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妻鹤子》 正文 第1章 山门旧事 山是青郁郁的山,一岭一脉,延展东去。看那势头,是奔着尽东出海之地。而由山巅望去,海天在目。 月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常一个人跑到山顶上来。他常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那石年深日久,色白胜玉,再经日月打磨c风霜沁润,已显不凡。 月白不姓月,也没有这样一个姓,这名字,还是他师父起的。他是个孤儿,自小养在山上。 山中寂寞,岁月不知。月白不耐师父深沉,便常常一个人来到山顶上,躺在那块大白石上。要么在林中寻一头狗c捉一只兔,只为趣味,养在身边当个伴。 可有一回,他那只兔子却不见了。月白着急,他找啊找,终于找到,那兔儿竟被师父架火烤了吃。月白不饶,哭起来没有完。 他师父却耍赖说:“一只小兔儿,漫山遍野都是,怎么就非是你养的?再说,为一只兔子就哭,你还学什么剑。” 月白说不过师父,他听话乖巧,师父说什么是什么。只是他以后再不敢叫那头乖狗儿自个儿呆在家里,他若是出门玩c去山顶c去山谷,肯定带着这伙伴在身边。 由此又过了一段岁月,那狗儿老死了。 月白又哭了一场,望望它的尸体,不忍将之埋在土下。他无计可施,又不敢去问师父,生怕师父起兴再把狗儿吃了。后来c后来,他便抱着狗儿的尸体,一路小跑的上了山顶,把狗儿放在了那块白石上面。 月白瞧了好一阵儿,不愿意走。后来师父在深林中提气长啸,唤他快回去。 月白候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一步步摸着黑,下到前山腰,回了家。一路上还被看不清的树根绊住了腿,摔了一跤,腿上红肿了好大一块,疼得月白直咧嘴。 师父看看他,不说话,眼神里倒也没有责备。 只是事情怪了。第二天一早,月白便往山顶跑。山雾薄薄,尚未叫初阳熏透。月白走到白石旁,那狗儿的尸体便不见了。月白大吃一惊,不知是不是一夜之间那狗儿又活了过来,自己跑掉了。 他兴冲冲跑到师父面前,向正在打坐的师父说了这事。 师父料是被山间小兽叼去了,怕他伤心,不愿告诉他实情,只说那狗儿活是活转不过来了,一夜不见,定是和那白石融合在一起了。 月白听了只是称奇,却不起疑。那狗儿虽然没有真的活过来,但既然和那石头合在一起,也算是没有离开了他。 自此,月白去那山顶去得更勤了,几乎日日皆至,风雨无阻。 时间再长些,月白渐渐大了,年纪也有十一二岁了,身体慢慢高挺了几分。 一日,师父叫月白到了跟前,说道:“月白,你长高了,小小年纪在山里住着,也是为难你了。明天,咱们这里要来一位你的师弟,从此,你也有一个伴儿了。” 月白一听就高兴不已,说道:“师弟?我有师弟了?师父,是谁?他在哪里!” 师父看看他,笑说:“你莫急,明天,我说了是明天。咱们括苍自古一脉相承,从明天起,只怕这一脉传承,在你还是在你新来的师弟身上,就不好说了。” 月白一愣,不明白。 师父接着讲:“傻小子,你想不想承继我的位子?” 月白又是一愣,说道:“你的位子?” 师父笑道:“便是守着这座山,日日枯坐。” 月白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师父说什么是什么,他想了想,说:“月白只听师父的,师父叫我守山枯坐,我便守山枯坐。” 师父道:“傻小子,你不知道,再早十余年,还没有你之前,这括苍山上已被我逐下去好几拨弟子了,他们啊,都是你的师兄们。” 月白奇道:“我的师兄,我有师兄么?” 师父说:“自然,只是他们都不合我的意,我谁也不叫留,他们一朝艺成,便被我轰下山去了。时间一久,我又年老,寻了你这个小徒,思来想去,括苍百千年的一脉传承,定在你的身上。” 月白道:“师父,月白还是有些不明白。” 师父看看他,摇摇头,说道:“算了算了,你还小,出去吧。” 月白疑惑不解,陡然脑中别添了些许杂事闲情,更加糊涂。他人小性懒,虽未长大,却迂腐迟钝,胸中断无主见,哪能理会得了师父的深意呢。 果然,第二天就来了一个小孩儿,同月白一样的年纪。 那小孩儿来的时候极是气派,自山脚下的七里长亭开始,遍着红彩,香花铺地c沿山路一直到门前大殿。山门前后,满是贺客,男女骈集c老幼咸至。 月白都不知师父何时有这么些朋友,他的眼里只瞧着那个小孩子。 拜师礼在午时。正午一过,日影稍斜。众人齐在候客厅喝茶。月白坐在师父旁边,受一个不知名姓c只知是师父友人的吩咐,伴着新来的小师弟行礼。 按门中规矩,月白需坐在椅中,指点着后进弟子,向师父行礼,再向一众师兄行礼。 月白带着他向师父行了礼,便不知如何了。 到最后,还是那师父友人低语,叫月白坐在小师弟对面,受他一拜。 月白愣愣的受了,口中低声说:“不用,不用,你不用这样。” 那小孩子望了望他,没有说话。 日头斜了些,再斜了些,一室宾客尽散。偌大山门楼阁,只剩三人。 月白还在好奇,怎么一天的铺张,瞬息尽去了呢,是谁收拾走了?这一天括苍的早晚简直c简直像是两个地方,白天人语喧沸,晚上松籁阒静。括苍山又回到了他清简安素的老样子。 师父叫月白带着小师弟休息,便自己一个人入静室打坐去了。 月白看着小师弟,只是欣喜。他一天忙忙碌碌的,虽不知具体忙些什么,但心里也充实高兴,可却还没有同小师弟说上一句半句的。 听小师弟说,他的名叫静修,姓言,言静修。 好好听的名字,月白心里说。他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住了。 似乎,做梦都在想这个名字,和这个人,他的伴儿,师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遥想习技岁,云密山深 月白终于来山顶来得少了。 有了一位年岁相仿的师弟陪伴,他一天天只是开心。 静修有一次说:“师兄,我怎么总见不到你的家人来探你?你的父母亲友呢。” 月白说:“我没有父母亲友,我自小是孤儿,被师父拾了,养在山里。” 静修点点头。 月白却说:“静修,我好羡慕你,你家里半月即来人探你,给你带些吃穿用度。” 静修笑了,说:“师兄,你不要这么说,咱们俩一同学艺,我的就是你的,母亲派人来送的东西,本就是给咱们两个人的。” 月白听了心里暖暖的。 静修有心,常将自己东西分给月白。月白后来渐渐知道,静修家里是知名世家,整个浙东一带,无人能比其富庶繁荣。 这些锦衣玉食c华器美物,早将这清贫的山林屋宇装点的不拘俗调c雍荣华贵。 只是一众楼阁,唯有他师兄弟住的这套院子装饰一新,其余仍旧清简如故。 师父日日打坐清修。闲来他便教静修习技练功。 月白倒不用这么刻苦,他底子是早早打下了。剩下的全在自己领悟,一旦功成,师父自会传他剑术绝技。 静修学得很刻苦,他天资颇高,许多内力玄关轻易打通,看得师父连连点头c暗赞不已。 静修还常常向师兄月白讨教,月白喜欢他聪明,便毫不避讳,将自己多年习练的一点半点心得体会倾囊而授。 月白见师弟实在聪明好学,自己体悟多年而不得的法门,往往只困得静修数日,便被他领悟通透了。 师父口中不说,但渐渐更加关注静修了。 有一年,山间下大雨。雷电劈中了山门外的一棵大柳树,柳树粗大,被天神之威剖成两半,一半直直倒下,压住了门殿的围墙。 月白c静修一大早就看见师父背着手,看着这被劈成两半的柳树。 月白忆及昨晚夜里的一声骤响,才想到是这里原来被雷电劈中了。 师父伸手揽住压在院墙的半棵柳树干,轻轻抬手,那树干便被师父的神力提了起来。 月白一声欢呼。 师父回头看了看月白,又看看静修,没有说话。 师父将那硕大枝干抛在一边,一看,围墙早阴湿了半面,受那粗干大枝压了一夜,竟堪堪松弛剥落,眼看再当不得风吹雨打了。 师父走到静修身边,叹了口气说:“静修,只怕还是要麻烦你们言家。” 静修什么都懂,说:“师父请放心。” 月白笑嘻嘻的,院墙虽然有些破损,可他并不挂怀,看到静修聪明伶俐的样子,只是为他高兴。 第二天一早,静修便下了山,在七里长亭央给一个茶房伙计,叫他传一道口讯至杭州言府。 伙计如何不知山上正有位言家少爷在学剑,一听这差事,顾不得事忙,只给掌柜说了一声便走。掌柜一听这事,直嫌自己不能出上力,先递给伙计十两银子,作为路途用度,又从后院牵来一匹壮骡,吩咐伙计快骡加鞭,绝不可耽误言家少爷的大事。 那伙计奋力赶路,幸不辱命,不出五日,便同言家人一同回到了七里亭。 言家来的人是府上护院的老师傅,先赏下五十两银子,说道:“你们离括苍山近,时常上山问问我家少公子,看看他平日里吃穿可还满意,缺什么便送去什么。” 老师傅又道:“一切物品你们需自去远近镇子采买,半点含糊不得,报酬自然少不了你们。我们言家虽半月一至,但终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少公子便劳你们多多伺候。” 掌柜只是点头不已,言家人的话,他半点也不会不同意。 老师傅临走,又放下一小盘金元宝,看那架势足有十两之重,黄澄澄的,闪得茶坊掌柜伙计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静修看着府上的老师傅来,点点头,向他说了事情。 老师傅说:“这好办,今日晚了,待到明日,我去找人来修缮。” 静修说:“是,今日晚了,你权且在山中歇了。” 静修向师父禀告。师父说:“你自己带他们到客舍住下吧,只是,山中客少,客舍少不得要打扫一番。月白是你的师兄,你叫你师兄来帮你张罗张罗。” 静修点点头,回来向月白说了。月白立马就应承下来。 静修又同老师傅和随行的府丁道:“你们随我来,这位是我的师兄月白。” 众人皆道:“有劳月白少侠!” 月白嘻嘻一笑,忙说:“不劳烦不劳烦,你们跟我过来吧。” 言府的人好容易收拾完毕,歇息下来。不到一会儿,那老师傅又遣人去山下村子买肉沽酒,送到山上来,置办了好大一桌酒席。 老师傅说:“少公子,我寻常很少来探你,今日免不了要请请尊师,不知他可否赏下脸面。” 老师傅又对月白说:“月白少侠,你是我家少公子的师兄,便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就请你赏个脸,吃一顿饭吧。” 月白笑嘻嘻的点头答应。 静修却道:“我师父一向安静,不喜欢热闹,这桌酒席,恐怕请不得他来。” 老师傅犯了难,皱眉道:“这可怎么办,来时,主母有过吩咐,叫我好歹相邀张老前辈吃一顿酒席。” 月白说道:“你别急你别急,我替你想想办法。” 老师傅高兴了,答道:“真的?那就太感激月白少侠了。” 静修插口道:“师兄,咱们不必打扰师父他老人家清修。” 月白又笑道:“我去说说,也许,师父兴起,便过来吃饭呢。” 静修不再阻拦,他看看老师傅,又望望月白远去的背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遥想习技岁,云靛天青 师父听了月白的话,抬眼瞧了瞧他,说道:“我不去,你替我谢了静修家的护院师傅。” 月白又道:“师父,他们从山下沽酒买肉,采办果蔬,整置了满满一大桌子。您都不去?” 师父说:“多话,我说了,不去。” 月白叹了口气,说道:“是,是。” 师父看他要走,哼了一句说:“他们敬你酒,你不准喝,听到吗?” 月白一奇,说:“敬酒,他们为什么要敬我酒,我又不会喝酒。” 师父说:“你听话就行,走吧走吧。” 月白点点头,出了静室后又摇了摇头。 天色一晚,言府众人便热闹开了。 他们不敢离着月白静修的师父太近,只在西边院子的小偏房里摆桌置酒。 月白受宠若惊,竟被推到主座上去,接下来才是静修和那老师傅。其余言家府丁,皆殷勤相陪。 往常山居清苦,括苍师徒三人吃食除去言家每半月送些粮食菜肉外,都买些山民菜肴,皆苦淡无味。 月白性子懒惰,最是爱吃,看到一大桌子海味山珍,只是不停吞口水。 老师傅看他样子,暗暗发笑。他递过一杯酒给月白,笑道:“月白少侠,我老陈敬你一杯酒。” 月白看看他,只推说不会饮酒。后来众人都劝,又着实夸赞他了几句,月白便飘飘然了,端杯仰脖,便是一口咽下。 他初时不觉酒烈,身子里多年扎下的内功根基,早将酒意压服住了。可月白喝的多,一杯一杯,又一杯。他本想看看静修有没有喝酒,师父既然说了他不准喝酒,那么静修也就不准喝酒了,若静修喝了,他可得好好劝他,省得他被师父责骂。 月白越想越乱,终不敌美酒后劲,已是初尝醉意。 静修看看他,皱了皱眉。 言府上来的这些府丁,全是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最好说话。一旦聊起来,个人,便会说得眉飞色舞c热火朝天。 席间,众人说起江湖武技。有人说了枪棒c有人说了刀剑c还有人说了锤鞭。众人一拍手,又问起月白的剑术,纷纷挑大拇哥称赞。 月白咧嘴就笑,他年纪本还不大,十四五的,哪里抵得住这些糖衣炮弹。他心里开心至极,只觉自己一辈子都没这样畅怀过了。 静修又看了看他,摇摇头,冷冷的哼了一声。 老师傅见众人说闹了好一阵,便散了席,大家各回宿处。 月白醉酒,踉踉跄跄,走不顺遂。静修便走过来搀他,口中道:“师兄,师兄。” 月白仍旧笑着,口中嘟囔几句。 两个少年走到院里,一天星斗列在深青靛紫的空中,东天一弯月牙儿挂在星河一侧,像美人微蹙的蛾眉。 静修扶着月白,看了看天空,就拉着他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言府护院师傅先来给静修请安,又向月白问了好,说罢便自去带人操办修墙补瓦的事宜。 月白心里仍旧美滋滋的,看老师傅要走,便说:“陈师傅,这儿您不熟,我随你一起走走。” 陈老师傅沉吟着不说话,只看着静修。 静修咳嗽一声,劝道:“师兄,他们自会办妥,怎么,你还不信我言家的人么。” 月白是热心肠,只道:“哪是哪是,你不叫我去,我就不去了。” 静修微微一笑,说声“不敢”,便挥手叫陈老师傅走了。 时间过得快,言府的人手脚更快。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的时候,陈老师傅已经带了两个泥瓦匠来,又遣人拉来两大车上好的淮南石料。 那车用高高大大的健骡拉着,极是气派。骡子温顺的眼睛在晨阳里闪闪生辉,映出月白的影子。 月白好奇,这些事他都不常见到,所以跟在一边看着。 陈老师傅看他便笑,却没见到静修在他的身边。 一连两天过去,被毁得的围墙修复一新。月白也在外面看了两日。 言府的小伙子全都和月白混得熟了,什么话也都说了,月白也和他们什么话都说。 月白的家世出身,自然也被众人知晓了,大家只是唏嘘感叹并且劝月白看开一点。 月白笑呵呵的,只说自己一向开朗,并不以此为意。 小伙子们渐渐看月白的眼光也不一样了,陈老师傅看月白的眼光也发生了变化。 只有静修没有变化,他对他的师兄仍是一如既往的恭谨。 月白心里可没有这些弯弯绕,他最是质朴。 待到了第四天第五天,静修就催促陈老师傅走。 月白还有些不舍得他们,不舍得陈老师傅和言府的一帮小伙子们。 陈老师傅说:“少公子,我们身份低贱,就不去给尊师道别了,这就走了。月白小兄弟,我们走了,以后烦你多多看顾我们家少公子了。” 其余言府的小伙子都说:“月白,我们走了!” 月白笑嘻嘻的点头答应,把他们送出山门以外。月白还要送,静修便拉住他,说:“师兄,我们回去吧。” 月白就回去了。 师父只是过来转了一圈,看了看修好的围墙,又看了看月白和静修,便自己回去打坐了。 月白说:“师父心里一定很满意。” 静修点了点头。 那次事后,又过了很久。一天,师父把静修叫到身边,他说:“静修,你底子练得非常不错,从明天起,你便和你师兄一起习练剑技吧。” 静修听了眼睛一亮。 自那以后,静修开始练剑,他一练就练得比月白好。 月白看着师弟进境飞速,只是替他高兴。 师父有次问月白:“你看你师弟比你练得如何?” 月白说:“师弟的天资比我好,练剑又刻苦,自然比我强了。” 师父说:“你自己不用功,别人自然会超过你去了。” 月白说不出别的来,只说静修聪明。 师父看看他,叹了一口气。 月白走出静室,师父开口道:“你也有一十六岁了,静修和你一样年纪。括苍之主是你还是他,一年之内,便有定论。” 月白已在屋外,似乎听见了,也似乎没有听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红粉帖 一间轩敞的小酒馆。 月白笑眯眯的看着杯中黄汤。他浪荡江湖,什么都不喜,什么都不爱,只喜爱美酒。 他嗜酒如命,情知喝酒伤身,但也总管不住自己。 是啊,他落拓半生,在山中枯坐半生,没有人来理会他,没有人和他说话聊天。也唯有这山村野酒,能同他作伴。 那一年,师父驾鹤而去。 昔人已乘黄鹤去。 他在山中守孝,一呆又是三年。 括苍山的规矩,门中弟子一旦艺成,便需下山游历,五年回来方可满师自立。 静修,言静修多么潇洒,学成便下山游历,他一走也再不回来了。 师父负手山门,望向青白石阶延展而下的满山暮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括苍之主,一脉传承,终不能是他们言家的。 “大爷,您有一封信!”店伙计倏地在月白身边叫道。 月白吓了一跳,伸手揽过店伙计的脖子,威胁他道:“臭小子,要吓死你大爷吗!” 店伙计忙赔笑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是怕大爷你喝多了,不理会小的。” 月白瞪了他一眼,把信一拆,展开要读,却觉醉眼迷离,晕晕乎乎的看不清字句。 他哼唧一声,骂道:“臭小子,你来给大爷我读读。” 店伙计吓了一跳,摆手道:“小的可不敢了,这可是红粉帖,小的c小的可不敢知道这信上的任何事情。” 月白眉头一挑,看到信封里别有一片梅花花瓣,便“哦”了一声,心思一转,却被店伙计挣脱身子跑掉了。 月白哼了一声,嘟囔道:“红粉佳人凭君笑,一肌一骨尽轻娆。这红粉佳人,没事给我写信做什么?” 他展开信封,定睛读那纤柔小字:“张先生如唔:世路纷扰,人生无常。妾身偶闻令师故去,心里忧乱不已。妾身常感令师往日情谊,故近些时日食不能安c夜不能寐。” 月白寻思着,师父年轻时莫非还同这红粉佳人有一段姻缘不成。 他又一想,红粉佳人香肌玉骨,名声虽说鹊起江湖,但也只是近几年的事情,师父常居山林,如何能够和她相识呢。 月白不得要领,继续读去,却是:“妾身冒昧,虽不能和张先生相识一面,却有心相亲相近,日夜以盼。望张先生勿要拒绝,移驾红粉梅庄一叙,一来稍慰令师离世之哀情,二来妾身渴慕张先生久矣,特盼从此朝夕相会c侍奉君前。” 月白看得心里痒痒,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同红粉佳人并不相识,看着信上讲,莫非她要嫁给自己不成? 信尾署名红粉,况且有那一片梅花作为表记,看来确是那名动天下的红粉梅庄之主无疑了。 可这信也委实c委实太红粉香艳,妖娆不尽了。 月白诞着笑脸,想起江湖风传,说红粉佳人长得和天上的仙女一个样子,不禁搔到心头痒处。 他忽想到这信来得蹊跷,自己守孝三年已过,若对方真的知道师父去世,应该早三年就传信过来,而不应该不应该三年后自己得空出山才来送信。 想着想着,月白探手斟酒,却把了个空,便嚷了起来:“伙计,你死哪里去了!快给大爷拿酒来。” 红粉梅庄在苏北。 月白走在一条弯弯的路上。他怀里揣着那封香喷喷的红粉帖,想的却是江湖中几次出现红粉帖的事情。 有一次,镇远镖局走镖走丢了皇亲贵胄的金蛟扇,江湖顿起纷扰。南七北六十三省的镖业同仁蜂聚南北双直隶,目的便是要立刻破了此案。 奈何此案并非明面的绿林人所干,而是有下三门的盗侠高人做的。 他们把南北直隶的界面翻了个过儿,也没有查清楚是谁盗走的c东西又藏在哪里。 金蛟扇是倾国重宝,皇室来人,先封了镇远南七省的八大家分局,把人手全调到北面查案。若此案一日不破,这些人便永远不准离开南北直隶。而且他们或归军籍或入匠籍,三年之后,各凭户籍存留,往后必须世代承袭,子孙终身不可入仕做官。 此事在当日闹得不可谓不大。可不料红粉梅庄凭着一封帖子,竟要回了金蛟扇,还给了皇家。 镇远镖局要拿那贼人,红粉佳人却传讯,她既下帖请来盗扇之士,便断不能将之出卖。 自此红粉梅庄名传江湖,经久不衰。时人常说,金蛟扇说不定就是那红粉佳人偷的,她顶不过压力,巧立名目,以求自保。 可自皇室去人c梅庄相会,一晤之下,自有流言传出,便是那“红粉佳人凭君笑,一肌一骨尽轻娆”十四个字。 那皇室宗亲曾说:“此女天生姝丽c艳绝人寰。至于盗扇之人,绝不是她。此事就此过去,无须再提。” 月白笑了笑,自语道:“天生姝丽c艳绝人寰,这八个字实在是不俗。” 还有一次,却是与浙东言家有关了。月白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西斜的日头。 月白走了一阵,行至山村之头c野店之畔。 他直直望着这村野小店而来,先看到马房里拴着一匹高高胖胖的大骡子。 月白一笑,说道:“我这人倒和骡子有缘了,这东西温顺喜人,很合我的意。”他说着说着想到早年间括苍山修缮围墙,言府遣人牵来一匹,拉着两大车淮南石料的大青骡。 小店的伙计清闲惯了,没料到深秋暮色里还有人来。 月白叫了一声:“小伙计!这大骡子是谁的,我买了!” 伙计小跑着迎了出来,看到是个单身男客,便道:“抱歉之至,小店拉货运货的骡儿,概不出售。” 月白“哦”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看见这畜生就喜欢,就想买了它。怎么办呢,我多给你些银子,怎么样?” 伙计瞥了他一眼,答道:“客官,你怎么说也没用,我们家的这匹骡子是不卖的。” 月白哼了一声,扬手把身上的行囊抛给伙计拿着,懒懒地道:“那你就别说废话了,给我上酒,要好酒。” “客官,只上酒吗?您不要点别的么?” “废什么话!自然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言家人 一杯一杯,又一杯。月白好像又想起他第一次喝酒的事,那位陈老师傅,那一众言府护院小伙子。那一份奉承,那一种畅意。 好像自己功名未就,便已受人尊重敬仰一般。 可他也知道,那纯是因为静修的关系。 他不比静修聪明,剑技进境极慢。可正是这慢,合于他心境的慢,才才让他在深山老林c古院幽宅中消磨剑意。在枯藤老树c孤坟青冢中,久历寂寞,独守括苍。也由此,他的剑于出山之日,终臻大成,消磨消磨,竟磨出一分清韧独卓的味儿来。 月白忽看看闲坐一边,拨打算盘的店掌柜。他一笑,叫道:“掌柜的,我要买你马房的那口青骡子,你卖不卖?” 店掌柜笑道:“客人说笑了,这畜生是店里拉货的劳力,断断不卖的。” 月白皱皱眉。 店伙计候在一边,低声说:“你看,我们家掌柜的也是这话,我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月白说:“那可不一定,喏,你看看这个,拿它换骡子如何”他掏出红粉帖,丢到酒桌上,又道:“瞧瞧,快瞧瞧。” 伙计气得笑了起来,说道:“这信又怎么样,难不成还值他个万两黄金不成!” 绯色的信纸俏生生展在案畔,受那过堂风吹拂,弱不胜力地微微轻颤。不知怎么,竟似由此传来一阵幽香。 掌柜的先时不觉,但一看到那信封,脸色就变了一变。他赶忙走到近前,推开看笑话的伙计,一字一字道:“这当然抵得过万两黄金,这是红粉帖。” 伙计讶得合不拢嘴,叫道:“什么!这是红粉帖”他显然也知道“红粉帖”的大名。 掌柜点了点头,叹道:“信封里这片梅花瓣便是表记。既是红粉佳人的信,公子想必定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人物,恕我们眼拙,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万望见谅!” 月白笑道:“我只想换那骡子,这生意你们干不干。” 掌柜道:“干,我们自然遵命。不过,我们哪敢要这封信呢,那口骡子便算我们奉送给公子的了。” 月白笑笑道:“这可怎么好意思呢!” 第二日,艳阳初照。清朗的天空上,染上了几道朝霞。 月白骑在这匹耍赖要来的青骡身上,心里乐滋滋的。骡子高高大大的,乘客在上面视野极好,呼吸的空气又新鲜。 月白有时闲了,就驱着骡子奔走一阵,待赶过三两拨行旅客人,便停下来,叫那骡子缓步的走。只是那骡子腿长,迈步也远,就是慢走也不时越过一些挑扁担的货郎。 时值正午,月白寻到一处镇子。他见长街深处隐隐有小片桑树林,林中支出一只酒斾,迎风一招,恰是“老酒”二字。 月白吩咐酒保好生喂骡,便问他这个“老酒”是怎么讲。人家告诉他,这酒是吴地有名的米酒,唤作女儿酒,与女儿红相类,却别有一种酿制方法。 月白听了就嘴馋,连忙要酒要菜。他孤身而来,眼中全不望店中客人。他不看人,可别人看他。 正有相识的,那人来到月白身后,按住他的肩膀。 月白奇道:“是谁?”扭头一看,便又叫道:“你是?你是你是那个言府陈师傅?” 那人正是言家护院的老师傅,陈师傅。他上了岁数,看起来更加苍老。 陈老师傅笑呵呵地坐到月白对面,说道:“我家少公子料得不错,月白兄弟定会进这家酒店饮酒。” 月白疑道:“静修?” 陈老师傅道:“怎么样,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月白道:“有劳你老人家记挂,我怎么会不好呢。” 陈老师傅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月白一看他,说:“怎么,言静修找我有事?” 陈老师傅仍是笑呵呵的,说道:“月白兄弟,你的一双眼睛可真厉害,精亮精亮的,你现在的功力一定厉害极了!” 月白在等着他讲话。 陈老师傅看他不语,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少公子特遣在下来,想要和月白月白少侠见一面。” 月白替陈老师傅斟满一杯酒,女儿酒,递到他的面前。 陈老师傅受宠若惊地接住,讪讪一笑。 月白缓缓道:“言静修找我做什么?” 陈老师傅仍不敢松这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答道:“少公子和他的师兄许久不见,因此” “言静修还知道我是他的师兄?”月白打断他的话。 陈老师傅额角在渗汗,他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月白瞪了他一眼,说道:“当日师父故去,丧帖遍传天下,却无人到来,你说,这不是言静修做的?” 他饮罢一杯,继续说:“我师父之前老少三十二位徒弟,皆早早下山自立门户c各安营生,大丧那日,也无一人前来。虽说他老人家最后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我,但死生大事,我想,我那些师兄们是不会不来的。更何况,括苍山偌大家业,师父一死,他们岂会不来分一杯羹c讨几分便宜呢。” 陈老师傅越听越是心惊,他哪知这原来的傻小子,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精明了。 月白又道:“你们浙东言府家大业大,自然有的是法子叫他们不来,只是言静修也是师父的徒弟,他自己不来,连问讯也不传来一回,果真是怪了师父当日之责难了么?” 这话说出,陈老师傅又如何能答。 月白索性替他把话说了:“好,静修想和我碰一面,便叫他来这里会我,我是他的师兄,他来见我才合规矩。” 陈老师傅沉吟着。 月白说:“你们言家这次为的便是红粉梅庄之事,我知你们间的过节。好了,去叫静修来见我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行云自有路 月白静坐酒家,身边摆着两坛满满当当的女儿酒。 他握着酒杯,想起旧日习剑事。师父说:“这一路行云,是括苍山当家的剑招括苍的人,用剑都是藏着的,并非佩剑拙劣c见不得人。而是,先藏剑后放剑,先藏而能后放因此,括苍山又叫藏剑门。” 月白换了姿势,看看酒堂里——客人全被言家驱走了——空空如也的光景。日光下澈,在黄旧破损的墙面上泛起一层莹莹的暖光来。 师父还说:“括苍的剑,是藏着的藏在剑鞘中,藏在袖子里,藏在,人的身上这是括苍一门的规矩,千百年不曾改变你若想出剑杀人,必须藏住了剑,不仅不能让对方看到你的佩剑,就连你的剑意也不能泄露一点,你的眉毛便是你剑意会杂之所。” 月白苦笑,想想那剑。那是括苍之主的佩剑,千百年c数十代,传承而来。青润如神c光华胜月。 青润如神c光华胜月,此八字不正是藏剑门最深最深的剑路么。 陈老师傅可着了急c犯了难。他先前可没想过,这事这么难办,这月白如今这么精明。他自从和月白午间谈罢,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就没有断过。日光映在那一大颗一大颗的汗珠上,就像最俗气的东海珍珠被人从藏宝阁里丢了出去。 他一连派了三拨快马,连夜奔走言家各地粮铺c酒楼c海盐店他可不知少公子现今在何处。他只被吩咐,去请张月白,请他去杭州言家少坐几日。 可月白他已非那个小孩儿,那个没有喝过酒的小孩儿,那个没有受过奉承的小孩儿。 而陈老师傅,再不敢那么轻轻巧巧的叫他唤他,什么月白小兄弟,什么月白少侠这一天的晚些时候,他再此同张月白说话时,只得恭恭敬敬说了一声,“张先生!” 月白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静修不来么?他今日不来,我便自去睡了,明早还要赶路。” 陈老师傅听了大急,慌忙道:“我家少公子自然是来,只是路途遥远,送信的人尚需时日往返奔走,这这” 月白一笑,叹道:“言静修好大的架子,从小如此,现在只怕架子大到了天上去。” 陈老师傅还要再说。月白一摆手,向店伙计要了客房,抱着一壶酒就要睡觉去。他临走向陈老师傅努了努嘴,笑着说:“这账都算你们言家头上了,休叫我来会钞。” 陈老师傅一愣,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当夜,月白便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幼时括苍学艺c师父打坐的静室c山顶上那块大白石c死去的小狗儿以及静修来了以后的日子。 山深林密,人生芳华易逝。月白在那山上消磨了二十多年,如今可算避了出来,可却处处不惯。他知道,他仍要回去,他得回去,回去执掌山门,开门收徒,传承藏剑一道。 清早,陈老师傅恭恭敬敬地,坐在昨日月白坐过的桌子旁。月白看见了,他知道他在等他。 陈老师傅起得很早,精神却旺盛。 月白说:“我今天还要走,你们无须在这儿候着我。”他略作停顿,又说:“再说了,你们总堵在这儿,人家店里的女儿酒还卖不卖了?喏!门外的小伙子,你凭什么拦人家!” 他话未毕,早一步迈了出去。 陈老师傅眼睛一花,他不由擦了擦眼睛,一看,眼前果然没了月白的身影。 等到他在赶出去的时候,正瞧见月白站在店门口。 月白扫了一眼守在门口的言府府丁,便向一位正要进门的农妇说:“大姐你进,这人不拦你。” 农妇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答道:“是,谢谢这位先生。” 月白一奇,这农妇声音娇嫩,显然年岁不大。她轻扎头巾c半掩脸面,瞧不出模样。农妇身边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童,这小童模样乖巧,实在可爱。 月白让开店口,农妇牵着小童进去。小童一蹦一跳的,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月白。 陈老师傅看见月白脸上有了笑意,赶忙得空向门口的府丁使个眼色。 那俩小伙子尴尬相望,只得迎着晨光初熏,相携着自镇子里胡转去了。 陈老师傅笑呵呵的跟在月白身后,商量道:“张先生,您今天还要去哪里呢,不如在这镇子左右玩赏一阵,一切花销用度全凭我们言家效劳如何。” 月白摇摇头,说道:“话不是这样讲的,我走不走和你们言家没有关系。况且,是言静修赶来见我,而不是我在此乖乖等他。” 陈老师傅忙道:“张先生说笑了,这话可是大大的冤枉我们少公子的好意了。” 月白轻笑一声,迈步就走。他肩头早缠缚好了他的包袱,他走是真的,不是说着玩。 陈老师傅慌了手脚,一招手,叫着言府的人速速收拾,准备一路上追随月白左右。 月白走了一阵,还没转过街头,忽有所感,回头望去。 后面是连赶了几步跟过来的陈老师傅。陈老师傅以为他回心转意,便先绽开笑脸。 月白看的却不是他,他望得远,已经见到一双眸子,冷冷狠狠的眸子。 陈老师傅笑着道:“张先生,可是改变主意了?” 月白没有说话。 陈老师傅擦着额头上渗出的,那不大值钱的汗珠子,接着说:“莫非张先生缺些什么物事?这点张先生大可放心,我们少公子下过吩咐,您是我们言家的贵客,我们做下人的,一定满足张先生的要求。” 月白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你看。” 陈老先生摸不着头脑,转身一瞧。他也看到了那双阴寒冷狠的眸子。 陈老先生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是练武之人,但一生安分守己,武功只习枪棒招式,虚多实少。更何况,他如今上了年纪,更是胆小怕事。 陈老师傅的拳棒不中用,可他却有一双慧眼。现在,他一字一字,似是商量着说道:“这人是无明刀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无明有明 无明在大乘佛教上来讲,便是贪嗔和执取。无明刀客刀行无明,有明无明便是其刀法真谛。 这人实在可怕。据传他出身佛门,刀法已出一念无明境地,正向着无始无明的无上福地迈进。而一旦他功成,世间将无人能制。 月白冷冷说道:“这人倒是个狠角色。” 陈老师傅颤声道:“何止c何止,无明刀客秦白帆,堪称当世头号的用刀高手。” 月白说:“他便是言府请来留下我的人?” 陈老师傅一愣,忙道:“怎么会,怎么会,张先生多虑了。我也不清楚秦白帆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张先生,我们还是背过身去吧,千万不可招惹此人。” 月白却笑了,说道:“我们同他没有纠葛,为何要刻意避他。我只是奇怪,他平白无故,为何那样一双眸子,难不成他进店了,他要杀人!” 陈老师傅眼睛一花,面前又没了月白的身影。他一跺足,叫道:“你平白惹他做甚,你平白惹他做甚!这人这人便是我家老主人言伯孤说起,也仅是摇头一叹,叹完只说了一句‘他日若江湖相逢,万万忍避!’” 陈老师傅刚一跑进店里,就看到店中打了一道闪电。 不对,那不是闪电,是刀光。可怕的刀光。 刀光如雪,一刀飘起,店里便蓬起一股血腥味儿。 陈老师傅吓了一跳,定有人死了。那刀,一刀便杀了人。 他忙去瞧月白,他实在怕。若不是月白跑进店里,他绝不会走进去,也不会看,他在心里这么想了千遍万遍了。 月白站在那农妇身旁,右臂揽住那顽皮可爱的小童。月白捂住他的眼,小童好奇,可也没有看到那蓬起的一缕热血。 那血却是帐房的血,殷红可怖。 月白冷冷的盯着那血和那口刀。 刀的主人轻轻握住自己的刀,就口一吹,将刃上鲜血吹落,露出银亮的寒光。 江湖人说,无明刀客的刀已传千年,名叫新亭侯。 据传,此刀是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张飞的佩刀。他年少时凭此佩刀征战南北c所向披靡,中年之后被蜀主封为新亭侯,此刀也由此更名。 刀身如雪,刃长柄薄。无明刀客秦白帆忽回过头,他向月白看了一眼,冷冷道:“让开!” 月白瞪着他,不说话,他在找寻此人的破绽。 秦白帆双眉一挑,却猛地涌起一个念头:眼前此人虽手无寸铁,可他一身剑意c蓬勃汹涌,实在惊人,他一双眉宇正是那柄剑刃的锋锐所在。 他实在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个念头,不由向前迈了半步。 只这半步,满室沉郁污杂的气氛顿时狂飙激荡起来。 秦白帆一双瞳孔立时紧缩起来,持刀右手青筋暴起。月白身上所藏剑势c所蕴剑意堪堪满溢,眼看生变。 秦白帆百般思虑之后,运足气力,竟将那半步撤了回来。 月白倏地闭眼,沉声道:“当着孩子,便要行凶?” 秦白帆心头一松,他迈步试探,引得对方作势c而后索性撤步,将对方的剑意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已争得先机。若对方还敢擅动,秦白帆一刀便可了结了他。 场面一时平静下来。月白仍旧闭着眼睛,暗自调息。 “阿姐,阿姐,这人是谁,他抓住我了!”那小童一声尖叫,率先打破了僵局。 年少村妇惊讶着低头看了看小童c陈老师傅刚合上张开许久的嘴巴c店伙计蹲在地上的身子才要微微直起。月白睁开了眼睛。 秦白帆唇角冷笑,说道:“你是何人,倒有这么惊人的气势?” 月白正要答话,却觉喉头干涩,竟然一时说不出话。他心头一紧,猛调一口真气上来,答道:“还是那句话,为何行凶?进店就杀人,这里还有孩子” 秦白帆打断他说:“啰嗦!” 月白眉宇一蹙,猛地瞧向店外。 秦白帆看他神情,初时不解,可随即也露出专心倾听的神色。 可不一会儿,僵着气氛又被冲开。却是一名言府的府丁跑进店里。 那府丁不知店里事故,拽着陈老师傅的胳膊便嚷了起来。 陈老师傅倒吓了一跳,兀自惴惴不安的喘息,他怒道:“怎么了,慌什么!” 那人也大口喘息了起来,他歇了一小会儿,便急忙说道:“不好不好了!” 陈老师傅心头一惊,隐隐有了一种不详预感。这人是少公子身边传讯的人,他若说不好了,莫非 又听一阵脚步声杂杂密密c慌慌张张的传来。 陈老师傅一愣,疑道:“可是康家的人?” 那府丁狠狠点了头,说道:“正是他洞庭康家!” 陈老师傅一摆手,急道:“此事少公子怎么说?” 那人答道:“少公子少公子叫你撤回人手,速回杭州同大公子守卫言府。” 陈老师傅还待要说,却见门口猛地冲来一股血气。他心头一惊,康家人果然来得够快。 少公子见机迅捷,可只怕自己带来寻人的一路人马要栽在这荒原古镇之中了。陈老师傅定睛瞧着门口,见跌跌撞撞进来了数人,一身都是刀伤剑痕,看装饰正是言府庄丁。 打头的人神色倒也安定,先拄着案头,保着身子不倒。他一字一字说:“是康家康华!” 陈老师傅神色骤变,问道:“多少人!” 另一个道:“怕有百百人以上。” 陈老师傅一跺脚,恨声道:“康家康家咱们此来只有二十人,怎么,就剩你们五个了?其余人呢?” 那五人皆摇了摇头。 月白也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惯这血味儿。他想出去走走。 陈老师傅一看他,忙道:“张先生,外面有埋伏,你最好不要出去。” 月白看看他,笑道:“多谢。” 却听秦白帆喝道:“站住了!” 月白并不回头,只道:“你说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并力驱敌 陈老师傅额头上的汗珠又渗出来c掉下去。 屋外阴恻的风吹了进来。月白忽然闭上了眼。下一刻,一声炸裂般的激响传至,竟是一口长刃如剑的大刀飞了进来,打在挑起酒斾的木架上,余势不减,直直向月白斩来。 那声音,正是刀光破空之声。 月白不用眼睛去看,他在听。而后,一声锐响如龙吟凤鸣,青润如神。那是张月白藏的剑c青月。 一道清清朗朗的剑芒c光华胜月,和那刀光撞在一起。刀身被打着旋地磕飞。月白撤剑入鞘,张开了眼睛。 陈老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在盯着月白的手,却看不见他的剑。 秦白帆也在盯着月白的手,只不过,他比陈老师傅眼亮,已似怀疑似确认地注视着月白的左臂衣袖。他喃喃道:“青润如神c光华胜月?” 屋外掷刀人显然没有想到,这小小酒家竟有人能挡开这一下。那人高声道:“屋中朋友,若非言家亲故,就请赏给我们洞庭康家一个面子,就此高手离去,康华感激不尽。” 康华c果然是康家康华。那个雄峙两湖的,君山康家。康华又是这一高门巨族中的当代高手,人唤刀行刀霸c康门康华。 月白没有走。陈老师傅的脸色定了定。 秦白帆却要走,他看了一眼那缠头妇人和她揽在怀中的小孩儿。他的一双瞳孔似乎又变得寒凉至极。 月白心生所感,回头看他。 秦白帆薄薄的唇角泄出一丝笑意,寒如霜雪,他说:“你是括苍山藏剑门的本代之主张月白?你的佩剑是那号称‘青润如神c光华胜月’的青月?你近些日子收到了驰名大江南北十三省的红粉佳人红粉帖?” 月白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前,说道:“你走便走。” 秦白帆笑意一敛,不看他,迈步走了出去。 外头康华似是拍了下手掌,赞道:“阁下是俊杰,我康家记下这人情了。” 秦白帆双眼所见,满街空寂。桑林外,青朗的天空似渐渐昏沉下来。他再一转头,已盯向了对面三层客馆支起的深色木窗。 “好气度!”秦白帆两片薄唇抿得本紧,却仍是迸出三字。 窗内那人也是身心俱寒,他康华很久c很久没有再碰到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猎物,而对手是一位老道的猎人。 秦白帆c康华,两人相视稍许。 康华道了一声:“无明刀客,秦白帆。” 秦白帆扬声张口:“若今日康家来的是别人,我秦白帆断不会架下君山康家的梁子。只不过你康华既是‘刀霸’,你说我会轻易放你走么。” 康华喉头微耸,沉吟道:“秦兄不肯走了?” 秦白帆笑道:“不走。” 康华又道:“店里那位高人,你呢?” 月白答道:“不走。” 康华仰天一阵大笑,笑声催迫而去,声震屋瓦,整条大街都似扬起了一空风尘。 他竟推窗而下,衣袂飘动,从三层客楼跃了下来。康华一身着白,成名宝刀“坠银”跨在腰侧。他身材高挺,眉宇丰朗,样子实在英武,不愧康家这一代的杰出人物。 据传,下一代当家人便在他和另一个康姓子弟康洛身上择出。 秦白帆一身深色素服,与康华服饰相反,两人交锋,顿时涌起一股刀风气浪c狂飙而至。 月白细细打量着康华,和他腰侧的宝刀。 只听康华叹道:“我来此不过顺道除了言家的人,没料,竟碰到两位不世出的高手。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 月白先时还仔细听着,到后来,眼皮一跳,狠狠瞪在店子里的窗口。那窗子半开,在半亮的天光里钻进来一个人。 那人长相委琐,身量却高,浑身歪歪扭扭c弯弯曲曲,像是得了软骨病似的。 陈老师傅倒吸了一口凉气,叫道:“这人是这人是康家的杀手“蛟君侯”焦孟。” 月白看看他,心里也顿时了然。这焦孟他虽未见过,但早有耳闻。他是两湖一地闻名遐迩的顶尖杀手,手中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这人是个说出名去,能止两湖小儿夜啼的人物。他竟然被请来了,可见此次君山康家灭亡浙东言家的决心。 月白看向陈老师傅,皱眉道:“你们言家究竟和康家有什么大仇?” 陈老师傅说话有些发抖,额上见汗,低声道:“张先生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们,这” 月白却道:“你不告诉我你们两家的过节,我如何救你们?” 陈老师傅点头道:“是是,情急之下我也无法细说,我只能说我们言家之主言伯孤亲手杀了上代康家门长康云亮。” 月白沉吟道:“这就是了,难怪人家这么恨你们,这是世仇,我这么贸贸然卷进来,是否合适呢?” 他似在自语,又似在问陈老师傅。那焦孟却不惯这些碎语,他声音尖刻而又沙哑,听来如一只丧偶夜枭,阴恻渗人。 月白竖起耳朵才慢慢听明白了他的话,他焦孟在劝自己离开。 焦孟又道:“张先生,江湖事求个问心无愧,他言家欠债,自有我们康家收债,别人无权过问。” 月白点点头,说道:“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我若说我是他言家少公子的师兄,不知能不能过问这事。” 焦孟眼瞳一缩,笑道:“自然可以,不过,您就得留在我们康家做客了。我们无意冒犯括苍门主之威,只不过,言家一日不灭,张先生便一日不能轻下君山。” 月白也笑,说道:“看来你是要请我去你们君山做客?” 焦孟点头道:“不错!” 月白挑挑眉,答道:“如此一来,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就照你说得办吧。” 焦孟一拱手,说道:“张先生高义,既不想袖手师弟家事,又不愿过问江湖私仇,如此做法合情合理,焦某人佩服。请张先生少待,待我杀了店里余人,便亲自伴你同去洞庭一游。” 月白神色一松,随意地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陈老师傅看到这儿,吓得嘴巴再也合拢不上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剑屠蛟龙 店里一时寂静,言家的人除了陈老师傅一直盯着张月白不放,其他五个府丁都直挺着身子c梗住脖子,眼神不定c神色不安。 那年少村妇c幼稚小童,以及店里伙计c厨子,全都睁大眼睛,想要求饶逃命。却并没有人敢轻易出声。屋子里实在太静了。 最后还是一个言府的小伙子受不住这杀人的寂静,他率先挺起脊梁,拽出一口雁翎刀。他是言家的外姓子弟,自有外姓子弟的家传艺业,哪怕是个普普通通的府丁。 可他并不普通,他原就姓文。言家二姑爷文明昭的文,富春文家的文。 他叫文通,取义人生通达顺遂。他也的确如此,年少时即学成刀法,后随文明昭去了言家。就算放眼言府所有外姓子弟,他文通也算一等一的高手。 文通摸了摸伤处,一在肋下c被刺开两寸长的口子,一在肩胛骨c半已碎裂。他浑身剧痛,眼睛却亮了起来。刚刚遇袭,他们使劲浑身解数才得以脱身,他们知道,那是康家的手段。 文通按住雁翎刀身,目视焦孟,话却对着陈老师傅说:“陈老,事到如今,求人不如求己,我们拼死也不可丢了言家的脸面。” 陈老师傅愣住,摇头道:“没用的,我们落入康华的算计,只怕拼死也是无用。” 文通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他本有血性c又颇通刀法。众人只见他将刀刃举过头顶,虚劈半式,画出个半圆。 焦孟笑道:“你要先死?” 文通骂道:“少废话,给你文家爷爷看刀!”他言罢即挥刀搦战。 焦孟有心看他刀式,并不急于出手。 但见,刀光如秋池涨满。文通一刀快过一刀,全力施展,毫不留手。他的刀法通透顺达,全无滞涩之处,可劈到焦孟的身前却总沾不到他半片衣角。 文通使刀使得兴起,出了一身汗。他眼睛余光扫到焦孟冷冷的笑意,猛地心头一阻,气脉不畅,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什么功夫?任凭对手进招,却能逼得对手吐血受伤。 陈老师傅的汗珠又落了下来。 这回,连月白心头都暗暗一惨。 其余四个年轻府丁却都坐不住了,他们齐齐站起,各拉家伙,要和焦孟拼命。 焦孟看看他们,笑道:“好好,你们一起上!” 月白额头上似乎也渗落下来汗珠,他低低说了一声:“快啊c快啊!”他竟似有些着急,可急些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大清。 这时,焦孟又和这五个人斗了起来。只不过,他不再只守不攻,而是这边拨一下c那边踢一下的,将五个年青高手耍得滴溜溜乱转。 又过了一阵,只听外面清楚的传来气劲交击的声音。月白知道,店外康华秦白帆两大高手终于交锋了。 再看店里,只觉惨烈。五个年青人,已死去三个。其中一个刚刚被焦孟一掌拍在心口,又被夺过软鞭,套在脖颈上,生生勒死了。这人临死之际,双眼凸出,直直向月白坐的这一桌栽了过来。 焦孟一拍手,说道:“还有两个!” 月白看到,这人才才咽气,嘴角还似抽动,一条舌头却长长的吐了出来。 “呀!”却是那小童不堪惊吓,晕了过去。那缠头村妇也吓得直是发抖,抱着小童的身子,抚弄好一阵,那小童才醒转过来。 月白额上的汗珠又渗了出来。 场中言家的人,除了陈老师傅僵坐不动,只剩下文通和另一个腰身粗壮的汉子。 这两人功夫都是不弱,否则也无法撑过这么久。 三人兜兜转转,又斗数合。只见,焦孟一掌贴到那汉子眼前,似要掏他的双目。那汉子身形一撤,要躲这一式。不料焦孟虚晃一招,斜刺里一腿下了毒手,狠狠踹在那汉子的小腹。 这汉子痛呼一声,张口喷出鲜血,身子抛了出去。 文通眉头紧蹙,一刀横斩敌人腰板,才将将阻了焦孟追杀之意。 汉子摔到地上,呻吟数声,眼见是伤重不活了。 焦孟心头快意,手中招式却并不加紧,反而一招一式,极为明白,仿佛有意用文通来练招似的。 文通暗自清楚,更感愤怒。他刀路虽急不乱,可一劈一砍,全在焦孟算中。 两人斗了数十招,文通愈感吃力。相反,焦孟得意忘形,眼中觑得那小童可怜,竟起了杀心。他飞身纵到村妇跟前,竖起一根指头,便要向小童点去。 月白额头上的汗珠没有了,他等得便是这一刻。店里暗沉的光线中,陡然闪了一道精光来。那是剑光,月白藏的剑。 若焦孟只是和言家人打斗,就算他再残忍好杀,那也是一派高手机谋气度,全无破绽。而此刻,他擅杀孤幼,破了平稳心境,已不能算是高手,而只是禽兽。 蛟君侯,蛟君侯。他再如蛟如龙,不过是个畜生。月白手中拿的是剑,是他藏的剑,一柄屠龙戮蛟的剑。 蛟君侯焦孟后悔了,可后悔也晚了。以他的武功,江湖之中能数招胜他的,还超不过三个去。可是,月白只用了一招,一剑,便斩了他。 那一道剑芒白光,店里人都似盲了双眼一般。只有月白没有盲c焦孟也没有盲。当然,后者死了,盲不盲都是一样。 月白定定地看着焦孟发白的面皮,和渐渐黑黢的唇角。他知道他死了。 焦孟弯弯绕绕的身形也不再弯绕,他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和他刚刚杀死的人一般,没有半点区别。 陈老师傅霍地站起,看着月白,他心里悲喜难言,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月白面露惭愧,他没有面对陈老师傅。他看着那小童,淡淡道:“对不起,陈老,我早该出手。” 陈老师傅抖着声音道:“张张先生,请你出出手,相救我们言家这次大劫。” 月白倏地转头看他,应道:“你放心,若言静修刀斧加身,我不会袖手旁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言静修 “铛”一声,雁翎刀坠地。文通握不住刀,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陈老师傅赶忙扶起他来,生怕他也即刻死去。 月白看看他,又看看小童,忽记起什么,一步纵出店门。 外面人一看他出来,便同时撤了刀。 康华惊疑不定,扬声道:“焦兄,焦兄?你在哪?” 月白盯着他的眼睛,寒声道:“他死了。” 康华眉头一皱,望望月白,笑道:“好一个藏剑门,康华领教了。只是,张先生需要知道一事,焦兄是我家兄康洛的结拜兄弟,他一死,家兄绝不会善罢。秦兄请了,他日再战,告辞!”说着他一摆手,一声呼哨,早有手下牵来快马,康华头也不回便飞驰而去了。 月白听到“康洛”二字,眼睛不由落到陈老师傅身上。陈老师傅没有看他,低下了头去。 而后,一层层摧压渐渐消退。整个小店围着的人手全被一层层撤去。言家的人得救了。 月白看到,秦白帆脸色有些惨白。他看着他,欲言又止。凭他这双眼睛,或可瞧出了谁高谁低,但又一时说不准确。 秦白帆看看他,叹道:“康华,果然是个‘刀霸’。” 数日后,月白回到括苍山。 山门沧桑,遥立半山。山间有座小亭,月白便坐在亭中看,看那山门。 陈老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相邀他务必来一趟杭州言家,帮帮他们。 月白说,时机到了,他必然会出现。 无明刀客秦白帆也走了。他末了对月白解释说:“那帐房逼良为娼,委实可恨。我偶然听闻,这妇人家贫无依,正是要被人逼去镇里的窑子。” 月白没有说话,看了看年幼村妇和她身旁的小童。小童神色紧张,还没缓过劲儿来。 之后,那妇人突然跪在月白面前,肯求他收了那小童为徒。她脸上流下来两行清泪,哭道:“小女听他们讲,您是一派之主,请收了我这小弟做徒弟,我愿当牛做马伺候在您身边。” 月白是个性子软的人,性子软便不会拒绝人。 陈老师傅在一旁也劝,月白没了主意。最后,他只让他们姐弟俩跟他回括苍,却没有说收不收这个徒弟。 月白看了一阵山门,却没有进去的意思。他一走,便叫山上闲居的樵夫散户来住进括苍,每日看顾。只是,他感觉山里还有旁人。 这时,那村妇问道:“先生,咱们在这里做什么,不进去吗?” 月白看看她,说道:“再等等,等到日头足了。怎么,小双还困着呢?” 那小童名叫小双。村妇点点头,说道:“是,他年纪小,贪睡。张先生” 月白道:“大姐,你我年岁相仿,叫我月白就行。” 村妇可不敢这么叫,只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您是小双的师父,便也是我的长辈,我” 月白打断她说:“我可没说收他。” 月白又道:“好了,我们这就走!” 山门依旧,只是人事已非。月白看看门殿外面的围墙,想起小时这里修墙的事情。 想着想着,月白微微一笑。他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天色已经有些发暗。 深秋的日头一过了午,便昏沉得如同灶炉里被炭火熏染的墙壁——原是白亮的c而后又深暗了。 “咣咣”,远山深处,遥传钟声。这括苍山里原也有寺,唤作苍江寺。月白独掌山门后常常去苍江寺,一呆就是一天。他性子疏懒,为人不争不抢,颇有出家人的气质。 那寺中的和尚常和他玩笑,说他日后定会过来当个和尚。 月白也说,他若有天寻个好徒弟,把门派传下去,说不准,便会出家为僧。 苍江寺的住持却说,月白有佛性,便在尘世游历,亦是无上修行。 月白浅淡的想着,想到后来,脑中只是一片宁静暮色和一阵寺钟晚课的声响。 月白上前叩门。门开,一个熟脸露了出来。 那人见是月白,又惊又喜,叫道:“张小先生,您可回来了?怎么样,出去这几个月,玩得还开心吗?” 他是个樵夫,月白央他看门。 月白笑道:“我自有事,怎么会是去玩。” 那人笑嘻嘻的,一看后面还跟着人,便问月白。 月白说:“你替我打扫两间客舍,他们是山上的客人。” 那人答应着,领着那村妇和小双去了。 月白闲步长庭,缓步走去。他忽然想起怀中的红粉帖,那红粉之约。 他想到江湖风传的,红粉佳人的另一件事,和言家有关的事。 他绕过一重院子,出侧门,走了一阵碎石小道,再过一片竹林,出院门,下数重石阶。 他再抬首拾级而上时,夕照如水,映在长长窄窄的石阶上。两旁青竹叶茂,遮遮掩掩,分出一间安静小院。 这是师父生前住的小院。月白承继师门后,便也住在这儿。他吃饭睡觉在这儿,打坐练剑也在这儿。 月白心道,便是这儿了。 他一按门环,两片薄门一分,露出清减的院子,以及一个清清爽爽的背影。 背影听声回头,向门口望来。 月白看到,这人长长瘦瘦的身形,眉宇清俊,一双醇厚的眼瞳仿若春阳触暖煦。 言静修。 月白看着他,依稀间,已辨出这少时多年相处的师弟。 言静修早有笑意,说道:“师兄!” 周末两章,第一卷结束~撒花~yeah~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序章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秋水中水荇摇曳,仿佛,水中有清润的风。 张月白闲坐舟中,他看着舟子操桨时臂膀耸起的筋腱,略有所悟。 后舱门开,走来一名貌美女子。她额上头巾已褪,绾起秀发用木簪别住,露出月亮般洁白的肌肤和一双如水顾盼的美眸,看起来清丽极了。 月白看看她,一时引住目光。他平日少见女性,何况如此丽色。这寻常村妇,稍加整妆打扮,竟是绝色。 女子低着头道:“月白先生,我们何时上岸呢?” 月白一愣,说道:“才行了半日,怎么了?” 女子头垂得更低,声音细细柔柔,说着:“我自有事,我我。” 月白一看她桃红的脸蛋儿,便似即刻明白了些女子私事,他皱皱眉,问道:“师傅,前面泊舟。” 船师傅答应一声,一棹下去,拨开一重烟水,向着尖尖硬硬的孤岸泊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拒徒 几日前。月白看着小双柔柔弱弱的身子,叹了口气,他先叫小双不要跪,站起来。他摇摇头,负手便自回静室了。 留下小双和他姐,他姐心里咯噔一下。 这女子姓裴,小字书萱。小双自然叫裴双。 他们姐俩住在山上,月白只让他们随便住着,也不说收不收裴双。 裴双还不怎么样,书萱却心里着急。她一心想叫小弟有个依靠,他们的日子太苦。 一天月白在山中散步,无意碰到裴书萱。月白便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她一听就吓住了,生怕要被月白赶走。 月白就说,他不赶人,只是随口问问。 书萱说了。 月白一皱眉,问道:“我听大姐你的名姓c谈吐,不像是个寻常人家。” 书萱便道:“家父中过举,颇读了几年书,后来家道败了,我们一家只得归乡种田。” 月白点点头,忽然一笑,便说:“你们既无依靠,我倒可以为你们谋个好去处。” 书萱不解。 月白想到前数日,言静修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动,便道:“我带你们去言家。” 书萱望着月白转身而去的背影,叫道:“那月白先生,您不收我们家双儿做徒弟啦?” 月白头也不回,右手一摆,哼道:“我可没说!” 他心里清清爽爽,忆及静修,暗暗一叹。月白那日曾当面问他,问言静修:“你分明不惜人命,也要在那古镇中将我卷到此事,叫我同康洛结下了大仇。” 言静修笑道:“师兄恕罪,康洛此人实在高明。静修绝不能敌,想来唯有师兄袖中青月方可折他锋芒。” 月白冷冷望着他。 静修是在迫他。没想到,静修多年不履括苍,再次到来,竟然为此。 月白信步走到山顶,到那方大白石边,垂首静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言静修本也没有错,事关他家族存亡,自然使尽一切手段。 只是,他也把握不准。康华已是那般精明,另一个康洛 月白想了一日,天色暗了下来才回到静室。 他看到书萱在院里,便问她什么事。 书萱低头笑着,她特来给月白整理屋舍c清洗衣物。 月白一听脸就红了。 书萱好奇地看了看他,忽然一笑。 月白岔开话去,说起裴双的事,书萱便极认真的听着。 月白叹了口气道:“裴双天生根骨特异,据我看来,他只怕不是习剑的材料,而且” 而且什么,月白停了很久没有再说。 书萱想问。月白关上门,自去打坐了。 后来一连几日,月白也没露面。 有一天,书萱将月白的衣物洗好晾干,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月白所居小院中的石桌上,碰巧看见月白在院中。 他背着身,正欣赏院里栽种的一丛秋菊,看得起兴,没有注意到书萱。 书萱过去碰了碰月白。 月白已知是谁,皱眉道:“什么事?” 书萱说:“月白先生,我把你的衣物清洗好了,便放在那儿了!” 月白顺着她纤柔白皙的玉指望去,点点头,说道:“谢谢你。” 书萱很高兴,却并不即刻离开。 月白看着她美丽的眼睛,便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月白说,你若无事,随我走走。 书萱点点头,喜滋滋地跟在他的后面。 月白出了山门,随意向山上走去。书萱虽是女子,但身形灵便,这山路还难不住她。 月白走到一处山崖,山路两侧遍是陡峭的山梁。靠近峭壁处,还生了星星点点的小叶梅花,向前一望,山雾纷涌,云海滔滔。 这里虽非山顶,景致已显不凡。月白看着那翻动的云雾,说道:“我知你想问裴双的事,想问我到底收不收他做徒弟。” 书萱一个劲儿地点头。 月白说道:“我不会收他。那天我欲言又止,便是因为裴双是寿短之人,区区岁月,何必困居山林c苦苦磨剑。” 书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难以想象。可月白先生是当世高人,他说的话如何会是假的? 月白不去看她,只说:“我门中有一套观人功夫,我以此观之,看出裴双他他天生身体有疾,日后稍上年岁,必然显露。到那时,丹药无解。” 月白又道:“因此,我要他去言家,享几年安稳日子,减去奔波之苦。至于你,也可在那里嫁个人家,以后,同夫家一起抚养照顾裴双。” 月白再回头时,书萱一言不发,眼中噙着泪水。 有一日,月白终于要再走了。他带着裴家姐弟两个,一边收了山中林户c田家交上了的月钱以作盘缠,一边又打发山中熟人去山脚水道租一叶小舟。 由此数日,这一叶小舟便慢悠悠划入江南深秋的寒水中。 月白每日行舟时便端坐船篷里,裴家姐弟则坐在篷里隔间。 每到天黑,舟子寻了渡口,三人就登岸投店。到了第二天,三人再登舟起行。有时贪了路程,误了时辰,舟子便泊在野渡,或叫大家吃些舟中存的吃食,或去野渡横来竖去的几条渔船上讨买些鱼干白酒等物。 月白喝着酒,看看两岸山水,心里平淡。他忽然想起那匹大青骡来,他把它放在山中,托了一户农家养着。他又想起无明刀客秦白帆,那人的一双眼睛,和那一口名为新亭侯的宝刀。 他胡想了一阵,忽困意上涌,靠在舱壁上就睡着了。 天色发阴,有人抱来一袭寒衣,轻轻柔柔地,披在月白身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夜歌 外头下雨了,空气冷湿。月白醒来,揉揉眼睛,脑子里便只是这个念头。 他看看船外昏暗的天空,坐了起来。左手边是他的佩剑,他将它纳入袖中,揉揉鼻子,心里又想再看看那剑。 月白正感奇怪,心说不妙。已有人正侵他剑意而来。 难怪青月有异,他心中也生感应。 他望着靛青水面,忽绽起两朵水花。月白剑眉一紧,他已知是洞庭康家的人。来人必擅水面擒杀的功夫! 下一刻,月白袖中宝剑先一出剑。他一剑横扫水上,如沙鸥掠水般,阻住了水下之人。 月白叫了声“不好!” 竟有两人破水而出,他们身穿深色水靠,就像两个夜叉,吓人极了。 月白料错了,他只看出了一人,不想却有两个。 他看着两人雪亮的眼睛,心里发沉。 头一个翻着身子,投到轻舟上。月白不再留情,一手飘飘然向那人咽喉捏去。 那人一闪,没有闪开,被月白变掌为拳,击在他的锁骨上。他痛呼一声,竟不稍退,反而激起凶性,挡着月白。 月白冷哼一声,耳中却听到一声惨叫c而后扑通一声。是那无辜舟子,想必被另一个人杀死丢下河中。 “月白先生!怎么了!” 月白眉头一拧,浑融剑意瞬时积蓄至巅峰。 先前那人一惊呆住,后来那人才杀了人,正闯进船篷里来。 这两个后悔不及,欲逃无路。那篷中暗黑里骤然亮起数道剑光。 月白一收剑,挥袖一拂,那两人死尸双双丢入水中,微微一浮,便即沉下。 月白看看更黑的天空,听着裴姓姐弟俩的惊呼,叹了一口气。 以后几日,月白当起了舟子。只是他不熟悉路程,往往走进岔路,不知方向。 月白问书萱,裴书萱也说不知道。 月白无奈,只得有一日弃舟登岸。三人一路向东南方向走了一阵,折而返北,走上一条官道,遥遥望着一座小城而来。 只是,这天深夜时分,三人才慢慢入城。原来,入夜时,月白又遇杀手。 这回却是护城池外,一座荒亭,正有个扎眼的大汉候着他。 月白知道这人等的肯定是他,也知道这人极不好对付。果然,十合下来,月白竟挣不脱他的拳掌风势,眼见要败。他不忿不耐下,仓促出剑,袖中藏剑居然三四次劈刺挑斩下不能奏功。 月白心里往下一沉,知道遇到高手。 他望望裴双c望望裴书萱。月白猛一收剑,回身要躲。 那大汉冷笑一声,伸手就抓。 月白也笑,笑意中满是嘲弄。只是,这嘲这弄的,却是自己。 这人功力修为极高。月白行险,似避实趋c似败实赢。他喟然一叹,一叹过后,再不容情,青月剑芒一炽,生生把大汉的右手剁了下来。 那大汉痛呼一声,气脉一滞。月白再一叹,这回,他叹气之中只是可惜之意。 那大汉心脉被剑光斩断,生机尽无,扑通一声摔进河水深池当中,做了水下冤魂了。 月白没有着急收剑,静静地看着剑刃上的血光。他还是头一次感到惭愧。那人一身修为c寒暑之功,实在不易,论艺业深浅也不在他之下。 可成王败寇,绝无侥幸。又何况这等高门私仇,隐秘深刻c祸乱百年。是非对错,已无人辨得清分得明了。 月白低声说了一声:“我们走!” 裴家姐弟俩才木木呆呆地跟着他。 月白忽然停了下来,他听到一阵歌声,随风而来,歌调落拓酸楚,感人心神。 三人再走到城下时,遥遥看见,门口高墙上横有“富春”二字。 富春,是富春。这分明,是言家的地盘。 城守走了过来。月白扬了扬手中一个白玉扳指,那城守恭恭敬敬地请月白三人进城了。 这扳指白润如羊脂,中间亘有一道红纹,如血迹般醒目。这是言静修交给他的物事,凭此出入浙东一境,不会有任何官面上的麻烦。 不错,确实不会有官面人物纠缠。可一次次的追袭暗杀,已让月白杀得手软了c杀得害怕了。 何必出山呢,何必管言家的事呢,又何必轻易惹下康家大仇呢。张月白,你本就是个胆小弱懦的人。 月白将裴家姐弟安顿好,自去城中寻了个酒馆饮酒。他心情不好,喝得不多就有些醉了。再出来时,已是半夜。夜空深黯,星斗不显,唯有东天一弯缺月有些害羞,但也闪着微光。天似乎快亮了。 月白走到一座石桥上,看着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知道那是早起讨生活的人打火造饭时隐露出的灯光,虽多是一闪而过,却静静地流出了门户,流向了不深不浅的夜空。 这时,他又听到一阵歌声,近在身侧。月白扭头看去,见是一位中年文士正向桥上走来。这人衣冠齐整c着一领竹布直裰,手边握住一只酒囊,手指修长而干净,腰间悬剑,脚上蹬着双青面布鞋。 正是他,口中哼哼着一首不太入韵上口的词。 月白细细去听,他脑中本乱,可那歌声一来,心里便静了。“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这是宋人柳永的词。 月白看着他,有些亲切。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c天际识归舟”那人手扶桥栏,看到月白在看着他,便停口不唱了。 月白识得这词,笑着接口唱去:“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他自山中长大,喜好唱些山歌民调。这时信口接歌,学那文士音调,竟也潇洒好听。 那人看了看他,并不说话。 月白笑说:“老哥喝的什么美酒,若不嫌弃,让小弟也喝一口吧!” 那人递给了他。 月白大喜,先品了一口,初觉甘冽爽口c后感入喉辛香。接着,他抱着酒囊运气长吸,如蛟龙饮水,竟足足一口喝了小一半儿。 那人笑道:“你很好!”说完,接过酒囊便走。 月白心里多少开怀了些,看看那人背影,猛地一奇,而后一惊,一身冷汗自背后漫了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富春文家,文明昭 那教书先生样的中年文士,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石桥。 月白明白,那人功力卓绝,恐怕还在自己之上。而且,他腰间悬剑,那剑乌青青的鞘,深赭红的柄——那不正是“照雪”一剑名传江湖的样子么。 照雪,照雪,那人是康洛! 他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是冲月白来的,可为何彼此一见后就走了呢。 张月白额上见汗,下意识的摸了摸袖中的剑,那仿佛还是他所依凭的东西。他为何这般害怕,因为,气势上已经输了么? 不对,他一身剑意尽在眉宇当中,他张月白心里知道,这世上还没有一个单从身上剑意胜过他分毫的人,没有这样的人。 可,他还是凛凛一惧。是因为这些日子迭遇追杀,手中长剑虽利c但人心已软了吗? 月白回到客店的时候,正遇见裴书萱。 书萱一看他脸色,便笑道:“月白先生,您没有睡好吗?” 月白苦笑一声,他却不说自己一夜未归,只道:“昨夜很冷。” 书萱说:“你喝酒了?喝了一夜?” 月白抬眼瞧她。 书萱嘻嘻一笑:“你的眼睛一看就是没有睡觉,红红肿肿的,快去洗洗,我正好打来热水,先给你用。” 她说着,挽起袖子,露出一双白皙的玉臂,就要帮月白净面。 月白愣愣地看着,也没有拒绝。 书萱看他样子,略感奇怪,替他轻轻的擦拭了脸庞,又抓住他的手,帮他清洗手上的尘垢。 月白脑中微乱,他想躲开书萱,可被她握着手,心里发痒,也不便即刻离去了。 书萱美眸含笑,嘴上也噙了一丝笑意,不知正转着什么念头。 月白看着她,正心猿意马,却听书萱说:“月白先生,昨天夜里,有人递来书简,说是城中文家送来的,送信人见你不在房中,便交给了我。” 月白点点头,说道:“不错,这里是文家的地盘。” 书萱低声道:“月白先生” “嗯?”月白一看她,立马反应过来,原来他正握住裴书萱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不放。他原无此意,不料心中有事,也未留意。 他尴尬一笑,道声抱歉。这下弄得书萱脸蛋儿上也飞起两片红云。 月白咳嗽一声,转身出去。他一到前院,正有个伙计躬身立在一旁,那伙计看他便笑:“客官,文府管家一早就在店里候着您呢。” 月白定定神,说道:“带我过去。” 管家是个小老头,神情恭谨,满眼都是笑意。他先施一礼,夸赞说:“张先生好手段,先时斗杀了名震两湖‘蛟君侯’焦孟,又斩了‘清水鳄鳌’两兄弟,前一日又在富春城外一剑折了‘擒龙客’谭铮,当真剑法无双c名扬海内。眼下,江湖之上都风传张先生剑出括苍c所向披靡,已经是头一等的用剑人物了!” 月白细细听着,却道:“我在城里遇见康洛和他的照雪一剑了。” 管家吓得就缩了口。 文明昭白白净净c又胖乎乎的,活像生意人门店里奉养的财神爷。他声音温温细细,倒像在唱着吴地软语小调的戏词,一字一腔,不紧不慢,听得月白心里舒舒坦坦c空空落落。 这是文家的会客之所,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 两把花梨木圈椅,一张枣木小几,两碟清茶c两缕茶香白气。 文明昭说:“据张先生来看,康洛的照雪比之您的青月如何?” “不知道。” 文明昭考量着话语,慢慢道:“既然康洛同张先生有怨,当时又为何没有动手?” 月白不答,反问他:“你和言静修多久没有见了?” “半月。” “近来可有书信往来。” 文明昭答道:“不错,昨日还曾收到静修的信。” 月白说:“那么,言静修一定嘱咐你不要管我的事情吧。他言家这次生了这么大的事端,你文家虽强,也不会轻易结下康洛的梁子,更何况,一旦言家有失,正需要富春这样一个地方安身立业。” 文明昭点点头,叹口气道:“张先生只知其一,他康家早就将文言两家视为一体,文家就是言家,言家就是文家。” 月白喝口茶,站了起来说道:“我今日便走。” 文明昭心里感激,望着他的身影说道:“张先生高义c文某佩服之至。只是,康洛是康家这一代不世出的人才,剑法在南武林中数一数二,是术法一路中的顶尖高手。张先生虽在技意一路上登峰造极,可一旦相遇,只怕不易应付,万万小心在意。” 月白听在耳中,心里一动,微摇了下头。术法c术法,那是北剑一脉的用剑精髓。康洛一身修为虽有家学,但其剑法神通却是承自太行山剑门正宗。 月白走出了文家的宅子,走上了兴旺的街衢。南北武林向有剑道分歧,北练术c南习技。太行山剑门一向以正宗居之,同括苍山藏剑门向有纷争,已历数百年头。 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呢。月白无意来到昨日夜深到访的石桥,他还没走近,先有一物引住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个大大的酒囊,放在那闲桥之上c最靠中间的桥墩子上。月白走上桥,看那酒囊。囊边留有字条,见是:三日后杭州城南十里竹林一叙,张先生万勿悭吝一面相会良机,康洛拜上。 月白看罢,将条子握在手中,握得紧紧的。 他余光所见,桥下的一条小船悄无声息地飘走了。 月白若悲若喜地向那小船看了一眼,一把将酒囊抱在了怀。 剑光照雪惊碎了江湖浪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金樽清酒 月白当晚竟歇住了脚,他没有走。 原因或许就是,康洛给的好酒。这酒缠得月白醺醺然了一夜,中宵月明c风紧清秋,他才慢悠悠转到后院客房里睡了。 文家人还在关注着他,却绝不敢说什么了。 月白心里有数。他只是喝着酒,他只是有些贪酒,可他心里有数。 这一日,裴书萱来找月白。 月白说,正好,大姐你去帮我叫条客船,直往杭州,我们下午就走,明天一早便到。 裴书萱答应着,又问:“月白先生,人家夜里又不行船,我们明早怎么能到杭州呢?” 月白笑了,他说:“那你就叫他夜里也赶路,片刻不能耽误。他若不愿,你就告诉他,这是为了言家和文家的事情,你看他敢不敢不应。” 书萱去了。 船当然好找,或许还是文家自己的船。 客船很大,除去月白三人和两位船家个打杂伙计外,再无别人。 月白看着两岸后退的山湖水色,心里茫茫然不知该想些什么。 一日c两日。一日便至杭州c而第二日才是康洛约期。十里竹林c相会良机。 若两剑相遇c拼力一斗,实在不知胜负结果。 月白心里浮现起来一双眸子,他发现,整条客船轻抖了一下,将水面抖出了一层层的微澜,搅动了水底的荇草c搅碎了水面倒映的飞鸟身影。 有人来了。 裴双小跑着过来,叫道:“先生c先生!” “什么事?” 裴双小脸满是惊慌,他说:“有人有人来了。” 月白说:“秦白帆来了?” 裴双说道:“对,就是上次那个怪人。” 月白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便去见秦白帆了。 秦白帆深色素服,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书萱的容貌。 月白瞧见了,心里微微不快。 秦白帆笑道:“我听说,康洛给了你一袋子好酒?” 月白道:“你的耳朵倒灵通。” 他向书萱一笑,裴书萱赶忙拉着裴双走了。 秦白帆叹道:“我不仅知道那是康洛送来的酒,也知道是谁送来的便条约你一会。” 月白说:“哦?难不成还是两个人。” 秦白帆说道:“不错,送酒的是康家,送字条的却是言家,你懂了吗?” 月白愣住。 秦白帆抱胸而立,转过身子,看看客舱外的两岸秋山。 月白缓缓道:“是谁?” 秦白帆答道:“你不请我喝酒,我干嘛告诉你?” 清润润的酒,激荡在两只白瓷酒碟中,映着两岸山岗岭峦。 月白皱眉道:“不到一半了。” 秦白帆道:“你堂堂一门之主派之尊,怎么这么抠门!” 月白可怜巴巴地看着酒囊里剩余的美酒,叹道:“这酒实在是妙。” 秦白帆打趣说:“你若是喜欢,何不一路杀到洞庭,抄了康家,到时候抓了他们的酿酒师傅,这酒不就要多少有多少了。” 月白摇摇头,说道:“你不懂,这酒名叫‘黑珍珠’,色作黑亮,是有名的川酒。我咂摸着,这是存过了十个年头的陈酒,色味俱佳,哪里那么好得。” 秦白帆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是个酒鬼。” 月白也笑,他忽一瞪眼,眉宇剑意翻涌而至。 秦白帆也皱眉,叫道:“张先生,你什么意思?” 月白道:“这事和你无关,你为何要管。” 秦白帆竟不敢稍动——在月白眼光之下——他抬在半空握杯的手僵住不动。 月白续道:“你知道,言家康家,两家都是世家大姓,没有人愿意轻易置身其中恩怨。” 秦白帆一字一字道:“我秦某人天生爱管闲事。” “更何况,我看上那个小姑娘,要把她讨回家做个老婆,自然要跟来看看。” 月白嚷道:“秦白帆,你休想!” 秦白帆冷哼道:“这是人家的事,和你无关,你凭什么管。” 月白气结。 秦白帆道:“难不成你也看上这小妮子了,也难怪,她生得实在漂亮。” 月白道:“她弟弟是我的徒儿,是我的晚辈,她也就是我的晚辈,她的事我自然能管c我自然要管。” 秦白帆不服,瞪着他。月白也瞪起眼。过了会儿,月白饿了,叫船伙递了些干果c熟肉和炒花生来。 两人相对无言,勉强搭了几句不冷不硬的话。后来,酒喝紧了就什么都说了。吃喝半日,已到深夜。 原来,那日的美酒是康洛嘱咐人送的,字条却是言家人给的。 那人是言静修叔伯一辈,言子方。是言家有名的大才,精通音律,雅好书画。可最令人称道的,是他一手名冠江南的快剑。 秦白帆说:“我是用快刀的,可单论‘快’字一道上,我确不如他。” 月白看着一灯如豆c昏昏暗暗的舱壁c窗口寂黯如海的夜空。他轻叹:“言子方c言子方,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秦白帆道:“很简单,言家不怕康家任何人,但只怕康洛。” 月白不说话了,他心里只在想,言静修是不是也这个意思呢?他清楚,静修为人太精明,整个言家动作走向皆是出自他手。 言伯孤很看重他的得意儿子,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他送到括苍来学剑。 月白一弹灯蕊,舱室一亮。他站起身子,说:“你把这些收拾了。” 秦白帆愣了一下,看着月白远去的背影。 第二日一早,船里面没了秦白帆的身影。 月白起得很晚,裴书萱为他打来热水,他道:“秦白帆走了?” 书萱点点头。 月白说:“他昨日跟我说,他瞧上你了,想把你讨了做老婆,你怎么想,他的刀法很高” 书萱脸色一白。 月白心里一紧,暗骂自己平白说起这些做什么。 书萱低声道:“先生要是嫌我笨拙,我自会离去,只求先生收了小双。” 月白看她白皙的额头,俏生生挺立的琼鼻。他伸过手去。 书萱“啊”一声,向后便躲。 月白尴尬的看着她,他指间捏着书萱鼻尖上落下的睫毛。 书萱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月白道了声“抱歉。”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绯琴 杭州c杭州。自远郊一带,人烟稠密,舟车辐辏。这些日又是碰了好天气,昼夜晴暖,沿水路一岸遍是苍柳老柏c繁茂葱郁。 月白弃舟登岸,在城外找了家门店住下。这日正赶上墟市,城外倒比城里繁华。 月白看着熙攘的人群c各路食档杂摊。他眉宇间的剑意早早察觉出了,四下角落里的盯视的眼睛。可他懒得分辨这些人到底是言家的还是康家的。 月白看着身旁贪图热闹的裴家姐弟,笑道:“裴双想要个什么玩意儿。” 裴双一指小摊上的木剑,说道:“我想要这个,像先生一样用剑杀敌。” 裴书萱一抚裴双的头,温声道:“胡说胡说,双儿,咱们不要东西。” 月白一笑,去摊上买了桃木剑,递给裴双。 裴双眼睛亮晶晶的。月白看在眼里,似清清爽爽地把一块石头投在了心湖里。若真收下他,也未尝不好,他还年幼,自己以气息疏导他的身子未尝不能延其寿命。这样也可叫书萱安心,可自己此番转念,竟是为了书萱么? 月白心里有感,知道有个盯梢的正直直向自己走来,想必是言家的人。 “张先生,您好!”声音娇软c清脆。 月白看去,却是个貌美女子,身披浅翠软衫,眼神里满是亲近和温柔。 月白心生好感,便道:“姑娘是谁,怎会认得我?” 女子笑道:“小女子是红粉梅庄的人,特来邀先生前去与我家小姐一会。” 月白想到那红粉帖,便道:“贵庄主的信我收到了,只是这些时日尚有俗务缠身,恐怕即刻不得方便。” 女子道:“可是康言两家世仇之争?我家小姐说,先生大可不必为此费心,她自有计较,望先生与我一行c梅庄相会。” 月白说道:“我答应了言家,自需替他出份力,帮他们避过这次大难。” 女子嘴角绽开笑容,清丽好看,说道:“我家小姐还说,言家是百足之虫,康家斗不过,希望张先生不要被人利用,做了傻事。若张先生还有疑问,我家小姐自会一一解答。” 月白犯了难,他一向不知怎么拒绝别人,更何况还是个美丽女子。 什么叫做傻事,他情知自己干涉言康两家事务是被人利用,他也认了,可什么叫c做傻事。那个梅庄之主c红粉佳人,一肌一骨尽轻饶的女子究竟知道些什么。 月白没有即刻答应,他只说,过了明日再说。 女子却不舍他,只跟着他。 月白问她芳名。那女子温温柔柔地回他:“绯琴。” 夜了。月白手里拿着酒杯。他实在喜欢饮酒。只不过,康洛送的“黑珍珠”叫他喝完了。 他靠窗,看着晴朗明净的星空,耳畔听来一阵箫声。 那声响清越悠扬,却似隐有忧伤。那伤来得淡淡的,极不易察觉似的,仿佛初历男女情事的苦涩和甜美。 箫音不紧不慢,传到月白身边也是淡淡然。他知道那分明是以一口内息催迫成音c功迫奏萧的技法。是个练气养息的高手。 月白舍了酒杯c弃了清酒,推开门,寻声而去。 不久,又是一人从客店出来。她身段曼妙,正是绯琴。她叹息一声,跟着月白去了。 杭州城外面城墙延展而东,正有一条绕城而出曲水流淌。 清波门外c江皋之上,一人高身而立,双手引萧长吹。 月白一来,那人就断了箫声。 “果能以箫声引张先生前来,我很高兴!”那人声音沉缓c潇洒好听。 月白望着他旧白色的衣衫,只觉出尘绝世。他知道他的身份。 月白道:“你是静修的叔父,自也是我的长辈,有何见教,就请示下。” 那人转过身来,道声“不敢”,又道:“张先生识得我?” 月白见他脸庞瘦削c鼻梁高挺,却生了一双黄亮黄亮的眸子,虽显精明c却不大真诚。月白说:“你是言子方,明日我与康洛的竹林一会,便是你替我约下的。” 言子方一笑,叹道:“不错,张先生实在高明得令人害怕。” 月白却说:“我不过是听到了些风声。” 言子方点头道:“行走江湖,大半靠得是朋友,不错c不错。” 月白心头一惊,这人实在精明,什么都被他料中了。 月白轻轻道:“我想知道,你留条何意?” 言子方一看月白身后,失笑道:“这美人是谁,可是你的相好?” 月白耸眉一听,也已查知果有一人随自己脚步而来,刚刚停下。他心里浮现出绯琴的倩影。 “小女子追随我梅庄的贵客,言前辈见谅。还有,我俩并非相好的恋人。” 言子方细查绯琴在星光月色下露出的容颜,说道:“可惜了,若言某年轻十岁,定会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追随左右。” 绯琴微微一笑,温温柔柔的眼神却盯向了月白。 月白心头一奇,不觉间就被绯琴的眼神引住了,竟一时不能移开心神。两人对视半晌,月白脸上先躁红了一片。 “哈哈!好好!”言子方传来一阵长笑,他盯着绯琴的眸子,笑道:“红粉佳人好手段,手下人都这么旖旎含情。苏北梅庄,果真是天下人的淫窝。” 绯琴轻咳一声,不悦道:“言前辈说这话可不高明。” 言子方笑道:“玩笑话c玩笑话,姑娘莫要当真。” 月白扬起手来,阻了两人话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静修和你已不在一条路上了是嘛?” 言子方奇道:“张先生此话何意,我言家上下一体,一荣俱荣损俱损。” 月白笑了,笑中含忧。 绯琴不由望向他,眼神里满是关切。月白向她点点头,说道:“绯琴姑娘随我而来,是怕我深夜外出遭了不测?” 绯琴摇头说:“不敢c不敢,张先生剑技独步天下,谁人敢对你不利呢。” 月白回首看看言子方,说声“告辞!”,竟身形一飘,纵至曲水之上,双足点水c逍遥逸去。 他走得疾劲,可言子方的声音还是绵绵传至c分毫不差:“言某只是希望张先生不要为静修所误,他年少性强,急欲以全部身家赔上与康家一斗,但世事纷杂,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明日一会,我言家上下三十名本府高手齐至c言某也腆颜拔剑相助,特盼张先生一展青月c击风破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溪边剑悟,捣衣声声 月白靠在枕头上,没有睡意。 这分明干涉言家内斗之事,他究竟还要不要c要不要助言静修。他原以为驱退康家,便是帮静修的忙了。可现在看来,言静修自身内外受敌。 他言家,并不太平。 “绯琴姑娘?” 门外人应道:“是c是我。” 月白道:“这么夜了,姑娘还未安寝?” 绯琴道:“我这就去睡,只是,小女子想嘱咐张先生一事。” 月白在听。 “先生实无必要留此卷入言康两家的纷争,你青月一剑再清韧爽利,或许搅得开康家和言家的事,却搅不动言家新旧两股势力争权夺势的浑水。” “绯琴言尽于此,一切听凭张先生决断。” “无论明日去留与否,绯琴生死护你左右。” 月白看着静夜明星,听着绯琴莲步移去,心头说:“何必搭上这姑娘的命,陪自己出生入死呢。”他起了退意,可他能走吗,不能。他或许真的想看看,那照雪一剑。不为言家,不为言静修。 清早,有只长冠尖嘴的鸟儿停在窗格之上。 月白看着这只不知名目的飞鸟,心头一片宁静。他听到一种声音,一下一下。 他起身稍加整扮,循声找去。在一条清浅的溪头,三两老妪结伴洗衣,她们投洗过一遍衣料布帛,便在砧板上一下下捣去,捣去浑水c再清洗,如此数遍,再换一件衣料。 月白看得有趣,他望向老妪干瘦的手,一下一下捣衣的动作,恍然有悟。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前者是初唐张若虚所作《春江花月夜》,后者则是大诗人李白的诗句。 他究竟,悟到了什么。 捣衣事小,但人或以手锉c或凭木棒拍击,一下一下,只需匀力而为,并不靠蛮力狠劲。 若放在江湖之上,两剑相会,彼此出剑如风,每一剑皆寻一个去处c皆觑准一个破绽,有力而为,每剑都依一个凭据。真是如此,行剑累人。何不如捣衣砧上,一下下杳然而无目的。 月白心里忽现茫然,他这般想法实在危险,俨然背离了他一向习练剑技的法门。他知道不该这么想下去,可这样想,又似乎有无限深刻之物有待深思深索。 一名老妪轻捣了十数下,将污水泻在洗衣石上,便将衣裳掷在清水当中,任其沉浮。 月白说:“对了,一任自然,该捣衣是因为有浊水,该放在水里是因为浊水去净,当投放清水洗涤。待一切赃物洗清涤净后,用木棒杵击,一件衣物才算洗干净。” 有几个老妪听到声音,便回头看他,不明白这人年青青的看她们几个老婆子洗衣服做什么。 月白接着说:“藏剑门,藏剑收剑c放剑,也应一任自然,所以说,人世并无敌人,所向披靡,所向无敌。” 老妪们看他傻乎乎的,只道他是怪人,便自去谈闲言说碎语去了。 月白越琢磨越有滋味,正待再细细思量用剑一道,就听身边有人到来。 月白道:“陈老师傅。” 那人果是他。 “张先生,你好,别来无恙。” 月白知他来意,便问:“言静修在何处?” 陈老师傅答道:“少公子在外面耽搁了,要三两日才能回来。” 月白看向他,说道:“他可知今日竹林一会,我须和康洛拼死一斗。” 陈老师傅道:“少公子他知道。”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少公子还知道,这是言三老爷私自下的决定,并没有和他商议,就轻易约下康洛和张先生你。” 月白说:“那又何妨,康家终是你们言家共同的大敌,我替言子方出手,便也是替言静修出手。” 陈老师傅摇摇头,说:“这不一样。” 月白冷笑,问他:“那么说来,言静修是想让我罢手,不去今日一会了。” 陈老师傅说:“自然不是,少公子只是希望张先生你能够保留实力。” 月白奇道:“他难道不知康洛是什么样的人么,我张月白再怎么自负,也不敢说全力出手能够胜他康洛一分一毫。” 陈老师傅笑道:“少公子当然明白,但他对我说,‘只从那日富春石桥上的相会,康洛没有出剑,我便知道他已对我师兄没有杀心。你只需告诉我师兄,叫他出剑收放持重,康洛绝不会拼死一搏的’” 月白一挑眉。 陈老师傅笑道:“这是少公子原话。” 月白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陈老师傅心里打鼓,浑身不自在。 月白语意有些自嘲,说着:“我平白在山林闲居,何必来管你们这等闲事。” 陈老师傅躬身施礼,说道:“请张先生帮帮少公子吧,他毕竟不能输。” 月白说:“这我可说不准了,若康洛照雪一剑当真明丽如神,我可不敢轻易收下青月,束手而降。” 陈老师傅忙道:“自然没有这个道理,你看”他一拍手,不远处就走来一个彪形大汉,他续道:“这人是少公子的手边的头号高手,名叫舒句,武艺精强,曾徒手掌毙一头大熊。” 月白看看他,问道:“何意?” 陈老师傅笑道:“若生死关头c胜负即分,舒句自会舍命相护,搏一个局面出来。” 月白已经想走,他不想再听,他道:“言静修智谋深刻,言子方再精明也不是他侄儿的对手。我只是想问,你言家之主言伯孤在哪里,他能放任身旁之人无视大敌于前,就擅自夺权争势c败毁家业的么?” 陈老师傅缓缓道:“此事隐秘至极,张先生务必保密。” “家主前月刚刚病逝,家中无主c又有外敌,因而月余光景以来,皆秘不发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九曜山,竹林 家族c家业c家产,究竟是多么诱人的一件物事。 月白闲坐饭堂上,吃着清简的午饭。 言家c言家。言家终是他静修的囊中之物,言子方不是对手。只是这般家权交接c产业相夺,要牺牲多少人命?又要借多少外人之力呢 他和康家,都是借来的外力。没有这外力,他们叔侄之间,搏不出一个明白来。 书萱坐在他身旁。 月白问她,你们可吃了午饭。 书萱说,早已吃了。 书萱又问:“我们,今日还不进城吗?” 月白说:“不进,我一会儿尚有个约会,恐怕要明日再进杭州,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安定一些了。” 书萱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月白。 月白说:“你还有什么问题?” 书萱有些忸怩着,低低发问:“那位绯琴姑娘是谁?她找先生你做什么?” 月白想起那位明艳的女子,成熟温柔而热烈。她的那句 “无论明日去留与否,绯琴生死护你左右”,听来那么温柔刻骨。 月白先问:“她人呢,怎么不见她?”她不是说,不舍他身前左右c拼死护卫周全的吗。 书萱答道:“绯琴姑娘早上就不见了,她似乎有事走了,先生你和她有什么约定吗?” 月白笑道:“我和她的主人有个约会,不过,我与那人从未谋面,也不知她找我何事。” 书萱还在轻轻浅浅地问着:“那先生,明日到了杭州城中,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月白心头一紧,看向她如水样的眸色,温声道:“怎么,不舍得我?” 书萱俏脸一红,娇声道:“先生先生,书萱确是不愿你走,小双他——据你讲——他年岁不长,可无论如何,你要想想办法,能不能多留他一些时日” 月白看她含泪的眼睛,心中不忍。他忽狠狠心,站起身子,拍拍她孤瘦的双肩,轻声道:“等我回来” “我不会不管裴双的。” 裴书萱抬眼看着他的背影,眼眶中的清泪再也抑制不住,划出眼眸,泻往雪白的双颊,流至鲜红的朱唇,落出光洁的下颌,丢到店面地上的尘砖凡垢中了。 月白去哪了呢?裴书萱心里只是想着c想着。 九曜山,地近九曜山。十里秋林便在山脚形成好大一片园子,游人正多,喧闹非凡。 月白缓步走去,眼望两旁车马喧哗,心里空茫。他走过一条官道,拐进岔路,遥见不远有家村落。 村中屋舍俨然,炊烟一二,宁静祥和。 月白走了过去,在村尾瞧见一众小童,正自嬉戏得欢快。他们围着一个挑担的货郎不放,一个个只是盯着货郎担儿上的玩意儿。那担儿上物件繁多,什么小儿玩具c杯盘碟碗c瓜果梨桃的,可谓应有尽有。 货郎吃缠不过,笑嘻嘻地,递出一个鼓气的皮球,丢给一个小童。 那小童儿得了宝,便率先拍了起来。其余人围着皮球,有个尖嗓的便唱了起来:“球c球,换皮球。杭州城,遍风流。文人雅客宴宾友,小君子你来了须束手,大英雄再狂也发愁。言门言府言静修,家道昌隆算无休。算无休,尽清秋,家道兴盛万世流” 几个小童儿越走越远,一边玩耍皮球,一边跟着走村卖货的货郎行去,似要送这货郎一程。 那货郎听着民谣,也得了兴,在行囊里拽来一只唢呐,先明亮亮地吹了一晌。而后,他接口也唱。他声音沉厚,就着唢呐余腔,热烈好听:“慢慢慢,听分由。一龙坠海二凤起山,要争那,山寒。殊不知,两强皆蛮。一三口个小户刁难,缠缠缠,茶叶精盐,拦拦拦,祖上家产。人世道,不过个朝夕安然” 那声音越传越远,终至不闻。月白留心听着,这两首童谣小调竟似都唱的杭州言家的事。什么叫“一三口”,那不就是“言”之一字吗。而“一龙坠海二凤起山”,不也正应了言家之主离世c府中内斗之事么。 看来,言家虽秘不发丧,可城里内外,似已暗中传开。自这小儿交口传唱的歌谣中便可听知一二。 难怪c难怪,康家要在此时倾巢而来c势逼言家。 月白行过村落,眼见数座青郁山峰遥伫前面不远。他知已来对了地方。 再往前走,道旁竹子渐多。先是孤瘦旧黄的“琴丝”,秆面暗黄c间有深绿线条交杂,竹穗青森,颇显深秋败落气象。 走得深些,尽是些湘妃竹,秆高径大,竹面皆有褐色斑纹,形似泪斑。这竹子散生不多,但郁郁青青,交织成一片生机。常有一二飞鸟栖与竹顶细处,起落飞旋间,曳起一阵竹摇叶动。 月白家门山中多值绿竹,但种类单一。此刻他信步杭城竹林佳处,大感有趣,竟好像一时忘了今日之会。 此处游人又多,常有城中仕女结伴而行,品点山景c赏玩风物。 月白又走了一阵,已见到好大一片庄院。院前立了约有三四十人,有一个站得靠前,望见月白,便招招手,叫道:“张先生,我家言三爷恭候多时了!” 月白心中又从一片安宁拉了回来,拉回到现世俗务上。他望着竹林深处,这是好大一片墨竹林子,枝干青暗,映得那日光下澈的院前空地上,也平白起了一层阴暗,挥之不去。 月白一眼盯向了,言子方飘尘绝逸的身形,和他一双老辣精明的眼睛。 言子方拱手笑道:“张先生果是信人,言某佩服。” 月白道:“康家的人呢,只你们来了?” 言子方排众而出,相陪月白站着,他一指那庄院,笑道:“时辰尚早,我们须得等等。来,张先生,我们先进去喝茶。” 月白只得客随主便。他跟着进去。 却听有人笑了一声,说道:“言子方,我秦白帆不请自来,你迎不迎我喝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康门康洛 言子方陪着月白喝茶。秦白帆也坐在一旁,只不过,他不喜喝茶,倒只吃些精致茶点。 三人闲坐的地方是院子里的小偏厅,透过窗子,恰好能看见庄子门口。 三人不知候了多久。言子方先还说笑些家常闲话,到后来见月白少语,秦白帆也不是多话之人,只得闭了口。 在这时,众人心神不由引到窗外。那竹林小路中,遥遥行来一人。 月白放眼望去。那人身穿淡蓝色竹布缎的直裰,这衣料服色本适热天,颇为单薄。但由这人穿来,于深秋竹林间行来,却别添高挺修韧之感。 他腰间悬剑。仍是那口乌青赭红的剑,照雪一剑。 康洛,康洛来了。 月白眉宇一耸。他起身缓步出了偏厅,就要向外走。 言子方在背后道:“张先生万万小心,康洛自出道以来,他的照雪剑江南江北纵横多年,还从没有败过。” 月白点点头。 言子方又道:“为使先生安心一战,我派人去城外客馆请来裴姑娘在此休息,同我们共等先生捷报。” 月白倏地扭头看他。 言子方不惧他的眼神,笑道:“来人,请裴姑娘出来,张先生不信,需要见见。” 月白看着,果见裴书萱被人带了出来,她神色倒还安静,可见并没有受苦。 书萱眼中含忧望着月白,因离得远,并不好说话。 月白向她点头一笑,正要转身出门,忽又见到她身旁尚有一个老朽身影——那不正是,陈老师傅——月白心里翻了个过儿。怎么,言静修的人被言子方捉住了么? 好在,他没有瞧见那名叫舒句的大汉。 陈老师傅神色委顿,看得月白心里发紧。 言子方知他疑虑,解释说:“那位是我言家的老护院师傅,武艺精强,我记得你们俩很早就认识。这不,我特地把陈老师傅请来观战,为张先生助威。” 月白眼神锁住言子方,轻声道:“你很好。” 说罢,他索性放开心神。眼下,只有那康洛一人。 两人终于碰了面,这是第二面。 康洛年纪似有三十余岁,神情安谨。他友善地看向月白,说道:“张先生,酒还中意吗?我知你是个爱酒之人。” 月白笑道:“酒很好喝,谢谢你。”他盯着康洛孤瘦的身影,又道:“怎么,康家只你来了?” 康洛道:“张先生约的只我一人。” 月白点头道:“不错。” 秋风一卷,将场子里些许残败竹叶吹走。 月白说:“久闻康兄照雪一剑,今日月白有幸,得以领教。” 康洛解下佩剑,握在手里,叹道:“张先生是南剑技意一路的大家,而我康洛恰巧学得是北剑太行山的术法一路。剑道争雄,只在今日,便要见个高低上下了。” 月白抬手相请:“康兄远来是客,既然今日之局是我劳言家替我约下的,便请康兄先出手吧。” 康洛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不敢怠慢,轻轻抽出佩剑,剑光一闪,如冬日清雪,光亮处,夺人眼目。 月白笑吟吟的看着。 康洛随手将剑鞘丢到一旁,道声“小心”,已向前一迈。 月白眉间剑意瞬时奔涌澎湃,他见康洛势强,先撤退一步,单掌竖起,试探似的往照雪剑身上拍去。 康洛瞧他艺高人胆大,心里佩服。照雪剑c光耀林间,就连天光都似暗了一暗。 “嘭”一声,掌剑一接,两人齐齐一退。 月白刚一避让,又复闪身而上。他再不敢以拳掌对敌——康洛那一剑已留下了情面。 月白袖中剑芒忽起,如一道银白色的长虹,直直搠向康洛。 康洛眼睛一亮,这便是那青润如神c光华胜月的法门了。 月白一剑奏功,生生迫了康洛连退了三四步远。 他剑起行云,十数路剑技应势迢递而出,一时剑芒似夜雨涨秋池,剑光满荡。 观斗众人齐声喝彩,虽有眼力不及者,瞧不出内里门道,但两剑交撞c光影叠杂,实是光华夺目c精彩好看。 康洛剑势丝毫不乱。月白攻势虽猛,但他技意一路最擅招式套路,一经识破,实不必太过担心。 两人运剑极快,转眼间,已斗了百剑之上,并无胜败之别。 观者眼力稍弱的,如裴书萱c陈老师傅等,已是眼睫交闪频频,难以再凝神注目了。 又过一会儿,场中渐渐生变。月白斗剑至此,已感自己是强弩之末。他突然发觉,眼前此人功力深沉至极,拼斗百招,竟似仍未出全力一般。 果然,康洛剑势倏变。他术法一路,得自太行山剑门正宗,千百年来只求以剑术攻伐人心,招式技法等皆为下乘。 康洛是康家不世出的人才,武学造诣极高——这还在其次——更重要的,他智谋颇深,头脑通达,在术法一路上的修为已到第一等的境界。 月白久斗之下,锐气已泄,大感乏力。 两相消长,局势转变。月白已沦为被动,照此局面发展下去,只怕他,三四十合便要败了。 月白勉力出剑抵挡,却常行无用剑路,劈挑抹削之间,已无青润神韵。 他心头焦急,想到自己头回下山便要尝一个败绩回去。若他只是自己败了,败了就败了,他性子疏懒惯了,于浮名并不挂怀。 可他并不只是他自己,他是括苍门主。 他不好就这么败了的,他不能败。照雪剑实在锋利难当,可他的青月也是清韧狂荡c高卓自许的。 康洛忽受阻力,剑势一阻。他审时度势,竟围着月白绕起圈子来。他身子轻便,步履矫捷。 月白剑技虽再漾起光华,但由对方牵制,也难以扳回劣势。 月白看着康洛游斗之势,心头忽静。他似听到一种声响,一下一下,他想起了,这是早上他听到的捣衣之声,在他脑中响起。 “对了,一任自然,有浊水而捣衣,眼前有一剑倒行,便不得不先藏而后放c以剑破之。哪怕对面是清冽如雪的照雪剑。” 月白眼中渐渐有了光芒。他的剑忽然倥偬冲荡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负伤 秦白帆抱胸而观,忽然低低赞了一声:“好剑意。” 眼下,月白的剑意竟堪堪再次蓄满。 康洛心头一惊,他横掠一剑,架住青月,便往后跃。月白却不饶他,放手攻去,一剑一剑任性自然,毫无破绽。 真是什么剑技? 康洛额上见汗,他自剑法大成后,下太行山,纵横大江南北,历经大小恶战何止百余——可他从没败过c也从没有见过这等剑技。 康洛看着月白皱起的眉宇,那是他的剑意所聚之处。 月白剑技飘渺无迹,已渐渐行入他平日所难臻达之境,他运剑愈加顺手,已占回上风,开始逐渐牵制住了康洛的照雪。 若康洛没有应变良策,此战已无转机。 康洛身法忽止,一手负后,只以单手只剑勉力应对。 他身子笔挺,眉目也还镇静,看样子倒像是教书先生正指点学生功课。 而这学生太过顽劣,竟围住了先生c吵扰不停。 康洛飞起一剑c别出机杼,像一只飞矢般射向月白喉头。 月白看那剑光胜雪,心头叫好。这康洛中不愧是一代剑法大家,若自己没有早时那一番剑悟,此刻必定早已落败。 正在此时,场中突然响起一声剑啸。 这剑却不是照雪c也不是青月。 那是谁人的剑?只是,这剑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看不到c反应不过来,唯独,听到了一声击空清啸。 月白眉宇剑意倏然激涌,他知道那剑攻得是自己。 言子方,竟是言子方。 众人所见,一个旧白色衣缕的身影投入月白和康洛之间。 言子方瞬间抖起数道剑花,先袭月白。 秦白帆冷哼一声,横刀要拦,可他刀法再快,仍是慢了一线。 裴书萱一声娇呼,不忍再看。“嘭嘭”两声,场中已漾起一股血腥气味。 再一看,有个彪形大汉不知何时竟挡在月白和言子方的身前。 月白先要挡康洛那一剑,已来不及回身,一整个后背完全落在言子方的剑下。 言子方暗中得意,他正要一剑搠翻月白,却被冷不丁闯来的大汉挡住了剑锋。 那大汉虽被刺入心脉c断无生机,但临死之际,仍觑准言子方短短失神,一掌拍在了他的肩头。 言子方吃痛,拔出剑刃,怒叱一声“好舒句!”。他毫不迟疑,又一剑钉向月白。他分明一副不置月白死地不罢休的样子。 月白眉头一皱,来不及看看这代他一死的,名叫舒句的大汉——素昧平生,竟生死相护。他不能再想其余,一边暗查康洛动向,一边就要挡下言子方接踵而来的十数剑。 几下起落变故,全在须臾。 言子方出剑极快,先前几剑击在青月之上,全蓄满真气。月白久斗之下c内息虚浮,已不是对手,被对方剑气攻袭,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他勉强横剑相抵,人已坐倒在地。 言子方面露狞笑,一剑快似一剑。 正当这时,离得最近的康洛却突然出手。他一剑飞掠,如暗夜星闪,竟比言子方的剑还要快。 言子方瞪大了眼睛,他虽有料到康洛会出手,但绝想不到康洛的剑竟然这么快。他原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两人苦斗之际,偷袭得手,一举灭了两个大敌。 他知道,月白既看到他掳人相挟的手段,便不可能轻易饶他了。所以,月白必须死。 言子方手中的剑还在一下下的交击逞凶,心口却遽然而痛,喉头一耸,眼光已是渐渐发暗。 下一刻,他颓然委顿在地,横死当场。他临死时,犹不甘心,口中恨恨说着:“言静修c言静修,你你好手段!” “哐当”一声,言子方的佩剑丢在了地上,剑刃银亮c映着天光,轻晃几下便不再动了。同它的主人一样,从此,只是个死物了。 秦白帆纵身到月白身前,暗叫惭愧。 场中兔起鹘落,生死交转,实在太过迅捷难料。 月白静静听着言子方临死的话,心头一寒。那个言静修c究竟算谋有多深,自己的亲叔叔就这么被他借人之刀c轻轻巧巧地,杀了。 康洛轻轻道:“你言子方本是个对手,奈何行剑不正,我康洛一剑毙你性命,你当可无怨了。” 他一语方罢,言家众人齐齐涌到康洛身前。 康洛说:“怎么,你们也要死?” 这些人都是言子方的亲信,主帅一死,皆已乱了阵脚。见有人耸身上前,不由纷纷都闯了过来。 他们不敌康洛的眼神,便都低了眉眼。有乖觉的,就先围住言子方的尸身,有人悄声商议几句,众人交口说了一声,抬起言子方,都惴惴地离去了。 月白静静看着,场中一时清静起来。裴书萱跑到月白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秦白帆探手运气为月白安抚伤势,他眉头一挑:月白内伤太深,言子方剑气已攻进他的肺腑之间。 月白又咳出一口血来。书萱娇呼一声,揽住月白的身子。月白笑着看她,探手抹去她玉颊上的泪珠,说道:“我没事。小双呢,怎么不见他?” 书萱哽咽道:“小双躲在店里,那坏人没有发现他,只抓了我来。” 月白点点头,他伤势沉重,额头上渗出汗珠。他望向呆立在不远处的陈老师傅,低声道:“陈老,言静修所托,我已完成,他言家内斗,也已没有没有对手了。” 陈老师傅战战兢兢地,闻言愣住,颤声说:“是c是,张先生你可一定保重。” 月白苦笑一声,双脚使力,又借着秦白帆和书萱的扶持,站了起来。 康洛默默看着,不知月白何意。 月白望向他,说道:“多谢。” 康洛道:“不必,言子方人品卑劣c不配用剑,我当然要杀他。你我今日一会已毕,我康家和言家的梁子也就此揭过了,只是” 月白接口说:“只是,我们之间斗剑,尚未结束。” 他盯着康洛,微微一笑,语意安宁:“我这人很懒,平时也很少下山,今天错过去了,就很少再有机会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潇湘水云 康洛摇头,他不会占这个便宜的。 月白却不理,他持青月横在身前,天光投在剑刃上,流转出幽幽的光亮。 康洛苦笑说:“何必?” 秦白帆等亦是不解。 月白眼中只望着康洛,说道:“我若不胜了你,怎么能要挟你给我送几壶好酒呢?” 康洛一笑,点点头:“好,今日不管胜败如何,你我便是朋友。” 哪有胜败,他们之间只分生死。月白凄凉地想着。 康洛又道:“你若要喝酒,何必苦苦斗剑,我回去给你送几大车‘黑珍珠’,我家还有窖藏多年的竹叶青,色纯味正” “你是在削弱我的斗志。”月白道。 康洛闻言愣住,两人对视半晌,齐齐大笑。 笑罢,月白率先出剑。他剑势虽弱了一些,但剑意似乎更强。 康洛肃然起敬,横下心神,对着面前生平罕遇的大敌,再无半分留情。他是同他一般的卓越剑手,他不该有分毫小视,即便对方负伤在先。 照雪c青月,这两口剑仿佛宿命之敌。照雪剑花白洁似雪,青月光华青郁郁的c好像初冬小月。 一白一青两道剑光,交击碰撞,气劲纵横。两个男人,如痴如醉,彼此运剑如风,攻防敌我。 场面一时美丽极了。 康洛愈斗愈勇,也愈斗愈狠。他眼眸里似生了一份酷烈。 月白持剑右手的虎口崩裂,鲜血长流。他气息越发紧张,他知道,若无意外,此次斗剑他输了,而且,他会死。 至此关节,若康洛弃剑饶他,便是对他张月白一身艺业的最大侮辱。更何况,康洛已然不能罢手撤剑。 再有十剑c只这十剑,胜负即分,生死可见。 一剑两剑月白剑势犹清朗潇洒。 三剑四剑c五剑六剑,月白剑意尚存,青月竟被削出一个缺口。月白心中痛极。 七剑八剑c九剑月白胸口溅血,可他不耐就此倒下,仍旧挺剑相迎,他要斗那最后一剑。 第十剑——照雪忽然止住了,康洛深望着月白不放。 月白还感奇怪,他有些迟钝的感官才慢慢听来一阵琴曲。不错,他还分辨出了那是琴曲。 康洛看着剑尖上的血,心头一空。 那曲音萧然眷恋,似勾勒交织出一副水光云影。 康洛识曲,他也渐渐听明了曲意。他知道来了高人,这琴曲先时飘渺,仿佛洞庭烟雨c云水奔腾。 二解时,琴者吟c揉技法一展,曲色幽幽c如怨如诉,这分明是江汉舒清。 三解c四解,层层浑厚,恰是天光云影c水接天隅。 而后,什么浪卷云飞c水天云碧c寒江月冷,五六七八乐段接连而来。 最后,水云之声再现,一段影涵万象,曲终收拨。余声清微淡远,音止而人心不止。 康洛叹了一口气。这是南宋浙派古琴的创始人郭沔的传世名作《潇湘水云》。 郭沔深感国事动荡c百姓流离,每每在潇c湘行舟,面临水云,即以琴曲抒发情性。 康洛清楚,那人明摆告诉他:洞庭原是佳处,何不归乡,赏看万里澄波c耿耿银河,此正为风月乐事,愚人才在此生死斗剑。 “铿”,康洛将照雪放回鞘内,也将空茫的几人拉回更加空茫的现实。 “姑娘指法空灵,拨揉吟注,简直神妙,康洛佩服之至!” 有一女子温温柔柔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康洛笑答:“世间无一男子能奏出这般风味的《潇湘水云》,不过放心,康洛自当遵命,此斗就此作罢。我便回去洞庭,安赏风月,寄情水云。” 女子道:“不敢,小女子断无此意。康兄来去自由,天下无人敢去干预。” 康洛忽然看向伤重的月白,笑道:“张先生,你这么重的伤,只怕要养很长一段时日才可饮酒。待你好了,再来寻我要酒吧。” 月白轻轻一笑,以作应答。 康洛说完想走,却又停住不前。 那女子知他心意,便道:“康兄请了,小女子今日既已奏琴献丑,便不会再现身一会了。” 康洛洒然一笑,摇了摇头,将佩剑悬在腰间,一拍竹布直裰,沉沉缓缓地沿着来路走了。 天光暗了,夜风吹卷过来,将余人的脸吹得怡然放松了。 秦白帆忽然叹了口气,似才从琴曲走出,他道了声“何苦c何必!”便默默去了。 月白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他剑创内伤极重,这一笑已引动伤口,疼得他只咧嘴。 “张先生。” 女子搀住了月白的胳膊。 月白看着她温柔的眼神,说道:“谢谢你,绯琴。” 绯琴心疼地看了他一眼,扶他起来。 书萱回过心神,也过来搀住月白另一边的胳膊。 月白看看两边美人,各有绝色c明艳动人。他心神一荡,便要昏去。 绯琴脸蛋儿一红,已知他心生绮念。 两女搀着月白,出了竹林c过了来时小村,向着杭州方向走去。 陈老师傅也跟着他们走着,他走得慢,出了竹林便停下了步子。 他看着身后深深暗暗的竹林,心中口中都叹了一口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雁儿回时 这座物阜民丰的城里,有个会武的郎中,医术很高。就连他来言府看了看月白,也咂摸嘴说:“伤得太深。” 陈老师傅在一旁搓着手说:“无论如何,先生也要给瞧瞧。” 那郎中说:“这个自然,这世上还没有我瞧不来的病症,只是这个人的剑伤太重c又伤在心肺一侧,恢复不易。” 他撵着唇上的须髯,笑道:“不过嘛,这人命不该绝,他声息极旺,是富贵相。而且,他内力深藏,就算不施丹药,也可缓缓自愈。” 陈老师傅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月白苍白的脸——他自那日斗剑后,即昏睡过去。 言静修几日后也回了府。 陈老师傅战战兢兢地走到小少爷的院前。 “你进来吧。”言静修在唤他。 陈老师傅答应一声,看到了言静修温和的眼睛。 “少公子,张先生伤得颇重。” “我知道。”言静修咬字很轻。他正仔细端详着一柄剑,剑身如水,微微泛着毫光。只是,剑刃有处崩损。 言静修说:“我师哥的佩剑被毁了,我须得找个人给他修补好。” 陈老师傅答道:“杭州城有很多铸剑名家,我这就派人去请?” 言静修说:“不必。青月非凡剑,不是寻常铸剑的匠人可以琢磨的。这剑嘛,还需太行山剑宗的人来修补。” 陈老师傅点点头,说:“原来如此,张先生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自应替他修好佩剑。” 言静修抬眼望望他,轻声道:“言家不欠他的,你须记住了。” 陈老师傅汗水落了下来,低头道:“是,咱们言家不欠张月白的。” 言静修止住了话头。他负手望天,天上闲云勾抹c就着天边夕彩,似调和开一片片绯红帛缎。 “你去派人传讯大哥三哥,叫他们速回杭州。另外府中上下明日发丧,一两日内需将丧帖传诸各地亲友,再从灵隐寺请四个小佛堂的大和尚来做法事。明日辰时起外院办九日水陆,接纳送迎城中香客宾朋。”言静修说罢就要回屋。 陈老师傅答应一声,又咳嗽着说:“少公子,老头儿我斗胆问一句。” 言静修却说:“如今我是家主,陈老师傅要改一改口了。” 陈老师傅身子抖了一抖,惊讶地看着静修。 静修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他又说:“你想问,这场丧事是给谁办的。当然是给二叔子方办的,他被康洛所杀,此仇不可不报。” “可是,少公子” 言静修笑了笑:“父亲数年前即入空门,如今在灵隐寺修心,已断去俗缘。这话我是这么说,大哥三哥也是这么说。你懂了吗,陈老师傅。” 陈老师傅睁大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言家的新主人背过身子,说道:“这话也需给二姐四姐带到,她们若想来,我不拦。” 静修去了。陈老师傅不敢多呆,也去了。 月白终于醒了。 他身子没有力气,软得像是被抽了骨头。月白看着屋子里的景物,恍如隔世。 月白伸手去拿榻边几案上的茶杯,却拿不稳,“啪”一声将茶杯脱手摔在地上。他心里一紧,身上就立刻冒了汗。 “先生,你醒来了?” 月白茫然看着书萱,口中发苦,说着:“我怎么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书萱高兴极了。她忙跑出去喊来陈老师傅。 这些天,陈老师傅也一直候着。 “张先生,您您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啊!”陈老师傅搓着手。 月白望望他俩,眼睛发黑,又要晕过去,但他身子里的气息已经唤醒,将些许不适压了过去。 当日,月白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再晕过去。 第二日,他多吃了些面条,喝饱了热汤,身子渐渐热了起来。他先在屋中走了走,听到远处动静,就和裴书萱说话。 月白这才知道,言府为言子方大办丧事,外宅的水陆会已开了五日。 月白说:“静修不给他爹办事,倒先给言子方办事,真奇怪。” 书萱知道的更少,两人谈了几句,也没有结果。 月白想起了那日竹林斗剑,康洛剑术通玄,还将自己的青月削出一个缺口,不由心里一疼。他又问:“书萱,我的佩剑在哪里?” 书萱说:“陈老师傅说先生的佩剑损坏了,需要拿去修补。” 月白说:“是了,定是言静修拿去了。” 月白问了小双c这孩子跑去前院玩耍看热闹去了,他又问了那个温柔美丽的绯琴c此女先走一步,还说日后定能再会。 两人谈得久了,月白感到疲乏,他困意一上来就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日子过得闲散,也过得轻快。 冬去春来,春尽夏至,转眼数月过去,天气慢慢躁了起来。杭州的暑期竟似天天被火烧一般,半日不得凉爽。 期间,静修只看了一回月白。静修说:“师哥放心,我自托人将青月送至太行山了,少则半年c多则一载,青月剑定完好如初。” 月白说:“你办事,我放心。” 静修又道:“师哥大可在此小住半年,待到来年花开,也可拿回佩剑,从容赏玩风景。” 月白摇摇头说:“天气太热了,我回山里,凉快。” 静修看看他。 月白还说:“你终究还是瞒了令尊的死讯,只不过,我不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静修背过了身子去。 “或许,你如今已是言家之主。” 不知某日,月白叫上了书萱和小双,整顿了行囊,吃过午饭便要上路。 陈老师傅追了出来。 月白笑着说:“陈老不必客气。” “张先生何必心急,家主公不在杭州,且宽心住些日子。更何况先生剑创才愈,理应静养,不宜走动。” 月白摆摆手,说:“不,我该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一连数日,三人走走停停,颇行了一段路程。 好在路途近,也不必赶路。 这一日,艳阳被青云遮住,天气过了午便闷了起来。 道路两旁尽是燥人的蝉鸣。月白望了望天色,说道:“我们快走一些,若寻到村舍便住下,今日有雨,不走了。” 书萱点点头。 小双听到师父说话,从前头折了回来。 月白笑着说:“你高兴了?” 小双一蹦一跳,笑嘻嘻的说:“得了空闲,我就可以练师父教给我的剑法,当然高兴了。” 月白伤后心怀改变,亲口允诺了拜师之请,正式收了裴双。他心里起了念头,想着如何也要传小徒些神通,若真存在命途之劫,兴许也能以剑技破之。 和小徒弟相处久了,月白越发有深入的体悟。这小童儿性子坚忍克制,且对自己要求至严,是守成而非开疆之人。日后若他学成括苍剑技,恐怕持重到极处,剑技也会高到极境。南剑括苍一脉将会出现一位不世出的剑技宗匠。 月白这么想着,也不知自己所料对错。他眼角忽瞄到一片杏黄僧衣闪去。 那人身法快极,只是腾身跃过窄道一侧,钻入了林子。 月白皱起了眉头,下意识伸手按剑,却才想到佩剑不见身上。 书萱忙问:“先生,发生什么事?” 月白也没看清楚,便说:“无事,我们紧走几步。” 三人走了半日,天气越发闷热,连一丝清风也不曾刮来。 裴双年小,不耐久行,脚步就有些轻浮。月白看他艰辛,却不说话,暗暗称奇。 他遥望到一座茶棚,就招呼两人去坐下歇歇。 还没落座,月白已看到那杏黄衣服的僧人坐着喝水。那和尚侧着身子,头戴深黄色的僧帽,脸上白净,看来还很年轻。 月白不便走到他前面看,只在僧人旁边的茶凳上坐下。茶博士早将点过的茶水端给客人,月白端起茶碗喝水,眼睛借机打量那和尚。 和尚只顾低着头饮茶,也不看周围人,喝完一杯,他扬扬空茶碗,招呼说:“伙计,再一碗。” 月白一奇,那人声音清脆,不由定睛看他说话神色,心说这人是个小尼姑。 小尼姑感到有人看他,转过头望了望月白。月白吓了一跳,赶紧将茶碗举高,一口饮下,茶水本还滚热,烫得他嘴里头都麻痒了。 书萱笑着说:“先生,那么渴吗?” 月白目光不敢再斜,乖乖道:“是啊。” 小尼姑皱了皱浅浅的眉毛,不明所以,继续低头喝水。 过了一会儿,小尼姑似是歇够了,起身会账,眼看要走。可巧,闷窒了大半日的天突然生了屡屡清风。先时凉爽,颇吹去旅人乏意。可顷刻间,风势加紧,竟似带了腥腥的雨味儿,打在人的脸上c脖子上,泛起了久违的寒意。 小尼姑口中说了句“哎呀”,抬头望着天。 茶博士劝她说:“小师父再坐下歇歇不妨,这雨若下起来,非半个时辰止不住。” 月白也看着棚子外的大雨。 索性棚子阔大,扎得又牢靠,若不坐在棚边的茶桌,还不会吃到风雨。棚顶微曲,并不积水,雨水如潮c也只是汇成一道道深色水流从棚子油布面儿的缝隙中泻到地上。茶棚底下地势稍高,客人脚下也不会积水。 “这下好了,天气凉快了。”书萱说。 裴双蹲在棚中外沿,低头看着地上忙忙碌碌的蚁虫。 月白看在眼里,心中起了相识之感。这小孩子和自己幼时很像。 不料,大雨落了一阵又响起雷来,雷声一起,雨势又强。轰隆轰隆的,好不吓人。 棚中客人本就着雨声说话谈天,可打起雷来,便把人语全压下去了。茶棚里闷闷的,反而潮热起来,比之雨前的憋闷还要难熬。 那尼姑见走不成,只好坐下来。伙计乖觉,又递来一壶茶。 月白望着尼姑杏黄僧衣的背影,心中踌躇。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月白注意到小尼姑正侧耳倾听,她抬起头盯着棚外不远的地方。 月白正觉奇怪,忽生感应,知道有人向茶棚这里来了。 他心里一跳,这年纪轻轻的小尼姑耳力目力都非同一般,果真是个高手。看来,路上施展身法的那人就是她了。 外间雨势正急,夹杂着雷声,更显嘈杂。棚里人都没注意,就猛见到一位高个男子,身上披了数重雨幕,乍一下闯了进来,不由惊起了数人的低呼。 那人显然没料到风雨疾劲,身上也不带雨具,浑身已经湿透。他拄着茶桌,拢了拢头上流下的雨水,样子轻狂,不显狼狈。 月白一笑正要说:“秦白帆。” 却见小尼姑先站了起来,直直走到那人面前。 秦白帆一看是她,叫声:“妈呀!”转身要走。 小尼姑不让他走,伸手去拽。秦白帆肩头一歪,想要躲她,却没躲过,被抓了个正着。 月白一惊,这女尼好功夫。 秦白帆咧着嘴,嚷道:“你拉住我做什么。” 小尼姑说:“这回不能再叫你跑了。” 秦白帆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尼姑真是奇怪,不好好在山上念经,怎么跑下山来追汉子。” 小尼姑脸上一红,一张大大的眼眸颇显秀气。 秦白帆看她失神的功夫,用力一甩,挣脱了女尼的束缚,笑嘻嘻地往后退去,口中道:“你趁早死了心,经书我自拿了,不会还了。” 小尼姑娇呼一声,气得一跺脚,纵身去追,像一只归巢的燕儿一样投入雨幕中。 转眼,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就已消失在雨中青山的阴影里。 月白起身,说了声:“我去瞧瞧。”便也跟着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清水浮舟 路上泥泞,秦白帆为了甩脱小尼姑,一味向山林深处走去。 此时,雷声已止,唯余些许雨意。 月白在后面遥遥跟着,却见秦白帆翻过一道山岭,又钻进了雨雾迷乱的山谷。他有心瞧个究竟,加快了步子。 不料前面两人越行越快,眼看要出了山谷。只见谷口横了一汪清池,池上波光潋滟,瞧不出远近。 月白看到谷口有座石碑,上写:清水潭。他走近一瞧,碑侧还刻得有字,却是:内有恶兽,切记切记。 月白注目池潭上面,越发感觉气象不凡,莫非真有什么大鱼猛兽在此修炼成精。 秦白帆被阻了去路,掉过头来,看到月白便道:“张月白,你怎么在这里。” 月白应了一声:“我为何不能在此,这位小师父找你,你躲什么。” 小尼姑脸蛋儿红彤彤的,看了一眼月白,低头说:“谢谢。” 月白看到她明净的脸庞,点头说:“小师父找他何事,这人和我还有点交情,若他真有过错,我也可叫他向小师父赔礼认错。” 小尼姑答道:“他盗走寺里经书,委实可恨。” 月白“哦”了一声,盯着秦白帆道:“拿来吧,你既是盗贼,见到本主,理该归还。” 秦白帆瞪大眼睛,骂道:“呸,你好歹同我喝过酒,不帮我反倒帮起外人来了。” 月白说:“你斗不过小师父,还要逞强,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秦白帆冷笑着说:“这小秃子一身大龙湫修为已然登堂入室,不光是我,就连你这个括苍之主见到了,也会感到害怕吧。” 月白不禁望了望小尼姑。 小尼姑气道:“你说我什么,你说我是小秃子?” 秦白帆笑嘻嘻道:“那是自然了,你既然出了家,就没有头发,不是小秃子是什么,小秃子c小秃子。” 小尼姑脸蛋儿又气红了,嗔道:“你才是小秃子,我不是小秃子。” 秦白帆就爱看她着急生气的样子,拍手道:“我有头发,我不是小秃子。你呢,你没有头发,你把帽子摘下来叫我们看看,肯定光葫芦蛋一个,难看死了。” 小尼姑声音好像带着哭腔说:“胡说,胡说,我有头发,我帽子里有头发。” 秦白帆四处看着,口中拖延说:“那好,你说你有头发,你便摘下帽子,若真的不是小秃子,我就跳到水里面去溺死。” 小尼姑摇摇头说:“不,你只需要把经书给我,不用跳进水里。” 她说着解下僧帽,露出盘起的青丝,然后拨开发髻,任一头黑发披散下来。 月白看得呆了,这女子容颜本就白皙娇嫩,散开秀发更是动人。 秦白帆张张嘴巴,喃喃道:“你不是个尼姑,你不是个尼姑不对,你骗人,你不是兰昭寺的,凭什么拿回经书。” 小尼姑说:“我当然是尼姑了,只不过十岁前剃发修行,十岁后才留下了头发。” 秦白帆不依不饶说:“不对,不对,没有这样的规矩,兰昭寺偌大门面,不可能有个长发少女在庙里,那些大和尚小和尚的还怎么安心吃斋念佛的。” 小尼姑脸蛋儿泛红,若非她还穿了一身僧衣,只怕就连杭州城最美的乐伶都不及她的半分颜色。 秦白帆看得愣住,只顾盯着小尼姑看。 小尼姑吃不住他的目光,低下头去。 秦白帆心说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脚底抹油,轻身一退就滑入身后潭水中了。他攒足一口气,也不冒头,只在水里潜行。 月白骂了一句:“这老小子还有这一手。”可他突然一拍手,想起石碑上的字,叫道:“不妙。” 小尼姑一看这人又逃开了,嗔道:“你这人,不讲信用哩!”她来到池边,看不到秦白帆的身影。 月白说道:“小师父小心,池里只怕有些古怪,莫要轻易涉水。” 小尼姑回头看他说:“怎么?” 月白一指石碑,说:“这池中怕有深水猛兽。” 小尼姑一听吓了一跳,忙跑到水面喊道:“喂,你快上来,水里有大怪物。” 月白不由一笑,这小师父俨然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不知一身佛家神通是怎么来的。 但不论小尼姑怎么呼喊,秦白帆也没有上来,水里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时风停雨住,池水之上飘起了一层烟瘴。 月白心里也有点打鼓,走到水边,注目望去。 正在这时,水面忽然躁动起来,水花翻滚,将水上的云气也卷了起来。仔细一看,竟是万条千条泛着银光的鱼儿争相跃出水面。 月白叫道:“真怪,真怪。秦白帆,你快出来了!” 鱼群起落了半晌,嘎然而止,水面上又寂静下来。 月白估摸秦白帆出事了。他不顾水下吉凶,揽住袍袖,走到池边树下,伸手折去一段枣木枝,置在水中。 月白负手跳到木枝上,脚下摧劲,瞬息间望着池中飘去。 小尼姑看得害怕,喊道:“你小心啊。” 月白皱起眉头,弯下身子,拨开水面,将一只手掌沉在水下。他闭上眼睛,缓缓呼吸,发觉水下却有不寻常之物。 他候了半刻,突然心里一动,手中受力变大,他睁开眼睛,紧紧盯着水下。 一息c两息,到了第三下c呼出口中浊气,月白当即腾身而起,手出水而不忘拿走木枝。 却见一张血盆大口呼啸而上,一口向月白咬去。 月白无暇细看,身后腥风大作,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传出水面。 小尼姑在岸上娇呼道:“你快上来,你快上来。” 那怪物一击不中,起了性子,留在水下不深的地方发起狠来。水面立时沸腾起来,满是气泡冒出,就像刚烧开的水。 月白人在池中,若不涉水如何能够回到岸上。他犯了难了,但腾空只在一瞬。 月白竖起枣木,权作剑势,一剑击在水上,阻了下坠力道,身子向后一闪,脚步连点池水,眼看就可逸出池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屠龙有术 不料,池中腥风又作。那张大口里满是森森獠牙,掠出水面,径直咬向月白。 月白喝一声:“畜生!”双眉一蹙,剑意翻涌。他将枣木枝平举于前,身子后仰,觑准那怪物的大嘴,一剑搠去,枣枝如中败革,并不受力。 那怪物生了黑峻峻的嘴,上面露出一对莹白的眼睛,眼睛像雨夜初停后天上的启明星,在池上雾气中亮极了。 月白心里咯噔一下,这怪物显然将他当作了猎物,绝不肯轻易放过。 他束手无策,但身子已无借力之处,只得“扑通”落水。月白长在山里,水性一般,但也可凫水溪流。他刚一入水,就要游上水面,却忽然发现水中传来一股吸力,紧紧摄着他的后身而来。 月白水中运力不便,可生死关头,如何敢心存侥幸。 当此须臾,只见水里刀光一盛,在靛青的深潭里,经久不息。 秦白帆,是秦白帆,他出刀相救。 月白得此空隙,掠出水面,见那怪物也浮在水上,黑脸大口,长吻短须,竟是一头不知年岁的巨鳌。 那巨鳌吃痛,张口嘶吼,前爪拨水,飞也似的旋转开去。 月白以为它吃到苦头,要逃走,也不追索,想寻秦白帆的身影。 哪知,这巨鳌尾巴奇长,修韧有力,似乎还生了倒长的肉钩。那入水不见的秦白帆,正在那尾上卷着,眼看又要拖下水。 月白叫道:“白帆!” 秦白帆百忙之中答了一声:“还看什么,快来助我。” 岸上小尼姑听到对话,却看不清池中情形,不由焦急说:“你们快回来,你们快回来!” 月白苦笑一声,一头扎进水里,运足气力,向巨鳌游去。 巨鳌生性狡猾,入水避敌是假,诱月白追来才是真的。 月白醒悟过来,又历险境。他仅凭一段枣木枝,在水下挥洒不易,有心要出水喘气回力,却被巨鳌的尾巴甩了个跟头,在水里转了两转。 他被甩得头昏,可一身剑意却应激而出,在水中生生蒸腾出一片水汽。 若非水下无法传音,否则秦白帆定要喊好。 那巨鳌为剑意所激,震得四肢首尾生疼难抑,张开大口,示作怒极。 月白急欲破水而出,将剑意汇在一点,虚握枣木枝,隔水点去,正击在巨鳌长长的吻上。 巨鳌吃痛,左右摇晃,带起一片血水翻起,腥臭难忍。 月白挣出水面,见巨鳌手脚俱在水下,唯背上重壳浮在池上,便抢先一步跃到它的背上。 巨鳌不耐压服,竖起尾巴,倒卷月白。 月白候得便是这一刻,略略吐纳,见那长尾掠水而上,仍带着秦白帆的身子。他吩咐一声“小心了”,便从容刺去,意取鳌尾。 谁料,鳌尾腻滑难触,枣木枝一抵到尾巴就滑了开去。月白大惊失色,身子也被巨鳌尾巴卷住,和秦白帆撞在一处,苦不堪言。 秦白帆骂道:“废物,废物。”他一臂和身子捆在一起,只有左手可以动弹。而月白更惨,两手皆被鳌尾缚住,他再有一身剑技修为,至此也难有寸进之功。 那巨鳌大获全胜,正欲耀武扬威,也不急着潜回潭中享用吃食,反而在水上漂浮,绕着清水潭一圈一圈地转悠。 月白奋力转身,好歹让口鼻露出水面,能够呼吸,他定下心神,便扬声喊去:“小师父,小师父,速来池中相救。” 小尼姑听了,一味犯难,口中哆嗦着:“什么,你们俩还是没有上来吗?” 秦白帆有一只手能动,攀扶鳌尾,也将头脸露出水去。他听了大感不耐,嚷嚷说:“小秃子,你废什么话,让你过来救我们就快来救我们,你一身大龙湫的内功还怕什么水怪!” 小尼姑都快哭了出来,说道:“可可我不会水我不敢下水。” 月白心里一凉,心说这条命恐怕要葬在这里了。 秦白帆又道:“小秃子,小秃子,你真没用!” 小尼姑说:“我我,我不敢下去” 秦白帆说:“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小尼姑,我不叫你小秃子了,你是小尼姑,你是兰昭寺的小尼姑!” 月白暗暗生气,想狠狠瞪一眼胡言乱语的秦白帆,却难以转头。 小尼姑急道:“我我随师父在兰昭寺挂单,我出家在北云庵。” 月白见女尼单纯至性,便高声道:“小师父,你若不会水,便不要轻易下来了,送了性命可不值得!” 秦白帆伸手去掐月白,怒道:“臭小子,你叫她不管我们了?” 月白也恼,说道:“她下来也是送死,还不如将你我死讯传之江湖,自有人来此除去水怪。” 秦白帆哪肯死心,又好言道:“小尼姑,你听我说,我怀里有《无明明经》,这是兰昭寺的孤本,虽说经书纸质奇绝c遇水火交煎而不毁,可也不能被这怪物吞到肚子里去。你不是找我要回经书么,你这就来取吧,我可不会阻拦的。” 小尼姑在池边走来走去,可就是不敢轻易下水。她听秦白帆这话,只道:“我我。” 秦白帆见她沉吟几声便没了下文,不禁长叹一声。 其时,巨鳌性子撒尽,首尾一摆,就将两人甩进水中。 小尼姑叫了声:“喂,你们怎么样,你们怎么样了。” 她叫喊一阵,池中却杳无声息,急得落下了泪珠来。 小尼姑狠狠拍了拍手,似乎下了决定一般,摘下僧帽c脱去鞋袜,跃入水下,双脚连踩,想强以气力浮在池上而不沉。 她不识水性,一入水即饱饮数口,不禁心里打鼓。可这汪深潭全无浅水深水之别,好像一口大井,远近皆深难见底。 小尼姑下水容易,回到岸上却是万难。 正在这时,她猛觉脑后腥风冲撞而至,竟是那知巨鳌又浮出水面向她咬来。 小尼姑吓得失色,尖叫一声,就想逃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面如桃花 月白憋得头昏,勉强还吊足一口气息未尽,竟又飞出水上。 他万没料到还自己还活着,不知巨鳌是何用意。忽听见小尼姑的叫声,月白不由醒悟过来:这巨鳌实在奸狡,它听到岸上有人,竟装作入水,把人诱下潭中。 月白被卷得腰肢都快折断了,浑身憋胀难耐。他转向秦白帆,见他双眼闭着,不知死活。 小尼姑在水里哪是巨鳌的对手,肩头被巨鳌咬住,吓得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巨鳌嘶吼一声,想要将这小姑娘撕成碎片,吞入肚里。 可不知,巨鳌如何撕咬都难以奏效,反倒把它的利齿咯得剧痛,就像重重咬在一块顽石上。 小尼姑情急之下,伸手去抓,正抓到巨鳌的一只眼珠上。 巨鳌赶忙松口,却被小尼姑的肩膀吸住了一般,牢牢粘住了它的牙齿。 大龙湫的功力一经施展,整个池水都像是翻起了一层佛光。 小尼姑哭得梨花带雨,可身子被水怪钳住,上下不得。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抓住不放,她并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只是感到委屈害怕,只是要哭。 这一下可苦了巨鳌,它这只眼睛立时废掉,疼得它摇头甩尾,也带得小尼姑又喝了几口水。 “他奶奶的,这是哪里,老子还没有死吗!他奶奶的!”秦白帆不知何时醒了,还没说完,就叫鳌尾甩到空中,又重重拍在水上,疼得他又骂了起来。 月白醒悟过来,料是那巨鳌吃瘪,不是小尼姑的对手,不由大喜过望。但鳌尾仍紧紧卷着两人,月白不敢大意,尽力调息以平胸中憋闷之感。 这时,小尼姑哭了一阵,忽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身旁水怪,见是个张开血口的大鳌,“哇”一声又哭了出来。她松开巨鳌的眼珠,挥手一拍,将鳌身拍入水里。 巨鳌激起凶性,才入水中,又猛地冲了上来,咬女尼的腿脚。 小尼姑感到水下有异,吓得慌忙划水往岸上躲去。但她心中打鼓,又想回身救人。 她脚下发麻,被巨鳌咬住,情急之下用力蹬水,竟将鳌口逼退。 巨鳌浮上池水,追着小尼姑不放。 “小师父莫怕,这大鳌不是你的对手!”月白出声提醒。 秦白帆也道:“你若不打它,它就要吃了你,到时候咱们三个可要一起见阎王了!” 小尼姑叫道:“这怪物太吓人了。” 月白说:“你只需闭上眼睛,运足力气打它一掌,就可以了。” 小尼姑还要说话,那巨鳌兜头咬来。她无暇多想,就照平日练功一般,运足大龙湫的功力,舍了巨鳌湿滑丑陋的头脸不打,专挑了鳌身上最是坚硬的重壳打去。 月白见她身影去向,心说这一掌可惜,打错了地方。 却不料,“啪”的一声闷响,那巨鳌嘶吼不止,首尾四肢瞬间失了气力。 月白c秦白帆立即挣脱了束缚,两人气血憋滞太久,都难以使力,径直往水下沉去。 秦白帆临入水前,高声道:“我会闭气,先将你送上去。”他说罢入水,揽住月白的身子,推上水面。 忽然池内沸腾不止,大量鱼群汹涌而上,而后一阵腥臭的血水染红了整片池潭。 小尼姑的一掌,生生拍碎了巨鳌的壳子。那巨鳌重壳一裂,脏腑皆出,当即丢了性命,身躯里的腥臭血水散了开去,引得池底无数游鱼争相跃水分食。 小尼姑何曾见过这等血腥惨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想哭未哭,就沉下水去。 月白回过气来,也被眼前景状惊住。他看到小尼姑在水里挣扎,忙游过去,抱起她的身子,返回岸上。 小尼姑死里逃生,刚一坐到岸上,又哭了起来,看样子好像伤心极了。 月白也不知怎么劝她,忙去寻秦白帆。却见秦白帆浑身血污c踏水而上。 月白放下心来,累得躺在地上,喘息不止。 秦白帆也躺倒休息。 可没一会儿,听那小尼姑还是哭哭啼啼的,秦白帆不耐烦道:“喂,你没完了?是你一掌把那臭怪物打死的,你哭什么。” 小尼姑哭着说:“那怪物太吓人,我我身上有好多血,又腥又臭,可可怎么办啊。” 秦白帆又说:“你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可不还你经书了。” 小尼姑一听忙止了哭泣,问道:“你答应还我经书了?” 秦白帆“哼”了一声,说:“我才不给。” “哇”,小尼姑又哭开了。 “好好好,我给你,我给你经书!” 小尼姑不信,还哭。 “我说什么你才能不哭呢。” 小尼姑不理。 气得秦白帆站起身子,从怀里掏出那本《无明明经》,走到小尼姑身旁,丢了给她。 他见小尼姑杏黄僧衣都染满了血污,不由笑了起来,又看到小尼姑大大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实在楚楚可怜,便蹲在她的面前。 秦白帆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笑着说:“你还挺好看。” 小尼姑吓了一跳,羞得整张脸通红起来,就像两片桃花瓣似的。她却不敢再哭了,紧紧攥住经书,呆了似的望着清水潭。 秦白帆大笑一声,坐在地上,暗暗调息。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越发昏暗。谷内传来阵阵微风,夹杂着池上的腥味。 月白调息已毕c精力尽复,回想水中鏖战,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秦白帆看看他说:“这深池子怕是一个海眼,深不见底,估摸着可直通大洋深海。” 月白说:“造化神妙,水深必有龙蛇。多亏了那小师父的无上神通,要不然,你我就要葬身大鳌的肚子里了,咦,她人呢?” 秦白帆说:“她嫌身上腥臭,找地方洗澡去了,我们正好去瞧瞧。” 月白盯着他说:“瞧什么?” 秦白帆皱眉道:“当然去瞧美人儿出浴,难道去看什么。” 月白苦笑一声,随他出谷去寻小尼姑。 可没多久,月白又回到谷内潭边。他注目清水潭,潭上还有未曾散尽的血气。 月白回过身去,折了一段枣木枝,拨去杂叶残枝,握在手上,自那石碑上细细写去。他剑意纯厚,枣木又硬,碑上刻字并不困难,却是一句:恶兽已诛,水深不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旧梦如磨 “那女尼到底是何身份?” “我哪里知道,她可是我的克星。” 月白看着秦白帆的样子,笑着说:“你这老小子。” 秦白帆盯着月白说:“你真不知道?” 月白说:“什么?” 秦白帆说:“自你们那日竹林斗剑,一天之内,康洛功力尽散,如今已成了废人,康家传言,是括苍山藏剑门的手段。” 月白又说:“什么!” 秦白帆说:“不错,定是你那师弟言静修做的。康家还好,有康洛在,可以为你辨清。不过,太行山那边,恐怕没人愿听康洛的话了。” 他接着说:“康洛剑术大成是在下了太行山之后,没人能够说得清太行山上的哪一位是他的授业老师,但是,已有高人站出来,要替康洛讨回公道。” 月白问:“是谁?” 秦白帆说:“‘竹影’张子馥。” 月白说道:“瘦金剑术的传人?” 秦白帆点头说:“正是,他传下话来,要同你单独斗上一场。” 月白说:“我不怕他,不过,我的佩剑叫静修送去太行山去修了,这下恐怕我的佩剑拿不回来了。” 秦白帆挑了一下眉头,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弟和康家的人另有密议。” 月白的眼神黯了一黯。 清早,天气颇为凉爽。这是一间大车店。月白起得也早,只是,身上颇有些酸痛。 书萱看他起来了,在院里端来水和手巾。 月白向她一笑。 “先生,小双他昨天说,雨后天上有一条龙在飞,还指给我看,可我怎么也看不出来。” 月白说:“那定是天上的云彩,千奇百怪,你看它像什么,它就会慢慢像什么。” 书萱说:“是嘛,这我倒很少注意。”她说着抬头去看,露出了一段洁白的脖颈。 一连两日过去,天气都颇为清爽。 秦白帆左右无事,又打发走了小尼姑,便赖着月白说要去括苍山上坐坐。 月白盯着他望向书萱的眼睛,冷声道:“你别起什么坏心眼。” 那小尼姑走得时候,乖乖巧巧,可眼睛不时就盯着秦白帆看。 秦白帆猛地跑到她的跟前,吓她说:“快走,不走我就吃了你。” 小尼姑脸蛋儿又红了起来,嘟囔一声,转头快步走了。 月白瞪他道:“你吓唬她做什么。” 秦白帆说:“不逗她玩,难道去逗你的美人儿啊?” 月白忙止住话头。 四人缓缓赶路,不贪路程,往往一天只走三四十里。 秦白帆是个无事生事的性子,逗不了裴书萱,就找起小双的麻烦。 月白说:“你不瞧瞧,他是谁徒弟?” 秦白帆看看他,说道:“你没了佩剑,还威风什么。” 月白提起枣木枝,一剑点向秦白帆的眉头。 秦白帆吓了一跳,闪了过去,又道:“好好好,我哪知道你是他的师父,还以为你是他姐夫呢。” 月白脸红,书萱脸更红了。 秦白帆拍了拍手,看着一脸无辜的裴双,笑道:“小鬼,好好学剑,你师父的剑法天下无敌。” 小双很认真地点点头。 月白皱眉道:“你住口。” 一日傍晚过河,月白眼望清溪,驻足不前。 秦白帆问道:“你看什么?” 月白说:“你没看到吗?对面竹林子上都是烟尘。” 秦白帆说:“果然,那里有人在等你。” 月白点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过,此人应该不会是太行山中人。” 秦白帆当先踏上木桥,向对岸走去,说道:“是与不是,去看看便知道了。” 月白吩咐裴书萱说:“你和小双在此稍候。” 书萱眸子一眨一眨地,没有说话。 月白见秦白帆已钻入林子,也加快了步子。 天上彩云正亮,等它暗时,月白才出了林子。 四人夜宿村中野店。 月白的话很少。倒是秦白帆话多,一如往常。 书萱在回房睡觉前,问月白说:“先生,今日何事?” 月白说:“没有什么,从明日起,你和小双随秦白帆先行。” 书萱疑道:“括苍山已在左近,我们为何还要分开。” 月白说:“今日我在竹林子里见了文家的文明昭,他告诉我,有两拨人正在寻我,一拨是康家,另一拨是太行山的人。” 书萱又道:“我们连夜赶路,回到山上,不就好了吗?” 月白摇摇头说:“江湖事需在江湖上了结,若回山里还动刀兵,我就愧对我师父了。” 书萱不再说话。 月白说:“你放心,秦白帆表面粗豪无忌,内心精明得很,可护你们周全。” 第二日清早,月白看着他们行得远了,才从小路动身。他还特意绕了一个圈子,转到了一个大集镇上凑热闹。 月白还在琢磨,究竟是哪一拨人会先来找上他。 这天夕阳刚刚落下不久,云似丹朱。月白静立阡陌之上,看到了一位佩剑的高手。 这人不去看月白的相貌,只是盯住了他腰上挂着的木枝,枣木枝。 月白瞧他气度,已知来历,便问:“阁下是太行山哪一位?” 那人声息淡淡,如吐轻烟,说道:“张子馥。” 月白点点头,说:“‘竹影’张子馥,瘦金剑的传人。” 张子馥说:“正是,张先生出山半载,赢得赫赫声名,实在令人钦佩。不过,剑出无制,不是久长之道。奉家师之命,子馥斗胆前来一会,期盼张先生不吝赐教。” “家师曾说,若子馥侥幸得胜,便向张先生请下个三年之约,请张先生三年不得下山入世,也好静修山林,潜心剑技,此长存计也。” 月白听了,心中有气,他太行满山之人,太过欺人了。他皱着眉头说:“不打,我不打。任你师父是太行剑门正宗的孙白鹿,我也没有必要听他的,他辈分高,可我也不低。” 张子馥一愣,不知怎么接话。 月白说着要走,又道:“再说了,我身上没有剑,只有一段枣木枝,如何胜你?” 张子馥笑着说:“这个不妨事的,若说佩剑,我们太行山的铸剑之术绝对喂,你,张先生!你别走啊” 对不起~单位培训,时间太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山水无情 已是初夏,江南刚送走梅雨,整日闷闷躁躁的。 一二纸鸢投在空中云下,摇曳生姿。 月白看了看,说了声:“何苦,何苦。”他有家难回,还要同人周旋。 此处原是乡野,半亩良田汪水稻,一派安静气象。 月白暂居两日,不知有没有躲得开张子馥的纠缠。他并不怕他。 可月白站到了田间,眼望空中飞鸢,就知道躲不过了。那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月白提起枣木枝,不说旁的话,一剑闪去。 张子馥不敢托大,宝剑出鞘,竹影剑如行龙蛇,纵横无忌。 月白细查他的剑路,果真古拙瘦劲,去向难测。 这瘦金剑术创自于太行山剑门宗师孙白鹿之手,取意于宋徽宗一手瘦金体字,下分四脉,分别为竹影荷风c菊香兰韵。 两人斗了片刻,张子馥后退一步,绕开月白的枣木枝。他叹道:“若张先生此刻手持青月,子馥定难招架。” 月白笑道:“怎么?你不打了,你若不打了早说,我还回家呢。” 张子馥说:“这么说,先生是答应家师的请求,要在山上潜心三年了?” 月白摇摇头说:“不,尊师孙白鹿是一代剑宗,中原武林无人可比,这我很佩服。不过,北剑南剑向来互不统属,我张月白忝列南剑括苍山藏剑门之主,也不必听尊师的话。” 他又道:“这一点,我希望你能传达尊师。” 张子馥皱着眉头,说道:“张先生莫不是贵人忘事,家师若没有来由,又怎会遣子馥来找张先生呢。” 月白装糊涂说:“哦,那你说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张子馥盯着他道:“我康师哥,就是废在你的剑下。” 月白“哦”了一声,拍了拍脑门,说:“这事情你们太行山果然算在我头上了?” 张子馥咬牙道:“难道还是第二个人做下的么?我康师哥原已全身而去,却在归途遭到你们藏剑门的毒手,功力尽无,已成废人。” 月白说:“这不是我做的。” 张子馥瞪着他道:“你说不是,谁能相信。”他越说越气,抽出剑刃,霍地闪出一片剑光。 月白一退,冷声道:“我并不怕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张子馥道:“我这次下山就是要会一会你,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真本事,凭什么来和我康师哥比剑。” 月白的一段枣木枝上下飘洒,并不逊于竹影剑。他边斗边说:“康洛都胜不了了我,你难道会是我的对手吗?” 张子馥一连递出九剑,说道:“康师哥是家师的爱徒,剑术在太行山上数一数二,岂能胜不过你?若不是你暗中偷袭,康师哥又怎会受重伤?” 月白不再多言,枣木枝全力使去。苦于不敌竹影剑的锋利,枣木枝虽奇,却屡屡受制。 好在月白在山中苦修剑技,一身剑意绵泊充沛,放之于一段木枝亦有无尽造化。 两人身影本来交转迅疾,在田地间化作两道轻烟。到后来,斗到关要处,两人反而都不动了。 若论剑道造诣,月白确实高了张子馥不止一筹。奈何张子馥的瘦金剑术实在神妙不凡,月白想轻易取胜也不容易。 月白有意体悟对方的剑势,见竹影剑灵动迅捷,有如徽宗持笔,运转提顿c历历入目,这剑术一如笔画,瘦硬至极处反而丰腴起来,顿生气象万千。 月白道了声“好”,又说:“令师孙白鹿果非凡人。” 张子馥不答,仍旧加紧剑势。 月白横挑木枝,击在竹影剑身之上,将对方的佩剑挑在空中。 张子馥一看宝剑脱手,不禁愣在原地,也不去捡,只是皱起眉头发呆。 月白看他样子,有心说句什么话,可出口前又闭上了嘴巴。 胜负已分,也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张子馥盛怒出手,失去冷静,败在月白的枣木枝下,是必然的事情。 月白绕过他,走回村舍,和主人家招呼一声,放下些铜钱,以作费用。他将枣木枝纳入袖子里,大步走远了。 傍晚,天上落雨,一阵阵狂风卷来。 月白坐在酒馆,看着后院天井的雨水。 他这人好酒贪杯,但剑伤之后就没再喝酒。他看到酒垆上有人温酒,那酒温热后散来一片清香。 月白仔细一嗅,暗暗诧异,看看那人说:“康洛?” 那人道:“是我,我来请你喝酒,黑珍珠,我答应了你的。” 他果然是康洛,一身直裰齐整如初,面色如常,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变化。 月白站了起来,望着他道:“康洛兄” 康洛看看他,笑着说:“请坐请坐,美酒马上就好,勿要心急。” 月白只得坐下。 康洛温罢美酒,坐到月白对面。 月白说:“天气炎热,何须温酒?” 康洛说:“黑珍珠属阴,若不温热,于入喉有碍,于肠胃有损。” 月白端过康洛斟下的酒,一口饮下,奇道:“怪了,黑珍珠酒虽然温热,但入口凉爽。” 康洛点头一笑,说道:“正是,此酒就奇在此处。” 月白连称奇妙,饮酒不止。 康洛按住月白手腕,说道:“此酒不宜常饮,你剑创才愈半年,不能喝了。” 月白听他劝告,放下了酒杯。 康洛一时无话,两人对坐片刻,又都笑了一笑。 半岁光景,已有百般变故,两人谁都无从提起。 月白叹了一口气说:“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眼深潭,名叫清水潭,潭中有一头大鳌,极是凶猛,我和秦白帆因故入水,被它纠缠,险些丧命。” 康洛听了神奇,说道:“神州大地,无奇不有,这大鳌竟能困张先生一时,可见是个修炼千百年的巨兽了。” 月白点点头说:“这大鳌确实远超凡物。它尾巴极长,生有肉钩,最擅缠缚猎物。我就是被它缠住了手脚c动弹不得。” 康洛忙问:“那后来呢?” 月白说:“我们俩道行太浅,不是那巨鳌的对手,多亏了一位小尼姑,她施大愿力一掌拍碎了巨鳌的壳子,将我们救了出来。” 康洛眉头一挑,说了声:“这是静依小师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命中无由 月白忙问他说:“静依?这是那位小师父的名号吗?” 康洛道:“正是。” 月白又问:“你又怎么知道,那女尼就是你口中的静依?” 康洛一笑,说道:“我一早听过她的名字,她出家在苏州北云庵,年不上二八,却有一身惊人的大龙湫修为c佛法高深难测。” 月白说:“不错,那位小师父确实说过她出家在北云庵,现在随她师父在兰昭寺挂单。” 康洛一看月白,说:“这么说,定是你那朋友秦白帆拿了佛门的东西,被静依追来讨要。” 月白说:“你说的不差,秦白帆盗走了兰昭寺的经书,那静依小师父便来要回经书。” 康洛说:“据说此女是大菩萨转世,生来一具佛像,有无上慧根,却不知道现在她长成什么样子了。” 月白摸到酒杯,偷偷饮下,笑道:“你不知道,这小师父的僧帽下还留着头发,样子美极了,若不穿僧衣,一定是个绝代的佳人。” 康洛沉吟道:“原来如此。” 月白看他样子,脱口道:“康洛兄是否功力尽废?” 康洛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虽未尽废,但此生已不能用剑。” 月白皱皱眉头,说道:“真的是言静修做下的?” 康洛叹了一口说:“我识得那柄剑,名叫浪静。” 月白说:“那正是言静修的佩剑。” 康洛一笑,说:“我此来除了请你喝酒,还要将我的照雪赠予你,希望你勿要使它蒙尘。” 他说完,将照雪剑放在了桌上。 酒馆里光线本暗,借着窗外幽幽月色,此剑映入了月白的心间。 康洛临去时提醒他说:“瘦金剑的四位传人中,‘兰韵’慕子叶的性子最烈,又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我往日在太行同她情如兄妹。如今她哥哥出事了,她定不会饶你,这桃花劫你还是要小心在意。” 月白又问:“你在太行山的老师真的是孙白鹿?” 康洛微微一笑,说道:“他从不认我,而我康洛也未必会认他。” 康洛还说了一句,他说:“若家弟康华寻你,料也无事。我此身已废,但影响还在,他想夺权争势,彻底打垮我,也并不简单。” 月白想了想,说不出话来。 康洛在月下远去,月白缓缓合上门扉。 夜深时,忽起风雨。到后来,又生雷鸣不断。 月白站在门边,望着村店院子里积起的池塘。看了一会儿,他觉得风凉,又回房睡觉。 天明时,村舍外满是蛙声。 月白心说,是回去的时候了。 括苍山门,近在眼前。月白这一次回来,已过去大半年的光景。 山上林木茂盛,清风一起,刮来雨后的清凉。 月白忽然嗅到那风里除了雨水味,还沾有血腥气。他心说不好,定是有人杀上山,寻他麻烦。 他舍去正门,从侧面翻墙进去。月白苦笑说:“这是什么道理,我回自己家还要翻墙。” 却听远处一人说:“康华在哪,他来寻衅滋事,自己不现身,反倒让手下人送死?” 这声音急促,略有喘息,正是秦白帆在说话。 月白忙向正门的庭院赶去,他嫌房屋挡路,索性跳到房上去。数下起落,他已看到院子里的形势。 这是括苍山行礼办事用的广场,宽敞明亮。只是,近些年来括苍人丁单薄,这大院子也冷寂了多年。 院中除了秦白帆,尚有十几个身穿短打皂衣之人,皆手握刀兵,面容狠辣。看样子,他们已恶斗过几场,分明有几个人已经躺在地上,生死不详。而秦白帆腰间染血,被人划破了皮肤,不知深浅。 月白再仔细察看,没有看见书萱和小双,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怕秦白帆伤后有失,正欲跳下来帮忙。 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月白处身屋顶,能看到门外,见是一个身穿杏黄僧衣的小尼姑走了进来,她不知情况,先敲了敲门。 小尼姑看没有人应门,便喊了一声“有人吗?”她等了片刻,发觉院门半掩,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秦白帆一看是她,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不知在抱怨什么。 月白微微一笑,这女尼定是那位大菩萨转世的静依小师父了。 小尼姑一看庭院里的景状,吓了一跳,惊得说不出话了。 皂衣客中为首一人走了过去,冷声道:“小师父不去庵庙里吃斋念佛,跑到山上来做什么,寻汉子吗?” 他说完就引起一片哄笑,另一个人还道:“这小尼姑生得白白净净的,脱掉衣服也一定白得像一只小羊羔一样。” 又一个搭腔说:“老刘,你可别招惹她,我可给你说,出家的尼姑和守寡的娘儿们是一个德性的,你沾上了可就走不了了,非得把你吸光了不可。” 月白心里有气,盯着那几个出言调戏的康家恶徒,想要下去教训他们,又想到康华没有现身,贸然出手不妥,只得隐忍不发。 他们越说越不堪,盯着小尼姑不放。 小尼姑隐约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蛋儿红了起来,作恼也不是,逃走也不是。她望到秦白帆的身影,忙向他说:“喂,你你,我找你有事。” 秦白帆正抚着腰板,暗暗调息,不由怒道:“你有什么事!” 那叫“老刘”的人看着秦白帆说:“怎么,秦大侠是这小尼姑的姘头?” 秦白帆冷冷一笑,说道:“你真想知道吗?” 那人点点头,还要讽刺两句,猛见到秦白帆已欺到身前。他忙要躲,已被对方捉住了双手,按到一处。 这人武功不弱,哪知对方的手如同铁箍一般。他还欲反抗,脸颊一麻,已被秦白帆连搧了十数个耳光。 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嘴里吐出了鲜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佛求自渡 众人怒吼一声,上来夺人。 秦白帆大笑一声,将这人丢了过去。 那为首之人沉声道:“你真当我们斗不过你?” 秦白帆一拍手,说:“你们还是一起上吧,我若怕你们就算我输了。” 那人一叠声地叫好,目露凶光,招呼?ィ谌私匕追г谥屑洹?br /> 小尼姑赶忙说:“你们不要打,我还找他有事,他还欠我” “住口!”有一人打断小尼姑的话头,狠狠道:“你这小尼姑春心荡漾,大白天就追着男人不放。也罢,我们兄弟有空,等杀掉了秦白帆就陪你玩玩,保你快活得不想回家。” 他说完还不嫌不够,竟然走过来捉小尼姑的手。 小尼姑吓得叫了一声,随手一拨,将这人甩了出去,丢在了墙外。 她也没想到这人弱不禁风,叫她一碰就飞了出去。 余下众人可吓坏了,他们这才知道,女尼是真人不露相。 秦白帆哈哈一笑,趁他们失神的功夫,刀出无明,他这口新亭侯使得神鬼莫测c角度刁钻且迅疾无伦。 月白坐在房上点点头,秦白帆的刀法日深,料来是他苦读那本《无明明经》的缘故。 他还记得,江湖传言,若无明刀客顿悟佛法,从有明无明间脱了身,刀法迈进无始无明的境地。那么,世间无人可制他分毫。 场中战况愈烈,秦白帆虽有负伤,但锐气大盛,一刀一刀无往而不利,杀得对手不敢还手,只有躲避的份儿。 又过一刻钟的功夫,康家的人率先有人撤出圈子,拉上受伤的人逃跑。 秦白帆正是强弩之末,不去阻拦,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尼姑见人都走了,悄悄来到秦白帆的身边,说道:“你还我经书。” 秦白帆看着她耍无赖说:“我不是还你了?” 小尼姑说:“不对,兰昭寺的师兄说那本经书不是《无明明经》。” 秦白帆忽扬起脑袋问她:“兰昭寺的臭和尚是怎么瞧你的?” 小尼姑不解。 秦白帆又说:“笨蛋,就是他们用什么眼神看你的?” 小尼姑嘀咕说:“什么眼神” 秦白帆说:“那群臭和尚看到你,还不恨不得一口把你吞到肚子里去。” 小尼姑奇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吞到肚子里呢?” 秦白帆又骂了一声“笨蛋”,说道:“和尚不得邪,他们若想女人了,就算是再怎么丑陋的女人也会多看几眼的,更何况是你这个小美人。” 小尼姑听了后半句,喜滋滋地说:“你是在夸我好看了?” 秦白帆信口说:“那是自然,你这么漂亮,我正想把你讨来做老婆,只是你武功太高,我打不过你。” 小尼姑睁大眼睛说:“你是说,成亲?” 秦白帆暗暗后悔,生怕她过来搧他嘴巴子,不由后退了一步。 小尼姑拍拍脑门,说道:“我险些忘记了,我是来找你要经书的,成亲的事还要放一放。” 秦白帆嘟囔一声,又说:“好好,还你就还你,反正我已经都看完记在脑子里了,你也不能把我的脑子带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囊,里面装了经书,丢给小尼姑。 小尼姑这回打开经书,仔细翻开,才确认是《无明明经》无疑,她合十说:“谢谢你了。” 秦白帆心里满不痛快,盯着她道:“好了,你拿了经书就走吧,可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了。” 小尼姑好奇说:“你还了经书,我自然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秦白帆又说:“你这小秃小尼姑太迂腐,迂腐至极。” 小尼姑望了望他说:“我我不迂腐。” 秦白帆招招手叫她快走。 月白微微一笑,忽又皱起眉头。他倏地跃至高空,长袖一甩,将照雪剑掷向庭院内。 那院中果有一柄大关刀投了过来,斩向秦白帆和静依的身影。 刀剑相逢,刀风不敌剑意,被碰了出去。照雪剑连鞘射入院中一棵柳树上。 月白随剑而去,剑入柳木,月白正好从容抽出宝剑。 又是康华,又是这一式。 月白说:“康华兄莫要再躲了,这里都是你的老朋友。” 康华自外院门房里走了进来,笑道:“小弟若没有看错,这剑可是家兄康洛的佩剑。” 月白说:“不错。” 秦白帆插口道:“张月白,你可算回括苍了。” 月白听他口气,心里一跳,问道:“书萱在哪,小双在哪?” 秦白帆叹气道:“我并不知道,他们他们丢了。” 月白失声道:“什么!” 秦白帆皱眉道:“我们前一日睡在客店里,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他们两个人了。我看到房中留有字条说先行一步,我便也赶了过来。哪知我没有看到他们姐弟,却受到了康家的伏击。” 月白脑中嗡嗡作响,急道:“你中计了,他们定然不在山上。” 康华接口道:“不错,张先生猜得很对。” 月白霍地转向康华,寒声道:“康华,他们姐弟何在?” 康华抱着肩膀,漫不经心地说:“张先生如今佩剑不在身边,还这么威风吗?” 月白说:“我没了佩剑,可还有康洛的照雪剑,正好替他报仇雪恨。” 康华失笑说:“张先生玩笑了,我与家兄能有什么大仇,怎么,他将佩剑交给你了么?” 月白说:“正是。” 康华说:“也好,家兄是智谋深远的人,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月白瞪着他。 康华摆摆手说:“张先生莫要这么看我,带走那姐俩的另有旁人,并非我做的。” 月白一愣,忙问:“你说什么?”他猛然记起康洛说的话。 康华点头说:“连家兄都败在了张先生的剑下,我康华怎么敢惹括苍之主呢。” 秦白帆问道:“刚才那些身着短打的人是谁的手下?” 康华笑道:“秦兄,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这人,你惹不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慕娇娥 康华的嘴巴很严,他离开前也没有说。 康洛说的不错,若康华来寻他,料也无事。 月白站在山门下的石阶上。 小尼姑和秦白帆静静站在他身后。 山风吹来,每个人心里都凉凉的。 月白转过身来,向小尼姑说:“小师父法号可是静依?” 静依眨眨眼睛说:“你怎么知道?” 月白说:“我听一个朋友说起过。我门中有事,不能好好招待师父,请不要见怪。” 静依摇摇头说:“不必客气。” 月白望了望,天空上飘着几朵闲云,远处阡陌田间正有一二童稚在放风筝。 明代大诗人徐渭有诗说,柳条搓线絮搓绵,搓够千?胖金啊一么悍缍嗌倭Γ锨嗵臁?br /> “这是什么玩意儿?”静依在问。 “你连这个都不懂,你们尼姑庵里没有风筝?”秦白帆在笑她。 静依低下头说:“我从没有玩过,看起来真神气。” 秦白帆凝视着她雪白的脸蛋儿,脱口道:“你还了经书就来找我,我教你放纸鸢。” 静依没有说话,低着头走下石级,缓缓下了山。 月白良久不曾说话,见日头升在当空,便说:“我们回去吃饭。” 秦白帆疑惑地看了看他。 月白说:“我们着急没有用,对方既然掳走书萱他们,必定还有后招,我们只需静候。” 秦白帆没有说话。 月白走过他,瞅着他一向狠辣的眸子,笑道:“怪了怪了。” 秦白帆说:“什么?” 月白微笑不止,说道:“你当真爱上了那小尼姑。” 秦白帆看着他的背影,出奇的没有反驳,只说:“我也不知,只是刚刚看她低头的样子,心里一软,话也就软了。” 一连十数日过去,山中无事,月白心里暗暗着急。 秦白帆在月白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走得月白心里更乱了。 月白说:“你不要走来走去,好不好。” 秦白帆看着他说:“你总是束手待毙是不行的,我们要主动出击。” 月白说:“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根本没有目标。” 秦白帆冷笑说:“你别装傻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定是太行山的人干的,什么荷风竹影c菊香兰韵的。‘竹影’你已经见过了,恐怕是‘荷风’云子驹做的。” 他接着分析:“据说这云子驹剑术最高,是孙白鹿四大亲传弟子中的第一人,最得瘦金剑术的真传,因此江湖上把他的荷风剑又叫做徽宗剑。” 月白摇摇头,仍是说:“我不知道。” 秦白帆连连顿足,说道:“你这人啊,真是孬种怂包,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下山去,就当散心,也好打听打听江湖上的事。” 月白皱皱眉,无奈只得随秦白帆下山。 二人过了山下的七里长亭,来到东边不远的小城,月白置身熙攘的人群里,感到恍然若失。 秦白帆看他兴致不高,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开解他。 月白走着走着,撞到一人,那人身材单薄,被月白碰倒在地上。 街上人多,见一小乞儿倒地,都叫“晦气”。有的行脚汉着急赶路,嫌他碍事挡路,还用脚去赶人。 月白袍袖一展,暗施内力,推开众人。月白扶他起来,见这人年纪甚小,身量却高,小脸尽是污黑,像是个没有娘的小孩儿。 月白温言道:“小兄弟,没有撞疼你吧。” 那人低着头,没有应答。 月白握着他的小手,取出一锭银子,塞在他手里。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好奇地望了望月白。 月白说:“拿去买个烧饼,若无生计,也可图几日的吃食。” 那人水灵灵的眸子一闪一闪,然后握住银子,说了声“你是好人。” 他声音清脆娇软,说完就走,闪进了人群中。 秦白帆笑道:“这是个小丫头。” 月白奇道:“是女子?” 秦白帆说:“不错,看来张大先生的桃花运很旺啊。” 月白没好气地说:“你别开玩笑了,我可没有心情。” 两人在城里的大酒楼吃了饭,他们听过往客人谈话,也没有什么收获。 过了午后,日影稍斜。月白说:“我们回去。” 他们回去的路上,仍是沉默无声的。 月白他本来就话少。 到了七里长亭,他见到村野上有人放着纸鸢。 秦白帆想起了静依。他没有说话,月白也没有说话。 他们来到括苍山下,见到了小尼姑。 静依低着头背着手,看到他们就抬起了头。 秦白帆眼睛一亮,说道:“你回来了,你还经书回来了。” 静依点点头。 秦白帆又说:“你,你回来有什么事?” 静依看他一眼,说道:“你说过成亲,成亲是两个人的事。” 秦白帆愣在那里,良久才说:“你是说,我们要结亲,成为夫妻?” 静依没有说话。 秦白帆脑子乱成一团,沉吟说:“我有些糊涂,你这么漂亮,我秦白帆确实想叫你做我的老婆。可是可是你身在佛门,如何婚嫁?” 静依凝望着他,说道:“白帆,你不懂的,佛家讲因缘际会,我少年时性子通佛,一双肉眼能看穿众生三万六千法相。因此,我能看出你的心事。” 她脸上如沐佛光,就好像一尊菩萨现身尘俗,开坛讲经:“我十岁留发,我师父就要我还俗红尘。她说我道行天生,不需后天苦修,在空门反而受到束缚。我不依,便留在师父身边,留在庵中,一日得遇如意郎君,自然要还俗出嫁。” 秦白帆听得呆了,痴痴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双美丽的眸子。 月白静静看着,心中为他们两人感到高兴。 静依摘下僧帽,拨散青丝,轻轻一笑说:“你看,我如今不是尼姑。” 秦白帆痴痴说:“好,好。” 静依从身后拿来一只风筝,说:“我从师父那里要了些钱,在路上买的,你说过,要教我放纸鸢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序章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张月白闲坐店中,看见壁上的东坡词,心里玩味说:“境地不俗,后一句更好。” 他喝了一碗茶,静静等着约定的客人。 “好词,人间有味c是清欢,张先生喜这东坡词作么?” 月白看看这人黝黑的面庞,笑着说:“我是山野俗人,粗识得几个字,不太懂的。” 那人也笑,说道:“张先生是信人,话里自然不假,方某人佩服。” 月白瞧了瞧他说:“你就是‘镖神’?” 那人说:“是我,我是方橘平。” 月白点点头说:“贵上请走小徒和他姐,也不同我交待一声,虽是盛情,但也有些欺客。我想把他们接回山里。” 方橘平的手指纤细虬劲,握在茶杯上,映入了月白的眼中。 月白想着,这一手镖艺使来,定有惊天的造诣。 方橘平声息淡淡:“我家主人一向好说话,你和他见上一面,说说话,他也不会驳你。” 月白说:“好,我答应你。” 方橘平笑了一笑,右手一扬。这南北驰名的暗器名家打出一只银镖,寒光一闪,斜飞到了窗扉外的天上,远远闪着毫光。 他是在传讯:约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山中清凉,风起松涛万响。 月白看看秦白帆说:“索性在山中成亲,我分你们一间院子,权作婚房。” 秦白帆说:“也好。” 月白说:“你倒是不客气。” 秦白帆是浪子,静依又曾是空门中人,亲眷皆已离世。两人结合,全凭自己做主。 月白说:“你们俩放心,我嘱托山民采买吃穿用度c婚俗灯烛,迟则半月,保证你们事成。” 静依却说:“劳烦你操办我的婚事,其实,我和白帆不急于一时。” 秦白帆也说:“救你的大美人和宝贝徒弟才是当务之急,若我是你,早去寻他们了。” 月白摇摇头,从袖子里摸出字条和一只银镖来。他说:“这是‘镖神’方橘平的镖,他留条约我一会,为的正是书萱他们。” 秦白帆皱皱眉说:“方橘平是恒王府的人,这人是菊香剑朱子隐,是他掳的人。完了完了,这下你可不好对付了,他是一方亲王,你斗不过他。” 月白笑笑说:“我没有要和他斗,我只是要把人带回来。此约尚有一月时间,他们知我身份,不会难为书萱和小双。” 秦白帆咋舌道:“你可真沉得住气。” 月白望了望满山翠色,想叹一口气。 有一日山雨连连,月白望着天上,说道:“我好好在山里呆着,干嘛去管言静修的事情,这下子可好了,我越陷越深了。” 他叹气了一阵,又觉自己窝囊,佩剑不在身边,连胆子也变小了。 月白心里憋屈,想去寻秦白帆喝酒,又嫌山雨湿滑,懒得出去。 他正想着,听见叩门声,见是一对男女撑伞而入。 月白笑着说:“我正想去寻你们,正好,你们来了。” 静依还俗,脱下了僧衣,宛然是一位貌美的少女。她爹爹原有名姓,她随父姓,名唤施静依。 秦白帆扬扬手中两壶酒说:“我知你心情不好,找你喝酒。” 施静依也说:“屋里气闷,我也出来转转。” 月白一叠声说:“好好。” 酒酣时,月白听秦白帆说起:“我同静依成亲后,便不在你山中住了。” 月白说:“那你们去哪里?” 秦白帆说:“自然是浪荡江湖,以四海为家。” 月白却说:“你是浪子,当然适应这种生活,可施姑娘呢?” 静依看着秦白帆,含笑说:“我随他去哪,他若不抛下我,我便跟着。” 秦白帆示威道:“你看,怎么样,你还有问题吗?” 月白摇头笑道:“我只是感到山林寂寞,想找些朋友。” 秦白帆“哼”了一声,说:“你多收些女徒弟不就好了吗,这样你既可以欣赏美色,还有了伴儿,一举两得,说不准你在收几个作妻妾,多好。” 月白老脸一红,呸道:“满口秽语,施姑娘怎么会看中你了。” 静依俏生生地坐着,脸蛋儿也红了起来。 秦白帆却不管,还要再说。 月白心生一计,笑他说:“对了,你们有了孩子,还叫孩子跟你们闯荡江湖吗?” 秦白帆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呛了一口酒,说不出话。他一连声地咳嗽,气得狠狠拍了月白一巴掌。 月白哈哈大笑。 静依的脸蛋儿更红了,低着头坐在那里,模样美极了。 成亲那日,天清气爽。施静依指着天上的闲云说:“你看,那朵云,好像一只大鸟。” 秦白帆握住她的手说:“傻瓜,那是凤凰,凤凰于飞,正合我们今日大喜的彩头。你说,老天爷都给我们做见证呢。” 静依高兴的点了点头。 月白也高高兴兴的,他换了一件崭新的袍衫,一早就来庭院里安排事宜。 月白看见秦白帆伴着静依,眼前一亮,笑道:“贤伉俪早上好。” 施静依脸上泛红,低着头。 秦白帆却说:“你叫早了,我们还没成亲。” 月白说:“你们二人都是洒脱的人,在世上没有羁绊,婚礼是俗务,办与不办,并无分别。” 静依说:“你这话不差。” 月白笑道:“左右无事,新娘子,你便陪着你的夫婿到山侧的苍江寺看看,也好烧香许愿。” 静依听了点点头说:“正好,白帆,我们去一遭。” 秦白帆看她高兴,便满口应允。 月白看向他们的背影说:“记得,午时前回来,我与你们主婚,拜堂结亲。” 这几日,他前前后后操办,辛苦却也欣慰。月白有时想,若有一日,自己得配佳偶,也要找个亲近信任的人来操持自己的婚事。 他吩咐山民在院子里摆下酒桌,又叫人去山下沽酒买肉,在门中伙房里整治菜品果子。 忙完一通,月白笑嘻嘻地说:“烦你们操劳了。” 山民都说:“这是应该,为张小先生帮忙,我们高兴着呢。” 月白又说:“你们回去叫上家人朋友来我门中吃饭,共同庆贺。今日琐事不少,为表感谢,我免你们一回月钱。” 山民皆喜,拍手道:“我们回去拾掇,便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喜酒一盏 月白推开大门,叫人端出数张桌凳,以作迎宾之所。 他说:“没有客人,也要做做样子。” 山民将门房前后整饰一新,帖红披彩,热闹喜人。 自山门围墙而起,隔了数丈,皆挂灯笼。虽然天明不添灯烛,也显红火。 月白负手看着院墙旧处,想起幼时,言家来人修缮破损的围墙。往日历历在目,今朝想来,已无甚新鲜滋味。 他正想着,听到脚步声音,忙向山门看去。 见一女子拾级而上,走得近些,月白暗暗称奇。 女子神色温柔,容貌清致,看见月白便笑着说:“张先生,久违了。” 月白说:“绯琴姑娘,上回匆匆一别,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相谢姑娘援手之情。” 绯琴却说:“先生客气了。” 月白又问:“姑娘此来有何事情,尽管吩咐我。”他想起了那红粉帖。 绯琴瞧了他一眼,笑道:“无事,我一来想探你,二来,我得知静依姑娘办喜事,特来讨杯喜酒喝。” 月白也笑,说:“贵庄消息灵通,张某佩服得很。姑娘请,入门喝杯茶水。” 绯琴向他点点头,随月白过了山门,走入庭院。 月白随意向她介绍,心里却默默打鼓。他有心旧事重提,又怕对方问他何以失信c不去梅庄相会。 绯琴只说:“热闹。” 月白笑道:“寻常山里清静,也无这些人打理,今日办喜事,我就把他们召来帮忙。” 绯琴边走边说:“张先生该寻一位女子替你打理,对了,那位裴姑娘呢?” 月白说:“不巧得很,她同她的弟弟下山探亲了。” 绯琴看看他说:“先生不必瞒我,绯琴已经知道了。” 月白不去看她,只说:“你知道了,我我原想不说此事,免得扰你兴致。” 绯琴盈盈一笑,说:“无妨,这事我家小姐自有计较,闲了我再说给你听。” 月白讷讷地没有说话,静了片刻,他说:“贵庄小姐还好吗?” 绯琴扭过头来看他,嫣然笑道:“张先生竟还记得她吗?绯琴还道你早就忘了。” 月白脸一红,说道:“岂敢岂敢,张某是一介凡夫俗子,得了小姐的红粉帖,怎会轻易忘记。” 绯琴却说:“这就好了,张先生是守约的君子,绯琴险些认你作薄幸郎呢。” 月白嘴角一抽,不敢接话。 二人在廊下站住,看了一回院中池荷。其花,瓣瓣粉润光洁c叶叶圆滑如盖。 绯琴说:“括苍山的气象果然不凡,山上芙蕖都这般光彩。” 月白忙说“过奖”,他将绯琴让进了大堂,叫了一个小孩儿沏茶待客。 绯琴看看他说:“张先生太客气了,绯琴是不速之客。” “哪里,绯琴姑娘是贵客,我想请你来山上喝茶,还怕你驳我的面子呢。” 绯琴轻轻一笑。 月白不知该说什么,稍感局促。 绯琴说:“静依姑娘和她的夫婿去哪了,怎么没有见到?” 月白答道:“山后有苍江寺,施姑娘去烧柱香。” 绯琴点头说:“不错,她虽还俗,但仍是半个佛门弟子。” 月白正要说话,听到外间有人喧哗。听来正是秦施两人,秦白帆嚷嚷说:“你们张小先生呢,人呢人呢?” 月白微笑说:“绯琴姑娘,我们出去看看。” 绯琴随他出去,见到静依便笑着说:“静依姑娘,你变样子了,如今可真是个大美人。” 静依娇呼一声,跑过来拉住绯琴说:“姐姐怎么从苏北梅庄过来了?” 绯琴上下打量静依,说道:“我当然是来看你,在你的喜宴上喝一杯喜酒啦。” 静依俏脸一红,喜滋滋地说:“谢谢你了,姐姐你母亲还好吗,我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绯琴忙说:“她很好,她也惦记着你,让我过来看看,喏” 她从怀里取来一个绸布包,一只碧玉簪子从包里滑出。 绯琴说:“这是母亲吩咐我带给你的,她说,你是菩萨境界,金钱是俗物,送多了反而没有诚意,这玉簪是她心爱物件,送你正合心意。” 静依喜不自胜,连忙称谢。 绯琴看她高兴,心里也是欣慰,便将玉簪给她别在发髻中。两人齐齐欢呼一声,又叽叽喳喳话起家常。 秦白帆瞪着月白说:“你真是走桃花,别看你整日斯斯文文,像个入定的老和尚,可美人儿一个接一个地找上你,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 月白恼他话里粗俗,只道:“瞎说什么。” 时近午时,月白说:“绯琴姑娘,时候差不多了,新娘子和新郎官要拜堂成亲了,我们齐去大堂观礼。” 绯琴点点头。 静依却问说:“姐姐,他为何叫你绯琴姑娘?” 绯琴用手按在她的嘴唇上说:“就你多事,都要成亲做媳妇的人了,还什么都要管走,我与你去更衣梳妆。” 月白没有在意,看着秦白帆说:“去吧,早给你备下了衣物冠履。” 秦白帆难得地向他拱拱手,以示谢意。 到了午时,自有一队乐班吹吹打打,皆是喜乐,听来热闹。 月白主婚,对众人说了几句话,就叫人把新娘子新郎官请上。 月白笑嘻嘻的,看了眼绯琴,又说:“山上清简,二位新人勿怪浅薄。” 座中有好起哄的山民就说:“不怪不怪,新郎官抱着美人就什么也不想了。” 大家伙儿笑了一阵,秦白帆听了也笑,又瞧了瞧静依。 施静依蛾眉新画c朱唇初点,盈盈一笑,高山虽多清幽c不比她玉鼻玲珑,流水纵有情深c哪及她星眼一横。 两人正是姻缘天定,彼此相视,再难分开目光。 月白轻轻点了点头,正想说“行礼”。 一人说:“等一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纷纭世事月如雪 众人齐齐看去,见座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妙龄女子,那句“等一等”便是她说的。 月白看着她,没来由心里一跳,说道:“姑娘是谁,此话何意?” 女子说:“张先生是藏剑门之主,素有清誉c又多侠名,怎么容忍一尼一俗在你门中行污秽淫荡之事。这事你做得出,我却羞得说。” “住口,你一个丫头片子,胡说什么!”秦白帆骂道。 “白帆,你我成亲之日,勿要动气。”静依眼睛没有离开她的丈夫。 月白有心压下这事,便好言相劝:“姑娘定是过路的客人,想来山上讨杯水喝,不知何时坐到了院中,恕在下招待不周。姑娘无意撞到这一堂婚事,难免生出误会,这两位都是寻常男女,又怎会不可婚配呢。” 女子又说:“张先生好心给我台阶,可我却不愿承情。这两人我如何不认得,那女子是个尼姑,在北云庵出家一十六年,而这秦白帆不过是个无知莽汉,不值一提。” 这下秦白帆可忍不了了,跳过来叫道:“小娘皮,你不怕大爷我搧你大耳刮子么!” 女子瞧了他一眼,轻轻道:“你还不配同我动手,我这回是来找张月白的。” 月白一愣,却听绯琴插嘴说:“张先生,这位是太行剑门宗师孙白鹿的女徒,‘荷风竹影c菊香兰韵’中的最后一位,兰韵剑慕子叶。” 慕子叶遭人叫破来历,吃了一惊,盯着绯琴说:“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绯琴微微一笑说道:“小女子是梅庄主人的小婢,常听小姐品评江湖儿女,知道姑娘是剑术绝伦的美人。” 慕子叶皱眉道:“苏北梅庄,红粉佳人?” 绯琴点头说:“不错。” 月白想起康洛曾说,在太行时这女子和他最好,情同兄妹。他叹了口气说:“慕姑娘你好,我知你来意,不过,可否卖我一个面子,此事容日后再说。” 慕子叶摇摇头说:“不行,我既看不得你在山上逍遥,也看不惯这对狗男女成婚。” 施静依身子一抖,颤声说:“你口中积点德。” 秦白帆早从屋里拽出刀来,眼看要动手。 月白伸手一拦说:“你今日大喜,不宜动手,这事我来办。” 秦白帆兀自气愤,看了一眼月白,默默退了一步。 月白望着慕子叶说:“慕姑娘,若今日定要讨个说法,咱们且去山门前,拳脚剑法,我一一奉陪,直到姑娘满意为止。” 慕子叶看看他,猛地抽出兰韵剑,摆出剑势道:“本姑娘乐意在此,哪儿也不去,张先生,我倒看看你凭什么斗赢我康师兄,还废了他的功夫!” 月白眼前一闪,对方的剑已经到了眼前,他忙一撤步,让出一隙。 慕子叶哪管月白手无寸铁,她瘦金剑术使来,飘然好看,如风摆幽兰c韵满空谷。 今日友人大喜,月白身上没有兵刃,他一向藏剑的袖中也无佩剑,空空荡荡。 月白见慕子叶剑术精强,不敢空手消解,只用身法躲她的剑招。 慕子叶不愿饶他,也不欲欺人,说道:“你快着人取剑,你我斗上一场。” 月白心中犹豫,他不擅谋断,遇事沉吟往往半天不得决定。 两人身影交错,却不交手。慕子叶长剑锋利,吓得一众山民躲了起来,闪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月白暗暗生气,想着取来照雪,又怕此剑原主正是康洛,反而激化事端;可若不拿佩剑,自己空手应敌,恐难取胜。 正当此时,绯琴来到两人之间,她吐气如兰,道声“罢手”,两手一交,幻出一片指影,迫开两人。 月白不明其意,先退出圈子。慕子叶也退了一步,剑却没有入鞘。 绯琴一笑说:“先生是主婚之人,妄动干戈,意图不好,就让我这个外人劝劝慕姑娘吧。” 月白知她智谋,索性静观其变,不再插话。 慕子叶却说:“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劝姑娘我吗?” 绯琴看着她说:“小女子自然不配,可若是我家小姐劝你,慕姑娘肯不肯赏脸一听?” 慕子叶皱眉说:“你家小姐,红粉佳人今日也到了?” 绯琴摇头说:“我家小姐没有来。” 慕子叶气道:“你耍我么,你到底要说什么话?” 绯琴笑着说:“慕姑娘莫要生气,小女子带来小姐的一句话,她说姑娘要是听了这句话,自然不会再找张先生的麻烦。” 慕子叶冷笑说:“你当我慕子叶会怕梅庄主人么?” 绯琴说:“不敢,听与不听全在姑娘。” 慕子叶盯着她道:“你说。” 绯琴答道:“小姐说,康洛的武功并没有废掉,至于为什么他对外宣称自己成了废人,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慕子叶睁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月白也难以置信,看着绯琴。 绯琴一笑,回身坐下,说道:“今日是静依姑娘的喜事,慕姑娘不妨坐下来喝一杯水酒,大家伙儿就算是前嫌尽释了。姑娘放心,红粉佳人的话,什么时候是假的?” 慕子叶显然被说动,不由对绯琴的话信了几分。她犹豫片刻,发觉已失了动手的念头,又不便留下,只得说声“此事蹊跷,我还需查查。” 月白看她要走,随口说:“姑娘尽管去查,今日括苍就不留客了,改日张某定再赔罪。” 慕子叶临去时瞪了月白一眼说:“张月白你看不起我么,为何你不拔出你的青月宝剑呢,下一次见你我仍要迫你一斗。” 月白微微苦笑,他想说自己的佩剑破损,早送到你们太行山去修补了,可这女子泼辣任性,如何会听他这话。 慕子叶见他不说话,心里气恼,重重“哼”了一声。她飘起身形,想越墙而出,不料身子一震,重重掉了下来。 “咦?”她暗暗纳闷,想再纵身而上,仍在空中控制不住气息,落了下来。 慕子叶扭过身子,狠狠瞪着施静依。 静依收回手掌,看看她说:“今天你不能放肆,走着出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红颜知己纵多情 慕子叶哪肯吃瘪,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月白心头一跳,他知施静依有无上神通,若两人相争,只怕慕子叶死伤难免。 他飞身进了内堂,取了照雪剑,又赶忙回去挡在静依身前。 慕子叶只道:“张月白,你闪开。” 月白却说:“既然你康师哥无事,那么他说今后不能用剑就是骗我的,这照雪剑也就该还给他了。” 慕子叶看着他拿出照雪,惊奇说:“这剑为何在你手上?” 月白说:“康洛赠予我的,他说不愿宝剑蒙尘,我现将此剑给你,你自去还他。看在你康师哥的面上,就请姑娘不负此托,也好物归原主。” 慕子叶拿回照雪剑,越发不明事情的真相,不由就将刚才静依戏她之事淡忘了。 绯琴适时走来说:“先生,我替你送送慕姑娘。” 月白点点头。 绯琴向慕子叶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慕子叶看看她,又望了望月白,乖乖随她走出了院子,过了前庭,出了大门,远远向山下行去。 月白轻轻一叹,看看秦白帆,又看了看静依。 当晚,风清而月明。 月白抱膝坐在屋宇上面赏月,望着满山的夜景。 他听到声响,见是绯琴,便说:“今日多亏了姑娘解围。” 绯琴看了看他,眼神温柔,说道:“先生还在自责?” 月白叹了口气说:“我操持白帆的婚事,不料叫旁人扰了大家的兴致,而且,此事还因我而起。” 绯琴却说:“秦大侠向无拘束,静依又是在空门得了大圆满的人,他们都不是凡人,不会计较。” 月白点点头,又问:“贵庄主人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康洛他真的没有遇袭?” 绯琴轻声道:“这事是我编的。” 月白失声说:“这是你编的?” 绯琴歉然一笑,说道:“我情急之下,编个谎话骗走慕姑娘。” 月白哭笑不得,叹气说:“姑娘真厉害只是,日后怕是麻烦不断了。” 绯琴有些调皮地看他一眼说:“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你师弟言静修出手嫁祸不假,而康洛佯作伤重,借机韬光养晦,以图在康家清除异己,没准就是真的。” 她又说:“这话我家小姐说过,不过,她只是猜测,以康洛的智谋,一旦示弱,必有所图。” 月白听了很不是滋味,呼出一口浊气说:“聪明人,你们都是聪明人。” 绯琴安慰他说:“张先生有大智慧,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月白站起来望望天空道:“夜深有些清凉,姑娘小心身体。” 绯琴仍坐着点点头。 月白忽然问道:“慕姑娘临去时,你对她说了什么,她怎会乖乖离开?” 绯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同她说,你和康洛早就化敌为友,是一起喝酒的好朋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康洛已经作主,将慕姑娘你许给了藏剑门之主为妻。” 月白吓了一跳,险些从房上栽下去。 绯琴扑哧一笑,说:“瞧把你吓得,你听了这话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呢?” 月白回头看看她,苦笑说:“姑娘莫要拿我取笑了。” 绯琴说:“绯琴怎敢,这话虽不尽不实,但康洛和慕子叶交情最好,康洛对她比对自己亲妹妹还好。若他要找妹夫,你定是个不错的人选。” 月白皱皱眉说:“这话又是你编的?” 绯琴对他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月白心里一时很乱,轻轻闭上眼睛。 “先生是否怪我,觉得我是个可恶的女人?” 月白睁开眼看到了绯琴眼中的忧伤,忙说:“姑娘多虑,月白怎会怪你。” 绯琴说:“小女子别无他求,只希望朋友好好的,期间用些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唉,先生定以为我是个花言巧语的女人。” 月白摇头道:“姑娘言重了,这些事情我摆布不了,你肯助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请不要多想了。” 绯琴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 月白看她孤零零坐在屋脊上,颇有些伤心的意味。 他轻轻说了一句:“姑娘恐怕不是梅庄一小婢。” 其后几日,月白每每坐在屋子打坐,除去用饭,并不同人说话。 有一天,施静依要去苍江寺还愿,同丈夫一起来到月白的院前,想邀他同行。 月白说:“二位新婚燕尔,最适偕行游玩,有我一个外人在,多有不便。” 秦白帆皱眉道:“你小子这么多心眼儿。” 静依却说:“寺里多活水,因而烧香许愿最是灵验,若你不愿去,静依可代你烧一炷香。” 月白说:“最好。” 他想了想又说:“几日后我去桐庐,此一炷香便许我往来爽利吧。” 静依答应了。 这日黄昏,月白闲坐院中,见绯琴到来,忙将她让到石凳上坐下。 月白说:“姑娘在山中住的习惯么?” 绯琴说:“有劳挂念,我住的很好。先生,我明日须回去。” 月白问她:“贵庄有事么,何不多住些日子。” 绯琴答道:“我见静依姑娘婚后无事,自然要回去了。” 月白点点头,他很想问问梅庄主人还了解些什么,书萱他们被掳走尚有什么隐情,可他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难说出。 绯琴知他心事,便说:“太行山剑门宗师孙白鹿座下有四位徒弟,都习得一套瘦金剑术而各有造化,被誉为‘荷风竹影c菊香兰韵’。他们四个人出身地位皆不相同,其中有一个还是当今皇家宗亲,恒亲王朱子隐。” 月白说:“便是他的人约我在桐庐见面。” 绯琴也说:“不错,那是他府中的暗器名家方橘平,先生若同他交手,切忌不能将后背露在他的眼里。” 月白说:“多谢提醒。” 绯琴看看他说:“朱子隐虽然难缠,但他的剑术并不是最高的。你定要提防‘荷风’云子驹,他才是一位不世出的剑客。先生放心,裴姑娘姐弟定会无事。因为,荷风和菊香此刻聚在一处,而云子驹是个君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山林禅堂 几日匆匆过去,月白心里总是惴惴。 前一日,秦白帆施静依夫妇向他告辞。月白笑着告别他俩,并相约日后山中相聚。 秦白帆宽慰他说:“用不到山中相聚,你在桐庐有事,我们怎会袖手不管,到时咱们就见着了。” 月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下好了,山里又清闲了。偌大括苍门庭,就只余他一个人了。 尚有五日,便是和方橘平的约期。 他的心里惴惴,便从后门出去,倒锁了山门,一路望着山顶行来。 时近夏末,山上颇有清凉之意。月白迈开步子,沿一道山林清泉踏歌而上。 他唱得是山野小调,间中加几首喜爱的词章,唱了一阵,心里就舒坦些了。他自语说:“一个人也好,清静,自由自在,就像天上的鸟儿。” 月白寻到山泉之源,掬水净面,又捧水牛饮数口,见到一片桃林,兴致起来,便去游赏。 他兜转了半日,眼见日高在天,有些饥饿,就提起身形赶了一只野兔。然后,他分开一片空地,生了火要烤兔子。 那兔儿被他揪住脖颈,动弹不得。月白候着木枝冒些青烟,又紧添些禁得烧的木叶,催旺了火势。 这时,月白耳边听到声响,循声看去,见又是一只肥肥的野兔蹲在不远的地方,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月白感到好奇,不由看了手中的兔子。他玩心上来,作势要掐死兔子。 那兔子吓得不停弹腿反抗,嘴里也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月白笑道:“这原来是你们的语言啊。” 那兔子如何听得懂人话,只是“咕咕”不止,相应那一旁的兔子也发出叫声相和。 月白奇道:“你们两个还认识,那个莫不是你的妻子,在等你回家么。” 他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我同你们较什么劲,看来这兔肉是吃不到了,随你们走吧。”他说完放脱了野兔,一手搧灭了火堆,望着两只兔儿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兔子虽是畜生,尚知情意,不忍伴侣被人杀死书萱他们叫人抓走,我却只能干等,如此说来,我还不如一只野兔。”月白怅然若失,失去游兴,就要下山回家。 他无意走到一方大白石旁,看着面熟,猛地一震:这山顶白石正是他幼时常来之地。 年岁徒增,白石依旧。这石受风雨打磨c日月浸润,愈发不凡。月白端坐石上,往日光景在脑中件件想来。 他想起小时养的狗儿,那狗儿死后被他放在这白石上,隔天就不见了。师父还说,那狗儿是和白石合在一起了。月白笑了起来,这话荒诞,但他信了多年。 “师父,月白很想你。”他喃喃自语。想着想着,泪水冲花了眼帘,月白抹下泪珠,又说:“师父,你若在世就好了,北剑太行山人多,欺负咱们,若你在若你在定可以打败那个孙白鹿,不让他的徒弟来欺负我。” 他走了几步,离了白石,却仍回过头望望。月白踢着地上的木枝,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他的泪痕已经干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哭过。 月白瞧瞧稍斜的日影,肚子里也“咕咕”的叫了起来,就像野兔一样。 他笑了笑,心情又好了些,放开步子,一路朝着山侧崖边的寺庙走去。 苍江寺的大和尚小和尚见了他就说:“稀客。” 月白照他们的礼节也合十说:“是我疏懒了。” 住持师父听说藏剑门的主人到来,便遣徒弟去请他入内院。 月白见了住持说:“许久不见了,大师父可还康健?” 住持看看他说:“此山钟灵毓秀,我等避世在此,空得造化恩惠,如何会招灾病。” 月白点点头说:“月白受教,大师父是点拨我安于山林,莫去山下招惹灾病。” 住持垂下目光,笑道:“老衲不敢,小先生夙有佛性,在剑门亦是在空门,在俗世亦等同于在化外。” 月白笑嘻嘻地说:“大师父这话听来舒服。前几日,有位生来有菩萨像的女施主来到寺中,想必师父你见过了。” 住持答道:“女施主原是我们沙门一家,既然还俗,已然证得圆满,她又值新婚,实在可喜可贺。说起来,尚要感谢小先生把她请到山里,老衲得以一睹菩萨法相。” 月白忽然俏皮地说:“她可生得很美,大师父只看法相而不看容貌?” 住持见他刁难,便指了指庭院里的一棵垂柳说:“风吹柳枝,你可看见风之模样?” 月白说:“看不到。” 住持说:“看之而不见,触之而不明,此风之法相c风之容貌也。” 月白皱皱眉说:“完了完了,我又叫大师父你绕进去了。我跟你说的是美丽女子,你偏和我扯什么风吹柳枝,我可理不清。” 住持微微一笑说:“是老衲固执,不比小先生洒脱,红颜色相其实就是众生法相,这点说来轻易,证来却侥幸,不谈也罢。不过,据老衲看来,这位女施主有些以身试法的意念。” 月白忙问:“怎么说?” 住持没有看他,只说:“老衲看不透,仅是猜测,那随她来的男香客,神色不善,可也深怀佛意。他修习的是无明之法,若得圆满,非福即祸。女施主大菩萨法相c大菩萨心肠,她是有心替他渡过命劫。” 月白瞪大眼睛说:“这是什么话!” 住持说:“这事难料,谁也说不准,老衲今日已有妄语,实在不该。” 月白喝了口茶说:“大师父说不准,我就更看不出门道了。” 住持笑着说:“小先生今日是来消遣时光的,想必有事挂怀难解。” 月白点了点头。 住持说:“既然有事,讲与佛听,便去佛堂前燃香还愿吧。” 月白奇道:“施姑娘替我许愿,应到我下山归来再还愿才对。” 住持又说:“老衲不便再吐妄言。” 月白一瞪眼道:“大师父,我饿了,叫人给我些斋饭吧。” 住持师父侧耳听蝉,似未听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小铺倩影 终究到了出发的日子。 月白拾掇了行李,唤来相熟山民看守门庭,轻轻松松离了括苍。 他一路无事,三两天便临近桐庐。 桐庐不大,也非小城,左右商旅汇集,形成热闹的市镇。 月白走了一阵,看见不少新鲜事。他照着约期,同方橘平见了面。 方橘平说:“我家主人少来江南,只在左近游玩,一两日就来。” 月白说:“贵上既有闲情,想来是雅士高人,不会为难孤姊弱弟。” 方橘平笑了一笑说:“张先生放心,我家主人虽是爱花之人,亦是惜花之人,强求的事不做。” 月白没有说话。 方橘平又说:“先生起居之所,我已叫人备下,还有仆从丫鬟,这几日权当委屈先生了。” 月白摇头说:“这当然不是委屈,不过,我向来一个人,有人照料反而不适应,我自去找地方住着,不劳方兄操心。” 他看到方橘平欲言又止,便说:“你放心,既然约成,我不会爽约。” 方橘平说:“张先生多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月白起身要走,临去时又看了一回东坡词。 方橘平看到,桌上留了茶钱。 月白围着市集转了转,这里人多,热闹极了。 他寻了一处面摊,坐下休息。 面摊的小伙子招呼他说:“客人吃完面条吧。” 月白说:“也好。” 他端了热面,吹凉些囫囵吃下,肚子里躁了起来。 旁边有闲汉说:“小兄弟,这面不是这吃法。” 月白好奇说:“吃面还有不同的法子?” 闲汉说:“那是,你看”他将面碗端在嘴前,先挑碗沿上的面条,一口吸溜入肚,他说:“一口只吃一条面,断了就留到下一口吃,这样吸到嘴里就不热了。如果照你吃法,吃完便出一身汗,心里也烦躁。” 月白笑道:“还有这门道。”他觑着剩下的面,按闲汉的法子吃了,果然不烫口烧胃。 面摊的小伙子便说:“客人别听他呱噪,面怎么样都是吃。吴老三,你这一旬的货都收拾停当了?”他后一句却是与闲汉说话。 吴老三说:“差不多了,村里的生药铺遭了雨水,这几日都没什么新鲜货色,我也着急呢,赶上天凉,药材便更紧缺了。” 月白听了听,便起身算账,他给小伙子说:“那老哥的面我也付你。” 小伙子笑着答应了。 吴老三忙说:“让小兄弟破费了。” 月白向他笑笑,又对面摊的小伙子说:“这一块有什么小店,可以歇脚。” 吴老三听了,抢先说:“小兄弟要找住处就去我那里,偏僻些却也安静。” 月白说:“这不合适,我还是寻一处客店住了。” 他正听小伙子指点,冷不丁被吴老三拉出面摊。吴老三嘿嘿笑着说:“走走,老哥我不要你房钱。” 月白看他热情就答应了。 他随吴老三来了城里一家药铺,从后院占了一间厢房住了。 月白说:“我住不久,走时仍给你房钱。” 吴老三只好答应。 月白在屋里躺了一会儿,觉得闷热,便在院里坐着。 前院多是捣药的声响,生意不忙。 吴老三跑前跑后,拾掇着采买的生药。 月白笑着说:“开药铺也不简单。” 吴老三说:“那是自然,这药材是首要的一道工序,若无好的生药,成药的药性就要折去一半,再赶上变天c生潮,药品就更不好卖了。这里面制药则又是一门学问,好药”他干说无凭,便邀月白去药铺参观。 月白图个新鲜,就随他看看。 铺子亮堂干燥,正有三两个伙计捣药,一个帐房守着门口。 月白看他们捣着生药材,耳中听着吴老三的生意经,只觉百姓之生计c平淡可也有趣有味。 这时,有个小丫鬟进铺抓药,她向帐房说一声:“马先生,胡妈妈的药。” 帐房先生就说:“知道了,你去找抓药吧,这药还是算在你们秋月阁的账上,记得叫你们胡妈妈月底来销帐。” 小丫鬟应了一声,便叫伙计拿药。 月白看她身形,有些眼熟。他正瞧着,那丫鬟也看到了他,轻呼一声,眼睛亮了起来。 月白恍然说:“是你?”这人便是他在括苍山下集镇碰到的乞儿,他还给了她银钱吃饭,没想到她真是女儿身。 吴老三还掰着手指头念叨时病用药之法,看月白神情,问道:“老弟看什么呢?” 月白没有答话,他看这小丫鬟年纪还小,梳了双环发髻,清秀可人,只是眼中少些天真而多些苦涩。 小丫鬟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也不等拿药就跑了出去。 “哎,小丫头,你不拿药了,冒冒失失的!”吴老三嚷道。 月白说:“她是谁?” 吴老三说:“妓馆里的使唤丫头,替她们妈妈来抓药,也不知今天怎么,撞了鬼么?” 有个伙计接口说:“这小丫头生得还算好看,可性子倔,前一阵子刚跑出去,结果吃不到饭又回来了,被人好一顿打,总算服帖干活儿。” 吴老三“哼”一声说:“这妮子不听话就要打,若再造乱,以后接客人都没她的份儿,一辈子做使唤婆子。” 伙计又说:“那可算不准,她过几年生得漂亮点,定有客人要她陪着。我要是挣些闲钱,就先要了她。” 吴老三笑骂一句,几个伙计就着女人又聊了起来。 月白皱皱眉头说:“老哥不必陪我,我去外头转转。” 他出了药铺要寻那小丫鬟的踪迹,街上人少,却早没了她的人影。 月白走了一阵,伫立河沿,看着船夫操持货船,心里有些悲凉。 百姓在下处苟活,勉力支撑,可一旦活得宽裕些就想欺人。 月白又能怎样呢,他不过是清波一粟,偶得剑技,可以救人当然也可以害人,善恶皆在。 “张月白,巧得很呐。” 月白不用回头,便知来了麻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刁蛮性 一位娇媚动人的红衣女郎站在月白身后,若让人看见,只道是恩爱的伴侣在河岸相约。 月白转过身来,施礼说:“慕姑娘你好。” 慕子叶叉腰道:“本姑娘不好。” 月白不敢看她,便说:“真巧,姑娘也到了桐庐。” 慕子叶娇嗔道:“你可不要以为本姑娘是跟随你来的,我两位师哥要来这里,我是来找他们的。” 月白说:“原来如此。” 慕子叶看他不愿说话,心里有气,说道:“你忘没忘我上次和你说过什么话?” 月白抓抓头说:“姑娘说了过什么?我确实忘记了。” 慕子叶嗔道:“我说要和你打架,笨蛋,这回你可不能躲我,快拔出你袖子里的青月剑和我比一比。” 月白想了起来,连连叫苦,忙说:“慕姑娘的剑术高明得很,张某不是你的对手,咱们还是不比了吧。” 他说完道声“失陪”就要溜走。 慕子叶偏不饶他,追在他后面说:“你跑不了了,我慕子叶说话算话,看剑。” 月白闻声一惊,身子歪向一边,好不容易躲开,袍袖却被剑气破了一个口子。 他冷哼一声,瞪着慕子叶。 慕子叶见他生气,笑道:“好好,你总算要和我比剑了。” 月白说:“我不和你斗剑。” 慕子叶骂道:“胆小鬼,你怕什么,你堂堂南剑括苍山的门主还怕我一介女流么?” 月白不去看她,说道:“我不怕你,但我的佩剑不在身边,你叫我拔剑,我可做不到了。” 慕子叶奇道:“你的佩剑不在身边,那会在哪里?” 月白说:“在你们太行山上。” 慕子叶嗔道:“胡说八道,你扯这些话我一点也不相信。” 月白说:“信不信在你,我和你康师哥斗剑时,佩剑被他的照雪剑削出一个口子。你们太行山擅长修补宝剑,因此,我叫人把青月剑送去了。” 慕子叶说:“你莫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你和我们太行山结了怨,还敢把宝剑送来。” 月白摇头道:“我从没和贵山的人结梁子,就算是康洛,我们也已化敌为友。你看,我连佩剑都保不住,可见我不是康洛的对手,就算事后偷袭他,我也不易得手。” 慕子叶仔细听来,也有几分道理,便说:“你说的不假?” 月白诚恳地说:“不假。” 慕子叶又说:“那那么,另一件事又是如何?” 月白好奇说:“还有什么事?” 慕子叶忽然别过身子,皱眉说:“是你向我康师哥提亲要娶我的?” 月白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断无此事,断无此事,姑娘见到康洛了吗?若你见了他便知此事纯是子虚乌有。” 慕子叶说:“这才几天,我哪有功夫去洞庭找师哥呢喂,听你说来,是很不情愿娶我了?你说,本姑娘哪点配不上你?” 月白招架不住,只道:“姑娘说笑了,张某山野村夫,实在不值一提。” 慕子叶又说:“哼,你这明明是变相的贬低我,你说你不值一提,不就是说我也不值一提了。” 月白听得头大,苦笑说:“姑娘的嘴巴真厉害,张某不是你的对手,我能否投降请求休战了呢。” 慕子叶瞪他说:“不许c不许,你不说话就是你心里有鬼,你心里有鬼就说明你确实这么想的。” 月白实在搞不定这刁蛮小姐,便说:“姑娘若有空,不如叫张某做个东,请你吃顿饭喝杯酒,也算消解误会。” 慕子叶白他一眼说:“谁说误会消解了,此事仍有很多疑点,等你真正解释清楚了本姑娘也不会跟你吃饭,你是什么人,配么?” 月白说:“是是,我不配。” 慕子叶看他一味闪躲就是不和自己斗嘴,便说:“胆小鬼,我走了。” 月白笑着说:“姑娘慢走,不送。” 他叹了口气,猛见对方又回过头来说:“喂,你总这么畏首畏尾的还算什么男人,等我给你把青月讨回来,定要迫你斗一场。” 月白忙说:“有劳姑娘讨剑。” 慕子叶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这小妞不错,人美性烈,如果有人娶了她,定然很妙c也定然不妙。” 月白循声看去,见是一位富态的老人,一边撵着花白的胡子一边望着慕子叶的背影。 月白皱眉说:“老先生何意?” 这人笑了笑说:“没事,我只是劝你,就算这小妞日后抢着嫁你,你也不要娶她,要不然,你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月白说:“老先生多虑了,我和她不熟,以后也不会娶她。” 这人又说:“这可不好说,我这人会相面,看看你的脸膛c看看她的小脸蛋儿,就知道你们俩有戏,以后少不了见面亲热。” 月白拂袖而去说:“胡说。” 那人不放他,追他身后说:“小兄弟别走啊,咱们爷俩亲近亲近。” 月白转身看他说:“老先生别跟了,咱们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路去。” 那人摇头说:“这不一定,我猜你是来桐庐寻人嗯,这人处境不妙,被强人困住了你要救她出来,可不容易。” 月白一愣,问道:“老先生知道我是谁?” 那人说:“小兄弟双眉虽有剑势,却被时运所阻,仿佛一条龙被锁住了脖子。你若想破开枷锁飞到天上,非得找到枷锁不可。” 月白忙问:“什么是枷锁,枷锁又在哪里?” 那人说:“情是枷锁,枷锁就在你的心里。” 月白看看他说:“老先生所言无据,恕我不能给你算命的钱。” 那人哑然失笑,说道:“你小子真当我是江湖术士了,张月白。” 月白闻言一惊,问道:“你认得我,你到底是谁?” 那人却不着紧说话,反而走到月白前面,昂首阔步,意态消闲。 这下轮到月白追到他的后面询问。 那人指了指河沿边上的一家酒楼说:“你请我去喝一顿酒,我便再和你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拔剑而无剑 时辰尚早,酒楼里只有几个闲客。 月白带着老人上了二楼的隔间,由此越窗眺望,清河两岸的景致全在眼底,风光颇好。 月白随意要了些酒菜,又问老人。 老人说:“都好。” 伙计见都是些清凉小菜,料这两人寒酸,也不怎么搭话,上了酒菜就走。 老人叫住伙计说:“干什么,小伙计你打发叫花子吗?这位小爷说了要一壶好酒,你看看你上的是什么?快去,把你们上好的绍兴老酒从窖中提出一坛子来给老爷我尝尝。” 月白心说:“真好,我是小爷,你是老爷,这不是占我便宜么。” 伙计看看两人,没有说话。 老人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位小爷不少你的酒钱,快去快去。” 伙计听了钱字才“哎”了一声,答应着去了。 月白看四下无人,正好说话,便问:“老先生到底是哪一路高人,能否给张某赐下来。” 老人说:“不急,咱们喝几杯酒再聊。” 月白皱皱眉头,只好等来酒水再问。 老人满饮一杯,道声“痛快。” 他看月白既不动筷吃菜,也不端杯喝酒,便说:“你怎么不吃,快吃快吃。” 月白说:“没有问明白,我可吃不下。” 老人奇道:“你是请客的主人,你不吃饭,叫客人怎么吃饭,这不是成心羞臊别人么。” 月白只得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酒。 老人笑了笑说:“这就对了。” 月白越发看不透这人的意图,便说:“咱们菜也吃了酒也喝了,老先生该给在下交个底儿了,要不然我同个傻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老人忙说:“张门主不同凡俗,怎会是傻子呢。你如今可闯下了好大的名头,自从出山,就一剑折了‘蛟君侯’焦孟的性命,焦孟可是个硬点子,江湖上能在数招杀他的人可不多。” 月白摇头说:“侥幸罢了。” 老人接着说:“之后,你接连败了洞庭康家派来的杀手,论机谋武功,不可谓不高明。” 月白想想往事,只觉世事往往名不副实。 老人说:“最叫绝的是,你同康家的康洛苦斗半日,后来一剑废了他,使他再也拿不起剑了。” 月白看看他说:“这便是我一切麻烦的根源。” 老人也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和康洛谁也斗不过谁,事后偷袭他的不是你。” 月白静静听着。 老人说:“可这却成了锁住龙的枷锁,真正的枷锁。” 月白缓缓说:“你到底是谁?” 桐庐多水,这小院子也似乎建在了水上。 后庭有处小小的码头,一只小帆船便停在水中。 船上的灯在风中一闪一闪的,有些静谧,也有些奇妙。 月白站在船上,静静地听着水面的声音。 明月破出云层,刚亮在天上,又掉在了水里。月白看着水里的月。 这便是那老人告诉他的消息,恒亲王朱子隐赁下的宅院。 这老人不是别人,是名震陕北的暗器宗匠,金叔轩。 既然已经有了一位暗器大家来到江南,那么,金叔轩的来意也就很明显了。 照他的话讲,就是:“凭什么这方姓小子在王府陪王爷就扬了名,我老金一个人,苦修数十年才挣下些薄名,我不服他,我要找他练练。” 月白想起这话,不禁一笑,这金老诙谐却也不失真性。 按金老的说法,月白要寻的人可能就在这里。 月白手心有些出汗,他一向镇定,也不知是怎么了。莫非真是“情”之一字的枷锁牢牢困住了他么。 他摇摇头,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月光如水,宅院里很安静。除了水声,再无别的声音。 月白身形轻轻地落在院墙上,他看了看东厢里透出灯火,里面有人。 他脚点墙檐,翻了个跟斗,已到了厢房外头。 月白刚要推门,猛觉不妙,一道黑影向脑后扑来。他情急一躺,避过一击,耳中听到一声狂吠,竟是一条茸毛浓密的大犬。 他赶忙起身要躲,又不甘心就此失了救人的机会。月白身子后仰,分开屋门。那大狗不饶他,张开密布獠牙的巨口往月白腰间咬来。 “好畜生,你真当我怕你不成!”月白照着狗脖子劈了一掌。 那狗儿脖颈上的茸毛虽厚,也吃不住这一下,退了几步,怒嚎不已。 月白心说坏了,这下还不把护院的人招来? 他皱眉之际,听到耳后有人说:“张先生,夤夜来此,有何贵干?” 月白心头一惊,这屋里没有书萱,只有方橘平一人。 方橘平又说:“王爷说了,为保张先生如约一会,不得不用些小手段。裴家姐弟跟随王爷,最是安全。不知,先生可是要救人毁约么?” 月白寒道:“人是你们掳走的,我来设法救人难道有错么?天底下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吗?” 方橘平笑了笑说:“我一直敬佩张先生的胆识气度,没想到却是失信的小人,你看王爷料错了人,还把你当成了人物。” 月白怒火中烧,忽觉脑后生风,急忙闪躲开去。 那恶犬扑了个空,又向月白抓去。 方橘平说:“这是王爷宠爱的宝贝,我特意向王爷讨过来,不防贼,我防你。” 月白骂道:“狗奴才,你连这条狗都不如。” 方橘平看着院中一人一狗腾来闪去,笑道:“骂得好,张先生骂得不错。不过,你说错了一点,这可不是一条狗,它是狼,漠北雪谷的头狼。” 月白皱眉一瞧,见这畜生果然目光残暴,远非一般猛犬可比。他冷哼一声说:“便是头恶狼,你当我会害怕吗?” 方橘平不慌不忙,说道:“张先生武功高明,可若是有我方橘平在一旁伺候,不知,你还能活多久?” 月白看到他手里已露出了银镖的光来,暗骂卑鄙。他身无利刃,单单赤手不易应付恶狼的攻击。 正当紧要时,只听有人说道:“接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客馆伤怀 月白探手接下佩剑,已知是谁。 他握住剑鞘,抽出如雪般的剑刃,一身剑意刹那间流转开去。 月白冷声说:“你看看这一剑。”他说完,身子已平飞到方橘平跟前,一剑挑开对方打来的三支银镖,横到方橘平眼前。 方橘平万没料到局势扭转,连忙后退。月白紧摄不放,晃动如雪剑光,牢牢罩住方橘平。 那恶狼犹不知死活,癫狂一般地照他背后扑来。 月白斥道:“好畜生!”他扬手一剑如电闪似的刺入恶狼的心脏,剑刃从它的身后穿了出去。 他甩甩剑身,将恶狼硕大的尸身丢了出去,又一剑迫在方橘平咽喉之处。至此,方橘平再已没有讲大话的机会了。 月白瞪着他说:“你们王爷到底在哪?” 方橘平颤声说:“张先生你莫要着急,既然你们俩有约,我家主子自然会来找你。” 月白说:“奴才,你就算托庇王府c在江湖上扬名,可也没有人真正看得起你。”他说完,竖起剑刃,用剑背狠狠打了方橘平一个嘴巴。 方橘平被他打得险些晕了过去。 月白没有杀他,轻轻把剑推回剑鞘,转身要走。他有些倦了,不对,有些不妙。绯琴说过的:“先生若同他交手,切忌不能将后背露在他的眼里。”他怎么就忘记了。 他还未细想,猛觉一阵剧痛,背上已吃了一镖,紧接着腰间也扎上了银镖。月白“啊呀”一声,气力一泄,向前就倒。 方橘平抢上一步,伸腿踹他,却觉眼前一花,现出一位红衣女子。 女子骂道:“小人,你也配和他动手?”说着,她甩开佩剑的剑鞘在他另一面的脸上也结结实实搧了一下。 方橘平飞了出去,捂着两边鼓得一样高的脸蛋子,脑子里嗡嗡乱响,再一看,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一阵阵深夜清风吹来,叫人只觉幽寒。 月白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一张宜嗔宜喜的美丽面庞,他笑道:“书萱,你回来啦!” 他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救他脱险的正是慕子叶,她蹙眉说:“臭小子,你快死了还琢磨女人,活该!不知多久过去,月白先是闻到了一阵幽香。他缓缓醒转,感觉腰背处剧痛难 当,不由痛哼一声。 他连连运气压服痛楚,惊觉气力微弱,内息也十分稀薄。他想到之前的事情,暗想这几镖说不准已引起他的旧伤。 “喂,你活过来了?” 月白看见慕子叶,说道:“你不是书萱,书萱呢?” “什么书萱,你的情人么?”慕子叶盯着他。 月白叹了口气说:“没有,我记错了是c是你救得我?我很感激。” 慕子叶冷哼道:“可别,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早死,起码要等我和你打过一场再死,死在本姑娘的剑下。” 月白无力同她争辩,苦笑说:“我昏去多久了?” 慕子叶说:“这是第二日的黄昏了,怎么了,你有什么要紧事?” 月白说:“不错,我确有要紧事,我要和恒亲王朱子隐算一笔账。” 慕子叶皱眉说:“你是说朱师哥,哼,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的麻烦,还有云师哥也一起来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打得过他们。” 月白心中一奇,看着她说:“慕姑娘原也有温柔一面,你这样多好。” 慕子叶嗔道:“你乱扯什么,你你活该,活该”她心头忽怯,不愿直视月白。 月白笑了笑,又感痛楚,猛咳了几声。 慕子叶问道:“你还疼吗?” 月白点头。 慕子叶担忧地看着他。 月白笑道:“若我这次受伤,能唤来姑娘的怜悯,从此咱们化敌为友,那也值得了。” “呸,谁要和你做朋友,你想得美,就是你死了我也不会和你化敌为友。” 月白轻轻说:“你能不能帮我翻下身子?” 慕子叶瞥他一眼,只得扶着他的身子,帮他侧着躺好。 月白说:“伤口” 慕子叶漠然道:“你放心,伤口我叫人给你处理了,又给你上好了药,几日便可愈合,不过你日后不便和人动手,需要静养。” 月白忙说:“谢谢。” 慕子叶没有说话,只把身子侧了过去,不再看他。 这本是间阔气的客房,想来正是慕子叶在桐庐租下的住处。她这么刁蛮,这么任性,没想到还会照顾人。 月白胡想了一阵,又睡了过去。 一线烛火映入月白的眼帘,仿佛有人用小木棍撑开了他的眼皮。月白睁开了眼睛,屋中只点起一只灯烛,颇显漆黑。 月白看到了灯下的倩影,心里感激,说道:“慕姑娘实不必守着在下。” 慕子叶望了望他说:“本姑娘才没这个闲心守着你,我早在外头逛了大半日了,玩得口渴,回来喝口水,坐下歇一会儿。” 月白看看桌上说:“你骗我,桌子上没有杯子,你怎么喝水?” 慕子叶气道:“你这人看起来正经,这么爱胡搅蛮缠!” 月白微微一笑,也觉自己有些失常,便说:“有劳姑娘,扶我起来喝水。” 慕子叶娇嗔说:“多事。”她一脸不情愿地从外间客厅里端来一杯水,递到他跟前,要他伸手接着。 月白身体疲乏,手上没有力气,想接却接不牢,洒了他一身。 慕子叶叫道:“你干什么,干嘛洒了它。” 月白苦笑说:“我c我实在没有力气。” 慕子叶又道:“干什么,你不会要叫我喂你喝水吧,本姑娘” 月白喝了水,肚中稍稍清凉一些。他望着慕子叶说:“姑娘,你那朱师哥到底是个什么人?” 慕子叶皱眉问道:“怎么?” 月白把朱子隐掳走书萱姐弟的事说了。 慕子叶撇撇嘴说:“哼,他就是这样,师父也不大能管得了他。他可是个王爷。” 月白点头道:“就算是一门亲王,也要讲理。” 慕子叶冷声说:“你还是先养伤吧。” 月白看她要走,忙把心里藏了半日的话说出:“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早就要去茅房。” hey~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月白在药铺前站了一会儿,看着进出采买药材的顾客。 帐房的马先生看到他,招呼说:“进来。” 月白走进去说:“吴老哥在吗?” 马先生说:“后院。” 月白穿过铺子,进了后院。 吴老三说:“我说兄弟,你怎么不言语一声,跑去哪里逛了。” 月白说:“碰到个朋友,有劳老哥担心。” 吴老三说:“看你样子,是去逛窑子使坏了身子吧。” 月白笑道:“老哥别拿我取笑了。” 吴老三又说:“兄弟你不是寻常百姓,我吴老三看得出来。” 月白走过他身边,说道:“咱们俩一样,多有身不由己的差事。” 吴老三在后面说:“这话不错。” 月白在屋里歇了一阵,想起临去时慕子叶的话。 慕子叶告诉他:“瘦金四剑里,朱c云两人的剑术最高,你才受了伤,精神也不好,和他们碰面就是送死。我劝你走得远远的,若要救人,我可先替你打听。你莫误会,我只想和你比一场剑,不要你先死。” 她性子泼辣,可也不坏。月白发现,自己一边想她一边在笑。 “小兄弟,有人找你!” 月白高声道:“是金老么?” 吴老三说:“老先生说他是金老。” 月白推开门,请金叔轩进屋。 金叔轩说:“哎呀,你堂堂一派的掌门,怎么睡在这种破地方?” 月白看看他说:“你那消息不准,是把我往死路上面引。” 金叔轩说:“这就怪了,那宅子里有埋伏?” 月白点点头,说道:“我把后背露给了方橘平,他丢了我几镖。” 金叔轩皱眉道:“难怪我见你气色有异,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月白转了过去。 金叔轩撵着胡子说:“这几趟镖使得不坏,手法很准,劲头也足,不愧有个‘镖神’的名号。” 月白苦笑说:“你是哪头的?” 金叔轩忙说:“他偷袭你,是他不高明。可你虽被打中,身体里的内息早自行调节,避去了骨肉要害的地方。” 月白说:“金老可真会安慰人。” 金叔轩不好意思地说:“这回算我的过失,让你受苦啦。这样吧,上次是你请我喝酒吃饭,这回,轮着我请你喝酒吃饭了。” 月白连连摆手说:“我受了伤,哪里敢再喝酒。” 金叔轩笑着说:“我老金玩了一辈子的暗器,既伤过人也被别人伤过,当然有疗伤的妙计。三两日内,你的镖伤必好,今日这酒你只会越喝越精神。” 月白眼睛一亮。 出门前,金叔轩拍他肩头说:“小子你这两天躲到哪个女子的闺房里了?” 月白快走两步,没有接话。 当晚气清云薄,明月在空,月色如水。良夜美酒,只是风中已含了秋凉。 垂柳,好像沐浴在月光中的美人,正要梳妆赴会。 月白瞧瞧天上月轮和星子,更增兴味。 金叔轩给了他药,叫他装好,酒后身子发热,回去正好服用。 月白说些闲话,发发牢骚,心里也亮堂些。 他们在酒楼外告别。 月白沿着河边走,看看天上的月,看看河中的月。 不时有夜行的游船划过,剥碎了水中的光影。 月白笑着说:“真怪,船游到月亮上面去了。” 他说着醉话,身子一歪,坐在岸边。 这么呆了一阵子,他远远见到一个小姑娘。 月白起来又走,一会儿到了药铺外面,见铺子关门,只留侧门一点缝隙。 他回头又看到那小姑娘,便招她过来,说道:“你干嘛跟着我?” 小姑娘走到他面前,望着月白的眼睛说:“我来还你银子。” 月白瞪着她说:“什么银子?” 小姑娘也看着他说:“上个月,你在大街上塞给我的,叫我拿去买烧饼。” 月白“哦”了一声,他迷迷糊糊看着她说:“你就是那个小乞儿,不对,你是女子,秦白帆那个老小子的眼睛真厉害,他一早就说你是个女儿身。” 小姑娘说:“呐,快拿着,我还要回去。” 月白说:“不要,你别给我。” 小姑娘皱眉说:“醉了,你喝醉酒了。” 月白说:“我没喝醉,你说,我听得清楚。” 小姑娘把他搀到路边坐下,说道:“你心情不好吗,大哥哥” 月白只道:“没有的事,我心情好得很,你有什么事?” 小姑娘说:“我来还银子,你给我的银子。” 月白真醉了,他忽然说:“不对,我得回来吃药,金老给我的药,酒后服用最好。”他说着从怀里摸索。 小姑娘问:“什么药,我替你拿,你病了吗?” 月白坐着也不老实,摇摇晃晃地讲:“我没有病,我被人用银镖打在身上,得上药治疗。” 小姑娘说:“是谁这么狠毒,你的仇人吗?” 月白说:“仇人,我没有仇人,我这个人一向胆小,不敢结下仇人如果真有仇人,一定是他们不对。” 小姑娘道:“好好,是他们的不对。大哥哥,我替你上药吧。”她从月白怀里掏出白色的药包,放到月白眼前。 月白盯了好一会儿,才说:“对,我要上药,你给我上药。” 小姑娘说:“好,你起来,我扶你。” 两人踉跄站起,小姑娘只得叩开药铺的侧门,见到伙计便说:“我得给他上药,你给我带路。” 伙计哪知前事,看到月白就说:“这小先生又去玩了,精力真好。” 小姑娘不理他,到了厢房里给月白上药。 月白倒在床榻上就醉得更厉害了,他看看小姑娘说:“书萱c不是,你是慕姑娘慕姑娘,你来了,你来给我上药了。” 小姑娘解开他的衣服,轻轻说:“是,我给你上药。” 月白似乎听见了,便任她摆布。 小姑娘看到创口,吃惊说:“你不疼么?” 月白没有言语。 小姑娘给他上了药就要走,她把银子放到月白衣袋里,自语说:“还了你银钱,妈妈又该收拾我了。我希望你记住我,我叫笙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序章 有一头青狐,伏在山上。它行动如电,常捕些小兽做食物。 它探着脑袋,机敏地四处观察着。狐狸眼狭,紧紧摄着一头黄亮黄亮的狸儿,那是它的猎物,逃不掉。 男子看见,随手把青狐扽在掌中。他说:“子隐,你看,一只青皮狐狸,眼睛真亮。” 子隐笑笑说:“师哥要找狐狸毛皮还不好说,给我说一声就行,北地的狐皮最好,岂不胜过这瘦小狐狸。” 男子说:“你不知道,这是青狐,山上定有高人。” 子隐说:“这山不高,能有什么高人?” 男子说:“这是桐君山,自古以来的药祖圣地。相传黄帝时的一名老者,以桐做名,行医施药,后人感念恩德,称他‘桐君老人’,这山这城皆由此命名。” 他看看手中的小家伙,说道:“我要把它带走,左右无事,当个伴儿也好。” 子隐笑道:“这叫什么玩伴。” 男子看向他说:“我不像你,豢养吃人的狼,这狐狸小,不伤人。” 子隐苦笑道:“师哥又拿这事来责难我了,那狼儿也刚刚成年,虽说一路上伤了几个人,但赖旁人撩闲,只贪新鲜,落在狼嘴里,怪得着我吗?” 男子说:“你是王家习气惯了,师父都不说话,我更管不到了。” 子隐笑道:“师哥说话太客气了,小弟的事师哥当然能管。” 男子也笑了笑,问道:“那狼儿叫橘平拽走,可是去防那张月白?” 子隐说:“正是。” 男子点头道:“张先生是一派之主,这次就算要寻他麻烦,也不可太叫他下不来台。否则,于师父面上不好看,咱杜门主也会指摘我做事小气了。” 子隐连声称是,跟在男子身后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妙药 月白静静听着雨声。雨水落了半日,后院低矮处早积了一小片水洼,倒映着天光,如同一块镜子。 他看到吴老三说:“吴老哥又去乡下了?” “是”吴老三攥着手巾擦去脸上的雨水和尘垢,又说:“你不知道,一下雨,山上的药就长得快。虽说采来的生药不宜沾雨,但也顾不上那么多。趁着天还没凉,乡下都忙起来了。” 月白说:“那你的生意可好做了。” 吴老三笑着说:“是啊,药材多了,今年冬天就可以多挣下闲钱,我好去乡下买块地。” 月白问道:“做什么?” 吴老三说:“当然是置下家产,以后不干了,死后也好有个躺着的地方。” 月白笑了起来。 吴老三说:“你别乐,在城里累死累活无非就是要置一份地,谁都这样。老弟你背上的伤好了?” 月白说:“好多了。” 吴老三拍手说:“给你药的老先生太绝了,他的刀伤药全是名贵材料,若要卖出去,一帖怕不得有十两银子。” 月白说:“人家是玩暗器的,身上的药自然是最好的。” 吴老三说:“看不出来,你们都是高人呐。” 月白又问:“那天晚上扶我进屋,给我上药的人是谁?” 吴老三诧异地看看他说:“你连给你上药的人是谁都不记得了?” 月白说:“喝醉了嘛。” 吴老三抓头说:“我没看到,我听伙计说是秋月阁的小丫头,就是那天来药铺抓药的那个,你俩不是认识么?” 月白没有接话,沉吟说:“她叫笙儿么?” “老吴,出来,陆二先生到了。”是帐房马先生的声音。 吴老三说:“来得真早啊。” 月白没有在意,坐在一个木墩子上想事。 没过一会儿,吴老三又回到院中说:“兄弟,陆二先生说了要见见你,不是老哥不仗义,他是东家,我这个小掌柜要听他的话。” 月白随他出去。 陆二先生长得白白净净,两撇小胡子修得格外讲究,就像云雀身上两根最纤细的翎羽。他看到月白就说:“你是江湖人。” 月白说:“身在江湖,心在佛门。” 陆二先生又问:“你信佛?” “不信。”月白答道。 陆二先生说:“你受了伤,如果呆在这里,你的仇家会不会把我的铺子也毁了?” 月白说:“会,但我会尽快搬走,不在这儿住。” 不料陆二先生说:“你可以留下来住,住多久都可以,我看你不会出事。” 月白拱手说:“多谢。” 吴老三和一众伙计帐房全都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打什么哑谜。 陆二先生又向吴老三问了问生药采办的事,他说:“我回山之后,有事你去找我,转眼入秋,今年买药进药都要着紧去办。” 吴老三点头称是。 陆二先生嘱咐完了,又去柜台上写了一纸药方,递给伙计抓药,他对月白说说:“你受了伤,我开这药可护你心脉五脏不遭损害。你虽贴了药,但施药之人过于取巧,他给你的药也是治标而忘本c急功近利,不是我辈医家用药的法门。” 月白连连称谢。 陆二先生看看抓来的药量,点头说:“去给这位先生煎药,不能少于两个时辰。”他又说:“你若无事,送我一程,你我说话。” 月白应了。 陆二先生从店门前牵来一头毛驴,他个子小,毛驴的个子也小。他骑在毛驴的屁股上,拍拍毛驴说:“快走。” 月白迈开步子,随他同行说话。 两人穿行在人群中,过了一条街,走了一座木桥。月白说:“我看先生不只是个开药铺的郎中。” 陆二先生反问说:“你看我还是什么?” 月白说:“先生会使剑,是个剑客。” 陆二先生笑了笑,说道:“你无凭无据,纯靠猜测,这怎么做得了数?” 月白说:“我猜对了?” 陆二先生看看他说:“你的剑技很不错,是南剑中的出色人物,眼力自然很高,可这不能说明凭你就能看穿我。” 月白忙道:“不敢,在下没有那个道行。只是,觉得陆先生的气度很像一个使剑的高手。” 陆二先生翻翻眼皮说:“叫我陆二先生,你叫陆先生,那是在叫我大哥。” 月白忙说:“是,陆二先生。” 陆二先生点点头,招呼他回去说:“就走到这儿吧。记住,你若打不过别人,侥幸逃了性命,就来山里找我。我还不信,他们太行山真的欺江南无人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秋雨 还是清晨的时候,城里就罩在一片雨雾中。 一行人马匆匆进城。 为首那人四十左右年纪,相貌堂堂,眉眼舒展,仿佛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情可以打扰到他。 他握着马鞭说:“子隐,这便是桐庐了。” 后面一个衣饰华丽的男子答应说:“师哥,再紧赶些路,橘平在宅院里等着咱们。” 这人点点头。 他便是云子驹,排在瘦金四剑中的第一位。他的剑既叫做“荷风”剑,又称为徽宗剑。 而那“子隐”,自然是恒亲王朱子隐,瘦金四剑里的第三位。 一行十数人又走了一阵,云子驹见到一位卖花的女孩儿,便停下来说:“姑娘,我买朵花。” 朱子隐跟上来说:“师哥,什么事?” 云子驹笑道:“买朵花,讨个彩头。” 早有朱子隐的手下上来掏钱,女孩儿一个劲儿的行礼感谢。 云子驹说:“你不用谢,一大早还冒雨卖花。喏,你把我这蓑衣穿了,我不要了。” 他把身上披的衣物解下,递给女孩儿。 女孩儿不敢拿,却也不敢推辞,僵在那里,低下了头。 朱子隐皱皱眉说:“师哥何苦淋雨,我给她钱,叫她自己去买不更省事。” 云子驹说:“不必,咱们走吧。”他轻轻把蓑衣抛到女孩儿的身前,骑马走了。 一阵风雨卷过,两旁垂柳应风摇摆c姿妍动人。 他们来到一处大院子的门口,有人上前扣打门环。 不一会儿,有一名穿了皂衣的小厮开门应客。 “云先生到了,王爷您也来了。” 朱子隐说:“橘平呢?” “方教习在后院里头。” 朱子隐点点头,和师哥走进院子。他们跨了一重院,过一道月亮门,看见方橘平在门口候着他们。 云子驹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朱子隐也看到方橘平两边的脸颊都肿起了一块,也道:“和人交手了?” 方橘平先将两人让到屋子里歇息,又苦着脸将事情讲了一通,却没敢说出王爷的爱狼死了。 云子驹笑而不语。朱子隐则不悦道:“张月白太不守规矩,明明定了约,还要反悔。” 云子驹忽然道:“你尽管说,打你第二个嘴巴子的人是谁?” 方橘平低着头不言语。 朱子隐疑惑地看了看云子驹,问道:“师哥你的意思是?” 云子驹笑了笑说:“那人是子叶。” 朱子隐奇道:“怎么会是小师妹,她虽然也在桐庐,但如何会和张月白混在一起?” 云子驹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回头见了她就知道了。” 朱子隐又点点头,他这时站起来散步,来回踱了几步又说:“我记得你把雪牛先带来了,便是为了防那张月白一手。怎么,有雪牛助你,你还斗不过他?” 方橘平一听立马汗出如浆,他知早晚隐瞒不过,只得说:“王爷,您那头雪牛被张月白一剑刺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 方橘平吓得不敢说话。 朱子隐本就气性大,听到这儿再也不能忍耐,指着方橘平骂道:“狗奴才,连只狼你都照看不住,我养你还有什么用?” 方橘平只有唯唯应诺,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 云子驹却说:“你那狼伤人,叫张月白刺死也好,省得路上麻烦惹眼。” 朱子隐听了只得换了一副模样,说道:“师哥,不是我小气,心疼一头雪谷的头狼。实在是那张月白欺人太甚,这回就算不为了康洛,我也不会饶了他。” 云子驹笑着说:“你先坐下,气大了伤身,要是没被敌人伤着,反倒叫自己气出病来,可就成了笑话了。” 朱子隐只得坐下,说道:“师哥,我今天便要去会一会他去。” 云子驹却说:“约期还没到,不必心急。何况,是你把他的老婆孩子掳走了,他自然着急,怪不得人家。” 朱子隐皱皱眉头,还要再说。 云子驹一摆手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要打坐练功。” 这天的晚些时候,天上云彩正多,飘来飘去,将一轮明月遮了大半。初秋的晚风不断吹来,庭院里的花木都摇曳不止。 朱子隐将手笼在袖子里,蹙着眉头,望着石灯笼泛起的光亮。旁边有一小片的浅池,栽植着几堆渐渐衰败的芙蓉。石灯笼的灯火映在水面上,格外引人注目。 “王爷。” 朱子隐看看身后的人,说道:“你来了,橘平太不成器,早知道叫你先来城里打点,我那雪牛也不会叫人刺死了。” 那人没有接话。 朱子隐又说:“裴家姐弟你安顿在哪了?” 那人说:“就在后院,离王爷的屋子不远。” 朱子隐闷声道:“你可给我看住,张月白知道这里,没准他还会再来。” 那人说:“王爷放心,他如果来,我就先废了他的武功。” 朱子隐笑道:“罗珀,你虽然在我府奉,却不像橘平一样传名江湖。可我知道,你的剑法已可跻身当世第一流的剑客之中。” 罗珀忙道:“王爷过奖了。” 天色又暗了些许。朱子隐望了望院墙外溢出来的一城灯火,问道:“甘心么?” 罗珀施礼说:“追随王爷左右,远胜过江湖薄名。” 朱子隐看看他说:“你真这么想?” 罗珀说:“真这么想。” 朱子隐拍手称好,说道:“我要劳烦你办一件事情,我要你避过云子驹的眼睛,先去把张月白杀了。” 罗珀还在听着。 朱子隐说:“他是我师哥,他说的话我不好不听。但是张月白惹了我,我不能放过他,多等一天我也不情愿,你明白吗?” 罗珀点点头。 朱子隐最后说:“你即刻出城,明早偷偷进城。橘平已查知张月白歇脚的地方,在城里的一家药铺里” 他说完不久,罗珀的身影好像就化作了一道轻烟,不见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初遇 月白起得很早。坐在药铺后院里面想事。 吴老三捧着盛药的竹篾簸箕,一边拣选,一边将成色不佳的药材剔到院中的空地上。他挑完一个簸箕,又换下一个簸箕。 不一会儿,那空地上的废药就积了小小一片,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山墩。 吴老三皱起眉头,嘟囔说:“药不少,可没什么好的。” 月白说:“可是和天气有关。” 吴老三点点头。 月白站起来说:“你忙着,我出去转转。” 吴老三又问他:“老弟你不在店里吃点早饭?” 月白摇头说:“在外头碰上不错的小摊,我再随便吃点。” 吴老三不再管他,闷着头挑药。他忙了一阵,要去前面铺子找帐房马先生对账。在这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将手搭在吴老三的肩膀上。 吴老三还以为月白又折回来了,说道:“回来了?” 这人接口说:“他出去了?” 吴老三吃了一惊,看着这人冷俊的面庞,低声说:“你你是谁?” 这人是罗珀,一身深色的衣衫,手里提着一柄剑,很长的剑。 他瞪着吴老三说:“张月白,去哪了?” 吴老三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手指着店铺外面的方向。 “老吴,老吴!还没挑完药材啊?”帐房马先生在唤他。 吴老三眼睛一花,那人就不见了踪影。他忙眨眨眼睛,身体一虚,坐倒在地上,好半天没有起来。 有伙计凑巧瞧见,忙跑过来拽起吴老三。 吴老三只是不停说:“有个怪人,有个怪人。” 马先生见了,便说:“这可倒好,挑个药材把自己挑得痴傻了。” 吴老三只是摇头说:“不是,真有个怪人,提着提着一把剑问我,样子怪极了c也怕人极了。” 马先生又说:“他问你,问你什么?” “他问张月白哪去了,可是,张月白是谁呢?” 铺子里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几乎所有人都在想,是不是他呢 月白进了一片早市,随意看看两旁边的食摊早点,最后找了个馄饨铺坐下。 他看看天上,昨日雨水的气息还没散尽,显得格外清新。 碗中汤水里出现了一个人影。月白还以为也是吃饭的客人,没有抬头。 直到这人说出第一个字来,月白从心底冒起了寒气。 “你的剑呢?” 月白盯着这人,还有他提在手中c倚在桌案上的长剑。 “你是谁?” 这人摇头说:“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自然是找你麻烦的,你快拔剑动手,我也好快些回去。” 月白说:“你是恒王爷的人。” 这人没有否认。 月白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说道:“你是罗珀,那个号称黄河八剑c尽归一鞘的罗珀。我知道你入了王府,我也知道你是被恒王爷派来的。” 罗珀说:“王爷没有叫我来,是我自己来的。我取你的性命,就算以后王爷怪罪我,我也不顾那么许多了。” 月白知道他的名气,也知道他的实力在名气之上。月白叹气说:“你出剑吧,我的剑在袖里藏着。” 罗珀点头说:“罗某领教藏剑门的手段。” 他说完不等月白说话,将手上的剑斜着刺向对方的咽喉。 月白没料到他说打就打,头往后仰。哪知罗珀的佩剑名叫长舸,剑身远长于一般刀剑。 月白情急之中,袖里放的照雪连鞘弹出,将罗珀的长舸迫在一旁。 罗珀变了剑路,仍坐着使剑,觑准月白的脑袋劈下。 月白仍未出剑,平举照雪。两剑一格,“咔嚓”一下,他们面前的桌子寸寸而裂,上头的碗碟汤水全掉在地上,洒了个热闹。 馄饨铺里的客人看到有人打架,都往边上靠。 摊主叫苦不迭,又要劝架,又要防着闲汉吃白食不给钱。 铺子四周用竹竿支起的粗布帷幔被众人挤得变了形,待到月白两人斗得紧急时,“轰”一下,有一角的竹竿被挤断了,整块布幔掉了下来,压在众人的头上。 一道剑光骤然亮起,罗珀的长舸率先破出布面。他跳了出来,搜寻月白的踪迹。 藏剑门善藏,因此不易叫人察觉。 月白还没有现身,他的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突然,罗珀挥剑而去。“铛”的一下闷响,两人首次实打实的交上了手。 月白从布幔里钻了出来,暗暗压服身体涌动的气血。 罗珀也一时无法出手——对方的艺业果非寻常,这世上的确再难找出这般绵泊蕴藉的剑意。 两人相视不语,罗珀再次出剑,他佩剑极长,甩动起来四下里满是剑风,逼得布幔下的人躲闪不及,更难钻出来了。 月白抽出如雪的剑刃,施展藏剑门的剑技绝艺,任对方剑势如黄河九曲c奔流无忌,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正当这时,月白和罗珀出手齐齐一缓,两人心头都闪过一丝不祥。突然,一口宝剑闪着寒光向两人之间的缝隙射来,声势惊人。 月白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剑来得好快。他们即刻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下两人狠狠碰了一下兵刃,借着反弹的势头才堪堪避了过去。 月白一时力竭,向后走了几步,险些坐倒。他忙向周围看去,只见到慌乱的老百姓,却辨不出是谁掷出这么惊人的一剑,难不成是太行山剑门正宗的孙白鹿亲自到了? 同时,罗珀也刚站稳。他听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拿上我的佩剑,我有话问你。” 这声音无头无尾,叫人找不出说话的人在哪里。罗珀心中震惊,表面上却没有变化,他将佩剑提在手后,又拾起掷来的宝剑,悄悄退到人群之中,转眼不见了。 月白也听到声音,仍在四处张望,想要找出谁是掷剑的人。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罗珀已经不见了,那投掷来的宝剑也不见了。 余人兀自喧闹不止,馄饨铺的主人嚷个不停。月白心虚,生怕他抓住自己讨钱,赶忙溜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逞凶 华堂之上,有一组鸡翅木雕花的屏风。有人在屏风后面谈话,空气里溢满了茶香。 凑到屏风后面看去,气氛却不融洽。 云子驹坐在上首,手中端着茶碗,正拨开茶叶喝水。朱子隐没有坐下,只在旁边走来走去,面沉似水。 罗珀立在两人前面,低着头。 “罗珀,你一向稳重,明明知道我和张月白定下约定,你怎么私下里去找他生事。” 罗珀听见朱子隐这么说,只得担下所有过错,说道:“是小人不好,料事不周全,险些误了王爷你的大事,幸亏云先生出手制止,否则我和他打起来,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云子驹却说:“你们俩修为相当,胜负不易分,死生却好分。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幸亏我看到了,否则”他饮口茶水,向朱子隐说:“否则,子隐啊,你怕是要少一位得力的帮手。” 朱子隐连忙道谢。 云子驹又说:“我看到康师弟的佩剑在张先生的手中,看来他不仅废掉了康师弟的功力,还夺了他的剑。” 朱子隐恨声道:“这人实在罪不可恕,和我们的人交手不用自己的佩剑,反倒使用康洛的剑,这不是摆明了要羞辱我们吗?” 云子驹笑了笑说:“罗珀,以你的眼力看,张先生的剑技如何?” 罗珀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看不出来。” 云子驹说:“无妨,你尽管说。子馥和张先生交过手,却被他用枣木枝把竹影剑挑飞了,可见这人的剑技实属超凡。” 罗珀又看了看朱子隐,斟酌字句道:“他的剑藏在袖子里,他的剑技也是藏着不放的,还有他的剑意,太过纯厚,藏在” “藏在他的两条眉毛间。” 罗珀身子一震,望着云子驹说:“正是,藏在他的眉宇之中。” 云子驹点点头说:“这就是了,括苍山藏剑门的手段便是如此。” 朱子隐终于坐了下来,说道:“师哥” 云子驹却说:“不必过多讨论了,明日晚便是相约之期,到时候再了了这些旧账吧。” 他站起来绕过屏风,看着院子上面的天说:“今天也凉快得很,子隐,我去看看我那头小青狐了。” 朱子隐看着木雕屏风上的一双凤凰,皱起了眉头。 他和罗珀又闲语几句,说些关照的话,就叫他下去。朱子隐想着叫来方橘平,寻些解闷的玩意儿,可一想到他没有保住雪牛的性命,便立刻没了兴致。 朱子隐左右无事,在厅堂里时坐时立。好容易熬到正午,打发人烹调一桌子凉热好菜,上了美酒,便叫人去请云子驹。 不料云子驹传话说不来,他自己随便吃了点,已在房里打坐了。 朱子隐便说:“真刻苦,可是刻苦到这般地步有什么意思呢?” 他坐在桌上喝酒吃菜,又说:“你不来喝酒,我自己喝酒。”他自斟自饮,也不叫人服侍,直喝到两眼的视线有些发黏,看什么都不爽利,心知自己喝多了。 朱子隐走到院子,顺着水塘边沿散步。他走一阵想一阵,不知道自己本来要去做什么。 午后的日头很足,朱子隐感觉口渴,瞧见一边的厢房,便走进去找水喝。 屋子里摆设清简,一个貌美的女子静静坐在桌子旁边,她一脸愁容,正托腮沉思。 朱子隐说:“去,给我倒一杯水来。” 女子正是裴书萱,她见有人闯来,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 朱子隐又说:“你听不到王爷我的话么?” 书萱只好倒了茶水推到他的面前。 朱子隐喝了水,盯着书萱的脸蛋不放。 书萱心里害怕,低着头不再和他对视。朱子隐走上几步,仍是注视着书萱,好像见到了什么特别奇怪的物事。 他笑了笑,捉住书萱的手说:“你这么美,何必跟着张月白在山上苦穷度日,和我走吧,我有好多大宅子,当今皇帝又是我的亲叔叔,谁都不敢惹我。” 书萱闻到一股酒味,慌忙说:“王爷你喝醉了,请请自重。” 朱子隐摇摇头说:“王爷我的酒量很好,不会喝醉的。怎么样,我的话错不了,你就跟了我。” 书萱用力把手拉回,却抵不住朱子隐的力气,低声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朱子隐哈哈大笑,另一只手顺势揽住书萱的肩膀,说道:“你的身子真香。” 他还要得寸进尺,忽觉脚上一痛,低头看到裴双抱了一方大大的砚台。刚才那一下,正是他砸的。 朱子隐骂道:“臭小鬼,躲开。”他一挥手把裴双甩到一边,抓住书萱的手也不由放开了。 书萱忙扶起裴双,哭道:“双儿,双儿,你摔疼了吗?” 朱子隐寒声说:“你弟弟赶着寻死吗!” 书萱抬起头来,已经是梨花带雨,瞧来楚楚可人。 朱子隐突然拉住裴双的胳膊,把他拽起来说:“你既然要死,我就成全了你,来,你跟我来!” 裴双虽受欺辱,神色犹是不忿,高声道:“你是王爷,还要欺辱老百姓,你算是什么王爷,皇上要是知道了你的行为,也不会再叫你当王爷了。” 朱子隐怒极反笑,说道:“好好好,我怎么做王爷还要你无知小童来教么,好,我就让你说个痛快,今日死了也不后悔。” 裴双又说:“是,我死了也不后悔,你不配做王爷,你欺负我姐姐,不配做王爷。” “啪”一下,裴双的小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朱子隐抓住裴双的脖领子,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 书萱尖声叫道:“双儿,你不要说了。王爷c王爷,你饶了他吧” 朱子隐不去睬她,“啪”的一下,又照着裴双另一边的脸上打了耳光。 裴双吃痛,差点昏死过去,口中冒血,仍是嚷道:“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打我,你比不了我师父” 朱子隐已拽出佩剑,将剑搁到裴双的脖子下。 冰冷的剑锋抚摸着咽喉,裴双眼睛一闭,心说:“我要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入梦 月白再次见到吴老三的时候,他仍是有些神神叨叨,面色古怪。 月白忙问他的情况。 帐房马先生和一帮伙计说了,月白皱眉说:“是我害了吴老哥。” 马先生说:“倒没什么大事,他受了惊吓,已服了安神的汤药,晚上睡觉前再服一次,第二天就好了。” 月白说:“是我连累了大家,明晚一过,我在桐庐的事情就了了,我也不会再住这里了。” 马先生说:“陆二先生说你可以住在这里,你住多久都可以。” 月白叹了口气说:“陆二先生自然胸怀过人,可我却不敢再给各位增添麻烦了。” 马先生还要劝他,见到门外闪来一个身影,便说:“那不是金老先生么。” 月白也看见了,忙把金叔轩迎了进来。 “小子,气色不错。” 月白说:“托金老的福,咱们去后院喝水。” 两人坐下饮茶,随意说些闲话。 金叔轩说:“你明晚就要和朱子隐见面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去一遭,趁机会会方橘平这个小辈。” 月白苦笑说:“明天的约会定然危险万分,你跟我去,岂不是陷身虎穴,自找苦吃么。” 金叔轩摇头说:“你不必管我,我和你去,却不和你同路。我隐在暗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月白说:“对方实力很强,而且我的朋友又在他们手里,我处处受制,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胜算。” 金叔轩说:“太行山虽然势大,但是毕竟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先失了地利。更何况他们掳人在前,又失了人和。剩下一个天时,就算朱子隐懂得把握,胜负亦不过是五五之数。” 月白又说:“金老你太过乐观,先不说朱子隐的剑术高强,就连他手下的罗珀我便难以应对,更何况还有一个云子驹。” 金叔轩皱眉说:“黄河八剑,尽归一鞘?” 月白看看他,没有说话。 金叔轩讶然道:“这人久未在江湖行走,没想到入了王府效力。据说他的剑有八枝,施展起来,就像黄河水一样奔腾不止。又有人说他的长舸剑能够发出幻术,仿佛有八条长剑一般。” 月白静静听着,心里发沉。 到了中午,两人随便吃了些清粥白饭。金叔轩临走时嘱咐他说:“越是这个时候,你越不要铤而走险,不可侥幸。” 月白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他知道金老担心的是什么。 他确实想早早了结这事,早早带了书萱c双儿回去,就算以后几年不下山,又能如何呢?他本就算是个安于平淡的人。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迫他。而且,朱子隐和云子驹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对付他呢。 月白摸到了袖子里的照雪剑,想起了康洛,又想到了慕子叶,想了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起了午觉。 天上的云彩推搡起来,你挤我,我挤你,挤着挤着,大家就挤成一团了。初秋的艳阳也被云朵挤开了,不见了。过了不知多久,天色越发暗了起来。 月白睁睁眼,以为天晚了,又沉沉睡去。他受了镖伤,虽然调养了几日,但是也会感到困乏。直到他的脖子上滴了雨珠,才反应到是下雨了。 他坐直身子,捏了捏酸硬的脖子。院子里本晾晒了生药,伙计们瞧见落雨,一个个奔出来,抢钱般的把药材抢回铺子里。 月白问了一个伙计说:“什么时候了?” 那个伙计捧着一个簸箕说:“快掌灯了。” 月白心说,自己竟然这般嗜睡。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见雨水渐密,就要进屋。 他听了药铺里传来的捣药的声音,便跟去看看。 伙计们坐在板桌旁边,面前放着乌黑色的捣药罐,一个个正拿着捣药棒着力赶工。 铺里的光线很暗,虽有一两盏油灯照亮,仍是昏黑一片。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显得亮堂。秋风卷过,一片清寒,纵是明亮,也没有人愿意往门口凑了。 马先生说:“落了雨,想来没有客人,关上门吧。” 有个伙计过去合门上板,房里又添了灯火,渐渐明朗起来,也渐渐温暖了。 月白坐在墙边,想起刚才的一个梦。梦里他败在朱子隐的手里,裴家姐弟也跟别人走了,他回到山里,发现山门和前院殿宇都倾颓崩裂了,整个括苍门已经毁在一场山间洪流里了。他身无分文,无力再开门庭,只有流落街头,还跑到杭州城里去要饭讨钱,他坐在杭州清波门旁的石桥上,看着河水和两岸的行人,放声大哭。 梦到此结束,月白似哭未哭。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这个梦不祥,可惜他不会解梦。但这梦如同阴影罩在他的脑海里,月白不禁想,自己日后恐怕真会一个人孤独来去,寂寞而死。 马先生整完账目,抬眼看看月白,说道:“小老弟,你在想什么?” 月白照实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很不好,我怕我” 马先生替他说下去:“你怕梦里发生的事变成真的?” 月白点头。 马先生又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人之常情。至于会不会梦想成真,人可就说不准了。” 月白笑了笑说:“梦这个东西最是玄妙得很,人总是要叫它摆布。” 马先生也笑了,说道:“你若要解梦,可去找找朱桥东头的算命师傅,据说很有些门道,或许可以给你解解疑问。不过今天下雨,他定然不会出摊说卦了。” 两人又谈了几句,月白不得要领,也不再去说。铺子里捣药声声,夹杂了细微的雨声,显出颇幽微的味道来。 这时,有人叩门说:“开门,我要买药。” 马先生喊道:“明天再来吧,今日关铺子了。” 那人说:“这可不成,马先生你行行好,我来给妈妈拿药,若拿不回去,她今晚又要不停打我了。” 马先生皱眉说:“又是那个秋月阁的小丫鬟。” 月白说:“我去给她开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援手 朱子隐按住剑柄,发起威来。忽觉手腕一紧,有人已经握住了他的腕子。 “小师妹?” 来得正是慕子叶,她看着朱子隐说:“朱师哥,你何必难为这个小孩儿,岂不是自掉身价?” 裴双睁开眼,看到一个红衣女郎正和朱子隐说话。他侥幸逃命,心里怦怦直跳。书萱瞧见弟弟没死,松了一口气,眼泪却不住流淌。 只见朱子隐皱眉说:“小师妹,你是在教训我么?” 慕子叶说:“子叶不敢,子叶是在为朱师哥着想,你的身份尊崇,这小孩儿什么也不懂,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朱子隐知道她一向最受师父疼爱,生来刁蛮泼辣,这回心平气和的谈话倒是少见。 他不甘就走,便说:“怎么,张月白嘱咐你照看他的老婆孩子?” 慕子叶不悦说:“朱师哥这是什么话,张月白和我们有过节,我为何帮他照看老婆孩子。咦?这女子是他的妻室么?” 朱子隐不答,又问说:“我那头雪牛被张月白刺死了,你可知道吗?” 慕子叶摇摇头,只推不知。 朱子隐愤愤难平,瞪了她半晌,甩手而去。 书萱见这恶人终于走了,扑通坐在地上,两腿无力,仿佛再也站不起来。 慕子叶看看她说:“你生得这么美,难怪张月白做梦也要念你的名字。我问你,你就是书萱?” 书萱说:“谢谢姑娘援手,我” 慕子叶冷冷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回答我的问题。” 书萱抹去眼角泪水说:“我叫裴书萱,这是我的弟弟双儿。” 慕子叶说:“我是问你的名字,谁要知道这孽种是谁呢。” 书萱脸色一白,不敢再看她。 裴双听她辱骂,却不生气,只是静静靠在书萱的怀里。他的姐姐抱着他,也将身体依靠着他。 慕子叶又问:“你和张月白门主什么时候结的亲?” 书萱脸上一红,说道:“我和先生不是夫妻,我弟弟是他的徒弟,因此算起来,我还是先生的小辈。” 慕子叶俯视着他们,嗤笑道:“你说这话谁会相信,他守着你这么样一个大美人,怎么会不动心呢?” 书萱赶忙解释,她心地良善,就算身在险境,也不愿污损旁人的名声。 慕子叶听了一阵,皱眉说:“你的话是真的?你们两个当真不是夫妻?” 书萱点点头,望着慕子叶的眼睛。 慕子叶转过头说:“好了好了,我听你啰嗦这么多,真是麻烦死了。明晚便是我两个师哥和张月白的约期,到时候他自会来找你们。不过,这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书萱痴痴听着,心里彷徨一片。 却听有人说:“子叶,你回来啦,来看看我养的这头青皮狐狸。” 慕子叶应声出去,说道:“云师哥,子叶这就来了。” 书萱看到房里没有人了,静悄悄的。 “双儿,你还疼吗?”她捧着裴双的脸,怜惜的看着他。 裴双说:“姐你说师父明天会来救我们吗?” 书萱摇头说:“我不知道,先生就是来了,他一个人能斗得过这些坏人吗?” 裴双说:“师父的剑那么厉害,他一定能把坏人都打倒。唉,如果我也有师哥师姐就好了,他们知道我们受苦,也一定会来救我们俩的。” 书萱扶起裴双,两人坐下,她叹气说:“可惜,先生就只收了你一个人做徒弟。” 裴双喝着姐姐递来的水。 书萱沉默半晌,轻轻说:“双儿,你要答应我,这回你一定要活下去,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伤心” “姐” 书萱眼中有了泪水,颤声道:“你听我话,你得活着。” 榻子上蜷缩着一条青毛狐狸,房里来了人,它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闭眼休息,时不时睁眼瞧瞧。 “就是这个?” 云子驹笑着点点头说:“便是这个小家伙。” 慕子叶说:“它眼睛可真亮,不过,看来只是个幼兽。” 云子驹说:“不错,它还是个小狐狸。” 慕子叶伸手抚摸狐狸的茸毛,狐狸极通人性,并不反感,好像还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态。她笑嘻嘻地说:“这家伙也不怕人。” 云子驹也笑道:“我这几日全是好吃好喝的对它,它若还是对人戒备,岂不是太没有良心了嘛。” 慕子叶看看师哥说:“你倒会说话,狐狸生性狡猾,本就没有良心,没准它厌倦了你给的富贵生活,转头就跑回山里了。” 云子驹为师妹倒了茶水,说道:“这几日跑去哪里玩了?” 慕子叶握着茶碗说:“江南的风光不错,自然要多转转,若不是你和朱师哥来这里,我还要去海边看看呢。” 云子驹哑然失笑,说道:“想去海边还不简单,桐庐事了,我们便去东海边玩玩。正好,叫上子隐,咱们俩一路的花销也就有了着落了。” 慕子叶扑哧一笑,喝了口茶水。 云子驹又说:“山下的事就是烦恼,千头万绪,总叫人理不清楚,真想快点回到山上练剑。” 慕子叶笑道:“若云师哥你都理不清楚,杜门主怎会安心叫你带我们三个下山呢?” 云子驹皱眉说:“子叶你还好意思讲,说好四人一道,你却先跑了,子馥不懂事,也自己下山。剩下我一个,只好紧紧看住子隐,生怕他也自己溜了,不管我。” 慕子叶说:“这也不能怪我们,谁叫师哥你总爱啰嗦,这也不行,那也不让,比师父他老人家还要多事。” 云子驹说:“咱们是同一个师父的弟子,我自然总要看顾你们周全。就像这一次,子馥比你还不听话,到现在也没到桐庐见我。” 慕子叶吐吐舌头说:“张师哥一定路上有事,耽搁了行程。” 云子驹告诉她说:“子馥最先找了张先生,却被他以一段枣木树枝挑飞了竹影剑,料是他心灰意冷,不愿露面。” 慕子叶心头一震,问道:“竟有这回事?” 云子驹看向师妹,也问:“我听说,师妹与张先生碰了面,依你看,他的剑技到底怎么样?” 慕子叶没有说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衷情 月白笑着看向门前的少女,说道:“你来拿药?” 小丫鬟显然没有想到是他,脸颊上登时臊红了一片。 月白见她还傻傻相望,便让她进来,他说:“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怎么还叫你来拿药。” 小丫鬟说:“胡妈妈得了病,药当然不能停下。我今天干活太慢,误了拿药的时间,无论如何,大哥哥你要和马先生说说情,叫他给我抓药,要不然。” 月白看她苦恼,答应说:“你放心。” 马先生看到他俩,便说:“小丫头,你贪玩耽误了拿药,你家胡妈妈今夜又要拿藤条打你屁股。” 小丫鬟说:“不是我贪玩,我总要干活,一天也不能闲下来,哪有时候玩耍呢?” 马先生摆明不信她的话。 月白劝道:“马先生,你行行好,权作卖我一个面子。” 马先生点点头,叫伙计照原来的方子拿了药。 他又对小丫鬟说:“看到没有,你还不谢谢这位先生。” 小丫鬟连忙道谢,接过药就要离开。 月白注意到她衣衫单薄,就向马先生讨了把绸纸伞。他伴着小丫鬟走出门外,递给她伞。 小丫鬟惊讶地看着他,却不接下。 月白说:“路上下雨,秋风又冷,打上这伞,你也好走些。” 小丫鬟还是不敢接伞。 月白一把握住她的腕子,将伞柄塞到她的手里。他笑道:“笙儿姑娘,多谢,多谢你那日照顾我,我喝醉了,自己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你请见谅。” 笙儿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他眼里有两颗星星,正在闪光。 她一个字一个字念道:“你记得我的名字c你知道我叫什么?” 月白说:“你告诉我了,我当然知道。” 笙儿笑着说:“你的记性可真好,喝醉了酒还记得人家的话。” 月白说:“快拿上伞,你回去晚了,胡妈妈岂不是又要怨你?” 笙儿轻轻叹了口气,打开伞走了出去。 “大哥哥,你能陪我走一段路吗?” 月白料她怕黑,就答应了。 两人相携,月白心好,接过伞柄替笙儿挡雨。 其时雨水渐停,唯晚风不止。漫街悄然,仅木叶飘摆不休。 月白离她很近,不便谈话。笙儿却显得自然,傍在他的怀里,安适自在。 笙儿忽然说:“大哥哥,你能赏下你的名姓么,我也好日日为你祈求,让佛祖保佑你一世安稳。” 月白说了名字,又说:“你不必把这些小事放到心上,更不必日日给我祈求,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 笙儿顿了片刻,又说:“可我又谈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呢,我就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如何做得了主。” 月白知道她处身青楼妓馆,是最底下的使唤丫头,本欲安慰几句,却也不知该怎么相劝。 笙儿又在叹气。她一个年方及笄的少女,本该天真妙丽,最该不知忧愁是何物。怎奈造化天定,人是最没有法子的。 月白的声音传来,他说:“我明天有一件大事要做,如果我办成了,我可以来把你接走,到时候,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自己选择。” 月白看到她眼睛里放出了光,他就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轻易许诺了她,若自己尚且无法脱身,又怎么能来接她。到时负了诺言,不就亲手浇熄了她的梦吗? 两人来到一处烟火稠密的街巷,一家楼前挂了书着秋月阁的门匾。 笙儿却说:“我好希望这段路不要停下来,永远也走不完。” 月白笑道:“那岂不是叫咱们两个人走断了腿?” 笙儿轻笑一声,眼波荡漾,横了月白一眼。 月白心里一跳,这小小憨妮,虽是年幼慵懒,但出身青楼,勾人的本事竟是与生俱来。 月白说:“你快去吧。” 笙儿眼神大胆而热烈,轻轻说:“我去送药,但我想溜出来,再见见你,你能等等我吗?” 月白还没说话,就听她娇笑一声“你等我。”然后就跑进门里去了。 他撑伞而立,脑子里却安静下来。小丫头活泼有趣,已令他忘掉了压抑的梦境。 过了一会儿,这条烟花巷渐渐热闹起来。华灯初上,寻欢作乐的人涌上街头。 秋月阁门口的灯笼全点亮了,显得门面富丽亮堂,两个穿着气派的龟公,一边站一个,往里相迎宾客。 “大爷怎么不进来耍耍?可有认识的姑娘,小人方便引见安排。”其中一个龟公迎上来笑道。 月白见他把自己当作了寻花问柳的公子哥,不由脸上一红,便说:“我只是来这街上走走。” 龟公暧昧一笑,说道:“大爷既然上了花街,当然是要消遣,这点小人懂的。不如听了小人安排,我们秋月阁的女孩儿个个水灵,既懂得说笑话解闷,又会弹曲唱歌,包大爷你尽兴。” 月白说:“真不好意思,我路过,这就走了。” 他急于摆脱尴尬,转头去了。 笙儿溜出门外,正好看到他的背影。她本要追去,却觉心里一凉,再也迈不动腿。 月白走了一阵,又觉不妥,返身回到秋月阁的门外,想找笙儿的踪影。 龟奴看到了,以为他回心转意,又过来相劝。 月白烦他呱噪,先开口问话:“刚才进去的小姑娘呢,你把她叫出来吧。” 龟奴纳闷说:“哪个小姑娘?大爷可还记得她的花名,只要是我们秋月阁的,没有小人不知道的。” 月白怎好说她只是小小丫鬟,于礼不通,也不好相问。他犯了难,左右都不易选择,只僵在那里。任对方如何探问,他越发支吾,要移步溜走也感困难。 正当这时,门房里传来一阵叱责声,一个面相丑恶的婆子手持一条鸡毛掸子,正赶着一个丫鬟追打。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跑到前边。 月白顺势看去,不禁吃了一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河灯 那前后追打的两人,已跑到门口。门外的龟公看到就乐,说道:“胡妈妈,又整治小妮子,可是她忘记了拿药?” 胡妈妈嚷道:“这丫头欠打,误了我服药的时辰不说,还溜到门口瞧汉子,这小浪蹄子毛还没有长齐,就想男人了!” 龟公哈哈笑道:“女大思春,这你也不能怪她,等哪天我调教她,保证她没工夫胡思乱想。” 胡妈妈啐他一口,骂道:“你想得美。” 月白看到挨打的正是笙儿,大声喝道:“住手!” 婆子和龟公均吃了一惊,不明所以。 笙儿本垂头丧气c了无生意。听到声音,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盯紧月白。 龟公问道:“大爷你管这闲事做什么,丫鬟不晓事,自该打骂,所谓‘玉不琢,不成’” “放屁!”月白抓起他的手腕,用力一丢,这人便给他扔到了房上。 胡妈妈犹不知事态严重,冲到月白面前理论。 月白看见她手中的鸡毛掸子,心里一阵厌恶,张开手掌,“啪啪”给了胡妈妈两个干脆的耳光。 胡妈妈吃不住劲头,被搧晕过去。 月白拉住笙儿的小手,轻轻说:“来,咱们走。” 笙儿如坠云中雾里,她擦擦眼睛,似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月白带着她走出花街,转到一条沿河的小道。其时风清气爽,雨水已经完全止住,一轮圆月正拨开云层。 “唉,大哥哥你这么做,叫我怎么回去?我回去便要被他们打死了。”笙儿轻轻说。 月白身躯一抖,醒悟过来,回头看看笙儿。 月白说:“是啊,我这么做很对不住你。可是,我见不得你被人打。” 笙儿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可爱。她说:“你若想让我回去无事,便再去闹一场,就说我年轻,不合你的心意,叫他们换个姑娘陪你睡觉。” 月白皱起眉头,心说,这丫头看来稚嫩c心眼却多,这样的说法虽然有违自己初衷,倒可以保她周全。 笙儿见他闷闷不乐,抱着他的胳膊说:“今天是望日,走,咱们去瞧河灯!” 月白不忍拂了她的兴致,随她去了。 两人来到城南的知子湖,一路上,通往湖中的水渠里遍是游人放的河灯。河中好像布满了闪光的星子,又如同是一条镶满宝石的腰带。 河水流淌,将数不清的河灯推到湖中,仿佛夜深的湖水里盛开了千朵万朵的荷花一样。“花丛”中央,浮起一轮皎洁的玉盘,令人以为天上的月亮真的掉在了水里。 湖边满是嬉戏的游人,热闹极了。 一伙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三两相聚的往湖边走去。一个说:“今晚可真美。”另一个也说:“是啊,我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月亮。” 又见一辆气派的马车上走下一对衣料考究的母子,母亲说:“儿啊,你看河水中星星点点的是什么?”儿子说:“那是花灯,真漂亮。” 月白细细听来,说道:“这世上总有公平的东西,水上的灯,天上的月,这是大自然的风光,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都可以一样的享受。” 笙儿却说:“眼中看到的景色一样,可到了心里边儿,想的却不同了。” 月白感到这话含有哲思,鼓励说:“笙儿姑娘,你再说说。” 笙儿看看他,说:“这个理儿很好想通,小乞丐看着明月,一边赞叹一边却要想着今天的收获和明早的饭食,他渴盼的是得到一个月亮那么大的油酥烧饼,这样他就不发愁吃饭,而只需要发愁穿衣服了。” 月白哈哈一笑。 笙儿接着说:“那富贵母子看到明月,虽然也在欣赏,但是他们也许在说这月亮如果能掉下来,就可以找工匠给自己多打几对名贵首饰。可是,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你也要他也要,大家都想要,月亮究竟是穷人的还是富人的呢?穷人想的是安身活命,富人求的是风流快活,这一开始便不公平了。” 月白眼睛里闪着光,轻声说:“你很聪明。” 笙儿脸上红润起来,不是羞涩,而是兴奋。她说:“人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一样,但到了心里,却不得不和自己的身份联系到一起。我自小是个孤儿,如果不在妓馆里做活,就得上街乞讨,就如同刚刚那帮小乞丐一样。” 月白叹息说:“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孤儿。不过我比你幸运,我有一位师父,他把我带大的。” 笙儿好奇地盯着他,两人相视片刻,齐齐一笑。 她又细细谈起说:“我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有个姨母,我跟着她过活。我听她说起我的父母,原来他们都在北方生活,后来那里打仗了,他们往南方逃,可惜我太小,一点也记不住了。” 笙儿眼中满是怀念,她说:“虽然父母逃来南方,可也生活不惯,几年之后,他们双双离世,把我丢给了姨母。姨母的身子也弱,没几年也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市井里流落,一直到了今天。” 月白发现她悄悄钻到了自己的怀中,她的眼里仿佛渗出了泪水。 两人已走到湖岸尽处,这里人迹罕至,正好交谈。 月白抚摸着她的头发,拨散她的环式发髻,温声说:“小妹,人总是不容易的,活到世上,都是不容易的。” 笙儿的身子发颤,想来是哭到动情处,十余年的心酸孤苦全都涌上心头。 月白说:“你如今屈身妓馆,想来也不好过,他们总打你么?” 笙儿点点头,哭得更凶了。 她离开月白的怀里,抹了一把泪水,说道:“我每天要干很多事情,做很多活计。如果我完不成,胡妈妈就打我,厨房的老妈儿也打我,看房护院的龟奴才也打我。他们拿藤条抽我的身子算是轻的,他们还拿沾了生盐的皮鞭打我,他们甚至不叫我睡觉,撤了我的床板,叫我一熬便是一宿,第二天仍要做活。我好几次逃了,又被他们追回,回去就是一顿饱打,你看,你看,我这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笙儿说着,已经解下了衣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救她 月光下,笙儿早已脱下衣裙,又褪掉小衣,露出了纤柔的臂弯,露出了少女刚刚隆起的和细挑的腰肢。 月白被这月色里近乎完美的少女身体吸引住了,他久久难以移开视线,他想张口说话,又觉喉咙哽住。 这时,他才看到,笙儿牛乳般的白皙肌肤上,尽是挨打的伤痕,腰身肋下c臂膀双腿,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笙儿说:“你看清楚了,这全是他们糟践我的。” 月白仍说不出话。 笙儿看看他,忽然说:“我的身体好看吗?你喜欢吗?” 月白忙看向别处,他望望天上的云和月,叹息说:“我想法子把你从妓院里救出来。” 笙儿痴痴说:“你能来抱抱我吗,我有些冷,我想你抱着我和我说话。” 月白怎么也不去看她,他解下自己的袍衫给她披上。 笙儿说:“哥哥,让我伺候你吧,我把身子给了你,我一辈子都不后悔。你赐我一段恩情,就算我在秋月阁熬成了婆子,做活做到老,我也没有怨言。” 月白脑中霎时纷乱起来,他想了很多事情,却都和眼前的事没有关系。他甚至想到了拉淮南石料的大青骡子,他甚至还想到师父喝茶水的瓷碗,叫他打碎了。 笙儿目光炯炯,逼视着他。 月白说:“我是你的哥哥,如何能做你的丈夫。” 笙儿说:“哥哥,我要的不多,我不奢望能够做你妻妾,我只要和你做一夜的情人。哪怕第二天你抛弃我,我也不会怪你。” 月白看着她说:“不成,不成的。” 笙儿脸蛋儿上滑下了泪水,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月白心中说,她还是个孩子。他替她理好衣服,又帮她披上外衫,将她搂在怀里,劝慰说:“小妹,我想法子,救你出来。我就是没有钱赎你,便去妓院里打架,也得把你抢走。” 笙儿只是不理他,她苦恼的久了就趴在月白怀里睡了。 秋风虽凉,但两人相拥却是春意盎然。月白坐在湖边,耐不住困乏,也靠在笙儿的背上睡着了。 第二日还是蒙蒙亮的光景,月白一脚把秋月阁的大门踹开了,他拆下一扇门的铜质门环来,随手掷去,“咣咣”几声,却是打碎了楼上的窗子,惊起一阵叫嚷。 秋月阁的姑娘c龟公还都在梦乡里徘徊,猛听了窗碎的声响,纷纷坐起来擦眼睛。 看门的先走出院子,然后“哗啦c哗啦”响起一片开窗的声音,一个个半施薄妆的美娇娘没精打采的往门口看去。 月白拉着笙儿,见来了小厮,就去抓了他的手腕。他看小厮还不清醒,便使上力气。 小厮疼得嗷嗷大叫,也来了精神。 月白骂道:“奴才,你这儿的小丫头实在没有趣味,喏,就这样子的也配服侍本大爷?” 小厮细细打量,果然认出哭红了眼睛c头发披散的笙儿。他抓抓头发,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个“大爷”什么时候来过。 正僵持的功夫,有人“啊呀”了一声,却是昨晚被月白丢到房上的龟公,他指着月白说:“你这个挨千刀的强盗,还敢来砸门,你不怕我叫官府的捕快捉你么!” 月白上前一步,笑道:“你不怕我再把你丢到上面去?说好了,大爷我不满意这小丫头,我还要找个陪我,嗯”他随意往楼上扫去,假意挑选姑娘。 满楼姑娘哪料到这一出闹剧,纷纷闪了身去,不叫月白看个正脸。倒也有大胆的,见他相貌堂堂,颇有气质,反而拄在窗棂上向下探看。 那龟公却吓得一缩步,看到笙儿叫人拉在手里,再不敢多口。 月白将笙儿推向龟公,然后拍拍衣袖,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口出宣称:“大爷我晚上起了兴致便来,你叫你这儿最美的红阿姑等我!” 月白回了药铺,见了帐房马先生,便说:“吴老哥在哪里?他好些了么?” 马先生拨打算盘,头也不及抬起,说道:“他好多了,一早就去山里见陆二先生了。” 月白点了点头。他在铺子坐了一会儿,感到肚饿,就找伙计要了些伙房的剩饭。 他吃饱了饭,想到晚上便是约期,就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倒头睡下。 这一睡,时间很久。月白醒来的时候,还在回味刚刚做的梦,可想了想又发觉早已忘了梦境几何。 他走出院子,来到药铺。马先生说:“有你的便条,约你去秋月阁耍耍。” 月白一奇,看了便条才明白了,这便是朱子隐定的地方。没想到竟是在秋月阁,自己才去那里闹了两场,到了晚上就又要前往,倒真应了他早上的话。 月白问了时辰,略整衣衫,轻握袖中的照雪剑,便离了药铺赴约。 一路上正是市井热闹的时候,尽是沿街嬉闹的小童在人丛里钻来钻去,传来阵阵欢笑。 月白看了一时,竟不愿再走。若时间一下子跨到第二天,那该有多好!这样的话,就不必面对今夜棘手的场面。可若是到了第二天,事情没有完结,自己可能已经叫人杀死了。 他一阵怯懦,又恨自己不堪,心里百感交集的时候,脚步却开始迈进。 月白终于来到花街,来到秋月阁。 门口仍有两个招待龟奴,只是人员已换,不是昨天的面孔。 掌灯时候,一条沉寂了整个白天的街衢亮起了光芒。仿佛是一位睡在后台的戏班名角被叫起上台表演一般,这里的街景人众都苏醒过来,开始了他们各自的演出。 有人迎上了招呼月白。 月白说:“我来见朱大爷,他们可来了?” 那人答道:“已经在房里等候,爷你随我来吧。” 月白看看秋月阁的门匾,在灯火里闪着金光。 他叹了一口气,正要抬腿进去,身后一个人按住他肩膀说:“你等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角力 厅子里灯火通明,又加着阵阵香气。 朱子隐在房中踱来踱去,看着安坐正中的云子驹说:“师哥气定神闲,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这养气安神的法子。” 云子驹没有答他,对着慕子叶说:“你看,你朱师哥挑我的理儿呢。” 慕子叶笑道:“朱师哥也是着急,怕事情不顺利。朱师哥,我看你也别上心,张月白只得一人赴约,没有胜算,要么就不会来,要么来了也占不到上风。” 云子驹笑道:“子隐,你坐下,这样不像话,你是堂堂的王爷,就算对客人有怨,也不可失了身份。” 朱子隐听了这话,只好乖乖坐好,他不和云子驹说,便和慕子叶谈话:“师妹,你倒会替张月白打算,他来不来你想来是知道的。” 慕子叶柳眉一挑,说道:“你又来了,我霸下裴家姐弟不给你,也是为师哥你的名声着想,你怎么能事事归在我头上。更何况我和张先生也有过节,我还要和他算账呢。” 朱子隐看看她,摆明不信。 云子驹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你们俩总吵,若客人到来,可先要耻笑你们。”他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着掌中的小狐狸。 这小狐狸被他养得精神奕奕,两只眼睛更加亮了。 三人静了一会儿,朱子隐又说:“师哥你驯这小东西,是为了讨小香璃欢喜吧。” 云子驹说:“子隐你聪明,说得很对。过一阵子就是小香璃的生日,她有六岁了,我答应要给她件好宝贝,寻常物事她也不喜欢,这个小狐狸正好与她玩耍。” 慕子叶一拍额头说道:“是了,快到了小香璃的生日,我这个做姑姑的该给她备些礼物才是。” 朱子隐问说:“小香璃还随着咱们小师叔闲逛呢?” 云子驹点头说:“正是,香璃最是贪玩,偏偏爱煞了也爱玩闹的萧师叔,这下可好,大的带上小的,还不乱了套。” 慕子叶扑哧一笑,说道:“这也挺好,小香璃正好跟着她小师公学些剑术。” 云子驹摇摇手说:“她才不碰剑,小脑袋尽是聪明主意,可就是不用在正途,她若是想学剑我自会好好教她。” 慕子叶跟着说:“是啊,若是一不小心拜了小师叔做徒弟,那可麻烦了,香璃可就和她爹爹一个辈分了。” 云子驹没想到这一节,听了一呆,三人都笑了起来。 慕子叶看着朱子隐也露了笑容,便说:“朱师哥可算不生闷气了,师妹我厚个脸皮,向朱师哥讨些东西。” 朱子隐也不好拒绝,说道:“只要师妹你不和我对着干,做师哥的能亏了你么,说吧,你要什么,除了裴书萱以外。” 慕子叶一看他不上套,讪笑道:“师妹我哪敢和你作对,只是我手头紧缩,想要给香璃添些寿礼也有些为难。” 朱子隐一听是这,拍手道:“这没什么,师妹想买些什么用些什么尽在师哥身上了。” 慕子叶谢了一声,不再说话。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已过了相约的时候。朱子隐将方橘平叫来,问他情况,方橘平也是不知。 慕子叶心中一松,心说张月白也许学乖了,不来赴会。 正当这时,门被推开,却没有人影。 朱子隐怪道:“什么人?去哪了?” 方橘平从耳房里跑出去,瞧了一阵,回禀说:“四下里都没有人,也不知门是怎么被推开的。” 朱子隐骂道:“废物,没有人门怎么会开的,难不成来了鬼怪么!” 方橘平唯唯应是,不敢多说。 云子驹站起来说:“这是客人不屑进来相谈,要在院中等我们,走吧,咱们去会一会他们。” 慕子叶奇道:“他们?来得不是一个人么?” 云子驹笑道:“这我可不知道,咱们去看一看不就清楚了吗。” 他们包的本是一间套院,是秋月阁待客的客房。朱子隐最是恼火,率先开了厅门走到院子里。 他叫道:“什么人,莫要装神弄鬼。张月白,是你么!” 院中空空荡荡,并无人迹。 慕子叶嚷道:“你们看,那树下有一只驴子。” 众人看去,果然看到松树下有一头黑毛驴子,至于这驴子被什么人牵来,又是什么用意,可就想不明白了。 朱子隐问道:“橘平,去问问妓馆的奴才,这里来了什么人,怎么就叫毛驴跑进来了!” 方橘平急忙去查问,他才跑出月门,就见门口有人抓住方橘平的脖领,轻轻一提,就将他的身子直直抛回院里,正巧丢在朱子隐的脚尖前面。 朱子隐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人说话:“你心急什么,我的毛驴儿在这儿不碍你事,你若是想找我,须得和我的毛驴儿说话,它点了头,我才有空见你。” 朱子隐何曾这般窝囊过,跳起来往门外纵去,他的菊香剑已经拔在手里。 云子驹阻拦不及,叫道:“子隐,且慢!” 正当这时,朱子隐刚出月门,就见有一双手伸了过来。他的功夫远在方橘平之上,如何能够中招,他挥手递剑,要刺这人几个透明窟窿。 哪想到,他的剑还没刺出,手中一松,菊香剑已被人弹回院子。朱子隐吓了一跳,他终究是王爷身份,虽有剑术绝艺,但向来不愿履险,这次是怒到极处,哪料还没见到对方的一片衣衫就吃了大亏。 幸亏他避得快,先退回院子,否则敌人随之蹬来的一脚非要把他腿骨踹折不可。 朱子隐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方橘平连滚带爬地过来搀他。 慕子叶也蹲在他的身边,她心中奇怪,难不成张月白这几天功力大涨,竟有这般装神弄鬼的手段么? 云子驹问道:“子隐,伤到么?” 朱子隐神色慌张,说道:“未曾伤着,只是只是这人身法太怪,我看不到他。” 云子驹点点头,扬声问道:“阁下是哪一位,和括苍山藏剑门之主张先生是和关系?” 那人回答说:“我和他没关系,我来讨回狐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卷后语 余常闻作文一法,错综无定章。人有人性c文有文性,须知人性即文性,因而文法各异,但殊途一源。余四年前初读金庸《射雕》文字,感喟虽有,但兴奋为多,每每不及深思;而今再读,竟觉差距之深浅。余观自我行文,只识远近而无高低,每欲以远近见高低,往往捉襟见肘,无法将话语圆全;而金文以高低视远近,譬如楼阁风景,楼腰赏玩c楼顶远眺,况味不一,而读者每登一楼,即见深一层境界矣。高低远近皆行文脉络,擅远近勾勒构建者势必忽视高低描摹深绘,文章因此无深浅,前后起伏略微而短于变化,使全文皆成铺陈,一马平川,一眼望底,此无所期待也。 2017年8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序章 伙房屋檐上的烟囱飘来阵阵炊烟,飘出去不远,但也钻进了旁边一排简陋的卧房,钻到了卧房里躺着的人的鼻子里。 小笙儿仍是红着眼圈,鼻子一抽一抽的。她闻到伙房的气味时,就有些饿了。 她回想着早时,胡妈妈听了守门小厮的回话,便对她恶狠狠地说:“赔钱货,你叫那强盗破了身子么。”笙儿害怕,她拍挨打,也不说话,只是哭起来没完。 哪知,胡妈妈这次出奇的没有打她,只是让人把她领回卧房,也不赶她做活。 眼下到了午时,伙房连着另一头的酒铺正买卖兴隆,这酒铺子也是秋月阁的生意,常有喝酒吃饭的客人被妓馆的伙计拉到秋月阁消遣。 笙儿又一阵肚饥,想爬起来去伙房吃饭,却不愿动身。 有两个同房的女伴,吃了饭食,回屋看到笙儿便说:“小笙儿,你可是解脱了,妈妈们正想法子卖了你呢,你要嫁人了,开不开心。” 笙儿一愣说:“卖我,将我卖给谁?” 一个女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妈妈们看重你的容貌,想叫你再大些去接客人,可你倒好,被人污了身子,现在可不值钱了。” 笙儿没有说话。 另一个女伴说:“看她还是傻乎乎的,别理她了,她指定要卖到乡下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杂役 笙儿走到伙房,胡乱地吃了些面饼和汤水。伙房的师傅伙计们见了她都不理睬,他们也听到消息,小丫鬟成了赔钱货。 酒铺的伙计顶着满头的汗珠,跑进厨房来招呼,他一眼看到笙儿,只道是个小杂役,就拉她出来接待客人。 笙儿口中的粮食还没咽下,就被推到饭馆里帮忙。 那伙计看看她说:“呦,是你啊,这怎么话说的,我还得找胡妈妈告罪,谁叫我们这儿忙呢,你干着吧,端茶送水的,机灵些!” 笙儿心里憋屈,眼圈立马就红了,她想说话,可旁人谁会理她。 伙计在她肩膀搭上白汗巾,顺手不忘摸摸她滑溜的后背。他又推了笙儿一把,叫她伺候客人。 笙儿只好溜到一桌面善客人旁边躲着,她虽苦恼,但天性活泼,看着客人吃饭不禁悄悄说:“客爷你吃着香吗?” 那客人看她是个苦着脸的丫头,便说:“很香,你要吃一些吗?” 笙儿点点头,她蹲到客人的脚边,伸手去桌上拿炸黄花鱼,她怕被店里伙计和掌柜发觉,偷偷把鱼块藏到窄袖里,然后佯作捂嘴,将炸鱼放在嘴里。 她吃了几口就爽快地咽下,便又去桌上拿东西,她本就没有吃饱,这一下吃得口滑,见客人不说什么,就腆着脸只顾咀嚼。 笙儿正要端走桌上的茶水清清口齿,猛地被伙计抓住脖领子。 伙计骂道:“好你个小娘们儿,我叫你干活,你跑到这儿偷吃么?” 笙儿叫道:“是他叫我吃的,是他同意我吃的!” 伙计看眼客人,又说:“你别狡辩,过来过来,我好好收拾你。” 那客人脸上有些担忧,却不愿多口,只顾吃自己的。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走来两个铁塔一样的大汉。江南男子少有这般的高个子,店里人一时全把目光放到两人身上。 这两人模样粗豪,都生了铜铃似的大眼睛,也都留了黑黢黢的胡须。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俩生得一般,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这时,两兄弟中的一个开口说:“我说,魏老二啊,这么多人看着我,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要找我打架不成,这么多人扑上来,我恐怕有点招架不住。” 另一个叫“魏老二”的说:“我说,魏老三啊,你一向是怂包软蛋,就是这些人都是仇家,我魏老二也不怕他们,大不了他们扑上来一人给我一刀,死就死了,那我也比你魏老三有种!” 魏老三却连连啐吐沫,说道:“我说,你就是爱夸口,你的武功不高,这么些人一齐来打你,非要把你的屎尿打出来不可,到时候吓也先把你吓死了。” 伙计站到两人跟前,仰着头赔笑说:“二位大爷,小店没有人要和你们作对,你们快坐下,吃点什么便和我说好了。” 魏老三说:“我说,你这个小二哥说话要算数的,真的没有人和我们作对么?” 伙计笑着点点头。 魏老二说:“我说,魏老三啊,你偏偏爱胡想,总要以为大家伙要和你作对,整日疑神疑鬼,你说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蛋。” 魏老三气道:“我说,魏老二啊,你这样说话可把你也骂到了,咱们俩是一块被妈生下来的,我是笨蛋你也是笨蛋。” 魏老二拍拍额头说:“我说,这么说也不错,我不能骂你笨蛋。” 伙计看着两位傻大个一味胡乱斗口,便牵着笙儿过来说:“伺候好这两位,听到吗!” 笙儿不敢不答应,怯生生都走到两人身旁说:“大爷吃什么?” 魏老二瞪她一眼说:“我说,我魏老二从不和不认识的女孩子说话,你是什么人,要和我讲话。” 笙儿听傻了,呆呆仰望着魏老二。 魏老三却说:“我说,小女孩儿你别搭理他,他这个人最是骚包,看到女孩子口中不说话,但心里欢喜的不得了。这样吧,你给我们买十张大面饼,十盘熟牛肉,十盘卤鸭,十盘烧鸡,有酒水尽管上来。” 笙儿奇道:“你们俩要吃这么多么?” 魏老三大眼一横,急道:“我说,你小女孩儿瞧不起我俩么,你去叫后厨的大师傅加紧整治,我吃给你看看,保证让你合不上小嘴巴!” 笙儿只得追在伙计后边报告,那伙计还以为是她捣蛋,吓唬她说:“你真要拿我开心么,什么客人要吃这么多!” 笙儿忙指了指魏家兄弟,说道:“他们俩要吃,他们说的。” 伙计皱皱眉头,走到客人面前询问。魏家兄弟依样说了,伙计又皱皱眉头,他怕两人交不上饭钱,可也不敢惹大个子发火,只好先找了掌柜禀告。 掌柜听了就说:“你叫后厨整治吧,咱们店里这么多伙计,不怕他们跑了。就算他们用强,咱们去官府告状,终不能叫他们白吃一顿。” 伙计答应一声,赶去后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