用，连一件象样的家俱都舍不得买。我工作后，有了些节余，要给她添置新家具，她不要，说她习惯了，等以后我有了新房子她就去我那里生活。 除了心酸，我还会心痛，因为站在这个屋子里，总会想起因为那个男人的离开，我和母亲承受的种种压力和羞辱。每痛一次，我就会发狠地要求自己，要尽快将母亲带离这个伤心地。 推开门，眼前的状态让我不知所措。母亲坐在单人沙发上，神情严肃，脸色苍白。长沙发上坐着三个陌生人，同样表情严肃，各揣心事。屋里的气氛很紧张，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妈！”我小心地叫道。 三个陌生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看我。这一看，我发现事情不妙，坐在中间的竟然是陈旭的妻子！她旁边的女孩，我在葬礼上见过一面，应该是她的女儿。还有一个女人不是很熟，但有过一面之缘，肯定是前来肇事那些人当中的一员。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起来，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怎么找到我家的？来这里又想做什么？ “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愤恨地说。她们先前对我的误会，纠缠，羞辱，我都可以拿来与陈旭的死相抵消，但是她们竟然来打扰我母亲平静的生活，这无论如何也是我内心不可容忍的！ 母亲抬头看我，问我：“你认识她们？” 我看看母亲，又看看她们，没说话。 “认识就好，这么说她们所说的都是事实？”她继续说。 母亲的眼神很严厉，也很陌生，我很少看到她这样看我。 陈旭的妻子说话了，比前几次见到她时理智了很多：“既然你回来了就好。我们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的家长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向法院递交过起诉书，法院认为证据不足，不足以指控。既然国法管不到，那就只有家法了。我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你是没有父亲管教的孩子，难怪会，不过你母亲也是有知识的人，人民教师，管教子女一定有良方的。” “你！”我气得浑身直罗索。我想我的脸一字红一阵白一阵的。“你不要胡说！”我指着她大声说道。 “小秋！”母亲厉声叫道。母亲的脸铁青，身体微微发抖。 “过来，站到我这边来。” 我忍住内心的愤恨走到母亲面前。杜成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跪下！” 我惊愕！ “跪下！”母亲再次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想母亲听了她们的一面之词，一定认为我果真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我脑子里迅速闪出这27年来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小到大，母亲连重话都不曾对我说过，更未骂过我，打过我，更何况是让我下跪这样的事！现在，我以27岁的身躯和灵魂，被母亲要求当着外人的面跪下，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但是在母亲眼里却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完全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的春节（4） 我咬着嘴唇，狠狠地盯着母亲。 “既然敢做，就要敢于承担，我看也不是那么没家教的样子。”陌生女人说道。 “叫你跪下！”母亲提高嗓门再次向我发出通碟。 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转身向门外跑去。 我听到李霜在后面叫我。 我一口气跑到学校后面的操场上。操场还和我小时候上学一样，很小，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地面是高低不平的泥巴地，四周自由地生长着杂草。如今放假，草枯萎着，一派荒凉。我靠着墙根喘粗气，拼命把泪水往肚子里咽。这些情景，原本还是那么熟悉。我也曾有一个疼爱我的父亲，他曾经也是那么正直那么严厉地教育着我。后来，母亲把父亲那份职责也担负起来，教育我成人，培养我读书。顶着好孩子好学生的帽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竟然被人侮辱成没有教养的人，而且当着母亲的面！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李霜气喘吁吁地跟着我跑了过来。她说：“阿秋，阿姨怎么会这样，不问青红皂白长那些人的志气。我不该通知你回来的。阿姨事先跟我说过别告诉你，可我实在看不下去她们那样责怪阿姨，简直就是辱骂，叫嚷得学校附近的人都知道了！” 我想象不出我那一生清高孤傲与世无争的母亲，是如何面对那种阵势的。 我问李霜：“她们怎么骂的？” “唉，算了，那些话我也学不出来，总之就是骂了些很伤自尊的话。” 我母亲这一生经历了那么多，内心不强大都不行，但我知道，她是在强撑着，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那一块我们都触不到。 “我妈心脏不好，有没有什么出现状况？” “还好，阿姨心理素质有好。” “她们怎么还把那个女孩子带来？”我想起那个女孩清澈惊恐的眼睛，这些场合不适合她来的。 “估计是为了营造可怜的气氛。阿姨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我还是得跟你说，刚才她让我去取了点钱，可能是准备给那孩子的。” “什么？！” 我的忍耐实在到了最高极限。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是吝啬那些钱，我只是觉得母亲这钱给得不明不白，什么意思啊？ 我开始憎恨陈旭，憎恨那个女人。我拔腿就往家跑。 推开门，杜成渝正和那女人说着什么。 我大声对那个女人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这是我家，我不欠你一丝一毫，我母亲更不欠你一根毫毛！” 我的样子大概有点吓人，那个女人一副吃惊的样子。女孩子怯怯地躲在母亲身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胆怯地看着我。 “好，现在就让我告诉你，你家男人是怎么死的。不错，你家男人喜欢上了我。他告诉我，他跟你的婚姻早就完蛋了，他只剩了一具躯壳留在那个家里，他的心早就没在你身上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他早就离开你了，是我一直不让他有机会这么做。你男人算什么？他一个已婚男子，他凭什么让我喜欢他？就凭他那顶官帽？他在你眼里至高无上，但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把他当作同事来重新，如此而已！我无心贬低一个死者，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知道那天他要做什么？他是下定了决心要走的，并且他还想带我走！甚至不惜以性命来表达内心的绝望！！他逃不脱他的婚姻，他丢不下他的责任，他要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你！！你扪心自问，你和他的关系处得有多糟糕，糟糕到为了摆脱你，他连死的心都有了！的确，最后一刻，他良心发现，他用他的身体掩护了我，才让我得以生存下来，可是我要感谢他么？我要对他的死负责么？我要对你们母女负责么？不错，我活着，我很幸运地清醒了过来，可活着就是罪吗？如果那天我跟他一起死了，谁来对我的死负责？谁来对我的母亲负责？！” 我不知道这番话是怎么冒出来的，我和陈旭在车上的对话突然之间冒了出来，他说他要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我和他，他要用他蕴藏了多年的所有的爱的能量去创造我和他的新生活！ 这些话一说出来，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一屋子的人更是呆了。那个女人肥胖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瞬间闪现出来的记忆让我惊恐不已，我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接着说：“不错，我向你说了‘对不起’，那是我可怜你，可怜你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得到你为之付出全部青春和爱情的男人的爱情，可怜这个妹妹还没长大成人就失去了父亲。你打我，骂我，羞辱我，我都当作是对失去丈夫失去父亲的人的最大的同情。但这并不等于我有错，我的母亲更没有错，我绝不容许你们这样羞辱她！” “小秋！”母亲叫住我。 “你，你瞎说！”陈旭老婆脸上的愤恨终于彰显出来。我说的这些话大概在她心里已经不知想过多少遍了。夫妻生活那么多年，她不会不知道陈旭的想法，不会不清楚陈旭对她的感情，只不过不敢承认罢了。陈旭的离去，更有机会让她把婚姻生活中的败笔收藏起来，她可以以一个好妻子的身份继续自欺欺人地过下半辈子。 “嫂子，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吧。”杜成渝站出来打破僵局。 那个女孩一定被吓坏了，眼里含着泪。听到杜成渝的话，赶紧站起来拉着她妈妈的胳膊往外走，临走时把手上的信封放在茶几上。 陌生女人跟在后面说：“姐，别信她，哥不是那样的人！” 那些人走了以后，我走到母亲面前，叫了一声“妈”就泪如雨下，我终于在我母亲面前跪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裁员事件（1） 一个人的时候，我能回想起的关于陈旭的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那天在我家面对他老婆和女儿，我脑子突然蹦出来的那些话总是不断地再现。他要我跟我走，他不断的哀求我跟他走。那些画面每出现一次，我的眼泪就会跟着流一次。我不再恐惧，而是以流泪的方式去纪念孤独的逝者。 我感到杜成渝看我的眼神有细微的变化，他好似更加小心，怕一不小会伤了我似的。有时我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他在偷偷看我，好像想从我身上看出可怜相。有时我又想，可能是我心理作用，在老家让他窥视到我内心隐秘着的一些东西，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感觉。 我想，过了一个春节，人们应该淡化了陈旭的家人针对我制造出来的负面影响，我应该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正常上班以后，这些影响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消除，生活还将继续，人们还将面对许许多多新鲜的事情。国际国内，每天都在发生足以冲击人们视线的大事，这个城市也每天都被各种新闻覆盖，房价上涨，孩子入学，医疗改革，足以消耗掉人们的大部分精力。我，不过是一个与他们无任何利益冲突的个体，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也新鲜不了几天。那些伤疤只要不会有人继续去揭，时间一长就会自动干疤结痂脱落最后恢复到无痕。我想让自己自信一点，理直气壮一点，所以我不打算逃避任何人的目光。我要当于什么事也没在我身上发生过一样，正常地上下班，正常地做我的工作。 然而，事实没有我想象的乐观，那些负面影响才刚刚开始产生作用，而陈旭的家人也并没有因为我那一次慷慨激昂的陈述而放弃对我进行各种无端中伤。 走在上班路上，我相信不是因为我心虚，而是确确实实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交头结耳。我一回头，两人马上停止交谈。有一次，我甚至听到这样的对话，一人说：看吧，就是这位，传说中的陈旭的情人，害人家破人亡。另一人说：是不是哟，早就听说大名了，不过看样子也不象干这种事的人啊。 我冷笑，看来，我在公司已是成了名符其实的绯闻女星了！ 还有一次我和李霜在食堂吃饭，斜对面桌子上，两个女人一边往我们这边瞧一边交头结耳。其中一个说：“就是这两人，真是臭味相投都喜欢老男人。”另一个说：“听说最近又巴结杜总去了，也不知道姓杜的什么眼光！” 李霜站起来要冲过去，我一把抓住她，让她坐下。我不希望再把事情闹大，而加深人们对这件事的印象。因为我的事，惹得李霜又被别人拿出来评头论足，我心里很不好受。 那一阵，我们人事部迎来了史上最头痛的季节，不过我也正希望有一份紧张的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加班做完了手头所有的岗位说明书，正如我所料，吴昊那里果然还压了几份。上班好几天也没见吴昊把那几份交出来。 曾平平替我打抱不平，“老王啊，我说你和吴昊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冷的天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加班加点的赶资料，你们倒好，你们拖了时间就不算啦？” 老王扶扶眼镜，站起来说：“哟呵，路见不平了啊？以前怎没见过你这么帮谁？要拔刀也找错了对象哈，你应该到隔壁子再拔！” 老王说的隔壁子，就是吴昊的办公室。我们在背后说吴昊的时候，就用“隔壁子”来代称。 这时小李进来了，没精打采的。 老王说：“你小子咋了？受训了？” 小李说：“接到最烫手的任务了。” 原来小李被召到吴昊办公室去了。吴昊手头留下的几个部门的方案不是他故意拖时间，而是争议很大，一直定不下来。这里面，第二产品事业部的问题最突出。第二产品事业部去年进行了大规模的工艺改造，清洗车间引进了两条最先进的全自动生产线，以前的清洗工艺被彻底淘汰，自动化程度高了，劳动强度降低了，工人素质要求也更高了，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清洗线的人员严重富余。铝成型机也由以前的机械式更换为高速数控设备，劳动生产率大大提高，这道生产线上的人员也富余出来了。这一次重新定岗，势必裁掉这些岗位上的富余人员。但是第二产品事业部迟迟不交方案，几经催促交上来的，根本不痒不痛，完全没有跟上装备现代化的步伐。 据说被压下来的这几个部门都存在类似问题。吴昊他们跟部门领导反复搓商了很久，也没达成共识。最后公司不得不要求吴昊不再征求下面的意见，自行拿出方案。 小李的任务就是去二事业部现场采点，掌握第一手资料，测算出到底需要留多少人。 蹲点的效果还是比较明显。小李不动声色潜入工人队伍，明查暗访，几天后，定员方案终于脱稿。我们又加班加点修改岗位说明书。很快又召开股东代表大会，审议通过定岗定员方案，下发实施。按照10的裁员比例，将有300多人面临失业。这300多人当中，90以上都是既无学历优势又无年龄优势的人，一旦被推进失业人员队伍中，很难再重新就业。 这被裁的300多人，如果有十分之一的人来我们人事部上访，我们都喊吃不消，更何况前来上访的远远不止十分之一！ 公司要求部门领导首先出面做好被裁人员的思想工作，尽量减少上访事件。要求我们不要跟上访人员发生冲突，要耐心细致地做好疏导解释，还要让人心服口服。 行政部的主管在吴昊办公室大声说：“能心服口服吗？我就不服，凭什么就减我们这些部门？行政部当真是后勤部啊？行政部的人当真是简单的打杂工啊？你们部门为什么就不减？” 吴昊的声音很小，我们躲在办公室门口，竖着耳朵也没听清他是怎么回答的。 这次裁减的岗位的确很多是后勤辅助岗位，除了行政部，还有各产品事业部的辅助生产岗位。这些人紧接着就成群结队涌到了我们办公室。 一位四十来岁的车间清洁女工走到我面前。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领子上露出粗糙的手工编织的混了好几个颜色的旧毛衣领。头发烫过，很零乱，象一把干草随便挽了一下扎在脑后。脸上的皮肤也干得象缺水的土地，很快就要裂开缝来。她扯着大嗓门向我控诉：“你们这样搞太不合理了，我一天任劳任怨的干活，凭啥要减我？那些耍得好的就留下来了，就是因为会拍马屁，会给当官的送礼。这样搞，我绝对不得干！谁让我没饭吃，我就到谁家里去！” 依我现在的状况，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些人。但人家直别别地冲着我来，我也不能推托，只好找张椅子让她坐下，再给她倒上茶。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衣着打扮，想都想得出她的生活状况，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劝解她。我润润嗓子，开始搜肠刮肚，好不容易从事先准备好的腹稿中搜了几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裁员事件（2） 我说：“你先别生气，首先请你理解公司这次定岗定员工作，企业要发展，必须根据不同时期的需要重新设定岗位，优胜劣汰是必然趋势。至于你说的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我们会根据你们事业部报上来的资料重新核定，到时候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不管你发不发展，我只关心我的饭碗。我这个年龄，又没有技术，你叫我去哪里找工作？我还有孩子，刚上高中，正是花钱的时候，你们怎么就不考虑这些啊！”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当初企业从国企转变身份的时候，就是怕出现一批这样的人才没有裁员。把一批既无技能又有惰性的人全盘接收过来了，稳定倒是稳定了，但这个包袱也就一直这样背着。 我说：“你别着急，别把身子气坏了。如果这次真是你，公司也会给你一笔丰厚的补偿金的。公司还会跟市就业局联络，优先为你们介绍合适的工作。” “我不要补偿金，我只要我的工作！”她哭着说。 “工作当然会有，你知道我们公司这么大，肯定不会不管大家，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更适合你的岗位。” 我看到曾平平躲在角落里，眼巴巴地望着这位清洁女工。 几天下来，我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喉咙直冒烟。后几天，老王和小李见形势不好就开溜，一会说要上卫生间，一会说要去档案室查资料，还说做思想工作是我们女人的事，他们听冒火了就想打架。曾平平倒成了一个耐心的听众，听那些人控诉，自己也跟着在心里替他们控诉，尤其是见到已婚的女人，听到伤心处眼眶就跟着泛红。 一天，在办公楼入口碰到杜成渝，他的样子很疲倦，可能也累得够呛。他看看我，说：“你还是休息几天吧。” 我揉揉眼睛说：“没事。” “声音都哑了，还说没事。扛不住就休息，别硬扛着。”他说着急匆匆往楼上走。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次吴昊训我之后，陈旭劝我调休的事。 吴昊这段时间好象也特别忙，总不在办公室，有时候他会主动告诉我们他下车间去了解现场情况。老王悄悄跟我们说，他哪是下车间，他是躲避去了！ 我没有时间关心杜成渝在做什么，有没有人去找他吵闹。他是领导，更有理由不呆在办公室。我脚上的伤也快好完了，不用每天去医院，他也就不下来找我了。 有一天，我在小李的打印机上打印资料，曾平平从外面进来。 “你们知不知道杜总到哪去了？”她劈头就问。 杜成渝的行踪从来都不是我们关心的范围，也不是我们可以关心得了的，我们三个没理她，各干各的事。 “我说你们怎么连自己的领导都不关心呢？”曾平平有点着急。 老王说：“人家是领导，去哪也不至于跟我们请假吧。” 曾平平压低了声音，“被困住了，在二事业部的车间。还有吴昊也在那里。” “什么意思？”我问。 “那些被裁的人围堵在车间门口，不让车间开工，指名点姓要见杜成渝。”曾平平说。 “唉，我就知道要出事！”老王慢条斯理地说。 小李着急了，“那个部门的定岗方案是我去认定的，被裁的人有点多，那现在怎么办呢？” “方案经过那么多关口才定下来的，说明肯定是合理的正确的必须的，你是对事不对人，不关你的事，他们两位领导会处理好的。”看小李着急的样子，我安慰他。 老王说：“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二部那些人是什么背景？” “什么？”我们三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他。 老王笑了一下：“年轻人，你们不知道那帮人的来历，我来告诉你们。十年前，二部那块地是一片肥沃的良田，麦香稻香，晚上在办公室加班都可以听到田里的蛙鸣声。” 我和小李同时瞪大了眼睛，老王描述的情景太久违了！ 曾平平打断他：“别抒情了，挑重点说。” 老王接着说：“可是转眼间农田就变成了工厂，这么富饶的土地就被工厂征用过来了。接下来的事可不得了了，土地和农房的拥有者们摇身一变，就成了工厂的主人！这下完了吧，当时的国营企业以为自己是不倒翁，可以活千年百年，可以管人家一辈子，结果呢，人家没倒它先倒，这副重担就被交到了改制后的企业身上。现在好了，你改制了，你想喊谁下岗谁就下岗，人家土地都没了，人家下到哪去啊？” 老王说这么久，原来就是说的征地进厂的那部分人。征地进厂又怎么了？征地的时候所有补偿都完成了，从进厂那天起就和大家一样的身份了，该失业就得失业，该下岗就得下岗。我和小李对此都不以为然。 老王说：“我们这样认为，他们可不这样认为，不信试试看。” 我想起杜成渝那天问我的话，他问我最难搞定的是触及到哪部分人的利益，是不是当时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因为对公司人员构成背景了解不够深，没想到那里去。 “杜总他们现在怎么样？”小李问。 “就是不知道情况才来通知你们。”曾平平说。 “要我们下去帮忙么？我们可不是武装保卫部的。”老王从老花眼镜上面翻出两只眼睛挨个看我们。大家只好不着声，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裁员事件（3） 晚上，我心里总像有什么事放不下，做什么都集中不起精神。我上网找四轨，想问问他应该怎么对待二部那些人。可这家伙却迟迟不见上来。平时不找他的时候，他很早就挂上来了，有事的时候就开始拿腔拿调。 等到11点，我有些困了，还没见他出现。我忽然想到，要是有他的电话就方便多了。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掐掉了。我绝不会向他要电话的，网络和现实，我分得很清楚，他只是附着在我电脑上的灵魂！ 我刚准备下线，四轨就来了。 “这么晚还不下线啊？莫非在等我？” 臭小子，居然知道我在等他！ “干嘛那么拿腔拿调的，现在才上来？” “果然是在等我！” 四轨得意的样子与平时严谨斯文的作风很不相配。 我无心与他斗嘴，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我们公司裁员事件引发的冲突。 我问：“最糟糕的情况下那些人会做些什么事出来？” 四轨说：“这类弱势群体被激怒以后，很难说会做些什么事，多半会针对个人泄私愤，因为他们不会听你讲理，也听不懂理，他们也不会采取文人贯用的手段，所以行为粗鲁不计后果是必然趋势。” “那怎么办？会不会弄出事来？”我有点紧张。 “如果情绪疏导及时到位，后续安抚工作也做得很好，加上资方态度坚决，他们也会权衡利弊最终妥协的。你不用害怕，他们这个时候就是有情绪需要发泄，那就让他们发泄，再拖时间，记住，时间会改变一切，他们会明白他们是无力改变这个世界的！” “你这样说等于没说，万一让他们发泄的后果是出现流血事件呢？” “你担心什么？就是流血事件你也不会牵进去，流的是别人的血，你紧张什么？” 四轨说的不错，我干嘛关心这事。我一时语塞。 “你是不是在担心谁？”四轨见我不回话，又追问了一句。 “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叫李霜，你认识的，她就在那个部门，我怕她会受到牵连。”我连忙把李霜抬出来。 李霜在二事业部上班倒是没错，不过她的工作跟人事劳资扯不上边，还轮不上我为她担心的。只是想去想来，我确实也没有需要担心的。要说容易被扯进流血事件里的，就是杜成渝和吴昊了，这两个人算什么，吴昊的生死与我无关痛痒，杜成渝如果被弄点事出来，哈哈，那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哦不，应该叫因果报应才对，我应该幸灾乐祸！ 四轨继续跟我说话：“不如这样吧，让你们领导请我去你们公司做一回心理疏导，正好就可以见你！” 四轨今天确实有点反常，大概是喝了酒吧！我说：“想得美，做梦去吧！下了！” 我后来有点讨厌自己的预感。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曾平平问我，杜成渝今天没来上班，是不是受伤了！ 我说：“我怎么知道。” 曾平平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关系那么”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李霜打过来的。我趁机避开曾平平，转过身去接电话。 “你旁边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你就站起来，走到没人的地方。”她神秘兮兮地说。 我站起来往门外走，走到楼道尽头的阳台上。这里视线很好，平时也不会有人进来。我说：“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李霜压低声音对我说：“杜成渝进医院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什么？” “嘘！腰部被扭伤了，他挺着没人知道，今天才悄悄住进医院的，消息封锁。现在在市医院。” “什么意思？封锁消息？至于吗？” “你傻啊，我们这里那帮人正气势汹汹，要是得知我方人员因此受伤，还不知幸灾乐祸成什么样。所以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双方还处于僵持阶段。懂吗？”这事被李霜这样一描述，像一场敌我战争一样。 “哦。”我心里有点沉。 “去看看吧。”李霜象在求我。 “我干嘛要去看他，我现在很忙呢。”我说。 “切，别忘了，人家还天天送你去医院换药，礼尚往来你也应该去的。”李霜说。 “他自找的，他那是在还债！”我说。 “还什么债啊，你这没良心的臭丫！”李霜对我叫道。 挂了电话，我一直心神不宁。杜成渝也太娇气了，吴昊比他大十来岁，人家都没扭着腰他居然扭着了！是不是有意让自己受伤好抵消掉欠我的债呢？但他也不是那么幼稚的人，按照我们约定，他要因为这件事从那个位置上栽下来，我才可以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对他不计前嫌的。现在他只不过受了点轻伤，我怎么可以对他动之以怜悯呢？ 一整天，我的心都悬着，老是走神。一走神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分析他的伤情。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的话，他就不应该一整天不出现，如果伤得不重的话，他也不应该一整天不出现。难道伤得很重，起不了床？ 我往楼上去了几次，有意识往杜成渝的办公室瞧，一直没见开门。快下班的时候，我又找借口去楼上，他的门仍然紧闭。我垂下头，重重出了口气，看样子伤得不轻了，我只能这样想。 “找我有事？” 我差点与迎面走来的杜成渝撞个满怀！ 我吓了一跳，不知编个什么理由去搪塞。赶忙说：“没，没找你，我，没事。”就往楼下逃走。 我坐在办公桌前连连吐气。我为什么那么急于看到他是否受伤？我不是一个心理阴暗的人，也不至于想因此而幸灾乐祸，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四轨在qq上对我说。 “怎么可能！” “从表象上分析有这种倾向。” “不可能！不恨他已经是我的底限了！”我说。 “那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裁员事件（4） 晚上，曾平平约我一起吃饭，我推辞不掉，只好去了。 两个女人吃饭选在香荟居中餐馆，未免太奢华了，我有点不安。 香荟居中餐馆座落在滨江西路，这一带几乎汇聚了本市所有美食。餐馆的对面是长长的河堤，河岸边垂柳飘摇，虽然早已立春，但气温仍然很低，冷风习习。人们并不畏惧刺骨的河风，沿着河岸观赏风景的人络绎不绝。香荟居的装修很有格调，以深桃木色为基调，深咖啡色提花墙纸配上大面积的木板材料，彰显出低调的奢华。临街的餐位一桌就是一个隔断，好似看戏的小包厢，堤岸上流动的风景就是最美的一出戏。 曾平平订的位置正好就是小包厢。这样的餐宴如果换了我和李霜，我会觉得非常惬意。如果换成恋人，当然更是再适合不过了，只是现在是曾平平拉我进来的，我不但没有舒适感，反而觉得有点不自在。 “平姐，就我们俩干嘛来这里？我们随便在街边吃点小吃就行了。” 曾平平笑道：“我们俩干嘛就不可以来了？这里环境好，我知道你品味高，我想你一定喜欢。” 曾平平一夸张我，我就感到事情不妙。 上来的第一道菜比较考究，我叫不出名字，光凭肉眼也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 我叫住服务员，让她把菜单拿过来。我把曾平平点过的菜全部换下，要了两道家常菜。 “小秋，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呢，好不容易请你一回，总得要几个特色菜吧。” “平姐，我们俩还需要这样吗？那些菜是拿来看的，又贵又难吃，这里又没有外人，干嘛这样糟蹋钱啊。” 曾平平不好意思地笑，“其实，其实本来还打算再请一位，只不过临时来不了了。” “是吗？还想请谁？你怎么没说？”我最不愿意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吃饭，所以有饭局的时候，我都得事先知道是哪些人。 “唉，是杜总。我想我也请不动，本来想让你代请的，结果现在这种状态我也就没好意思让你帮我请了。” 曾平平原来是想借我之手贿赂杜成渝！难怪会选这么优雅的地方！ 我勉为其难坐下来陪曾平平吃这顿饭。我不喝酒，她就自个儿要了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 两杯酒下肚，她开始向我述说她的家事。她第一次正式向我说她非常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说到动情处，眼睛就眨巴眨巴想掉眼泪。 “你知道女人一辈子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没做过母亲。我就赶上了，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个软软的家伙在我的怀里叫我妈妈了！”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曾平平在我面前说些，我是没有资格去安慰她的。我大概也知道不能做母亲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缺失什么，不过那也只是听来的，我这个年龄还无法体会这些。 我说：“孩子当然很重要，但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你还有老公，还有那个家，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做的。” 我的话太苍白了，苍白到我自己都觉得像嚼海绵一样。 曾平平眼睛一红，便流下两行泪来：“小秋，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知道，没有孩子，我就只能靠这份工作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如果没有这份工作，我连老公c家都会没有的。不瞒你说，我婆婆公公那家，因为孩子的问题很早就对我看不上眼了，我简直无法想象失去工作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我发现，曾平平的眼睛竟然是动人的，睫毛上粘着泪，眨巴眨巴的，眼眶微微泛红，潮湿得可怜楚楚的。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又说：“我父母是厂里的退休工人，说不上话，我自己也不争气，不象你，有学历，又聪明肯钻，工作上拿起出手。而我自己在厂里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巴结谁，现在连一个帮我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我劝她说：“平姐，我知道你的处境，可是你也不用那么悲观的，我们部门人也不多，也没说要裁员啊。” “人家意见都提到杜成渝门坎上了，那么多部门，为独偏偏我们人事部门不动，杜成渝拿什么话来抵挡啊？吴昊也说了，那是迟早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也不一定是你，你别那么担心。” 曾平平隔着桌子拉着我的手：“小秋，好妹妹，我也不想为难你，如果杜成渝那里你能说得上话，一定帮我说说，我没什么好高的技能，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还是能把工作做好的，当姐姐的一辈子会记得你的好！” 我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曾平平见我没答复她的请求，只好松开我的手。 她的情绪开始失控。她端起酒杯，边喝边自言自语：“没有孩子也只好认命了，没有爱情我也只能认了，如果再没有工作，就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看着她，我心里既难受又害怕，一个女人，结了婚就要变成这样，那结婚还有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裁员事件（5） 因为曾平平，我一晚上没睡好觉，她端着酒杯泪流满面的样子一直留在我脑子里。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去找杜成渝替她说情？不管杜成渝会不会给这个人情，至少我出了力，那样也会心安些。但是我如果向他开口，请他照顾曾平平，他会不会笑话我在误读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会不会奚落我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第二天，杜成渝还是没来。我想起昨天下班时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他，好象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仔细一想，我那时只顾慌张逃跑，也没好好看他。可能真的象李霜说的一样，他在硬撑着吧。 我是不是该去医院跟他说曾平平的事。或者这倒是一个比较好的时机，幸许他会看在我关心他的份上，就算不答应也应该不会奚落我吧。不过见了他我怎么说呢？要象那些人一样，当上他的面说些冠冕堂皇问候的话么？如果我和他没有先前的过结，可能我还可以勉为其难说几句出来，但现在我怎么开得了口？当真要让他觉得我是关心他？我至于这么掉价么？ 我正在办公室里艰难犹豫的时候，手机短信来了，竟然是杜成渝发来的：你脚上的伤口应该作最后鉴定了，自己来医院吧，我今天不能过来接你！ 看着短信，我在心里松了口气，我都忘了医生叫我今天去医院的事。我正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找他，看来时机来了。 在医院见到杜成渝时，他好象变了个人。 推开病房，我看到他斜靠在病床上，输液管从天花板上吊垂下来，一直连到他瘦削的手背上。 雪白的被子盖住他的下半身，黑色红边手机躺在被子外面，很显眼。一本打开的书倒扣在被子上。我特意仔细瞟了一眼，是《傲慢与偏见》。 这样的形单影只的生病，未免有点孤单，我从来没想过杜成渝这样的男人也会生病，也会有很居家很脆弱的样子。 眼前的情景让我一下子想到两个月前我从病床上孤零零地醒来，睁开眼睛，四周就是这种惨淡的白，这般死一样的沉寂。我心里突然一紧，好象躺在床上的不是杜成渝，而是我。 见我进来，他起身坐起来对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这么快就到了？” 说话时，他努力让自己恢复到平常状态，做出并不那么值得怜悯的样子。但他的努力很失败，我相信，昨天在办公室见到他的时候他果真硬撑着，他的伤应该不轻。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搅动着。 我想说话，或者对他笑笑，但嘴巴不听使唤，发不出声音。我眼前的情景在不停地更替，病床上的人一会儿是杜成渝，一会儿又是我，我搞不清楚是谁在跟我说话。我移到病床边的陪护床边，坐下，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 “你怎么了？秋荻！” 我忘了我还是一个从身到心都是伤的人，病床c输液器c雪白的床单，这些东西对我来说还是那么敏感，稍不注意就会刺激到身体内脆弱的神经。 好在这一次的头晕很快就过去了，杜成渝的声音将我从迷乱中拉了出来！ 我用手揉揉太阳穴，说：“没事，我有点贫血，晕了一下，现在好了。” “是吗？怎么没听你说过。现在生病的是我，你可不能倒下去！” 我让自己努力忘记刚才那些不好的感受。我想起我来的目的，现在生病的是他，我应该关切地问他的病情，然后再找准时机跟他说曾平平的事。此时，他在我眼里是领导，是上司，是我有求于他！我提醒自己。 于是我让自己笑笑，脸上不至于那么僵硬。 “干嘛这副表情？出啥事了？”他奇怪地看着我。 我的表情很难看吗？我哭笑不得！ “你，不要紧吧？”我想了半天，就冒出这句话。 “怎么？我这样子吓着你了？”杜成渝看看自己，“是不是我这样子吓着你了？前几天感冒了，一直拖着，这次不小心腰扭了一下，到医院来，我那朋友非要让我输液，说是炎症很严重。哈，他们当医生的就是喜欢夸大其词骇人听闻。不用担心的！” 我不好意思低下头，看来杜成渝真的误会了，以为我担心他！要是换了平常，我一定会说，别自作多情，怎么可能有人担心你？但今天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又一次让自己想着曾平平，想着她沾满泪水的睫毛。 “其实，其实我是”我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意思。 “好了，我也输完了！”杜成渝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我们去看看你的脚伤。” 我慌忙站起来，阻止他，“你怎么能自己拔呢，应该叫护士！” “不需要那么麻烦，这个很简单。”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大概动作急了一点动到了腰部的伤，他一脸痛苦状不敢动弹。我伸手扶住他，想要减轻一点他的痛苦。他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抓得我发疼。好一阵子他才缓过劲来，放松抓我手上力度，但并未放开我。 我责怪他：“不是说不要紧的吗？我看你还是躺下吧。” “真没事，刚才是，是意外，可能见到你太兴奋了！”他笑道。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开玩笑！工作中他是很严肃的人，在外人面前见到我的时候也目不斜视，只有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开玩笑，我只能认为是我身上背负着恶毒的流言怕别人误会我和他的关系吧！ 他这么一笑，我心里反而放松，干脆顺着他开玩笑，“见到我这个讨债鬼你还兴奋得起来？这个时候，你不应该逞能，你应该装出很可怜很可怜的样子，说不定我可以把我们的债勾销了！” “如果我不想跟你勾销怎么办？”他抬起头看我，那眼神绝对可以让人浮想联翩。 我不知道杜成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什么意思？你想一辈子背起这个债务？好玩啊？”我心里有点慌乱。 “真是头脑简单，”他摇摇头说，“我象那么闲的人吗？我有时间玩吗？我只是认为，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小女人来怜悯呢？ 正在这时，吴昊来了。杜成渝还握着我的手，我另一只手正好还扶着他的胳膊。见吴昊诧异的眼神，我赶紧放开他，收回自己的表情。 “我先走了。”我说。 “等等，”杜成渝说：“老吴你先坐坐，我马上就回来。” 杜成渝跟我出来，我拦住他说：“别出来了，我刚去看过医生了。” “医生怎么说？” “已经恢复好了。” 我匆匆逃了出来。多好的时机啊，吴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呢？曾平平的事又得怎么找机会跟杜成渝说呢？ 这个冬天真漫长，已是三月了，还没有转暖的迹象。这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风凉凉的，吹在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梧桐树还星星点点挂着枯叶，看不来一点发芽的迹象。我拉拉衣领，将衣服上的帽子立起来戴在头上。吴昊来得真不是时候，害得我还没来得及说曾平平的事。 我想沿着街道走走，整理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去帮曾平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裁员事件（6） 走出没多远，一辆出租车“吱”的一声在我旁边停下。只见吴昊从车上下来。 “小秋！”他是冲着我来的。 “嗯？”我应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啊，想和你谈点事。” 我做了四年吴昊的下属，我和他之间除了工作从来就没有其他话。 我极不情愿地跟吴昊去了一家商务茶楼。茶在我和吴昊之间冒着热气，铁观音的味道跟着弥漫上来。我不知道吴昊有什么事不可以在办公室说，要拉到我这里来，象是一场商务谈判，莫非是我们部门裁员的事？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吴昊清了清嗓子。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小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聊聊。”他眼神闪烁，我猜不透背后隐藏着什么。 “有什么事你说吧。”此时我已经想到了他可能会说裁员的事，并且可能要裁的是我，不然他不会专门要我到这种地方来谈。 “你知道这次裁员矛盾最集中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二事业部那批征地农民工吗？”吴昊的问话显然是在为他后面的话作铺垫。我觉得他完全没必要拐弯抹角。 “当然，那是明摆着的谁都看得见的矛盾，但还有一个隐藏很深的矛盾，也是一触即发的矛盾，”吴昊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说，“就是我们人事部为什么不裁。我们部门人员要说多也不多，要说裁也可以裁。但你们几个都那么优秀，裁谁都是损失，所以我一直顶着。现在看来顶不住了，全厂上下都看着我们，特别是二事业部那边，就盯住我们不放了。” “这么说我们也必须裁了？”我明知故问。 “是的，杜总也一直想顶着，但是我看这样子顶下去只会对他不利。” “怎么？” “那天我们去现场，其实那些人指名点姓要杜总去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很多话是针对他来的，有些话说得很难听，说他，私心重，偏袒人事部，而偏袒我们也是因为”吴昊看看我，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我追问。 “我真不好意思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我有点急。 “说是偏袒你！” “笑话，怎么会偏袒我？” “你不是和杜总”他在有意试探我。 “没有的事。”我干脆地说。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误认为我和杜成渝在谈恋爱，刚才在医院让吴昊撞见的那幕更没法说清。 “我不管你和杜总之间什么关系，但是在外人眼里，你们不是普通同事关系。你知道，厂里关于你的不好的传言很多，那些人把这些传闻同裁员的事扯在一起，让杜总骑虎难下。” 吴昊这段话让我听得晕乎乎的。我不太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是怎么和二部裁员事件联系上的，更不太清楚这些事又是怎么让杜成渝为难的。我与他们二部的人无冤无仇，为何抓住我不放？ 我说：“好吧，就算杜成渝不偏袒人事部，让人事部裁员，恐怕也轮不到我吧？我做的工作明摆着，我也不是需要谁袒护才呆得下去的人！”我有些愤愤不平。 “按理说是轮不到你，我们这里这几个人，老王快退休了，是被保护对象，剩下的三人里面曾平平最没有优势。不过小秋，你想一想，如果下去的是曾平平，二部的人会擅摆甘休吗？他们针对的是你和杜总，曾平平做了牺牲者，还起不到作用。” “为什么非要针对我和杜总？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 “很简单，因为在他们眼里，裁员事件是杜总策划的，陈旭在位的时候平安无事，杜成渝一上来就要甩他们的饭碗，他们不针对杜成渝难道针对陈旭？还有，为什么还要针对你，道理也很简单，因为你和杜总走得很近，杜总没有其他把柄让他们拿捏，你却有！” “啊？”我惊了一下。 吴昊这样一说我算是明白了，他的分析确实也有道理。 我沉默了一会，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去辨驳。我说：“你的意思是我自动退出？” 吴昊叹口气：“我只想把这些事讲给你听，你自己好好斟酌再拿主意吧，或者可以同杜总商量一下，看他什么意见。这几天我一跟他说这些事他就不耐烦，不让我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考虑的。” 从茶楼出来，天更阴了，雨飘得更急，路上行人很少，汽车从潮湿的路面上开过，发出低沉的辗压声。我决定一个人走走。让脑子在冷风中吹吹，好冷静下来好好整理一下吴昊的话。 辞职的事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车祸之后我曾经疯狂地想要离开，我想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就象当年我曾经疯狂的想要离开那个家一样。但是我也想过，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同样我也想过，我四年的努力不能就这么白白付之东流。现实摆在面前，外面的竞争如此惨烈，我一个27岁的女子重新寻找一份能够与现在的职业不相上下的工作谈何容易？这些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在城里购一套住房，把母亲接过来，她有病在身，那里医疗条件差，又没人照顾，我现在的处境，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我挤在一个小出租屋里。去年夏天，我去城西开发区预订了一套住房，我盘算过，用这几年的积蓄，到时候再向母亲借点，就可以把首付款给了，余下的按揭款以我的收入是不成问题的。如果有自己的住房，母亲就可以离开那个让她伤痕累累的地方了。但是，但是如果现在离职，一时半会找不到新工作，薪水就会断流啊。我可以重新开始，可母亲还能等我多久？ 回到公司，雨停了，我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车间找李霜，我想从李霜那里证实一下吴昊的话是不是可信的。我先问她杜成渝怎么受伤的。她说几个人先是把门堵了，不让工人上班，工人正好借此机会跟着闹，要杜成渝给个说法。杜成渝劝说了半天，那些不明原因跟着闹的人不在闹了，进去上班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没有妥协，等门一打开，就围上去挥起榔头要砸机床。杜成渝去挡，就被别人手头的工具伤到腰了。 “当时情况就是这样，那一榔头下去还是够受的，他忍着没吱声。”李霜说。 我吸了口冷气。 我又问她那些人骂了些什么难听的话。李霜支支吾吾，说什么道德如此败坏的，专门靠着男人爬上去的女人都可以留下来，凭什么要他们下岗？还说什么改制了，就不讲道德了吗，个人生活都管不好的人，凭什么做好工作？ “杜成渝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劝说呗。他说要就事论事，不要把话题扯远，更不要恶意抵毁任何一个人。” “好，”我打断李霜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心情压抑到了极点，起身要走。 李霜拉住我，四下看了一下，叫我从后门出去。 李霜的办公室在车间里，前后各有一道门，正门出去是车间生产现场，后门出去是车间背后的绿化带。李霜小声跟我说：“我们这里有一位被裁的员工，是陈旭老婆的表妹，你认得的，就是上次跟着陈旭老婆到你母亲那里去的一位。这一次就是她闹得最厉害。可别让她看到你！” 我惊了一下，原来有这么一个人在这里作祟，难怪连二部裁员问题都可以把我牵扯进去！ 再次走进冷冷的风中，我突然想狠狠的哭一场，陈旭，我不知道上辈子和你结下了什么冤什么仇，今生做了鬼你还不肯放过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夜困蛇岛（1） 秋荻，你现在很伟大，你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只要你退出，曾平平就有救了，杜成渝也不用为难了，你自己也有救了，那些因为你受到伤害的人也可以眼不见为净了！别逞强了，离开吧，救自己也救别人！我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 我哭着说：“难道我就这么认输吗？我没有错，为什么这些过错要由我来承担？” 那个声音继续说：“这是命，人再强也强不过命，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没有输，你只是需要换一个更适合你的环境。” 我哭得更厉害了，我说：“我不是不愿意离开，也不是离开这里就生活不下去，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委屈，委屈到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 我被梦中的自己哭醒了，还是夜里12点。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我打开电脑，四轨还在线上。我告诉他梦中的情景。 他说：秋荻，梦里对你说话的那个人是我，那些话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你还年轻，又有才能，你完全不必把自己困在那个压抑的环境里。你也不必把自己的心纠结在那件事上非要证明什么给别人看，出来吧，走出来你的职业发展会更好的！” 我说：“前方的路一片迷茫，我可以重新再来，可是我的母亲怎么办？她还可以等女儿重新来几次？ 他说：女儿是母亲最大的骄傲，母亲永远可以等着女儿，相信自己，相信你的母亲！ 我呆呆地望着屏幕。他又打出一行字：别犹豫了，明天就去交辞职报告，然后给自己放假，再然后就来找我，你的职业规划由我来做！ 看着那行字，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又滑了下来。 第二天，趁杜成渝还在医院，我把辞职信放在了他办公桌上。 杜成渝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 中午，他给我发来短信：请将辞职信收回，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回他：辞职报告交上来不是为了让你批准，是告知你一声。你若同意，我就即刻解脱，你若不同意，我会好好的再工作一个月，下个月的今天就是我自动离职的日子。 他又回复我一句：秋荻，别那么任性好不好？ 看到这句话，我忽然又想哭。别那么任性好不好？我想这么任性么？我有办法不这么任性么？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些关于他的画面，我想起在县的小巷里，他抱着我不停叫我；在他车上他替我擦去手上的灰尘，然后转身往车后走去；他靠在雪白的病床上，一个人孤独无助的样子想起这些画面，我的心忽然象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晚上，杜成渝来找我，要我出去跟他谈谈。 我没有开门，我主意已定，不想让他改变我的想法。我说：“你回去吧，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杜成渝在门外说：“你先开门吧，我现在可是病人，腰痛得厉害，别让我站在门外！” 我还是没开门。 “好，你不开也行，我就在你门外等着你开门为止，不过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外面很凉的！” 过了一会儿，门外没有动静。我知道腰受了伤的人不能再受凉，让他呆在外面也不是权宜之计，邻居看到还不知怎么想呢。我想打开也无妨，不论他说什么我都坚持自己的主意就是了。于是我拉开门。没想到他背靠在门上，门一开他一下子向我倒过来，差点将我压倒。 “怎么这么鲁莽，也不说一声就开门了！”他埋怨道。 我转身向屋里走。他抓住我的手，从衣帽架上取下我的外套递给我，要我跟他出去。 我坚持说：“太晚了，我不跟你出去，你别想让我改变主意。” “瞧你，脑袋还是这么简单，你不出去我们孤男寡女呆在这里你就不怕出事？你不怕不要紧，但要是传出去我在公司可更没面子了。” 他的话又惹得我一肚子气。他果然在乎别人说他和我这样的人交往！难怪在公司的时候对我不冷不热，难怪在外人面前从来都对我目不斜视！我想我还偶尔冒出那样些错觉，实在太不应该了。我抓起外套，向门外冲去。 他跟在我后面一摇一晃地走出来。我对他叫道：“既然怕没面子干嘛过来找我？你赶快走，这里熟人多，别让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拉起我就往他停车的方向走，“既然知道就快上车，我们车上谈！” 上车后，他扶着腰，做出痛苦状说：“痛死我了！” 看他刚才拉我的样子，我估计他的腰痛是装出来的。我白了他一眼。 车开得很慢，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在霓虹灯勾勒的城市里前行，好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看着车窗外繁华美丽的夜景，我的心情好了一些，好象不是跟杜成渝在一起，而是自己独自坐在车里爬行于流光溢彩之间。 看着看着，车忽然停了下来。 “还是收回去吧？”杜成渝开口了。 我被他的声音拉回到现实。我明白他说的是辞职信。我回头看他，他的样子很沧桑。 我说：“不能了。”我的语气也很沧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我低下头，说：“这与你无关，我想选择一条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留在这里你一样可以发展得很好，况且依你的个性，也不是会选择逃避的人！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曾平平？” “不是”我摇头。 “你认为你走了就可以保住她了吗？我告诉你，你走了，她照样得走！” “你！”我着急了，“你为什么不可以帮她一把？” 杜成渝看着我，眼睛好象看透了我的一切，“承认了吧？真是简单，一诈就出来！” “你！”我气急败坏。 “好，作为你留下来的条件，我答应帮曾平平，她可以去一个更适合她的岗位。” 我摇头，“我不答应，我不是为了帮曾平平才这样做的，我是帮我自己，你不用劝我。” “你别骗我。” “我没有骗你。你帮曾平平也好，不帮也好，与我无关。你以为我留在那里心里会好受吗？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提心吊胆，一走进公司大门我就开始心里紧张，走路，说话，行事，处处小心。我已经毫无自尊可言了！我也试着不去管它，我想留下来，我想证明我的清白给他们看，但是这到底有多大的意义？证明了又怎么样？呵，何苦要那么累？” 说完我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其实到了现在，我真的不在乎曾平平会怎么样，杜成渝会怎么样，是我自己真心要走的。我不希望再有人干扰我走出去的决心。 杜成渝把车开过来，摇开车窗玻璃叫我：“大小姐，快上来，我的腰真的很痛，不能陪你走路。” 我没理他。拉我的时候那么有力，估计也不会有多严重。 我继续往前走，杜成渝只好停车，下来跟我一起走。 我说：“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这里离家不远，我走回去就行。” 他说：“不行，这黑天黑地的，万一你被人劫持了我可承担不起责任，不过我确实不能走远。”此时的他像个孩子。 我说：“好吧，上车，你送我回家，然后你也回家，明天把报告给我签了。” 汽车重新回到我楼下，我准备开门下车，他又郑重其事对我说：“秋荻同志，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也很能理解你的处境，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我真的很需要你！” 我转过身来，我看到他望着车的前方，面无表情。我以为我听错了。但他确实说了那句话。 我突然有点心软，“我真的很需要你！”我反复回味着他这句话。但我只能把这句话最后的“你”字理解为“助手”。他刚刚到这个职位，人和事都不熟，一上来就遇上如此棘手的事，或许他真的需要能给他支持的得力助手！ 我低下头，咬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动摇：“老王和小李业务都不错，都可以信赖，小李可以好好培养培养。” “我想，我需要的是每天见到你！”他仍然面无表情地说。 我愣了一下，我想我这次肯定听错了。我抬起头看他，他仍然看着前方，或许他没有开口说话！ “你没听错，那是我很自私的想法，下车吧！” 我的心已经乱了，下车，过马路，上楼，找钥匙，开门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 过了很久，我才想起去阳台看他的车是不是走了。从阳台望下去，下面一片空白，只有几个行人在路灯下匆匆行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夜困蛇岛（2） 我的辞职报告很快批下来了。所有的手续都很顺利，各部门签字，调档案，转移社保关系，这一切都不需要和杜成渝打照面，吴昊和小李他们就搞定了。 好几天没见到杜成渝了。我回想他那天说的话：我需要的是每天见到你！这么些天没见到他，他还是活得活蹦乱跳的，倒是我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想我不能再被他的任何语言c行为所感动，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一纸文件，代表着我与这个企业再无任何关系。 曾平平将文件给我，眨巴着眼睛又要掉泪。我已经跟她说过很多次了，她不需要感激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悠长而冷清，我成了这个城市里孤零零的灵魂，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任何关联！ 我按照四轨的安排，准备先给自己放两个星期的假，然后收拾心情，赶在春季职业资格培训开课之时去充电，为求职作好充分准备。 我宅在家里蒙头睡了几天懒觉，脸不洗，头不梳，饿了就用垃圾食品和零食充饥。李霜要来陪我，我拒绝了，我说我要一个人呆上几天，我要彻底让自己放松，放松。我想让自己脱离现实，走到陈旭面前，告诉他我已经还清了他临走时舍身护我之恩，告诉他我将远离他的家人，让他们从此过得安心一些，幸福一些。 我打开一本书，是彼得梅尔的《永远的普罗旺斯》，车祸那天陈旭塞进我手提包里的，我一直不敢碰它。现在既然已经在心里与他作了了断，我便不应该再惧怕看到与他有关的东西。他给我这本书的时候，还跟我说了些话，他说他很喜欢那种自由自在悠闲自得的生活方式，他说每天生活在重新的繁忙喧嚣中，人变成了机器，不停地运转，内心也缺少了很多原始的能力。 我说那又怎样，人都得在这样的现实中失去一些东西。 他说：“我希望可以找得回来！” 翻开书，我看到扉页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诗： 我喜欢你是沉静的， 就好象你已经离去， 遥远又充满忧愁， 就好象你已经逝去。 只要一个字，一个微笑， 就已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 因为那不是真的。 这是陈旭的笔迹，我认得。现在看到这首诗，我心里阵阵发冷。我不知道这首诗的原意是什么。陈旭将这首诗写在首页将书交给我，是不是冥冥之中他已经知道他或者我将要离去？或者一起离去，去他梦中的普罗旺斯？ 我关上书，啪的一下扔在地上，好象书中有一个幽灵。我刚刚才走近陈旭，与他作了个了断，现在怎么会看到他留下的字迹呢？我抓起书，一把将书从阳台上扔出去。楼下阳光明媚，幽灵见了阳光一定会跑掉的！ 四轨对与陈旭有关的东西似乎很感兴趣。他一直追问我那本书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回忆了半天，我只看了扉页，没仔细翻看里面，真不知道后面的书页里还会不会有什么。 “你去找回来吧。”他说。 “这东西拿回来没任何意义。”我说。 “要能面对了，才能真正放下。扔了不是放下了。” 我只好下楼去将书捡回来。但我还是没有看里面，或许我还是没有真正放下吧。 失业后的第二个周末，我起床，走出室外。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春天的气息已经很近了，树叶开始发芽，草坪开始出现新绿，雨水冲刷后的城市空气格外清新。我换上休闲的大红色斗篷式外衣，穿上牛仔铅笔裤和运动板鞋，背起背包去小岛。 四轨知道我要去小岛散心，一直问我在什么地方，他说他也正好想出去踏春。我没告诉他在哪里，我与他未曾谋面，怎么可以一同踏春呢？ 他总问我要电话号码，我也一直没给，这次我要出门，他又找到借口，迫不急待把他的电话号码敲到屏幕上，叫我记下，说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他。 嗯！我答应到，并没有记。我这一次是有备而去，不会再象上次一样发生意外，不过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我也不可能打电话给一个陌生人求助的！在这个城市，我并不如他想象中可怜，还有李霜，还有曾平平，就算离开了公司，她们仍然是我的好朋友。 岛上的春天似乎来得更早一点，阳光也更灿烂，地里的庄稼开始生长，成片成片的果树开始蕴育新的生机。阳光下的小岛就象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清新可人得直想投进它的怀抱！ 大婶见到我，高兴极了，夸我长得更漂亮了，更青春活泼了。 我说人家本来就年轻嘛！大婶忙说，是是是！ 我给大婶和大伯捎了些东西过去，把心中的谢意完全表达。我拿出预备好的生活费和住宿费要还给大婶，大婶不收。我坚持要给。推辞不过，大婶面带难色地说：“你别让我为难，有人叫我坚决不能收的。” “谁说的不能收？” “嗨，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这么蒙着，我可受不了！” “什么叫快成一家人啊？” “你和小杜啊。” “哪里，我和他没关系的。”我解释道。 “总之你把钱收好，小杜已经给过了！”大婶为难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是杜成渝付了那些钱？”我小心地问。 “你俩这是咋回事，还打哑谜啊？” 既然是他出的钱也就罢了，他是应该出钱的！我这样想着，心里也就平衡了。 午饭后，我开始四处溜达。我叫大婶不用跟着我，这一次我要自己去好好看看湖光山色。 我拿起相机，沿湖边寻找美景。好在相机并未摔坏，我还可以带在身边继续记录我的生活，与过去无关。 有快艇泊在岸边等游客，三月还不是旅游季节，人很少，载上我一个人他们也愿意出游。 这片湖原来很大很大，我在小白楼前见到的，仅仅是湖边缘的一个小角落，完全被旅游遗忘的角落。快艇包着湖绕了一圈，湖上的小岛多得不计其数，我连数了好几遍也以数清。有几个规模较大的，都冠以某某山庄的名称。我挑了一处上岛，开快艇的小伙子说他还要回去接客人，想走的时候随便招呼一艘艇就行了，他们是连锁经营，不会再收费的。我答应到。沿岛走上一圈，果然有点规模，鸟语花香，林荫间有几幢红瓦尖顶楼房，跟别墅似的。有宾馆，有泳池，有休闲娱乐中心，环岛还修了一条林荫小道，盘旋着往上，可以走到岛的最顶端。 这些人工建设的痕迹我不是很喜欢。我爬到岛的顶端拍了几张湖面景象就下来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快艇的踪影，我只好沿岛边闲逛。逛到码头背面，我看到远处有一块形状象馒头的岛屿，小小的。成群的水鸟齐刷刷地飞过去，停在岸边的水草上。远远望去，那块岛很原始，被绿色的植被覆盖着，一点也没有钢筋混泥土的痕迹，岸边只有一间小茅屋孤零零地面湖而立。 对岸正驶过来一条小木船，我问撑船的人可以送我过去吗，那戴着斗笠的船夫很友好地将船驶了过来。 踏上那块小岛，我好兴奋，这里才是摄影者的天堂！野草还在沉睡，枯枝败柳撒落在地上。茅屋后面，有一条窄窄的路可以上岛。说是路，其实不是修出来的，而是人踩出来的通道。通道两边，有成片的参天大树，夕阳照在树枝上，再洒在树下不知名的野花上，斑驳陆离，煞是惹人爱。 我先是回转身追着那些水鸟拍，水鸟时落时飞，时而一只独飞，时而集体起舞，展开翅膀，羽毛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漂亮极了。 拍了很久，累了，我就沿着茅屋背后那条小径往上走，边走边闪动相机，不时有惊喜发现。 天渐渐有些暗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我沿路返回，想赶在天黑之前乘船回去。走来走去，竟找不到出路了！我停下来整理思路，叫自己不要着急，想想来时看到的一切。我凭着记忆中的样子再慢慢找，慢慢找。我这样试着找了很多遍，最终还是又回到原地！我顿时傻眼了，我迷路了！ 天开始黑了，四周很静，树林里开始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我大声喊：“有人吗？有人吗？”林里子除了风声和细微的昆虫声，什么回音也没有。 路开始看不见，我走着走着，脚下被一个物体重重绊了一下，我“啪”地一声跌倒，头磕在地上。 翻身坐起来，鞋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脚裸扭着的地方痛得我眼泪直往上冒。 我想叫，转念一想，这林子里会不会有野狗野猪之类的？要是被我的声音引出来就更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夜困蛇岛（3） 这时候找李霜找曾平平都没用，只有找大婶前来救我了。我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竟然拨不出去。我借着屏幕的光仔细一看，这里竟没有信号！难道我离岸很远了吗？一种本能的恐惧迅速向我袭来。 我靠在大树上，一动也不能动。夜风吹在身上，很冷。此时的荒岛，如原始森林般阴森森地将我包围，我脑子里所有关于原始森林的种种险情接踵而至，诸如野兽c强盗c陷井这里虽然不至于那么恐怖，但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料不到危险。我想我不能任自己陷入险情中自取灭亡，我必须得走出去！ 于是我咬咬牙站起来。我开始回忆，上岸的时候，我看到的那间茅屋是做什么用的，按推测，应该是船夫守船的地方，船夫把船拴在岸边固定好，就回到茅屋里，点上灯摊开被子守着他的船睡觉。如果这样的话，茅屋就应该有光亮，我只要寻着光亮往外走就可以走出这片林子。 凭着设想好的目标和走出去的信念，我拖着受伤的脚往外移。可是这样移动的速度太慢，慢到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还是没看到一丝光亮。 我终于没有力气再走下去。我靠在一棵树上往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脚背上有冰冷的东西移动，又凉又滑。我睁开眼睛，那一眼差点让我晕过去！借着夜色，我看到一条蛇正从我脚背上慢慢爬行！ 我顿时毛骨悚然，本能地大叫。我的声音穿透整个林子。但是那蛇并没有被我的声音吓跑，还是慢条斯理地绕着我的脚前行。我这时一动也不敢动，怕它转过头来咬我一口。 “秋荻——，是你吗？你在哪？”我仿佛听到有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秋荻——秋荻——！”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的确有人在叫我！ 我像见到救星一样大声叫，拼命想让自己再叫出来，可是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着，声音哑哑的怎么也敞亮不起来。 我终于看到了光亮，是手电，杜成渝拿着手电寻过来了。 “秋荻！”他蹲下来，拂开我脸上的头发。 我瞪大眼睛看他，弯弯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两片嘴唇丰厚润泽，头发浓密零乱，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我咬咬嘴唇，有痛感，我确认这不是梦！ 我猛地扑向他，“哇哇”大哭起来！ 山林之中我的哭声压倒到了所有的声音，我像受到过度惊吓的孩子见到亲人之后，放肆地宣泄心中的恐惧！ 杜成渝拍我的背说：“好了好了，我不是来了吗，别哭了，眼睛哭肿明天就不好看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起身离开他的怀抱。他紧抱着我，不让我离开。 “你这傻瓜，总是不听话，叫你来岛上要和我一起，你偏要自己来，还敢一个人上这么偏僻的孤岛。你不知道这岛的名字叫蛇岛吗？这里可有蛇的！”他在我耳边念道。 他一说蛇，我又紧张起来，“刚才有蛇，走了没有？” 他这时才将我的身子扶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么说刚才那声大叫是被蛇吓的？哈，幸好有蛇，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找你！” 我吓得半死，他还有心开玩笑。 平静下来后，我问他：“你怎么会来的？” “是大婶向我通风报信，说你一个人来了，我就追踪过来了，到了才知道你玩了一整天没回去，电话也打不通，我们都急死了。” 我心中有一丝暖意升起，但我还是码不准杜成渝是不是会对我上心，于是反问道：“她说我在这里你就赶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不想来的，但不来不行，我留在那里任何事也做不了。” “你，什么意思？” “笨蛋，没事就别瞎跑，我那么忙，我哪有时间陪你这个无业游民？”他用食指戳我的额头。 “去！”我提起脚想踢他，原来脚根本不能动，一用力便痛得直叫。 杜成渝抬起我的脚，用手电照着看了看，“肿得挺厉害的，看来不能走路了。” 他坐下来，挨着我靠在树上，说：“可是很不好意思，我不能背你。” “为什么？”我问。 “你说为什么？你刚才那么一扑，可能刺激到我腰上的伤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杜成渝，他额头上冒着细汗，咬着牙，控制着身体的疼痛。我伸出手用衣袖替他擦额上的汗。 他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动。“让我握握这只手！”他把我的手握在手心。我的心砰砰直跳。 “那我们只好坐在这里等天亮了？”为掩饰心中的慌乱，我赶紧转移话题。 杜成渝点点头，“天亮的时候我可能会恢复点体力，我再想办法走出去找人。” “不，你不许一个人走。”我很怕再一个人呆在这里。 “那怎么办？我们就守在这里等别人来救？”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平静下来以后，我觉得有点难为情，我们俩就这么困在这里，这一夜怎么过？ 天很冷，杜成渝让我靠他身上睡一会。我说孤男寡女不能这么靠着。 他说：“这里没有人，没人看得见。” 我坚持没靠。他说：“那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吧，说着话就不会那么困那么冷。” “我不会讲故事。” “那就讲你自己吧，讲你小时候。” 小时候的事，在我心里已经很模糊，能想起的，只是一些小片断，一些不连贯的画面。我曾经也有快乐的童年，曾经也有温馨的家庭，可这些因为后来那个男人的离去而变得不真实起来，我不敢承认我曾经也那么快乐过！ 我望着黑洞洞的夜，没有说话。 夜很静，连我们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到。杜成渝说：“好吧，不说，那就放在心里。” 我没有说话，继续望着漆黑的夜，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感情。 杜成渝挣扎着坐起来，我感觉到他在看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说：“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你的眼睛还会闪亮。” 我转过头来，他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现在这个样子好漂亮，头发零乱，衣衫不整，脸上粘满了灰，就一双眼睛一闪一闪的。” 杜成渝一定是又想拿我开玩笑了，就他描述的这样，也能叫漂亮？我“扑哧”一下笑了：“现在这样都很漂亮，那平时不是更漂亮了？” 他摇头：“不，平时很丑了，一副孤傲的样子，冷冰冰，的，还不尽人情。”杜成渝的眼神不象开玩笑的样子。 “什么？” 他没回答，凑近我，一直盯着我看，鼻子几乎凑到我的鼻尖。我迸住呼吸，拼命往后，后脑勺已经顶在大树上，没地方可退。 他捧着我的头，用手给我擦脸上的灰，嘴里慢条斯理地念着：“傻瓜，你平时不仅不漂亮，而且还很会使坏。你说你为什么要走进我的视线？走进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人牵挂？牵挂了也罢，可为什么又非要离开？离开就离开吧，为什么又要让人知道的你的行踪？知道行踪也罢，为什么又要如此不小心让人如此担心？”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的涌动开始加剧。他的手很暖很柔，他的声音象一股清泉，温柔地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田。 他开始吻我的眼睛，轻轻地。我没有反抗，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湿气。他伸手搂着我的腰，又开始吻我的脸颊c鼻子。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我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但我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阻止我去享受这份温情。当他的吻要落到我嘴唇上的时候，我开始反抗，我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推他。 “你不可以乘人之危！”我说。 他不动了，象雕塑一样垂着头。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坐下来靠在树上，说：“这怎么叫乘人之危呢，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这词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过份吗？” “切，本来就是嘛！高级知识分子里的败类多的是。” “别污蔑人啊，我可不是败类！”说完，他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叽哩咕噜念叨什么。 我好奇地问：“你在念什么？”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干嘛念这个？” “我一个正常男人，你又不是太丑的女人，孤男寡女身处这荒郊野外的，你又不让我趁人之危，我不数羊还能数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刚才还说漂亮，现在又说丑了。” “丑成这样就正好，要是漂亮点羊都救不了你了！” 说完，他又重新靠在树上，返手将我的头往他肩上按。我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清晨，我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我搞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杜成渝坐在我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要起来，他说：“别动！” 我以为又有蛇之类的东西，没敢动弹。 他仍然看着我，目不转睛。看着看着，他忽然低下头，吻住了我的眼睛。 我忽然喜欢上了这种感受，轻轻的，柔柔的，湿湿的不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他的嘴唇很快离开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再次心动（1） 从蛇岛回来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我没有刻意去管扭伤的脚，脚也一天天地好转，我可以单脚跳着在屋里蹦来蹦去，生活完全可以自理。杜成渝送我回来的时候，特意去超市给我买了一大堆菜放冰箱里，让我宅在家里也能够养活自己。我有时甚至希望脚别那么快好，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再过来帮我买东西。如果他再来，我要一会儿叫他买这样，一会儿叫他买那样，不能象那天一样让他一次买完就溜掉了，我应该好好折磨他才解恨。 我总会不由自主回想困在蛇岛上和杜成渝呆在一起的细节，回味他温柔的吻。想起来的竟然没有恐惧，只有温情的情节和他说过的话。我有时想，如果那天早上在岛上醒来的时候，杜成渝很霸道地抱我，吻我，我肯定已经无法抵挡那种诱惑，乖乖地接受了。可是他没有！ 李霜来看我，我给她讲那些细节，李霜瞪大眼睛问我：“你不会喜欢上杜成渝了吧？ 我反驳：“哪有，只是看在他努力弥补过错的份上，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看你的表情，明明就是喜欢了！” “那怎么可能，他之前怎么对我的，你都不明白，把我扔在荒郊野外，之后又害得我在那个龌龊的小县城被人侮辱，险些出大事！这些至少说明他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我拼命掩饰心里的波澜。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能老是记着这些。” “还有，他也不是一个磊落的人，在公司他其实很怕别人说我和他关系不一般，为什么？说不定他心里跟别人一样，认为我是一个坏女人！” “不会吧，如果他也那样认为，那他就不会去解救你后来也不会帮你了。” “那他就是怕和我这个名声不好的人在一起会影响他的名誉和地位！这样的人更可怕。” 李霜说：“你这么说也有一点道理，对了，这么多天是不是也没来看你？” 我说：“他为什么要来看我？我又不是他的谁。” 李霜这一提醒，我又暗淡下来。我的脚没伤着骨头，家里又放着一大堆菜，他知道我不会饿死，所以不用来看我，电话也没有一个。看来他所做的一切当真是为了弥补当初的过错。但是他为什么要吻我？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温情绵绵的话？我一想起他说那些话，心里就会发颤，他真的会牵挂我，担心我吗？ 四轨给我规划的职业生涯第一步是充电。 他把一家职业资格培训中心的地址和电话告诉我，叫我去报名参加人力资源师资格考试。他说跨入社会你晚了四年，你最好的日子都困在了那个被市场经济遗忘了的角落里，不过现在还来得急，抓紧时间充电，获取准入证！ 有那么严重吗？我的四年就白过了？ 对于上培训班的好处，四轨还专门提了一条，他说上培训班可以扩大交际范围，别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中级剩女！ 对“剩女”这个词我很敏感，乍一听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按网上的说法，25到27岁是初级剩女，还有勇气寻找机会把自己嫁出来；28到30岁是中级剩女，嫁出去的机会已经不多了；31岁以上就是高级剩女，嫁人的机会几乎就没有了。 我说：你以为剩女好当啊？那可不是谁都当得了的，没有相当的学历，相当的文化水准，相当的欣赏男人的水平，能成为剩女啊？再有，你不知道现在中国总体形势就是阴盛阳衰啊？优质剩女越来越多怪谁？还不是怪优质男太少太少！ 四轨：不错，有这份自信的剩女一定是好剩女，去培训班好好发现发现，说不定那里有优质男等着你呢。 我说：我的眼睛可从来都是向上看的，培训班啊？那倒是可以看看讲台上的有没有我喜欢的款式。 四轨：你喜欢是款式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回复道：眼睛不需要太大，有神就行，微微向上弯更好，鼻梁要高要挺拔，嘴唇要丰厚细腻，牙齿一定要白要整齐，肩膀一定要厚实宽阔。 四轨：哈哈，原来是个色女郎！对嘴唇和牙齿都有要求？难怪要当剩女呢！上课之后好好看看讲台上吧，说不定就有你想要的款式呢。 笑过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描述的形象怎么跟杜成渝那么象？我有点不详的预兆，我在潜意识里是不是把杜成渝当成理想对象了？ 四轨说：你喜欢老师？ 我说：也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吧，因为我母亲是老师，所以对老师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而已，骨子里认为老师都应该很有学问很有气质。 四轨：大学里怎么没看上一个把有学问的老师呢？ 我说：大学？那群老学究？ 四轨：大学里也有年轻有为的单身男啊，哪会全是老学究？ 我说：那就是我没眼福了，总之我大学四年的老师不是女的就是老头！ 尽管我不认同四轨对我四年工作阅历的全盘否定，但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去培训中心报了名。 除了迅速充电，我还有更紧迫的事需要做，就是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手头可以灵活使用的钱支撑不了我多长时间的花销。 离正式开课的日子还有几天。我打算利用这几天制作简历，先挂到网上。我好象又充满了力量，就象当初拿到毕业证书准备奔赴工作岗位时一样，认为自己就是一枚刚上堂的子弹，即将开始飞的旅程，只是这一次还没有找到飞的方向。 做了几年的人力资源工作，我知道网上招聘成功率是比较低的。网上招聘成本低，一些大企业喜欢在网上发布招聘启事，其实并不是真正急需人，只是为了作宣传而已。如果你的简历正好在他们需要人的时候投进去，那就有机会获得职位，如果你投递的时间恰好不是那么合适，那你的简历人家根本都不会打开就石沉大海了。尽管这样，我还是决定挂上去碰碰运气。 四轨给了我很多建议，我才发现他在这方面居然比我专业。他告诉我综合性的网站往往不可靠，那些网站宣传价值较高，企业一般利用这个平台给自己打广告。要去行业招聘网站，那里专业和工作经历比较对口，人家才是实实在在需要人。他还问我有没有研究过老板喜欢的简历是什么样的，我倒真没研究过，因为我们公司人员相当稳定，对外招聘的机会很少，我们自然没有更多这方面的经验。 他说那你真的应该好好参加一下取证培训，这里面学问很多。感觉好象他就是培训部的推销员！ 我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做什么工作，这一次我好奇地问起了他的工作。 他说：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工作的，没有固定单位，没有固定收入，好象也没有固定不变的工作。 我说：那你是自由职业者？ 他说：是吧？好象也不完全是，有时候还得为了生计受制于人，这算自由职业么？ 我感叹：人可以不为生计受制于人，那该是怎样的奢侈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再次心动（2） 开课的日子是星期六。那天，我扭伤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要穿高跟皮鞋可能还是不行。我的板鞋掉在蛇岛上没找回来。我平时都穿高跟鞋，家里就只备了一双运动鞋以便旅行时穿。我翻箱倒柜，把鞋柜翻了个底朝天，想找一双平底皮鞋，好不容易找到两双，那式样过时得不行，哪还能穿得出去？第一天去新的环境，我希望自己穿得时尚一些，可这两双鞋怎么看怎么老土。去买吧，肯定来不及了。想来想去，我只好忍痛把脚放进高跟鞋里。 我生活在这个城市整整四年，但却并未真正融入这个城市。我工作的公司属于制造型企业，在城市边缘，相对封闭，从大学到工作，只是学校和公司这两个圈子的更替，我的生活圈子也一直局限在公司这个范围之内。对于城市，在我眼里只是高楼c灯光c巨型广告牌的交织，车流c人流浮光掠影般涌动。培训中心就在城市的中心，从我住的地方过去，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中途还要转一次车。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赶到培训中心的时候仍然迟到了。 我仍然穿着那件大红色的斗笠式薄呢外衣。从蛇岛回来，这件大红外套沾满了枯叶尘土，我拿去洗衣店彻底打理了一番，衣服的颜色似乎更加艳丽了。我把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微卷的发梢在脑后扬起舒缓的浪子。三月的天气很适合这样，抛开一冬的霉气，让春天的风吹着光溜溜的脖子，神清气爽。而我更需要以一种新的姿态彻底与过去c与正邦集团告别！当然，杜成渝可以除外！ 走出电梯，这一层的墙上被五花八门的培训广告挤满了，有心理咨询师，人力资源师，造价师，策划师，职业经理人，各种职业资格一应俱全。有些诸如营养师文化师之类我都没听过。一个培训机构，缘何可以对如此多类型的人员进行培训？那得需要多少人力资源啊？ 我穿着高跟鞋一拐一拐去寻找我的教室。走到走廊的尽头，终于找到了写着“人力资源师培训室”的教室。我轻轻推开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数是女的。这很正常，从事这一职业的女性总是多于男性。讲台上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他戴着扩音话筒，整个教室都回响着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我偷偷找了个靠后的空位坐下，不敢惊动任何人。 坐定之后，我重新将目光投向讲台。这一投不要紧，我被着着实实吓了一跳。讲台上的老师中等身材，样子竟然有些像陈旭！眼镜后面，似乎有一束冷光扫向我！那种感觉就像在陈旭葬礼上感受的光那样，找不着在何处，但分明存在着。我打了个寒颤，以为自己头晕的毛病又犯了，错把讲台上的人看成陈旭了。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过于敏感，这个人只是形象气质和陈旭有点类似罢了。再说，事情过去那么久，我已有了新的面貌开始新的生活，陈旭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我静下心来认真听课。今天的课是《管理心理与组织行为》。我上大学的时候念的中文，没学过管理方面的课程。课程中的内容工作中接触过，只不过都是感性的接触，现在听起来，还蛮有兴趣的。老师讲了一个故事，关于苹果树的故事。说的是一棵苹果树第一年结了10个苹果，9个被人摘走，自己只得到1个。对此，苹果树愤愤不平，于是自断经脉，拒绝成长。第二年它结了5个苹果，被摘走4个，自己得到1个。因为它不想成长，每一年结的果就越来越少，被摘走的也少了，最后就不结果了，自己也永远不再成长，最后被人们遗忘。 老师让大家思考一下从这个故事中得到什么样的启发。 故事的寓义很明显，还用得着思索么？我忽然想起四轨开玩笑说的话，于是我开始重新打量讲台上这个男人。他看上去30左右，不胖不瘦，戴着眼镜，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气质。因为离得远，看不清眼睛是不是有神，更看不清牙齿是不是很白！不过一眼看过去，和陈旭确实有点挂相。 老师走下讲台，扶了扶眼镜说：“其实，得到多少果子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苹果树在成长！等苹果树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那些曾阻碍它成长的力量都会微弱到可以忽略。在坐的各位都很年轻，你们的成长同苹果树一样，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挫折和阻碍，但是请记住，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做一棵永远成长的苹果树，因为你的成长永远比眼前的得失重要。记住，成长是唯一的希望。” 我听到的第一堂课的第一个内容就是苹果树的故事，好象这个故事是专门针对我设计的。我脑子里开始闪现过往的一切，不论工作还是感情，似乎总是失败，四年的成长，成败得失都化作过眼云烟，到头来又回归为零。27岁的我，还要坐在课堂上从头再来！ 我感到心里有一股力量沉淀，是压力压在心头，成长的压力！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是自由讨论，先由同学就不太明白的问题向老师提问，老师一一解答，然后老师会给同学布置几个讨论题，由同学组成几个小组讨论，各个小组再陈述自己的答案。 这些程序一一进行，课堂也很活跃，因为都是成年人，都是在工作中见过世面的，所以大家没有生疏感，各抒已见。到了最后一道讨论题，老师改变了方式，不以小组为单位回答，而是照着学员花名册随机点名，点到谁就由谁回答。 “秋荻！”他忽然叫出我的名字，“给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答案吧！” 我坐在很靠后的位置，根本没想到他会叫我，难道我的名字很特别？我惊了一下。 好在这个问题不是很难，说的是心理学上的什么效应。 我坐下的时候，为了让扭伤的脚舒服一些，一直把左脚的高跟鞋脱在一边。这时候，我慌忙用脚在桌下找鞋，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慌忙把脚放进去。我看到有同学四处望，大概在找哪位叫“秋荻”。老师又重复了一遍：“秋荻同学在吗？”眼睛没有目标四处打望。 站起来的时候，脚痛得我差点没站稳。我陈述答案的时候，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大概我的声音不够大，他听不太清楚。他边走边侧着耳朵听，十分敬业的样子。 等我表述完我的答案，他已经快走到我面前。他用眼睛示意我坐下。那一眼差点让我叫起来，我简直认定那就是陈的眼神！我让自己别想那么多，赶快镇定下来坐下。此时，他已经掉转头往讲台上走去，那个转身的动作很是优雅。抛开那个让我突然心神不宁的眼神只看背影，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幼小的时候植根在心里的理想。大概每个女孩子在很小的时候都会在心里萌生理想王子的形象。我那时候就幻想过，幻想的模型来自于我上小学时刚从师范校分配来的上语文的男老师，带着青春，带着帅气，还带着孩子气。后来又不断把理想形象加以深化了，不过始终脱不了老师这一模型，只是后来定义的不再是青春帅气和孩子气，而是儒雅，有学识，成熟而不失幽默。 不过定义只是定义，定义着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喜欢的。我在心里笑笑。 一天的课结束后，我拖着高跟鞋往公交站走。从培训中心到公交站，要穿过一条小巷，走出小巷往右拐几米，才是公交站。此时正是车流高峰，等车的人很多。这个城市，周末的时候总有很多很多的人出门在外，我想着他们都在做什么？象我一样利用休息日学习？还是和朋友逛街购物？和情侣奔赴某个地方共进晚餐？ 我后悔死了，早知道不该穿这双鞋出来，第一次听课就出洋相，现在还要忍着痛走这么远的路！ 一辆汽车吱的一声在我面前停下，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车窗下班玻璃里探出头来叫我：“顺路吗？搭你一段？” 我弯下身看了一下，是刚才给我们讲课的老师。 我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不用不用，我就在附近！” 后面的车开始鸣喇叭，他启动车说：“好吧，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嗯。”我对他摆摆手。 老师的车刚驶过，后面又一辆车缓缓跟进，停在我面前。 “干嘛呢，跟谁说话那么粘糊，快上车！” 我定睛一看，是杜成渝！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拉开车门钻上去，怕后面还有车被我们挡住。坐稳后，杜成渝反手从车后座拎下一个包往我身上塞：“快换上！” 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双平底老北京布鞋！鞋面装饰了一块雪花型水晶花。 象呷了一口热茶下肚，我心里暖乎乎的。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看着前方，说：“我是谁啊，我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知道的。” “那怎么不早点知道啊？我的脚都被楛死了！你没看到刚才上课的时候，害得我差点在那么多人面前摔一跤。”我一边脱高跟鞋一边跟他描述课堂上的情景。 “这都怪你自己，要出门也不早通知我。我很忙的，哪有功夫瞎猜你的行踪。” 他一脸正经，望着前面的车，嘴里念道：“前面这谁啊，怎么开这么慢？哦，你认识的，刚才和你粘糊半天！” 我探头往前看，我对车从来没有兴趣，看过就忘了，好象是刚才那位老师开那辆吧？不过我不敢肯定。我说：“那车早开过了吧？” 杜成渝瞟我一眼说：“真是黄眼狗，刚才还跟你说话，转眼就不认识别人了！” 我抡起拳头照着他手膀打去。 他叫了一声：“别乱打，会出事的。” 我停下不吱声了。沉默了一会，我小心问他：“你，你不会是专门来接我的吧？” 他看了我一眼，“象吗？我为什么要专门来接你？” 我在心里念道：不是专门来干嘛还带了鞋？！ 见我不说话，他笑了，那样子很迷人。 我不再说话。我想我大概完了，四轨和李霜说这的话都是真的，我可能真的被他迷住了！ “怎么样？上了一天的课感觉如何？”他问。 “刚开始听，还没入门。” “没关系，你也不是很笨，努力点没问题的。” 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我撅撅嘴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份工作糊口。” “很迫切吗？” 我点头。 一时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再次心动（3） 过了中心广场，汽车上了我并不熟悉的路。我问他：“我们去哪儿？” 杜成渝说：“去这个城市最高的餐厅。” 我根本就是这个城市的局外人，哪里知道哪高哪低。我问：“最高的餐厅在哪儿？” “跟着我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我说：“不去，我要回家。” “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我反问。 “上了我的车就得听我指挥。”他说。 “跟你说件事。”我忽然想把第一眼看到老师时的错觉得说出来。 “什么事？” “今天第一眼见到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时，你猜我看成谁了？” “谁？” “陈旭。”我淡淡地吐出这个名字。我惊奇自己已经可以坦然地说出这两个字了。 我的话让他吃了一惊，他转过头来看我：“怎么会？” “可能那个人的神态和他有点相像吧。” “别想那么多，可能是一时的幻觉。” “嗯。”我答应道。 汽车停进了位于市中心繁华街道上的昕雅图商贸大厦地下停车场。这座大厦应该有三十几层，是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也是城市标志性的商业中心。 走出停车场，站在商贸大厦楼下往上望，那幢楼高出其他建筑很多。楼顶是一个小圆塔，塔尖象一支箭，直刺向天空。大厦外围，有巨幅广告，那些漂亮的明星脸被放得无比大，微笑着看着行人。和他们对视，你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小，所以我一般只是匆匆瞟一眼就把目光移开。有一次例外，就是经过伟志西服专卖店门口时，看到代言人柳云龙的巨幅广告照片，我被画上的柳云龙吸引得足足站了两分钟。那个头像也被放得无限大，脸上的毛孔和眼角的皱纹无比清晰又无比自信地展示给你。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神，似笑非笑间透露着一种深邃，温情，成熟，幽远我实在想不出更多的词汇来描述。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杜成渝，惊奇地发现杜成渝跟柳云龙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挂像！尤其是鼻子和嘴唇，只是眼睛没有人家那么大。我捂着嘴偷笑。 “怎么，哪里没对吗？”杜成渝往自己身上瞧瞧，问我。 我摇摇头，赶紧把柳云龙忘掉。 跟着他进了商贸大厦，我们直接向电梯口走去。我只知道这是一幢很高的楼，却不知很高的楼上会有餐厅。 悬挂式电梯象全透明的直升机，从地面呼摇直上。电梯上升的时候，我感到身子一下子被悬空，脚底下的人开始变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得不真实起来，好像我与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我偷偷转过身，背对着杜成渝闭上眼睛。 “你有恐高症？”他问。 我本来没有恐高症的，以前常和沈浩明去游乐场玩翻滚列车之类的惊险刺激游戏，我尖叫，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全身心感受到一种被放飞的畅快。车祸以后，可能是大脑受了创伤，我开始害怕任何形式的惊险。我个性中并不突出的探险猎奇的部分被谋杀掉了。我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不让自己进入任何形式的恐惧。 杜成渝抓住我的手，紧张地说：“是不是害怕，早知这样不带你来这里了。” 我还是没说话，我感到身体微微发抖。 杜成渝拉过我，让我靠在他肩上。 电梯停下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拍拍我的背，轻轻地说：“到了！” 我没动，我自私地想在他怀里多呆一会。 来这里进餐的人不多，看样子，消费不会便宜，既有情调又不失档次。下，杜成渝领我来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只是单纯的进餐那么简单吧？难道是想挑明什么？我想起在蛇岛受伤时，他伏在我耳边喃喃道出的那些话，想起他的吻轻轻落在我眼睛上c鼻子上c脸颊上。我心里好似有涟漪荡起，脸微微发烧。 餐桌很讲究，墨绿色大理石桌子。桌上的摆设也很考究，正中放一只欧式雕花烛台。烛台顶端顶一块红蜡烛。挨着烛台的是一只细脚铁艺花瓶，里面插着一枝很新鲜的红玫瑰。餐桌两边摆放的餐椅不是冷冰冰的高脚椅，而矮矮的墨绿色印花布艺沙发，与餐桌的颜色搭配得极为协调。我很喜欢这样的创意，坐在沙发上，不象是正式的进餐，倒象是很私人的聚会。 我悄悄问他：“干嘛来这里吃饭？怪不舒服的。” 他说：“这么好的环境怎么会不舒服？是不是太高了？你往里坐点，别往外面看。” 杜成渝这么说，我才注意到右手边窗外的景象。看样子我们真是来到了最高的地方，城市的高楼大厦全在眼里，象一堆堆积木一样，错落有致。这时候，灯光已亮起。城市在七彩灯光的勾勒下展示出超乎寻常的美！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还有如此华丽的夜景！我爬在窗户上象不停地发出惊叹。 这样的环境，还有音乐，还有看起来象艺术品的菜，我猜测着杜成渝的用意，脸微微发热，这种追女生的方式也俗套了点吧？我装着不解风情的样子，拿起筷子就要拨盘里的艺术品。 “等等。”杜成渝说。 服务小姐用一只燃着的小蜡烛将烛台顶端的红蜡烛点亮。头顶的灯光暗下来，烛光跳动着，与昏暗的灯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我嘟咙着嘴抱怨道：“还不如要刚才亮的光呢，看都看不清怎么吃啊。” 杜成渝笑道：“来这里可不光是吃饭的。”烛光在他眼里跳动，闪着好看的光。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直看到他抬起头来与我目光相对，我赶紧不好意思地躲开。说：“不光吃饭还做啥？” “不做啥，可吃饭之前总得说得什么吧？” 看来八成是要切入主题了吧。我的心一时慌乱，心想，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该拿出精致的礼物，比如一枚戒指，双手送到我面前，象电视剧里一样。我暗笑，如果他拿出来戒指，我决定大笑一番，然后说他太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啊！ 可是杜成渝并没有拿出什么礼物，他把脸凑向我，狡黠地说：“难道你不觉得是时候该把我们的恩怨作了断了吗？” 我愣了一下，我可以想到很多他要说的话，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说的是这句！难道如此奢华浪漫的一幕是最后的晚餐？！ “哈，”我说，“是该了断了，这环境这灯光，创意真不错！” “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我的心好似坐电梯一样，“哧”的一下从云端直接跌落到地上。既然是最后的晚餐，当然得大吃特吃了。我夹了一块肥厚的羊肝菌放进嘴里，微甜，又细又嫩。我一边吃一边说：“好啊，看在你只身夜闯蛇岛救我于危难之际的份上，我们的恩怨就此了结了！哦，这顿饭得多少钱？不便宜吧？我现在是失业青年，这一点跟你有关，所以这一顿算你的，吃完就扯平！”我拼命说话，在他面前我好像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此时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掩饰住我内心巨大的落差。 “你失业也跟我有关系？不，这件事得先说清楚，我当初苦苦挽留你，是你自己执意要辞职的。” “不是因为你我能那么执意吗？”话一出口我知道自己失语了。我赶紧拿了张餐巾低头捂嘴。 他愣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将两只胳膊肘平放在餐桌边缘上，说：“我说，你怎么总是喜欢让别人欠你啊？我说过我有能力处理好的，我是需要靠着别人的牺牲来帮自己的人吗？让人家有负罪感就那么好玩？” “别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谁会牺牲自己来帮你？你当初要不签字我能走吗？”我对他嚷道。临座的人转过头来看我们。 “真是强词夺理！”他压低声音说。 此时，我心里除了失落外，又开始委屈起来。虽说我没有那么伟大，牺牲自己成全杜成渝，但主观上我是愿意在不损害我的利益的情况下成全他的，而客观上我的离职也为他减少了很多麻烦，要不然裁员事件还不知道他怎么平息呢！连曾平平都知道对我感激不尽，他却连承认这一事实的意思都没有，还想一顿饭就此了结！ 我狠狠地挑桌上的菜往嘴里塞，我不知道吃下去的是什么，也没吃出什么味道。“弄得我没工作还想就此了结，什么人！”我边吃边嘀咕。 杜成渝“扑哧”一声笑了：“切，看你那吃相，算我的也不能这么吃啊，都弄到鼻子上了，又没人跟你抢！” 我用手摸鼻子，什么也没有。再摸嘴巴，嘴角边果然腻糊糊的。 “别动，”杜成渝拿了张纸巾，“怎么能用手，多脏。” 我还没反映过来，他的手已经触到我嘴唇了。他用纸巾在我嘴边轻轻拭着。 我瞪着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照着他的手咬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再次心动（4） 正在此时，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走到我们面前，“哟，说有应酬，原来是在这里应酬啊！不好意思，没打扰你们吧？” 我抬起头，那女人的惊艳让我暗暗吃惊。漂亮的脸蛋粉饰着淡妆，粟色的头发裹着大波浪，一层层往下，一直卷到胸前。身穿黑色薄呢背心裙，外搭耦粉色的狐狸毛披肩。更要命的是，这女人脸上一直挂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往上弯，嘴角自然地往上翘，脸上的肌肉都被带动起来，极尽所能地妩媚着。我不认识这女人，看来她是冲着杜成渝来的。 我看看杜成渝，他端坐着，咪缝着眼睛看她。我心想，大概没有一个男人能经受得住这份妩媚吧！ 杜成渝开口说话了：“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的确有应酬。” “看样子也不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坐下来吗？”女人保持着笑问我。 这女人气场太强了，她站这里，我几乎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又看了看杜成渝，他几乎没有表情，也不给我任何提示，我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坐下。 我说：“你们先聊，我去趟卫生间！”然后起身拿起包往后走。 餐厅狭长，我绕了好几个弯才找到位于尽头的卫生间。 这一路，我一直在想，这女人是谁？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和杜成渝绝不只是认识而已。那么她是他的谁呢？难道是他的女朋友？不是说早就分手了吗？或者是他新近交往的女朋友？不会是两人吵架了，故意找我来当道具惹她嫉妒吧？这么一想，我忽然恨自己起来，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象杜成渝这样的男人，有才有貌，也算得上有点事业有点地位的人，如今漂亮小美女c优质剩女大把大把的，他有女朋友也太正常了！而我还自作多情地猜测着他这顿晚餐的用意，真是太可笑了！ 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镜子里的女人不算丑，五官安放得恰到好处，但跟刚才那女人比，绝对称不上漂亮。镜子里的我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干净明快，红色的衣服衬得皮肤白里透红，没有妆，嘴唇自然红润，整个一邻家小妹的感觉，怎么也不可能给人惊艳感。 我用水把粘在嘴边的东西洗掉，再往脸上拍拍水，想镇定一下自己。 从卫生间走出来，我没有马上回去，我想我得整理一下下一步怎么办。是直接走掉还是回到他们当中，跟他们打了招呼再说，或者是以杜成渝的正式嘉宾的身份重新坐回到我原来的位置，让那女人离开？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我便走到餐厅外面的过道上透气。 “秋荻！”有人叫我。 来人是王红霞——任兆亮的老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我与她不熟，唯一有点关联的就是李霜，因为李霜，她不知在心里怎么讨厌我。 王红霞还是那么瘦小，面容一如既往的憔悴，皮肤干巴巴的一点水份都没有。人到中年，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这个样子吗？ 她把我叫到避静处，对我说：“秋荻，我这人很直，有些话我想跟你明说。” “对不起，如果和李霜有关我真的不知道。” “和杜成渝有关。”我有点吃惊。 她说：“我和杜成渝的父母是同乡，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人家那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从小杜身上也能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明白人，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家庭最看重的是什么。而你，你声誉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最清楚。现在和小杜在一起的女孩你也看到了，是他父母千挑万选出来的，现在经营着一家服装公司。这样的学历学识品味气质家庭背影和小杜才是相当的。” 我打断她的话：“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他们相不相当跟我没有关系。” 王红霞微微一笑，“没关系最好，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公司的时候，因为你的名声已经对小杜造成很大影响了，说三道四的话很难听。现在既然离开了公司，就该找准自己的位置，不要再做损人不利已的事！” “请你说话尊重点，什么叫损人不利已？”我压低声音愤愤地说。 “难道不是吗，”她冷笑，“不过我觉得你只是受那个姓李的小女人的影响才变成这样的，所以我才这么客气劝告你！要是换了姓李的女人，我绝不会这么心慈手软！”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话的，然后转身往餐厅里走。 这女人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弱者形象，虽然她对李霜有过过激的言行，但我并没有因此厌恶过她。我一直怀着同情的心态看待她。可是，因为弱就可以拿着弱者的令箭四处伤人吗？女人到了中年就这么俗不可耐吗？用李霜的话说，没有姿色管住自己的男人，只能在外面的女人面前撒野。没有本事管好自己的爱情，就可以跑出来对别人的爱情横加干涉吗？！ 看着王红霞洋洋得意的背影，我气得浑身直发抖，胸口憋闷得发慌。依我的个性，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在公共场合与人大吵大闹的事。所以我只能强忍住心头的憋屈，疾步向电梯走去。 从三十几层的高空直线下降，我忘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电梯下滑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却有极速深陷的感觉将我吞噬。脚底下明明就是街道行人车辆，我却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白雾象一条又细又长的带子，朝我袭来，一圈一圈将我的身体缠住，我被缠得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抓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吐气。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我感到有人抓起缠绕在我身上的带子往空中一甩，我被抛出很远，随后被重重甩在地上！ 我想那一瞬间我昏迷过，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围着我喊叫。灯光从电梯顶上射来，象有无数枚细细的针刺着我的眼睛。我被人扶出电梯，有人嚷着说可能要送往医院，有人问谁有空送她去。更多的人只是看着，没声没响。这些踩着城市节拍行走的人，谁愿意浪费时间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我站起来，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对围着我问寒问暖的好心人鞠躬致谢，然后拨开人群，向永远不会断流的人流走去。 我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已经很清醒，我能辨别出那是杜成渝的声音。潜意识里，从在小县城遇到他的时候开始，我就记住了他叫我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记忆里牵扯出来一般。我没有回头，一头扎进涌动的人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求职之路（1） 房地产开发公司打来电话，叫我去签房屋购买合同。我一直希望可以在这里扎根。刚毕业的那阵，我也和很多血气方刚的同龄人一样，想去大城市，北京c上海c南京c杭州只这些名字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一番。而到了现在，那些名字渐渐离我远去，远到磁场以外了。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并且越来越迫切地想在这里扎下根了。我也和很多年轻人一样，相信有了房子，在这个城市就算是扎根了。 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签合同就意味着房子正式属于我了。但此时接到这个电话，我却并没有像以前想象的那样激动兴奋，反而象有一块石头压在心上。工作的事还没有落实，购买手续一旦办理完毕，就得交首付款，办按揭手续。我此时的情形，把首付款交了，便没有节余，每月没有固定的薪水，房租了日常花销会弄得我很狼狈的。 这两年，j市的房价上涨迅猛，好象洪水猛兽一般，势不可挡。一年前预定的价，在那时已经高得让人心痛了，但放在现在，却是到手的一块肥肉，这个价在最偏的地方都买不到了！ 我叫上李霜和我一起去看看情况。 那个取名叫“蓝水湾”的楼盘位于滨江路靠南端的尽头。这一片属于房地产业新开发区，平日里比较冷清，只有建筑工人和那些冰冷的砖头c脚手架，一起一点点慢慢往上爬。此时的情景大不一样，我们刚下车，就见售楼处那片低矮的房子外围满了人。 售楼处所在的这几间房子，是临时修建起来的。欧式风格的小洋房，米黄色外墙，呈弧形排开，门口撑着两把白色大洋伞。内部修饰也很有点欧式风情。平时人少的时候，倒是这一带乱糟糟的工地景象中不错的一处景致。 我们挤进去，里面就象正在推行打折活动的商场，动辄几十上百万的房子，就象不要钱一样被人抢来抢去。开发商明目张胆贴出涨价公告，告知交了订金的客户，每平米按5的价上浮，如有不愿意接受者，公司退还订金，并赔付双倍利息款。如此霸王条款，有人义愤填膺，振振有词搬出法律条款来理论。有人说5也认了吧，等你打完官司再去重买，哪找这个价啊？还有事先没预定的人守在售房处，专等交了订金又想退款的人，说愿意出3倍的利息买断名额。那阵式，哪容我还敢冒出退房的念头？ 售楼小姐以最快的速度给我算出新价，我傻眼了，我把全部积蓄加起来，还是不够。怎么办？ 我开始犹豫，这么大笔数，上哪儿去凑？ 我对售楼小姐说：“这房子我要，能不能宽限几天再交钱？” “不好意思，不行的！”小姐温和地说。 “就五天，你们总得给点时间去凑钱吧。” “不好意思，明天是最后一天，这是公司规定。” “规定也是灵活的嘛，你就帮忙说说情吧！”李霜说道。 “不好意思，我也无能为力的！”她依然微笑着温和地说。 “小姐，”一位中年男子挤到我们中间对售楼小姐说，“怎么样了，你刚刚说的那套有没有退出来？” 她看看他，又看看我们，说：“不好意思先生，这位小姐来了，她，她恐怕要明天才能决定要还是不要。” “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我说。 “不好意思，你刚刚一直没来，我们以为你会放弃的。” “你怎么能这样，时间还没到怎么就可以随便答应别人？”我气急败坏。 “你先别急，我们并没有答应别人什么，只是告诉这位先生有可能会有退出的房子。当然，退不退都在于你们自己。” “是啊，她只是让我等等看，没答应什么。”那个中年男人帮腔说。 “姑娘，”他又对我说，“能不能借一步，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李霜说，“房子我们要定了，没什么好谈的。” “是这样，我真是等着要房子，你看能不能先让给我呢？”他一脸的诚恳，看样子真是着急要房子。 “不可能的事，我们还等着要呢。”李霜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们和售楼部负责人约定好第二天来交钱。 回去后，我开始凑钱。我把我手头所有银行卡拿出来，跑各大银行查询，取现，算来算去，还是差2万才够首付。我开始在心里盘算，到哪里去借点钱。母亲那里不能去，她身体不好，身边必须得留点钱急用。李霜也不会有多余的钱，她也正在准备买房子。曾平平也应该拿得出这点钱，可是我这个时候怎么向她开口？她说不定会认为我在为帮她的事找她还人情呢。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我姑姑——也就是那个男人的姐姐，她一直待我如已出，如果向她开口，她定会借给我的。但是因为那个男人，这么些年，我一直不愿意再和她有往来，又怎么可能向她开口呢？要是陈旭还在，或许陈旭可以我摇摇头，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呢？ 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李霜来了，拿了张十万的银行存折给我。 我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说：“你先别管，先借给你用，可能要不了这么多，但你可以多付点首付，以后每月可以少还点。” “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我坚持不要。我怀疑她是找任兆亮借的。我说：“我很清楚你的收入，这几年你不可能存这么多的钱，这钱到底哪来的？” 李霜说：“你别这么看我，这些钱是干净的。” “是不是任兆亮给你的？”我坚持逼问。我告诫过李霜，和任兆亮的交往绝不能和金钱扯上关系，那样她会更被动。 李霜急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也以为我是贪图他的钱才跟他好的？跟你说过了，这钱很干净，跟他无关！” “你不说清怎么来的，我不会要。” “好吧，那我告诉你，这是你母亲让我给你的。” “我妈？我妈哪里还会有这么多钱？” “我也不知道，春节去她那里的时候，她专门交待我，叫你不要因为她急着买房子，她说如果你非要买，就把这笔钱交给你，让你别太辛苦。” 母亲的心我当然明白，可是她哪里会有这么多钱的呢？她莫非是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向别人借的？我准备打个电话问明白。 李霜拦住我，说：“别打了，她既然让我转交，就是不想要你知道钱的来历。” 我坚持要打电话，我说：“可是我也不能让她背着债务过日子啊，她一定是找人借的！”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李霜抢过电话。 “说啊，怎么来的？”我着急地问。 “这钱是，是你父亲给的。你妈知道你不会收，所以不要我告诉你。” “什么？”我惊讶极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秋，你妈不让我告诉你，她知道你不会接受这个事实。这是他托你姑姑带给你妈的，让你妈转交给你。” “不，不可能，我妈不可能收那个男人的钱！” “阿秋，我会骗你吗？事实就是这样，你妈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不让我告诉你，但事实上你姑姑转交给她的时候，她帮你收了。你姑姑说得有道理，这是父亲给女儿的，跟你妈妈无关。你妈还说，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就当是借的，以后还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求职之路（2） 我看着这张存折，心里凄楚无比，十万元，十万元就可以买回十七年的父爱？十万元就可以让他心安理得吗？！ 关于那个夏天那个镇小学里的记忆，一直清晰得可怕。我一直将它藏在记忆最深处，不敢触碰。此时，那些记忆像开了笼的小鸟，争先恐后往外跑。我那时只是一个还未开始发育的小女孩。我的身影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可尽管如此，在那个夏天的阳光里，无论走到哪里，都还是被人指指点点。那些指手划脚就象影子一样，连正午时分也不曾离开。那个夏天，我发现自己变得不乖巧不活泼不可爱了，还第一次和同学打架。打架的对象是一个女同学，起因是我说她擦黑板没擦干净。女同学很不服气，不该我指责她。我明白，如果指责她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人，她就不会那么生气。在她眼里，我连指责别人的权利都不配有！她指着我的鼻子说，连亲生父亲都被狐狸精勾跑了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我狠狠地瞪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放学后，我瞅准机会抓她的头发报仇 仇报了。从此我开始独来独往，不想跟任何人讲话。我发疯似的盼着日子过得快些，盼着自己快快长大，盼着早一天逃离那个地方。中午，等学校安静下来后，我就一个人跑到学校后面的操场上。蝉声呜鸣，没有一丝风，太阳光恶毒地刺着眼睛，想哭的念头是那么强烈，以至于不得不开口笑。笑声和蝉声交织在一起，特别孤寂。 我的母亲一生孤傲，她所承受的伤痛和压力不是我可以想象得到的，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笔钱？我十二岁那年，有一天那个男人回来了，我正在里屋写作业。我偷偷从门缝看他，样子没变，只是胡子更多了，头发更长了。他拿出一个信封给母亲，说这是孩子的生活费。母亲没有接，她说你不需要用这些钱来买安心，她有能力抚养孩子长大成人。于是他走了，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十五岁那年的秋天，我上高中，那个男人又来了，那一次我一个人在家。我告诉他母亲出门了，他说他是来找我的。他同样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颤抖着递到我面前。他说：“秋荻，我知道你妈妈不会接受这些钱，我虽然不富裕，但你的学费我还是攒得够，你拿去交学费吧。” 我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你不需要用这些钱来买安心！心里隐隐作痛。 我指指餐桌，说：“好，放在这里你就走吧。” 男人把信封放下，想对我说什么，嘴唇动动，却没说出话来。 等他走出门外，我抓起桌上的信封，朝着他后背狠狠地扔出去：“谁稀罕你的臭钱，别以为拿点钱就可以买得一辈子安心！”我重复母亲说过的话，然后“碰”的一声把门关过去。 我背靠在门上喘粗气，那一甩将心头的恨狠狠咂向他，我觉得特别畅快。 过了很久，外面都没有动静。我以为他会敲门，然后向我发火。不他也许会向我道歉，说他怎么怎么对不起我们，我会趁机隔着门数落他一番，要他明白因为他我们受了多少白眼，这些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了！可以他既然没有发火也没有道歉，门外一直静悄悄的。我爬在门缝里往外看，那一幕就象电影胶片一下深深刻在我脑子里。我看到那个男人正弯下身，一张一张拾地上的钱，再轻轻拂去那些钞票上面的灰，整齐地叠起来，放进信封。太阳不是很毒，温和地照在他有点往后移的发线上。我仔细看他的表情，他眼里闪着光，似乎噙着泪。我在心里狠狠地欢畅了一下。 从那以后，那个男人就再没出现过了。 等到我上大学的时候，看到母亲很辛苦地为我凑学费和生活费，我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后悔，金钱面前，自尊值多少钱？凭什么不让那个男人承担这份责任？我曾经萌发过去找他拿钱的念头，可看到母亲的坚定，我终于没有提这个想法。 “阿秋，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你别不高兴。”李霜拉着我的手说，“我觉得自尊虽然很重要，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没必要为了自尊跟金钱过不去。” 我笑道：“是啊，傻子才和钱过不去呢，不过我不是还没到走投无路吗？以前那么困难的时候都没要他的钱，现在更不会要。你不知道我妈妈的性格，虽然她替我接了，但她绝不希望我接受这笔馈赠。” “不会吧，她亲口跟我说她很希望你接受。” “那是你不了解她！” 李霜见我态度坚定，只好收回存折，“好吧，改天我给你母亲送过去。”说完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两万元的存折给我，说：“这是我借给你的，你先拿去应急，以后慢慢还我。” 我抬起头，诧异地看她。 “看什么看，别以为我连这点积蓄都没有！” 我很感激李霜，多年的友情让我们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感受到对方的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求职之路（3） 房子的事办妥以后，找工作的事变得相当紧迫了。我不能坐等网上的信息，必须得主动出击了。 四轨继续给我出谋划策，他告诉我市里规模最大的几家人才市场在哪里，还给我查近期专场招聘会的时间和招聘单位。 我开始集中精力准备简历，然后跑人才市场。刚开始的时候我专投人事管理之类与我以前的工作经历相匹配的职位，那些负责现场招聘的人几乎统一了口径，清一色的用冷冰冰的面孔收下我的简历，告知我等候通知。 我穿着杜成渝买的那双老北京布鞋四处奔走。鞋很合脚，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我穿多大鞋的，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鞋是谁买的也不重要，我觉得穿在脚上很舒适才是最重要的，而我也没时间去逛商场重新找一双这么舒适的鞋。我告诉自己，很多东西，只要你不把它与某个人某件事联系起来，它就只是一件物品而已。但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奔走一天，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脱下鞋，看着它，还是会自然而然想起杜成渝，就有眼泪想要涌上来。 那一天从世贸大厦出来，我就穿着这双鞋。我很想脱下来，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再去买一双鞋。或者穿着它去商场重新买一双，再扔掉这双。世贸大厦的斜对面就是步行街，我走进去，钻进商场。那时已经很晚了，商场人不多，有的专柜已准备打烊。我打望了一片，满眼都是细高跟时装鞋，哪里去找平底鞋！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走得一身疲惫才踏上回家的公交。 下了公交车，我已经很累了，拖着不太听使唤的腿往家走。路旁有一个邮箱一样漂亮的墨绿色垃圾箱，如果放在四年前，我肯定会把鞋脱下来扔进去，只穿着袜子上楼去。四年时间让人改变了很多，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那份冲动了，不就一双鞋嘛，干嘛和它过不去？ 杜成渝的车停在楼下，路灯不亮，但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他站在车旁边的那棵树下，站得像雕塑一样。 我装着没看见，大踏步往前走。 他从树下走出来拦住我的去路，问：“你怎么样？刚才下楼找你的时候听人说有人在电梯里晕倒了，是不是你？” 我没理他，想从他旁边绕过去。 他继续拦我：“问你呢，去哪了？到处找你都找不着，电话也不接，还弄到这么晚才回来。” 我说：“我去哪好象跟你没关系吧？我们不是刚刚才作了了断吗？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也以为没关系了，但现在有关系了。” “什么？”我不太懂他的意思。 “因为你的行踪影响到了我的情绪！”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的。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说：“笑话，我是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我的行踪完全由我自己作主，怎么就影响到你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本来可以好好了断的，但是因为你不告而别，我再一次发现你的行踪真的是会牵扯到我这里，”他把手放在他心脏上，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可以好好与我告别？！” 我的心抽了那么一下，头又有点晕。我赶快闭上眼睛做深呼吸。 “你喝酒了？醉了？”他依然盯着我看。 我的样子象喝了酒？我看看自己，没有痕象表明我此刻有醉意。我想我必须得澄清一下，我说：“我干嘛喝酒啊？哈，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的意思我会因为你喝酒？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 杜成渝的表情有点尴尬，“没喝就好。你，你要不要去医院？” “我的样子象有病么？哈！”我又笑。 “你，刚才是不是晕倒了？”他小心地问。 “没有的事。”我不想跟他多说，转身要走。 “等等。”他叫住。 我停下来脚步，想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想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很抱歉，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状况。” 我说：“你不需要道歉，不过下一次如果还需要我当道具请先明说，我一定全力配合！”说完我继续往前走。 “就知道你会误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杜成渝在我身后说。 我转过身来，看着他，学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对他做出一个很媚的笑：“你知道我想象的是哪样啊？再说，我有必要想象么？” “没想象就好，当然你也没必要想象。”杜成渝低下头，象是自言自语。此时的他看上去没有平时的霸气，倒象一个接受批评的小学生。 “不需要道具就别来找我，我很累，没时间陪你玩。”我转过身继续往家走。 楼道很黑，路灯大概又坏掉了。我好像又掉进了黑色深渊。我扶着墙角往上走，忽然想落泪。我想起那个夏天的正午一个人跑进空荡荡的操场，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被压得又矮又小的自己的影子。我不明白明晃晃的太阳和漆黑的楼道有什么关联，但脑子里确实真实地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周二开始，培训班加开了晚间课程，仍然是周六上课的那位老师主讲的《管理心理与组织行为》。这一堂课上我才知道，老师叫陈贵，我当即在心里偷笑，如此土的名字，怎么看也和眼前这款搭配不上！ 两堂课结束，已经晚上十点。这个时候，不知道公交有没有收班。我迅速收拾好书下楼往公交站方向去。从培训中心到公交站要穿过一条僻静的街巷。那条巷子很安静，路灯也不那么明亮。小巷有些岁月了，两旁的房屋是灰砖砌的四层楼房，墙角巴满了一种叫爬山虎的植物，白天看起来很清爽幽静，晚上却显得有些阴深。一个人走在路上，听着自己的脚步，我不敢想任何可怖的东西，只命令自己快速往前走。 好不容易穿过小巷看到灯火通明的大街，我松了口气。公交站清冷得可怜，只有两三个侯车的人站在站台上向着街道尽头眺望。 赶到站牌前，我傻眼了，通往我家方向的那趟车九点三十就收车了！ 正在这时，一辆小车开了过来，停在站台前。我一看，是杜成渝的车，当即心里抽动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我晚上有课，就算知道，他也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除非是正好路过。 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已经在世贸大厦餐厅就餐时就一笔勾销了，我已经决定不再和他有瓜葛。 “上车吧！”他探出头叫我。 “不用！”我冷冷地对他说。 “快上啊，这里不能久停的。”他对我叫道。 “没人叫你停，你开走就是！”我回他。 “傻瓜，没公交车了。” “不用你管。” “大小姐，你以为我专门来接你啊？公司那边应酬刚完，路过这里就看到你了，拿什么腔调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理他。 后面有车跟来，杜成渝只能慢慢把车往前开。 我盯着的士来的方向看，没管杜成渝把车开哪儿去了。等我转过头来，我的视线之内，已经看不到他的车了。我心里升起怪怪的感觉，为什么车里的人是杜成渝呢？为什么不是一个能给我安全感，让我可以全身心相依的人开着车在孤寂的大街上满街找我？ 正在心里感叹之时，有人叫我：“秋荻！” 是培训部的陈贵老师。 “等车啊？”他说，“这么晚也没车了，我的车在前面，我送你一段吧！” 路灯下的陈贵老师样子很温和，脸型稍圆，不是那种俊朗轮廓分明的形像。我自认为这样的脸型往往更能给人踏实厚道之感。他戴着眼镜，完全没有讲台上的严肃与生冷。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陈旭的模样，是的，他和陈旭真的有几分相似。陈旭c陈贵，这两个名字忽然在我脑子里相撞。我吸了口冷气，是巧合，还是真的和陈旭有什么关系？ “怎么？”看我迟疑的样子，他问。 “不——不会太麻烦你吧？”我说。 “没事，走吧！” 我跟着他上了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求职之路（4） 以后的几天，陈老师都约我坐他的车回家，我想拒绝，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他只说正好顺路，我也就认为自己只是搭了他的顺风车了。 我一直想问他认不认识陈旭，但一直不知怎么开口。假使真的是陈旭的什么人，会怎么样呢？后来一想，也许是我多虑了吧，陈旭家里的人都认识，包括他那个弟弟，虽然我没看清他长什么相，但他一定看清了我的，并且他也应该出国去了。何况他的家人都知道他们家的恩怨，恨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主动来接近我呢？这样一想，我心里更放松了。 周五晚上，我照例坐上他的车。开到我家附近的咖啡店，他停了下来。 我奇怪地望着他。他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该请我喝杯咖啡？” 我笑了：“好啊，我正好不知道怎么答谢你。” 我和李霜经常来这家咖啡厅。这里格调温馨雅致。我观察过，来这里的人，除了闺蜜就是情侣。我和陈老师一起走进来，兴许会被人误会为情侣。好在我在这边没什么熟人，就是一杯咖啡的事，人家话都递到嘴边了，我也不可能回绝。 谈话很自然，从咖啡开始，聊到课程。 他说：“我的课这周就结束了，下周就不会再见面了。” “是吗？后面还有那么多课，你都不上了？” “嗯，我侧重于心理学方面，后面的课更专业，象《培训与开发》，《绩效管理》之类的，得由人力资源专业的老师来讲。” “这边你就不来了么？” “来，还有别的培训班需要上我这门课，我的课是公共课。” 我点点头。 “找工作的事怎么样了？”他问。 我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的。我说：“投过几份简历过去了，还没着落。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工作呢？” “嘿嘿，我的专业就是心理学，这点还看不出来吗？” 我倒吸了口冷气，心理学如此厉害！四轨也会时不时的冒出让我惊异的话来。 我心里忽然冒出个大胆的设想，眼前这个人不会就是四轨吧？这么一想，我又在心里笑自己的联想能力，刚开始认为他与陈旭有关，现在又把他跟四轨联系起来，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从咖啡厅出来，陈老师说：“不如走走吧，送你到家我再走回来开车。” “也好。”我答应道。 我们继续聊刚才未完的话题。他问我投递简历的都是哪些公司，我凭着记忆讲给他听。这些单位中居然有他熟悉的。他问：“你想过没有，如果几家公司同时录用你怎么办，如果一家都不录又怎么办。” 说实话，没录倒还好选，又继续奔走人才市场吧，只是寻得一份工作的压力就更紧迫了。但如果几家同时录用，我还真没想过是去哪家更好。 “是啊，这些公司有大有小，如果真要在里面选，你说选哪类好些呢？” 他说：“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小公司也不见得就比不上大公司。大公司难进，一旦进去了就比较稳定，管理也很正规。缺点就是人才济济，一个人往往不能掌握更全面的工作技能，上升难度系度相对更高。小公司的好处就是需要很全面的工作技能，上升的空间也更大。你在大公司有过工作经历，我觉得也可以考虑进小公司施展拳脚。” 我赞叹道：“陈老师真不愧是专家，分析得很有道理，象我这样还没具备资格证的人，大公司可能比较难进。” 他笑道：“记住，经历比证书重要，面试的时候如何展示你的才能才是最重要的。” 说话间，已到楼下，我与他挥手告别。 楼道的灯依然不亮。上楼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黑压压的身影档在楼道口。 “啊！”我吓得大叫。 “有那么恐怖么？”那人开口说话。我一看，竟然是杜成渝。 “你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我惊魂未定。 “这么晚才回来，跟谁约会呢？” “跟谁约会需要跟你说吗？”看来他看到陈老师送我回来了，我心里有解恨的感觉。 “怎么可以随便跟别的男人约会？瞧那高兴样！”他压低声音，说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不想理他，往楼上走。他伸开胳膊挡住我的去路。 “你这是做什么，我要回家了。” 他双手放在我肩上，把脸凑到我眼前说：“听我把话说完再上去。”我闻到一种清冽的酒精味道。 他在喉咙里“嗯”了一声清清嗓子，接着说：“记住，下周开始晚上下课等着我去接你！不许上别的男人的车，更不许跟别的男人约会！” 杜成渝尽管声音很低，但听起来极有底气。他的鼻子几乎快凑到我脸上，浓烈的男人味混着淡淡的酒精味跟着他的呼吸有节奏地向我袭来，瞬间将我罩住。象一口烈酒下肚，我感到身体从上到下开始发软。 “切，这是什么话，你管得着吗？”我克制住身体的冲动，对他冷笑。 “当然管得着，我和你已经在孤岛上呆了一夜，并且已经这样，”他凑过来要吻我，我拼命往后退，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没法退，我紧闭眼睛，抿住嘴唇，他还是轻轻在我嘴唇上吻了一下，“都已经这样了还没资格管吗？” 杜成渝真是霸道到了极点，就算是追女生，也应该先把自己的事清理干净再说。我想起商贸餐厅里见到那个穿着狐狸披肩的女人，心竟然有微微的刺痛感。 我睁开眼说：“你不可以这么霸” 话没说完，我已经失去说话的力气了。我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嘴里喘着粗气，目光似乎要将我刺穿。我脑子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接下来会抱着我，然后疯狂地吻我。继而我一定会在他雨点般的狂吻中丧失理智电视中都这么演的！ 就在我即将在与他的对视中败阵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偏偏痴心想见你 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 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 陈百强忧郁而执着的声音回响在我和杜成渝之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好象找到了救星，我说：“来电话了”，声音软弱无力。杜成渝放开我，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然后背过身去接电话。 他没有避讳我，我听到他对着电话说：“妈，这么晚还没休息啊，”“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你身体也不好，”“您是想让我找一合作伙伴还是找一媳妇啊？” 他边说边走，声音越来越模糊。趁着还有点劲，我悄悄往楼上走。 门关上，我只觉浑身无力，象一团泥，酥软地沿着门框滑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求职之路（5） 那些天，我脑子里总会出现杜成渝摄人心魄的眼神，一想起心就狂跳，好象要爆炸了一样。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的事。我劝自己，这种人，我是不应该对他动心的。我继续让自己奔忙于求职之中。 四轨继续做我的指导老师。他给我推荐了几家正在网上招聘的公司，叫我有针对性地写求职简历。他在qq对我说：大公司的hr最忌讳就是一稿多投，工作经历和个人技能不需要面面俱到，只需要例举跟招聘职位有用的就行了，大公司的hr每天看那么多简历，谁愿意浪费时间看长篇大论？ 我按照四轨所说的方法，针对那些公司写了不同的求职简历，发给四轨过目。他说行了，我再发出去。发完以后，我说：奇了怪了，我这个做过hr的人怎么反过来要向你这个非hr人士讨教呢？ 四轨说：哈哈，能者为师嘛，这不奇怪，谁让我这么全能呢？ 我说：怎么男人都一个德行？跟某人一样，自信得不行。 四轨说：谁啊？还有跟我一样自信得不行的？不会是你暗恋的对象吧？ 我说：切，这年头哪去找值得暗恋的人！ 四轨：不会吧，对男人这么没信心？这样可不容易丢掉剩女的帽子哟。 我说：大浪淘沙，剩得下来的都是精品，懂吧？ 四轨：行啦行啦，这年头还有这般自恋的女人！ 我找了个榔头表情狠狠向他砸去。 四轨说：不开玩笑，你当真急需一份工作？ 我说：是的，我现在经济危机得厉害，耽误不起。 四轨说：我手头有份现成的，如果不嫌气的话，倒是可以先开着工来等那些回复。 我与四轨素不相识，他能帮我这么多，已经超出我的底限了。他只是附在我电脑上的灵魂，我不能同他有过多现实问题的接触。 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自己再找找吧。一般来说，那些公司招聘一个人需要多长周期啊？我怎么感觉这么长呢？ 四轨说：这个不好说，有的不急需，只作为储备，当然会很长，想在更多的求职者中挑选最适合的。 我的心沉重到了极点，他们如此这般折腾，我哪里耗得起。收入断流，付了房款之后，我手头的钱没有多少了，我真的必须得首先入职了，不管什么样的工作。 第二天，我又去现场招聘会。我不再把目光仅限于自己熟悉的职位，象文员c行政助理之类的，都去试试。这些我并不怎么看好的职位，要求还很特别，有的要求25岁以下，有的要求有驾照。遇上没那么限制的，我投了简历过去，同样被告知等候通知。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招聘现场。外面阳光明媚，城市的春天已悄然来临！ 此时已是中午，附近公司c商场，有不少穿职业制服的人有说有笑地走向街边餐馆。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羡慕她们，有工作，连笑容都那么开怀。 我看看钱包，为了控制用钱，我只带了今天的饭钱和车票。肚子饿得慌，我沿街找餐馆，几乎每一家都暴满，就连街边卖小吃的摊位都等排队等候。我又重新回到招聘会门口，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盒方便面，准备就在这里解决午餐了。 “姑娘，找工作么？”正在吃面的时候，一个女人过来叫我。 我看看她，没说话。 “看你在这里进进出出几回了，工作还没找到吧？”她弯下腰和我说话。 我还是没回话，继续吃。 “我们这里有份现成的工作，做推销，马上可以上手的，工资按天结算。”她热情地说，似乎有一个天大的陷饼她的指挥下即将降落。 咽着面，却像咽着泪一样，咸咸的，酸酸的。没曾想到我竟然会落到这般地步！ 我咬咬牙站起来，问：“推销什么？” 那女人好象笑逐颜开，“不难不难，是化妆品，很简单，就发些宣传单给适合的人就是了。” 我明白了，平时逛街的时候，时常会被一些手里拿着传单和化妆品样品的姑娘小伙子拦住，有的把传单塞给你，有的不断的劝说你去体验他们的美容服务。 “工资怎么算。”我想劳动所得，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等招聘信息的时候，有这种临时性的可以马上获得收入的事做着也行。 “干一天30，晚上8点统一在公司结算。” “可以提到7点么？我8点还要上课。” “行啊行啊，爱学习是好事，今后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象我们，没文化，学啥都学不进，一辈子也没啥长劲了。”女人念叨道。 这份临时工的工作，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李霜。可这份看上去很简单的工作并不那么好做。我和一个小女模样的妹妹编在一组，带领我们的是一位白白净的高个子小男生。两人一看就十岁的高中生似的，我夹在他们当中，感觉特别扭。 我们专找商业中心繁华地带，大商场门口，影院附近，那些地方人流量大，女人最集中。两个小年轻一见到时尚点的女人，串的就上去了，然后展开攻势宣传手中的产品。我跟上去向人家寄传单，见缝插针。我戴着墨镜，低着头，不敢看那些人。其实这个时候我认识的人都在职场上忙碌着，被看到的几率小得很，但我还是不敢抬起头，要是被正邦集团的人看到我无法想像。 中午，他们叫了外卖，两人坐在步行街中间的长椅上开心地吃。我不想将自己暴露在那么显著的位置，借口说有朋友等我，找个僻静小巷的副食品店泡方便面吃。 跑了一天，我累得筋疲力尽，7点钟去化妆品经营部交涉完工作领到30元的日工资后，马上又得赶去培训部上课。时间挤在一起，我没有时间想从老板手里接过30元钱的感受。确切的说，我已经累得没有感受了。 放学的时候，走在路上，脚底痛得厉害。我以为有什么东西刺了进去。脱开袜子一看，原来脚底打起了水泡，水泡被磨破，粘在袜子上。出门的时候，我失算了，没有穿杜成渝给我的那双老北京布鞋。 我找了家小药店买了几张创口贴贴在磨烂的泡上，忍着痛沿着小巷往公交站走。我在想杜成渝会不会突然从身后走上来提起我手上的重物呢？或者突然在我身后鸣喇叭。其实这样的设想根本不可能出现，为了避开他赶上最后一趟公交，我这些天都提前半小时就离开课堂了。再说，那天在我家楼道口，他说这周开始他要每晚来接我，那不过他喝了酒后随口而说的话，我哪能当真！ 在大街上跑宣传的工作真的很辛苦。为了完成一天的工作量，我们三个不得不再分工，由刚开始三人在同一个地方做，改为一人负责一个点，这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面对更多的宣传对象。这样一来，一个人就得同时扮演三个角色，既要宣传样品，要有发放宣传单，对愿意驻足下来的对象，还要拿出免费体验卡热情邀请去经销处上门体验。一个人独挡一面，我不能再戴墨镜，再低头躲避了，必须拿出十分的热情面对每一个可能的客户。 忙了一上午，我口干舌燥，更糟糕的是眼前忽然一阵恍惚，差点站立不住。我急忙走到街边的长椅上坐下，心想难道头上的毛病还没有好？医生叫我随时去医院检查，我一直没去了。 这时，李霜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阿秋，你这是在做啥？” “没，”我无力地说，“你怎么不上班？” “今天周六，我去找你，你不在，电话也不接，我就自己出来逛了。” 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周六！我赶紧抬起头四处张望，这一上午，会不会有熟人看到我呢？ “紧张什么？”她问。 我摇头。 “你，你这是做啥。”她看到我放在椅子上的化妆品样品和厚厚的一叠宣传资料。她翻弄着，说：“真是造罪，你怎么来干这个？好好的工作放着不做！也不至于啊，依你的条件，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我没理她。 “别干了！”她拉起我要走，“咱还是回公司去。” 我挣扎着不离开。 “阿秋，你等着钱用吧，那也不至于这么糟蹋自己，她们这工作是人做的吗，给你多少钱？再说了，她们卖这些玩意是什么东西，有合格证吗？你别为了那点小钱跟着坑人！” “坑什么人！我凭劳动挣钱，坑什么人了！”我急了，一下子从长椅子站起来。 就是站起来的那当儿，我突然感到脑袋供血不足，眼前一黑，身体失去重心，一下子倒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求职之路（6） 医生说我有贫血，加上营养缺乏才导致晕倒的。躺在医院病床上，我累得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想睡一会，抛下所有的事好好的睡一会。临睡下去之前，我告诉李霜，不要将我的情况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杜成渝。 “为什么？”她问。 我摇头，我实在没力气多说一句话了。我不希望认识我的人看到我落到如此地步，更不想让杜成渝看到。虽然理论上说起来头头是道，什么劳动不分高低贵贱之类的，但事实上内心的这道坎我自己都过不了。 那一觉睡下去太长。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有点清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恍惚看到杜成渝坐在床前，握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我在心里惊呼了一声，慌忙把睁了一半眼睛重新闭上。我明明交待过李霜，叫她千万不能通知杜成渝的！ “别装了。”他温和地说。 我照旧闭着眼睛，手却在他手心里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睁开眼吧，我又不会吃你。”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的目光与我相遇。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温柔地看我，阳光投射在他发梢上，把发梢映成棕红色。他的脸 我将手从他手里轻轻缩回，把头转向一边，不敢看他。 “你怎么样？感觉好些没有？”他问。 我心里本来就有委屈，工作的事，旋转餐厅里的事，交织着堵在胸口，他这样一问，我心里的委屈感突然加剧。 “李霜去哪儿了？我要李霜！”我的话几乎带着哭腔。 “傻瓜，我在这里不行吗？”他伸手摸我的额头，话语出乎意料的温柔，象一把利器软绵绵地刺在我心上。 我闭上眼睛，压制着来自心底的痛。可是我为什么会心痛，我干嘛要心痛？就因为他这句温柔的话？ “当然不行，当然不行！”我拼命摇头，想挣脱他的手。 “阿秋，阿秋！”李霜在叫我。 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李霜站在我面前。环顾四周，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原来那是一个梦。 “你又做恶梦了？别吓我。”李霜说。 我摇摇脑袋，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杜成渝当然不可能那么温柔！ “我怎么在这里？”我问她。 “还说呢，你忘了上午你在大街上的事？” 我侧过脸去，我当然没有忘！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绿色保温饭盒，有汤的鲜味从里面冒出来。 李霜把保温饭盒打开，鸡汤的味道顿时弥漫在小小的病房。“哇，真鲜！”她叫道。 “哪来的鸡汤？” “从杜成渝那儿要来的。” “啊？”我惊了一下，“你说谁？” “杜成渝啊。” “他？他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别告诉他的吗。”难道说刚才的梦不是无缘由的？难道他当真坐在我床前温柔地看我？当真将我的手握在他手心里？我不由得动了一下梦中被握过的手，但我不知道那只手上有没有留下他的痕迹。 “别紧张，他没来。刚才我出去买东西的在医院门口碰到他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妈妈在这里住院，他送鸡汤来了。” “他妈妈？他家不是不在这里吗？” “是啊，他妈妈过来看他来了，我也是才知道。” “你跟他说我在这里？”我一想到杜成渝要是知道我去做散发宣传单的临时工时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心里就像有块石头堵着。 “放心，我没说，”她眨巴着眼睛，心领神会地说，“知道你清高，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说我自己来看病，顺便要了点鸡汤。” 我白了她一眼。 汤的味道很鲜美，我很久没吃到这么好的味道了。 “你当真没提起我？”我还是不放心。 “没有。”她肯定地说。 回想前前后后点点滴滴的事，看来王红霞说得没错，杜成渝的母亲已经亲自把她物色好的女孩送到他身边来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入职危机（1） 因为这场病，我连那份每天三十元的临时工作都失去了。 回家后，我迫不急待打开电脑查看邮箱，但未读邮件里除了一大堆广告外，没有一封是与应聘事件有关的。我的手机24小时开着也没有陌生号码接入。我又确认了一下自己投出来的求职信中留下的邮箱地址c电话号码是否正确。结果准确无误。 按常规来说，一家公司招聘空缺职位的人员，周期都不会超过一个月。时间长了，招聘成本会增高，而且老是打着聘某一职位的广告，会失信于求职者。仔细算来，我无论是网上投简历，还是现场招聘会投递的简历，都接近或超过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一家公司通知面试。 我拿起电话，试着找几家投过简历的公司打过去问。我先是问他们某某岗位还招聘人吗，对方回答说还需要的。当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同时告诉他们曾投过应聘书后，对方沉默一会，随后说，条件还是比较适合，不过已经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我又打到第二家。他们告诉我已经收到我的求职信了。 “什么时候可以决定能否面试？”我大胆追问。 “不好意思，面试已经过了，你没通过。” 我咬着嘴唇，想问：我的条件很差吗？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但我没有问，我觉得这样的问话很伤自己的自尊。 接下来我又问了几家，情况大至相似。有一家公司的hr听我讲了自己的大致情况，表示完全可以接受。我当时激动起来，问：“能否去公司面谈？” 当我报上名字以后，她的语气忽然转变了：“你的资料已经在我们这里了，面谈的事，等我们商议之后再确定吧。”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商议么？”我急了，“你们招聘一个职位要几个月啊？” “不不，不是的，你别误会，你的初试还是，还是没通过。” 就象又一盆水从头淋到脚。难道说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我已经落伍了？大学本科学历，四年工作经历，未婚，这些都没有竞争力了吗？在正邦集团的时候，我自信满满，认为当初人事部四人当中我和小李是排在前两位的，再怎么淘汰也轮不到我。可出了正邦，怎么会找个落脚地儿都找不到呢？ 难道这才是我的现实么？我的心冷到了极点。 坐在电脑面前，我取下白天戴着的所有面具，将一个内心无比失落的灵魂贴在电脑屏幕上。 四轨说：也许没那么糟糕。 我说：从正式找工作开始，已经一个月了，难道这一个月时间里没有一家公司录用过一个人吗？ 四轨说：当然录用过，但这没有可比性，每个人选择的不一样，自然会有不同的结果。如果只是为了一份工作，没有太高的要求，肯定不难的。 我说：我要求高吗？我连发传单的事都去做了，我还要求什么？都差点被人说成坑蒙拐骗了！ 我的手在键盘上十指如飞，心中的烦燥好似全部输送到了指尖上，然后噼噼啪啪地爆出一个个方块字跃上屏幕。 四轨：你这些天发传单去了？？？什么传单？ 我说：没什么，已经被炒了。 四轨没说话。 我接着说：真不知道明天可以做什么，学习？想想读书的日子真好，有母亲按时给足钱给你，只需要好好学习，不需考虑明天的饭菜在哪里。还有房租 打下“房租”两个字，我的手几乎动弹不下去了。这个词很敏感，敏感到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的房租交至二月底，因为要付购房款，房东阿姨允许我晚一个月交，可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月了。她没来催我，但我心里一直沉沉的，难道我能够承受她亲自上门催收的尴尬么？ 这当儿，我重新振作了一下，我想，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健康的好好的活着吗，怎么感觉好象突然之间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呢？大街上那么多的人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生活，就是在大学的时候，我不也曾经和沈浩明去餐馆打工挣得一份工钱吗？看来果然是我把自己的选择范围弄窄了，才会如此失落挫败！ 这样一想，我在心里做了个决定，明天就放下那些求职信，把自己当成一张白纸，象在学校一样，半工半读，从零开始。 四轨说：你当真急需要一份工作？ 我说：刚才很急需，但现在不急需了，我想认真的做名学生。 四轨：好啊，这想法不错。不过，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我说：勤工俭学 四轨：不会再去发传单吧？ 我说：可以啊，如果有这机会也可以再去，勤工俭学嘛。 四轨：不行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入职危机（2） 几天以后，我再次沮丧地坐到电脑前，开始向四轨求助：可以告诉我你推荐的工作是什么吗？ 四轨回过来三个字：受挫了？ 我的自尊的确受挫了。那天我拉下面子，准备到一家餐厅应聘个职位。依我的学历，应聘个领班主管什么的应该没问题，但那个位老板模样的女人说：“领班都得有工作经验，你做过吗？” “没有。” “那就不行。” “我可以从头做起。”我的脸燥辣辣的。 “从头？”她冷漠地打量了我一番，“你是说做服务员？看你的样子也不象啊，别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我只是急需一份工作。”我硬着头皮说。 “那更不行，我们这里只接受适合做这份工作并且可以持之以恒的。” 后来，我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穿了件多年前的有些褪色的卫衣，一条过时的牛仔裤。这一次我被另家一家餐厅接纳了。第二天晚上，我竟然在那里看到杜成渝了，他和任兆亮陪着几个政府官员模样的人进了一个雅间，那个雅间恰好属于我的责任范围。 我一时懵了，说什么我也不能以现在的身份见这两人！好在他们并没有看到我，情急之下，我只得找一位服务员请求她与我对换。 “刚来就讲条件！这怎么行！”那人说，嗓门很高。 我怕她的声音惊扰了客人，只得打住，掉转头往回走。 我偷偷往衣帽间走，准备换下行头溜走。我想我还是没有勇气这样面对杜成渝！ “秋荻——”和我安排在一组的小妹在叫我。 坏了，如果我不理她，万一被杜成渝听到怎么办？我的名字很特殊，几乎没有重名的可能！ 我只得转回去，悄悄将她拉到一边说：“我临时有急事，得离开一会，你替我顶着。千万别叫我的名字！”说完赶紧离开，不给她反问的机会。 可没走出几步，我被人拉住了。是李霜！ “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 李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任兆亮和杜成渝一起来的？没理由啊。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反问。 “别管我，看你这一身，别告诉我你在这里，在这里上班” 我没回答，继续往前走。 李霜一直跟在我后面叽叽喳喳，不用听我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走进更衣室，我赌气地将身上的工作服扯掉，重重地往单格衣柜里甩，再迅速穿上自己的衣服，冲出门去。 第二天晚上，李霜拿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家公司的名称和联系人的名字电话，说是任兆亮朋友的公司。我当即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 她把那张纸条捡起来，理了理，放在桌子弄平整。她说：“其实我没有跟任兆亮说起你的事，这家公司也不是他推荐的，是杜”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此时的我因为工作的事变得敏感到有点神经质了。我冷冷地盯着李霜，我想我的眼光可以杀人。 “好了好了，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的想法，不去就是！不该我多嘴是吧，可我还不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做” 李霜当然是为好，但她无论也不该把我的狼狈拿出去说。如果说当初从正邦出来，我已经满身是伤，那么现在，我的伤已经切入骨髓。当初，我至少还有地可藏，我期待着离开那里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我那那一点期待已经被挫败得鲜血淋淋了。还要将最后一点自尊剥落下来摆在别人面前看！李霜当然体会不到我这种感受，她只是尽最大的努力让我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李霜没有错，错的是我，既然还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又怎么可以在这个地方沉下去呢？这个地方可能已经没有我的栖息地了。这样一想，我忽然感觉背心凉凉的，象一把冷箭“嗖”地插入背心，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李霜停止了她的唠叨。 “你说，依我这样的条件，不应该找不到一份象样的工作吧？”我问。 “当然。”她点头。 “李霜，我身后是不是有一只很大的黑手？”我望望天花板，恐惧地说。 “不会吧。”李霜也跟着我望了望天花板，“你是说有人在你找工作这件事上设置障碍？” “呵，按理不应该，谁会有那么大的能量？”我笑笑。 “是啊，别弄得紧张兮兮，你都离开正邦了，离开那伙人了，他们还能怎样？” 李霜走后，我决定还是找四轨问问推荐工作的事。 四轨问我是不是受挫了。我没把这几天去找工作的事告诉他。 四轨推荐的工作是做培训中心的联络员。就是我所在的那家培训中心。他说随时可以上班，工作内容就是帮他们跑跑企业做做宣传，招学员来学习。 “这事可以兼职，不影响你继续找工作。收入嘛，一般，他们是业绩提成的。”他说。 “嗯。”我答应道。我现在还有选择余地吗？ “好，我给他们hr去个电话，把你的基本情况告诉他们，你上课的时候抽个时间去找他们就是了。” 第二天，我找到培训部的hr，把简历递给她。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看到我的简历，即刻放下手上的工作，站起来笑盈盈地跟我握手，自我介绍说她叫陈敏莉，叫她小陈就可以了。她很快给我办了入职手续，不知道是四轨的面子起了作用还是这个职位本身就没有门坎。她向我交待要做的工作，其实就是推销员，我的任务就是把培训部的课程当作产品一样向相关人士推荐，让他们来参与培训。我在公司的时候做过员工培训这一块，女孩一说我很快就领悟了她的意思。这几年随着职业鉴定的兴起，培训机构火爆了一阵，现在竞争更激烈了，是到了走出去的时候了。而企业方应该是他们可以渗透的一块新市场。 末了，我问她待遇怎么算呢。 她乐了，“呵呵，忘了告诉你这个最重要的一环了。我们是基本工资加业务提成。基本工资八百元，但有基本任务，不过很容易的，一个月张贴或者发放宣传单二百份，有五人次报名参加任意一门培训课就行了，多出的我们按收入额提成奖励，如果联系上一个大单，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我领了一大堆精美的宣传传单回到课堂上，心头那块重重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份还过得去的工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入职危机（3） 周一，我正式开工。我在网上把本市的大中企业找出来，列了个表，再把各大人才市场找出来也列在后面，我准备从这两方面入手。人才市场求职人员很多，正好可以比照人家招聘职位的要求宣传取资格证的好处。企业方面可能难度大一点，准备先做一些散发传单这样的基础性工作。 招聘会的高峰通常在上午，我准备先跑两家人才市场。春季是招聘求职的高峰期，人才市场内人头攒动，来来往往，象赶集一样。过了一会儿，人群开始分化，有的公司台前人烟稀疏，有的则挤得爆棚，还有一两个地方，围上去的人太多，有志愿者维持秩序让求职者排起了队。两周前我来这里求职的时候形势并没有这么好，我后悔没有带自己的求职简历进来。 我找到招聘管理类职位较多的单位前，不失时机向求职者散发手上的宣传单。有的人接过单子捏在手上，眼睛却仍然盯着前方，看都不看我一眼，有的人就当我只是他们耳边的空气，根本不接单子。我看周围，并无认识的人，于是壮起胆子向接过单子，眼睛顺便往上面瞟了几眼的人介绍起培训取证的重要性来。 在公司工作的时候，我做过员工培训，自认为自己的口头表达能力和说服力还是不会太差，但是今天这样的场合好象表达能力和说服力不是关键因素，我好不容易瞄上的受众，心思一直被现场火热的气氛吸引着。 半天下来，几乎没有进展。我在人才市场吃过盒饭后，就乘车去南环线一带的工业开发区。那是几年前市政府投资建设的一个工业新区，如今已吸引了几十家大小企业入驻。 这一带与城区相比，视野开阔很多，道路很宽，两边是排列整齐的梧桐树，那些树经过一个冬天的的洗礼，开始发出新叶。夏天，这一带的梧桐绿叶成阴，那些团扇大的叶片，长得密密层层，竖着望去，不留一点空隙。最美当数秋天，树叶金黄着还不曾大规模离枝，秋风一吹，会有几片经不起折腾的叶子往下飘，那光景总在我心头涌起无法言表的韵味。 道路中间的绿化带拉得长长的，象一道绿色的屏障，隔绝着相背而去的人。路两边隐约可现的稀疏的建筑，就是大大小小的企业了。这些企业没有大张旗鼓将自己的厂门放在路边最显眼的位置，而是退后很远隐避在绿色植被当中，这些建筑也不高，大概占地面积太宽，都很铺排地横卧于大片大片的绿地之中，雄狮卧虎般。偶尔会在建筑物顶端看到很大很醒目的企业名称，或者是巨幅广告画，这样的布景下面，一定是规模和实力相对较大的企业了。 任意选择一个站点，我下了车。 我走进最近的一家公司，说明来意，门口的保安把我视作上门推销的人员，直接档在门外。我只得换一家公司。这一次我只说我接到通知前来人力资源部面试，保安才让我进去。 人力资源部的部长得知我的来意，先前脸上淡淡的暖意即刻变得僵硬起来。我知道接下来就是该打发我走了。 我递上几张宣传单，说：“我先给您留下几张你看看，除了针对个人的资格考试，我们还可以上门做员工培训，外部培训的好处您一定比我更懂。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电话跟我们联系。” 说完我放下宣传单，趁他还没有反感之时就起身告辞。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逃出来，我的心还在“砰砰”乱跳。我感到自己象做贼一样。等恢复平静，我又奔向下一个目标。 赶回培训部的时候，才知道晚上的课提前了，因为换了新课程。新课程的老师是女的，晚上要回家照看孩子。她的课九点十分就结束了，可以赶上最后一班公交。我想起杜成渝说过的话，说是要我放学后等着他来接我。那些天为了躲开他，我提前半小时走了，课都没有上完。我并不知道他有没有来接过我，但我想一定没有，因为这期间我并没有接到过他一个电话。 爬上回家的公交车，我已经累得不行，跑了一天，体力支出已到了极限。我靠在座位靠椅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想我是做梦了，很模糊。我梦到一大堆人围着我要宣传单，我扬着手中的单子，就象革命战争时期街头做革命宣传的女战士正在向群众散发传单。转眼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围着我要传单的人又变成了考官，我身处面试现场。曾平平在一旁抹眼泪，李霜指着她痛斥：别假慈悲了，就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 我被一次剧烈的晃动摇醒了，头差一点碰到前面的靠背上。据说前面一辆车失控，差点撞上我们的车。乘客义愤填膺：准是酒后驾车，要不就是刚拿到驾照的马路杀手！太可恶了！ 我睡意全无。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我下意识打开手机看，没有来电提示，也没有短信！杜成渝果然是没有找过我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笑，居然把杜成渝的话放在了心里，认为他真的会来接我，所以一直提前逃课！我还天真地认为接不到我他会打电话来，发短信来，所以自作多情地把手机关掉了！ 接下来日子，我白天跑企业跑人才市场，晚上上课，回到家已十一点。躺在床上，我回想那天在我家楼道口，杜成渝接到的电话。推测起来，应该是他母亲在给他施加压力，要他和那位狐狸女郎相好！而他权衡利弊以后，还是觉得应该和那位好，所以强迫自己疏远我的。当然，他不需要强迫，对我，他只是一时性起吧，一旦回规正常，根本就忘了我的存在，或者他根本就忘记了对我说过的话！ 一天，我去市中心体育馆内举办的管理人才专场招聘会。 看到一家本市很名的民营企业——万源集团招聘人力资源师，我挤过去投简历。万源集团和我先前工作过的正邦公司一样，都是老牌国有大企业转制过来的。万源规模不如正邦，但效益却在正邦之上，是做石化设备的。那位hr是一位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谈吐气质是我见过的考官中很让人受用的那种。他抬起头很认真地和我交谈，问了我很多工作方面的问题。最后，他问我有没有资格证。我把手上的宣传单给他看，鼓起勇气对他说：“我正在这里参加正规培训，两个月后就考证，我相信自己一定没问题的。” 他又打量了我一番，收下我的简历叫我等候通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入职危机（4） 我退出来，趁机向围在旁边的求职者散发传单。一位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正好听到了我与招聘方的对话，对我的宣传单产生了兴趣，我于是拉她到旁边仔细向她推销我手头的产品。 一番苦口婆心的游说之后，那女孩接下来我的单子，答应周末就去报名。从连连失败到现在重新鼓起勇气站出来，我知道我心里关于失败的防线特别脆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得起几次失败的打击。此时，一线希望象从窄窄的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我心里那块沉重的冰块开始慢慢融化。 “秋荻！”我正准备去下一个热闹的摊位，就听到有人叫我。 寻着声音望去，我惊讶得张开的嘴半天没合拢。在我前面不远处的摊位上，挂着写有“正邦企业集团”大字的醒目的牌子，下面立着很大的宣传牌。曾平平坐在那里不停地向我招手，她旁边的小李正跟求职者交谈。 我习惯性地把手放在嘴唇上，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我另一只手还抱着一大叠宣传单。正邦公司向来不进市场上的现场招聘会，需要人员通常都在高校应届生双选会上去选。如今刚刚进行完裁员就来现场招聘，员工们怎么想？ “快过来快过来！”曾平平已经起身跑到我面前来拉我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 我看了一眼他们的职位发布，有点惊人，都是高级管理职位，进去至少是中层干部！杜成渝安的什么心，难道要大换血，把原来的中层队伍换掉？ 曾平平说：“到这里干啥？不会还没找到工作吧？” 我点头：“是的，一直没找到。”我想我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隐瞒什么。 “唉，瞧你，都瘦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曾平平一说到这，就开始眼巴巴的。 我说：“别这样说，说不定我会找到更好的工作呢。”想到这一阵子经历的一切，我心里的委屈就往上冒。但这些跟曾平平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命吧！ “嗯，看到满意的公司了吗？” “暂时还没有。公司要干什么，怎么招这些高管啊？”我故意引开话题。 曾平平说：“唉，别惊讶，造声势的，想扩大影响呗，又不是真招。” 小李对她“嘘”了一声，提醒她别让人听到。 “对了，你手里拿的什么，这么多。”曾平平凑过来要看我手上的资料。 我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向她说。 正在这时，刚才接受我的推荐要去培训部报名的姑娘领着一个小伙子走过来跟我打招呼：“嗨！” “嗨！”我也扬起手跟她打招呼。 姑娘说：“不好意思，我朋友想考策划师，你们那里有没有呢？” 我忙拿一份资料给小伙子：“有的有的，你可以先看看，这一期还来得及报名。记得去的时候把单子带上！” 小伙子接过单子翻看着，然后激动地对姑娘说：“太好了，这下我们可以一起学了！” 两人拿着资料乐呵呵地走了，手挽手，一看就是情侣。我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人群里。 “别看了，羡慕人家啊，自己也赶紧找一个吧。”曾平平拉我的手。 我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工作的事都没落实找什么找啊。” 她指着我手上的资料，问：“小秋，这个，不会就是你现在的工作吧？” 我面带难色，只好对她说了实话。 听了我的话，曾平平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一连叹了好几次气。还一边念叨着当初不该这样不该那样，又念到了杜成渝，说杜总也不知怎么想的，那么轻易就签字同意了。我还没有说先前求职的遭遇，她就这样了，要是让她知道那些状况，还不知道会把我看得多落魄。 我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反而被她弄得有点不自然。倒是小李看出了我的难色，说：“平姐，人家秋荻出来是福是祸还很难说，你咋弄得人家象很可怜似的呢？”他又转过来对我说：“来，过来看看我们的职位有没有你看得上的？你要回来的话绝对没问题。” 回去？我从来没有想过出来了还要回去，再说那个地方，哪里还容得下我！我心里这样想着，还是侧过头看了看他们的招聘职位。精美的宣传牌上竟然醒目地印着“人力资源部部长”这个职位。我很是吃惊。我悄悄问小李：“有没有搞错，这个也写上来？吴昊看了怎么想啊？这样宣传也太过份了吧。” 小李说：“别瞎说，这可不是做样子的，是真招。” “真招？那吴昊呢？” “调到行政部去了，”曾平平接过话说，“看样子杜总不喜欢他，被调去当一般工作人员了。” “是啊，回来吧，虚位以待！”小李说。 “哦！”曾平平夸张地叫一声，声调很高。我和小李同时看她，她拉着我的手，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对我说，“小秋啊，这一定是杜总故意这样安排的，虚位以待，就等着你来应聘！” 曾平平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说：“你也太能瞎琢磨了，这，象话吗？ “有啥不象话的，这叫曲线救国，如果你被我们大张旗鼓的招聘回来，不仅可以避嫌，而且还能理所当然地晋升。你看看，就我们收到的这些求职信，谁有资格坐上部长这个职位啊？只有你了！” 曾平平说得跟真的一样。杜成渝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弱智的事，何况我算什么，他会为了我煞费苦心的安排这出戏？ “难得听你瞎掰，我还有工作，先走了！”我拿起资料就走。 “等等！”曾平平追了上来，“小秋，把你这些资料给我留些，我拿回去帮你宣传宣传。” 我迟疑。曾平平如果把这些拿回去，一定会把我的境况也带回去，别的人怎么看我不在乎，但杜成渝知道了会怎么想？ 不过曾平平既然知道我落魄到满市场求职的同时还要做推销来糊口，这消息传遍正邦集团也是早迟的事，至少会在我原来工作过的大楼传开，不如就光明正大的交给她，帮我宣传宣传也好。 这样一想，我当即拿了一叠宣传单给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再碰旧伤（1） 这份不算工作的工作既然开了头，我便把它当作一份工作来做。总算也能让我焦躁不安的心暂时安定下来。 那段时间，一静下来，我就会想到杜成渝。而他就象失踪了一样，一直没有消息。那时我想着法子逃避他，把凡是有可能碰到他的机会都避开。这一阵子，我很在意地注意着手机，看他会不会主动联系我；我很注意看是不是能在车站旁或我家楼下看到他的影子，但事实上却没有。呵，原来我想着法子逃避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对于这个人，我其实是谈不上了解的，或许他原本就是一个性情无常的人，或许他就是一个可以随便给女人承诺而不需要去兑现的人，或许他根本就不认为他随口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有可能会被别人当作一种承诺而去守候，或许这个人原本就很自我，只在乎自己想做什么而从来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吧，或许此时的他正和妩媚的女友缠绵。但是，但是，我脑子冒出岛上发生的事。在岛上，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难道他只是觉得好玩？我咬咬嘴唇，想着他吻我的样子，心里委屈得慌。 用“很自我”来形容杜成渝，应该很恰当。话说回来，从小生活优越的人，骨子里都是很自我的，想喜欢就喜欢，想讨厌就讨厌，想发泄就发泄，这样来解释他之前无论是救我也好，扔我也好，帮我也好的种种举动，似乎才能解释得过去。我又何苦为此烦恼呢？ 但是每一次进楼口的时候，我还是会不争气地想起那天晚上他站在这里深邃地看着我。他的气息好象留在了楼道口，变成一种味道，我只要用心吸一口气，那种味道就会灌入鼻腔。实际上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那是不能用酸甜苦辣之类的词去填空的，但它确实存在着。 我依旧白天跑宣传，晚上上课，每天依旧疲惫不堪。周末的时候会轻松一点，只需要白天坐在教室里听课，晚上就可以在家休息了。我利用晚上的时间继续上网查询最新招聘信息，改求职信，投简历，时间总是不够用，连qq和sn都想不起打开。 有一天在公交车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有温柔的女声通知我去面试。这个从天而降的消息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掐掐自己的手，又看看外面流动的街景，确认这不是做梦，当真有新的希望落到我的头上了！我想告诉四轨，让他也高兴一下。拿着手机才想起原来根本就没有四轨的电话，只好作罢。下午又接到另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这是什么好日子？一天就接到两个单位的通知！ 晚上回到家，我迫不及待打开电脑，登上qq，四轨竟然不在！ 我的兴奋竟然没有人分享！ 我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下我的电话号码，写到：“这是我的号码，存到手机上，万一有一天想找人说话又找不到，就拨这个号码！”我其实是在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强加在四轨身上。 生活中的朋友再多，也会觉得自己孤单。望着屏幕上的头像，我想，我和四轨这样的存在方式应该算是比较好的，各自以一个灵魂方式存在于对方生活之外，多一个号码，就多一种联系方式，只要不进入对方的生活，就可以继续以灵魂的方式在生活之外给对方以温暖。 号码留上去了，仍然没有解决找不到人分享的问题。我拿起手机，照着上面的号码挨个挨个的翻，翻到杜成渝的电话，看着那个名字，我迟疑了半天，一直没有摁下去。 接着往下翻，我的通讯录里，只有李霜的号码可以让我随心所欲地摁。 李霜对着电话兴奋地叫：“怎么现在才想起给我电话啊？！” “你不是也没想起给我打电话吗？也不关心我。”我抱怨道。 “我不是想到你在专心学习吗，不想打扰你。再说，我也是为你好，不想打扰你和杜成渝！” “你说什么呢？不打扰我学习倒还爱听，什么叫不打扰我和那个，那个什么” “是啊，其实主要是不想打扰你们，怎么样？进展还好吧？” 要是李霜在我对面，我一定拿起电话砸她的脑袋了。我说：“你听谁瞎说，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可能吧，连我也保密？公司的人不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哪有的事，我和他真没有交往。” “臭丫头，怎么会没交往呢？他不是每天晚上都去接你吗？” 李霜这么一说，我的委屈又上来了。杜成渝当初就是说说而已，我差点信以为真，这样的小道消息还吹进李霜耳朵里去了！ 我说：“你听谁说的他来接我？” “他自己说的。有天晚上我去人百商场买东西，看到他开着车从那里经历，刚好堵车，我问他这么晚还出门，他说去接你，你晚上有课。还有一次好象是有什么应酬，任兆亮也在场，听任兆亮说他晚上坚持不喝酒，说有重要任务。回去的时候，任兆亮坐他的车，他开到你家楼下就把任兆亮扔了，让他自己打车回的家。” 我一阵茫然。我问：“这两次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很久了？” “不是，任兆亮说的事就在前几天。不过阿秋啊，听说他母亲这几天情况不是很好，是不是这几天晚上没来接你？” “怎么会呢？不是有专人照顾吗？” “是吗？在哪家医院？”我顾不得追究他为什么没来接我。 “忘打听了，明天帮你打听打听。” “阿秋，我觉得你还是别拿你那臭架子了，管他什么专人不专人的，你先别瞎想。杜成渝真的很不错的，你现在的处境，他还这么关注你，也算是你的福份，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明天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 “行了行了”我打断她的话，“我现在处境不好就该作价啊？我明天要去面试，哪有时间去医院啊，唉，今天接到两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呢，这不来消息吧就全不来，一来就两家，这两家单位都还不错的哟！”我把心思从杜成渝在移开。 “是吗？那太好了，那你好好准备面试，一定要成功哟！” “嗯，没问题。” 放下电话，我心里沉沉的，刚才的兴奋释放出来以后，我又开始想杜成渝的事来。他母亲这个时候来，明摆着亲自上门关主他的婚事，人家一心想要撮合的，是他和那个妖媚女人。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我住的这条街不繁华，其实也称不上街，只是两边的住房连得很长很长，一楼的门面经营起来后，自然而然形成一条街道。而这条街的铺面大多经营着小五金之类的东西，所以这里并不热闹，车也不多。此时，窗外很安静，对面住宿楼里灯也熄了不少。路灯稀疏，很远才有一盏，树的影子投在地面的灯光上，清冷清冷的。 我差一点在心里惊呼，那不是杜成渝的车吗？那辆宝蓝色的矫车就停在我窗户正对着的那棵树下，灯光洒在上面，将树歪歪扭扭地投影在车顶上。 我设想不出这个时候他在这里做什么，既没给我电话，也没上来敲我的门。我转身往屋里走，怕他看到窗户上的我。 我一时紧张起来，穿着睡衣在屋里来回走着。坐下来，也不知做什么好。过了一会，我瞧瞧门，没有动静。我又起身悄悄往窗外看，这时车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前方的路。 难道他是来看我的？是不是来看我安全到家没有，看到我的窗户亮着灯他就可以安心离开！他每天都这样吗？我这样想着，心跳开始加速，我在心里告慰自己，或许他心在还是有我吧！ 我慌忙换上鞋，穿着睡衣跑下楼。楼道很黑，等我摸索着走到楼口，汽车已经启动了。 我举起手，想叫他，可张着的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手落下的时候，车已经滑出了很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再碰旧伤（2）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的。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就参加面试去了。 两家公司离得较远，面试结束时，已是中午。严格来说，这两家我都不是很满意，一家是医疗器材销售公司，另一家是化妆品商贸公司，规模都不大。按照陈老师提供的建议，小公司有综合能力提升快上升机会大的优势，但是对于还在学校就半条腿跨入大企业的我来说，还是更希望能进入一家正规的大企业。医疗器材销售公司的hr对我的经历比较感兴趣，面试的时候问了很多专业方面的问题，看她的眼神，似乎是利用这个机会丰富自己的知识。化妆品商贸公司的hr倒是干脆，只简单问了一下我的基本情况c经历，大概主要目的是想目测一下外观吧，做化妆品的，注重外观形象也很正常。 这两家公司留给我的话仍然是等候通知！ 不过，我的心情依然很好。我准备去培训中心再领一些宣传资料，利用下午的时间跑跑企业。细碎的阳光洒在通往培训部的路上，路两边树叶嫩得掐得出水。培训部就在前面，那幢楼不高，装饰得也不算豪华，房顶上立着的“思源培训”四个大字很显眼。看着这几个醒目的大字，我忽然改变了主意，不如逃课去一趟医院！李霜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我自己不承认，但事实确实摆在面前，我这样的年龄确实已经步入剩女行列了，还有什么好骄傲的！前两年，公司里热心红娘还十分密集的给我安排相亲，最过份的时候一个月都好几次。那时候我一直沉浸在第一次恋爱的阴影里，没有心情接受任何一个男人。我推掉了很多，实在推脱不掉的，就图完成任务似的走马灯见了几个。后来红娘们的热情渐减，大概一方面是因为我不配合，另一方面也是年龄越来越大，过了她们所说的黄金时期了吧。我已记不起最后一次相亲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是在母亲的威逼下进行的，对象是一位公务员。那一天应该也是这样的天气，阳光很暖很稀疏，照在身上直想睡过去。母亲先是把我威逼回家，然后由她的同事安排我和那个公务员在学校前面的那条小河边见面。我直想笑，搞得跟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电影一样！ 那一次相亲自然没有成功，那位公务员被逼的情形看来比我还严重。他见到我，连应该有的打量都没有，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先给你说一下我的想法，我其实不是来相亲的，我是迫于父母方面的压力，来完成这个任务！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他大概把我当成急于要嫁掉自己的没有头脑的女生了。我说：“谢谢你能这么坦白，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就是说，就算你眼前是美若天仙的仙女，你也不会为之动摇的！是吧？” 我笑着看他。 他这时才盯着我打量。我看不出那副眼镜后面的眼神有什么异样。 我说：“不用这么看我，我不是仙女。不过呢我也想告诉你，我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公务员，所以你不必担心脱不开身。” 说完我转身沿着河边往回走。那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我，直到我走到很远的地方。拐弯时，发现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抛开我和杜成渝之间的不快以及他母亲带来的女子，要说本人和条件，杜成渝确实是不错的人选。想想我的生活圈子，还有谁更适合来为我摘掉剩女的帽子呢？我为什么不可以主动一点去探究前方是否有幸福之路？ 这么一想，我便拿定主意去医院看看。 培训楼下就有一家水果店，我准备进去买了一篮子时令水果。医院的住院部是不允许带鲜花进去的，据说是怕花粉给病人带来不利影响。 “姐姐！”刚走到门口，一个女孩叫住了我。 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一条红色宽松背心裙，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我应该不认得她吧？我这样想着。可记忆里忽然又有了这张面孔，清秀的脸，胆怯的眼神！虽然只见过两次面，我还是从记忆里把她搜了出来——陈旭的女儿陈小雪！ 陈小雪的气色恢复了不少，脸上有了红晕，眼睛也更有神了，仔细端详，样子像极了陈旭，与她的母亲却不怎么挂像。事情过了这么久，想必她的生活也应该回归到正常，或许她放学回家正好路过这里就看到了我。不过她没必要和我打招呼，她不应该主动理我这个仇人！我想我也不应该看到她，她的出现总会让我心理上出现说不清缘于什么的压力。有时候我会想，陈旭怎么会忍下心抛下这个女儿呢？ 我看看四周，再看看小雪，不错，她的目光的确只落在我身上。 “你好！”我想我必须回应她。 “姐姐我有话对你说，可以担误你一会儿吗？” “可以，我们去那边吧！”我领着她钻进培训部旁边的小巷。这里车少，噪音小，说起话来不用那么费劲。 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不知道她将要对我说些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必定和她父亲有关。 我们来到一幢外墙爬满爬山虎的房子下。站在墙根下，小雪低着头，右着拇指和食指反复揉搓着衬衣衣角。 “我有一个请求。”她开始说话，“我知道这请求并不恰当，可我还是必须得做。”小雪头一直垂着，睫毛象一副帘子，将那双清秀的眼睛遮住。 “什么事？我能帮你什么？” “今天是清明节，我想请姐姐，去看看我爸爸！”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我。我看到清澈的眸子里有泪光闪动。 “” 我的心一沉。日子过起来真快，一转眼功夫就是清明了。从那些阴影中走来，我想我已经离它们远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完全摆脱那些困扰了。但这个女孩却偏偏在我即将放下的时候再次将这些事牵扯到我面前！不过为什么要我去呢？清明祭亲人是千百年的传统，我和他无亲无故，凭什么要去看他！ “为什么？”仔细打量一番小雪之后，我不想再把她当作小孩子看，能想出这样的方式祭奠她父亲，思想一定不那么单纯，至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 “是我爸的愿望，他想见到你！”小雪抿着嘴，努力把眼泪往回咽。 “我不会去的！”我背过身，不想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 “等一下！” 小雪走到我面前，从斜挎包里拿出一本册子递到我面前：“这是我爸留下的，是整理他书房时找到的。我不想让妈妈看到，你知道要是妈妈看到里面的内容会疯成什么样子，所以请你暂时帮我保管一下！” 她双手捧着那本册子，很虔诚，象基督徒手中的圣经。我看看她，那张脸光洁水嫩，稚气未干，诚恳的样子让人实在不忍拒绝。 那本册子很厚，是一本皮质的笔记本，应该是作会议记录用的。我拿着它，看着小雪离去的背影，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最低点。小雪的身子很单薄，穿过来来往往的车，风将红色的裙摆吹起，那抹红就在车流中忽隐忽现，象挂在空中的一滴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再碰旧伤（3） 我没有翻笔记本，直接将它放进手包里。这个时候，我不想去碰它，我没有任何心情去关注它的主人在那上面留了些什么。 心神不宁地转悠了半天，我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开往公墓方向的车。 这一天是清明节吗？我问自己。看看天，似乎不象。我对清明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首著名的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此时的天，阳光躲在云层后面，偶尔探出头露露脸。这样的天气，似乎不太配合悲悯的心情。 走近公墓，情绪自然而然会被眼前的景色带动。那些塔白站得毕直毕直的，庄严肃穆中带着凄凉。我沿着小径而上，那条小径幽深曲折，盘旋着拐出很多弯，大概可以沿着它走遍整个墓园。那些冰冷的大理石，黑的也好，白的也罢，静静地躺着。生命原本就该这么纯洁的！偶有鲜花放在墓前，黄的，白的，粉的，红的扎成一堆，风一吹来，那些孱弱的花瓣迎风颤抖，仿佛诉说着哀怨。 陈旭的墓不难找，就在半山腰的小径旁边。墓很新，上面放着一大花束新鲜的花。四周清理得十分整洁，一尘不染。陈旭生前就是极爱整洁的人，这也符合了他的要求。那个不久前还鲜活着的生命就躺在这块汉白玉墓碑下面吗？不知道此时的他心绪是否已平静，曾缠绕他的烦恼c苦闷c压抑都被抛在了这个世界，他如今所在的地方，应该一片祥和了。想着这些，我的心也平静下来。我在墓前放了一枝黄菊花。 我蹲下去，将手中的黄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风吹来，先前躺在这里的那一大束百合散发出的香味直往我鼻孔里钻。花的中央，一条黄色字条迎风抖动。上面的字醒目地摆在我面前： 哥，放心，弟会替你照顾好小雪！ 陈贵 “陈贵”两个字让我彻底惊了。陈贵！呵，陈贵！那个戴着眼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儒雅的心理学教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脑子里一团糟，想不起当初是如何认识的陈贵的。难道陈旭的灵魂在作祟，要让我与他唯一的弟弟相遇？我想赶快逃走，陈贵并不知道我是谁，要是让他看到我在这里，我该怎么解释呢？ 我闭上眼睛，默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小雪竟然站在我身后默默流泪！ “我爸临走之时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出门的时候说过一会儿就回来的，他要我等着他，他要陪我去学琴！我爸不会骗人，我爸说了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小雪就像那枝孤独的黄菊花一样，在风中微微颤抖！ “小雪！”我叫了一声。我脑子里突然出现陈旭的样子，他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如果见不到你，我的精神会彻底垮掉的！”“跟我去吧，我不勉强你什么，只要每天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那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不必在乎别人的目光，我们好好工作，挣足够的钱周游世界”我惊了一下，这些我曾经费尽所有力气想要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话，此时突然蹦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他说他和朋友在沿海城市开了一家经营气体的新公司，他要过去负责经营管理。他在海边买了房子，要我跟他一起过去，去过只有我们俩的幸福生活。 “你说我爸要离开我们，你瞎说，他不会抛下我们的，他不会留下我不管的”小雪继续控诉着，哭出了声。这是陈旭去世后我第一次见到小雪哭。 我心如刀绞！ 我的泪也盈满了眼眶！ 我想走上去拥抱那单薄的身躯，但双腿却象灌满了铅一样无法挪动。我只能看着她孤独地落泪。山很静很寂寞，我和她也如此寂寞地站在各自的世界里悲伤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不再哭。她用手背抹去眼泪，整理好衣服，向她父亲的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把米白色的斜挎包往身后移了移，转身下山。 “小雪！”我轻轻叫道。她没听见，也可能听见了。她没有理会我径直往山下走去。 天暗下来了，有乌云飘到公墓上空，有看不见的雨丝轻轻拂在脸上。我沿着又细又弯的小径下山。 坐在回程的车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汽车在宽敞的路上行驶，我望着窗外发呆。此时正值油菜花盛开时节，公路两边种植着大片大片的油菜，淡黄色的花像一层薄薄的蛋黄粘在土地上，煞是好看。过了油菜基地，眼前出现一条很宽的河。车沿河而行，越往前河岸越宽，远处被薄薄的雾蒙着，看得见薄雾笼罩下的山c水c河滩，还有一棵大树孤零零地面山而立，异常凄凉这不就是杜成渝曾带我来过的那个所谓的“他的地盘”吗？ 我大叫“停车！” 车上的人齐刷刷转过头看我。只有司机依旧沉醉在并不好听的歌里，没理我。 我重新转向窗外，对着那棵树看了很久，直到它消失成笔直的一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再碰旧伤（4） 回到j市，天已擦黑。我整理好情绪，我想我应该将心思从陈小雪c陈旭还有陈贵身上拉回来，我的生活得继续前行。 我决定还是去一趟医院，这个时候杜成渝应该在病房。 医院很大，住院大楼都是好几幢，好在李霜前期工作做得好，把他母亲病房的详细地址都告诉了我。提着并不沉的水果往上走，不知道是我内心对医院的恐惧在作怪，还是因为要去看的人有一点特殊，越是快到的时候我心里越是紧张。我在想一会儿见到杜成渝会不会很尴尬？那位高知母亲长得什么样？她会怎么看我？想着这些，我提着篮子的手微微发汗。 拐了好几道楼梯，终于到了胸内科病区。我照着病房门上的号码往里走。 56床！到了！只见门虚掩着，也许是要让闷人的病房进点新鲜空气。我反复看门上的号码，没错，是这间！ 我做了个深呼吸，照着开着的门缝往里瞧。病床的床尾在门这一边，床头靠着对面那面墙，病人半躺在床上，看不到脸，只看到身子在被子下面动。 我举起手，鼓足勇气准备敲门。手刚要落下，就见一个女人的影子在我眼里一晃，我慌忙停住，没有敲下去。那女子从里面走出来，一手拿水果刀，一手拿着削好的苹果。亲热地和病人说话，那张脸突兀地镶嵌在门缝上！ 我赶紧退到门边。尽管只是看到侧面，我还是看清了那个女子，高挑的个子，耳边垂着几丝黄色的卷发，正是出现在商贸大厦餐厅里的那个女人！ 我的大脑神经又一次变得脆弱，大概因为刚才过于紧张，此时又意外地见到这个人！我感到眼前的东西在摇晃c模糊。我扶着墙往回走，在走廊内侧那排兰色的坐椅前坐下，脑子里不停闪现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努力控制自己思维，不要自己去想任何事情，什么杜成渝，什么高知母亲，什么狐狸女郎，什么陈小雪，统统不能去想！但一切的努力都毫无效果，越是努力控制，脑子越是一团糟。 我把手肘撑在大腿上，用手指关节抵着眉骨，试图减轻脑袋的胀痛。 “小秋！小秋吗？”有人叫我。 我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眼前有点模糊。定定神，看清了是任兆亮和王红霞站在我面前。 任兆亮弯下身子问我：“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无力地说：“没什么，有点累，坐一会休息一下。” “怎么在这里？是来找小杜的吧？” 我摇头，不想对他们说话。 “好，那你先歇着，我们去看一个病人。”任兆亮说。 王红霞看着我放在一边的水果篮，说：“我们去看小杜的母亲，就在前面，你是不是也去看她？要不要一起去？小杜忙，没在医院，都是他女朋友在帮着照顾。小秋啊，你看你身体这么弱，就不要来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行了，小秋身体不好，让她先歇一会，我们走吧。”任兆亮拉起王红霞就走。 我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和王红霞计较，当然，我更没有理由计较她的话，她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只是看着任兆亮和王红霞的背影，我替李霜不值。爱一个人，就应该完全拥有，任兆亮给了李霜什么？连一起出现在阳光下的机会都没有，这算什么爱？这样的爱我绝不会要！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又是满大街的五彩霓虹！我钻进一家小酒吧，要了百利甜酒。女人喝酒是很冒险的，那形象要么特别堕落，要么特别美丽。我没有酒量，一小杯红酒就会喝醉，所以我极少喝酒，但是今天突然想用酒精刺激一下晕糊糊的大脑。 趁还清醒的时候，我给李霜发了短信。 酒吧生意很好，音乐配得很舒服，我叫不出名字，听着听着就会忘了外面的世界。一杯酒下去，更不知明天为何物，有一种活在当下的痛快感随酒精进入全身。难怪会有很多人喜欢酒吧这样的环境。 有甜酒伴随，我没有想任何事情，只让自己不停地品尝冰爽刺激的味道，直到舌头感觉不到刺激。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等着李霜回电，电话却一直没有动静。这家伙不知做什么去了，不会跟任兆亮在一起吧？我对着电话冷笑道：“什么男人，白天还和老婆出双入对，晚上又会秘密情人去了，累不累啊？爱人家，又给不了人家什么，光凭嘴里的一套‘爱情’就成啊？”想到李霜，我又开始悲伤：“傻啊你，你图他啥啊？他哪点爱你了？连堂堂正正的牵手都不能给你还叫爱吗？看你要熬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别在我面前哭鼻子” 我对着电话“嘤嘤”哭起来 哭着哭着，电话响了，我对着绿色接听键摁，手好象不怎么听使唤。有人从我手上抢过手机，替我接了起来。我说：“还给我，是找我的，叫她过来，别跟那臭男人见面了，别见” 我很累，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专心听音乐。我想我并没有喝多，只是很累，头有点晕，但意识是清楚的，我明白一个人在外不可以失态的。 在这样的音乐声中不知靠了多久，我感到自己快要睡过去了。我努力睁眼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就在这时，我恍惚看到有人向我走来，我以为是李霜。走近了一看，却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好象跟我很熟，径直走过来要扶我。我挣开他的手，说：“你是谁啊？” “回家吧！”男人说。 我努力辨认眼前这个男人，戴着眼镜，看不清眼睛，好象是陈贵。但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想我的头脑还是清醒的，我想起陈旭墓碑前那束百合。这个人就是是陈旭的弟弟！是陈旭附着在他身上来向我讨债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 “不是你打电话告诉我的吗？” 我的头很晕，我不记得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他的电话号码的。我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我拼命想要逃离跟陈旭有关的所有人，谁知道竟然会撞到他的亲生弟弟！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人？ “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他边说边扶我起来，“瞧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来喝酒，出什么事了？” 我没理他，努力挣脱他的手，无被他捉得更紧。 走出酒吧，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冷颤。我挣脱他的手，想自己走。一阵剧烈的晕眩让我站立不住。他赶紧伸出手扶住我。 上了车，头晕缓了过来。他边开车边对我说：“今天不是面试去了吗？不顺利啊？不至于伤心到要去喝酒啊！” 我捂着头说：“不是，没伤心，只是头又突然晕了一下而已。”我想他是误会我喝醉了。 “哦，”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这毛病不能喝酒的，酒精刺激会影响恢复，出院这么久你没去看过医生吗？” 这位陈老师对我的事怎么这么清楚？我有跟他说过我住院的事吗？我有跟他说过我头晕的毛病吗？就算他是陈旭的弟弟也不应该知道这些事的。 我闭上眼睛摇晃脑袋，我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前面这人该不会是杜成渝吧？ 我睁开眼偷偷看过去，越发看不清开着车的这个男人了，一会儿又是杜成渝，一会儿又是陈贵。我只得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准备不再跟这个人说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再碰旧伤（5） 我后来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楼怎么脱掉衣服睡在床上的，全忘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外面的光线很强，把米色的窗帘照得透亮。我“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么晚了，又该迟到了！怎么闹钟没响？我四处找手机，平时我都是在手机上设闹铃的。等摸到手机的时候，我才记起，自己已经是不用上班的人了！ 刚辞职的那一阵，我经常这样被自己吓醒，飞快地翻身起床，穿衣洗涮，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刷牙，直到看到镜子里头发乱篷篷的自己，才恍惚大悟，原来自己真实的失业了！于是捂着脑袋，伤伤心心地在心里为自己叹息一回。 我的思路渐渐开始清晰，这一清晰，让我又吓了一跳。我下意识看看自己的身体，身上穿着那套纯棉的粉色碎花睡衣。摸摸身体，连内衣都没穿！ 我开始回想昨晚的情景，能想起的只有酒吧里的事，还有陈贵开车来接我回家。想到陈贵两个字，我的心就被扯了一下，他竟然是陈旭的弟弟！不，糟糕的是来接我出来的到底是陈贵还是杜成渝？恍惚间还被背上了楼。但是不管是他们谁，后来又怎么样了呢？我并不记得我做了独自去卫生间冲凉换衣服之类的事！难道我果真喝醉了？难道 我捂着头，不敢往下想。我开始怪李霜，这家伙最关键的时候不知跑哪去了！ 起床，刷牙，收拾屋子。面试虽然完成了，但还得继续跑培训宣传的事，这月的房贷勉强能还上，下月就得指望新的收入去还帐了。我一边洗涮一边分析昨晚是谁送我回家的。如果是陈贵，似乎解释不通，他没有我的电话，我也没有他的电话，他不会知道我在酒吧。就算他去培训部上课没见到我，跑出来找我，也不至于正好就找到那间酒吧去吧？再说，他现在的身份是陈旭的亲弟弟，我不知道他对我知道多少，他是事先就知道才来接近我的，还是世间本来就有这么巧合的事？但不管他知不知道我是谁，是乎都没有理由出来找我。 如果是杜成渝，应该比较简单，我先是给李霜发短信，告诉她我在哪家酒吧，她大概有事走不开，就打电话告诉了杜成渝，之后杜成渝就来了。老天，这样的设想让我大吃一惊，这么来说真是杜成渝了！ 我把牙齿咬得紧紧的，狠狠地刷，刷得牙龈渗出了血。我心里恨恨的，想着他白天还和那个狐狸女郎一起，晚上就用不知沾了多少媚气的双手对我搂搂抱抱，该死的是这身上的衣服说不定还是他我恨得要死，三下两下冲掉嘴里的泡沫，抓起电话就给他拨过去。 电话“嘟”的响了两声后，接通了。他没有说话，大概在等着我先开口。 我对着电话喊道：“嗨，说话！”我想辟头盖脸质问他昨天做了些什么，是不是背我上楼了，是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了，可想来想去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在听呢，什么事？”杜成渝的声音很平静，我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模样，一定似笑非笑地得意着。 我心里好象有猫爪子抓着，狂燥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摁掉电话，“啪”的一声将手机甩在桌上。 事情比我设想的更糟糕，我居然在厨房水池边发现一只男士手表！天哪，这么说昨晚肯定是有男人来过了！我没研究过男人的手表，没太注意杜成渝戴什么表，我拿起来左看右看也分析不出这只表的主人是不是他。 我把表放进衣柜隐秘的抽屉里，好象这只该死的表见证了不该见证的秘密，而必须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似的。 这一天没有大型招聘会，我又去了工业园区。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愿意一个人长时间坐公交。坐在车上，看窗外的景象，希望可以不去想任何事。可是此时窗外的风景却没能阻止我的大脑去想不该想的东西。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现杜成渝把我放在床上，一件一件脱去我身上的衣服的样子。我怎么就没有一点感觉呢？怎么会睡得那么香那么死？有人说人的身体是最聪明的，最能表现出本能的一面。他那么看我，也许还抚摸了，我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出卖了自己？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醉了以后，身体都会很放肆，不按意识行动，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我越想越觉得不象话，越想越觉得羞愧。如果上天非要这么安排的话，为什么不在我清醒着有感觉的时候？ 我打了好几次李霜的电话，都是关机，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回去的车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电话里声音有几分熟，但我想不起是谁。陌生男人说：“不好意思，有没有打扰你？” 我害怕是通知面试的hr，于是很礼貌地说：“没事，请问你是哪位？” “是我，你不是叫我找不到人说话的时候就拨这个号码么？”对方轻轻地说。 “啊？！”我差一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是，四轨？” “嗯，记性不差嘛！” 我一时不好意思起来，一直以文字方式交流，现在一下子变成语言交流，有点适应不过来。我说：“啊，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的？”我语无伦次。 “不怪呢，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通话。” “怎么不是，难道你以前给我打过电话？”我笑道。 “呵呵，你的声音很熟悉呢，难道你没觉得我的声音也有那么点点熟悉的味道？” 他这一说，我又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了，电话里的声音是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曾经给他通过话。 我一时无语。 “哈，怕了啊？听过声音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再告诉你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我还可以看到你家厨房。” “什么？”我脑子迅速转动起来，难道他住在我对面的那幢楼？难道我们经常碰面？ 我不相信他吓唬人的一套。我说：“切，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敢用科技来吓我？” 四轨说：“不吓你，你是成年人嘛，让我想一想，你家的厨柜是不是浅蓝色？厨房窗户上面是不是挂着半截咖啡帘？上面应该还印葡萄之类的水果。” 我的神经完全被四轨的话拴在一起悬起来了，我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我迅速搜索我所见过的所有邻居，包括对面楼的，还是搜不出有一位貌似心理专家的年轻男士！ “别怕别怕，我只是随便说说。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喝茶？或许我可以帮你解答你心中的难题。” 我心情并不好，昨天的事让我伤透了脑筋，哪有心情和网友见面！就算他让我神经如此紧张，我也没有心情现在就去探究竟。我说：“不了，通通电话已经是我的底线，就此吧！” “好，如果哪天需要我出现的话，尽管给我打电话！我会随时出现！” “嗯。”我答应道。这世界上还有四轨这样答应可以随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我心里安静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从天而降的工作（1） 我再一次和杜成渝正式见面，是在他办公室。那时，我在培训部兼职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这期间，我陆续参加了几次面试。因为投简历的时间有点长了，投过的公司又多，我犯了很多求职者都会犯的毛病，就是记不起曾经给哪些单位投过求职信。接到通知面试的电话时，我只能“嗯嗯”地答应，迅速在脑子里记下hr来电时自报家门报出的公司名。回到家，马上打开电脑查资料，找出这些公司的资料来看。这一招是四轨提醒我的，他叫我列一个表，把投过简历的公司全部登记上去，包括公司的基本情况，应聘的职位c要求，应聘时间，最后还附上自己发出去的求职简历。这个办法果然好，我打开电子文档一查，一切皆一目了然！真是好记性不如烂头！这是老王常挂在嘴边的话，以前上班的时候，我和小李最懒，凭着记忆力好，什么都不愿意记，老王就不一样，走哪里都带着小本本和签字笔，难怪公司人事发展的全部历程都让他写进脑子了。 先前参加过面试的化妆品商贸公司通知我随时可以上班。我一直很犹豫，因为后面的公司吸引力显然比化妆品公司大，但是那些公司迟迟不来电话，而我又很急需一份有固定收入的工作！ 这一天，培训部的小陈通知我去领薪水。那时我正在万源集团面试现场。接到万源公司的面试通知，我感到很意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原以为完全没希望了。 集团副总通过会议室的网络视频进行面试。现场除了我就是先前在人才市场现场招聘的hr张先生。我的面试是最后一个，视频面试结束后，我留下来帮张先生收拾面试设备。张先生诚恳地对我说：“你的表现很不错，下月就该考试了吧？” “是的。” “希望你能考过，那样会更有竞争实力。如果要等到成绩出来，你能等吗？”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万源集团是我目前最看好的公司，虽然我急需一份稳定的工作，但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说：“会的，毕竟一份理想的工作比眼前的利益更值得期待。” 张先生笑着同我握手告别：“好，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 在赶往培训部的路上，我估算着，能拿到手的可能就是一个月的基薪吧，想一想，如果每月能有点收入，就能勉强维持起码的开销，我就可以专心准备考试，等万源集团的消息了。 出乎意料的是，培训部给我的薪水竟然有2千！我有点吃惊。 小陈笑盈盈地说：“第一个月就做到这么好，我们老师的眼光真不错！”她说的一定是四轨。 我不想让她误解我与四轨的关系，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我小心地问她：“好象没这么好的业绩，会不会，有错？”我心里没底。 “怎么会错啦，”她拿出业绩登记表给我看，“你走的这条路子很不错，看看，你联系的这家企业跟我们签了一个月的培训协议，是针对管理层的，以后几个月还会有其他层面的轮训。你现在拿的奖金只是这个月的奖励，以后还会根据课程的多少再付奖金的。” 我把目光转到她手上的业绩单上，这一看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原来签单的是正邦集团——我工作了四年的公司！联系人那栏的名字是杜成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从天而降的工作（2） 正邦集团虽说是一家名声不错的民营企业，不过因为是国营企业转化来的，相对来说管理理念还跟不上市场的步伐，很多方面还留有国营企业封闭保守的缺点，员工培训坚持了几十年，就一直走内训的道路，我曾经提过走出去的方式，但被陈旭否定了。现在怎么会突然改变保留了几十年的传统呢？ 我想起曾平平从我这里拿过一些宣传资料回去，看来曾平平去做了一些工作。依我对曾平平的了解，她拿到这些宣传单后，应该是直接找到杜成渝，她不会跟他说培训的重要性，不会在他面前把内训与外训这两种方式拿出来对比，然后去说服他。曾平平一定是在他面前直接提到我。我想象不出她是怎么在他面前描述我的处境来博取他同情的。 “小秋，这是签好的协议，你给他们送一份过去，再把这份表带过去，跟他们商议一下具体时间安排。”小陈递给我几张单子。 我接下协议书和课程表。走出培训中心，我的情绪怎么也调动不起来。刚领到的这份工资，里面包含了多少同情？或者是施舍？李霜说：在金钱面前，那点自尊算得了什么？虽然知道是这样，但心里仍不是滋味，我应该怎么面对曾平平，怎么面对杜成渝？我真后悔当初把宣传单交给曾平平。 正邦公司的大门口依旧保持着原样，门里的花园依然花花绿绿，流水潺潺，通往办公楼的道路依然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土。我给曾平平打电话，叫她到大门外那排柏树林里来。曾平平急匆匆地跑出来。 我把手头的东西递给她，交待她尽快把课程安排定下来，再反馈一份给我。 曾平平说：“你以为这事我能搞定啊？杜总交待过，这次的事他要亲自来管，你自己拿去给他商议。” “你拿去还不是一样！” “能一样吗？人家显然是想见你！” 我瞪了她一眼：“你是怎么让他把这个单子签下来的？” “你管那么多干啥，签了不就行了吗，进去吧！”曾平平说着就拉我进去。 我挣脱她的手，说：“等等！” “怎么了？” 我心里实在堵得慌，实在忍不住想弄清楚她到底在公司的人面前怎么重塑我的形象的。我说：“说吧，你是怎么描述我的落魄相的？” 曾平平瞪大眼睛看着我，“什么呀？我，我啥时候说你落魄了？” 我说：“平姐，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为我好，但是我还没到需要依靠同情和施舍来生活的地步！” “你是说我是因为同情你施舍你才这样帮你的？”曾平平没理解到我的意思，不过也不怪她，如果这份同情来自曾平平，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但明摆着是来自杜成渝，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接受。 曾平平接着说：“小秋，你不知道我的心情，你走之后，我一直很自责，看到你那么辛苦，我更看不起自己，我怎么，我怎么就会” 曾平平的情绪有点激动，我赶紧安慰她，“平姐，你想错了，我不是说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走的事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老是放在心上。” 正在这时，小李跑了过来。“平姐，你还在这里干嘛，快回去。” “怎么了？”曾平平问。 “杜总说培训部的人马上要来，让你联系一下领到他办公室，好象他有什么急事。” 曾平平看看我，说：“走吧！” 我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曾平平上楼去。 杜成渝的办公室还在老地方，我不知道见到他以后第一话说什么。我是不是需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培训部的某某某，来给他送资料？简直有点搞笑！ 我硬拉着曾平平，要她领我上去先说明一下我的身份。 杜成渝看到我的时候，没有惊讶，倒是他的样子让我暗暗吃惊。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头发乱篷篷的，胡子好象也几天没刮，黑西装下面的条纹衬衣前襟也有点皱。杜成渝平时很注意自身形象的，工作的时候总是给干净干练儒雅的感觉，现在的样子明显不在状态。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杜成渝的时候，我开始觉得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杜成渝叫我在他对面坐下。他一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我清了清嗓子，说：“你看看课程安排，人修改的话就直接在上面注明吧。”我把课程表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很辛苦是吧？”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我。 我没说话。 “没考虑过回来吗？”他接着说。 我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涌上些什么滋味。这些日子在外四处求职的艰辛，真的是我从来未曾想到过的。我始终认为，感情中的男女各方面都应该平等，如果一份感情因为现实的悬殊而必须和同情c怜悯混合在一起，弱势的一方必定没法享受她应得的感情。我和杜成渝之间的悬殊显而易见，而我实实在在地处于劣势。不过我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么？我们什么也不是我干嘛要在乎这些呢？ 但就算没有感情，自尊还是有的。我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协议虽然签订了，没实施之前还是可以单方面取消的。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说：“如果仅仅是因为同情或者作为施舍才签下合作协议，这协议是无效的。” 杜成渝皱着眉头疑惑地看我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转向桌上的协议书：“同情？施舍？你以为我是慈善家？我很忙，我没有时间去做慈善事业。” 我说：“这协议可以” “对了，”他打断我的话，“今年的帮扶活动快到了，一起去吗？” 他说的帮扶活动是正邦公司团委组织了“爱心一帮一”活动，参加者对口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我和杜成渝都参加了这个活动。我们每年四月都去看望受资助的孩子，一方面是加强感情联络，另一方面也是看看这些孩子有没有真正得到帮助。 “我已不是公司的人了，不和他们一起去。”我说。 “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们俩一起去。”他站起来说。 看看他的样子，我有点不想拒绝。但我凭什么和他一起去？ “刚才说的事我很在意，希望你可以取消合作！”我引开话题。 “我为什么要取消，我是那么不守信的人吗？”他低下身子，手掌撑着桌子盯着我看。 他再次这样看我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意识到自己好象开始惧怕他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见我没说话，他又重新坐下来，拿起课程表看。 “你不想做不守信的人，我没关系，我可以做，这份协议我收回。”我伸手去拿他面前的协议书。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的手冰冷，他的体温顺着我手上的毛细血管往上，就象一股弱电流在血管里通行，麻酥酥的感觉直往心脏上爬。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说：“你就不可以消停一下吗？总是那么清高，总是那么倔强，你知道这份协议价值多少？教授们一堂课价值多少？你一句话就可以收回么？是不是打算替培训部支付高昂的违约金？人事部长的位置空出来，你不是不知道，难道要我亲自去请你？好好的工作不做，去做什么兼职推销员，那是你该做的么？还一个人跑去酒吧，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我这里很痛吗？”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压低声音说。 他依然盯着我，眼底的血丝更加明显。我心里那块坚硬的东西就象瞬间碰到软化剂，在他执着的注视下软化我脑一片混乱，过去的画面象上映电影一样不断闪现，一会儿是他在我家楼下昏黄的路灯前徘徊，一会儿是他急冲冲赶到蛇岛拿着手电四处找我，一会儿又是在小县城里他背着我去医院 这些情景沉在心底很久，此时又被搅出来触动着我。我承认，他此时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忍，我的心几乎要被俘获，可主宰着身躯的意识又跳出来阻止着我向他靠拢，我又想到了他母亲病床前的女人。 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有很多事要做，你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就算你母亲身边有人照顾，你还是，你还是应该多去陪陪她老人家。” 他眯缝着眼睛，大概长时间的注视让他的眼睛疼痛。“你看见什么了？”他说。 他并没有否认，看来王红霞说的是事实。 我被他看得心虚，只得避开他的目光，故作镇定地说：“没有！” “你是在吃醋？”他又说。 “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吃醋！”我不知哪来的火气，大声吼道。他居然自以为是到认为我会为他吃醋，自以为是到认为我和他之间属于恋人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从天而降的工作（3） 话一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是办公室，我不应该这样大声说话。可是我实在没法控制我的情绪。我压低声音说：“我选什么工作是我的自由，我过得拮据但不卑微，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可以随便进出酒吧的人，那天为什么去酒吧，你不会明白，所以不要随意给一个人下定义。” “秋荻，为什么我们见面总是争吵？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我明白你介意那个女子，那不过是一次失败的相亲节目中的女主角，有问题吗？” “失败？失败的女主角会”我为杜成渝的解释感到好笑。 杜成渝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对不起。”我低下头，轻轻地说。我意识到不应该再提这件事。 “嘿”，他嘴里发出很轻的一声笑，像是故意掩饰心里的悲，又像是在嘲笑我。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杜成渝重新坐到座位上，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进来！” 门一打开，我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培训部的陈贵老师！ 自从知道这位老师的真实身份后，我还第一次见到他。我再次打量他，那张脸的确印着陈旭的影子。我心里暗暗发冷。 杜成渝的脸上也写着惊异，他看看他，又看看我，好象我们之间有什么阴谋似的。 陈老师主动上前跟杜成渝握手，说：“我是思源培训中心的陈贵，负责你们公司的培训，有没有打扰你们？” 杜成渝很不耐烦地看了他几眼，那眼神象是在说：知道打扰了还来！ 我站起来对杜成渝说：“你们先谈，我先走了。” “等等！”陈老师叫我，“你不能走。” 杜成渝再一次看看他，又看看我，潜台词是：你们俩是一伙的么？我只得坐下。 陈老师坐下来，拿出课程安排对杜成渝说：“听说杜总有些事需要调整课程时间，我也正好还有些其他课要占用时间，我们还是当面把日程表定下来吧。” 我坐在一旁，看他们两人谈课程设置。杜成渝看起来很疲惫，只是听陈老师讲课程的意义，一付希望快点结束的样子。而陈老师却不厌其烦，每说一个问题都会停下来看杜成渝如何表态。我一直呆在一旁没有插话。 我在想，眼前这位老师，他不应该不清楚这是他哥哥呆过的公司，也不应该不知道我和这家公司，和陈旭的渊源。记得在陈旭的葬礼上，那名悲伤的男子，他不应该没见过我。陈小雪那么恨我，她不可能不告诉他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名叫秋荻的他们家共同的敌人！可他为什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露出来呢？这么说，他是把一切都装在心底了？ 陈老师终于起身了，他把改得乱七八糟的课程表交给我，又跟杜成渝告别说：“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了！” 杜成渝转过头对我说：“秋荻先等会，我送你回家！” 陈老师说：“不好意思，她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们要先回培训中心。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培训部的助教秋荻老师，以后贵公司的培训课由我和她共同负责！”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只是笑着，没看我。我又转向杜成渝，他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陈贵。趁他还没有开口说话，我抢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我自顾自往楼下走。门口停着陈贵的车，我径直往他的车走去。我想我现在是培训部的人，既然他都没把任何私人情绪拉进来，我又何苦自讨烦恼呢。 陈贵快步走上来替我拉开车门。我坐上去，系安全带。我知道杜成渝就在后面，但我没有看他。车刚要启动，杜成渝叫道：“等一下！” 我从反光镜里看到他快步走了过来。我以为他要问我助教的事，我想是陈老师故意这么说的吧，大概是想在客户面前为我树立点威信。这样也好，他知道这一消息至少不会再利用手中的职权给予我同情。我看着他走过来，等着他发问。他将头凑近开着的车窗玻璃对我说：“哪天有空把我的手表带出来，我没时间去拿！” 我又一次惊讶。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到他的手表，一点不避讳坐在旁边的陈老师！我感到很羞愧，脸上烧乎乎的，看来那一晚在我房间里的就是他了！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不过就算那样，他也没必要当着陈老师的面这样问，成心让我难堪！ 我镇定了一下，说：“表？我哪有你的表？” 他说：“你先找找吧！” 我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谈表的事，于是我对陈老师说：“我们走吧！”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 回到培训部，我把修改后的课程安排整理了一下，又加了一些文字，说明课程设计的目的意义。小陈看过以后，高兴地说：“完成得不错！” “那么，我今天可以下班了？”我问她。 “当然，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 “你已经顺利通过我们培训部的考评，正式被聘为助教了！” 我愣了一下，刚刚陈老师在杜成渝面前说的是真的？可我并没有应聘这项工作，怎么会被录用呢？ “可是” “可是什么？不愿意啊？这份工作前景可不错哟，别看现在只是助教，但提升的空间很大，等学到了经验，再有了资格，就可以成为讲师，真正的培训师。知道女孩子做培训师是什么味道吗？帅呆了！” 我大喜过望，这一定又是四轨推荐的。我曾跟四轨说过我的理想，说我怎么幻想着做一名大学老师。我说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四轨说事在人为，机会一定会有的！我猜一定是四轨帮我交了求职书。 “不过先别骄傲，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哟。”小陈说。 “嗯，我会努力的！”我答应道。 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下楼的时候，我见到陈老师。 “哈，心情挺好嘛，还蹦蹦跳跳的。”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会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蓝天的动作，开心地说：“当然，从天而降的意外的工作！”可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我做不出来了。我说：“是挺意外的。” “看来不想庆祝都不成了？” 我笑笑。 “不想感谢一下我吗？”他说。 我这才想起，光有四轨推荐，没有陈老师他们的评定，可能也录用不了。 “当然，你说去哪里？”我说。 陈老师思考着说：“狂欢的事就留着给你的好朋友吧，我们去茶楼坐坐怎么样？” “好！你说了算！” 我所在的这个城市生活节奏缓慢，此时是上班时分，茶楼里坐满了客人，或成群，或两两相对，一边品茶一边从容地聊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用上班还过得如此悠闲的人！ 我要了一杯青山绿水。我对茶没有特别爱好，就喜欢看一片一片的嫩芽在玻璃杯里舒展身躯。好像压抑久了终于得到伸展的机会，看起来特别过瘾。喝一口，味道更是叫绝，苦过之后的甘甜会渗透到口腔里面的每一个细胞。 “好久没这样开心了！”我感叹道。 “嗯，看样子也是。” “你不会是我的主考官吧？” “当然，你以为没有我坚强有力的评语你能过关！” “那我这样算不算托人情走后门？”我笑。 “不算，你有求职意向，培训部考核合格同意试用你，都是正常的。重要的是还要看你试用期的表现。” “意向吗？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意向的？” “这不难，一看就知道。” “嘻嘻！”我举起茶杯，说，“谢谢你！” 他也举起茶杯跟我碰了一下。 “不过，好象要谢我的不止这一件事哟。”陈老师放下杯子说。 “是吗？还有什么？” “刚才解救你出来不想谢谢我吗？”他又说。 我有点诧异，他应该不知道我和杜成渝之间的事，怎么能说解救呢？ “喜欢就向他表达吧！别闷在心里。”他对我说，象在鼓励孩子。 我笑道：“陈老师开什么玩笑，听不懂呢？” “你知道一个人身体的哪一部分最容易出卖他的心？” “嗯？” “眼睛！当一个人不想承认自己心中的感受时，可以用语言去否定，可以用行动去掩饰，可以用身体去抗拒，而这个时候，只有眼睛最诚实，它会原原本本地把你心底真实的东西透露给别人看。” 我一向对研究心理学的人很敬畏，差点忘了陈老师是堂堂正正的心理学教授。我把脸凑过去盯着他看：“你们搞心理学的真是可怕，是不是想拿我做试验，当面揭示我心里想的什么？” “真是调皮！”他轻轻一笑，笑中带有几丝诡谲，“我需要做试验么？” “哦，也是，你都那么成功了，不需要做试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从天而降的工作（4） 看着他脸上天真的笑，我想可能是我多虑了。这是一个温和可亲的人，他可能知道一切，但他可以正确面对，当于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我还是应该只把他当作我最敬佩的老师。 陈老师收住了笑，神情开始严肃，“你不记得那晚的事了？” “嗯。”我点点头。 “我开车送你回去，你那个朋友，他在你家楼下等你。你一下车就吐了，我们一起才把你扶上楼。”他不时用眼睛看我，好象很关注我的表情。他接着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会出卖他的内心的，我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你靠在沙发上，他蹲在你面前，握着你的手呆呆地看你。那眼神里包含着很复杂的东西。你知道，一个男人凝视你，抚摸你的脸和头发，轻轻与你的手相握，这些最为清淡的肢体语言只有对最心爱的人才做得出来。”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那一幕让我很羡慕，很怀念” 他大概回想起了一段埋在心底的情感。我小心翼翼地问：“不好意思，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不愿回想的事？” 他叹了口气，轻轻一笑：“我哪有那么脆弱。有些人有些事，不管你愿不愿意，他就压在你心底，偶尔翻出来，也是很值得回味的。” 和陈老师分手后，我去见李霜。一路上，我反复回味陈老师的话，在我晕沉沉的时候，杜成渝当真象他说的那样凝视过我，又对我做过那些清淡的肢体动作么？ 见到李霜，我告诉她我找到工作的事，本想让她好好陪我庆祝一下，可她的状况很不好，没心思和我庆祝。多日不见，她憔悴了很多，眼睛有些红肿，脸苍白得没有血色，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我心里一惊，那天在酒吧给她发短信，她没回，后来又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联系，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联系过她，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拉着她的手问：“你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李霜说：“没事啊。” “没事眼睛怎么肿了？” 李霜目光闪烁，显然想故意回避什么。 我一定要她说出个究竟，“是不是任兆亮又做什么了？是不是想扔下你？”我想起那天在医院见到任兆亮和王红霞的事。 我大概说到了她的痛处。她抿着嘴，努力忍住想往下掉的泪。“阿秋，我太累了，我想停下来了”她终于没能忍住。 我看得心酸。在这场看似掠夺别人幸福的情感之战中，李霜扮演的到底是掠夺者还是被掠夺者？我已经无法用现实的眼光来作判断。 等李霜情绪稳定一点，我试探着问她：“任兆亮不是说过春节后就跟他老婆摊牌的吗？” “摊了，她不干了，她死活不离婚。” “没有爱情还要死守着？”我想着王红霞那张瘦弱干枯的脸。 “嗯，没有爱，但是有恨，她说她得不到的爱情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到死为止，绝不成全。” 我唏嘘。我看过很多因为没有爱而分开的夫妻，之后双方都可以解脱重新寻得幸福。当初王红霞撕破脸到处寻找任兆亮爱情不忠的证据，我想无非是想让自己理所当然地结束这段背叛了的婚姻。王红霞岁数也不算太大，要寻找另一份幸福也是很有希望的，明知道任兆亮已另有所爱为什么还不放手？难道这就是报复吗？ 我说：“任兆亮什么态度？如果他坚持的话，应该有办法的。” 因为李霜，我变得没有原则了，其实王红霞才更应该受到同情，我却一心想着李霜。 “办法是有，分居达到一定时间可以法院裁定离婚。” “是啊，关键看他，如果他真心爱你，一心一意要给你幸福，这也是一条路。” 李霜眨巴着眼睛，睫毛上沾着泪，“你知不知道他还面临着一个比他老婆更大的障碍？” “什么障碍？” 她吸了一下鼻子，说：“他儿子！王红霞已经动用儿子了。那孩子十五岁，上高中，他威胁他爸爸，如果他们离婚，他就死给他们看！” 我心里又是一惊，王红霞竟然忍心把孩子牵扯出来，太可怕了！当初，我的母亲一直不和我说她的婚姻岌岌可危，直到那个男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真相告诉我。如果母亲之前就告诉我，我想我也会站在他们中间，硬拉着那个人的手不放，我也会威胁他，如果胆敢弃母亲而去，我就死给你看！只是母亲没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不过推与不推，都是一样的结局，如果那个人被我强留下了，我的母亲就会幸福吗？那个人会幸福吗？ 我趁机劝李霜：“你还是别傻等下去了，赶快回头吧，趁你还年轻，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我没想到会把矛盾落到他儿子身上。孩子没有错，阿秋，孩子绝不可以成为牺牲品！这么多年的等待，我以为爱情很伟大，伟大到任何艰难险阻都可以撞开。所有的困难我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孩子这一关怎么也过不去。” 李霜的话又一次击到了我心中敏感的神经。我心里一阵阵发冷，那个孩子比那时的我幸运，至少他在父母的婚姻中占有一席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