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杏争春》 正文 序言 序 这本书的名字叫《80后正传——桃杏争春》，写在80后一代人逐渐步入而立之年的时候。 我想先说一说这本书的名字。 书名，就像人名一样，在起名字的时候，总是想尽可能地取得恰当些，想把对一个孩子未来的人生期望全部包含进去。可是，后来却往往发现事与愿违。所以，我只给这本书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至于读者能从中读出些什么，可能与书的名字想表达的并不尽相同。 我喜欢“桃杏争春”，这是一个浪漫的名字。书中有着浪漫的心情，可书中所写的却不全是浪漫。至于“80后正传”，只是为了不至于让人觉得浪漫的书名离题太远，才又添上去的注脚。 在我心中，“80后正传”是学名，而“桃杏争春”是小名。小名本就常带着一种浪漫，浪漫的父母一般都更喜欢唤孩子的小名。 要想真正地了解一个人，无论如何，必须要与之交往足够长的时间，才能说对他有了了解，否则只能算作是道听途说，以偏盖全；同样，对于一本书而言，书的名字只能做为一种指引，或是一种提示，在没有认真阅读之前，谁也不能简单地从书名中就完全领会书中所要表达的丰富的内容和全部的情感，也难免会囫囵吞枣，断章取义。 所以，当我写下“80后正传”这几个字时候，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这个话题的分量。我明白，我要写下成千上万倍的字迹来表达这几个字的意义。甚至，成千上万的字迹也表达不够完全。 “80后正传”，这几个字的分量到底有多重，可能我现在说不清楚，也不可能轻易地说清楚。成千上万倍的字迹背后，可能需要的是成千上万个日日夜夜的思考，这可能是一个穷尽我的一生，甚至穷尽很多人的生命都永远也写不完的话题。所以，我必须怀着一颗谦卑的心，来面对这样一个话题的神圣地位。 在此，我想再说一说这个话题的由来。 其实，早在四年前，80年代出生的第一批80后就已经开始步入了“而立之年”了。很多80后先前大概也根本没做好“三十而立”的心理准备，只是当自己三十岁已过的之后的某一天才突然意识到，啊，原来我已经过了“三十而立”了，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因为，他们并不确定自己到底算是“立”了，还是没有“立”。 由于80后是出生在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可以说是出生在改革中，成长在新社会的新一代人。早在我的中小学时代，80后就已经是社会关注的焦点了。80后给当时社会的印象是娇惯c反叛，艰苦奋斗的精神不够，吃苦耐劳的毅力不足。后来，经历了2008年的南方雪灾，汶川地震，社会突然间发现，其实很多80后已经悄无声息地成长为社会的中坚力量。他们成功背后的那种执著c坚韧和自强不息的精神已经开始渐渐地显露出来，让我们国家和民族看到了振兴的希望。再后来，社会的发展使人们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了90后甚至00后，80后在经历了30年的非议和质疑之后，很快又被湮没在了历史发展的洪流之中，对他们的肯定和褒奖也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一些日子，仿佛他们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每一个历史时代的人，都有他们的特殊意义，他们曾经走过这个世界的事实都不能轻易地被忘却。我想，80后也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代人，他们承上启下，他们辞旧迎新，他们今天依旧还没有失去自己的活力，依旧在活跃于这个时代的每一个角落。而且，他们还将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继续扮演时代的主角。 应该说，现在大批的80后都处在即将到达或者刚刚到达“三十而立”的这样一个人生阶段。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并没有完全走过20～30岁这一段人生，却也即将到达“三十而立”的门槛了。他们的人生，日渐成熟；他们的故事，也逐渐丰富。希望他们永远不会被这个社会遗忘，也永远不被历史遗忘。 谨以此记。 2014年11月26日于上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回 大地回春 桃杏争春 80后是不同寻常的一代人，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文学。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精彩的戏，戏里充满了动人的故事。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华大地，在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同志的带领下和指引下，十亿多饱经苦难c渴望富强的华夏儿女摸着石头过河，在经历了漫长的曲曲折折c亦步亦趋的对真理的探索之后，人们似懂非懂c将信将疑地念着同志那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c”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之类的朴实无华的话语，将其奉为圭臬，看作是新时代能指引大家走出困境的希望。九州南陲的深圳c珠海像是蜗牛的两只触角，试探地捕捉来自世界各地的气息。这两只触角也许是藏得太久了，早已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了解，所以当它刚刚伸出来的时候，还是相当谨慎的，像是生怕碰到什么坚硬或锋利的东西伤着自己。可当它一旦伸展开来，就被一种是时尚c是前卫c是激情c是张扬的气息吸引了。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恐怕千言万语也难以名状。总之，触角探到了一种令人兴奋c激动的气息，如同血液向这里聚集，千千万万的中华儿女怀着对梦想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由西向东，由北向南涌向这两个给人以希望的地方。虽然他们还说不清自己有什么样的梦想，想像不出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模样。 虽然这个时候人们都还面临着这样那样的困难，衣不蔽体c食不果腹的日子仍然在折磨着许多人。出行还是奢侈的，肉蛋还是凭票的。一日三餐，劳动睡觉依旧是大多数人生活的主题，无论城乡，概莫能外。可是触角探到的气息还是随着南来北往的人群传遍了大江南北，平地高原。神州大地轰动了，苏醒了，兴奋了，颤抖了，人们的心也热血澎湃c群情激昂。无论是工人c农民，城里的c乡下的，山中的c江边的，男的c女的，老的c少的，都看到了光明，感觉到了希望。 可这承载着五千年文明史的高天厚土沉睡得太久了，这令人振奋却又温柔稀疏的改革春风并不能使她一下子暖透c醒清，人们想要脱贫致富，走向幸福美好的新生活，还必须要沉心静气，循序渐进，经过十分漫长的跋涉和艰苦卓绝的奋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 千里送君 1986年夏，西宁火车站一个烈日炎炎的正午。 一辆绿皮火车像一条绿油油的芝麻虫，静静地躺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虽处在西部高原，可也只是高原的边缘，海拔还没高到像拉萨那样冰帽压山，冻土封地。在冲天的暑气中，站台上的旅客个个都背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汗水从他们的头发c额头和脸颊渗出，顺着脖颈流向胸膛，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可以上下滑动的车窗全都打开着，车里已经挤满了将要乘坐这辆车奔向不同的目的地的男人和女人c老人和孩子。 已经坐定的人吧行李在座位中间的小桌板上堆得很高，如释重负般的呼着粗气，不只是累的还是被热的，个个都手里拿着手巾c报纸c纸板c塑料袋来回在面前扇着解热，有的人手里不拿东西就光用手扇，而有的男人干脆直接把湿透的背心脱下来，从窗子里伸出手来使劲一拧，竟能拧出水来，然后像拿着一条手巾一样也扇起来，他们身上的汗水从脖子顺着胸脯一直淌到了腰间，连布条做的腰带都被浸湿了。 火车头上的烟囱里已经开始冒着不浓不淡的烟了，像是它也受不了这夏天的炎热而呼着热气。机车里的煤已经烧得很旺，列车也已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在6号车厢的门口，有两男一女随着人群正在登车。车上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座位，在经济发展迟滞c物资匮乏的年代，交通运力也疲于应付c捉襟见肘。发达国家早已逐步普及电器化，可在中国，这种吞云吐雾的老爷车依旧还在支撑着人们远行他乡的脚步。 在经过你推我搡c摩肩接踵的穿行之后，三个人终于把两个水桶般大小的麻袋搬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他们运气好，抢到了座票。有座位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将要随着火车跋涉很远的路程。 他们也许是出门晚了或者路上有事耽搁了当他们登上车的时候，两边的行李架以及座位前的小桌板都已经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包，他们只得把两个麻袋放倒在地上，一男一女坐在两个相邻的座位上，把麻袋踩在脚下。女的靠窗，男的靠过道。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子又逆着上来时的路线，穿过挤满中间通道的行李和人群，艰难的挤下了火车。 原来，他是来送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 千叮万嘱 下车的男子个头不是很高，穿着粗布窄带背心，一条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鞋面破了的黑青色布鞋。他有些卷曲的黑色短头发已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头皮上，盖住了前额。皮肤黝黑，脸上应该是接受了太长时间的日晒，泛着黑红的晕。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年纪并不大，约摸十五六岁。 而坐在车上的男子则穿着一件短袖白衬衫，青色薄布长裤，熨得很平整。一双尖头皮鞋擦得很亮。不过寸长的头发直直地长在头皮上，向修过的草坪，只不过头发有三分之一都白了。 从面相上看他应该不到三十岁，头发却白得这么早，不知是什么缘故。胡子剃得很干净，但能清楚地看出遍及两腮的胡子根儿。 女的则是一头垂及耳后的黑发，中间稍偏右分出一道痕，靠近前额处露出一线洁白的头皮，头发中亦能看出带些与生俱来的卷曲。卷曲使发梢向里弯进去，紧致地扣着两颊，托起圆圆的红润的脸，透着温柔与恬静。一件蓝色的小衫胸口上绣着一朵淡红色的小花，下身穿着黑色的脚蹬裤，脚上穿的是黑面的扣襻鞋，鞋面上也缀着小红花，看上去既干净又利落。 送站的男子下车后来到车窗边，嘴巴嗫嚅着，眼睛盯着车上的女人不说话。 女人先开口了： “福娃，我走以后，你要听大姐和三姐的话，照顾好弟弟。姐夫给的两千块彩礼钱，要好好计划着用，先紧着给阿大（爸爸）看病，若有剩余，再把贵娃送回学校读书。我们姐弟五个，弟弟是唯一有机会上学的了。阿妈（妈妈）走得早，如今我也要离开你们，以后你们要好好相互照应，照顾好阿大。” 福娃，本名方福。福娃是当地人平时长辈对晚辈的习惯称呼，一般名字最后一个字是什么，就称什么娃，这样叫起来既随意又亲切。贵娃是她们的弟弟方贵。方福c方贵，和大多数渴望过上好日子的人家一样，他们的名字中都包含着爹妈对儿女的美好希望。 “嗯，知道了。”方福像是小学生聆听老师的教诲一样，低声答应着姐姐的交待和嘱托。而坐在车上的姐夫却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着姐弟俩话别。 “阿大年纪大了，以后田里的活儿你要多担着点儿，凡事要知道让着弟弟，吃穿先紧着他。” “嗯，知道了，二姐。” “如果有什么需要蒸馍馍c裁衣裳的事儿做不来的话，就把大姐请过来帮着做。” “嗯，知道了，二姐。” “阿大的药要记得按时按量吃，每天晚上煎一次药，煎出来分三碗，晚上喝一碗，剩下的两碗到第二天早上和中午再喝，喝前要热一下。” “嗯，知道了，二姐。” “贵娃的小学课本前两天被前院儿孙家的小孙子借去了，等弟弟开学你再给他讨回来，一定要让弟弟坚持上学，知道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有些湿润。 “嗯，知道了，二姐。” 方福似乎只知道这一句“嗯，知道了，二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列车东进 方福虽然嘴上答着话儿，可心里却未必在听姐姐讲的什么，在自己的思维里胡思乱想着。 姐姐要走了，大姐已经嫁人，家里就剩下年迈的爸爸和年幼的弟弟，还有那比他大两三岁的三姐。三姐比他大，可毕竟也只是个女孩子，方福将要成为这个家的主劳力c顶梁柱。 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波出去的水，姐姐们始终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养儿防老，在这思想观念远未开放的地区和年代，儿子才是要从头到尾为父母养老送终的。弟弟还小，帮不上忙。现在，这个家的重担暂时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其实，除此之外，方福还有另外一个疑问，使他为二姐担忧。二姐和二姐夫是经人介绍的，这次姐夫来把二姐接走，虽说是娶亲，可看上去更像一桩交易。家里为了给爸爸治病缺钱少药，是这个从天而降不知道从那里介绍来的姐夫同意拿两千块钱彩礼给爸爸治病，二姐才答应嫁给他做媳妇儿的。 嫁就嫁吧，为了给爸爸治病，不得已而为之，别无它法。可姐夫来自不知几千里还是几万里之外的华北大平原，二姐一个人到了那边去会过得好吗？虽然这个年代男女自由恋爱并不是普通百姓的生活话题，爱情对他们来讲也是云里雾里，捉摸不透，可方福的心中仍旧不放心二姐。她到了那边会幸福吗？万一姐夫欺负她怎么办？她如果受了委屈，这么远的路又回不来，这场婚姻是对的吗？是值得的吗？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问着自己。 二姐的嘱托并没有在方福的思索中挤得一席之地，可站台上执勤人员的刺耳的哨声却把他缥缥缈缈c漫无边际的思考打断了。 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伴随着一声穿天透地的汽笛长鸣，绿皮火车密密的轮子缓缓转动起来。 “福娃照顾好家，以后就靠你了” “嗯，知道了二姐。二姐c姐夫，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方福终于在火车起跑以后说出了第二句话，他们都不知道下次再见面会是什么年月。 二姐把头伸出车窗外，利用最后的机会对方福说： “后天三婶家的侄女出嫁，记得带上两斤麦子一斤鸡蛋去贺喜！” 她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交待完，心中也在担心着自己走了以后，弟弟妹妹们能不能自食其力，照顾好病重的爸爸。但对她自己以后的生活，她似乎还来不及考虑，远不如方福为她思考得多。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只能交待这么多了。 她只能看着弟弟不舍地追着火车跑，越来越远。此时此刻，姐弟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离别之苦，早在眼中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二姐c姐夫，记得写信回来！” 泪流满面的方福猛然间想起这句话，仿佛这样就可以暗示自己二姐此去并不遥远，他可以随时和二姐保持联系。他把两手拢在嘴边，大声地朝火车前进的方向喊去，不知道二姐有没有听到。 火车呼哧带喘地驶出火车站，又紧接着几声嘶鸣，像是一匹老马在给自己加油鼓气，慢慢地加起了速度，如出征的勇士一般，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地奔向远方，奔向那吹着改革春风的东部大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 土豆传情 绿皮火车有三天两夜五十多个小时走走停停的奔波，由西向东先后经过平安驿c海石湾c兰州c定西c陇西c甘谷c天水c西安c洛阳c新乡c安阳和石家庄，最后在第三天晚上七点，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来到了一座有着悠久历史和深厚底蕴的文化古城——保定。 火车停稳之后，男人和女人每人抱起一个麻袋，随着几个在同一车站下车的人，绕开已经所剩不多的站着的旅客，走下火车。 这辆车的终点站是北京站。到了保定，离北京就不远了。火车从西宁一路开过来，在途经的各个站点已经有不少人下了车，所以剩下的站客也就不多了。男人和女人站起身后，立即有旁边的一对男女如饿虎扑食般侧身挤过来，一屁股坐进了空出来的两个座位上。 准确地说，应该是两屁股坐了进去。 他们估计累坏了，气喘吁吁地瘫坐在破旧的坐位上，前后左右地在自己的腿上c肩上c背上不停地敲着。 这里已经是进北京前的倒数第二站了（再往后一站是高碑店站，之后就是北京城），他们肯定希望着从保定到北京这段路没有人再上来，两只手不停地给自己敲着解乏，两只眼睛却担心地望着刚刚上车的人，生怕好不容易熬到的两个位子再被别人要了回去，到头来是雀占鸠巢，空欢喜一场。 男人和女人下了了车后，跟着人流向出站口走去。 女人拦腰抱着那小小的麻袋，麻袋口并没有系绳，只是从袋口揪出两只耳朵来绑了一下。女人和一旁的旅客不注意撞了一下，袋口一晃竟晃开了，哗啦啦如金龙吐珠般掉出七八个土豆来。那土豆个个表皮白净，圆圆乎乎的，像鹅卵石，若羊脂玉，如水晶球，似夜明珠，都差不多是一样的大小，在天色已暗的站台上蹦蹦跳跳c跌跌撞撞地四下滚了开去，活像一群跳动的精灵，已经暗下来的夜色衬得它们似乎真的如珠玉般发出了淡淡的光晕。旁边行人的脚步也被扰乱了，一个个都屈膝收脚，左摇右晃地躲着这些突然而至的精灵，生怕踩到了它们。 走在前面的男人竖抱着另一个麻袋正走着，只听得后面”哎呀”一声。他回头一看，发现了散落一地的土豆，女人已经把开口的麻袋放到了地上，把滚出去的土豆一个个往回捡着。一旁有个岁的孩子，挣脱妈妈拉着的手，捡起一个土豆抱了起来，孩子的妈妈赶紧夺了过来还给了女人，又拉着孩子急匆匆地赶路走了。 这两袋土豆是女人从家里带来的。算是什么？算是陪嫁，还是给女婿的回礼，抑或是女人的爸爸捎给亲家的心意？不得而知。也许兼而有之吧。可看得出来，那一样的大小是经过了精挑细选的，那白净的表皮是经过了认真的清洗的。 女人的娘家没了娘，女人的爹也重病在身。女人的爹想借此表达什么？是真诚？是信赖？是盼望？是嘱托？儿行千里母担忧，女儿也是当爹的心头肉，掌上珠。几千里外，他也只能祈祷女婿能对自己这苦命的女儿好一些。 这两袋土豆，虽算不上什么无价之宝，可对女人的娘家却是弥足珍贵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 与子同行 男人帮着把土豆捡起来，又麻利地在麻袋口揪出两个耳朵，抻了抻，交叉系上个扣，然后干脆一边一袋把两个麻袋夹在腋下，说了一声：”走吧”。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纵横交错，粗粗细细，像老树的根。他看上去是个有血有肉的农村汉子，身上穿的衬衫显出的斯文气质倒显得有些不相衬了。 男人还是迈着大步朝前走着，女人紧随其后，生怕走丢了。这是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很多事情很多场面她都不曾见过。她甚至是第一次到西宁，第一次乘火车。 出了火车站，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火车站坐东朝西，从广场南边儿上的窄街穿过去，再向西转过一个弯儿，就是汽车站了。女人心里清楚，他们还没有到达要去的地方。这里是一座城，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在农村。她跟在男人后面，一路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揣摸着，猜想着这座城市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快点c快点！”男人见女人有些慢，便催促着，”赶晚了要是错过最后一班车，今晚就得睡在大街上了!” 女人一听，慌了，赶紧加快脚步小跑着跟了上去，在男人后面寸步不离，扣襻儿鞋的矮矮的后儿急促地击打着地面，和男人的皮鞋踏地的声音有节奏地和在一起，清脆又明快，像打快板儿一样。 汽车站大院儿外来来回回地跑着各种各样的车，售票厅门口进进出出走着形形色色的人。天色越来越暗了，车子都在赶时间，人们也都在赶时间。人怕错过了最后的车，车怕错过了前方的红绿灯。在男人快马加鞭的追赶下，他们幸好买到了最后的两张票。 他们可是新婚的夫妻呀，本应是要入洞房的，怎么能忍心让他们露宿街头呢？ 看来，老天可真是眷顾着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 沐汗栉风 这里的天气可真是要比西宁酷热难耐得多了。汽车不像火车上那样拥挤，但空间本来就狭小的车厢被汗味充斥令人作呕，喘不过气来。 车子驶出汽车站，在川流不息的街上匆匆地穿梭。 从车站东出口出来以来以后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交通十分拥挤。可能是因为火车站和汽车站挨得太近，来来往往的旅客太多，旅客多了，车自然也就多了。客运汽车c公交车c出租车c摩托三轮车，还有卖煎饼果子c卖驴肉火烧的简易小餐车，全都挤在了十字路口。 古城保定的街道本来就不够宽，被这些各有来因c各有目的的人和车堵得水泄不通，一时间像一团乱麻一样找不到个头绪。 在这傍晚的时候，出租车尤其多，希望着能碰上个误了最后一班车又赶时间的主儿，跑个小长途，这样的生意接上一单，一天的嚼裹就有了着落。 车子在路口堵了五分钟，四五个交警在这个乱成一团的路口鼓起腮帮子卖力地吹着哨子，上下左右比划着手势，希望能有抽丝剥茧之功，把这个混乱不堪的局面引回到正轨，否则这身制服的尊严何在？一辆辆大车小车都狂按起喇叭，催促着前面的车快点走，像一头头愤怒的狮子，大有要把前面那挡道的车踩扁或吃掉的架式。徒步的行人趁着这混乱的局面，捂住耳朵从车与车之间的空当不失时机地横穿过去。 也不知道是后面的愤怒震慑住了前面的阻碍，还是交警那招招式式都有模有样的指挥显了作用，路在一阵混乱之后终于又通了。 摆脱了拥堵的汽车像是被困了多日的猛兽，像是蓄势已久的洪水，如出枪的弹，似开弓的箭，急吼吼地向前飞蹿出去。车也如同人，大概是想回家心急了，好似前面有舒适的床，可口的饭，它一刻也不想耽误，分秒也不想停留，一头扎进了迅速黑下来的夜幕里。 车子很快出了城，城里那如仪仗队一般站在路两边的路灯已经渐渐远去，路灯与路灯开始慢慢靠近c交织c重叠，最后化作远处的斑斑光点。 车子一路向西驶去。没有了路灯，汽车前面的车灯打开了，发出昏黄的光，吃力地照着前方的路，前面的汽车开过扬起的尘土在灯光里飞扬，让灯光的射线变得更加昏暗了。不知是线路接触不良，还是电压过低，两束无精打采的灯光时不时会闪灭一两下，像是尘土迷住了汽车的眼睛，它要揉一揉。 城外的车少了，汽车也就开得快了起来。车上的人把车窗都打开了，风从车窗外吹进来，驱走了车里的暑气，冲淡了难闻的汗臭，风干了人们脸上的汗水，冷却了热烘烘的衣服，同时也吹散了人们心中的烦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 思绪万千 女人的心也静了下来。她想像着男人的家会是个什么样子。她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命苦，还没举办什么仪式就被人接过来做媳妇儿了，她甚至还完全不了解身边这个男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了家，跟着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家里病重的爸爸本不愿意她嫁得这么远的，可是她自己坚持要来，因为她需要那两千块钱给爸爸治病，她愿意为此把自己嫁给这么一个看上去比她大不少的陌生的男人。尽管这听上去像是她把自己给卖了，可是她义无反顾，坚定了心决不后悔，不管前面是刀山c是火海c是深渊c是悬崖，她都愿意去走c去蹚c去跳c去攀。 还是别那么吓唬自己了罢，万一前面是青山c是草地c是成群结队的牛羊，是漫山遍野的麦子呢？谁又知道呢？想到这，她那本来满是疑惑和焦虑神色的脸突然泛起了充满希望的微笑，两只明亮的大眼睛也立刻放出美好而精神的光芒，显得很有生气。 夜风越来越凉爽了，凉得人感觉不像是在盛夏，而更像是初秋。今天的天气确实反常，这个时节的夜晚按理说不会凉得这么惬意。也许是”境由心生”吧，不管怎么说，最近对她来说是喜庆的日子，是喜庆冲散了她心中的焦躁和忧虑c疑惑和不安，只剩下了这炎炎夏日里的一道清凉！ 汽车继续在黑暗中行驶着，夜风也徐徐地吹拂着车上人们的头发，撩动着他们的思绪，擦拭着他们的汗水，缓解着他们的疲惫。 车厢里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陆陆续续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旅途的人们到底还是倦了，夜风轻柔的吹拂让他们进入了梦乡。 可她却睡不着，她甚至根本不困。二十岁的年纪，独自一人和一个陌生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对她来说，一切都得从头认识，从头熟悉。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啊，她实在想像不出来。或许这是一种幸运，因为她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想像和期望。她想着这，想着那，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她的耳畔也响起了鼾声。她扭头一看，这个半头白发中透着沧桑的男人，她的丈夫，也累了。一路上，她和他交谈的不多。她们从来不认识，就这么在别人的介绍下匆匆走进了对方的世界，互不了解，不知根底，又能聊些什么呢？噢，不，还不能说已经相互走进了对方的世界，只是才刚刚走到了对方的身边，对方的门口，倘若哪一天要是真正地走进对方的世界，走进了对方的心里，那就要有说不完的话儿了。 他累了，让他睡吧，她想着。而她却继续任自己的思绪飘飞，随着习习的夜风，飘向他们将要去的地方，飘向她西部的故乡，飘向山川大地，飘向那一切皆有可能的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 前路迷朦 汽车前灯的两柱灯光随着汽车的颠簸而忽上忽下地摇晃着。这一段路可能是该修了吧，地上已经到处是坑坑洼洼的了。 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路口，都是一条小路从路边横着汽车前进的方向延伸出去，有从路的左边伸出去的，也有从路的右边伸出去的，通向不远处的一小片亮光，那里躺着一个个静谧的小村庄。 看得出来，汽车走得路也算是这一带的主干道了。 有的村庄亮光比较少，也特别暗，想必是村里停电了，家家户户都点起了蜡烛。 女人的思绪又飘到了西部老家，飘到了她的爸爸和兄弟姐妹那里。她离开家的时候，方贵听说她要去河北，使劲儿地从脑海里回忆着学校的课堂，企图从老师那些随心所欲的授课中找到任何一点点关于河北的蛛丝马迹。 “啊，河北石家庄，老师说那可是座大城市呢。离北京不远，二姐可以有机会去看，去看了。” 还在上小学的方贵不明真相，心中激动地羡慕着姐姐。他想，姐姐一定是要去大地方，见大世面，过好日子去了。 北京是好地方，石家庄也是好地方，可她要去的却不是那里。火车曾在石家庄停过，可男人并没有带她下车。好像火车经过的所有其它在城市的车站一样，她从车窗望出去，也并没有觉得石家庄的火车站有什么与众不同。 还有北京，那是多少人都梦寐以要去的地方啊。人民的首都，祖国的心脏，曾经带领人民翻身得解放的地方。广场c故宫c颐和园，这些令许多人都心中向往的好地方是什么样子啊，我有机会去看吗？她暗暗地问着自己。她现在宁愿把到达目的地之前的这所剩不多的时间全部用来想一些美好的事儿，因为她知道以后她会发现这些都是一厢情愿。 她是由于生活所迫才不得不来到这里的，是因为人家出钱给爸爸治病，她来给人家做媳妇儿的，她来有些带着还债的意味，人家总不会花了钱带个大小姐回来伺候着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没有当少奶奶的命，而他，显然也不是什么富家大少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 一睡到天明 汽车驶近一片比其它地方大得多的村庄。男人已经醒过来了。他发现女人正在发呆，用手捅了捅她的肩膀说：”下车了”，把她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汽车开进那片村庄，他们就在路边下车了。 “到了？”她带着浓重的西部方言的口音，试探地问他，语气中带着紧张和不安。 “还没有。这里才到县城，离家还有十好几里路呢！这个时间没有车了，我们只能走回家去了。”男人的口气中没有任何因没有车而带来的不快，反到显得很轻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他经常这样走夜路，十几二十里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说着，男人夹起那两袋土豆就往前走。 女人也赶紧跟了上去，从男人手中抢过一袋土豆扛在了肩上，男人并没有拒绝。她像大多数年轻姑娘一样，本能地想为自己的男人分担一份生活的重担，不让担子全都压在男人一个人身上，尽管这一小袋土豆并不重。农村苦人家出来的姑娘，跟男人一样勤劳能干。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他的关爱和体贴，表示自己愿意同他一起分担生活的艰辛。几千里迢迢路远，来到这里她举目无亲，这个男人自然而然让她觉得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依靠了。 再有，她就要见到婆婆了，就算是为了在婆婆面前不失礼数，她也应该帮男人扛一袋不是？ 是啊，她就要见婆婆了，这也是使她真正紧张和不安的原因。 过了一个小时，两人趁着月色走了十几里的路，才来到一个村边的一家院落。 男人就着月光从门旁的一块大石头下摸出钥匙，打开黑色小铁门上的铁锁，进了院子。又走到正中偏东的一间北房门前，熟练地推开没有上锁的木门，走了进去。女人紧随其后跟了进来。进屋后，男人把麻袋平放在外屋的地上，喊了一声累，走进东屋，在炕席上倒头便睡。 女人把另一袋土豆也放在地上。没有见到婆婆，她心中很是奇怪。但她还没来得及问，男人就已经鼾声骤起。她也不急着问，她心中的疑问多着呢，初来乍到，自然会有一肚子的疑问。听到男人的鼾声，她也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便倒在了炕的另一头，很快也睡着了。 天上一轮明月已经悄然升起，浑圆似盘，皎洁如玉，向这家农村的小宅洒下满院的清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队部宣赏 这男人名叫何远山，女人唤作方有兄。 何远山这名字平淡无奇，方有兄的称呼里却藏着故事。 他们来到的这个小村庄是何远山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家乡——河坊村，一个地处华北大平原西部太行山麓的普普通通的小乡村。 第二天早上，屋外不知谁家的公鸡早早地就报起了晓。自从第一声鸡鸣开始，好家伙，可不得了，村里家家户户的公鸡全都闻声而应，一个赛着一个地清着嗓子，引吭高歌。此起彼伏的鸡叫一传十，十传百，竟像回声一样从村东飘到村西，又从村南荡到村北，前前后后半个小时，把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下唤了出来。 方有兄被这赛歌儿会似的报晓之声唤醒了，可她看到睡在炕另一头的何远山依然睡得正酣，就没打扰他。 她下炕来到院子里，坐在一个小杌凳儿上看着院子里榆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发呆，等着何远山醒来。直到耀眼的太阳爬上了东山头，何远山才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仿佛还没睡够。 “赶紧洗把脸，我们到老宅去见我娘。”何远山从炕上打开纸糊的木框格子窗户，冲着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方有兄说。 “噢。”方有兄马上答应着，起身进门找水洗脸。 可她扫了空荡荡的屋子一眼，除了两袋土豆什么也没有。出门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儿，也没有看到水缸，甚至连个脸盆都没有。方有兄又回到屋里，站在炕沿前满脸疑惑地看着何远山。 “怎么了？”何远山边从炕上下来，边继续打着哈欠问，他好像许多天没睡过觉的样子。 “”方有兄用右手的小手指左右分了一下前额的头发，愣住了，竟不知该说什么。 “嗨！”何远山突然右手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得嘞，咱们先去老宅吧，这儿还什么家伙事儿都没置办呢！” 何远山下了炕，穿上他那双由于走夜路而沾上了一层土星儿的皮鞋，拿起炕头上的一条破毛巾囫囵地擦了擦，那皮鞋就又显得锃光瓦亮了。他走到外间屋子，扛起放在地上的一袋土豆，迈着大步跨出门去。方有兄也赶紧扛起另一袋，随着他出来。何远山回身关上门，两人走出院子，大门也不上锁，只是轻轻掩上，扛着两麻袋土豆，沿着屋后的一条街顺坡儿走下去，男前女后一步一摇地到何家老宅去了。 方有兄不知道还要走多远，但她清楚地知道路不会太长了，再远也不会走出这个只有两百户人家c七八百口人的小村庄了。从屋后的大街一起住西走，顺着坡儿下去，坡底下是一条南北穿过村庄的马路。这条马路虽然只有三米来宽，却是这村里的一条主要的路。顺着马路向南走三十米，现向右转进一条窄而长的街道，一直往西通到一棵大槐树下。 在槐树的北面就是村大队部，透过朝南开的栅栏门瞧进去，十几棵高大的杨树长得枝繁叶茂，苍劲挺拔，有十七八米高，比大队部矮矮的房子高出好几倍。在那棵最高的杨树的高高的枝头上，用铁丝拴着两只大喇叭，藏在浓密而宽大的绿油油的杨树叶子中。 大杨树底下整理齐齐地垒着七八个灶台，有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正在刷锅c劈柴，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在揉面。 何远山带着方有兄走过大队部门前时，听见喇叭里响起了村长有板有眼却明显有气无力的广播声： “大家伙儿注意了，今天队里管饭，希望大伙儿都早点儿到地里去。晌午队里多烙一百张烙饼，出工的男劳力晌午收工后可以到队里领一张。大家伙儿注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新政出墙 话说在农村合作社时期，所有的田都归生产队有，全村的牲口和劳作用的工具也归生产队。田里的活儿大家伙儿一起干，出工挣工分儿。秋收的时候，按人头和工分儿给各家各户分粮食，剩余的粮食归生产队。年轻力壮的男人多的人家挣的工分儿多，秋天分到的粮食也就多。即便家里劳力少，也有一定量的人头粮。 所以到了农村合作社到了后期，生产队的生产效率越来越低，村民出工的积极性不高。夏天荒草长势较凶的时候，为了调动大家出工的积极性，村大队部有时会用公家的粮犒劳起早出工到地里去干活的人，有管理员会在点钟带着干粮到地里去劳工，当天出工的人还能在中午凭出工记录到大队部领取一份额外的奖励。 这个地处华北大平原的小村庄河坊村，也和华夏大地的千千万万个农村一样，正在跃跃欲试地准备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河坊村的村民基本都处于文盲c半文盲状态，很少有真正能称得上是识文断字的。大家都只听说生产队将要解散了，要实行什么”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可什么叫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多数人都说不清楚，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只闻其名，不解其意。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生产队的生产方式不会持续太久了，因为根据从土地制度改革较早的地方传来的消息，土地包分到户的做法真的收到了奇效，粮食产量提高的数目可观，令人振奋，有的地方甚至改革的头一年就把粮食产量番了一番。 对于这一项从天而降c改换新颜的政策，让大家从集体劳动逐步走向以家庭为单位的单干，村委会原本持观望态度，不想操之过急。可是从全国各地频频传出来的捷报使村委会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决定加快进度，听说过些天村里就要召开全体村民大会，把田都分到各家各户，从明年开始，由村民自己来经营分到自己头上的土地。 “嘿！正好赶上了！”何远山嘴里念叨着，“中午有好吃的了，就算是给咱们接风洗尘吧！”白面烙饼对河坊村的村民来说还是比较奢侈的，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庄，玉米和红薯面是老百姓长期以来的主食，小麦磨的白面平时并不经常吃。 说着，何远山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似乎前面现在就有烙饼吃一样。方有兄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对这里的乡间还不太熟悉，对广播里的话也听不大懂，只是看见何远山那股高兴的劲头，心里想一定是有什么好事情，不自觉地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婆媳初见 从大队部往前走五十米，向右一转，一道红砖院墙映入眼帘。院墙用稀泥垒起，砖缝间的黄土被雨水冲刷得在墙上垂下一道道长满青苔的水痕。院墙中间开出一个窄窄的门口，没有装门，也没有装栅栏，从矮矮的院墙上望过去，就能看到水泥抺缝的五间红砖北房。 这就是何家的老宅。 靠西第二间北房的房顶上有个砖垒的烟囱，烟囱里冒着淡淡的青烟，青烟一冒出来就被飘忽不定的夏风吹散了。 看到前方的路只能通往这唯一的院落，方有兄知道马上就要见到婆婆了，她的也心不免像这被风吹的零乱的青烟一样，紧张起来。 方有兄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何远山走进何家的老宅。这里虽然是何家的祖传的老宅基地，可房子却是近几年新盖的。方有兄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心跳加速，咚咚地像是胸膛里在重重地敲着快鼓。 “娘，我回来了。”何远山一进院子就朝北屋喊了起来。 只见一个上身穿着白色短袖背心，下身穿粗布长裤，头发有些蓬乱的女人从靠西第二间屋子的门口走出来。她瘦骨嶙峋，脸上气色发黄却棱角分明，头发中掺杂着些白丝，脚上趿拉着一双大脚趾头处已经顶破的黑面布鞋，没穿袜子的脚踝瘦得皮包骨头，像是画出的素描。她从门里走出来后站定在砂台上，看着方有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方有兄见有人从屋里出来，立马就收住了脚，停立在院子中，她心想着这应该就是婆婆吧，想开口叫又不知道该叫什么好。是应叫“娘”呢，还是应该叫婶子呢，总不能按老家的习惯叫阿妈吧。她张了张口，犹豫着，到底还是没叫出声来。 “大姐，娘呢？”何远山先开了口，他一边向着门口的女人说话一边往屋里走。 “哎呀，原来是大姑姐啊，幸亏刚才没有莽莽撞撞地开口叫娘，否则可就糗大了，唐突了大姑姐不说，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成为一辈子的笑话。”方有兄心中暗暗庆幸着。 “娘和你二姐在屋里呢。”何远山的大姐何平伸手往身后的门里指了指。 说话的同时，又有两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看上去年纪比较大，有快六十岁的样子；另一个年轻些，不过三十岁左右。这位年纪大的便是方远山的母亲，何老太太张秀芳；年轻的是何远山的二姐何亚平。 “哟，这是弟媳妇吧？”还没等何老太太开口，二女儿何亚平就夸起方有兄来：“瞧这模样儿长得可真俊呐。”一边说着，何亚平走下砂台来，接过方有兄肩上扛的麻袋，露出了自然而和善的笑容。 何老太太见这远方来的媳妇儿局促不安地站在院子里，显得十分拘谨，也赶紧走下台阶，来到方有兄跟前，拿起她的手揉捏着，两只不大不小的眼睛上上下下仔细地端详着，堆满嘴角和眼角的笑意透着说不出的喜悦。后脑勺上挽着一个攥儿，包了一块黑布，像一个胖胖的蘑菇头，方老太太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方有兄，那蘑菇头也就跟着上下左右有节奏地摇晃着。 “娘，快别在院子里说了，赶紧让弟妹进屋吧。”二姐何亚平站在门口，往屋里挥着手说。 “嗨，你看看我，光顾着看了，真是老糊涂了。”何老太太回过神来，忙拉着方有兄往屋里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一妇难求 其实这何老太太张秀芳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当年何远山的父亲何海林过世的早，张秀芳不到四十岁就守了寡，自己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六个孩子拉扯大。 最大的孩子是大儿子何青山，如今三十多岁了仍然在家打着光棍儿。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大女儿何平嫁给了本村比她大了十岁的吹唢呐的孙二根，二女儿嫁到了乡里一户普通农家做媳妇儿。这次听说何远山从遥远的西部领了个媳妇儿回来，也都回娘家来看看，顺便帮着准备准备两人的婚事。何远山在众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比他小的还有两个弟弟：老五何文刚刚参军入伍，老六何秀山同大哥何青山一样，还没娶媳妇儿，在家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虽说是儿女们交错着排行，可按照河坊村的习惯，兄弟和姐妹之间总是分开叫。何青山自然是众兄弟姐妹的大哥。何远山c何文山c何秀山称呼何平为大姐，何亚平为二姐。而至于何文山和何秀山，平常习惯上被唤乳名三儿c四儿，村里的乡亲们也这么称呼他们。 何家的五间北房，是新盖没几年的带砂台儿的大平房。墙面一律用红砖砌成，高度也超出了老式的土坯屋一大截儿。宽敞明亮的木框玻璃窗洁净如洗，一尘不染，反射着太阳光闪闪发亮，一看就是近几天用心收拾过的。像这样的房子，是村子里建屋置宅的新样式，村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盖了这样漂亮的新式宅子。 由丈夫早早地撒手人寰，当初除了六个孩子，何老爷子只留给也她这一处宅基地和两间土坯房。一大家子生活在两间土坯屋里，连晚上睡觉都得侧着身，平躺着都挤不下，经过十几年的忍饥挨饿，忍辱负重，何老太太一个钱掰成两半儿花，一碗饭分成两顿吃，省吃俭用c日积月累，终于带着四个儿子在原来的宅基地上盖起了五间北房。房子盖好了，儿女也长大了。长子何青山已经过了三十岁，最小的儿子何秀山也有二十岁了。原先两间土坯屋上拆下来的旧坯舍一不得扔，就全捣捽了垫在院子里，算是埋葬那七八个人挤在两间小土屋里不堪回首的日子。 新盖起来的房子虽然没有亭台楼阁c雕梁画栋，没有花红柳绿c曲水流觞，可七八株大杨村掩映着两三棵石榴，高枝上老鸦草窝高筑，低条上燕雀穿跃啼鸣，倒也蛮有清静幽雅c舒适闲散的农家情调。 可即使是如此，四个儿子却至今连一件婚事也没说成。自己的婚姻两个女儿早已是”嫁出去的姑娘波出去的水”，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可就是没有人愿意给何家做媳妇儿，这是多年来一直重重压在何老太太心头的沉石。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按照农村的老传统，儿子成家就如同雏鸟飞天，要离开老巢，独自闯荡了。媳妇儿一过门儿，基本马上就得要分家。可改革春风一时还难以吹绿这干旱已久的大地，农村老百姓的日子依然不好过。儿子长大成人及早分家对父母是一种解脱，对儿子也是一种考验c鞭策和激励。 可这何家原先只有这一处宅子，虽说现在房子翻盖的挺新潮，从里到外都有模有样，在这偏僻落后的山里小村庄堪称“富丽堂皇”，但是有四个儿子在等着分这点家产。一想到这，村里的姑娘都望而却步，不愿意来做何家的媳妇儿。 再有，越是在这偏僻落后的乡下，古已有之的重男轻女思想陋习越是根深蒂固。开门招亲的壮丁比比皆是，闭门等嫁的闺女稀如珍宝。朝外波水易，往家引水难。直到最近，何老太太又在村东置办了一处宅子，让何远山出去自立门户。何远山利用农闲的空当儿上山采石，下地筑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盖起了四间土坯屋。 村里有三两个姑娘是看中了何远山这处虽是土坯筑成却是独门独院儿的宅子，可由于以前何老太太托人上门说亲时，她们顾忌何家兄弟太多而毫不客气地回绝了（这也是何远山直到二十七八岁仍未成家的一部分原因），现在就又都不好在回过头来进何家的门儿。 村里说不上媳妇儿了，何老太太只能另辟蹊径，托人从外地介绍个媳妇儿来。 当然，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哪怕是兄弟们娶媳妇儿也应是如此。按照村里的传统，一般是长子先成家。可是这何家在村里一直是过得比较困难的一户，由于这贫穷的出身，等到何家有能力娶上一房媳妇儿的时候，长子何青山已经早过了三十岁。同年龄的女人不好找，小姑娘人家又嫌他老，不愿意，所以成家有些困难。何老太太审时夺势，左思右想，决定先让不满三十岁的二儿子何远山先成家，把何家的门户立起来，就托了一位很久以前在西部的青海落了户的远房表哥（何远山的远房表舅）在中间牵线搭桥，给何远山介绍一个西部穷人家的姑娘作媳妇儿。 就这样，才有了何远山的这次西部之行。他带着母亲的心愿和传继何家血脉的使命，千里迢迢去了青海省，在远房表舅的引见介绍下，按照约定给了两千块钱算作聘礼，把方有兄接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婆媳座谈 何青山c何秀山两兄弟一大早就去生产队干活了，所以只剩下何老太太和何平c何亚平两个女儿在家。 何老太太拉着方有兄的手进屋以后，脱鞋上炕，盘起腿坐在炕上，像以前大户人家的掌权太君一样，开始询问起方有兄的情况。 “累了吧，孩子？”何老太太问到。 “不累。”方有兄低头回答。她坐在何老太太对面的一把漆了黄油漆的杨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抱住膝盖，仍然有些拘束。 “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 “听说你爹身体不太好？”何老太太又压低了声音问，仿佛这样不会显得太冒昧，同时又不失关切。她是从远房表哥那里听说了方有兄的父亲生了病，但不清楚具体情况。 “是的娘”方有兄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地吐出了这个称呼。她心中还在琢磨着应该怎么称呼何老太太。这一声”娘”自然是把何老太太叫得眉开眼笑，欢喜不已，脸上像吹皱的春水一样堆满了笑，心里也似吃了蜜一般的甜。 “那得的是什么病啊？”何老太太又试探着问。 “肺病。”方有兄有些难过地挤出两个字，眼角瞬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滴，从她那吞吞吐吐的语气中，何老太太能感觉出她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她父亲的病情。 何老太太见状，知道是自己有些唐突了。虽说是出于关心，可人家姑娘千里迢迢刚来，头一回见面实在不应该提起这么个令人伤心的话题。 正当何老太太陷于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何亚平端了一碗水进来，笑着说：”弟妹渴了吧，喝口水吧。”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虽然方有兄和何远山还没有举办一个正式的结婚仪式，也还没有到乡里登记，但全家人从心里上已经把她当作何家的人了（她千里迢迢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总不会再跑回去吧，更何况何家还给出去了两千块钱呢，她注定是何家的媳妇儿了），再说方有兄也已经开口叫了何老太太一声”娘”了，因此何亚平也就不拘泥于那些旧礼，直接称呼她为”弟妹”，不仅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显得亲近。 “咱这弟妹叫什么名儿啊？”站在一旁的何平也赶紧插上话来，想把刚才的尴尬气氛冲得更淡一些。 何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说了半天，还不知道这未来的儿媳妇儿叫什么名字呢。于是又使劲盘了盘双腿，向前探着腰问到：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方有兄。”她用手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手里端着何亚平刚才递过来的水，并不急着喝。 “哪个方？走四方的方？” “嗯。”方有兄点点头。 “方什么？”何老太太似乎刚才没听太清楚，继续问。 “有没有的有，兄弟的兄，”方有兄明白何老太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写，就解释说，“爹妈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接连生了我和我姐两个丫头，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儿，希望在我之后能生个儿子。” 中国传统观念把生儿子看得很重，儿子是传宗接代c延续香火的标志。有些人家在接二连三生了闺女之后，总喜欢在起名字上下功夫，什么有兄c招弟啦，来男c迎哥啦，加个愿望进去，图个心安，求子之心切可见一斑。华夏大地，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莫不如此。在河坊村这一带，也是前村后店，此心同理；东坡西岭，概莫能外。方有兄来虽自西部省份，可都生在华夏大地，九州圣土，习虽相远，性却相近，方家老人有此心愿，也就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 何老太太仿佛从这个名字中咂摸出什么味道来一样，低着头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有兄，有兄，有凶” “那你现在有兄弟了吗？”何太咂摸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问。 “有，自我之后，还有一个小妹，然后有了两个弟弟。” 在与何老太太的问答中，方有兄渐渐地不觉得紧张了，少了生分，说话也放得开了，每次回答何老太太的话总不忘补充说明一下，怕自己说的不够详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燕巢新筑 “噢这样啊，”何老太太若有所思，”你看啊，现在你也已经有了弟弟了，你爹他也应该了了心愿了，可这个名字谐音不太好啊，不如改个名字吧。” 做为一个地道的农村老人，何老太太也自然难逃封建迷信c牵强附会的俗套。不过取个好名儿图个吉利也属人之常情。当初方家老人也是出于这么个想法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是当时求子心切，并没有考虑到谐音这一层。 “那娘你说叫个什么名儿好？”方有兄似乎对此并无反对的意思，她觉得老人也是好心，自己能够隧了老人的心愿也是好事。 何老太太眉头一皱，抬头望着房梁，活像以前私塾先生思考的样子，在自己脑海中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字中试图为方有兄寻摸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来。 “不如就和你大姐一样，取个“平”字吧，”何老太太沉思半晌，也没想出个多么出人意料的名字来，“求个平安，你看你这俩姐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也照样养活长这么大，更没得过什么要紧的病，不就挺好吗？现在她们两个都已经出门儿做了媳妇儿，家里就剩你一个平儿，叫也叫不乱，只当我又得一个女儿吧。” “这那好吧，就依娘的。”方有兄倒也答应的爽快。 就这样，方有兄在何老太太的提议下，改名叫了方平。 说着说着，屋顶烟囱里人烟渐渐息了，外间屋子里的小米饭熟了，该吃午饭了。何青山和何秀山两兄弟中午在生产队吃了烙饼，没有回家就又接着下地干活去了，还托人捎回来了一张烙饼。何亚平从爬在院墙上的丝瓜藤上摘了三颗丝瓜，用保存在陶瓷缸里的隔年的猪油炒了一盘儿菜。 除此之外，七八棵五寸长的小白菜儿掰扯成大小不一的碎块儿，拿酱油拌了，就是唯一的菜。这还算是好的了，平日里通常是以咸菜佐饭的，要不赶上生产队管饭，这小麦的白面烙饼也是不容易吃到的。 在这生产队即将解散，土地新政马上就要落实的当口儿，村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吃过午饭，何远山也并不到生产队去劳动，只带着方平把准备结婚用的几张桌椅板凳儿和一些锅碗瓢盆儿往村东冈儿上的新宅院里搬。过几天，他就要和方平另起炉灶，自力更生了。就像是一只羽翼丰满了的燕子，要飞出生养他的窝，和另一只与他结缘的母燕到其它地方筑自己的新巢，安自己的新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洒扫庭除 两人从何家老宅回到村东的新家，已经是烈日当头了。当再次回到这个新家的时候，方平才认真仔细地看清了这座有四间北房的农家小院儿。 在没进大门之前，她就看到地基上的青色和白色的石头还泛着新茬儿，可见这房子也就刚刚盖了一年半载的光景儿，青白相间的地基上是用青砖垒起来的墙面（其实只有这后墙和两侧的两扇主墙是用青砖盖的，屋子里面的山墙是用土坯垒起来的），房子后面正中间一棵大榆树长得十分茂盛，上面有几只黑亮的蝉正在声嘶力竭地吟唱，向这个世界宣告着它们的存在。树干和树枝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早上新蝉脱去的薄壳，而树下的地面上则密密麻麻地全是手指头粗细的小孔儿，那些在树上卖力吟唱的蝉在黎明就是前从这些洞孔中悄悄地爬出来，又费尽周折爬上树干，爬上树梢，完成”金蝉脱壳”的蜕变，成为一只只身披两扇薄翼的树上精灵的。 从屋后转过来，院落东侧的院墙不是用青砖围起，而是由灰白的土坯垛成的。在这困难年月，能用青砖把屋子盖起来已实属不易，而院墙就只能用土坯凑合了。 门是一户人家的招牌，何远山置新宅是为了结婚，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门上跌了新家的份儿。所以何远山用盖房剩下的青砖砌了个水泥抹缝儿的圆拱门儿，圆拱后面又用土坯盖了个宽敞的大过道，看上去古色古香，很有格调。在这一条街上独一无二，显得很不一般。何远山找乡里的铁匠定做了两扇铁门，涂上黑漆，立在圆拱门里，黑漆门在太阳的照射下反映着耀眼的光，让这座农家小院儿显得很精神。 这一切都是何远山一砖一瓦用心垒起来的，他的弟弟老三何文山在参军前也帮他出了不少的力。 何远山带着方平推门进去，把一张小桌和三把椅子放在院子里，荆条编的背筐放在桌子旁，里面有四口白瓷碗和两块白瓷的盘子，一把铁铲，一把铁勺，碗底和铲勺的把儿上还贴着标签，一看就知道是新买回来，还从未用过的。 之后两人就开始动手打扫卫生，收拾屋子。屋子里除了新垒的灶台和土坑，也没有其它什么东西。他们把四间屋子从里到外全都好好地打扫了一遍，又把上缘安了合页的格子窗支起来，给屋子通通风，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屋里屋外白灰刮面的墙壁上，整个院落都显得通透明亮，光彩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闲聊新规 听说生产队快要解散了，土地就要分给个人了，大家给生产队干活也就没了积极性。何青山c何秀山中午吃了生产队的饭，又下地锄了一个半小时的草，见地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他们也就回家了。半路上听人说何远山领着媳妇儿回来了，就直接来到了何远山的新家，一是想看看何远山领回来的媳妇儿什么样儿，再就是看看何远山置办新家，他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两兄弟一行来到何远山的新家，何远山和方平已经把屋子打扫干净了，正在院子里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四人一见面，何远山就部着两兄弟问：”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收工了？” 大哥何青山刚要开口，老四何秀山就已经抢先答道：”嗨，大家伙儿都走光了，村里这地是迟早要分了，干不干都一个样儿，反正也再挣不了几个工分儿了。等今年了喽秋儿，收了粮食按老规矩一分，明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个人顾个人家地头儿，谁还急这一会儿啊。” 方平虽说听这河坊村的乡音还不熟练，可大体意思也知晓了。这多少得益于方平在老家上学的经历。她虽然只念到二年级，不过当时教她的老师是一个操着标准普通话c前去支教的外地女知青。而这河坊村在地理上又接近北京，乡音有着很强的普通话基础，所以方平有时候也能连懵带猜地听出个一句半句来。再者，方平的老家青海也在推行新的土地政策，她来河北之前，就听她爸爸说村里要分田了。 何青山c何秀山两兄弟礼节性地与方平打了招呼，何秀山又说：”二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们现在有空儿。” “不用了，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就是过两天把娘分给的家当搬上来就行了。”何远山说。 四个人没事就坐在何远山新家的小院儿里聊起天儿来。何青山c何秀山又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地问了许多关于方平老家的情况，方言上的差异还是在让他们和方平的谈话面临不少的障碍，有些话双方实在难以达成交流，就哈哈一笑一带而过。三兄弟也聊了些关于土地划分的问题，回忆了这些年每况愈下的生活变化，畅想了一下分地以后可能出现的生活面貌。等到日影偏西，四个人便出了小院儿，顺着房后的坡儿走下去，到何家老宅去吃晚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回 承包到户 这几日，何远山每天带着方平在老宅吃饭，晚上两人到村东的新宅子住。有些时候，他偶尔也会带着她到生产队转转，出上个一天半天的工，倒也不忙。这个季本就不是忙季，再有个把月，谷子成熟的时候才会真正的忙起来。其余时间，两个人就像蚂蚁搬家似的把何老太太分给的那点儿家当往新家里搬。其实也没太多东西，除了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儿之外，也就一个带着穿衣镜的木衣柜c几套衣服和几套农具，没有什么太大的物件儿。 方平先前早已经托媒人（何远山的远房表舅）从老家捎过来一双成对儿的小皮箱和一些衣服，原先放在何家老宅，现在也一并搬到了新家里。 十天后，新家已经简简单单地置办好了。何远山带着方平到乡里登了记，拍了结婚照片，领了结婚证，成了名副其实的合法夫妻。何远山也算是正式自立了门户，跟何老太太及众兄弟分了家。 方平跟做梦一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从老家嫁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望着这里外一新却几乎家徒四壁的房子，心中五味杂陈。老家的爸爸和兄弟姐妹们可能想像着她是到这里来享福的吧，可现在看来，这里的情况恐怕比起老家也强不到哪里去。可无论如何，她也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更何况，她还得到了两千块钱的彩礼给爸爸治病，爸爸的病不至于走投无路c听天由命。 她能为爸爸c她的兄弟姐妹和那个生她养她的家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可她觉得她愿意这样做，因为她别无选择。尽管她连一个哪怕再简单不过的婚礼也没有。 又过了半个月，村里的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村里的地有好有坏，守着河边一带的地方便灌溉，叫做水浇地，其余的基本都是靠天吃饭的旱地。旱地的收成很多时候取决于天气，风调雨顺的年头儿，收成就好；风不调c雨不顺，庄稼长势不好，粮食就减产，粮食的质量也会大打折扣，典型的就是谷粒不饱满，谷秕子多。 当然，太靠近河边儿地势太低的地也有弊端，降雨太多的年份可能会发生洪灾，不过这样的事并不总是经常发生。即便同样是旱地，由于位置的不同，土地质量也会有差别。 为了公平起见，村委会决定采用最原始的抓阄的方法来分地。抓到什么样的地听天由命，好赖全凭个人运气。 何远山夫妻两个人的运气并不太好，抓阄分到的工七八亩地中，只有两亩地是河岸附近的水浇地，土壤肥沃，而且便于灌溉。另外有三亩在村东南大岭子坡的半山腰上，土质虽好，却不便浇水。剩下的两亩地一半儿是村东小岭子坡上的石碴地，一半儿是村南南坡脚下的红土沟。 不过，比起有些连半亩好地都没有抓到的村民要幸运的多了。毕竟还有两亩水浇地不是。这以后的生活就得全凭自己了，自己勤快点儿，自家的地头上多些产出也全都是属自己的。 想着想着，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就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漫漫前方路 转眼间就到了秋收。这是生产队最后一次组织大家伙儿集体秋收了。村东村西c山前岭后的土地都已经划分完毕，各有了主家儿，这一年秋收一过去，地里的谷子c地瓜c芝麻c高粱c玉米，五谷杂粮一收割完，各家各户就可以在自己家的地头儿上耕种劳作了。 秋收结束，生产队上缴该上缴的，留下村里归公的，把剩下的粮食按照人头啊，工分儿啊，劳模啊，军属啊各种各样的条件一合计，也像分家一样分给了大家伙儿。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大家就从持续了几十年的生产队这个大家庭中走了出来，走进了一个个自力更生的小家庭。 秋收结束了，地分了，粮食也分了，大家伙儿不等春天到来，甚至都不等冬天到，就开始在自家的田里忙活起来了。可种庄稼是要庄讲究时节的，今年已经是后秋了，旱地种不得麦子，大家就又不知道该忙什么好。男女老少一个个都扛着铁锹锄头在地里转悠，修一修地畦，敛一敛地埂儿，捣一捣土块，拣一拣田里的石头。实在不行就从头到尾把地整个儿地先翻一遍，松松土，好让劳累了一年的土地爷透透气，歇歇劲儿，晒一晒这秋日晴朗的太阳，养足了精神明年好更卖力地长庄稼，哪怕到时候多长一粒米也是自己的。 他们像敬爷爷一样敬着土地，也像呵护儿孙一样呵护着土地。土地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依靠，他们赖以养家的基础和心中不慌的理由。把地翻遍了，又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又应该做些什么了。于是他们就这么扛着铁锹和锄头来来回回地在地里走着，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地，沙沙做响，就像在踩着满地的粮食。 他们想像着明年的收成，一种踏实感觉涌上心头。他们像母亲守护着孩子，也像孩子依恋着母亲，就这样怀着一种说不清c言不明的复杂心情，在田间地头迫不及待却又百无聊赖地忙活着。 这囊括了古燕赵旧地的华北大平原，虽有一马平川的千里沃野，可也有延绵不绝的太行山脉纵卧其间。这何远山的老家河坊村便处在山区与平原的交界，崎岖与广袤的边缘。河坊村南c西c北三面都有山环绕，村中那条不算宽的小马路从村子的东北角蜿蜒出去，接上了村外的一条公路。 这条公路是从县城方向出来，这一带由此北上进北京城的一条交通要道。虽然已经是年久失修，可在当时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坦途。村里的小马路跟村外的公路比起来就要寒碜得多了。坑坑洼洼，黄土遍地，很多地方的石子路面早已踪迹全无，一遇上雨天，到处都是泥水，连个落脚的地方儿都没有。倘若爬上村东南的高山，就会发现从河坊村出去再往东，竟是一片广阔的平原，目力所及之处，连个小山包儿也没有。 进京的公路由东南向西北贴着河坊村的村边儿走过，路两边的两排大杨树长得笔挺，像一对对双胞胎一样隔路相望。若是夏天从村东北角儿的那座高山上极目远眺，两排枝繁叶茂的杨树像是一条绿色的绸带，向东南曲里拐弯儿地接到县城，往西北飘飘荡荡地通向远方。 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如果再顺着从县城东出的公路往东看，竟也能远远地看到保定市里的高楼。可要是往西看，视野就没那么开阔了。西边是一座高过一座黛青的山，重峦叠嶂，脊脉相连。山之巍峨，天之高远，雄浑壮丽，憾人心魄。 方平就在这么一个环境荒凉而透着苍劲，生活贫困却充满希望的普通的小乡村，和何远山——一个注定今生与她结缘的人，进入了人生新阶段，开始了一段新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回 入乡随俗 秋天转眼间就过去了，冬天田地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何远山和方平同其它村民一样，一心一意地只等春天的到来。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满怀希望c满怀热情c满怀信心地鼓足干劲儿在自己的地里春种秋收夏忙冬闲了。 在眼下这个冬天，赖以过活的就是秋天生产队解散前分下来的那点儿粮食。主要是谷子c玉米和红薯，其它作物如高粱c芝麻c花生之类的，大多都上缴了，分到大家伙儿手里的没有多少。就连谷子和玉米，也要留出一部分做为明年耕用的种子。一想到这只出不进，坐吃山空的现状，夫妻俩都不免有些心中发慌，恨不得把日子两天并成一天过，跑步迈进春天，好早点儿把种子种到地里去。 可天似乎并不晓得他们这种居安思危，迫不及待的心情，照常按照自己应该有的节奏日出日落白天黑夜地轮回着，一分一秒都不带着急的。 空着急当然是徒劳的，不过夫妻俩也并不是毫无其它事可做。 就说方平吧，刚刚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甚至连说话都不是很通的地方，总得先学学这里的乡音吧。以后就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了，如果家里家外连说话都有障碍，跟街坊邻居交谈相互不解其意，可怎么和村里的乡亲们打交道啊。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现如今与爸爸c兄弟姐妹们相隔万里，天各一方，谁也帮衬不上谁，谁都指望不上谁，在这贫困不堪c灾荒不断，过了今天不知明天c有了去岁没有来年的日子里，还不得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和街坊邻居们相处得和睦一些，近乎一些，以后要是有了什么难处，也可以相互照应照应。退一万步讲，哪怕就是不出门，要是连在家里头跟丈夫何远山说话都有如鸡同鸭讲，相互听不明白，那居家过日子光闹笑话不说，还不净耽误事儿？ 方平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她原本也是个极其害羞，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女人。可现实生活的窘迫总会逼着人不断地成长c成熟，去做自己以前不会做也不愿意做的事。自打她跟着何远山踏上从西宁开出来的火车离开家乡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以后很多事情就要靠这个男人了，同时，也要靠她自己。她努力地改变自己，丢下在人前的不苟言笑和羞羞答答，变得主动热情c乐观开朗起来。 一冬没事儿做，方平就见天儿见地往东家跑c西家转。假装借东西，真心打招呼，想方设法儿地串门儿跟人搭话儿。要么陪人聊聊天儿，要么帮着干干零碎家务（其实她也不太会，边帮忙自己也边学），就为混个脸熟，顺便学学话儿。 别人家的婆婆媳妇儿丫头姑嫂们冬天也总做些家务活儿，比如搓麻绳c纳鞋底c絮棉袄c织毛衣什么的，方平串门儿的时候，就坐在炕头上跟人家扯东扯西地拉家常，帮着缠缠毛线c抻抻布料，也不失时机地看着c学着。 有些时候说到孤僻的土话，相互实在是听不懂也说不清了，方平就索性一笑了之换个话题，到了晚上回家以后再向何远山讨教，经常缠着何远山说话到半夜，没完没了地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句话又该怎么说，困得何远山上下眼皮直打架，而她却问越起劲儿，越说越精神。何远山实在招架不住了，就干脆闭上双眼故做鼾声雷动，任凭方平怎么抓捅拧挠，就是不再开口说话，鼾声依旧。方平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然睡去，等待明日重来。 工夫不负有心人，一冬下来还真见效果。方平虽然还摆脱不了陕甘宁一带方言中较重的后鼻音，可也已经把河坊村的乡音学得有模有样，不离十。要是能改掉那重重的后鼻音，再稍加练习，说不定还真的能掩人耳目，以假乱真，让人听不出她是个外乡人了。 除此之外，方平还在跟街坊邻居交往的同时，眼瞧心记c耳濡目染地学到了些家务。比如织毛衣c絮棉袄这些活儿她基本都学会了。 方平在老家时，虽然干体力活不输给男人们，可这穿针引线c缝缝补补的家务事儿一直都是妈妈做，妈妈过世后就由姐姐做，所以那些针头线脑上的工夫她至今不会。好在方平二十岁的年纪，虽没怎么上过学，心还算灵，心灵了手自然也巧，跟邻居聊天的时候顺便观察人家怎么做家务，回了家自己就瞎琢磨。 她家里并没有织毛衣的打算，刚分家也不怎么织得起，于是她就从邻居那里借上两三米毛线，织了又拆c拆了又织，学织毛衣的针法，等自己家以后有了织毛衣的需要也有了钱（其实织毛衣的需要是随时都有的，主要是没钱）的时候，自己上手就能织。 怎么挽花儿，怎么跳线，怎么镂空又怎么起棱，她夜里在煤油灯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织着c拆着c学着c练着，仿佛不是在织一件毛衣，而是在织一个梦，一个红红火火c丰衣足食c幸福美满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回 土坯新出 何远山也没闲着。生产队解散时，他分到了一辆独轮手推车，可是车板面中间有两块木板断了。他从村边的一棵大杨树上砍了几棵胳膊那么粗的树枝，从村里木匠那里借来了斧头c刨子c凿子c锯子，修出两条半尺宽的板子来，把那断的两块补上了。他又调整了调整车轮的辐条，给车轴上了上油，原本看上去破烂不堪的手推车马上就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了。 家里的铁锹柄也有了裂缝，再用就要折了，他就铁丝箍了箍。他把那些铁锹c镰刀c三叉镐全都用水洗净，用布擦亮，在太阳底下晾干，收到屋子里靠墙摆好，不让淋了水c沾了霜，何远山从岁的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在生产队干活了，经过十几二十年的磨砺，他早已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了，铁具用完后一定要把上面的泥土擦干净，把水晾干再放起来，否则很容易生锈。 他把这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农具收拾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的，就像一个士兵在收拾他战场上长枪短棒的兵器，收拾得认真细心，一丝不苟。是的，这些就是何远山的兵器，来年开春，他就要用这些兵器犁开大地胸膛，播下希望的种子。田间地头就是他的战场，锹镐镰锄就是他的兵器，五谷之种就是他的弹箭。 等到秋天，他就会收获大片大片的粮食，那将是他的战利品c他的庆功宴c他的军功章。 他把这些兵器都对着炕头靠着墙脚摆好，要每天晚上睡觉前看看它们，每天早上一醒来也先看看它们，像一位等待任务随时准备出征的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将士们。冬天还没有过去，他的心却早已经飞到了春天里，他已经枕戈待旦，磨刀霍霍，迫不急待地想要奔赴战场了。 除此之外，何远山还打造了八百块土坯，想着等春天到了，在院子的西南角上筑一个猪圈，养上一头小猪。 分家的时候，何远山并没有分得一分钱，因为他已经为了娶方平花了家里两千块钱了。在这灾荒不断，食不果腹的年月，两千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着实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即便是刚结婚时没有分得什么东西，何远山也并不觉得委屈。他认为，少分了些东西，却换来个老婆，值。这年月，打光棍儿的多得都快堆满了街，要是连个老婆都讨不上，要那些不会下仔儿的破钱干什么用，还不如娶个媳妇儿，生个一儿半女的，既不至于断了祖宗的香火，还可以给自己养老送终。 当初他拿了那两千块钱给也方平的爸爸，回来的时候方平的爸爸又回给了何远山三百块，是怕女儿到了远处受委屈，万一女儿女婿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救救急。这回头钱儿只有何远山和方平两个人知道，何家其他人一概不知。分家以后，夫妻二人不想让这钱就这么干巴巴地花出去，想找个青山永驻c细水长流的法子，让这钱能再生出钱来。两个人一合计，想到一个主意：养猪。 现在生产队也已经解散了，田地也是各家种各家的，地里的收成除了交公粮以外全都是自己的。不仅如此，要是在家养个活物，也应该没人干涉了。何远山想，干脆拿出点钱来买个小猪崽儿，用野草和庄稼秆儿喂上一年，到了年底，除了赚回本钱以外，准许还能剩下几口肉吃。两人一拍即合，就利用冬天的工夫打造了八百块新坏，想着来年春天在院子的西南角儿垒个猪圈，再买个小猪崽儿圈进去。 在这缺吃少穿的岁月里，红砖青瓦还属于农村的奢侈品。老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要不是什么非得要撑撑门面讲究身份的事儿，谁也不肯去花那些个冤枉钱买砖买瓦，都是用这最原始的方法——拿土坯来替。 筑土坯的工具也很简单，就是一个由四块木板儿拼成的长方形的木壳子，像是个没底儿的抽屉一样，这就是土坯模子。还有一块比模子小一半的四方石头，正上方凿了个眼儿，装上一根t字形的木把手，把手有及腰那么高。 一场秋雨过后，何远山把这两样东西外加一块平木板儿把铁锹袋子从灶台里掏出来的灶灰往手推车上一扔，推着就出门往地里去了。 秋雨过后的土地细腻而紧致，散发泥土特有的气息。 地表被雨水滋润过后，平滑的泥土盖住了路面，没有一点儿褶皱。何远山推着手推车朝着自家的地里走去，车轮在前面辗过地面，轧出一道浅浅的沟，沟里印着轮胎上的花纹。方平跟在后面，两人麻绳纳的鞋底也在路上踩出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脚踩在路面上的时候，土壤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在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雨水所带来的养份。 来到自家在东山上的地头，何远山找了一块土壤较细的地方，把手推车停了下来，手推车的两条木腿儿扎进松软的泥土里，稳稳地停在了那里。何远山一手抄起铁锹擢在了地上，抬起右脚把铁锹踩进土里，双手一掘就铲起一锹新土。那土湿而不稀，干而不散，看来秋雨把土壤滋润得恰到好处，最适合出坏子。 方平帮着把模子搬下车，找一个平整的地方放下，把平木板垫在模子下面。何远山也把石墩从车上卸下来，杵在一边。方平用手从装灶灰的口袋里抓出一把灶灰，均匀地撒在模子里。何远山端起铁锹铲了满满一模子土，把铁锹递给方平，自己又急中带缓c猛中带柔地拎起石墩，“咣”得一声砸在模子中间，再双手提起石墩不留角地使劲儿砸几下，蓬松的土就立刻被砸实了。方平则不失时机c见缝插针地往模子里填些新土，直到模子里的土再也填不下为止。 然后何远山把石墩放回一旁，拆开模子四角上的扣儿，模子就被拆成了四块木板儿，一块结实的新土坯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何远山把新出的坯子搬上手推车，与此同时，方平又装好模子，继续往里面撒灰c填土，何远山回来就又拎起石墩对着模子一顿猛砸，两个人十分互补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不一会儿，几十块新坏就垛满了手推车。 两人收拾起工具，何远山推起手推车，方平拽着车前面的把手保着驾，一路颠簸摇摇晃晃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何远山把土坯卸下车，顺着西屋窗前的小台阶儿垛起来，保证晴天的时候太阳光能暖洋洋地晒上去，土坏就能干得快点儿，实得硬点儿。如果赶上下雨下雪的天气，就用一块塑料布盖上点儿，免得受了潮。 就这样，夫妻二人隔三差五地推一车坏回来，很快就凑了八百块儿新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回 村医老华 要说方平面临的另一件十分挠头c亟待解决的事儿就是吃饭的问题。 何远山现在日子过得是清贫，可清贫并不是吃饭对方平而言成为一个问题的原因。方平在老家过得日子比这里还要穷，还要苦，经常吃不上饭，这里好歹能顿顿吃上东西，只不过是吃得也不怎么好而已。 最让方平头疼时又难以适应的事儿其实是吃饭的口味。方平在青海老家吃的是山药蛋蛋（土豆），而这里主要吃红薯。小麦磨的白面她自然吃得惯，可那无论是在老家还是对河坊村来说，都是十分奢侈的。 这些还都不打紧，最要命的是河坊村一带平日里以猪油炒菜（虽然猪油也是十分难得的）。二十年来在老家吃菜籽油长大的方平，闻到猪油就胃里泛呕，吃饭难以下咽。 这里当作主食的是金黄的小米c橘黄的玉米和灰色的红薯面。大米亦如白面，并非这里有主要作物，主要靠从外地运进来，也是难得吃上一回。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方平是吃什么都反胃，很多时候她一天只吃一顿饭是常有的事儿。两个月过去之后，她才慢慢适应了猪油炒菜的味道。 这眼巴前儿就要过年了，可方平像旧病复发一样，突然又开始反起胃来，吃什么吐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半月二十天过去了，方平这个原本皮肤细腻c面色红润的大姑娘，硬生生给饿成了一个面色如纸。病病怏怏的黄脸婆，身上也一下子掉了十斤肉！ 看着方平遭这样的罪，何远山不知所措c心急如焚，以为方平是生了什么病，就带方平去看村里的老中医。 村里的老中医有六十多岁了，平日里很少出门，习惯独处。村里五十岁以上的人可能对他的身世背景略知一二，年轻人对他的底细都不甚清楚。村里人一直都沿用老年人传下来的叫法，称呼他为”老华”，意思是医术高明，堪比华佗。至于他到底姓甚名谁，村里人恐怕无人知晓。 据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老华是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从外地游学来到这里的。当年他来到河坊村，看到了村里的大槐树，说此地有灵，便跪在大槐树前叩了九个头，决定停止游学的生活，在此定居。他在大槐树东南边的一块空地上搭了个草屋，就此住了下来。 可谁知此人竟身怀绝技，深通医道，有妙手回春之能，起死回生之术。老华自从在河坊村落脚以后，便白日上山采药，晚上回来在那间简陋的草屋里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他随身带来的那几本早已经翻得破旧不堪的医书。若有生了病的村民前来问诊，他就把脉断因，开方配药。一般的病，三两副药吃下去就基本病症全无，没有治不好的。 天长日久，乡亲们觉得他就如同是华佗再世，就送了他”老华”这个雅号，后辈的人也不问究竟，就这么一代代口口相传地叫了下来。 这一叫，就是四十多年。 老华看病从不收钱，不收物件儿，只求舍得的人给点米面，有口饭吃就成。倘若遇着真困难的人家儿，实在给不出什么粮食，他也不强求，免费看病，毫不含糊。 俗话说”有啥也别有病，没啥也别没钱”。在这忍饥挨饿c食不果腹的年月，物资短缺，有钱也未必比有粮更让人觉着心里踏实，因为不一定就能买到东西。可这前半句却是亘古未变的理儿。这村里的人们，无论是医生给自己瞧好了病，还是给爹妈儿孙治好了伤，无不感恩戴德，宁肯自己饿着，也不会亏待了老华。他从来不到生产队去下地干活，只凭医术换粮食。 当然，现在的老华已经不再住茅草屋了。他在茅草屋里住了五年，村里人感念他的恩德，就发动年轻的劳力给他盖了两间土屋，每隔五六年，土屋破了或是漏了，就会有村里的年轻人替他修缮或重盖。 乡亲们给他的粮食他根本就吃不完，经常把多的粮食分给劳力少c孩子多的人家一些。他自己也从来都不屯粮，只要够吃就行。直到现在，他看病还是不收钱物，只索些粮食，却从来都不曾饿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回 拜师收徒 老华四十多岁的时候，医好了村里的一个受了重伤的孩子，是村南张家的独生儿子，名叫张庆。 当时张庆只有十岁，不小心从家里房顶上摔下来，三叉镐的一根齿儿扎进了他的肚子，卡断了两根肋骨，还摔折了一条小腿。张妈哭得撕心裂肺，呼天抢地地把儿子抱到老华那里。 老华看这孩子连呼吸都困难了，身上处淌着血，就在自家院子里架锅烧水，给张庆做了开刀手术，缝合了断肠，又接好了断骨。张庆在老华家昏迷了整整六天后，竟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张妈本以为儿子过不了这一关了，看到老华一双圣手居然把儿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就地就要给老华磕一百上响头（刚刚磕了十几个就被老华拼命拉了起来，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张妈这样是在折他的寿）。 后来张妈听人说当年老华是认为村里的那棵老槐树有灵才决定留在了河坊村的，于是她就又对着老槐树足足磕了一百个响头。 张庆醒了以后，张妈把自己家的好吃的全往老华家里拿。老华并不拒绝，统统收下，可他自己却不吃，张妈拿来的鸡蛋鸡肉面饼点心什么的，老华全都给了张庆吃。 为了随时关注张庆的病情，张妈听从了老华的建议，把张庆留在老华家养伤。张庆在老华家足足养了有四个月，居然全都好利索了，除了肚子和腿上留下了几道疤，并没有留下一点儿后患，生龙活虎的，好像从来都不曾受过什么伤一样。 老华救了张庆一命，恩同再造。张妈无以为报，就主动提出想让张庆认老华做干爹。老华心想自己没有家室，无儿无女，认了这孩子不一定图他非要为自己养老送终，至少自己的一身绝学也可以后继有人。再加上张妈的再三请求，老华”盛情难却”，就答应了下来。 从那以后，张庆就一直住在老华家里，像伺候亲生父母一样给老华端茶倒水c煮饭晒药。老华对他也视如己出，将自己毕生的医术心得倾囊相授，把他既当儿子看，又当徒弟教。张庆只在张家有急事或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张家看看父母，倒像是过继给了老华一样。 现如今又是二十年过去了，老华已经六十多岁了，而张庆也到了三十而立之年，天资聪明c敏而好学的他已经将师傅的本事基本全都学了过来，而且大有青出于蓝c雏凤清老之势，把脉精准老道c用药胆大心细，成了乡亲们心目中的新一代神医。 在行事作风上，他也继承了师傅的传统，行医看病只收粮食，不收钱物。 现在老华很少亲自给人把脉，一般都由张庆出诊。只有碰上什么疑难杂症，张庆吃不准的时候，老华才会出面。平时，老华只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张庆成长历练，不轻易插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回 问药寻医 这天一大早，何远山带着方平来到老华家，想让张庆给看看到底上犯了什么病。 老华家的房子明显是亲近刚刚修补过，而且屋子也由两间扩成了三间，还围起了院子。那新添的一间是张庆自己动手盖的，一来可以多储备些药材，碰上个流病蔓延的年头，不至于缺医少药误了给乡邻们治病，二来也可以存放平日里点滴积攒下来的粮食。 张庆显然要比老华考虑得长远，他想虽然六十多岁的师傅目前尚且耳聪目明，身康体健，可毕竟岁月不饶人，自古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老人家迟早有一天是要撒手人寰入土为安的，他不得不早做打算，为师傅提早准备下“棺材本儿”。 他拿出些米来从乡亲们那里换来了几只小鸡仔儿，再用米喂大，鸡下了蛋给老华吃，偶而还杀鸡给老华炖汤喝。他还在院子的东南角上开了一小块儿菜园子，种上些萝卜青菜丝瓜扁豆之类的家常菜。他指望着让老华吃得好些能延年益寿，自己也可以多孝敬他老人家几年，以报救命之恩和师徒情份。 何远山夫妻二人走进院子，何远山怕来得太早打扰了老华和张庆的清梦，就在院子中间停住脚，先朝屋里喊了一声： “张大夫，张大夫在家吧？” “在家，是远山兄弟吧？快进屋来吧。” 只听屋里面有人回话，那是张庆。张庆是个有心人，只要是村里的乡亲一开口，他不用看，就能够闻声思面，辩音识人，一句话就听出是何远山了。 何远山和方平跨门进屋，只看见老华师徒二人分坐在一张方桌两旁，桌子上摆着一个白瓷茶壶。两人原本各执一杯正在喝茶，张庆听得院子里有人喊，就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迎了两步，还未及到门口，就看到何远山夫妻俩已经进门来。 “怎么了，远山兄弟？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庆一边部着一边把二人往桌边引，又从里屋搬出来两张凳子，示意他们坐下。 老华虽然生活在乡邻们中间，可由于从来不下地干活，不关心耕作，老百姓平时时令节制c春种秋收之类的事情他也从不琢磨，凡是来登他家门的人十有都是寻医问药来了，所以师徒二人也向来是直来直去，直奔主题，从不拐弯抹角的。即便是有一两次人家来是另有他因，唐突了乡亲，乡亲们也从不计较。所以，张庆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何远山是来看什么病。 何远山让方平坐下，自己却站在一旁，对张庆说：“不是我看病，是我家媳妇儿吃不下东西，都饿成黄脸婆了。兴许是水土不服，可我也怕是不不得了什么其它的病，劳烦你给瞧瞧。” 还没等张庆开口，老华在一旁边咂摸着茶水边说道：”没事的远山，你回家让你媳妇儿好好养养，多吃点儿有营养的，挺过两三个月就好了。” “那我媳妇儿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要熬那么长时间？”何远山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回 突来之喜 其实张庆一听师傅的话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方平有了身孕了。他从方平的气色上也看出来了，可是出于做为一名医生的谨慎习惯，他还是给方平把了脉，果然是喜脉，已经两月有余。 张庆由此也深深地佩服师傅，六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神智清晰，而且还能察色究源，光凭一双眼睛就能看出方平的身孕。所以张庆虽然已经深得老华真传，却从来不敢在师傅面前造次。 张庆给方平把完脉，面露喜色地对何远山说：”远山呐，不要慌，弟妹这是有喜了，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没事儿，回家好好养着就行了，就像我师傅说的，多吃点儿有营养的补一补。明年夏天就等着抱儿子吧！” “什么？有喜了？还是儿子？”何远山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到了，砸得他找不着北了。 “是男是女还瞧不准，不过定是喜脉无疑。”说着，张庆走进新盖的那间屋子里去，拎出一小篮子鸡蛋，递给何远山，说：”这孩子是我把脉得的信儿，那就与我有缘，这鸡蛋就算我和师傅的一份儿贺礼，你带回去给你媳妇儿补补吧。” 何远山一看这情况，觉着不合适，哪有请人把脉反收人家东西的理儿。何远山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从家里带来的小米，忙把小米放在桌上，说：”张大夫你看这怎么使得，请你看病，哪还能要你的东西。这点儿小米你们留着煮粥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何远山说完，就招呼着方平要往门外走。 “远山兄弟，你听我说，”张庆又忙叫住何远山说：”这鸡蛋是我自己家养的鸡下的，本就是想养几只自己吃的，可谁曾想这五六只大母鸡吃了五谷杂粮还真争气，夏天一天不断地下蛋，即便是到了冬天，也是三天两头儿地往鸡窝里头钻，我和师傅两个人都吃不完，就送几个给你吧。你自己不吃，老婆孩子也得吃不是？我要老攒着这鸡蛋，时间一久，保不齐还得撂臭了，那岂不是白瞎了。你就只当帮我个忙儿，也算是我积德行善了。” 在这日子并不好过的年头，何远山本想不能轻易要别人的东西，大家都不容易，哪怕是人家主动给，也要婉言谢绝才是。可张庆一番话说出口，倒让何远山觉得有些却之不恭了。看来张庆师从老华，学到的可不光是医术，这为人处事的本事也是学得滴水不漏，用得炉火纯青，让何远山望尘莫及，自叹弗如。 何远山接了张庆的鸡蛋，道了谢，就和方平出门回家去了。一路上，何远山不再像以前一样走在前面，这次反倒落在后面了。他是在思索着方平怀孕这件事怎么都感觉跟做梦似的，自己似乎还有些不能相信。 他边走边低头琢磨，刚刚还在怀疑方平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这才没一会儿工夫，自己就是准爸爸了。出门儿没看黄历，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好事儿全都赶到一块儿了呢？幸福来得太突然，何远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喜事儿冲昏了头，闷着头走路好几次都差点儿撞在了迎面走来的乡亲身上。 方平却沉不住气了，她心里也高兴，初次开怀的感觉很奇妙，她感觉好像全村的人都知道她有喜了，都在看着她一样。迎面每走过来一个人，她都觉着人家在眼睛盯着她看，在上下左右地打量她，像是把他心里的那点秘密全都看透了一样。 她一刻也不想在大街上停留，抱着那一小篮子鸡蛋，不管也不顾被思考拖住了脚的何远山，径自连走带跑地一个人先回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回 老槐之迷 村里的老槐树也是个迷，现在在河坊村似乎已经没人说得清这棵大树到底有多少年了。就连村里最老的人都说，自打他们记事儿起，这棵老槐树就长在那儿了，树肯定比他们老，只不过当年他们小的时候，这棵树还不像现在这么粗c这么壮罢了。 村里的年轻人说自从记事儿的时候就已经这么粗壮了，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至于外村的人，就更说不清这棵树的年龄了。 也许这棵老槐树确实有灵吧，要不怎么连那如华佗再世般的老神医都对它毕恭毕敬，视若神灵，诚心诚意c不离不弃地在树旁守了一辈子呢？这棵老槐树的腰干有多粗，没人实际量过，可至少要四个人才能把它合围。它的主干在距地面三米多高的地方分出三条枝干来，向东北c西北和正南边茁壮地长了出去，树上随便一条枝就要比普通的小树还要粗。 这株老槐树像一位饱经风雨c久历世事的老人，树皮已经皱了c裂了，那树皮上突起的疙瘩如同老农手掌上的老茧，记载着河坊村沧桑的过往。那老茧随着岁月的流失越长越厚，又像是武士身上披的铠甲，坚硬c刚强，透着英勇和伟岸。 老槐树就身披这一身的铠甲，几十年（可能上百年）来一直昂首挺胸地站在大队部门前的斜坡下，守卫着全村的百姓。疾风骤雨时，它像一把巨伞，为被困的乡亲遮风挡雨；骄阳似火时，它又如一擎华盖，给过往的行人投下阴凉。它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这个小村庄，见证着村里不断变迁的世事和人们不断变化的生活。 说起老槐树前的这块空地，那可是村民们重要的娱乐场所。由于北面正对就是大队部，如果村里有什么集合，就直接在高挂树梢的大喇叭里广播相关的人到大队部，人多的时候就干脆在老槐树下的这块空地上集合。 生产队的队长有什么话要讲，就搬把椅子在大队部门前一坐，村民们顺着斜坡从坡上一直站到坡下，队长正襟危坐，居高临下，有模有样地讲话，就你西方国家领导人在搞竞选演说一样。 要是到了夏天，这里就更热闹了。秋收还没有来，夏天又是闲季，村民们的生活节奏慢，日子过得清闲，生产队就会在这里放电影。这个时候的电影也就那么几部，什么《地雷战》c《地道战》c《江姐》c《铁道游击队》之类的，大人们有的都能把整部电影的情节都背下来了，可仍然是百看不厌。 村民们白日里下地干活，晚上总想休息娱乐一下。最喜欢凑热闹的是小孩子们。孩子们兴许以前也看过，可年纪太小，看过了都记不住。今年看了，等明年再看还跟新电影一样。 每次听说老槐树底下要放电影，村里的乡亲们刚吃过晚饭，天还没黑透就早早地来到了现场，先挑个好位置坐下来。要是来得晚了，好位置都被别人抢先占了去，视角不好，就不能尽情地享受电影的乐趣了。经验老道的放映师也会早早地来到现场架放映机。来得晚了，看电影的人已经把这本就不十分宽敞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干起活来就不方便了。 待夜色渐浓，送片子的人送电影胶片来的时候，男人c女人，老人c小孩，站着的c坐着的，拄拐棍儿的c抱小孩儿的，乡里乡亲们早已经各就各位，只等电影开始。 一大帮十几岁的孩子们个头儿不如大人们高，也不愿意到人群中去挤，仗着灵巧的身子，从东面的高阶爬上老槐树，上上下下c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三个大树叉，像是坐在了电影院里的二楼，享受着令那些胆小恐高的人羡慕的视野。 等西边儿的太阳把最后一缕霞光消隐在远处的大山之后，一张大白幕挂在了大队部的南墙上，放映机开始”嗒嗒”地响起来，胶片也缓缓地转起来，一束又粗又亮的光越过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大白幕上映出人影儿来。 这是村民们在劳作之余所能拥有的样式不多的精神消遣，往往等电影结束了，人群也久久不散去，都坐在原地看着放映师收起片子，确定今天的电影就放到此为止了，才拿起板凳儿意犹未尽c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回 春回大地 刚刚过去的的一年确实算不得什么好年景，再加上明年是田分到户的头一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全村的人对来年是既充满了期待，又饱含着担忧。 传统的春节到了，谁也不敢铺张浪费，凡是能节俭的地方就都一切从俭。新衣服能不做就不做了，水果c点心能不买就不买了，鸡鸭鱼肉更是不敢奢望。只有两样东西不能落下：一是贴春联儿，二是吃饺子。 方平只从她爸爸给的那三百块钱里拿出二十块，先买了几张红纸，请村里的写字先生写了三副对子，在大门和北屋的两个门口各贴上一副。又买了几斤白菜c几斤白面，吃了两顿素馅饺子。 这个年，就这么将就着过去了。 那剩下的钱实在是不敢再动了，因为来年进钱的道儿还不明，过日子很多地方都得花钱，更何况他们还想着等开春养个猪崽儿呢。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过了春节，天气就渐渐地转暖了，日子在老百姓的盼望下似乎也过得快了，转眼间就泥土解冻，春风拂面了。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学校的孩子们也开学了，天天在课堂上唱着那段老百姓耳熟能详的谚语：“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春天近了，风雨就是季节的信使。春风吹遍了大街小巷，春雨洒遍了荒山野岭，向河坊村的百姓传递着春天到来的消息。学校里的课堂上，”春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村外的田野里，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春天更近了。 “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成群结队的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落在村前村后的树林里，落地家家户户的屋檐下，落在那积雪未溶的草垛间，落在那低矮低矮的电线上。密密麻麻地，一个挨着一个，都挤不下了。那披着一身黑衣的燕子，身形纤瘦匀称，羽毛干净利落，街头巷尾的孩子们唱着儿歌欢迎它们的到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村西的大河也化开了，在冰层下面暗暗流淌了一冬的河水，终于重见了天日，哗啦啦地唱着歌，顺着村西开阔的河滩由北向南流去，水面上还漂着大大小小的冰块，冰块在河面上相互撞来撞去，像是一块块随波逐流的竹排。 鱼儿也早已不堪冬日的寂寞，欢快地在水面上跳着，有的顺流而下，有的逆流而上，迫不及待地和大河里的同伴们一起欢庆着春天的到来。 春天来了，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唤醒着大地。 大地复苏了，山河解冻了，候鸟归来了，新芽吐绿了，花蕾绽放了，万事万物都从冬天的沉睡中醒来了。如果仔细听，它们都在放声歌唱；如果认真看，它们都在手舞足蹈；如果用心感受，它们都在散发着生命成长的力量。 田野里也热闹起来了。村里的乡亲们都走出屋子，走向属于自己的土地。漫山遍野的田间地头，都是乡亲们劳作的身影。 耕牛拖着铁犁在田间迈着缓慢而坚实有力的步子，不时地发出一声长哞，声音长久地在山野间回荡，像是耕牛在为自己鼓气，又像是在为其它的伙伴们加油，也像是在为春天唱着赞歌。 那锃光瓦亮c银光闪闪的铁犁深深地扎进沉睡了一冬的大地，切开大地厚厚的胸膛，翻起一潮湿的土浪，为种子铺设着生根发芽的温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回 为春之计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居家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吃饭。而要想吃饭，就得有粮食，正所谓：手中有粮，才能心中不慌。可光有了粮还不够，还需要水火。 水不成问题，村里的几口老井都是地地道道的山泉井，足以供全村的乡亲们吃水。 可火却越来越成问题了。 常言道：烧火做饭，要做饭就得烧火，而要烧火就得有柴烧才行。在生产队的时代，村里的树是归公的，不允许随意砍伐，烧火只能靠谷子秸c玉米秸和高粱秆儿，再有就是田间地头的灌木丛和杂草了。灌木丛一旦被伐，伤了树根，就很难再长起来了。 冬天一到，秋天收的谷子秸c玉米秸和高粱秆儿很快就烧完了，家里做饭乃至烧火焐炕就只能靠田间地头的野草来维持了。还没等过年，地里的草就已经被砍了个精光，光秃秃地只剩下裸的黄土。冬天的大风一吹，漫山遍野都飞沙走石，迷眼呛鼻，让冬天出门的人们苦不堪言，唯恐躲之不及。 冬日里已经被砍得寸草不生的田间地头又绿起来了。山岭绿了，路边也绿了，即便是冬日里黄土飞扬，一到春天，那散落满地的草籽儿就会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生根发芽，长出一棵棵绿油油的草，开出一朵朵红艳艳c金灿灿的花来，把大地妆办得花草遍地c蜂蝶纷飞，春意盎然c生机勃勃的。 何坊村这一带的农业是典型的靠天吃饭的旱作经济。虽说村西是有一大一小两条河，可这里东临平原，西傍群山，大大小小的高坡低岭把这个小村围得严严实实，地形起伏不定，山野沟壑丛生，有一半以上的地都是依山势地形而开辟的梯田。 在八十年代，这里没有建立任何的灌溉系统，机动车又远远还没有普及，单凭人力运水灌溉是杯水车薪。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地势低矮的一些地方才能方便地引水灌溉，小面积地种些麦子c蔬菜之类的作物，其余的地方只能种耐旱的庄稼，比如谷子c高粱c黍子c玉米c红薯等。而谷子c玉米和红薯就成了最受河坊村父老乡亲们欢迎，也最被广泛种植的作物，是这一带百姓们赖以为生的根本。 何远山夫妻二人除了像村里其他的乡亲们一样，在自家的地里种上了谷子c红薯，也在家里搞起了养殖。 刚过完年，何远山去年冬天新打的八百块土坯就已经干透了，他自己动手在院子的西南角上垒了一个猪圈。村东的李老头家养的老母猪下崽儿了，总共十一只白白胖胖的小乳猪个个长得都挺水灵。开栏那天，何远山一大早就守在了李老头家的门口，花了八十块钱买下了其中胖的一只，乐呵呵地抱回家去了。 另外，方平也和西院儿的邻居王婶儿混熟了，她东拼西凑地集齐了二十个草鸡蛋，借王婶儿的老母鸡孵了一窝小鸡仔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回 一窝小雏鸡 要说这孵小鸡可真是个既让人兴奋又令人激动，既好玩儿又有意思的事儿。如果老母鸡一开始不想孵，还得采取点儿强制措施才行。 先找一些干燥松软的草，垫在一个荆条编的筐里，把新下没多少日子的鸡蛋放在草窝中间，再把那只不肯”就犯”的老母鸡抓来强行按进筐里，上面再倒扣一个脸盆，每天只按时放些米和水进去，囚在窝中的老母鸡无法脱身，只好乖乖地卧在鸡蛋上，被迫做这硬性摊派下来的活儿。 等卧上个四五天，老母鸡对这些鸡蛋日久生情，母性大发，就不需要再强制它了。 这时即使把脸盆拿开，老母鸡也不会逃跑。它就像护着自己的蛋一样，整日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它们。卧得累了，就起身下地走上几圈儿，渴了饿了也会出窝去寻水觅食。有时候，老母鸡还会用爪子拨动拨动鸡蛋，给它们换换位置，把那几颗处在窝的边缘的蛋往中间移移，把埋在下层的鸡蛋往上翻翻，保证使每颗蛋都能得到同等的关爱，获得同样的温暖。 一星期过去了，老母鸡不骄不躁，依然故我。 半个月过去了，老母鸡气定神闲，不忘初心。 它坚信，自己的一番努力，一番煎熬，定会换来一个母亲应得的回报和幸福。 二十天过去了，老母鸡已经憔悴了，消瘦了，它的羽毛都因为身体的消瘦而零乱了。可它凭借着那股愚公移山c夸父追日般的毅力，坚定不移地卧在那个草窝里。 也许在一个鸡鸣连天的清晨，或在一个阳光遍地的午后，或是一个群星闪耀的夜晚，在老母鸡疲惫不堪c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肚子下感到了令它欣喜而激动的动静。它立马睁开了眼睛，抖擞了精神，它知道这是它的孩子在叩门了。 它很快就能和盼望已久的小鸡仔儿见面了。它激动，它兴奋，它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它再也睡不着了。它要一个个地看着那黄黄的c毛茸茸的小家伙儿们从蛋皮上先敲出一个小洞来，再敲出一个更大的洞来，最后把蛋壳敲成两半儿，一个个圆圆的身子从里面探出头，挣脱出来，“叽叽”地叫着 那十几颗鸡蛋一颗也没有浪费，全都孵出了活泼可爱的小鸡仔儿。要说这小鸡也还真是了不起，刚从蛋壳里爬出来没一会儿，就开始满地跑着找吃的了。一双双又粉又嫩的小爪子在土里c草里不停地抓着c刨着，一张张泛黄的小嘴也煞有介事地啄着c探着。 等最后一只鸡蛋破了壳，最后一只鸡仔儿下了地，老母鸡就开始带领着它的童子军四处逛悠着找吃的了。 方平在院子里撒下一把米，老母鸡便一边”咕咕”地唤着孩子们一边朝着米奔过去。小鸡仔儿们听到妈妈的呼唤后一窝蜂似的冲过去，扭着圆乎乎的胖身子，摇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追我赶c争来抢去地啄食着地上的米粒，老母鸡把撒在地上的米粒用嘴衔起来，吐在小鸡身旁，尽着一个母亲天性使然的责任，好像是怕小鸡看不见c找不到一样。 现在，米还是金贵的，可方平依然愿意为这些新出生的小生命洒下一把米来庆生。方平看着老母鸡屁股后面跟着一大串儿小鸡，摸着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想像着自己孩子出生时的情景。等到自己的孩子也能下地走路了，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该是多么有趣c多么幸福啊！ 方平想着想着就笑了，一把一把地把小米洒向鸡群，像是在喂自己的孩子一样，喂多少她都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回 怀胎十月 看着方平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何远山的心里也很乐呵，干活也就有了力气。他今年都二十八岁了，按照农村的说法，虚岁都二十九岁了，马上就三十了。 古人云：三十而立。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儿了，要和他的大哥何青山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儿了。跟他年龄差不多的村里那几个哥们儿，有的孩子都满大街跑了，他也不知是因为缺乏营养还是被生活所愁的，不到三十岁就长了大把大把的白头发。 可也不知是老天爷打盹儿了还是观音菩萨显了灵，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他不仅娶上了媳妇儿，连孩子也快有了。这一切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他打心眼儿里欢喜，每天早出晚归，不知疲倦，精心地照料着那七八亩地。 方平的身子也越来越不方便。一开始她还能帮着何远山做些轻的体力活，可到了五六月，她完全没办法下地了，只能在家里给何远山做做饭。何远山是个在体力活上毫不含糊，可从来不动锅碗瓢盆的主儿。方平现在帮不上地里什么忙，一整天的劳累耗尽了何远山的精力，他每天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吃完饭倒头就睡。方平也不扰他，任他睡去，自己只顾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是她在这种情况下所能做的唯一力所能及的事了。 说来也奇，今年从开春一直到夏天，天湿气润，雨水不断，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何远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长得这么好的庄稼了。 青青的禾苗一开始湮没在茂密的杂草里，难以辨认。经过三番五次的锄禾之后，禾苗已经长成又高又壮的谷子了，亭亭玉立，搔首弄姿。凉爽的夏吹过，遍地的谷子如蹁跹起舞的少女，在大地上掀起层层的波浪。谷子开始拔节秀穗儿，毛茸茸的谷穗儿从一棵棵粗壮的谷秸上冒出来，齐刷刷的都是一样的大小，跟着秸秆随风摇摆，像极了唱诗班手舞足蹈的孩子们，谷穗儿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和温柔的夏风，贪婪地吸收着田野里的水分和营养，快快乐乐c无忧无虑地生长着。 转眼间就进入了农历的八月，方平离开老家来到河坊村有整整一年了。方平的肚子已经鼓得像个皮球，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 这个时节地里的活儿还不要紧，秋收未到，地里的庄稼长势正旺，何远山也尽量地不早出晚归，生怕自己不在家时方平突然生产。他只每天抽空儿到地里巡视一遭，看到有高过庄稼的杂草就站在田埂上伸过手去一把薅过来，甩掉草根上带起的泥，扔在地头上。回家时顺便路过山脚下，去杂草茂盛的地方割一筐猪草，再逮上十几只大蚂蚱，用狗尾巴草穿起来。到了家里，草喂猪，蚂蚱喂鸡，各得其所。 年初买的那头小猪崽儿还真好养，给把草吃了就长肉，现在已经长到有七八十斤重了。虽然不比小乳猪的时候胖，可肉头儿长得很紧实。 那一窝小鸡仔儿除了病死的，被野猫野狗叼走的，活下来七八只，有的已经开始下蛋了。鸡比猪更好养，用蚂蚱喂鸡最经济划算，不仅省粮食，而且还长得快，下得蛋又大又多还有营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回 玉盈而生 何远山提心吊胆等待着方平的生产。方平那原本亭亭玉立的身子越来越重，行动越来越困难了，连起坐都需要人来搀扶。何远山特意嘱咐了村里的接生婆，拜托她这些日子不要出远门，万一有什么情况，可以尽快地找到她。 天上的月亮从细细的一弯，渐渐地变成半个玉盘，又慢慢地快盈成一整个玉盘了。 八月十五的月亮终于从远方的地平线升起，爬上村东的山头，挂在了院子里大榆树的树梢上。明晃晃c亮堂堂的月亮悬在群星璀璨的夜空，把这个中秋的夜晚照得如白昼一般。月光从榆树的枝叶间射下来，把清辉洒向低矮的屋檐，又透过打开了的纸糊的木格子窗照进屋里，照在那印着成对儿的鸳鸯图案的炕单儿和枕巾上。月光明亮清澈，仿佛那成对儿的鸳鸯都悠悠地游在了水平如镜的池塘里，旁边的荷花图案就跟从水里长出来的一样。 方平看着这一幕，简直美极了。一片淡淡的云彩飘过洁净如洗的夜空，在炕单儿上闪过一片如烟似雾的影子。胸中文墨不多的方平此刻突然想到学校里学到的那首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老乡。方平口中念着这首朗朗上口的唐诗，一股乡愁盈上了她的心头。在这个中秋佳节的夜晚，她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爸爸和兄弟姐妹。爸爸他老人家的病好些了吗？兄弟姐妹们的日子过得都好吗？她无从知道。 正在方平沉思之际，她腹中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瓜熟蒂落般有东西往下坠。她伸手一摸炕单，已经湿漉漉地潮了一大片，她吓了一跳，不由得失声大喊起来：“啊！远山” 此时，何远山正坐在院子里抽烟。隔着圈门看那头白净苗条的猪在槽子里拱草吃。月光洒在猪身上，猪背上的根根猪毛向银丝一样倒立着，随着猪扭动的身子忽明忽暗地闪着银光。院子里的大榆树上，五只草鸡和两只公鸡稀疏地栖在树枝上，月光透过树枝，在院子里洒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何远山看着这些清幽的景色，心中正盘算着未来：等鸡下了蛋，就又可以孵小鸡，小鸡长大了又可以下蛋。鸡和蛋卖了钱，就能买只羊。猪长大了卖了钱，就再买两只小猪，小猪长大了又卖钱，钱攒够了就可以买头牛了。那牛和羊要是争气啊，很快就可以生小牛犊子c小羊羔子，用不了几年，他就可以牛羊成群了。他十分高兴地在心里计划着这个他小时候从他爸爸那里听来，他爸爸小时候从他爷爷那里听来的鸡变羊c羊变牛的故事。 何远山正想到这里，突然听见屋里方平一声惨叫。何远山心中一惊，怕方平摔着或者是碰着了。他不清楚什么情况，赶紧扔了烟头跑进屋里，只见方平躺在炕上直喊疼——羊水破了，湿了半条炕，方平这是要生了。。 “快，快去叫接生的来啊！”方平忍着疼痛说。 何远山被方平惨烈的叫声吓傻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听方平这么一说，他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出院子，直奔村南的接生婆张妈家去。这张妈，正是村里的医生张庆的母亲。 何远山趁着明亮的月色，以马踏飞燕般的速度来到张妈家，又几乎是如腾云驾雾般同张妈一起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儿。 当他和张妈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跨进大门的时候，只听得屋里传出一声清亮的孩啼声——孩子已经生了。 张妈赶忙进屋，只见方平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虚脱地躺在炕上，一个脸蛋儿红扑扑c手脚胖乎乎的婴儿在一旁奋力地啼哭。 张妈抱起婴儿，扒开两条蹬来蹬去的小胖腿儿一看，回头对何远山说：“是个大胖小子！” 何远山像是移开了久久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长舒了一口气，他这半年多的盼望，方平十月怀胎的艰辛，总算有了一个让人欣慰的结果。 这孩子的出生足足晚了半个月。方平躺在炕上，窗外那轮明月依旧悬在高远的晴空，她似乎冥冥之中感到，这孩子迟迟不肯来，就是在等待这万家团圆的时刻啊。 何远山赶紧烧水，配合张妈收拾这一片狼藉的场面。他们也许都没有注意，今夜的月亮是这么的圆。可方平早就注意到了，她在心中早就给儿子想好了一个既好听意境又美的名字：何玉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回 丰收在望 何玉盈的降生，无疑使这个本来有些冷清的小家庭热闹了许多，同时，也给何远山夫妻二人带来了始料未及的考验。喜得贵子，本是值得庆祝的事，可何远山很快就发现，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精力去庆祝。 老百姓种庄稼讲究时节，先得要随时就令，才能够因地制宜。古话说得好：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就是在说种庄稼要把握好时节。当然了，种庄稼有时节，收庄稼也有时节。 这个时节谷子已经熟了，玉盈的出生，正好赶上了收谷子的关键时候。方平身子还虚，不能干重活，收割谷子的重任就落在了何远山一个人的身上。在刚开始的两天里，何远山除了独自担起地里的活以外，还得给方平和孩子做饭，方平看他实在累，就只躺床歇了两天，便下地洗衣做饭了。 这谷子一熟，耽误不得，赶上这万里晴空c骄阳似火的天气，耽误一天就可能有更多的谷子落在地里，造成减产。两个人辛苦了一大年，都想着抓紧时间抢收庄稼，不愿浪费一点点收成。更何况，何远山一个人收割实在太慢，万一要是再赶上个阴天下雨的，那损失就更大了。 都说这月子里的女人最娇贵，事事都得加倍地小心，否则一旦落下病根儿，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最忌讳的就是沾凉水，容易患上风湿病。可这被生活所迫，方平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何远山在地里头忙得人仰马翻，方平在家里面也忙得不可开交。洗洗涮涮c烧火做饭不说，还得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刚出生的婴儿不攒肚子，一天拉尿十几二十次，晚上还常尿常醒。尿布用的太多，根本来不及烧热水，方平就索性用凉水洗。何远山虽然三番五地叮嘱她别嫌麻烦，千万要小心，不能大意，可自己被秋收忙晕了头，也就嘴上叮嘱叮嘱，帮不上什么忙。方平在家一个人也忙得团团转，顾不得那么多了。 何远山家的七八亩地，谷子足足种了四五亩，另外两三亩种了红薯。何远山心知时间紧c任务重，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挥着镰刀在地里张牙舞爪地忙着收割。今年风调雨顺，再加上大家伙儿是头一年自种自收，恨不得一亩地当两亩地种，照看庄稼都十二分的用心，庄稼自然也长得格外的好。 到了秋收这个时候，村子外边谷浪翻天，金栗遍野，颗粒饱满的谷穗儿把秸秆儿都压弯了，深深地垂向大地。可见，今年大家的收cd非常的好。不仅是谷子，什么黍子c高粱c玉米c黄豆之类的，虽说不如谷子种得多，可也照样是穗儿大粒满，成色十足，几十年都难见的好收成，名副其实的五谷丰登。 何远山原本想着找几个人帮着收割，可看这情况，大家伙儿都连自己还顾不过来呢，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门心思地埋头苦干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回 谷米初成 要说这谷子的收割还可真得经过几道工序，是件费时以费力的事儿。何远山先是凭一己之力，足足用了四天时间才把地里的谷子割完。 他用一把快镰将谷子齐根儿割下来，再用几根秸秆拧成一条草绳，把割下来的谷子捆成捆，借了村西头赵老三的牛车一车车地运到村里的打谷场去。 打谷场就是一块开阔的空地，谷子就是在这里进行加工的。谷场不是家家都有，整个村子也就只有十几处。谷场在生产队的时候是属村里的共同财产的，可生产队一解散，就出让给有条件的个户了做宅基地了。不过，秋收时还是照样开放让全村人用作打谷场。 待谷子全部运到了打谷场，接下来的第一步就是把谷穗儿从秸秆上削下来，河坊村当地俗称“掐谷”。 掐谷用的工具叫做”掐镰”，掐镰是一块半个手掌大小条边开了刃的铁片，对边穿了两个孔系了一条布带。这是袓袓辈辈传下来的劳动工具。掐谷的时候，把布带套在右手的大拇指上，左手撒拣起几棵谷子，右手剩余的四根手指头抓过上面的谷穗儿贴在掐镰上，连撅带切地把谷穗儿削下来。 掐谷讲究技巧，否则很容易割破手指，有人为了防止手指头受伤，还会特意把右手的四根手指也用布包起来。 谷场的数量有限，各家各户都排着队等着用。时间耽误不得，何远山把谷子从地里运回来后，方平就背着襁褓中的玉盈上打谷场掐谷去了。 方平到了打谷场，把玉盈放在一个大荆条筐里，自己坐在一旁干活。玉盈饿了，她就抱起来给他喂奶。玉盈吃饱了，她就又放下他接着干活，片刻不停，争分夺秒，忘记了什么是累。 每年第一次用谷场，要先用锄头把谷场表面的一层土松一遍，洒上水，再用骡马拉着碌碡把场地碾平压实。待场地干透后，把掐好的谷穗儿均匀地铺在打谷场上，继续用骡马拉着碌碡不停地在场里转圈儿。 最开始的时候是纯靠牲畜，不过在生产队解散之前，村里已经有了三四辆机动三轮车，三轮车干起活来可比骡马有效率得多了。只要肯舍得几个钱，加点儿柴油，一脚油门儿下去，这三个轮子的机器拽着碌碡在厚厚的谷穗儿上转个不停，很快就把谷穗儿上的米粒全都碾下来了。这吃油不吃草的机器也不知道累，只是水箱里的水被烧得滚烫滚烫的，咕噜噜直冒热气。 等碾到米粒全部从穗子上脱下来后，用木杈叉起被压得扁平扁平的穗头儿，金黄的米粒就在打打谷场里积了厚厚的一大层。 这还不算结束。这时候的谷粒中还夹杂着被碾碎的秸秆儿c土渣和谷皮碎屑等，需要用扇车来把这些杂物分离。 扇车也是不知哪位博学多才的前辈发明创造的生产工具。整个装置用木头制成，四条木腿上支起一个空阁子，像一个前后两头都开放的轿子一样。阁子的一头装上了一轮风车，顶部正中间有一个大漏斗。一个人用簸箕锄起米堆装在漏斗里，米从漏斗往下落，另一个人把风车转起来，在风力的作用下，比较沉的谷粒顺势往下面落，而比较轻的杂物就被风吹到了另一头。循环几次，杂物就基本被去除，只剩下谷粒了。 从扇车里净出来的谷子可以做为来年春耕用的种子，可还不是最终下锅煮饭的小米，因为米粒外面还包着一层谷壳。要剥除这最后一层谷壳，还要在碾米机上加工。 村里的碾米机在大队部，多年来一直由何远山前院儿的刘老头管着。打谷结束的当天，何远山趁着天还没黑，赶着去大队部碾了二十斤新米，顺路给了何老太太十斤，自己背了十斤回家，准备晚上用新米做一顿小米粥。他和方平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今年这新米的味道了。 谷子收割完毕，按照村里的规矩交了公粮，何远山足足剩下了六百斤新打下来的谷子。早在春夏之交，何远山看今年的庄稼长势不错，就已经未雨绸缪地用水泥和着村西河里淘来的沙子筑了五口大缸，到了这秋收的季节，这五口大缸也已经干透了。他把水泥大缸搬到最西边的一间屋子，用来储藏粮食。今年这六百斤谷子，装了满满的两大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回 自打自算 话说年初的时候，何远山就曾和妻子商议过，到底该怎么打理自家这七八亩。该种什么，不该种什么，种什么划算，怎么种合理，再加上方平又有了喜，如何才能让何远山轻重适度地支应地里的活儿，这都值得考虑。 方平刚从遥远的西部来到这里，对河坊村的情况不甚了解，自然说不上个门道儿来；而何远山以前又一直都是在生产队里干活，哪块地种什么，哪样庄稼种多少，向来都是队里说了算，自己只管出苦力挣工分儿，从来不曾操过那份闲心。可这生产队突然一解散，把地都交给自己了，还真是没有条理，缺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好了。 两个人商议来商议去，也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何远山实在想不出个道理，干脆一拍脑门儿，就还种谷子和红薯吧。 谷子也好，红薯也罢，最起码是伺弄过很多年了，种起来轻车熟路，储藏起来也有经验。这五谷杂粮自然好存放，就是红薯，若要是放在地窖里，一年半载地也坏不了。而且还听说乡里要一家淀粉加工厂，红薯熟了以后，可以直接卖到那里去，不仅省心，而且说不定会卖个好价钱。反正今年也是头一回自己做主，同志不是说吗，要摸着石头过河，既然看不透前方的路，就先试探着走走吧，到底是一片坦途，还是万丈的深渊，这步子总得先迈出去不是？ 就这么着，何远山种了四亩地的谷子，三亩地的红薯。 经过打谷一通折腾，十天半月的就过去了。何远山和方平都像走了一趟两万五千里长征一样，一下子都瘦了一大圈儿。他们还来不及喘气儿，就又得忙活着收红薯了。 眼瞅着就到了月底，再有两天就是霜降了。那三亩多红薯秧，也由于今雨水多，阳光足，在地里长出了大块大块的红薯，把地皮都拱裂了。地面像发生过地震一样，全是裂痕。红薯的藤蔓早已在饱含肃杀之气的秋风中凋零了叶子，露出一条条麻绳般干瘪的枯藤。为了孕育地下的红薯，它们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精力，像是操劳了一生的老人，瘦骨嶙峋，羸弱不堪，深情地扑下身子，拥抱着大地，拥抱着它那拱起地面的孩子。 何远山一天也没歇着，就忙着去刨红薯了。方平也从产后渐渐恢复了体力，每天背着玉盈同何远山一起来回在家和地里奔波，辛勤劳碌，不知疲倦。 何远山和方平带着铁镐和镰刀来到红薯地里。何远山先用镰刀把藤蔓从根部割断，一堆一堆地卷起来，拽到地头的田埂上。 接下来就抡起铁镐用力往地里刨去。顺着那被红薯拱得高低不平的地表，经验老道的何远山能很准确地红薯的位置和块头的大小，刨出的红薯完好无缺，没有半点儿损伤。 相比之下，初来乍到的方平就逊色多了。也不知是她一开始就没认准红薯的位置，还是落镐找不着准星，每次都当不当c正不正地刚好切在红薯块儿上。红薯要么被拦腰斩断，要么就身首异处。被无端”行刑”的红薯块露出白白的瓤，乳白色的汁液不停地往外渗，像是委屈地流着泪，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何远山看着被方平削得面目全非的红薯，哭笑不得。红薯被开了膛，就卖不了好价钱了，何远山本想不让方平干了，可转念又一想，方平是因为没有经验才把握不住分寸，不应该打击她，就索性让她去摸索着干，再说，以后这地里的活他也需要方平做帮手。于是何远山半开玩笑地对方平说： ”你下镐时要往前预留点空间，别正对着红薯上边下镐。你看，你刨出来的红薯都被气哭了。” 何远山这话一说完，竟逗得方平”噗哧”一声笑了。 红薯出地以后，何远山照样是借了村西头赵老三的牛车，把红薯一车车地拉到乡里的淀粉厂去卖，前后总共卖了一千三百多块钱，可真是个丰收年。卖剩下的部分，何远山分了一些给何老太太，其余的就都存在隔壁王婶家的地窖里。 地窖是个存放红薯的好地方。从地面往下挖个十米八米的，再在窖底四周掏出洞来，把不耐放的红薯窖在里面，冬天不冻，夏天不腐，一年四季随时都可以取上来吃，十分方便。 至于红薯的藤蔓，也不能随意扔掉，那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呢。饱尝了生活的艰辛的老百姓早已学会了精打细算，绝不放弃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趁着秋日的阳光，把卷成堆的藤蔓拉回家后，暴在太阳底下晒干，留作冬日里喂养牛羊的草料。 何远山还没有养牛羊，可他养了猪。他把晒干了的红薯藤蔓拉到乡里的加工厂磨成粉，用袋子装起来，也可以喂猪。 何远山已经下定决心明年要养上两只羊，从苦日子走过来的何远山夫妻二人用心地打算着以后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回 辞旧迎新 冬至节快到了，按照北方的传统习惯，冬至这一天要吃饺子。为了能在冬至当天吃上一顿肉馅饺子，冬至前一天何远山请了街坊里三个三十几岁的老爷们儿，在家门口架起了一口大铁锅，帮着宰猪。 经过一年的喂养，那头小猪崽儿已经脱胎换骨，长得又白又壮。何远山把猪圈门打开，先用绳子套住猪的一条腿，然后四个人生拉硬拽把猪摁倒在地，把猪的四条腿两两捉对儿地绑起来。 当初打谷剩下的秸秆被捆成一捆一捆的，晒干后就是乡亲们平时烧火做饭用的干草。这种草烧出来的火弱，足足烧了十几捆才把锅里的水烧开。这个时候，他们把猪抬到门外，准备”行刑”。 猪刚开始被绑起来的时候，也许还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它本能地挣扎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挣脱的希望，也就不再枉费力气了。可现在看到门外架着一口大锅，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像波涛汹涌的洪水从锅里直往外溅，锅底下的干草也还在烧着，”啪c啪”地爆着响儿。看到这样的阵势，猪似乎也有了不祥的预感，再也无法平静了，发了疯地要挣脱绳子，四条腿并成两条也要站起来往回跑。 一切自然是白费力气。没过一会儿，猪就以放弃了抵抗的努力，浑身无力，两眼无神地躺在地上，两个大大的鼻孔”呼哧c呼哧”地喘着粗气。 猪无助地望着那呼呼燃烧的火苗和热气腾腾的沸水，知道了这是它无法逃脱的归宿。主人是要用它来祭奠旧的生活，迎接新的生活。土地政策发生了变化，耕作方式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大家的生活没有变差，而且貌似好了不少。它不再挣扎了，像一个慷慨赴死的烈士，准备用自己的鲜血去声明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同时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回 旧貌新颜 这个冬天似乎延续了今年潮湿多水的天气，从立冬开始，天上就隔三差五地飘着小雪花儿。到了冬至c小寒，雪随着寒风一场接着一场地袭来。大寒这天，像是大风吹飞了棉花地，怒吼的西北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地落下来，让路上的行人都看不清前方的路。 由于今年闰了六月，所以春节来得特别的晚。老话说：小寒大寒，一年过完。可今年到了瑞雪飘飞的大寒，这才刚刚进入农历的腊月。过了大寒，再有五天就是腊八了。 腊八是腊月里头极具年味的第一个日子，按照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这一天要吃腊八粥c咬腊八蒜。方平用自家的小米从左邻右舍换来些黍子c红豆c绿豆c黄豆，再配上自己在田间地头零零散散种的一点儿高粱米和花生，又放上几颗自家院子里南墙根那棵枣树上结下的红枣，凑齐了八种米，煮上了一锅八宝粥。在入冬前，何远山早就买好了大蒜，剥好了蒜瓣儿泡上醋，腌了一大坛子的腊八蒜。腊八粥就着腊八蒜，何远山和妻子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 同样由于这一年闰了月，立春也赶在了春节前。这年一头一尾有两个立春，一个在正月初七，一个在腊月十七。关于立春，农村有很多说道。像这有两个立春的年头，有人称之为二婚年，当年结婚的夫妻属命运中的误会，缘深份浅，结了婚以后也很容易再离婚。要是一年里连一个立春也没有的话，叫寡妇年（或鳏寡年），当年结婚的夫妻命中相克，容易聚少离多甚至阴阳两隔。这些当然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迷信说法。 现在河坊村的乡亲们都喜迎丰收，日子一下子觉得好起来了，也就没人顾忌那么多了。该娶媳的娶媳，该嫁女的嫁女。山南岭北，村东村西，喜事不断，好不热闹。大家伙儿似乎都对未来有了信心，有些人家藏在家里多年舍不得嫁出去的闺女也嫁了，人到中年未成家的穷汉子也娶上媳妇儿了。不管怎么说，大家伙儿很久没有过过这么喜庆的年了。 方平经过这一年的磨练，也学会了不少田里的活计，掌握了很多居家的本领，在生产劳动的同时还生养了一个大胖儿子。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一个大姑娘升格为了妈妈，让她常常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对何远山来说，这一年日子过得很太平，家人平安，喜得贵子，五谷丰登，生活向好，自己打心眼里感到心满意足。 刚转过年来，就到了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中的雨水。元宵节一过，惊蛰便至。似乎刚过去的一年，收成之好也让时间节气找到了信心，迫不及待地要带领大家进入下一个春夏秋冬的轮回，迎接更大的丰收。 何远山去年是想错了，这两个人的小家庭，跟以前兄弟姐妹一大堆的大家庭不一样了。以前家里人手多，活儿急的时候可以全家人一起干，不会误了秋收的时节。可现在家里只有他和妻子两个人，种的庄稼太单一的话，闲的时候闲死，忙的时候忙死，大家都过上以以家为单位的小日子，分了家就不好开口再让兄弟姐妹们帮忙了。 尤其到了秋收的时候，就更加显得势单力薄，左支右绌了。何远山吸取了去年的教训，今年不再光种谷子和红薯了，免得到了秋收的时候，手忙脚乱，顾了头顾不着尾。今年他们把自家的七八亩地好好地分了分类，按照位置和质地合理地规划了一下要种的庄稼。 水地种花生和芝麻，旱地除了种谷子c红薯，再种些黄豆c绿豆和黍子。鉴于去年雨水较多，只盼今年依旧，就在头年秋天提前种了半亩地的旱麦。畦间的田埂上点缀着种上几棵高粱，为了以后给玉盈做棉衣，还特意种了一小片儿棉花。这样一来，春种时有上下层次，秋收时也有前后节奏。当然，种的最多的还是谷子，足足种了三亩多，这千百年种植下来的谷子是老百姓最钟爱也最难以割舍的口粮。 何远山迎着春风，冒着春雨，又随着乡亲们的节奏忙起了春耕。方平也背着玉盈，在地里力所能及地帮着何远山忙碌。有了去年的经验，方平干活也越来越顺手，越来越麻利。有了方平的分担，何远山干起活来也更加有劲头了。 夫妻二人一边忙活着播种c插秧，一边和邻地的乡亲们闲聊着。村里大队部的喇叭里也在重复播报着去年丰收的情况。说什么全村所有人的公粮都按时c按质c按量交齐了，有些人家亩产比往年多了三成c五成，甚至还有的翻了倍了。以前从落实新政策较早的地方传出来的捷报，在河坊村村民们自己的地头儿上实现了。大家要锲而不舍，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胜利。 这些宣传无疑提振了乡亲们的士气，鼓舞了大家伙儿的信心，使他们都相信有更加美好的生活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他们必须加快脚步，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听着这样的广播，何远山和方平手里的活儿不由得干得快当了，脚下的步子也不觉迈得踏实了，忘记了所有的劳累和疲倦，心中只有美好的希望和快乐的畅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回 人土相依 自打何远山从何家分出来独立门户以后，何老太太就和没结婚的大儿子何青山c四儿子何秀山相依为命，搭伙过日子。三儿子何文山入伍服兵役，到要到年底才能回来。何老太太为了何远山的婚事花了不少的钱（最主要的是财礼钱两千块），可这里面多半儿是何远山这些年挣下的。自从十四岁的时候彻底辍学去生产队出工，到婚前二十七岁的何远山，除了吃饭糊口外，劳动所得也尽数交给了家里，当初分家的时候也没分得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所以要说给何家留下了什么大的负担，倒也说不上。 至于何老太太，还有两个儿子要考虑，加上自己又是孤寡老人一个，也要为自己以后想想，为何远山办婚事也没有到拆门卸柱c砸锅卖铁的地步，手上还是留了些钱物的。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波出去的水。何平c何亚平两姐妹都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不再吃何家的饭c穿何家的衣，当然按照农村的规矩也不用给何家进什么粮。贫也好富也罢，与何氏兄弟两不相干，各安其命。 农村讲究养儿防老，何老太太的晚年要由四个儿子共同来赡养。三儿子何文山参了军，暂时成了国家的人，吃公家的饭，不挣什么钱，也就估且不讨论了。大儿子c四儿子都还没有成家立业，也就暂时没和何老太太分家，依旧由何老太太掌家。何远山自己立了门户，何老太太按村里的规矩囫囵说了个数，或给米给面，或折价为钱，何远山按月给母亲交供，算是尽自己的一份孝心。如此一年多，各家生活要么照旧，要么迎新，相安无事，并无甚风兴浪起。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周而复始永不停歇地更替着。春风悄无声息地吹到了人间，吹开了冰河，吹青了苍山，吹来了燕子，吹绿了树林，吹得乡亲们心里既温暖又兴奋，都迫不及待地要脱掉在身上压了一冬的棉裤棉袄，换上单薄轻便的衣衫，身上轻巧了，腿脚也活泛了，还能耳鬓厮磨地感到春风的吹拂，心情都很舒畅。孩子们都成群地跑到山坡上c田野里去撒欢儿，好好地活动一下糗了一冬的腰身，从早到晚疯玩个不停，也不知道累。 到了午饭c晚饭的时间，任由大人们在村边三呼五唤，就是不回家，就像蜂蝶恋花c鱼虾恋水一样，贪恋着村外回暖的大地。在大人的好说歹说连劝带训下，终于肯回家了，还不忘与小伙伴们相约明天再来，一本正经地说定不见不散。他们都已经陶醉在村外的春色里，一刻也不想回到家里那囚禁了自己一冬的小屋了。 大人们自然也不闲着，开始为新一年的春耕计划着，忙碌着。该种什么庄稼，种多少庄稼，这块地种什么长得好，那块地种什么产量高，这都是家家户户值得用心考虑的事。他们在这老祖宗留传下来的土地上耕种了千百年，对这里的土地早已十分地熟悉了。 这地跟人一样，每块地都有每块地的脾气，适合种什么，不适合种什么，这得随着地的脾气来。土地是百姓们的衣食父母，那百姓们就自然地要伺候爹妈一样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土地。伺候好了土地，也就等于伺候好了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回 薯炕育秧 二月二，龙王爷刚抬头，何远山就开始准备育红薯秧子了。他先在窗前的院子里挖了一个三米长米宽c半米多深的坑，这就是育秧子的地方。 村里的乡亲们相信凡是活物就都是有灵气的，把这个育秧的坑称做红薯秧的”炕”，就像人睡觉要睡在炕上，红薯秧子要想长得好，也得长在炕上。 这薯炕的布置也很有讲究，不仅要暖和，还要透气。薯炕的最底层要先铺上一层“炉灰渣”。炉灰渣是煤炉里的煤泥烧剩后的渣土。生产队刚刚解散的头几年里，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条件烧煤，何远山从邻居那里借来了些炉灰渣，垫在薯炕里。 育秧要用前一年藏在窖里的红薯。何远山和妻子方平来到西院儿王婶家的窖井旁，何远山脚踩着窖井四周错落有致的壁坑下到井底，方平站在井外用一根绳子把一个荆条筐系到井下去。何远山挑了些块头匀称质量好的红薯装进筐里，装满后他就抬头朝井口喊一声：“上”，方平站在井口往回收绳子，一筐红薯就这样被运了上来。两人一上一下配合着运了满满五大筐。 何远山用手推车把红薯推回了家，开始往薯炕里码放。红薯要立着放，先从薯炕的头儿顺着边角摆起，像用鹅卵石铺路一样，码的整整齐齐c密密实实，不一会儿就码满了整条炕。 然后，还要用土和炉灰渣混在一起撒上薄薄的一层，并要撒满薯块之间的缝隙。撒好土后还要洒上水，水要多洒一些，因为炉灰渣吸水，作用就好比沙漠里骆驼的驼峰一样，可以储存足够多的水来供红薯出秧。 最后，要用一层塑料布把整条炕蒙上，四周用土压实，不漏一点儿缝儿，这育秧的前期工作就算做好了。 春天越来越近了，阳光也越来越和煦，越来越温暖。田野间的草根儿还在料峭的春寒中观望试探，不敢轻易地吐露新芽，怕新芽出得太早了会被倒春寒杀个回马枪。可红薯炕里的红薯却完全不用担心，有了湿润松软的温床，再加上塑料膜的保护，阳光一照下来，薯炕里面暖洋洋的。即使外面有寒气袭来，炕里也是温暖如春。 初春的昼夜温差较大，到了晚上，气温骤降，炕里的水汽凝结在塑料膜上，把寒气吸收了大半，炕里的红薯无忧无虑地出着新芽。早上，顶膜上已经结满了水滴，用手一拍塑料膜，水滴就哗啦啦地又落回了炕里，像是炕里下了一场雨，浇溉着红薯破土而出的新芽。 如此四五天之后，就可就可以通风了。新芽可能从薯块周身的各个地方长出来，越长越长，把红薯块围得像个刺猬一样。天气渐渐地更加暖和了，加上有规律地给薯炕白天通风换气，晚上封土御寒，半个多月过后，整条薯炕就长满了亭亭玉立c摇曳生姿的红薯秧子。 薯秧的茎杆儿有的青有的红，有的是青中带红，茎杆儿上面顶着三四片碧绿的叶子，叶子上还经常沾着晶莹的露水，整棵薯秧就像刚刚出浴的羞答答的少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回 春色满重天 农历的三月，春风早已吹绿了大地，山河也已经从沉睡中苏醒，那一炕的红薯秧也急不可耐地要离开这“秧满为患”的温床，想去更广阔的天地里纵情生长了。 今春的雨水还是一如既往地多，田野里的积雪还没来得及被春风和春阳消融，就被迫不及待到来的春雨润解了。趁着一场春雨过后，何远山揭开薯炕的塑料膜，拨开那密密实实叠如荷扇的薯叶，顺着薯秧的茎杆摸到根儿上，轻轻一拔就薅下一棵直挺挺的薯秧，一支烟的工夫就拔了几百棵。 何远山把薯秧放在荆条筐里，顺手从墙边拎起一把板镐，出门径直往村东南大岭子坡上的地里去了。方平也抱着玉盈跟在后面，边走边和玉盈说着话儿： “盈盈啊，跟爸爸去种红薯了，到了秋天长出来，妈妈烤红薯给盈盈吃，好不好呀？” 玉盈两只亮晶晶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妈妈，又扭头看看爸爸，伸出小手指指前面何远山背上的薯秧，嘴里”啊咿c啊呀”地叫着，像是在回答着妈妈的话。方平看着玉盈咿呀学语的可爱模样，高兴地对玉盈说： “玉盈想说什么呀，爸爸背的是红薯秧，等长了红薯玉盈要吃，是吗？” 方平不管玉盈是不是能听懂她的话，就这么左一句右一句地和他说着话儿，还按照玉盈的动作猜想着他的意思，替他也说着话儿。玉盈已经有一岁多了，正在学话儿，方平觉得玉盈好像真的能听懂她的话，也在回应她的话一样。 何远山在前面闷着头走路，他只是偷偷地听着身后这母子俩煞有介事的谈话，自己并不插嘴，听着心里就乐呵。他走着走着顺手从路边儿薅一棵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哼起不知什么名目的小曲儿。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曲目，只是他随心所欲地哼出来的野调儿，那根狗尾巴草被他咬在嘴里上下左右地乱晃着，像是在合着那野调儿打节奏。 一家三口就这么有说有唱地来到了大岭子坡的地里。 雨过天晴，阳光洒满了大地，已被多场春雨浸透的土地再也吸不进更多的水了，在不平整的地面上积下了片片小水洼，阳光一照，明光闪闪的，整块地里像是铺了一地的镜子，反射着耀眼夺目的光。 何远山放下背筐，脱下褂子（那是他三弟何文山托人从部队给他捎回来的旧军装），又脱去布鞋，光着脚踏进地里，稀软的泥土立即挤进了他的脚趾间。他二话不说举起板镐就开始刨起来，边刨边朝前走，身后留下直溜溜的一行不深不浅坑，坑的两边儿还伴着两溜儿整齐的光脚印。 方平把玉盈放在地头上的一片草地上。草地有了草根的固定，土壤比较结实，玉盈踩在上面，不会弄脏了方平给他做的新鞋子。方平又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块塑料布，铺在草地上，把何远山的旧军装垫在上面，对玉盈说： “盈盈乖，你自己在这玩，站累了就坐一会儿，不要乱跑，爸爸妈妈给玉盈种红薯去，好不好？” “嗯”玉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岁多的玉盈还不会说话，连“爸爸c妈妈”都还叫不出来，只会“嗯c啊”地应上一句半句的。方平一直为此很忧心，可何远山却总是开导她说： “小孩子开口晚点好，开口晚是金口，金口玉言嘛，这说明咱们儿子金贵，不能轻易开口。” 方平也知道丈夫这是为了开导她而说的宽心话，可时间一长，何远山说得多了，她也就开始顺着何远山的意思想，自己宽慰自己。 把玉盈安顿好，交待完毕，方平挽起袖子，也脱掉鞋子，开始插秧。她左手拿起一大把薯秧，右手拣出一棵顺着食指往坑里一划，薯秧就立在那里了。何远山只管一行一行地刨着坑儿，方平插完一行后，回过头来把刚才何远山刨出来的土再填回坑里，把薯秧围实埋紧，这薯秧就算是栽好了。 何远山看刨的坑多了，方平跟不上进度，也就停下来和方平一起插秧，夫妻两个人默契地互补着，不紧不慢，你帮我赶，把这农活儿干得有条有理，秩序井然。 玉盈一直很听话地坐在那片草地上，眼睛巴巴地望着爸爸妈妈在地里干活，嘴里不断地乱哼哼，像是想要上去帮忙，又像是在给爸爸妈妈解闷儿。 春风依旧不停地吹，吹动着地头崖边的野酸枣树，吹动着去年冬天没有烧尽的荒山野草，也吹动着刚刚插在地里的红薯秧，薯秧在春风的吹拂下抖着孤零零的叶子。 太阳由低升高，由东转南，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晌午。几百棵红薯秧已经悉数插在了地里，阳光越来越热烈，刚开始精神抖擞的薯秧经过一番折腾之后都有些发蔫，软弱无力地低下头来，甚至有些都扒在了地上。 对此，不论是习以为常的何远山还是刚来没几年的方平，都不再担心，因为他们知道明天一大早，薯秧就会打起精神，活力充沛地站起来的。 何远山和方平在地头的一处水洼洗净了手脚，穿上鞋，何远山穿上那件旧军装，拿起板镐，背起荆条筐，方平收拾起塑料布，抱起玉盈，回头望了望满地东倒西歪的绿油油的红薯秧，满怀成就c充满希望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火红的太阳在公鸡的报晓声中爬出了地平线，把缕缕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何远山昨天刚种的那一地的薯秧经过一晚的歇息，已经养足了精神，随着太阳的节奏一起直起了腰身。它们那细若须发的根扎进了这块新的土地，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大地中汲取着养分。 等秋天到了，它们就会长出挤破地皮的大块大块的红薯来，它们的藤蔓也全长得茁壮而茂盛，如覆山的树林，似遮塘的荷叶，把这片大地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回 树欲静 这新一年的生活又欢天喜地c欣欣向荣地开始了。何远山和妻子用辛勤劳作c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又买了两只猪崽儿，还买了两只羊。方平又用自家成年的母鸡孵了一窝小鸡。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可就在这个时候，生性多疑的何平似乎看出了何远山家的日子有些不太对劲。要说当初何远山从何家分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分得什么实质性的财产，可他们为什么在分家后的第一年就买了猪，第二年还买了两头羊？他们的日子看上去过得怎么这么滋润呢？ 照理说，何远山是何平的弟弟，何远山日子过得好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应该高兴才是，可何平的心里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抵触和妒忌。其实她也不是恨何远山日子过得好，那毕竟是她一奶同胞的亲弟弟，而是对方平有着不为人知的敌意。 原因为何？没人说得清。 也许有一种可能：当初何平出嫁时，嫁的那户人家家里兄弟多，穷得叮当响，没有给何家要来分文财礼，她像个阿猫阿狗一样，就这么被人领走了。 这也到没什么，这灾年荒有的，家家户户都过得不富裕，至少她嫁的男人相貌长得还算端正，虽然穷了点儿，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现如今何家也娶进了媳妇儿，何平就不由自主地拿方平跟自己做对比。她觉得，方平既没有三头六臂的能耐，也没有如花似玉的相貌，却从何家刮走了两千块钱的财礼，有一种被别人比下去的感觉，好像自己低人一等，站在方平面前矮半截儿。再加上姑媳妯娌之间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隔阂，何平难消心中的妒意，便听风就是雨的常在何老太太面前说三道四，诋毁方平。 有一天，何远山和方平的媒人c何氏兄弟姐妹的远房表哥又回来探亲，何平从他口里无意中探知方平的爸爸当初没把财礼钱全都收下，而是回给了何远山三百。方平的爸爸虽然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才给了何远山三百块钱，可何平却认为这钱应该算是退给何家的，于是她就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讲给了何老太太听，说何远山夫妻俩不孝，背地里把亲家退给何老太太的钱据为己有了。 刚开始何老太太听说此事并不太信，即便确有其事，何老太太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当初分家的时候，何远山除了村东那座小宅，几乎是净身出户，何老太太本就觉得对何远山有所亏欠，这三百块钱正好可心让何老太太求个心里安慰。再者说了，何老太太从心里也知道女儿何平所言并不全在理，那钱确实是方家出于对女儿的心疼才给的。虽是给了何远山，可实际上是给方平的。 可俗话说：三人成虎，何平没完没了地在何老太太面前说何远山夫妻俩的不是，什么何远山怕媳妇儿，私吞方家退回的财礼，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没有骨气；方平刁蛮无理，对何老太太心怀不轨，私吞财礼全是她的主意。何老太太听得多了，也就信了三分。就好比几个人一块儿吃葡萄，自己吃着并不酸，可当别人都说酸的时候，自己还真就觉出酸了一样。 于是，何老太太就对这对儿结婚才刚一年多的儿子儿媳有些心生怨言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正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中的何远山夫妻，并不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日子却涌动着暗流，他们苦中作乐c蒸蒸日上的生活即将面临着始料未及的质疑和考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回 风不止 端午节刚过三天，就是夏至。这一天阳光灿烂，晴空万里，习习的夏风吹动着正在田间劳作的男人的薄布衣衫，女人的齐颈秀发。 何远山和方平正在东山上的棉花地里给棉花树收拾疯杈儿。棉花树快要成型了，要把多余的枝叶去掉，让更多的营养供到棉花苞的生长上。何平从远远的山脚下走上来，很明显是冲着何远山过来的。 何远山老早就看到大姐走来，觉得她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因为自打何远山自立门户以后，何平对他一直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待何平走到棉花地的地头，停住脚步，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给何远山使眼色。何远山感到莫名其妙，停下手中的活儿，走出地畦，来到大姐何平的身边，问： “大姐有什么事吗？” 何平看了一眼方平，发现方平也在好奇地看着她。两人眼神一对遇，方平似乎觉着不合适，就低下头又继续干起自己的活来。 何平又给何远山使了个眼色，往一旁走了几步。何远山满肚子疑惑地跟过去，问： “到底什么事儿啊，大姐？” 何平又像防贼一样扭头瞥了方平一眼，见方平没有在偷听的意思，回过头对何远山说： “听说娘给你的那两千块钱财礼你没有全给方平她爹？” 何远山听这话，心中先是一惊，觉着何平一定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可回头又一想，当初那三百块钱是方平的爸爸怕女儿受苦，给他们夫妻俩救急用的，没什么可隐瞒的，就照实跟何平说： “我原本是全给了方平她爹，可他老人家心疼女儿，又退给了我们三百，让我们留着应急用。” “这就是了！”何平双手一拍大腿，还伴了一个弯腰下蹲的动作，像是发生了什么天蹋地陷的大事一样，”娘当初可是说了，只给你两千块钱娶媳妇儿，这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的。那两千块钱，娘也没想到你会一股脑儿地全都给出去，你自己也应该留下点儿安家不是？幸好你这老丈人办事厚道，还退给了你三百。分家的时候你一穷二白的，娘是心疼你，才给了你一些桌椅板凳c锅碗瓢盆的，照理说你有了那三百块钱就不应该让娘再操心了，你说对不对？这不，我和娘合计了一下，当初你分家得的那些家当，你就折了价还给娘吧。” 何远山一听这话，立马心头火冒三丈，大姐这话讲得也太莫名其妙了。何平的这一套说辞，何远山从未听过，再者，有什么事儿娘应该自己跟他说啊，大姐这已经嫁出去的人，还掺和老家的事，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何远山本想反驳，可何平毕竟是他的姐姐，又似乎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向来笨嘴拙舌的何远山还真不知如何接何平的话。更重要的是，这何平是打着奉了何老太太之命的旗号来的，那股盛气凌人的样子就像是在传圣旨一样，让一直以来都很孝顺的何远山就更加不想去反驳了。 何平见何远山欲言又止，知道自己的一番兴师问罪起到了初步的效果。可她心中也清楚，自己此次前来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光明正大c理直气壮，除了谎称是奉何老太太的意思而来之外，还有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就是想为心中的那份自卑找个发泄的窗口。 她放着自己家的事儿不做，反倒为了兄弟们的事儿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也觉得师出无名，为了掩饰这份不自信，何平就又开始高谈阔论： ”娘为了你可是把家底儿都垫进去了，大哥和三儿c四儿的婚事都还没有着落，你就算是为了替咱娘分忧，也得把这三百块钱交给娘是不是？要不就把分家的那些家当退回去，以后大哥c三儿c四儿成家的时候还能再用。” 说完这些话，何平心中暗自为自己叫好，她觉得自己真是绝顶的聪明，这样一说不仅是把何远山的不孝之罪坐实了，而且无论是从做儿子还是从做兄弟的角度讲，何远山都得向何老太太“退赃”才显得合适。 何远山低头不语，想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想出一个反驳何平的思路来。他抬起头来对何平说： “现在我正忙着，你跟娘说一声儿，回头我把分家的东西送回去。” 何平一听何远山这么说，知道自己这次来算是大获全胜了，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两只手又是往大腿上一拍，想再说点儿什么，巩固自己的胜利。可何远山已经“认罪伏法”了，何平就又不知说什么了，心想见好就收吧，免得言多必失。万一何远山再变卦了，岂不功亏一篑。何平故做轻松地说： “那你就先忙吧，我先回去了，顺便把这事给娘回一声。”何平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找补一句：“唉，你说我也是瞎操心，按理说你们兄弟们的事儿应该自己商量着办，可咱娘年纪大了，我不得不帮着娘分分忧，谁让我是大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回 夫妻无筹 何平走了以后，何远山思来想去，怎么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默认让何平当传话筒了呢？自己有什么话儿何必要让大姐去跟娘说呢，这到底是不是娘的意思，又有谁知道呢？而且他越想越不对劲儿，自己怎么真的跟犯了什么错似的。 不过，让何平传话也好，万一这真的是娘的意思，自己见了娘岂不尴尬？ 待何平已经走远了，何远山将刚才与大姐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跟妻子方平说了一遍，方平听了以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三百块钱是爸爸明确给他们夫妻俩的，这大姑姐凭什么在其中指手画脚啊。可是方平知道何远山心中也犯难，她从遥远的外乡来到这里，别人指望不上，只能指望丈夫何远山，为了他，她决定咽下这口气。世事艰难，生活不易，就只当是孝敬何老太太吧。 何远山本打算把那些桌椅板凳c锅碗瓢盆还回去，可若还了这些，一天三顿饭都做不成了，进屋也没个坐的地方，屋里像遭了抢一样，家就不像个家了。两人一商量，就干脆作了价，按三百块钱买下这些家当，如数把钱给了何老太太吧。 第二天，何远山从家中积蓄拿了三百块钱，交给了何平，让她转交给何老太太。 话说当初何平添油加醋地在何老太太面前不断地诋毁方平后，这何老太太是对这对儿子儿媳有些意见，可过后都能回过味儿来，知道很可能是女儿何平在危言耸听，因此对方平也没有什么偏见。她更没有授意何平去找何远山要钱（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何平自作主张，假传了“圣旨”，想着先斩后奏，给何老太太一个惊喜。何平收到何远山给的三百块钱后，自己留下了一百，拿着两百马不停蹄地来到何家老宅去见何老太太。 这何老太太正在洗菜做午饭，何青山c何秀山下地干活还没有回来。何平还没进何家的院子就兴高采烈地喊着：”哟，娘唉，你老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你瞅瞅，这是什么？” 何老太太正洗着菜，看见大女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扬着两张一百块钱的票子，让何老太太感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什么事儿啊，慌慌张张的，让狼给撵啦？”何老太太满脸疑惑地问。 “唉，娘，瞧你说的，让狼撵了还能这么高兴？”何平说着，一边拿着那两百块钱在何老太太眼前晃。 “这是什么？” “这呀，是方平她爹退给你老人家的财礼钱，都一年多了，远山那两口子一直瞒着你。我是听表哥说的，这不，我昨天找远山给你要回来了。” “真有这事儿？”何老太太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那怎么远山没跟我说过？不可能，这种事儿他不会瞒我的。” “唉哟，我的亲娘，你何真是个实称人，告诉你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你不问呐，哼，那两口子不就可以把钱留下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吗？”何平说着，鼻子里的那一声“哼”充满了为母亲打抱不平的意味。 “嗨，留下就留下吧，反正远山分家的时候也没给他多少像样的家当，那些钱就让他们自己留着花吧。” “哟，娘你可真是菩萨心肠。你那么大方，都替别人想，可别人却未必替你想啊。我可听说了，这钱何远山早就说要还给你老人家，只是方平一直霸着不放，若不是我当面去问，他们岂不是要瞒你一辈子。” 何老太太是过来人，知道生活不容易，所以她本不想追究这件事。可禁不住何平这没完没了c有鼻子有眼的絮叨，也不由得对方平有了些看法。何老太太听大女儿说这钱是何远山要给他的，又听何平把昨天问罪何远山的那几通说辞再白话了一遍，觉得这钱自己该收下，所以也就收下了。 何远山把那三百块钱给了何平以后，方平心中一直不痛快。方平也倒不是为了钱而生气，主要是这事情办得窝火。何平的多管闲事，让何远山夫妻俩交出了本不应该交出的钱不说，而且还落下了不应该有的罪名：欺骗何老太太。这整件事怎么想都让人感到窝囊。 要说这何老太太其实也不容易。她一个人硬是把五六个孩子拉扯大，经历过何家最艰苦的日子。同样是从穷人家出来的方平，对何老太太也充满了体谅。方平心中也相信，这事应该并非是何太太的本意，可最终何老太太把钱收下了，她也就明白了婆婆已经对自己有些看法了。如果她再争论什么，效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更让婆婆更对自己心有介蒂，所以也就忍气吞声地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方平一想到这大姑姐别有用心地在其中搅和，事后还在何老太太面前为自己脸上贴金，何远山竟一声不吭，也不为她说句话，到头来自己花钱买了个罪名，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想对何远山发脾气，又知道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受。 思来想去，方平想发脾气不知道该冲谁发，就一个人干生闷气，好多天都吃不下饭。何远山深知这其中的原因，看着方平不吃饭他心里也难受，就想办法开导她说： “吃点儿吧，生多了气容易回奶，孩子没奶吃怎么行呢，别委屈了孩子啊。” 带孩子的母亲心都软，一听何远山这么说，只当为了孩子，就彻底地咽下了这口气，再加上地里的活儿越来越忙，这事也就渐渐地平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回 生活有秩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何远山和妻子不停地在地里忙碌，照顾着地里的谷子c红薯c黄豆c高粱，还有那些零星点种在田埂上的五谷杂粮。 方平一直不断地用心学习着地里的活计，想着跟上丈夫的步伐，把这地里的活儿做得熟练c精细，每多出一份力，她都感到痛快，因为这是在为他们自己的小家庭付出和打拼。 要说给谷子锄草，对方平来说一直是个难题。这谷子地里最重要的一项活儿就是锄草，从谷子出苗，到蓄穗儿前，前前后后至少要锄上个五六遍，否则野草的长势很容易压过禾苗。 刚出苗的谷子一般都很密，为了使谷子的数量疏密适度，第一次锄草的时候还要择优去劣，在禾苗出得稠密的地方，剔除长势弱的，留下长势好的。若禾苗太稠，相互之间争夺养分，来头来秋天结的谷子不饱满，全都是秕子。 这个时候方平就遇到困难了，因为刚出苗的谷子和刚出来的杂草很像，以前在老家没有理过谷子地的方平总是分辨不出哪个是杂草哪个又是谷子，往往把谷子锄掉了，却留下了杂草。去年她研究了一年，也没练出个“火眼金睛”来，到头来还是错把张三当李四，净在谷子地里帮倒忙。 除了分辨不出禾苗和杂草，这地里的活计，方平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于是她就天天带着玉盈跟着何远山在地里干活，一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追问个不停。方平虽然没怎么上过学，可她始终坚信自己小时候只是因为没有钱上不起学，并不是因为自己笨。她用那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河坊村的方言，提振了她的信心，更加让她相信自己的心是灵的，学好地里的活计对她来说不会太难。 何远山夫妻俩的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地里的庄稼被他们的两双手收拾得长势很好。方平养的那几只鸡也挺勤快，一个赛着一个地下蛋，圈里的猪更是争气，比去年的那只长得还快。玉盈也不甘落后，不断地改换着模样儿。 老话儿说小孩子”三翻六坐七爬叉”，玉盈一样儿也没落下，三个月就会翻身，六个月就能坐稳，刚刚到七个月就已经满炕地来回爬了。玉盈会爬以前，虽然吃喝拉撒事情挺事儿多，可还不算累人。方平要是想干点儿什么活，只要把把玉盈喂饱了不哭，放在炕上，用被子挡着点儿，就可以忙自己的去了。可等玉盈再大点儿会爬了，反倒更加累人了。若是不时时看着，放在炕上容易摔下来，放在地上可能会爬进灶台，只能一会儿也不能离人地抱在怀里，守在眼下。 等到玉盈满周岁了，方平就再累一点儿。这个时候他正是学走路的时候，自己要走，却又站不稳，得让人扶着。小孩子脾气都倔，他想要干什么，大人说不得恼不得，说了他也不懂，恼了他也不怕，不依着他他就哭个不停，方平只能一天到晚地搀着玉盈学走路。时间一长，方平腰弯得酸痛。好不容易玉盈累了，睡着了，她还不能歇着，她还得给下地干活的何远山做饭，更得伺候这家里的鸡呀猪的，一会儿也不得闲。 尽管大家伙儿的日子依旧还不富裕，可贫穷并不能阻挡大家生儿育女的兴致和传统，所以村里并缺少像方平这样的农家媳妇儿。何远山家后面的王富贵家三年前生了一对儿双胞胎丫头，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王富贵带着媳妇儿和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挤在三间小土屋里；西院儿的邻居王婶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都是两三岁的年纪；再往西的刘新明家，也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四岁，小女儿和玉盈同岁。平时农闲的时候，街坊邻居带小孩儿的媳妇儿们就凑在一块儿连说带笑的边看孩子边聊天儿，顺便干点儿纳鞋底儿c织毛衣的家务活。 这眼瞅着就又要秋收了，经历了去年刚脱离生产队的手忙脚乱，这些个媳妇儿们都想着能在秋收的时候给自家的男人帮上点儿忙。 有一天就有人提议，为什么不把各家的孩子拢到一块儿，每个人轮流看一天，这样不用每个人都被孩子拴住，又都可以帮着自家忙忙秋收，皆大欢喜。可谁知这一提不要紧，似掀开了一锅开水，各家的媳妇儿们纷纷应和，都说自己早有此意，只怕是自己一厢情愿，未敢冒失地说出来。 这下好了，有人捅破了这层早就该破的纸，媳妇儿们一点对，你家哪天割谷子，我家哪天刨红薯，她家又哪天收芝麻，就这么把秋收时照看孩子的事儿说定了。 经历过苦日子的农村的女人们，本能地都想帮自家的男人分担一点儿地里的活计。她们知道，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把顶梁柱给累跨了，否则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累。不管是出于心疼自家的男人，还是出于对自己的考量，她们都必须要关心家里的男人，要为这个家操心打算，协理半边天。 今年的秋收远比去年要顺利得多，方平和街里的媳妇儿们相互帮着照看孩子，加上今年何远山的庄稼种得有结构c有层次，规模小种类多，秋收不紧不慢地持续了一个多月才结束。 在脱离了生产队的新生活里，何远山和方平在收获着越来越多的粮食同时，也收获着越来越明晰的生活希望，边探边求c连走边悟地积累着生活经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回 报国归来 到了年底，何文山从部队回来了。他是方平来到河坊村的前一年参的军，现在服役期满，离开了军营，回到了故里。 在生产队的时候，除了当兵，村里的人们也没有什么出远门儿的机会。全国人民的生活都不容易。吃了多少年的大锅饭，没有什么贫和富的差距，即便是离开了家，到了他乡异土，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混上口饭吃。所以呢，大家伙儿就都守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上，同牛马一起辛勤地耕作着。有些人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曾离开过这个村子半步。三里五乡c十里八村地去探个亲，就算是劳师远征了。 何文山去参军到山东，这一去就是三年，也算是出了远门儿了。到后来何远山到西宁去接方平，那就更是何家几辈人都没有经过的远行。 何文山在部队的日子是什么样，也许只有同他一起去参军的几个同乡的战友最清楚，村里没当过兵的人都说不清，只能在何文山那天花乱坠的自我讲述中过把瘾，因而对参军的经历也带有一种神秘感。 其实在这样的年月里，参军入伍也确实是一段十分难得也令人难忘的经历。来自五湖四海c操着五花八门的方言的年轻人，来到了同一个军营，“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得不说是命里注定的缘份。 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营的新老更替很频繁，年年都有老兵退伍，岁岁都有新兵入营，所以参过军的人也特别常见。就拿河坊村来说吧，有三成以上的年轻人都参过军，村里跟何文山一起参军的就有五六个。他们回来以后，到处讲述着自己在军营中的故事，乡亲们也很有兴致听。 何文山一有时间就坐在村里的大槐树底下给有兴趣的人讲部队的故事，讲得口若悬河c声情并茂，像古时候的酒肆茶馆说书一样，每每引来一大群闲来无事的乡亲们凑上来听。 这其中，有比他们早几年退伍回来的老兵，这些老兵听得最有兴致，因为他们穿过军装，扛过钢枪，受过同样的训练，得过一样的奖章，这些事儿件件都像是能撩动老兵们心弦的手，说起话来有共鸣。而那些没有走过部队的人也满怀着好奇心百听不厌，来弥补自己与军营无缘的遗憾。上了年纪的人，纯粹是听个乐，听听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曾经着过的那些部队的奇闻轶事。 还有那些个刚刚十几岁还未成年的毛头小孩儿，出自一种与生俱来的军旅情结，想了解部队那充满神秘c充满欢乐的生活，期待着自己快快长大，有朝一日也能穿上一身既精神又帅气的军装，给自己留下一段英姿飒爽c终生难忘的经历。 不仅在村里的大街小巷，何文山在家里也总是饶有兴致地把他的军旅故事讲个不停。他入伍三年没回过家，本来就有很多话要跟家里人说，再加上军营的大融炉早已把他练就得活力四射，能说会道。何家只有他一个人当过兵，听起军营的故事来都似懂非懂，如隔岸观花，雾里赏月一般，充满了好奇，也深感神秘。 可这也正好对了何文山的胃口，家里人越是好奇，他就越是讲得起劲，好比一个走遍大江南北，踏尽万里彊场的将军一般，极尽所能想展现出自己威风八面，见多识广的一面，往往把同一件事情三番五次地讲，而且每次讲得都绘声绘色，抑扬顿挫，其中经常会有他自己添枝加叶的借题发挥，听起来倒像是不同的故事了，何老太太和何青山c何秀山两兄弟也是听得兴致迭起，不觉得厌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回 不羁的心 何文山离开家乡三年，到部队走了一遭，在家里的人看来，他除了变得爱说话了，听上去有些夸夸其谈，其余的没什么变化，何文山似乎还是三年前的那个何文山。 在何老太太眼里，他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儿子，在何氏兄弟姐妹眼里，他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兄弟，而对于方平来说，她在何文山退伍回来以后才初次见过他，不知道何文山以前是什么样子，也就更觉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了。 然而，在外面走过三年的何文山自己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已经完全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三年军旅生活的锤炼，不仅强健了他原本羸弱的身体，也开阔了他原本闭塞的眼界。 他看上去还有些瘦，可浑身上下堆满了肌肉，看上去钢筋铁骨，能断砖碎石。他在军营的日子管理严格，除了一起摸爬滚打的战友之外，并不认识改革开放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可他的战友们都来自五湖四海，小小的军营也成了精彩纷呈的人生课堂。 军营的生活有苦有乐，有喜也有忧，但他们并不缺少谈天说地的时间。他们相互讲述着自己家乡的故事，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在彼此的讲述中，每个人似乎都对别人的生活感同身受，自己就像亲身经历了一场精彩的人生旅程。 有许许多多的人，走入了军营，经过了三年的磨练成长，认识了肝胆相照的知心朋友，也留下了终身难忘的珍贵回忆。当他们脱下军装走出军营，回到故乡的时候，将那段难忘的军旅生涯深埋在心中，依旧日日与黄土老牛为伴，继续着参军前日出而作c日落而息的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对于天生不安份何文山来说，当他走出过故乡宁静古老的土坯街巷，领略了外面世界美丽的人生风景之后，再也无法收起一颗打开了窗扉的内心。就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体验了驰骋草原的酣畅之后，再也无法收住那日行千里的马蹄。久埋在心中的那份不安份让何文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激情。 他跃跃欲试地想再次离开这个从小长到大的故乡，虽然不无对有朝一日荣归故里的期盼，却更是因为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甘寂寞和无论荣华富贵c只求不愧此生的豪情。 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也许是何文山利用三年时间想明白的最重要的一句话，这名话让他在步入成人的年纪里，真正地认识了自己。 来来回回行走在祖祖辈辈生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土地上，何文山看来无异于原地踏步，至少在他人生在世的这二十几年里，他所看到的家乡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就是他的结论的证据。浪迹天涯c随遇而安，走遍千山万水c看尽人间风景，这才是何文山想要的人生，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不枉此生。纵然前途未卜，可能漂泊一生一无所成，也此生无憾。更何况，说不定自己就能飞黄腾达c光宗耀祖了呢。 每当他看到大姐二姐大哥二哥，就似乎是看到了苦干年后的自己，这样的人生对他毫无吸引力，他甚至都害怕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平淡无奇c循规蹈矩的未来。 他想着趁着自己还年轻，有冲劲，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一番，反正他还没有成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来去自由走停随意。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并不羡慕老婆孩子拖家带口的二哥何远山。 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何文山和何远山虽是一奶同胞，却个性迥异。也许，即便当初何远山也参了军，他退伍之后也未必有勇气再离故土；而何文山就算当初与军旅无缘，他也迟早有一天会收拾起行囊，远走他乡。 这并无谁对谁错此是彼非之分，只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而已。 就像何远山没有面对离乡背井c前程莫测的勇气，何文山也缺乏安分守己c平淡度日的耐心。 自从退伍回来，整整一个冬天，何文山就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具体应该怎么走。他兴致勃勃地给大家讲述他的军旅故事的时候，最期望看到的就是大家惊讶羡慕的表情。大家越是惊讶，越是羡慕，何文山就越是在心中确信自己的想法正确，确信自己应该走出这个地方，走向更加精彩的异土他乡。 何文山想好了，他一定要走出去，可他还是打算先缓一缓。他刚刚回到阔别了三年的家乡，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恋家的。家里的母亲何老太太也三年没见过他了，这急匆匆骤来骤去的，也容易让老人劳神。若真的马上又出远门，何文山自己也说不好这一趟会走多久，还是多陪母亲一段儿时间吧。 再说，出去闯荡也得有个去向，自己并不知道要去哪里，种庄稼还讲究有个计划呢，总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冒然离家吧。人生总是充满了选择，而选择往往又是犹豫不决的，不经过一番让人抓耳挠腮的思想斗争，很难做出决断。 何文山想，还是先在家安心劳作一年的好，既可以安一安母亲的心，也可以为自己的出走好好地做一番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回 暴雨突至 这何文山本就是个要强的人，加上在军营的磨练中养成了争强好胜c不甘人后的个性，退伍回来以后，他任着年轻人一股子血气方刚的猛劲儿，在地里干活干得是风风火火，劲头很足。 可部队的训练跟田干农活到底是两码事。部队的作风是勇武有力，而干农活讲究的却是刚柔并济。这隔行如隔山，假如让一个在单双杠上飞转腾挪来去自如的体操运动员来干农活，即便是体力充沛，只怕是不得要领，恐也难以胜任。 何文山这几年下来，毕竟对农活儿生疏了，适应了大半年才终于又找回昔日的节奏。可几经地里的风吹日晒，雨打霜催，何文山消瘦苍老了不少，再加上不修边幅，须发横生，看上去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不由得叫苦不迭，唏嘘不已。 生产队是在何文山参军以后解散的，当初村里分地，是由何老太太亲自代儿子何文山抓的阄c领的地，之后两年也一直由何老太太连同何青山c何秀山两兄弟一起代为耕种。 除了何远山，这其余的三兄弟都未成家，也就没有与何老太太分家，何文山退伍回来后，也就与另外两兄弟同吃同住同劳作。可虽然如此，哪块儿地头是分给谁的，是在生产队解散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的，有朝一日三兄弟再分家，也不会有什么疑问 要说何文山那两亩多地，是紧靠在村北小河边上好的水浇地，种的是青一色的麦子。由于靠近河边，取水方便，加上去年冬天的几场大雪，何文山地里的麦子长得是苗壮穗大，郁郁葱葱，引得村里的乡亲们羡煞不已，都夸何文山的麦子种得对，种得好。 这几年河坊村一带气候湿润，年年是风调雨顺。尤其是今年，从开春就春雨绵绵，三月不绝，与明媚的春阳有规律地交替，滋润调养着大地。及至入夏，雨水有增无减，而且大雨之后总是伴有大晴，河坊村家家户户地里的庄稼都长得很好。可以预计，今年又将迎来一次大丰收，而且肯定要远远地好过往年。乡亲们心中都很高兴，个个眉开眼笑，期待着秋收的到来。 时间进入了农历的七月，七夕节将近。老天似乎是有感于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情不自禁泪如雨下，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瓢泼大雨从七月初五开始，一下就是两天两夜。到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这天傍晚，雨势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 何远山些坐不住了，他想冒雨出门，到地里去看看庄稼。可是刚走出院子，他就发现街道已经成了条条小河，深及小腿的急流顺地势而下，从村东流向村西。大雨依旧倾泄不停，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何远山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村北的小河肯定早就泛滥了。 看这情形，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地里查看，今年的一场大涝已然是在所难免的了。于是他只能转身回家，等待着天晴。 大雨又持续了一天，到了初八夜里，大雨突然停了，根本没有过渡，像是一支持续了很长时间的交响乐，就在部分戛然而止了。 这次大雨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视听盛宴，整整三天两夜，人们都沉浸在倾泄而下的雨帘和紧锣密鼓的雨声中，既心潮澎湃，荡气回肠，又掺杂着紧张忧虑和焦躁不安，在享受大雨的酣畅的同时也担心着地里的庄稼。 雨突然停了下来，世界一下子清净了。何远山在屋里听见雨声如千军万马般绝尘而去，就立即下炕走到院子里。天空云开雾散，月朗星稀，剩下几片薄如轻纱的云在星和月之间悠然的飘移。院子里的积水还未退去，依旧没过脚踝。房顶的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形成串串似断非断的珠帘。 第二天一大早，公鸡早早地就放开了歌喉，呼唤着久未露面的太阳。似乎这连日的大雨让它们害怕会被人们遗忘（它们都好几天没有按时报晓了），早上三四点钟它们就开始比着嗓门儿开唱了（估计连日的大雨把它们的生物钟都打乱了）。 村北和村西河里的蛙声也铺天盖地地响起来，青蛙被憋了数天之后，终于等到了天晴，都可着劲儿地唱啊c叫啊，乍一听起来没节没律的，可仔细听却又像是唱诗班的多重合唱，高低强弱，清晰可辨，就跟编排好了的一样，动听极了。 太阳终于在鸡鸣和蛙叫声中升上了山头。阳光洒满了大地，在积水的反射下到处闪着明晃晃的光。鸡叫停下来，渐渐地又响起了蝉鸣，蛙声又和蝉鸣合奏在一起，像是一场音乐会进入了另一个章节，悦耳动听，扣人心弦。 这个多雨的夏天把这个北方的小山村浇淋得活像个江南水乡了。何远山的家安在了村东的高岗上，雨势一停，水尽流向了低处，街道也很快就重见了天日。可村西和村北的小河水位足足涨了有四五米，原本窄窄的小河成了一片汪洋。 村东村南的山涧中，也聚起了湍急的溪流。溪水从山顶一路欢歌笑语顺山谷而下，也汇入了村西的小河。山涧中的野草，也成了没在水底的水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回 雨过天晴 天气放晴了，可人们并不急着吃早饭，甚至有人都不等天亮，趁着月色就踏出院子，到自家地里看庄稼去了。天亮以后，何远山已经料到了庄稼受灾严重，所以不急着去地里，而是先去了村西老宅看他的母亲何老太太。 何家老宅在村西的河边，他想看看暴雨没有淹到自己的老家，也想知道母亲和兄弟们是否安全。方平背起玉盈，也跟了去。 她不敢让玉盈自己下地走路，因为村西的路上还淌着势头很急的水流，生怕玉盈会失足跌倒。在往何家老宅去的路上，很多村民都向村西的河边蜂拥而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何远山夫妻俩也怀着好奇的心情顺路跟了过去。 来到何家老宅外面，何远山远远地看到母亲和另外的三兄弟都在房顶上站着，往西边的小河看去。他这才注意到，何家老宅所在的这块高地上已经挤满了村里的乡亲们，对着小河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何远山一打听才知道，是村南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臭蛋儿不慎跌倒在河边，被急流冲走了，臭蛋儿的母亲在高地边儿上哭得呼天抢地，撕心裂肺，谁都劝不下来。 何远山踮起脚从人群中望过去，村西的那条小河已经不再是平时那么窄窄的一湾了，河水漫过了河边的谷场，形成了浩浩汤汤的一片汪洋，谷场周围的大杨树像是从河底长出来的一样。 听到有人被河水冲走的消息，何远山再看看路上依然汛急的水流，心中想臭蛋儿应该不大可能生还了。 农村人都说贱名儿好养，臭蛋儿的名够贱的了，可刚刚成年就遭此一劫，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人生无常，祸福难料，让他不禁感慨命运捉弄人。 一想到这，何远山觉得这里还是不安全，看到母亲和兄弟们都平安无事，他就赶紧招呼妻子，带着玉盈回家去了。 经过这意料之外的见闻，何远山去地里看庄稼的心情也没有了。回到家里，何远山逗着玉盈在炕上玩儿，方平烧火做饭。三天大雨让提前备在大门过道里的干草都泛了潮，方平划了半盒洋火也没点着，不得已去邻居家借了点儿柴油回来，浇在干草上，这才燃起了灶火，屋顶的烟囱里也冒起了炊烟。 经过几天暴雨的袭击，何远山家的小院儿里早已是一片狼藉。疾风暴雨打断了不少榆树的枝杈，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方平养的十几只鸡也被暴雨从树上赶了下来，在过道的干草堆里躲了三天大雨，现在一个个都饿得有气无力，没精打采，架着零乱不堪的一身鸡毛在院子里觅食，嘴里不停地“咕咕”叫着，似乎是想要唤起主人的注意。它们百无聊赖地啄着地上散落的残枝败叶，寻找着可能藏在里面的榆树虫儿。 就在何远山正在炕上和玉盈嬉戏，方平在外屋忙活着做早饭的时候，屋外突然一声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方平心里吓了一跳，不知什么状况，赶紧走出屋来，何远山也在里间屋子隔着窗户往外看，只见院子的东墙向外倒在了街上，只剩下圆拱的大门过道孤零零地立在院子的东南角。 连日的暴雨早已经浸透了土坯墙的底层，这道墙恐怕是早在暴雨未歇之时就已经摇摇欲坠了。从倒下去的墙体看，未被浸湿的土坯已经所剩无几了，有的坯块一跌在地上就被摔成了一摊软泥。 何远山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有的粮食都储在了西屋的水泥大缸里，这年头家里穷，入室偷窃的事儿也少，暂时有没有院墙也不打紧。不过这个冬天，何远山又要抽出时间来筑新坯了，来年春天还是要把这倒塌的院墙垒起来。 “哎，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方平无奈地叹着气，她不知怎得突然从脑海里捞起了这么一句话，这好像是她小时候从爸爸那里听来的，以前不解其意，现在用在这里感觉很贴切。 “没关系，等了了秋儿，我再筑坯垒起来就是了，”何远山接过妻子的话来说：“这是今年要进大财了，财太多家里装不下，把院墙都撑破了。” 何远山总是能对生活中的事儿给出一种听上去似乎很合理的解释来，而且总是往好的方面说。即使是不顺心的事儿，让他一说也会听着像好事。 方平一直对何远山这种自圆其说的歪理很不屑一顾，可每每遇到不如意的事儿的时候，她又情愿按照丈夫的逻辑去想，相信丈夫说的话是真的，慢慢地习惯了，她又有些喜欢丈夫的这种乐天性格了。 方平想，真不知道倘若墙朝里倒在了院中，丈夫又会作何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回 离家出走 河坊村虽然是靠天吃饭，但并不是缺水，而是受限于地形，水资源分布不均。这一带之所以广泛种植了较为耐旱的谷子c红薯等农作物，主要是因为低丘高岭纵横四野，难以建立有效的灌溉系统，即使村北的小河和村西的大河有丰富的水资源，也无法对山地进行有效的灌溉。 这个北方的普通小村庄守着一大一小两条河。小河是上游十里八村的山涧溪流汇聚而成，从河坊村的正北面流过来，顺着村北的洼地流向由南转西，贴着村西的打谷场流过，汇入村西的大河。 而大河则发源天西北方向一百多公里的群山，连村串镇地由西北至东南一路淌过来，经过河源乡政府（河坊村就属于河源乡管辖下的一个村）所在的村子，在河坊村村西两公里处的开阔河床缓缓铺开，沿途汇聚了附近村落山上流淌下来的长溪短河，浩浩汤汤地朝南奔去。 在生产队的年代，村北的小河上本来建起过一座小桥，可刚建好没半年，1982年的一场洪灾就漫过了桥面，还未干透的混凝土桥身就在汹猛的洪水冲击下坍塌了，现在只剩下河岸两边的断桥，桥身早已不复存在。小河水流不太，除了发大水的时候，平时河水流得很慢，平缓而宁静。 小桥被洪水冲断后，为了过河，村长就组织村民从山上采来石头，把水较浅的地方填起来，建成了一条水深只有一尺左右的河底石桥，有几块大石头断断续续地露出水面，村民们就可以踩着石头过河了。至于村西的大河，水大流急，宽处可达七八十米，一直不曾建桥，要想过河，须到下游三公里的河后村，那里有一处狭窄的河道，上面建了一座拱桥。 这一年（1989年）七夕节的降雨，着实让河坊村发了一场大水。不仅河坊村，附近沿河的十里八村都无一幸免。山上的溪水和村里街道的积水混合着流向河里，前前后后五六天才逐渐退去。 小河两岸的农田悉数被淹，田野的庄稼要么被洪水打折，要么被连根拔起，玉米秆c棉花秸c谷子穗c高粱头横尸遍野，惨不忍睹。何文山的那两亩多冬麦，也被毁坏殆尽，几近绝收。山坡上的高地里的庄稼也深受其害，经过三天三夜的雨打风吹，庄稼东倒西歪，损失惨重。就连根系密布，伏地而生的红薯，也被冲得七零八落，一塌糊涂。 更有甚者，有些土崖禁不住雨水的冲刷，坍塌下来直接把下面捱崖而生的庄稼给掩埋了。 这一场大水，让本来就已经萌生去意的何文山既沮丧又气愤。这叫什么事儿，起早贪黑地忙活了一大年，所有的付出全都被这无情的大水裹挟而去，付诸东流了，于是他更加坚定了离家出走，外出闯荡的决心。 何文山原本想等今年秋收以后再辞别母亲兄弟远走他乡的，可遭此天灾，庄稼毁坏殆尽，料想秋收也不会太忙，他把心一横，在大水过后的第三天，给何老太太留下一封信，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离家出走了。 家里面自何老太太往下到一堆儿女，基本都不大识字，青一色儿的文盲。何文山这封信也是借着在部队学到的那点儿文化勉为其难写出来的。 何老太太把信拿给村里的医生（就是“老华”的徒弟兼干儿子张庆）念给她听。信中大意是说，儿子何文山蒙母亲养育二十余年，不曾为家里赚来什么，自觉有愧，想外出闯荡几年，以期能有所立，将来好好孝养母亲，离家匆忙，未及面别，望母亲兄弟见谅等等。 这何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他虽对儿子有所不舍，心里知道儿子大了不由娘，他一定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了，她再强留也是徒劳。更何况，她从信中得知，何文山出走自称是要混出个名堂来以后好孝养她，能否兑现暂且搁在一边儿，可至少说明何文山是有孝心的。 一想到这儿，何老太太心里也就觉得宽慰了许多。 在这大浪淘沙的大变革的年代，何文山离开家以后，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祸福就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回 一阵风浪平 何文山在部队并没有挣下什么钱，去部队报到的时候空空两手一张嘴，从部队退伍回来两手空空嘴一张。他从部队只带回来了一条军腰带，一件羊皮做里的军大衣，回来后都当作是结婚贺礼补送给二哥何远山了。 可要说何文山在部队什么也没收获也不对，有一样东西是钱未必就能买来的，何文山却弄到手了——汽车驾驶证。在当兵的第二年，何文山进了汽车连，并在部队考取了驾驶证。 按照政策规定，何文山退伍以后可以把军队的驾驶证换成地方驾驶证，就可以在社会上开车营生了。 在这个年代，开车是一项技术；有了技术，就不愁饭吃。也正是这个，在一开始的时候给了何文山敢于离家出走独闯社会的信心。 何文山离开家后，在市里调换了驾驶证，把身上仅剩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目的地是山西太原。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可能只是随机想出了一个地名就买票上了车。 他虽然在部队待过三年，可那里是个令行禁止c军令如山的地方。三年里他从未离开过军营，即便后来他学了驾驶证，做了卡车司机，也只是军内的例行性出车，接触的全是部队的战友兄弟，对外面的世界并不了解。他虽然早有出走的想法，可最终是在家乡遭遇洪水之后突然决定起行的，因此他并没有时间做充分的准备。 他坐在火车上，看着车窗外匆匆闪过的风景，心中想自己这心血来潮的离家出走还真印证了同志的那句话：摸着石头过河。 时间拐了个弯儿，进入了社会变革风起云涌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改革春风在东南沿海愈刮愈烈，改革的成就也是硕果累累c振奋人心。全国人民依然是争先恐后地向南方的广州c深圳涌去，那里似乎遍地都能拣到金子，吸引着无数雄心勃勃c不甘寂寞的年轻人去那里寻找梦想，实现梦想。 南下寻梦的从还是以南方人居多，尤其东南沿海接触外部世界较早的省份。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改革春风已经吹遍了中华大地，可也会有个先后之分。风是从大陆的东南端吹进来的，先知先觉的人也自然更多的是东部的沿海同胞了。 可这股春风毕竟已经吹了十多年了。即使风越往里吹风力越小，北方的内陆也多多少少会感到一丝丝春风的温暖。春风吹到北方乡下的小村河坊村，哪怕不像在深圳那样吹起遍地的高楼，至少也会吹绿一片芳草。河坊村没有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公司企业，人们已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感受到改革发展的成果了。 何文山走后，何家的生活一如往常。何青山和何秀山依旧是每日下地劳作，何老太太力所能及地做些农活并兼顾家务。母子三人各有分工，过着平平淡淡c波澜不惊的日子。秋收遭了灾，可有前几年攒下的余粮，生活一日三餐也不成问题。 除了正常过日子，何老太太还有另外的心事，那就是剩下的两个儿子的婚事。何青山年纪确实有些大了，这辈子能否碰上合适的姻缘，听天由命，随遇而安吧；可小儿子何秀山还年轻，好好踅摸踅摸，讨个老婆应该不难。所以何文山走后，何老太太的心里就一直装着何秀山的婚事，并把这看成是何家下一步最要紧的事情。 何远山的庄稼也受灾严重，收获只有去年的五成。他和妻子方平收拾起受灾后乱糟糟的心情，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年的耕耘上。人就是这样，境遇好的时候，就梦想着好上加好；可一旦遭受了挫折，就降低了心理预期，接受这不尽人意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 或许人生也正需要这样一种认知，毕竟生活还是要向前看。只有洒脱地抛开过去，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 何远山和方平打算着未来，也迫切地希望能早日过上更好更富足的生活，尤其是看到玉盈正一天天长大，他们要为玉盈的未来做准备。小孩子的光阴在大人的眼里过得是很快的，过不了几年，玉盈就要上学了，上了小学，再上中学，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呢。 即使考不上大学，也要为他在村子里置办一处宅子，盖上几间房子吧，要不以后玉盈长大了，娶了媳妇儿，总不能还住在这几间土坯房里吧。 再说，这老房子能不能经受住风吹雨打保持到那个时候还是个问题呢。一看到那大雨之后倒塌的院墙就让何远山感到不容乐观。 生活似乎就要这样风平浪静地继续下去了。可生活永远不会平静，意外和风波总会不打招呼c毫无预料地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回 家中失窃 大水过后转过年来，又到了春天，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一派阳光明媚c生气勃勃的好景色。何远山夫妻二人又开始在地里忙碌起来，依着时令丝毫不敢耽误地在地里播着种c插着秧。 一天中午，何远山从地里回到家，发现东屋的窗子半掩，像是被人打开过。方平看到后，心中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去年在大雨后倒塌的院墙还没有重新砌起来，在这大家都在为春耕忙碌的时候，若有品行不端的人乘家里没人入室行窃，是极有可能的。 方平赶忙打开门，进屋查看。她直奔西屋里去——这年月家里都比较穷，除了西屋的那几大缸粮食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发现装玉米的大缸外有散落在地上玉米粒。 方平掀开水泥浇制的缸盖，果不其然，缸里的玉米被人舀去了一大截，也验证了她的预感：家里遭了贼。 要在平时，这样公然入室偷粮的事儿也极少发生，因为毕竟常有街坊邻居在街上走，一般人也不会冒险行窃。 可眼下正值春耕，家家户户都是集体出门，除了有些年纪太大实在无法劳动的老人外，村里几乎是十户人家九户空。去年全村又遭了水灾，粮食减产，生活困难的人难免会动歪心思，行窃的事也就更可能发生了。何远山家的院墙还没有修，自然最容易成为被人觊觎的对像。 看到自家粮食被偷，方平马上心头火起，可一时又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气呼呼地坐在炕头上生闷气。平时性格沉闷c老实巴交的何远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气得脸色铁青，两只眼睛似要窜出火来。 何远山是个乐天派，平日里遇上不如意的事儿，他总是喜欢往好处想，还想方设法地找理由给妻子宽心，可现在他也着实生气了，想不出什么话来给妻子宽心，即便说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于是，两个人都在心里憋着火，连做饭的心思也没有了。 夫妻俩生了半天气，也忘了饿（早就气饱了），还是一旁不晓忧愁的玉盈打断了这无声的闷气。 玉盈饿了，嘴里嚷嚷着要吃饭，方平这才想起了做饭给玉盈吃。现在是春耕正忙的时候，夫妻俩也没时间光生闷气，于是就都暂把烦心事抛开，何远山照看着玉盈，方平生火做饭，吃完饭下午还要下地干活。 家里遭了贼，何远山再也不敢耽搁了，加班加点地把院墙垒了起来。可到底是谁偷的粮，夫妻俩始终没个眉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回 街中偶遇 遭贼后的第三天，方平带着玉盈来到何家老宅，一来是带玉盈来看奶奶，二来是顺便给何老太太送月供的米来。刚进屋门，方平看到何老太太在烧水煮粥，灶台边儿上放着一个白布口袋，何老太太正用碗从口袋里舀米出来往已经烧开的锅里洒。 方平仔细一看，那不是米，而是黄灿灿的玉米糁儿。她本想着跟婆婆絮叨絮叨前两天家里遭贼的事儿来着，可一看到这成色深黄的玉米糁儿，她本能的觉得这就是自己那失窃的玉米碾成的。 方平在西部老家的弟弟方福前年随着村里的建筑队去陕西打工的时候，给她寄来了那里的玉米新品种，这种玉米产量高，有着鲜黄的色泽，与河坊村以往种的玉米完全不同，她去年也是第一次种。所以当她看到色泽如此鲜黄的玉米糁儿的时候，心中觉得这与自己失窃的玉米有关。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就像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见着别人家同样大小的孩子，会很容易在母爱作祟下认作自己的孩子。再说了，无论如何，这事儿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婆婆干的。 不过，方平把拿来的米交给何老太太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 “娘，什么时候磨的玉米糁儿啊，色儿怎么这么黄啊？” “是你大姐昨天送来的，”何老太太并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左手拿着铝铸的勺子在烧开的锅里不停地搅和着，以防止把粥煮糊了，右手时不时地往灶台里添些干草。 方平一听这话，就有一股很强烈的怀疑转向了何平。她也知道这么疑神疑鬼的并不应该，可自从她来到何家，就跟何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理隔阂。 她想起当初何平打着何老太太的旗号来朝何远山讨钱要物的嘴脸，就从心里不可抗拒地认定玉米就是何平偷的。 方平再也没有心情聊天了，就匆匆地和婆婆告了别。她走出何家老宅的院子没多远，在拐角处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何平。 何平见到方平的一刹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慌张的神色，可马上就又转变脸色，堆起满脸的笑逗着玉盈玩儿，央着他管她叫姑姑。何平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慌张并没有逃过方平的眼睛，方平认定大姐是心里有鬼，否则不应该如此神色慌张。方平不失时机地问道: “大姐，你给咱娘送的玉米糁儿看上去挺好吃的，还有没，也送我点儿尝尝。” 方平快人快语，问的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没想到方平这一问竟问到了何平的要害，何平立马又显得神色慌张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 “没有啊，哪有什么玉米糁儿啊，娘瞎说的吧”说着何平就推托自己有事儿，先走一步，把话题搪塞了过去。 何平走后，方平抱着玉盈继续往家走，边走边琢磨刚才的一幕，越想越可疑。方平突发奇想地认真回忆了去年何平家地头里的情况，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印象中好像何平家根本就没种过玉米。再想到何平刚才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更加确信何平就是偷粮的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回 冤家聚头 原来，这何平由于自尊心作祟，一直还为方平向何家要了两千块钱的财礼之事耿耿于怀，她觉得正是因此何家本就不甚富裕的生活状况才变得更糟了，甚至还将何青山c何秀山的婚姻困境以及何文山的离家出走全部归咎于方平，把方平看成是何家一切不顺和不幸的根源。 那天她趁何远山夫妻俩不在家，从何远山家的东屋跳窗进去，装了半麻袋玉米（一麻袋她也扛不动），当天就到大队部的磨坊碾成了玉米糁儿，并在第二天给何老太太送了一些，谎称是自己从集上买的玉米。 何平这种对方平自以为是的偏见，让她对这个弟媳妇儿从一开始就怀有敌意。这听上去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让人难以置信，可女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当她狭隘地认定一件事的时候，不管有无道理，别人很难理解，也很难说服。 也许，何平与方平命里注定就是冤家，而又应了那句古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方平回到家后，将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一五一十地说与何远山听。她说何平阴险狡诈，偷粮算计她和何远山，说不定还在婆婆面前巧言媚惑，说他们的不是。婆婆也装聋作哑，听信何平的一面之词，对她抱有偏见。 方平满腹委屈地跟何远山倾诉一番，想得到丈夫的共鸣，可何远山听完后却低头不语。何远山知道方平委屈，可他向来孝顺，不敢去母亲那里为自己和方平鸣冤。而且，方平还说母亲偏袒大姐何平，他又怎么能轻易地给母亲罗织这样的罪名？ 方平如此的出言不逊，对母亲妄加指责，何远山甚至都想因此对方平大发一顿脾气。可沉住气一想，他确实也不能保证母亲对方平就没有偏见。凭他对大姐的了解，他相信何平对方平不怀好意，而且他也已经从当时恰巧路过的街坊王雨栓那里证实了，确实是何平从他家偷了粮。 可是母亲真的就对大姐的诡计一无所知吗？万一对母亲看上去的无端指责被妻子不幸言中了呢？毕竟自从上次何平从中搅和让何远山退给母亲三百块钱后，他觉得母亲也有些不信任自己了，母子之间的感情无形当中确实有些疏远了。 何远山选择了沉默。而这种沉默，让方平更进一步认识了自己的丈夫。 她恼恨，却又无计可施，在她看来，丈夫这样沉默倒还不如朝他发一顿火，至少那也是一种态度。丈夫的这种不置可否的性格让她觉得窝囊，完全没有一个男子汉应该有的干脆和决断。一个优柔寡断c闷声闷气c没有一点儿痛快劲儿的男人甚至让她有些看不起。 尽管她知道丈夫夹在婆媳妯娌之间并不好相处，他还是在心里渴望着丈夫能够明辨是非，为自己争口气，因为她离娘家远，在这里孤身一人，丈夫何远山是她唯一可以指望和依靠的人。 可何远山最终还是沉默了，沉默得让方平感到伤心c无助和难过。她知道，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她不是金枝玉叶，嫁的也不是富家少爷，有些事，她只能认命。 何平入室偷粮的风波随着繁忙的春耕和何远山的沉默渐渐地平息了，生活毕竟还得往前看，方平也只好接受这一桩桩令她感到窝火却又无可奈何的现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回 解放思想 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村民们都必须得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粮食也由队里根据人头和出工的多少统一分配，不允许私人单干。 要是在自家院子里种点儿萝卜白菜什么的自己吃，算是打个擦边球，生产队的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养几只鸡下了蛋，也只能入自己家里人的嘴。倘若有人心怀侥幸偷偷地卖给别人做小买卖，那就是“投机倒把”，被人揭发就得挨批斗。 要想脱离生产队跑到外地去打工，被抓回来就会按叛逃论处，最早的时候甚至为此丢了性命的都有。 其实，到了外地也一样没事可做，照样是没出路，后来也就没有人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做那无谓的挣扎了。 可现在不同了，土地分配了个人，很多人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也走出了老家，去闯荡天下了。 安土重迁不愿轻易离开家的人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尽一切办法来谋生创业。 河坊村的农民百姓没有别的，只有祖祖辈辈千百留传下来的土地。除此之外就是野草丛生的荒山野岭和不舍昼夜川流不息的两条河。生产队解散了，劳动力也解放了，个人也就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只要肯吃苦，肯付出，不杀人越货c违法乱纪，干什么都行。 习惯了在黄土地上埋头苦干的人们，谁都不缺把子力气，要想单凭力气就能鹤立鸡群c木秀于林，恐怕不那么容易。在新的环境下，什么才叫能耐，什么才是本事，是要好好动动脑筋的。 生产队解散了，不仅解放了劳动力，也解放了思想。在亦步亦趋的不断试探中，人们寻找一切可以发家致富的机会。 几年下来，那些胆子大c思想活的人就自然走在了农村“改革开放”的前沿。比如说，有人种起了旱烟，允许私人做买卖后，这是一个利润很高的行业。有的人在村里开起了小卖部，给村民提供最常用的生活用品。小卖部一开始也就只是卖酱油c醋c食盐c火柴c蜡烛等十分有限的几样东西，到后来种类不断丰富，钉子c灯泡c笔墨以及各种各样的工业小食品也能买到了。极大地方便了村里人的生活。 有意思的是，进入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河坊村小卖部售的火柴盒上印的仍然是“洋火”二字，何远山一直不知道这是因为故意贴上“洋”标签以求销路，还是中国到这个时候还自己造不出火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回 山上建厂 住在河坊村村北的冯老三是个头脑很灵活的年轻人，刚刚三十岁出头的他敏锐地从生产队的解散中看到了机会。尽管他和其他的村民一样在地里劳作，可他的心也一刻未停地思考着别的出路。 河坊村这一带的山，大多是青石山，还有少量是红黏土山，可村南的一座小山坡却偏偏与众不同，出产质地纯净的白石头。 冯三注意到这一点儿很久了。自从生产队解散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琢磨如何在这座与众不同的白石山山上做文章。 虽说是土地到户单干了，可到底什么可以干什么不可以干，谁也吃不准，所以刚开始大家都很谨慎，不敢轻举妄动。所谓“枪打出头鸟”，动作太早了，万一再被根深蒂固的乡亲们打成“投机倒把”，自己就该悔不当初了。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还是安心伺弄着自己那几亩薄田，静观其变，伺机而动。这一转眼六年过去了，冯三看着烟草种植不断扩大，小卖部也有人开起来了，更有些人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到外地去谋生了（何文山就是其中之一），他心里也就有了底，抛开顾虑，打算将藏在心中多年的一个计划付诸行动了。 这一年春天，冯三把春耕的活儿主要交给了他的妻子，而他一个人天天扛着铁锹c铁锤和铁镐在南山半坡的一块空地上忙活。 村里的人都看不明白冯三到底想干什么。乡亲们都知道庄稼要种在地里头才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冯三整日地在南山上刨石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很多人都疑惑地问冯三的妻子其中的缘故，说冯三是不是中了邪了，冯三的妻子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满口表示她也不清楚冯三想要干什么。她问冯三，冯三也神秘兮兮地一个字也不肯说。 到了这年春末夏初，冯三已经在南山的半山腰上开出了二十米见方的一大块空地。 一天晚上，冯三的妻子由于被乡亲们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加上自己为了春耕忙得累死累活，而冯三却在那破山头儿上不务正业，她觉得丈夫实在不可理喻，就开始对冯三诉起了苦。 没想到，冯三这次一改往日一言不发的态度，但仍不失神秘地对妻子说： “嗨，过几天你就明白了。明天我要出趟远门儿，快的话明天晚上，最晚后天就回来，你就等着跟我过好日子吧。” 妻子见冯三如此一本正经，知道冯三不是不务正业，而是肯定在心里有什么打算，也就不再追问了。 第二天一大早，冯三的妻子还没睡醒，他就静悄悄地从炕上爬了起来，带上这些年家里所有的积蓄，摸着黑就出门去了。他步行来到了县城，又在县城坐车去了市里。 冯三当天果然没有回来。第三天临近中午，村口驶进来一辆大卡车，冯三和司机并排坐在驾驶室里，满脸兴奋地给司机指着路，引着卡车直接开到了南山脚下，又顺着冯三早已开出来的一条斜路开上了半山腰的空地。 车停下以后，从后面下来三个人，穿着工厂里典型的工作服（实际上是技术工人），从车上卸下了几台机器，还有一些水泥和铁板铁块，然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原来，冯三早就看上了这座山，一心想开个石子厂。他这两天就是到市里去买开厂的设备了。他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马上轰动了这个平日里安静的小村庄。乡亲们听说痛感从市里买回来一堆机器，都闻讯赶来，到南山坡上一看究竟。 三个来送设备的工人在众人的围观下一直忙到傍晚，终于把机器都安装好了。司机和工人借口天色已晚，谢绝了冯三留用晚餐的邀请（冯三不仅头脑灵活，社会应酬也似乎是无师自通），趁着天还没黑，开车回市里去了。 当天晚上，冯三没在家里住，他把铺盖搬到南山上，就在那堆机器旁连夜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住了下来。 冯三开了个石子厂，这一时间成了河坊村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在河坊村，石子厂没有人开过，甚至都没有人见过，这厂子到底怎么样，大家都拭目以待。就连冯三自己，也是倍感压力，因为他这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了。 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成功了就可能发家致富，声名远播；要是失败了，也可能一败涂地，血本无归。 接下来的几天里，冯三请了村里的电工帮忙，把村里原电线架到了半山腰。这电一接上来，冯三又招了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单身汉做釆石工，承诺给他们工钱，就开始开山凿石，把机器开动起来，轰轰烈烈地搞起了生产。 就这样，冯三的石子厂正式开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回 生来赎罪 冯三的石子厂一开张，就出乎意料地惊动了方圆几十里的建筑队。这些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深入，工农生产的不断发展，到处都在搞建设，修路c架桥c盖房子，各种建筑工程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各地，石子的需求也与日俱增。 冯三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倾全家所有来开这个石子厂的。他敏锐的眼光和果断的决定很快见到了成效。 方圆几十里的石子厂不只冯三一家，可生产优质的白石子的厂子却几乎没有，冯三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快就吸引了各个建筑队争相前来采购，甚至邻县的客户也不辞路远慕名而来。 一时间，这个原本宁静的小村庄迎来了络绎不绝的拖拉机车队，冯三的小石子厂也门庭若市，石子供不应求。 后来，冯三为了扩大生产，就又采购了一套设备，提高了生产能力，以满足不断增长的需求。这时候，乡亲们也都渐渐看明白了冯三的想法，对他竖大拇指，表示佩服。 千百年来，这个小乡村的人们只知道土地是衣食父母，可冯三的石子厂让大家都开了眼界，原来那山上历经千年风霜无人问津的石头也能变成摇钱树，照样儿养活一家人。 半年下来冯三的石子厂已经远近皆知，厂子里的机器从早上一直开到晚上，像是一头永远都不知疲倦的耕牛，片刻不停地忙碌着。有些时候，为了给客户赶订单，冯三还不得不给双倍工钱组织工人们连夜加班。 村里有人看冯三的石子厂赚到了钱，也想分一杯羹。可这开厂子在河坊村没有先例，村里的人们谁也不曾想到过这荒山野岭也能成为聚宝盆，村里的大队部更是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这山头谁先占下谁就开了，后来想到的人就只有看着的份儿。这大概就叫先入为主吧。 再者说了，这开厂子也讲究位置，冯三选了最合适开山的地方，别人再想开，不仅位置不好找，多少也得避避嫌不是？不能离冯三的厂子太近，否则不是无事生非，故意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吗？所以眼馋的人虽然多，终究还是没有人出来跟冯三抢生意。 何平入室偷粮的事已经被何远山夫妻俩渐渐淡忘了，他们的生活似乎归于平静了。可生活永远不会风平浪静，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春天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渐行渐远，夏天带着倾盆大雨和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茂密的野草早已盖满了所有的山脊，火热的太阳照着郁郁葱葱的大地，一片勃勃的生机。 冯三的石子厂的生意也如这夏日的太阳一般，红红火火，如日中天。何远山的大哥何青山，就是在冯三扩大生产规模的时候，应冯三的请求，来到冯三的厂里做日工的。何青山除了照应地里的庄稼，在冯三的厂里赚些工钱，贴补家用。 农历的六月天，北方也在时节的轮转中开始进入了盛夏。对于河坊村一带来说，盛夏期间其实是春种和秋收之间的闲季。 地里的庄稼在春天的精心伺弄下已经摆脱了野草的纠缠，长了起来，在充足的阳光和充沛的雨水中，纵情忘我c自由自在地拔着节儿，秀着穗儿。热情的夏风在田野里吹过，遍地的庄稼齐刷刷地摇着腰肢欢呼，像是足球场看台上雀跃的观众。 在这如此美好的季节里，庄稼的心情和农民的心情是一样的，是快乐的c欢畅的；耕牛和骡马的日子也和人是一样的，是自由的c清闲的。 趁着农闲，何青山不落一天地在冯三的厂子里做着工。采石c搬运c装车c卸车，都是力气活儿，身强力壮的何青山样样都能挑得起来。冯三的厂子里陆陆续续地添了几辆翻斗车，何青山也学会了开车，把从石窝里采出来的石头运到碎石的机器旁。 随着冯三的生意越做越大，厂子里也多了临时工的活儿。有的司机司机开着拖拉机来买石子，自己不愿出力装车，就花钱雇别人来装。这个时候冯三的厂子里还雇不起机动铲车，只能靠人力用铁锹一锹一锹地往上填，填满一车七块钱，这钱由买家出。 就这样，何青山既在冯三的厂子里做工赚钱，下班时间也从石子买家那里赚钱。干得都是体力活，赚得也都是辛苦钱。何青山没有成家，可依旧如勤劳的老黄牛一般不停地劳作着。 他并不是因为预见到了自己孤苦无依的晚年面未雨绸缪地积攒养老的资本，而是在饱经灾荒年月c过惯了穷苦日子之后，不停的劳作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刻进了他脸上被风霜催起的皱纹，渗进了他体内静静流淌的血液。这种习惯也不是他特有的，何远山c何秀山也都在岁月的累积中沉淀下了这种习惯。对他们来说，没有不劳而获的差事，也没有一劳永逸的生活。 何青山埋头苦干，像是一个罪人一样，不断地付出着，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回报。或许就如同许多教义中不谋而合地提到的那种解释：人生来就是为了赎罪。只要生命不息，赎罪永无止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回 生死无常 何青山是个赎罪者。他是家中的长子，兄弟姐妹的老大哥，从小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父亲过世的早，他也就早早地担上了“长兄如父”的责任。到了中年，再也找不回那随着时光流走的青春年少，没能留下一个老婆半个儿。要不是为了赎罪来到这个世上，他怎么会经历这么多苦呢？ 他大概自己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吧，经常中午也在冯三的厂子里不停歇地做工。冯三给他的工钱是按日结的，但中午的时间不在里面。他中午加班，冯三就额外给他加钱。何青山把赚来的钱悉数给了何老太太。 男人赚钱给女人花，他没有成家，对他而言，母亲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在一个烈日当头c酷热难耐的正午，何青山吃过午饭后，独自一人在静静的石窝中采着石头。他心中在盘算着这个中午他能运多少石头，能额外赚多少钱。每运一车石头出去，他就能从冯三那里多领两块钱。 田野里已经没有劳作的人了，现在本来就是闲季，大家都被似火的骄阳烤得不敢出门，躲在家里睡午觉。山间没有一丝微风，何青山敲山砸石的叮当声在石窝里不断地回响，在多次的回旋之外从石窝上空飘出去，响彻在万籁俱静的旷野里。 何青山脱了汗水湿透的背心，光着膀子抡起铁锤不停地敲打着，把一块块大石头碎成人力可以搬得动的小石块，装进翻斗车，运出石窝。汗水从他的额头c胸口和背上不断地渗出，豆大的汗珠“啪c啪”地滴在石头上，与铁锤的敲打声一轻一重地和着，像是铁匠铺里铁匠打铁的节奏。 何青山执着地c有节奏地挥舞着他手中的铁锤，心中是安宁的。他认真地盯着眼前一块大石头，想尽力去参透它的纹理。他在铁锤一次次落下时的声音和力度中不断地调整着落锤的位置和角度，以便用最小的力气，把那看上去坚不可催的石头庖丁解牛般地敲得支离破碎。 敲击声继续在石窝中回响，何青山有节奏的敲打在石窝里形成了悦耳的共鸣，把原本死气沉沉的空气激荡得躁动起来。那铁锤敲击声随着空气在石窝的峭壁上来回撞击，像是铁锤直接砸在了峭壁上一般，断崖上的沙土簌簌地往下跌落，断崖上的石头摇摇欲坠。 何青山依旧十分投入地沉浸在对那块石头的参悟之中，他似乎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冥顽不灵的石头了，他试遍了几乎所有的角度和力度，仍然对它一筹莫展。 可就在何青山对那块石头无计可施的时候，空气中的回响肢解了早已松动的断崖，峭壁上裂痕从上至下撕裂开，整个峭壁被剥下了一层，一大批石块裹挟着沙土如山体滑坡般滚落下来。一块跟何青山留着短头发的脑袋几乎一样大的石头在跌跌撞撞中向何青山的后脑勺飞过来。 似乎这块断崖上落下来的石头是发现了分解那块顽石的关键，看着何青山不得要领就迫不急待地想去点醒他一样。 而何青山对此却浑然不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顽石，陷入了沉思。 何青山忽然舒展了紧锁的眉头，他大概也恍然参透了眼前顽石的结构，在两只上啐一口唾沫，奋力抡起大铁锤，信心满满地朝石头砸下去。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似乎用自己的眼神就能把这块顽石化解了。铁锤落在顽石上的那一刻，何青山感到脑后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像是被自己落下去的铁锤砸中一般。 何青山在重击下失去了控制，趔趄着向前趴去，眼前一黑，倒在了血泊里。 鲜血染红了被敲成两半的顽石。 铁锤的敲打声停了下来，石窝中和旷野里的回响也停止了，一切又归于安静。山间还是没有一丝风，鲜血从何青山的脑后不停地往外涌，很快就渗进了石隙里，或是被烤得发烫的石板蒸干，只剩下干燥龟裂的血浆，像是干在画布上的颜料。 何青山就以这样一种劳作的姿态，带着如此鲜艳的色彩，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手里依然紧握着那把沉甸甸的铁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回 人鬼殊途 和何青山一起在冯三的厂子里做工的工友们到下午两点半上工时，才发现何青山遭遇的意外。经过了足足两个小时，何青山的血几乎快要流干了，染红了旁边大片的碎石。 当工友李二民急匆匆地跑回家通知何老太太的时候，她如遇晴天霹雳，被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两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地面。 李二民也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事先没有考虑何老太太的心理接受能力，生怕再把何老太太惊出个好歹来。过了好一会儿，何老太太才回过神来，硬撑起有些虚脱的身子，在李二民的搀扶下往南山去了。 另有一个工友刘喜坡跑去通知了何远山。工友见到何远山的时候，何远山扛着锄头刚要出门。一听到大哥出了事，他赶紧扔下锄头，也一路住南山跑去。方平怕吓着玉盈，就带着玉盈守在家里等消息。 何远山走到村南的路口，看见村里的乡亲李二民正搀着母亲赶过来。何远山看到母亲惊惶失措的样子，知道母亲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原本害怕母亲经不起这样沉重的打击，看到母亲亲自走过来，他又为母亲松了一口气。 “远山，见到你大哥了吗？”何老太太看见何远山便问。 其实她心里明白何远山也是刚刚赶到，她的话有些明知故问，可心急如焚的她想尽早一点儿知道儿子何青山的情况。 “你大哥怎么样了？”还未等何远山回答，何老太太就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更是自欺欺人了，工友已经基本上向他说明了何青山的情况，何青山已无起死回生的可能，只是何老太太还天真地想从何远山那里听到不一样的消息，以期推翻何青山已经遇难的事实。 “娘，我也是刚来，还没有见到大哥呢。”何远山与凑上去扶住何老太太，同李二民一起搀扶着何老太太往南山走去。 在两名工友去报信的时候，其它工友并没有挪动何青山的尸体，只是找来一条破草席把何青山暂且盖住，等着何家的人来处理。 何远山和李二民陪着何老太太来到石窝入口，何老太太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她一路匆匆赶来，就是想看看儿子怎么样，可到也眼巴前，她似乎不用进去看也能想像得到儿子不幸遇难的惨状。她有些害怕了，她不忍心看到儿子去世的血淋淋的场面。 “远山，你进去吧，好好替你大哥收拾收拾，我就不进去了。”说完，何老太太就转过身，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走下山去。她还是没有勇气直面儿子的死，操劳一生，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这让人痛不欲生的事实。 何远山明白母亲的心思，何老太太失去了儿子，他也失去了兄弟，这种无奈和悲恸让何远山感同身受，于是他对母亲默默地点了点头。 何老太太走到山下，何秀山和何平也闻讯赶来。看到面如死灰c伤心欲绝的母亲，又想到死于非命的大哥，何秀山胸中火冒三丈。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冯三，因为厂子是冯三开的，厂子里出了人命，冯三自然要负责。杀人偿命，他恨不得要马上拿把菜刀把冯三给活劈了。他知道冯三现在肯定在石窝里，便口中喊着要让冯三血债血偿，他正准备冲上山去，就被何老太太有气无力却饱含悲伤的声音喊住了： “秀山，再怎么闹也换不回你大哥的命了，就让你二哥先好好给你大哥收尸吧。” 何秀山强压着胸中的怒火，不想让已然悲痛万分的母亲再动气，便听了母亲的话，收住了本来已经射出去的箭步。 他瞪着眼睛朝南山腰上恶狠狠地望了一眼，和何平一起扶着母亲已经几近瘫倒在地的虚弱的身子，慢慢回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回 晚年望福 在工友们的帮助下，何远山用厂子里的半扇门板把何青山抬回了家。临走之前，在何青山鲜血染红的那片地上，扔上了几捆干草和木柴，点了把火烧了。 村里人都相信人是有魂的，那鲜血是从何青山身体里流出来的，自然也带着何青山的灵魂，只有把鲜血火化掉，何青山的灵魂才能得到安宁。那火似乎也真的有何青山的灵魂在支撑，足足烧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薄西山，夜幕渐掩，火星才慢慢熄灭。 何青山的尸体抬回家后，何远山和何秀山为他净了身，换了寿衣，入了殓。何家早就备有一口棺材，那是何老太太早些年为自己准备的，没想到自己还没有用，就先让儿子用上了。 入殓毕，等待后天丧。按照河坊村的老规矩，一般来说人死后要把尸体停放七天才发丧，可眼下是三伏暑天，不宜久放，应及早入土为安。 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前后左右十六个人抬着何青山的棺木就去了村西何家的袓坟。何青山的坟穴是前一天才刚刚挖好的。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何老太太不想惊动四邻，就这样静悄悄地把何青山葬了。等日上东山，何家的袓坟里已经添上了一座新坟，村民们只看见从何家门口一直到村西洒满路边的纸钱。 何青山就这样默默走完了他平淡无奇充满苦难的一生。他的葬礼极其简单，简单到几乎没有葬礼。他应该还有很多未了的心事吧，关于母亲的，关于兄弟的，关于自己的。还有，他至死都还在思考着如何破解的那块顽石。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就这样匆匆地走了，再也无法回来。 何青山走后，何老太太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人显然一下子老了许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在吃饭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多拿一副碗筷，整整半年，她才渐渐地承认了何青山死去的事实。这半年，何青山也隔三差五地经常到何家老宅去，同何秀山一起陪伴何老太太。 何青山走后的第二年春天，在媒人的说和下，何秀山与村南王家的大女儿王凤儿结了百年之好。两家生活都不宽裕，兄弟姐妹都很多，生活是一样和艰难，也算是门当户对。何青山死了，何文山又远走他乡，归期不定，何秀山成家以后就住在了何家老宅，与母亲何老太太作伴。 何家老宅的五间北房，何秀山和妻子王凤儿住东头两间，何老太太住正中一间，西头两间何老太太留给了不知身在何处的三儿子何文山。 在何老太太心中，何文山还是一个心中不安份，想出去走走看看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他是要回来的。他回来了就得娶妻生子，延续何家的香火。这一切似乎都是天经地义c顺理成章的。哪怕就算何文山在外面立了足，这何家的财产也理所当然地有何文山一份儿。 虽然何家的财产除了这一座宅院几乎别无其它，可这毕竟是何家的袓辈们留下来的一份家业，代表着何家的门面。 何秀山成家以后，何老太太就把这点儿寒酸的家业分给了何文山和何秀山，家中的自留地也各归其主，何老太太自己的那一份儿地平分给了儿子们，三个儿子按照先前给何远山定的数目给何老太太交钱交粮。何文山不在家，他的那份地就交给了何远山打理，并由何远山代出何文山的那一份钱粮。何远山同时扮着两个儿子的角色。 就这样，何老太太把家业全都分给了儿子们，自己有时也力所能及地帮他们做些日常小事。她不想再过度操劳了，只想平凡度日，安享晚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回 家有操心姐 何家分了家，照理说就不再完全是一家人了。各有各的媳妇儿各有各的娃，各自的媳妇儿还有各自的娘家。何老太太把分家的程序走完了，规矩也立好了，生活似乎也应该车行车的路，船划船的水，从此相安无事了。可要说从此就离巢青鸟各自飞，毫不相干也不对，因为还有一个需要众人一起赡养的何老太太呢。 生活是一团麻，总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生活也不是一个人的独奏，永远是众人的合鸣。既然是合鸣，就难免有不合节拍c不顺节奏的的音符。 就像男人的生活离不开女人，兄弟们的生活也离不开姐妹。何平就是这样一个似乎永远走不出，也不想走出兄弟们生活的姐妹。 虽然早已经嫁做他人妇，可何平心中始终不肯脱离何家的生活。不知是否由于何青山的离世让她突然有了”长姐如母”的优越感，还是一直以来就深植在心中的“管家婆”本性作祟，她开始更加活跃地在兄弟之间c兄弟和母亲之间c母亲和弟媳之间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似乎何家有生活若是少了她，就会乱了方寸，走入歧途一般。 何平永远在为何家忧着心，她似乎是有些出于天性地为何家的穷苦家境溯本究源。何青山的死于非命，何文山的离家出走，何家贫穷寒酸的生活，这一切都就事出有因。然后她又几乎同样出于天性地把这一切归因于了方平。她说不清这其中的逻辑，可她就是这么回执地坚信这逻辑的正确。 在这个十家里面九家穷，家家户户半斤八两的时代，这样牵强附会的认知比比皆是，屡见不鲜。 面对何老太太和何秀山，何平从不讳言她对何远山及方平的不满，她也总是能够抓住生活中有关何远山夫妻似是而非的罪名，然后添油加醋地在何老太太和何秀山面前尽情地演绎。生性寡言少语的何远山和心比天高c命比纸薄的方平没有何平的心机和谋略，也不懂得如何巧言令色地取悦于何老太太，天长日久，方平目无尊长c刁蛮泼辣的形象被定格，何远山娶媳忘母c不孝儿孙的罪名也被坐实。 而这一切，又掺杂着何老太太c何秀山的一知半解c懵懵懂懂，以及何平的鬼迷心窍和无事生非。而何老太太对女儿何平不明就理的听之任之，也难免有自欺欺人c装聋作哑之嫌。这一切如同一堵墙，一股洪流，将何远山夫妻和何老太太越隔越开c越推越远了。 在被贫穷绑架的岁月里，父母子女结怨c兄弟姐妹反目的故事屡见不鲜，何家表面上相安无事c内心却彼此心有介蒂的生活状态，也就不足为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回 新生入学 时光继续流淌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这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十年，这个年代的生活中既夹杂着人们对旧生活的祭奠，也包含着人们对新生活的向往。 伴着这一年秋风送爽c五谷丰登的喜庆，河坊村新一届的幼儿园开始招生了。村里的小学兼幼儿园校园又迎来了十几二十个新面孔，六七岁的男娃女童在爸爸或者妈妈的带领下来到学校报名。 已经到了入学年龄的何玉盈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才从街里的玩伴口中听说上学的事，有好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已经在爸爸或妈妈的陪伴下到学校报了名，这就意味着等秋天开学的时候玉盈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时都能在街上看到这些平日里的玩伴了，因为他们将要去校园里上学了。 他听说这个消息后，马上急匆匆地跑回家，问爸爸为什么没有带他去报名。何远山告诉他说想让他再等一年，等明年与下一届的孩子一起入学。玉盈一听急哭了，原来爸爸果然早就知道了报名的事，他不是因为不够上学的条件，而只是爸爸没想让他入学。何远山像村里许多的家长一样，希望儿子能在下一年入学，以便在同级的孩子中间有一个较大的年龄而不被欺负。 可在年幼无知的玉盈心里，并不明白大人那些杞人忧天的世俗，他只感觉到，同龄的伙伴们都入学了，而他却被排斥在群体之外，有种“技不如人”或“低人一等”的失落感，而这种失落感的背后，可能是与生俱来的自尊。 这种求得认同的情感和不甘人后的志气，在玉盈幼小的心灵里就已经萌生了新芽。 后来，何远山几乎是被玉盈的一双小手生拉硬拽到了学校，而玉盈的哭声和泪水也随之洒了一路。直到看见学校的招生负责人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在册，早已哭肿了双眼的玉盈才停止了泣不成声的抽噎。然后他满心欢喜c连蹦带跳地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骄傲地向他们散播着自己即将入学的好消息。 开学时间是在报名之后的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玉盈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充满了欢乐。虽然他还不知道上学是什么样子，但他本能地认为，那必然是一件让人兴奋c充满乐趣的事。 开学前的日子里，玉盈每天晚上都会做很美的梦，他在梦中织画着自己上学各种美好的场景。尽管每天早上醒来，梦境大都记不太清，可他总能收获一个愉快的心情，他也因此确信，梦里的一切，一定都是值得期待的c美丽的风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回 美丽校园 1993年的8月30日，是一个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好日子。这一天，玉盈和村里其它二十二个同龄的伙伴一起，伴着爽朗的朝阳，正式入学了。 农村的孩子比不得城里，城里的孩子可能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读学前班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还要先后读小班c中班c大班，之才是幼儿园。 可你玉盈这样的农村娃，六七岁之前都是在田间地头或街头巷尾的摸爬滚打c嬉笑打闹中渡过的。他们一上学，就是幼儿园，所以上学对他们而言，意义可能要比对城里的孩子们丰富的多：上学，意味着他们可以接触以前不曾接触过的东西；上学，代表他们可以学到新知识；上学，他们就可以结识村里许多其他的小伙伴；上学，是一件有别于“玩耍”的“正经事”；上学，说明自己以后就可以像自己曾经羡慕那些大孩子一样被那些小孩子羡慕；上学总之，上学是一件让人向往c令人兴奋，一件充满光荣与自豪的事。 河坊村的小学就在村子的西北角上。学校的后面是庄稼地，再往后就是村边的小河了，西面与何家的老宅仅一墙之隔，东面是一条只有两米宽的窄街，而南面，则是并排的几户人家。 学校共有坐北朝南的五间教室，最西面一间是幼儿班，往东依次是一年级到四年级。学校的西南面是男女厕所，东南角经过一个过道通向一个小小的前院，那里有四个小房间，是学校老师的办公室。 从学校东面的正门进来是一扇影壁，影壁上用彩墨绘着天鹅戏水图，影壁后面是一根直挺挺的旗杆，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常常挂在杆顶，成为学校最醒目的色彩。 由于十年代的计划生育政策，村里的孩子也比较少，跟玉盈同年入学的孩子有二十几个，继续延续着逐年减少的趋势。为了整合教育资源，节省师资力量，五c六年级就要到小河上游的河腰村去上。河腰村比河坊村要小，两个村子的学生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十人左右。 玉盈入学是在公历九月初，这个时节夏天的暑气虽已有所消退，可秋天的凉意还未真正袭来，空气中依旧带着盛夏的余热。学位的教室以及前院儿办公室着挺立的高高的梧桐树也还没有遭受秋风的雕琢。宽大的梧桐树叶努力泛着生命周期最后的生机，不需要多少时日，它们就即将在萧瑟的秋风中褪去已不再光鲜的绿色，渐渐染上颓败的枯黄。偶尔有知秋的落叶坠在教室屋顶暗红色的琉璃瓦上，又被乍起的一股清风吹起，翻下屋檐慢慢悠悠地飘向地面，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游子，重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河坊村的整个校园是简单的c朴素的，就连院子里的地面都是散发着乡土气息c荒草丛生的黄土铺就，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和堆砌。经过一个漫长的暑假，杂草已经无孔不入地点缀了每个角落，就像一块荒于耕种的农田，成了蚯蚓c蜈蚣c蟋蟀和蚱蜢尽情游荡的乐园。 玉盈怀着既好奇又兴奋的心情，踏进了校园。说来也奇怪，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整整六年，这是玉盈第一次踏进村里的学校。也许是因为学校的位置有些偏僻，或者是因为学校与之前的玉盈没什么关系，也就没有进来的理由。 总之他虽然无数次路过学校门口，却始终没有进来过。 现在，他终于名正言顺c信心满满地踏进来了，他不用再羡慕那些比他大的哥哥姐姐们了，因为他也成了这个代表着文化知识的学校的一员，可以享受那份上学的荣耀与自豪了。 玉盈踩着遍地的荒草，踩着飘落地面的梧桐落叶，和同样快乐得如小鸟一样的伙伴们，争先恐后地奔向最西边的教室。他肩上斜挎着妈妈亲手为他缝制的新书包，书包里装着爸爸给他新买的作业本儿和铅笔盒，铅笔盒里放着玉盈自己在集上挑选的尺子c铅笔c铅笔刀和橡皮。 玉盈丰富多彩的学童生活就这样快乐地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回 新书初得 开学的第一天，新入幼儿园的孩子们并不上课，主要的任务就是报到，并在老师的组织下按照高矮个儿安排座位。总共只有二十几个学生，每排六个人，坐上四排就够了。六七岁的孩子们身高也都差不多，所以基本上就是谁和谁熟悉就坐在一起成为同桌了。唯独玉盈明显比伙伴们矮了不少，原因是玉盈从小由母乳喂养长大，可家里贫困的生活使得方平本身就营养不良，再加上她还要担当繁重的农活和家务，以至于方平奶水严重不足，而那个时候的奶粉不仅贵而且难买到，玉盈的营养也就没有跟上，导致他比同龄的孩子个头矮。 就这样，玉盈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和一个胡同儿里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姜雨成了同桌。 入学当天还有一件让他们兴奋的事儿就是发新书。幼儿园的书很简单，按照河坊村的教学认识，怕太难了孩子们学不了，只能教教字母和拼音，为一年级做做准备。而县教委规划的幼儿园教材里面甚至连拼音内容都没有，只能由带班老师视情教一教。 幼儿园的教材只有两本画册，里面都是一些简单的图画，偶尔注了一些简单的拼音c数字和字母。 也难怪，玩耍惯了的孩子们突然闯进了校园，也许心还流连在大街上呢，一下子就来到了一本正经的课堂，恐怕会束缚了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性格，要是他们一时转变不了角色说不定还会产生畏难情绪，那就得不偿失了。说到底，幼儿园里孩子们的主要任务还是玩。 不过，玉盈的心却早已被学校的神秘所深深地吸引了，他已经迫不急待地想要开始自己的学校生活了。新书发下来后，玉盈小心翼翼地把书放进书包里，像珍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生怕把新书弄脏了c弄破了。 他轻轻地背起书包，不敢再像平时在街上玩儿那样疯狂地奔跑了，因为他要保护他心爱的新书。或许是出于天性，他对书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书就像他的一个似曾相识却久未谋面的朋友，他出于本能地想要好好保护它。 新书发到手以后，小伙伴们都像出笼的兔子一般，撒着欢儿地冲出教室，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去，他们大概都急着回家向爸爸妈妈展示自己的新书吧。玉盈走在最后，手紧捂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 同桌的姜雨和他是同路，本也想随着伙伴们一起跑，可是见玉盈不着急，便也放慢了脚步，和玉盈一起最后走出了教室。 从教室出来，玉盈这才发现，校园里已经成群地挤满了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每个人都手挥着锄头，在铲除院子里肆意蔓延的杂草。孩子们一个个撅着屁股，像极了几头羊围在一起啃食地上的荒草。 原来，这是每个暑假结束后，开学第一天的例行大扫除的一部分。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所有的人都带一把锄头来，把漫长的暑假中荒芜了的校园好好地修葺一翻。而锄草，是其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因为多雨的暑期早已让黄土垫地的校园荒草丛生，长到齐腰。 回到家里，玉盈央求爸爸用报纸给自己的新书包上了书皮，他想尽可能地把书保管得好一些。他从心里对书充满了喜欢，充满了期待，而且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书，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拥属感，他在生活中也头一次感到这样莫名的兴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回 玩耍天性 在入学之前，村里的孩子们无非就是在大街小巷里追逐打闹，互相作个伴儿。大人们下地干活，小孩子只有一时找不到玩伴的时候才会跟在爸妈屁股后面到田野间寻趣。 现在玉盈上了学，有了新书，着实招来了他新的兴趣，他每天下午放学以后，总要翻一翻那两本画册。 画册上那些印刷简陋却棱角分明的图画，大都是平日里村中能看到的景象：山脊c河流c花草树木，色彩鲜明，错落有致；马c牛c羊c猪c狗c鸡，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玉盈看得如饥似渴c难以自拔，不禁感叹原来这身边生活中的景物还能如此逼真地展现在那一张张柔软轻盈的纸上。 那山水如同村边的山坡和小河搬上去似的，那禽畜也像是要从画里面走出来一般，这是玉盈以前从未领悟过的神奇，让他大开眼界，激动不已。 一个月过去了，玉盈已经把那两本薄薄的画册翻得纸页松软，烂熟于心了，就连那报纸包的书皮也早就磨开了缝儿，卷起了角儿，玉盈只得让爸爸再给他重新包一次。 又过了一个月，玉盈都能清楚地记得哪本册子的哪一页有一只大公鸡，哪一页有一只丑小鸭，哪一页有什么山水景物了。这是他牺牲了整整两个月里傍晚在街头游戏的时光，才换来的来之不易的收获。 当玉盈把那两本画册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之后，他对画册的兴趣就消失了，心中渴望着能有更多的新书。可幼儿园的书就只有这么多了。除此之外，他只能跟着幼儿园的带课老师随机地学一点儿画册之外的知识。 玉盈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他在班上的伙伴们刚能数到一百个数儿的时候，就能数到好几千了。可是幼儿园终的孩子们终归是处在游乐的年纪，老师也不会教得太多c太深，在玉盈把画册熟透以后，只得再回到伙伴们的中间，继续过着嬉笑打闹c纯真无邪的快乐生活。 玩耍，无疑依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生活的主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回 乡村童戏 河坊村的孩子们，生活中没有城市的喧嚣和浮华，他们的生活是简单的，却是充满快乐的。他们的生活中还没有电视机c游戏机，甚至也没有广播c故事书和漫画，（幼儿园里发的漫画书，几乎就是他们接触的第一本书），可他们的总有属于自己童年的乐趣。 滚轮胎是河坊村的孩子们最受欢迎的游戏的之一。不少人家家里都有不知从哪里淘汰下来的轮胎，大部分都是老牌凤凰自行车的轮胎。 每每到日影西斜，夜幕渐掩的时候，村里的大街上便有成群的小伙伴们，拖出自家的旧轮胎，在坑洼不平的街巷里推着c滚着，一只手不停地给轮胎的后沿儿加力，那轮胎就跟自行车的轮子似的在路上跑了起来，孩子们也紧追在后面跑，一面跑还一面继续用小手推送着轮胎，不让它停下来，像是在拼命地催赶着一头拉车的驴子。 这是小孩子十分喜欢的游戏，从四五岁到十几岁的孩子都可以玩，有的小孩子甚至还不如轮胎高，也追在轮胎后面玩得不亦乐乎，跌倒多少次都乐此不疲。 在城市生活日益丰富多彩的时代里，偏僻落后的河坊村中孩子们的生活似乎有些落伍和单调，可心地单纯c天真无邪的他们是那么地陶醉其中，仿佛那不断滚动的轮胎正带动着他们的成长，轮胎滚得越快，他们就成长得越快。 那快速旋转c纹理被拉成条条直线的橡胶轮胎，像是一卷转动的电影胶片，在不停地再记录着他们单纯快乐的童年生活。 捉迷藏，永远是小孩子百玩不厌的游戏。在天色已黑却月朗星稀的晚上，村里的孩子们总会不约而同地到街头巷尾汇合。先是一通石头剪子布，两两淘汰之后，最后输的人就闭着眼睛数五十个数，其他的小伙伴们以最快的速度寻找适合隐藏自己的地方藏起来。 数数的人数到五十后，根据自己的听力，凭着自己的直觉，再仰仗几分的运气，四下里寻找自己的伙伴们，找到后就追上去抓住他的衣服，算是捉到了。 等把所有的人都捉到以后，再重新划拳开始下一次游戏。还有一种玩法，数数的人不需要追上去抓住伙伴的衣服，而只要在寻找过程中看到有人跑出来时用手指着他“点名”（正确喊出名字来），就算捉到了。若喊的名字不对，被看见的人就不予理会，还可以继续躲藏。 这种玩法适合在星隐月藏c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玩儿。参加游戏的人需要对伙伴们的身形姿态较为熟悉，能够在漆黑的夜里正确辨认出伙伴们的不同。这种玩法的过程中带有猜测的成分，而被“点名”的人也要有诚信的精神。 如此简单的一个游戏，不仅让孩子们从中获得了乐趣，也在培养和考验着他们对游戏规则的尊重与认同。 民谣女诗人艾敬在歌曲《艳粉街》里唱道：”我的童年家住在艳粉街，那里发生的故事很多。我没有漂亮的儿童车，我的游戏是跳方格。”这或许就是河坊村的孩子们童年生活的真实写照。 儿童车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毫无疑问是奢侈的，尤其是在温饱都还很成问题的年代。可跳方格却是他们喜闻乐见c百玩不厌的一种游戏。任何人，只要有一块手掌大小的平整的石板，就可以拉上三两个朋友，发起一场跳方格的游戏。 在蹦蹦跳跳c你来我往的游戏中，既愉悦了心情，又锻炼了身体，仿佛每跳起一步就跨过了一寸的时光，童年的时光在简单的方格和欢快的跳跃中慢慢流淌，在孩子们的脑海里留下条条清晰的记忆。 玉盈就在对幼儿画册的沉迷中，在老师讲的故事中，在随着轮胎的奔跑中，在捉迷藏的追逐中，在跳方格的蹦蹦跳跳中，快乐地度过了半年无忧无虑的幼儿园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回 西行探父 年终岁末，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地下个不停，河坊村在皑皑白雪的层层包裹下，处处显得喜庆而臃肿。幼儿园寒假放得早，还没进入腊月，孩子们就已经走出了半年来有些厌倦了的课堂，开始恣意地在街头巷尾和村郊野外纵情地追跑打闹了。 那不断飘落的雪花积得没过了脚踝，给孩子们创造了一个天然的游戏乐园。他们成群地在野地里打雪仗，把冬日里白茫茫的户外装点得热热闹闹c喜气洋洋。 可玉盈这个冬天不能和小伙伴们一起享受这份欢乐了，因为妈妈要回西部老家探亲，小玉盈要随着妈妈一起到青海去看望外公c舅舅和姨妈了。 时光荏苒，一眨眼方平来到河坊村七年多了，玉盈也已经有六岁了。七年里，她还没有回过家，思念早已像漫无边际的野草长满了她的心田。而玉盈和他的外公，更是还从未谋过面。 玉盈固然舍不得与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们分别，却也对妈妈经常给他讲述的那些西部往事充满了好奇，对与外公c舅舅和姨妈们的见面更是满怀着期待。玉盈只好暂时搁下了半年来与新伙伴结下的友谊和多年来跟旧友之间累积的情份，迎着漫天的风雪，随着妈妈踏上了西行的路途。 方平回老家探亲，交通工具，依然是火车。 七年过去了，可市火车站却一点儿也没有变样。古旧的塔楼上，醒目地立着三个铜黄色的大字：保定站。 那黄色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锈迹斑斑，失去了光鲜亮丽的色泽，像阿拉伯女人用镂空的黑色纱巾遮住了脸，透着一股子古老的神秘。 何远山到车站给妻子送别，到了车站已经是中午了，可天上却是雪云密布，透不下一丝一缕的阳光，阴暗的天色让人感觉是在夜色将至的傍晚。靠近广场边上的一排青松在纷飞的瑞雪中挺立，几串霓虹灯挂在树上，已经亮起了惹眼的灯光，荧光闪闪，色彩缤纷。旅客们都到候车大厅或附近的休息室c小餐馆儿里去避寒了，偌大的广场上少有人走动。 几辆卖小吃的橱窗手推车依旧坚守在道边路旁，用红胶带贴在橱窗上的字已经残缺不全，可依稀能够辨认出”煎饼果子”c”烧饼夹肉”c”驴肉火烧”的字样。车票是几天前就已经买好了的，下午一点半发车。 在候车的时间里，方平让何远山给玉盈买了一个煎饼，玉盈两手抱着煎饼大快朵颐。 说到车票，在这二十世纪末的九十年代初，一张从保定到西宁的普通火车票要两百四十块，无疑是十分昂贵的，所以对于回娘家山迢路远的方平来说，回一趟老家着实不易。而且在这改革开放不断深入的年代，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出门安全问题也很突出，尤其是长途远行的时候，很容易碰上扒手。 有鉴于此，方平只放了三十块零钱在衣服兜儿里，包括回来的路费在内的大钱都用线缝在了贴身秋衣的布兜里，以防落入贼手。 过了正午，方平就带着玉盈登车了。由于带着孩子，而且自己又是一个人行这么远的路，她也就没带太多的行李，只带了一个粗布缝成的小包，里面装了些换洗的衣服。至于回乡探亲给父亲带的东西，她打算到西宁下了车再买。 方平由于轻装简行，很顺利地就登上了车，这次又是一个靠窗子的座位。火车嘶鸣一声，车头冒出的黑烟马上被撕碎在凛冽的寒风里。 火车徐徐地开动了，方平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当年在火车站与弟弟告别，远离家乡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只不过，那一年是在盛夏，而此刻却是寒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回 车站遇险 火车缓缓地驶出古色古香的保定站，开始在落满雪花的铁轨上慢慢加速。车窗外是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古朴的房屋和光线暗淡的路灯不断地从车窗外闪过。 方平回忆着这七年来的生活，仿佛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七年前，她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刚刚二十岁芳龄的姑娘，对未来充满着无限的憧憬和向往，心中也有一个关于生活的美好梦想。而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妈了。 七年来，生活是否如她曾经所憧憬的那样美好呢？毫无疑问，那些美好只存在于年轻姑娘天真的梦想中，真正现实的生活是充满磨难c苦涩和无奈的。 不过她对此似乎也并不怨愤，因为她一开始早就明白了生活的不易，并没有真正自欺欺人地指望生活如她凭空想像的那般美好。只是那些美好的想像被现实摧毁得太快了，让她有了时光飞逝，人生苦短的失落。 她看着自己那一双粗糙的手，已经看不出是女人的手了。凡士林润肤膏抵挡不住寒风和冷水的侵蚀，在终日洗衣做饭的劳碌中，她的手指手背已经裂开了道道口子，像是在嘲笑她贫贱可悲的命运和艰苦操劳的生活。 可是方平已经不觉得艰辛和劳累了，因为她有了玉盈。 她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玉盈，玉盈趴在车窗边上，数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灯灯柱。现在，玉盈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生活的中心。 为了玉盈，她和普天之下所有爱子心切的母亲一样，愿意去承受一切艰辛和劳累。玉盈，也成了她生活的希望和支撑。 人，总是会在艰辛的生活面前被迫坚强起来。曾经，她十分崇拜地信赖父母，而现在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是玉盈信赖的对象了。 由孩子到母亲的转变，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就如此明显地完成了？疲于对艰辛生活的应对，方平对此竟然毫无察觉。此刻一想，更是令她感慨良多。 火车沿着与七年前相反的轨迹，冒着大雪和寒风，艰难地行进在广袤的大地上。火车，经过几千里的跋涉，先后通过石家庄c安阳c新乡c洛阳c西安c天水c甘谷c陇西c定西c兰州c海石湾和平安驿，终于回到了西宁。一路上，风雪似乎从未停止，仿佛有一片厚厚的云在空中一直随着火车在前行。 火车开进西宁车站的时候，从头到尾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被，火车头也戴着雪白的帽子，像个圣诞老人。就连火车车厢两侧的立壁上，都被劲风贴满了洁白的雪花。 经过三天三夜将近六十个小时的颠簸，方平终于带着玉盈来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火车进站停稳之后，玉盈恰好从睡梦中醒来，在眨眼惺忪中跟着妈妈下了火车。 火车车门和站台之间有半米多宽的空当，空当间搭了一块木板，供旅客踩着下车。下面是青黑的铁轨，铁轨下的条条枕木在站台里稀疏的光线中若隐若现。方平左手挎着包裹，右手紧紧地拽着玉盈，被前呼后拥急着下车的旅客们一起挤出了车门。 在她刚刚走上站台时，后面东倒西歪摇头晃脑c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玉盈一脚踩偏往火车道里跌下去。方平想用力把玉盈拉回来，可又怕用力过猛再伤着玉盈，慌乱中半拉半送地随着玉盈一起掉下了站台，直接滚到火车底下去了。 旁边值勤的乘务人员看到有人掉了下去，便赶紧过来帮忙。站台有一米多深，方平先把玉盈送上去，又在乘务人员的帮助下上了站台。上了站台以后，方平来不及拍打沾在身上的泥土，边对乘务人员说着谢谢边退到了站台的中央。 这场意外着实让方平下了一跳，幸好火车是停的，否则——方平不敢往下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回 姐弟重逢 方平只在一月前写给弟弟方福的信中提到自己要回家探亲，并写明了预计到达的日期。后来方平并没有收到回信，所以方平不知道弟弟到底有没有收到她的信，也就无从知道弟弟会不会来车站接她。这个时候乡下又不能通电话，方平只能在心中暗暗寄希望于弟弟能顺利收到她当初去的信。 在平复了跌入铁道的惊慌之后，方平干脆把玉盈抱了起来，顺着人流的方向朝站台外走去。虽然玉盈六七岁的身子有些重，可方平怕再出什么意外，绝不敢在这天色越来越黑的情况下让玉盈下地自己走了。 在出了站台口的铁栅栏之后，方平抱着一丝希望用目光四下里探寻，盼望着弟弟能来接她。如果弟弟没来接她的话，她必须得自己壮着胆儿坐车回家。在这社会治安还并不太平的城市里，又是在晚上，方平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心中不免有些害怕。 可出于保护孩子的本能，她又用母性的情感冲淡了恐惧，她要带着孩子去见久别的父亲和兄弟姐妹，前面哪怕荆棘密布，她也决心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就在方平心中忐忑不安前思后想的时候，一声“二姐”打断了她的思绪，如一块飞来的石头突然坠入平静的水面，撞开了她故作镇定的内心。在这个人声噪杂的接站口，一声“二姐”可能是向任何一个人，而未必就是在喊她。 可也许是出于内心当中急切的期盼，她本能地就认为是在喊自己。她寻声望过去，看见在十米外的广场路灯下，一个毛头少年正在使劲儿朝着她挥手，口中还不停地在唤着“二姐c二姐”。少年的右手高举着一块木牌，方平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看出木牌上端端正正地用红油漆写着她在家乡用的名字：方有兄。 看着少年兴致勃勃挥手致意的样子，方平也马上辨认出了这是她的小弟弟方贵了。 七年前，她离开家的时候，方贵不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而现在，他已经是个青年小伙儿了。而且她从去年方福的来信中得知，方贵已经在读高中了。站在方贵身边的方福，也在朝着她开心地憨笑，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而方福的个头儿，明显已经被弟弟方贵超越了。 虽然多年不见同，可方福c方贵还是能在杂乱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这一奶同胞的姐姐，方平也同样感到了两兄弟为迎接她而所做的精心准备。他们应该早就在盼望着这一天了吧，他们也应该早就做好了那块写着姐姐名字的木板了吧，方福一定是因为自己不识字怕迷了路而特意带着能识文断字的方贵一起来的吧，或者古灵精怪念姊心切的方贵肯定是吵着闹着无论如何也要来车站迎接姐姐的吧方平极尽自己的想像，猜测着她这次回家可能给大家和她自己带来的喜悦。 千山万水，时光荏苒，怕也剪不断那同出一脉c血浓于水的姐弟亲情！ 方平几乎就这么不假思索c毫不迟疑地与两兄弟相认了，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分别过，也就根本不会看错。而初次见到玉盈的方贵，更是像早已与这相认一样，一见面就抱过他急切地催促他叫舅舅。 出了车站，天心已经黑了下来，跟当年方平离开家乡初次去保定的时候一样。可这次却比那一次还要晚，天已经黑透了，没有出城的汽车了。方福和方贵两兄弟借着姐姐来的高兴劲儿，干脆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往了五十里以外的县城。方平本想在车站买些东西孝敬父亲，可方贵说市里的东西贵出不少，等到了县里再买才划算，她也就只好依了弟弟的话。 出租车到了县里，早有方福事先安排好的一个本家兄弟赶着驴车在那里等了。方平做为姐姐，不想让兄弟们破费，就撕开了贴身藏钱的口袋，抢先付了八十块的车费，这样一来，光来一趟的路费就远远超出预期地过了三百。 一行人坐着驴车先来到了县里的大供销社，方福花钱买了两瓶酒c三斤苹果和四五斤小点心，算是给父亲以及其他近亲们的礼物。然后所有人就又上了驴车，沿着土石小路颠簸着回乡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回 脚踏故土 这一段时间，西部地区也普降大雪，西宁一带的天也还没有放晴，漆黑夜空下的山路周围，到处都是一片幽幽的白雪，来回地反射着任何一线可能的光亮。 方福的本家兄弟名叫方喜，他经常赶着驴车来往于村中到县城的这一段山路，所以他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方平和两兄弟坐在驴车上，把玉盈围在中间，方喜则坐在前面赶车。 这偏僻的山路中很少会有机动车进来，一般村里的人都不舍得花钱雇出租车，即使有人雇，出租车基本也只到县城，这通往乡间的类似于羊肠小道似的崎岖不平的山路，出租车是死活不愿意来的。 当然，这山路也绝非无人问津，平日里经常会有沿途村里的牛车c驴车经过，车轱辘在在雪地上轧出一道道车辙，在月色的映照下倒是像极了火车的铁轨。有的地方的雪已经被压实了，驴蹄子踩上去会打滑，车轱辘也不免会打空转，如果赶上个高坡儿，车上的人还得下来帮着推一把才行。 不过，这比当初方平随着何远山从县城走到乡下要强多了，那一次徒步夜行可真的是让她印象深刻，记忆犹新。这一冬一夏的两次夜行，一次是追随他的男人，一次是探望她的父亲，其中的百般滋味，注定将成为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记忆。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漆黑的夜加上遍地的雪，让方平感到格外的寒冷。可按理说现在还没到冬至节，西北地区最冷的时候还远没有到来。也许是应了那句俗语吧：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一带的雪也持续下了有好一阵子了，积雪开始抓住任何一缕阳光溶成涓滴细流，可还没来得及流起来，就又在寒气中凝结成冰了。 方平一路上都在盼着天上能亮出个星星，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地猜着今天的星星和月亮为什么没有出来。在她心中，仿佛星星和月亮真的跟人似的知冷知热，无法忍受这冬雪的严寒，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夜空黑得像波了墨一般，不过在漫山遍野洁白如幔的积雪反衬下，那条满是车痕的小路反倒清晰可辨。 这条路也是方平小时候经常走的，因为她的大姐就嫁到了县城对角方向的一个村里。她以前去姐姐家，每次都要经过县城。多年没有回来，她也许对这条路稍微有些陌生了，可当驴车行至家乡村外的一座石桥的时候，她就瞬间记起了有关这条路的许多往事。 这座桥下是一条宽阔的大河，就像河坊村村西的那条大河一样，只不过现在坚硬的寒冰已经封住了河面。驴车在桥上行过时，方平仿佛能听到冰面下湍急的河水在奔流，童年时有关这条河的记忆立刻涌入脑海，让她思绪万千。 其实大雪也同样盖住了河面，倘若不是这座古老的石桥，大概没有人会看得出桥下还藏有一条浩浩汤汤的河。 过桥后不久，就到了方平老家的村口。方平和两兄弟在村口下了车，她拿出两斤点心来给本家的兄弟方喜，说是送给他以表感谢。方喜拒不接受，说方平这样就太见外了，一家人如此客套，显得生分了。方平见方喜兄弟坚决不收，而且讲得头头是道，也就不再强送，只口口声声说着感谢的话儿。 方喜告别后，赶着毛驴车抄近道儿回家去了。 方平抱起玉盈，方福提了包裹，方贵拎着酒c水果和点心，顺着大路，朝村东山脚下的方家老宅走去。一路的舟车劳顿，玉盈早已被摇晃得进入了梦乡，倚着方平的肩膀睡着了。 一踏上村里的大街，看见村里遍地而生的高大粗壮的槐树，方平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童年里，她曾经在这条街中的每一寸土地上留下过自己的脚印，这可是生她养她的故乡啊！ 她轻轻地向前迈着步，听到地上的积雪在她的脚下吱吱作响，像是故乡的土地在热烈地欢迎她的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回 亲人聚满堂 三人沿着冰封雪盖的大街默默地走着，方平急切地想早点见到父亲，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方福和方贵两兄弟在后面都有些跟不上了，仿佛姐姐方平比他们还要熟悉这条路似的。 离开家七年之久，没有使方平忘记家乡的模样，对家乡深深的思念反倒让这村里这条街在她心里刻画得更加清晰了。方平越走越快，几乎是连走带滑一路小跑着走回了老家，把身后的两兄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来到方家老宅那扇古旧的木门前，门是敞开的，方平想肯定是父亲特意留的门，父亲应该还在等着她回来吧。她看到北屋里还亮着烛光，烛光透过木窗的白色宣纸，把窗格子模糊地映在积雪已扫净的院子里。 “阿大！”方平还没进院门就喊出了这个已经年没叫出过的称呼。她双手往起抬了抬玉盈有些下坠的身子，跨进了院子。这时只听得北屋的门“吱扭”一声开了，父亲出现在了两扇窄门之间，他有些佝偻的身子被身后的烛光衬在了夜色里，影子却从门里一直投到门外，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方平的父亲叫方海林，说到方海林的名字，方平和何远山的媒人一直引以为豪，因为何远山的父亲名叫何海林。两家相距几千里，竟能找到同名的亲家，媒人一直吹嘘自己是关老爷转世，只有他才有本事牵成如此令人叫绝的姻缘。 中国人口众多，同名的情况很常见，哪怕同名同姓也不算稀奇，可要是结成亲家也着实不易。 方平知道，父亲一直在等她，还没有入睡。玉盈这个时候也已经醒了过来。方平把玉盈放下来，对等候已久的父亲说：”爹，我回来了”，然后她又低头对正在揉着睡眼的玉盈说： “盈盈，快叫姥爷。” 玉盈刚从睡梦中醒来，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听妈妈这么一说，虽小却十分聪颖的他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位老人就是妈妈经常跟他提起过的姥爷了，于是就着妈妈的要求，略带害羞地朝着北屋喊： “姥爷” 方平的父亲名叫方海林，他听到外孙子在喊他，心中十分高兴，便走出门来，拉起玉盈的手，把女儿和外孙子领进屋里，全然不理会后面紧跟而来的方福c方贵两兄弟，似乎他们只是替他去接女儿的两个仆人。女儿接回来了，他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无需再招呼了。 进屋以后，方平只见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人正在摆饭，方平一想这一定就是大兄弟方福的媳妇儿毕秀珍。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娃正躺在东边的炕上熟睡，这就应该是方福的儿子c自己的侄子方华了。 “二姐，坐下吃饭吧，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秀珍一面招呼着方平坐下，一面把桌上那些倒扣在盘子里碗揭开，露出五颜六色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肴来。 赶了这么长的路，方平这会儿才突然发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了，肚子里像是有一只雨后的哈蟆，咕咕地叫个不停。玉盈一闻到菜香，也感到了饿，吵着要吃饭。于是一家人围桌坐定，准备开饭。 按照方平老家当地的乡俗，吃饭的时候要等桌上地位辈分最高的人动了筷子，其他的人才能开始动。在方家，地位最高的当然就是方平的父亲方海林了。 可方平已经太久没有回过家了，家乡的规矩已经有些淡忘了，还没等父亲开口就拿起筷子给玉盈夹菜。把菜夹起来才突然想到了老家的规矩，连忙尴尬地望着父亲，表示自己的失态。 方海林一看女儿歉疚的表情，也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就马上安慰她说如今家乡也开放多了，不必顾及那么多的礼数，饿了就赶紧吃吧。方平自己也很久没有吃到过家乡菜的口味了，见父亲是真心没有怪罪，也就放开吃了起来。 玉盈确实是饿坏了，抓起馍馍就往嘴里送，可刚刚咬下一块儿去，就像吃了苦瓜一样往外吐，说不好吃。 原来是玉盈碰到了当初方平刚嫁到河北时同样的问题，从小吃猪油长大的玉盈吃不习惯西部用菜籽油做的饭。这一点还真的把负责做饭的秀珍打了个措手不及，本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接风宴会得到方平和大家的称赞，却没想到先让远道而来的外甥玉盈给了个不及格。 看着玉盈口吐舌头叫苦不迭的样子，一桌人都被逗得前仰后合，同时心中也都充满了疑惑。有过此种经历的方平马上给大家解释了其中原因，才冲淡了玉盈的无心之言给舅妈毕秀珍带来的尴尬。 这时，头脑机灵的方贵就建议说干脆就让玉盈吃点儿清蒸土豆吧，既当饭又当菜。于是秀珍赶紧就又去烧火添水，给玉盈蒸土豆去了。 土豆也是这里的主要农作物，更是平日里家常便饭中的重要的食物。土豆蒸熟后，方贵给玉盈剥了一个，玉盈吃到喝嘴里淡而无味，不过总比那股怪怪的菜籽油的味道要好得多了，细细地品尝的话，还能吃出一股子扑鼻的香味来，早已经腹中空空的玉盈一口气连吃了七八个。 为了营造欢迎的气氛，秀珍又在屋里多点了几支蜡烛，把这间并不宽敞的房间照得烛火通明，亮亮堂堂。 吃完饭后，方平帮着秀珍收拾了饭桌，已经是半夜了。方福c方贵两兄弟同父亲方海林到东屋里睡，而秀珍则陪着方平睡在了西屋。玉盈没有拒绝方贵的要求，跟着他一起到东屋去睡了。舅甥俩在东屋的大炕上挤在一起，紧挨就着睡着了，仿佛两人格外有缘，这才没多少工夫就已经亲近得像是老熟人儿一样了。 一家人各自安睡。天上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撒出了满天璀璨的星斗，一挂又细又弯的月牙从东面的高山后爬出来，挂在了院子里大槐树高高的树梢上，明晃晃的，像一只倒长的香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回 移花接木 自从方平走后，何远山就像家被掏空了一样，整日感觉空空荡荡，心里边没着没落的。冬天地里没什么活儿，何远山就天天在家里伺弄那头猪和十几只下蛋的鸡。 今年过年方肯定是回不来了，结婚七年来，何远山这还是头一次自己过年。他一个人过年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家里的猪宰了以后，他就多卖了一些，孝敬母亲何老太太十五斤肉，剩下的用刀切成方肉，照往年的方法用盐腌在一个在瓷坛里，可以一直吃到来年冬天。他又拣肥的肉熬出两小缸猪油，留作平时做饭炒菜用。 现在白面供应得比以前要多了，吃的次数也多了，既香又顶饿的白面烙饼是玉盈最喜爱吃的，而烙饼又是最耗油的，所以何远山按照妻子走之前的嘱咐特意多熬了一些猪油。玉盈六七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上了学学习又费脑子，确实要好好地喂养他。 何远山把那群恪尽职守的母鸡下的蛋定时卖出去换成钱，省得时间长了再把好好的鸡蛋放坏了。 就在玉盈上学的这年春天，何远山在安排农耕的时候，和妻子商量着从县里买回来了一些毛毛桃桃核，种在里育成了桃树秧。 这几年河坊村的农业收成是总体趋好，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高。可光有粮食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现在改革开放发展出来的东西花样儿太多了，人的需求也更加丰富了，粮食已经不再是生活的唯一追求，很多东西是必须要拿钱来买的。于是大家伙儿都一个赛着一个地想方设法地赚钱。 这不，也不知道是县农业局的政策推动，还是老百姓们自发的探索，这几年河坊村一带流行起了种果树，而且尤其以种桃树的为多。 就这样，何远山跟妻子一合计，老是因循守旧地种谷子玉米效益也不是很好，就决定加入这种果树的行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何远山先少育上了些树秧儿，种了一亩多地的桃树。 当然，这毛毛桃树长出的果子很小，只有大枣儿那么大，必须要在树秧儿小的时候，从优良品种的树上取些树芽嫁接到上面，才能长出令人满意的果子来。 何远山种的树苗已经长出来了，头一年还只有筷子那么细。等到第二年秋天的时候，嫁上新品种的树芽，第三年春天再移植到预定的田里，就可以慢慢等着树苗长大，长出又大又甜的桃子了。 在这比较清闲c没有什么农活儿的冬天，何远山一有空儿就到地里去看一看那一排整整齐齐像韭菜苗一样的桃树秧。一来，是看看有没有被人偷挖了去；这二来，也聊以打发一下因妻子不在家而显得十分无聊的日子。 除了对种植果树的热情，河坊村一带近些年还掀起了蘑菇种植的浪潮。这也许是改革春风在农村吹出的一种别样的风景吧。农村没有工厂c机器，也没有商人的投资，可老百姓们也有自己发家致富的手段和智慧，能够发展成自己的风格，挖掘出自己特色来。况且，保定是首都北京的南大门，河坊村距北京也不过三百多里，这改革春风所吹起的首都与日俱增的生活需求，就是周围地区的致富商机。 就河坊村而言，去年就已经有人家做这项买卖了。简单来说，河坊村的百姓从事蘑菇种植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秋天的时候，从棉油加工厂买来棉花籽皮，装进碗口粗细一尺来长的透明塑料薄膜袋子里，做成培基，然后再接上菌种，在温暖的大棚里发酵，使菌种长满整个培基。赶在入冬之前，雇车把成千上万的培基袋儿运进北京。然后在北京城普通街巷里的民宅之间，租出足够宽敞的空地建成温室大棚，做为蘑菇的生产基地。 方平不在家的日子里，何远山不停地在想着明年的春耕该任何打算。他想等妻子回来以后和她商量一下，也到北京去种蘑菇。 其实自从土地分到户里以后，大家伙儿的干劲都比以前足了，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那几亩地，要是认真起来，根本不禁种。刚分完地的头几年，村里的人们还一时难以放弃以前闲闲散散c听天由命的耕作习惯，一年只盼望着熬过春种秋收两次农忙而已，其余时间就在大街里聊天晒太阳。 吧冬日里，往往是北墙根儿上聚了一堆人，男的抽旱烟，女的纳鞋底儿，一个冬天就这么无所事事却也自由自在地过去了，只等来年春天忙活春耕。就像是吃准了野味觅食路线的猎手，也不四处寻找，只在路口守着，坐等野味不擒自来，颇有守株待兔的闲散和自足。 刚刚分田的时候，大家都像是出笼的鸟儿，很久不飞了，一时还找不到飞的感觉，甚至都没了飞的。可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飞毕竟是鸟的本性，时间一长，在一两只鸟跃跃欲试的扑腾中，大家就又都有了飞的热情和激情。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年，情况大不一样了。 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些不安份c敢尝试c胆大心细的人取得了成功，尝到了甜头，后面的人也就都坐不住了，再也不能心平气和了坐看别人出尽风头而自己却碌碌无为。 争气要强是人的天性，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胸无大志，至少也不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矮人一等。 所以这些出笼的鸟儿通通开始争先恐后地奋力飞起来。虽然不一定都有方向，可至少谁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守株待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回 牧羊之乐 方平来到西部老家最后一个星期，她的小妹方念兄，也就是方福c方贵两兄弟最小的姐姐，也从甘肃回家探亲来了。 当年方平嫁到河北的时候，大姐方敬兄早已嫁到了县城东南的薛家庄，方平走后方家最大的孩子就是方念兄了。之后她和方福一起操持着这个窘迫的家，照顾着多病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其实方念兄也就只比方福大了四岁而已）。在方平离家四年后，方念兄又经人介绍远嫁到了甘肃武威，方海林用嫁女得来的聘礼礼金给方福操办的一桩婚事，娶了同村的姑娘毕秀珍。 在改革开放远未到达c百姓生活依然艰苦的西部山村里，嫁女大有卖女的意味。姐妹们似乎生来就是父母和兄弟附庸，她们的出嫁似乎只是为了给家里赚些聘礼而已，以此作为孝敬父母的方式c疼爱兄弟的证明。方敬兄如此，方平如此，方念兄更是如此，哪怕就是方家娶进门儿的媳妇儿毕秀珍，也是如此。 方念兄的到来，让方家更显热闹了。方念兄自从嫁到了甘肃，至今还未生育，因此她此次回娘家是只身前来，相较带着孩子的方平要轻松得多。 方念兄是个在家里闲不住的人，整天在村子里四处找以前要好的小姐妹儿们说笑聊天。她把在甘肃婆家的很多稀奇事儿讲给姐妹们听，也从村里人那里听说了很多发生在她走以后的趣事。 玉盈和小舅舅方贵到是打得一片火热，好像两个人是前世就结下的故交一样，没几天功夫，就相处得形影不离了。进入腊月中旬，方贵的学校也放了寒假，玉盈就天天跟着方贵牧羊c挖草药c两人常常早出晚归，按照方海林的话讲，他们舅甥俩就像是一对儿玩儿野了的兔子，一天到晚不着家。玉盈也经常就着姥爷的话儿调皮地说：“说得对，说得对，我们本来就是属兔子的！” 方平看这舅甥俩挺玩儿得来，也就不扫他们的兴，任由他们两个疯去，自己也正好抽身图个清静，可以每天有时间陪着父亲说说话儿，适当地诉诉离开家这些年父亲的思念，以及自己生活中的如意和不如意，抑或帮着弟媳毕秀珍烧烧饭c做做家务。经过多年的磨练，方平早已成了做家务的一把好手。 七年前方平离开家的时候，方家穷得几乎都快揭不开锅了。她走以后，这里的生产队也逐步解散了，各家各户也都分到了地。由于方平已经远嫁外地，在老家也就没有再分得土地。不过西部地区普遍地广人稀，土地资源丰富，方家分得了足够多的土地。方平用自己的远嫁换来的两千元钱也使得何海林的病情大为好转，之后父子三人再加上方念兄出嫁前几年的费心操持，终于使方家的生活走出了困境，一天好过一天。现在，方家养了十几头羊，数量比方平和何远山养得还要多。 当初方平是慕着河北石家庄的名声而去的，结果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富庶繁华。七年时间一过，家乡发展的强劲动力已经初现端倪，大有赶超东部的势头。 方家的宅院是仅贴在山脚下的。出了院门，左手边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那山高到每天点钟太阳才能从山头爬出来。玉盈就是在这座高山中跟着舅舅牧羊c挖野菜。 要说起这里牧羊的方式那也真的是有意思，基本不用人来劳神。方家本身就傍山而居，每天早上把羊群往门外一赶，羊就自己上山吃草去了。羊上了山，方贵就不再管了，任由它们在高山阔谷之间自由自在地游荡。 到了晚上，还没等主人上山去找，羊群就已经在离家门不远的地方等着主人来领了。有时个羊群碰到一片肥美的草地，也有可能会吃得记忆了时间。如果它们不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天黑下以后它们就看不清楚路了，只好等在原地，等着主人来找。 这种时候，方贵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羊群肯定在山里某个地方。多少年来，这里的村民一直都以这种方式放牧，很少有丢羔失羊的情况。即便是两家的羊群偶然间相遇了，也往往是各自保持着自己的队形，并不会混在一起，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才几天的工夫，玉盈就能完全胜任牧羊的活儿了。羊群好比就是一只放出去的风筝，总有一根线把它们牵在家里一样，从不用担心羊群会走远了找不着，也无需多虑这里纯朴的乡民会把羊偷了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回 挖菜之趣 对西部省份而言，冬天也是农闲的季节。方贵本来就在上学，还未脱尽孩子的脾性，这也可能是他很快就和小外甥玉盈打得火热的原因。 除了牧羊，方贵还经常带着玉盈去山里挖野菜。这里有两种很常见的野菜，可以挖出来直接生吃。一种叫“拉拉”，另一种叫“羊尾巴根儿”。 玉盈自然不晓得这两种草名儿的由来，方贵也没有从他有限的书本知识中找到两种草的学名。可当初十分困难的年月，这里的乡亲们就是靠吃这两种野菜渡过难关的。 其实方贵也并不尽是贪玩，他挖野菜的同时，也在挖药材。何家东边的深山里，遍地都是名目繁多的药材，有些药材直接用在了方海林治病的药方里。方海林的肺病虽然好了很多，可也在常年不断地吃着草药。 方贵挖来的药材可以为方家省下不少买药的钱。有些药材是方海林的病症用不到的，方贵就可以把药材卖到县里的药铺，还可以赚些零花钱，虽然没多少，可也足以用来买一些铅笔橡皮，比没有的好。 现在小外甥玉盈来了，方贵还可以买点吃食哄玉盈开心，让他在高中生的年纪找到了一种当舅舅的小大人的感觉。经过多年的采挖，近处的药材已经不容易挖到了，方贵就带上玉盈到更高c更远c更深的山里去挖，让玉盈也饱尝了登山的乐趣。 这里的山，可要比玉盈河北老家的山高大多了，而且山势十分陡峭玉盈每次从山脚下抬头望上去，看到那上山的人仿佛都是仰面朝天在攀登一样，玉盈经常会担心那登山的人会失足跌下来。可在方贵的带领下，这样的山对玉盈来算不了什么，两个人像灵敏的山羊一样在大山崎岖的山路中自由地穿梭。 每次从山里回来后，玉盈都会回头望望身后蜿蜒而上的山路，不敢相信自己真是从如此陡峭的山上走下来的。 来到姥爷家十多天了，玉盈还是无法适应菜子油做菜的味道，整天食不下咽，一吃三吐，主要以蒸土豆和素煮青菜将就对付。舅妈毕秀珍想方设法给他调饭菜的品口味，还是无能为力地看着玉盈一天天地瘦下去，方平看着心疼，可也一筹莫展。好在方家也养了猪，马上就要过年了，杀了猪玉盈就能吃上猪油了。 照例往年要过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方海林才会让两个儿子把猪杀掉，今年他不忍心看着外孙子受罪，就提前把猪杀了。之后秀珍每次做饭都要用猪油给玉盈单独炒一盘菜，玉盈这才像羔羊遇到了水草丰美的草原一样，渐渐地回转了气色。方平那颗做为母亲的心也减少了许多愧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回 同庆新春 春节是个喜庆的日子，华夏大地普天同庆，九州万里一片欢腾。方家今年因为有了两个回来探亲的女儿，也自然添了几分热闹。 老话儿有说法：嫁出去的女儿波出去的水，不能留在娘家过年，否则会把娘家人日子过穷。这不刚过了小年儿，方平和方念兄两姐妹就主动向父亲请辞，免的惹得兄弟和媳妇儿们不高兴。 方海林向来是个讨厌繁文缛节的人，他当着方福和秀珍两口子的面儿为两个女儿宽心，说谁也不能把她俩往外赶，这这相当于给全家人下了圣旨一样。 秀珍见公公大人严声厉色，铁了心要留两个女儿过年，也就没作声，反正平日里她也不做主，家中的事基本全凭男人们定夺，她只费心在家务料理上，心中也并不介怀。 “二十三，糖果儿粘；二十四，三十晚上熬一宿”，春节做为中华民族的传统佳节，虽然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吃法c玩儿法，可有些传统还是四海皆同的。就像这祖祖辈辈口口相传下来的顺口溜里的习俗，全国各地还真是相似得出奇。 这些习俗就像是蒲公英一样，一窝窝的草籽儿在年年秋风的吹送下各飘东西，到达了天南海北，在广袤无垠c地形各异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经历千年的风吹和雨雪的涤荡，开出的花朵有大有小，草身有高有低，甚至还有的在白花之中掺杂了些或红或黄的杂色，却终究不改那毛茸茸的一团，圆乎乎的一簇，还有那浪子一般喜欢飘飞的本性，到了秋天，还是会在秋风的吹送下如雪花般在大地上空飞舞，递信传情，年年如此，岁岁依旧。 可谁知刚过了腊月二十六，眼瞅着新春就要披着红绸布，穿着雪花鞋，坐着五彩缤纷的烟花炮仗来了，方家养的那十几只羊像是吃了五谷杂粮的母鸡一样，开始接二连三地下羔子。 到了腊月三十下午，家里忙着准备年夜饭的时候还有只黑斑头的母羊生了一只黑眼圈儿的小羊羔。这些母羊像是商量好了的，全都赶在这年跟儿前凑热闹，让这本来就十分喜庆的春节喜事不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回 舅?对答 养羊多年的方福蹲在院子里，掰着手指头算，哪只羊是哪天牵到镇上去配的种，哪只羊又应该在哪天生产，照理说不应该全集中在这几天，可头脑本就不太聪明又没上过学的方福算来算去也没算明白，反而愈发糊涂了。 于是他就拉着弟弟方贵帮他算，想看看比正常的日子到底差了多少时间。方贵正在读高中，从老师那里听来说羊羔子是五个月生一胎，可那只是生物学上的概论，农村习惯以阴历计年月，有的时候小月也算一个月，前后差个天也属正常。万一做事粗心的哥哥再记错了时间，那就更可能差得没谱了。 于是方贵摆出一副看破天机般的样子，对哥哥的死脑筋不屑一顾，没兴趣陪他做这没有意义的无用功，却回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回答玉盈一连串儿充满好奇的问题。 玉盈撅着屁股也蹲在一旁，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几只活蹦乱跳的小羊羔，嘴里不停地问方贵，这小羊要在母羊肚子里待几个月出生呀，生下来几个月能长大呀，小羊什么时候能再生小羊呀，一只小羊羔刚生下来有多沉呀，长大以后能有多沉呀。 玉盈才刚上幼儿园，没学过普通话，用河北言连珠炮似的朝舅舅发问。河北方言与北京话很相近，有了文化基础的方贵就连懵带猜地回答着小外甥充满童趣的问题。 要说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这么执着地问出这么多充满想像的问题来，也着实不易，玉盈问得天真自然，方贵却从中看到了他的聪明和好学。 方贵以突然想到，自己在玉盈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这么聪明伶俐呢？自己怎么对这个年纪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呢？方贵出神地想着，思绪却被玉盈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问题打断了。 “舅舅，每只母羊一次只能生一只小羊羔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得到方贵的立刻做答。其实，他要想严谨地回答玉盈的这个问题，也确实不容易。羊有很多种，方家养的这种养俗称“本地羊”，是绵羊的一种。纯种的本地羊一般一胎只生一只羔子。玉盈在河北老家里养的是小尾寒羊，一次可以生好几只，多的时候一下子生四只都很正常。 为了结合绵羊长膘快和寒羊一生多胎的优点，青海当地的百姓经常会用寒羊给绵羊配种，绵羊就也有可能会一胎生生两个，不过那就已经不再是纯种的绵羊或寒羊了。 玉盈在老家见过爸爸养的羊一胎多生，而姥爷家的羊羔子却是清一色儿的“独生子”，聪明伶俐的他竟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同，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随口问了出来，没想到却让自吹自擂c夸夸其谈的舅舅一下子为了难。 方贵用手挠挠头，眉头紧皱了一下，看样子确实有些不好回答。他本想含糊其词地用“是”或者“不是”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算了，可是玉盈问得是那么的认真，一双满是好奇又饱含着崇拜神情的大眼睛如饥似渴地望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他这个做舅舅的能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方贵心想，玉盈一定是认为他学识渊博才如此相信他c崇拜自己的吧，他又怎么能够轻易搪塞一颗如此真诚的求知的心呢？再者说了，这半个多月以来，方贵从心里着实为玉盈的聪明和天分感到惊讶，万一自己回答得太随意，玉盈再抛出一个继续深究的问题让自己无法自圆其说怎么办？那自己这个做舅舅的“上知天文c下知地理”的高大形像岂不是就要毁于一问了吗。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这个问题回答得万无一失c滴水不漏才行。于是他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仰头望天，双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古时候仰头教书的私塾先生一股，做足一个舅舅应有的自信。 “这个嘛，确实不一定，我们的国家很大很大，地方很多，羊羔子也有很多种呢。”方贵努力地把他从学校学来的普通话有样学样儿地转成玉盈能听得懂的河北方言（虽然有时转得并不像，玉盈也有时会听不懂），“不过舅舅家养的羊每次只能生一个羊羔子，是羊妈妈的独生宝贝儿！” 方贵虽然在书本上学了不少生物学理论知识，可那些知识在回答玉盈的问题上全然派不上用场。他本想把那些“本地绵羊”c“小尾寒羊”之类的学名儿搬出来好好地跟玉盈说教一通，可又怕玉盈年纪太小听不明白，空费了自己一番口舌，所以就尽量地话说得通俗明白一点，还特意加上了孩子气的语调。说完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很有做老师的潜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回 母子难认 “那舅舅为什么不养那种可以下很多只羊羔的母羊呢？” 果然不出方贵所料，玉盈还真是个穷追不舍c刨根问底儿的主儿。 “生羊羔多的母羊吃得也多，而且羊羔生得多了长得也小，算来算去还是一样的。 “噢” 方贵紧张地看着玉盈，担心他那一声“噢”后面还会再问出什么更加不好解释的问题来。 好在玉盈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歪着脑袋看刚刚生下来的那只小羊反反复复努力地站起来，跌倒，又站起来，再跌倒，玉盈两只小拳头紧紧地攥着，像是在为小羊羔的争扎加油鼓劲儿。 方贵见玉盈不再发问，心中想这下做舅舅的在外甥面前应该表现得圆满得体，未份了吧，他只恨自己没有私塾先生的长胡子可捋，只好顺着耳前不停地摸自己的脸，以此表达自己对自己的认可。 应付完了玉盈接二连三的发问，方福和方贵都被秀珍招呼进屋去包饺子了，只剩下玉盈一个人戴着个蓝色的圆顶小帽，继续蹲在院子里看羊羔学步。 要说方家的羊羔也生得奇，前后差不了几天的五只小羊羔个个都雪白的身子，洁白得如一团棉花，而且都跟一个画家画出来的一样长了两个黑眼眶，像是一母所生的五只小熊猫。除了眼眶以外，两只耳朵尖儿和四只小蹄子上也全都长了一小圈儿黑毛，活像是“八点儿黑”的兔子一般。 羊圈里空间太小，为了防止小羊羔被羊群踩伤，五只母羊连同小羊全都被牵出羊圈，撒在了院子里。这几只新生的羊羔长得如此相像，跟克隆出来的一样，连母羊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己所生的了。 小羊羔饿了，见了一只母羊就追上去咬，可母羊不能肯定这冲上来吃奶的小羊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边原地打转儿边踢着后腿躲开。小羊羔吃奶就如同打哈欠会传染一样，一只啼唤着找奶吃，其余的几只也就都跟着凑热闹。 到后来五只母羊凑到了一起，五只小羊不分青红皂白见着就叼，而母羊在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又不肯稀里糊涂地就范，围在一直原地打转儿。 就这样，小羊们哆声哆气地叫着，分不清究竟哪个是自己的妈妈；母羊们声嘶力竭地唤着，也辨不明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的孩子。母羊们似乎都在后悔着没在小羊刚生下来的时候就给它起个名儿好让小羊记住，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虽近在咫尺却母子不能相认了。 五只母羊被五只小羊追得团团转，天色在母羊和小羊的互唤中渐渐昏暗下来，玉盈还在一旁看着，为小羊吃不到奶而替它们着急。他不忍心看着小羊挨饿，就把舅舅唤出来，问他该怎么办。 方贵也和所有人一样，没有通天的惠眼，也看不出五只小羊的归属，就开始“乱点母子谱”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牵住一头母羊就挤在墙脚，让玉盈随便抱一只小羊过来吃奶。那小羊碰到，一口就叼进去，撒着欢儿地使劲儿往嘴里裹，小尾巴快乐地摇着，时不时还要蹬着腿儿往母羊的上猛地撞几下，大概是嫌奶水下得不够快，撞几下就能把奶水撞下来，就好比是长满了果子的枣树，猛摇几下就能撼下一地的甜枣儿一样。 方贵把五只母羊依次按住，玉盈也配合着舅舅，把五只小羊轮流抱过来吃奶，个个都吃得口舌生津，唾沫和着奶水顺着小羊嫩白的嘴角滴落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回 年夜同宵 天空像是一位油画大师作的画，起初是一片蔚蓝，干净得如同一块蓝色的画布。随着冬日懒阳的西斜坠山，天边抹上了片片火红的晚霞。晚霞越来越艳，就像一团烈火越烧越旺，最后如燃尽的炭火般褪去艳丽的颜色，由火红变成暗红，再后完全消隐在了远方苍劲的山峰背后。 晚霞褪尽，天空如同画师打翻了黑色的油漆桶，瞬间归于一种万籁俱静的黑暗。可还没等到黑暗侵蚀到大地的每个角落，满天的星斗早已把天空照亮；西方天边太阳刚刚落山的地方，一弯细如柳叶弯眉的月牙儿，在众星的衬托下，向大地洒下微弱却纯净的清辉。 自古文人常形容北方的天气为天高气爽。这里位处在青藏高原的东端，地势本来就高，那天就高c气就更爽了。天气也有天气的性格，西北的天气也跟西北的人一样，既有西北男人的豪爽和干脆，也有西北女人的沉静和多情。 除非是暴雨连天或者瑞雪纷飞，否则天上总会有一轮热情似火的太阳或是温情脉脉的月亮。不像东部的工业城市，天空常常灰蒙蒙一片，像武侠剧里神秘的江湖女子一样，斗笠压头，纱巾遮面，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只能去猜想，猜想半天依旧是云山雾罩，缥缥缈缈，难见其真容，不能一睹为快，勉为其难美其名曰：朦胧美。 随着夜色渐浓，炮仗声此起彼伏，在半空中炸开点点火花，似要与群星争辉。炮声和火花好比雨天前的雷声和闪电，远光近声遥相呼应，在广阔的乡村大地和雄壮的山谷中闪烁着，回响着，传递着新年的喜庆，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院子里的五只小羊已经是“奶足饭饱”，倒在了母羊们的身边，微闭着眼睛酝酿着睡意，偶尔还会打一声奶嗝。邻居院子里升起的一声突如其来的炮响也会让昏昏欲睡的小羊猛得一惊，抬起头c坚起耳朵左右看看，活像一群警觉的兔子，那可爱的样子逗得玉盈笑得东倒西歪。 方海林拿出几个白面馒头，掰碎了给每只羊都喂上一块（为表示犒劳，给刚生了小羊的几只母羊都多喂了一口），让羊群也过过年。接下来，一家人按序到桌前入座，开始了方家热热闹闹c欢乐祥和的年夜饭。 方平和方念兄本想除夕这天到大姐家去住一晚上，到了大年初二（传统上女儿们回娘家的日子）再回来，以避旧俗的禁忌，可全家人在父亲方海林的主张下都表示挽留，姐妹二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留在老家过年了。 在方平的老家，饺子其实还不是年夜饭的主角儿，只是象征性地吃几个而已，不似东部地区那般对饺子偏爱有加。方平的老家主这一带，过年还是以吃炒菜为主，男人们更是以烈酒助兴，划拳行酒令的风气尤盛，似乎非此不能展现出西北男人的豪气。 不过方海林想到女儿心已经离家多年，恐怕早已改了习惯，他听说饺子是东部省份过年的重头戏，就特意吩咐秀珍多做了些，所以这桌上的饺子多一半儿是为方平和玉盈准备的。 在方家欢聚一堂，共享年夜饭的欢乐的时候，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何远山，在村东的独门小院儿里，独自一个人吃着饺子。他一个人吃饭，桌上却摆了三双筷子。除了饺子，还有一碗何远山自己薰的猪头肉，几根猪排骨。他拿出一瓶简装的衡水老白干，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人醉方知酒浓，人别方知情重，在这万家团圆的春节，何远山却孤苦伶仃，寂寞难耐，今夜，他恐怕是要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回 三女归省 正月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给爹妈拜年的日子，这又是一条在中国放之四海九州而皆同的老习俗。方平的大姐方敬兄在丈夫马元超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从婆家赶来了，还带来了比玉盈小一岁的姨兄弟马佑斌（方敬兄虽然结婚较早，可生孩子却比妹妹方平还要晚）。 方平回到老家都快一个月了，方敬兄由于丈夫腊月里在外地打工，她自己忙着照顾家里老小，就一直还没得空回老家来。 初二这天，互相牵挂已久的姐妹终于见了面。由于好几年没见过面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儿，个个都像广播里的播音主持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 当然，还有些话是属于姐妹之间的私房话，不便与旁人说，姐妹三人说起话来声音忽儿大忽儿小，一会儿捧腹大笑如春雷滚滚响得人在村西头儿都能听得到，一会儿又交头接耳似泉水悠悠低得旁人坚起耳朵也听不清。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姐妹三个叽叽喳喳地把方家吵得热热闹闹，似乎要把房顶都掀了去，引得一大堆街坊邻居的姑娘婆媳们都跑到方家来凑热闹，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方家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了（当然，女儿千里之外回乡探亲也确实算是喜事儿了，更何况是三个女儿都回来了）。 这天上午，方福也陪着秀珍回村里的娘家拜年去了，可一吃过中午饭，二人就马上辞了秀珍的父母，又回到方家来了。他们也觉得，到底还是方家热闹些。女人之间话儿多，秀珍早就迫不急待地想要加入这场专属于女人的盛会了。 下午，方家三姐妹都去村里串门儿了。她们三个或远或近，都嫁到了外地，不像秀珍就嫁在了家门口，所以她们的回来竟然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好像是古时候进京赶考的秀才及第了状元之后荣归故里c衣锦还乡，更何况是三个“状元”同时归省，其影响自然可见一斑。 在村里的乡亲们似祝贺又似恭维的赞许声中，方海林也饱尝了贵为“状元之父”的无限尊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回 凿麦成粥 中国的西部地广人稀，百人的小村落依山傍水零星点缀的情况十分常见。或许正是因为人口稀少，住得零散，亲戚之间的联系相对要紧密的多。 在有些村子里，村民们的关系盘根错节c亲中有亲，每户人家要是细数三四代人的家谱，估计能和村里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攀上点亲戚。若是再往上数上两三代，说不定整个村里都是由以前的一户大家庭繁衍下来的，甚至上下两个村子都能很容易地找到共同的祖上。 方平至今仍然记得，她小时候常听父亲跟兄弟姐妹们开玩笑说“你们呐，出了家门儿在村里转上一圈，半路上能碰上舅舅比驴还多”。那就是说，村里随便遇上一个人，就有可能上几辈人以前的亲戚。 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三姐妹在村子里随心所欲地串着门儿，不仅见到了分别多年的老朋友，还新认识了好几家以前都不知道的远亲呢。 玉盈和佑斌也有幸随着妈妈出门儿到村里的各家各户做客，名头众多的七大舅c八大姨c三姑姥姥c四舅姥爷，都把大块儿大块儿的冰糖往玉盈的口袋里塞，玉盈的新衣服上所有的口袋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直到再也装不下了。 秀珍也禁不住人多的热闹，跟着方家的三位姑姐姐串了半天门儿，竟也对方家有这么多的亲戚而感到吃惊，更让她意外的是，她的三姥姥竟是丈夫方福的袓奶奶的亲外甥女儿！ 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苦干年前，全天下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一本同源的本家啊。 当天下午，方敬兄并没有急着回婆家，打算留下来多和两姐妹聚几天，就只让丈夫马元超带着儿子先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方家三姐妹和弟媳秀珍照例又出去串门了。大概她们是因为昨天意外结识也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亲戚，想一探究竟在村里到底能找出多少家亲戚来才肯罢休，给父亲那句”舅舅比驴还多”的论断作个论证，也顺便具体点个数目。女儿媳妇儿们都串门儿去了，方海林就坐在院门外的石板凳儿上和街坊邻居聊天。 方贵还没有开学，在家无聊，便带玉盈出门去，说是要给玉盈弄点好吃的来。方贵从家里的麦缸里取了些麦子，提了个铁皮水桶，又拿上个木柄石头坠儿的杵子（这杵子跟何远山筑坯用的墩子差不多，只不过块头要小一些）把短柄小尖镐和一个盛饭用的铁勺。 玉盈不知道舅舅要去做什么，只听得去弄好吃的心里头就高兴，满心好奇地跟着方贵出了门。舅甥二人出了家门后，就径直往村外的大河走去。 河面上的积雪未融，只有些孩子玩耍过后留下的足印。方贵放下水桶和装麦子的口袋，凭着经验在靠近河边儿的地方用手扒开一片雪，露出冰清玉洁的河面。 他试探着敲敲河面，感觉冰层足够厚，就用短柄小尖镐熟练地在冰面上刨出一个半米多深的冰坑来，口径跟带来的杵子大小差不多。冰坑挖好以后，他把袋子里的麦子倒进坑里，便开始用杵子轻重恰当c缓急适度地往坑里头砸，动作和节奏也跟何远山筑坯有异曲同工之妙，既要讲究力度，又要讲究节奏。要像打太极拳一样，把麦子捣碎的同时，又不能使麦子溅出坑外来。 玉盈双瞪着他那双可爱的大眼睛，蹲在一旁看着舅舅在河面上捣鼓来捣鼓去，还是看不明白舅舅到底想干什么。不一会儿，麦粒就被捣得粉身碎骨，再无原形，成了一堆碎粖。方贵用铁勺把捣好的麦粖舀到铁皮桶里，收拾好工具，对玉盈说： “走了盈盈，舅舅回家给你煮麦米粥喝去。”说着就领着玉盈往家走。 玉盈没听太清舅舅夹杂着方言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也猜到了舅舅是要用这捣碎的麦子做吃的，就满心欢喜地跟在舅舅后面，等着尝舅舅的手艺。 中午，饭桌上多了一锅麦米粥，玉盈吃得津津有味，对舅舅的崇拜又添了一分。方贵看玉盈吃得很香，就问玉盈好不好吃，想从外甥那里讨句好，玉盈也不吝啬溢美之辞，连连说： “好吃，好吃，舅舅做的饭最好吃。” “那明天舅舅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明天吃要吃，后天要吃，后天的后天还要吃！”玉盈不晓得大后天怎么说，就一下子跳到了后天的后天。 “好嘞，那我的好外甥你就擎好儿吧！”方贵不知从哪里学到了这句京腔，扬头叉腰做出一个京剧里的动作。舅甥俩就跟说小品一样，既幽默又颇具童趣地对着话儿，逗得满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回 白雪作春色 随着春节的远去，年味儿也渐渐淡了。伴着春夏秋冬的轮回，乡亲们也开始忙着春耕了。 方平回家一次不容易，方海林也想尽可能地多留两个女儿一些日子，这要是再一别就更不何年何有才能再见了，尤其想到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他甚至有些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女儿方平了。 方福c方贵两兄弟和弟媳秀珍，也是想尽了各种说辞，一天又一天地把两位姐姐留住。可春天终究还是要来的，元宵佳节已过，玉盈的幼儿园都已经开了学，方平还是没有动身。又过了十几天，村外大河河面上的积雪已经在夜寒昼暖的温度交替中融化了，料峭春寒又把雪水凝在原来的河面上，结成了骨骨棱棱的冰，只在有些积雪稍厚的地方，还残存着零零散散的雪渣。 不走不行了，再不走，河水都要开化了，草木都要吐芽了。 伴着二月的春风，方平和方念兄一同告别了父亲和姐姐兄弟，结伴来到了西宁火车站，踏上了归途。方贵也已经开学了，可还是请了假和方福一起来到车站给两位姐姐送行。方贵舍不得姐姐们的远行，追在火车后面哭喊，方平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跟七年前方福给她送别的场景如出一辙。 对于早已在责任的磨练中成熟起来的方福，按说应该已经能够坚强地面对这人生不可避免的离别了，可是在望着火车远去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方贵声泪俱下的招引，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儿，终于夺眶而出。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河坊村在一场纷纷扬扬的春雪中，告别了年味渐远的农历正月，迎来了生机盎然的春天。幼儿园和小学都已经开半个月了，玉盈才随着妈妈从西部的姥爷家赶回来。他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已经重新排好了座位，他就只能坐在最后一排了。 也不知是在姥爷家吃的蒸土豆和麦米粥有营养，还是高原气候刺激发了筋骨的发育，玉盈在青藏高原上住了两个月后，身高有如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一般，一下子在全班里脱颖而出了，即便坐在最后一排也可通视全场，所以也就“既来之，则安之”，直接在最后一排坐下了。 今年的这场雪降得比较晚，玉盈回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还有大大小小未融化的雪堆，雪堆中掺杂着扫雪时混进来的泥土，泥土在白雪的对比映衬下，像是煤渣掺在了白面里。不过雪堆也在一天比一天热情的春阳中漫漫地融化着，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淌下片片水渍，雪堆旁去年秋天落下的枯叶被浸湿，枯草的根部也零星地露出了点点新绿。南墙脚下还能看到学生们除雪时堆下的几个雪人儿，南墙的阴影也抵挡不住春天的温暖，雪人也开始消融，但依然能够辨出人形。 课间的时候，玉盈在校园里走着，看着周围的一切，知道自己一定错过了很多乐趣。 玉盈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姥爷家的两个月里，他无意识地学会了些青海方言，回到老家以后，河北话和青海话夹杂着讲，说起话来非驴非马，老师和同学们听了后经常不知所云。 过了好长的时间，他才剔除了青海方言的干扰，说回了家乡的话，好比一个在夜雨里迷路的行人，雨过天晴之后又找到了北极星的方向。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这样骤来骤去的说话习惯也确实确难为玉盈的。 燕子又从南方飞回来了，落满了屋檐和天线，这是每年春天都会有的风景。方平了却了探望父亲的心愿，心情一片大好。妻子和儿子的回来也让何远山喜上眉梢，心中藏不住的快乐纵情地绽放在那张被太阳晒得粗犷黝黑的脸上，春耕的活儿干着也有了劲头儿。 玉盈还继续无忧无虑地上着学。何远山和方平商量定了，今年秋天也加入村里蘑菇种植的队伍，去祖国的首都北京去闯荡闯荡，顺便也开开眼，长长见识。 生活一切似乎如旧，可春风中却洋溢着勃勃的生机，飘荡着崭新的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回 进京谋生 盛夏的暑气还未退去，田野里还能偶尔地听到几声蝉鸣，何远山和妻子就开始准备种植蘑菇的培养基了。有了村民们去年的种植经验，再加上良好的经济效益，今年有很多人家是新加入到这个行业的。出门在外谋生不容易，而且很多时候需要相互帮衬照应，所以何远山和妻子决定跟何平一家搭伙进北京。 虽然何远山和妻子两个人都知道大姐何平鬼心眼儿多，可毕竟是何远山的大姐，说到底终究还是亲戚，再说一时也找不到其它人家合作，即使找到了也未必就一定合作得好。而且这所谓的合作，也只是在一些共同的环节上相互照应而已，搭工不搭物，合活儿不合财。 比如在进京的时候，合租一辆车运物资，各家的物资以及以后的产出c收入都是分开的，就连租车的费用也是各付一半。到也北京后，共同租用一个大棚，相关的费用也是均摊。这就好比是两个人到时餐馆去吃饭，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各点各的菜，各付各的账，只求路上同行，以防寂寞而已。 玉盈年纪还小，带进京还要费心照料，对于初次离家出外闯荡的何远山夫妻来说不方便，更何况玉盈还要上学，就交由何老太太照顾了。何远山只按玉盈的吃穿用度大概着给何老太太些钱。 按说这何老太太照顾自己的孙子也是理所应当，可由于她已经把所有的土地都分给了儿子们种，自己并没有什么收入，全靠儿子们养着，现在的小孩子们免不了买些零食吃嘴（尽管玉盈并不怎么吃零食），何远山夫妻也就愿意给何老太太些散钱，免得让老人为难，也不至于让玉盈受小孩子攀比的委屈。 这一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是前脚接后脚，只差一天。就在国庆节当天，何远山夫妻c何平以及丈夫孙二根两家人合伙雇了一辆大卡车，把早已经发酵好的蘑菇培养基运进了北京城，落脚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面不远处的一片民房之间的大棚里。 这里常年有像他们这样的外地人进来种大棚菜，所以这里有往年留下来的温室大棚，何远山c何平两家合起来就租下了其中较大的一个，作为蘑菇的生产基地。大棚的西面一进去就是短墙隔开的两个小套间儿，每家一间，每间都有用木板儿搭起来的简易床铺。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吃住就都要在这两间小套间儿里了。套间儿再往东面，隔着一堵矮墙就是放培养基的地方。 整个大棚用塑料布罩起来，两家的蘑菇培养基分开摆在了用竹杆儿绑成的架子上，像是有钱人家藏红酒用的酒柜一样。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喝了白露水儿，蚊子就蹬腿儿”，白露一过，夏天的暑气也就基本退尽了。再过一个节气，就是霜降，寒霜如同画家手中的画笔，给深秋的北京涂上了一层浓重的白色。何远山家的温室大棚上也盖起了厚厚的草垫子，在寒气渐浓的夜里，把整个大棚捂得严严实实，透不出c溜不走一丝热气。白天的时候，又把草垫子全部卷起来，让整个大棚暴露在日渐慵懒的阳光里，吸收着任何一缕可能的阳光。 等天气逐步转寒，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时令的蔬菜大大减少的时候，蘑菇风行市场的时节也就到了。大棚外的气温随着冬天的脚步一点点地下降，衬得温暖的大棚里面犹如隆冬已过春天刚来一般，培养基上开始生出一个个白白的菌骨朵儿，还带着点儿浅浅的灰色。 大棚外越来越冷，大棚里越来越暖，蘑菇就准备顶破培养基的塑料袋子，像春天迎风开放的花朵一样在温暖如春的温室大棚里尽情地绽放了。 菌骨朵儿在温室大棚中悄悄地从培基袋儿上生出来，先是羞羞答答地拱出一个小小的灰疙瘩，后来再慢慢地舒展开来，散成一片片如芭蕉般的扇叶，一层叠着一层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水汽饱满的温室顶棚上经常凝结着大颗大颗的水滴，不停地往下掉，滴落在灰中带褐c褐里透白的蘑菇叶子上，把蘑菇装点得像是刚刚出浴的少女，水嫩的肌肤闪耀着细腻而诱人的光泽。 立冬还没到，蘑菇就已经上市了。何远山由于悉心听取了同村的乡亲们去年的种植经验，少走了许多弯路，这第一年种的蘑菇就长得又大又好，而且还成熟得早，赶上了早市，价格比较高。这样的开局让何远山夫妻俩以及方平两口子都喜出望外，连夜里做梦都梦见自家的培养基上长满了大朵大朵的蘑菇。 何远山的蘑菇棚虽然地处北京城，可是为了节省租金，选址选在了旧的居民区，要先走出好长一段儿的窄胡同儿，才能接宽阔的柏油马路。秋末冬初的北京城，太阳和人一样起得晚，点钟才肯升上那并不算高的楼顶。由于蘑菇熟得早，何远山和方平不敢耽误，早上四五点钟就起来采摘蘑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回 新采鲜菇 这采蘑菇也是一件十分讲究的活儿。蘑菇是长在经过发酵的棉花籽皮培养基上的，由于蘑菇从里面长出来会把外层的塑料袋儿顶破，采蘑菇的时候要尽量避免把培养基上的棉花籽皮带下来，因为蘑菇跟韭菜一样，是可以长完一荐儿再接着长第二荐儿的。如果过早地把培养基破坏了，散了袋儿，就会影响蘑菇的产量，造成经济损失。 当然，拔出萝卜免不了要带出点泥，再怎么小心，蘑菇根儿上还是要粘下一些棉花籽皮儿来的。这时就需要用手指甲把粘下来的棉花籽皮儿一点点地刮下来，必要时还要稍微用点水洗干净。也可以用剪刀来做这项工作，可那样远不如手来的方便，用剪刀会减慢采摘的进度，影响赶早市。 再者，剪刀也不如手指容易掌控分寸，早熟蘑菇多少有些“物以稀为贵”，价格高，用剪刀去棉花籽皮容易操之过急，矫枉过正，把本来可以留下来卖掉的一部分根茎失手剪了去，不免可惜。 或许一朵蘑菇多去掉一点算不得什么，可积少成多，每朵蘑菇都多去掉一部分的话，损失就可观了。刚上市的蘑菇，一斤能卖三四块钱，对于何远山和方平来说，耳濡目染过父辈们的苦难，亲身经历了己辈人的艰辛，勤俭节约c精打细算已经成了他们的生活习惯，生活的不易使他们敏锐地不肯放过作任何一点可能的收获。只要有一分收获的可能，他们都愿意付出十分的努力。 他们用手指去刮，去修饰，不敢太用力，生怕用过了力会不必要地多刮去一丝一毫的分量，这就像由于自己的疏忽和懈怠，空耗了光阴，虚度了日子一样，会让他们有负罪感，会让他们自责。 何远山把采下来的蘑菇收拾干净后，装进一个方形的深深的竹筐里。竹筐底铺上一层半透明的塑料布，把蘑菇一朵朵行行层层地码放整齐，直到竹筐再也装不下了，在筐顶高高地堆起了一座小山。再把那从筐底贴着四周一直铺上来的塑料布往中间一拢，系上个扣儿把整筐的蘑菇全都包住。 在码完最上面一层后，何远山总是习惯用手在蘑菇上溅上点儿水，像古时候皇帝赐福时以柳条沾水后洒向娘娘和宫女儿们的发髻，又像是观音菩萨点化世人时手润圣水时的弹指挥洒。 这有两样儿好处：一来可以保湿；二来看着新鲜。你想啊，肥嫩的蘑菇叶子上颤着水珠，就像那刚摘的应季水果衬着娇滴滴的绿叶儿，新采的天山雪莲伴着晶莹剔透的雪花，怎么能不新鲜呢？讲究生活品质的首都人民肯定看着舒心，买着开心，吃着放心。 刚开始的时候，蘑菇的产量还少，何远山每天早上只能采一筐。夫妻俩把装好筐的蘑菇抬上一辆平板人力三轮车，何远山带上一杆三十斤出头的秤和一些零钱，就骑上车匆匆忙忙地赶往菜市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回 朝阳初上 这里最近的一个大型农贸市场有十几里远，是这一带有名的农产品集散中心，许多从外地运进城的大卡车都在这里出售货物。所以，这个农贸市场上顾客既有零星购买的散客，也有批发采购的小商贩。 在蘑菇刚刚上市的头几天，自然是供不应求，附近尝鲜的市民就把不多的货源抢购空了，这个时候属于小商贩的机会是不多的。 等到蘑菇上市的旺季来了的时候，附近居民的日常消费已经饱和，寻那些靠双脚吃饭的小商贩就有了机会。他们以较低的价格批发一些蘑菇，踩着人力三轮车运到更远的地方去，走街串巷地叫卖，从中赚取一部分差价。 何远山骑车出发时，天空还是一片漆黑。他要在东方露白之前赶到农贸市场，把蘑菇卖给赶早市买菜的家庭主妇们。 初冬时节北京的清晨，有着工业化加速过程中大城市的通病，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有的时候月朗星稀，有的时候浓雾遮天。 不过何远山的蘑菇第一次上市这天早上可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上干净得没有一丝云，星星如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在深邃的夜空里散发着耀眼夺目的清辉，又像是可爱的精灵在幽暗的古城堡里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月亮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大概时被星光的美丽比下去了吧，藏在遥远的地平线下不敢出来。 何远山骑着三轮车碾过有些坑洼不平的胡同小路，上了平整的柏油公路。时间还早，公路上还只有零星的几辆汽车，可像何远山这样出门儿卖菜的平板儿车已经接二连三的从路边的各个胡同里拐了出来。何远山见大家都起得很早去菜场抢生意，也不敢耽误，借着星光加快了速度，希望能赶上前面的平板儿三轮车。 当然，前面的车上装得可能是蘑菇，也可能不是蘑菇而是其它的反季蔬菜。但很可能是蘑菇，因为何远山了解过附近一带像他这样的蘑菇种植大户有很多。一想到这一点，何远山心里就不由地有些着急，谁去得早，谁就有可能赶上第一波儿的买主，他自然而然地把前面的几辆车看成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了。 他加速，再加速，奋力向前面的车追去，希望能追上甚至超过前面的车。可前面的车似乎也发觉到了何远山的追赶，也加快了速度企图把何远山落得更远。何远山也回头也发现何平的丈夫（何远山的姐夫）也从后面撵了上来。 在互不相让的你追我赶中，从各个角落里拐上道儿来的平板儿三轮车越来越多，车上都装着满筐满筐的蔬菜，朝着同一个方向疾驶而去，像是赛马场里奋力冲刺的赛马，又像是有人在河塘里撒下面包屑后，争先恐后过去抢食的鱼群。 发生在骑平板儿车的菜农之间的一场默不作声的竞赛在暗暗地持续着，街上的汽车也渐渐多了起来，充当着这场比赛的看客。在有人关注的情况下，大家的心里就更急了，因为说不定这些汽车里就坐着哪个有钱人家的保姆，她们正是要去菜场买菜也未可知。 汽车总比人力车要快得多，轻轻松松地就超越了排成了长队的平板儿车，潇洒地扬长而去了。在汽车经过的时候，有些车明显减了减速，何远山心想，车上的人应该朝这些菜农仔细地看了吧，他们也许并不是在看热闹，说不定是在看车上的菜哪家的好，有没有自己中意的。菜筐都盖得严严实实的，他们大概都猜不透，车上到底装得是什么，干脆到时农贸市场去等着了吧。 汽车这种意味深长的举动，又让所有的菜农都感觉到了压力，他们又集体加快了速度，何远山也在这种火药味儿十足的你追我赶的氛带动下加快了节奏，两条腿像风车儿一样快速地蹬着车子，车轮也快得如同哪吒脚下踩的风火轮，何远山的整个身子也由于用力太猛而左左右右剧烈地扭动着。 三轮板车越来越多，路上的汽车也越来越多。前面已经远远地望见了农贸市场，那里早已是从头攒动，熙熙攘攘。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爬出了地平线，把东面天边的几片碎云烧得火红，慵懒无力的阳光从高低不齐的楼房中间穿过来，照亮了人山人海的农贸市场和川流不息的北京大街，拉开了北京城普普通通一天的生活序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回 菜场歌会 农贸市场里商贩云集，摊位遍地。随着买卖人的不断增多和天色的逐渐转亮，四周的叫卖声开始渐次地响起，吵吵嚷嚷，不绝于耳。 在蔬菜摊儿上，从叫卖声中唱到的，有河北的辣椒，山西的土豆，内蒙古的茄子，辽宁的白菜。在瓜果区，有烟台的大苹果，赵县的雪花梨，沧州的小枣，保定的核桃。天南海北的菜，应有尽有；五湖四海的果，一应俱全。甚至连莆田的桂圆c广州的荔枝干儿c黄冈深山的板栗c吐鲁番盆地的哈密瓜，也是琳琅满目，无所不有，铺天盖地地堆满了整个市场里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看得是眼花缭乱c应接不暇。 当然，也有许多果菜是北京城郊的农户以及像何远山这样的外地人在当地种出来的反季大棚蔬菜，商品种类五花八门c不一而足。 仔细地听那市场上的叫卖声，南腔北调的都有，好不热闹。全国各地的方言模仿着走了调儿的京腔，吆喝起来一套一套的，声音有高有低，唱词有鼻子有眼儿，似乎拿一把吉它随着吆喝声随便一扫弦，就能编出个曲儿来出唱片一样。许多相声中的精彩段子，大概就是从这样的菜场吆喝声中取的材料，编的唱词儿吧，要不怎么老艺术家们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呢”？ 何远山到了农贸市场，也不用卸车，把板儿车往道边儿上的一块儿空地上一横，揭开竹筐上的塑料布，摆出杆儿秤就准备开始卖。好在旁边儿的几个菜农大都不是卖蘑菇的，而是黄瓜和豆芽儿菜之类的，不过也都是温室大棚里种出来的。 从外地运进城里的大都是来自大宗产区的耐于存储的蔬菜，运进城来以后也不新鲜。由于大宗产区收购价格便宜，虽然山迢路远花了运费，到了这里卖的价格也不高，当地的菜农种出来的蔬菜则因为新鲜精致，反而更胜一筹，价格卖得更贵了一些。 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钱人讲究品位，爱吃新鲜；普通人则持家勤俭，务求实惠。偌大的农贸市场，老百姓们各有各的爱，各寻各的菜。 卖蘑菇的人并不多，可何远山几个同行卖得都挺快的，唯独他久久不能开张。其实何远山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人家会吆喝。别人都在唱小曲儿似的叫卖，而他却惜字如金，一个字儿也喊不上来。他一个乡下农村的小老百姓，今年这是头一回出门来闯荡，这样的买卖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做。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叫卖，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这种抛头露面c呼来呵去的事儿都是生产队的队长c书记以及“八大员”的活儿，到了后来生产队解散了，也一样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干的是动手不动心的苦力，何曾做过这样像演戏似的耍嘴皮子的活儿。人家那几位可能不是头一年来北京，都是老行家了，卖菜的摊儿一摆开，张口就来，吆喝起来嘴皮子利索得口如迸豆儿，妙语连环，而且那京腔儿学得也是音匀调准，字正腔圆。 何远山可就不一样了，他就像是那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啊，感觉有许多的话儿要从胸口往外冒，可到了喉咙就全卡住了，憋得他心跳加速，腮帮子通红，看着人家卖他干着急。他看了看路对面的姐夫孙二根，也是急得东张西望，坐立不安，像是在恨自己空长了一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正当两个人一筹莫展之际，方平突然出现在了农贸市场。原来何远山一出门，方平就开始担心丈夫没经验，怕蘑菇卖不出去。方平最了解何远山，他性格憨厚，沉默少言，这种抛头露面有如登台卖艺的事儿，他未必干得来。即使何远山以后能干得来，这头一回也没那么容易上手。所以，丈夫出门没一会儿，她就也离开大棚，一路小跑着赶到读市场来看看，只留下了大姐何平在家看守。 方平到了市场上，看到何远山和孙二根两个人急得跟拉磨的驴似的原地转圈儿，再一看周围其他几家菜农的情况，就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也是农村出身，以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买卖，于是就采取了最笨的办法——别人怎么吆喝，她就学着也怎么吆喝。方平本是青海人，嫁到了河北以后很快就学会了说河北话。她似乎天生就有股子学方言的灵气，听着人家吆喝了几声，就马上能够照葫芦画瓢地自己喊起来，那股京腔儿也学得有模有样儿的，简直让人听不出是外地人来。 方平这有样学样的吆喝声还真是立竿见影，立马就招来了第一笔生意，后面的顾客也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不一会儿的工夫，满满一大筐蘑菇就被抢购一空。自家的蘑菇卖完以后，方平又“故技重施”，还自创性地添了些新词儿，帮着把孙二根的那一筐也卖完了，三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骑着板儿车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回 计定来年 何远山和孙二根被方平卖蘑菇时的表现彻底征服了，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自叹不如方平，对方平赞赏有加，满口溢美之辞。 为了表达对妻子的佩服，何远山在心中有一个词儿想了好半天也没想上来，就稀里糊涂c似是而非对妻子说她是什么：金果里藏着的杨梅，把同样没有什么文化的孙二根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到后来还是方平实在受不了他们的孤陋寡闻，自己纠正说是：巾帼不让须眉。要说方平虽然也只上学上到二年级，却本是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姑娘。她识文断字的本领大都是当初跟着小学里的女知青学的。何远山倒是所谓的高中毕业，可惜他在学校里学的那点儿东西全都就着小米粥喝进肚子里了，什么也没留下。 方平大概是因为当年家里太穷了吧，穷到连小米粥都喝不起，学到的有限的文化都还留在嘴里，印在了舌头上，想用的时候还能找到。 一回生，二回熟，何远山由于现实所迫，在妻子的引导下，也很快就学会了吆喝，只不过比不上妻子学得好而已。不过这条来往于蘑菇大棚和蔬菜市场之间的路他已经走得很熟了。随着在外打拼生意经的积累，何远山夫妻二人也越来越有了自信，初来北京时的那种对陌生环境”前途未卜”的紧张和不安也慢慢消散了。 蘑菇刚上市的时候，销路紧俏，价格也高，能卖到三四块钱一斤。到后来，蘑菇上市的旺季到来，市场上供应的蘑菇多了，价格也就逐渐降了下来。由于今年进京早，到了腊月中旬，培养基上就已经基本长不出蘑菇了，何远山也早已经赚回了本钱，还有了将近两千块钱的利润。 第一年进京，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任何经验，能有这样一个结果，何远山和妻子方平都十分知足了。这次进京，他们除了赚了些钱，最重要的是对北京有了了解，下次再来就不至于感到陌生c恐慌和无所适从了。而对于北京的风景，他们并没有心情和时间去认真地体会和了解，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为生活而打拼才是他们此次闯荡北京的目的。 还没离开北京的时候，他们就决定好了，等明年还要再来。有了今年的亲身经历，他们相信来年会做得更好。而且，他们打算明年来晚一些，因为他们发现临近春节前蘑菇会有一波大幅度的长价，说不定可以多赚些钱。 过了腊月二十三这个农历传统的小年，何远山和妻子就结清了温室大棚以及人力三轮车的租金，匆匆忙忙地赶回家过年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回 秋水望穿 爸爸妈妈去北京了，玉盈就跟着奶奶生活。北京，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玉盈在心里想像着。听学校的老师说，那是伟大祖国的首都，是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有高高的楼房，宽宽的大马路，是个小轿车遍地跑，和平鸽满天飞的地方。 他也想去，可爸爸妈妈就是不肯带他去。他听奶奶说，爸爸妈妈到北京不是庄旅游去了，是赚钱去了，赚到了钱以后供他上学。再赚多了钱就可以带他去旅游了，去看，去看，这些都是玉盈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人们常管进北京叫做“上京”去，玉盈就觉得北京应该是个很高很高的地方，要不怎么叫“上京”呢？北京听上去又是个很远的地方，去北京不像到村边儿上爬山，半天的工夫就可以跑三四个来回。 玉盈自己一个人不敢去北京，他也不知道北京在什么地方，他出了门肯定会迷路。他尽管十分想去，可他也知道目前是不可能的，也就无可奈何地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安安心心地上自己的学。 不过自从爸爸妈妈去了北京，玉盈就把北京放在了心上，像是在宝盒里藏起一件宝贝一样，他在心中藏下了一个有朝一日能去北京的愿望。 玉盈决定先不去想去北京的事了，他有一股强烈的直觉，迟早有一天，爸爸妈妈会带他去北京的。再说了，他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秋天开学，当他和小伙伴们再回到校园的时候，村里的代课老师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是一年级的学生了。于是孩子们像一群小鸡仔儿一样冲出幼儿班的教室，摇着书包跑进一年级的教室里去了。 玉盈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在新的座位上坐下来，左右看个不停，享受着这份儿“升级”的荣耀。其实这突如其来的“升级”，还是让玉盈感到有些不太过瘾，因为他一直以为在升学前会有一场考试。 一年下来，幼儿园的那几本画册，都被他翻得掉了书页，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画册的哪一页有山，哪一页有水，牛和羊又在哪一页，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闭着眼睛张口就能说出来，甚至连各幅画的颜色都历历在目。那两本画册就像是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放映的影片一样，让他印象深刻，不能忘却。如果来一场考试的话，他就会大显身手，力拔头筹，为自己争光，也为爸爸妈妈争光。 要是不考画册，考算术，那他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别的同学还不知道一百以后是什么数儿，他就已经能数到好几千了。而且，他早就从文具盒的盖子上自己学会了九九乘法表，这连好多一年级的学生都还不会背呢。 可这升学的消息来得太突然，玉盈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发挥，学校就这么一锅儿端地把大家全都送进了一年级。没能在老师面前和同学们比个高下，就好比武林高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摆擂台，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应战，自己一年来刻苦学习的成果没办法突显，玉盈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玉盈这种“独孤求败”的失落感很快就被一年级发下来的新书给冲散了。幼儿园的画册对他来说已经只能算是小儿科，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新书，学习新的知识了。他像一只勤劳的蜜蜂，在数九寒冬就开始焦急地等待着百花盛开的春天了。 一年级的新书可真是好看，不再是简单的画册，书不仅厚了，字也多了，还分了科目：语文c算术和自然。每本书都有好看的封面，漂亮得像家里墙上贴得年画儿一样。 玉盈怕新书折了角儿，没舍得把新书往书包里装，就直接用双手把新书捧回了奶奶家。他央求小叔叔何秀山用报纸给新书包了书皮，这才舍得把书装进了书包里。 他拿出其中的一本，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翻看。他像是一头渴久了的小牛犊，又像一只饿坏了的小羊羔，如饥似渴地读着新书上的字画，一天到晚追着叔叔婶婶问这问那，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新书全部自学完。 在玉盈频繁的追问下，何秀山夫妻俩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一年级的汉语拼音都辅导不了，不禁自惭形秽。至于何老太太，那就更是无能为力了。玉盈见从家里找不到答案，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学校的老师身上，每天晚上自己预习下一课的内容，第二天到了学校以后，就可以带着疑问有的放矢地听课了。 一年级换了新书，也换了新老师。原先教一年级的老师，只给玉盈上了半节课，教了三个汉语拼音的字母，就中断了课堂，收拾行李走了。原来，这位老师由于上一年度教学有方，成绩突出，被提任到县里的实验小学教书了。由于一时找不到新的老师，就请了村里一位曾经读过高中的年轻人代课。 这年轻人名叫赵兴水，以前是个头脑极为聪明的学生，由于家境不好，学习十分刻苦用功，加上他天资聪颖，高中时成绩优异，深受老师们的看重。 后来，他在高考中考了全校第五名的好成绩。当时读大学需要昂贵的学费，他家中没有兄弟姐妹，父亲早亡，母亲又体弱多病，无力持家，于是他就决定报考军校，不仅可以从戎报国，圆自己的大学梦，还能避免给家里添加负担。 无奈由于长年累月的寒窗苦读，累坏了眼睛，体检的时候视力不过关，读军校的计划流产，上大学的梦想也就此夭折。就这样，他在高中毕业之后就中断了学业，在自家的几亩薄田上辛勤地耕耘，孝养体弱多病的母亲。 在家两年后，他经人介绍，娶了村南一个姓齐的姑娘，成了家立了业，终究还是没能改变祖祖辈辈贫农的身份。村长知道他是个怀才不遇的人才，满肚子的文化无用武之地，就在这学校缺少老师的当口，向乡里建议由他来做代课老师。 人在专注于做某一件事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快了。对于升入了一年级的玉盈来说，每天都有新知识要学，似乎有多少时间也不够用。那几本新书教的知识虽然有限，可勤勉好学的玉盈总是能借着一个疑问牵出一连串儿的问题来，又从老师那里问到许多书本上根本没有的知识。 代课老师赵兴水又是一个学识丰富的人，每次总能给玉盈做出很好的解答。对玉盈来说，赵兴水就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似乎没有什么是这位不得志的老师所不知道的。 就这样，日子眨眼间就过去了四五个月，去北京种蘑菇的爸爸妈妈，也风尘仆仆地在年前从北京赶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回 童车玩伴 爸爸妈妈回来了，玉盈也已经放了寒假。那天玉盈正街同几个小伙伴儿玩着跳方格的滑游戏（他们把这种游戏叫”踢砖儿”或者”撂方”），单腿儿立着在地上画的方格里踢来踢去c跳来跳去，身子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张着两条胳膊找着平衡，像是展翅欲飞的鸟儿，又像是踩高跷的小丑，在寒气逼人的大街上玩儿得满头大汗。 “盈盈，快回家看看爸爸给个带回什么好东西来了！” 玉盈正玩得起劲儿，发现妈妈居然如从天降地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激动，兴奋，撇下正在兴头上的小伙伴们，跟着妈妈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玉盈心中一直在想：爸爸到底给我带回什么好东西了呢？从北京带回来的东西一定很漂亮c很不一般吧！至少肯定是村里没有过的，拿出来肯定会让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有礼物自然好，不过玉盈最期待的还不是礼物，而是能从爸爸妈妈那里听到关于北京的故事。北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一定异常繁华，多姿多彩吧。爸爸妈妈去过北京，那可算是见过了大世面了，自己从爸爸妈妈那里随便听些故事来，到伙伴们中间再一白话，肯定会听得他们目瞪口呆，羡慕不已吧。 想着想着，玉盈感觉这就跟自己亲自去过北京一样。 玉盈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家，连妈妈都跟不上他了。他推开家里的黑漆大铁门，冲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院子正中央的一辆漂亮的自行车！ 家里原先的那辆凤凰牌黑色自行车很高，比玉盈要高出一大截儿，可现在这辆却小巧而精致，跟玉盈身高差不多，好像是专门儿为他定做的一样。看得出来，这辆自行车有九成新，要不是车梁上有两块漆蹭掉了，看上去跟全新的一样。玉盈快乐地像得了葫萝卜的兔子，围着自行车上下左右看个没完。 自此以后，玉盈就有了新的娱乐活动了。每天傍晚，其他伙伴们照例是抱着大大小小的橡胶轮胎在街上滚来滚去，而玉盈却神气活现地搬出了漂亮的小自行车，在坑洼不平，野草从生的大街上骑着玩儿。 一开始，玉盈也不会骑，那车子跟他身高差不多，玉盈有时还会被车子压倒在地上起不来。这自行车就像是一个没被驯服的小马驹儿，玉盈经常从“马背”上摔下来。后来，爸爸妈妈在后面扶着车后座儿给他“保驾”，玉盈这才如愿以偿地骑上了“座驾”。 这骑车也跟驯马一样，一旦摸透了车的脾气，也就能够驾轻就熟，掌控自如了。 玉盈学会了骑车，成了傍晚大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其他的孩子都羡慕不已。经不住伙伴们的再三央求，玉盈每天让出十分钟的时间来给他们也摸一摸，推一推，过过瘾。 他们都不会骑，玉盈也是断然不会允许他们冒然去骑的。大家朋友一场，摸一摸，推一推，已经是格外慷慨了，玉盈可不敢冒让他们把车子摔坏的危险，这可是他专属的宝贝啊。 有一回，说好了的十分钟，可谁也没有手表，小伙伴们轮着番儿地看呀，摸呀，推呀，不知不觉地就让他们玩儿半个小时个小时，玉盈劝都劝不住，好在妈妈喊他回家吃饭，小伙伴们才心有不甘地把自行车还给了玉盈，盼望着第二天他还能把自行车搬出来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回 独生喜忧 这个春节，玉盈过得很是开心。不仅有自行车的陪伴，还有爸爸妈妈带回来的一箩筐的关于北京的故事。照例每年春节小孩子都会买新衣服穿，这是大多数孩子过年最期待的事儿。 可对于玉盈来说，有了自行车，有也北京故事，新衣服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即便不买他也开心。不过何远山和方平绝对不会委屈了玉盈，更何况又在北京赚了钱，断然没有不给玉盈买新衣服的道理。 除了买新衣服，细心的方平还发现，玉盈的耳朵被冻伤了，长了冻疮。往年，方平为了给玉盈防寒保暖，总会给他买上一顶由细线密织的帽子，帽檐儿上反套着的一个圈可以翻下来，像个脖套儿一样把玉盈的脖子脸蛋儿都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玉盈也从来没受过严寒的冻伤。 可今年冬天玉盈跟着奶奶，村里突然流行起了围围脖儿。用二三两色彩鲜艳的粗毛线像编草席一样编出个清新亮丽的围脖儿，围在脖子里，下摆塞到胸口里，既漂亮又好看，像城里人一样端庄优雅有品位，引得村里的孩子们都竞相效仿。 小孩子普遍有的虚荣心吸引着玉盈，他向奶奶不断地索要，何老太太招架不住玉盈的软磨硬泡，最终也给自己的孙子织了一条。那粗线编成的围脖儿既松又软，不似针织的那样细密，根本就抵挡不了冬天无孔不入的寒风，只要吹一口冷气，就能灌到脖子里去，吹得人胸口发凉。玉盈那双小耳朵得不到围脖儿的保护，耳垂儿被冻得青里透红，红中带紫，鼓起了跟蛤蟆眼似的脓包，一碰就针扎似的疼，好像那耳朵不是自己的，只有中间的一丝儿很敏感的神经串到了脑仁儿，连到了心头。 方平因心疼玉盈而心生怨气，可想到婆婆也是出于疼爱，只不过过于骄纵，也就不好发火，只好强行缴了玉盈的围脖儿，趁着新年，又给玉盈买了一顶帽子。玉盈知道由于自己爱慕虚荣而自作自受，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跟村里的这阵风儿，也就心甘情愿地任凭妈妈处置了。 方平给玉盈新买的帽子还是老样式，戴上去像极了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帽子虽然不算好看，可是既柔软又保暖，冬天还没过去，玉盈原先被冻伤的耳朵就消肿痊愈了。 自从爸爸妈妈从北京回来，玉盈显然有许多的事儿值得高兴。漂亮的自行车c有趣的北京故事c好看的新衣服，还有不怎么好看却很暖和的新帽子，样样儿都让玉盈觉得日子无限美好。爸爸妈妈所有的事都尽量依着他，他可是家里的独生儿子啊。 也就是从这个寒假开始，玉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自己在某些方面和其他一些小伙伴们的不同：他没有兄弟姐妹。有很多伙伴都有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之间还经常为了争抢东西而打架，他却从来都不用为此而苦恼。 玉盈经常想，爸爸妈妈为什么只养了他一个孩子呢？是因为穷吗？或者是因为爸爸妈妈不喜欢孩子？想想不应该吧，爸爸妈妈对自己挺好的呀。噢，也许是因为计划生育吧，他好像从妈妈那里听到过这个话题。聪明机灵的玉盈开始莫名其妙地琢磨着这些从书本里根本学不到的事情。 计划生育是什么意思，其实玉盈也不甚清楚，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那是一个跟孩子有关的话题。为什么要有计划生育？玉盈更是无从得知。那些有关计划生育的只言片语，是玉盈在爸爸妈妈和邻居的闲谈中无意听到的。玉盈理解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只知道：自己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就像长在一大块地唯一的一棵树苗，所有落到这块地里的阳光雨露都只为滋养他。 他经常听到，他和小伙伴们中的一部分被称为“独生子女”。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这到底好还是不好。不过，他至少现在少了与兄弟姐妹之间的争吵，这应该算是“独生子女”的一点点“好”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回 破五之吵 不过玉盈的日子也并不尽是欢乐。这才刚刚过完年，爸爸妈妈从北京回来还不到半个月，他就已经听到他们吵过好几次架了。 也许是因为以前他还没有太多的记忆，可在他的印象当中，还从未见过爸爸妈妈吵得这么频繁c这么凶猛。吵架的原因他不是很清楚，大人吵架，小孩子也插不上话儿，不过他从几次争吵的话中听得出来，显然与大姑何平有关。 正月初五，中午刚刚顺吃完“破五”的饺子，何远山的大姐何平突然来到他家，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然后，何远山和妻子方平就不知怎的，话赶话地又吵了起来。 “你大姐她就是条毒虫儿，只要她一张口说话，准没好事儿。我早就看透了她了！”方平往炕沿儿上一坐，气呼呼地把双臂抱在胸前，鼻子里喘着粗气，扭过脸去后脑勺儿对着何远山，以表达自己的气愤。 “你看你，大姐她也没说我们就一定没给她板儿车的租金，她只不过说是记不清楚了而已嘛。”何远山坐在了炕的另一头儿，压低着声音说。 “呵！记不清了？哼！她比鬼还精，你给了她她会不记得？当初我就说让她把她该交的一半儿租金给我们，我们去跟车主结算，你看怎么样，出叉子了吧？我就知道让她去肯定会生出枝节来。” 原来是当初在北京种蘑菇的时候，两家合伙儿在当地租了两辆人力三轮板儿车，交钱的时候，何远山把一半儿的租金给了何平，让她打总儿和车主结算。今儿中午何平来到他家，又突然说不记得他们交过租金，来找他讨账。 “嗨，这也算不得什么枝节，大姐她年纪大了，免不了记性不好。”何远山又替何平辩解道。不过显然说得没有底气。 “行了吧，我知道她是你姐，你护着她。平时我们借她一毛零钱，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半天工夫就拐弯抹角的提醒三四次，好像生怕我们借了钱不还似的。” 何远山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警觉地从炕沿儿上站了起来，透过新换的玻璃窗户向院子里望去，想看看何平是不是在外面偷听他们吵架。 “你看什么看，你就那么怕她？怕她听？她要是想听，就让她躲在墙角听好了，让她好好听听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要是不嫌臊得慌就听！”方平捕捉到了何远山这个动作，猜出了其中的意思，就提高了嗓门儿隔着窗子朝院子里说，一边说一边把脖子朝外面一送，好像要给声音一个力，好把话音儿送得更远一些，让何平哪怕是已经走回了自己家也能听得到。 “你看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人都已经走了，你跟空气儿较什么劲？” “哼，是我不饶她吗？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儿呢。那是她小肚鸡肠，想方设法地算计我们，一天到晚跟个鬼似的缠着我们不放。”方平咽了一口唾沫，像是说得有些口干舌噪了，紧接着又开始翻起在北京的时候的旧账，以佐证自己所言不虚：“当初在北京，她到我们套间里坐在炕上假聊天儿，故意把二十块钱落在炕上，看我是不是会昧她的钱；后来还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故意把她的两个蘑菇袋儿放到我们的架上，若不是都让我给及时发现了，她肯定会说我们偷她的东西。她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试探咱们，一不小心中了她的招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就是再穷，也不会去干那些昧着良心说瞎话，偷鸡摸狗的事儿，那是专门儿你大姐这样的人才会干的！” “嗨，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何远山嘴里低声咕哝了一句。他本想再替何平说些什么，可他心里明白这次板车租金的事儿确实是何平睁着眼睛说瞎话，满口胡言，因为当初是他亲自把应该付的租金交给了何平，现在何平却矢口否认，于是他就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也明显感觉到妻子是把话头往远了说了，所谓的“偷鸡摸狗”是在含沙射影地讲那年何平溜进他家里偷粮食的事儿。尽管他不愿意承认那件事是自己的大姐何平所为，可他又偏偏从邻居那里听到了亲眼看到何平背着麻袋鬼鬼祟祟地从他家窗子里跳出来的口实，这就相当于人证了。方平即使再不待见何平，也不至于会串通邻居搬弄是非故意给何平栽赃，所以何远山知道，妻子对大姐的看法大体不差，绝非是偏见作祟恶意中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回 帐蹋一大坑 他原先为何平辩解，是不想让妯娌关系闹得不可开交。若是吵到母亲何老太太和弟弟何秀山那里去的话，弄得何家鸡犬不宁不说，凭何平的厉嘴和心计，方平也不会在母亲和弟弟那里讨到任何好处的。他想做和事佬息事宁人，其实也是出于对妻子的关心和保护。 现在听到妻子的话虽然是咄咄逼人，却也基本与事实相符，再加上想起大姐居然干得出入室偷窃的事来，也不禁气愤何平欺人太甚，不像个做姐姐的，连为她做辩解的心思也没有了，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下去，静静地听着妻子发泄。 方平越说越生气。她听到丈夫为何平辩解，怪他颠倒黑白c是非不分，欺负她娘家没人；可当丈夫沉默不语了，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最受不了的就何远山不置可否有态度，跟个死人一样一声不吭，就好像她一拳打过去，打在了棉花团上，不疼不痒的没个回音儿，让她不但打得不解气，反而更加来气。 见丈夫不搭话，方平就又据实说了一大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把何平说得像是个戏台上的跳梁小丑，把何平那副阴险狡诈c诡计多端的嘴脸形容得淋漓尽致c入木三分。她说了好一会儿，自觉些累了，而何远山以一声不吱，就停下来，像是走累了路要停下来歇歇脚。 “行了，大姐今天不是也说了吗，她记不清了，也就不让我们还她了。”何远山看妻子不说了，以为她发泄完了，就想找句两全其美的话来收场。可接下来妻子的话向他证明了他这句话说得是多么的失败，多么的荒唐。 “哼！”方平很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轻蔑的声音，表示对他的话的绝对否定。这一声“哼”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何远山的心头，让他感到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准备好再次听取妻子的反唇相讥。 “她可真会拣好听的说。说什么‘记不清就算了，就算我白帮你们把租金垫上了’。我们没交就是没交，交了就是交了，什么叫她帮我们垫上了？这样说来，好像我们真的出不起那百八十块钱，非要坑她的钱似的。而她呢，倒还显得慷慨大方，让我们领她的情c感她的恩。我呸！她那是见我们不吃她那一套，要不出钱来，只得见风使舵，退而求其次，不但遮掩了自己无耻的心计，抬高了自己，还把我们想赖账贪小便宜的瞎话儿坐实了。这好赖话儿全让她一个人给说尽了！” 这次何远山彻底不再作声了。他知道，在何平各种恬不知耻的阴谋诡计面前，他为她做任何的辩解都是自欺欺人，就像是写毛笔字一样，越描越黑。何平的险恶用心和丑恶嘴脸就像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在这种情况下，何远山任何试图美化何平形像的话都是徒劳。方平如手持一把利刃一般，把何远山的辩解企图解剖得经纬分明览无余。 在妻子明察秋毫的反驳下，何远山又沉默了，而方平也似乎吵得确实累了，厌倦了，坐在炕头儿上好长时间没再说话。 就在这场争吵看似要结束的时候，突然炕的中央“轰”得一声塌下去一个大坑，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坍塌，像是激战后归于平静的战场上又骤然升起一声炮响，使本来要结束的战斗再次燃起了冲天的战火。 “完了，塌炕，塌账，这一年的好光景全都丧在今天了。先别说我们根本就不欠她的钱，就是真欠她的钱，哪有大正月里来要账的？这不是存心硌应人是什么？别说是亲戚里道的，就是泛泛之交的街坊四邻，也不会干出这种缺德事儿来吧。你说，哪有像她这么损的，我几千里路嫁到你们家里来，贪上这么个缺德亲戚，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大老远来你们家受这窝囊气！” 家里的土坑一塌，何远山也是生了一肚子的火，心乱如麻。农村的乡俗观念很重，这实实在在流传下来的“蹋炕，蹋账”的古话也着实让他感到不安。正月里不能要账，这也是村里百姓最起码的常识，也是乡里乡亲相互之间最起码的尊重。他也开始觉得，何平这个时候演这么一出，确实是存心给他家添堵。 这土坑的坍塌，就如同战斗中双方的最后一次交锋，打光了最后一发子弹，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双方两败俱伤，战场归于一片沉寂。 何远山和方平都没有了吵架的心情，两个人都坐在炕头上不说话。屋子里静了下来，静得可怕，静得充满了悲哀。 何远山夫妻俩一吵竟吵了大半个下午，桌上午饭吃过后剩下的碗筷还没有收拾，像是战斗结束之后的战场，一片狼藉。玉盈也因为听到爸爸妈妈的争吵，玩耍的兴致全无，躲在外间屋子里听了半天，吓得不敢作声。 两人静了很长时间，何远山见妻子不再说话了，知道这场争吵应该可以结束了。为了避免重新燃起战火，他起身默不作声地收拾饭桌，想借此表达他对妻子所受的委屈的理解，也伴有自己向妻子示弱和求和的意味。 方平见状，连忙叫住他，说: “行了，平时也从不见你做这些家务活儿，这刷锅撂碗儿的事儿，我也从不要求你做，我只盼着你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撑得起这个家的门面，别竟让我受这窝囊气。炕塌了，你赶紧和点儿泥，找些新坯来重新盘上。要是隔了夜，这账就蹋定了，今年一年都过不顺当。” 何远山从妻子和话中听出了她消气的意思，便放下手中的碗筷，出去和泥找坯，准备修补坏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回 兴水离任 转眼间又是金秋，何远山和妻子忙完了秋收，重新找了村里的一户乡亲搭伙儿，又进北京种蘑菇去了。玉盈照例又是交给了何老太太照顾着。 玉盈升入二年级了，这次的升学考试中，玉盈着实风光了一把，因为他心语文99分儿c数学100分儿的成绩，考了河坊村的第一，全乡的第二名。校长亲自给他颁发了奖状，还奖励了他一支“英雄”牌的钢笔。 全乡的第二名，这可是河坊村历史上头一回有学生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啊，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坊村，何远山夫妻二人也顿觉脸上有光，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尽管他们总在乡亲们的羡慕和恭维面前声称玉盈其实很笨，只是运气好才考了好成绩，可他们脸上那情不自禁的喜悦证明，他们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尽管爸爸妈妈口口声声说他笨，可自己到底笨不笨，只有玉盈自己清楚。在爸爸妈妈出的一致否定下，玉盈却觉得自己是实至名归，因为他清楚自己为了这个结果，在平时传出了多少的努力。他在考试之前就已经胸有成竹，充满了自信。他不知道那个全乡的第一名是什么人物，可争强好胜的玉盈从新学期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下次要和那个并不相识的人一争高下。 那个高中学历的代课老师赵兴水，断断续续地只教了玉盈半年多，学校就被迫又换了老师。 原来，赵兴水的妻子生了孩子，是个女娃。他的妻子月子里受了凉，身体非常不好，刚出月子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虚得都下不了地。他既要照看刚出生的孩子，还要伺候他的妻子，另外还要兼顾身体同样不好的母亲。赵兴水分身乏术，经常忙得焦头烂额，顾头不顾尾，由于家里的拖累，中间缺了学生们不少的课。为此，他自己良心上捱不过去，就主动向校长提出了辞职，以免误人子弟。 赵兴水辞职的时候，对校长说话到底像是个上过学的文化人，态度诚恳，把责任全都往自己身上揽，到最后还不忘感谢村长当初的一番好意，说什么只怪自己能力有限，无法顾全，深感惭愧，望校长海涵。 校长也反复考虑了他的实际情况，爱莫能助，只能叹口气怪命运不公，这么好的一个人才，没机会拿笔头却只能扛锄头。说这是学校c全体村民乃至整个教育界共同的损失。 赵兴水走了，学校不能没人教课，校长多次给乡里打申请，希望乡里能够统筹全乡的师资力量，协调一个老师过来，可乡里的回答无一例外地干脆明白：没有。 对于乡里的解释，校长几乎都可以默诵了。说什么农村条件艰苦，没人愿意来啦；有些老师见南下闯深圳的人发了财，干脆下海经商了呀；师范学校的教学能力有限，培养不出更多的老师啦；小学的入学率提高了，老师自然就突然不够用啦，等等。总之，就是师资力量紧张，再加上改革开放催生的大好形势，好的老师们都去了县里c市里或是其它更好的地方，最不济也要往乡里挤一挤，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没人愿意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回 另觅贤师 要说九十年代初这个时候的老师们，若是能有个师范学校的毕业文凭，那可真的是捧了个铁饭碗，县里c乡里的学校都乐意请他们去教书。在读大学对绝大多数的人而言仍旧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时，师范学历已经是十分过硬的资本了，师范毕业生们就好比是荒年的香饽饽，身份地位高，工资待遇也好，不愁没有工作。像河坊村这样的小地方，就像个寒碜的鸡窝，凤凰是不愿来的。 校长思来想去没有办法，跟村长一合计，还是只能立足自身，矬子里拔将军，从村里能够识文断字儿的乡亲里边儿踅摸个人出来代课。 赵兴水离任的那天晚上，村长和校长两个人在村里的小卖部打了一斤散酒，买上些豆腐干儿和花生米，在大队部的办公室里商量代课老师人选的事。两个人一边对饮一边把全村子的人挨个儿数个遍，想找出个合适的人来。 他们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摇头晃脑冥思苦想，蛮有一副为村里的教育事业劳心忧虑而借酒消愁的样子。足足三个多小时，村长和校长斟酌来斟酌去，把一斤酒都斟酌完了，也没斟酌出个结果来。 最后，还是村长心眼儿活，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发话道： “要不让梁文献来试试，你看怎么样？” 梁文献是村里老教师王明尧的妻子。王明尧是在乡里中学教书的数学老师，本也是河坊村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十年前，他和后来的赵兴水一样，刚刚高中毕业，高考落榜，弃笔归田，却正好赶上村里的学校缺少老师，校长就请他来代课。没想到他教学生很有自己的一套，既受学生们的喜爱，教学成绩又好，得到了学校和乡里教育界领导的肯定，就这样一直教了下来。 后来，他一边代课一边进修，在职读完了省城师范学校的全部课程，取得了毕业文凭，在县教育局的批准下，被正式编入了教师队伍。由于连续好几年教学成绩突出，六年前他被调到了乡里中学任数学老师。村长想，既然实在是选不出人来，那就让他的妻子梁文献来试试。 校长一听到村长的提议，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原本只把目光投在了村里的男人们身上，村长突然搬出个女人出来，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村长见校长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就借着酒后偶得的灵感，继续向校长解释说：“梁文献做为老教师的妻子，多少也会受到点儿文化的熏陶，据说她小时候半工半读念到过小学六年级，有一些基本的文化功底，而且她是个十分聪明好学的女人，不妨一试。最为关键的是，她要是教起课来有了困难，回家之后可以向王明尧寻求帮助，她们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梁文献的事儿，不怕王明尧不上心。” 听了村长这番话，校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双手一拍桌子，连连称赞村长英明，说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梁——文献，”校长砸么着嘴，摇头晃脑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回味花生米和豆腐干儿的滋味，又像是在把这个名字浸在残留口中的酒里，想品出点儿什么特殊的意味来，“文献，献文，哎呀，她这个名字起得好啊，献身于文化教育事业，而且姓梁，必定要成为教育工作者当中的栋梁。她就是专门为解决我们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而存在的啊。用她，肯定不会错！” 不知道是酒劲儿催的还是摇头摇的，校长的脖梗子一片通红。 “嗳呀，到底是文化人呐，解释得真是精辟，像我这样在田间地头给地球挠痒痒的粗人，是不可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的。哪怕偶尔想对了事儿说对了话儿，也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儿。”村长翘起大拇指，对校长赞不绝口，直夸校长有文化。 “哪里，哪里，”校长把双手在两人之间左右挥了几个来回，以表谦虚：“还是村长你厉害，不像我们读书人死脑筋，这点子还不是你先想出来的？况且你解释得也很对，我的话只能算是锦上添花，难逃狗尾续貂之嫌。” 村长毕竟才疏学浅，被校长最后这锦啊花啊，狗啊貂啊的都说糊涂了。不过根据前面半句话，村长也猜得出校长是要把为孩子们觅得良师的功劳推给他。 两人彼此相互恭维一番之后，都觉得他们好似参透了命运，看穿了上帝，英明地发现了让梁文献做代课老师就是上帝和命运的安排。如此天机被自己破解，他们不禁为自己叫绝。于是他们当即决定再打些酒来庆祝一下，既为孩子们喜得良师而高兴，也算是对自己办公得力的奖赏。 就这样，赵兴水离开了学校，在村长和校长的合力主导下，梁文献接替了赵兴水的位置，开始做了玉盈的代课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回 铁娘严师 玉盈对学识渊博的赵老师的离去无能为力，只能把以后的学习寄希望于新来的梁老师，希望她也能像赵老师那样，教给他很多很多的知识。 可自从梁老师来的第一天起，玉盈就感觉到了梁老师跟赵老师大不一样。在玉盈的心中，赵老师有着慈父一般的笑容，而梁老师却总是带着严母般的冷酷。岁的孩子内心很敏感，他甚至都不用看她的脸，不用听见她说话，光从她在教室里来回踱步时脚步落地的声音，就能强烈地感到她的严厉。 玉盈的感觉是对的，梁老师刚来一个星期，就开始“大开杀戒”了。 河坊村小学每个星期上五天半的课，到星期六的中午才会放假。星期六一放假，学生们就像是在笼子里憋久了的鸟儿，心早就飞了，疯了似的在村里的大街小巷中玩儿，往往到了星期一的早上才想起做作业来。以前赵老师在的时候，星期一没做完作业的学生就会在第一节课的时候被罚站，一站就是一节课，还会被勒令半天内把作业补完。 玉盈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每次放假总是先把作业做完了才会尽情地去玩儿。可总有些贪玩儿的孩子常常把作业抛诸脑后，在挨惯了赵老师罚站的惩治之后，他们宁肯被罚站也不愿意把大好的星期天用在写作业上。 可现在梁老师来了，就像以前衙门里来了新上任的县太爷，免不了要改改规矩。她来的第一个星期六就宣布了“新政”：谁要是完不成作业就要打手心儿，少做一道数学题就用棍子打一下，少写一篇习字儿打十下。 宣布完“新政”后，她手里拿着一根一尺多长c大拇指粗细的梧桐树棍儿“啪”得一声打在了讲桌上，恰如县太爷拍响了惊堂木，惊得教室里鸦雀无声。那些个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学生听完梁老师的“新政”，私底下相视一笑，吐吐舌头扮个鬼脸，表示不以为然，觉得梁老师说这话大概也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吓唬吓唬大家，不会当真的。 以前赵老师也经常这么说，可从来都没有真的打过。可想而知，这个星期天那些贪玩儿的孩子们依旧我行我素，撒着欢儿地疯玩儿，早把梁老师所谓的“新政”忘得一干二净。 星期一，梁老师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早得全班的学生一个还没到。她坐在讲台的凳子上，在讲桌上并排着摆开三根梧桐树棍，好像她料定了今天有人要挨打，而且一根棍子还不够用似的。她正襟危坐地等着孩子们的到来，像是以前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而桌上摆的棍子就相当于教书先生的戒尺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来到学校，每到一个人，她就让学生把作业本交到讲桌上。没写完的，就站在讲台边儿上等候处罚。有几个贪玩儿的学生，大概是星期一早起以后忽然想起了梁老师手握长棍立下的规矩，想早点儿来学校补作业，因为毕竟梁老师看上去一脸严肃的表情，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来真的。 所谓枪打出头鸟，最好还是不要做第一个被打的吧。他们慌慌张张地来到学校，蹑手蹑脚c探头探脑地推开教室半掩的门，却意外地发现梁老师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讲桌上的三根棍子像衙门里的衙役一样列得整整齐齐，看得他们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就骤然加速了。 等学生们都到齐了，讲台边儿上也已经站了一大排没写作业的学生。这些平时不好管教的学生以为这次也跟以前一样，罚罚站就过去了，可是他们大错特错了。梁老师把这些学生一一叫上前来，挨个儿地“行刑”。 下面坐着的全是按要求写完作业的学生，一个个也紧张得如观刑的民众，每当梁老师的棍子落下时，他们都会心里一揪，好像打在自己手上一样。再看前面受罚的人，丛都低着头，不敢看梁老师的眼睛。 玉盈平时要好的玩伴刘少斌，由于贪玩没有写完作业，乖乖地按照老师的要求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梁老师总是优先打左手，因为学生们还要用右手写字），嫩白的小手由于害怕而瑟缩地拳在了一起。梁老师把他的手抓过来，掰开他攥紧的小拳头，另一只手拿着棍子毫不客气地“啪c啪”地打下去，不仅脸上没有一丝不忍的表情，反而紧咬着牙，嘴角的肉有些凝重，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把全身的力气都要用在那条棍子上才解气，好让他长长记性。 平时最为调皮的学生王元录的手在连续四十几下的棍刑下，立马就肿了起来，眼角也渗出了泪水，可在梁老师凶巴巴的眼神面前，硬是没敢哭出声来。 其中还有个女同学叫徐月娇，她没写完作业不是因为贪玩，而是由于家里条件差，才七八岁的年纪就开始为家里做很多力所能及的杂事，所以荒废了学习。 梁老师其实也知道她的情况，心中明白月娇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可她依然觉得自己做为老师，应该对她一视同仁，即便对于女孩子来讲，上学也才是出人头地的正确选择。所以梁老师狠下心来毅然决然地把棍子打在了月娇的手上，而且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手下留情。 月娇在受罚的时候用牙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闭上眼睛扭过头去，想借此来减轻一些疼痛。可这有如掩耳盗铃的做法并不能阻挡她娇嫩的小手被打上一道道红印，然后小手掌像充了气一样肿胀起来。受罚过程中，她充盈眼眶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吧嗒c吧嗒”地滴落下来，最终还是忍受不住疼痛，失声哭了出来。 玉盈被梁老师铁面无私c出言必践的惩罚着实下到了。当棍子打向那些同学的手掌时，他也随着一声声棍响而紧咬着牙，仿佛也感到了疼，也从中领受了惩罚一样。 就这样，玉盈开始在以严厉著称的梁老师的管教下，开始了新一阶段的学习生活。梁老师这一次大规模的惩罚学生，让大家都对她产生了畏惧的心理，立竿见影，收效显著。到了第二个周末，就没有一个人胆敢荒废学习，不写作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回 棍棒学堂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些死性不改c顽皮惯了的学生盼望着梁老师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丢了一开始的那股子认真劲儿。毕竟人心是肉长的，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总用如此之重的手段对待孩子们呢？在家里，就连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很少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啊。 可是这回他们又错了。个星期过去了，梁老师并没有丝毫降低要求的迹象；两个月过去了，中间有个别的学生不信邪，又有几次想挑战梁老师的权威，结果显些被打得皮开肉绽。渐渐地，大家也就都相信了梁老师的决心。她绝对不是五分钟热度，而是铁了心儿地要严厉到底。 后来，也就没人敢故意违抗她的意思，她所带的学生也在她的严厉管教之下，学习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梁老师的不公没有降低要求，反而要求越来越严了。起初只是完不成作业的时候要挨打，到后来连平时上课做错了题c写错了字也要挨打，所以就连聪明好学又听话的玉盈也难逃“打手”的惩罚。时间一长，学生们挨梁老师的打就成了家常便饭。 当然，为了不影响写字，梁老师还是尽量从左手打起，可有些学习能力差的同学要受的罚太多，左手被打得肿胀得厉害，实在不能再打了，也就殃及到了右手。 有些时候，错得多的同学右手被打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同学们也许都在心中暗暗地抱怨梁老师太过无情，可他们并不知道梁文献心中的挣扎。她是受村长和校长的委托才出来代课的，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生怕由于自己的能力不足而荒废了学生们的学业，最终会误人子弟。 无奈之下，她只能秉持着“严师出高徒”的信条，守住乡亲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愿望，把自己的那份不自信，那份对孩子们的爱和责任，全都掩藏在严厉的外表和无情的棍棒之下。她宁愿让这些出身穷苦山村的还不懂事的孩子们暂时误解她，也不愿意由于自己的心慈手软而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虽然对于山里的孩子们而言，前程是那么的虚无缥缈和捉摸不定。 从春到夏，又从秋到冬，自从梁文献接管了玉盈所在的年级，半年多过去了。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梁文献不知打折了多少根棍子。那梧桐树枝中间是空的，一根木棍在多次使用之后，就不知在哪个学生的手上会被打得碎开了，或者折断了。可学校的教室前面种满了梧桐树，一根棍子打折了，梁文献出门顺手就可以在树上再折一根下来。有些时候，她一天里就能打折两三根。半年时间里到底打折过多少根棍子，连梁文献自己都记不清了。 玉盈对梁老师的“心狠手辣”也是畏惧有加，可他并不因此记恨他。天生内心细腻的玉盈，从梁老师打同学们时那咬紧的牙和凝重的嘴角上，看到的不光是她的狠，还有她的不忍。也许玉盈是对的，梁文献是女人，也是孩子的母亲，所以她在打孩子们的同时，不可能毫无感觉。棍子打在了孩子们的身上，恐怕也疼在了她自己的心上。 梁文献虽然心狠，可她也曾经犹豫过。她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虐待孩子们的嫌疑，是不是自己过高的责任感让孩子们承受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体罚？在九十年代，体罚在广大的农村中小学里司空见惯，无可厚非，罚站就是一种最简单也最普遍的体罚措施。 可每当看到孩子们被打得红肿的手，她也不禁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过了头。在她为此感到极为困惑的那段时间，她多次把自己内心的挣扎向丈夫王明尧倾诉。 王明尧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山村里的孩子要想成器，就要吃比城里孩子几倍c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苦。也许有更科学的方法，可是农村的现实状况如此，根据我们的条件c认知和能力，也只能帮助孩子们到这个层次了。穷人不能靠出身，更不能怪出身，所能仰仗的，只有靠自己吃苦，只有这样，农村的孩子才会有希望。做一个严厉的农村教师，你也许会因此而自责，可你永远都不会因此而负罪。” 王明尧的一番话，彻底解开了梁文献的心结，使她把对学生的严厉一如既往地坚持了下去。玉盈也在她的严厉教导下，在一次次的棍棒鞭打之下，在学校教室前梧桐树的陪伴中，在周而复始的四季轮回里，一点一滴地学习着，成长着，收获着，进步着，悲喜交加c忧乐参半地咀嚼着自己难忘的童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回 校园清戏 伴随着春夏秋冬的不断更替，玉盈也成了河坊村小学里的大孩子，他的校园生活也逐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以前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玩儿的游戏，他也一点点学会了。 除了解手绢儿c跳方格c踢绣球c踢键子这些老花样儿，还有跳绳c抓子儿以及卡片游戏。这多种多样的游戏，为玉盈紧张而繁重的学习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缓解了玉盈的学习压力。 抓子儿是九十年代的农村校园里十分流行的一种游戏。这种游戏道具简单，四季皆宜。学生们从山上的石子厂或河边的卵石堆中，拣出大小匀称c光滑圆溜的五颗大枣般大小的石头，就算凑成了一副石子儿。每到课间，同学们就成群地围在一起，在教室的水泥地板上饶有兴致地玩儿起了抓子儿的游戏。 把五颗一副的石子握在手中，将其中一颗抛起来，迅速地把另外四颗放在地上，再回过手来接住抛起的那颗石子，然后再次把手里的石子抛起来，把地上的石子全部拾起来，同时还要再接住落下来的石子。 就这样，一来二去地，往复地把五颗石子撒下来c抓上去，或抓一个，或抓两个c三个，或者全都抓，从这简单的动作中体会着简单的快乐。有些时候，撒下的四颗石子落得太开，为了一把能全抓上去，就要把手里的一颗尽可能地往高里抛，然后挥着胳膊如笤帚扫地一般，在抛上去的石子落下之前要把地上的四颗石子全都拣到手里，还真有难度。 玩儿的人多的时候，几副c十几副甚至几十副石子儿扔得忽上忽下，像是弹在桌板儿上的乒乓球一样，好不热闹。在这有节奏的起起落落中，参与游戏的学生口中还念着朗朗上口的唱词儿。 只听得这边在说： 小木点儿，扣小碗儿 碗儿扣，仨周 碗儿扣，对周 俩周，撒周 你一个，我一个 小木点儿，唱秧歌 又听那边唱道： 一来，仨一 一来，对一 俩一，撒一 你二，我二 雪糕，冰袋儿 这边又说： 三有里，三月三 跑马哩，上高山 那边又唱： 你四，我四 吃鱼，摘刺 这边说： 你五，我五 红花儿，骨朵儿 那边唱： 你六，我六 白菜，炖肉 这边说： 七月里，七月七 牛郎，织女 那边唱： 你八，我八 豆角儿，黄瓜 这边又说： 九月里，九月九 吃肉，喝酒 那边再唱： 你十，我十 再玩儿一局，不迟 随后就响起了一边儿的欢呼声和另一边儿的叹息声。 玉盈自然喜欢玩抓子儿的游戏，可他更喜欢玩益智的卡牌游戏。平时爸爸妈妈偶尔会给玉盈些零钱花，买买文具。同龄的孩子大都喜欢听吃零食，可玉盈由于从小就很少吃零食，也就没有养成吃零食的习惯。他买文具剩了钱经常会买些卡片游戏，一有时间就和朋友们玩。 村里的小卖店里可以买到很多种卡片游戏。最简单也很有意思的一种是“象狮虎豹”。大象吃狮子，狮子吃豹子，豹子吃狼，狼吃狗，狗吃猫，猫吃老鼠，老鼠能钻进大象的鼻子，所以老鼠能吃大象。 还有一种复杂一点儿却趣味无穷的游戏，叫“工兵起地雷”。军旗吃军长，军长吃师长，师长吃旅长，旅长吃团长，团长吃营长，营长吃连长，连长吃排长，排长吃班长，班长回过头来又能够扛军旗。另外还有最不顶用的工兵，谁都可以吃他，可他却又偏偏能起地雷，而地雷可以炸死除了军旗以外所有的人。 这些类似于石头剪子布和捧子老虎鸡的游戏，给玉盈的童年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回忆。 玉盈的校园生活是紧张而充实的，校园之外的生活也同样丰富多彩，其乐无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回 春意又浓 春天来了，已经读二级的玉盈虽然还不能在地里给爸爸妈妈帮上什么实际的忙，可他也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了。 乡村的春天永远是那么自然而美丽，一股还透着寒气的春风吹过，漫山遍野的草木总是能够敏锐地嗅到其中的暖意，小心翼翼地吐出新芽来。玉盈虽然还干不了力气活儿，可也能胜任一些无须用蛮力的活儿。 要说今年的春天来得也真是快当，一阵暖风吹过，一两天的工夫，小草泛出的新芽就染绿了田间地头和荒坡野岭。有耐不住性子的野草，甚至还急匆匆地开出几朵清新艳丽的小花儿来。才几天的工夫，漫山遍野的黄的c红的c紫的野花就把大地装扮得像块绿底彩花的被面儿，五颜六色的，漂亮极了。 到了星期天，玉盈和差不多大伙伴们就在街上的大哥哥大姐姐带领下，背上一个荆条编的小筐，扛着小锄头，到野地里砍草去了。 黄灿灿的打碗花儿，粉嘟嘟的苞子花儿，红艳艳的的猪妈妈稞，紫蓝紫蓝的牵牛花，都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晃荡着。除了野花，还有很多不开花或者还没有来得及开花的野草，像青叶菜，兔儿窝，荆棘稞，麻勺儿菜，都泛着鲜嫩油亮的绿色。不一会儿，玉盈就砍了满满一小筐。 他把草背回家，喂给家里的几只羊和两头新买来的小猪仔儿，让它们在熬过一个漫长的冬天之后，第一时间尝到春天的青草，只有吃了青草，那些猪和羊才会长出肥硕的身子和肥禄的皮毛。就连院子里的几只老母鸡，忍不住上去啄几口，想尝尝绿草的鲜汁，试图从中尝出春天的味道来。 渐渐地，所有的草都长了起来，用自己的方式为春天增色添彩。街上挨着墙根儿长的苍耳稞，从墙脚的石头缝里探出头来，随着渐浓渐暖的春风慢慢地伸开簇成一团的腰肢。 玉盈家西院儿王奶奶家的香椿树也长出了又细又嫩的新芽，妈妈照往年一样，配上自家母鸡下的鸡蛋，给玉盈炒了一盘香椿炒鸡蛋，让玉盈美美地吃上一顿。香椿炒鸡蛋养卷在白面烙饼里，那是玉盈心中山珍海味都比不了的美食。盆大的烙饼，玉盈一次就能吃上半张。 村外野地里的荆条灌木开始长出新的枝条，后院儿姜雨的爸爸姜岚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割回大捆大捆的荆条来，坐在院子里编筐，姜岚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不仅春天会编筐，到了秋天黍子熟的时候，他还会用黍子穗儿箍笤帚。现如今会这样活计的人越来越少了。 遍布全村的榆树上开出了一串串的榆钱，铺天盖地的麻雀和从南方飞回来的燕子在榆树上飞来飞去跳上跳下，捕食着树上的飞虫。 玉盈家院子里影壁后面的那棵枣树也开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黄花儿，引得勤劳的蜜蜂越过墙头进进出出地飞个不停。整个院子，整个村子，整个河坊村的山川大地都显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起来。 除了满山遍野的山花野草和农田里青青的禾苗，河坊村的土地上也已经栽植起了很多的果树了。桃树c杏树c苹果树，还有李子c柿子c黑枣儿树，东一片西一片地也都次第地开出五彩缤纷地花朵来。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农村的经济结构也在慢慢地调整，果树种植已经悄无声息地成了河坊村一道新奇而亮丽的风景。在村北的高冈上，甚至还架起了好几片葡萄园。可见，乡亲们的头脑也在随着时代而变，人们的头脑活了，生活也就会越来越向好了。 “桃三杏四”，这里河坊村的百姓前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说的是，桃树从小树苗开始，要长到第三年才会开花结果。而杏树，则需要四年。 玉盈家的桃树是他刚刚上幼儿园的那年春天由爸爸栽下的，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也零星地开了几朵花，想必今年夏天也可以长出几个又大又红的桃来。玉盈一想到这，心里就总像装着一件喜事儿一样，对夏天充满了期待。 以前，何远山和方平总把玉盈放在眼皮了底下，生怕他出什么事。现在，快十岁的玉盈也算是大孩子了，爸爸妈妈也就不再对他放心不下了。 在村子里，和玉盈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有很多，光他家所在的一条街上就有七八个。比如，后院儿的双胞胎姐妹俩，才比玉盈大三岁；西院儿王奶奶家的孙子，也比他大三岁；村里写字先生姜岚的女儿姜雨，跟玉盈是同岁；还有屋后一条街上好几个同班的同学，都和他上下差不了一岁。 十岁的孩子，胆子大了，玩的花样也多了。父母们都忙着地里的活，没有时间和精力老看着孩子们，干脆就放手让孩子们由着性子疯玩儿去，自己打发时间。爸爸妈妈的管束少了，玉盈的生活也因此更加自由和丰富多彩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回 少年烦恼 夏天又如约而至。 一场大雨过后，阳光普照大地，天空湛蓝如洗，衬着几簇洁白的云朵，晴得非常好看。南山顶上，托出了一拱亮眼的彩虹。 男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方平和邻居的几个女人搬出小板凳儿来坐在街口，一边儿聊天儿一边儿做家务。有的织毛衣，有的纳鞋底儿，还有的在粘纳鞋底儿用的布料（把碎布头儿用面浆子糊在木板儿上，等晒干了以后揭下来，用剪刀剪成鞋底大小，夹垫在鞋底里）。 方平把一缕马尾似的粗麻用一个粗铁钉钉在墙上，然后把小板凳儿放下坐在一旁挽起一条裤管，露出雪白雪白的半条小腿。她熟练地从墙上扯下三条麻丝，把头儿捏在一块儿，垫在小腿上搓起了麻绳。搓好的麻绳都缠在一个木头做的线轱辘上，等以后纳鞋底儿用。 现在方平已经成了河坊村里一个地地道道的媳妇儿了，这里女人们该会的活计，她都学会了，而且还做的很不错。 这天整好赶上星期天，玉盈在街上几个孩子的呼唤下，从自家小院儿里跑出来，跟妈妈说明了情况，趁着雨过天晴的好天气，和伙伴们到村北的小河边儿玩耍去了。 这几年，河坊村一带的雨水有些减少，村西大河和村北小河的水量都不如从前了，但由于从前一直降水充沛，两条河至今仍旧常年水流不断，颇有些江南水乡的感觉。 玉盈从小学课本上学到的诸如“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都真实c自然而生动地在村北的小河常年地上演着。大大小小的青蛙在河边的浅滩上跳来跳去，河水上面知了c蜻蜓和各种各样的昆虫来来往往地穿梭不停。河水里漂着大片大片的蛙卵，像是嵌着黑芝麻的水晶一样，多得数也数不清。 在玉盈的眼里，似乎课文故事里学到的很多情节，展现的很多动人和美丽，都是在讲述着他身处其中的故乡。 夏天的夜里，玉盈也会和小伙伴们打着手电筒去捉“肉牛”。“肉牛”就是黎明前从地下的洞里爬出来，准备脱壳的蝉。玉盈仅仅是好奇，捉一只来玩一玩，总会在天亮之前再把它放生，让它完成金蝉脱壳的蜕变。 可是有一次，他看到有几个大孩子捉了几十只上百只，放在油锅里煎着吃，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难过，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从那种难过中解脱出来。而“肉牛”下锅的那一幕，如烙铁一般深深地印在了九岁玉盈的脑海里，成为他终生难忘的记忆。 玉盈长大了，他第一次为了自己之外的事情难过，前所未有的难过。 在目睹了油煎“肉牛”之后不久，在这同一个夏天，玉盈的心灵再次受到撞击，他又看到了更让他难过和不可理解的事。 隔壁王奶奶的孙子在一个下着雨的夜里，用铁丝耙在河边儿抓了半麻袋的青蛙，然后把青蛙的腿都抻下来煮着吃了，身子就那么血肉模糊c体无完肤地扔在了猪圈里，被圈里的猪用鼻子乱拱，那种血腥的场面让玉盈看得不只是难过，而且痛心。 他想，学校的课堂是老师不是讲青蛙是人类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的朋友做如此残忍的事情呢？对于成人的世界，这也许很正常，可对于玉盈这个年纪而言，这完全可能是一个令他困惑的迷。在他因幼小而依旧纯净的心灵里，还没有非常明确的有关于“残忍”的概念，但他已经能够体味什么叫做难过，体会得比成人还要细腻，还要深刻。 可是玉盈的困惑还不止于此。更让他困惑的是，他也曾经吃过田野的“野味”。以前，每年秋天收割谷子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给他抓很多很多的蚂蚱c蝈蝈，埋在灶台下的碳灰里烧熟了，然后他就装上满满的一口袋，在跟着爸爸妈妈去地里的时候走一路吃一路。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感到难过？这个，他也想不通。 他长大了，可他并没有完全的长大，以后他会继续长大。也许，人长大真的不代表明白的事儿比以前更多了，而代表着不明白的事儿比以前更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回 电视剧场 玉盈除了学校的书本，再也没有其它的书可看了。当然，他也没有电视看，因为家里面还没有电视。可能爸爸妈妈未必是买不起电视，而只是觉得没必要买。不仅是对玉盈家，对于河坊村来说，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前的最后一个十年已经过半时，电视机依然是一件奢侈品。他甚至连一台戏匣子（也就是半导体收音机，由于村里这个时候收音机主要用来听戏，所以乡亲们就俗称它为戏匣子）也没有。 村里到是有几台戏匣子，他有一次在村大队部的办公室里见到过一台。可要说到电视机，玉盈不仅是自己家里没有，而是连见都没见过。他只在学校的课本里看到过电视机的样子，听以前的赵兴水老师讲过电视机的作用。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想像，描绘着看电视的快乐心情。山野之间的花草树木，村里村外的鸟兽虫鱼，这才是玉盈的真实生活。这样的生活，也足够丰富，足够多彩。 玉盈就在这充满了自然之美的乡村中，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学习着，成长着，享受着成长的快乐，也体味着成长的忧伤。 村东头儿的刘老四有一个在市里上班的表姐。这一年的夏天，刚进入头伏，刘老四的表姐托人给他捎来了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是他表姐家里淘汰下来的。 刘老四就住在玉盈家南面五十米处的斜坡上。刘老四今年三十多岁了，没有成家，独自一个人守着一处小院儿和两间土屋。这个时候，电视在河坊村还真是个新鲜玩意儿，以前还没听说过村里谁家有过电视。 河坊村的电力供应很没有保证，一年当中有一半儿以上的时候都停电。一旦停了电，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照往年夏天，街坊四邻吃过了晚饭就都出门儿走到街上乘凉c聊天。反正家里头也是经常停电，要是在月朗星稀的晚上，街上兴许比家里还要亮堂呢。大家伙儿往街头墙角一坐，谈论着当年的天气和年景儿，展望着秋天的收成，既打发了时间，又省了在屋里点蜡烛。 现在好了，有了这么一台小电视，大家伙儿就又有也新的消遣和乐趣。憨厚实称的刘老四也不吊大家的胃口，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就把电视搬到他的院子里，欢迎大家伙儿来他家看电视。大伙儿来捧场，也给刘老四家原本冷清的院子平添了生气。使这个一向寂寞的小院儿变得热闹了起来。 也不知是村里没人重视了，还是乡亲们都忙了，村里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放过电影了。现在来了台电视机，大家似乎又找回了以前在大槐树底下看电影的感觉。 这黑白电视机不大，前面有一个屏幕，总体上跟个会出影儿戏匣子差不多，只不过上面比戏匣子大些，还多出了两根天线。那两根天线像是七星瓢虫头顶上的两只触角，可以前后左右地转动，转到了合适的位置，屏幕上就会显出人影儿来。 来看电视的人很多，基本上东冈儿上所有的男女老少只要有空儿就都来凑热闹。甚至有些乡亲不嫌天黑路远，从村西和村南也要赶过来看电视，和村东的老少爷们儿把刘老四的小院子坐了个满满当当，好不热闹。要不是因为电视小，地方也小，其阵势恐怕真得要赶上以前大槐树底下放电影了。 电视机收的电台也不多，基本上只有中央台保定台两个频道。电视节目也比较一，主要就是新闻和电视剧。这个时候的播的电视剧也有限，而且热播的主要是古装武侠剧。《神雕侠侣》c《射雕英雄传》c《红楼梦》c《白眉大侠》，总是这几部来回地播。这一点儿也像是以前放电影，几部经典的片子来回地放，大家伙儿看了好几遍还是愿意看，兴致一点儿也没减。看来真正的好东西确实是百看不厌c永不过时的。 还有一些港台的影视剧，也通过这台小电视，进入了河坊村村民们的视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生活在这里的男女老少，知道了在很远的一个叫香港的地方，有一个影视明星叫李若彤。她扮演的小龙女，征服了无数人的心，她的名字，在北方哪怕如此偏僻的小山村里，也开始变得家喻户晓。 当然，村里停电的事儿还是时有发生。可是电视节目实在好看，即便停电了，大家也要想尽办法来发电。玉盈家的对门儿家里曾经有一台三轮车，后来由于车体太旧，就报废了。可是拆下来的柴油发动机还能用。 刘老四又从大队部借来了一台发电机，用柴油机带动起来发电。有了电，大家伙儿就能继续欣赏好看的电视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回 初入京门 在苦苦等了两年之后，三年级的寒假，玉盈终于跟着爸爸进了北京。 玉盈幼儿园的时候跟妈妈去过西部的姥爷家，其路途之遥远胜于去北京，可是那个时候他还小，脑海里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记忆。关于在姥爷家的种种趣事，他也大多是从妈妈的讲述中听来的。只有几个零星的记忆碎片，让玉盈确信自己确实曾经有过一段西部之行。 可现在不一样了，玉盈已经十岁，他可以记住很多的事儿了。况且，去姥爷家只是无意识地跟着妈妈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走了一遭，而这次去北京是玉盈早已有之的一个梦想，心里自然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期待，他也必将会留下很多有关于北京的美好的记忆。 县城已经有直接发往北京的长途客车了，而不需要再到市里去坐车。下午三点半，玉盈和爸爸一起坐上了汽车。玉盈坐在高高大大的汽车上，内心的欣喜和激动让他感到格外兴奋，不停地问爸爸什么时候能到北京。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北京的样子了。 一路上，他睁大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窗外的风景中搜寻一切可能与北京有关的画面。 汽车行驶在新建的一条高速公路上，随着公路穿行在广袤的大地和绿色的山岭之间。透过车窗，玉盈看到远处的大大小小的村庄的遍地的庄稼，还有在公路上奔驰的形形色色的大货车和小轿车。 在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热切期盼后，玉盈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北京城。 夜色刚刚降临的北京城，华灯初上，灯火辉煌。汽车穿过被霓虹灯闪烁得色彩斑斓的大街，在一个车流不息c人潮如涌的地方——丽泽桥汽车站停了下来。 何远山和妻子方平已经先前来到了北京城，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附近的蘑菇棚落了脚。何远山这次回家，就是为了把玉盈接进北京。同时，顺便带些衣物和生活用品来。他们今年打算在北京过年了。 何远山两手拎着两个大的蛇皮袋，他腾不出手来拉玉盈。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何远山一面拎着行李急匆匆地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一面不住地叮嘱玉盈要抓紧他的衣服，以防走散。 玉盈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这么漂亮的夜景，也第一次在如此拥挤的人流中穿行，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也有些害怕。他不敢不听爸爸的叮嘱，两只手轮换着揪着爸爸青黑色的上衣，生怕自己迷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经过前两年在北京的闯荡，何远山已经对这里的交通很熟悉了。他能很容易地就找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和地铁站，也很清楚应该如何换乘。玉盈早被眼前这纷纷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看花了眼，心中不清楚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爸爸在公交站和地铁站之间奔走。 在出地铁口的时候，何远山提着重重的行李乘电梯出来，怕玉盈不习惯电梯的节奏而摔倒碰伤，就让他从旁边的人行楼梯爬上来。玉盈这是第一次见到电梯，心里自然十分好奇，也想上去感受一下那种“不胫而走”的乐趣。可无奈被爸爸制止，只能听众爸爸的指示，撅着屁股从旁边的楼梯一步一步爬了上来，可他那双充满渴望和艳羡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电梯上腾云驾雾般缓缓上升的爸爸，像是一只饿极了的小狐狸垂涎欲滴地盯着高高的葡萄架上又红又甜的葡萄。 在几经周折以后，玉盈终于跟着爸爸来到了一家人在北京的落脚之地。妈妈早已在蘑菇大棚外焦急地等了半天了。 玉盈来到了北京，心情格外高兴，他知道自己可以有机会好好地看一看北京城，这是他期待了许久的地方。兴奋了一路的玉盈已然有些困倦了。吃过了妈妈早已准备好的晚饭，玉盈很快就躺在木板床上睡着了。在梦里，他梦见自己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坐电梯，来时路上爸爸不让他坐电梯的事情，总让他觉着遗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回 红旗迎风扬 第二天清晨，方平一大早就起来做饭，而玉盈则在爸爸的带领下，趁着天边儿亮闪闪的几颗星星，不等吃饭就去了附近的公交车站。今天，对玉盈来说是个有特别意义的日子，因为他要去看升国旗。 爸爸前些年曾多次问过他，如果有一天去了北京，最想做什么，他无一例外的都仰着头说要去看升国旗。为此，何远山早已经把去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就等着玉盈来北京后圆他这个心愿。何远山和妻子方平从苦日子走过来，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从苦日子里走出去，他们不想让自己的所经历的穷苦和委屈再现在儿子玉盈的身上，哪怕是玉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愿望，他们也愿意尽心尽力地去满足他。 有了何远山的精心准备，父子俩去轻车熟路。当何远山带着玉盈来到前时，整个广场还很清静，但也有人正在陆陆续续地从四面八方聚到广场来，大概都是来看升国旗的。 冬天的北京，风干而物燥，早起来看升国旗的人们都裹着厚厚的大衣，却依旧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吹得人们不停地掖衣领，防止风往脖子里灌。天色迟迟不亮，几只洁白的鸽子和灰黑的麻雀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出来，落在广场边儿上蹦蹦跳跳地游走，似乎在告诉人们它们已经早起觅食，意味着太阳马上就要升起。 渐渐地，广场上一圈儿一圈儿地围起了很多人，从装束打扮上看，大多数都应该是外地人，因为种种原因来北京，借机来祖国的首都中心体验一下这庄严的时刻。东方的漆黑开始退去，像是用吸纸吸去了白色大理石桌上的墨水，渐渐由暗而明，露出浅浅的白来。 玉盈在学校里听老师说过，祖国的国旗是同太阳一同升起的。可他还没有看到太阳，甚至天都还没有完全放亮，他就看英姿飒爽的国旗护卫队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国旗杆下列队，准备升旗了。 五星红旗在一阵庄严的国歌声中冉冉升起，人群中不断有人随着乐声唱起了国歌。玉盈身旁，有一位白发苍苍c带着老花镜的老人，也用自己微微发颤却依旧铿锵有力的声音附和着。 他抬起皮肤堆满了皱纹的右手，上折到前额，敬着不太标准的军礼。老人穿的是有些褪了色的军装，军装的样式明显与当下部队所穿的军装不同，左胸前琳琅满目地挂满了各种各样大奇奇怪怪的物件儿。有些是军功章，可也有些不知是什么来历的铜条铁片儿，甚至还有一颗红线穿挂的石头。 玉盈从书本上的插图中回忆，这好像是抗战时期八路军的装扮。玉盈望着这位衣着朴素c双鬓染霜的老人，心想他一定曾经穿着这身军装参加了无数次的战斗吧！那些零铜碎铁和石头块儿，也一定是在攻下某个据点或占领某个山头的时候留下的见证吧。 广场上围了太多看升国旗的人。身处外围的玉盈，为了能看到升国旗的全过程，本来被爸爸驼在肩上。可是当他看到一旁的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军人神情如此庄重地唱着国歌，行着军礼，一种无形的感召力使他无法安份，扭动着身子下到地上来，学着老人的样子，举起了稚嫩的小手，感受着同一份庄严。 何远山看到儿子这样的举动，一颗平日里只知道操劳的粗糙的心，也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一种无以名状的触动。他抬起头望向头上深邃的夜空，一面五星红旗已经在凛冽的寒风中高扬，扫荡着黎明前的黑暗，揭开一片亮白的天。整个广场，也被激扬得鲜活灵动，神采飞扬起来。 升旗完毕，玉盈又想起了刚才心中的疑惑：五星红旗和太阳一同升起，可为什么升旗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太阳升起来呢？ 玉盈把这个问题抛向了爸爸，没想到这个问题竟把何远山问住了，让他陷入了沉思。这是为什么呢？当初何远山在上学的时候似乎也遇到过这个问题，而且他好像也曾经知道过答案，可现在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何远山虽说上过所谓的“高中”，可他毕竟不似玉盈这么幸运，能让学习成为生活中唯一的主题。他的学生时代，正好是十年文革时代。他名义上有十年的时间是在“上学”，可真正在学校的时间恐怕不及十分之一。其余时间都忙碌在了田间地头，与锄头镰刀为伴了。哪怕是那仅有的“十分之一”的时间，在本处于童年却不得不过早地充当劳力的年纪，他也无心念书，而偷闲玩耍了。那点点在学校的时间，成为了他们释放童心的唯一的窗口。 学生时代的何远山，背着学生的名分却无异于缀学，真正属于他的学生时代似乎从未存在过。是啊，国旗和太阳一同升起，他也听到过这样意味深长的描述，可为什么不见太阳呢？这是学位书本里讲到过的事情吗？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当年有没有过书本。自己那个时代的高中学历，竟然回答不了儿子的小学问题，这让何远山既迷惑又愧疚，心中百感交集。 正当何远山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旁边的老军人慈祥地对玉盈说： “小朋友，虽然你现在看不到太阳，可是在东面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已经露出了第一缕霞光，照亮咱们国家的土地了。这国旗的升起，就意味着黑夜的离去，光明的到来。就像春草还未发芽，我们就能从乍暖还寒的春风中感知到春天的到来了。” “噢”玉盈听了老军人的解释，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小脑袋像浮萍一样上下晃个不停。何远山看着玉盈一本正经的样子，那股子小大人的神态既可爱又惹人发笑。他觉得这不像一个才十岁不到的孩子应该有的作派，也不知玉盈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假装明白。 看完了升国旗，玉盈又跟着爸爸原路返回。在回去的路上，无论是坐在公交车上，还是走在大街小巷里，玉盈的眼睛都不看路，而是尽盯着各处招牌门面上的字看。他在心中挖掘着自己从学校的课堂上学来的那些个汉字，想把所有映入眼帘的字都认出来。 在公交站候车的时候，他仰着着头把站牌上的站儿从头念到尾。什么前门东c前门西c雍和宫c魏公村c公主坟c菜市口，他竟然认得十之五六。他平时在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追着老师问，以至于他所能识的字已经远远超过了二年级的水平。 玉盈指着那些他全然不懂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念的字向爸爸请教。请教爸爸大概是孩子的本能吧，大多数孩子都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爸爸当做是值得依靠和信赖的人，期望着能从爸爸那里学到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在经历了广场上的尴尬之后，何远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孤陋寡闻了，现在儿子又向拿大街上一连串儿的字向他发问，他更加招架不住了。甚至连很多玉盈能念得出来的字，他都不认识。他连小学的课程都驾驭不了，连给玉盈最起码的辅导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来自农村的何远山，心中既惊喜又焦急。他惊喜的是，儿子如此好学，带他来北京开眼界是对的；焦急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辜负儿子对知识的一片渴求和热忱，避免玉盈的人生留下类似自己一代人的遗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回 京城新友 一路上，玉盈左顾右盼，不住地回头，嘴里还不识闲儿地念叨着看到的一切文字和标语。他就像是一只饥饿的鸟儿，不肯放过可能触及的每一粒粮食。 而何远山却又前所未有地陷入了沉思。这一切，让他想到了当初玉盈刚刚上学时的情景。 玉盈上学那年，村里人乡亲们都送自己的孩子入幼儿园，无非是嫌孩子大了，难以管教了，把他们送进学校，既可以让孩子们有个玩伴，也可以让老师代为看管，自己图个省心。至于能让孩子学多少文化，倒也未必有多大指望。国家的高考恢复了那么多年了，也没见河坊村正儿巴经地出个大学生。 即便有像赵兴水这样脑袋聪明的好苗子，也因为家里穷，终究难逃世世代代耕作于田的命运。在村里做老百姓，那点识文断字儿的功夫也未必能派上什么用场。当初何远山也不例外，对玉盈的学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 可玉盈才来北京的第一天，何远山就被儿子那如饥似渴的求知欲深深地触动了。他突然意识到，当初玉盈哭着闹着要拉他去学校报名，也许是有原因的。玉盈大概是从心底渴望上学，这是一个孩子内心的自然流露。 何远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些稀奇古怪c胡思乱想的想法，也理不太清这是些什么想法。他一个习惯了干苦力的庄稼人，以前还从没有如此细腻地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但他能理清楚的是：他应该把儿子的学业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击了儿子那颗求知的心。他也不一定非要儿子能有什么“金榜题名”的成就，只当是满足儿子最起码的需求，以不至于将来因自己的疏忽而悔恨。 他就像是一个随性而散慢惯了的老农，突然有了人生的目标和生活的支撑，开始认真伺弄起自己田里快被野草荒芜掉的庄稼来。 回到蘑菇棚，方平早已把饭准备好了。玉盈迫不及待地要把一早上的见闻说给妈妈听，边啃着馒头边说个不停，舌头和馒头在嘴里搅在一起倒不过弯儿来。到最后噎着了拿水住下顶，憋得两个脸蛋儿通红通红的，何远山和方平一边劝他慢点儿说，一边儿相互看看，禁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现在已经是蘑菇产销的旺季，不仅蘑菇产量多，而且由于到了年跟儿价格也高，是何远山夫妻俩最忙的时候。这是方平根据前两年的经验，特意把今年进京的时间往后推了推，以赶上春节这个中国人舍得花钱的日子，多赚些钱回去。反正在乡下老家冬天也是无所事事，过年干脆就留在北京，算不上什么损失，顺便也可以体验一下首都的城里人是怎么过年的。 何远山和妻子方平每日奔走于蘑菇大棚和农贸市场之间，根本无暇顾及玉盈，玉盈就和附近居民区的小孩子们整日地玩耍。除了北京当地的孩子，也有像玉盈一样从外地随着父母进京来的孩子。 这附近种蘑菇的外地人很多，紧挨着玉盈家的蘑菇棚就是一户来自承德的三十多岁的夫妻，男人姓高，也种蘑菇。平日里，何远山一家和这些做同样营生的外地人既是竞争的对手，又是互助的邻里。何远山今年把种植规模扩大了一倍，没有找人合伙，自家单独租了一间大棚。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对于为了生计而来到北京打拼的外地人来说，这句话就更是至理名言了。 高氏夫妻也有一个小儿子，比玉盈大两岁，名叫高屿。玉盈c高屿和一个旁边民宅里叫王灿灿的十二岁的小男孩儿经常在一起玩儿，很快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尤其是玉盈和高屿，由于同是外地来的孩子，正值寒假不用上学，又同样没有爸爸妈妈的照看，几乎天天拴在一起玩儿，形影不离。 王灿灿是北京人，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他祖祖辈辈好几代人都生活在这一带了，虽然偶尔有搬迁过，可每次都没有搬得太远。王灿灿则更是从一出生就生活在旁边的这个小区。 按理说城里的孩子和乡下孩子几乎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很难有什么共同语言。可王灿灿却偏偏是个对乡下生活充满兴趣的孩子。所以，他喜欢和玉盈c高屿这样的外地孩子交朋友。他听玉盈和高屿讲乡下的故事，听得很有兴致；他也经常会讲一些北京城里的故事给玉盈和高屿听，玉盈和高屿也是听得津津有味c乐此不疲。 玉盈和高屿每天就只在蘑菇棚附近游玩。在爸爸妈妈的三令五申下，他们都不敢走得太远，怕迷了路回不来。他们听爸爸妈妈说，外面可能会遇到坏人，如里被坏人抓了去，就会被卖到很多远很远的地方去，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玉盈和同样是第一年进京来的高屿都对爸爸妈妈的话言听计从，不敢走出周围五百米以外。 可自从两人结识了王灿灿以后，情况就不同了。王灿灿是当地人，对附近的情况很熟悉。他每天坐公交车去三公里之外的学校上学，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从来不用父母接送。 当爸爸妈妈去菜场的时候，玉盈和高屿就让王灿灿带他们去远处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玩。有几次，他们甚至走一路走到了王灿灿念书的学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回 城市浪漫 放了寒假，学校的栅栏已经上了锁，玉盈透过栅栏望进去，校园里有许多低矮的松树，在百木凋零的寒冬里为冷清的学校点缀着一排排绿色。 这个校园也不算大，有一栋上中下三层的教学楼，地上的零零散散的落叶，掩盖不住石子甬道上精心养护出来的干净和整洁。每个角落都修理得十分整齐，连花草都很规矩c很有条理地砌在了错落有致的花坛里，像个衣着端庄c彬彬有礼的少年。不似玉盈乡下老家的学校，红砖绿瓦的房前挺立着粗壮的梧桐树，黄土铺就的校园里丛生着遍地的野草，到处都透着不修边幅的粗犷。乡下和城里，连学校的景色都大不相同。 晚上的时候，玉盈和高屿也经常在饭后不约而同地来到胡同口，等着王灿灿带他们去逛夜色里灯火辉煌的北京大街。出了胡同的那条大街两边，经营着各种各样的小店。有卖衣服的，有卖鞋子的，有商品齐全的小百货，也有“情有独钟”的专卖店。 让玉盈感觉最漂亮的是一家既整洁又精致的小餐馆儿。大大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把店里鲜红色的餐桌的亮黄色的座椅一览无余地映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姿态优雅的食客坐在桌椅之间休闲地用餐，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但往往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夫妻。无论年轻还是年老，都边吃边轻柔地私语着，玉盈从门前走过都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更加让这家餐馆透出一股醉人的浪漫。 街上来往餐馆门前的路人，大都会禁不住扭头朝里面望上一眼，大概也想走进去，点上两个小菜，感受一下那份悠然自得的闲散和浪漫。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北京城的大街上也越来越喜庆了。很多路旁边枯叶落尽的树上也挂满了漂亮的霓虹彩灯，在漆黑的夜空下变幻着五光十色的灯光，像是开满了一树五彩缤纷的花朵。 玉盈从一棵树底下捡到一段霓虹灯，应该是被人剪下来的废料。他不知道会不会亮，但他想暂且带回去，如果可能，在以后的节日里可以装扮一下他家里那辆自行车。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吹了好几天的北风有些减弱，天空中有几颗星特别的亮。王灿灿带着两个来自外地的朋友来到一幢很高很高的楼下，有十几层，从一楼的落地窗望进去，里面的一个宽敞的宴会大厅，大厅里尽是西装革履的人们，十几桌美味佳肴在灯光的映衬下令人垂涎欲滴，在众人的中间，簇拥着一对正在举行婚礼的新人。新郎穿着洁白的海军军装，女的则是一袭拖地的白纱，旁边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拿着话筒在不停地说着慷慨激昂的新婚祝辞——他是主婚人，主持着一场典型的西方式婚礼。 虽然玉盈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而且在他年少的心中，也未必懂得什么男女之间的白头偕老和天长地久。可当他站在窗外驻足凝视时，不由得感叹这一幕的美好。主持人的祝辞完毕后，所有的宾客都落座，旁边的乐队开始演奏起舒缓动听的曲子，小提琴和萨克斯管优美的旋律先后从大厅里轻盈地飘出来，丝丝入扣，撩人心弦。 玉盈好奇地向王灿灿询问着那些乐器的名字，王灿灿不厌其烦地向玉盈介绍哪个是小提琴，哪个是萨克斯，哪个是手风琴，哪个又是单簧管。 玉盈不禁有些崇拜这位好朋友了，差不多同样的年纪，他居然知道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而且都是那么美好，那么——高雅的东西。正在读三年级的玉盈想到了“高雅”这个词，其实他还不太懂什么叫做高雅，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词用得是否得当，他只是觉得“高雅”好像是个很美好的词，而用它来形容眼前这美好的场面，应该不会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回 各有忧烦 王灿灿毕竟是北京人，他有原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在北京，除了玉盈和高屿之外，他还有很多其他的朋友，并不能整日地和这两个乡下来的孩子玩在一起。尤其是上午的时间，王灿灿有很多的课要上。 现在虽然是在寒假里，可王灿灿做为一个出生在八零年代的独生孩子，爸爸妈妈给他安排了很多课外补习班。星期一上午要上绘画课，时期二和星期三的上午要上钢琴课，星期五上午则要上舞蹈课。钢琴课是把老师请到自己家里来上，因为王灿灿家里有自己的钢琴。而舞蹈和绘画课需要到时附近的私人学校去上。 玉盈听说王灿灿上学的舞蹈叫“拉丁舞”，是一种具有塑身功能的舞蹈，他已经跳了三年了。玉盈看得出来，王灿灿的身材确实透着一种常人难有的健美和苗条，这让玉盈羡慕不已。 可是王灿灿却总在玉盈和高屿面前抱怨说自己太累，而且他尤其不想学拉丁舞，因为他觉得这种舞蹈太女孩子气了。他想学武术，他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学暴力一点的，暴力才能显示男人的阳刚。 他还告诉玉盈说，他九岁的时候曾经为此而离家出走过一次，天真地想自己一个人一路搭便车到河南嵩山少林寺去学武。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怎么坐公交车，他早上从家里拿了三十几块钱就出了门，不明方向地在北京的各路公交车上乱串。 到了下午天快黑了，他来到了大钟寺，心里有些慌了，就花了五毛钱在路边可以打公共电话的卖报摊儿上给妈妈的单位打了电话（他从小就在爸爸妈妈的要求下把几个重要的电话背了下来，大概就是为出现这种况做准备的吧）。 家里已经急急得快发疯的妈妈接到单位去的电话，说他在大钟寺，这才把他接了回家。回到家里，他第一次遭到妈妈的一顿猛揍。 九岁，不就正是自己现在这个年龄吗？玉盈很惊讶王灿灿在自己这个年龄能做出那么大胆c那么“不平凡”的事情来。这样的事，玉盈从未想过。 玉盈听王灿灿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羡慕。他看到王灿灿那健美的身材，想自己若也能像王灿灿一样，能学舞蹈，学琴，学绘画，该多好啊！他对王灿灿说，王灿灿真幸运，能学那么多东西，可王灿灿去不以为然，说玉盈才值得羡慕。 王灿灿对玉盈说，我现在是在围城里，你还在围城外，我想出去，你却想进来。这一句围城，更是把玉盈说糊涂了，他知道王灿灿又在说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了。 玉盈以为，才比自己大三岁的王灿灿，活像一个久经世事的老人，见过的事情很多，懂得的事情也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回 旧物新生 王灿灿不在的时间里，玉盈就和高屿两人相互做伴，在蘑菇大棚附近跳方格c耍元宝，玩儿一些在乡下经常玩儿的游戏。 开始没有王灿灿的带领，玉盈和高屿都不敢到太远的地方去玩。可后来，两个人对附近的环境也熟悉了，就经常跑到好几公里之外，探寻着北京大都市的丰富多彩，体验着乡下所没有的快乐和新鲜。 高屿比玉盈大两岁，虽也是第一次来北京，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却明显比玉盈要强。在蘑菇大棚附近的一些水沟旁，以及周围堆积杂物的角落里，经常会扔有废弃的小录音机。高屿把那些小录音机都捡回来，拆下里面的小电机，再把平时收集的旧电池用纸卷着串成电池组，用两根细电线把电机接在电池组的两端，小电机就开始“嗡嗡”地转起来，像是一件自制的玩具。 在高屿的启发下，玉盈也开始捡旧录音机，收集旧电池，制作属于自己的玩具。这并不是什么伟大的发明，也算不得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也当玉盈看着那小电机不知疲倦地转动时，他感到一种眼前一亮的神奇。 他光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亲手做的这个小玩具，心湖中就能泛开快乐的涟漪，打发掉寂寞无聊的时间。就像他在乡下和伙伴们推着旧轮胎在大街上疯跑一样，简单，平淡，却其乐无穷。 就这样，玉盈和高屿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体验着京城的孩子或许习以为常的现象。他们做着京城的孩子们大概不屑于去做的事情，感受着一个乡下孩子眼中不一样的北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回 再迎新年 马上就要过年了。虽说在外谋生不易，可何远山和妻子也不愿因此而委屈了玉盈。便何况年前赶上了蘑菇大涨价，多挣了不少的钱，自然要给玉盈买上一身像样儿的新衣裳。 腊月二十六，趁着有些囤贷过多的商场打折扣的时候，方平带着玉盈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大的服装卖场。这是玉盈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大商场，里面男女老少的衣服样式齐全，应有尽有。买衣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商场门庭若市。 要说这商场的全景式落地玻璃门擦得可真是干净，通透明亮c纤尘不染，几乎让人看不出前面有门。玉盈兴奋地跑在前面往商场里冲的时候，竟一头被玻璃门给撞了回来。玉盈伸出手一摸，才知道原来前面有一挡厚厚的玻璃，回头尴尬地对妈妈傻笑，方平也禁不住被玉盈这滑稽的一幕乐得前仰后合。 毕竟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方平虽然想给玉盈买一套像样儿的新衣裳，可也不愿意一掷千金地随意挥霍。勤俭节约也好，精打细算也罢，挣钱毕竟并不容易，方平要让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得值。 那明码标价c谢绝讨还的高级童装区，她自然是不会去的，只在打着“折扣”处理字样的展台前翻来覆去地挑选。在乡下买东西习惯了讲价还价的方平认为，买卖总是七分哄三分骗，不会一上来就晾出底价的。 在这个正在开放，以后会越来越开放的社会里，诚实守信的商业信条也确实还远远没有建立起来。她宁可用低价买一件货真价实的普通货，也不愿意冒着被骗的危险去虚荣地盲目追求什么品质，不想给投机的商人留下一丝取巧的机会。 生活的艰辛和对日益繁杂的社会的缺乏了解，使她本能地想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一个柜台上摆满了样式好看童装，旁边立着招牌上号称是去年压下的旧款，在作降价处理。现在的人们愈来愈追求时髦，去年新款到了今年就算是过时，无论衣服设计得如何款式新颖c别具一格。但三年五载之后，有可能又被善变的人们重新捧出来成为流行的前沿。方平虽然从农村而来，可她却深深地了解大众的虚荣。她不去计较什么过时不过时，流行不流行，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口气给玉盈买了两套全新的衣服。这样的款式在京城许也已经被看作过时，可设计的确好看，质量不错，价格也便宜，要是回老家穿在村里，那无疑就是十足的新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回 商品琳琅 同样是传统的新春佳节，虽说有些全国各地都如出一辙的习俗，可都市春节和乡下春节的过法还是花样不同，各有千秋。 就全玉盈的老家河坊村来说吧。刚刚进入腊月，村里各家各户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杀猪宰羊，准备过年的荤菜。许多人家干脆就在院子外的家门口架上一口大铁锅，收集街坊邻居里的个壮汉，就自己动起手来。 可这里是京城，市民们住的可不是前面大院儿后面还有小院儿的独栋平房，而是楼上楼下的居民小区。虽说玉盈家蘑菇旁边儿的这个小区楼层并不高，可也没处在偏远的郊区，三层五层毕竟也是楼房啊，没条件跟乡下农家一样养个猪圈个羊什么的，一切荤腥都得在市面儿上买。 即便不至于像大宗的茄子辣椒由山东河南内蒙古运来，至少也要依赖着京城近郊的农村。 所以，处在这不偏不倚京城地带，普通市民只能看得到农贸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哪怕是鲜肉，也是洗净后切割好了的，最不济也是半片儿的整猪，绝难看到血腥的屠宰场面。 乡下过年有乡下过年的步骤，京城过年也有京城过年的节奏。腊月的寒气刚刚在京城蔓延，各式各样c品种齐全的年货就已然开始在市场上铺展开来。牛羊猪肉只是“民以食为天”的中国人节日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内容。尽管全国各地有很多地方连温饱问题都还没有解决，还是那句说：这里毕竟是京城。 凡神州大地五湖四海能产的东西，北京城里都会有。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中国皇帝虽然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有将近一百年了，可这京城的气派却从未消减，做为国家的首都，祖国的心脏，上流社会的聚居地，消费市场总是开阔的。 单说猪肉一项，景象就足够壮观。平日里何远山经常去的农贸市场，在过了腊八节之后，就开始有大量的生猪肉上市了。等到过了腊月二十三，猪肉的供应就达到了顶峰。原本只有几个小摊位零零散散卖些生肉的生肉交易区，涌入了整片整片的猪肉，交易的场地也扩大了好几倍。一片猪肉就是半个猪身。 当然，也有像平时一样三斤两斤地散着卖的，可现在更多的是批发。除了整片儿卖的，还有单卖前膀子的，单卖后肘子的，甚至单卖猪头c猪脚c猪杂碎的，应有尽有，要买什么都行，全凭个人需求随意挑选。零买的大都是附近的民户，批发的大概就是小本儿买卖的肉贩子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儿这天，玉盈跟着妈妈来到了农贸市场上，第一看到这么大场面的鲜肉市场，这要比老家的集市热闹多了。 除了猪肉，平时就有的五谷杂粮c瓜果梨桃交易区，也像暴雨过后蛙鸣四起的河沟，叫卖的声浪和场面更加的热闹和壮观，整个农贸市场都充斥着浓浓的年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回 烟花烂漫 北京城似乎对霓虹灯有着特殊的偏爱。不光大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门口c路两边整整齐齐的绿化树上挂满了彩灯，就连很多小区和巷口的普通人家，也喜欢买上十几米长的霓虹灯，挂在自家的门口和屋檐下。 霓虹灯闪耀着五彩缤纷的光，透出一种都市特有的浪漫和风情。玉盈等不及把拣来的那一段霓虹灯带回乡下去，就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催促着爸爸把它接上电，挂在蘑菇大棚的门口了。 霓虹灯顺着蘑菇大棚低矮的门边儿循环地闪烁着绚丽耀眼的光，引得小区附近过往的行人不停地回头观望，似乎在思索着这样洋气十足的霓虹灯后土里土气的棚子里到底住的是怎样一户人家。 年三十儿的晚上，方平早早地就把饭菜做好了，一家三口吃了一顿甚是丰盛的年夜饭。除了饺子之外，还有猪头肉和牛杂。 蘑菇是自家产的，不用花钱去买。方平还特意炖了一只鸡和一条大鲤鱼，象征着来年的大吉大利和吉庆有余。虽然是出门在外，方平还是照着乡下的习俗蒸了一大锅雪白雪白的馒头，留着明年吃，把今年的富裕也带到明年去，图个吉利。 吃完了年夜饭，高家夫妻俩带着儿子高屿过来串门儿。同样是背井离乡在外打拼的外来人，谁也不愿意孤单了自己，都想在这本是万家团圆的时候找个从多的地方热闹热闹，好让自己不至于在年下感到有流落异乡的凄苦。 高家夫妻带来了扑克牌，方平收拾完饭桌，两双夫妻就围在一起打起了扑克。四个人打升级，这是乡下人的百姓最喜欢玩儿的扑克游戏，很有意思，到了哪里都能碰到会的人。在这里没有电视看，两家人便心扑克牌为寄托，边玩儿边聊，叙说着过去一年的艰辛，遥想着来年可能的美好。 爸爸妈妈玩儿扑克牌，玉盈换上了刚买的新衣服，和高屿结伴儿出去玩儿。晚上天黑，平时玉盈晚上出门儿，爸爸妈妈总会问他去哪里，并不厌其烦的叮嘱他要小心，别走得太远之类的。可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四位爸妈都格外高兴，也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就干脆连一句叮嘱的话也没有，任由两个孩子出去自由自在地玩儿个痛快。反正他们也来北京有一段时间了，对附近的环境也熟悉了，不至于走丢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玉盈和高屿两个人从玉盈家的蘑菇大棚里出来，看到本是漆黑一片的夜空被灯火和烟花映射得匆明匆暗，像是某个童话世界里的仙境一般，闪烁着五颜六色c纷纷扰扰的光。 最漂亮的是那色彩斑斓的烟花，从远远的地方升起，在夜空中炸开一团绚丽的火花，很快双散落成一片片红红绿绿的火星，像是一群收起了尾光的萤火虫一般，消隐在了寂静深沉的夜色里。隔着一片低矮的民房，玉盈能看到外面那条宽阔的大街上闪烁的灯光把光线射向天际，让天空也变幻起灵动的色彩。 他们知道，今晚王灿灿是不会来了，王灿灿肯定在家里和爸爸妈妈团聚。玉盈忽然想起，王灿灿前几天曾经跟他提起过，说年三十儿的晚上他要在家里看电视，看什么“春节联欢晚会”。“春节联欢晚会”是什么，玉盈没有看过，因为他家里还没有过电视，但他想那一定十分精彩，非常好看，否则王灿灿说起的时候脸上就不会浮现那么期待的表情了。 他们不再一厢情愿地等王灿灿了，就走出小胡同儿，顺着那条他们经常来的大街溜达起来。他们没有空中不断升起的美丽烟花可放，但他们也有自己买得起的炮仗——大地红和甩炮。 玉盈出门前把大地红鞭炮从整挂鞭上拆下来，上衣左边的口袋里装了满满的一口袋，右边口袋里装了三盒甩炮（用力朝地上摔下去，触地就响的一种炮仗）。 高屿也跟玉盈一样，不过他连裤子的口袋也装满了。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打火机，顺着大街一边走一边把点燃的炮仗往大街上扔。街上的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人们大概都在家里享受着全家团圆的欢乐。 玉盈先放一颗大地红，又甩一支甩炮，两样儿交替着放着c甩着，用这种大多数孩子都喜欢玩儿的方式，来庆祝新年，庆祝自己又长大了一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回 炮仗少年 玉盈放炮仗的动作很有意思，他喜欢放炮仗，可当他听到那突然爆破的声音的时候，又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害怕和紧张。他用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捏着大地红的小炮，用打火机点燃炮仗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把炮仗扔向远处，然后紧接着就以超乎迅雷之势用双手去捂自己的耳朵，要赶在炮仗爆响之前把耳朵捂严实，才能消除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玉盈对这种对炮仗声的害怕从小就有。他曾经就此事问过妈妈，妈妈开始也很疑惑，她左思右想后，告诉玉盈一种最为可能是的解释：在他三岁那年大年初一的中午，他刚睡了一觉醒来，走出院子站在街口，正好赶上邻居家里吃午饭，他在睡眼惺忪中被一阵猛烈的鞭炮声吓了个毫无防备，当场大哭不止。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给他留下了心理上的阴影。 两个人继续在大街上走着，边走边放着炮仗，可玉盈突然的一个失误让两个人都感到哭笑不得：他由于过于紧张，在点燃一个炮仗之后扔错了手，右手把打火机扔了出去，左手捏着点着的炮仗就去捂耳朵，结果炮仗炸在了耳朵口，把自己吓了个猝不及防。 高屿看到这一幕后，捧腹大笑，取笑玉盈胆小如鼠。玉盈被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响炸懵了脑袋，左耳朵里一阵翁响。等他清醒过来，自己也为这滑稽的一幕感到好笑。两个人想到此事，越说越想笑，玉盈更是笑到了肚子抽筋儿，竟然忘记了手已经被炮仗炸得生疼。 玉盈和高屿沿街走出去了很远的路。这条街他们经常来，往常总是很热闹，可今天却十分清静。人少，车也少，就连那平时人满为患的餐馆儿和商场，此时此刻也是门可罗雀，有的甚至干脆关了门。即便是那仍旧开着门的，也未必是有营业的意思，可能只是门店和住宅合在了一处，开着门亮着灯也不过是为了装点新年的喜庆。 路两边的树上树叶早已落尽，树上霓虹灯光影斑驳地把灯光照射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本来斑斓的色彩反倒显得有些冷清。也许是人们把温暖都带回家里了吧，所以街上才会如此的冷清。及至把随身而带的炮仗都放完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反身往回走。 街上是那么的安静，除了随着空中烟花的绽放而慢慢传来的爆竹声之外，就只听见一家音像店门口的音箱里正在放着民谣女诗人艾敬的一首歌：《我的1997》。那简洁而打动人心的旋律，直白却朴实无华的歌词，在这宁静的北京城的除夕之夜，同万千百姓一起迎接着新年，也为人们唱响着一个美好的明天： “1997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香港；1997快些到吧，八佰伴终究是怎么样” 回到蘑菇大棚，何远山c方平还有高家夫妻依旧在打扑克儿牌，他们没有电视，只能用从乡下带来的消遣方式来打发时间，填补心中由于离乡背井而产生的情感空白。 玉盈和高屿也在平时的耳濡目染中学会了怎么打扑克，只是没有实际玩儿过，他俩就坐在一爸爸妈妈的身后旁观。两家人一直玩到了十二点钟，等北京城遍地都响起了辞旧迎新的爆竹和烟花，方才结束。何远山在自己家的蘑菇大棚前也燃起了几只冲天的炮仗，即使身在异乡，也不忘参加到这举国同庆的节日庆典中来。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享受着一年当中难得的清闲，农贸市场没有生意可做，何远山和妻子也在家闲了一天，主要的事就是睡个慵懒的好觉，吃上几顿丰盛的饭菜。玉盈则继续跟高屿拴在一起，到充满喜庆气氛的北京大街上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欢乐。 大年初二一大早，何远山并没有像普通的北京市民一样，走家串户地给亲朋好友拜年。他们在北京城里没有亲戚，甚至连个朋友也没有，省了很多礼数。自己不用四处去拜年，自然也不会有别人来给他们拜年。他们只需自己给儿子玉盈二十块压岁钱，再没有其它亲戚里道的应酬了。 对于上班一族的北京市民而言，初二依旧是休息的日子，可对何远山来说，却没有休息的理由，自己本身也没有休息的愿望。 他们之所以背井离乡地来到北京，是为了能够赶上春节前后蘑菇市场的好价钱，多进些账，而不是羡慕北京城的繁华，来城里旅游或者是度假的。 所以初二一大早，他们就又和平时一样，采了蘑菇到农贸市场上去卖。尽管初二卖的贷不如平时多，或像他们这样疲于应付生计的人，各行各业都有。有他们卖的，就有别人来买。而且价格也似乎借着新春随着烟花而升天的喜庆，只升不降，还略有看涨。 春节过后，大棚里的蘑菇显然已经没有了生长的势头，何远山是每天都采一些，可是并不见有新的蘑菇长出来。蘑菇生长基里的养分大概已经被吸收殆尽了，再也培育不出蘑菇了。玉盈照旧和高屿在大街上胡玩儿。他们都知道，过不了几天，各自就都要随着爸爸妈妈离开北京返回乡下去了。 玉盈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了与聚散有关的喜怒哀乐，他和高屿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可一个多月朝夕相处早已让他们在心中结下了十分友好的情谊。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分开，以后甚至不再有机会见面，心中不免有些难过，所以就趁着还没有离京的日子，只要一有时间，两个人就拴在一起。 王灿灿似乎也十分舍不得这两个来自农村的好伙伴，自打过了年，也就不再上课外的艺术补习班了，更加频繁地来找玉盈和高jiu屿玩。童年的友情是那么的单纯的美好，三个人在一起，很多时候并不说话（心中都明白很快就要分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沿着那条曾经一起走过了许多次的大街默默地走着，想像着分别以后的日子会缺少多少的乐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回 再别京城 正月十三这一天，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何远山夫妻俩带着玉盈最后一次去了农贸市场。 不过，这次不是卖东西。虽说春节已经过去了，可乡下农村的春耕还没有真正地开始，他们打算在北京买些“年货”回去，趁着还未散尽的年味儿再热闹热闹。 再说了，好歹也是闯过北京的人，总要有点儿“衣锦还乡”的味道吧，也好让村里的乡亲们都知道自己在北京没有白混。 看看何远山和妻子都买了些什么吧——呵，枕头大的哈密瓜。在农贸市场入口的地方有一个卖哈密瓜的老头儿，他把一块儿哈密瓜切成手指头大小的方块儿，放在一个瓷碗里，插上几支牙签儿，让来往的顾客免费品尝，算是给自己打广告。 方平领着玉盈上前尝了尝，玉盈用牙签儿扎起一小块儿放进嘴里，嚼起来甜滋滋的汁水润进喉咙，满口生津，不断地说好吃。方平也尝了一块，觉得确实很好吃，她以也从来没有吃过，但和何远山商量着要买一个带回老家去。 这个季节不是哈密瓜成熟的时候，可这里是北京城！何远山常听别人说，在北京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看来此言不虚。 遇事儿总喜欢刨根问底的玉盈看到哈密瓜后，心中开始嘀咕：这哈密瓜是怎么能存放到过年的呢？一定是有人在夏天的时候把它冷藏起来，特意等着冬天高价出售的吧。或者也有可能这也是冬天在温室里长出来的“应季”水果？温室大棚技术让人们在万物蛰伏的数九寒冬依然能够吃上新鲜的蔬菜，这原本成熟于夏秋之季的水果说不定也能在北方的温室里长出来？ 玉盈的想像力毫无疑问过于丰富，十岁的孩子大概正处于想像力最丰富的年纪。可何远山不管那么多，回家总要带点儿像样儿的东西回去，在乡邻们面前也显得“风光”，更何况妻子方平以及儿子玉盈似乎都挺喜欢吃，就干脆拣了一个大的买了下来。 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何远山和妻子也就舍出些钱来，好好地购了一回物。平日里做够了卖家，今儿个着实当了一回买主。除了哈密瓜，方平还买了优质的大枣儿，上好的布料，甚至连米面和油盐酱醋全都多多少少地买了一些，就着回乡拉物资雇的大卡车一道儿拉回老家去。 这些东西到底买得实惠与否，他们也说不清楚，不过从心理上觉得北京的东西应该比乡下的质量好些，应该不会错。雇来拉物资的大卡车拉一趟的租金是个死数，顺道儿拉回去也不用多交运费，何远山也就不吝惜手里的钱，索性买了个够，反正这都是些平时用的东西，回到老家还是要买的。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一丝儿风也没有。北方的冬天，像这样没有风的天气是很少见的，太阳懒洋洋地把柔光洒下，给蓝色的晴空遮上了一层愰愰惚惚的光晕。何远山一家三口在农贸市场上精心地挑选着想要买的东西，准备带回乡下老家去。 正当他们驻足在一个卖鲤鱼的摊位前，商量着要不要买一条鱼的时候，农贸市场上所有的人都像是突然集体失声了一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人们都抬头望着天，脸上充满了或吃惊c或疑惑c或伤心c或失落的表情，有意识无意识地竖起耳朵听着市场上突然响起来的广播。 可是那广播的声音又低又细，听不甚清楚，似乎充满着一种催人泪下的悲痛。片刻的安静之后，一阵乍起的凉风把似乎被暂时定格的人群重新唤醒，人群就又开始忙碌起来。 很多人大概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由于市场上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广播，出于好奇才有了刚才的片刻停顿。看到别人在听广播，自己也竖起耳朵来听广播，可终究也没有听清什么。 何远山和方平也对刚才的一切感到奇怪，不解其中缘故，隐隐约约听到围有人在谈论着什么人的死讯，不过很快就湮没在了农贸市场嘈杂的叫卖声中。而玉盈则只顾着看眼前摊位的水箱里活蹦乱跳的鱼，也没有在意刚才有如时空穿越般片刻的宁静。 这天的午饭是何远山一家在北京城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方平特意精心准备了一番，算是对离开北京的一个纪念，也算是对这一段北京打拼生活的总结。 何远山本想让妻子也轻松一下，打算一家三口到街上的小餐馆儿“下趟馆子”，可方平思来想去，觉得去餐馆儿吃的饭菜未必合胃口，而且不便宜，倒还不如自己买菜做饭，既实惠，吃着还舒服。 方平还是决定自己下厨，在大棚边儿上的那间小屋里做了最后一顿饭。 多年来，方平的厨艺已经很娴熟了，绝不逊色于老家河坊村里的任何一位厨娘。 方平今天完全是按照过年的标准来准备饭菜的，既有鸡，也有鱼，荤素冷热一样不落。这是在北京的最后一顿饭，做多了自然吃不完，可方平是有意多做一些，把吃剩下的饭菜也一并带回家去，是想套用过年的习俗，把喜庆和富裕也从北京带回乡下去。 除了常有的饭菜，今天的饭桌上还多了一样：元宵。何远山家里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元宵，倒不是因为元宵贵，只是像河坊村这样的乡下农村向来把正月十五看成是春节的延续，饭菜虽然丰盛，却并不流行吃元宵。在他们看来，元宵是城里人吃的，农村里不时兴这个。也许是农村里在生活困难的年月，没有条件吃如此精巧讲究的食品，即便是现在生活好些了，也还没有把这项失落的传统拣回来。 不过，后天就是元宵节了，既然赶上了这个当口，那就“入城随俗”，跟着城里人的习惯，尝一尝稀罕，也把这个在京城里过的春节过个圆满。 吃过午饭，何远山和方平就开始为离京做最后的准备。高屿和王灿灿来和他告别，三个要好的小伙伴在王灿灿住的小区边上，度过了最后一个相聚的午后。今日一别，或许，他们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再次见面了。 玉盈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又吃了一次北京的鸡蛋灌饼。玉盈自从来到北京，才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鸡蛋灌饼。他幼儿园那年去西部姥爷家的时候，在保定火车站曾经吃过一次这样的美食（也叫煎饼果子），可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次来北京，他喜欢上了这在街头巷尾常见的北京小吃。那位推着小三轮车经常在小区周围转的中年阿姨，是玉盈平日里最企望见到的人，因为她做的鸡蛋灌饼最好吃。 玉盈快要离开北京了，在这最后一个中午，他又见到了卖鸡蛋灌饼的阿姨。妈妈给了他三块钱，让他最后吃了一次这种他最钟情的小吃。 中年阿姨把白哗哗的面浆流倒在一个早已烧热了的黑色小铁镗上，用一块梯形的小木片儿转着圈儿地把面浆均匀地抹开，在铁镗上面摊成一张薄薄的饼。随着不断地加热，原本白色的面浆被烤成了金黄色，饼上也冒起了袅袅的热气。阿姨用一把小铁铲顺着铁镗的边儿把饼铲开，翻个个儿继续烤。那饼薄得像是能够透视一样，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儿。 等饼熟透了，打上一颗鸡蛋，烘熟，再技抹上一层甜酱，洒上些葱花儿，垫上两片儿又稣又脆的油饼，像叠被子一样把面饼卷起来，就成了天下令人叫绝的美食了。 光是看这个摊做的过程，就让玉盈咽了一肚子的口水。为了吃得过瘾，玉盈这次还特意让阿姨多加了一颗鸡蛋。回到乡下的农村以后，恐怕就不不容易吃到这么好吃的美味食品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可鸡蛋灌饼的香味儿还残留在玉盈的嘴角，他还依依惜别地眷恋着北京的生活，他舍不得走。高屿家也在收拾物资，准备第二天离京。玉盈走在了前面，送不了高屿。玉盈走的时候，高屿和王灿灿一直在旁边送他，三个小伙伴都尽可能留住这最后的时光，可是他们注定要就此分别。 在高屿和王灿灿的目送下，玉盈上了那辆装满了竹竿c木桩c草垫子和锅碗瓢盆的大卡车，随着爸爸妈妈离开北京，回到乡下老家去了，把愉快相处了一个多月的两个好朋友留在了身后。而他随身一起带走的，却是对两个好朋友的挂念，以及一段终生难忘的北京生活。 玉盈在北京的日子是短暂的，前后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却充满了欢乐，给他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记忆。一个月的北京生活，使他见识了许多新事物，增长了许多新知识，还乡结识了两个非常要好的朋友。相对于之前从爸爸妈妈口中转述来的北京生活，这次是他亲身经历的，要真实得多。 他在北京的朋友是新结交的，分别之后也不见得会有再见的机会，可在年幼的玉盈心中，这样的友谊却是永恒的。以后哪怕真的再也见不到面，心里也会相互惦记着。 卡车从车水马龙的北京大街开出城来，并没有朝保定开去，而是沿着西面一条辅路，拐上了另一条出京要道，直接开向了河坊村东北的村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回 赛半仙姜岚 卡车开进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进了村子以后，何远山把卡车导向了村东的打谷场，暂时先把物资卸在那里，而玉盈经过一路的颠簸，下车以后感觉十分乏累，直接回家睡觉去了。 在北京的日子里，玉盈没有一天不是在兴奋中度过的，突然一下子回到了老家，精神上放松了下来，觉得浑身疲惫无力，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由于时间仍处在正月里，连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还没过，春耕也还没有正式开始，再加上刚刚结束的在北京一番辛苦的打拼，就想把日子过得懒散些，趁着这春耕前短暂的空闲好好地歇歇劲儿。 所以第二天上午，何远山和妻子方平也睡到了很晚才起来。 何远山起床以后，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在来到街上转一转。他在北京忙碌了好几个月，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清闲地在街上散步了。起得有些晚，那种不被没完没了的事儿催促的感觉，着实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何远山推开院子的黑漆铁门，走上街站在自己房子的街角。冬日的严寒还没有散去，街里的地上积水还是结着片片的碎冰。不知谁家散养的两条狗在街角路旁嗅来嗅去，搜寻着一切可以下肚的东西。 太阳早已照亮了整个村子，何远山小宅的墙脚被涂上了一层浅黄的暖色调，看上去似乎能感觉到墙脚的石头已被晒暖，透着点春意。街上的碎冰反射着并不火辣却十分璀璨的阳光，映在何远山的脸上，明晃晃地有些刺眼，好似那片片碎冰已经在初春的暖意里化成了一汪水，阳光是在随着水面的晃动而摇颤起来一般。 何远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他看到西院儿王婶儿家的墙角坐着三个人，正在太阳底下聊天，便走了过去。他一来是想听听邻居们在聊些什么；二来，自己离家好几个月，也本能地想找邻居们叙叙旧，联系联系疏落了的邻里感情。 这些年，村里的乡亲们出去闯荡的人越来越多了，凡是出去闯荡过的人，多多少少总会带回一些外面的新鲜事儿来，让那些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从未出过远门儿的人们听了之后感慨万千，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何远山原本以为，自己刚从北京回来，街坊邻居肯定会对自己在北京的经历感兴趣的。至少，他们也应该关心一下他北京种蘑菇的收益怎么样吧？是赔了，还是赚了？赚能赚多少？跟在村里一门心思地种地比起来，哪个强？倘若效益好的话，自己明年是不是也要考虑改改靠天吃饭的死脑筋，也到北京去闯荡闯荡，好跟上这时代发展的潮流，以免在通向好生活的路上落人太远？ 可是出乎何远山意料的是，这几位乡亲完全没有对他的归来表示出任何的兴趣，只是习惯性地向他打了个招呼而已，打招呼的方式也是“民以食为天”的中国人最惯用的方式。 “吃了吗？”住在何远山后院儿斜对角儿的姜岚问他。 “还没有，正在做着。”何远山也习惯性地回答。 打完招呼后，三个近邻就又继续聊了起来，大概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除了姜岚之外的两个人，一个是养母猪的李老头，另一个就是东南斜坡儿上的刘老四。 何远山见三个邻居对自己的“衣锦还乡”缺乏兴趣，他对于想让别人关注自己的企望也就马上转变成了深深的好奇，想一探究竟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于是他也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认真听起姜岚洋洋洒洒有如说书一般的演讲来。 “唉，看来中国又要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啦。”姜岚捋了捋他那蓬松而飘逸的中分长发，若有所思地说。 姜岚是玉盈的同学姜雨的爸爸，村里新一代的写字儿先生。他留着农村的百姓少有的少年中分发型，头发长及耳后。他虽然是农民，可也算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能识文断字的人之一，一张被风吹日晒摧打得有些粗糙的脸上，透着遮掩不住书生意气。平时他在田间劳作之余，也喜欢舞文弄墨，并略懂些易经，会占卜些简单的卦相，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乡下农村，也可谓是博学多才，风流倜傥了。 李老头和刘老四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民，由于文化水平有限，说不出什么高深的道理来，平时对姜岚，也就像是私塾里的学生看老师一样，总是带着几分敬意，对他说出来的话，也是深信不疑。 文人气质很浓的姜岚，本身也喜欢就国家大事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在老百姓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信息又十分闭塞的乡下农村里，他的话也总能让乡亲们耳目一新，有一种拨云见雾c茅塞顿开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回 伟人暮年 听到姜岚这一句意味深长的感叹，李老头和刘老四的好奇心都被调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姜岚身边凑了凑，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好似对知识如饥似渴的学生等着学识渊博大儒为大家答疑解惑，或者虔心向佛的少林弟子准备聆听师父的传经送道，满怀期待地听他继续往下说。 “今年7月1日将是香港回归中国的日子。在这紧要关头的前夕，遭些变故，中国能否有力地应对各个方面的挑战，那就要看祖宗的保佑和人民的造化了。”作为河坊村里新一代知识分子的姜岚，有着较重的生命轮回和宿命思想，他能倾心于卦相之术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老头的刘老四又不由得伸长了脖子，何远山也被这冒似有些危言耸听的话吸引得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把双臂抱在胸前，大家仿佛都为姜岚话里透出的“危急形势”捏了一把汗。 “美国c日本c印度，尤其是英国和葡萄牙，肯定都在密切地关注着中国的局势。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谁也无法预料。”姜岚的话越讲越严肃，也越来越声情并茂，低沉而带些沙哑的声音之中，似乎透着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愁绪。 三个人越听越迷糊，也因此而越听越玄乎。他之所以迷糊，是因为姜岚的话里有很多他们几乎都不了解的事儿。而之所以觉得玄乎，是因为姜岚的话里越来越透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杀气，好似中国要跟谁打起仗来一样。 美国和英国这两个国家，何远山平时倒是经常听说（虽然他不清楚这两个国家到底在什么地方），印度是隔着一座山的邻居，也不陌生。可这葡萄牙是什么？是个人还是个国家？ 这对于半路上才参与进来的何远山而言，就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听得不知所云。不过何远山隐隐约约记得在相声大师马季的相声里，好像听到过“吃了‘刚果’c硌了‘葡萄牙’”的段子，听起来又像是样儿吃的东西。想到这些，何远山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愈发地迷糊了。 何远山听姜岚的话像是在听一个谜语，不知道他一本正经c有板有眼地在说些什么。他实在受不住这吊人胃口的长篇大论了，就决定开口问一问谜底。 “怎么回事？中国要打仗了吗？出什么事儿了？”何远山借姜岚说话停顿的间隙，连忙插话说。 姜岚低下刚才两眼望天思绪如飞的脑袋，侧过脸来用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远山，脸上充满了由于不太相信而惊讶的表情。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不是刚从北京回来吗？” “是啊，那怎么了？” “你真的不知道？”姜岚似乎以为何远山在有意装作不知他什么事情，就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我昨天刚从北京回来是没错，可没听说什么啊。”何远山仍旧是一脸疑惑和不解，“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可倒是说啊！” 姜岚看着何远山有些着急的样子，看来何远山确实还没有听说那个令全国人民都悲痛万分，让他扼腕叹息c感慨万千的消息，就又长叹了一口气，说： “同志逝世了！” 姜岚说的是“同志逝世了”，而没有像普通的乡亲们那样随随便便地说“死了”。他平时也说“死”，可那是用于一般人，要谈到备受全国人民尊敬的领袖，他不敢无礼。 而且，他还加上了“同志”两个字，显得既正式而又不失亲切。 他要学着文化人的说话方式，说“逝世”，以显示出对伟人的尊重。普通的乡亲们说话，不懂得咬文嚼字儿，没有太多讲究，说不出那么文绉绉的腔调，倒不是他们不尊重伟人，只是因为文化水平有限，措不上那么严谨而庄重的词儿来。 可姜岚虽然也是一介农夫，却总以书生和文人自诩，所以说话时总要斟酌一番，严谨的措词既可以表达出对伟人的尊敬，也能透出自己做为知识分子的一份骄傲和自豪。 要说何远山身为一个平凡的农民，平时也确实孤陋寡闻了一些，可是对于的名字，他还是耳熟能详的。做为从革命战争年代的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老英雄，又在新时代被冠以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头衔，的名字早已享誉中华大地。 自从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虽然中国仍然有许多地方还没有脱贫，可是人口众多的广大农村百姓，已经能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国家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 即便生活还远远不够殷实，日子越过越好的感觉已十分的真切。带领人民改革致富，中华腾飞的势头既显，带头人的名字，即使在中国最偏远的农村，也早已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自然也是河坊村街头巷尾经常谈论的话题。 甚至，对于小时候经历过艰苦岁月的何远山这一代人而言，一颗粗糙的农人的心中，都隐隐约约地对同志有一种细腻的感恩情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回 心有灵感 何远山听到同志逝世的消息后，不由得心中一惊。听到有人离世，总是一件令人伤心难过的事情。平时何远山听到有村里相识了几十年的乡亲去世，他也会吃惊。 可这一次却有一种走夜路时乌云突然遮住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的感觉，除了吃惊，心中还顿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为什么会感到恐慌，连何远山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人的死去而感到恐慌，这种恐慌竟使他无心再继续听姜岚他们几个的谈话了，于是他转急匆匆地“逃”回家去了。 何远山回到家里，方平还在灶台烧火，准备早饭。严格来说，已经算不得早饭了，因为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该吃午饭了。玉盈骑着那辆从北京带回来的自行车在院子里转圈儿，车身已经有点儿旧了，车圈也因生了锈迹而显得不再鲜亮。可玉盈骑车的技术却已经练得十分的娴熟。 何远山心神不宁地走进屋里，坐在炕头儿上。可又坐不住，下来在里屋并不宽敞的地上走过来走过去。方平见他面带愁容，显出慌张不安的神色，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脸拉得这么长。” 何远山面色凝重，不吱声。方平见他不回答，越发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了，心中着了慌，又赶紧追问了一遍。 “同志逝世了！”何远山不由自主地学了姜岚的说话方式。 “什么？”方平被丈夫这突然出口的一句官话呛住了，似乎没听懂。 何远山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走了官腔儿，忙改口用白话说：“死了！” 方平听到这句话后，好似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一股失落感从大脑一直穿到了心中，身子有如脊椎骨被抽走了，不能自控地要往下坠。她连忙弯下腰，用手扶住炕沿，扭过身子在炕头上坐了下来。 的去世，让河北乡下的这一对平凡的夫妻同时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失落。 虽然他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可是一直以来感觉似乎离他们并不远。 走过迷茫而充满艰辛的童年c少年以及青年时代，今天的日子已经使他们感觉到非常地美好。 而且，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已经开始在偏僻的乡村里蔓延了，他们也有理由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尽管起早贪黑的辛勤劳作仍旧是他们生活的常态，可他们已经知足了。就像是走夜路的人，手里有一盏油灯，即便四周一片漆黑，心中也是充满希望和快乐的。更何况，前方似乎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可是现在，的去世，让他们感觉连那盏油灯也突然油尽灯枯了，心中的恐慌和不安骤然涌起。 何远山和方平在屋子里愣愣地坐了好长一会儿，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像是在怀疑这个令他们吃惊的消息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外屋灶台里的火已经烧到了灶口外面，干燥而易燃的干草烧得“噼啪c噼啪”不停地爆响。 “是真的吗？”方平不太确信地又问了一遍。也许她并不是不确信，而是不愿意相信。她似乎是怕再次得到同样的答案，问得故作轻松，声音压得很低，因而显得有些含糊，以至于何远山并没听太清她问的是什么。 “应该是吧，我刚刚在街上听姜岚说的。”方平问得很含糊，可何远山并不疑惑妻子问的是什么，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们两个人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去世了。他不用多余地去确认妻子的问题。 去世了，何远山和方平都很吃惊，也很奇怪。他们心中的吃惊是简单的，一个众所周知的国家领袖的突然离世自然会令每一个中国人感到吃惊；而他们心中的奇怪确是复杂的，何远山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的去世有一种失去星月的感觉，方平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因为的去世感到失去了支撑。 他们甚至因为彼此的沉默而相互感到奇怪：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能在他们心中，都潜意识地认为，自己今天的生活和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他们是地地道道的乡下农民，平日里不懂得什么是国家大事，可这件事却让他们莫名其妙地感到与自己息息相关，这是他们这一代人很容易产生的一种很奇怪，而又很合乎情理的心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回 时过境迁 1997年，那是一个春天。 这个春天一如往常，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春草按时染绿了大地，野花也如期开满了山坡。河坊村的村民们伸展开四肢，甩掉一冬的慵懒，开始在田间重复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的耕作，孩子们也收起了假日里纵情玩乐的心情，踏着欢快的脚步，走进了学堂。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那么的按部就班c波澜不惊，而一切似乎又有些一样。在这波澜不惊的日子里，在这万物复苏的春风中，好似充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 这生机从哪里来，让人捉摸不透，只是空气中有一种引而待发c喷薄欲出的力量，每时每刻都有可能爆发。 何远山和妻子从北京回来，突然间发现村里很多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也许这些变化很早就在发生着，只是他们才刚刚意识到。比如说，养驴子和耕牛的人家少了，买家用三轮车的人家越来越多了。这还只是变化中的一样。 再比如说，人们吃的c穿的，也都在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有的看似平淡无奇，有的稍显突兀，可终归都逃不出大家伙儿真真切切的感觉。 先说穿的吧。以前逢年过节只有小孩子才买新衣服，大人们基本上都把旧衣服拿来缝洗缝洗就将就过了。条件差点儿的人家，有一条裤子能穿上十年的也不稀罕。可现在，家家户户过年都能扯上几尺布，给一家老小每人都做上一件新衣服。集市上c庙会上的成品衣种类和花样儿也多了，有的既好看又便宜，赶时兴的人干脆就到集上去买整件儿整身儿的。 要说吃的，那变化就再明显不过了。以前玉米面和红薯面是家里的主食。当然，再有就是河坊村一带盛产的小米了，由于种植范围广，也不显得多珍贵。可是又香又顶饿的白面烙饼就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上了。还有大米，据说大米在南方就像是北方的小米一样，家家户户都种，甚至还不如小米在北方值钱，可北方要想吃口大米那就算是犒劳自己了。 再看看现在，白面的烙饼和喷香的大米饭都不像以前那般让人垂涎三尺而求之不得了。即便是不能天天吃，隔三差五地吃上两顿大米和白面，已经算不得奢侈了。 以前买米买面都要到乡里或者县里的供销社去，现在好了，村里的刘建民家专门做起了买卖米面的营生。刘建民买了一辆农用三轮车，定期从县里的供销社拉回一整车的米和面，囤在家里，村里的乡亲们有谁家要是短了米面，就直接从他家里扛一袋子回去，十分方便。 生活越来越好了，何远山夫妻和村里的乡亲们一样，心中都有些高兴。 除了生活中吃穿用度上的种种变化，与农民百姓息息相关的农业政策也有了新的变动。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交税的方式变了。以前交税的形式是交公粮，每年秋收以后，县里和乡里都会按时派人下来收公粮。 交公粮以油料作物为主，主要是花生和芝麻。棉花是工业原料，所以有些时候也随机性地收一些棉花。可何远山自从过完年从北京回来，就听说从今年秋天开始不再收粮食了，而是直接收钱。 不收粮而收钱，对河坊村来说，这大概是历史上的头一回。这件事儿也许要掰成两半儿来看。 一方面，这可能是件好事。 生活越来越好了，一定程度上也许要归功于经济越来越活了。不交粮而交钱，可以让大家伙儿放手去种自己想种的庄稼，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如果有谁不想种地，就干脆把自己的几亩田全都种上玉米，春种秋收，长年地外出打工去，也能挣不少的钱。 如果连种玉米也嫌费心劳神的话，就索性把地租出去，解脱开来另谋生计，而不必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应付秋天的公粮而必须守在地里种花生c种芝麻了。 只要能在外面挣得钱回来，哪怕家里的田全都荒着，也无关紧要了。 退一步讲，即便是不外出打工去，老百姓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觉得哪样儿庄稼收益好，就种哪样儿，反正挣得钱多就是了，而不必再去计较什么谷子高粱，或者是红薯土豆了。 可要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也不是件那么简单的事儿。脱离了土地外出闯荡，闯得好，就飞黄腾达，可万一要是闯不好，也会落得非常狼狈。 以前习惯了按部就班地根据征税的要求种油料，现在突然不做要求了，大家伙儿反而有些不知道该种什么好了。在讲究“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日子里，只要地里能产粮食，就有的吃，就能交上公粮。可现在国家在宣传什么市场经济，光有粮还不行，很多东西要拿钱去换，很多的事情要用钱来办。 何远山不懂得市场经济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明显感觉到：以前是粮比钱重要，有钱未必就能买得来东西；现在钱比粮重要了，没有钱就一定买不来东西。他前些年积攒下来的那装满了七八个水泥大缸的谷子和玉米，似乎也不像从前那样靠得住了。 村里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所以今年一开春，何远山就和妻子商量该如何打理家里的几块地。种什么最划算，种什么又最保险，是件十分值得考虑的事儿。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能预料到秋天什么东西最贵，所以到底种什么最划算，恐怕谁也说不清楚。至于种什么最保险，以前种谷子，种花生芝麻最保险，因为都是有的放矢，对症下药。 可现在似乎这些也不再保险了。这几年村里时期种果树的几户人家，已经尝到了不少的甜头，尤其是桃子，市场销路紧俏，经济效益非常的好。可是何远山只在玉盈刚刚上学那一年种了一亩地的桃树，去年才刚刚零星地结出了几个果子，还没有卖到什么钱。其它的地里也不能马上就长出一地的果树来，果树的栽培需要三四年的时间才能开花结果。 因此，对于应该种什么庄稼才好，着实让夫妻二人一筹莫展。到最后，何远山和妻子也只好决定先以不变应万变，继续种谷子和花生，好好观察一年村里的发展形势，到明年再另做定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回 唱戏搭台 二月二，龙抬头，春风也应着中国这句古话，开始鼓起劲头，洋洋得意地吹个不停。这一天虽然是星期一，可学校为了当地的大型庙会，特意放了一整天的假，让孩子们都尽情享受这份春天里的喜悦。 方平和村里的女人们一样，按着当地的习俗，开始磨米c摊煎饼。而何远山一大早就揣上了一千块钱，出门儿赶庙会去了。他准备到庙会的牛羊市上去买几只中意的小羊羔。 前几年为了上北京种蘑菇，他已经把家里原先养的几只羊全都卖了。现在，他注意到，村里已经有好多户人家养了十几二十只的羊群，可见并不只有靠外出打拼才能赚到钱。 去北京打拼这几年，虽也有些收入，可是来回地折腾也颇费周折。他和妻子已经连续到北京去了三年了，北京该看的也都看够了，北方人安土重迁，他不想总这样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来回漂荡了。更何况，还有玉盈呢，总不能老是拖着个孩子漂来漂去的吧，这样也会把玉盈的学业荒废的。 农村的百姓讲究实在，守着几亩薄田，再养上几只能生羔下犊的牛羊，老婆孩子热炕头，心里才算踏实。还有，这村里的日子也明摆着越来越好了，听说最近大伙儿都在讨论什么“小康生活”。 何远山还不明白什么是“小康生活”，可他听村支书说，那是一个全国都在努力实现的奋斗目标。他想，既然是奋斗目标，那么必定就是一种很好的生活了。 农村的孩子都玩儿的很野，七八岁的孩子就可以成群地在村和村之间乱串了，从不需要父母担心，不像城里的孩子上下学必须要接送。 二月二的庙会这天，玉盈就和几个小伙伴约好了一起去逛庙会，而不在像几年前那样跟屁虫一位跟在爸爸的后面。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心里都有了属于自己的计划，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愿去赶“自己的庙会”了。 庙会在河坊村南面五里地的“狼窝村”。这个村名叫得原始，充满了野性，也许是因为以前这个村周围的山中有狼窝而得名？可能吧，玉盈不得而知。玉盈和几个小伙伴随着络绎不绝赶庙会的人群，出了村南的路口，再翻过地座小山岗，就来到了狼窝村庙会上。 庙会比平时的集市要大得多，一般有庙会的日子，附近方圆几十里的集会都会被挤掉，小商小贩们全都汇集到庙会这一处来，规模自然也就比集市大出了许多。很多地方的庙会一年只有一次，是村里的一件大事，就像是某户人家举办大型活动一样，众里乡亲都前来捧场，东家自然也要十分地重视，想方设法地把这个活动办好才行。 怎么才算办好？至少要办得场面热闹，要有排场。比如说请戏班子就是一个很有效的撑场面的法子。请戏班子自然要花钱，可就为了把庙会办得既有声势，又有气氛，这样的钱就必须得花。 花钱事小，丢了份儿事大。别的村里办庙会的时候都请戏班子，唯独到你这一家却不请了，难道是穷？出不起这钱？这面儿上怎么挂得住啊。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这代表着全村人的脸面，是整个村子的招牌，含糊不得。 再者说了，凡是来赶庙会的商贩，摆摊儿做买卖都是要交税的。请戏班子把大戏唱得越是响，来赶庙会的人就越多。 人来了就得买点儿东西吧，这吃的用的多多少少总免不了要买点儿不是？这买东西的一多，卖东西的人自然也就愿意来，卖东西的商贩一多，摆的摊位也就越多，摊位一多，收的税也多。 那收上来的税，都不知道能请多少个戏班子了。这么说来，请戏班子也就一件稳赚不赔的事儿，既赚足了场面，又赚到了利润，何乐而不为呢？ 农村的百姓文化娱乐活动不多，尤其是在电视机还远远没有普及的年代里。唱大戏这一从久远的旧时代流传下来的艺术形式，就成了乡下的农民百姓们可以企盼也能够企盼得到的难得的精神追求。 想当初，皇帝统治天下的时候，搭台唱戏只是富贵人家才能消费得起的奢侈品，普通的民间百姓并不容易见到。 可现在又大又高的戏台搭在了村边儿开阔的平地上，十里八村的人都可以前来看戏，看大戏成了老百姓们喜闻乐见又随处可见的消遣方式，也不得不说是很大的进步了。 为了营造声势，一般在庙会当日的半个月前，戏班子就已经把戏台搭建好了。庙会前一个星期，大戏就开唱，一直唱到庙会当日之后的一个星期，前前后后持续半个多月，让受听戏的戏迷们过足了眼瘾和耳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回 小儿游集 虽然春耕已经渐次开始，可是耕作的辛劳并不能阻止人们前去听戏的脚步。 每当日影西斜，落日的余辉还未全部隐匿在西面的山峦背后，狼窝村边的戏台上就开始响起阵阵节奏明快的鼓点和紧张急促的锣声。只有锣鼓声，戏子还没能登台献唱，这就相当于一首歌的前奏，是在给附近的百姓们发送信号，表示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刚刚吃过晚饭，或者还没来得及吃晚饭的人们，白天在地里忙碌了一整天，顾不上歇息，就抄起一个小板凳儿，趁着那一丝还未完全消隐的落日的余辉，以及刚刚从天边一角挂起的星光和月色，寻着隔山串野传过来的锣鼓声，马不停蹄地听戏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听听戏，放松一下心情，这就是对一日辛劳所带来的疲惫最好的解乏。 去看戏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不同的人是怀着不同的心情和目的去看戏的。最忠实的观众自然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他们大多数都是听着样板儿戏走过刚刚过去的二三十年的，虽然说不甚清楚戏里那些“生c旦c净c末c丑”的名头，却也是听戏看戏的行家。而在中年人当中，能听得懂戏文的，就远不如老年人那样普遍了，多数只是为了凑凑热闹，借以打发无聊的时间。至于像玉盈这样的孩子，就基本上连一句戏词儿也听不出来了，纯粹是冲着戏台下面叫卖的瓜籽儿和糖果去的。 历经过人生风雨的老年人，对戏曲有着割舍不掉的情结，越是到后来的年轻人，大概就只有“乐见”，而根本谈不上“喜闻”了。 庙会这一天，玉盈来到戏台下面时，早已是熙熙攘攘c人山人海了。戏台上一个俊朗的小生有板有眼地摆着各式的动作，一个老生沉稳地站在舞台的一侧，用低沉但不浑厚的嗓音唱着玉盈根本听不懂的戏文，侧棚里的锣鼓手挥舞着手臂摇头晃脑地敲打得很起劲儿，时不时地还“噢呀啊嗨”地喊上两嗓子，很有互补性地配合着戏台上正在对唱的老生和小生。 既然听不懂，玉盈也就不愿意在戏台下面留恋，喊着几个小伙伴直奔一旁卖零食的摊位而去。他们来到一辆卖棉花糖的自行车前，一辆稍显老旧的凤凰牌大自行车上，装了一个小小的液化气瓶和一口脸盆大小的圆铁镗，铁镗四周用铁皮围了起来，像个铁皮桶。有几个小孩子围在一旁，正等着买棉花糖。 车主把一勺白糖放到加热了的小铁镗上，再稍微加上点水，摇动铁镗下面的一个手柄，小铁镗就跟风车儿似的欢快地转了起来。车主用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高粱棍儿伸到铁皮桶的半中间儿，上下左右不停地晃动，溶化了的糖液就从小铁镗上飞起来，在半空又凝结成丝儿，缠在了高粱棍儿上，像是蜘蛛在结网，又像春蚕在吐丝，不一会儿就缠成了一个大而蓬松的球，洁白似雪，轻柔如棉，在太阳光下反着的闪闪的光，甚是漂亮。 玉盈和三位小伙伴每人买了一个，用舌尖儿添着吃，一边吃一边继续逛庙会。 大人们要去的是牛羊市c农具市c蔬菜市c米面市，而小孩子从来不去那些地方的，柴米油盐c家庭生计的事儿不用他们操心。小孩儿逛庙会，就是为了玩儿，哪里好玩儿才去哪里。吃完棉花糖，玉盈又买上了二两瓜籽儿，装在衣服兜里，边走边吃，看着庙会上形形色色热热闹闹的景象。打气枪的，卖弹弓的，刮奖券儿的，这才是小孩子们所感兴趣的。 大点儿的孩子喜欢打气枪。先交上两块钱，摊主提供一杆半米多长的气枪，能打塑料子弹，五六米开外的一面木板上挂着吹起来的气球。想玩儿的人交了钱以后，就用气枪打气球，只要枪法好，不失手，保证每枪都能打爆一个，就可以一直打下去。如果打不爆，就每发子弹扣两毛钱，扣完为止。 有的时候碰到枪法实在好的，摊主见形势不对，就在吹气球的时候故意把气吹得小一些，这样就不容易打爆了，以求早点儿结束这桩得不偿失的买卖。 刮奖券儿也许是许多赌运气的孩子百玩不厌的游戏。照理来说，对于摊主而言，刮奖券儿是没法儿作假的。摊主从供货商那里买来大张的奖券儿，小孩子出钱刮奖，一毛钱刮一个小格儿。运气好的话，刮出个一块钱两块钱的字样儿，摊主就得按照奖券儿上的数目兑钱给刮奖的人。运气不好的刮个空奖，一毛钱就白扔了。能不能以小博大，就全凭运气了。 不过，总的来说，生产商在设计奖券儿的时候，在概率上是一定要考虑照顾摊主的生意的，否则刮出来的尽是大奖，让摊主血本无归，就不会再有人支持商家这种本是出于取巧的投机游戏了。 玉盈和小伙伴们再怎么贪玩儿，到了中午肚子饿了，还是要回家吃饭的。如果意犹未尽，就相约吃了午饭后再去逛庙会。小孩子的精力似乎总是强于大人，好不容易有凑热闹的机会，学校又慷慨地放了假，他们不玩到筋疲力尽是绝不会尽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回 羊市探宝（上） 何远山却不急着回家吃饭，他今儿个是带着目的，或者说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把要买的一些农具如铁锹c镐柄c荆条筐和锄头之类的，上午早早地就买好了，并托人捎回家去，然后就直奔庙会上的牛羊市而去。他今天的“任务”就是：一定要买上几只称心如意的小羊羔。 可是，何远山心里清楚，能够挑上眼的羊羔并不容易找到。更何况，做买卖讲究的是价格公道，你情我愿，这就更不容易了。所以，他早早地就把那些捎带脚的事儿办完，一心一意地在牛羊市场上物色中意的羊羔了。 何远山口袋里揣的一千块钱是他和妻子一起在北京打拼挣来的辛苦钱，他一定要买到称心如意的羊才行，否则轻易地就把钱花出去，那就是对自己的出卖。 他嘴巴不如那些专门做牲畜买卖的市侩们能说会道，笨嘴拙舌地不太会跟人讨价还价，所以他就轻易地不开口，只是见缝插针地在别人讨论价钱的时候偶尔掺和一两句，以表示自己也不完会是门外汉，多少也懂点行道儿，也并不想着去做能够力辨群舌品定价的主角儿。他留心听着别人的议论，尽可能地把大家对某只他看中的羊的心里价位摸个大概。 当然，那些个市侩老手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猴儿精，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心里价位亮得太明显，这一点何远山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也就不打算能买到太大的便宜，只求不被人耍了而买了太大的冤枉就是了。更何况“便宜没好货”，感觉太占便宜了反而买着不放心。 好处不能凭空得来，一向认同“一份传出一份收获”的何远山只求买个货真价实，然后回家靠自己的精心喂养挣出个理所应当的利润来。他从不贪求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出经常教育玉盈不要妄求不劳而获，所以玉盈在庙会上也从来不去玩那些诸如刮奖券儿之类的游戏。 何远山早就看好了一只母羊领着三只出生还没满月的小羊羔。现在正是百花盛开c青草遍野的春天，这三只小羊生得正是时候，赶上了这阳光明媚c水草丰美的好时节，何远山很想把这一大三小四只羊买回去。可是想买的不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健壮的母羊和如此漂亮的小羊羔，中意的人自然有很多。 何远山看得出来，有四五个买家都左一遭右一遭地来回在这几只羊附近转悠。 羊的主人知道自己的羊确实好，拿着架子非出高价不卖。在这开放的牛羊市场上，卖家一般都不会把实称的卖价报出来，而有意把价格要得高一些，让有意的买家之间去竞争，就好比一个条件极好的姑娘特意把出嫁的聘礼要得多一些，让追求她的小伙伴们为了她而争得头破血流。 市场是的那些个市侩，自己并不做买卖，而专做买卖人之间的中间人，老百姓们俗称其为“牙子”。 市场上的讨价还价往往都不摆在明面儿上，而是讲价的双方把手藏在袖口里搬手指头，这就相当于牲畜交易行里的暗语了。只有双方出的价钱一致或相差无几，才可能成交。 “牙子”就凭着这种“袖里吞金”的活儿，来回地在卖家的买家之间周旋，在促成交易的同时，往往也能自己从中渔一点利。这就活像是给新人牵线搭桥的媒人一样，成就了美好姻缘，同时自己免不了接受当事人的谢意。当然，有些经验丰富的普通买家自己也会“袖里吞金”，不需要有人从中“作媒”，自然也就省下了这部分不必要的花费。 按照行里的规矩，如果一个买家请了某个“牙子”去和卖家讲价，从牙子口中获得了卖家的心里价位，倘若不成交，只地“牙子”还在一旁，买家就不应亲自和卖家以“牙子”协调来的价钱做交易了，除非“牙子”走开另寻其它生意。这是一个道义问题。 何远山向来认为请“牙子”是一件大可不必的事情。这做买卖本就是两家人的事情，白让“牙子”从中间赚去十块二十块的，总感觉冤枉。可不请“牙子”，就不容易知道卖家的心里价钱。 他虽然经过半晌的观察之后，对卖家想要的价钱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可谁也不知道这个猜测准还是不准。兴许猜低了，可也有可能猜得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回 羊市探宝（下） 何远山盯着这四只羊一直到了下午快三点钟了，庙会上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去了，可那四只羊依然还没有成交。一开始的时候是有很多人有意要买，可也许是卖家要的价实在是太高了，令所有的买家都望而却步，敬而远之。 但何远山知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家都故意地疏远这个卖家，好让他有无人问津的失落，继而反省自己要的价，再降低要价，以便瞅准机会以合理的甚至是低廉的价钱把羊买下来。 何远山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他发现原先围观的好几个买主虽然走开了，可无一例外地都没有走远，可见他们也还没有放弃想购买这一组实在优良的羊羔。 何远山见卖家似乎有些着急，明白卖家可能是后悔刚才要价太高而导致现在无人理会了。就像是年轻貌美的美的姑娘一开始有很多人追求她，她端着架子不肯轻易答应任何人，及至后来大家都灰心丧气了离她而去了，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容貌是否出众起来，因而显得有些失落和心急。 何远山不失时机地c装作漫不经心地再次凑过去，亲自和卖家攀谈起来。他直截了当地跟卖家说想用五百五十块钱把四只羊买下来。 卖家听到这个报价之后，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一丝惊喜的光，何远山知道他给的价钱使卖家动了心。 可是卖家眼中在闪过一丝惊喜过后，紧接着又闪出一丝失落，大概之前曾有人出过比这还高的价钱而他却没有出手吧。何远山不给卖家思考的时间，催促地问行不行，不行就作罢，说着转身就要走。卖家看到庙会上的人越散越少，心想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就赶紧应了下来。 何远山也不耽误，利落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递给卖家，让卖家点数，整好是五百五十块，可见何远山是有备而来。他从一开始就看好这几只羊了，中间虽曾离开过几次，到其它地方转过，但始终没有看到比这几只更令他满意的。 所以他就一直留意着，到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卖家数完钱，分毫不差，知道何远山是有意要买他的羊，本想再加价，可已然接了钱而且点完了数，不好再开口了。 卖家的手犹豫了一下，把牵羊的绳子解下来，何远山把自己随身带来的绳子拴在了母羊的脖圈儿上，这桩买卖就算是做成了。卖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显然透着不舍，却也是无可奈何。 在一旁依然观望的几个买家见何远山正在付钱，都赶紧围了过来，想看看这组让很多人都注意了很久的羊羔到底卖了多少钱。 听到何远山出的价后，几个买家眼里充满了艳羡，艳羡中也透着悔意，显然是后悔自己出手太晚了。卖家估计也是养羊的新手，他兴许是因家急需用钱，才会把这么好的羊羔子牵到庙会上来卖的吧。 他没看出来，有好几个买家都是似走非走，似去非去，“若即若离”地在他附近观望。他把那么好的羊羔以一个自己显然不甚满意的价格出手了。这就好比是美丽的姑娘中了追求者联合设计的圈套，由于自己被孤立而失去了自信，轻易地就把自己嫁人了。 何远山牵着一大三小四只羊往家走，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母羊一开始还不肯走，倔强地回头望着原来的主人。等卖家走了之后，母羊大概也明白它此刻已经易主了，也就顺从地跟着何远山回家了。 三只水灵灵的小羊羔长得雪白雪白的，身上的小卷毛儿像是用象牙雕出来的一样，又光又滑，闪着油润的光泽。 何远山牵着母羊一路走着，三只小羊羔儿在后面蹦蹦跳跳地跟着，时不时地用自己那一两颗刚露出来的小乳牙叼一叼路边的青草叶儿，又猛得摇晃几下小脑袋把草叶吐出来，好像草叶不好吃，不如母羊的奶好喝一样。 何远山回到家里，玉盈看到几只活蹦乱跳的小羊羔，真是喜出望外，高兴得两眼直放光。任何动物在小的时候都是十分可爱的。小猫小狗的自不必说，就连那大耳长鼻的猪，在小乳猪的时候也是格外地招人喜欢的，更别说这洁白温驯的小羊羔了。 玉盈看到羊羔后，欢喜得不得了，马上就背起筐，拿起锄头，到野地里砍草去了。自从家里原先的羊全都卖光以后，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达这么可爱的羊羔子了。 他要砍一筐鲜嫩的春草来，好好地招待一下这几只新来到他家里的“客人”。自此以后，玉盈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去野外砍草，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有的时候，他干脆把母羊直接牵到野外，让它们在开阔的草地上放开肚皮吃个够。三只小羊羔也很快就学会了啃食青草，在春草的滋养下，长得越发地肥禄和漂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回 杏花初绽 二月二的庙会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狼窝”村的戏台也拆掉了，农耕一天比一天忙，人们也都从冬日和春节的闲散中彻底地走出来了。大家都忙活着犁田c播种c浇水c插秧。 现如今，犁田已经还完全靠耕牛了，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用农用三轮车犁田。村里已经有好几户人家购买了新式的柴油动力农用三轮车，叫得最响的牌子是“金蛙”三轮。以前犁田是一头老黄牛拖着一片铁犁在地里慢慢悠悠地爬，三分地要犁上半天的工夫。 现在好了，三轮车后面可以挂上一大排锃光瓦亮的铁犁。三轮车像是不知疲倦的骏马一样，在田里“突c突”地跑个不停，犁一亩地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既省时又省力。田里头去年留下的谷子茬儿，被铁犁直接翻埋在了土里，成了天然的肥料。 长期以来，河坊村一带的降水一向较为充沛，春雨如黛玉的眼泪一般，说下就下，往往把天空遮得雾蒙蒙一片。可过多的雨水也未必就一定是好事，待续的阴雨天也容易把播下的种子泡得水肿，最后影响出苗。不过这些年这里的降水明显有逐年减少的趋势，今年似乎到了一个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年头。 当人家需要犁田的时候，天气干燥，冬天残存的那点积雪溶化之后，把田里的土壤滋润得不软不硬，恰到好处。等田犁好以后，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又把大地浇了个精透，正适合播种。种子播下去了，天气又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天真烂漫，整天地露着笑脸，响晴响晴的，温暖和煦的阳光纵情地洒满了大地，给种子萌芽提供了最好的光线和温度。 这真是一个风调雨顺的春天。 二月二庙会后的第十天，是一年中的春分。春分这一天，风吹得愈发得温柔和暖和，完全没有了冬日里冷风扫过脸庞时那种刺痒的感觉，像是软毛巾在脸上擦过一样，舒服极了。 前一天晚上，天空犹如多情的少女落泪一般，伴着柔风，淅淅沥沥地漂洒了一整夜的细雨。到了早上，云开雾散，村东的山头上升起了一轮红彤彤的太阳。 太阳越升越高，饱含热情和活力，在山间和田野里洒下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挂在树枝和草叶上的水滴。水滴被太阳美丽的光线照耀得晶莹剔透，玉洁冰清，在柔风的吹拂中轻轻地摇荡，震颤欲滴，像是挂满了枝头c铺满了大地的钻石珠宝，银光闪闪，赏心悦目。 东山的半山腰上，春草已经染绿了地头，几片杏树林在春雨的浇淋之后，原本浅灰的枝干愈发显得苍老虬劲了。杏树的枝条上，已经露出了错落点缀的碧绿色的嫩芽。那嫩芽经过春雨的浸润后，显得格外精神。 新芽本身就有一种恰似涂了油一般的光泽，阳光照在上面，新芽胜似闪光的绿宝石。这种青春亮丽的颜色，让光秃秃的树干骤然添起了生气，好似有一股积压已久c抑制不住的力量要冲破阻碍，在春风春雨中释放自己。 除了那零星的绿色，树干上似乎还有些更加隐蔽却更加纯洁亮眼的色彩。原来，那是一个个悄然露出点洁白的花骨朵。花骨朵像是刚刚出阁的新娘，又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那一点点白，犹如新娘掀开轿帘露出的纤纤细指，又恰似少女掩在绢帕之后一笑而出的点口白牙，透着高雅，透着冷峻，也透着浑然天成c欲罢不能的妩媚和娇羞。 大概是昨夜的春雨和今日的春风润解了少女的心田，吹开了她们心灵的门窗，让她们情不自禁c迫不及待地要走出闺阁，在这生意盎然的春天里展现她们的美丽和青春。 春风越吹越暖，春雨也越落越匀。圣洁中带着娇羞的杏花骨朵，渐渐地被醉人的春风吹开了花瓣。 她们也恰似待字闺中已久c乘兴起轿出行的姑娘，一开始也许还有些难为情，可最终还是无法拒绝春风和春雨的热情相邀，慢慢地掀开轿帘，走下轿门，丢下遮在脸前的绢帕，在春风和春雨里尽情地舒展开来。 她们不再抑制自己内心的喜悦和快乐，开始纵情地笑起来，只有那洁白的花瓣中偶尔夹杂的一线红晕，还在透露着她们心中无法完全摆脱的一丝羞怯。 从杏花刚刚露白，到开得满树圣洁的花朵，也就只消天的工夫。东山山腰上的几块杏树林若即若离地连成一片，像是给东山系上了一条白色的裙带，特别好看。 终日在山野之间劳作不息的村民们，也许都会在某一个时刻，对这以前不曾有过的美好景象感到意外吧。 春分过后，何远山就在偶然间注意到了这道环绕在山腰上的风景。他拍了拍脑门儿，竟然想不起来村里是从什么时候种起了这么大片的杏树林。 杏花的盛开，自然让村里的乡亲们眼前一亮，可是这洁白如玉的杏花，还不是这个欣欣向荣的春天带给人们的全部惊喜。 杏花开过几天之后，花瓣就开始陆续凋谢了。洁白的花瓣如同片片雪花，随着春风飘荡在田野和山岭的上空，像是在为一个成年的少女举行盛大的成人礼，到处一片欢腾的景象。 花瓣四处飘落，落在了刚刚播种的玉米和高粱地里，落在了几块禾苗青青的冬麦田里，落在了奋力犁田的耕牛健壮有力的背上，落在了低头插秧的女人们随风飘扬的头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回 桃蕊争辉 就在杏花还在纷纷扬扬c热热闹闹地飘落不停的时候，桃花也重复着杏花的节奏，小心翼翼c渐入佳境地开放了。 春风和春雨似乎又玩了同样一套把戏，在一个如多情的少女泪洒满天的雨夜之后，扣开了桃枝上蓄势已久c伺机待放的花苞。与杏花的盛开所不同的是，这次多情的少女在落泪之前似乎是上过了浓妆，在苦盼心上之人良久而不得的伤心欲绝的哭泣之后，泪水迷失了眼眶，打湿了唇角，将满脸的红妆都洗净了。泪水混杂着脂粉从天而降，飘落在同样是新叶尖尖c绿光闪闪的桃树上，给桃枝染上了点点红斑。 那最懂花苞之心的春风和春雨，继续用令人无法抗拒的滋润和爱抚，驱散着花苞心中那少女般的羞怯，让她们毫无保留c热情四溢地在春天的大地里绽放开来。 花大抵都是热情的，可杏花的热情却又是饱含矜持的。 她把生命的热情隐藏在一片洁白之下，若不是那一丝抑制不住的红晕，人们怕是真的要以为她是一个表面上冷若冰霜c内心里心如止水，超脱红尘之外c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了。 而桃花则不同，桃花从那紧裹的花蕾刚刚裂开一丝口子开始，就不掩饰她的热情，露出的就是那样令人怦然心动的火红。抑或是她太过害羞而禁不起一丁点儿的挑逗，春风和春雨最最轻柔的滋润和抚摸就让她飞红了脸？！ 也许是吧，要不然为什么当她已经开得甚是热烈的时候，那股透彻花瓣的红还是丝毫没有减退呢？ 杏花开放的时候，太过矜持，连蜜蜂都以为她是冷冰冰的仙女而总也不敢过分地与之亲近。而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那股撩人的热情让蜜蜂也彻底被感动了，终日在花枝间奔波忙碌，流连忘返。 桃花在蜜蜂的亲吻和挑逗之下，那似乎刚要消退的羞怯又如春潮般涌了回来，把花瓣和花蕊都臊得绯红，红得热情似火，灼热难平。 杏花的白像新娘掀帘的玉手，似少女露口的白牙，可这桃花呢？桃花的红又像什么呢？像小姑娘羞红的脸蛋儿？如新娘子娇艳的红唇？恐怕是穷天下溢美之辞c竭古今文人之才，也会显得暗然失色，力不从心，叹不能形容其十之一二了。 原来，这桃花开放的面积比杏花更广。杏花开放，犹如给村东的小山丘系上了一条洁白的裙带；而桃花一开放，则像是给山丘整个地穿上了一袭火红的长裙。从半山腰一直到山脚下，片片桃林连绵不断，偶尔有一片黑色的土地，也恰似长裙上镂空的花边儿。 山地里适合种植果树，这些年来村民们已经逐步地跟上了这种观念的变化，用桃林和杏林把村外的几座山装点得生机勃勃。就连那开阔平坦的旷野里，也渐渐地长起了成片的果园。虽然大部分树苗还小，还不及手腕那么粗，可是用不了几年，它们就会在一个春暖花开c草长莺飞的季节里，开出色彩妖娆的花朵，结出酸酸甜甜的果子来。 及至看到这桃花竞放c蜂鸟纷飞的景象，何远山才顿然醒悟，找到了他和妻子整个春天都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他和妻子一商量，两一拍即合，决定以后再多种些果树。多种些果树，应该是不会错的。 河坊村就这么静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除了吃的c穿的，人们赖以谋生的耕作方式也在发生着变化。在这祖祖辈辈耕种了几千年的土地上，生长的农作物也变了。 以前是“晨星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现在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杏花开”；以前是“高粱地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现在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桃花盛开之时，“人面桃花相映红”；杏花谢过之后，“花褪残红青杏小”。古人那才华横溢c流传千古的优秀诗篇，似乎于千百年前就在预言着c诉说着河坊村今日如此这般欣欣向荣c万象更新的生活面貌。 1997年，这是一个充满希望，桃杏争春的年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回 童年梦难醒 从北京回来以后，玉盈好长一段时间还不能完全从在北京的生活中收回心。对他来说，在北京的一段生活，充满了欢乐，令他终生难忘。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结识了新朋友，开阔了眼界，见过了许多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北京的日子里有很多的生活片断，反复地在他的梦里出现。其中有一个场景出现的最多，那就是他刚进北京时爸爸没有让他坐地铁口的电梯。 在梦中，他跑到蘑菇大棚附近的一个商场里，在那里跑上跑下来回不停地坐电梯。最终，门口的保安怕他出意外而把他强行拉出了商场。 即便玉盈对在北京的生活有太多的不舍，他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所熟悉的故乡。而且，从北京回来，紧接着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过了元宵节他就要开学了。 玉盈几乎是在开学当天的早上，才意识到一件自己认为十分严重却不知所措的事情：寒假作业还没有写。 一向都勤勉好学的玉盈，平时放假总是把作业放在第一位，只有先把作业写完，去除心中的杂念，他才肯尽情地去玩。 他一般在寒暑假期的头一个星期之内，就早早地把整个假期的作业全部写完了。剩余的时间里，他就可以毫无牵挂，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可是这次，玉盈刚刚放了寒假就跟着爸爸进北京城了。到了北京以后，他很快就被北京虽然陌生却丰富多彩c充满乐趣的生活迷住了，寒假作业就一下子被抛在了脑后。 其实他在进京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寒假作业，他甚至是带着作业本儿一同去北京的，只不过一到北京之后就陶醉在了北京精彩的生活当中。再加上他很快结识了王灿灿和高屿这两个好朋友，心早已如脱缰的野马，跑到了千里之外了。 从北京回来又赶上了元宵节，在这本应属于玩乐的日子里，玉盈根本就没有收心的意愿。就这样，日子如“白驹过隙”一般，在不知不觉当中就悄悄地溜走了，一下子就到开学这天——正月十七的早上。 这天早上，玉盈醒得特别的早，仿佛心中装着什么事儿，感觉很不踏实，早上刚响起第一声鸡叫他就醒了。他睁开眼睛，脑子里想着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他这么不踏实。 吧他先是记起来今天是开学的日子，然后又本能地想到了寒假作业。他忽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似乎忘记了冬天的寒冷，也顾不上穿衣服，跳下炕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把爸爸妈妈全都惊醒了。 “盈盈，你在翻腾什么，快进被窝里来，小心冻着了。”方平见玉盈着了魔似的四处乱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找寒假作业。”玉盈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这个寒假有作业吗？妈怎么没见你写过呢？书不都在书包里吗？”妈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玉盈的小书包。 玉盈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寒假的作业他还只字未写。 玉盈进京的时候，确实把作业也带了去，可回来的时候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是妈妈在离开北京前收拾家当的时候，把他扔在角落里的书包带了回来。玉盈如梦方醒，忽然感觉这个冬天格外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怀着复杂的心情又上了炕，钻回暖和的被窝里。 玉盈在温暖的被窝中回忆着刚刚过去的一个月，简直跟做梦一般。他在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地重现着北京北京生活的一幕幕场景，想从中找到有关自己曾写过作业的记忆。他回忆得如此专注，以至于连妈妈起床去给他准备早饭，他都没有察觉。 经过在记忆里半个多小时的搜寻，玉盈确信了自己确实没有写过作业，心中十分失望，好像在看完一场电影之后，却发现电影的结局跟自己的期望截然相反，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深深的悔意。 在记忆中寻解未果之后，玉盈忽然好似有所顿悟，迅速地起来穿上衣服，脸也不洗，从墙上取下书包，疯狂地赶作业。可是整整一个寒假的作业实是太多了，不像平时周末那样单凭一个早上就能补得完。玉盈赶了片刻，也意识到补完作业已实无可能，也就无奈地放弃了。 吃完早饭，玉盈迈着艰难的步子向学校走去。他到学校门口时并不晚，可是在校门外徘徊好久不敢进去，心中焦急而慌乱地思考着该如何向梁老师解释。 他知道，哪怕现在进去抓紧时间赶作业，也不可能在上午第一节课之赶齐了。更何况，根据玉盈对梁老师的了解，她很可能现在早已经在教室里坐定，等待着因贪玩而不尊师令的学生前来“自投罗网”了。现在进去，不仅补不了作业，也难逃被梁老师“打手心”的惩罚和尴尬。 所以，他决定还是先不要过早地进去，好好想一个足以使梁老师信服并可以对自己网开一面的理由。 经过一番焦头烂额的苦想之后，玉盈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一个考虑得并不成熟c也没把握让梁老师信服的借口，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校园。 向来自律而自信的玉盈，这还是第一次因为没有写作业而感到害怕，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羞愧。他知道前面的处境会很难堪，他也没有完全相好如何去面对。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往前迈步，不管前面将会有怎样严厉的惩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回 老鼠之罪 学校的梧桐树还没有吐出新芽，冬天的残雪还停留在纵横交错的枝杈之间。大部分雪已经不再是刚刚坠落时的六角形了，而是早已在风的吹打下融成了水，水又混着残雪结成了松松散散c半冰半霰的雪碴儿。 现在，雪碴儿又消溶在了乍暖还寒的春风里，把那灰色的c光秃秃的梧桐树干润成一种被水浸泡过的黑褐色。梧桐树下和校园四围的墙边，又新彻了许多花坛，花坛中填满了松软的泥土，黄褐色的泥土起伏不平，被融化了的冬雪浇润得如冰淇淋一般，光滑细腻，散发着泥土特有的气息。 花坛四边儿已经栽上了常年碧绿的冬青，中间的空地，应该是留给春天里即将种下的寿齐花和鸡冠花的。玉盈早在去年秋天就听校长说，今年要多种这两种花了。河坊村的校园里除了杂草，少有其它鲜亮的颜色，寿齐花的粉和鸡冠花的红，定会给校园增色不少。 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在花坛边儿的冬青树上蹿来蹿去，有时也会机警地从冬青上跳下来，用那纤细灵巧的小爪子在土里刨几下，用泛着黄色的尖嘴啄一啄冬青的叶子，似乎在寻找着可能藏在其中的早春的虫儿。 这些平常而有些灵巧的景物，孕育着春天即将到来的勃勃生机。可这些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在此刻却因玉盈烦燥的心情而显得有些沉闷。 玉盈迈着沉重的步子，在从梧桐树下走过，偶尔从树枝上滴落下来的水滴，正好落在他满是慌张的脸上，让他猛然间感到了一丝透心的凉意。他四下张望着走到教室的门口，教室的门半掩着，像极了平日里星期一早上的样子。他从门口望进去，看到有好几个同学在埋头奋笔疾书，想必是在补作业。他往里探了探头，发现梁老师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坐在讲台上。 玉盈推开门走进教室，门“吱扭”一声响，引得埋头赶作业的同学们都紧张地回头看，脸上也都挂满子惊慌的表情，大概误以为是梁老师来了。玉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不想急着去补作业了，因为他知道他欠下的太多了，根本补不回来。 他不紧不慢地那本充满趣味题目的《寒假生活》补完了，可是还有很多习字儿没有写，课外活动的动手小制作也没有完成。他就像是一个即将被起诉的疑犯，不想徒劳地试图去取消审判，而只想在对簿公堂的时候能够为自己多些开脱，以期能够减轻自己的罪行罢了。 玉盈刚刚把《寒假生活》补完，梁老师就伴着上课的钟声走了进来。学校的上课铃还是由前院儿梧桐树上吊着的那口铁钟敲出来的，沉重而富有穿透力的钟声每一下都敲在了玉盈的心上，像是法官敲响了代表审判开始的惊堂木槌，让他的心跳加速，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梁老师穿着一条青绒条纹裤，艳红的针织毛衣，外套一件单薄的花布马甲小棉袄，棉袄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蓝白相间的小花儿，在透过窗子射进来的早春的晨阳中显得格外亮丽。脚上踏着一双黑面布鞋，透着新做成的鞋子所特有的干净。鹅黄色的袜子嵌在黑面布鞋里，给脚踝添上了一抹亮眼的颜色。这整齐而清新的装扮，让款款而来的梁老师显得步态轻盈，落落大方。 梁老师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讲台，把手中拿的两把戒尺——两根食指粗细的梧桐树枝——放在桌上。她抬起精神抖擞而又充满了严厉的眼神，像往常一样，正式而又不失亲切地向同学们问好，同学们也照旧回答她“老师好”。梁老师请大家坐下，她自己也坐在了讲台中央的凳子上。 梁老师这次没像以前一样，让大家都把作业交到讲台上去，而是开门见山c直截了当地问：“谁没有写完寒假作业？” 有几个同学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玉盈犹豫了片刻，也站了起来，和其它同学一样，把头低得很低，不敢去正视梁老师那无需说话便能让他无地自容的眼神。 梁老师先后问了几个同学荒废学业的原因。有的深低着头，无言以对，更多的是找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来推脱责任。在玉盈看来，那些都是掩饰自己贪玩的借口而已。 可当梁老师问到他的时候，他也本能地想讲出一个能证明自己无辜的理由来。 “我本来写了，可是在北京的时候被老鼠叼到老鼠洞里了”。玉盈低声答到。 玉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没有底气，因此声音十分微弱。这就是他在校门口外徘徊良久想出来的荒唐理由。 尽管他说得声音很小，可梁老师还是听清了他的话。梁老师听到了玉盈的辩解，用惊奇的眼神看着他。玉盈低着头，可他知道梁老师正在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让他好似失去了一切遮羞的手段，裸地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回 无心之谎 玉盈不习惯撒谎，尤其是向他既敬爱又畏惧的梁老师撒谎。可是这次他还是本能地撒谎了。他平时在梁老师的眼中，始终是个优秀的c争气的好孩子，他是想靠一句谎言来保全自己在梁老师心目中的形象，而并非是惧怕老师手里的棍刑。 他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梁老师感觉他不争气了，不上进了。他只是一时玩心过重，并没有就此沉沦，他以后还是会从前那样自制c好学c勤奋c努力的。他怕伤了梁老师的心。为此，他愿意去撒这一次谎。 可是，当他几乎是在把这句谎言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荒唐的选择。 这是一句多么拙劣的谎言，他不仅不能开脱自己，甚至很可能会就此失去梁老师对他的器重和信任，他这样做才是真正地伤了梁老师的心，事与愿违，得不偿失。 说出那句谎言以后，玉盈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把头低到桌子底下去，或者干脆在水泥地板上找条缝儿钻进去。 接下来，玉盈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等着梁老师执行“师戒”。两年来，梁老师已经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条梧桐树枝，班上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曾被她打肿过手，可没有一个人因此而记恨她。大家对她是又爱又惧，并伴有由衷的敬意。 可梁老师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因为同学对学业的荒废而大发雷霆，反而以一种异常平和的语气抛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 “同学们，今天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堂课了。以后，大家的课就由王校长亲自来上了。”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玉盈猛得抬起了头，其他正在垂头悔过的同学们也都把头抬起来，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梁老师。 梁老师不再给自己教课了，玉盈就不用再被她训戒了。这似乎是一件值得玉盈高兴的事儿，可是他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梁老师又给大家嘱咐了几句，大意是以后要好好聆听校长的教导，做一个争气的好学生。 可是百感交集的玉盈根本没有心思听。他此刻想的是，梁老师要走了，而他心中却并不愿意让她走。可梁老师还是在大家满是惊讶的眼神中走出了教室。 有些人或许对梁老师的突然离去感到迷惑不解，可是玉盈却了解其中的原因。他早就听校长跟说过，梁老师深知自己文化水平有限，怕能力不足，最终会误人子弟，所以从去年就开始向王校长主动请辞，要不是王校长力求她再坚持半年，梁老师恐怕在去年夏天的时候就已经离任了。 自从去年秋天开始，玉盈也明显感觉到，梁老师在给他解答一些问题的时候，显然已经力不从心了。 梁老师又开始给一年级的小学生们代课了，而王校长也就责无旁贷地接管了玉盈所在的班级。梁老师并没有和校长进行什么正式的交接，就这么匆匆地离开了。她走的时候，也带走了自己的戒尺——那两条食指粗细的梧桐树枝。 对玉盈而言，这似乎是代表着一个人生阶段的结束，甚至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从今往后，他的生活中不再会有梁老师那严厉的“师戒”了，可他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梁文献老师，是值得他铭记一生的一位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回 喜购新车 时间一转眼就进入了1997年的夏天。1997年的7月1日，对于中华民族来说，是一个振奋人心c值得庆贺的日子。这一天，脱离大陆长达百年之久的香港，终于回归了祖国。 英国的米字旗在香港缓缓降下，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香港冉冉升起。 这一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时刻，即使在并不十分关心国家事的乡下农村，也空前地得到了极大的关注。经历过短暂的北京生活，又从萍水相逢的好友王灿灿那里听来许多城里人故事的玉盈，对这件轰动传国c华夏儿女人人弹冠相庆的事件，也自然较同龄人多出了许多感悟。 香港回归的那段日子，玉盈的心情格外的快乐，感觉家乡的一切似乎都比以前变得更加美好了。 香港的回归的确是一件大长中国人志气的事，似乎连养育人民大众的土地也感受到了这份尊严与自豪，精神为之一振，出产的粮食普遍都超出了往年一大截。 不过，今年的粮食亩产量虽然高，经济效益却并不理想。尤其是延续了上千年的农业税由交粮改为交钱了，大量的粮食充斥在初具规模的市场经济当中，粮食一下子不值钱了，而钱却比以前愈发的难挣了。 河坊村每人每年两三百块钱的农业税，让乡亲们闻之生畏。除此之外，由于河坊村一带近些年来果树种植推广迅疾，而且效益要比粮食作物稍胜一筹，于是河坊村又面临着一项新型的税种：特产税。这种税的主要征收对象就是种植规模日益扩大的桃树和杏树，尤以桃树特产税为重，而且必须以现金方式缴纳。 何远山在实行农业税和特产税现金缴纳之后的第一年，就感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整整一亩半的玉米运到市场上粜出去，才刚刚够得一家三口的各项税款，其中就包括今年刚刚卖了一百多块钱，还没有形成可观经济效益的一亩多桃树的特产税。 1997年，离世纪之交已是如此之近。这一年，整个社会都风云激荡，像是茫茫大海上突然吹起了狂风，掀起了巨浪。刚刚回归祖国的香港也赶上了源起东南亚的金融危机，准备大踏步迈进新世纪的中华民族，在这风云骤起的严峻形势面前，接受着历史从未有过的考验。社会各界都没有经验可循，举国上下却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展现出了必须应有的冷静和沉着。 何远山不懂那些高深的经济规律，也解读不了国家的经济政策，对新时代的变化摸不清，也看不透。 可是出自农民对赚钱不易的深刻体会，他本能地感觉这些年来攒下的近七千多块钱并不保险，不如将钱换成实实在在的东西可靠。就如同在大海上突遇狂风巨浪的渔船，看不清楚前方的航路，只能凭着渔民多年的感觉，掉转船头迎着风浪航行，保证不被风浪掀翻，而顾及不了改变航向后将会错过多少的鱼群。 何远山决定把前些年的积蓄拿出来，买一辆农用三轮车。他信守着宁缺勿滥的人生原则，决定要买就买“金蛙”牌，而不去买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杂牌。 这些年，有一个很流行的名词，叫“万元户”，像是一个农民家庭富甲一方的标志，成为了很多人家追求的目标。何远山已经攒了七千多块，离“万元户”大概还得两三年的时间，说不定赶在新千年之前，他就能实现这个目标。 可他等不及了，目前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社会形势，让他感觉手里的钱可能随时都会变得不值钱了。更何况，他心里边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他从分家以来就一直是村里过得比较穷的，他永远都不太可能做到“富甲一方”。即便他在两三年后攒到了一万块钱，到那个时候估计一万块钱也就算不得什么大钱了。 目前，村里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开上了三轮车，无论是耕地还是卖水果，一脚油门儿就能省下不少的时间和力气。 而且，他听说现在还流行一句话，叫“时间就是金钱”，看到村子里有车的人那种趾高气昂骑绝尘，既省时又省力的潇洒劲儿，他就不再犹豫了，果断地下定决心，要买一辆“金蛙”牌的农用三轮车！ 何远山把新车买回来的那天，村东头几乎所有的老少爷们儿们都跑到他家来看热闹了。虽然村里已经有几户人家买了三轮车，可毕竟也还是寥寥无几，何远山可算得上是村里买车较早的人。 他买车的时候，“金蛙”牌三轮车刚刚推陈出新，无论是外观设计还是内在性能方面都比之前的要好看c耐用。他买的这辆车，一直到二十多年后，玉盈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他还在用。中间虽有些小的修补，可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质量实在是过硬，不像后来出产的一些三轮车，没用一两年就得大动干戈地修理，尽现广告后面的虚华。 何远山也从未预料到自己买的车竟是如此的物超所值，经久耐用。这些，当然就都是后话了。 何远山买了新车以后，干起活儿来就方便多了，赢得了乡亲们羡慕。可是光这一辆车，就让他付出了六千六百块钱的代价，还不算平时用车时的油钱，这几乎快花光了何远山多年来所有的积蓄。但是他相信，这辆车会给他带来效益的，让他觉得物有所值的。 何远山第一次发挥新车的作用，是把今年桃树上长的第一筐桃子运到市场上去卖。那些没有三轮车的，只能用肩膀背着沉甸甸的桃子，步行好几里的路，才能来到鲜桃收购站，等他们弯腰驼背到了买主那里的时候，何远山早已经卖完桃子，割了半车青草喂羊去了。这个时候，他就更加确信自己这辆车买得对，买得值了。 在何远山买车的第二年，村里很多人都认同了农用三轮车的作用和价值，再加上河坊村的桃树开始大规模地结果了，没有车，很多人家根本无法应付，所以村里就兴起了一股购买三轮车的热潮。一时间，村里的三轮车数量很快就超越了耕牛和骡马，成为驰骋在村中大街小巷的主角儿。 买了车以后，何远山家中的积蓄已所剩无几。这时正值盛夏，玉盈看到村里有很多人家儿都买了电风扇，便心生羡慕，总吵着嫌家里热，何远山就在和妻子商量以后，趁着这股子决心，又给家里添了一台电风扇和一台黑白电视机。 其实这小小的台扇和电视机加起来也就两三百块钱，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大量地涌进河坊村的家家户户了。从此以后，玉盈就能在自己家里看那百看不厌的电影和电视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回 赞誉有加 桃林和杏林里的树叶变黄了，树梢的知了叫得越来越清哑无力，燕子也开始带领着今年刚刚养育的儿女，和亲朋好友一起成群结队地往南方迁徙，一切都在向人们昭示着秋天的到来。玉盈也在由溽热逐渐转得凉爽的风儿吹送下，升入了四年级。 这是他在河坊村里的最后一个学年了，从五年级开始，他就要步行三公里到村北小河上游的河腰村去上学。 现在玉盈仍旧是个成绩很好的孩子。饱偿了文化贫瘠所带来的艰辛的农村人，对学习成绩好的孩子总是不吝惜褒奖之辞，想以各种方法对其进行夸奖。 所以，玉盈从小就是在村里人的赞誉声中长大的。玉盈不仅头脑聪明，而且勤勉好学，在每学期的期中和期末考试中，他虽不是每次都必拔头筹，也基本不会掉出班上的前三甲。 人，总是免不了争强好胜，小孩子也不例外，玉盈的学习成绩固然不错，可其他的同学也不尽是甘居人后。 比如，村北刘文峰和村西的白春兰，都是学习的好苗子，经常在考试中与玉盈拼得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玉盈当初考全乡第二名时在心中立下的，要与那个素未谋面c不知名讳的全乡第一一较高下的豪言壮语，也早就被这竞争激烈的残酷现实挤到九霄云外去了。 光是在河坊村这二十几个同龄的学生当中，就有那么多自认天赋异禀c技高一筹的人令玉盈大伤脑筋，他就更加无暇顾及外村的那些少年神童了。 玉盈家里虽然添置了电视机，可是玉盈并不沉缅于看电视。对他来说，最大的乐趣还是在书本里，在文化知识的学习上。 小孩子的思维也许不那么成熟和清晰，不过玉盈总认为，电视看多了，势必会影响学习，这样他就可能在考试中被别的同学比下去，这是从小饱受村里人夸奖的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也许，对一个孩子来讲，众人的别人的夸赞真的是一种毒，让他不自觉地认为别人的夸赞是自己理所当然努力的目标，并强迫自己去按照别人无意给自己设定的标准努力。 时间一久，这种被别人的评价导着走的行为和心理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像是一种戒不了的毒。 虽然村里的那些叔伯阿姨c爷爷奶奶们在爸爸妈妈面前夸他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不以为然地有意贬低他，说他是“运气好，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恰巧答对了题，考了高分”，还有更令玉盈觉得他们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如“嗨，他就知道死学，其实骨子里笨得很，除了看书什么都不懂，都成了书呆子了”。 可玉盈听了还是很高兴，因为他能从那些夸他的人的语气里听出可遇而不可求的羡慕，他们肯定都希望自己的儿女c女儿c孙子c孙女能像自己这般聪明c好学c争气c要强吧。他相信，爸爸妈妈有意贬低他，那也是大人们之间的客套话。他也知道，爸爸妈妈虽然嘴上硬，可心里边大概早就乐开花了吧。 玉盈这样想，就感到压力更大了，好似叔伯阿姨c爷爷奶奶们给自己身上加注的“毒”发作了，让他在心中认定，绝不能因为看电视而荒废了学业。 其实，从一开始玉盈就只是想让爸爸买一台电风扇，以驱散夏天的暑气，并不想甚至有些反对家里买电视机，可爸爸事先也没告诉过他就直接买了回来，他也就无可奈何。 刚开始的时候，学习习惯清静的玉盈受不了自己在做作业的时候爸爸妈妈在一旁看电视。可能是电视机的声音确实吵得他无法静心学习，也有可能是他在心理上觉得不平衡，总之每天在他写完作业之前，他不允许爸爸妈妈看电视。 当然，玉盈也不是从不看电视，当他把作业写完以后，他也会和爸爸妈妈一起欣赏好看的电视节目。玉盈非常喜欢看中央电视台每天晚上五点半的大风车动画城，里面播的动画片儿构成了他童年里最鲜活的记忆，甚至动画片儿里面的某些情节他在二十年后都记忆犹新。《猫和老鼠》c《兔巴哥的故事》c《圣斗士星矢》，这些精彩的动画节目陪伴着玉盈走过了童年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还有些节目是大人小孩儿都爱看的，让玉盈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喜剧明星陈沛斯的几个小品。《吃面条》，《胡椒面》，《两个小木匠》，这些经典的节目就像是新时代的样板儿戏，经常在午饭时间段里播出，玉盈和爸爸妈妈每次看过后都禁不住捧腹大笑。 尤其是在看《吃面》的时候正好赶上家里也吃面条，玉盈看着看着就忘记了吃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生怕错过了任何滑稽搞笑的镜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回 农业变革 走过了1997年，河坊村的气候似乎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夏天偶尔也会降一场连天的大雨，可更多的是持续半月二十天滴水不落，似火的骄阳肆无忌惮地烧烤着大地，路面经常被晒得泥干土燥，一踏上去就尘土飞扬——天气越来越旱了。 村北的小河和村西的大河都缩水严重，如果太长时间不下雨，村北的小河就像是几泊水连成的湖泊，几乎看不出水在流了，只在有些水浅而河道又窄的地方，露出了河底的沙石，涓细的水流从石块间淌过，只有在看到水面上旋出几丝细细的波纹的时候，才让人觉出这水是活的。 河道两岸原先长在水下的水草，如今也已有部分露出水面来，在烈日的烤晒下显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平趴在地上，仿佛伸着脖子要努力地去探吸那日渐干涸的河水。 河水缩减了，青蛙的生存环境也变差了。蛙的数量已显然不如往年那般多，产的卵也不再成片成片地遮住河面，而只是零星地挂在露出水面的水草之间，随时都有可能随着河水的进一步缩减而直接“登陆”，最终被骄阳晒干在龟裂的河岸边。那种在暴雨之后，犹如大合唱般响彻整个村子的蛙鸣，已经很难再听见。 即便偶得一场大雨，蛙鸣声再起，声势也大不如前。在连续干旱的日子里，数量日益减少的蛙似乎是因为缺水而觉得口干舌噪，躲在溪边潮湿的蛙洞里，连一声也懒的叫出声了。它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叫得那么放肆。 天气的转旱还体现在村里的几口水井里。最开始，村南面的一口水井先干了。大队部前面槐树底下的那口井里的水也越来越少，辘轳上的井绳越放越长，到后来铁皮水桶下得太快时都能听到桶撞到井底石头的声音，打上来的水也只有半桶了，里面还掺着沙子。 到了1998年的夏天，村里几乎所有的水井都干涸了。这些水井大都有了六七十年的历史，槐树底下的那口老井更是有了上百年的光景，就在这世纪之交的前几个年头陆陆续续c莫名其妙地干涸了，干得那么快，像一颗颗急速逝去的流星，都来不及让人反应，光辉就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历史深邃的长空里。 水井干了，村里乡亲们的生活吃水就成了问题。村长和村支书在村南那口进刚刚干涸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们给乡里打报告，希望乡里能帮助村里打井。 可是不光河坊村如此，气候的干旱让附近的村落都面临着同样的困难，乡里财力有限，左支右绌，顾此失彼，不能面面俱到地给所有村子都解决问题。于是乡里就又把问题反映到县里，县里拨下了扶贫款，在村北最低洼的地方打出了一口深水井，井水很足，是地下天然的山泉。 村委会又发动村民在村东的高岗上建起了一座水塔，村里人集资定做了埋于地下的塑料输水管路，用电水泵把水汲到水塔上，再用管路把水引到村里的大街小巷c各家各户的院子里。 就这样，在降水越来越少c天气越来越旱的形势下，河坊村历史性地第一次吃上了自来水。 香港回归以后，无疑给中国的经济发展注入了强劲的活力。人民的生活变化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百姓们的生活好了，小康社会的口号也提得越来越响亮，目标越来越清晰。 在河坊村的街巷里，许多人家的墙壁上都修上了小黑板，上面赫然写着有关建设小康社会的指标c现状以及时间预期等等，还有以填满了各种数据的表格形式呈现出来的“河坊村小康规划”，全都是用细软的毛笔醮着白油漆，写在了漆黑了的水泥墙面上。 一律标准的宋体字，既清楚又漂亮，仿佛把河坊村未来几年c十几年的发展形势都预测好了，人们只要是按部就班地，勤勉不懈地抓生产c搞建设，小康社会就会稳扎稳打一步步地朝人们走来。这一切看上去就叫人提气，河坊村里的百姓们觉得生活越来越有希望了。 天气越来越旱，有时春耕赶不上下雨，种红薯就得运水来插秧，这时候就更加体现了三轮车的价值。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家买了三轮车，天不下雨，就用三轮车拉上一个与车身一样大小的铁桶，从村北或村西的河里灌上水，运到地里。刨好苗坑以后，用小水桶往坑里倒上水再插秧，也能保证秧苗能活下来。 这两年，种植传统粮食作物的经济效益每况愈下，瓜果梨桃和新鲜蔬菜的市场需求空前提高。国家的粮食生产能力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大众的生活观念自然就发生了变化。 困难时期，粮食紧缺，人们就以吃饱肚子为首要目标。甚至连勉强吃饱饭都是奢求。可现在条件好了，科学常识也比以前更加普及了，人们就懂得了要从瓜果蔬菜中摄取营养，蔬菜成了饭桌上的重头戏，以前所谓的“主食”倒成了“配角”了。 尤其是以袁隆平为代表的优秀科学家们，大幅度地提升了中国的粮食产量，解放出了大量的土地来满足人们日益挑剔的口味，从而深刻地改变着乡村农业的经济结构。 地处华北平原c太行山麓的普通农庄河坊村，自然也难逆潮流，深受影响。 在这种形势下，再加之这些年盛夏时节的雨水越来越少，谷子和红薯这类靠天气出产量的庄稼种植范围自然大大缩减了，而相对耐旱c经济效益又好的桃林和杏林却一年比一年多，迎合大众口味和市场需求的蔬菜种植也是异军突起c方兴未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回 农药当道 到了1999年，这世纪之交的关口，河坊村的土地上已经很难再觅得黍子c芝麻这类传统农作物的踪迹了，高粱和花生成了田埂和树林间的点缀，曾经平分天下的谷子的红薯也都被挤到了地势崎岖不平c车辆不易进出的边角地带了。 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桃林和杏林，铺天盖地的黄瓜和豆角。 从今年开始，西瓜似乎成了村民们种植的新宠，四处生根发芽，遍地开花结果，以它独有的甘甜满足着人们“日益增长的生活需求”。 事实上，村里要想再找个打谷用的扇车都难了，以前种地用的农具如“犁”c“耙”c“种施”等等，都被扔在了各家各户院子的墙角里，经历着风吹霜打日晒雨淋，很快就朽烂了。躺在打谷场边的碌碡，有的好几年都没有挪过地方了，周边儿长起了恣意蔓延的杂草，杂草中还开出了几朵或红的，或黄的，恰似有人祭奠在墓碑前的野花。 河坊村以前的农业经济是典型的靠天吃饭。谷子红薯一旦生了根，就不需要再费太多的心思，锄草是主要的工作。 地里虽然有成群的麻雀飞来飞去，也有大量的蚂蚱跳跃其间，却并不会给庄稼带来太大的破坏。蚂蚱也许会咬伤一些禾苗，可它们还是以吃野草为主；至于麻雀，它们自然会偷嘴啄食一些谷子和高粱，可它们更喜欢吃田里的蚂蚱，蚂蚱毕竟是肉啊，这是大自然给它们提供的最好的食物，就连小孩子们也喜欢捉来胖而凶的蚂蚱烧着吃。蝲蛄确实会咬坏庄稼的根苗，可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多少也起到了给田地松土的作用，这和蚯蚓的作用是一样的。土拨鼠挺讨人厌的，能在地里面钻出很深很长的洞，不仅会伤害庄稼的根，严重的还会田地塌陷。可土拨鼠的数量毕竟也十分的少，酿不成什么大的灾害。至于那些蜘蛛c小蜥蜴c蜈蚣c水牛牛c马莲虫c荆壳郎c蝈蝈c刀螂c蜗牛c蜻蜓以及在晚上如精灵一般游荡的萤火虫，就更是乡野风景的一种点缀了，对庄稼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坏处。 还有许许多多连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都叫不上名来的虫儿，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展示着这看似平常的大地下所潜藏的生机与活力。 要是在某一堆高挑而茂盛的杂草间看到一窝只毛羽未丰的鸟儿或者小野兔，那就更不足为奇了。 要是让玉盈碰上这样的事，他不会像其他顽皮的孩子一样把这些妈妈不在身边的鸟儿和兔儿据为己有，只是激动地看两眼，然后四下望望，警觉地拢一拢周围的野草，把它们盖得更隐秘一点儿，不让那些狠心的人们发现。 玉盈知道这些鸟儿兔儿的妈妈肯定是出去觅食了，生性善良的他对小动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怜爱，别的小孩子把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动物当成玩具折磨致死的那种事情，玉盈是从来都下不了手的。他哪怕只是想起这样的事情来，也会感到痛心。 不过，无论怎样，乡村的大地上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生于自然，也死于自然，源于自然，又归于自然。生，生得活力四射；死，死得浑然天成。乡村的大地，本就是一个万物竞生的乐园。 可是现在土地上种的农作物变了，以前是粮食种植独霸天下，现在是瓜果梨桃竞艳争辉，生产作业的方式自然也就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瓜果蔬菜的一大特点就是容易遭受病虫害，对自然食物链中的不利因素抵抗能力较差，所以农药的使用便开始大行其道。 为了尽可能地从源头上杜绝病虫害，在春风还未吹起势头，果芽刚刚从隆冬的沉睡中苏醒c萌而待发的时候，就要预防性地给果树喷洒具有强大杀伤作用的硫黄，目的是把藏在树芽里的害虫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一到春天，各家各户都给果树喷硫黄。先把硫黄稀释在水里，用喷雾器喷在果树上。硫黄粘着在果树上，满树的绿色，没有喷到位的地方依旧露出果树原有的灰色，就像西方国家万圣节里人们那些搞怪的装扮。大量的硫黄被吹散在空气中，到处都飘散着刺鼻的硫黄味儿。 这还只是果树在四季当中的第一次杀菌，自此以后，从果树开花到果子成熟，还要视情给果树喷洒七八次，严重的时候甚至十几次的农药。 农药和硫黄一样，不仅落在树上，还会大量地散播在空气中。随着科技的发展，农药的品种越来越多，杀伤力也越来越强。 可是害虫也严格遵守着大自然“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生存法则，经过农药的轮番杀缴之后，抗药性弱的害虫被杀死了，抗药性强的害虫却却获得了充裕的资源，大量地繁殖起来。结果就是害虫越来越不容易被灭除。 原先的农药没了效果，市场上就又出现了新的农药，可农药的研发进度却总是比害虫的进化慢半拍，总是在新的农药面市后不久，田里就又繁殖起了抗药性更强的害虫。 除了虫害，果树病害里的各种病原菌，也莫不遵从此规律，最终陷入了此消彼长c无法休止的恶性循环，谁也无从得知这个愈演愈烈的恶性循环最终将会把人类带到哪里去。 除了给果树防虫治病的农药之外，专门用于除草的药剂也开始流行起来。除草剂的问市，让农田的除草工作既高效又省力，很难在田野里找到一片不受沾染的草地了。 除草剂的使用，也毒死了草地里活蹦乱跳的蚂蚱。小时候那种用狗尾巴草捉蚂蚱，回家在灶台里烧着吃的美味，越来越奢侈，渐渐成了玉盈生活中永远难忘的c不可寻回的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回 化肥横行 与农药的肆虐并驾齐驱的是化学肥料的滥用。以前河坊村种谷子c红薯和油料作物的时候，一年只经历一个植物生长周期。春种秋收，庄稼有足够的时间来一步步完成从出芽c开花c蓄穗儿到结果的每一个生长阶段，那是一个顺其自然c充实而又饱满的过程。 可是现在人们不断膨胀的生活被日渐成熟的市场经济纤毫毕现地激发了出来，土地的生产速度显然越来越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了。 果树逃不过一年一度的自然生命周期，可黄瓜c豆角等大宗蔬菜却被现实需求的刺激推上了一年种两季的快车道。要想使蔬菜长得既好且快，就不得不大量使用化学肥料，因为传统的圈肥已经远远满足不了生产的需要了。 年复一年累积起来的种植规模，使河坊村一带成了远近闻名的桃杏种植基地。而且，苹果似乎也逐渐得到了果农们的青睐，成了被广泛种植的“后起之秀”。 在河坊村，桃子的种植规模最大，产量也最多，无数专门做运销买卖的生意人都从外省闻讯赶来，到河坊村收购鲜桃。 每年到了桃杏成熟的季节，河坊村东北村口外边的那条进京要道两旁，就会自发形成大规模的水果收购市场，来自山东c山西以及河南等地的大卡车源源不断地把收购的桃子和杏子运往附近的中心城市去卖。其中，有七八cd销往了北京。 在世纪之交的前夕，农用三轮车已然成了河坊村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运水果卖蔬菜都离不了它。“金蛙”牌三轮车依旧有良好的口碑，随后进入市场的“时风”三轮车也赢得了越来越多农民朋友的认可。尤其是“时风”三轮车那句朗朗上口c广为人知的广告词：“时风，时风，路路畅通！”更是为“时风”三轮车的市场营销添力不少，使“时风”三轮车的市场占有率大有后来居上之势。“金蛙”和“时风”三轮车在河坊村如火如荼的水果种植和销售中平分秋色，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速效化肥和农用车不仅加快了农业生产的速度，也加快了人们的生活节奏。早年间那种农闲季节坐在墙角悠然自得地晒太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生活节奏的加快也使人们的心再也无法安闲下来，都一个赛着一个c没日没夜地忙碌起来，暗中相互赛跑，也和时间赛跑。 村南的单身汉王贵中的母亲，是一个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六十多岁的人，她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走出过河坊村了，甚至连村边儿都没有去过。有一天她偶然心血来潮来到了村边的柏油马路上，这时正值桃子成熟的季节，路上的村民们驾着一辆辆三轮车来回飞奔c横冲直撞的场面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禁失声感叹：“哪儿来的这么多的车？他们急吼吼地这是在干什么啊？！” 二十一世纪就要来到了，人们的生活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生活节奏的加快像是在昭示着人们迫不及待要跨入二十一世纪的急切心情。可是这种令人兴奋甚至有些亢奋的节奏，似乎把从前生活中的平淡和从容丢弃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的浮躁和不安。 人们不禁要问：吃的饱了，穿的暖了，可怎么就感觉生活反而越来越累了呢？ 这的确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对玉盈而言，他自然是回答不了，他还没有那么长远和宽阔的视角，来对生活的变化做出一番足够深刻的思考。对于何远山和方平来说，生活的变化之快，似乎也超出了他们的意识，以至于他们也不能把这似真似幻的生活看得清楚。 或许，他们跟大多数的乡亲们一样，是被时代的进步裹挟着进入了不断加速的生活快车，疲于赶路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一切在如何发生c为什么会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回 书有独钟 1998年的秋天，玉盈升入了小学五年级。 由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严格的计划生育，河坊村今年新入幼儿园的孩子只有八个，代班老师也别出心裁地指定其的四个人为班长，实行一对一的帮带和照看。 同样是小孩子，其实也无所谓谁照看谁，只不过是为了让每个孩子都有一起玩耍的伙伴而已，不至于有谁因为不擅交际而被大家孤立，形成了离群索居的性格。 玉盈甚至听说，今年的幼儿班和一年级都被安排在了一个教室里上课，统一由梁文献老师代课。 自打从玉盈当年所在的班级卸了任，重新给低年级的学生代课以后，梁文献的脾气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变得随和了。从一年级学生的印象来看，她现在俨然一副慈母形象。 由于同在一个教室里，梁文献一会儿给幼儿班的孩子们讲课，一会儿又给一年级的孩子讲课，两拨儿人都未必对自己应该学的课感兴趣，而在她另外一拨儿人讲课的时候，孩子们又禁不住好奇或出于勇于表现总想插上几句话，一屋子将近二十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代课的梁老师像是医院护婴室里的护士，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一天到晚被缠得晕头转向c不可开交。 玉盈听说这样的情景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曾经教过他好几年，向来以严师自诩的恩师梁文献。 新入学的班级人数越来越少了，可是玉盈的班上同学却多了。他上了五年级，就要到北面的河腰村去上学了。两个村子的孩子加起来组成了一个更大的班，一共有三十三个同学，这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河坊村一带，已经算是人数比较多的一届。玉盈每天两个来回地往返于河坊村的河腰村之间，开始了一段新的学校生活。 五年级的孩子已经算得上是大孩子了。尽管玉盈从未吃过什么补品，吃小米饭长大的身子也并不虚弱。更何况这些年白面和猪肉早已不再是奢侈品了。小孩子又永远都处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玉盈的个头儿比一年前猛蹿了一大截儿，照这个情势，他长大后必然会比爸爸高出许多。玉盈的身高也有力的证明了，何远山这一代人由于年轻时缺食少粮，身体生长被严重限制了。 十几岁的玉盈，俨然已经是一个能力有所及的劳动者了。在地里锄草担水摘瓜拎菜，他都多少能胜任一些。他的身子还透着股子稚嫩，拎不动满桶的水，他已经能够把小半桶的水一口气儿就从地头拎到地尾了。 地里的豆角熟了，爸爸妈妈挎着大筐摘，玉盈就挎着一个小篮子摘，摘下来的豆角单独放在一个袋子里。等运到市场上去卖的时候，总是先把玉盈摘的那一份儿放到秤上称一下，然后再和爸爸妈妈摘的放在一起称一下，卖了钱玉盈就可以按照斤两从中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儿，这就成了玉盈的零用钱。 玉盈小时候家里一直就过得不怎么富裕，他从小也没吃过什么零食，从而也就没有养成吃零食的习惯和爱好。玉盈的零用钱大部分都用来到集市或庙会上买书了。玉盈喜欢看书，学校发的课外读物他都看了好几遍了，总觉得不过瘾，所以经常自己买书看。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乡里集市上买一本书，卖书的那个摊主都认识他了。几年下来，玉盈家里的课外书已经有满满的一麻袋了，比学校发的书都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故事书，玉盈喜欢听故事，那些书中随便拿出一本来，他都能讲出书中故事的梗概。 同龄的孩子们有了零用钱大多都吃了嘴，像玉盈这般对书情有独钟并舍得花钱在上面的，着实不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回 港澳江湖 随着香港和澳门的回归以及电视机的普及，很多港澳的影视剧传入了大陆，连河坊村这样的乡下小村庄也可以感受到大都市文化的丰富多彩和艺术氛围。可是对于无知而爱慕虚荣的年轻人，尤其是对于愚稚未开而又缺乏引导的孩子们而言，感受文化的丰富多彩十分容易，体味文化的艺术氛围却难上加难，他们甚至都还没有艺术的概念。所以，旋律动听的经典歌曲少有人欣赏，掺杂暴力的盲目追星之风却日渐盛行。在新旧千年交替前的几年，香港电影中那些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江湖义气肆意地俘获了青少年幼稚的心灵。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风靡一时的《古惑仔》。十几岁，甚至不到十岁的孩子未必知道谁是郑伊健，谁是陈小春，可是十之都知道哪个是陈浩南，哪个又是山鸡。 《古惑仔》中所展现的那种“英雄本色”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十分有力地吸引年轻人不甚成熟却热血澎湃的内心。即便是在河坊村c河腰村这样的乡下，校园里拉帮结派的情况司空见惯，打架斗殴的事件屡见不鲜。村与村的孩子们之间，像是天然地结下了莫名其妙的仇恨，随时都可能上演类似《古惑仔》剧情里豪情万丈的对决。在个人英雄主义的感召下，几乎每个胆大而心狠的孩子都想有自己的一个小帮派，一股小势力，都想找一找做大哥的感觉。即便做不了大哥，似乎做一个有模有样的小弟也是很爽，很帅，很潇洒，很过瘾的。 本来出身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现在一行七八个十几岁的孩子，却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衫和时尚花哨的喇叭裤，头上顶着一蓬洗得发亮的花花绿绿的头发，留着中分头，手里提着明晃晃的一尺多长的砍刀，常在午后和傍晚游荡在村与村之间的路口。农村的孩子不扛锄头下地干活却拎着砍刀四处乱晃，这一幕与村外郁郁葱葱的庄稼地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那些上下学的学生女孩子和胆子小的男孩子看到这样张扬跋扈的队伍就远远地绕路走，像是一群温驯的绵羊在躲避几只虎视眈眈的恶狼。 心地善良的玉盈见到这失去理智c凶神恶煞般的“乡村古惑仔”也总是胆颤心惊，怕自己不小心惹毛了这些走火入魔的家伙，故而就刻意地远离这个是非的圈子，以免惹祸上身。 虽然他们总是幽灵一般在村口乱逛，也并不是动不动就砍人。而且，只在村外吓唬来往的学生，少有明目张胆地走在村里大街上。毕竟还都是孩子，他们大概也害怕被父母发现，他们在村外上演这种耀武扬威的闹剧，也许只是想体验一下“古惑仔”那种侠肝义胆的感觉而已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回 暴力任其行 玉盈也亲眼目睹过一次大概械斗之后的惨烈场面，让他相信了盲目而凶残的集体打架斗殴事件确实存在。 1999年，是旧世纪的最后一年。这一年的农历四月十八，河腰村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庙会。 河腰村与乡政府所在的河源村长期以来打斗不断的两帮中小学生，相约在两村之间的一块开阔野地进行了群斗。 这些年幼无知的少年大都是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的孩子，没人看到他们在荒郊野外是如何疯狂而混乱地打斗的，可是双方都受伤惨重。 正在一心逛庙会的玉盈，在牛羊市场边的河滩上看到了意欲回去复仇的七八个少年。他们手里拿着砖头c铁棍c石块c锄头，还锈迹斑斑的菜刀，挤上一辆半旧不新的三轮车，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露着伤口，扎着绷带，个别衣服上甚至还沾着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可见，他们是刚刚打完一架，受伤惨重，想要回去再战，发泄心中所受的窝囊气，找回丢失的脸面。 三轮车发动了，他们要出发了，旁边还有几位父亲和母亲，正在给受了伤的儿子叮嘱些什么，可能是在为儿子鼓气。这些父母，大概都是因为儿子被欺负了，由于爱子心切而心中愤愤不平，失去了理智，竟然在为儿子的打斗壮行，像是在车站送参军的孩子上前线一般，充满了一种令人感到悲哀的豪壮。 三轮车开动了，刚开出没多远就被匆匆赶来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拦下了。他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白色的绷带被头顶渗出的鲜血染红，手中攥着一个底部敲碎了c露出锋利的玻璃碴儿的啤酒瓶，不由分说就要挤上早已满满当当的三轮车，要求一同前往。 可是车上实在是挤不下了，而且他头部明显已经受了重伤（也许就是被他手中所拿的这种‘兵器’所伤），车上的人以及随他身后追上来的母亲又极力劝阻，他“不得已”就留了下来。 但他还是不甘心地交待车上的人一定要为他出气。车上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接过他手中的啤酒瓶，使劲儿地点头应着，像是接过战友的志愿，带着战友的志愿上前线去。 然后，三轮车再次开动，几乎是漂移着转过一个弯道，朝着河源村的方向开去，车后的排烟筒里“突突”地扬起了一阵黑烟。 这惹眼而触目惊心的场景，早就吸引了大量来逛庙会的人上来围观，有些老年人嘴里不停地叹气，谴责这些无知的孩子和他们糊涂的父母，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荒唐。 可是，老人们的谴责却敲不醒他们早已丧失理智c走火入魔的内心。 社会一下子开放了，文化贫瘠的农村，确被蜂拥而来的新事物迷了双眼，根本无法正确地鉴别和吸收，而只能是一个接受者的角色，对一切都只能悉数收下，毫无反抗之力，迷失在光怪陆离的社会乱象之中。 原来，一个城市里虚构出来的剧情可能成为乡村里的恶梦，大人们所谓的艺术却成了孩子们精神世界的毒瘤。暴力，竟可以如此轻易地占领孩子们单纯的内心。 这种对暴力盲目无知的追随，离玉盈的生活如此之近，他看在眼里，内心毛骨悚然，他只能有意地尽量地远离。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是在一间教室里学习的同学，他却无法理解那些身穿喇叭裤c头顶彩发c手提砍刀的同学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只能敬而远之，不与之为伍，也不想与之为敌。 他与这些人同在一个教室里学习，朝夕相处，可似乎与他们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这一度让他困惑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回 走进千年 玉盈从河坊村来到河腰村读五年级，仍是班里学习上的佼佼者。打斗，不是他所热衷的圈子；学习，才是他真正擅长的领地。 玉盈现在已经不太看重名次了。他从心里还是愿意做一个为人称道的好学生，可是他也懂得了张驰有度的放松（或许这只是一种体面的说法，本质上是因为孩子都有贪玩儿的天性）。 他的学习是好一阵，差一阵，考试的名次也有如江海里的浪头忽上忽下，起伏不定，却也从未跌出中上游的水平。后院儿同学姜雨的妈妈同是一语中的地“谴责”玉盈，说他狡猾：每次期中考试有奖状也有奖品，他就考第一名；期末的时候只有奖状没有奖品，他就考得一塌糊涂。 别人说自己狡猾，玉盈自然不乐意。可回头一想，这样的“谴责”似乎又是在夸他做事收放自如，胸有成竹，好像他不放水别人就拿不了第一名！想到这一层，玉盈心中又不免有些得意。 是不是冲着奖品才考好的，玉盈也没有认真考虑过，不过听姜大婶这么一“讨檄”，玉盈回头一算，好像姜大婶果真所言不虚，他近几年确实是“有奖就冲锋，无奖就甩手”，可能真的是这些奖品在潜意识当中支配着他的拼搏与自信吧！ 继香港回归之后，澳门也如期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与此同时，人类社会发展的脚步也已经踏到新千年的门前了。这个新旧世纪交替的时刻，似乎对中国有着特殊的意义。 公元2000处，新千年的第一个年头，如此巧合地赶上了中国传统纪年法中的龙年！龙，是中国图腾的象征，无数炎黄子孙都满怀憧憬地相信，二十一世纪将是中华民族实现复兴，华夏文明重放异彩的世纪。 伴随着改革开放不断取得丰硕成果和国家发展的大好形势，进入新千年，就连河坊村这样的乡下小农村，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也都发生着深刻的c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年河坊村一带的桃花和杏花也开得比往年更加恣意妖娆，好一派群芳竞艳c桃杏争春的艳丽景象！ 新千年的第一年，对玉盈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年份，因为他就要升入初中了。 就在玉盈准备在小学结业考试中大显身手，和平时跟他较劲的那些同学一决高下的时候，囊括了小学和初中的九年义务教育政策开始实行了。这样一来，所有的适龄孩子，都可以而且必须要读满初中。 以往小学升初中要进行“优胜劣汰”的入学考试，现在入学考试却被这新千年的新政策一脚踢开了！这无疑让信心满满c跃跃欲试的玉盈大失所望。 不过，九年义务教育政策乃是国家大计，玉盈也无能为力。升入初中毕竟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玉盈心中的失望很快就被入学之后的新奇和喜悦冲淡了。 伴着凉爽的夏风，玉盈迎来了小学结业考试，同时也是初中入学考试。由于义务教育的新政策在考试之前就早已公布，这次考试也就失去了择优录取的意义，而纯粹沦为了一场形式化的走过场。 可玉盈还是十分认真地答完了所有的试卷，算是给自己的小学时代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进入初中以后，学校也没有像往年那样发布成绩，这次考试也就因为结果无足轻重而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回 同学聚散 就在小学已经毕业c初中还未入学的2000年的暑假，玉盈得到了一个有些突然，但回头想想并不意外的消息：他的同班同学梁英不到乡里读书了，秋季开学以后会直接到县城的实验中学读初中。 政策上，县城的初中只招收家在县城的学生，农村户口的孩子是不能到县城就读的。可实验中学另有政策，允许有经济条件的人在缴纳一定借读费的情况下到学校读书，美其名曰：自费就读。 这时，玉盈才突然发现，原来平时很要好c从小玩到大的同学，人生轨迹竟可以瞬间改变，从而踏上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也就是在这个暑假，玉盈，乃至河坊村里的每一个人，才刚刚意识到，村里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一个创业致富的先进代表，他就是同学梁英的爸爸——梁军民。 梁军民本是河坊村里家境极为贫困的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家中有一个一奶同胞的胞弟，还有两个姐姐先后嫁到了村西大河上游三十里外的村庄。由于父母生育得晚，再加上姐弟多，十年前梁军民刚刚二十岁的时候，他的父母，也就是梁英的爷爷奶奶，就已经年过五十岁了。 两位老人体弱多病，操劳大半生也并没积攒下什么家业（事实上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梁军民刚刚成家，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改革开放思潮日益活跃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天生不安份的梁军民不顾村里的非议，开始了自己一波三折的创业之旅。 按照村里人普遍的想法，出身于农民，似乎就要世代为农民，躬耕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才是天经地义，也是义不容辞的正道。 更何况，梁军民的父母身体状况不是太好，他似乎就更应该担起田里的重担，种好那一亩三分地孝养父母，安分守己地做个农民了。否则，那就是好吃懒做，是以奉勤劳为美德的中国老百姓所不齿的。 可是生性倔强的梁军民硬着头皮抵抗着村里人对于他的反面议论，始终拒绝下地劳作，整天做一些在村里人看来是不务正业的事情。他的父母拖着多病的身子，冒着烈日去地里锄草，他硬是不为所动，一天到晚总骑个自行车往县里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干什么，回到家就没完没了地和妻子讲一些听上去不切实际的致富言论。 一开始，他的妻子孙露秋也感觉无法面对村里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和说三道四，对他那些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不屑一顾，说他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可梁军民一如继往的执着渐渐地让孙露秋改变了看法，认为他也许真的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也就一改原先的反对态度，开始尽心尽力地支持梁军民创业。 至于梁军民的父母，开始对这个年轻的儿子的言行也不看好，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想想自己操劳一生也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也就不置可否，任由他去折腾。老两中从心里其实也盼望着他能折腾出个名堂来，于是就和二儿子梁军旗一起，伺弄着家里的自留地，勉强给全家人赚些口粮。同时，也帮忙照看着幼小的孙女儿梁英。 梁军民和大部分同辈的人一样，由于家境贫寒，没上过什么学，可他天生头脑灵活，不愿在田里卖苦力，喜欢和人打交道。 他一直信守着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想摆脱困境，就要转变思想，趁着改革开放的浪潮，立足家乡，创业致富。 从这一点上看来，他确实不同于其他人，他是一个有眼光，思想很活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他天天往县城跑，就是为了开阔眼界，了解外面的人和事。虽然县城距河坊村只有二十里，不是什么需要翻千山跃万岭跋山涉水才能到的地方，可在河坊村观念依旧闭塞，农民百姓仍然被土地束缚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村里的人们没事是很少进城的。 梁军民到了城里，找各种人聊天，不管是路边的修鞋匠，还是菜场卖菜的老大妈，他都主动凑上去搭话唠嗑儿。 有时候他也到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小餐馆儿里给帮忙，端个菜倒个水什么的，他都自愿免费干，就是为了能接触到来这里吃饭的一些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要是有机会跟那些政府里的公务员近距离接触的话，他就一直站在边上伺候着，连一天不吃饭都不觉得饿。 他并不是想非得结识这些人，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一个贫苦出身的小农民，不够格儿，他只是想能从这些人的谈话当中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他不知道，也没计划就一定能听到哪种消息，可是他一旦听到真正有用的消息后，就能够敏锐地把它抓到。他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这也是正是他与众不同的过人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回 创业模范 1992年冬天的一个中午，梁军民的平常一样，在县城汽车站旁边的“兴盛餐馆”帮店家免费做招待。他来的次数多了，做的时间也长了，县城里很多人都因为他这种义务式的服务而知晓了他，餐馆有时也会给他免费吃两顿饭，以作报酬。 这天中午，县交通局和林业局的几位领导来兴盛餐馆吃饭，顺便谈谈两局关于本县林业发展和交通发展之间的配合和协调关系，也总结一下全年的工作，对来年的工作做一番筹划和展望。 席间，梁军民为了能听上他们几句谈话，就有意识地观察饭桌上缺了什么东西。倘若少了餐巾纸c牙签儿什么的，他就总是及时地添上来。每次送茶的时候也有意不把茶壶加满，好让他们喝完了再要，这让他就有机会多进出几次，多与他们近距离地接触。 梁军民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对政府工作内容不熟悉，听不大懂，什么山林品种改造啦，交通要服务于林业生产啦，林业要依托农家农户来发展啦，梁军民听得囫囵吞枣，不得要领。再加上他总是不停地进进出出，一句话总是听个半句，还要凭自己的想象把他们的话拼凑复原出来，确实不容易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儿让梁军民听着了：马上要到年底了，两局的几位领导考虑到这一年来工作做了不少（这都是梁军民从他们口中听来的，至于到底做了些什么工作，谁也不知道，天知道他们是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出了不少成绩（反正梁军民这样的乡下人是一点儿也看不到），想趁着年关给单位的下属发点福利，以示领导和组织的关心。 发点儿什么呢？米面油之类的成本太高，要发就得发一袋或一桶，不好拆开了发，发多了单位财政上也有压力。一来二去，不知怎的就说到了手套上。以手套做为福利品发给单位的员工有两点好处：一来，手套可以御寒，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可以充分体现出领导对下属的关心，送手套就等于是送温暖嘛！大家戴上了手套，暖在手上，热在心里；二来，手套物小价廉，一副手套也就一两块钱的事儿，单位发得起，而且可以每个人多发上几双，让大家除了自己戴之外，还能送送亲友，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午饭在气氛热烈的讨论中结束了。两局的几位领导商定，由交通局长的秘书小王负责联系供货商，定上三百副手套，交通局和林业局各购一百五十套。 文化水平有限却眼明心亮的梁军民立刻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等交通局和林业局的人一走，梁军民就马上向餐馆老板打听到了王秘书的底细，问清楚了王秘书的住址。 梁军民已经“无所事事”地在县城消磨了半年多了，直到今天，他觉得自己终于有所收获了。 这天傍晚，梁军民先是到交通局门口等着，下班时间他看到王秘书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梁军民也骑着他那辆老式的凤凰牌大自行车，一路尾随王秘书来到了城南的交通局家属院儿。 看着王秘书进了家门，梁军民停好自行车，整整衣衫，确认了一下刚买的一包玉蘭香烟和打火机。 他犹豫了一下，又把香烟拿出来拆开封口，学着他所见过的老烟民的样子，用右手食指在烟盒底部轻轻一弹，看看能不能把一根烟冲出来，再把打火机和香烟分别放在左右两个上衣口袋里，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壮起胆量，敲响了王秘书的家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回 穷追不舍 王秘书新婚不久，贴在门口的大红喜字和对联还没有褪去鲜艳的红色。他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就听见身后有人敲门。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照理说在城北粮油站上班的妻子过会儿才下班，他听见有人敲门，心中感到有些诧异。 王秘书带着心中的疑惑开了门，看见身穿浅白色汗衫的梁军民站在门口。梁军民脸上堆着笑，热情却并不显的做作，王秘书也并不觉得他讨厌。 “你是”王秘书对这个陌生人的突然造访感到意外，他扬起右手在脑后挠了几下，极力想在自己的人际关系中找出眼前这个陌生人的影子。 “王秘书，您可能不认得我吧？”梁军民用一个反问回答了王秘书的问题。他对王秘书用了尊称“您”，哪怕是在县城，这样的称呼也因显得有些过分客套而并不通用，他却说得坦然自若，让王秘书感觉他不像是乡下来的农民，倒像是从市里派下来办事的特派员。 “你是”王秘书还是没能记起这是谁，但又好像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就像一个健忘的人记不起把刚刚还拿在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哪儿一样，他把双手压在头顶上，开始使劲儿地挠起来，好像这样就能使他记起忘记了的东西。 “我是兴盛餐馆儿的服务员，中午我们刚刚见过的。”梁军民带着试探的意味回答，他不确定王秘书能否记得起自己，虽然中午的时候他在王秘书面前来来去去地走过好几遭。 “啊!”王秘书像是突然想起了刚刚忘记放在哪儿了的东西，右手在后脑勺儿猛地拍了一下，说：“记得记得！” 他虽然不知道梁军民为何而来，之前也确实不算认识，可也为自己没有认出对方来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时他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结了婚的男人容易健忘。他的妻子这些日子也总在说他健忘，他才刚刚结婚不久，竟然健忘成这样，让他自己有些吃惊。 “可是你您有什么事儿吗？”王秘书收回自己走偏了的思绪，依旧满脸疑惑地问。他受到梁军民使用礼貌用语的影响，竟一时不知道该用“你”还是“您”。其实他只有在平时对单位的领导讲话时才用这样的尊称，现在在工作之外对一个陌生人用这样的语气谈话，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回 不烂之舌 “我叫梁军民，是河坊村的村民。”梁军民一听王秘书对自己有印象，就开始自报家门。虽然王秘书并没有再追问他的身份，可他觉得必须要把自己介绍清楚，下面的事儿才好谈。几番问答，梁军民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 “我来找您，是想来问问您们单位发放福利用的手套定好买家了没有。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为您提供质优价廉的手套。” 梁军民见王秘书用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盯着他，显然是在等他解释他不请自来的原因，就不等王秘书再开口，继续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王秘书中午陪几位领导吃完饭，下午到了单位又赶上了市交通局的领导来县里做“年终突击检查指导”，忙活了半天，早把中午局长交待的联系发放福利手套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噢，还没有，”王秘书接过梁军民以问作答时提出的问题：“怎么，你是生产手套的？” “对，我在家里开了个小的手套针织厂，生产的手套全由我们村里的妇女们利用农闲时间纯手工织成，质量绝对可靠。”梁军民说：“至于价格嘛，肯定会比市场上的便宜。” 为了避免王秘书对他的毛遂自荐产生不信任的感觉，他便主动把话题引到价格上，以表明自己的诚意。 “那你具体说说多少钱？”王秘书听梁军民出了“市场”两个字，便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农民。 “现在市场上的一副针织手套大概是两块钱，我可以以一块八毛钱的价格为您提供同等质量的手套。” 王秘书听了梁军民的价格，知道他所言不虚，因为县里的供销商场确实是这个价格。他也因此知道梁军民是个有心人，显然是做过了市场调查，有备而来的。 他看着梁军民那双黑色清亮的眼睛和脸上热烈的笑容，都透着令人无法怀疑和拒绝的真诚。他沉吟了片刻，心中决定接受梁军民的供货建议。 虽然王秘书可以直接去供销商场买，经费全由单位财务上来出，价格高低也不用他来操心，既方便又可靠，可是他还是想换一种做事方式，毕竟为单位省直钱来，领导也是会看在眼里的，这也是他办事能力的体现。更何况，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供货，他自己也省得再去跑到供销商场跟人磨嘴皮子，既省钱又省力，可谓两全其美。 “可是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三百又手套也不是个小数，你能赶得急吗？”王秘书有些担心梁军民的生产进度。 “能！当然能！什么时候要货，您定个日子吧。” “你看小寒节气之前能行吗？” “能行！”梁军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根本没去算离小寒节气还有多少天，此刻他一心只想先把这桩买卖接下来。 “那好吧。不过你先织几双样品拿来给我看看，质量若是好的话，这事儿咱们再说定。”王秘书虽然有年轻人做事不拘一格，可做秘书的习惯还是让他必须要心细一点。这事情毕竟是意料之外的，他不得不为自己的自作主张上一道保险。 “没问题，您就在家等着吧。我先织十双，后天就送过来给您过目。” 二人商议定了，就像是两国领导人签署了什么重要文件一样，握了握手以期合作愉快。之后梁军民就主动请辞，说要回去赶紧备货。 梁军民走后，王秘书这才发现，两个人站在门口谈了半天，他竟然也没让人家进屋来坐坐。 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忙得不可开交，想到这么简单地就把一件自己差点儿忘记了的事情办妥了，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扭了扭身子，消除一下劳累一天带来的疲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回 第一桶金 梁军民带着与王秘书的口头之约，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从王秘书家离开之后，他才忽然想起来，光顾着跟王秘书谈手套的事儿，自己事先精心准备的香烟竟然忘了拿出来给王秘书递上一支。看来，这些场面上的应酬功夫他还需要多多练习。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在县城挖掘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第一次感觉自己找到商机了。他一路上一会儿想着回去之后怎么组织人织手套，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刚才在王秘书那里凭三寸不烂之舌如此轻松地就得到了定单，不禁为自己的亮眼表现而暗自高兴。 他那辆凤凰牌自行车的确已经有些老旧，链条随着他骑车的节奏蹭得铁皮链盒“哗啦c哗啦”地响，像是也在为他得到了定单而欢呼庆祝。 梁军民对王秘书说自己有个小针织厂，其实是为了争取定单而瞎说的。他答应在小寒节气之前供货时，也没注意到离小寒其实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了。他只是凭感觉认为，只要能把这档子事儿接下，做起来并不难。 回到村里以后，他立即就开始组织村里闲在家的妇女们开始织手套。冬天本就是村里的农闲季节，许多妇女在家闲着没事儿就是做做家务活什么的，在梁军民的号召下，马上就有七八个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应聘”了。梁军民口中原本并不存在的“针织厂”，就这样开起来了。 梁军民拿出家里的积蓄，从县里买来了毛线和织针，发放到没事儿闲在家里的妇女们。每织一副手套，他就答应给她们三毛钱的工钱。村里的妇女们平时织的都是毛衣毛裤之类的，开始大都还不会织手套，可也有一两个手巧的人会织，由于针脚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只相互学习了一天，就有很多人会了。 几毛钱的工钱不算什么大钱，可农村闲在家里的妇女们反正也是没事儿干，个人聚在一块儿边唠嗑儿边织两副手套赚上几个钱，也比空耗了时间强。 第三天，梁军民带着织好的手套如约来到王秘书的家里在，在王秘书的认可下，梁军民正式拿到了三百副手套的定单。 七天后，梁军民提前就交了货。三百副手套除去毛线和织针一块钱的成本，再扣除每双手套三毛钱的工钱，梁军民这一桩买卖净赚了一百五十块钱。 不安于现状的梁军民，终于做成了他创业初期在商界的第一笔生意，而且这笔生意还是跟政界做的。他不仅赚得了钱，还结识了王秘书。事后，王秘书因为办事得力，得到了交通局长的表扬，梁军民也在王秘书的引荐下又结识了交通局长。从任何一个角度讲，这都是一笔十分成功的生意。 此后几年间，梁军民一直与交通局c林业局保持着这样的合作关系，还步步为营地把交际和合作的范围扩大到了很多其它的单位。当然，这种织售手套的生意到底还只是一种小本儿买卖。而且，除了逢年过节，这种机会也不是经常有。 不过，由于梁军民从这第一单生意中意识到了他这种生产经营方式存在很大的市场优势，让他真正看到了自己的能力，建立了自信，从而给他之后的百折不挠的创业之路埋下了伏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回 屡败屡战 织手套是一个赚钱的法子，但赚的钱也十分有限，况且村里的妇女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闲，不能随叫随到地来参与他这种有一单没一单的生意。尤其是到了春种和秋收的农忙季节，他就更难招到人了。 过了一两年，随着社会风气的转变，有些单位也不时兴发手套了，梁军民还得为自己的手套另找销路。所以，他的这种打零工似的手套生意也就只能勉勉强强地贴补些家用，并不能形成什么大的气候。 不过，有了织售手套的经历，梁军民的自信心大增，他越来越相信，不下田种地，他照样可以找到能够安身立命的生计。于是他在一边做手套生意的同时，也想方设法地从其它角度入手，寻找新的致富商机。单靠织售手套，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1995年秋天，梁军民已经已经持续经营了三年的手套生意，在许多效仿他的人的挤压之下，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他原先质优价廉的优势也逐渐被市场规律平衡得片瓦不存了，经营利润所剩无几了。 眼看这种营生做不下去了，梁军民就果断转行，另出奇招。他彻底抛弃了原先织售手套的生意，开始搞起了当时盛行一时的獭兔养殖。 獭兔最值钱的是兔皮，一张獭兔的皮子在当时能够卖到两三百块钱。 梁军民做起的时候，外地已经有很多人靠养殖獭兔发家致富了，可是在思想观念一向落后c信息意识依然薄弱的河坊村，还没有人敢于试水涉足这一行，梁军民自然又成了这一行里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 獭兔养殖的利润固然高，可风险也很大，主要原因是獭兔容易患病，而且食物和水的喂养不到位也很容易影响獭兔的成活率。结果，几个月下来，梁军民在獭兔养殖上的一腔热血并没有获得很好的回报，而是遭到了惨痛的失败。 实际上，自从养殖獭兔开始，梁军民就开始经历了长达两年多的创业低谷期，他先后养獭兔c养狐狸c倒贩轮胎c种植药材c制售铁丝笼子c代销服装家具，前前后后总共干了十几个行当，都不成功。 中间，他还不失时机地又做过几单原先的手套生意，是卖给山上石子厂的采石工人和火力发电厂的技术员儿的。在最困难的时候，他还做过收废品的营生，连续的挫败曾一度让他灰心丧气，有过重返农田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农民的想法。 可是，多年没有做过苦力的他，已经有些受不住田里辛苦的体力劳动了。其实，他也无法再坦然地做回一个农民了。当初他不顾村里人们异样的眼光，毅然决然踏上了创业这条不归路，现在退回去，就意味着他彻彻底底的失败，天生不安天命的梁军民如何也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 在他心中，自己就像一个上了战场的军人，他宁肯战死，也不会投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回 东山再起 伴随着香港回归带给中国人民的万丈豪情与自信，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梁军民终于找到了可以让他有所作为的创业项目：蝎子养殖。 养蝎子和养獭兔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经济价值高。可蝎子比獭兔强的地方在于，蝎子对环境的食物的要求相对较低，而且蝎子本身带有毒性，不易患病，生命力强，成活率高。 蝎子除了具有较高的药用价值之外，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和观念的开放，蝎子也成了高档饭店里的重要食材，一小盘油炸蝎子，只有十几只，却卖到了几百元，经济效益极为可观。 此外，用蝎子泡过的酒据说有养生保健的功效（这种说法有待商榷，可在当时确甚为流行），泡蝎子酒馈赠亲友的现象风靡一时，蔚然成风，各行各业也都把蝎子酒做为有档次有面子的送礼佳品。 一时之间，蝎子的价格也水涨船高，被市场刺激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梁军民瞅准了时机，大胆地进入到这个利润颇丰的行业。他在自家的院子里用土坯垒起了一个蝎子养殖大棚，里面砌了几个四壁贴上了玻璃的大池子（贴玻璃是为了防止蝎子爬上来），池子里布上瓦片，撒上谷糟和一种专吃谷糟的虫子，这就构成了蝎子的养殖环境。 为了加快形成养殖，他先从市场上买回来了三百对只成熟的母蝎和十几只公蝎，放养在大棚的池子里，同时，也利用农村土坯房屋虫蝎较多的天然优势，晚上到墙缝儿里捉蝎子，捉到之后也养在大棚里，这样他很快就把蝎子的养殖规模建立了起来。 经过了一年时间，梁军民的一百多只蝎子竟繁殖到了六千只，蝎子强大的繁殖能力和顽强的生命力让梁军民自己都大吃一惊，如此良好的养殖效果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于是梁军民就果断再次加大投入，把第一年赚到的钱全部用来扩大养殖规模。他扩建了养殖大棚，改善了养殖环境，使用了更好的c蝎子更喜食的谷虫儿。 在冬天，他还给大棚供了暖，让蝎子在较为温暖舒适的环境中生存，加快蝎子的繁殖和生长速度。 前后两三年下来，梁军民的蝎子养殖规模扩大了好几倍，蝎子的常年保有量有一万多只，年产成蝎两三万只，年净收益达到了十几万元。在“万元户”依然是许多家庭苦苦追求的目标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梁军民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款，是河坊村村民都艳羡和钦佩的对象。 梁军民创业成功以后，在县城购置了房产，也配了一辆小货车，以便于经常往返于县城和村里，兼做代步和运送成蝎的工具，过上了人人羡慕的小老板的生活。 养殖规模扩大了，他的蝎子养殖大棚也需要有人照看，就雇了村里的几个亲戚，给他们开一份不多不少的薪水，既方便了自己，又使亲戚们借自己的成功有个收入，两全其美，倒也十分妥当。 梁军民自主创业c发家致富的事迹，很快就在河坊村方圆百里和范围内传开了。尤其是河坊村附近的十里八村，梁军民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做为从农村进出来的农民“企业家”，他的故事成了人们口中争相传扬c津津乐道的典型，在世纪之交的年代，动摇着无数人的思想观念，刺激着许多不安于现状的年轻人试图改变命运的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回 升入新园 玉盈的初中时代伴着凉爽的秋风开始了，自从进入乡里初中的第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曾经朝夕相处，还做过几年同桌的同学梁英了。 他知道她去县城的学校读书了，也了解了她的父亲梁军民已经成了远近闻名c尽人皆知的成功企业家。他还听说，来自另一所小学的一个学生也和梁英一样，参加完小学结业考试就直接去县里上学了。 县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虽然县城和河坊村只有十几公里的距离，可是玉盈却很少去过，他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几时曾经去过。玉盈虽然去过繁华的首都北京，还在北京逗留了一个寒假，见识过北京宽阔的公路c挺立的高楼c车水马龙的大街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对这个仅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小县城感到极为陌生。 他无法从纯凭想象勾勒出县城的样子，但可以猜到，那肯定是一个比村里要好得多的地方，要不怎么人有了钱，有了条件，就都想着要去县里生活，去县里上学呢？ 所以，从进入初中的第一天起，玉盈就立志一定要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也就在这个时候，考上县里的高中，成了他埋藏心中长达三年之久的梦想。 这个梦想，比那虚无缥缈c遥不可及的大学梦要近c要真实的多。 考大学一直是村里口中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学生们把它当成鱼跃龙门c光宗耀祖的理想；大人们也视其为子成龙凤c改换门庭的希望。 可玉盈离考大学还远，他甚至都毫无概念考大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多少年来从未出过真正的大学生的河坊村来说，对考大学的关注还远远不及考高中，因为考高中是考大学的基础，考高中的目标更迫切c更现实。 玉盈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全县有两所高中，位于县城的一所是全县唯一的省重点高中）。 乡里的初中有比小学更宽敞的教室，更明亮的窗子和更漂亮的花坛，在刚进学校大门小院子的正中央，还立着一尊大理石雕刻的雷锋像。这一切都让玉盈的心情兴奋不已，学习兴致也如钱塘江春潮般澎然涌起。 另外，中学汇集了大半个乡的学生（乡里有两所初中，另一所在河源乡所辖地界的西部山村里），接触的人多了，对于喜欢争强好胜的玉盈来说，也是一种振奋人心的刺激，因为他可以和更多的人玩那些比学赶帮超的游戏了。 他那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萌生的，中途曾渐渐消退的与全乡的学生一较高下的好胜之心，一下子又被唤醒了。 新学期还没开始上第一堂课，他就已经在期待着期中和期末的考试了。由于天生要强，他对考试也有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激情，他期待考试，就如同野狼期待着鲜血的腥气，骏马期待着原野的广袤，令他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他也急于想知道，在这个有一百多人的大年级里，他到底处于什么位置，就好像久囚笼中的飞鸟乍来到高耸入云的山林，想一试究竟自己能飞多高。 为了能再次重温六年前那种“一览众山小”的荣耀，他从开学第一堂课开始，就重拾了小学里那种啫学的习惯，以一种近乎苛责的态度要求自己，努力学懂书中讲到的每一点新知识，从中体会着茅塞顿开c醍醐灌顶般学有所得的乐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回 初识外国语 还有一个好消息让玉盈欣喜若狂：从这新世纪的第一年开始，河源乡的初中一年级开设英语课了。 玉盈早就听人们在说，二十一世纪的文盲新标准有三：不会开车，不会用电脑，不懂英语。会开车c擅长电脑c精通英语，这也是新世纪对人才提出的新标准。不会这三样，就是明显落后于时代，就是新时代的文盲。 要说开车，对玉盈来说还早。他还是个孩子，学开车对他来说是一件不用急也不能急的事。更何况，汽车在这个时候是绝对的奢侈品，就河坊村来说，除了创业明星梁军民之外，别人根本买不起。 电脑对农村而言也是个新事物，不仅没人懂，电脑对一般家庭来说也还是一件昂贵的东西。这前两件事，玉盈的家里都没条件让他学习。 所以，学校开设的英语课，就成了玉盈避免成为“全面文盲”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玉盈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新事物充满好奇，也充满期待，他对新知识有着天然的渴求，就像鱼儿渴求水一样。英语课本一发下来，他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不是第一次接触英语。 他立刻感觉自己对英语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浓厚兴趣，不等老师上第一堂课，就自己先温习起来。 给玉盈上英语课的是一个个子不高c皮肤偏黑c面容文静甜美的女老师，名字叫刘学红。刘学红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 这个时候，师范学校的毕业生已经不像六年前那么叫得响了，因为现在日益增多的大学毕业生充实了教师队伍，大学生既有文化水平又有学历，挤压了师范毕业生的发展空间。 可是教英语的师范生是个例外，因为随着九年义务教育政策的实施，英语课也在更多的小学开始普及，英语是一个处在大发展阶段的学科。尤其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随着经济全球化以及不断深化的对外开放，英语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中都起着越来越举足轻重的作用。很多正规大学毕业的英语专业的学生都选择到待遇优厚的生产企业中谋职，而乡村英语教育又处在起步阶段，需要大量能够教授英语的老师。 所以，在这种乡村中学急需用人的时代背景下，师范毕业的英语老师发展究竟不但没有被挤压，反而大大地扩展了。刘学红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来到河源乡的初中教书的。她带的第一届学生，就是玉盈所在的年级，也是新世纪入学的第一个年级。 后来的教学成绩证明，刘学红虽然只是个师范毕业生，却不失为一位优秀的英语老师。她文静的性格c甜美的笑容以及超人的耐心，使她获得了班是所有学生们的信任。 她讲问题从来不辞繁琐，细致入微，培养了很多学生的英语学习兴趣，也使本来就对英语情有独钟的玉盈建立起了学习英语的自信，在以后的英语学习中越战越勇，成绩既优异又稳定，成为了众位老师们眼中公认的英语学习榜样。 刘学红不仅外表长得文静，内心也十分善良。有些不爱学习的男学生总是不听她的话，不写作业，肆无忌惮c明目张胆地对抗她，生性温柔软弱的她没有办法，也不会发脾气，即使生了气也不表现出来。 可也正上她这种过分的柔弱与忍耐，时间一长，那些不听话的学生也逐渐被她的宽容和温柔征服了，不忍心再惹她生气了。她经常这样评价自己：我脾气太好，这既是我的优点，也是我的缺点。 勤勉好学的玉盈，在英语学习上逢疑必问，可谓是下了苦功夫；而既耐心又随和的刘学红是有问必答，不厌其烦，是玉盈自梁文献之后，又一位衷心钦佩的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回 众师纷呈 玉盈在中学学的课程多了，给他上课的老师也多了。小学四年级以前，课程少，所有的课由一位老师来上就足够了。 五六年级，也只有两位老师。可到了初一，就有语文c数学c英语c政治c历史c地理c生物等六七位老师了。每个学科都让玉盈充满了兴奋，而每位老师也因为与众不同的风格与魅力，在玉盈的心中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除了英语老师刘学红之外，语文老师齐万彬也是让玉盈十分欣赏的一位老师。齐万彬是刚从河北大学文学专业毕业的学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风华正茂，与刘学红同时来到河源乡中学教书。 他那光滑油亮c细细软软的头发，像是一簇柔韧的春草紧贴在头皮上，头发下面盖着一张棱角分明c文质彬彬的脸，与他的名字十分地相称，透出十足的书生气息。稍显黝黑的脸色藏不住出身于农民子弟所特有的内敛与憨厚。由于毕业于文学专业，长期的文学熏陶让他那双安静的黑眼睛中渗进了男人少有的细腻与柔情。在上唇和鼻子之间，两撇小胡子顺着唇型分向两侧，拼成了一个浅灰色的“八”字，像是用毛笔醮着淡墨描出来的一样。 他说话时有一句口头禅，总是用“那么”二字来给自己的话做起承转合。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得很小，若不是看到他嘴角的两撇胡子在微微地扭动，玉盈总觉得他的话音儿不是从嘴里发出来，而是从鼻子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一样。 与刘学红c齐万彬同期来的老师，还有玉盈的数学老师刘鲲鹏。由于九年义务教育的政策刚刚实行，中学的教学规模也一下子扩大了许多，所以新入职的老师也就特别多。 尤其是这普遍义务教育的第一年，玉盈的任课老师中有多一半儿是刚刚从师范学院或者大学毕业的学生，刘鲲鹏也不例外。 由于科学技术仍是中国乃至全世界发展所倚仗的核心因素，作为科学研究基础学科的数学也是河源乡教育中的重心。年轻的数学老师刘鲲鹏也因此被委以重任，担任了玉盈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刘鲲鹏是一个眉清目秀c皮肤白净的年轻小伙儿，一头浓密的黑发根根挺立，显得很有精神。那时常挂着笑的嘴角，左右各被一颗虎牙顶着稍稍鼓了起来，哪怕是一丝似有似无的浅笑都会扯动他的嘴角，两颗大而洁白的虎牙就会破唇而出，让人感到无限的亲和力。 刘鲲鹏也是一个十分好学的人，虽然已经从大学毕业了，对新知识还保持着持续不断的热情。尤其是对英语，热情很高。 玉盈的英语成绩一直不错，刘鲲鹏做为玉盈的班主任，既高兴又羡慕，惋惜自己的中学时代没有开设英语课程。等上了大学，年龄大了，学习的悟性和冲劲减退了，英语就再也没学好，这一直是他深感遗憾的地方。 现在，看到现如今的中学生们饶有兴致的学英语，他羡慕至极。在初中开设英语课的春风吹拂下，他那强烈的求知欲也被重新唤醒，他买了一本厚厚的牛津英汉词典，在教课之余自己研习起英语来。 他总是在班里的同学们面前信誓旦旦c慷慨激昂地说“我一定要精通英语”，这既是他对自己的鼓励，也是对全班同学的号召，以此来与学生们共勉。 他是一个从求学机会贫瘠的时代走过来的人，看到现如今的学生们良好的学习条件，他自己总是像一个踌躇满志的中学生，教育同学们要刻苦求学，莫虚度光阴，求得满腹好才学，不使青春付水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回 劳逸结合 玉盈在初中学习了很多小学时代从未开设的课程，如同江河的鱼儿来到了浩瀚的大海，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遨游。 接触的知识多了，凡事毋求其真的玉盈一下子觉得忙了起来。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玉盈最为不齿的，所以对学习中遇到的任何一个疑问，他都力求弄明白，也正是因此，他才给老师们留下了聪敏好学的印象。 在苦心孤诣c稳扎稳打的学习下，初一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玉盈勇夺年级第一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尖子生”。 可是，时间一长，玉盈还是不能逃过成绩跌宕起伏的怪圈儿。到了初一第二个学期的期末，他就失去了那种鹤立鸡群c傲视群雄的地位，有好几位同学都在考试成绩上超越了他。 不过，“久经考场”的玉盈心中并不慌，他知道这种结果的原因既有同学的发奋力强，也有自己的放松要求和心不在焉。在经历了小学时代成绩的起起落落之后，他已经能够冷静地看待成绩了。 他愿意像冲天的鸟儿一样试一下自己能飞多高，却也不想始终都处于冲锋的姿态。就像是能发出天籁之音的琴弦，倘若一直绷得太紧，是会断的。 多年来，他已不认为聪明是他最大的优势了，他甚至越来越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聪明，他认为做为一个学习压力如此之大的学生，最重要的应该是冷静而自信的心态。 他明白对于学习和考试而言，最忌讳的是心中的慌张，相较于无头苍蝇似的盲目苦学，冷静的心态或许更加关键，这是他寒窗苦读小学六年当中最大的心得。 于是，玉盈爱上了跑步。太紧张的学习往往会让他觉得憋闷，胸中似乎有一股喷薄欲出的烈火，只有在操场跑上十几圈儿，气喘吁吁c大汗淋漓之后，他才觉得胸中的烈火得到了释放，心情畅快得如沐清风。每天放学之后，他总要在操场上跑个千米，才满怀轻松地回家。 在长期的坚持之后，玉盈对跑步的热爱越来越深了。他喜欢那种在长跑之后冲刺的感觉。冲刺的时候，他觉得世界的一切都清静了，只有风声响在耳畔，白天萦绕在脑海里的那些学习上的疑惑，常常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迎刃而解，有了明晰的答案。 校园里房子和篮球架不断地向身后退去，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在前行。他正借着少年的激情，向着人生更具青春活力的年代迈进着，就像小时候在街巷里滚轮胎时那种时光流逝的感觉，让他感到了自己的成长。 由于初中要到乡里去上，玉盈也就开始了自己骑车去上学的生活。以前爸爸从北京给他带回来的小自行车，在玉盈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村里过来收废品的人偷走了，他就只能骑着家里那辆半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去上学了。 这辆自行车是爸爸在1997年香港回归以后，趁着物价波动的一个低谷买的。三年下来，自行车已经有些老旧了，有些地方还掉了漆，可骑着也并不费劲。玉盈的个子骑上去，踮着脚刚刚好能够得着脚蹬子，骑起来身子左右一扭一扭的，每天两趟往返于学校和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回 青杏低悬 2000年，已经是新千年了。这年春天，村北的小河彻底干了。到了夏天，村西那条大河也断了流。宽阔的河床上铺满了圆圆滚滚的鹅卵石，有青色的，大多是白色的，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太阳底下。 由于河床的高低不平，有些低洼的地方还有深深浅浅的几汪水，上面漂着几堆绿色的水藻。偶尔下一场稍大点儿的雨，那几汪水还能连起来，形成一条似断非断的小溪。水藻贴在鹅卵石上，想顺水流走，却又流不动。 玉盈上了初中，每天骑着凤凰牌大自行车从裸露的河床上驶过，经常会想，曾经那么宽的一条大河，怎么说干就干了呢？以前河里的那些漂亮的水草，快乐的游鱼，他以后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些，他总是鼻子禁不住一阵酸，有时眼角还会伤心地渗出泪来。 河坊村一带的降雨越来越少，甚至连阴天都越来越难得，显得弥足珍贵了。缺少了降雨，太阳也照耀得更加肆无忌惮c热烈奔放了。 还没有进入盛夏，太阳就像拉丁美洲的姑娘一样，在没有一丝云彩的万里晴空尽情地释放自己如火的热情了。她怂恿着无孔不入的夏风，把热情带进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现如今，河坊村的野外早已是漫山遍野c郁郁葱葱的桃林和杏林了，桃林和杏林顶着绿油油的叶子，把山头和旷野装扮得生机勃勃，抵挡着太阳咄咄逼人c令人欲罢不能的热浪。 村北的井水已经通过地下管路引到了山上，山顶上的梯田在日益缺水少雨的情况下反而得到了灌溉，桃林和杏林也就得以在山上继续生根发芽c开花结果了。 进入青春期的玉盈，有了新的欢乐，却也失去了许多童年的乐趣。逝去的终将逝去，来到的不可抗拒，和所有人一样，玉盈只能张开怀抱迎接童年记忆不断远去c新的经历接踵而至的未来，不管他愿不愿意，也不管未来的生活有多少的欢乐，又有多少的忧愁。 自从“花褪残红青杏小”的那一刻，大到豆蔻年华c小至满口乳牙的孩子们，就开始垂涎欲滴地盯着那还没有小手指头大c掩藏在叶子后面的青青的杏子了。杏花开得早，杏子成熟得也早，还没到“五一”节，杏子就已经长到大拇指那么大了。 满树的杏子藏在茂密的叶子后面，春末夏初的清风袭过来，树叶被呼啦啦地撩起，就看到挂了满树的青杏，随着枝头的晃动而左摇右荡，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就像是腼腆的小姑娘裙衫被风吹起，含羞带臊地笑了，想着左躲右闪地藏回到绿叶后面去似的。 即便是这样，它们还是逃不过孩子们馋吃的嘴巴。有些嘴特别馋的孩子，从这个时候就已经伸手进去，从密密的叶子后面摘杏子吃了。尽管现在杏子的酸味还只有那么淡淡的一丝，而且，杏核还嫩得根本分不出杏核与杏肉。 小孩子，就是这么心急，他们一路偿过来，总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杏子的成熟。 到了立夏，就算是没有清风的撩动，杏子也藏不住它们的存在了，因为它们已经长大到叶子都遮不住它们了。更何况，密密麻麻的杏子已经把那细软的枝条坠得弯下了腰，枝条把头低低地垂向了大地。 这个时候，杏子就更加阻挡不了孩子们贪婪的手了。现在杏核已经长得很硬，杏子的外皮也更显深绿，并在中间鼓缝儿的地方渐渐染上一道斑斑点点的浅红，像高原姑娘被太阳晒红了的腮一般，让人看上去就禁不住想咬一口，尽管咬下去往往会酸得人睁不开眼来。 从小爱吃酸的玉盈，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吃上好几口袋，直到把牙齿都倒尽了还不觉得过瘾。 杏子中最早成熟的品种是“六一”。 在“六一”儿童节前后，这种杏子就已经泛黄，开始在市面上出售了。近几年，杏子中又出了新品种，什么“金太阳”c“骆驼黄”之类的，也都在“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成熟，可果子要比“六一”个儿大，味道也更甜，是这几年推广的新品种。 个儿大产量又高的传统品种“串枝红”，则要等到立夏的时节才能熟，是一种“好事多磨”c需要耐心等待才能吃到的美味水果。 还有一种树大根深c枝干粗壮的水杏树，长出来的杏子又大又圆，果皮又白又净，甚至连果肉都有点儿透明，直到成熟了也还是一个样儿，看上去还真像是果皮里包着一汪清澈纯净的水一样。这种水杏儿吃起来肉厚汁多，是玉盈最喜欢吃的。 不过，从春一直吃到夏，从青一直吃到红，这一路吃过来，无论是什么品种的杏子，其过程都和生活的奋斗c人生的成长是一样的——苦尽甘来。 哦，不对，应该说是酸尽甘来。成长中都是酸不可耐，到最后却总会甘甜如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回 红桃高挂 在杏子还没有退市的时候，桃子就上市了。实际上，桃子中也有成熟得特别早的品种。 最早的桃子在农历的四月中旬就成熟了，果农们贴切地称之为“四月半”。“四月半”长得不大，下半身既小且瘦，像美人的细腰；上半身又胖又圆，如仙子的容貌。桃尖儿上的沟缝处总是先软先红，恰似少女涂了胭脂的红唇。 即便是这一点点红熟透了，其它的地方还照样是青瘦无味，仿佛整个桃子就只是为了那桃尖儿上的一小口而生。摘下一颗来，朝那红唇似的一点咬下去，甜爽细腻的桃汁浸润舌尖，仿佛真的和美丽的少女接吻一般，让人忍不住再摘下一颗，重温那种经久难忘c幸福而甜蜜的感觉。 继四月半之后，先成熟的是“甘山白”。“甘山白”的果子个头一般，产量也是平淡无奇，只是由于其极为耐旱，在河坊村发展果树的初期，被广泛栽植。 这些年，由于井水灌溉无所不至，经济效益好的桃子新品种层出不穷，“甘山白”正在逐渐地被淘汰，口味好产量又高的新品种“久保”，成了桃树栽培的新宠。 “久保”一般在小暑和大暑之间成熟。“久保”由于产量高，对水的需求也高。在越来越旱的河坊村，“久保”桃树从初春到果实成熟，通常要经过三四次的井水灌溉。尤其是在果实成熟的时候，要经常保持田里土壤的潮湿，以保证桃子起个儿有足够的水分。 “久保”从第一次采摘到全部摘完，前后持续二十几天到一个月，是名副其实的高产品种。 “久保”成熟的季节，是玉盈整个夏天中最期待的时光。 在河坊村一带出产的那么多种水果当中，玉盈觉得桃子是唯一无论吃多少都不会厌烦的一种。哪怕肚子吃得浑圆，也抑制不住继续吃下去的。 已经十四五岁的玉盈，俨然是一个大孩子了。他的体格比前几年愈发的健壮了，再加上自读初中以来，他坚持跑步锻炼身体，两条大腿和胸部的肌肉已清晰可见。他可以在摘桃子的时候帮爸爸妈妈出更多的力气了。 2001年的暑假，又到了一年一度桃子成熟的季节。摘桃子的乐趣，让玉盈早已把期末考试被同学超越的烦恼抛诸脑后了（虽然他不是很在乎，可被人超越毕竟是一件不甚光彩的事情，更何况之前所有的老师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浓密的桃树叶子几乎把地面遮得透不进一线光来，只有在树与树交界的中间地带，阳光才能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几个斑驳的光点。就连那自诩是无孔不入的风，也很难刮进树下来。 红着脸的桃子像是一个个害羞的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躲在叶子后面。桃子的红可不像杏子的红那么粗糙，那么含蓄，那么扭扭捏捏。杏子的红像高原姑娘腮边的暗红，而桃子的红就真的像羞怯的姑娘看到心上人时飞红的脸颊那样，既鲜艳，又干净，红得热烈，红得奔放，红得娇艳欲滴，落落大方，让人不禁想凑上去吻一下。 也有的桃子长在了高高的枝头上，仰面朝天暴露在太阳底下，如同向日葵一般景仰地望着太阳，两腮被火热的阳光染得绚红，有的甚至还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对着热情的太阳陶醉地笑着。 那口子也是红的，不过是干燥的暗红，像是涂在唇上的口红被晒干了一样，掀起了硬结。由于接受了充足的阳光照射，这样傲立枝头的桃子虽然不及绿叶从中的桃子那般看起来鲜艳，可咬下去，里面尽是鲜红可口的桃汁，像加了蜜一样甜，绝非其它桃子可比。 这是桃子中最好吃的一类，只可惜由于被风吹日晒煽红了脸，皴破了皮，外形丑陋进不了市场，故而城里的人们是无福偿到这么好吃的桃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回 膝有隐痛 桃子熟了，玉盈拖着荆条筐，在低矮的树底下钻来钻去。那些高些的枝头上自然也能长出又大又甜又漂亮的桃子来，可是玉盈把那些留给爸爸妈妈摘。 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其实何远山也就只有四十几岁，方平还不到四十岁，只是玉盈觉得他们年纪大了而已。他不知从何时开始，总觉得爸爸妈妈老了，或许只是急于想证明自己长在了吧），他总在低矮的树下弯腰容易腰疼（这倒是真的，方平虽年轻，却早早地就落下了腰酸背痛的毛病）。 玉盈正值青春好年华，生龙活虎，身子骨正壮，他灵巧而不失健壮的身子在树底下穿来穿去，游刃有余。更何况，树下浓密的枝叶里往往也能扎着堆儿地长出许多又大又甜的桃子来，玉盈很容易就能摘满一大筐。 由于树下透不进一丝风，闷热的天气很快就使玉盈大汗淋漓，汗水湿透了他的蓝色背心和灰色的短裤，桃子上掉落的绒毛也让他感到刺痒难耐。 可是玉盈在心中却感到十分的畅快，他一直都喜欢这种满头大汗的感觉，似乎体内的一切疲乏都随着汗水流出来了，怎么能不畅快！他越干越起劲儿，拖着荆条筐，迈着鸭子步，在低矮的树枝下穿梭着，翻找着，每摸到一个桃子就朝上歪着头看看它的大小和颜色，觉着够火候的话，就摘下来。 摘桃子也是一件十分讲究的事，未必非得要等桃子绯红了脸才摘，只要桃子稍微现红，桃皮泛出一种玛瑙式的白，就说明桃子已经熟了。树下见不到太阳，有的桃子即使熟了也不会太红。可是树下光线暗，要仔细地辨认，否则摘得火候太小，到了市场上卖不到好价钱，就可惜了。 这年立秋的前一天，玉盈又在自家那片桃林里帮着摘桃子。由于这几天一直晴天，阳光特别足，特别晒，桃子一下就熟了一大批。 中午，何远山买了油条和凉皮和半斤牛肉，在地里凑合着吃了午饭，紧接着就又忙了起来。上午何远山已经到市场上卖了两趟，行情不错，一家三口心里都十分高兴。 玉盈本来就年轻力旺，再加上中午吃了牛肉，好似牛神附体一般，干起活来兴致极高，俯着身子扭着双腿在树底下寻找可以采摘的桃子。 有些树枝实在太低了，他不得不总迈着鸭子步，全身的毛孔渗出的汗使他的皮肤又湿又滑，所有的关节好似也打开了，手脚都很灵活，像一条蛇一样在树下游走。 可是正当他迈着鸭子步走得起劲儿的时候，突然双腿一扭，膝盖像打了结儿一样一阵剧痛，他无法忍受剧痛，“哎呀”一声倒在地上。 他本能地把两腿伸直，可源自膝盖的疼痛沿着神经似乎一下子冲进了脑门儿，让他两眼昏花，头脑发懵。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清醒过来。 他知道，他的膝盖由于运动太过剧烈又转筋了。他以前蹲在谷子地里锄草的时候，就曾多次遇到过这种情况，而光在这个夏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玉盈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很不错，可这让他猝不及防的转筋之痛，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体质其实并不好。他自认为是关节韧带太松，随时都有转筋的可能。 难道是体内缺了什么营养？也许吧。刚刚在生物课本上学到了点滴生理知识的玉盈并不能确定自己缺的是什么。 何远山夫妻俩对儿子这种突然的转筋也感到莫名其妙，因为玉盈平时看起来身强体壮c生龙活虎的，绝不像身体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玉盈不想让爸爸妈妈大惊小怪的，就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己也期望着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他只好平时多加注意，尽量不让自己再受这样锥心刺骨的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回 怀林蔽碳 梁军民发财致富以后，成为很多胸怀大志的人作为比照的目标，希望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梁军民一样，做个事业有成c人人交口称赞的农民企业家。要想发财致富，出人头地，即使不用开天辟地，也至少要有独树一帜的事情做才行。 梁军民的成功，首先就是开拓了新思维，解放了旧观念，摆脱了依赖土地的老思路，积极探索发财致富的新路子。 就这样，进入新千年以后，村北的老农郑怀林，也觅得了一把发财致富的金钥匙。梁军民当初真正发家靠的是蝎子，而郑怀林靠的却是河坊村一带的一种常见的资源——木头。 河坊村一带种植果树，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最早种的桃树已经过了正当年时候，开始衰老，逃不过被砍伐的命运。 果树伐下来的木头本是最好的柴，可以用来烧火做饭，可是随着液化气和煤气灶进入乡村家庭，以及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村里的人们生活中所需的柴火也就少了。 大量的木头堆积出如山，在风吹日晒c雨打霜催之下，大多都在户外朽烂，白白地浪费掉了。 郑怀林在进入了不惑之年以后，偶然在某一天灵感匆现，想从这些木头上做文章。 他有一次听说，木头可以蔽成木炭，木炭是城里的烧烤店烤羊肉串儿必用的耗材。于是，他瞅准了木头的价值，便寻根究源，从外面学来了蔽炭的技术，试探性地蔽起炭来。 郑怀林在村北自家屋后的洼地里垒起了两座土窑，添满了木头进去，烧了一把火，让土窑日夜不停地冒烟。村里人看到了，都不解他到底想干什么。郑怀林怕别人把自己的意图看穿后捷足先登，且自己也不确定这个点子能不能赚来钱，就对此讳莫如深，一言不发。 白天，他把窑底部门洞打开，让火烧起来；到了晚上，就把门洞堵上，让上面的烟囱里整宿地冒浓烟。过了半个月，郑怀林开了窑，联系了买家来看货，买家竟说他蔽的炭极好。 本来不值钱的木头，经过一把火烧，竟然变废为宝，郑怀林的头两窑木炭就卖了八百多块钱。 第一次蔽炭的成功，让郑怀林找到了信心，开始默不作声地另外多垒了几座窑，继续蔽炭。 同时，他还在小范围内散播消息，说他愿意以一分钱一斤的价格收购木头。 他不大张旗鼓地把收购木头的消息散播出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刚刚做起，没有本钱，如果一下子如召来太多的木头，他收购不起。即便收购得起，他一时间也消耗不了。万一消息走得太快，被明眼人看穿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致富之路，打草惊了蛇再与他竞争，就得不偿失了。 郑怀林一面小范围散播收购木头的消息，一面抓紧时间扩大蔽炭的规模。一年下来，郑怀林已经建起了十几座炭窑，收购的木头也已经在村北的洼地上堆成了山。 有些人逐渐看明白了郑怀林的用意，也跟着砌上一两座窑，偶尔烧上一窑炭。不过，郑怀林很快就做成了十里八村最大的蔽炭场，而且，只有他知道如何联系买家，也只有他最精通蔽炭的技术，别人蔽炭难免会把握不好火候，虽不至于赔钱，可烧坏了的也有。 于是，那三三两两打零工似的小本生产，很快就被郑怀林的炭场给兼并了。 一开始，郑怀林还是自己伐木装窑，炭蔽好了起窑也是他带着妻子和儿子干，他既是老板又是工人。才一年，他就已经把蔽炭的活儿摸得很活络很透彻了，他就雇了几个人，把苦力活儿都包给别人来干，自己只管收购木头联系买家，当上了指指点点靠嘴皮子吃饭的小老板。 毫无疑问，郑怀林成了河坊村继梁军民之后第二个自己创业c发家致富的典型。 要说梁军民致富以后，倒也为河坊村做了点事情。进入新世纪后，河坊村的气候越来越旱，可由于河坊村一带农业经济结构随着市场的调整，水果和蔬菜种植范围不断扩大，对水资源的需求增多，灌溉水资源供求矛盾日益突出。 有些耕地得不到灌溉，几乎到了不得不退回到种植谷子的红薯了。即使种植这些靠天吃饭的农作物，也由于天不下雨，并不能保证秋天就一定有所收获。 在河坊村的农业生产陷入僵局的关口，梁军民出资在村外另打了两口井，并把管路埋到了东山c南山和大岭子坡的山顶，使村里大部分的土地都能得到了灌溉。 梁军民给村里打了井，解了乡亲们的燃眉之急，可是昂贵的水电费也让村里的人们苦不堪言，梁军民也又一次借机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到底是帮了村里的乡亲们，还是吃定了村里的乡亲们，大家说法不一。 可不管怎么奖奖讲，河坊村总算在气候严重恶化的困境中有了一条出路，从这个角度来讲，村民们还是得益于梁军民的投资的。 当然，梁军民也得益于了村里的全体百姓，他再次在创业之路上迈进了一大步，将后来的创业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就连郑怀林这样的后来人也只能望“梁”兴叹，难出其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回 结伴进城 初中二年级的寒假，玉盈骑着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在铺满鹅卵石的河滩奔走了一年半之后，那辆自行车已被颠簸得破旧不堪了。哪怕是在平地上，玉盈骑上去都像是在爬坡，十分地费力。就连推着走，那自行车也像一头老迈得走不动路的老黄牛，非得要勤赶着它才走。 上下学的路上，玉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追上同时出发的同学，他经常为此懊恼地朝链盒或者车轱辘上猛踹几脚，可这样也并不能使自行车骑起来更快或更省力些。 转过年儿来春节过后，何远山决定要给玉盈买一辆新的自行车，因为他辆老的凤凰自行车连他骑着都费劲了。玉盈的同学姜雨以及西院儿王奶奶家的孙女王绢，也都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商议着一起去县城里买自行车。要说河坊村的学生到乡里去上学，中间经过那么长的一段河滩，对自行车的损坏也确实厉害。 一辆新车，两年骑下来基本就不成样子了，正像学生们经常调侃的那样：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更别说玉盈骑的那辆一开始就是半旧的自行车了。 过了元宵佳节，正月十六是开学的前一天。这天，玉盈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同姜雨c王绢以及她们的爸爸妈妈一起，来到了县城。玉盈记忆中上次来县城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儿了。县城就只有一条主街，街两边尽是低矮的平房，其实跟村里差不多，只不过房子大都用红砖砌成，不像村里到处还都是土坯墙。只有县政府c公安局以及县电力局的那幢电力大厦，以一种傲然挺立的姿态，向人们昭示着这里是方圆几十里的政治经济中心。 不过这几年生活好了，连村里都盖起了越来越多宽敞亮堂的红砖青瓦房。县城，自然也较前些年大变了样子。 一行人坐车来到县城，在汽车站下车以后，玉盈凭着模糊的记忆，也感觉到了县城里的变化。首先让他眼前一亮的就是，汽车站对面的民政局盖起了新的家属楼。虽然只有四层楼高，却透着新落成的干净和整洁，让人看着心里就舒服。 从汽车站往东走到第一个路口，就看到由北朝南延伸而去的县城主街。令玉盈始料未及的是，在主街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竟立起来了一栋雕梁画栋的牌楼，两只活灵活现c栩栩如生的石狮子蹲坐在牌楼下，在路的两边各隔出一条窄窄的人行道，颇有古时候大户人家的门庭的气派。 几乎是头一回来县城的王绢看到这么高大漂亮的牌楼，脸上流露出惊讶不已c叹为观止的神情，嘴里咋着舌头不停地啧啧作响，仿佛想找出一个词儿来形容眼前的景观，却寻遍了脑海也找不出来。 据说主街南头挨着电力大厦新开了一家大卖场，何远山去年秋天曾经去看过。这新开的大卖场比以前的供销商场要大得多，卖的东西也很丰富。 除了大小家用电器c自行车c摩托车，二楼的服装卖场也是品牌众多，花样齐全，也跟玉盈五年前在北京的商场里看到的一样，衣服不是像集市上那样摆在地摊儿上，而是挂在了整齐的货架上，甚至直接穿在了造型各异的模特儿身上。 虽然商场的面积不大，远赶不上北京的规模，可这也足以让这个小县的人们大开眼界了，也透出了这座小城吐故纳新c与时俱进的新风尚。 近几年，何远山经常来县城采购农资，所以来县城的次数也比较多，他对这个小县城也比较熟悉。大家顺着主街往南走，一路上都东张西望地观察着这个默默变化的县城。 女人和孩子到县城来的少，他们迈着缓慢的步子，把街上现在的面貌与自己以前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做着对比，努力去发现哪怕是一砖一瓦的变化。 何远山和几个男人对此早已看惯，走在最前面，像导游一样想尽快领着大家去目的地。可是几个女人和孩子却真的像初来乍到的游客一样，走两步停一步，不住地感慨着c鉴赏着街上的人和事c景和物，不愿错过每一处风景。 “诶，这里原来不是有个照相馆的吗？怎么关门了？” “是啊，旁边儿修自行车的老头儿到哪儿去了？” “哟，这栋两层小楼的色儿可真艳，大红大红的真好看！” “这儿的菜市场怎么没了，咋一个卖菜的也没有了？” “” 几个女人像是对中国一窍不通的外国人来中国旅游一样，对县城缓慢而平常的变化大惊小怪的，这让何远山心中不禁暗笑她们深居乡下太久了，闭目塞听，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何远山来县城的次数也不多，一年也就一两次而已，只不过这许多伴随着新千年涌进来的新事物，他和妻子多年前早已在北京看到过了，哪怕就是第一次有县城看到，也不会感到意外，这也是方平并没有加入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的原因。 见大家磨蹭着不走，何远山也就放慢了步子，如导游一般给大家解疑释惑。 照相馆迁新址了，新的照相馆在电力大厦的北侧，盖了新式的门面楼；修自行车的老头儿去年过世了，之后就再也没人顶上他的缺；现在城里都流行盖新式的小洋楼，就像村里流行盖大瓦房一样，以前那种低矮的红砖平房已经跟不上县城的发展形势了，前面还有好几幢新式小洋楼呢；至于菜市场，县城管局为了规范交通和治安，已经让卖菜的统一搬到西边的新盖的室内菜市场去了 何远山自己都意外，他什么时候竟知道了这么多关县城的事情，也不知道真的是他见多识广，还是其他人太过孤陋寡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回 旧城新貌 玉盈也满怀好奇地仔细审视着这个变化中的小县城，他那颗轻盈而敏感的心也能感受到县城的进步。一栋装潢十分精美的新落成的二层小楼前，整齐平坦地铺着镂空的地砖儿，他从中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新颖与考究；小伙子们骑着摩托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发出沉响的轰鸣，他从中感受到了年轻人的活力和潇洒。 这些景象他平时在村里并不多见，可现在他也不觉得陌生，好像这一切都似曾相识。或许，这些虽不曾出现在他过去的生活，却注定会充满他未来的日子里。 终于来到了自行车大卖场。自行车和家电卖场在一栋装饰一新的二层楼房的一楼，二楼上是服装卖场和小电子产品的柜台。 在商场的入口，上面赫然挂着“尧乡商城”四个金黄人大字。 随着经济的发展，各个地方的政府也开始注重起文化建设来。近些年，这个历史久远却并不发达的小县城抓住了历史资料中有关尧帝记载的蛛丝马迹，大力宣扬县城以西三十里处的太子庵（官方称为伊祁山）为尧帝的故乡，所以这县城第一家大型的购物商场也就与文化建设遥相呼应，以“尧乡商城”冠了名。 玉盈随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挤进了商场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细看里面的情况，就听走在前面的王绢大声嚷嚷道：哇，真好看！哇，这么多的自行车呀！哇，这是什么地方啊！她看着一排排摆列整齐的电冰箱，叫不上那叫什么名字来，只好又在嘴里不住地啧啧作响，好像那“啧啧”二字，似乎这就是她所能找到用来形容好东西唯一的词汇。 家电区再往里走就是自行车卖场。七八十辆自行车紧靠在一起，在商场的地板上摆了好几个方阵。那些自行车早已一改凤凰自行车那种老气的样式，做得既小巧又轻便，颜色也花花绿绿的，十分好看。大家是奔着买自行车而来的，所以一到了自行车展区就开始左顾右看，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哟！这辆车样子挺漂亮，咱们就买这辆吧。”王绢的妈妈办事一向很心急，她一上来就建议大家买一辆颜色很鲜艳的自行车。 “嗨，那辆车太单薄，还是这一辆看起来轴实。”王绢的爸爸立马表示反对。王绢的爸爸和妈妈跟几乎所有的绊嘴夫妻一样，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那都是花架子，还是买这辆吧，既简单又轻巧，还不贵。”姜雨的妈妈想省钱，她指着一辆车梁较细c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自行车说，并用“简单”和“轻巧”两个词来掩饰她想图便宜的本意。 “别贪便宜，便宜没好货，还是这辆捷马车比较结实，这辆好，买这辆吧。”姜雨的爸爸最了解妻子，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并且他总是能在一堆商品中准确地挑出最好最贵的那一件。 方平一向不喜欢左右别人的意见，他不当众说买哪一辆好，可心里边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她从不盲目追求最贵最好的，却也不贪便宜。 她打定了主意要买一个名气不很大，可外观和质量都还不错的品牌，于是她相中了“飞鸽”牌自行车。 何远山则一如既往地不作主张，任凭妻子方平去定夺。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电区欣赏那些漂亮的小冰箱和比他五年前买的花样儿更新潮的电风扇。 最吸引他的是电视机，十几台电视机一字儿排开，同步地放着同样的电影镜头，煞是好看。 现在越来越多的彩色电视机开始进入市场了，那些黑白的电视机估计很快就会被科技的发展淘汰。曾经去过几年北京的何远山能够强烈地预感到彩色电视机必将占领市场，而且会越来越便宜，他在彩色电视机前来回转悠，心中不停地盘算着自己将来也买一台回去。 虽然大家一开始对于买什么样的自行车意见不一，可最终所有人都还是觉得方平这高低兼顾的目标定得比较合适，既经济实惠，又不寒酸。 纠结到日影偏西，太阳都快要触到了山头，大家才都拿定了主意，一行人一口气买了五辆“飞鸽”自行车，趁着黄昏，迎着夕阳骑回家去了，玉盈也就此终于有了自己的新自行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回 思儿心切 1998年的冬天，何老太太生了一场重病，一方面是由于她年老体衰，抵抗力变弱了，而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由于他内心苦闷，心力交瘁所致。 她的病生得很怪，不是头疼脑热，也不是腰酸背痛，而是在何秀山夫妻俩找上门儿与何远山c方平夫妻俩吵了一架之后，她就一病不起了，在炕上整整躺了一个冬天。 三个月里，何老太太食不甘味，气喘吁吁，及到过了年，开了春，她才勉强下地行走，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一下子就如天降大雪后的草垛一般，煞白一片，仅有的几根黑发也完全湮没在了一头雪白之中。 原来，自从何文山离家出走以后，何平与方平之间的矛盾就一日胜过一日。何平把何文山的出走莫名其妙地一股脑儿全赖在方平身上，而生性本来要强的方平也渐渐看透了何平无事生非c小肚鸡肠的本性，不愿再受这窝囊气，在何老太太面前与何平的明争暗斗也从未休止过。 何远山夹在中间，既不愿声援大姐何平这种满副“严正家法”意味的无理取闹，也不便公然袒护妻子方平，因为他知道何老太太已经不言自明地在放任何平的言行，并对方平有了偏见。 何老太太显然是被何平的花言巧语迷了心窍，丧失了判断力，而何秀山似乎也迫于何平的压力而事事趋附于她。 何远山不想与何平的无事生非纠缠不清，又不愿公开吵闹弄得尽人皆知，只好默不作声，在街上与何平撞见了也形同陌路，不想与之有任何联系，而方平与何平若偶遇则更是相互装作没看见一样。长此以来，相互之间心中的嫌隙就更加深了。 在香港回归之后的1997年金秋，何家发生了一件喜事：何文山回来了。 何文山自1989年河坊村遭遇大洪水之后离家出走，八年间音信全无，连一封信也没往家里寄过。何老太太经常在梦里梦到他，她对村里人关于何文山可能客死他乡的种种猜测充耳不闻，凭着母亲对儿子天生的眷爱，一直不肯相信何文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当年大儿子何青山的死，早已让他尝到了老年丧子之痛，如果何文山就此不再回来，她那颗饱经苦难的心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她这个白发人已经送过了一次黑发人，他不能再送第二次，更何况如果何文山若回不来，她连“送”的机会都没有。 由于大女儿何平从中作梗，何老太太和二儿媳妇儿方平终难逃脱千百年来婆媳之间的魔咒。她虽知是自己一时糊涂，轻信了何平，可始终又不肯放下脸面承认自己的错误，因而也放不下对方平的偏见。 看着儿女之间似亲非亲，明争暗斗，她心里也不好受，早就有了轻生念头，可能正是由于对三儿子何文山的期盼，才使得她坚持着活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看到何文山的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回 娇妻刘慧芳 秋风带着豪气横扫大地，谷子地里剩下的谷茬儿已经泛黄，草地里的蚂蚱也在秋风的肃杀之气中变得动作迟缓，没有了活力。 田野里的桃树c杏树以及杨树叶子都染上了一道淡淡的橘黄，在秋风杂乱无章地吹剿下呼啦啦落了一地，家里养了牛羊的人家开始用竹头耙子抢收落叶，作为牛羊过冬吃的草料。 何远山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在这个既显萧条又荡着豪气的季节里，突然出现在了何家老宅的院子里。 何老太太正拿着一把高粱秆儿扎成的扫帚，低头扫着落在窗前台阶儿上的杨树叶子。 “妈，我回来了。”何文山向前探着脑袋，轻声叫道。 何老太太缓慢地抬起了头，她的背已经明显驼了，眼睛似乎也看不太真切了。 她一只手把扫帚拄在地上，另一只手抬起来遮在额头上方，挡住秋天正午时分明亮而稍有些刺眼的阳光。 “文山？文山是你吗？”何老太太不自觉地叫着三儿子的名字。她从站在院子里的这张老成的面孔上，并没有确信地认出何文山来（何文山走的时候还很年轻），可是她本能地察觉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何文山，尤其是从她听了二十多年的何文山浑厚的声音中，她断定他就是离家八年之久的儿子何文山。 “妈，是我，我回来了。”何文山走上前去，扶住老态龙钟的老母亲，仔细地辨认着她脸上一道道的皱纹。 何老太太也看清了这张走上前来的脸，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假，这正是自己日思夜盼的儿子何文山。 “妈，你看我给你带儿媳妇儿回来了。”何文山一手扶住何老太太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院子里的一个衣着时尚c面容姣好的女人说。这女人是何文山在外闯荡时结识的一个湖南妹子，两人已经相处多年，何文山这次回来，一是探望母亲，再就是要将此事禀名母亲，并在老家行成婚之礼。 何老太太努力睁大她那双因年老而有些迷离的眼睛，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穿着打扮十分亮丽的女人。她的眼神虽然不济，脸上却流露出与当年初见方平时同样的神色，既欢喜又严肃，仿佛是在见到儿出媳妇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的同时，又保持着传统婆婆所常有的故做姿态。 何老太太用她那迷离的眼神把眼前的这个女人上下左右好好地打量一番，脸上逐渐显露出和悦的颜色，算是对准儿媳妇初次见面的一个中意的表态。 何文山领回来的这个女人叫刘慧芳，原本出身于湖南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后来经亲戚介绍，在山西一家煤矿里做会计，八年前与到山西闯荡社会的何文山相识，互有好感，相交至今。 刘慧芳是跟九十年代的经典的写实主义电视剧《渴望》中女主人公同样的名字，尤其是她那种看上去既大气又不做作，既朴素又不失优雅的体态和装扮，一下子就摄住了何老太太的心。 她站在院子里，没有丝毫怯意地挺直着身子，何老太太迷离的眼神与她相遇时，她也并不躲避，而是以一种充满自信的眼神与这对视，仿佛在问“婆婆，你看怎么样，我还令你老人家满意吧”？这种自信大方与从容不迫，是久经人生风雨的何老太太从来都不曾见过的。 刘慧芳那白净的脸颊和明显经过修饰的高挑的眉梢，也让何老太太感到一种城里女人的孤芳自赏和盛气凌人。 何文山带回这么个因华丽而显得有些高贵，因高贵而又不免透着高傲之气的女人，他原本也吃不准刘慧芳能不能得到母亲的好感。看到母亲脸上露出了轻松愉悦的神情，说明她对自己先斩后奏领回来的媳妇儿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喜欢，何文山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要知道，按照十年前何文山刚离家出走时村里的观念，儿子要娶媳妇儿是要充分征求母亲的意见的，这样自作主张地就把一个女儿领回了家，是有失礼数c不成体统的，所以何老太太恰同默许的笑脸，也让何文山喜出望外，始料未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回 事业有成 话说当年何文山离家出走以后，就径直来到了山西大同，并在那里一待就是八年，竟从未换过地方。 他当时去大同，是因为在部队的时候，曾听一个来自山西运城的战友提起过，说大同煤矿满山，煤山遍地，对于能开车的司机来说，找个活儿并不难。 何文山在部队汽车连拿到了驾驶证，退伍回家后又换成了地方驾照，所以就萌生了去大同打拼的想法。最让何文山动心的是还不仅仅是这个，而是大同煤矿那些圈里头广为人知c圈外人却毫不知情的内幕：倒私煤。 山西遍地是煤，尤其是大同，当地人夸张地说，扛把铁锹随便就地挖一尺，就能铲出煤块儿来。有许多人开着卸掉了座位的面包车，从煤场里买煤，再到社会上倒卖出去。 装煤的时候是先过泵，有的跑这种私活儿的面包车在先前装车时超过了数儿，就把多余的煤卸在一边儿。而经常来这里买煤的一些老客户跟过泵的人混得熟了（私下里也免不了送些东西），就趁人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往车上装百八十斤煤，私下里受了东西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假装看不见。 其实单靠倒卖，也不见得能赚到多少，只是这多出来的百八十斤煤，就是白拣的了，成了干这一行的人趋之若鹜的真正理由。 这在市场经济形势大开，法制监督却还远未健全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是大同煤矿里司空见惯c见怪不怪的事情，也是整个行业里不言自明的秘密。 文化水平不高却深谙人情世故的何文山心里十分清楚，像他这样出身贫寒又不曾念过几天书的人，要想不困在因循守旧的老家农村，就必须要铤而走险，打破常规，放手一博去社会这个人生大课堂里闯荡一番，所以他在当年那场大水之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到大同谋生去了。 他在心中想定，只等哪一天自己能事业有成，衣锦还乡。否则，若不混出个名堂来，宁可让家里人认为他死在了外地，也决不回家。就这样，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他也从未主动与家里有过任何的联系。 何文山在大同打拼了六年之后，对煤场里的细枝末节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而且他经过多年的积累，对煤炭的供应和消费链条也颇有些心得，于是他决定不再干那些不光彩的非法营私了，建立起了自己的正当生意。 何文山原先跑的是倒卖大块煤炭的小买卖，干了四年后，他就开始把目光转向了洗煤加工。在当地一家洗煤厂又干了两年，他把煤洗煤行业的进货c过泵c出纳c客户接洽等各个环节都摸透了，就在大同郊外租了一处旧厂房，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又贷了一部分款，购置了洗煤的加工设备，开起了自己的洗煤厂。 这时他与刘慧芳已经交往了有五年时间，两人感情日笃，刘慧芳也就辞了原先在煤矿的会计工作，跟着何文山另起炉灶，共同创业。他把从煤矿买来的混着土沙的煤加工提纯，再到市场上联系买家，销售出去。 洗煤厂开了两年，他就已经把贷款全部还清了，每年还能有七八万块钱的收益。 贷款还清之后，事业有成的何文山终于扬眉吐气，带着跟随他打拼多年不离不弃的女人刘慧芳，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何文山回来，轰动了整个河坊村，因为之前有很多人都曾猜测何文山可能客死他乡，再也回不来了。更令村里的人意外的是，何文山竟是以如此风光的姿态回来的，既发了迹，还讨了个又俊又靓的俏媳妇儿回来，让很多年轻人都羡慕不已。 何文山回家才五天，何家老宅里就办了一场别开生面c热热闹闹的婚礼。何老太太早先给何文山预留的西屋做了婚房，里面的新式家俱一应俱全，婚礼宴席上的饭菜也是色鲜味美，让前来贺喜的人大饱了口福。 何老太太在何文山的婚礼上破天荒地把一杯白酒一饮而尽，让几位儿女以及众乡邻们大惊失色，都说从未见何老太太如此高兴过。 何文山在大同还有生意要照料，完婚后第三天就辞别母亲和姐姐兄弟，带着新婚的妻子匆匆回山村去了。何老太太明显对这个曾经走过部队又十分争气的儿子格外喜欢，何文山走之后，她的心情就又低落了一阵子。 不过，好男儿总应志在四方，儿子事业有成，所以无暇偷闲，做母亲的应该自觉脸上有光，不应愁眉苦脸才是。 想到这一层，何老太太也就宽了心，不再为何文山的离家而惆怅。倘若有思子心切的时候，她就来到西屋何文山的婚房里，看看摆在床头上儿子儿媳的结婚相片，想象着何文山在大同的事业干得多么地风生水起，财源广进，以解心中的思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回 家有闲田 何文山当年离家去了山西，可户口并未迁出，家中还有土地。他走之后，何老太太本打算做主将他名下的土地平均分给何青山c何远山和何秀山三兄弟来耕种，何文山应给何老太太的那份养老的供奉，也由三个兄弟均摊。 这个时候，谷子和红薯仍旧是村里的主要作物，而河坊村也从来就不缺土地，尚未成家的何秀山就在何平的鼓动下，向何老太太借口说大哥何青山和自己都还没有结婚，人单力薄，地太多了种不过来，而已婚的二哥何远山有嫂子帮忙，还能应付得开，就干脆让二哥把三哥的地全揽下来。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在何平的晓以利害下，不想多出那半个人的供奉。何老太太见何秀山所言不无道理，又禁不住女儿何平的不断劝说，就应了下来。于是，何文山的地，自始至终就由何远山和妻子方平揽着。即便后来何秀山也成了家，这件事也未再重提。要说何秀山，多年以来，他也早就习惯了对这位颇具心机的姐姐言听计从，他自己其实本无什么尔虞我诈的诡计，只是缺乏主见，极易被撺掇利用而已。 由于果树种植的效益极好，经过了七八年的不断栽植，河坊村早已是桃园遍地，杏林满坡。可是果树效益虽好，但桃杏的成熟时间都比较集中，而且桃子和杏子都不易存储，成熟之后要尽快卖出。倘若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果树，何远山夫妻二人也是分身乏术，无法顾全。 所以，何远山就只把自家一半的地种了桃树，在另一半以及何文山的两亩多地上，有梯次地种了粮食和蔬菜。 到了1998年秋天，何秀山在何平的教唆下，又在何老太太面前向何远山和方平发了难。何秀山认为（其实是背后的何平认为），现如今，果树种植的效益这么好，何文山那两亩地出产给母亲何老太太的供奉已是绰绰有余，何远山除了正常替何文山上交供奉之外，还应另交一份儿租金，甚至要给何老太太分一份儿红利。 方平知道这又是多年来一直针对她和丈夫的何平在暗地里搞的鬼。凭她对何秀山的了解，倘若没能何平在一旁挑唆，何秀山是断然不会这样无事生非的。况且，方平心中认为，如此厚颜无耻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估计也就只有何平能想得出来了。 其实，多年以来，何远山和方平既要经营自家的七八亩地，又要耕作何文山的两亩多地，他们也着实力不从心。河坊村虽处在东部大平原之侧，可人口也并不算稠密。尤其是河坊村，较之附近的十里八村，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少地多。 有些时候，实在无力照看，何远山就在一部分田地上胡乱撒些高粱玉米，春种秋收之间适时地锄锄草而已，也并不追求什么经济效益。现在听到何秀山这般令人啼笑皆非的话，何远山和妻子都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借此机会向何老太太提出自己不种何文山的地了，让给何秀山去种。 何平给何秀山出的主意原本只是想刁难一下何远山和方平，可没想到何远山竟然顺坡下驴，提出把何文山的地让给何秀山种，而何老太太居然也同意了。 当然，远在山西的何文山自己已经发家致富，另出了自己的供奉定时给何老太太寄回来，他在家里的两亩多地也就交由何老太太来处置，自己不求什么地租红利，只等以后回来守着一亩三分地养老。可何远山多年坚持下来的，既种何文山的地，就另出供奉的做法，却从未改变。 何秀山也已成家，还生了一个女儿，名唤何晓红，如今已经六岁了。何秀山加上老婆孩子的地，也足足有七八亩，跟何远山情况是一样的。他自己的地都种着费劲，现在还要加上三哥何文山的两亩地，更要照例代何文山出一份儿供奉，他实是被大姐何平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瞅着事与愿违的何平是哑吧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感叹悔不当初，却又束手无策，不由得更加怨恨何远山和方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回 装聋作哑 何秀山也已成家，还生了一个女儿，名唤何晓红，如今已经六岁了。何秀山加上老婆孩子的地，也足足有七八亩，跟何远山情况是一样的。 他自己的地都种着费劲，现在还要加上三哥何文山的两亩地，更要照例代何文山出一份儿供奉，他实是被大姐何平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瞅着事与愿违的何平是哑吧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感叹悔不当初，却又束手无策，不由得更加怨恨何远山和方平了。 何平的馊主意让弟弟何秀山陷于困境，她心中愤愤难平，而又不肯善罢干休。于是，她又向何秀山出谋献策，说何远山多年来没能把何文山的几亩地经营好，倘若何远山早年在何文山的地里栽上桃树，如今就早已是桃林郁郁c硕果累累了。何秀山接手时也就不应该是只是黄土一片，野草丛生，空有几棵手指粗细的树苗了。 简而言之，是何远山的不作为，荒废了何文山的田地，耽搁了这两亩地的价值，何远山理应补贴现在接手的何秀山才是。 何秀山心知这件事本就是何平无事生非，自己是受其挑唆才骑虎难下，坠入泥潭。当何平再给他出主意的时候，他本想就此作罢，不想再生事端。可想到自己无辜陷入此等境地，心有不甘，就只得再次顺着何平的意思，和她一起继续把这出荒唐至极的戏唱下去。 对于何平以及何秀山的得寸进尺和强词夺理，何远山再也忍无可忍，一气之下把自己去年才在何文山地里栽下的桃树苗也挖了回来。 何平看到何远山如此具有挑战意味的举动，气急败坏地招呼着何秀山夫妻俩来到村东何远山家兴师问罪，上来就隔着院墙扯开嗓门儿喊，要何远山和方平出来对证，俨然一副要替三弟何文山和四弟何秀山讨个公道的架式。 何秀山夫妻俩觉得这事本来就有些无事生非，自觉理亏，开始不太想去。可架不住何平苦口婆心c满口胡言的挑唆，再加上何平那副咋咋呼呼c大义凛然的样子一壮胆儿，向来就对何平言听计从的何秀山就鼓起勇气，带着妻子同何平一道儿来到何远山家大吵大闹，引得街坊邻居都出来围观，场面热闹非凡。 何秀山本就没想好来了应该怎么说，只听何平一个人在那里尖着嗓子喊，而他夫妻二人则侧目站在一旁，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是在以此表明他们和何平是一起的。 一向憨厚少言的何远山见何平竟然无理取闹到找上门儿来撒泼了，顿时怒人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要杀人，顺手抄起院子里的板镐就冲出门外，一副要把谁活刨了的架式，气势汹汹地朝连吵带骂的何平奔过去。 何平正喊得起劲，见面目狰狞的何远山举着板镐朝她冲了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何秀山见状也大惊失色，赶忙拽着妻子往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同时朝何平大喊：“大姐快跑！”何秀山的一声喊把何平从惊吓中震醒，她拔开双腿落荒而逃，一口气径直就跑到了家里。 何远山这与平日里憨厚朴实的性子大相径庭的突然爆发，着实把自以为是的何平吓了一跳，何秀山夫妻俩出被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作声。他们以前从未见到何远山如此动怒过。街坊邻居们也都吓得不敢上前去规劝何远山，生怕再惹急了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何平像踩着风火轮儿似的一溜烟儿地跑了，何远山也没穷追不舍，而是瞪着眼睛当街站立，把手里的板镐像拐杖一样立在胸前，气鼓鼓的腮帮子上隆起了硬肉，像一头发作了的野兽一般，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何秀山夫妻俩。 何秀山见大姐何平已经撇下自己跑得无影无踪，心理上没有了依靠，就如同踩着高跷的人一脚踩空掉进了泥淖里，再也高不起来了。 在何远山充满愤怒的目光注视下，何秀山夫妻二人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回何家老宅去了。 关于何平教唆何秀山夫妻俩上门声讨何远山的事情，何老太太是从村里人们的议论中才听说的。她听到何平这犹如泼妇般的行为之后，心中开始暗自后悔，是自己多年以来骄纵了女儿何平而冷落了儿媳方平。 其实她就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是何平从中作梗，挑拨生事，致使自己与小儿子何秀山都蒙蔽了双眼，同何远山以及方平之间渐生了隔阂。可是，由于自尊心作祟，她多年来对这一切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及至到后来越陷越深，终难回头。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司机开车时不小心走错了路，而又碍于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错了，结果只能是一错再错，离心中的目的地越来越远。 何老太太原本想，反正何远山已经离开何家老宅自立门户了，儿女们都各自成家，相互之间井水不泛河水，她就这样稀里糊涂c不置可否地度个晚年罢了。 可是她没想到，唯恐天下不乱的何平总是不肯过安生日子，又做出这种让村里人笑话的事情来。 经过何平这么一闹，村里的人都对来自异乡的方平有些同情，私下里难免议论何老太太装聋作哑太偏心，纵容儿子女儿欺负方平。这些议论又总会传到何老太太的耳朵里，让她听了十分烦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回 心病难平 其实，从七八十年代的艰苦日子里走过来的乡下百姓当中，兄弟姐妹之间反目成仇的事情屡见不鲜，可何老太太心中也知道，自己儿女之间的恩怨，很大程度上又是由于自己对何平的默许和纵容造成的，而自己又不愿承认这一切。对于村里人的议论，她毫无办法，无颜面对，便开始害怕出门，整日待在家里，避免听到那些令她难堪的议论。她偶尔出门到村里的小卖部去买东西，远远看到几个村民坐着聊天，像是在谈论着什么。当她走近的时候，人们就停止了谈论，都转过脸来跟她打招呼，脸上还都堆着十分热情的笑。那笑固然热情，可何老太太从他们那似笑非笑的眼角流露出来的神情中，能感觉出这种笑是伪装出来的。她心想，刚才大家肯定是在谈论她了，而且肯定是在说她的不好。于是，她后来就干脆不出门，连买东西都不自己去了，而是打发何秀山去。到了立冬，何老太太就一病不起，整个冬天，村里都没有人再见过她了。 何老太太病倒之后，何秀山本想给在外地的三哥何文山去个信儿，让他回来看看，却被何老太太给拦住了。她明白何文山的心思。何文山有眼界，不想纠缠于家里兄弟之间的家长里短，所以他才常年在外不想回家。她自己是被这些生活中的琐碎所气倒的，而这一切又与她这个一家这主脱不了干系。她觉得，凭儿子何文山的聪明劲儿，自己看上去病得这么不明不白，定会被他看穿自己不便为外人道的内心。何文山是个孝顺的儿子，一直都对她毕恭毕敬，若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这些私心，何老太太是死也不愿意的。 何老太太生病的这个冬天，由两个儿媳妇以及大女儿何平轮流照顾，二女儿嫁到了乡里，隔几日来看一次。何平中间曾提出要让何老太太搬到村东何远山的院子里住几日，何老太太知道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儿肯定又在动什么歪心思，就对她臭骂一顿，何平也就不敢再生想法了。何老太太见方平并未因自己一直以来冷落她而心存怨恨，在自己生病期间尽心照顾，无微不至，胸中的悔恨似钱塘江的大潮，拍击着她本就备受煎熬的内心。人，总是在得意时失心疯，失意时得真情。她知道，是她的不明真相和稀里糊涂，多年以来一直慢待c委屈了方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回 燕子归来 春风又吹开了村西河套里那似断非断c似连非连的冰面，燕子也结着队伍陆陆续续从南方飞了回来，在河坊村家家户户的屋檐下安起了新家。 有些燕子还能找到去年的老巢，有些老巢却早已随着房屋的拆盖消失了，去年燕子的主人就得另找地方重新筑巢。当然，也有些燕子可能在迁徙的途中不幸受伤或死去，再也没有回来，它们去年留下的空巢就有新的主人入住了。 河坊村在不断地发展变化，老式的土坯房屋越来越少了，村东沿着马路两边新盖起了两排新式的红砖青瓦房，最东头儿还建了几家刚刚时兴起来的混凝土平房。 从村南的高山上望下去，整个河坊村像一支手枪，村东的两排新房就像是手枪长长的枪管。 燕子的队伍已经再也不像十年前那么壮大了。它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同伴把村里的电线挤满了，也不需要因为没有地方落脚而不停地飞来飞去了。 偶尔有只燕子凑在一块儿立在电线杆头，也显得那么单调和孤独，根本传达不出春天应该有的生气。只有村外的田野里，次第盛开的桃花和杏花，还在用纯洁的白和鲜艳的红释放着抑制不住的勃勃生机，让人们确信春天真的已经到来。 在这天气渐暖的春天里，何老太太也终于甩掉了一冬的衰弱，开始下炕走路了。她就像是一条从冬眠中醒过来的蛇，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恢复了精神和体力。 何老太太拖着大病初愈后虚弱的身子，迎着春风，沐着春阳，又走在了河坊村的大街上。她又显得老迈了许多，堆满皱纹的脸上气色愈发憔悴，没有生气。尤其是她那几乎全白头发，让村里的人们肆意想象着她度过了怎样一个痛苦难熬的冬天，猜测着她经受了多么沉重的精神打击。 大家还是照样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却不再是虚假的笑了，而是充满了同情与关切的笑。这一点，她从他们轻柔的语气和真诚的眼神中，能够感觉出来。 随着春天的脚步渐渐远去，初夏伴着清风款款而来，何老太太也很快就从病后的虚弱当中恢复过来了。不知是村里的人们对她那种关切的神情让她解脱了心理上的负担，还是她自己看破了人生的悲喜，总之她确实好了起来，只有那头白发再也没有变黑。 在天气逐渐转热的初夏，她突然想念起儿子何文山了。何文山两年前走了时候留下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寄信地址，何老太太差小儿子何秀山到县里打电话没有打通，她就让何秀山给何文山去了一封信。信中对她重病的事只字未提，只说母亲想他，让他有时间回来看看。 何文山在老家办完婚礼后的第三天，就又回山西去了。没成想，在他回老家办婚礼的短短一个星期时间里，他的洗煤厂出事了：他顾的出纳伙同厂里的卡车司机卷着二十几万的资金跑了路。两年来，他和妻子刘慧芳一直在想方设法补救这二十几万的亏空。到后来，资金周转不灵加上经营不善，他不得不把资产全部变卖来还这笔帐，洗煤厂仅仅运营了四年时间就破产了。他用仅剩下的钱买了一辆面包车，又重新干起了拉私煤的老本行。 他留给家里的电话号码原是他厂里的电话，厂子倒闭了，电话自然也就停用了，而他留下的寄信地址是他山西一个朋友家里的地址。 他收到家里的来信时，正是刚刚破产的时候。两年前他衣锦还乡，风光无限，现如今他不想如此落魄地回去，所以就没有回信，打算先攒些钱，年底再回家给老人拜年。即便是落魄了，他也还是想力求回去得体面一些。 何老太太让何秀山给何文山去了一封信，两个月过去了，竟然没有回音何老太太心中不免有些着急。照理说，何文山如果收到了信，不会不回信的，所以她觉得儿子很可能没有收到信，有几日她右眼皮总是跳，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不过她也没有再给何文山去信，因为她不想进一步确认那种不祥的预感。她只当作是信在半路上寄丢了，只当何文山没有收到。她盼望着何文山哪一天会自己再回来，就像他曾经不辞而别离开家八年后又回来了一样。 何老太太每天都把心用在盼何文山回来上。其实，她把精力都放在这一件事上，一方面是因为确实想念何文山，另一方面是不愿去想何平c何秀山和何远山夫妻俩之间的事。她开始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是自己委屈了方平，也因此不公平地对待了自己一手养大的老实憨厚的儿子何远山。可是，她又感觉自己无法再去弥补这一切了。 她不敢也不愿意去想这些，本能地想逃避，就像是一个牧羊人不愿意去正视由于自己的粗心和疏忽而冻死在风雪里的羔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回 魂归旧世 1999年的12月20日，澳门回归了祖国，全国人民又一次沉浸在民族尊严的喜悦和欢腾之中。这一天，何文山终于从山西回来了。他看到已是白发满鬓的母亲，听说了母亲生病的遭遇，心中后悔自己没能早些回来。 何老太太也得知了他这两年事业的坎坷和生活中的种种不顺心，心中甚是为何文山惋惜。 不过，母子总算是又再面了，这冲淡了一切的不愉快。 何文山已经积累了些本钱，他打算过完春节以后从头再来，重新实现自己的致富梦，尤其是他听说了从小要好的同村哥们儿梁军民在家创业成功，成了企业家，他就越发觉得自己必须立即行动，刻不容缓了。 他这次回来，见母亲的身体已无大碍，只待了一个星期，就带着妻子刘慧芳赶回大同去，准备着手东山再起了。 可是，何文山到了大同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乎意料地接到了噩耗：何老太太昨天夜里吞吃了大量安眠药，自杀了。 何文山闻得母亲突然离世，如晴天霹雳，又火速和妻子赶回了老家河坊村。 何老太太的死太突然，让何氏兄弟姐妹乃至整个河坊村里的百姓都难以置信。 也许她早有此念头，只为等着再见儿子何文山一面。何文山在澳门回归c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回来了，她大概了却了见儿子一面的心愿，觉得心中再无牵挂，就此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何老太太是个苦命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她没享过福，中年以后丧夫，一个人把六个儿女拉扯大，到了老年又苦尝了丧子之痛，一个女人可能经历的各种苦难，她都经历了。 可是，她也是个糊涂的女人。她出于私心，纵容娇惯了自己的女儿何平，冷落了心地纯朴与世无争的儿子何远山和儿媳方平，让同出一源的兄弟姐妹心生嫌隙形同陌路。 她又是个自私的女人，死在了何文山回家探亲之后，让何文山认为自己是结束她生命的诱因，心中永远地背上了无法摆脱的自责。 她还是个可怜的女人，操劳了一生，经历的苦难儿女们永远无法体会，单身母亲曾经的无奈和苦楚她只能自己吞咽。 她更是个懦弱的女人，自以为寻了短见就可以抛开一切，解脱自己了。可在她真正走在黄泉路上的时候，或许发现了这也只是徒劳。这种方式，并不能令她原谅自己的过错。 她，和许许多多历经过艰苦岁月，饱尝了生活疾苦的女人一样，走过了复杂的一生，最后又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个充满辛酸和无奈的世界。 她终究还是去了，以一种令人叹息的方式，死在了世纪之交的前几天。 何老太太的葬礼办得很匆忙。她这么急于结束自己的生命，恐怕是因为没有勇气面对新的世纪吧。儿女大概也不想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愿，就在旧世纪的最后一天，将她匆匆地下了葬。 她走得太突然了，以至于都没能留下适合做遗像的照片。无奈之下，儿女们只得把她生前身份证上的照片放大，做成了遗像。身份证头像外罩的那张网，就像是她至死也没能摆脱掉的心结，永久地留在了遗像里。 方平在何老太太的丧礼上哭了，就像是许多女儿哭送自己的母亲一样。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个迟早要来的场合真的哭出来，她甚至曾多次在受尽了何平的欺凌之后暗自发誓，自己永远不会为这个黑白不分c是非莫辨的婆婆含泪送终。 可是，在何老太太的灵柩抬出何家老宅的时候，她还是声泪俱下地哭了。她的哭声里，有对老人离世的伤感，也有对何老太太病重期间对她有意袒护的感激，而更多的，还是因何老太太的装聋作哑c是非不分而感到委屈。虽然方平知道，何老太太在离世前最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了对她的悔意，可她还是觉得，婆婆就这么不置可否地撒手人寰，最终也没能给她应有的认可，太不负责任。 可是不管怎样，人死不能复生，何老太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就此与活着的人阴阳两隔，永不相见了。 在这个冬至已过，本应飘雪却依旧淅淅沥沥地洒着冬雨的季节里，方平纵然是伤心也罢，感激也罢，委屈也罢，怨恨也罢，也都无所谓了。 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随着一场痛哭，把过去的一切是非曲直和人情冷暖，酸甜苦辣与悲喜故事，都同着婆婆的灵柩一起，埋葬在即将落幕的旧世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回 山上活蝎 农民企业家梁军民的成功，不仅给大人们带来了触动，对小孩子们而言似乎也有了现实意义。 梁军民的养蝎厂越建越大，蝎子的效益也日益向好。不过，和几乎所有的商业化物种一样，野生的总是比家养的要好。 梁军民用谷虫儿喂大的蝎子，不如在自然界中吃杂七杂八的昆虫长起来的蝎子毒性强，价值高。这跟野兔比家兔肉味鲜美，野生虎比动物园里的笼中困兽要更加凶猛，是一样的道理。 梁军民为了改良自己养殖厂里蝎子的品种，在养殖销售蝎子的同时，也公开地收购野生蝎子，以期保持蝎子的毒性和野性，在销售时能卖到更高的价钱。 河坊村一带的野生山蝎资源十分丰富。这里连绵不断c高度适中的荒坡野岭，再加上适宜的温带气候，最适合野生山蝎的生存繁殖。每年到了夏天，在山上随手翻起几块石头，就有可能看到纯种的野生山蝎。 在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末，梁军民刚刚开始收购山蝎的时候，一条大的成年蝎能卖五毛钱，半大的两毛到三毛，平均下来，一斤活山蝎能卖七八十块钱。由于市场的调节功能越来越灵敏，梁军民收购山蝎一年以后，每斤活蝎的价格就上涨到了一百多块钱。 对于六七岁到十几岁的孩子们来说，上山捉蝎子，既能玩乐，又可以卖些零花钱，这成了他们在暑假里最喜欢做的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 上山捉蝎子，是玉盈的拿手好戏。事实上，他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捉蝎子了。暑期的太阳像个熊熊燃烧的火球，炙热地烤着大地，玉盈和一群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孩子们一起，经常在正午穿着裤衩背心，迎着火热的太阳，就上山捉蝎子去了。 他们每个人都随身带了两样必不可少的东西：一只玻璃瓶和一个用两根竹片制成的竹夹子。他们从山脚下开始，漫无目的地掀开散落在杂草中的石块，随时都有可能在石块下面发现一条正在啮食野虫的蝎子。 并不是所有的蝎子都很大，很多时候，只会翻出蚂蚁那么大小的蝎子来，这样的小蝎子自然是不值钱的，只有等来年长成成蝎之后，才有价值。 蝎子的繁殖过程，是母蝎在肚中把幼蝎孕育成熟之后，从脊背裂开一道口子，把全身呈乳白色的幼蝎“分娩”出来，之后还要把一团几十只白色的小蝎子在背上驼十几天，小蝎子等褪去了白色的外衣，才能自己下来爬行。 有些时候，玉盈在山上会正好翻到腹部鼓起，即将分娩的母蝎，它的肚子被鼓胀得像是快要爆裂，肚皮薄得几乎透明，都能透过肚皮看清里面蜷缩成一团的小蝎子。 这样的蝎子马上就要生出一窝好几十只小蝎子了，卖的时候价钱也会高一些。还有些时候会恰巧翻到刚刚分娩过的母蝎，母蝎的背上正背着一团乳白色的小蝎子。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会用夹子夹起母蝎，甩掉那一团还“嗷嗷待哺”的小蝎子，残酷地把母蝎带走。 可是生性善良的玉盈总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总是会悄悄地把石头盖回去，他不忍心为了几毛钱就带走母蝎，而将那一堆尚无生存能力的幼蝎置于死地。 他知道，那些还没有从沉睡中醒来的小蝎子，连一丝一毫的抵抗力都没有，如果缺少了母蝎的保护，哪怕是一只蚂蚁，都可以轻易地把它们吃掉。 玉盈每个暑假都会捉蝎子，卖蝎子挣来的钱就成了他的零花钱，他自己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玉盈上小学的时候，每个暑假靠捉蝎子只能赚到三四十块钱；到了初中，他也像经验老道的猎人一样，成了捉蝎子的老手了，一个暑假下来能卖到一百多块钱了。 要说这捉蝎子，也是有窍门儿的。刚开始捉蝎子的人不懂其中的门道，总是碰运气。可有过几年经验的人，总能准确地找到蝎子较多的地方，省时省力，事半功倍。蝎子喜欢阴凉，可也不喜欢过于潮湿的环境，所以玉盈知道哪种草丛里蝎子喜欢居，什么样的石堆里蝎子不愿住。他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久游山间c熟能生巧而已。 他知道，每次下过大雨之后，山脚下的蝎子最多，因为大雨形成的水流会把高处的蝎子裹挟着冲下山来，聚集在山脚下的荆条灌木丛里。这个时候，往往随便翻开一块碗口大的石头，就能下面盖着两三条大蝎子。它们大概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洪水之后，正惊魂未定地聚在一起相互寻求安慰吧，却没想到被有心而来的玉盈逮了个正着。 村里还有为了捉蝎子不择手段的人，专拆山上用石块儿垒起来的梯田，把别人的田间地头儿拆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那里面的日子的确很多，可玉盈觉得那样太不道德，所以他一直不愿去做那种损人利己，招人怨恨的事情。 等玉盈上了初中，他捉蝎子已经熟练到可以不用夹子了。他每次上山只带一个方便面的袋子，翻到日子后就顺手从灌木丛上折下一根细木棍来，用细棍摁住日子的尾巴，再用另一只手捏住尾巴顶端有毒刺的地方，直接捉起来塞进袋子里去。 “牵牛牵鼻子，捉蝎捉笛子（蝎子的尾巴长毒刺有地方）”，这是玉盈多年来捉蝎子最为得意的经验总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回 遍地皆宝 除了山蝎以外，河坊村里比比皆是的土坯老宅也是蝎子喜居的窝子。土宅子里的“盖子虫”c“打灯虎儿”等农家昆虫，又是蝎子天然的捕食对象，农家老宅的蝎子也和山蝎一样，毒性很强，药用价值也很高。 进入新世纪以后，村里很多大人也开始捉蝎子赚钱。大人们白天要在田里操劳，不能像无所事事的小孩子们那样，无忧无虑c无牵无挂地成天介在山上瞎逛。 大人们只好到了晚上吃过晚饭，趁着宁静美丽的月色，边散心边走在村中曲折狭窄的街巷里，打着手电筒捉蝎子。 夏天的天气又闷又热，把所有的蚊虫鼠蛇都从洞里逼了出来，蝎子也受不住墙缝里的闷热，纷纷爬出来在土坯墙上悠然地觅食，抑或者仅仅是出来感受一下夜晚的清风拂过来的凉意。 农村百姓的眼睛都很亮，如果月亮足够明，很容易就能发现爬在墙上的蝎子。有的蝎子可能经历过多次被捕的风波，行动很是谨慎，总是停在土坯之间的缝口，既不完全暴露出来，又可以窥探外面美丽的月色，感觉擦墙而过的清风。 可是即便这样，有时还是逃不过经验老道c眼疾手快的捉蝎人的捕捉。有些时候天气不好，夜色黑暗如漆，日益流行的强光手电筒渐渐成了人们晚上捉蝎的必备工具。 有了强光手电，就连深藏在墙缝里面的蝎子，也往往被照得无处藏身，人们手握着细长的铁片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探囊取物般把被强光吓得惊惶失措的蝎子从墙中夹出来，实在也是一项拿手绝活。 玉盈不擅长晚上捉蝎子。由于长期的学习，用眼过度，视力较那些贪玩的学生们有些欠佳，在晚上黑暗的夜色下，他总是不能在墙缝里辨清蝎子的模样，所以他就干脆不费那个劲，晚上从来不去捉蝎子。 还有，在梁军民的养蝎大棚里，虽然蝎池四壁贴上了玻璃，可总会有蝎子从墙壁的缝隙里跑出来，成了“越狱”成功的“法外分子”。因此，有心的人就专门儿到晚上的时候围着梁军民家的院墙转，专捉他家跑出来的蝎子。 有一次，村里的电工刘玉柱晚饭后在梁军民家外踅了两个小时，就捉了足足一斤的蝎子，想必是梁军民的养蝎池出了破口，大量的蝎子趁机从里面跑出来了。 要说现如今河坊村附近这一带的高坡低岭，可真称得上是遍地是宝。除了蝎子以外，山上还有好几野草都是可以入药的药材。最常见的两种便是“小髻儿根”和“智木”，两者皆可入药，自然就能卖钱。还有山上梯田里到处都是的“药狗丹”，也是一味药用价值极高的药材。 除了植物，动物也有可以入药的，比如螳螂的卵。螳螂的卵一般结在灌木丛或者山上柿子树的树枝上，河坊村当地人把它形像地称为“肚脐儿”。“肚脐儿”的药用价值被发掘后，开始引得人们大量地采拾。 与此同时纳入河坊村药材目录的，还有知了“金蝉脱壳”之后留下来的外壳，同样成为了人们争相收集的对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回 劳有所得 河坊村有一个以干活勤快麻利见长的小伙子叫王志宁，他可以同时做好几样儿赚钱的活计：赶着十几头羊上山，放羊的同时背着筐挖“智木”，拿着瓶子捉蝎子，拎着袋子采“肚脐儿”，还兼顾着挖“小髻儿根”和“药狗丹”。半天下来，他“智木”挖了一大筐，蝎子捉了几十条，“肚脐儿”采了一大口袋，“药狗丹”和“小髻儿根”也都有所斩获，五产样儿加起来能卖上百来块钱，村里无人能出其右。 跟他比起来，玉盈这样的小孩子一天的收获还不及王志宁的零头呢，所以玉盈一直打心里佩服王志宁，觉得他的成果简直是不可思议。 玉盈初二那一年的暑假，河坊村雨水特别多。自从村西的大河断流以来，河坊村就没有再下过真正的暴雨，可这一年却迎来了一个雨水充沛的夏季。 在接二连三的大雨汇聚下，村西的河滩上又有了浅浅的水流，只不这不像以前那般清澈，那般汹涌了。似断似续浑浊的河水在干涸已久地鹅卵石中间流淌，水流中漂着杂草和不知从何处来的残枝败叶，水面上冒着从地下渗出来的气泡，干旱的河床近些年来第一次得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滋润。 只可惜，这样风调雨顺的时节并没有待续太长时间，河床上犹如回光返照般的水流很快就又归于了平寂，就像是海边沙滩上忽而涌过来的一个浪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河坊村村边几座山岭的山谷里，整个夏天都流着甘甜清冽的山溪，在山下汇聚成一道清流，一直持续到了北雁南飞c天高气爽的秋天才逐渐退去。 这个夏天，由于常常降雨，山上的蝎子大多都被雨水冲到了山脚下的荆稞灌木丛里。每次下雨过后，玉盈都能轻而易举地捉到几十条成蝎，积攒了一个暑假下来，他竟赚到了两百多块钱。 在秋天开学之前，他用自己赚来的钱，到县城的商场里买了一台小录音机。买一台录音机是他刚入初中时就有的愿望，因为有了录音机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听英语听力了。他喜欢学英语，胜过其它任何一门课程，就如同他钟爱吃饺子永远都不会觉得厌烦一样。 录音机买回来以后，除了听英语以外，玉盈在比他高两个年级c已经在县里读高中的玩伴盛昭的指引下，接触到了大量的港台流行歌曲。 生平第一次，玉盈了解了温柔甜美的邓丽君，细腻多情的张信哲，嗲声嗲气的费玉清，至情至性的张雨生，青春怀旧的罗大佑，乐天逍遥的任贤齐，嗓音低沉的蔡琴，颤声动人的刘德华，侠肝义胆的周华健，情真意切的张学友，婉转深情的陈慧娴，大气浑厚的梅艳芳，更是被劲爆豪迈的摇滚组合by一nd彻底地征服了。 玉盈由此看到了这个世界精彩的一角，他发现这个世界除了寒窗苦读的枯燥和辛酸，还有如此悦耳动c听令人心驰神往的天籁。每当他闭上眼睛聆听那丰富而动听的旋律时，他又仿佛能看到一幅精彩纷呈的图画，展现着大千世界令人赏心悦目c如痴如醉的美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回 静心再出发 初中三年级开学以后，玉盈明显感觉到学校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了。 义务教育只有九年，初中毕业以后，大部分的学生都将面临着辍学，只有学习成绩足够优秀的学生才能升入高中，延续自己的求学之路。两年初中生活走过来，玉盈一直在努力，却也有些心不在焉，这骤然而起的紧张气氛也让他顿时感到了压力。他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学习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学的概念已渐渐在他心中明晰起来。他虽然还不清楚大学具体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他想，对于穷苦的农村孩子而言，大学就意味着人生的出路。 大学身份之于农村的孩子而言，大概就相当于古时候的秀才身份之于寒门学子的意义吧。在初中时代进入后半程的时候，他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大学梦。 一直以来，玉盈都被村里乃至乡里整所中学的师生们认为是近年来资质最好的学生，可他又总是那么的飘忽不定，成绩起起伏伏变化莫测。 用功了，他就能入围前三；贪玩儿了，他就滑落中游。谁也不能保证，他就能板上钉钉地考入高中，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不能保证。 于是，在沉寂了两年被很多同学超越之后，玉盈有些“知耻而后勇”，开始发奋图强了。他决定要摒除一切杂念，查漏补缺，固强修弱，把老师们对自己的疑虑打消掉，把自己曾经有过的荣耀找回来，就像是一个“大意失荆州”的将军立誓要夺回在自己手上丢掉的阵地，他雄心勃勃，志在必得。 初三的生活拉开了序幕，玉盈开始秉烛夜读，每天晚上都学至深夜。当他静下心来整理出思绪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那颗永不言败的心其实从未停止过跳动。他平时也乐天，可绝不轻言放弃。 尤其是在听了by一nd充满激情与理想的歌声和旋律之后，他就更加觉得人生要活得精彩，否则就枉来此生了。 他不顾父母多次劝他早些歇息的劝告，每天夜里坚持要完成自己心中定下的任务才肯睡觉。 他对学习曾有些松懈，却从未信马由缰地把心放得太远。在一百多个刻苦攻读的夜晚之后，他终于找回了曾经拥有的自信，成为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也再次成为了全校舆论的焦点。 他的成绩和他被认为的资质相衬了，老师们也像是押中了宝一样，都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觉得玉盈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回 心系伊人 尽管玉盈在这半年来力求静心，想排开一切杂念投入到学习中去，可还是有一件事扰乱了他的心绪，让他感觉吃惊和意外，以至于多年之后依旧令他感到惋惜：同班的好朋友史倩芸辍学了。 史倩芸是一个相貌恬静，性格温和的女孩子，平时里也有说有笑，总喜欢和玉盈开玩笑。史倩芸也喜欢学英语，可是语感并不好，每每遇到问题总喜欢远远地喊玉盈的名字，让他解答。 可玉盈往往醉心于自己的学习，或者忙于和同桌的同学聊天，经常忽略了她，于是她就抄着英语课本过来，“啪”地一声拍在玉盈的肩膀上，嘴里还用训斥的口气表达刚才玉盈没有回应她的不满，脸上却总是洋溢着灿烂美好的笑容，露着整齐洁白的牙齿，让玉盈看不出半点儿生气的意思。 玉盈也总是对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只好耐心细致地帮她解答问题，以作补偿。史倩芸得了满意的答案后，就快乐地扭头而去，也从不说声谢谢，及腰的长发随着摆头的动作飘然扬起。盈打心底里也很喜欢她这种既有男孩子的大咧又不失女孩子温柔的性格。 可自从过了那个暴雨连连的夏天，玉盈再回到校园以后就再也没能见到过史倩芸。他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说她家里出了些事情，她再也不能回来上学了。 史倩芸的美丽和大方让玉盈心生好感，平时又是非常合得来的同学兼朋友，她的消失不能不引起玉盈的注意。当玉盈听说史倩芸家里在出了事的时候，他也曾十分担心，多次有过到她家里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可是日渐升温的学习压力和情窦初开的羞涩，让他最终没有迈上通向她家的路。他忍住心中的疑惑和担忧，默默地苦读了一个星期，心中却始终存着对她的挂念，盼望着有一天她能再次回到校园里来。 寒假快要到了，大家都在紧张地备战学期末的考试，玉盈终于又在校园里看到了史倩芸的身影。这个时候，他早已经从学校里的传言中得知，史倩芸之所以辍学，是因为她的爸爸得了重病，而且在刚刚过去的秋天就已经去世了。 她为了帮扶妈妈照料农活和家务，不得已辍学了。家里的田地以后就都得靠她和妈妈两个来耕种了，而且她还有一个正在读小学的妹妹需要照顾。本应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年纪，家庭的重担却就过早地落在了她还十分稚嫩的肩膀上。 史倩芸回到学校不是来复学，而是来正式办理退学手续的，九年的义务教育就这么中断了。玉盈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义务教育，也并一定就能保证所有的人都能上学，他们随时都可能因为生活的变故而彻底离开校园。 史倩芸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来到学校的。冬日里干净的阳光明亮地洒在河源乡中学的操场上，给操场铺上了一层温暖的黄色，史倩芸办完了离校手续后，静静地站在操场中央，环顾着周围熟悉的一人一景，一草一木，清亮而包含哀愁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不舍。 阳光落在她那件粉底白花儿的棉袄上，显得清新亮丽。 玉盈早听说她来了，一直用焦急的目光探寻着她的踪影。当他看到史倩芸安静地站在落满金色阳光的操场上的时候，心中像干涸已久的土地滴入了一滴清泉，瞬间感受到了一丝滋润。 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几个男同学正在坑洼不平的篮球场上争抢一只破了皮的篮球，动作扭捏技术拙劣，毫无章法地把篮球朝着透迹斑斑的篮球架上扔去，砸得白漆已落尽的木质篮板和摇摇欲坠的铁丝篮筐哐啷作响，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不断地回荡，衬托着史倩芸孑然一身c孤单寂寞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回 相顾无言 玉盈看到史倩芸，心中既兴奋又难过，他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史倩芸慢慢走过去。 他心中早就想见她一面，是出于好奇，担心，同情，还是思念，他说不清楚，可能他只是单纯地想再看到她那甜甜的笑脸。 他想快点儿走到她的跟前，可心中却又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所以他还是放慢了脚步，想掩饰心中的紧张，也掩饰这个年纪青春懵懂的羞涩与尴尬。 他走向她时，眼睛偷偷地观察着操场上打篮球和跑步的学生们，仿佛在确认自己这样向她走去是否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是不是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或她，或者同时看着他们两个呢？如果有人在看，他们又为什么在看呢？是因为她太久没回来而出现得太突然了吗？还是因为他的表现不得体？他们是不是在好奇他将走上前去跟她说些什么？ 或许这只是玉盈多虑了，根本就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他自己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他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史倩芸也早就感觉出他是冲着她走过来，远远地就用企盼的目光一直看着他。当她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从她的眼神中可以读到，她也一直在等着见她。 虽然他们自从暑假就没有再见过面，可心中似乎有一个不约而同的约定，期待着同一场见面。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失落的表情，可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又马上堆起了灿烂美好的笑容，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感觉到，她是因为见了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难过，所以才故意收起了刚才那失落的表情。 “你现在好吗？”玉盈正在犹豫着如何开始这场谈话，史倩芸却先开口了。 “我很好，你呢？”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问题来表示问候和关切，就借用了她的话来反问。可是刚一问出口，他就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是多么的拙劣，她可是要辍学了，怎么可能会好呢？ “我很好呀，今天来学校办了退学手续，明天随着二表哥一起去北京打工，我提前参加社会工作了。”她用有些俏皮的口吻回答着玉盈的问题，脸上荡漾着迷人的笑容，仿佛辍学对她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以至于玉盈都有些觉不出她那种轻松的语气是故意做出来的。 史倩芸这种明显是为了迁就玉盈的心情而假装出来的坚强，让他之前心中准备的那些安慰她的话变得毫无必要了。可也正因为如此，玉盈更觉得无话可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让两人都期盼已久的会面了，他只好低着头，用脚尖耍着一颗从地面上踢出来的小石头。 “那，再见了”她见他低头不语，就想找话说，可挑来挑去，最终却挑出了这句听了让人难受的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代表离别的句子似乎是自己无情地从她嘴里滑落了出来。 “嗯，”他只低声应了一句，犹豫了一下，没忍心说出那句很容易脱口而出的“再见”，因为那将意味着这场会面将要彻底结束。 “那你以后好好学习，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她似乎也不想就此结束这次两人都期待已久c后会却未必有期的会面，想拿这句那个年代同学间常用的祝福来冲淡尴尬的场面，双手攥着退学手续的材料背在腰后，身子不自然地左右扭动着，显出女生常有的c她平时却不常见的腼腆与娇羞。 “嗯，那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这是他刚刚低头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唯一一句自己觉着合适的对白。 可这句对白也让他自己感觉有些奇怪，听起来好似他以前照顾过她一样。在十五六岁的年纪，玉盈没料到自己想了很久才说出的这句话竟显得如此突兀，不由得脸上烧过一片火红。 “你也是，那我走了。”她觉得自己强作出来的乐观和坚强已经完全被这尴尬的气氛出卖了，失落的表情又重新不可抗拒地浮上她那张静美的脸。 她本想用强做出来的笑容来影响他，最终却不得被他自然流露出的伤心和难过所感染。 他不敢抬头望她那张被伤心和失落侵袭的脸，看了会让他觉得心痛。 她亦再也无法强持自己的伪装，感觉到一阵心酸涌上喉头，眼角瞬间浸出了泪水，她忍不住扭头离去，长发又一次在洒满阳光的校园里飘起。 他猛得抬起头来，想再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能把她留住，哪怕就像刚才那样相对无言地多站一会儿也好，总强过这让人心痛c无能为力而又后会无期的离别。 可她还是走了，只留给了他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他们注定就这样无奈地走上了两条不同的人生道路，就像是两列并行已久的列车，不得不循着前方的铁轨，奔向两个渐行渐远的方向。 史倩芸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校园，踏入了对玉盈来说还十分陌生的社会。 玉盈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怀着对她辍学的遗憾，继续回到紧张的学习中去。 他要好好学习，将来努力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这是史倩芸临走前对他的祝福，他也只有把这句祝福的话牢记在心上，并努力把她的祝福实现，才算是对她最好的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回 浓烟密雾 中考前的那个冬天，玉盈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地享受一个完整的寒假了，因为离中考就只剩下一个学期了，学校组织了补课。 正月初六，整个村子里的男女老少还沉浸在新春的喜悦当中，饺子的香味夹杂着鞭炮的火药味还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玉盈就开始在朦胧的晨曦中闻鸡而起，冒着冬日清晨刺骨的寒风上学去了。 对于学生而言，考场就如战场，这空气里弥漫的火药味就像是战场上的硝烟，在凛凛寒风中透出令人紧张的杀气。半年之后的中考大会战，在春节还没过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预演了。 郑怀林的炭场现在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了，他一个人几乎包揽了河坊村附近方圆几三四十里全部的木材生意。可是随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炭窑越建越多，窑里每天排出的浓烟已经不能完全消散了，整个河坊村终日都笼罩在刺鼻的烟气当中。 为了不引起村民们的过分反对，他的炭窑只在晚上才会肆无忌惮地排烟，天亮以后就逐渐地停了下来。玉盈每日上学去得早，冬天的早上又亮得总是很晩，他每次出门时，街上的烟都浓得像起了大雾一般，前方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路，以至于他在出村口时下坡的时候，不得不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走下去，防止行偏了跌倒在路边或者撞到了坡下的人。 等下了坡，刺得鼻喉发痒的烟气依然让玉盈觉得呼吸困难，他只好骑上车飞快地朝村西的河滩驶去，以尽快远离这令人窒息的污浊的空气。 玉盈春节过后第一次大清早上学时，就遇到了刺鼻的浓烟，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不知道郑怀林的炭厂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对河坊村原本清闲的空气造成了如此严重的污染。 一开始，郑怀林为了不致引起众怒，十分谨慎地采取昼伏夜出式的排烟法，到后来，这种方式已经满足不了生产的需要了，基本全天都在排烟，村里的烟也就几乎再也没有消散的时候了。 只有在炭烧好以后出窑那几天，或者有一阵猛烈的寒风吹过的时候，村里的烟气才会变得淡些，空气里刺鼻难闻的味道也才会减轻一些。 为了不使学习累垮身体，玉盈本打算接下来这半年跑步去上学，可是村里在的烟气让它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每天早上出门，总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烟雾缭绕的村子，逃离那刺鼻难闻的气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回 追忆童年 寒冬的清晨是安静的，除了早起上学的学生，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在一个夜色未消的早上，玉盈走出村里的烟气后，不紧不慢地骑着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前行，车轮时常会碾到路上突出来的石块，自行车的铃铛就被震得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在寂静的土石小路上悠悠地传向远方。 玉盈从村里的烟气中走出来，满怀疑问地想着心事，想着小时候如天堂般的乡村怎么会变得满目疮痍，回忆着这许多令人生厌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蚂蚱，玉盈首先想到了蚂蚱。蚂蚱曾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野味。他没有经历过吃草根c啃树皮的年代，可是在他小时候，平时吃肉还常常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蚂蚱就成了他嘴里天然免费的美味佳肴。 小时候的蚂蚱很多，玉盈光着脚丫子随便在一片草地里走过，那充斥其间的蚂蚱就会像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蹦，“啪c啪”地撞到他的裤腿上。他把胖胖的小手胡乱往草地上一按，就能扑到一两只又肥又大的蚂蚱。 还有那谷子地里生得最多的母蝈蝈，爸爸妈妈经常给他捉回用狗尾巴草穿成一串一串的蝈蝈和蚂蚱，午饭后埋在灶台里烧熟了，下午他带到地里吃，听得满嘴都是蚂蚱籽儿。 在吃不到猪肉c鸡肉和牛羊肉的年月里，蚂蚱就是难得的人间美味。可是现在玉盈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过了，由于农药的滥用，现在几乎都捉不到蚂蚱了。 玉盈又想到了青蛙。以前青蛙遍地都是，不仅河边有，连山上都有。每次下过雨之后，河里的青蛙就跟赛歌会似的叫起来，叫得此起彼伏，沸沸扬扬，仿佛在和被烈日烤得嘶鸣的薄蝉相互争个高下，谁也不输谁，让坐在街里摇着蒲叶扇子乘凉的人们过足了耳瘾。可现如今，哪怕是再听一声蛙叫，也变得那么奢侈了。 玉盈的车子轧过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他的手没有扶稳车把，前轮儿往起颠了几下，车把左右一阵乱颤，差点儿把他连人带车摔倒，放在前面车筐里的数学课本被颠得飞了出来，掉在了地上。玉盈被这意外的颠簸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停下车去拣掉出来的数学课本。 这时，他发现已经来到了村里水已干涸的河滩。河滩里的路是被不断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踩轧出来的，路上还零星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子，来来往往的车辆会经常碾过这些石子的边缘，把它们绷到别的地方，但总会有些石子依旧留在路的中央，让骑车的学生们不小心从上面轧过去，连人带车打个趔趄。 玉盈骑上车，又接着刚才的思绪往下想，想着那些已经逝去的童年的美好。他由河滩想到了以前的大河。村西这条大河曾是那么的宽，他都不知道这条河曾经流淌过多少年月，反正自从他记事起，生活中就一直有这条宽阔浩荡的河。 这条河里有过多少趣事，那些大孩子们夏天光着屁股在河里游泳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记忆犹新。 记得曾经有一年，刚下过大雨，河水大涨，不明情况的他跳进河里洗澡，结果发现前几日常常戏水的地方水位已经没过了他的头顶。他一脚踩下去，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由于不会游泳差点儿丧命。 好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哥哥看到他的头像个浮萍一样向上冒了几下，之后又消失在水面，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把已经沉底的他捞了上来。 那是哪一年的事儿了？又是谁把他救了上来？玉盈记不清了。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他又记起，河水畅流那些年，爸爸和邻居的叔叔伯伯们把炸药装在啤酒瓶子里，插上雷管，点着后扔到这水草丰茂的河湾里，一场炸响过后，就有肥大的鲫鱼和草鱼翻着鱼肚白漂在了水面上，玉盈也就有机会喝上了鲜美的鱼汤，那种沁心入肺的鱼香让他一辈子都难忘。 可现如今，这里竟连一滳水也没有了，碧青茂盛的水草也不见了踪迹，除了铺满河床的鹅卵石，什么也没能留下。曾经那么宽那么美的一条大河，怎么就消失了呢？ 玉盈有些困惑了，仿佛还没有从村里的迷雾中走出来一样，脑海里一片模糊，只有躲在鹅卵石底下的蟋蟀发出的清脆的叫声，还让他感觉到这死寂的河滩仍旧存有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回 朗朗书生 玉盈骑着自行车过了河滩，上了一个斜坡儿，拐上了平坦的柏油马路。 河坊村村东和村西的两条柏油马路，都刚好绕过了它，不给村里人方便，使得河坊村就像是一个被遗忘了的孤岛。 村里的学生就连去三公里外乡里上学，也要先走过村西的河滩，才能接上柏油马路。他上坡时没有下车，直接奋力地骑了上去。 其实他并不赶时间，没有必要着急，他只是习惯性地想给自己一些挑战，就像在写作业的时候他总是多给自己加一点儿量，以表示自己并不只是疲于应付，而是对生活能够掌控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尤其这半年来，他总是在一些生活小事上对自己表现出近乎苛刻的严格，在学习上就更是如此。 他上了柏油马路，路面变得平整了许多，不需要像在河滩的乱石中那样左摇右晃地找路了。 他并不着急，还有意识地降低了速度，只要车子不至于慢到停下来或者难以维持平衡的地步，他的双脚就不去踩动脚蹬子，任由车子载着他慢慢悠悠地在马路上溜着前进。他喜欢这种在路途中的感觉，他认为学校迟早会到的，加快速度奔过去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在这宁静的清早慢慢行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回忆着童年的往事，本身就是一件令他觉得陶醉的事情。 玉盈骑在车上慢慢悠悠地前行，继续想着心事。由于车速太慢，他不得不左右不停地调整车把，才能保持车子不至于倒下来。必要的时候，他用骑两下；不必要的时候，他就把双脚搭在脚蹬子上，让车子自己滑行。 马路两边的杨树长得高大粗壮，光秃秃的枝杈中间亮着稀疏的星星，随着他的前行，星星从这棵树稍缓缓地移到了前面一棵树的树稍，仿佛他越朝着星星靠近，前方的星星就渐渐地离他远去，后面的星星也一步不落地紧跟上来，不近不远，若即若离，始终都与他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他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和星星都没有动，而是路边的树在动。一只站在枝头的老鸦低沉地发出一声清哑的叫声，仿佛那叫声一出来就被冻在了冰冷的空气里，使玉盈觉得这个冬日的清晨显得更加的寒冷了。 他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联想。他前一天晚上以又熬夜到二十点，精神有些困倦，在乍袭来的一阵凉风里禁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和一个寒颤。到了学门口，他想到自己有些走火入魔的思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猛几下脑袋抖擞了抖擞精神，奋力地加快速度，冲上了校门前那个缓缓的水泥斜坡。 上了斜坡之后，他下了车，绕过中间的大理石雷锋雕像，推车穿过一道镂空垒砌的红砖墙中间的月亮门，来到了初三年级所在的小院里，把自行车停在了教室外面的停车棚里。 他停好车子，两手并排捂在脸上，从额头往下抹了几下，驱除一下晚睡早起的困意，从车筐里拿出昨夜带回家补习用的几本书，走进了早已是学子满屋c书声朗朗的教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回 非典来袭 村西的大河干了，河水不再开，但春风依旧来。 村边的杨柳吐绿，可燕子却迟迟不见踪迹。到了桃杏花开，红白遍野的时候，玉盈才见到两只久违的燕子穿梭在嫩叶与鲜花相伴的果园里。 这一刻，玉盈竟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泪水充湿了眼眶，心中满是欣慰。他自己都吃惊，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容易动情。 燕子难再邂逅，可竞相盛开的桃花和杏花也让河坊村的春天不失美丽。随着春风越吹越暖，郑怀林的炭场也因木材的紧缺而季节性地减了产，蓝天白云下的河坊村依然有一番赏心悦目c如诗如画的风景。 可就在桃红还没落尽，青杏尚未出头的时候，一场令人闻之色变的流行疾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短时间内就席卷了全国。 北京市长突然间的问责免职，更是让一种被称为sars（型性肺炎）的病毒瞬间成了整个社会舆论的中心，一时间全国上下人心惶惶，社会各界议论纷纷。 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被视为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白衣天使，被历史性地推到了与病毒抗争的最前线，成为应对这场天灾的中流砥柱和社会中坚。 病毒扩散之快让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们都猝不及防，原本生机勃勃c风光无限的春天，一下子被笼罩在了对sars病毒无所适从的恐惧之中。 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侵袭之中，对死亡的恐惧摄住了每个人的心。工厂停工了，商店歇业了，就连学校，也为了防止病毒的传播与扩散而停了课。除了最必要的外出行动，全国人民都响应国家号召，众志成城c万众一心，足不出户c坚壁清野，想尽一切办法切断sars病毒所有可能的传播途径，竭尽全力来阻挡这场瘟疫的扩散。 由于sars疫情的爆发，河坊村随着春天的到来而消散了的烟云，似乎又回来了，而且是以一种更加猛烈的方式卷土重来，势不可挡。 学校的停课，让玉盈对自己的学业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学校不上课了，课业得不到辅导不说，就连中考到底能不能顺利地如期举行，也要打个问号。 其实，还有一种更令人绝望的恐惧，已经在悄无声息地侵蚀每个人的内心，那就是——死亡。玉盈也一样，频繁地想到了死。 他从电视台里那些紧锣密鼓c气氛紧张的医院抢救画面，以及对不断攀升的感染病例的持续报道中看到，中国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sars病毒随时都可能带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死亡从未如此之近地，随时随地地伴在每一个人的身旁。 在这场似乎令人束手无策c只能坐以待毙的仓促应对中，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些忙碌在病床之侧和实验室里的医学工作者身上。 大众心中的白衣天使，在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为全人类而战，困守在家里的普通人无力支援，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祈祷，为那些白衣天使们祈祷，为国家和社会祈祷，也为自己祈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回 关门闭户 在全国发出了限制出行的禁令之后，河坊村也和全国其它的乡村一样，村民们都守候在家里，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当田里的庄稼确实需要照看时，人们才会一切从简地到地里做些活计。 村与村之间的每个路口都设置了关卡，有人把守，禁止任何人随意走街串巷，仿佛若是有人走动病毒就会尾随其后，到处传播一样。 村里乡亲们地里产的菜也只能在村子内部卖一卖，跨村的交易全部被禁止，每个村子都被迫隔离成了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 这场令大众毫无心理准备的疫情应对中，似乎一切防御手段都不保险，都不会让人觉得操之过急或者过了头。关于每一例患者和医护人员的死亡报道，玉盈都有一种不幸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的感觉。 一切来得都太突然，形势也发展得过快，让处于青春期的玉盈一下子陷入了困惑。 他原本就因为紧张而繁重的学习任务而显得有些劳累过度，常常分不清自己是梦着还是醒着。 有时候他在梦里都在为一道数学难题而冥思苦想，牵心挂怀；有些时候，他醒着却又如同睡在梦里一样精神恍惚，思绪不着边际。 常期夜里学到深夜，他确实是太累了，过度的疲劳导致视力都有了明显的下降。 在人类社会进入新世纪才没两三年，国家和人民都准备大踏步向全面小康社会迈进的时候，这如风卷残云c突如其来的疫情c停课c死亡c禁行等等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荒唐，似乎不像是真的，让玉盈更加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梦着还是醒着，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已经死了还是依旧活着。 在停课一个月之后，新闻里依旧报道着有人被sars夺去生命，医学研究也依旧没有给出彻底打败sars的结果，可是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也没能像悲观的人们预想的那样，在人群中肆虐，给人类致命一击。 工厂又开始有计划地开工，商店也陆续地开张营业，学校虽没有复课，可老师们却开始走村访户到学生家里做辅导。人们心中的恐惧，已经大大降低了。 随着春风由北转东，由东又转南，玉盈也像其它的学生们一样，在家里闭门自学，同时等待着老师上门来辅导，度过了整个春天和初夏。由于sars的侵袭和学校的停课风波，今年从上到下有关中考的各项准备都显得十分仓促。 由于学生们缺课太多，县里在考前两个多月，临时决定缩减今年中考的规模，取消了历史c地理c政治c物理c化学c生物的考试内容，只进行语文c数学和英语三个科目的考试，语数外老师们顿感责任在肩，压力陡升，而其他的老师们却如释重负，像是提前进入了暑假一样，落得一身轻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回 生死之问 在学校停课的日子里，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再次扰乱了玉盈的心绪，让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心无旁骛地醉心于学习了。 这令人猝不及防c手足无措的社会变故，给处于青春期的玉盈的心灵带来了深深的震憾。他像是被人一闷棍从梦里打醒了一样，对自己的过往和未来的人生，前所未有地做了一番深刻的思考。 在停课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玉盈独自在家复习功课，心绪不宁，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求学之路了。 他寒窗苦读了九年，一路走过来既心高气傲，又勤奋好学，可是在sars来袭之时，这一切似乎一下子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在疾病面前，生命随时都可能会被夺走，所有的理想和追求，志气和抱负，都显得微不足道，就好比一棵枯死在了夏天的树，没有在清风送爽的秋天结出累累的硕果，春天曾盛开枝头的满树繁花也就显得无足轻重，尽归徒然了。 他还想到了父母。从童年走过来，十五六的玉盈像是早上点钟的太阳，正值青春年少的好年华。在不久即将步入十八岁成年人生的关口，他人生第一次认真地想到了自己与父母的关系。 作为独生儿子，多年来他一直是父母眼中的宝贝，理所当然应是无忧无虑c天真快乐的，从小到在只有父母为他操心，他却从未为父母劳过神。 可是心智的成长逐渐让他跨出自己年龄的局限，开始懂得为父母考虑了。 玉盈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大学梦，可是父母呢？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和愿望吧。如果有，他们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玉盈心中想，自己能考上大学，可能也正是他们的愿望吧，因为从村里人们说话的口气中听来，孩子考上大学似乎是很值得父母为之骄傲的一件事。不是有一句古话叫“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吗？ 那怎么才能叫成龙，又如何才能算是成凤呢？考上大学算不算？他不确定，但考上大学肯定是一件好事。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在学习上的拼搏与付出又不是毫无价值，哪怕自己考不上大学，至少也曾经让父母因此而倍受了恭维，体偿过赞誉。 他自觉就算以后成不了龙，也算是做过游骋乡间学校的“地头蛇”了。 还有，假如自己真的躲不过这场瘟疫，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呢？ 他也是人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想到了死亡。死对他来说本是十分陌生的，可又天然地在想到死的时候感到了害怕，尤其是在外面的病毒正疯狂地掠夺普通民众的生命的时候，他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他似乎此时此刻才刚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每个人都会死，他也不例外。死亡不仅让他感到害怕，而且感到甚是迷惑。 他不想再去往深里想有关于死的话题，因为他觉得自己目前还想不明白，若不是有这么一场疾病突然袭来，他应该还不会如此过早地考虑与死有关的事情。 所以，他决定不再关于死亡的思考，打算以后再慢慢地想（如果自己能活到以后的话，他想）。 玉盈还想到了爱情。在这个懵懵懂懂的年纪，他还搞不清楚爱情是什么，不过他看到有好感的女孩子会感到脸红，会心如鹿撞，会心跳加速。 他想，如果他可以躲过这场瘟疫，他有一天也会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也会组织家庭，生儿育女吧，那会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觉呢？尽管他不相信本可以那么美好的人生竟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病毒如此轻易地摧毁，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现实的威胁是如此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当他想到自己的人生愿望的时候，他跟所有生漫的人一样，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周游世界。 他对地理课格外感兴趣，喜欢在心里默记课堂上提到的那些地理名字，虽有些拗口，却十分好听，有些地名一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那是一个或浪漫c或神奇c或风光秀丽c或古色古香的地方，玉盈心里念着那些美好动听的名字，在脑海中纵情想像着那里可能会有的令人或感动c或惊喜c或叹为观止c或赏心悦目的风景。 每当他看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就在心里暗暗埋下心愿，想着有一天能到那里去看一看，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书上所描绘的那种光辉灿烂和美不胜收。 当他看到新闻里的白衣战士们忙碌的身影时，竟幻想着自己是一个少年天才，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与他们并肩战斗，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神奇般地攻克了sars病毒的医学难题，化解了这场社会危机。 他像许多年少单纯的孩子们一样，一直都梦想着将来能做个科学家。可是科学家有很多种，他要做哪一种呢？仿佛此刻他突然间找到了答案：就做一个悬壶济世c救死扶伤的医学家吧！ 他确实有些走火入魔了，竟有了这么多疯言疯语c离奇古怪的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回 云开雾散 有几天，家里的黑白电视机突然坏了，所有与sars病毒有关的消息也因此中断了。玉盈不知道外面形势的发展，心中反而轻松了一些。在这个新的死亡病例仍在不断发生的时候，没有消息，似乎就已经是好消息了。 可玉盈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担心和好奇，想及时了解这场来势汹汹的疫情最新的情况。他还要参加中考呢，每次想到自己的学业可能会因此而中断，他都会感到心有不甘。如果他的学习向来糟糕也就罢了，可他是现在学校里公认最好的学生啊！ 于是，他自己把出了故障的电视机送到了赵兴水家。赵兴水曾是他幼儿园时的代课老师。赵兴水现在已经不再给学校代课了，回归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农民，可是他依然凭着自己的知识功底在给村里的乡亲们修理电视机c收音机，这是现在许多新毕业的大学生都力不能及的。 他就在现场亲眼看着赵兴水用电烙铁把机壳里的电视机零件拆下来，又重新换上去，他觉得那是一件很帅的事情。 他抱着修好的电视机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打开，希望能从新闻里听到什么好的消息，他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也可以有机会考大学，将来做一名梦寐以求的科学家了。 玉盈想，科学家应该个个都像赵老师这么帅吧，都有一种项拿手的绝活儿，就像是个个身怀绝技c各显神通的过海八仙一样。 电视机经赵兴水的一番修理后恢复了正常，玉盈对位曾经的代课老师的敬意就更进了一层。 看到电视机在赵兴水的手里就那么“复活”了，玉盈又有了想做一名电子科学家冲动。他对一切过人的能力都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总希望自己也能有与众不同的本事，能做出非同一般的事情。 在期盼c疑虑和担忧相互交织的复杂心情中，玉盈焦急地等待着危机的解除。老师们上门来做辅导授课时，他依然认认真真地补习。他不愿虚度一刻光阴，因为他始终都不甘心就此放弃。 他相信，现在的付出定会有回报的。 可是等辅导老师走了，他双会陷入胡思乱想之中，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立夏已过，娇滴滴c水灵灵青中带红的杏子已经坠低了枝头，桃子也有小核桃那么大了，都在绿叶的拥簇和掩映下显得清新可爱，光泽诱人，让过往路边的行人忍不住想过去摘下一个来吃。 通往乡里中学的那条柏油马路两边，杨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宽大的叶子在初夏时节清凉的夏风吹动下，在高高的枝头上相互地拍打，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亮的摇响。 轻盈洁白的杨絮像是被风吹散了的云朵，悠悠地飘荡在阳光明媚c纯净湛蓝的天空下，让这个夏天充满了令人醉心的浪漫。 伴着这美好的时光，人们也从sars疫情的阴霾中逐渐地走了出来，河源乡的中学也随着夏天的到来而复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回 离别的时光 学校虽然复课了，可当玉盈再次回到校园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有很多同学再也没有回来上学，还有一些同学三番五次地总是旷课。 其实，在年初刚开学的时候，那些平时调皮捣蛋的学生，以及一些平时学习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就已经开始频繁地逃课了。 他们要么迟到，要么早退，要么就干脆一整天或者接连好几天都不来上课。他们大概已经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考上高中，不得不中断自己的学业了。 这个夏天，他们就要彻底地告别学校，从此步入社会了。 玉盈的班上有一个叫陈姗姗的同学，从年初就开始总是迟到，因为她每天早上都要给家里喂猪喂羊c做饭洗碗，还要做许多其它的家务。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她的父母亲自做的，不过现从她平时的学习情况来看，她是没可能考上高中了，所以就提前进入了角色，开始帮父母分担家庭的重担了。 她之所以还坚持常来上课，一方面是想留住这所剩无几的学校时光，在离开学校之前再充分享受几天做学生的无忧无虑和开心快乐；另一方面，也许是想保持成绩不要太差，能够顺利地拿到初中的毕业证，这个证件对她以后步入社会也许会很重要。 等夏天中考一结束，她就要像父母一样，成为家里重要的劳力了。 在经历了sars带来的停课风波再回到学校时，陈姗姗来得就更晚了。玉盈每次看到她到上午十点钟才迈着急匆匆的步子来上课的时候，头脑中总会冒出那个让他熟悉的成语来：姗姗来迟。 姗姗来迟了，姗姗又来迟了，玉盈从她那急匆匆的脚步中看出，虽然她平时的学习并不好，她的学习兴趣也并不浓厚，可她依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校园。学校的日子，对她来说同样是十分美好，终生难忘的。 陈姗姗每次走进教室以后，就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她的课桌前坐下（她的个子很高，所以坐在最后一排），然后掏出书本如饥似渴地读着，看着，写着，算着。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求学之路即将接近尾声，她也不是不明白自己现在这样的认真对于考取高中只是徒劳，可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倍加珍惜还能坐在教室里学习的每一分每一秒，用这种看上去有些自欺欺人的方式表达着对校园的不舍和留恋。 盛夏过后，有关校园和课堂的一切，都将成为她永远难忘的回忆。 陈姗姗只是众多成绩平庸的学生的一个缩影。还有很多像她一样成绩不上不下的学生，既没有奋力一搏成为中考黑马的实力，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也坚持着来上学，留恋这学生时代最后的c因为所剩不多而显得格外美好的时光。 至于那些成绩实在太差，继续求学根本无望的学生，就几乎不来上课了。有的甚至在中考还远未到来，就已经随着大几岁的哥哥或姐姐们外出打工去了。 玉盈班上还有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强健的男同学，叫刘正军，更是早在去年冬天就已经应征入伍，当兵去了。前段时间玉盈听说，刘正军已经经过种种训练，通过层层选拔，准备到去站岗执勤了。 这消息是真是假，玉盈不清楚，不过在他看来，刘正军的身子又高又壮，相貌堂堂，到去站岗完全可能。 玉盈有时会充满戏谑地想，他的名字叫正军，正是参军的好身材，又正处在参军的好年纪，就应是这么个结果，名不虚传嘛。 说到参军，去年冬天发生的一件事情让玉盈听了哭笑不得。当时部队来地方征兵，班上的几个成绩不好c考学无望的男同学在父母的逼迫下去应征。他们听说部队训练很苦，心里不想去，在体检测视力的时候，就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愣说看不见，气得武装部负责配合部队征兵的办事员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把他们的眼珠子抠下来自己安上试试。 还有一个学生，为了不去服兵役，体检的前一天下午才在右胳膊上纹了一条鱼，被部队来的军务参谋看穿了，说这明显是新纹的，那个学生就被征兵处的两个人一顿好打。 到了多年以后，每当玉盈跟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总是笑个不停，觉得这实在是一件既有趣又好笑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回 求贤若渴 夏风越吹越热，骄阳越烧越烈，引得校园里的梧桐树和杨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叫个不停，这聒噪的蝉鸣搅扰着初三的学生们本就有些浮躁的心，让他们更加的心烦意乱，无法静下心来读书。 校领导们为了争取更好的教学成果，绞尽脑汁c想方设法地给学生们提供一切可能的条件，只要是有助于学生们考出优异的成绩。 在中考前的最后两个月里，初三的学生开始在周末加班上课，他们就像是战场上杀敌的士兵，在学校的组织领导下挺起了冲锋的姿态。老师们也不惜牺牲周末的休息时间，尽心尽力地给学生们做辅导，和他们并肩作战。 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要陪着学生们，给他们以精神上的鼓励（其实也是压力），为了师生共同的荣誉而战。 在离中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校长亲自为全体的初三学生们做了激情四射c振奋人心的演讲，就像是一个将军在为将士们做激扬士气的战前动员一样，为所有有志考取高中的学生加油鼓劲c树立信心。 还有一些同学，既没有去当兵，也没有去打工，就留在了家里帮着父母下地干活，伺弄庄稼，成了村里新一代的农民。他们也算是提前进入了角色，没能改变自己生于农民又归于农民的命运，只好把出人头地c改换门庭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了。 如此一来，到了中考前的半个月，原本有一百多个学生的初三年级，还能坚持来上课的人就只有四十几个了。 河源乡所属的河源县共有两所高中，位于县城里的一所是省里指定的重点高中，另一所高中位于县城以东三十里的河头乡，由于县教育局的政策是向省重点高中倾斜的，河头乡中学的办学条件就相对差一些。 虽然入哪所中学是学生们自由，河源县中学的师资力量要好于河头乡中学，成绩好的学生也自然更愿意到县里就读，再加上有教育局的政策支持，县里的中学自然就在招生中占尽了优势。 可河头乡中学也不肯坐以待毙，想拉一些成绩优异的学生过去。而且，河头乡中学的老师们也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生源差，教学能力并不输给省重点中学。 事实上，虽然每年河头乡中学的高考成绩都远逊于省重点中学，可河源县历史上唯一一名考取北京大学和唯一一名考取清华大学的学生，都是出自河头乡中学，这也成了河头乡中学引以为豪c长期以来标榜自己的铁证。 于是，每年在中考即将到来之际，两所中学都会派老师到各乡的初中去游说，宣传自己学校的优势，想以这种方式争取到更多成绩好的学生。 照理说，由于省重点中学的优势是不言而喻的，这种竞选式的游说对河头乡中学来说似乎显得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很难真正对好学生的选择起到什么影响。 可是，这又是河头乡争取到一两个好学生唯一可能的办法，所以就坚持每年到各乡去做宣传。而省重点高中又不敢马虎大意，生怕有些没有主见的学生会被河头乡中学老师们的游说迷惑了视听，导致生源的流失，也就不敢轻视游说的重要性，故而每年也挑选能说会道的老师组织庞大的游说阵容，到下面各个乡的初中去为自己做宣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回 继续前行 凑巧的是，今年在离中考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候，两所中学的游说队伍竟然不约而同地在同一天来到了河源乡的初中（由于是在竞争生源，他们不会就下乡游说的事情互相提前通气，所以撞在一起很有可能）。 两波老师前脚接后脚地在初三年级已经缺兵少将的三个教室里发表演说，像是西方国家的总统在争取老百姓的选票一样，要拉任何一个可能考上高中的学生到时候报名自己的学校。 玉盈看到两波老师为了争取生源，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极尽游说之能事笼络人心，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居然可以被这么多人像争宝贝一样争来争去，心中的自豪感骤然升起。 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考到足够的分数，任何一个学生还是会去省重点的。虽然省重点高中没有教出过北大和清华的学生，可它有教育局的扶持，有更好的教学资源，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所以，学生多半都把这“不请自来”的演讲当成了一场学习之余调节气氛的消遣，并没有太当真。 中考越来越近了，树上的知了也叫得更加的聒噪，似乎在声嘶力竭地为最后冲刺的初三学生们加油鼓劲。 学校在最后几天还在组织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试。玉盈还是习惯性地给自己多加压力，不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他觉得现在就像是长跑最后的冲刺阶段，他必须保持紧张的节奏，一旦放松下来，就很容易被后面的人赶超。 为了给自己压力，他特意在几次的模拟考试中少做一道数学题。他其实知道答案，他故意留着不做，想以这种方式时刻提醒自己要戒骄戒躁，保持谦虚和谨慎，也给自己注入持续进取的动力。 班主任刘鲲鹏三年来也已经对他的性格十分熟悉了，他知道这是玉盈激励自我的方式，也就并不为他感到任何担忧。 玉盈就像是一个保持着冲锋姿态的战士，把紧张而稳定的心境一直坚持到了中考结束那一刻。当考完最后一张卷子，答完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心中积压已久的紧张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空气中的闷热被傍晚时分吹起的凉风驱散了，玉盈怀着轻松的心情，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了考场，他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清凉的夏风吹遍他的全身，袭过他的脸庞，让他感到胸中十分的畅快。 这一刻，玉盈成竹在胸，他知道自己已经发挥了最好的水平，相信他经过的所有苦和累，会换来一个令他欣慰的结果。 中考十天之后，河源乡的初中校园里贴出了喜报，玉盈以全校第一名，全乡第二名的成绩，顺利地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毫无疑问，全乡第一名出现在河源乡的另外一所初中里。 玉盈因此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就连天外也有天。无论他自己多么努力，多么自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始终都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以这种方式告诫他：进无止境。 他要永远怀着一颗谦虚谨慎的心，保持勤勉，继续努力，才能在今后的人生之路上不断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回 重点中学 河源县是河北西部的一个贫困县。河源中学，是河源县境内的唯一一所省重点中学。 河源县境内除了河源县中学和河头乡中学两所高中之外，还有一所中专院校，中专院校位于城南三十里的贾庄，全称为贾庄职业中专学校，简称职中。 每年中考之后，河源县中学总是仗着优厚的师资力量优先录取成绩最好的一批学生，成绩“次优”的学生再被河头乡中学录取，成绩再次的，要么就此与校园告别，要么就只能去贾庄读职中了。 所以，能考入河源县中学的学生大都还是出类拔萃的，毕竟在乡镇的初中里，高中的升学率平均只有八分之一而已。河源县是贫困县，贫困县的财政状况大都不堪入目，就连文化教育事业也难逃困局。 于是，根据惯例，河源县中学每年都会把录取分数线定一个较高的水平，从而在正常招生之外，还留出一部分名额来给成绩“次优”c家庭条件却较好的学生，允许他们在缴纳一定的“助学款”后在学校就读，算是学校立足自身所想出来的开源之策，美其名曰“自费入学”，这样的学生也就相应地被称为了“自费生”。 河源县中学作为全县唯一一所省级重点中学，其历史还着实比较长，所以教学楼显得有些老旧了。尤其是校园西侧的文科楼，墙体是暗红色的，更加显得历史悠长，古色古香。 校园东侧的科技楼和实验楼显然是新盖没几年时间，墙上的白瓷砖在太阳光的反射下总是格外的耀眼，把整个校园都照得十分敞亮。 每当遇到晴空万里c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只要从文科楼上的走廊里朝东望过去，就会看到东面的科技楼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一大片，像是对面竖着一面高高大大的镜子一样，刺得人都睁不开眼。 学位的地理位置很好，校园的西边隔着一条窄窄的胡同儿就是县地税局，再往西就是县委县政府的办公楼和大院儿，县政府的对面是县公安局。 要是从县政府大院儿门口再朝西走，就是河源县里的最高的地标性建筑——电力大厦了。电力大厦隶属于县电力局，总共有七层楼高。 在2003年，电力大厦是河源县里唯一一幢有电梯的建筑，而且是垂直式升降电梯，只不过专门供在七楼上班的电力局内部员工使用，并不对外开放。 可以看出，河源县中学果真是与县里的“豪门显贵”们相伴，算得上是处在县城的黄金地段了。 2003年的夏末秋初，曾经来势汹汹杀人夺命c搞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的sars（）疫情终于得到了全面的控制，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云渐渐散去，社会各界都恢复了秩序。 就在这时，河源县中学的新生报到工作也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回 新生报到 2003年9月2日的早上，刚刚如愿考入高中的何玉盈，满心欢喜地来河源县中学的校园报到。 夏天的暑气还没有完全退去，秋天的凉意也只是偶尔试探性地渗透一下，所以这天是一个虽然并不酷热却依旧适合穿短袖短衫的日子。 玉盈背着行李包，手持报到证，从中学校门口走进去。校园的主路左右两边各摆了六张课桌，课桌上的牌子按顺序标着1班到12班的字样。 玉盈当初是以全校第一名，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考进河源县高中的，报到证上显示他被预先分配到了新一届高中的10班。 玉盈看着校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许多学生是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来报到的，而一向独立的玉盈却是只身前来。 他走到校园中央，抖抖双肩提了提有些下坠的背包，秋阳晴和的光线落在他充满稚气的脸上，一阵带着秋爽的轻风从校园里吹过，玉盈感到一丝凉意，心中竟升起了一种少小离家c独闯天涯的豪情。 上午九点钟，只听一个身穿西裤衬衫的中年人站在校园里招呼大家各自排队，报到正式开始。所有入学新生都拿着报到证涌进校园里，来到自己所属的班级报到。他来得比较早，排在了10班报到队伍的第一个，这个时候负责接收工作的班主任还没有来。玉盈站在排首等了大约有一分钟时间，只见一个二十五岁左右c带着眼镜的年轻女老师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课桌前。 女老师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一边从手提包里拿出花名册来，一边低着头问玉盈的名字。玉盈向她通报了姓名，结果她还没打开花名册就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玉盈，用右手的食指正了正眼镜框，对玉盈说： “啊，原来是你呀，全班第一名啊！” 老师没看花名册就知道了他的情况，可见她之前是已经看过了的，而且对玉盈的名字印象很深。玉盈既然是她将要带的班级里入学成绩最好的，她事先预览后对玉盈格外关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玉盈事先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班里的排名，只是感觉自己成绩还不错，应该比较靠前。当他听老师说自己是班里的第一名，心里自然很是高兴。 随后，老师先带他一个人去了10班的教室认了门，然后他把行李放在了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又跟着老师回到报到桌前，被临时指定为班长，负责给后续报到的同学们引路。于是他顿感责任在肩，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子强烈的自豪。 等班里所有的学生都全部报到完以后，已经快近中午，玉盈就和同学其它男同学一起，随着宿舍楼的管理员来到了男生宿舍。 男生宿舍位于校园的东南角，显然是学校最早的宿舍楼了，灰色的沙泥墙看上去有些破败，与一旁高高挺立c焕然一新的科技楼显得很不搭配。 女生宿舍在学校后院的食堂上面，也是这两年才新盖的，红色的墙面也比男生的宿舍看上去鲜艳漂亮得多，透着似乎是只有女孩子才有的干净和整洁。相比之下，男生的宿舍就更像是看守所里的房子，残墙破壁，颜色黯淡，没有丝毫的生气。 走进男生宿舍楼里，光秃秃坑洼不平的水泥地板绊得玉盈差点儿摔了一跤。男生宿舍楼总共有四层，玉盈的宿舍在三层。楼里的湿气很重，到处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他猜想着女生宿舍的状况应该不至于像这么糟糕吧，否则向来以爱干净标榜自己的女孩子们如何受得了！他顺着光线昏暗的楼梯和楼道上楼，不愿去摸那锈迹斑斑看就知道很脏的楼梯扶手。 玉盈来到三楼楼道最西面靠阴面的一间屋子，挑了一靠窗子的一个上铺，把行李包中带来的被褥铺在床上，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住校生活。 做为一个从农村里来初到城市的孩子来说（虽然河源县小得几乎羞于称其为一座城市，可到底与农村大不一样），玉盈报到的第一天真是跑的晕头转向，累得心慌。 他在之前的人生里，一年也未必来得县城一次，而今天刚刚报到就被委以班长重任，让他突然有了一种领导众人的优越感，他可是之前上了十年学也从未当过一回班长啊！ 他想，看来农村里出来和孩子也不比城里的孩子差嘛，整整一天就都沉浸在荣升班长的喜悦中，快乐地像只兔子（他确实是属兔子的），半天下来竟想不起来自己都经历了什么，只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回 坟场热训 入学报到工作结束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军训。 几乎所有的年轻孩子心中，都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军旅情结，玉盈也不例外。当他听到马上要军训的消息之后，不紧不害怕训练的苦，心中反而万分期待。他满脑子都在想象着军训教官可能的飒爽英姿。 学校的后院儿有一个北门，北门开在食堂边儿上，从北门去，走下七七四十几九阶台阶，就来到了一大片洼地，这就是学校的操场。 女生们从食堂上面的宿舍楼打开窗子望下去，整个操场的情况就尽收眼底。学校的军训场地，就在这一大片操场上。 军训按计划开始了，军训的教官队伍是从市里的陆军部队挑选出来的士兵。 玉盈的班被分成了两个训练方队，男生女生都被平分。给玉盈担任教官的是两个年纪轻轻c长相帅气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刚刚二十岁的样子，比玉盈大不了几岁。 他们的名字起得也好听，一个叫舒似奇，另一个叫薛向科。他们两个也是有主副之分的，舒似奇是一期士官，为主教官；薛向科是两年兵，为副教官。玉盈猜测，在部队里，舒似奇也许是薛向科的班长，因为只要舒似奇一瞪眼，薛向科就面露惧色，像猫见了老鼠一样一声也不敢吭。 每当这个时候玉盈就想，原来部队的班长这么有威严，一种对军人的崇拜油然从心底升起。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玉盈心中的原先隐而待发的军旅情结便如三四月的麦苗一样，开始疯长起来。他在心中暗暗许下心愿，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那身英俊潇洒c阳光帅气的戎装。 主教官舒似奇一个骨子里很懂幽默，可外表却总是一脸严肃的人，经常让大家哭笑不得，这给玉盈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军训虽然很累，但也不时伴有欢声笑语。舒似奇的幽默之处就在于，他想方设法地逗得大家笑，却又不允许大家笑出来。 军训讲究服从，队伍中要纪律严明，舒似奇故意把大家说笑了，可他自己却忍住不笑，还一脸严肃地训斥大家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谁敢再笑我就把他嘴缝上！”这话一出，就愈发逗得大家笑个不停了，而他却依然故我，就是不笑，让学生们实在是受不了。 有一次，队伍训练站军姿，舒似奇突然站到队伍里一个男生面前，盯着他足足看了有半分钟。那个男同学知道教官是在故意训练他，就强忍着笑，与教官对视着。 可是舒似奇瞪大的眼睛实在让他坚持不下去了，就不停地眨眼睛。 舒似奇又发话了，说： “不许眨眼，打仗的时候，一眨眼小命儿就没有了知道吗？就是旁边有姑娘亲你，你也不能眨眼！” 站在一旁的女生听了都忍俊不禁地偷笑。其中有一个女生忍不住笑出了声，舒似奇就一本正经地冲她大喊：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想亲他一下？！” 吓得那个女生赶忙收住了口，连羞带臊憋得脸通红，再也不敢笑出声了。 河源县中学这一年新招收了十二个班，总共六百多人，足足比往年多出了一百人。从学校后院儿的栅栏旁边望下去，常常会看到六百多高一新生齐刷刷地站在操场上，个个都拔着挺直挺直的军姿，一动不动地像是墓园里密密麻麻竖立的石碑。 九月的太阳还没完全退去夏日的热情，辣地烤着大地。学生们脸上不停地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如秋雨一般洒向干燥得踏地生尘的地面。 由于操场地势低洼，空气中没有一丝的风，安静的操场中似乎只能听到汗珠落地的声音，只有在地上觅食的蚂蚁还在苦苦地寻觅着，给这死寂的训练场带来一丝生气。 汗水湿透了学生们的脸颊，像是被秋雨浸湿的墓碑一般，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后来，玉盈听说在建校之前，这片操场的确曾是一片荒草凄凉的坟场。 军训是许多高中和大学里给入学新生们安排的一场人生必修课，很多人对此抱有反对态度，认为这种训练的意义和对学生的影响有待商榷。 更有持极端观点的人认为，这样的军训百害而无一利，除了带给学生疲惫的身体c教给学生盲目的服从，别无其它。 也许如此，也许不如此，可玉盈来说，他还是有一点收获，那就是身体确实得到了舒展和锻炼。玉盈从来没想到过，这短短只有一个星期的军训，在多年以后竟让他十分怀念。 在后来的岁月里他发现，原来学习的压力真的可以压跨一个人的身体，甚至会落下一身的病痛。 尤其是在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锻炼身体对他来说，竟越来越成了生活中的一种奢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回 荣任班长 在刚刚入学的日子里，玉盈的心情一直很愉快。一方面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中考，顺利地升入了高中，中考之前的那种压力也就随之遁形，让他感觉到很放松；另一方面，县城对于从农村来的孩子而言，充满了新奇，人一有了好奇心，就会觉得精神振奋，心情自然也会非常的好。 军训的日子又让玉盈找到了一种长大成人c独当一面的感觉，生活较以前似乎一下子变了个样子似的。 玉盈升入了高中，自然也新认识了很多人。他首先认识的，当然就是报到那天接收他的班主任老师了。由于中考前半年时间经常加班学习到深夜，玉盈的视力有了明显下滑的趋势。 虽然还只是过度疲劳造成的假性近视，可他在暑假里又读了很多小说，视力就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看东西有时会有重影。 报到那天，由于视力不济加上过于兴奋，并没有认真地看清楚理班主任老师的样子。等学校的军训结束了，升学时的新奇劲儿有些平复了，他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为人师表的女老师。 玉盈后来得知，他的班主任老师名唤程凌霄。玉盈从她的名字中猜测（玉盈从小就喜欢根据一些文字来胡乱做一些兴之所至c不着边际的猜想），她一定是个有壮志雄心的女强人，或者她的爸爸妈妈在给她起名字的时候肯定对她抱有很高的期望，希望她能壮志凌云，直上云霄！ 程老师是在玉盈升入高中的同时，才由于前几年教学成绩突出，从城南的贾庄乡初中调任到河源县中学教书的。 和玉盈刚上初中时如出一辙的是，玉盈是他的新任班主任在新单位教的首批学生。后来，玉盈每次回想报到那天的情况的时候，总是怀着好奇的心情想，程老师当时是不是也有一种新官走马上任的欣喜与激动呢？ 程老师戴着一副白色金属框架的眼镜，透着新一代知识分子的斯文。她总喜欢把长发盘起来挽在脑后，既显出时尚女子的靓丽又不失传统女性的保守，气质收放得既不太显含蓄，也不过分张扬，张弛有度，恰到好处。 她常常穿一双高度适中c小巧而精致的低跟白皮鞋，每次她来上课时，总是还没见到她的人，鞋跟儿磕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就已经回荡在门外的走廊里，先她而传到教室里来了。 程老师是玉盈的班主任，也是他的语文老师。做为班主任，她对自己的班级事务自然要比其他几位任课老师管教得多，因而也显得有些严肃。这个时候，她已经是一个两岁小男孩儿的妈妈了。 在她上课的时候，玉盈总能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出一种严师的肃杀之气，却又明显地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慈母心性。 刚一开学，玉盈就鬼使神差地被任命为了班长。后来，由于有些事情需要男生女生分别传达，就在玉盈之外又指定了一名女班长，叫秦孟。 河源县中学里的学生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就是像玉盈这样通过文化课考试入学的学生，还有一类是特长生。特长生也主要有两种，体育特长生和在音乐美术等方面有天分的艺术特长生。 这个时候，河源县中学里还没有设置单独的特长班，所有的特长生就被零散地分到了各个班级里，平时和其他同学一起上文化课，若有专门的体育或艺术训练课时，他们就可以翘文化课，优先去上训练课。 秦孟就是玉盈班上的一个体育特长生，身体很高很健康，也许是因为是体育生的缘故，她性格开朗，热情大方，所以就被程老师指定为了班长，专门负责女生宿舍的日常事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回 初来乍到 由于教学质量的差距，县城的实验初中升学率会好于河源县下辖各乡中学的升学率，所以很多家在城里的孩子都会受益于实验初中良好的教学资源，从而“近水楼台先得月”，比较容易地就能考上县中学。 即使有些城里的学生没考上，也往往能倚仗着优厚的家庭条件，通过“助学”的方式买进来，成为一名“自费生”，这是令家境贫寒的农村学生们望尘莫及的。 因此，在河源县中学的“自费生”中，有很多都是县里政府部门的干部子弟，或者非富即贵的金童玉女们。 一般来说，一个考试没达录取分数线的学生，要想通过“助学”的方式在重点高中就读的话，大概需要缴纳七八千块钱的助学款（五千块起价，每差一分就另交一百块），这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家庭条件不好的农村学生，只能通过刻苦学习来为自己争取一条出路。 有鉴于此，农村的孩子在这里学习还是很有压力的。且不说城里的孩子有各种优厚的家庭条件，就连在心态也不一样。 农村的孩子只知道苦学，不讲究什么劳逸结合，科学效率。从实验初中升上来的学生除非是明显资质低下，否则，在同样的情况下，学习方法更得当，接受新知识的能力也更强。 再有，农村的离城区远，只能住校，而城里的孩子则可以天天回家，走路上下学。就连县城周边几个村子里农家学生，也能骑着自行车上学，无需住校。 尽管住校吃住全在校园里，也很方便，可是初来乍到的农村学生，在心中也能敏感地觉出每天回家吃饭的那种自在与悠闲。 他们还总会由于自己是“外来”的而感到没有归属感，玉盈就常有这种感觉。 玉盈常常想，那些每天骑车或走路上学的同学们，心中肯定特别的自豪吧，要不他们怎么连走路的样子都那么神气，抬头挺胸，雄赳赳c气昂昂的，无论走到哪里都好似在说“我的地盘我做主”。 城里的学生的农村的学生比起来，有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由于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不一样，差距很大，甚至接触到和所关注的东西都是两个几乎不相交的集合。 所以，很多时候，农村的学生会感觉同城里的学生没话讲，城里的学生也很难与农村的学生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因为他们的共同话题少。 自从入学以后，高中这个新环境对玉盈的视觉c听觉冲击很大。他每天都看到很多以前不曾看到过的事情，听到很多以前不曾听到过的道理。这些新事物如同洪水一般每天涌入他的眼帘，脑海，使他在根本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去接受这个新环境的时候，就已经不得不接受了。 照理说，玉盈在小学时曾去过北京城，不至于对县里的小场面感到大惊小怪才对。可是也许是小学的时候记忆太过粗糙了，感悟太浅显了，他对当年的北京城根本了解不深，没有发现这个世界真正有多复杂。 还可能是这些年来县城的发展变化太快了，以至于如今县里许多新事物，当年的北京都不曾有。总之，他像是一个井底之蛙，一跃而上跳出了井口，视野一下子开阔了，看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雄壮的高山，广袤的原野，外部世界的丰富让他感觉似真似幻，如梦方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回 一落千丈 新的环境自然让玉盈感到眼花缭乱，可是他的生活很快就归于一种由于紧张而带来的平静了。高中生活开始没多久，做为一个来自农村的学生，他就感觉到了学习上的巨大压力。 农村的学生心里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从穷乡僻壤考入省重点中学，与城里的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们同窗学习实属不易。 可是来到这里与城里的孩子们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以后，玉盈敏感的内心感到了更大的压力，更大的不易。 他发现，自己曾经天真地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学习上打败这些“干部子弟”和“富家儿女”之后，就能够在以后的社会竞争中超越他们了。可是，事实却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般样子。 原来，城里的学生手里还握有更多的优势。 他们不用勤学苦练c艰苦奋斗就已经生活在了一个富贵之家；他们不用考出优异的学习成绩也能如愿地来上省重点中学，享受到农村的学生寒窗苦读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换来的学习条件；他们还快乐，自信，见多识广，他们接触的东西农村的学生不知道，他们谈论的事情农村的学生没概念。 这些都像是一座座大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农村学生的身上。他们埋头前行，却看还清前方的路该如何走，他们大概如同“八股取仕”时代的秀才一样，能做的也就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当然，不仅农村的学生压力大，城里的学生压力也大，他们的生活过得同样不轻松。虽然他们现在由通过各种行径来到了重点高中，但这远远不是人生的结束，而才只是一个开始。农村学生们的吃苦精神令他们钦佩，同时也让他们感到了恐慌。 尽管他们表面上是那么的自信c洒脱，但人人都有的自尊心也使他们不甘落后，害怕失败。他们就像是一个被异族闯入了的部落，闯入他们的部落远比他们更肯吃苦，更懂奋进，凭着辛勤的劳动在他们的部落旁开了更多的土地，打了更多的猎物，争夺着周围有限的资源。 但是，他们却没有逃避的权利，不得不接受挑战，被迫地与之竞争。 玉盈的高中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玉盈还没有调整好姿态，准备融入这里的环境时，就被上帝一只手抓起来，狠狠地丢进了的快节奏c高压力的学习中，就像是一个被空降到战场上的士兵，来不及反应就带着紧张和害怕的心情投入了战斗。 高中的学习过程分为两个阶段。高一是第一个阶段，所有的学生都学同样的课程；到了高二，就开始文理分科，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偏好选择学习文科或者理科。 高一的第一个学期期中，年级组织了一次期中考试，目的是检验大家在高中前两个半月时间里的学习成果。通过考试结果，校领导层可以掌握很多信息，比如某个学生是否适应了高中的生活环境，能不能接受高中的授课方式，成绩排名较入学时是进步了还是后退了，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怎样才能帮助学生克服遇到的困难，等等等等。 刚上高中，都在十六七岁的年经，身体心理变化都很大，生活中的新问题自然也很多。尤其是对许多从农村里来的80后学生来说，从小受惯了爸爸妈妈溺爱，这是第一次完全脱离爸爸妈妈，自己一个人住校，对新环境很容易水土不服。 尽管他们离家大多也就只有几十里的路，可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心情却常常会如秋天野草一样，荒芜他们年轻稚嫩的内心。学习成绩也难免会受其影响，出现始料未及的波动。 可以预料，这次考试的结果显示，全年级的成绩排名与入学成绩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的人成了成绩扶摇直上的黑马，而有的人排名却一落千丈。玉盈明显对新的环境感到无所适从，成绩跌落到班里的第五名，在全年级的排名也大幅下降，入学时的年级前十名一下子滑落到了六十多名。 早在考试成绩来之前，玉盈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在中小学时代，玉盈一直是学校里的学习的佼佼者，而且当初玉盈是以第一名的身份来到这个班里的，再加上一入学他就被委任了班长之职，心中自然有些小小的自信，在学习上也就有了些放松。 要说起高中的班里，也没太多的班内事务去做，不至于会占用班长太多的时间。但是玉盈天生性格有些倔强，对事情总喜欢精益求精，十分想当好这个班长。他就像是一个被授于重任的士兵一样，想去建功立业。 由于他之前从未担任过班长，角色的突然转变让他陷入了苦恼，耗费了大量时间去思考如何才能当好这个班长，可又因为实在没经验而总是不得要领，总觉得没把班长的角色扮好，结果成绩如急坠而下的流星，迅速下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回 今非昔比 当初中考结果刚刚公布的时候，玉盈就从班主任刘鲲鹏那里得知，自己的考试成绩在全县都名列前茅，大概排在十几名的位置。其实，对于中考成绩十分优异的学生而言，除了到县里的重点高中上学之外，还可以有听上去似乎是更好的选择——报名去市里的高中，以期利用市里更加良好的教学条件，从而可以有一个更高的，在三年之后的高考中取得好的成绩，考上一所好的大学。 玉盈本也有过去市里读高中的想法，可班主任刘鲲鹏告诉他，根据前几年被市里录取的尖子生参加高考反馈回来的结果看，去市里读书的成果并不理想，原本在县里成绩十分优秀的好学生，往往是石沉大海，被湮没在了“人才济济c高手如云”的市里高中校园了。 其中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一方面县里出去的学生在家境上与市里的学生有明显的差距，从而在心理上产生了严重的落差，进而形成自卑的心理，无形中造成了学习上强大的心理压力；另一方面，市里的教学方式和教学风格自上而下都是一脉相承的，他们从小学c初中到高中，相对县里而言教学可能更加注重素质教育，教学方式可能更科学合理，学生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也会更强一些，在学习上竞争力也就更强。 尤其是对从农村里走出去的学生而言，落差就更大了。市里的学生平时除了学习，还会有很丰富的娱乐活动，比如打篮球，踢足球，滑旱冰，看电影，更有天资聪颖的人，还会经常玩儿些琴棋书画的高雅艺术。 而农村来的学生从小到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当他们在拼命死学的时候，看到市里的同学们竟然还有时间去挥洒各种闲情逸致，而且在学习上也同样不落人后，心中不免平添了更多的压力。农村的学生习惯了靠勤勉来求进步，他们大都不太懂得什么叫劳逸结合c寓教于乐。 当初听班主任刘鲲鹏这么一说，玉盈这才打消了去市里读书的念头，最终还是报名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现在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测验结果出来了，玉盈回想自己在这里两个多月的生活，心中感慨自己当初做的选择是对的。在县里上学就给了他如此巨大的压力，让他感觉吃不消，可想而知如果到了市里，压力会更大，说不定会出现更严重的水土不服，哪怕心理不堪重负而导致精神崩溃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说到尖子生，虽然实验初中的升学率高一点，可真正的高分还往往是出自乡下农村的学生当中（尽管高分并不一定意味着高能），因为他们学习更加刻苦。毕竟在压力还不至于把一个人压跨的时候，压力是会变成动力的。玉盈入高中的时候，入学成绩在年级前二十名的尖子生基本都是从各个乡里的初中考上来的。 为什么把前二十名称为尖子生呢？因为他们的成绩要远远超出后面的人。二十名之后的排名成绩就相差无几了，有的只相差一分或者半分，甚至连续七八个学生是同样的成绩，排在同样的名次，也是有可能的。 当初玉盈是以全县第十二名的成绩考入河源县高中的，再加上前面有几个人后来选择去了市里的中学，所以玉盈也算得上是县里名副其实的尖子生了。由于初中升入重点高中的升学率平均只有八分之一，而玉盈在重点高中的六百多名学生中又排在十二名，那他可就是在四百个同龄人当中才胜出的一个好学生啊。 可是，这次考试的失利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让他觉得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没有那么优秀，从中小学时代一直都伴随着他的那种冠军之位舍我其谁的壮志与豪情，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为班长的那份优越与自信，也被冲击得荡然无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回 时光似流水 其实对于升入重点中学的学生而言，在他们踏入这所高中的时候，心里都应该很清楚，相对于三年以后的那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刚刚经历过的中考真的只是小场面。 现在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开始两个多月，整个年级的成绩就被重新洗牌，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使一些曾经高度自信的优秀学生得到当头一棒的同时，也让一些以前自认资质不高的学生心中燃起了希望。 他们或许会意识到，原来这里的天地竟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只要努力，自己也可能青蛙变王子，成为众人仰慕的对象，大家学习的榜样。他们很可能会重新树立起信心，相信三年的时间里能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心中不免突然发问：好学生宁有种乎？ 同样的问题也开始在玉盈的心中冒出来。做为之前成绩优良的学生，现在却似乎归于了“平庸”，他心中不是燃起了希望，而是升起了恐惧和担忧。就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常胜将军”，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落差，久久不能平复。 不过，从小到大，在学习上的起起伏伏他经历的多了，也就并没有因此而彻底慌了阵脚，好比将军中虽一时打了败仗，可是他心中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久经沙场之后的老练让他依然能够镇定自若，气定神闲。 在这次期中摸底测验中，成绩下滑更严重的学生还大有人在。有的学生进入高中以后长久不能收心，成绩一下子由年级前三十名跌到了百名开外。 更有甚者，承受不住成绩下滑巨大的心理落差，精神过度抑郁，直接休学回家休养去了。 可见，他们高中之前的学习压力该有多严重，以至于心理如此脆弱，这么点小风小浪都经受不住。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年在中小学范围内吵得沸沸扬扬的“学生减负”行动是何等的必要。 高中生活的前两个多月，给玉盈的总体感觉是生活过得有些匆忙，总觉得时间比以前过得快了。 虽然玉盈也会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小学和中学时期的一些记忆也很是深刻，可那些故事好像都发生在很久以前，童年的生活似乎过得很漫长。 但是高中两个多月的生活匆匆地过去了，他又觉得入学报到就跟昨天一样。两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似乎也只缩在了几天的时间里。两个多月，也就是半个学期，着实不算短。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足足有高中生活的十二分之一啊。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溜走了呢？就像用双手在生命长河里舀起的一抔水，还没看清水的样子，它就已经悄悄地从指缝间流走了。 按照河源县中学的惯例，学校每个月（严格来说是四个星期）放一次假，每次放假两天，一般都是趁着周末放假。这时，来自农村平时住校的学生就可以回一次家，和“久别”的爸爸妈妈团聚了。 玉盈第一次回家，是在开学两个月的时候。这个时候期中考试还没有进行，所以玉盈心中也就没有任何压力和负担，全身轻松，满心欢喜。在读高中之前，玉盈还从未独自一个人在外生活过这么长的时间，所以这次放假让他一直很期待。 他和老家后院儿的女同学姜雨一起回家，心情都格外高兴。今年夏天，姜雨也以刚刚压线的成绩和玉盈同时考进了河源县中学。玉盈和姜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至此，他和这个性格温和的邻家女孩已经做了十年的同窗了。 两人出了学校的大门之后，便一路小跑着去了县汽车站，欢快的脚步走起路来都带着风，归心似箭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要说到玉盈和姜雨，两人在街头巷尾从小一直玩到大。从上小学c初中直到现在又进了同一所高中，两个人向来都是结伴上下学，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发小。 姜雨和玉盈的家境相似，在河坊村里都是中等偏下。姜雨有一个哥哥，已经在职中毕业参加了工作，玉盈是家中的独子，两家都是清贫的家庭，孩子又基本都走了求学之路，这诸多的相似背景让玉盈和姜雨的共同话题比较多，从小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玉盈没想到过，这第一次回家竟成了高中时代最轻松的一次了。 这次返校之后，玉盈便经历了那次让他严重受挫的期中考试，而这次考试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一直伴随了他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涯，而且在这次考试之后的日子里压力越来越重。 直到三年后参加完高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玉盈这种压力才真正得到了释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回 埋头苦读 在时间的年轮刚刚滚入二十一世纪的前几年，中国教育事业的发展也是充满迷雾，备受争议，也像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经济一样，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该走向什么方向。 对于普通地方小县河源县来说，情况尤其如此。 这些年，有关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研讨方兴未艾，争论十分激烈。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应试教育误人子弟，对学生们的心灵伤害不浅。 可也有些谨慎保守的人认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由于历史原因，中国的国民文化基础很薄弱，教育的过低，应试教育就成了中国教育事业不得不经历的一个步骤。按照哲学人士的话来讲，就是事物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阶段。 社会上对应试教育的批判有很多，而且听起来都有凭有据，铁证如山。比如说，这个时候的高中生活其实既非常辛苦，也十分迷茫。 学生们都怀揣着梦想，经历了层层坎坷来到了高中校园，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实现梦想，甚至都说不清梦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们知道的，只是不停地拼命学习，只知道压力确实很大。 他们就像是一匹年轻力壮c胸怀草原却矇了双眼的骏马，被无形的压力驱赶着，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行走在通向远方的道路上，还是在围着一个磨盘原地转圈。 关于高中生们梦寐以求的大学，社会上近些年也开始出现了大量的负面报道。最令人没有安全感的莫过于对大学生毕业以后遭遇的描述。 现如今，由于大学的不断扩招，每年新毕业的大学生数量开始超出了社会的需求，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形势日趋严峻。 很多大学生毕业之后找工作无望，生活没有着落，甚至可以说是饥寒交迫，惨不忍睹。 尽管如此，另一方面还有许多关于大学生高分低能c眼高手低的报道，大学教育与社会需求的对接出现了偏差，这就更加给本来就生活在迷茫之中的高中生心头添了一层阴霾。 广大的高中生们无法透过层层迷雾看到未来，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地学习，以期能冲出迷雾，拨得云开见月明，能在将来看到一番清新亮丽的风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回 情窦初开 2003年，玉盈16岁，正是年轻而美好的年纪，也是身心变化很大的年纪。高一，虽也感受到些压力，但还没有进入到高二的高度紧张和高三的全力冲刺，所以生活还是比较放松的。 所以，转眼间期中考试的各种评论与风波就渐渐平息了。进步了学生，带着几分喜出望外的兴奋，继续向着更高的目标努力着；退步了的学生，像玉盈一般的，都怀着“知耻而后勇”的心情，重新奋发，准备在期末的考试中重夺失地，赢回尊严。 尽管玉盈努力在同学们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似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他只是一时大意，考试发挥失手，可是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泰然自若，平静如水。如果果真是自己一时贪玩，功夫没有用到家才导致学习下滑，他确实可以做到一笑置之，可以徐图再起，可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次成绩的滑坡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因为两个女生。 在期中考试之前的半个月的时候，同班的女同学纪雪林和柳亚红突然闯入了玉盈的生活。 高中生，青春年少的年纪，本来就充满活力，充满快乐，对生活中的一切也都充满着好奇。他们就像是刚刚断奶的幼狮，走出了爸爸妈妈的庇护，自己在大自然中去捕获食物，结交朋友，本该在青春烂漫的年纪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又被前方不远处的一场决定人生的高考过早地拖进了充满烦恼的现实，从而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可是，这依旧压不住一颗颗年经而悸动的心。年轻的感觉实在美好，常常会在某个时间c某个地点，不经意地c莫名其妙地感觉某一个人很好，会愿意没道理地想和他或者她说话，见面。甚至，哪怕只是偷偷地看对方一眼，都会从心湖漾起喜悦的涟漪，惹得人渲红了腮，灼热了脸。 可能，这就是春心萌动的喜欢吧。 春心萌动就像是暗夜里亮起的一星萤火，闷夏里鸣响的一声蝉噪，往往会招起更多的萤火虫泛起荧光，引得大量的薄蝉竞放歌喉。 心动大概是会共鸣的，玉盈心动了，雪林心动了，亚红应该也心动了吧。 要不然，为什么玉盈在看到雪林和亚红的时候总会欣喜若狂c激动不已？而雪林和亚红每每遇到玉盈时总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怦然心动和心如鹿撞？ 玉盈的心绪乱了，雪林和亚红的心绪也乱了。他们常常在校园的路上远远地就看到了方，却假装看不见，而又为了能相互靠近，有意改变去向朝对方走过去；及至到了眼前，又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努力把这种彼此之间有意的安排掩饰成一次美好的不期而遇。 而他们在见面的时候，又总是故意地低下眼，转过头，不敢去迎接对方同样在躲避的眼神，任凭心中欢喜的早已引得心潮荡漾c波浪四起。 等玉盈再回头想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这种令人既喜且忧的心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雪林和亚红也不知从何时起，与玉盈开始了这种离远了想近，离近了又想躲，若即若离c欲拒还迎的期许。 青春的心动，多么奇妙，多么美好，又是多么的令人烦恼。 果真要有神灵在天上操纵着人类的情感，那么，他（她）又该是多么顽皮的一个神灵啊！ 到后来，雪林和亚红常常在短暂的课间时间来找玉盈聊天。大多时候，他们三个聊完之后，就很快都记不起聊得是什么话题了，只是觉得很开心。在三颗懵懂的心中，也许根本不在乎聊的是什么，而只是喜欢聊天这件事本身，只要相互见面，相互说话，就会很开心。 渐渐地，他们之间少了最初那种一见面就低头的羞怯。玉盈在食堂，在楼道，或者在校园花坛间的小路上遇到她们的时候，会故作自然在打个招呼，或者用一个眼神表示问候，她们也会故作轻松地回一个浅浅的c淡淡的笑，一阵欢喜便瞬间涌上彼此的心头。 玉盈常想，如果这真的叫喜欢，那么他确实是喜欢上雪林和亚红了。而且，雪林和亚红的言谈举止中，也越来越不掩饰对玉盈的喜欢，让他在期中考试前的日子里，再也无法静心学习。 可是，同时喜欢两个人，又本能地让他觉得心中矛盾，不知是对是错，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曾经遇事沉着冷静c在学习上战无不胜的玉盈，在这自己从未经过的事情面前，竟变得内心慌乱c手足无措了。 玉盈常常安慰自己，同时喜欢两个人，也不奇怪，因为喜欢一个人的原因可能会有很多。比如善良的心地，开朗的性格，美好样子，令人尊敬的品格等等。任何一个让自己有好感的人，他都会喜欢。他喜欢自己的发小姜雨，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是玉盈心中清楚，他骗不了自己。对雪林和亚红的这种喜欢让他心绪不宁，这与他对姜雨的喜欢不同。 他试过了从前用过的各种办法，总也无法平静心中持续不断的悸动，他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心如止水了。 于是，他才有了期中测验的“滑铁卢”之败。当然，雪林和亚红的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回 不忍相见 中学时代学生之间的感情是很细腻的c羞涩的，每个在校园里度过这个青春萌动的年纪的人，大概都会不经意间在心中喜欢某一个人。玉盈也不例外。 这些懵懂无知却单纯美好的感情，大概将会不可避免地伴他走过短暂易逝青春岁月，成为他人生记忆的一部分。 这样美好的心动，让玉盈欣喜，却也令烦恼。因为，他心中隐隐约约知道，虽然处在美好的年龄，美好的感情在现实压力下却显得那么的奢侈。 学习，对于这个时代学生而言，意义太过重要。对于一个历尽艰辛才从农村走出来的学生而言，尤其奢侈。 期中考试线束了，玉盈越来越真切地感觉到了心中的矛盾，这些矛盾好捧在他手里的一团火焰，火焰的温暖和美好让他心动，可火焰的温度又在灼烧着他的双手，让他备受煎熬。他想把火焰抛开，却又害怕因此而失去了火焰带来的美好和温暖。 现在，雪林和亚红已经不再仅仅是和玉盈聊天了，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常常会约他一路同行。虽然到了食堂都还是各自走开，但玉盈也总是喜欢和她们一起走过教室与食堂之间的这一段路程。 玉盈知道，这是他们这羞涩个年纪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好意思说出心中的喜欢，就想更多地与对方走得近些。 从小到大一心只为学习的玉盈，内心中是一个十分羞涩的人。虽然出于少男少女的自然倾慕之心，他也喜欢与雪林和亚红同出同入，但这个时候他还是班长，这个时候的农村和地方小县城也比较保守，这让他本能地感觉影响不好。 或许班长并不能成为喜欢一个人的障碍，只是玉盈在保守的环境下给自己强加在心理上的一个借口，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涩。 程老师自然也注意到了玉盈c雪林和亚红成绩的下滑，而且也发现他们走得很近，于是她便开始找代课老师们给玉盈补课。玉盈所在的教室旁边有一个小房间，是美术特长生平时练习用的画室。 每天晚上自习课的时间，程老师就会不失时机地找来有空闲的老师在画室里给玉盈补课，就像是城里的学生们请的家庭老师一样。也就在这个时候，玉盈感受到了这个平时一脸严肃的班主任不为人知的慈爱的一面。 玉盈蒙受着程老师的关心，可同时也承载着因此而来的压力。 玉盈当初是以全乡第二名的成绩升入高中的，入学时又在班里排在头名。不仅如此，他从幼儿园入学起就一直在村里甚至是乡里名列前茅，是村里和学校中人人都交口称赞的好学生，从小到大村里的叔伯阿姨爷爷奶奶们都夸他“材料儿高”，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木秀于林，鹤立鸡群，天生就比别人聪明，事事都比人技高一筹。 可是现在他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感觉自己从前的城池失守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他清楚自己这次失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而对这种原因他又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他从小就饱受赞誉，在家乡人面前，他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现如今，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更重要的是，生性善良的玉盈向来习惯于将错误归咎于自己。他自己的成绩下滑了，他固然失落，可雪林和亚红的学习也同样受到了影响，他自认这与自己有关，心中万分自责，备受煎熬，这是一种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心情。 于是，为了彼此，玉盈开始有意了疏远雪林和亚红。 当他做出这一决定的时候，心中也心如刀绞，难过不已。自己明明满怀倾慕之心，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毅力，毅然决然地将青春懵懂的心中那份自然而然的热情硬生生地冷藏了起来，这也许跟他从小养成的要强的性格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回 不解风情 自从其中考试之后，雪林和亚红再找玉盈同去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借口推脱，甚至为了掩饰自己不是有意逃避，他时常干脆不去吃饭，以免让雪林和亚红误会。到后来，玉盈渐渐以委婉的方式告诉她们，要认真学习，相约三年之后共同考取一个好的大学，其实他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心中那份让他又喜又怕的感情，也想以这种方式来平复雪林和亚红的心中的同样的悸动。 玉盈求学十年，久经考场，却从未经过情场。他就像是一个从未打过仗的士兵，突然被扔进了枪林弹雨c硝烟四起的战场，手忙脚乱c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敌，只好用铁盔遮住自己的双眼，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逃避自己无法掌握的现实。 心中明明喜欢对方，却又没有勇气开口，更不能表现出来，还要狠下心来把这分喜欢埋藏，甚至否认，这对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年来说，似乎有些残酷，可玉盈又别无选择。 他也经常在心里问自己，明明有一颗火热的心，却为何又强压着炽热的心火去选择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也有过冲动，想对她们表白。 他相信，如果开口，一定会得到回应的，就像如果她们真的有谁向自己表白，他也会回应一样。可是，他又该向谁表白呢？他能感觉到雪林和亚红大概都对他有一片真情，而自己又不能否认其中任何一方的真诚，更不想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心。 年轻的心都是很敏感的，雪林和亚红很快都感觉到了玉盈的逃避，尽管她们未必懂得玉盈的苦心，于是她们便慢慢地开始与玉盈疏远了。 玉盈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是出于内心的一种要强和善良。他既不想耽误雪林和亚红的学习，也不想太直接地拒绝她们这份虽未捅破却无限美好的感觉，以免伤了她们的心，所以总是旁敲侧击，想让彼此都回归学习的同时，又不至于因青春的青涩而最终彼此伤心，形同陌路。 这这个美好得的年纪，他们遇到了美好的心动，而玉盈却不得不将这种美好的火焰亲手掐灭，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让玉盈伤心难过，也很难让他在挥刀断情c忍痛割爱的时候不心生不忍，犹豫不决。 他们之间接触的越来越少了，可他们彼此的心并未走远。 尽管如此，玉盈还是感到雪林和亚红与他的接触和交流越来越少了，而且这也让他的心情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玉盈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现实”，太不解风情，不懂浪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回 三年之约 当然，雪林和亚红偶尔还是会来和玉盈说上一会儿话，只是次数较之前少多了。而且，每次她们都是简单说几句就走了。 从平时课堂上的小测验来看，好像他们彼此的学习依旧没有多大起色。 上次的期中考试果真成了玉盈的“滑铁卢”之战，让他有了天塌地陷蹶不振的感觉。 虽然玉盈和雪林c亚红三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形影不离，雪林和亚红的性格有很大差别。 雪林的性格似乎更坚强一些，当玉盈含蓄地告诉她要以学习为重c共赴三年之约的时候，她欣然应允了，而且之后果然学习很卖力，还总是表现出一副毫无所谓c满心欢喜的样子，突然间变得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一样。 玉盈为雪林能够理解的自己的苦心而甚感欣慰，他因此常常对雪林心怀感激。 亚红的性格则似的要感性许多，在得到玉盈以学习为重的劝慰之后，玉盈明显地感觉到她在生气。虽然亚红嘴上也应允着，可她脸上却堆满了遮不住的伤心和难过。 再后来，亚红很快就与同班的男同学关雁飞结伴出入，形影不离了，就像当初她总伴着玉盈出入教室，来往食堂一样。 亚红家中有姐妹三个，她是最小的一个，从小到大概都生活在一家人的溺爱中，做事难免随性。在与玉盈疏远的日子里，她也十分难过伤心，而且那种伤心和难过总是不由自主地显在脸上。 后来，是关雁飞靠了上去，成了她在感情失落的时候倾诉心事的对象。她刚开始对关雁飞并没有好感，可时间一长，便被关雁飞的热情打动了。 就这样，在渴望真情c害怕孤独的年纪里，关雁飞便取代了玉盈，成了给予亚红心灵上安慰的知己。 亚红在感情上的“另寻他欢”让玉盈万分难过，给他带来了如同失去恋人一般的失落（虽然青春的羞涩从未让他们真正公开地做过恋人）；雪林对玉盈的理解与支持让他充满感激，同时因此有些无言面对雪林对他情感上的付出（玉盈能强烈地感觉到雪林的用情）。 在玉盈因感情和学习的各种压力感到心乱如麻的时候，雪林经常会以一种乐观开朗的心态来给他打气。 雪林会富有诗意地唱全国热播的电视剧《流星花园》里的歌来给他排解烦恼：累了不要见外，把我挖出来，看不惯朋友有难，谁还冷冷地围观，我的手心，为你握起来有的周末时候，她虽然住在县城近郊，却宁愿不回家陪着玉盈去操场打篮球散心；玉盈在路上走着时候，雪林会突然地从一旁跑出来出现在他面前，活泼得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而玉盈心里知道，这也大概是雪林故意设计的“不期而遇”。 雪林做的这一切，都让玉盈对自己在感情上的逃避感到更加内疚。 当初他与雪林和亚红之间刹那间的怦然心动，如今像是愈演愈烈的暴风雨一般，愈发搅得玉盈心神不宁，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高中的生活依旧很紧张，紧张的气氛催促着时间不断加速流淌，很快就到了年底的期末考试。 三个年轻人多愁善感的心也被压力稍稍平复下来，准备认真迎接这场给自己证明的机会。 可是，三个人谁心里都没有信心，因为他们的心中那多情的浪花自始至终都从未平息过，也从未真正心无旁骛地学习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回 情之难缱 年初经历了sars（）（型性肺炎）的肆虐，虽然疫情现在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那种曾经笼罩全国的恐慌却没有完全退去，像是一场势头猛烈c旷日持久的寒潮，过境之后的影响一时难以消散。 2003年的腊月，让人觉得异常寒冷。 腊月初八，本来是喜庆的日子，玉盈却迎来了沉甸甸的考试。他坐在考场之中，心情沉重，手中的笔在答着自己的试卷，脑海中却一直在为雪林和亚红祈祷，希望她们能考得好一点。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些。 至于自己的成绩，他倒看得不那么重了。 虽然亚红和关雁飞已经出双入对，雪林看上去也进入了学习的节奏，这一切似乎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但玉盈依然认为，自己之前对感情的不能自已才是导致她们学习下滑的真正原因。 如果这次她们能考得好，他就会解脱内心里歉疚，从而可以真正从这场从未言明的感情纠葛中走出来了。 可事实残酷地告诉他，他这种企图逃避的愿望落空了。 期末考试，玉盈考了班里的第三名，年级排名也图有上升，成绩可谓稍有起色。可是，雪林和亚红的成绩又双双退步了。 玉盈觉得，亚红的成绩再次退步，与她和关雁飞的感情厮磨不无关系。可是，他还是认为亚红之所以与关雁飞在一起，是为了跟他赌气。玉盈相信，亚红心里依然有他。虽然他不能用什么方式证明，可他内心中能感觉到。 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亚红一直都没有走出他的心。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既便亚红和关雁飞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他却依然天天都在想着与她有关的事情，并时时关注着她的学习。 雪林也退步了。 亚红的退步其实早在玉盈预料之中，可雪林的退步却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雪林在他心一直是那么开朗c活泼，学习上似乎也很专注，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呢？他此刻才愰悟，原来雪林的坚强竟是强装出来的，其实她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把感情放得下的人。 她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宽玉盈的心，让玉盈以为她能应付一切，不想让玉盈为她担心而已。 雪林，再次让他满怀自责，无言以对，不知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在学习上，玉盈从来不相信有什么解不出的难题。 可是，在感情上，他却发现处处都是难题。这不是一个他能靠数学方程式解答出来的问题。 亚红的故作潇洒和雪林的故作坚强让玉盈明白，原来十六七岁的年纪是很会伪装的。这样的伪装，让他感到幸福，也让他烦恼。 幸福？玉盈第一次第他和两个女生之间的事情与幸福联系起来。 就在期末考试之后的几天时间里，玉盈反复回忆着高中以来的生活，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恋爱了。 早在初中的时候，他就听老师们在讲“早恋”，可是他一直认为早恋是一个与他无关的话题。 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这个词与自己原来并不遥远。 “早”，还是不“早”，他说不清楚，可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恋”了。而且，即便不“早”，也确实不应算“晚”。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有意识到这是恋爱，只不过是他一直不愿承认而已。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暗恋吧，玉盈再也不能否认这是暗恋的事实。 可是，他在恋着谁呢？是雪林，还是亚红，他内心中久久得不到解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回 亦真亦幻 期末考试结束了，成绩出了，试卷也讲评完了，河源县中学迎来了寒假。玉盈还来不及整理思绪，好好想想应该怎样面对自己的生活，就不得不带着半喜半忧团乱麻的心情回家了。 离校的时候，他故意走得匆忙，不想遇到雪林和亚红，因为他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两个让自己情窦初开的女孩。 回到家以后，玉盈抛开乱作一团的心情，整整睡了一整天。醒来后，他总结了自己这半年的高中生活，觉得真是应接不暇，手忙脚乱，恍如隔世，幻若梦境。 这半年，他的学习滑坡了；这半年，雪林和亚红闯入了他的生活，他也闯入了雪林和亚红的生活；这半年，他依旧没有放弃学习（尽管学习滑坡了）；这半年他萌生了青春少年含蓄却热烈的感情。 可是，他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种美妙的感觉，心中总想逃避。横亘在他面前的，有不甘人后的倔强，有爸爸妈妈的期望，有青春年少的羞涩，也有对未来生活的迷茫。除此之外，更有自己对情感的理解，对雪林和亚红的关心，他也不想因为懵懂的感情耽误了她们的梦想和前程。如此种种，让他在这如春花般烂漫的感情面前，踌躇不前，望而却步了。 从农村走出来的玉盈，在这半年时间里经历了太多事情。很多事情，他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已经发生了，如同海滩上突然袭来的春潮，让漫步其上的游人根本来不及躲开，就已经湿了脚踝。 寒假在家的日子里，玉盈天天都在反反复复地回忆刚刚过去的日子。 当他再回忆起雪林和亚红的时候，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跟她们认识的，也记不起这半年如何跟她们经历了一场情感的风暴。心中曾风起云涌，却不曾与她们走得太近；一直在逃避，却又感觉从未相互离得太远。 待他再仔细想时，竟然想不出雪林和亚红究竟是什么样子，好似她们只曾存在梦中，从未谋过面一般。 玉盈又想起了中考刚刚结束之后的市里之行。当初玉盈同村的刘文峰得知两人都考上了县中学，就相约一起去市里走一走，见见世面。他们自己摸索着到了市里，心情很激动，因为从前他们连县城都很少去，而这一次是没有爸爸妈妈的陪同，独自到市里开眼界，很有冒险的意味。 两人在刚进市里的地方就下了车，在路边的报亭买了保定市的地图，按着地图上的指示一条街一条街地逛。他们没有目的，就是充满好奇，喜欢这种走在大街上的感觉。 当时他们在保定的大街上赶着，心里还多多少少有一些害怕。他们从未出过远门（玉盈虽去过青海和北京，可那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大都记不清了），连市里的公交车都是第一次做，心中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对外界的好奇和兴奋的心情，暂时掩盖了这种害怕，他们一直在市里的大街小巷中逛了六七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去了。当他们顺利地坐上了回家的车的时候，想到第一次外出闯荡没有迷路，心中还感受到了小小的成就感。 那里对他们来说，去趟市里，竟已算得上是外出“闯荡”了。玉盈一想到这个，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刚过去的半年高中生活里，他看到了外面有太多他从不曾接触过的东西，这给他的内心带来很大的震憾。 他想着，如果三年以后他能考上一所大学，能去另外一个城市的话，那里的生活一定会更加让自己大开眼界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回 尧帝故乡 距河源县县城以西三十里的河源乡齐寨沟村，有一座山叫伊祈山，当地人称为“太子庵”，山上修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庙宅，庙里供奉着各路神仙的牌位。相传有时候有一位太子在此山上出家，“太子庵”的名称便由此而来，而这位太子据说就是尧帝。 按照当地的习惯，每年农历的七月初七和正月十六两天，是传统的登山祭庙的日子。每当到了这两天，河源乡c河源县乃至周边几个县里的人们，都纷纷赶来登山拜神，烧香许愿。 当然，也有许多人并不是为了祭庙而来，只是当作一种社会活动来凑一下人气，或者为了锻炼身体而来登一登山，活动一下筋骨。 祭庙的当天，山下就会自发地形成小小的庙会，各种小本买卖都就地摆开摊位做起了生意。最多的自然是卖香火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香火不下几十种，从山脚下路到山顶都有卖的，只是越往高处价格就卖的越贵一点。 七月初七这天，往往还正处盛夏，庙会上除了卖香火的，就属卖雪糕的最多了。有些年轻力壮的中年人常会把雪糕直接挑到山上去卖，要是碰上大热的天，雪糕价格翻了倍仍旧供不应求。 进入新世纪以后，太子庵的祭神活动也人气与日俱增。现如今，这一年两度的祭神活动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前来，成了青年情侣们约会和散心的好去处，给这项宗教气氛浓厚的民间活动增添了更多浪漫的色彩。 当地的百姓们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渐渐地就把这两天当成节日来过，还不断丰富了节日当天的娱乐活动，庆祝方式越来越隆重，庙会的规模也越来越壮大，其热闹程度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庙会。 经过十几年持续不断的果树栽植，到了2004年的时候，河源县一带已经是闻名整个华北地区的水果生产基地。其中的主打产品，就是鲜桃。桃林的的种植比例，也已经占到了河源县果木种植的六成以上。 太子庵周围到处都是大面积的桃林，齐寨沟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着几亩桃树。每到阳春三月c春暖花开之时，站在太子庵山上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粉红色肆意盛开的桃花，赏心悦目，争奇斗艳，一派妖娆，煞是好看。连空气中都四处弥漫着花蜜的味道，令人流连忘返，心醉神迷。 鉴于河源县境内日渐兴起的这种独特的农业景观，进入新世纪以后，河源县当地的政府领导们也响应着国家与时俱进的号召，推出了执政的新理念，开拓了执政的新思路，打算将当地的文化传统和农业特色相结合，以太子庵为基地，大张旗鼓地搞起了旅游开发。 其实，这种群芳竞艳c桃杏争春的美丽景象在河源县境内的许多地方都能够看到，可为什么县里的领导偏偏选中了太子庵呢？这就要说到太子庵的历史地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回 桃花佳节 根据河源县县志里有关的历史记录，城西三十里的太子庵，乃是古代三皇五帝中尧帝的诞生地。 虽然有关尧的诞生地有很多种说法，全国各地有很多地方都自称是尧帝的故乡，历史学家们也很难给出一个力排众议锤定音的结果来，可是河源县作为尧帝故乡的说法还是得到了很多史学大家们的广泛认同。 河源县政府的领导和河源县的百姓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地把这个给故乡带来荣耀的历史名人拱手让人，所以具有远见卓识的县领导就本着尊重历史c为民负责的严谨态度，以太子庵为平台，搞起了旅游开发。既可以固本培源，弘扬县志文化；又能够开源节流，活跃地方经济。 与此同时，还不负百姓期望，有力地捍卫了故乡的文化财富，可谓是两全其美，一举多得。 为了巩固太子庵的文化象征地位，县里出资在太子庵脚下竖起了一声十几米高的石碑，将县志文化中有关此地乃尧帝故乡的记录镌刻其上，并正式给出了太子庵的地理学名：伊祁山（尧帝祖先本姓伊祁氏）。 在石碑下五十米，还建起了一幢古色古香c简而不陋，充满了文化气息的牌楼，楼门上横书“尧母门”三个大字，意寓当年尧帝的妈妈曾从此处走过。 县里还给出了专项拨款，在太子庵修起了石阶。石阶从山脚下修起，依山势蜿蜒而上，曲曲折折一路直达山顶，方便人们攀登。当然，在开发过程中也接到了大量的民间捐款，许多从河源县走出去的成功人士，都想为家乡的建设贡献出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为了扩大影响，县文化局和旅游局还共同商议决定，在全县境内定了一个每年一度c为期一周的节日——桃花节。 节日定在了每年桃花盛开最为繁茂了日子里，并在方圆百里内广做宣传，吸引四面乡邻，八方来客。当地的乡亲们也自发地组织起形式多样的文化庆祝活动，为桃花节的举办添薪加火，添砖加瓦。河源县的政府和百姓们可谓是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几年下来，竟把桃花节办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招得百里之外的城里人都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前来赏花，甚至有人不辞山迢路远，驾车从首都北京下乡来观景。 当地的村民们也迎合游客的需求，在村子里开起了各种各样的农家乐小饭店，不失时机地做起了小本生意，小小地赚上一笔。 他们推出的颇具农家特色的乡下菜和粗粮，令平日里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城里人大快朵颐，赞不绝口。 一时间，河源县的桃花节声名鹊起，慕名而来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尤其是在桃花盛开的日子里，远道而来的私家车把齐寨沟及其附近几个村庄里的街巷挤得车满为患，水泄不通，县里又不得不拨款连年给这几个村子拓宽道路，以迎接越来越多前来赏花烧香c求神许愿的游人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回 电话下乡村 进入新世纪以后，整个中国的各行各业都变化很大，科技的进步也日新月异，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新世纪前几年，全国各地都发起了“电话入乡村”活动，河源县也下了大力度，投了巨资，把网通公司的电话线直接架到了每个村子的大街小巷。 由于家用座机的有限作用和相对昂贵的电话费用，使得真正愿意花钱去装电话机的人家寥寥无几。 可是新世纪这才刚刚没过几年，等全国人民经历了一场令人胆颤心惊的sars（）侵袭之后，突然发现移动通信业务成本居然大跳水，手机已经成了一样人人都可以买得起的低价产品，家庭座机不仅变得不必要，而且显得有些“掉架”c落伍了。 曾经轰轰烈烈c声势浩大的“电话入乡村”活动就这样路途夭折，胎死腹中了，只空耗了大量的人力c物力和财力，在广袤的大地上架起了几乎毫无用处的电话线。那些架着电话线的孤苦伶仃c无人问津的电线竿，就像夹在历史书页里的一个个活标本一样，无声地记录着科技曾给人们开的一个历史玩笑。 玉盈上了高中以后，村里的“木炭大王”郑怀林的炭场生意也越来越红火。玉盈的爸爸何远山半年前也开始在郑怀林的炭场里做工，利用农闲的时间赚些工钱补贴家用。最近一年多来，全国的地方经济好似提了速了火车一样，发展很快，就连做苦力的工钱也涨了不少。何远山在炭场里做工的工钱也涨了，一年前每天才只有二十五块钱，现在已经涨到了每天四十块。 由于手机的价格越来越便宜，2004年的春节前，何远山花了在炭场半个月的工钱，托郑怀林的儿子从县城买了一个时下正在热卖的联通cda手机。 何远山家的日子在村里过得一直都不算好，可是何远山总是能够在最合适的时候跟上时代最新的步伐。他成了村里较早买手机的人，就像当初他是村里较早买农用三轮车的人一样。他买了手机以后，村里的乡亲们也都感觉到的科技进步带来的好处，开始纷纷买起手机来。何远山又一次成了引领全村潮流的先行者。 虽然每月的月租费还是让有些人交得有些心疼，可是这也改变不了手机越来越廉价的事实。手机再也不是有钱人的专利，很快就成了乡村百姓人人都消费得起的生活工具了。与此同时，家用座机就持续不断地被人们冷落，渐渐地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了。 2004年的春节除夕之夜，玉盈一直因为放假的时候没有跟雪林和亚红见一面就匆匆地不辞而别心生愧疚，就想用爸爸新买的手机给她们打个电话，说一声新年的问候。可是，他又不知道她们在家的电话号码，所以也就作罢了。 其实，这个时候手机价格刚刚降下来，还远远没有普及，普通学生想拥有自己的手机还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就连玉盈班里那些富家子弟出身的同学们，也很少有自己的手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回 遥想将来 在家渡春节的日子里，玉盈总有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觉得刚刚过去的半年高中生活似乎不太真实。他常常在晴朗的夜晚爬上家里的屋顶，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陷入沉思。 他常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广大，多么深奥，多么丰富，多么精彩。我能理解外面的世界吗？玉盈这样问自己。 这半年来，他经历了那么多自己未曾预料过的事，也许他之前的生活太狭窄了，很多现在他意识到很正常不过的事，在他初次遇见时却曾经感到惊讶。 有一件事，玉盈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他第一次去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一进食堂门口，见到里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十几个打饭的窗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窗口里面的大桌子上堆满了馒头。 让玉盈感到万分惊讶的是，那堆积如山的馒头就那样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售卖一空，速度之快让他想起了《西游记》里猪八戒在高老庄吃馒头的镜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想象力丰富的时候。玉盈看到此景，便在心中盘算，那馒头是用面粉做的，而面粉又是由一粒粒小麦磨出来的，要多少粒麦子才能磨出一个馒头啊。那么多的馒头，就这么瞬间被消耗了，这才是所学校的学生一顿饭的消耗啊！麦子一年才长一次，全国那么多人，一年要有多少的麦子才能够吃啊？于是在他的脑海里便出现了一片片青青的麦苗被疯狂吞噬的场景。 玉盈觉得这一切有此太不可思议了，他觉得全国的土地不大可能养活全国的人们。他也知道，他的想法应该是杞人忧天了，全国的粮食肯定是够吃的了，因为就连他的老家河坊村都已经到处写满“温饱已解决，全面奔小康”的口号了。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看上去似乎不可能的事情才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叹，甚至充满了敬意。如此平常的一件事就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玉盈简直不敢想，外面的世界该有多少事是超乎自己想象啊！ 及至多年以后，当他再想起自己对这件事最初的想法的时候，他依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敬意。 所以，在这个寒假里，玉盈在一个个寂静的夜晚，仰面朝天双手合十，满怀敬畏之心对着深邃的夜空闭目瞑想，虔诚地想象着自己未来生活的样子。 他从小就对科技痴迷，像许多有美好梦想的孩子一样，梦想着长大做一个科学家。夜空中挂满了灿烂的星斗，一闪一闪的就像是会说话一样，这让他想到了宇宙飞船。 2003年10月15日，中国的“神舟五号”载人宇宙飞船成功升天，并在第二天成功地收回了，每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想将来做一名宇航员。他的梦想，总是充满了神奇的科幻色彩。他在书上读到的那些关于星球和月亮的描述，令他心弛神往。他觉得，那是值得他用一生去追求的东西。 每每想到这些，就更加唤起了他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敬畏，也唤起了他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探索热情。 他常想，对于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农村孩子来说，他没有不努力学习，也没有理由不奋发有为。 玉盈不知道自己这种似乎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理智从何而来，可他确内心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放纵自我的理由，也没有享受爱情的资本。想到这，他内心感到一阵悲壮的苍凉，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雪林和亚红。 她们像是寒冬里的两团火，他却没有勇气去靠近任何一个让自己感受温暖。想着想着，泪水竟盈满了他的眼眶，夜空里的群星愈发显得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回 若即若离 伴随着玉盈的胡思乱想，时间过得也很快，春节很快就离人们远去了。2004年春节的喜庆氛围，也彻底带走了sars（）曾带给人们的恐慌，一个崭新的春天终于来到了，这也让玉盈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农历的正月十六，玉盈特意去太子庵登山放松心情，缓解了一下半年以来心中的压力。第二天，他满怀着对新学期的期待，以及对雪林和亚红积压已久的思念，同发小姜雨一路同行，回到了“阔别”了一个冬天的高中校园。 新的学期开始了，玉盈经过了一个寒假，心态稍稍得到了调整，不再像上个学期那么心烦意乱了。可是一想到学习下滑的事实，他的心里压力还是很大。 他从小就是乡里乡亲们赞不绝口的学习明星，到了高中却像是一颗珍珠掉进了珠宝箱里，在各式珍宝的珠光宝气之中变得毫不起眼，甚至显得有些色泽暗淡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想，原来自己也没有那么优秀，并不是不可取代的。 高中校园里残酷而激烈的竞争，让他对三年以后的高考失去了最初的信心，他怕到时候考得不如意，辜负了爸爸妈妈和老师们的期望还说，还会让爸爸妈妈在家乡父老乡亲们曾经给予的他夸赞面前汗颜不已。 还有，上个学期期末，雪林和亚红的成绩依旧没有起色，这始终是令他无法摆脱的一块心病。 于是，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接近雪林和亚红。尽管开学的时候他满怀期待地想见到她们，可是当他再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却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捆住他的双脚，让他无法去靠近她们。 他感觉到，自己与雪林和亚红还在继续疏远。这种感觉，就像是从万丈悬崖上坠落，眼睁睁看着高崖从面前急速地退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可是，玉盈心里也清楚，这种疏远只是表面上的，他心里始终都在惦记着她们。他也相信，她们也一直都把自己放在了心里。 亚红还是经常和关雁飞在一起。亚红的压力很大，成绩一直上不去，心里很着急，常常埋头苦读不去吃饭。关雁飞常常给她把饭打回教室，她吃完了，关雁飞再把饭盒拿到食堂去刷干净，这是高中小情侣们常用的示爱方式。玉盈还是一惯地保持冷漠，可亚红和关雁飞之间的一切，他却一直默默地看在眼里。 看到他们的你侬我侬，玉盈心里不好受，却又无力改变什么。他之所以疏远亚红，是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习，可现在不仅亚红的学习没有起色，他反而觉得是自己将一份美好的感情拱手让了人，这让他感到有些心痛。 玉盈心里一直挂念着亚红，他也能感觉到亚红一直对他负着气，可他还是强忍着对她的那份喜欢，不敢将这单纯而美好的感情放纵得太过热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回 爱的烦恼 至于雪林，自春节过后开学以来，依旧持续年前一副天真无邪c乐观开朗的姿态，似乎一心一意c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了。 可是，经过上次的期末考试，玉盈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她又是在故做坚强，掩饰自己内心的火热，就像自己一直在掩饰对她的喜欢一样。 虽然玉盈极力控制心中对雪林和亚红的思念，他还是会经常地胡思乱想。他想，若干年以后，自己还会与雪林和亚红认识吗？他这么懦弱地逃避自己内心的感情，会不会终将导致彼此形同陌路呢？如果真的是这样，上天能够如自己所愿，给她们一个好的未来吗？以后自己会因为没有勇敢地珍惜这般美好的感情而后悔吗？这会让自己终生遗憾吗？或者，自己能够有朝一日与两个曾经为之心动的女孩子愉快地相视一笑，使青春的烦恼云开雾散吗？ 时间一长，玉盈与雪林和亚红之间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就像是一条被拉伸太久了的弹簧，到后来就真的没有了牵力，又像是一盏在冰冷的暗室里置久了的孤灯，渐渐地没有了温度。 他只得告慰自己，三年以后如果彼此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或许目前的这一切青春的烦恼都会成为美好的c值得永久铭记的回忆。 玉盈也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也许亚红也是出于真心的喜欢，才和关雁飞耳鬓厮磨呢？雪林是不是真的完全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倘若真的如此，他又心中又常会感到无尽的失落。 而且，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人表白，他应该选择谁？他会选择谁？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答案。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博爱和滥情又往往只是一线之隔，那么地难以辨清。 他喜欢亚红，也喜欢雪林，这矛盾吗？他可以同时对两个女孩子心生爱慕吗？她们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多情，那么纯真和美好，应该因为喜欢一个而必须否定另外一个吗？这种看似不够专一的犹豫不决，常常让他感到羞愧。或许，心中的不忍和难以取舍，才是令玉盈逃避的真正原因？他无法解开自己心中的迷惑。 他想不通，成绩的再次下滑，雪林和亚红的成绩也每况愈下，让他的心乱了，乱成一团糟。他无力应对，他选择了逃避。 有一次，他翻开一本杂志，从一篇哲学美文上读到一句打动他的话，叫“我的爱与你无关”。 是啊，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妙，即便不知道她是否喜欢自己又能如何？倘若真的去“打破沙锅问到底”，却发现原来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自己伤心不说，还可能会损了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美好的形象，岂不无趣。“我的爱与你无关”，也许能有一个人令自己默默地喜欢，本身就已经很幸运了，至于对方怎么想，真的不干己事。 他开始渐渐明了，爱情需要随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该属于自己的爱情，不求自来；不属于自己的，强求必失。 于是，他决定把这两份感情深埋在心底，让它自己像一坛酒一样发酵，不管它在三年之后会酵成酸，甜，苦，还是辣，抑或是令他悲喜交加的五味杂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回 才子雁飞 玉盈后来知道，关雁飞是一个单亲孩子，内心比较脆弱和多情，所以才在亚红成绩下滑又感情低落的时候和她找到共鸣。 关雁飞喜欢看武侠小说，而且总在上课的时候偷着看，学习自然就一塌糊涂。不过他也有让玉盈感到佩服的地方。他尤其喜欢看金庸写的武侠小说，能够把金庸许多作品里的内容默诵下来，像说声人一样说给大家听。 关雁飞说，金庸写的书，光书名就可以连成一副很有诗意的对子，上联是：飞雪连天射白鹿，下联是：笑书神侠倚碧鸳。他虽对学习不感兴趣，可是一提到金庸，他就兴致大发，肚子里有说不完的话，言谈举止之中显然以一个资深的金庸迷自居，飘然自溢的才情竟也倾倒了班里不少人。 玉盈平时把大量时间都用来学习了，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去看杂书，可是听了关雁飞文采飞扬的介绍之后，也心生敬意，周末的时候偷偷去街上的书摊翻看金庸的著作，想看看关雁飞嘴里的那副包含诗意的对联到底说的都是哪些书。 工夫不负有心人，武侠才子金庸的著作还真被玉盈全部找到了，他也就参透了那两句诗中的全部书名：《飞狐外传》，《雪山飞狐》，《连城诀》，《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白眉大侠》，《鹿鼎记》；《笑傲江湖》，《书剑恩仇录》，《神雕侠侣》，《侠客行》，《倚天屠龙记》，《碧血剑》，《鸳鸯刀》。 渐渐地，玉盈发现，高中校园真的是一个不缺乏浪漫的地方，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枯燥乏味的学习，让处在青春期的少男女们难耐心中的的寂寞，半爱半友的小情侣们比比皆是。 玉盈班上就有一对令人生羡的小情侣，刘浩然和张丽丽，两个人都是县里的富家子弟，是学校的走读生，无论是上课c吃饭还是上下学，总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玉盈看了心中羡慕不已。 玉盈并不是羡慕他们有那么甜蜜的爱情，他相信自己也可以有，至少现在他的内心并不缺少美好的爱情，雪林和亚红都曾给过他美妙的心动。他羡慕的是，他们在这么美好的年龄可以如此的无忧无虑，可以在爱情到来的时候勇敢地抓住爱情，肆无忌惮地展现出自己心中的快乐。 他不禁心生感慨，城里的孩子可真幸福。他盼望着时间过得快一点，想知道三年后，曾经在心中盛开的两朵爱情之花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子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回 父亲背影 河源县中学的宿舍楼有限，没有能力接纳所有的学生，所以学校原则上允许学生在外租住附近的民房以减轻学校的住宿压力。 而事实上，学校的住宿条件也着实让人不敢恭维，三十多平米的一个男生宿舍硬是住进去了十七八个学生。女生的宿舍楼是前几年新落成的，住宿条件要比男生宿舍好一些。 由于学校的住宿环境不容乐观，很多从村里考入城里的学生也更愿意到学校外面租房去住。这样一来不用忍受学校宿舍里的拥挤，二来也可以自由把握作息时间，利用晚上的工夫加班学习。 由于成绩的接连下滑，玉盈在新学期一开始就给学校打了申请，打算搬到外面去住，目的是想重复中考前的卧薪尝胆，秉烛夜读，好把学习赶上来。 班主任程凌霄一开始对此事有些犹豫。玉盈曾是他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玉盈学习上的接连受挫她都看在眼里，她从心里替他着急。她虽然知道玉盈是在为了学习而想办法，可是还是怕玉盈经受不住压力，加班过度而累垮了身体，所以极力劝阻玉盈继续住在学校里。 无奈生性要强的玉盈坚持要出去，程凌霄见他心意已决，多劝也无益，就只好同意了。 最终，玉盈还是从学校搬出来了。搬出来之后，他可以在放学以后继续学习一段时间。每次学到深夜时，他都会感到一种久违的充实。也许是由于心理上的错觉，他觉得似乎与雪林和亚红比以前更加疏远了。他一心忙于学习，一个月下来，他在印象中好像从未与她们再见过面一样。 由于经常在夜里加班学习，玉盈的视力开始急剧下降，他不得已去配了一副眼镜。虽然只有一百五十度，可也成了他上课必不可少的工具。 如果不带眼镜，他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学起来会更加没有信心。也许他仍处在视觉疲劳的假性近视阶段，若放下学习好好养护一段时间，视力也可能会恢复，可是巨大的学习压力让他不能松下气来，他不能停下学习。 他在上课的时候戴着眼镜，下了课又嫌眼镜太麻烦而不肯戴。就这样，他的视力在日后反反复复的脱戴之中变得越来越差了。 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何远山骑自行车到县城来看玉盈。自从玉盈读高中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专门来看玉盈。他大概也了解到玉盈的学习遇到了困难，他也是出于担心才来看他的。 玉盈带着爸爸来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对他说自己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担心。中午，玉盈带着爸爸来到电力大厦西面的一家小餐馆吃午饭。他给爸爸点了饺子，自己点了一份炒饼，又专门给爸爸点了一小瓶北京二锅头。他知道爸爸最爱吃饺子，也爱喝一口小酒。 知子莫若父，短暂的见面中，何远山从始至终都能感受到，其实玉盈面临的心里压力很大，尽管玉盈表现的是那么一身轻松。可是，他是一个在田间地头忙碌了几十年的老农，对儿子面临的困难他无能为力。他给玉盈留下了三百块钱，无奈地骑车回家去了。 玉盈看着爸爸骑车远去的背影，他发现爸爸明显老迈了许多，他骑上车时的脚步有些蹒跚，姿势有些笨拙，不像是一个才四十岁刚出头的人应该有的状态。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爸爸妈妈都在不知不觉中老去了，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老，这让他感觉双肩一沉，全身袭来了更加沉重的压力。 他感到，自己必须要更快地成熟起来，要在爸爸妈妈真正老去之前，完成自立，好为他们的老年撑起一片能够遮风挡雨的蓝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回 春花烂漫 春天的脚步近了，近得很快，快得人们还来不及反应，乡下的桃花就已经开遍了大地。 可是，比起春天的脚步来得更快的，是让玉盈期待已久又心怀忐忑的期中考试。 上个学期，玉盈的成绩连续滑坡，所以才搬到了校外去住，埋头苦读，以图后起。期中考试是在学期过半时的一次成绩摸底，是全年级的学生们一试高下的舞台。 乡下的桃花弄得越是烂漫，玉盈的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他从学校搬出来，几乎就相当于是对全班同学无声的宣言，他想要重塑昔日的辉煌。 为此，他不仅断绝了与雪林和亚红的情感交流，还牺牲了自己的视力。如若结果不理想，他不知道自己还是否有勇气去面对同学，面对雪林和亚红。 期中考试那天，天空下起了雨，整个考试过程都是在春天的朦朦细雨中度过的。考试安排的很紧，所有的科目在一天中全部结束，最后一科考试被安排在了晚饭之后。考试进行到最后一科，玉盈坐在安静的考场中，在脑海中努力地搜寻着试题的答案。 窗外，夜色一片漆黑，细雨依旧飘洒不停，雨打纱窗和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像是两个正在激烈辩论的神差，评判和争论着谁的学习进步了，谁的学习退步了，谁考试该得状元，谁又该得探花。 玉盈无心听没能勇气听神差们的争论，只想尽己所能做好第一道题，至少不在卷面上留下任何的空白。现在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是玉盈的女同学秦晓凤，她自入高中后第一次考试以来，就取代了玉盈的冠军位置，成为班里的新科状元。 玉盈无时无刻不再想着重夺那个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像是一个将军急于收复失于己手的城池。言败从不是他的性格，更何况，让他颜面尽失的竟是一个“女流之辈”，这让他从心里更加无法认输。 可是，玉盈知道，他从遇见雪林和亚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全在心态上输给秦晓凤了。 玉盈抬头看了一眼秦晓凤，从她端正沉稳的坐姿和轻快如飞的行笔中，玉盈看到了她的从容和自信。 玉盈知道，他收复失地的愿望又破灭了。他无法将雪林和亚红的影子从脑海中抹去，有关雪林和亚红与自己之间的种种回忆，就像是窗外不断飘落的细雨，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考试成绩公布了，玉盈在班里考了第四名。看来，他还是无法摆脱感情的困扰，尽全力也就只能保持这样一个水平了。虽然他在班里名列第四，还算是差强人意，可是在全年级的名次并不理想，仍旧排到了将近一百名。 后来玉盈发现，原来在全年级排名中，几十名的分差要可能也就只有七八分而已。 雪林和亚红的成绩虽然没有再继续退步，却也没有明显的起色。玉盈心想，也许这就是他们彼此能够维持的最好水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回 奢侈的爱 校园果然也是一个令人心痛的地方，莘莘学子们高中之前曾被称为“祖国花园里的花朵”，现在又承戴着“祖国明天的希望”的美誉，表面上像是一群天真烂漫c无忧无虑的孩子，自由嬉戏于和平宁静的乐园，而事实上却恰似年纪轻轻便扛枪打仗的士兵，终日鏖战在激烈交锋的战场。 在原本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中，玉盈不是唯一一个因为“为情所困”而导致成绩滑坡的人。在刚刚入学的时候，玉盈班上本有一对双胞胎男同学，哥哥叫张天星，弟弟叫张天耀。 这对双胞胎是生物学严格意义上的同卵双胞胎，兄弟两个面部容貌c举止神态c身高体型c穿着打扮都十分相像，甚至连脸上长的痣大小位置都是一样的，简直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如若不是长期接触的同学能从他们的性格细节中感觉出不同来，真的是没法辨认哪个是哥哥，哪相是弟弟。 于是，为了便于区分，学校就把弟弟张天耀与别班的一个学生对换了，免得让班里的老师和同学们混淆了。 这个学期以来，平时沉默寡言的张天星和班里的女同学刘娜娜互生好感，初恋的心花情不自禁地在两人的胸中怒放开来。 他们平时也是出双入对c浓情蜜意的，这次其中考试中成绩双双跳水，一落千丈。 入学当初，两人都是班里成绩前五的学生，可现在一下子都跌到了二十名开外。 回观班上的“好学生”，最初的前五名中只有秦晓凤成绩稳中有进，一枝独秀，其余的几个人全都迷失在了对新环境的水土不服之中。 看来，高中时代真的是一段既充满美好的浪漫，又压力重重的日子，有苦，有乐，有酸，也有甜。有无数的歌声，都在诉说着青春岁月里那些令人难忘的情感c动人心扉的故事。 这是一段既渴望感情c又害怕爱情，既为爱情而欢喜c又为爱情而忧愁的岁月，正如邓丽君在歌中所唱的那样：“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 在这段青葱的岁月里，学习和爱情对于学生们而言，就如同鱼和熊掌一样，不可兼得。 这一句习自经典古文，饱含人生哲学，原本是为了教人格物致知c经世致用的话，在学生们还没有真正步入社会之前，就已经在以如此现实的方式考验着他们的智慧了。 身处高中时代的80后年轻人，神经是敏感的，内心是脆弱的，心动是放肆的，感情是纯真的，满怀希冀，多愁善感，情真意切，温馨浪漫。然而，爱情对于他们而言，却终究是奢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回 爱得遐想 玉盈在外租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出了校门口，马路对面有一条窄街，顺着窄街朝南走五十米，就是班主任程老师的家。再往前走二十米，右转有一个小胡同，玉盈就租住在小胡同最里面的一户人家。 他和两个同年级的同学一起合租一间民房，每人每月四十块钱。 玉盈喜欢早上很早就起床去学校。 由于他起得早，他上学时街上往往还没有什么人，只有路边小摊上做买卖的一对中年夫妻忙着架锅生火，准备早点。炸油条用的棉花籽油正在锅里加热，徐徐地往上冒着热气，旁边的不锈钢案板上摆着已经醒好的面，又白又软，像是铺着一条雪白的棉花被。 有些时候，天还没全亮开他就已经出门了，连路都看不太清。他喜欢在寂静中从这条街上走过，边走边想象着今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模样。 他有过很多想像。他想到过三年之后能考上一所像样的大学，遂了爸爸妈妈的心愿，也圆了自己的梦想，更不愧对村里乡亲们十几年来对自己关注。 他还想到过大学毕业以后在北京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小学时短暂的北京生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他一直都记得在北京的淡水之交王灿灿，一想到与王灿灿一起度过的日子，他就觉得在北京安居乐业的生活一定会很美好。 他甚至还想到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想像着将来终能与一个和自己两情相悦人携手人生，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会是雪林或者亚红吗？他希望是，可他不知道缘份最终会把谁带到他的身边。 在这条去往学校的短短的小路上，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到雪林和亚红。他不知道，那条曾牵住他们心弦的无形的线，是仍然紧栓，还是已经被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扯断？那盏曾温暖彼此心房的炽热的灯，是依旧明亮，还是早就油尽灯枯c无法复燃？ 自从搬出校园，他的生活中就很少再看到雪林和亚红的影子了。就连在课堂上，他也没有勇气再去偷看她们一眼。他一次次地走过这条小路，一次次的想像着未来的生活。可是，未来总像是早上夜色朦胧的天空，让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期中考试刚刚过去，新一轮关于成绩起落的舆论风波也渐渐平息了，高中校园里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虽然是春暖花开c万物复苏的季节，但也是春寒料峭，冷气乍来。在一场春雨之后，玉盈突发肠炎，病倒了。 他先是在学校的医务室拿了几天的药，吃了不见效果反而疼痛加重了，到后来面色如纸，痛苦不能自已，在课堂上倒地不起。 程老师见情况不好，赶紧联系了玉盈的父亲何远山。这时正值农村的春忙，何远山在地里接到程老师的电话之后，马上停下手中的活计，开着他的“金蛙”农用三轮车直接冲进了河源县中学的校园。交警从刚刚进城的时候就一路尾追他面而来，见他开车进了校园，才知道事出紧急，没再追究。 何远山开着农用车，把玉盈从学校接走，送进了县医院，医院诊断玉盈得了急性肠炎。玉盈住了院，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回 生离死别 在玉盈住院期间，程老师带着班里的几个同学代表来看他。他从农走出来，在县城里也没有任何亲人，所以他从心里一直把程老师当亲人一样看，她能感觉到程老师一直在关心他。 在他只身一人在外寻梦的最初的日子里，在他的成绩接连滑落c心情黯淡的时候，是程老师给了他心灵上的支持，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力量。 在住院的七天里，玉盈的妈妈方平一直守护着他。玉盈虽然没有看到妈妈哭，但他从妈妈红肿的眼眶中看得出来，她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 玉盈住的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在他入院的第四天夜里，病房里突然住进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先是老人的妻子和一对女儿女婿把他送进医院来，后来老人的另外两个女儿和女婿也闻讯匆匆赶了过来。 老人送进来的时候神智不清，嘴里不停地发出不知所云的呓语，像是想和妻子和儿女们说些什么。 老人是心血管旧病复发，病情很快就稳住了。他的妻子坐在病床侧，边抹眼泪边絮叨着： “你个老东西，你说你瞎折腾什么，咱们两个在家做点儿饭吃了睡下就行了，非得把孩子们都招来，他们白天都那么忙，大晚上的让你搅得不得安生” 三双儿女刚开始都像是战场上迎战的士兵一样，神情紧张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现在老人的病情稳定了，他们就又都围着病床坐下来。医院的病床太小，有一双儿女还挨着方平坐在了玉盈的病床上。他们都努力睁开带着倦意的睡眼，陪着他们的母亲，也和母亲一起陪着父亲。 方平坐在病床上同老人的女儿聊天，玉盈从她们的谈话中得知，老人是一位从部队退休的老干部，把毕生的精力都献在了部队。 他和妻子一共养育了三个女儿，玉盈从他妻子脸上深深的皱纹中可以看出，她跟着丈夫经历过无数的人生风雨，吃过很多苦，但脸上确没有一丝悔意。就连她对他责备的话中，似乎也透着令年轻人都不禁潸然泪下的深情厚意。 玉盈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住这么长时间的院。在这不长不短的七天时间里，玉盈经受了疾病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和挣扎，也亲眼目睹了他人的生离死别。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又不止一次地想到过死，sars（）期间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再次向他袭来。他想，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年轻就死了，将会给爸爸妈妈和亲朋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他看着输液管里不断滴落的药水，像是自己的血液在一滴滴流失一样，让他如此真切地感到，生命原来可以如此的脆弱。 经过一个星期的住院治疗，玉盈的病痊愈了。经过在病床上的胡思乱想，当他再次回到校园的时候，感觉人生似乎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虽然他依然认为，学习是生活中必须继续坚持的主题，可是在他目睹了那位同病房的老人给亲人带来的恐慌之后，他也开始不断地想，如果自己不顾身体，一味地埋头向前，在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发现双脚已经踩烂，那该如何是好？假如自己倒在了追寻梦想的途中再也不能起来，爸爸妈妈将如何面对今后的人生？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玉盈有意地把学习放松了一些，不再刻意地强迫自己去学习，也不再每天加班至深夜。他开始重拾初中时的习惯，每天晚饭后去操场跑步。他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感觉时间也过得慢了。 他曾经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可现在他发现有些东西是足以让他感到害怕的，比如疾病，比如死亡。 他对死亡的畏惧，在sars（）期间就曾有过深刻的体会。也许人生还有许许多多值得畏惧的事情他还没有遇到过，他对这个世界的敬畏之心更加重了。 曾经，他只信奉“事在人为”，他相信，只要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达不成的心愿。现在，他知道了，很多时候是“谋事在人”，却“成事在天”，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即便在为梦想而不懈奋斗的路上，也要时刻怀着对命运的谦卑和对生命的敬畏。 随着时光的流逝，经历的积累，玉盈不断地领悟着生活教给他的道理，不断地改变着自己那些因天真而显得不够成熟的想法。 同样，他的家乡河源县县城也在匆匆而去的岁月之中不断地变换着容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回 恩师的菜肴 2004年的河源县县城，主城区还只有一条街，虽然新式的现代建筑已经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地在建，可是仍然有大量的红砖平房存在。 三三两两的精品二层小楼夹杂在老旧的平屋中间，像是一片荒草地上盛开了几朵稀疏的牡丹，看上去不免让人感觉有些突兀。 但正是这为数还不多的新式小楼，让人们感受到了新时代的气息。人们相信，这几栋新楼就像是荒原上的几点星星之火，很快就会在荒芜已久的河源县城燃起燎原之势，一个面貌焕然一新的河源县城正在不断地发展酝酿之中。 桃花已经谢尽了，很快就长到了小手指头那么大。山上蔓生的野草已经完全遮住了山体原本黯淡的颜色，给山野大地换上了一袭郁郁葱葱的绿装，大大小小的山头都像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个个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程老师原本住在学校对面街上的婆家，可就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她以教师的身份从学校的职工楼分到了一套旧房子，便和丈夫一起搬进了学校的职工楼。由于程老师年经，资历浅，分到的房子只有四十五平米，而且在顶楼（虽然整栋楼也只有四层）。 程老师其实也比她的学生大不了多少，也就大七八岁的样子。她常常既把自己当学生们的老师，又把自己当学生们的姐姐。她搬到学校职工楼以后，玉盈常常在周末的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到她家去串门，她在家里也总是要求学生们以“姐姐”称呼她。 在比较重要的考试之后，或者有逢重要的节日而学校又不放假的时候，程老师总喜欢唤上班里几个不能回家过节的学生到她家里吃饭。高中的学习压力大，吃食堂又总不能像学家里一样吃得合口味，她就把学生叫到家里，自己下厨，给他们改善伙食。而且，她每次总会叫上玉盈。 玉盈去的次数多了，程老师连玉盈的喜好都摸清楚了。她曾听人说，一个人若是喜欢吃某样东西，那就是这样东西里有他体内缺少某种营养。她发现玉盈喜欢吃西红柿和青椒，每次玉盈来的时候，他都会给他备上这两样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回 端午之邀 转眼间就到了端午节。在端午节前一天，雪林突然来到玉盈面前，说明天想让他到自己家里吃饭。 虽然他们一直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但玉盈一直在刻意地回避与她的相遇。事实上，他现在住在学校对面的街上，而这条街也是雪林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在长达半个多学期的时间里，他也只有一次曾在路上和雪林相遇过。 那是一个晚春的早上，天刚微亮，西边的天角挂着两颗孤星，他从胡同里捌出来的时候，雪林正好从身后不远处走来。玉盈感觉到是雪林在后面，可他没有停下脚步；雪林看到了玉盈，她也没有追上来，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进了校园，一直来到教室里在各自的课桌前坐下看起书来。 雪林的邀请让玉盈十分意外，因为他一直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的热情是否还在。他曾想，也许因为自己的一再逃避，彼此最初的那份心动已经被时间吞噬了。 雪林的突然造访给他一阵惊喜，也重新勾起了他对雪林歉意。他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答应了雪林的邀请，雪林也因此像是喜获至宝一样，脸上露出了率真自然的喜悦，高高兴兴地回到坐位上继续学习了。 也许是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雪林也邀请了亚红一起到她家吃饭。雪林虽也是来自农村的学生，可是她家就在县城南郊，距学校也只有两公里。端午节这天中午放学后，三人一路走着就来到了雪林家。 县城近郊的农村里，修盖新式住房的热潮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雪林家的房子刚刚翻新过，是新式的混凝土浇筑房，主房和配屋都贴上了洁白的瓷砖，照得屋里屋外都很亮堂。 家里的院墙还没胡砌起来，院子里还七零八落地散堆了一些碎砖头，看上去好像这房子是昨天才刚刚盖好，还没来得及收拾残局一样。 由于是中秋节，又有雪林带的两位“客人”来，雪林的妈妈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其实他们三个人都心照不宣，这次来雪林家吃饭，只是相互之间难耐心中的思念，故意借中秋节来和彼此见上一面。 可是，有雪林的爸爸妈妈在场，气氛又显得很尴尬，都不知该就什么好，雪林只好自己不断地讲话来冲淡午饭间的沉闷。她向玉盈和亚红介绍说，她的爸爸能够背诵化学元素周期表，能修理彩色电视机，还能自己修家里的农用车，言语间流露出她对爸爸的崇拜，好像在她眼里她的爸爸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玉盈偷偷地打量了一个雪林的爸爸，一个典型的农村壮汉，皮肤黝黑，体格健硕，一看就是一把劳动的好手。玉盈想，一个如此平凡的乡村老农，能背出化学元素周期表，真是不简单。 元素周期表一直是令玉盈头疼的事情，他把化学书最后的元素周期表撕了下来，贴在了自己的课桌上，以便随时都能看到，想每天上课前都看一看，达到常记常新的效果。可是，最终还是“狗熊掰棒子”，记一个忘一个。 雪林的爸爸竟能背得出来，这让玉盈心中油然生出敬意。 尽管雪林一直在讲着各种家里c村里和学校的新鲜事，可依旧无法冲散席间的沉闷气氛。埋藏在他们彼此心中那份说不出口的情意，像一颗含在喉头c堵在心口的蜜糖，让他们始终无法一吐为快，不能尽展青春应有的欢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回 文理分科 下一届的初三学生已经参加完中考，玉盈马上就要升入高二了。 在经过了高一一年手忙脚乱c不知所措的摸爬滚打之后，玉盈的学习虽然仍然不太如意，可他的的情绪和心态都逐渐稳定下来了。就像是在经历了一场毫无前兆c劈头盖脸浇下来的暴雨之后，他终于惊魂未定地站稳了踉踉跄跄的脚。 自从升入高中以来，他就从来没有再考过班里的头名，可是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自己。 他渐渐地明白，人生本就有许多事不如人意，他成绩的滑坡，只是万千世象中不值得一提的一件小事。 现在玉盈面临一项选择，就是文理分科。高中的学习过程可以分为两个阶段，高一相当于公共基础阶段，每个人学的课程都是一样的；到了高二，就要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文科班或者理科班了。 其实，玉盈的选择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定了——理科。他从小就崇拜科学家，甚至一直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句科学家。 同志的名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使得成为一名科学家成为了太多孩子们心中的梦想。小学时曾听过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的口号，也让玉盈在后来的学习中对理科的兴趣越来越浓。选择理科，是他早就已经预期到的一个结局。 真正让玉盈感到忧心的，是雪林和亚红的选择。 玉盈知道，她们两个人的学习一直都不太好，而且很不稳定。尤其是亚红，成绩外在中下游，她一直不能控制自己容易动情的心，无法静下心来学习。 雪林虽然表面坚强，可依旧无法掩饰住内心的多愁善感。玉盈希望她们两个都能学习文科，因为他觉得学理科需要一颗沉着冷静的心，而她们又都太容易动感情。容易动情的人，也许更适合学习文科。 在经历了爱情与学业的不断纠缠之后，玉盈希望她们能学得轻松一些，学得开朗一些。他不想看到她们再被学习折磨得焦头烂额。 后来，亚红听从了玉盈的建议，选择了文科，而一向故做坚强的雪林偷偷报名入了理科班。根据学校的总体调整，分科后玉盈来到了2班，亚红去了9班，而雪林被划入了5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回 乡间小路 文理分科之后，玉盈便迎来了暑假。他再次没有跟雪林和亚红道别，就和姜雨一起离开学校，坐上了返回乡下的汽车。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是怕和她们见面。可能是他害怕抑制不住一颗多愁善感的心，怕自己心中的感情怪兽猛扑出来爱上她们；也可能是他早已在心中爱上了她们中的谁，却又不忍心伤害谁。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直存有一个希望，希望高中结束后能和她们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相聚，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能真的和她们之中的谁做成甜蜜的恋人。 可是现在他不能。他不敢让心中的感情的洪流喷涌而出，因为他不确定那到底是会浇溉一片渴望甘霖的土地，还是会酿成一场令人心痛的洪灾。 他只能选择做一个逃兵，任由感情的火焰在胸口燃烧，而依然保持着一张冷峻的脸庞。 汽车站的空气很浊，中间夹杂着土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玉盈喜欢村里农用车尾气的味道，每次在村里的大街上有三轮车带着浓烟开过时，他就喜欢往烟里钻，故意去闻烟里的气味，觉得很好闻。他的发小姜雨也觉得好闻，他们两个的看法总是非常一致。 县里的汽车浇的是汽油，排出来尾气很难闻，让玉盈觉得头晕恶心，他就屏住呼吸，想尽快逃离这污浊的空气。 玉盈同姜雨从车站一路坐车回乡下，他望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田野和山坡，心情稍有些轻松。可是雪林和亚红的影子，始终游荡在他的脑海里，像是笼罩在他心头的一片云，忽上忽下，挥之不去。 他努力地回忆着她们的样子，却又记不起她们的容颜。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从未敢认真地打量过她们。 他害怕与她们眼神的对视，那样会暴露他自欺欺人的内心。他害怕自己心中对她们倾慕会影响她们的学习，也害怕自己在感情的世界里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他没有给雪林和亚红打一声招呼，就这么匆匆地回家了。一路上他不停地问自己，她们会因此而心生怨恨，责怪自己吗？也许吧。 两人在村口下了车，一股乡下才有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让玉盈和姜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在通往村中的小路两边，全都是枝繁叶茂的桃林，树上挂满了水灵灵c又大又圆的桃子，都像是害羞的小姑娘半掩在绿叶后面，露着半个红扑扑的脸蛋儿冲着过路的人们笑。 一辆三轮车载满鲜桃从小路拐角后面驶出来，开车的同村大叔刘喜山看到玉盈和姜雨，亮开嗓门儿对他们喊到： “放假啦？赶紧帮你爸妈摘桃子去吧！” 两人不说话，高兴地朝刘喜山使劲儿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放假了。刘喜山加大了油门，三轮车带着强劲的“突突”声驶过之后，在后面留下了一串串浓烟，玉盈和姜雨都赶紧往烟里钻，使劲地闻着烟里的味道，重温着童年时代经久难忘的回忆。 从村口到家还有两公里的路，玉盈和姜雨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在桃林掩映的小路上。这条很久以前铺设的马路已经十分的破败了，路面上的很多石子都迸了出来，到处都坑坑洼洼，露出被车轮碾碎的黄土。 他们悠闲地走在路上，脚下随意地踢着路面上大大小小的石子，路边桃树的叶子在夏日的清风撩动下飒飒作响，像是在欢迎着两个学子的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回 无忧暑假 河坊村的桃树品种越来越丰富了，除了种植最多的“久保”，这两年又出现了表皮光滑，没有桃毛的桃树新品种——油桃。 喜凉品种“绿化久”也开始打入市场，由于“绿化久”的成熟时间晚，错开了大宗品种的成熟旺季，经济效益优势明显，越来越受到果农的喜爱。 另外，有个别喜欢新奇的人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两棵蟠桃树，偷偷地栽在自家的果园里尝鲜。 还有一种成熟时间更晚的品种叫“雪桃”，要到万木凋零c荒草萋萋的深秋霜降时节才成熟。 不过，雪桃和蟠桃一样，也只是用来尝鲜，并没有得到广泛的栽植。 玉盈虽上了高中，平时住在学校很少回家，可是由于桃子成熟的季节正好赶在学校放暑假，所以他每年还是能体验到摘桃子的乐趣。 玉盈家的桃树树龄已有十年了，像是刚刚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正处在高产的年份。暑假里，玉盈依旧跟往年一样，在地里帮着爸爸妈妈摘桃子。 火热的夏天，玉盈最喜欢的事就是摘桃子。他挎着荆条筐在树下钻来钻去，浑身大汗淋漓，像是洗过澡一样。经过多年的经验积累，玉盈现在可称得上是摘桃子的高手了。 他年轻身子灵巧，常常爬到枝叶繁茂的树上，把熟好的桃子摘下来，隔着空扔给在树下接桃子的爸爸妈妈。很多时候，他已经是桃园里不可或缺的劳动主力了。 现在，对于农业结构模样大变的河坊村来说，夏天才是不折不扣的农忙季节。玉盈放暑假的日子里，不仅赶上了桃子成熟，豆角也正值采摘季节。水果和蔬菜是如今河坊村农业经济的主打项目。水果生产的重头戏自然是桃子，而蔬菜种植的领头羊就非豆角莫属。 今年，玉盈家种了两亩多地的豆角，虽然不算多，但由于桃子和豆角的成熟季有重叠，对于只有爸爸妈妈两个常年劳动力的家庭来说，也不算少。 玉盈也喜欢摘豆角，他是一个怕冷不怕热的人，只要是夏天的活儿，他都愿意干，即便是烈日当头，他也不嫌热。他喜欢把自己搞得出一身的汗，然后回家用冷水清清凉凉地洗一个澡，哪怕累得筋疲力尽，也觉得一身轻松。 在摘豆角的时候，玉盈拎着一个篮子或者水桶，半蹲在地上，像觅食的鸭子一样像前不停地挪着步子，两只手飞快地翻着豆角秧，自觉着十分麻利地摘下大把大把的豆角。可是令他奇怪的时，自己撒着欢似的摘，却总也赶不上爸爸妈妈的速度，往往他才摘了小半桶，爸爸妈妈都已经摘了满满一桶了。 他不禁感叹，年轻人光靠蛮力干活到底不行，究竟是“术业有专攻”，熟能生巧啊！ 整个夏天，玉盈都是在桃园的菜地里度过的，乡村优美的自然风光让他暂时忘却了学校里的烦恼，也很好地舒解了心理的压力。 在暑假里，他依旧感觉高中那种紧张的生活状态像是一场梦，是另外一个世界，是一种不真实的记忆。 然而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玉盈尽情忘我的嬉乐陶醉中，夏天短得就像是灿然一现的昙花，很快就消失在日渐萧瑟的秋风和越来越高的天空里。 玉盈也将再次回到那个既让他满怀期待，又让他心烦意乱，既饱含痛苦与无奈，又充满喜悦和幸福的高中校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回 相聚无言 再次回到学校时，校园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盛，让这个被紧张的学习压力笼罩的校园显得依旧充满活力。 玉盈开学的后的第二天，是高一新生入学报到的日子。校园里依然是沿着主路摆开了两排桌子，从校门口一直摆到教学楼下，背着行李包的新生挤满了校园的角角落落，一张张充满稚气的脸都不停地东张西望，打量着这个即将接纳自己的地方。 玉盈在三楼的教室里推开窗户，若有所思地看着校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切都和一年前他来报到时的情景一样，只是领班的老师们又是换了新的面孔。去年接收新生报到的班主任老师们，大都随着自己升级的学生一起，进入高二级的教学组了。 又过了两天，新生的军训又开始了。之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玉盈坐在课堂里，每天都能听到从操场传来新生军训的呼号声，不由得勾起了他对自己去年军训的回忆。 他想，当初他在操场上高呼口号的时候，高年级的学哥哥学姐们也曾像他现在一样，坐在课堂上回忆过去吧？可是，当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过去一年的生活时，只记得生活中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生活中有程老师，有雪林，有亚红，还发生过许许多多的故事，可是故事之中的细节，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高二的学习生活开始了，玉盈来到了新的班级。班里的同学大都是新面孔，他一开始不免感到有些陌生。 可是，经历了一年的高中生活以后，大家都没有了新生入学时的好奇心，并不急于相互结识新的朋友，很快就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去了。 高一新生军训结束那一天，玉盈无意间在校园里同时撞到了雪林和亚红。他想，这大概是上天有意安排他们见面，于是就相约一起去吃午饭。 他们来到校门外的一家路边小餐馆，点了几个家常菜，叫了一瓶可乐。经过了一个暑假，玉盈感觉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们了，都有些陌生了。 饭菜上来了，可谁都不动筷子。玉盈开口说： “你们最近怎么样？好吗？” 他说完后抬头看看雪林，又看看亚红。他不知道该先问谁，所以就用了“你们”，表示同时问候她们两个。他也想不出别的话来，对于久别重逢的人来说，似乎“你好吗”永远是最容易脱口而出的问候。 玉盈问出这句话，还真感到有些老朋友久别重逢后的伤感。 “嗯，我很好啊。”雪林翘起嘴角一笑，显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似乎是在证明她不是在说谎。 “我也很好。你呢？”亚红的伪装显然就没那么高明了，一脸的忧郁说明了她的口是心非。 “我，我也好。”玉盈原只想关心她们，没想到亚红把问候又抛回来了，自己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玉盈突然明了，他对她们长时间的逃避，让她们也懂得了隐藏。 其实，玉盈的逃避，本身也是一种隐藏。他们都习惯了隐藏自己多情又容易受伤的内心，以至于面对面坐着，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心里的话了。可是，他们在心中又真切的感受到，彼此一直都把对方深藏在心里，藏在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走出餐馆的时候，玉盈记不清那顿饭是怎么吃完的，甚至记不起到底吃了什么，因为他们并不是由于饿了才去吃饭的，而是想找一个见面的理由。 可是见了面之后，又怕感情的洪流夺门而出，竟彼此相对无言地坐着开不了口，想匆匆地结束这场原本彼此都期待的相见。玉盈唯一记得的，是亚红说她和关雁飞分手了，而且她也搬到了学校外面，和班里另外两个同学兼姐妹租住在离学校不远的民宅里。 之后又很长时候，玉盈没有再见过雪林和亚红。他们现在都不在同一个班里了，见面比以前更不容易了。以前在同一间教室里，玉盈害怕见到她们，总想躲着她们；可现在见面难了，他又感觉到十分想念她们。 他想到这，常常自己一个人苦笑，觉得人的内心竟是可以如此奇怪，简直不可理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回 新师风采 玉盈来到了2班，认识了很多新同学。其实，和他一起从原先的班里过来的同学，只有一个，就是正在坐在他后桌的女同学曹丹丹。 新班级的学习氛围很浓，班里的同学们也都很活泼，这让玉盈也渐受感染，心情好了起来，性格也慢慢变得开朗了起来。 新的班主任名叫刘春英，也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女老师，同样任教班里的语文课。她为人很谦虚，尤其是在对待教学上，她认为自己能力有限，每次备课时，总是事先查阅很多资料，来上课时也总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进来，生怕碰到自己也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备查，以免误导了学生们。 她这种既谦虚又谨慎的态度，令学生甚是感到，对她又敬又爱，把她当成一个大姐姐来看。她也是去年才大学毕业，刚来学校任教了一年，现在正和学校的体育者韩致远谈恋爱，校领导对此事也很乐观其成。 刘春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老师。在全校的老师队伍里，他基本上算是最年轻的，所以为人比较谦虚，这一点从她上课里怀里抱的一摞辅导书就看得出来。刚刚大学毕业，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又正处在热恋中，因此言谈举止也很腼腆，尤其是当别人一跟她提到韩老师的时候，他就害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上。 韩致远是学校的体育老师，除了负责1 班和2班的体育课之外，还专门负责一个六人组的体育特长生小分队。他身材偏瘦，尤其是脸上，瘦得颧骨嶙嶙，棱角分明，像是一副骨模上贴了一层皮一样，一双清秀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他从小就注重体育锻炼，所以长大后做了一句体育老师。 他还写了一手很好的毛笔字，学校各种活动的海报宣传都是他来写的，就连每年高考之后展在校园里的喜报和成绩榜都是他来执笔的。 韩致远喜欢锻炼，可是刘春英并不太喜欢运动。她身体娇小，稍显丰腴，平时说话做事优优雅雅c波澜不惊的，安静得就像是古时候的闺中小姐。她其实心里也同意锻炼身体自然是好的，只是自己不喜欢运动而已。 有一次，班长吴军带着班里的几个同学一起到她家去玩，她故意做出当老师的口吻来对学生们说： “你们的韩老师经常跟我讲，让我要求你们多锻炼身体，高中和学习压力大，任务重，容易累坏了身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学生就反问她说：“那刘老师怎么总也不见你锻炼身体呢？” 这话一出，乐得大家都笑起来，刘老师的脸就又“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脖颈子。她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 班里的英语老师吴银琼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教师。她一位思想观念紧跟时代的中年女性，喜欢戴一副黑框红边的眼镜，这总让玉盈想起雪林来（雪林也戴一副黑框红边的眼镜）。 吴老师上课时经常会给学生们讲起她自己家里的事。有一次在课堂上讲到一篇有关天新时代女性职场地位的英语文章，说的是当今女性的社会地位已经越来越高，逐渐从家庭主妇的角色解脱出来，开始更多地步参与了现代社会职场竞争。 为了佐以实证，她三番五次地拿自己举例，由于她每天早上要早早地来到学校给学生辅导早自习，时间比较赶，吃完饭后放下碗筷就出门了，回头扔给她丈夫一句话：“你刷碗啊，我赶时间！”每次讲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总是眉飞色舞，得意洋洋，言语中既透着对女性职场地位提升的自豪，也有对自己家庭生活美满幸福的满足。 数学老师钟晓军，是一个体型高大c嗓音浑厚的中年男老师，是学校教务处的副主任。她的女儿也在县中学里上学，正在读高二，是一个学习成绩十分优异的学生，大家都认为这是钟晓军教女有方的结果。 在玉盈从小到大所遇到过的所有老师中，现在的数学老师钟晓军的黑板板书功夫是最好的。钟晓军教给学生们的不仅仅是知识，更重要的是对待学习的自信心。他每次上课之前都把课堂是要讲的知识要点列在一张纸上，不按书本上的顺序讲课，而是按照自己列的题纲讲，一堂课讲下来，知识点讲完，板书也恰好写满一黑板。 钟晓军讲课的思路十分清晰，他不注重解题结果，看重解题过程。他认为，只要选对了解题人思路，就必然能导出正确的结果来。 有些时候，他把同学们引上了正确的解题思路后，就懒得再继续写后面的推导过程了，手捏粉笔大臂一挥，豪迈地说出一句：“你就算去吧，肯定能算出来”，即完此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回 幽默大师 在玉盈看来，新班级的老师们当中，最富有幽默感的老师就是化学老师洪东敏了。他本是河源乡中学的老师，前年在县城里购买了住房，就想办法调到了县中学来任教。洪老师是一个体型偏胖c皮肤稍黑，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年经老师，平日行事作风有些放荡不羁，常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他长期患有咽炎，上课的时候常常被粉笔灰呛得喉头积痰，有时憋得实在难受，就猛咳几下，然后迈着四方步踱到窗口，推开窗户朝楼下望望，确定没人，便猛吹一口把嘴里的痰向楼下的花坛啐下去。这可是在三楼啊，班里的学生们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怪诞行为搞得哭笑不得。 洪东敏也是一个在教学上循循善诱的老师，反对学生们在学习上死记硬背，倡导举一反三总结规律。他最经典的表情就是闭眼睛，在讲他学题的时候，他不太喜欢动笔，而是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同学把眼一攥，就开始像背电影一样在嘴里念叨解题过程。 “h24和ca3混在一块儿生成什么？” “咱们闭上眼一想，”说着他就把眼一攥，“这两种物质可以分成四种离子，hc42一a2和32一，ca2和 42一结合生成ca4， h和32一结合生成h23，而h23又极不稳定，分解成h2一和2。所以，”他这时把睛睁开说：“答案先c。” 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学生们也都跟着他的思路在口中默念，一道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解出来了。 高中时代的课程其实并不见得有多难，而是由于要学的科目多，知识点杂，信息量大，学生需要频繁地在各个科目之间转换思维模式，往往会由于应接不暇而导致大脑疲劳。洪老师的这种闭目养神的心算之法，确实很有效。当人闭上眼睛时，眼前一片漆黑，容易让人摒除杂念，集中精力解题。洪老师的长了一张四四方方的阔脸，可眼睛却不大，当他紧紧地攥上眼时，眼眶四周的肌肉都被拉了过去，活像一个笑眯了眼的老太太，着实可爱。 洪老师的幽默感也很强，经常会讲出一些令人捧腹大笑的话来。有一次化学课上，讲到了金属元素“金”的密度，他一本正经地对学生们说： “留个作业，今天放学回家后，每个的都找块金子，用溢水法实际测一下金子的密度到底是多少，看看书上给的数值对不对，下次再上课时我提问。”引得同学们一阵欢笑。 他这灵感偶来的幽默，总是让化学课堂的气氛既轻松又愉快，充满了乐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回 融入新班 2班的班长名叫吴军，也来处农村，是一个性格比较外向刚强的男同学。玉盈来到新班级不久，就听说他的理想是高中之后报考军校，准备从戎报国。 吴军很多有班干部的气质和作派，说话做事胆大心细，也不拘小节，深得老师们赏识，也广受同学们好评。玉盈听说了他的理想，觉得他确实有做一名军人的潜质。他反顾自己，发现自己虽然一直想考大学，可是理想从未像吴军那样具体而明晰过。 班上的赵丽君是一个体型较胖，体重严重超标的女学生，但她的性格外向，笑声爽朗，跟班里的男女同学都能打成一片，玩得火热。她从不因自己的体型感到自卑，常常拿自己开玩笑。她总自嘲说，自己从教学楼三楼跳下去，立马能钻出石油来。 可是每当学校统计身高体重的时候，她又闭口不言，不好意思说出来，真是一个既开朗又可爱的的姑娘。 在新班级，玉盈又认识了另外一对孪生双胞胎，不过这次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也是为了防止错认，姐姐留在了2班，妹妹分在了6班。这个时候玉盈在生物课上正好学到有关孪生的知识，再次看到世上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真是钟灵毓秀，巧夺天工，神奇莫测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玉盈在分科的时候选择了理科，可他也不是严重的偏科，而且，他对历史和地理还有相当浓厚的兴趣。 当然，他最喜欢学的科目还是英语，他对语言的兴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在应试教育的背景下，偏僻落后的小县城教育水平十分有限，学生们的学习方法也比较单一，最有效的方法往往就是买大量的试卷，做海量的试题。 可玉盈在英语学习上从来用不着这种笨方法，他对语感的悟性很强，在英语学习上向来是得心应手，触类旁通，比起很多语感差的人来，要轻松许多。 新班级积极向上的学习气氛，让他的英语学习更加轻松，其它科目的成绩也有了明显的进步。 在新班级轻松活泼的氛围里，玉盈更加注重自己的身体了。不过，经过充满压力的高一生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已经明显不如以前了。为了学习，累垮了身体，他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于是始终坚持晚饭后到操场去跑步。学习，被他渐渐地看得淡了。 玉盈常常会羡慕班里的体育生们，他们都练就了一个好的体魄。人们学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即便学习不优秀，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也挺好的吗？他也曾有过想做一名体育生的想法。 有一次，他偶尔听说隔壁班里的一个女体育特长生在训练课上受了伤，拉伤了小腿的韧带，不能再参加训练了。可她的文化课成绩又实在差，所以就只好退学，提早参加社会工作了。 这让玉盈意识到，其实无论做什么，都有风险，都是要付出艰辛的努力的。他以前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现在转行，恐怕有些晚了，于是就打消了做一名体育生的念头。 2班学习成绩最好c最稳定的两名学生是尹朝辉和汪月娇。在班里和全校大大小小的各种考试中，他们总是轮流做班里的头把交椅。 汪月娇学习最刻苦，她每天早上起得最早，晚上自习课走得最晚。她不爱运动，也不太爱与人聊天，整日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学习，甚至连吃饭也向来是从食堂打回来，坐在课桌前一边看书一边吃。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她一天到晚屁股几乎都不离开板凳，老师们看了常常劝她多出去走走，怕她这长期这样卖力会累垮了身体。 尹朝辉学得要比汪月娇轻松得多。可能是青春期男生的心态本身要比女生稳定吧，他从来不苦学，学习方法大概要比汪月娇得当，所以尹朝辉学习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做起事来也是慢条斯理，稳当有序。 玉盈的成绩虽略有回升，可依旧是不太稳定，在班里的第五到第十名之间徘徊。除了英语之外，没有哪一科是他真正擅长的。小时候，他总想做一名科学家，可是现在他发现，他有一颗太多愁善感的心，不适合平心静气做研究的工作。尤其是物理，他对物理的学习越来越不得要领。 他的数学成绩也不是很好，越学越觉得吃力。他再也找不到小学和初中时那种力压群雄c唯我独尊的自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回 校园时尚 2004年，河源县的中学还没有普及多媒体教学。今年暑假，县教育局出资，第一次给学校配了一台投影仪。这台投影仪只能放映光学幻灯片，甚至连电脑都连不了，可就是这么一台投影仪，在2004年的河源县中学，竟被当成宝贝一样保存。 投影仪装在了学校图书馆的阶梯教室里。学校的图书馆只有两层，二楼是图书室，一楼整个是一个阶梯教室。 平时，阶梯教室都是上了两道锁的，由学校的图书管理员和教务主任分别掌管钥匙。每次有重要的报告会需要使用投影仪时，得同时找到教务主任和图书管理员才能把门打开。要是到了放长假的时候，为了防止投影仪被盗，还要把投影仪拆下来，锁在教务主任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所以，河源县中学的课堂教学还是靠手写板书为主。至于英语课上的听力练习，原先整个年级也只有一两台录音机，从今年年初开始，学校给每个英语老师都配了一台录音机，英语老师上课时提着录音机来，下了课就提走。 暑假过后，学校索性就把标准提高到了每个班里配一台，老师也不用再来来回回地提来提去，录音机就长期地放在每个教室的窗台上了，随时供老师们使用。 班里添了录音机，学生们在课间的时候就常用它来播放音乐和流行歌曲，调剂心情的同时，也可以缓解缓解紧张的学习压力。 要说时下人气最旺的流行歌星，那就是摇滚小天王周杰伦了。相较以往的华语流行乐坛，周杰伦的歌曲曲风与众不同，别具一格，可称得上是十足的非主流。而在河源县这样的地方小县里，追星族多数也只出现在城里家庭条件好的学生们中间。至于从农村里来的学生，无论从经济条件还是从思想观念上，要想欣赏周杰伦的歌都有些困难。 玉盈从农村来，一开始听不懂周杰伦的歌，说不上是周杰伦的粉丝。可是周杰伦也有几首曲风不是太特立独行的歌，让玉盈倒也十分喜欢听，比如《东风破》c《听妈妈的话》以及《蜗牛》等。 玉盈这个时候最喜欢听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乐队的歌——by一nd。 by一nd乐队的灵魂歌手是黄家驹，黄家驹在1993年的音乐会上意外去世之后，by一nd乐队就如同折了台柱，一蹶不振。2003年，在黄家驹去世十周年之际，三人by一nd乐队推出了纪念黄家驹的《抗战二十年》。 《抗战二十年》是黄家驹生前的遗留曲目，又一次勾起了歌迷们对by一nd昔日辉煌的怀念，所以这两年by一nd乐队曾经的经典歌曲被怀旧的人们拿出来重温，再度风靡大江南北。 最重要的是，黄家驹的歌催人奋进，积极向上，充满着青春的苦涩与豪迈的同时，也不乏多情男儿的热血与柔情。 高中生的学习压力极大，又正处在情感丰富的青春年华，黄家驹的歌正好契合了他们多愁善感c苦乐交加的心境，自然而然就在高中校园里被热唱起来。 县电力大厦的一楼是电子商场，玉盈每个月都会去那里的音像厅买一两盒黄家驹的磁带，前前后后一共买了十几盒。到后来，黄家驹的经典歌曲，他都十分熟悉了。 那些激扬理想c触动人心的词句，无数次在他高中时代失落的时候激励了他，鼓励了他，给了他坚持理想的勇气，让他看到梦想成真的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回 身边的怪才 2班在主教学楼的东侧，5班在中央，10班在主教学楼的西侧，三个教室旁都有独立的楼梯，所以玉盈自从来到新的班级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再见到雪林和亚红了。再加上玉盈的视力越来越差，有的时候即便在路上碰见她们，也可能还没来得及认出来就错过了。 程老师仍然任10班的班主任，留在原来的班里教语文课，她没事也很少到玉盈的班里来。有一次晚自习的时候，玉盈埋头看书觉得累了，无意间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程老师走了进来，他心里一阵激动。 程老师走上讲台，跟坐在那里的班主任刘春英低声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就出去了，玉盈视力不太好，但他能感觉到程老师出去的时候用关切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原来，程老师一直也在关心着他这个昔日的得意弟子。 还有一次，由于教务副主任钟晓军老师的教学成绩好，讲课思路清晰，而且写了一手漂亮的板书，学校就安排了年轻老师来听他讲课，程老师也来了。 那一堂课玉盈很兴奋，因为他心里一直盼望着再见到程老师。当初，他是程老师班上的第一名，可是后来学习接连下滑，他觉得自己对不住程老师的期望。 来到了2班，他的成绩有所提升，他想程老师应该会为他高兴，那堂课他听得格外的认真。 从高二一开学，玉盈就又搬回了学校住，原因是他渐渐明白了，学习光靠刻苦是不行的，还要讲究方式方法，注重劳逸结合。 老师们的授课风格，教学资源的低劣，都会对学生的学习成绩有影响。学习刻苦，并不是学习成绩优异的唯一途径和充分条件。如果方式方法不对，学得越刻苦，就越可能会适得其反。 要说人的天生资质有时候还真是有差别的。在2班，资质好的学生除了尹朝辉和汪月娇之外，还有一个人让班里所有的同学都不得不佩服。 他叫齐志明，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身体瘦得厉害，细长的脖子上顶着一个大大的脑袋。他闷头看书的样子，总让人感觉是脖子经不住脑袋的重压，脑袋就耷拉下来了似的。他喜欢留一头长发，戴着一幅铁丝框架的眼镜，长长的刘海总是垂下来盖住了右边的大半个镜片。 齐志明特别喜欢看书，不是学校的教学课本，而是各种各样的杂书。现在文学界正掀起了一股非主流创作的热潮，玄幻小说广受追捧，市场上最畅销的玄幻小说作家就是韩寒和郭敬明。 齐志明非常爱看他们的书，而且平时的言谈之中不乏对韩寒和郭敬明的称赞和仰慕，直言不讳称他们为自己的偶像。 除此之外，他出爱看金庸和古龙的小说。玉盈常想，齐志明不是生活在玄幻世界里，就是生活在武侠世界里，总之不像是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齐志明平时不太爱说话，可是一谈到玄幻小说，谈到韩寒和郭敬明，他的话就如三峡大坝开闸放水一样，涛涛不绝地讲个没完。他还总喜欢和同学们争论有关体力的智力的话题。 齐志明常说，他宁可做一个头脑发达c四肢简单的人，也不愿意做一个头脑简单c四肢发达的人。从他那顶在细脖子上的沉甸甸的脑袋可以看出来，他的确是一个这样的人。 齐志明上课的时候紧挨着玉盈的左边坐。有一次上数学课，齐志明把数学课本放在桌上做掩护，下面半压了一本郭敬明的小说偷偷地看。课堂开始了十几分钟，他突然哗啦啦地把数学课本往后翻了五六页，又继续阅读起郭敬明的小说来，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他那满头长发的沉甸甸的脑袋。 齐志明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旁正在专心致志听讲的玉盈吓了一大跳。玉盈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奇观异景一样，怔怔地看着齐志明足足有一分钟，心中不禁自问：难道他真是可以一心二用？ 尽管齐志明平时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看闲书上，可是他的考试成绩却一直很好，基本排在尹朝辉和汪月娇之后。也正是因此，全班的同学才认为他的天资过人，对他刮目相看。 齐志明也住校，跟玉盈住在同一间宿舍。每天晚上熄灯之后，同学们都睡着了，他却打着手电把头蒙在被子里看小说，常常看到深夜两三点。到了早上，他照样和其他的同学一起起床。 有些时候，他在课堂上看着看着书会困得睡着，打个猫盹儿。过不了几分钟，他就会醒过来，然后继续看闲书。 据说，玄幻小说作家郭敬明是一个行事与众不同的“怪才”，他白天的时候一般都在睡觉，到也晚上夜深人静有时候，便文思如泉涌，全都汇入笔尖，化成扑朔迷离的故事情节，流泻在了稿纸之上。社会上传言他的玄幻小说大多都是在晚上写出来的，而且很多像他一样的新青年小说作家都是习惯在晚上写作的。 于是玉盈常想，难道齐志明真的是像郭敬明一样的“怪才”？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红极一时的玄幻小说写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回 用心良苦 现在的玉盈是一个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怪才”，成绩差强人意，可也还过得去。 他就这样过着自己平平淡淡的日子，不想和尹朝辉c汪月娇去争班级的名次，也不整天幻想着成为什么畅销作家。他除了正常的学习，唯一热衷的就是坚持每天去跑步。 河源县中学的操场是在学校外面的。从学校后院儿的铁栅栏出去，走下四十九层台阶，就是学校的操场。操场虽然也被四面的围墙和两扇铁门包了起来，可平时两扇铁门并不关闭，来到了操场，就相当于出了校门。 所以，平时只有放学时间或者上体育的时候栅栏才会打开，以防止不服管教的学生们偷溜出去玩。玉盈现在的身体不太好，经常感到浑身酸痛，他知道是学习时间长累得，就有意识地勤去跑步锻炼身体。 晚饭后，看门的大爷没有学校的通知一般是不会打开栅栏的，可是班主任刘春英正在和学校的体育老师韩致远谈对象，她就托韩老师跟看门的大爷讲好，每天放玉盈到操场去跑步锻炼半个小时。 高中的学习节奏快，压力大，时间紧，任务重，学生们除了上课c自习c考试之外，很少有什么课外活动。 虽然教学计划里面有音乐课c美术课以及课外活动的安排，可基本上从来没有执行过，大多时候这些课程就都默认成了自习课。 在河源县中学的教学计划里，每个星期四的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是课外活动时间，学校课外活动没有专门的老师负责，学校也就几乎没有哪个班真正地开展这样的课。 可是，刘老师还是每隔一两周就组织那么一次课外活动，这在自由时间已经被文化课学习挤占殆尽的高中校园里，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高中的课外活动课组织起来很困难。一方面原因可能是学生们的学习紧张，老师和同学们都把太多的精力投在了学习上；而更重要的原因可能在于，高中生们的心智比起小学生来要成熟的多了，要想真正组织一次别开生面而又充满趣味的课外活动，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班主任刘春英老师是一个做事喜欢较真的人，她觉得高中的学生们属于课外活动的时间本就不多，应该好好利用起来。她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韧劲，凭着她单纯而可爱的性格非要给班里的同学们组织课外活动。 县城里条件有限，既然是课外活动，那就得到户外去，可能到哪里去呢？刘老师思来想去，只能带大家到学校操场北面的草坪上去了。 高中的学生确实不再像小学和幼儿园里的孩子们那般单纯了，不再沉迷于捉迷藏的游戏而乐此不疲，也不再会因为得到一朵小红花或几颗糖果而一连高兴好几天了，要想让他们感到高兴，并不容易。 刘老师先是像给幼儿园的孩子们讲故事一样，给学生们讲了几个她最近从书上看到的有意思的故事，接着又组织大家一起猜迷语。十七八岁的孩子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性格，几个迷语未必能勾起大家的兴趣，可大家确被她单纯而可爱的良苦用心打动了，生怕冷了场，就争先恐后地参与了进来，纷纷把自己平时所记得的迷语都说出来供大家猜，活动的气氛就立刻被活跃了起来。 有一次，刘老师还真的组织大家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学生们居然也玩得很开心。也许，只有像她这样既然天真又热情的老师，才能把童年的欢乐带到高中校园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回 旱冰之舞 河源县中学虽然是每两个月才放学生回一次老家，可平时每个星期天也是休息的，时间由学生自己支配，只不过不能离开县城。星期天学校一般不安排正式的课程，想休息的学生可以到学校外面散散心，想学习的学生也可以在教室里看书上。 玉盈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头苍蝇似的争分夺秒地看书了，懂得了放松心情。他平时星期天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县城东南郊的植物园。 植物园的规模不大，整个园子十几分钟就能逛个遍。植物的种类也有限，虽然比起学校的花坛来品种丰富了许多，可也很少有让人一看就认不出名儿的花草。这里风景也说不上壮观，因为花草的种类有限，很少会有那种百花齐放c争芳斗艳的景色出现。 更惹人喜爱的反倒是园子里整齐漂亮的花坛和复古怀旧的石子路。花坛边儿上的石面上都雕着凹凸不平的浮雕画，画里有各种的花草虫鱼，看上去像是活的一样。 条条石子小径也不是横平竖直的，而是绕着高高的花坛曲折迂回，让人走在其中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意境。 这里虽号称是一个植物园，可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花园，因为除了花花草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园子东面的土崖上绿油油的农田，农田里的庄稼长得比园子里的花草还要茂盛。 园子最东边是一个的池塘，池塘里的水有些浑浊，可依然能够看到里面闲游的鱼。 平里这里也没有市里大公园那种市民人来人往c休闲散步的景象，只偶尔会看到有几个上初中的孩子穿梭在石子小径上，歪着脑袋看这个是什么花儿，那个是什么草，然后从书包里掏出生物课本来对照着看，还拿出笔在书上记着什么东西，像是在完成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 整个园子是比较安静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园子西北角上的一间小屋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室内旱冰场，孩子们滑旱冰时发出的尖叫声不断地从窗口里传出来，打破园子里的寂静。 高二开学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玉盈和班里的两个同学一起，生平第一次去滑了旱冰。他花十块钱在场内租了一双旱冰鞋，从晚六点钟一直玩到了八点半。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去滑旱冰，只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孩子们灵活潇洒地做着各种动作，觉得很酷，就想进去体验一下那种飞一样的快乐。 滑旱冰的人大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玉盈和两个同学置身其中，毫无疑问是年纪最大的“孩子”了。 玉盈刚刚穿上旱冰鞋，就想迈开步子往滑冰场里跨，顿时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战战兢兢地进了场地，双手扶着墙不敢松开。他看着那些七八岁的孩子们自由地伸展着腰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溜来溜去，羡慕得不得了。 他回忆起自己的童年，除了捉迷藏c跳方格之外，似乎没有像滑旱冰这样令他感觉心动的游戏，心中不免为自己的童年感到有些惋惜。他和两个同学在跌跌撞撞中练习着，想尽快地摆脱对墙的信赖，直到人家要闭馆了，他们才意犹未尽c恋恋不舍地离开。 之后的一个星期天，他们三人又结伴去了旱冰场。这次，他们已经基本不再摔跤了，虽然仍旧站不稳，可也能笨拙地在里面滑开了。玉盈模仿着旁边几个小孩子的样子，撅着屁股练习着后退的动作，一连练了两三个小时都不觉得累，只觉得两只大脚趾头顶得有些生疼。等回到了学校里，他脱下袜子才发现，原来两只内脚掌早已磨出了大大的血泡。 从那以后，玉盈就再也没有去过旱冰室。他知道，那已经不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乐趣了。虽然他心中对旱冰有着无限的喜欢，但他必须要做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那个小小的旱冰室带给玉盈的不仅是片刻的欢乐，更重要的是，它让玉盈看到了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美好而振奋人心的事情值得他去做，而要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往往要也要付出痛苦的代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回 乡村驻军 2004年的中秋节，学校放了假，玉盈和发小姜雨再次结伴回家。高二文理分科以后，玉盈来到了2班，而姜雨却去了玉盈原先的班10班。 也许是出于一种类似于“乡情”的感情，玉盈一路上向姜雨询问着程老师和10班里一些原先的老同学的情况。这时，玉盈才发现，原来他和姜雨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让他们这一对从小到大几乎天天见面的老同学，虽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边。 姜雨讲到了玉盈在10班时的同学田磊。她说，田磊正在全校范围内发起一个叫做“绿色希望”的公益组织，在每个班都设立了饮料瓶回收桶，并每隔两三天派人去收集饮料瓶，将收集来的饮料瓶卖了钱后捐赠给希望工程。 这项活动，不仅保护了环境，也为社会奉献了爱心。玉盈一直知道，田磊是一个有爱心c有思想的人，他相信田磊日后定能做出常人不能及的事业来。 玉盈和姜雨从县城坐车回家，在村口下了车。正在这时，有接连十几辆绿色的大卡车开进了村子，车上拉着很多身着绿军装的军人。从村口通向村里的路已越来越破旧，比前些年更加不好走了。有些地方的坑太深，完全没有了马路的样子。 这天是个大晴天，军车呼呼地驶过后，后面扬起了飞天的尘土。尘土像是蒸馒头揭开锅时的冒出的热气，腾腾地从地面上窜了起来，西下的夕阳给扬尘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这场景就似电视剧里战场交锋后的画面，有一种雄壮豪迈的感觉。 看到这尘土飞扬的景象，玉盈突然想到了新近学到的一个成语：甚嚣尘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词来，只觉得这个词形容现在的景色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也许这就叫“触景生情”吧。 他把这个词说给姜雨听，姜雨也连连称好，觉得恰当。这让他们都感觉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并不是“百无一用”，到底还是有了些长进，两个人就像是在外寻着了宝一样，开心地走完了这段回家的路。 回到家里，玉盈才明白，原来村里又开始驻兵了。 每年春秋两季，都会有当地的陆军部队来到河坊村驻训，村支书和村长会根据事先接到的通知，动员村里的乡亲们把自家闲置的屋子腾出来，给前来驻训的解放军住。 部队深入乡村，住进民宅，既是训练任务的需要，又可以增进军民感情，这是部队多年一直坚持下来的传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回 身强体壮 在河坊村，有军人情结的人家还真是挺多的，而且乡亲们都很热情，都想拉几个人来自己家里住。当然也有个别几户人家不欢迎部队的到来，比如村西头的李秋生家，他的女儿李秀坤前两年跟一个前来驻训的四川兵好上了，部队撤走的时候，秀坤死活要跟着那个四川兵回部队。李秋生不同意，秀坤就要寻短见，他也就只好答应了。 后来，那个四川兵退了伍，秀坤就跟着他回了四川，到现在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李秋生念女心切，始终后悔当初自己心太软，没把女儿强留下来。现在他每次看到有兵来村里驻训，心里面就恨，他也从来不肯让部队住进自己家的屋子。 姜雨家就在玉盈的家后面西角，与玉盈家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姜雨的爸爸姜岚很喜欢军人，基本每次村里面有部队驻训时，他都会把家里的西屋腾出来给部队住。 这次也不例外，村里一接到要驻军的信儿，他就早早地把西屋预先准备出来了。 中秋节这天晚上，玉盈吃过晚饭后，拿着两块月饼，顺着家里新做的红漆铁梯上了屋顶，准备像往年一样仰头望月，畅想以后的生活。可是他刚一上来，就听到屋后的姜雨家传来了阵阵欢笑声。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住在姜雨家的连队正在组织集体活动。他们不知从哪里借来了vcd，把电视搬到院子里放电影。玉盈的视力下降得厉害，看不清电视上演得什么，就又回屋把自己那副一百多度的眼镜拿上来，戴上之后才发现正在播的是周润发的《男儿本色》。 玉盈早就听同学们说过，如果眼睛近视了，要么就好好地调理，要么就得早点儿把眼镜戴上。要是频繁地摘摘戴戴的，会严重加快视力的下降。 可是玉盈总觉得戴着眼镜既不舒服，也不雅观，就总是只在上课的时候戴着，下课的时候就摘掉，平时看东西模糊的时候习惯把眼睛迷起来，如此反反复复，一百度的近视镜显然已经不够用了，他戴上之后依然看不清电视上的字幕，只能凭听力猜测电影里的情节。 于是玉盈索性就把眼镜摘了下来，不去关注电影的内容了。他盘腿做在屋顶，一边吃着月饼一边想象着部队的生活。 这些年纪轻轻就投身部队的小伙子们，他们平时都会干些什么呢？他们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开心吗？他们的枪法应该都很准吧？他们现在还会经常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吗？他们的手掌和头皮真的比砖头还要硬吗？在这个中秋月圆之夜，玉盈的军旅情结又开始在一颗年轻的心中蔓延起来。 驻在河坊村里的部队还真是够友好的。他们的伙房集中在一户人家，很多时候有战士端着馒头c花卷儿在街上走着，街里的孩子们碰到他们后，嘴甜的叫一声“叔叔好，给一个吧”，那些小战士就会把手里的饭分给孩子们一点。 驻训的部队平时除了组织正常的军事训练之外，还会在周末的时候帮着村里的乡亲们干些农活。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战士们干起活儿来还真的是不含糊，个个都身强体壮，力大如牛，既勤快又利落。 有一个战士的肌肉很硬，把小臂弯起来让玉盈捏他肱二头肌，玉盈的手指头在他的肉皮上打滑，愣是捏不起来，玉盈好长时间都不相信人的肌肉能练到那种程度，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回 兵哥情怀 来河坊村驻训的部队纪律很严明，战士们从来不向百姓们索取什么东西。 由于中秋节和国庆节的假日又连在了一起，玉盈在短暂的假期里结识了一个两年兵，江苏丹阳人，名字叫周力群。他确实力气很大，名如其人。这个时候，玉盈家地里种的苹果已经熟了，玉盈就摘了几个送给周力群。 一开始，周力群怕组织上追究，不肯收，后来捱不过玉盈的坚持，便小心翼翼地把苹果揣在兜儿里，东张西望地跑回了连队。他回去之后，不敢当着战友们的面吃，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吃。 还有一次，有一个小战士到隔壁的王奶奶家去串门儿，回来的时候忘了关门，结果正好被路过的连长看到了。进出乡亲们的家要随手关门，这是他们连队里做教育三令五申过纪律，结果那个粗心的小战士就被罚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还在全连的战友面前做了检查。 在玉盈看来，部队的纪律严格的近乎疯狂，像是强迫症一般。村里面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牲畜，猪c牛c羊什么的，多多少少都得养点儿，所以很多人家门前平时里都堆了一堆土，隔三差五地用来垫圈，积攒肥料，姜雨家的门前也有。 可是自从驻训的部队来了以后，原本乱堆一气的土堆被这帮兵哥哥们收拾得平平整整，规规矩矩的。有的堆成了三角锥，有的砌成了四方块，表面就像是瓦工用瓦刀抹过的一样，既平整又光溜，蚊子落上去都怕劈了腿。他们还从村西干涸的河床上拣回来一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把石头嵌在土堆的表面，镶成个五角星或者“八一”的字样。有的连队甚至把自己的番号也镶了上去，像是建筑师手下做出来的艺术作品一样，弄得姜岚都不好意思把土堆拆掉去垫猪圈了。 有一天，玉盈特意来到村东的山上看部队组织野外训练。驻在全村两三百人的部队全部出动，在村外搞对抗演习。他们利用各种手段进行伪装，真的像玉盈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摆出一股在战场上斗智斗勇的架势来。玉盈在半山腰听一个连长给几个士兵下达命令： “一排先占领93号高地，再佯攻115号高地，二排在一排的掩护下绕到115高地的后方，抄小路直接攻打232号高地” 玉盈听不明白这些军内的战术用语，只知道他们在想方设法进攻各种“高地”。 在训练的休息期间，玉盈坐在东山上和几个士兵聊天，发现有一个士兵在跟人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把右眼闭起来。 玉盈开始对此感到不理解，经旁边的一个排长解释他才明白，原来这个小战士是平时打靶训练时单瞄枪瞄成习惯了。 在聊天的时候，周力群突然唱起了一首流行歌曲，这让玉盈感到十分意外。在他原先的想象里，部队的士兵是应该唱军歌的，没想到他们也会唱流行歌曲。周力群唱的是羽泉的《最美》，他边唱边眯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深情地望着西边落山的夕阳。 玉盈想，他大概是在想念他远在家乡的姑娘了吧，他经常跟玉盈提起他在家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子。他那并不全在调儿上的歌声和神情迷离的眼神，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让他陶醉c令他难忘而又动人心弦的故事。 河坊村往年也经常驻兵，也许是因为以前年纪小，并没记得太多与兵相处的故事。可今年的中秋和国庆节，玉盈第一次如此之近地接触到了部队，心中更是添了许多从前未曾有过的感受。他在周力群的帮助下，还第一次摸过了枪，他端着那沉甸甸的枪把子的时候，一股想要从军的愿望如火山喷发一般从心中涌起，他强烈地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那身绿军装，扛起那杆冲锋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回 时光如刀 国庆假日结束了，玉盈依然与姜雨结伴，再次回到了河源县中学的校园。 其实，在河坊村，当初和玉盈同期考上河源县中学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姜雨，还有一个就是刘文峰。可是刘文峰的家在村北，而且有县城有亲戚，平时经常留在城里，所以就只有玉盈和姜雨两个人结伴同行。 年轻的心总是不安分，在家里时间长了，会感到无聊，到了学校又要面对学习的压力和各种各样的烦恼，所以玉盈非常喜欢行在路上的感觉。似乎只有行在路上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心情才是轻松的。行在路上的时候，像是在奔向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前方，而前方的一切又都不确定，他可以有无数种不同的想象，也因此可以有无数种期望。 多少年来，玉盈一直喜欢这种奔向在旅途中的感觉。 可是，旅途终究会有终点。到了学校，玉盈和姜雨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准备继续为了梦想而奋斗了。 节后大概又过了一周，一天中午，玉盈刚刚过吃过午饭，在教室里坐下想看会儿书，只听同班的同学尹朝辉在走廊里喊他，就学校大门口有人找他。 他放下手中的书，满怀疑惑地走出教学楼，远远地看到校园中央的草坪边儿上手牵手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正在向他挥手致意。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刘少斌。少斌家在玉盈家西面隔着一条街，两人从小学到初中也都是同班的同学。初中毕业以后，玉盈考上了高中，学习成绩欠佳的少斌去了衡水读中专。 玉盈来到少斌的跟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他还是喜欢留着一头盖耳的长发，前面长长的刘海顺着前额统一地甩向左边。他上身穿了一件红色的休闲运动服，下身着一条深黑色的休闲裤，脚上踩了一双黑皮鞋。 玉盈还是一副学生打扮，从小到在从未穿过皮鞋，他看到好友少斌这身行头，顿时觉得他俨然是一个社会人士，比自己的人生快走了好几步。 再看少斌身边的这位姑娘，长了一米六的大众身高，发型是时下正在流行的披肩长发，长相甜美，面色红润，低领的毛衣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脖颈，纤长的手指端头，指甲盖儿涂成了鲜艳的红色。虽然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可她的穿着打扮着实比高中校园里的女孩子们前卫了许多。 玉盈抬起右手朝她晃了晃，以示招呼，她也举起了右手使劲儿地朝玉盈摇几下，系在手腕上的手链儿带着一串小铃铛哗啦啦地响。她腼腆地冲玉盈笑了笑，说了一声“你好”，说完就用两只手抱住少斌的一条胳膊，含羞带臊地把脸也贴在他的肩头，用两只既水灵又俊秀的眼睛瞅着少斌，等着他说话。 这是玉盈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标准的普通话向他打招呼，不禁让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随好友而来的陌生女孩儿的问候了。 “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叫张丽。”少斌对玉盈说。 玉盈虽然不曾真正的谈过恋爱，但也能心领神会，这定是少斌现在正在谈的女朋友了。 想到这，玉盈便想起了雪林和亚红，不免心中感慨，原来中专也有中专的好啊，连谈恋爱都能这么的大方。 玉盈和少斌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初中的时候，他们常常共骑一辆自行车去上学。他们小时候还经常一起到村边的山上去放羊，一起攒钱偷偷地跑到县城的春芽照相馆去照相，一起去山上捉蝎子，一起为了锻炼身体而比赛着爬村南的高山。一见到少斌，两人一起经历过的许多事情都突然涌进了玉盈的脑海里。 少斌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所以没能考上高中。可是玉盈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脑子笨，而是因为他从小没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他的爸爸妈妈喜欢打麻将，少斌小时候放学回家，经常看到他的爸爸妈妈家里在和几个邻里打麻将，连饭都顾不上做，少斌也因此没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不能用心地读书。 有些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在下雨天躲在屋里打麻将，却打发他和他和弟弟冒着雨去放羊，所以玉盈一直为他这个好兄弟感到惋惜。 少斌参加完中考之后，就去衡水读中专了，一年多时间没回来，这还是他们初中毕业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玉盈没想到，一年不见，他连女朋友都谈上了，而且看起来比自己见的世面广，长的见识多了。 玉盈和少斌随口闲聊着，大多都是相互问对方的近况和现况。看来，他们都对曾经的好朋友现在的境况感兴趣，想知道对方现在过得怎么样。 玉盈和少斌聊着，心里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他想到了近几年有关于大学毕业生找工作难的各种传言，又心中不禁怀疑自己走高中这条路是对还是错。自己还在校园里为了大学梦而努力地奋斗，而少斌似乎已经领略了到许多校园里没有的美好。 虽然乡里乡亲c父母师长都说上大学好，可大学生的就业危机又让他看不到前程的美好。或许，自己再寒窗苦读三年，上了大学，毕了业，到头来却发现同龄的朋友已经在人生的道路上把自己落得很远也未可知。 他也可以和雪林或者亚红谈一场轰轰烈烈c刻骨铭心的恋爱，尽情地享受这个年纪特有的幸福感觉，至少不负这美好的青春。 到底是要珍惜现在单纯而美好的感情，还不忍痛割爱去赌一个结果难料的明天？自己现在走的路对吗？玉盈的心中不免有些迷惑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少斌说要带张丽到县城的街上去转转，就匆匆地和玉盈告了别。 少斌走后，玉盈明显觉得他和这个好友之间共同的话题比以前少了。看来时间确实是会拉远两个人的距离的，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之间是这样，曾经无话不谈的兄弟之间也是这样。时间，真的像是一把无情的刻刀，会改变人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回 无法忘怀 少斌来学校看玉盈的当天晚上，玉盈躲在宿舍里，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事，一宿没睡着。少斌今天带着女朋友来看他，这样玉盈又再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雪林和亚红。 他原本以为，他早已经忘记了她们，可是一想起少斌和张丽那种甜蜜幸福的样子，脑海中就又盛满了雪林和亚红的影子。原来，他一直都把她们藏在自己的心里，只是因为藏得太深，他常常感觉不到而已。 整个晚上，玉盈一直在心里纠结，他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到雪林和亚红的班里去看看她们。在高中时代这个单纯的年纪，有一段值得珍惜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他发现，高中生活一年多，他还从未敢认真面对过自己生命中遇到的这两份纯真的感情，他甚至都不敢已承认自己曾经心动过。 她一直在逃避，不仅因为青春逐梦的年代里感情是奢侈的，还因为在两份同样的感情之前的无奈。无论跟谁去谈一场恋爱，必定会伤害另一个人的心。他不想去伤害任何一个人，他宁愿将这美好的感情深藏在心底。更何况，在这个梦想可以肆放的新时代里，她们也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想。 最终，他还是没有去看雪林和亚红。似乎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理智，让他强忍着心中感情怒火的煎熬，也不愿意去向她们打开心门。他想继续等下去，希望在高考线束之后，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余温还在。 第二天早上，玉盈像平常一样去食堂吃早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亚红。很显然，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是她班上新认识的同学盛杰。盛杰从一个窗口打了早饭，兴冲冲地来到在桌旁等待的亚红身边。亚红接过一盒菜来，帮着盛杰把饭菜摆在桌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玉盈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中升起一阵酸楚。亚红无意间抬起头来，看到了玉盈，她怔了一下，惊讶的眼神中透着些许尴尬，赶紧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和盛杰说笑起来。 玉盈立刻明白了，又有人在追求亚红了，这应该就是她的新任“男友”吧，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两人的言谈之间流露着非同普通同学一般的亲昵。他没想到，在看到亚红有人追求的时候，他心中的伤心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玉盈满心难过地走到窗口，打了早饭，来到一个角落里独自吃着。他努力地嚼着饭菜，却食不甘味，味同嚼蜡。他把饭菜倒掉，回到教室里坐着发呆。他想，也许正上因为自己的懦弱，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才让亚红冷了心，是他自己残忍地将两颗火热的心冰封在了冷漠里。 突然之间，他很想去看看雪林。 他的视力现在已经近视有两百多度了，他戴上眼镜，来到5班的门口，远远地看到雪林正坐在里面看书，嘴里啃着从食堂打来的馒头。他想进去，好好地和雪林说会儿话，却迟迟拔不动腿。他犹豫着，自己当初不正是想让她们能够静心读书吗，现在如果去找她，会不会搅乱彼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 玉盈在门口默默地看了雪林好长时间，还是没有走进去。亚红的“再结新欢”让他难过，可他也不想因此去向雪林打开情感的闸口，他怕自己会情不自禁，怕自己会情难自已。他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无论相聚离开，只要曾经相识一场，共同体味过青春的味道，哪怕是苦涩的，也是值得永远铭记的。 想到这，玉盈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转过身，回到了教室里。他不愿再去想那些青春的苦涩与无奈了，他想投入到学习中去。充满迷茫的高中年代，他看不清前方的路，不知道前方的路到底会通向哪里，只能固执地相信不懈的奋斗会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回 赡养之责 何远山买了手机，可是玉盈并不能随时随地地给家里打电话，因为他自己没有手机。 在2004年的河源县县城，手机虽然不算昂贵了，可养手机还是比较奢侈的。养一部手机，一个月即使不打电话，也要付二三十块钱的月租费。所以，在高中校园里，拥有手机的学生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几个有手机的学生，用的也是小范围通讯的“小灵通”手机用户。 玉盈的班里有一个体育生叫余向云，是一个十分慷慨大方的男孩子，他有一部“小灵通”手机，同学们找他借电话打，他总是很爽快地说：“随便打！”是典型的体育生性格。 天气逐渐地转凉了，深秋的味道越来越浓。在一个飘雨的上午，玉盈突然想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他找余向云借了电话，余向去一如既往爽快地答应了。他播通了爸爸的手机，是爸爸接的，玉盈听出爸爸的声音有些沙哑。 玉盈问他现在在哪里，他吱吱唔唔地不愿意说。玉盈感觉不对劲，再三问他在哪里，他只得承认，是玉盈的妈妈病了，正在县里的中医院看病。 玉盈知道，爸爸还是那么不擅于撒谎。他赶紧向老师请了假，顾不上回宿舍拿雨伞，就急匆匆地出了校门，向中医院跑去。 中医院离学校不远，出了校门口往东走三百多米就到了。外面的秋雨下得不大，像是从高空中漂落下来的一层水纱，落在身上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那股透骨的秋寒却怎么也挡不住，随着秋风直往玉盈的脖子里灌。 他跑进中医院，挨个儿房间找爸爸妈妈的身影。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听说妈妈病了，心里着急竟忘了问妈妈在哪个病房。他找遍了一楼的房间，又上了二楼，在二楼最里面的一个病房里看到了正半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妈妈方平，坐在一旁陪护的爸爸何远山一脸的愁容。 方平把枕头垫在背后靠在床头，眼睛微微闭着，显得很虚弱。她的衣袖上还粘着豆角叶子，想必是病倒前还正在地里干活。 方平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看到了玉盈，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喊玉盈过去。玉盈在床边坐下，望望面色憔悴的妈妈，又抬头看看旁边药架上不断滴落的药液，心中满是心疼，输液管里的每一滴药液，都像是重重地滴在了他的心上。 方平扭过头对何远山说：“你也真是的，你告诉盈盈干什么，咱们这马上就要输完液回家了。” 何远山低着头默不作声，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原来，方平得了重感冒，在乡里的卫生院看了很多天不见好，今天上午在地里摘豆角的时候突然又晕倒了，这才来到县城看病的。 玉盈认真地打量着爸爸妈妈，想到原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他们好好地相处了。 自从上高中住校以来，他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少了。爸爸的白头发明显增多了，皱纹也已经悄悄地爬满了妈妈的眼角。 过了十几分钟，药液输完了。何远山夫妻二人急着要回去，说地里摘下来的豆角还要拉去卖呢。他们匆匆地坐上了过来的一辆公交车，临走时何远山对玉盈交待了一句： “你好好学习啊。” 何远山和妻子坐车走了以后，雨就开始下得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瞬间从天上落下来，打在路崖和树叶上，发出“哗哗”的响声。玉盈来不及多想，迈着大步奔回了学校。已经是中午了，玉盈直接回到宿舍，浑身上下湿了个精透。 妈妈的病，让玉盈再次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同时，他也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催促着他不断前行。他发现，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解自己的爸爸妈妈了，他和他们之间的接触和交流变得很有限了。 他们受苦，挨的累，遇到的难处，他都很少能亲耳听到c亲眼看到了。他想要给他们的好生活还依然遥遥无期，他们却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连生活中最平常的艰辛都快感到力不从心，无力应付了。 玉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我怎样才能让他们不再如此劳累呢？我有能力让他们过一个安逸的晚年吗？尽管他们现在才四十多岁，可是谁又能知道十几二十年后，我到底能否改变他们的生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回 篮球之悟 玉盈也渐渐明白了，在这个日益精彩的世界里，需要他补习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了。曾经有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可是，现在社会的进步之快，对知识分子提出了更加高的要求。曾经的“学好”已经称不上是“学好”了，只能算作是“常识”。 甚至，社会所需要的也早就不再仅仅是“数理化”了，各行各业都有越来越多曾经需要钻研才能得来的知识慢慢成为了“常识”。 而对于农村的孩子而言，这种情况更为严峻。当城里的孩子们已经在按照托儿所c学前班（就连这还分为小班c中班c大班）c幼儿园的顺序按部就班地接受教育的时候，农村的孩子们还依旧像是找不到方向的羊，徘徊在街边巷口，流浪在田间地头。 当城里的孩子们已经在爸爸妈妈和城市环境的熏陶下，“三岁能诵诗，五岁便行文，七岁抚弦可听音”的时候，农村的出孩子们却还不知道“诗词歌赋”是何物，“琴棋书画”为哪般。 城里的孩子在努力学习的东西，渐渐在成为社会的“普遍常识”；而农村的孩子们正在刻苦追赶的东西，却早已是城里孩子们习以为常的“囊中之物”。 在玉盈敏感的心中常常会自问：无知的少年啊，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自从走进高中以来，玉盈从来没有觉得压力小过，也从未敢小视过学习的重要性。 可是，渐渐从困惑中走过来，他也觉得，学习并不应该是生活唯一的内容。单纯的学习，并不一定意味着就是个好学生，至少不一定是个优秀的学生。 他慢慢地从一味的学习中走了出来，开始学着打篮球。处在高中时候的男孩子们，十有都喜欢打篮球。玉盈以前从来没有玩儿过篮球，他看着篮球场上那些同龄人“飞扬跋扈”c“叱咤风云”的身影，觉着很帅，就试探着加入他们的行列。刚开始他找不到节奏，就找了一个篮球到场边的角落里猛劲儿练习拍球，一练就是一个小时。 后来，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他都会到篮球场上疯玩儿一个小时，出得浑身热汗，全身都感到很轻松。 河源县里最好的初中——河源县实验中学就在高中校园的东北面，与学校的操场仅隔了一条了窄窄的街道。每天晚饭过后，一个个子高高c身体很壮的初中生就会手托一个篮球来操场打球。他的名字叫齐飞，玉盈常常会碰见他。 齐飞不仅身高体壮，而且弹跳和灵活性都很好，要不是因为脸相上显着年轻，还真看不出他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倒像是一个体育老师了。 玉盈在和他的交流中得知，齐飞喜欢打篮球，对篮球的喜欢远远胜过了学习，一天之中让他感到最快乐的就是晚饭后这段自由时间了。齐飞成绩不好，父母不让他沉湎于篮球，可他还是会经常会逃课去打球。他说，坐在教室里对他来说是一种t一rturg（折磨）。 玉盈这才知道，农村的孩子们苦于没有机会上学，而城里的孩子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烦恼啊。 其实，这种感慨他早在七年前就有过了。那年他在北京结识的萍水好友王灿灿就曾经跟他诉过苦，只不过时间长了，有些淡忘了。可是这种突然生出的对城里孩子的同情，着实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玉盈也开始喜欢上了篮球，对篮球的日渐熟悉让他看到，原来学习之外的世界竟也是如此的丰富多彩。他开始了解了拉塞尔c乔丹c科比c艾弗森，了解了nba。他甚至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中国有一个令全国人民为之骄傲的篮球人叫姚明，知道美国有一支篮球队伍叫ht一n r一ckets，姚明有一个好队友叫麦蒂。 这些名词对城里的孩子们来说是耳熟能详，可对玉盈来说却像是新上了一节化学课，它们以前不属于他的世界，他就像是新学了一些化学元素一样了解了它们。 这个时候，玉盈似乎又从一个看过的角度，明白了学习的意义。 也许，学习的意义并不完全在学习本身。若不是他的学习好，他就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承载梦想的校园，也就不会接触到这里的人和事，不会融入这里的情和境。 若没有曾经的日夜苦读，他就不会走出农村，不会脱开土地的束缚，不会知道谁是乔丹谁是姚明，甚至永远都不会去关心谁是拉塞尔，什么又是nba。不学习，或许他永远就是个井底之蛙。 他相信，这些认识可能有些浅显，却并不肤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回 走进新世界 就在青春岁月的高中二年级，在2005年春节即将到来的这个冬天，玉盈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比以前开阔了。曾经笼罩在心头的青春期的迷茫，也在渐渐地消散。 篮球进入了玉盈的世界，他的眼中不再只有学习。他不再只用双眼盯着书本，他慢慢发现，书本之外的许多事情也同样让他迷惑不解，值得他去探索。 在来到高中之前，他只穿过妈妈纳的千层底儿布鞋，夏天穿的是薄底儿薄面儿，冬天穿的是厚底儿厚面儿，仅此而已。 来到高中以后，他也穿起了运动鞋，30块钱买的一双鞋，可以穿上大半年，也挺好看，不过也并不比妈妈纳的千层底儿穿的舒服。 后来，在和城里孩子们的交流中，玉盈也明白了：庙会上卖的运动鞋和店铺里的“阿迪达斯”价格是不一样的；地摊儿上卖的衬衫和商场里的“李宁”运动服质量也是差很多的。 玉盈人生中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东西是有档次的，是要讲品牌的。模样长得相似的东西，本质却未必相同，穿起来c用起来的感受也大不一样。 玉盈依然怀念着妈妈纳的千层底儿，可内心也期望着能让妈妈也穿上“阿迪达斯”。同样，对于这样的想法，他认为虽有些天真，却并不幼稚。 他还远远没有走入社会，还在高中的校园里苦苦地奋斗着，可一颗不安份的心对现实有着太多的不解，对未来有着深深的憧憬。他默默地观察身处其中的这外世界，不知道自己将走向哪里，却始终相信定会走向一个阳光明媚的远方。 在玉盈的班上，有十分要好的三兄弟，他们喜欢踢足球。玉盈听说，在他们十岁的时候，曾经共同代言过一个厂家生产的运动服，还上过县里电视台的宣传节目。玉盈对足球的了解，也是从他们身上开始的。 以前，玉盈完全看不懂足球，总觉得十几个人在那么开阔和场地上跑来跑去，看得人眼花缭乱，有些人半天都碰不到球，怎么看都不如篮球好玩儿。在与这三兄弟的聊天中玉盈才知道，足球才是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运动，知道了足球是中国体育事业里久治不愈的痛，还知道了全世界最好的足球运动员在南美洲和欧洲。 玉盈听着他们嘴里整天谈论着什么罗纳尔多c马拉多纳c齐达内，尤文图斯c皇马c切尔西，他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国家哪些是球队，哪些是人哪些又是球，只知道这些大概都跟足球有关。 唯一让他感觉自己并不是完全“孤陋寡闻”的就是“罗纳尔多”这个名字了，他依稀记得在初中的英语课本里曾经学到这是个闻名世界的足球明星。 尽管玉盈有着较强的理解力能力和记忆力，这些完全陌生又十分拗口的词汇依然让他一时难以消化，他要像背英语单词一样，反复练习才能熟悉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玉盈沉浸在对新话题的探求之中，完全忘记了曾经长期伴随着他的学习压力。他像是一个失落了童年的孩子，在尽情地弥补着心中童年的缺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回 少小离家 玉盈再次回到农村老家时，已经是寒冬腊月了。他和姜雨一同走在通往村里的小路上，路上还铺盖着前几天降下的积雪。 村边路上的积雪没有人打扫，雪被车子反复地碾压过后，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地面上，只是路面上有些地方已经翻起了泥土，积雪已不像旷野里那光洁耀眼了。 玉盈和姜雨害怕滑倒，踮着脚尖，迈着小小的步子，摇摇撞撞地探回了家。 玉盈回到家里，村里秋天时候的驻军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撤走了，只有他们用石子镶在街边土堆上的五角星还在。姜雨家院子里散落着几块砖头，据说是驻军撤走之前，为乡亲们表演的时候用手砍断的。 年三十的下午，玉盈收到了周力群的来信，信里夹着两张照片。中秋节玉盈在家的时候，周力群曾答应他会寄信回来。周力群在信中提到，他留取了一期士官，还要继续在部队服役三年。 来信的地址是周力群的老家江苏丹阳，这是玉盈第一收到从这么远的地方来的信，好似自己与外面的大千世界有了联系一样，心中感到十分快乐。 也许，这是因为他对外面的世界太过好奇，太想去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吧。 晚上，举国欢庆，万家团圆，家家户户都摆上了丰盛的晚餐，守着电视机收看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 玉盈已经记不清自己看过几次春节晚会了，可是今年他却没有丝毫兴致。吃过晚饭，他感到浑身乏力，就晕晕沉沉地睡去了。 大年初一，玉盈拜完年，和几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友在村里的街上散步，街头和路口都挂起了红红的灯笼，把这个偏僻的小乡村打扮得格外喜庆。他们闲散地走在大街上，听到路边的老人们都在指指点点地窃窃私语。 “呦，这几个孩子都是谁家的呀，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啊？” “那个穿红衣服的丫头是姜岚家的吧，另外几个不认识。” “那个穿蓝衣裳的是不是刘文坡家的少斌？” “是吧？像。他都长这么大了啊，他小时候我可没少抱过他。” “你现在还抱得动不？” “唉哟，可不行了。他长得比他爸爸高多了。” 这人要是隔了辈儿，就不大认得了。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实在认不出来，就请教旁边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就一五一十地跟他们介绍，这个是王家的孙子，那个是李家的外甥，高个子的是村南刘家的大儿子，瘦瘦的那个是村西杨家的二闺女说完几个老人都如醍醐灌顶，连忙说“像c像c像”，好似勾起了久远的记忆，感叹着时光的流逝。 玉盈和大家一起，听着村里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对自己的议论，继续在街上走着。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鞭炮一路点一路扔，欢庆着春节的喜庆，享受着童年的快乐。玉盈和姜雨出相互问道，这些都是谁家的小孩儿啊，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啊！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苍凉和无奈，对刚才几位老人的心境也就有了几分理解和同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回 人生碌碌 虽然当初和玉盈同时考上县重点高中和只有姜雨和刘文峰，可是村里跟他同届的同学有二十二个。 就在中考之前，还有十五六个在坚持上课。初中毕业之后，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刘少斌和村南的肖阳去了衡水读中专，还有两个女同学去了河头乡的高中，其余的人全部都辍了学。他们要么就在家务农，操起了父母的老本行；要么就离乡背井，到外地去打工了。 可无论是上学还是打工，春节都总会有几天假回家，同学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回乡来见了面，就禁不住好奇团在一起聊聊，看看老同学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玉盈听说，时间长了，依然在读书的人和已经步入社会的人在心里会产生距离，因为接触的圈子不一样了，共同的话题也就少了。你说的我可能听不懂，我讲的你也许没兴趣，聊起来难免会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 玉盈觉得，校园里的生活毕竟还是比较单调的，不像在外面打工的生活那么见多识广。所以，他就尽量不说话，听同学讲他们在外面打工的故事。他们兴致勃勃地讲着什么“大三元”c“五道口”，ktvc网吧，这些地方玉盈从来没有去过，甚至从未听过，可是看他们兴奋的样子，他想那一定是很有趣的地方，便暗暗地对他们心生羡慕。 村西杨家的二女儿杨欢，中学毕业后就外出打工，在湖南的一家肠衣厂工作过，去青海出过差，到过青海湖上的鸟岛，还自己到上海c杭州和苏州旅过游，听得玉盈c姜雨和刘文峰目瞪口呆，欣羡之情辣地显在了单纯而稚气的脸上。 更加让他们自叹不如的是，杨欢一个女孩子，一个月已经挣得两三千块钱的工资了。 玉盈在心中暗暗地想，就算自己能够顺利地考上大学，距离大学毕业还要有六七年的时间，何况大学还是一个未知的梦！当他和姜雨聊起这件事和时候，姜雨问他这学上得值不值，他也无言以对。可是他相信，这学要继续上下去才是对的。 无论如何，玉盈见到老同学还是蛮开心的。初中毕业以后，从小到大的玩伴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了，难得朋友还能相聚。他听到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事，仿佛老同学经历过的事情，他自己也经历了一遍似的。 像他这样依然在校园里打拼，只能凭想像来感知外面世界，能够听到同学们丰富多彩的经历，兴奋之余也很受鼓舞。 春节才过了三天，有的同学就已经离开家，到外地去打工了。到了初六，除了玉盈几个学生，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都出发了，村里一下子就又显得冷清起来。他们忙着出去打工挣钱，仿佛外面有挣不完的钱在等着他们，他们在家多待一天就会吃亏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回 吟诗作对 打工的同学们都走了，玉盈要等到正月十六才开学。在这段时间里，我没事就去姜雨家，要么和姜雨聊天，要么就跟姜雨的父亲姜岚学书法。 姜岚作为村里的写字先生，每年春节一到，村里很多乡亲都会找他写春联。姜岚作为一个农村的知识分子，也颇有文人的闲情雅致，很乐意帮忙。 他年经的时候，总喜欢自己动动笔墨。他没有得到过正规师傅的指教，只是看着比他老一辈的写字先生们的样子自己琢磨，全凭天赐灵性自学成才。 玉盈闲来无事，就常去找姜雨一起练习写毛笔字。姜岚给他们做示范，玉盈和姜雨就在一旁照葫芦画瓢地学。姜岚总对他们说，他在高中年代还写不了他们这么好，玉盈便愈发来了自信，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练习，常常练得起兴了，连饭都不想吃。 有些时候，玉盈的母亲方平见他总不肯回来吃饭，也会过来看。她对玉盈说：“写写字也好。人嘛，就得什么事都能拿得起来，这样以后在生活中才能吃得开。” 方平的文化水平毕竟有限，其实玉盈心中明白，母亲大概是想对他说：艺多不压身，多才多艺的人才能在生活中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姜岚自诩为一个文人，平时除了研习书法，还喜欢吟诗作对。 在玉盈心里，吟诗作对应该是一件有赖于才华的事情，只有像李白杜甫白居易这样上天造物的多情才子才能够胜任。 可是姜岚却对他说，吟诗作对只是一种表现形式而已，不一定要有天赋才华。吟的不只是平仄节奏，而是生活阅历；作的也不仅是词牌文字，而是心灵感悟。总之，“诗词歌赋宁有种乎”？吟诗作对不只是文人骚客的专属，寻常百姓也有舞文弄墨的权利。 玉盈知道，姜岚总能就自己所坚信的事情发出一番高谈阔论，他虽不能完全听懂姜岚在讲什么，可总觉得他言之有理。 于是就趁着练字的工夫，反复地琢磨姜岚教给他的一些常见对联，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很多对子都出自古人的诗句中。比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诸如此类，例举无穷。 这些都堪称是奇妙的对联，只不过不一定适合贴在门柱上辞旧迎新罢了。 看来，诗词和对联本应是一家，诗句本就是对联的一种，要不怎么总是说“吟诗作对”呢？ 念着念着，玉盈也就来了兴致，想自己也作一首诗，可是左思右想一点儿灵感也没有。到头来，忽然有古人作的一首词涌入了他的脑海，十分契合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少年不识悉滋味，独上高楼。独上高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愈说还休。愈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想到这几句词，玉盈顿时觉得还是古人厉害，竟能把人的生活感悟和欲作新词而不得的心境如此巧妙地结合，实乃千古绝句！ 事实上，姜岚也颇有些才情，经常兴之所至也能作出一些新奇的句子来。比如，今年他家大门口贴的对联就是他自己“创作”出来的。 上联：醉卧龙岗听几声鸟叫心旷神怡 下联：信步庭前观一方美景豁然开朗 前些年，村南的单身汉刘二胆过年请他来写春联。姜岚问他想写些什么，刘二胆说写点儿跟娶媳妇儿有关的吧。他快四十岁的人了，总想娶个媳妇儿，可家里穷总也娶不上。 姜岚就抬头望着屋顶沉思了片刻，偶得灵感奋笔疾书了一幅既简单明了又令人啼笑皆非的对子： 上联：一年一年又一年 下联：年年结婚没有咱 还给附上了横批：再等几年 刘二胆一看，写得很实在，觉得跟自己的情况很符合，就是这横批写得太不吉利了，让姜岚再改改。于是姜岚就障随手把横批改成了：就在明年。 姜岚原本只是想借着刘二胆的事情逗逗乐子，可没想到刘二胆却当了真，真的拿回家去贴在了自家的大门上。 谁知第二年秋天，他竟真的娶上了一个又漂亮又年轻的媳妇儿。办完了喜事儿，刘二胆还领着俏媳妇儿c带着烟酒茶糖专门儿来谢姜岚，说是多亏他年前写的那幅对联，才给他带来了这么好运气。 当然，玉盈也有自己引以为豪的作品。当时姜岚有一本纸页发黄的小册子，里面收录了一些所谓的“绝对”，就是一些别出心裁c巧夺天工，令人叫绝的句子，据说从来没有人能对得出恰当的下联来。若是能对得出来，那必定就是独一无二的，而且往往对得十分绝妙。 一天晚上，玉盈照例来姜雨家练习写字，无意间从小册子上翻到了一句挺有意思的“绝对”。册子里只给出了上联，没有下联。 题目就是：子女好，大人可倚。 其实，这是一个拆字会意联。从字面上看，“子”和“女”两个字拼在一起，就念一个“好”字；而“大”c“人”和“可”三个字凑在一起，又恰恰是一个“倚”字。巧就巧在，这个拆字联偏偏又可以念成一句很美好的话，意思就是：如果儿子女儿要是孝顺的话，做父母的就有了依靠。 玉盈向来喜欢挑战，这样绝妙的句子一下了勾起了他的兴致。他绞尽脑汁从自己所认识的字里搜寻，想找出两个既可以拆解c又能够成文的汉字来。 思来想去琢磨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想出两个字来：“鲜”和“吞”。 然后，又依葫芦画瓢作出了一个句子：鱼羊鲜，一大口吞。意思就是：鱼肉和羊肉的味道很鲜美，诱得人都来不及细嚼，一大口就吞吃了下去。 姜岚听了玉盈的解释之后，哈哈大笑，说虽然内容听上去有些不登大雅之堂，可对仗还是十分工整的。 正月十五，是传统的元宵佳节。父亲让玉盈去集市上买烟花，玉盈说他不想去，让父亲自己看着买点儿就行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玉盈已经不再那么渴望放烟花了。小的时候，他总是盼着过年，盼着放烟花，每次都是父亲把烟花摆好了，让他拿着长长的焚香去点炮捻儿。看着烟花绚烂，听着爆竹声声，觉得十分开心。可是现在，他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不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有了新的期盼，也有了新的烦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回 心伤难掩 过完了春节，玉盈迎来了高二的下学期。 再次回到校园里，他明显感觉到气氛比之前紧张了许多，这种紧张的气氛在初三年级的时候就曾经有过。从学校的教学安排上看，考试的密度明显增加了，每半个月就有一次全年级的综合测验。 高中三年也好比是万米长跑比赛，现在赛程过半了，选手们大概都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开始进入了比拼耐力的阶段，稳扎稳打地为以后的冲刺积累着实力。 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三，雪林来班里找到了玉盈，告诉他亚红好像刚开学就请了假，都一个星期没有来上学了。这个消息让玉盈感到十分意外，心中也有些不安，不知道亚红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实际上，亚红这么长时间没来上学，让他本能地想到了初中的同学史倩芸，他害怕亚红会像史倩芸一样从此彻底离开校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可他在心底确实生出了对亚红的担心。 他不知怎样才能联系到亚红，他能做的只有每天去她的班上打听她的消息。他也去问了她之前在交往的男朋友盛杰，盛杰也说不知道亚红为什么请假。 玉盈想，他们交往甚密，他理应知道些什么，也许是亚红交待过他让他守口如瓶的吧，于是也就没有再追问。 四天之后，正好是周末，亚红终于又回到了校园。玉盈上午听说她回来了，就赶紧去她的教室找到了她。他问她为什么没来上学，她说她的母亲病故，她回家守孝去了。 玉盈以前了解到亚红的母亲身体不好，可是他没想到她竟如此年轻就过世了。他想过许多亚红没来上学的理由，可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令他感到害怕的是，亚红请假的原因，竟和当初史倩芸的遭遇如此的相似，对亚红可能辍学的担心再次侵蚀了他的内心。他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去向亚红探求，因为他害怕会得到失望的答案。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亚红，他也从来不擅于安慰别人，只是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声：“你别难过了。”一股酸流袭遍了他的口腔和喉咙。 “我没事儿，我已经挺过来了，你不用担心我，放心吧。” “嗯。”玉盈无言以对，可是他感觉到了亚红的故作坚强。 “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亚红用期待的口吻轻声地询问。 “好，当然好。”玉盈此刻不想再逃避与她的会面，只想心里满足她的要求，希望能帮她抚平心中的伤痛。 玉盈和亚红走出校园，一路散步来到了亚红在校外租住的小屋。亚红和另外两个好朋友一起租了一间离学校不远的民房。当初，她也是为了晚上加班将成绩赶上来，才搬到学校外面来住的。 “婶子得了什么病？” 玉盈试探着问亚红。他原本不确定是否应该再提这事，害引起她伤心，可是想不出其它表示关心的话语，就又问出了口。 “胃癌。” “现在先不要担心学习的事情了，好好放松一段时间吧。”他怕亚红心里有负担，就想开导她。 “不行。我要更加努力，因为我相信妈妈在天上看着我呢。”说着，她抬起头看也看窗外的天，眼角显然闪着泪光。她的母亲生前信奉基督，亚红大概相信母亲正在天堂守望着她。 听到亚红这样的回答，玉盈觉得她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可是，这是以她母亲的去世换来的，不免让他心中感觉哀伤。 “盛杰对你好吗？”玉盈不知为何会问起这样的话题，自己又想得到一种什么样的答案呢？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好。他对我百般照顾，让我无法拒绝。” “嗯，那就好。好好珍惜他吧，别凉了人家的一颗热心。” “嗯。” “要调整好心态，千万别累跨了身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好的身体，才有资本去追求梦想。 “嗯，知道了，哥哥。” 玉盈心中一热，一声突然而至的“哥哥”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幸福，虽然听起来有些别扭。他觉得，好像他们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兄妹，他们之间不存在他曾经误以为的爱情。 他知道，她依然还陷在失去母亲的伤痛之中，尽管她在脸上表现得那么坚强。 他们离开她住的小屋，怀着同样沉重的心情，边走边说回到了学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回 平淡是真 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后的太阳挣扎着想射下一束光来，却总也是徒劳。虽然是周末，可是校园里并没有多少人，偶尔有三两个人急匆匆地来往在宿舍和教学楼之间。 高二和高三的学生们都在教室里埋头学习，似乎连高一的学生都在料峭的春寒里感受到了火药味，不敢再虚度光阴，开始在暗地里你追我赶发奋学习了。 玉盈把亚红送回了教室，自己却回到了宿舍。他看到只有齐志明躺在床上看闲书，其他的同学们想必都去教室里学习了。玉盈走进宿舍，没有心情看书学习，就在床上躺下，抻开被子蒙头睡了起来。外面响起了雷声，很快就落起了雨，他在窗外忽强忽弱的雨声中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 亚红重返校园以后，学校很快就组织了新学期的第一次年级考试。考试的内容以老的知识点为主，因为新学期刚开课不到三个星期，新的知识还没有学多少。也许学校进考试的目的并不是要测验新学期的学习效果，而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制造一种“比学赶超”的学习氛围。有些学生没太当回事儿，可也有的学生却认真了，考试结果一出来，居然有不少人考了全科满分！ 这下可不得了，整个高三年级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原本并不在意的学生也突然感到了压力：天哪，原来大家这么看重这次考试啊，我再也不能昏昏噩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别人都铆足了劲往前冲了，我也不能再闹着玩了。 这场考试就好比荒野上突然刮起的一阵狂风，将原本缓缓燃烧的几处星星之火顷刻间掀成了燎原之势。学生们的心都紧张了起来，明争暗斗的火药味迅速在整个校园里弥漫开来。 此时此刻，在学校的领导层中，还有一个每年一度的在计划正在暗中实行。高考不仅仅考的是知识水平，同时也考验一个人的心理素质。每年的高考，学校都会安排一到两名高二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暗中参加本年度的高考，并与本年度的毕业考生同时公布成绩，在检验他们的知识水平的同时，也让他提前感受一下高考考场的气氛，锤炼一下他们的心理素质。 由于高三一年其实主要是对前两年所学知识的强化和复习，所以在知识内容上，高二的学生参加高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障碍。如果能提前把高二下学期的学习内容预习一下，在提前的高考中考出良好的成绩是完全可能的。 其实，在高考当中，心理素质有时候甚至比知识功底还要重要。如何看一个人心理素质的好与不好呢？虽然全年级的考试排名每次考试都不一样，而且差别很大，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被公认为是成绩最为稳定的。他们往往轮流坐得年级前三的席位，却也总不会跌出年级前五。 这样的学生，知识功底自不必说，心理素质也是相对过硬的。 玉盈听说，今年高考被学校提前安排“试水”的学生有两个。一个是隔壁理科班的男同学段英驰，另一个是亚红班上的文科女生刘鑫鑫。 这要是在小学时代，像这样惹人眼目出风头的事情必然少不了玉盈。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玉盈早就没有当初那种虚荣心。他经历了一年半的起起落落，心情也变得比以前平静多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心高气傲c争强好胜了。 年轻人本就好胜心强，凡事总容易喜欢求个成败，定个输赢，像他现在这样能够甘居人后，平静地接受一个并不优秀甚至十分平凡的自己，着实不容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回 静由心生 自高二以来，玉盈一直都在班里的5—10名之间徘徊，在全年级的排名更是游荡在50—150名之间。在单届学生就有700人（包括大约200人的复读生在内）的河源县中学里，这样的成绩总体还算靠前，可是极不稳定。 下学期一开学，他就明显感觉到物理和数学觉得越来越吃力了。倒是对英语还是一如既往地喜爱，学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 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语文，阅读理解依然是云里雾里，琢磨不透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做题的时候总是要绞尽脑汁去猜出题老师的意图，还往往不得要领。 至于语文作文，虽然所谓的话题作文已经实行了有几年了，却仍旧能感觉到其中的八股痕迹，难逃无病呻吟的困局。 由于正确地认识了自己，玉盈也就放平了心态。生活虽然还是挺紧张，学习的压力也不是随便挥挥手就能飘然而去的，不过所谓“境由心生”，心情平静了，生活也就平淡了许多。他喜欢每隔两三个星期就去程老师家里坐坐，和这位让他心生好感的老师聊聊天。 程凌宵虽然是他高一时候的班主任老师，现在已经不再负责他的课程了，可是他一直对她十分想念。学习压力大了，心情不好了，他总想去找她说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状态不好的时候会想去找她，可是每次在跟她聊天之后，他的心情都会轻松很多。 在杨絮飘飞的季节，程凌宵分到了学校的教职工宿舍楼，他和丈夫就带着孩子从婆婆家搬了出来，搬进了职工楼。她年纪轻，资历浅，再加上学校的福利条件也实在有限，她分到的房子只有四十多平米，不过好歹总算有了自己的家了。 她刚搬进去，玉盈就去找她聊了一次天。小小的屋子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既整洁又干净又清爽。他夸程老师的房间收拾得干净，程老师说他的状态比在高一的时候强多了，这一对师生为着不同的事情替彼此高兴。 心态平和了，玉盈渐渐地喜欢上了打太极拳。其实，太极拳是河源县中学的一大特色。一般的学校，课间操做的都是全国统一推行的广播体操，可是河源县中学的课间操除了正常的广播体操之外，还要打一番太极拳。 学校资历最老的体育老师（实际上他已经有任教二十六年的经历了，在学校整个教师队伍中也算得上是资格最老）名叫霍振雁，出身于太极世家，自他往上好几代人都在修习孙式太极拳。他很受学校领导层的重视，学校以他为推手，在全校范围内推广太极拳。 周末的时候，他经常在学校的操场上开设临时课堂，就地教学，向前来学习的学生们传授太极拳。有时候，连校外的市井居民也会慕名而来，怀揣着对太极拳的热爱同他探讨交流。而在河源县中学的年度教学大纲中，太极拳也是体育课的必修内容。 霍老师经常对向他学习太极拳的从们说，河源县中学所处的地方，就是孙式太极拳的发源地。当年，孙式太极拳的创始人就是在学校现在食堂的位置开课讲学，向社会上的人们宣传推广孙式太极拳的。 他每次讲到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既有作为一个太极人的自豪，又有对太极文化在民间逐渐衰落的担忧。玉盈常常觉得，霍老师不是一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端架摆式打太极拳的老师，他一定是一个有良心c懂艺术，富有文化担当和社会责任感的老师。 为了调节心态，也为了强身健体，玉盈开始每天早上都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只身一人来到操场打太极拳。他也不能起得太早，因为学校后院儿看门的老大爷总是提前半个小时才把栅栏门打开，以方便起早来上早自习的走读学生们。 早上的操场很安静，玉盈特意找了操场靠近北面围墙的一场空地。他忘掉一切，脑中一片空白（这也正是打太极拳时对心境的要求），双腿带着双脚在地上展转腾挪，轻盈地踱着步子，仿佛真的参到了那种忘我的境界。 有的时候他打得太投入了，竟忘了时间，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早自习时间都快要过去了。甚至有几次，学生们都熙熙攘攘地去食堂吃早饭了，他是听到了食堂里的喧闹才如梦方醒。 他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其实他知道，他这样是在试图去忘记某些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回 不忍相见 他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其实他知道，他这样是在试图去忘记某些东西。 刚刚过去的半年，可能是他高中以来最纠结的日子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学校里学习上那种你追我赶的暗流涌动，现在的形势真的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可是自新学期开学以来，当他得知亚红的母亲去逝了，心中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这样令人伤心的消息勾起了他对亚红的怜惜，原本深埋在心底的对亚红的思念如决堤的洪水，不可抑制地充满了他的生活。 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现在的亚红应该是心情最低落c生活最阴暗的时候，他到底是不是应该去陪陪她？她能够坚强地走出生活的阴影吗？既然明明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甚至是爱她的（虽然高中生可能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为什么还要这样刻意地逃避？如果继续逃避下去，会不会就此错过一生？ 有那么几天，他会在早上来到亚红教室外面的楼道里，一遍一遍地故意从她教室的门前走过，希望能够遇见亚红。为什么会突然迫切地想见到亚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想确定她已经从心情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希望能够看到她在快乐地学习，轻松地生活？也许不是。 他也可能是想看看盛杰是否还伴在她的身边。他大概也在潜意识中怀着一种期望，期望着亚红能够幡然醒悟，像他一样缅怀他们之间无谓错失的那些过往，再次走进对方的生活。 他这样刻意地“安排”了好几天，却一次也没能见到亚红。可有一天早上，他“意外”地见到了盛杰。盛杰端着刚刚从食堂打回来的饭，他看到那个熟悉的粉红色的饭盒，知道那是亚红的，心中突然满是失落。他把头四下里转转，做出一幅是无意间“撞见”了盛杰的样子，并赶紧用微笑掩饰起心中的失落。 他停下脚步和盛杰闲聊了几句，故作随意地向盛杰打听亚红的近况。 “她很好，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样伤心了。”盛杰明显满脸的愁容，却依然努力地在嘴角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是吗？那就好”玉盈的声音很小。他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回应盛杰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现学习很努力，平时很少出教室。”盛杰见玉盈不再说话，就又自己说了起来。 “嗯，那就好”玉盈似乎找不出别的话来回应，因为跟盛杰相见本来就不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从未想过如何进行一场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她一日三餐都是我给她打回来吃，她吃完后我再把饭盒拿到食堂去刷了。”盛杰说话的时候故意把粉红色的饭盒抬起来让玉盈看，好似在告诉他：我们现在关系很好，能够照顾她我很开心。 “那就好”玉盈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低得完全湮没在了走廊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中。他还是用同一句话在回应，只是句子越来越短了。 他大概觉得，如果再聊下去，这句回应的话就会短到实在不能用了，于是便借口早读，匆匆地和盛杰说了再见。 他转身走时，强烈地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充满戒备的眼睛在狠狠地盯着他，他好似被人看穿了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地“逃离”现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回 故人来访 玉盈回到教室，心中原本的失落荡然无存，变成了一种冒犯他人的不安。他对亚红深深的思念，也刹那间被这种不安扫荡得无影无踪。 他定了定神，拿起英语课本准备早读。他用模糊的视力无意间向门外扫了一眼，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视力下降得厉害，以至于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可是明显觉得那人是在朝他招手，黑色边框眼镜下面的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在找他。当他怀着疑虑准备起身去一看究竟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走进教室，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他从那渐行渐近走路的姿态中确定，那是雪林。 雪林的突然造访，让玉盈深感意外，意外到不敢相信。他这才发现，他们好似太久没有见面了。 雪林走到玉盈身边，四下里望了望，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地轻声吐出几个字：“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玉盈有些诧异，他看着雪林苍白的脸色和失去血色的唇角，感觉到她好像是病了。 “怎么了？说吧。你是不是病了？”玉盈不自觉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 雪林又四下看了看，大概是觉得教室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就没有回答。她静静地转过身，朝教室外走去，周围的同学们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玉盈赶紧跟在她后面，也出了教室。 玉盈一路随着她下楼，来到了学校后院儿的小杂货店旁边。她突然站住脚，回过头来对他说：“我感冒得厉害，已经好长时间了，中午你能陪着我去看病吗？” 果然如玉盈料想的一样，她确实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的气色看上去很差，整个脸都失去了平时该有的红润，仿佛过度劳累又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一样。一阵轻风吹过来，将她原本顺在左耳上面的一缕头发吹下来，从左往右遮住了脸。 她的腿一软，身子打晃往后退了一步，显得很虚弱，玉盈觉得她好像要被这轻风吹倒一般。 玉盈看着雪林的双眼，发现她那双藏在眼镜下的温柔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是否曾经有很多个早晨，这双饱含深情又充满期待的眼睛都在教室门口注视着他，而他却从未察觉？就像是前几天他常常在走廊里寻觅亚红的身影而亚红却全然不知。雪林常来看他吗？他不知道。他只是感觉这双眼睛是如此熟悉，好像经常见到一样。 他希望她曾经常来，因为任何人都渴望被别人需要，更何况他也想见到她。可他又希望她没来过，因为这样可以减轻他内心莫名的愧疚。 他发现她也在看着他，就赶紧把眼神移开了。他总是这样，害怕与自己真正想见的人对视，虽然他知道这很奇怪，却从来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克服。 “可以吗？我不想一个人去。”雪林又轻声追问到，那轻柔的声音之中透着令他无法拒绝的期待。 事实上，玉盈从开始也没想着拒绝，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她，虽然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亏欠她什么。是因为她曾经一直想靠近他，而他却有意躲避吗？可能是。 但他清楚并不只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他在雪林和亚红之间的犹豫不决和含糊其词。 如果他大胆地走向亚红，他不忍心，因为他知道雪林情感细腻，虽然表面坚强却缺少朋友，那样她会孤单；若是他勇敢地拥抱雪林，又舍不得让亚红因为伤心呕气而真正与他人携手。 他一直相信，亚红与盛杰亲密交往也只是暂时的，是因为他的故作“冷漠”。 这个时候，玉盈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的懦弱。在这如九十点钟的太阳般美好的年经，能够同时遇到两颗情窦初开的心与他相互吸引，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可是，他却正在懦弱的逃避中渐渐地远离她们，甚至失去她们。他的逃避，已经使亚红与盛杰朝夕相伴了，他真的害怕自己的逃避会将雪林也推向可望而不可及的远方。 他站在雪林面前，陷入了矛盾不堪的沉思。 “你陪我去吧，就这一次，行吗？”雪林轻轻地推了一下玉盈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沉思。 “好的，没问题，吃完午饭我就陪你去。”玉盈似乎有了一种幡然悔悟的珍惜，好像雪林曾经离他远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让他感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午饭后我去教室找你？”雪林的眼神立刻放出了光彩，仿佛整张脸都被映照得容光焕发，气色一下子就好了一样。 “嗯。噢，不，咱们现在就去吧，我看你病得挺重的。”玉盈忽然想到，雪林的病不能拖，应当早点治为好。 “不用，我能坚持。我早上吃过了非处方药，你午饭后在教室里等着我。” “好的，那午饭后见。”玉盈见她语气挺坚决，想必是早已拿定了主意要中午去，就依了她。 “好的，一言为定！”雪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赶紧笑着朝玉盈摆摆手，算是说了再见。她不等玉盈再说话就跑开了，大概是怕他再反悔。 玉盈看到雪林高高兴兴离开的样子，禁不住笑着摇摇头，好似觉得她有些可爱。此时此刻，他也因为能陪雪林做点事而感到心里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回 多愁多病身 午饭过后，玉盈在教室里等雪林。虽然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可是有一半多的同学都在教室里加班学习。 雪林在门口探了探头，没有进来。玉盈看到后，放下手里看的一本《读者》杂志，走出教室，和雪林一起下了楼。 从后院儿出了校门以后，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前往学校北面不远处的一家小诊所。 现在的雪林，早已不再似上午那样满脸病容了。她活像一个出去郊游的小学生，快乐地走在前面，好像她要和玉盈一起去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游玩一样。她满怀骄傲地在前面带路，连蹦带跳的，有时还会转过身来倒着走路。走一段路，她就会走回来和玉盈一直走几步，扭头冲着玉盈开心地笑笑，然后又垫着步子蹦蹦跳跳地走到前面去，一边走还一边不住一回头看，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着喜悦。 她这副样子与上午判若两人，好似她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一样。 看着雪林这有些无厘头的样子，玉盈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去的是一个家庭式的小诊所。诊所分上下两层，上层是诊所主人平时生活起居的住房，下层是门诊。 进门之后，左边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桌子，隔着桌子对放着一个老板转椅和一个靠背木椅。半躺在老板椅里坐诊的是一个年近四十岁的男人，穿着白衬衣c蓝西裤c灰色袜子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跷着二郎腿悠闲地抽着烟。 坐诊男人的体形稍显富态，脸很白净，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像是刚刚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的头发乌黑，有点像非洲黑人一样的卷曲，不知是天生的还是特意烫的。头发只留了两寸长，像是刚出生的小绵羊的羊毛一样，在打着卷儿地贴在头皮上，显得既漂亮又精神。 正对着门口是取药的窗口，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药房里面的药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品。 右手边紧挨着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那是给病人打针用的屏障。再往右进一道门就是简易的病房，病房里摆了五六张病床，两三个病人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有一个病人睡着了，吹口哨儿般轻轻地打着鼾声。 一个身穿白大褂儿的中年女人正在给一位女病人输液。她一面熟练地把输液管儿的针头扎进病人手背上的血管里，嘴上一边跟病人唠着嗑儿，说什么她的男人越来越懒了，什么活儿都交给她来干，他自己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坐在外屋诊桌旁的男人嘴里叼着香烟卷儿，听到里面女人的絮叨后满意地笑着。 玉盈是第一次来这个诊所。后来雪林告诉他，这家诊所是坐诊男人和输液女人开的。他们既是夫妻，也是上医科大学时的同学。 玉盈跟着雪林进门以后，坐诊的医生立马从老板椅里正起身来，招呼雪林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并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她对医生说她感冒咳嗽好几天了，吃了几种药也不见好，而且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说着，她果然又连续地咳了好几声。 玉盈这时才突然想起来，雪林曾对他说过她以前总容易感冒，后来做过扁桃体手术，双侧扁桃体全部都摘除了，可是稍微一变天气还是容易感冒。而她又极不愿意打针，总是先自己拿非处方药对付，每次都等到病情严重到身体吃不消了才肯去看医生。 坐诊的医生听了她的描述之后，并没有再往下问。他让雪林张开嘴看了看喉咙，便把桌上一个白色的腕枕轻轻朝雪林一推，示意要给她把脉。雪林伸出右手，往上绾了绾袖子，把手腕落在了腕枕上。 医生把左手三根手指搭在雪林的脉搏上，他浓密的眉毛往一起蹙了蹙，随即就又舒展开了。过了二十秒，他又示意给雪林的左手把脉，雪林就又把左手换了上去。 整个把脉的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坐诊的医生一直是用左手把脉，扭过头去脸朝着窗外，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没抽完的半截儿香烟，时不时地往嘴里送上一口。 把完脉后，医生对雪林说： “普通流感，不严重，打针吧。”说着就把头转向药房，隔着玻璃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护士说：“安痛定，地塞米松。” 他的话很简洁，但小护士显然是听明白了，便转身到药架上去取药。 雪林见状，似乎有些失望，赶紧问医生：“怎么？不用输液吗？要不输液吧，输液好的快。” “不用，先打一针，明天上午再来打一针就行了。相信我，保准你好。”医生坚定地说。 玉盈看得出来，雪林的脸上确实写满了失望。其实，他也早已猜透了雪林的心思，她想输液，是想让他多陪她一会儿，延长彼此在一起的时间。他又何尝不想与雪林一起的时间过得慢一些呢？年轻人的心都是一样的，总是那么敏感。 护士兑好了药支，擎着注射器，带着雪林到小隔间里去了。 打完针，玉盈关切地问雪林疼不疼。雪林说不疼，因为她经常打针输液，都习惯了。 他们出了诊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学校去。这次是玉盈走在前面，雪林却不像来的时候那么积极了。她低着头，迈着小小的步子慢慢走着，好似不情愿离开诊所一样。 玉盈一开始没有发现雪林走得慢，等他走出去了一段路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他早已经把她远远地落在后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回 不忍分离 “赶紧走啊，你怎么了？”玉盈招呼她说。 “着什么急啊，离下午的课开始还早着呢。”雪林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雪林说得没错，离下午上课还早，他们不用急着回去，所以玉盈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午饭吃饱了没有？我请你吃饭吧，以表谢意！”雪林突然又说。 “不用了吧，别那么客气。你病了，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吧，要不下午上课就该累了。”玉盈觉得她应该休息。 “噢”雪林不情愿地应了一句，可脚步还是没有跟上来，“其实是我饿了，我中午太兴奋就没吃饭，你陪我去吃面好不好？” “呃”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面馆，味道很不错，去吃的人络绎不绝，我带你去尝尝吧？！”她继续坚持。 玉盈看着雪林满是期待的眼神，又想起刚才在诊所里莫名其妙地想要输液，更加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想让玉盈陪他来看病，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思念，为见面找一个借口而已。 玉盈不忍心再拒绝她，也不想再欺骗自己，就点点头说：“那好，我陪你去。” 雪林的脸上又绽出了开心的笑容，蹦着跳着朝反方向走，边走边对玉盈说：“快点快点，现在应该人少，不用排队，很快就能吃到。” 玉盈也笑了笑，三步并两步跟上雪林，两人一路往东去了。 他看着雪林开心的样子，自己似乎也忘掉了生活中的所有烦恼，觉得内心十分轻松。他一直以为，他对雪林的感情可能只是一种关心而已，可是此刻他被雪林这种天然的c没有任何雕饰的单纯打动了，心中升起了对她强烈的喜欢，甚至是爱慕。 年轻人也总是这样不成熟，不成熟的表现就是太容易动感情，可年轻的感情又总是那样美好。 令玉盈困惑的是，每每这个时候，他又总会想到亚红。就像在面对亚红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雪林一样。 于是，他的内心就又升起了挥之不去的羞愧。喜欢c爱慕和羞愧交织在一起，如毫无秩序的疾风骤雨一般在他的心里左冲右撞，让他手足无措，陷入迷茫。 雪林所说的新开的面馆其实在县城的最东面，跟县里的植物园在同一条街上，离学校并不近。这个面馆干净整洁，装修虽然简单，却因为有古朴气息而显得别具特色。面馆平时的顾客确实很多，不过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高峰，所以吃面的人已经不多了。玉盈和雪林来到面馆，店主很快就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 其实玉盈原本并不饿，是雪林坚持要给他也买一碗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碗面的，也不记得面的味道，因为他的注意力不在面上，而是放在了对雪林那种单纯性格的欣赏和陶醉之中。他看得出来，雪林吃得很开心。因为雪林开心，玉盈也觉得很开心，尽管他并没能记住那碗面的味道。 吃完面，已经下午一点半了。他们沿着从学校门口经过的那条大街，从东往西朝学校走回去。一路上，他拼命地找话题聊，却发现还是不停地说些希望雪林安心学习c保重身体的话。他明白，他原来他还是没有勇气抛开一切，去走一次放纵情感的青春。每当想要逃避内心的真实情感的时候，他总是拿学习话题来当掩护，害怕自己会不慎跌入情感的漩涡不能自拔。 面对亚红的时候是这样，面对雪林的时候也是这样。 可是雪林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失望。在她心里，玉盈今天中午能陪她去诊所，还能陪她吃面，她就已经很是满足了。玉盈叮嘱她保重身体的时候，他不断地使劲点头，后脑勺上高高扎起的马尾辫欢快地跳跃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回 怀揣梦想 回到校园，玉盈本想把雪林送回到宿命楼下，可是她说不用了。他们相互说了再见，她走出几步后突然回过头来对玉盈说：“明天上午你不用陪我去诊所了，我自己能去，你放心吧。” 雪林说完，就快马加鞭欢蹦乱跳地走了。 一开始，雪林最后的话让玉盈很诧异，可是玉盈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雪林其实是想让他放心，让他觉得她能安心地学习。玉盈摇头笑笑，心想：她还是这么不擅于伪装，还是那么喜欢故作坚强。 回到教室里，玉盈静心坐下来，觉得生活好像不太真实。雪林单纯美好的笑脸不停地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又觉得一切都是梦境。他知道，雪林的笑是强作出来的，是为他而笑。 她平时没有看上去这么开朗，因为他的朋友很少。 在陪雪林吃面的时候，玉盈本以为自己会敞开心扉，很开心地沉浸在与她的相处之中，可那只是他一时的错觉。当他静下心来，理智还是把那份炽热燃烧的感情雪藏了起来。他依然无法忘记亚红，就如同在面对亚红时会想起雪林一样。 尽管亚红正在与盛杰出双入对左右相伴，他还是无法将自己心中情感释放，因为他不知道，那样会给三人各自都带来什么痛苦和欢乐。 总之，对未来的的无知和迷茫，使玉盈感到自己总是优柔寡断，不敢轻易“越矩”行事。 在对亚红和雪林的思念之中，大二下学期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几次考试下来，玉盈的成绩又退步了许多。他在班里的成绩降到了10—15名，在全年级的排名也下滑到两百名之外。 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实水平。他只是在对亚红和雪林的担心和想念之中乱了心绪。他相信如果调整好心态，他会重新找回自己。学习上曾经经历的起起落落，让他也不想过早地加入高考前这场旷日持久的长跑比赛。他害怕，害怕自己会体力不支，害怕自己会一蹶不振，所以不想冲刺的太早。 他的内心很矛盾。他还是抑制不住对雪林和亚红的感情，强烈地想去拥抱她们，却又不知道该拥抱谁。长期以来的内心矛盾使他渐渐明白，无论是面对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他都不敢走上去牵住她的手。 如果，如果他的生活中只遇到雪林，或者只遇到亚红，或许他都不会一直这样逃避。可现在他只能逃避，因为如果走错一步，伤害的可能不仅仅是他，也不仅仅是亚红或者雪林，而是他们三颗同样火热的心和同样易碎的青春。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 玉盈就像是一只从未独自在原野闯荡的幼狮，面对陌生的世界，他不知道该把脚步迈向哪里，只好犹犹豫豫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不敢迈步向前。 这个学期，他的状态全无，他只好心事重重地等待着学期的结束。不过，他心里并不着急。曾经的起落c挫折和困惑，早已练就他“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心性，懂得松紧有节，张弛有度。他还在等待，等待更大的压力来激发他的内心，唤起他为梦想奋力拼搏的热情。 他无法明确描述梦想是什么模样，但他确信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而高中应该属于为梦想打拼的年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回 期待重逢 时光匆匆而过，2005年的高考结束了。这不是玉盈要经历的高考，可是这场高考却引起了整个高二年级的关注，因为高二在同学段英驰和刘鑫鑫也参加了。 半个月后，学校张榜公布成绩，段英驰在全县排名第10名，成绩可以上一所北京的好大学；而刘鑫鑫更是惊天动地在一千多名学长中（包括河源县中学和河头乡中学两所高中）考到了全县第4名，分数够得着复旦大学和中国政法大学。 要知道，参加高考的学生中，还有许多久经考场的复读生。 这一结果让学校的领导们都喜闻乐见，喜形于色，喜上眉梢，喜出望外，喜得手舞足蹈c乐不可支。 河源县中学建校以来，还没有出过一个北大和清华的学生。全校的领导都寄希望于他们明年能够有所突破。 这一结果，对全体高二的学生们而言，无疑也是一剂强心针。不过，他们的心情大概也是复杂的。 一方面，段英驰和刘鑫鑫考得好，会让他们心生忌妒，因为若要是换作自己，恐怕不能考出那么好的成绩；另一方面，他们也希望段英驰和刘鑫鑫考得再好些，因为他们考得越好，一定程度上也说明这一届的学生整体素质可能就更高，自己的信心也就会多一些。就连常常告诫自己要以平常心看待成绩的玉盈，听到这一消息后也不免心中为之一震，心生羡慕。 这一结果，还血淋淋地说明，其实高考中真正优秀的学生还是在应届生中。复读，更多的时候只是再次去验证自己的失败。 这一结果，能够说明的事情也许还有很多。 2005年的高考结束之后，玉盈大二下学期的生活也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将迎来一个长长的暑假。学校只放了他们一个星期的假就开学了，玉盈也就正式迎来了高三生活。 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暑假里，玉盈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帮助父母干多少农活，而是第一次认真地制定了自己的学习计划。他反复思考，找到了自己的弱项，并准备在开学之后，真正加入到这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会战之中。 对于亚红和雪林，玉盈再次把她们深藏在心底。他相信，这是他现在能够做的，也是最应该做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她们祈祷，祈祷她们能有一个好的心态，能够顺利地在独木桥的另一端与他重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回 各有所长 2005年的7月下旬，天气格外的热。对于新升入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们而言，这个时候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玉盈已经伴着暑气踏进校园，开始了犹如炼狱般的高三生活。 越是到了高三，有许多原先在学校外面自己租房住的学生反而重新搬回学校的宿舍里住了，原因就是住校更有学习氛围。虽然住在校外可以加班到深夜，但是越是到了学习紧张的时候，越应该讲究学习效率。 科学的作息，劳逸结合，才能够事半功倍。在学校，晚自习可以上到十点，早上六点钟就可以去上早自习，如果能把白天的时间善加利用，晚上再保证八个小时的充足睡眠，完全没有必要再加班。如果在校外加班到午夜，睡眠不足，会影响第二天一整天的精神状态。 所以，在玉盈的班里，原先在校外住宿的七八个男同学都陆陆续续地搬回来了，男生宿舍里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三十平方米的宿舍，竟然放了十组上下铺，住进了十七八个人，人均面积不到两平方米。 这个夏天的天气似乎也被学生们的高昂的学习热情感染了，宿舍楼里没白天没黑夜地吹来股股热浪，热得学生们晚上都睡不着觉。晚上，学生们把男生宿舍楼里所有的窗子都打开，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身上的汗却依旧不停地从全身的毛孔里往外冒。 整个晚上，楼道里总有来来往往在宿舍和水房之间走动的人群，一个个全都提着塑料水桶，到了水房就接满凉水使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浇。一个晚上下来，要冲七八遍澡才能挨到天亮。 说来也是怪事，这个夏天比往年都要热，这样炎热的天气从高三开学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结束。 高三的生活步入正轨，学生们也都渐入佳境，每个人都在用心地制定自己的学习计划，并默默地执行着，根据自己各个科目成绩的好坏，有针对性地固强补弱，尽管有些时候他们并没有察觉自己在“按计划进行”。 至于玉盈，他天生喜欢学习英语，所以从未担心过自己的英语成绩。可是，他其余几个科目的成绩都不太好。尤其是语文，两年多来他一直在寻找语文学习的诀窍，可最终还是不得要领。写作文无从下手，写不出新意，写不出感情，对阅读理解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常常想，班上有的同学一上数学课就兴奋，做起数学题来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可是一上英语课就头脑昏花提不起精神，云里雾里找不着东南西北，甚至一看见26个英文字母就烦。造物主给了人们相似的体貌特征，却给了人们迥然不同各有千秋的思维和大脑，这个世界真的是好神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回 心有所愿 还有人已经开始明确自己的考学目标了。比如玉盈班上的汪月娇梦想考一所北京理工这一水平的学校，尹朝辉希望能考上浙江大学。 还有的同学不定学校而以城市为考学的目标参考，比如想考到北京，或者上海。 当然，其它班上的一些年级尖子生也有以北大c清华为目标的。虽然考取北大和清华有相当大的难度，可是处在“恰同学少年”的好年纪，总是那么的信心满满，一切皆有可能，这样的梦想不算奢侈。 像玉盈这样从农村来的孩子，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定考学目标，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学校可以选择。虽然他现在已经到了高三，离上大学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可他除了清华北大这些耳熟能详尽人皆知的名牌大学，还有河北大学c河南大学这样几所用省份命名的学校，他几乎再也想不出中国还有什么大学了。 哪怕他再多知道一些大学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哪所学校好，哪所学校差，哪所学校处于什么样的教学水平。更何况，他自己的成绩还极不稳定，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够考上哪所学校。 有考学目标的学生，大都是城里的孩子，因为他们要么是教师子弟，要么是干部儿女，父母亲友要么有经验，要么渠道，知道些消息，懂得些政策，多多少少能为他们做些指点，帮他们出谋划策。哪怕只是来自县城近郊的普通人家，中小学时代跟城里原孩子们一起上了那么多年的学，一路过来也总能长点见识，知道得比农村的孩子们多一些。 可是像玉盈这样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就不同了，他们以前在村里不知道行情，现在住校也看不上电视，对自己将要面对的世界一无所知。 当然，玉盈也年轻，他也有梦想，他也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目光瞄准清华，或者北大，因为年轻人把梦想定得多么美好都不为过。可是，他也知道，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梦想和现实之间是有差距的，他早已不再把梦想寄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上了。 所以，他干脆就不去想到底要考什么大学，而只是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强项，修补自己的弱项，争取先考一个好的成绩。好的成绩是选择大学的资本，这一点总不会有错。 他自认为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准备迎接高中长跑后三分之一的路程了。长跑跑的不仅是心智，还有策略和耐力。“先胖不算胖，后胖才是真的胖”，他相信只要稳住心态，他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他始终相信，心态很重要。 在进入高三必然会很紧张的学习之前，他还是想到了亚红和雪林，她们就像是常悬在他心头的两块石头，深植在他心底的两棵小草，他从未忘却。 他在全身心地投入学习之前多次地想像，想像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刻，他和雪林还有亚红会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相见。他想像不出来，也不可能想像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回 强化训练 高三的学生们在制定自己的学习计划，高三教研组的老师们也同样在制定着自己的教学计划。当教研组公布新的教学计划的时候，玉盈看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三的教学计划根本没有留给他任何时间去适应，就强行把他拖入了一场场车轮战般的考试之中。 由于高三主要是对前两年所学内容的总复习，所以一轮轮的考试从开学第二周就开始了。按照学校的教学计划，每个星期时间为一个周期，每个周期第一个星期是课堂教学复习，第二个星期是强化训练。 强化训练的星期一c三c五是三次高密度c快节奏的全面考试，考试的第二天进行试卷讲解。高三学生放假回家的间隔，也由原先的每月一次延长到了两个月一次。 强化训练的考试当日，语文c数学c英语c生物c化学c物理，六场考试从早上一直安排到了晚上八点。一天考试下来，累得玉盈四肢麻木，腰酸背痛。任课老师要连夜批阅试卷，第二天早上就要按次序拿到课堂上讲解。 玉盈感叹，这强化训练练得不仅仅是学生，也在练老师啊。他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原来高中的老师是如此得辛苦。尤其是现在的强化训练时期，他们甚至比学生还要辛苦。 整个高三的学生和老师们都如同打了鸡血，不知道什么叫做累，他们像是只靠空气运转的机器，只要有气息在，就会永远地转动下去。 一轮轮的考试，像是鼓舞士兵们向据点发起攻击的号角，此起彼伏。玉盈仿佛真的置身于战场，根本没有闲暇去胡思乱想，心中只剩下了不断的复习和不停的考试，就像是士兵对据点发起连续的冲锋。 就这样，玉盈带着上个学期成绩大幅下滑的巨大压力，慌慌张张c手忙脚乱地进入了高三紧张的学习生活。两个星期下来，他状态有了好转，成绩又回升到了班里第七八名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回 衡中之行 除了学生和老师，学校的领导们也承载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所学校的升学率，直接关系到上级教委对该学校的教学评价。 如果升学率在全市排名垫底的话，那将是学校领莫大的耻辱。刚刚过去的高考当中，学校的升学率较往年有严重的下降，市教育局的领导对此非常生气，责令河源县中学的校领导层认真做检讨式总结，务必在来年的高考当中扭转局面。否则，市教育局将取消多年以来对河源县中学的“贫困县教学专项补助资金”。 为此，自开学以来，校委的委员们都都得到了任务分工，深入到高三教研组的各个办公室，全天候地督导高三的教学工作。就连校长和校党高官也不辞辛劳地每天到教学楼里巡视好几趟，给高三教研组的全体老师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另外，学校还专门拿出一部分资金来组织老师们到外地的“名校”去学习，以期能将别人的教学经验吸收过来，转化为自己的教学实力。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2005年的秋天，河北省衡水市的一所高中开始被河源县中学的师生们所熟知——衡水中学。 其实衡水中学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享誉全省甚至名扬全国了，作为“业内同行”，河源县中学的领导和老师们对衡水中学惊人的教学成绩是十分关注的，只不过多年来“只闻其名，未睹真容”而已。 现在终于有机会亲赴现场，实地考察，高三教研组的老师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希望能有机会随着考察队伍（为了表示对人家的景仰和尊重，美其名曰：参观教学队伍）一同前往，寻经问道，一睹衡水中学的教学风采。 其实，衡水市算得上是河北省经济发展最落后的一个市，也是河北省成立最晚的一个地级市，市区的规模很小，城市建设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最能给衡水人民增光添彩的东西大概就是名酒“衡水老白干”了，有很多中国人最初的“衡水印象”恐怕都来源于此。 可是，就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却成长起来了一所成绩绝冠燕赵大地c声名响彻大江南北的名校——衡水中学。 根据多年的数据统计，河北省每年拿到北大清华两所高校通知书的学生中，平均有将近一半都来自衡水中学。可以说，这所学校独自占了河北省“精英学子”教育的半壁江山。 正是因此，据说衡水中学每天都会有远道而来的教育同行前来参观学习。可是由于名气太大，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超过了学校正常的接待能力，为了不至于影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学校对外公告每天只接待一定数量的来访者（参观学习回来的化学老师洪东敏说是每天20名），而且需要预约。人多的时候，接待计划甚至都排到了十几天以后。 河源县中学的领导层自知本校的教学水平有限，面对市教育局的“断粮”压力，就赶紧组织了高三教研组的部分老师前去参观学习。其实，说是参观，衡水中学的学校建设未必是别出心裁，风景也不一定就引人入胜，参景观色只是客套，学习经验才是正题。 当然，老师们去考察是在学生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直到老师们“取经”归来，慷慨激昂地给学生们讲授衡水之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注意到这两天好像自己的数学老师或者物理老师不在。 他们这才知道，为了能让他们在高考的时候考出一个好成绩，有一个教师学习小组不辞劳苦，历经几百里迢迢路远到一个叫衡水中学的地方“求取真经”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回 取经归来 玉盈的化学老师洪东敏，就是本次前去衡水中学参观学习教师队伍中的一位。洪东敏老师“学成”归来以后，就刻不容缓地赶到课堂，把所求来的“真经”第一时间给同学们传授。 化学应该算是比较抽象的一门课程了，因为它研究的是微观世界，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原子和分子的大小，很多时候需要完全借助想像来学习。 衡水中学的优秀教师们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把看似繁杂的化学世界抽丝剥茧，从海量的题库之中把题型进行了细致而准确的分类，制成了便签纸大小的一张张小卡片，形成了他们自己的题库。每张小卡片上只有一道化学题，可是衡水中学题库里的每一道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具有很强的代表性。 只要明白这一道题的原理，就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学习效率自然会得到大幅提升。 洪东敏是“取经”回来的老师中第一个向玉盈展现衡水中学教学水平的老师。经过对洪老师带回来的题库的学习，他确实觉得化学课的学习如同“守得云开见月明”，清爽多了。他不禁感慨，真的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 作为全县的最高学府，教学水平与外界居然有如此大的差距，真是让人忧心。 当然，校领导和老师们也清楚，衡水中学作为省里乃至全国都声名赫赫的高中名校，教学水平领先自己如此之多也属正常，并没有想着追赶衡水中学和教学成绩，只是盼望着能够多少学到一点“至尊学堂”的真经，为本校的教学水平添点高度。 英语老师吴银琼也参加了此次的衡水之行。 与洪老师不同的是，吴老师并没有带回什么与英语学习有关的题库，而是在课堂上讲起了衡水中学学生们的学习状态。她是一位信奉天道酬勤的老师。她对班上的学生们说： “衡水中学能出成绩，关键是因为那里的学生学习劲头很足，努力程度也是其它学校的学生比不了的。用官方的话来说，就是衡水中学的学风很正。” 吴老师的经验传授方式有点像说书讲故事，这让早被繁重的学习任务折磨得心浮气躁的学生们立刻来了兴致，都睁大眼睛等着听她继续讲下去。 “怎么个正法儿呢？”吴老师习惯性地用右手扶了一下有些下滑的眼镜框，说：“衡水中学的学生，每个人都有一本英语词汇手册，随时带在身上。无论是去食堂吃饭c去操场做广播操还是去上厕所，路上都是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看手册记单词的。整个学校，从高一就有一股比学赶超的风气自然形成。学生们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就把每天当成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天来过。” 吴老师说得壮怀激烈，滔滔不绝，全班的同学都听傻了。听了她的讲述，平时本来就学习刻苦的学生也许在想：原来我努力的还不够啊；平时学习本就不踏实的同学定然在想：妈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总之，学生们的心情都很复杂。 在这次参观学习之前，学生之中了解衡水中学的人并不多。可是自从老师们学习回来，以自己的亲身经历频繁地在学生们中“讲经说法”之后，衡水中学的名气在河源县中学的学生中间不胫而走，连高一和高二的师生也对其顶礼膜拜，赞不绝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回 踌躇满志 不管怎么说，老师们给大家讲述的衡水之行的各种见闻，还是给学生们的自尊心带来了极大的刺激，让大家觉得刻不容缓时不我待了。 隔壁的班甚至都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当个励志格言，挂在了黑板的上方。也是在这个时候，高三整个年级突然掀起了一阵“立班歌，激斗志”的浪潮，每个班都选了一首励志歌曲作为“班歌”，每当强化训练开始之前，全班的人就会齐声高唱，以壮信心。真的是让人精神振奋，豪情满怀。课间的时候，《水手》c《海阔天空》c《今天》等积极向上的歌曲响遍了教室和走廊，高三的楼层里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活力。 有一个文科班把当时正流行的周杰伦的《蜗牛》作为班歌，也十分受到学生们的欢迎。 也许有的同学对唱歌不感兴趣，也不知道歌中唱的是什么，但他们也会被这些歌声中的逐梦情怀所感染。只要和全班的同学同唱一首歌，他们就能感受到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力量，催生出心中原本很胆小怯懦的梦想。 对许多人来说，这个年纪可能是一生中最心高气傲c肆无忌惮的时光，他们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雄心和梦想，那些斗志昂扬血气方刚的歌词，那些跌宕起伏振人心弦的旋律，都会令他们终生难忘。 玉盈所在的2班所定的班歌是by一nd的《海阔天空》，这首歌玉盈很喜欢。他想，也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懂其中的粤语咬字，但很多人都能从那沧桑的旋律中听出那种年轻人远行他乡c追逐梦想的豪情。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能会十分艰辛，但必不缺少精彩。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人的能力真的是被逼出来的。高三刚开始的时候，玉盈对魔鬼式的强化训练闻之色变，可是两个月下来，他也就慢慢习惯了，就像是一个战士逐渐适应了紧张而激烈的战场节奏，留在心中的只有两个字：充实。 玉盈依然难以克服偏科的习惯，数理化的成绩还是不理想，不过经过努力也到了中游偏上。高中的英语内容他已经觉得十分熟练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词汇量有限，需要扩充，就干脆买了一本牛津字典，一到英语自习课的时候，就拿出来看字典。 他给自己定下计划，按照英文字母表的顺序从头看下去，每天看5—10页，至少也要看3页。很多时候，他就这样半扭着头跷着二郎腿，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看就是一节课。英语课本他基本不再看了，因为他觉得里面能够挖掘出来的新知识已经寥寥无几了。 多年以后，当他饱受颈椎病的困扰时，他才意识到原来高中的学习生活曾经是那么的累，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强化训练给学生们的心理和身体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全年级有好几个学生都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休学回家了。当强化训练进行到第六个周期的时候，玉盈也感到了体力不支，再加上天气开始转凉，他得了重感冒，不得不回家休息几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回 十月风光好 这个时候正值十月金秋，是庄稼成熟的季节，苹果和柿子树上都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子。秋风扫过大地，果树的叶子感到了秋风的凉意，都禁不住稀里里哗拉拉地摇响起来，像是在风中打着寒颤。 现在是乡村里秋意正浓的时候，硕果累累的苹果和柿子树点缀在广袤在大地上，到处都是一派丰收的景象。苹果像是村姑娘的脸，从前红到后，一个个都大大方方地从树叶后面探出头来，迎着秋日金灿灿的阳光，对着果农们热情地笑。而火红火红的柿子如同一串串红红的灯笼，好像到了晚上都能把大地照得灯火通明。 玉盈回到家里便开始发起了高烧，卧床不起。母亲方平赶紧请来了村里的医生张华给他输液。玉盈这次的感冒很严重，一连输了四天的液才退了烧，就连医道高明的张华也说，他都好几年没见过这么顽抗难退的高烧了。 到了第六天，玉盈才下床来活动。他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隔壁的王奶奶和母亲方平坐在院子里闲聊。秋天清爽的阳光照在玉盈身上，很暖和。忽然他感觉到双腿无力，直接就地坐在了院子里，方平见状着了慌，马上就要再去请张华来，可是被王奶奶拦住了。 王奶奶说，他这是要好了，在恢复气力呢，坐着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玉盈坐在院子里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像是头顶悬着一个火炉，他全身从上而下开始慢慢热起来。过了分钟，他果然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他大概是因为卧床太久，所以身体有些发虚。 现在有些缓过来了，他便起身在院子里来回地踱步，又感觉力量是从大地而来，顺着他的双脚源源不断地升上来，由下而上融进他的血液，流遍他的全身。 他站定，十指交叉贴住后脑勺伸了一个大大长长的懒腰，感到一种慵懒的畅快。 王奶奶毕竟是过来人，着实经历过些事情。 第二天早上，玉盈的就感到自己完全好了，从气色上看，也没有半点儿病态。年轻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母亲方平心疼儿子，想让他歇两天再去上学，可是玉盈这几天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学习，害怕自己会因为这几天的缺课跟不上学校的进度，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三年的辛苦付出也将会付之东流，就想马上回学校。在方平的再三劝留下，玉盈才答应缓一天再走。 滚蛋的饺子回家的面。这天中午，方平给玉盈包了饺子，猪肉白菜馅儿的，玉盈从小就爱吃饺子。 下午，父亲何远山把新熟的花生用他的“金蛙”牌农用三轮车从地里拉回来，玉盈和母亲拿了小板凳坐在黑漆大门外摘花生。 这天的阳光也很好，照在青绿的花生稞儿和粘着泥土的洁白的花生上，色彩饱满，光泽鲜艳，像是一幅轮廓漂亮c线条丰富的油画。 一家三人正坐着摘花生，住在街道前面不远处的孙国立的丈人背着一个荆条筐走了过来。 孙国立的丈人叫纪中南，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医生，在市人民医院工作了几十年。现在退了休，回到村里女儿女婿家来养老了。 “哟，大小子回来啦？”纪中南对着何远山夫妻问道。 他本出自河源村，不过在外待的时间长了，在外讲的是普通话。可到了村里，他又得入乡随俗就学着说乡音，学又学不像，那点儿普通话口音总也脱不干净。 “啊，回来了，这不刚得了一场病，在家歇两天。” “咳，你这小子聪明，以后肯定出息。” “出息什么呀，自打上了高中，学习就越来越差。” “咳，你还别不信，这在医学上有说法，这两口子离得越远，生的孩子越聪明。” 玉盈从前是全乡都出了名的好学生，学习成绩既优异又稳定，就连常年在外的纪中南也知晓。 听了纪中南的什么医学说法，何远山夫妻只是笑笑，很不以为然，反正他们也听不懂纪中南在说什么。 不过读了高中的玉盈倒是能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生物课上讲到的人类地域结合优势。意思是说，夫妻两个人地域上隔得越远，基因的差异就越大，结合后的优秀基因就越能够得到体现，所以生的孩子就可能更聪明。 玉盈乍听到纪中南的话，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了一种优越感。可是他转念又想到自己早已不像原先想像的那样优秀了，还被学习累得病倒了，心中不免又失落起来。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失败之后，他早已不再相信谁比谁更聪明，而是更敬畏于谁比谁更努力，也就是英语老师吴银琼的那句话：天道酬勤。 第二天早上，玉盈吃过早饭就早早地去村外等车，迫不及待地回学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回 心灵辅导 他回到学校以后，班里的老师同学都对他嘘寒问暖，说早就盼着他回来了，好像他走了半个世纪一样长，甚至有些平时并不怎么交流的同学也过来对他表示问候。大家热情的关怀让他感到，虽然平素里大家都在忙着学习，交流感情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大家在心里还是都有一份从不外露的同学情谊的。 他突然间强烈地感到，他是属于这里的，原来有这么多的人会关心他。 后来玉盈发现，自己并没有像原先担心的那样跟不上趟儿。高三只是对之前所学内容的系统复习，在知识点上并没有什么断层，所以他很快就跟上了复习的进度和节奏。 学生们接二连三地休学，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开始意识到，现在就开始强化训练也许有些早了。往年的强化训练都是从高三的下学期才开始的，今年从学期就开始了，本是校领导们迫于升学率的压力所做出的非常举动。玉盈病休回来以后，学校的强化训练已经暂时叫停了。 日子在紧张而沉重的学习中慢慢地熬，就像是一辆满载的货车，沉甸甸的，走的不快，也不慢，可是很沉稳，没有什么能够让它停下来，一直向着2006年的春节走去。 时间进入了隆冬腊月。一个寒冷的早上，课间时分，亚红突然来找玉盈。她带着数学课本和一本试卷集，说她数学学习不得要领，感到很吃力，想让玉盈帮着辅导辅导。 见到亚红，玉盈心中很高兴，说明他是想见到她的。他相信，她来并不是为了求他的辅导，他宁愿相信这是她为了见他而故意找来的借口。 在之后的半个多月里，亚红经常在课间的时候来找玉盈，每次都带着资料和自己无法解决的数学题。其实玉盈的数学成绩也不好，可是文科班的数学要比理科班简单些，玉盈辅导他也并没有感到吃力。 玉盈原本想，大概高三一年时间他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亚红了，可是他竟与亚红见了这么多的面，而且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逃避与亚红见面了。他因此感到一种莫名的高兴。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早自习后，玉盈班里的同学都去吃早饭了，亚红带着几道不懂数学题来找玉盈解答。正在玉盈为她讲解的时候，盛杰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亚红粉红色的饭盒。他看了一眼玉盈，笑着对玉盈说： “亚红早上还没吃饭，我刚打好的，放在这儿了。” 说完，他把饭盒放在玉盈的课桌上，没等玉盈和亚红开口说话就转身走了。玉盈看得出来，亚红心中有些不快，两个人大概是吵过架。盛杰刚才的笑明显也是强作出来的。 “要不你先吃饭吧。”玉盈说。 “不用，我不饿。”亚红回答。 不知为什么，两个人似乎都觉得刚才的场面有些尴尬，于是亚红就象征性地问了两道题，玉盈细心为她作了解释，亚红就带着饭盒走了。 从那天以后，亚红就再没有来找玉盈解题，玉盈心中因此有些失落，他似乎很怀念刚刚过去半个月里每天与亚红见面的日子。 可是，亚红终究再也没有来过，直到学期结束也没有。 又有几次想去看她，可是一想到盛杰，他还是没有迈出走向她的脚步，尽管她离他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就在走廊的那一头。 他奇怪，他想去见亚红的时候，会本能地想到盛杰，也会本能地想到雪林。每次一想到这里，他就强行改变自己的思绪，不愿意再去想。 他始终都是一个怯懦的人，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也可能是一个强大的人，自以为是地尽力去避免一个犯错的青春。可是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他并不确定。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自己，究竟是怯懦，还是坚强。 亚红再也没有来，他偶尔会想起她，也会想到雪林。每当他想起她们的时候，就会抬起头望望门外，希望能够遇到她们深情的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回 户籍风波 腊月十八，玉盈接到学校的通知，说他的学籍出了问题，他在学籍中登记的出生日期是农历的生日，而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却是公历的生日。 其实在农村里原本是习惯用农历的，只是当初村里负责给他登记户口的人一时兴起，随着城里人的习惯登成了公历时间。学校说学籍不能更改，要改只能改户口，否则户口本和学籍信息不一致就无法正常参加高考。 无奈之下，玉盈只好向学校请了假，在校外的电话亭给父亲打电话，与父亲相约马上去乡里派出所改户口。 玉盈从县城坐车直接去了乡里，何远山也带着户口本从村里出发往乡派出所赶去。 到了派出所，玉盈向值班民警说明了情况，民警直接开口说要五百块钱的“手续费”。玉盈听后傻了眼，他每个月的生活费也才不到两百块钱！五百块钱得需要父亲做半个月的苦力才能挣回来啊！ 可是中国以来就是衙门难进事难办，要办事就得按民警说的规矩来。何远山又骑着自行车回到村里拿钱，玉盈独自在派出所门口等着父亲回来。 何远山回来后，隔着窗口把户口本和五百块钱递了进去，民警打开电脑，一边给玉盈修改户籍档案嘴里一边说： “这个比较麻烦，不过看你要考大学也不容易，我就为你破个例吧！” 那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说：虽然收了钱，可事情依然难办。好像他在宣明他真的是人民的公仆，兢兢业业费心费力地在为百姓做好事。 民警对着电脑屏幕盯了一会儿，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然后打开户口本用圆珠笔把上面登记的玉盈的出生日期一划，在一旁写上农历的日期，把户口本从窗口递出来，说： “好了，没问题了。” 何远山一听，赶紧双手接过户口本，像是接住了一座金山，对民警说：“谢谢你啊”，他似乎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以表感谢，可是却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 户籍改好了，何远山骑车回村，玉盈又直接在路边等车，坐车回学校里去了。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五百块钱掏得真是可气，他甚至都没看到坐在窗口后面的民警长什么样。做为一个学生，他懵懂无知，涉世未深，可是他觉得就算是“手续费”也应当有收据。五百块钱就样不明不白地给了人家，无论如何都觉得窝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回 慈母探学 腊月二十，很快就要过年了，可是学校还没有放假。学校的放假计划是在三天后。这天上午，玉盈做完广播体操，随着拥挤的人流从后院儿与操场之间的台阶儿爬上来。 他刚刚上来就听到班主任刘春英在喊他。他寻声望去，看到了她的母亲。方平在刘春英的引领下，正在食堂的门口等着玉盈。 “妈，你怎么来了？”玉盈跑过去惊喜地问。 “我进城来买点儿粮油，顺便给你带来些苹果。”说着她把一个布袋子递到玉盈怀里。腊月里的寒风很利，刮得方平的脸上都起了薄皮，但依然掩饰不住她见到儿子的喜悦。 “哎呀，妈，其实不用给我带苹果，再有三天我就放假了，回家不就能吃了。” “嗨，其实我也是熬不住了，太想你就来看看。照往年，这会儿早该放假了。” 玉盈一听不由得鼻子酸起来，他刚要说点儿什么，正好一阵凉风吹来灌进了他的喉咙。 “好家伙，你们学校人真多，刚我看见那么多人从台阶下上来，看得我头旋。”方平又说。 “妈，这才多少啊，大城市里人更多，北京你又不是没去过。” “是啊，可那都是十年前一事儿了，好些年没见过这么人一起走了。” 母亲一年到头也不来几次县城，等以后有了条件，一定要多带她到大城市里去转转，玉盈听了母亲的话心想。 做完广播体操，很快就要上课了，于是方平跟儿子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地走了。玉盈看得出来，母亲走的时候脸上展着开心的笑容。 虽然高三的学习很紧张，可是放假在即，大多学生的心都早已归心似箭，坐不住了。当然，也有些性格沉稳或者求胜心切的学生，大概已入圣境，似乎春节这个中华民族传承了几千年的古老节日与他们毫不相干。 他们的心也已经飞了，但不是飞回家，而是飞向了明年高考的考场。无论其他人怎么嬉闹狂欢，兴致勃勃唾沫横飞地谈论着春节的话题，他们就是不为所动，宛若平常，依旧雷打不动规律地进行早读和晚自习。好似佛学大师闭关修炼参禅悟道，任凭天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回 师生再别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假期临近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一则令人难过的消息在玉盈的班里传开了：2班将要更换班主任。 原来，现任班主任刘春英自认才疏学浅，资历不够，生怕由于自己的能力不济耽误了学生污染前程，所以就主动请辞，与高一年级的一位老教师吴教文作了调换，由吴教文接任玉盈新的班主任老师。 吴教文是学校资历较老的老师，在河源县中学任教已有近二十个年头。2班虽缺少在年级拔尖的学生，可是学生的总体平均成绩在全年级名列前茅，校方希望吴教文丰富的教学经验能够带领2班更上一层楼。 可是刘春英老师毕竟已经在2班任教了两年多时间，听到她将离任的消息，学生们还是不免心中难过。 不过，此之外还有一件令人觉得喜庆的好消息——刘春英老师和韩致远老师就要结婚了，据说婚礼就安排在五天以后。 其实，刘春英卸任并选择到教学压力小一些的高一去任教，一方面是因为自身年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准备婚礼和享受婚后的甜蜜。班里学生听到两位老师即将结婚的消息之后，都替他们感到高兴。 但是一向害羞的刘老师并没有准备向大家坦承这件事，学生们问她，她总是把脸臊得通红，却笑而不答。韩老师反倒很大方，有人问他，他便承认，高兴地像只兔子，还给大家发喜糖，请大家到时定要到婚礼现场喝喜酒，忙得不亦乐乎。 腊月二十三，传统的小年，早上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刘老师像往常一样，半低着头，迈着不大不小却很轻巧很匀称的步子走进了教室。唯一不同地的是，他这次没有抱着一摞辅导书来。 他进来后，直接上了讲台，在那张比她矮不了多少的讲桌后站定，微微抬起头，脸上笑出她平时最具特点的好看的小酒窝来。教室里的气氛说不出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很紧张，很肃静。 玉盈也感受到了这不大对劲儿的气氛，他戴上眼镜，发现刘老师的眼眶湿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了。 “同学们，”刘老师有些发颤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肃静，学生们都放下了手中的书和笔，准备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他们知道，她有话要说。 “我”刘老师大概想尽量掩饰内心的情感，可无奈眼泪还是不听劝阻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泪水瞬间“啪嗒c啪嗒”地滴落在早已擦拭干净的讲桌桌面上。她顿时觉得眼前的视线模糊了。 “我由于教学上的需要，调到高一教研组去教课了，我咳c咳，”她清了清由于情绪激动而有些哽咽的喉咙，“两年多来，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我也和大家相处的很开心，希望大家以后在新的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祝愿大家能在明年的高考中金榜题名，考上一所好大学。” 作为语文老师，职业习惯总让她们在说话的时候说几句成语。 说到这里，刘老师已经泪如雨下，无法收住，她长吸一口气忍住抽泣说： “同学们，再见！” 然后便扭头冲出了教室。 就在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对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刘春英就已经消失在了那扇她曾经进出过无数次的门外。她的匆匆离去，让多愁善感的玉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回 主任训话 紧接着，年级主任杨正沧就快速闪了进来，刚才一阵躁动的教室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杨主任原本也是语文老师出身，现在也在任教5班和6班的语文课程。玉盈不禁在心里猜想，难道他要亲自接管2班吗？ 杨正沧是一位脾气很火爆的年级主任，整个河源县中学的师生们没有不知道他的。他在管教学生上的“铁血”作风是任何一个年级主任都不能比的，惹恼了他，他会毫不留情地对不服管教的学生大打出手，哪怕是平时最张扬跋扈的学生，对他也是闻之色变，唯恐躲之不及。 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知道，他虽然脾气火爆，却是一位很有善心也很有正义感的领导。他的火爆脾气只针对那些不好好念书又总是惹事生非的学生，而对待普通学生，他总是面带微笑，十分和善。他那张老肉横生的脸，虽然笑起来常常让人觉得有点儿害怕，可也总是透着一股子男人应有的刚毅。 而且，他还特别关心学生，设身处地身体力行地为不少学生解决了学习和生活上的许多困难，在广大学生中间赢得了很好的口碑。总之，好学生对他有口皆碑，皮学生对他满心敬畏。就连他的名字，似乎也在透露着他的性格：正沧，人间正道是沧桑。 杨主任就是这样一位内柔外刚，有情有义，恩威并施，雷厉风行的领导。 杨主任进门后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毫不客套，开门见山，用他那一贯浑厚有力的嗓音对大家说道： “同学们，刚才刘老师已经把情况给大家说明了，她，调走了。刘老师心情有些激动，说明她是舍不得大家的。我也相信，大家也舍不得你们的刘老师。可是同学们，你们毕竟还很年轻，还要有很长的人生之路要走，刘老师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们。以后，大家还会结识很多值得珍惜的人，也会不断地和值得珍惜的人说再见，希望大家能把对刘老师的不舍之情转化为学习的动力，争取明年以优异的成绩来回报刘老师这两年多来为大家所付出的辛劳和汗水！” 杨主任说得声情并茂，慷慨激昂，果然具备一个优秀的语文教师应有的素质。他说到这儿的时候，教室里竟然不约而同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然后杨主任突然话题一转，继续说到： “今天呢，我向大家介绍一位新的老师，在大家高中生活的最后半年里，他将与大家风雨同舟，并肩作战，为大家的追梦之旅保驾护航。他叫吴教文，是我的老同学，也是我校资深的班主任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希望大家能像原先支持刘老师一样，支持吴老师的工作，同吴老师一起共同打造2班更好的明天，更好的明年，为自己争光，为学校添誉！” 台下又响起了热烈非常c经久不息的掌声，早就听得瞠目结舌的玉盈也随着大家使劲儿地鼓起了掌，他简直被杨主任精彩的讲话折服得五体投地。 杨主任举手示意大家先息住掌声，然后说：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任班主任——吴教文老师！” 说完，杨主任便带头鼓掌。同学们也跟着鼓掌。早已在门外等候的吴教文在掌声中走了起来，杨主任凑到他跟前，低声交待了两句，大概是说：我先走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吴教文点了点头，杨主任就迈着利利落落的大方步，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好像出门的时候身后都带着一阵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回 新师上任 杨主任走后，新来的吴老师把门关上，也来到了讲台上，他是穿着一身西装进来的，西服从上到下都是黑色，连衬衫也是深灰色，只有领带上斜着蓝白相间的条纹。西装袖子和裤管上的折印笔直c清晰，一看就是精心地熨过。 可见，他是有备而来，把这个就任仪式看得很重要。 他戴一幅黑色粗框的眼镜，头顶稀疏的头发留的很长，在额前打着旋儿，大概是想把头发再折上去点儿，好尽可能地遮住上面有些外露的头皮。 玉盈仔细地观察这位新来的班主任老师，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从古代私塾里走出来的老学究。 吴教文站在讲台上，伸开两只胳膊左右在半空一抖，两只手轻轻地落在讲桌上。他的两手五指分开高高地支在桌面上，像是怕桌上的粉笔灰沾染到他西服的袖口。姿势摆定，他便开始说话了： “同学们，我很荣幸能够在备战高考的危急时刻临危受命(他大概有一种自比诸葛孔明的感觉)，接任大家的班主任。我早就听说，咱们班（他果然进入角色很快，上来就说‘咱们班’，这是与新学生拉近距离的好方法）是全年级公认的样板儿班，学习成绩总体十分得优秀。能带领（这个词用得很不谦虚）大家一起奔赴高考，是我的福气（这个词又用的过于谦虚），这更是我今后夙兴夜寐c鞠躬尽瘁的涓涓动力。我希望咱们在接下来半年的时间里能够同心同德，同舟共济，相互配合，相辅相成，共同走过一段令咱们彼此都倍感珍惜c永久难忘的岁月。” 不愧是语文教学的元老，说话果然也很有水平。 吴老师讲完这段话，学生自然又是一阵掌声，然后他就开始行使班主任的职权，履行班主任的责任，给大家布置放假事宜。除了明确正月初六开学，其它无非就是一些有关节日安全方面的事情。由于学期前半段急功近利的强化训练给许多学生造成了挥之不去的心理压力，效果适得其反，校党委再三叮嘱了高三教研组的老师们，本次布置放假事宜避谈学习，要让学生们过个无压力的春节，以期节后开学学生们能有个好的精神状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回 三人同归 吴老师宣布了放假之后，玉盈也按捺不住回家的兴奋，抄起书包就下楼，去校园里的国旗杆下等姜雨。她和姜雨c刘文峰事先约好了的在那里见面。 等他下了楼，看到校园里全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高三的学生大都脸上挂着喜悦的笑，三两结队地往宿舍或是校外走去。他穿过人群来到国旗杆下，看到姜雨和刘文峰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三个人这次回家不约而同地都是“轻装简行”，没带什么书本回家。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在假期里学习的习惯了，更何况这次寒假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也想好好歇息歇息，毕竟春节是个理应玩乐的喜庆节日，要想静下以来学习也绝非易事。 他们事先就计划好了，这次回家顺便在县城里转一转。按照当地的惯例，今天县里有集市，来城里的乡下人应该很多，他们想好好感受一下年前城里的热闹。 三人见了面，一同出了校门。各自都只背了一个双肩小包，没有什么其它的行李，就结伴散着步朝县汽车站走去。时间正将近上午十点，可是太阳似乎被腊月的寒气逼得不敢出门，玉盈走在街上，觉得一阵阴冷。 经过县委大楼前，玉盈看到县委大院儿里已经挂起了灯笼，那灯笼比去年他们村里挂的灯笼要大，要漂亮。县委对面的公安局也挂起了“县公安局全体公安民警祝全县人民春节快乐！”的红色大标语。再往前走，就到了电力大厦，从这里一直往北，卖各种年货的小摊位早已沿路摆开，买东西和卖东西的人密密麻麻，熙熙攘攘，讨价还价的时候嘴里鼻里都喷着白茫茫的热气。 其实县城的这条主街并不是平时集市的场地，正规的集市在城西的菜场边上，只是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很多平时四处奔跑买卖的小本儿生意人就都到这里来摆摊儿卖东西了，想趁着年前市场紧俏，多赚些收入。这时县里的城管也不来查，只是工商局的人常来收点儿税。过年了嘛，让摊贩活跃一下街头生意，百姓们互通一下有无，也是给县城增加年味儿的一种方式，所以城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为难百姓。 从电力大厦沿着县城的主街一直往北走，一路上摊位不断，年货的种类十分齐全。烟酒茶糖，水果甜点，儿童衣帽，成人鞋袜，厨房餐具，家居摆件，灯笼春联，鞭炮礼花，真的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摊位规模大小不一，有的摊位长及十余米，所售的物品几十种；有的摊位只有两三米，买的东西不过两三样儿。甚至还有些老太太就只摆了半米宽的一个地摊儿，把自己闲来无事做的虎头娃娃鞋拿出来卖。 玉盈在一个卖对春联儿的摊位前停住脚，歪着头读那些春联儿上的对词儿。现在春联儿也已经能工业化印刷了，而且字面儿上还镶了一层薄薄的金粖儿，制作得很精美很好看。只不过那些字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了书法本应有的艺术变化，也便少了些许年味儿。紧挨着的一个小摊位围了一堆人，还不断有人叫好，吸引了玉盈的注意，姜雨和刘文峰也满怀好奇地跟了过去。 玉盈从人群外探头望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挥毫波墨写春联，现写现卖，即买即售。工业印刷的春联儿包装精美，一幅大的对联就要七卖钱，而这位老人却只卖三块钱一幅，而且写出来的对词儿丰富多样，笔法灵活多变。这个摊位也简单，就一张小方桌，连把椅子也没能，执笔的老人就在桌后站着。老人的身材瘦小，但精神抖擞，头发全白却根根挺立，显出一种老当益壮的豪迈。 如果有人要写春联，选好了自己中意的对词儿，老人就挥开膀子奋笔疾书，笔走龙蛇，一幅春联便顷刻间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这种大气磅礴c气势恢宏的表面形式，吸引了众多的人前来围观，购买春联的人也是争先恐后，络绎不绝，看得旁边卖印刷品春联的卖家眼馋不已。 看来，工业化的生产还是无法取代古老的艺术啊。 玉盈一行三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看，慢慢悠悠地来到汽车站，坐上了回家的汽车。车里的汽油味很重，呛得玉盈总时不时地猛咳几声，想把吸进肺里的浊气全都驱散出来，可吸进去的空气还是一样的污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回 借酒消愁 从县城回河坊村的路是这一带北上进京的要道，可是年久失修，路面早已崎岖不平。 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公路上，发动机沉闷的轰响震得车底都在颤动，好像整辆车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路边早已没有春夏时节万木生长c生机勃勃的景象，只剩下光秃秃的大地，像是一位壮汉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宽阔而结实的胸膛。 沿路的几座高高低低的山坡，大概都在冬日里被野火烧过，如同一幅水墨画般棱角分明，似乎都能看清燃烧过后留下的碳迹。 汽车依然是停在了河坊村外的路口。三人下了车，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结伴向村中走去。这个冬天天气干燥，气温降得厉害，却迟迟不下雪，通村小路的路面如皲裂的皮肤，撕开了一道道口子，让玉盈看了就双脚发麻，内心发怵，顿时觉得这个冬天更加的寒冷。 为了早点逃离这冷冰冰c的严寒，他们使劲儿地跺着脚，一路小跑地冲回了家。 玉盈回到家里，已经将近下午一点钟。由于今天放假，他激动得早上连饭都没有吃，再加上天寒地冻，风干物燥，口渴和饥饿感便同时袭来。一进门，他发现父亲母亲俱不在家，大概是下地去了。桌上几只搪瓷大碗扣着饭菜。他把背包往炕上一甩，准备狼吞虎咽一番。 他掀开一个倒扣的瓷碗一看，下面是一盘还散着热气的炖排骨。上次母亲去学校时，他提了一句说想吃排骨，他没想到母亲竟然记下了，知道他今天放假，就提前做好了等他回来吃。 他已经饿得有些头脑发昏，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腮帮子就啃了起来，嚼得两腮直发酸。一边吃着，他看到桌上蹲着父亲喝过的白酒，瓶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泸州老窖”四个字，他便突然想尝一尝。 他倒了浅浅一杯底的白酒，又浅浅地抿了一口，一股辣的感觉浸入他的嘴里，喉咙立刻觉得暖和起来，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一口气又倒了大半杯，就着热乎乎的排骨肉，津津有味地吃喝起来。不一会儿，竟然把半杯白酒全部喝完了。 这是玉盈第一次喝酒。 “酒足肉饱”之后，玉盈觉得浑身都暖和了，只是脑袋有些发晕，酒确实能让人神志不清。可是玉盈也觉得这种感觉很舒畅，仿佛长时间以来的压力和烦恼一下子就都烟消云散了。 他想，怪不得古人都喜欢借酒浇愁，酒果然能消心中块垒。他长舒一口气，脱鞋上炕后蒙头大睡，只听见窗外的寒风擦刮着窗棱和玻璃，磨出阵阵的嘶鸣。 等玉盈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天色也已经很暗了。父亲和母亲下地回来，看到知道玉盈喝了酒，都感到意外。母亲问他： “你怎么喝酒了？”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喝了，也没想到会喝那么多。”玉盈不假思索地说，他感到了一种成长的忧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回 烟火呛喉 天很快黑下来了。冬天下午的天黑得很早，好像太阳躲在云层后面依然难耐冬日的寒冷，早早地就下山回家了。 母亲开始准备晚饭，玉盈对她说，想出去转转，便披上以前三叔何文山送给父亲的那件羊皮军大衣，出了家门。 玉盈走在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大概人们都害怕这刺骨的寒冷不想出门。他踩着街上冰冷的路面，走过姜雨家门外积水结成的薄薄的碎冰，心里想着心事，却忽然又嗅到了空气中那似曾相识的刺鼻难闻的气味。那是来自村北郑怀林炭厂里的烟气。 他走到村北，看到炭厂所处的洼地已经堆满了收购来的木头，十几个炭窖正在汹涌地冒着浓烟。浓烟像雾气一样从洼地里缓缓地升起，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紧挨着洼地旁边的几户人家屋顶已经完全湮没在了浓烟里。 玉盈感到，那种刺鼻难闻的气味正在变得越来越重。 后来，玉盈听父亲说，郑怀林的炭厂现在效益越来越好，只今年一年就盈利了三十万。对于河坊村一般的农民家庭而言，一年能收入两三万就已经算是风调雨顺了，三十万对大多数家庭而言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郑怀林心里明白，他的发家致富一定程度上是以损害全村人的健康利益为代价的。他的炭厂里排出的烟气污染了整个河坊村，全村人的生活环境都因此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洼地边儿上的几户人家，整日都笼罩在污浊的烟气之中，只是由于碍于情面，才不愿意去找他的麻烦，断他的财路。 为了不引起众怒，他多年来一直保持着晚上放烟的习惯。除此之外，他做了小老板之后，便开始更多地参与村里的人情往来，红白喜事，以融洽与村里乡亲们的关系。所以，村里的人对郑怀林除了羡慕嫉妒恨，也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寒冬里的阴天在烟气的催化下很快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上看不到月亮，甚至连一丝星光都没有。玉盈感觉无趣，想逃离这愈来愈呛嗓的空气，便裹紧大衣，迈着疾步回家去了。 第二天桌上，天似乎比前一天更冷了。早上七点，窗外的天还是很暗，玉盈不知道是天色尚早还是郑怀林炭厂的浓烟还未散去。他不想去求证，躺在热炕上望着玻璃窗上奇形怪状的冰花，缩在被窝里不想出来，一直懒到了九点钟。 起来以后，他又穿上头皮羊皮大衣到街上去，想到姜雨家找她说会儿话，可推了推她家的大门发现还是反锁着，他料想姜雨估计也在懒床，就独自在街上四处闲逛起来，想看看村里都有些什么变化。 想来玉盈自从念了高中，就已经很少到村里逛过了。他穿行在村里曲曲折折的大街小巷当中，发现有很多老宅区都已经人去房空，破败不堪了。越来越多的人家把新宅建在村子的外围，尤其是村东通往村外的那条小路两边。 他从村东走到村西，又从村南走到村北，寻找着小时候的记忆，发现自己从小长到大的故乡正在默默地发生着许多变化。 他走在村里，竟像是一个从远方而来游客，很多地方都令他感到十分的陌生，反倒是高中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历历在目，感到格外的熟悉。 百无聊赖，他还是会找姜雨去一起练习书法。其实，他们根本还上不到书法的层次，充其量也只能说是练练字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回 舞文弄宝墨 可能练字一定程度上也是件熟能生巧的事情，经过去年冬天的一番练习，虽然已经有一年没有动过笔了，可是玉盈写起来却饶有感觉。熟悉了两三天，竟也能规规矩矩写出几个像样儿的楷书来。 姜雨的父亲姜岚说，这样的字已经拿得出手，可以自己写春联儿了。 经姜伯伯这么一撺掇，玉盈还真就初生牛犊不怕虎，壮起胆子真的写了起来。 大年三十一大早，玉盈就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红纸来到姜雨家。由于姜伯伯平时总喜好写两笔，所以她家笔墨都是常备的。虽说是少年气盛，可玉盈到底还是有些不自信。 他想起了放假回来时在县城看到的卖春联儿的白发老人，就回忆着他的样子，站在姜雨家的大圆桌旁，端开架式准备下笔。 想到今年冬天到现在还没有下雪，他就想起了平时从姜伯伯那里学到的一幅对子： 上联：一冬无雪天藏玉 下联：三春有雨地生金 他自然没有白发老人龙飞凤舞得心应手的书法，只能老老实实一笔一画地写着楷书。写毕，姜伯伯看了赞道： “不错，比当年我刚出道的时候写得强多了。” 玉盈得此夸奖，信心大增，便一口气又写了三幅。 这时，姜雨家后院儿的齐大婶子进门来，对姜岚道： “大哥，前儿个你给我写的对子少写了一个‘福’字儿，再帮我写一个吧。” 姜岚眼睛看着齐大婶子，朝玉盈的方向努努嘴，说： “让他给你写吧，我的徒弟出道了。” 玉盈一听此言，赶紧推辞说： “不行不行，我写得还是太嫩，怕贴上去让人笑话。贴在我们自家门上还行，贴在齐大婶子家多不好意思啊。” 齐大婶子不等姜岚再开口就抢先反驳：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高材生，我相信你写得肯定比你大伯写得好。赶紧写吧，让我家也沾沾你这高材生的才气！” 姜雨在一旁也一个劲儿地撺掇玉盈写，他只好自称“献丑”，用楷体为齐大婶子写了一张‘福’字儿。齐大婶子拿起来一看，对玉盈说： “呵！不错，跟你姜大伯写得差不多嘛，就它了！”然后她又扭头对姜岚说：“我你这个徒弟行，明年还找他写，你可以退休了。” 玉盈见得如此肯定，便对齐大婶子说： “行，只要婶子认可，写多少都行！” 玉盈说完，齐大婶子和姜岚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玉盈和姜雨也跟着笑了起来。 春联写完之后，墨迹未未干，玉盈把春联儿晾在了姜雨家的院子里。 吃过午饭之后，他把春联儿取回家，同父亲一起把自己第一次亲手写的春联儿贴在了家门上。自从读了高中以来，玉盈跟父亲和母亲相处的时间也有限了，过年同父亲一起贴春联儿是他从小就做的事情，父子两人配合得很默契，这样玉盈心里觉得自己并没有远离父亲。 之后一连好几天，玉盈心里都忐忑不安，担心自己拙劣的“书法”会招来左邻右舍的取笑。可没想到，邻居们见了都说写得挺好。玉盈知道，这是邻居们有意的恭维，他自知写得还不够成熟，但是没有差到让邻居们当面批评的地步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回 时光匆匆 这个春节似乎是玉盈过得最为平淡的一个春节，除夕之夜在一场并不怎么让他兴致的春节晚会中度过。他还是在除夕的晚上想到了雪林和亚红，可是依旧没有勇气向她们表示问候。 事实上，他也没有她们的联系电话，他和她们都没有自己的电话。在2006年的除夕，电话对高中生来说依然是奢侈的。 大年初二这一天，是玉盈有记忆以来让他感到最冷的一天，气温随着一场寒潮的到来骤降到了零下二十度。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大家基本上也相互不串门，因为家家户户几乎都要待客。 天气冷得出奇，连房屋似乎都在寒风中颤抖，像是轻轻一推就能坍塌。人们都挺不住严寒，不敢出门上街，都躲在家里吃饺子看电视，就算不招待女儿女婿的人家也不出门，只叫上几个人在屋里打麻将。 这么冷的天，玉盈也不想出门。方平的娘家在大西北，路途遥远回不去，玉盈正好陪着母亲在家里看电视。这场寒潮过后，整个春天都很冷，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像是冻久了的一块冰，总也化不开。 玉盈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迷茫，一阵困惑，这种感觉是跟中考前那个春天遇到sars（）时的感觉一样，让他感觉看天都是灰的。事实上，天也确实是灰的，整天弥漫着从郑怀林的炭厂里散出来的刺鼻呛喉c废脾伤肝的烟气，就连这么强烈的一场寒潮也无法将它吹散。 这个春节玉盈觉得非常冷清。去年过年，很多初中的同学虽然正月初六就出门打工挣钱去了，可是他们毕竟在过年之前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许多精彩的故事。可是今年他们干脆就没回来，玉盈听人说，春节期间打工的工资是平时的三倍。 于是他想，可能那些同学都觉得这笔钱如果不挣就是浪费吧。他们都挣到钱了吗？过去的一年又去了哪些地方？有什么新的故事？这一切玉盈都不得而知。 当然，同学们也可能不在打工了，而是自己当老板了也说不定，他们不回来也可能是真的事业很忙呢。是啊，玉盈竟然想到了“事业”，“事业”这个词听起来多么神圣，多么美好啊，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呢？他更不得而知。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求学之路要走，他感觉那些同学都已经在人生之路上把他落得很远很远了。 就这样，玉盈在无奈c困惑c忧伤和迷茫之中度过了一个寂寥c严寒c孤独又冷清的春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回 青春剪影 正月初六，新学期开始，玉盈一入校园，就又感到了很多不一样。 首先，班主任老师不一样了。刘春英老师走了，吴教文老师来了。 再有，就连刘春英老师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年前放假后的第三天，刘春英老师和韩致远老师就举办了婚礼。据说婚礼是在学校食堂大厅里办的（食堂大厅在有重要活动的时候兼作礼堂用），校长是他们的证婚人。 韩致远老师的老家在河源西部偏远的乡下，结婚当天，一向以孝子闻名的韩老师把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在锣鼓队的簇拥下乘着汽车围着县城绕了一周，让年近花甲的老父老母欢喜不已。 还有，教室里的气氛也不一样了。玉盈一踏进教室的门，同学们几乎到齐了，教室里挤挤囊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全都把头埋在书页里学习。教室里静得出奇，只听得到笔尖在纸上写写算算发出的沙沙声。 他没想到，同学们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他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这种压力似乎落在了他的脊背上，在催促着他，推搡着他，让他赶紧向前。于是他赶紧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掏出书本进入了紧张的学习中。 新学期一开始，上个学期因为学生休学过多而被暂时叫停的强化训练，再次被启动了。而且，这次似乎再也没有了停下来的可能。 当时间越是有限的时候，人就会觉得时间过得越快。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来临了，玉盈猛然回头，发现自己的高中时代竟然只剩下了六分之一的时间，而入学报到的情景还依然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感觉就跟发生在昨天一样。 可是现实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回忆过去的日子，，也没有时间让感叹时光的流逝。他感觉自己始终是在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不断前行，不管他前行的姿势是走着还是跑着，站着还是爬着。 在学校外面，从年三十直到正月十五都是节日，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可是学校就像是被圈在城中央的一个“世外桃源”，外面浓浓的年味儿根本进不来。那些漂亮的衣服c美味的佳肴，精彩的电视节目和热闹的舞蹈表演，似乎统统都和玉盈无关。 只有到了晚上，他在宿舍楼里看到城郊的地方放起了好看的烟花，他才会想到，原来外面的人还依然在享受着春节的欢乐。 正月十四下午，学校又放了一天的假，让大家在这个传统的元宵佳节再次与家人团圆。可是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对这个元宵节无其兴趣，因为高考的压力早已抢占了他们的大脑和内心。 强化训练按计划进行着。这次玉盈没有病倒，也再没有听说有谁不堪重负而休学回家。学生们经历了上个学期半途叫停的强化训练之后，大概就好比是感冒之后有了抗体，对强化训练也就习以为常了。 尽管高三的学习如此紧张，他还是会常常想起雪林和亚红，哪怕只是几秒，或者只有一瞬。 高中，是一个让人容易动情的年纪。平日里，玉盈经常会看到有男女同学出双入对，那十有都是不言而喻的情侣。可到了高三，他突然觉得见得少了（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关注这个，在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常常怀疑自己是在潜意识中想寻找亚红和盛杰的身影）。 他想，也许纯真的情侣们都已经有了时间的紧迫感，把对彼此情谊化成了守坐在课桌前刻苦学习的动力。 在言情的世界里，也许是这样的：在两年多的浓情蜜意卿卿我我之后，青春的故事终于走到了泗水河边，猛然抬起头，却发现还是不能越过河上的那座独木桥。望着横亘在眼前如鸿沟似天般堑宽宽的断缘河岸，和桥下那波涛汹如万马奔腾的忘情河水，曾经相互许下的美好的愿望，都落在了那座桥的另一头，所以只好暂时放开曾经紧牵的手，忍痛洒下眼前心酸的泪，收心拢念，聚精会神，重新面对被自己冷落了两年的教学课本，和那守时守刻定期而至的一场场考试张张试卷，约定在桥的那头c河的对岸相见。 原来，高考本是书架上一本厚厚的故事，碟片里一段长长的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回 铁腕雄风 虽说高中时代还有一个学期，可是高考在多年前就已经提早到了六月份，真正留给学生们的时间只有四个月了。 在学生们争分夺秒地厉兵秣马准备迎战高考的时候，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也在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让学生们提高学习效率。每天晚自习之后，都会有值班老师到学生的宿舍楼里巡视，督促学生们按时就寝，按时熄灯，并反复地对学生说教严禁夜里加班，目的就是让学生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保证白天的学习效果。 年级主任杨正也经常到男生宿舍楼里巡视。在宿舍楼的水房里，玉盈亲眼目睹了杨主任凌厉执法所展现的“铁腕雄风”。噢不，严格来说，应该是“铁脚雄风”。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学生们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楼里洗漱c就寝。隔壁班里的一个富家子弟新买了手机，虚荣心作祟，炫耀不已，在水房里扯着嗓门儿跟远在河头乡中学上学的“女朋友”打电话。 熄灯时分，他与“女朋友”聊得正起劲儿，杨主任来到男生舍楼里检查就寝秩序，看到后用他那如惊天雷般的吼叫声呵令其赶紧挂断电话，以免影响其他学生休息。 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儿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山珍海味灵丹妙药，可能觉得自己真的是得道成了仙神通广力无边，竟和人人见躲的杨主任顶起了嘴。 杨主任二话没说走上前去抬腿就是一脚，一只44号的大皮鞋如铁饼一般砸在了这位公子哥儿的胸口上，公子哥儿当即就被踢了个四脚朝天人仰马翻。新买的手机被扔飞到天花板上又摔落在地上，顿时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屏幕键盘散落了一地。 这位刚才还有如神助的公子哥儿提着半口气儿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捡了几个手机零件，缩着脑袋贴着墙边儿灰溜溜地跑回宿舍里去。 刚刚洗漱完准备回宿舍的玉盈就站在一旁，被这疾如响雷快如闪电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的一幕给惊呆了，等到那公子哥儿溜走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胆战心惊地对着杨主任说了一声： “杨主任好” 只见杨主任收起刚才凶神恶煞般地表情，满脸堆笑地对玉盈说： “好，早点休息，明早还有课。” 玉盈看到杨主任那张青筋暴露的脸上纵起的层层褶子，不确定他到底是在笑，还是没在笑，于是赶紧低下头，也脊背发凉地跑回宿舍去了。 在熄灯时分安静的楼道里，突然发生这么一场势不均力不敌毫无悬念却绝对富有观赏性的打斗，竟没有一个人敢探出头来观看。有了杨主任刚开始的那一声吼，学生们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不用出门就知道，肯定是杨主任又在“惩治不法”了，一个个都乖乖地拿被子蒙着头假装睡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玉盈常想，学校的意图很明确，在这最后的几个月里，就是让大家摈除一切私心杂念，一门心思地复习备考。他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吃饭c好好睡觉c好好学习，就好比是添鸭厂里的鸭子，任务就是好好吃食c好好睡觉c好好长肉，以期出笼时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比喻虽对学校的领导有些冤枉，可玉盈觉得很贴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回 签字售书 为了防止大家过度劳累，除了督促学生晚上按时就寝以外，学校还加强了对课间操的检查。每次课间操，所有的学生都必须要到场参加，任何人都不允许留在教室里学习。老师们会挨个儿检查每个教室，保证不露一人地全部参加课间操。 经过两年多时间的普及，高三的学生对霍振雁老师所传授的一套太极拳早已都烂熟于胸，闭着眼睛都能打下来，这也是值得霍振雁老师欣慰的一件事吧。 元宵节玉盈没有回家。元宵节过后，学校请来了一位北京大学的老师（后来他在学校卖书的时候，玉盈想他也可能是自己要来的）给高三的学生作演讲。 这是玉盈第一次听到真正的演讲。演讲是在学校的礼堂也就是学校的食堂做的，演讲的主题无疑是励志的。七百多人拿着凳子同时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显得特别得拥挤，玉盈坐在后面，连演讲老师的脸也没有看清楚。但扩音器里听得出来，演讲老师的声音很有磁性，说出的话也很有感染力。 他给学生们讲了许多有关大学校园里的事情，引起了玉盈对大学生活的无限遐想。对于还从未进过象牙塔的高中生来说，演讲老师说的每一句话无疑都对他们有深深的吸引力。这点正契合了学校的愿望，让学生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就会激发他们为梦想而奋战的学习动力，这有利于提升学校的总体教学成绩。 在高考这件事上，学校和学生的目标是绝对完全一致的。 演讲结束的时候，演讲老师向学生们推荐他写的书，说他的书能够给学生带来激情和动力，有助于学生在高考中取得好的成绩。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玉盈心中有一种怪怪的，好像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他口口声声说是专程来给大家作演讲顺便向大家推荐他的书，玉盈却感觉他好像是专程为卖他的书而来顺便作作演讲增加一下销量。 玉盈对这卖书这件事很反感，一方面，他觉得大学老师却在学校做起了生意，到底有辱读书人名声；另一方面，他觉得这演讲的老师可能是个沽名钓誉的江湖浪客，他说自己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可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他说他的书多么多么好，可没读过谁又敢断定他不是自卖自夸？再者说了，考得上考不上大学，那得看自己的实力，就凭看你一本书就能考上大学，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痴人说梦，玉盈很意外自己竟然能想到“痴人说梦”这样的成语，而且自认用得还挺对地方，觉得自己近来在语文学习上所付出的努力总算有些成果。 演讲结束之后，现场立刻就变成了演讲老师的签售会，还宣明了购买规则：全套书共三册，每本原价五十块钱，为了能为帮且莘莘学子圆大学梦尽微薄之力，特以师生情谊价每本三十块钱出售，可以单本购买，也可以整套购买，买五赠一，多买多得。 看到购书的大有人在，玉盈不禁想起了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当中的那句唱词：谁说书生百无一用。 看来，书生也是有用的。 事后玉盈想，到底还是自己太狭隘了。第一，人家写书也不容易，书生也要食人间烟火，卖书也好，演讲也罢，人家全凭真本事吃饭，说人家有辱读书人名声未免太过矫情。第二，不管人家书写得好不好，人家愿意卖，有人愿意买，哪怕就是不好，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者说了，自己都没看过人家写的书，也就不应对人家的书枉作评论。 其实，玉盈没买他的书，说到底还是因为心疼钱，不是因为人家的书不好。三十块钱，都够他将就吃一个星期的伙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回 誓师大会 也许学校的领导们觉得，光凭北京大学老师的一场演讲，还不足以激发学生们的斗志，所以他们准备在距离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由校长亲自再给大家作一场演讲，并称其为“百日誓师大会”。 校长的演讲依然是在学校的食堂兼礼堂进行的。演讲当天，全体高三学生再次齐聚礼堂，准备聆听校长的讲话。 其实，除了高三的学生，有的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也闻讯而来，想提前感受一下迎战高考的气氛。最后前来听讲的学生达到了一千多人，礼堂的两个入口处都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 玉盈依旧是坐着凳子挤在后排（他奇怪自己为什么总是坐在后排），依旧是看不清校长的脸，只远远地看到前面礼堂的小舞台上方悬挂着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河源县中学2006届毕业生百日誓师大会”。盈坐在那里连转个身都困难，乌乌泱泱的人群让他心中感到一种从天而降的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没有听进校长都讲了些什么，因为校长的演讲平铺直叙，照本宣科，无非就是教导大家要为自己争光，为父母争光，为学校争光之类的陈词滥调老生常谈，听起来有点像温开水一样索然无味，远不及北京大学的老师那样演讲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把学生们带动得群情激奋士气高昂。 校长演讲的最后内容是带领着大家高声喊了几句口号，玉盈只记得了其中的一句，就是镶筑在学校教学楼墙壁上的那两句：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荣。 近千人在并不宽敞的礼堂里齐声高喊，声音震得礼堂的玻璃都在颤动，似乎要把礼堂楼上的女生宿舍掀翻一样，让玉盈顿感一种“沙场点兵“般的豪迈与雄壮。 其实，这个时候学生们大概早已不需要什么“誓师大会”，他们的心早已在父母c学校和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之下飞奔了起来。们早已不再需要任何鼓励，他们那一颗颗年轻的心，像一台台愤然启动的发动机，已经高速旋转，再也停不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回 寒窗苦读 现在的高三教室里，课桌上早已堆满了书籍，有的课桌上书摞了半米高，老师站在讲台上几乎都看不到埋头苦读的学生。 历年高考的试题集，是每个学生都必备的。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出版社出版的高考模拟试题。学生们每天的任务几乎就是做题，没完没了地做题。 现在除了每轮强化训练之后的试题讲解，基本没有任何形式的课堂教学了，而是以学生自查自纠基础上的固强补弱为主。老师们不断地在教室里游走，随时准备着对有需求的学生进行答疑解惑。 英语自习课上，玉盈还是会拿出牛津词典来看，一看就是一节课。他对此已经坚持了半年多了，牛津词典翻了一小半儿。对于英语学习，他还是那么的自信。 至于其它的科目，玉盈的成绩依然不稳定。数学成绩有所提升，因为他连续做了半个月的高考数学真题，每天两套，近三十年的高考数学题他几乎已经做遍了。语文学习还是不得要领，成绩迟迟上不去。物理c化学和生物已经并在了一张叫做理科综合的试卷上，成绩极不稳定。 几轮强化训练下来，玉盈的成绩渐有起色，成绩在班里保持着前十名以内，理综考得好的时候能进前五名。理综的成绩还是容易过山车，直接影响到了名次。于是他就又采取了与数学同样的办法，大量地做题，以期有所成效。 做题，这是玉盈能想到的唯一有效的办法了。成功没有捷径，即便有，他也找不到捷径在哪里。 日子就在一轮轮的强化训练中度过，玉盈感到自己似乎真的与世隔绝了。窗外的风景从万木凋零的冬天来到了百花盛开的春天，又从百花盛开的春天走进了枝繁叶茂的夏天。 可这一切玉盈都看不到，因为他的世界里现在只有不停地学习和不断地考试，他已经沉浸其中，陶醉其中，忽略了周围发生的一切。 他偶尔会想，老家的旷野和山坡上，野草是不是已经绿了？山花儿是不是已经开了？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他只靠回忆来想像家乡现在的风景。 不过，有一点他肯定能看到，那就是在高考之后，他将亲眼目睹家乡从枝繁叶茂的夏天转向硕果累累的秋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回 政策边缘 今年的春天暖得特别慢，好像大年初二的那场寒潮把大地冻得太深，久久不能醒过来。到了本应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山上的小草才刚刚探出嫩芽，野花也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张开了紧裹的花瓣。 可严寒终究会散去，春意也终会降临人间，新一轮的万物竟生迟早要到来。当四月的阳光洒满大地时，被严寒绑架已久的春意如同泄闸的洪水一般涌向大地，瞬间便染绿了旷野和山间。 伴随着大地的解冻，高中的三年长跑比赛也迎来了最后的冲刺。经过连续不断的强化训练，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稳坐头把交椅，甚至有人想连续两次拔得头筹都不容易，开始出现了你追我赶交替上升的局面。 从老师的角度来讲，他们也开始了有针对性地进行重点辅导。真正找到节奏c进入了状态的学生已经不再需要老师的过多关注，而那些进步空间很大却又迟迟找不到突破口的学生，成了老师们关注的重点。 春天的脚步来的慢，夏天的脚步来的就快多了，好似春天前脚刚到，夏天后脚就跟进来了。前几天玉盈还穿着厚厚的毛衣毛裤，转眼间连秋衣秋裤也脱光了，只剩下了一层单衣，顿时觉得身轻如燕，格外轻松。他像是一只冬眠过后的蛙，从窝里爬了出来，总想抡抡胳膊踢踢腿儿，要把身上积压了一冬的疲乏全都甩出去。 天气转得很快，玉盈穿上单衣才十天的时间，穿短袖都不冷了。 五月的一天中午，玉盈正要去食堂吃早饭，路上正好碰到雪林蹦蹦跳跳地过来。雪林问他： “你的独生子女证办好了没有？” “独生子女证？要它做什么？”玉盈诧异地问。 “你是农村户口，对吧？”雪林继续问道。 “是啊，怎么了？” “农村户口的独生子女高考可以加分，加10分。不过独生子女证要办下来。你办好了吗？” 玉盈马上在脑海里搜索与“独生子女证”有关的记忆，他隐隐约约好像记得，小时候乡里曾经给过一个红皮的小本，叫“优待证”，上小学时曾经凭此得到过几块钱的学费减免。至于“独生子女证”，他印象中好像没有过。 “好像没有。”玉盈回答到。 “那你赶紧办吧，过几天就要要了”雪林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担心，说：“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然后她咧嘴对玉盈笑笑，转身走了。 她走的时候，依然是连蹦带跳的，像个小学生。 吃过早饭，玉盈便给父亲打电话，让父亲到乡里问问独生子女证怎么办。父亲何远山到乡里去问，乡计生办的人说，过了十八岁就不能办了。 玉盈听了之后很气氛。他开始明白，也许这就是农村孩子的悲哀和无奈。过了十八岁就不能办了，也许真有这样的政策，也许是计生办的人办事作风漂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无论事实如何，令他感到悲哀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相，父亲更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真相。 农村的百姓一年到尾田间地头，或许连什么叫“政策”都未必明白。哪怕有这个政策人家说没有，没有这个政策人家说有，农村的百姓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去查证，甚至心中害怕不敢去查证。 思来想去，玉盈还是觉得算了，因为这让他本能地想起了修改户口的事，他不想让父亲为此再去低声下气地求人。他对父亲说，他不要学校的加分了。 更令玉盈感到难过的是，他自始至终也从来没有从学校或老师口中得到过申请加分的通知。如果不是雪林告诉他，他也许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件事。 玉盈年少无知的心再次被深深地触动：原来在这个看似共享的环境里，有着很多东西并不共享；在看似公平的表象下，深藏着许多不公平。 政策是透明的，却并没有摆在让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他还不能深刻理解为什么要把二十一世纪称为信息的世纪，可他却在这件事上第一次体会到了信息的意义。 他觉得，农村的孩子在外打拼应该很不容易，不要说去北京去深圳，就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他们都有可能会迷失自我，找不到方向，因为他们看不到星星点亮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那些在外打工的老同学心生同情，在他们看似精彩的人生经历背后，定然隐藏着他们对外面世界未知的恐惧。 面对这不如人意的现实，玉盈决定接受这样一个不公平的世界，他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也许，这是他迟早都要明白的一件事。他想，既然得不到政策应有的加分，那就靠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加分吧。 依靠那一纸政策，也就加10分，但如果自己争气，可能会赢得20分，30分，甚至更多。 于是，他又觉得世界是公平的，因为上天给了他坚强刚毅的性格，和一颗不屈不挠永不言败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回 闪进心田 五月，温柔的阳光和多情的夏风把校园里的几株月季打扮得穿红戴绿c花枝招展的，学生们渐渐地开始以吃雪糕和喝冰冻饮料来消渴。 城外公路两边的白杨树已经飘起了杨絮，团团杨絮漫天飞舞，像洁白轻巧的棉花一样落遍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五月很祥和，终日天蓝日暖，云淡风轻。玉盈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飘飞在半空的杨絮，常常会陷入沉思。不久之后，他也会像这轻盈的杨絮一样，在未知的世界里飘荡，不知会飘到什么地方。 距离高考只剩下半个月了，高中的长跑比赛进入了竞争激烈的百米冲刺阶段，天气也骤然变得燥热起来。2006年，刚刚经历了一场严冬，似乎马上又要迎来一个酷夏。阵阵热浪接踵而至地向这座小城袭来，好似学生们备战高考的热情把空气都点燃了一般。 最后一轮的强化训练直到6月4日才结束。离高考只剩五天了，可学生们的学习热情依然不减，使这个火热的夏天根本凉爽不下来。 老师们开始接二连三地提醒大家考场上注意的问题，比如不要忘记涂答题卡，否则没有成绩；上考场前要上厕所，以免影响心情；考前晚上要休息好，要带齐证件等等。 老师们经历的多了，知道现在学生们的知识水平基本已经定型了，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突破，反倒是一些考试技巧显得尤为重要。老师们讲的最多的，就是千万不要忘记涂答题卡，因为这是历年考生中经常容易忘记的事情。 最后这两天，是最令人难熬的几天。复习的意义已经不大，但又不能过于放松，松了劲儿就会松了气儿，高考就很可能功亏一篑，功败垂成。如果倒在终点线之前，就等于被挡在了大学的门口。 高考的日子终于到了。6月7日上午九点，玉盈迎来了他高考的第一场考试——语文。考试开始后不久，天上遮上了乌黑的阴云，响起了沉闷的雷声，夏日的暑气还没有来得及将清晨的凉意焐热，就被一场不急也不缓的雨打湿了。 考试的两天时间里，气温不上不下，雨水不温不火，让这个本就令人思绪万千的夏天变得更加憋闷，烦躁。 这令人烦躁的天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的英语考试。英语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原本轻浇慢洒的雨突然加快了节奏，雷声隆隆作响，大雨倾盆而下，窗外的天空顷刻间变得漆黑如夜，纵横交错的闪电划过，犹如影院荧屏上快速切换的镜头。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彻底浇退了夏天的暑气，考生们心中的憋闷和烦躁也随之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如此雨势，恰同考生们三年来压力的顷刻释放。 英语考试结束后，考生们的脸上表情各异，几家欢乐几家愁。刚出考场，玉盈就听到了同班的女同学朱园园在校园里大声哭泣：她由于心里紧张，忘记了涂答题卡。尽管这是考前老师们再三叮嘱过的事情，可她还是忘了。 走出英语考场，玉盈心中长舒胸中一口气，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此刻，他想到了雪林和亚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回 一个逃兵 玉盈惊讶自己在出考场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亚红和雪林。他曾经以为，自己或许真的把她们淡忘了，可是此刻他才发现，她们竟始终都深藏在他的心里。 甚至，他是把她们放在了离他心门最近的地方，当他想见她们的时候，她们的影子即刻便闪进了他的脑海。 她们还好吗？她们到底是谁？玉盈觉得她们好熟悉，三年来一直都占据着他的内心；又觉得她们好陌生，好似从不曾见过一样。是的，他与她们的确很少见面，见面的次数不及任何一个他所熟识的同学；可他又觉得与她们的心始终都紧贴在一起，甚至都能感觉到她们的心跳。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 她们长的什么样子？他竟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亚红喜欢穿着牛仔裤c留着齐额短发，雪林总是扎着马尾辫c。他努力在脑海里寻找与她们有关的记忆，却发现记忆少得可怜，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心痛。 玉盈开始了无尽的假设。如果现在走到亚红或雪林面前，告诉她“我喜欢你”，她会回应我吗？如果是告诉她“其实我爱你”呢？ 一股奇怪的感觉如电流般瞬间传遍了玉盈的全身，他吃惊自己想到了“爱”这个字。 三年来，他残忍无情地浇灭对她们的思念，自欺欺人地忽视内心的自己，始终逃避着自己与亚红和雪林之间发生的一切。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逃避什么，他是在逃避一个沉甸甸的“爱”字，那是令人心驰神往的“爱情”。 或许，他早就想明白了，只不过到现在才有勇气正视。 可是，他虽然有勇气正视，却依然没有勇气接受。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对的爱情不是一份，而是同样美好的两份，就像是并蒂而开的两朵花，同枝而结的两颗果，他不知该摘下哪一个。 于是他又顿悟，他一直在逃避的竟然也不是爱情，而是“选择”。是啊，爱情是那么美好而神圣的东西，他没有道理去逃避。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们。他回宿舍收拾了一下行李，同发小姜雨一道回家了。 他终究还是逃了。他不擅于做选择，面对爱情，一向勇往直前的他还是退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回 难填的志愿 半个月之后，玉盈听说高考成绩出结果了，可以网上查询，于是他便和姜雨c文峰来到文峰在县城的亲戚家。在那里，他在文峰的指导下第一次上了互联网，查到了自己的成绩：599分。 下午，玉盈来到学校，校园里已经用大红纸公布了全校所有学生的高考成绩，榜单又是韩致远老师亲笔书写的，玉盈一眼就认出了韩老师那既飘逸又工整的书法。 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全校第36名，559分。他看到分数果然与网上查询的一样，顿时觉得互联网真的好神奇。 去年高考参加试考的两名学生，分别夺得了全县的文理科状元。后来，理科状元段英驰被兰州大学录取，文科状元刘鑫鑫去了上海复旦，学校对清华和北大的冀望落空。 紧接着，学校便发放了志愿卡，学生们开始正式填报志愿。见到了志愿卡玉盈才发现，原来比赛还没结束，一切还没成定局。 从未经历过高考志愿填报的玉盈盯着志愿卡看了足足十分钟，楞是没看懂什么意思。他又看了看学校录取名册，除了清华北大，他所听过的大学寥寥无几。 每所大学下面都罗列了很长的专业名单，他更是看不懂各个专业都要学什么。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从没有想过要上哪所大学，也没有考虑过想学什么专业。总之，他拿着志愿卡一头雾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志愿填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成绩考得好，填报志愿过高了录取不上也是可惜，枉费了一份好成绩；成绩考得不理想，只要志愿填得准，也许反而能上所好的大学。 玉盈是带着父亲的手机来的，他想打电话找老师咨询一下，希望有老师能对他的志愿书做出些指点。考前，很多老师都给向学生公布了自己的电话，玉盈有心记下了几个。 他打了班主任吴教文的电话，关机；他又打了化学老师洪东敏的电话，也关机；他再打数学老师钟晓军的电话，他是学校的教务处副主任，想必能帮上忙，可——还是关机。 玉盈心中有些沮丧，他那颗敏感的心本能地感觉到，老师们都是有意关机，像是在躲避这天可能出现的是是非非。电话不通也就是了，现场竟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他似乎都能看到他们躲在哪个角落里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如果是他们自己的孩子考大学，他们定然不会这样。他甚至有些怨恨他们，尽管他们并不是专为躲着他而关机的。 或许他又冤枉了老师们，老师们可能是不想让自己并不一定正确的建议影响了学生们的前程。让学生自己做决定，也避免了以后遭到学生埋怨的可能。 玉盈总是这样，每次在谴责了自己平时在乎的人之后，又总会自责地为他们开脱。他还是那么心善，那么心软，不愿相信他放在心上的人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这样的人太容易受伤，这很可能是一种懦弱。 不过，他还是认为，总得有人为学生的无知负责。至少学校在考前要针对志愿填报对学生作方法说明和常识普及，那样学生才不至于连对大学名称都一无所知。 或许，学校只关心榜上公布的高考成绩，那才是市教委对学校领导作功绩评定的关键。至于学生最终能上什么大学，根本与他们无头。 无论如何，心中的失败感让他又一次强烈地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不公平的。公平，只是天真的人心中一个可笑而可悲的梦。 他决定不再寄希望于任何人，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在他走完高中生活c即将走向大学的时候，他很庆幸自己能明白这个道理。 无奈之下，他只得凭借直觉。他打开大学录取名册翻看，太原理工大学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不清楚太原理工大学是什么档次，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绩能来能上，他就是感觉上这所学校可以。 于是他就对照着志愿卡的填报说明，填报了太原理工大学。至于专业，反正也看不懂，就从列表上随便擢出了六个胡乱填了上去。 填完之后，他就来到读录处，工作人员通过机器读取志愿卡上的信息，录入到电脑里，然后将志愿信息输送到了网上。 读录完成后，玉盈感觉松了一口气，觉得现在一切终于成定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回 难说再见 可是，事情总是有可是，他忽然想到曾在大同工作过多年的三叔说过，山西遍地产煤，煤尘污染严重，在大同街上走一圈儿，连鼻孔都是黑的。 想到这一幕，他觉得太原是山西的省会，情况应该类似，于是就想改志愿，选一所靠近海边，环境干净的城市上学。 经过向几个知情的同学询问，他就想把志愿改成燕山大学。燕山大学在秦皇岛，他听说过秦皇岛的北戴河，据说是国家领导疗养的地方，想必环境一定干净c优美，而且秦皇岛靠海，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海，也想去看看。 志愿的读录也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情，玉盈发现像他这样填报志愿的门外汉太多了，读志愿c改志愿的学生把读录处围得水泄不通，于是学校规定每人只能录一次，录完不能再改。 玉盈心想，不改也行，改了也未必好。可后来他看到还是有其它的班主任老师带着学生去改志愿，心中对大海的憧憬又顷刻间唤醒。 他重新填了志愿卡，拿到读录处说想改志愿，可工作人员不给改。逐渐步入成年的玉盈已经明白，凡是有点权利的人，办事是要看脸的。他四下搜索着班主任吴教文的身影，找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有如愿。 其实，玉盈一开始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要改志愿的，能改则改，不改也没所谓，可是看到读录处的人竟然对他区别对待，便从心中油然升起一阵怒火。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改。 他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他在校园里转了整整两个小时，依然坚持着改志愿的想法。他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改志愿了。不是因为太原不好，他没去过太原也不知道太原好不好；也不是因为非要去看海，看海可以以后专程去看。他就是觉得自己想改，一定要改。 眼看天气已经暗了下来，读录处就要下班了，玉盈还是不甘心。这时，他遇到了初中同学吕静，她说刚改完志愿，是年级主任杨正沧领着去的，并把杨主任的电话告诉了他。 玉盈听惯了杨主任作风严厉的传闻，也着实亲眼目睹过他脾气的火爆，要打电话给杨主任是非常需要勇气的。面对困难从不后退的玉盈，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拨通了杨主任的电话。 电话里杨主任的声音比玉盈想像的要温和。玉盈向他说明了情况，杨主任说在读录处等他，杨主任的爽快出乎玉盈的意料。 在杨主任的亲自带领下，玉盈完成了志愿的更改。他的志愿读录完成之后，工作人员就下班了，高考的志愿填报工作也随之结束。他的志愿，成了学校上报的最后一个志愿。玉盈向杨主任道了谢，便准备回家。 在他正准备出校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亚红。亚红不知从何时已经留起了长发，头发散披在肩上很好看。他早已从榜单上看到，亚红成绩考得不理想。 “志愿报好了吗？”玉盈问。 “没有，不报了，我想复读。” “你和盛杰还好吧？”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问起了她与盛杰的关系。 “分手了。”她似乎很轻松地回答。 “” “我现在不想去谈论感情，只想好好复习，希望明年能考得好点儿。”还没等玉盈想好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她就又抢先说。玉盈听了之后，心中有些失落。 “那再见。”玉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吐出了这句话。 “嗯再见。” 玉盈感到眼前的亚红既熟悉又陌生，他想过很多重逢的场面，却从未料到竟这样的相对无言，来去匆匆。 走出校门，他远远地看到了雪林。他知道，她站在路对面的树下也在看着他。他想走过去，跟她说些什么，胸中却泛起了一阵酸楚，脑海里组织不出一句话。 曾经是多么单纯的暗恋，到头来却没有了对话的勇气。 他转过身，眼眶里瞬间浸满了泪水。他低头偷偷地看向雪林，她也落寞地低下了头，转身走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回 录取通知 填报志愿二十天后，玉盈收到了燕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上大学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如愿以偿。 父亲何远山和母亲方平得到这一消息后，也十分高兴。尤其是母亲，二十年前他千里迢迢从西部嫁过来，生了玉盈又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终于盼到他上大学了。 为了庆贺，一家三口特意到县城的饭店吃了一顿很贵的饭，尽管何远山夫妻俩平日里一向省吃俭用，可是都觉得这顿饭得吃，而且要吃得好点儿。 紧接着，玉盈的发小姜雨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她上的是唐山的一所学校，录取她的专业叫“特殊教育专业”。 她不懂什么叫“特殊教育专业”，就问玉盈，玉盈也不知道。玉盈告诉她，管它是什么专业，反正能上就是了，只要能上，咱就是大学生。姜雨的父亲姜岚也不管它是什么专业，他只知道自己的女儿上了大学，整天捧着通知书眯眼咧嘴地笑。 文峰考得不理想，虽然报了志愿，也收到了通知书，他也不想上，想复读一年。其实他考得比姜雨要好，只是他觉得自己还是没发挥好，想要一个更高的目标。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最高兴的自然还是玉盈和姜雨他们自己。村里的乡亲们爱开玩笑，从小就说他们几个学习好的是大学生，初中毕业后，就连那些没考上高中的老同学们也叫他们大学生，这给他们很大的压力。 被人家称了那么多年的大学生，万一要是考不上，岂不丢人丢大了？现在终于考上了，通知书在手，任凭别人怎么再叫大学生也不会觉得受之有愧。作为大学生的父母，何远山和方平也有这样的感觉。 玉盈考上了大学，全村人都知道了。他小学习就拔尖儿，是村里公认的最聪明的孩子，饱受父老乡亲们的关注。可是乡亲们不知道，玉盈在县里也只能算是成绩一般，等到了大学里，湮没在来年全国各地的优秀学生之间，可能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玉盈到村大队部领通知书的时候，村长非要玉盈打开通知书让他看看。玉盈是河坊村里历史上第一个大学生，这通知书也是送进河坊村的第一份大学通知书，村长说无论如何他也要第一个看，他似乎觉得这是他的荣幸。 玉盈就在大队部把寄通知书的邮政es快件拆开了，里面除了通知书之外，还有两张宣传单。一张上面写着：想参军入伍吗？想做共和国的优秀军官吗？来燕山大学参加海军国防生吧，助力你成就精彩人生。 玉盈看着宣传单，心中十分疑惑，他上大学跟参军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从那极富煽情的宣传语中可以读得出来，好像到了学校有参军的机会，还能当军官，这让玉盈心中非常期待开学，好到学校去一探究竟。 另一张宣传单上是“校内网”的宣传广告，村长问他什么是“校内网”，他也说不知道。除了高考之后在网上查成绩的那一刻之外，玉盈还从未接触过网络，连互联网是什么东西都说不清楚，对“校内网”就更加不知所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回 足踏衡水 考上了大学，玉盈那颗渴望探索的心急切地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在上大学前，他想自己先出去见见世面。就像当初他和文峰刚刚考上高中的时候，满怀好奇地到市里去转悠一样。 于是，他向父母要了五百块钱，准备只身远行，到小学的好友兼同学刘少斌所在的衡水市去转一转。 多年以后，他才发现当初去衡水所谓的“远行”根本算不得远行，只能算作是短途出行，他甚至连河北省都没有“行”出去。 刘少斌初中毕业后去了衡水念中专，两年后就在衡水工作了，听说是在一家ktv里面上班。 玉盈不知道什么叫做ktv，直到他已经上了半年大学才慢慢知道了ktv就是唱歌的地方。 也是在多年以后，他再回想的时候才明白，当时少斌其实就是在打工，算不上正式的工作，可是在他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眼里，少斌已经是能够挣钱养活自己的上班一族了，这让当时的他很是羡慕，甚至佩服。 玉盈先从村口坐车到县城，又从县城的汽车站坐车去了市里，然后从市里的长途车站坐上了去衡水的车。市里的长途汽车站已经迁了新址，从火车站的旁边搬到了市区的东南角。 玉盈觉得新建的汽车售票大厅很宽敞很漂亮，虽然他也没见过以前的汽车站是什么样子。售票大厅中央的墙壁上挂着巨幅的画像，看上去形像高大，气派威严。 到了衡水，正是中午，少斌去汽车站接到了他，带他到了市里一处叫做“招待所”的地方吃饭。招待所的饭菜很好吃，比他在高中的食堂里吃到的要好吃很多。 玉盈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少斌给他东一句西一句地介绍与衡水有关的新鲜事儿。他告诉玉盈，衡水市是河北省最后成立的地级市，也是河北省经济最不发达的一个市。 这是玉盈第一次独自出这么远的门，他觉得少斌讲的每件事儿都很新鲜，僶一句话都值得他用心听。听完后，他觉得少斌好厉害，竟对衡水这么熟悉，好像他是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衡水人”一样。 玉盈问到少斌原先他那个女同学现兼女朋友去哪儿了，他说早分手了。少斌说得很轻松，玉盈觉得很诧异，原来男女朋友分手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吃完饭后，少斌要回ktv上班，玉盈便独自一个人在市里逛了起来。他在路边的报亭里买了一张衡水市的地图，对照着地图饶有兴致地琢磨着路上的公交车站牌。这是他第一次研究市里的公交车怎么做，看懂了之后觉得很有意思，不过马上就又觉得高中生真的是太傻了，连这个都不懂。 当然，让他感觉傻的是像他自己这样来自农村的高中生，城市里的高中生恐怕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自己坐公交车上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回 夜闯网吧 少斌上班要上到夜里十二点，所以傍晚玉盈自己在路边吃了一碗面，就去了网吧，这是他第一次去网吧上网。 虽然他在学校里学校一些电脑的基本操作，却并不知道网该怎么上，也不知道所谓的上网都能干些什么。他看到周围很多年轻人都在又吼又叫地打游戏（他当时并不知道那叫打游戏），可是他却不会，于是他就摸索着打开了电脑里下载好的电视剧来看（他当时其实也不懂什么叫做下载），这是他在网吧里所会干的唯一的事情了。 他随手打开了一部电视剧——《夏日里的春天》，是著名演员王刚和马苏主演的。他觉得很好玩儿，在电脑上看电视剧居然跟看电视一个样。 玉盈一见到新鲜的事情就兴奋，他看了一晚上的电视剧，一直看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一整部电视剧都被他看完了，他居然不觉着困，也不觉得累。 玉盈从网吧里出来，又去昨天晚上的地方吃了一碗面。他喜欢吃面，而且他觉得那个吃面的地方挺便宜，就不想再找其它的地方了。吃完面，少斌来找他，陪着他在市里逛街。 玉盈喜欢散步，这是他的性格。他不喜欢到什么地方总是坐车，他觉得那样会错过很多风景。哪怕街上的风景都千篇一律地相似，他也觉得走在路上的感觉比坐在车上的感觉好。 衡水市的市区真的很小，他和少斌只只逛了半个小时就把所谓的市中心逛遍了。玉盈想，这么快就逛完了，要不是因为想见一下老同学，当初真应该去个大一点的城市，估计保定都要比这里大得多。 下午，少斌照旧去上班，玉盈就又去了网吧。少斌每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玉盈觉得他生活得其实挺辛苦。 玉盈到了网吧，想琢磨一下怎么上网，可他琢磨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也没琢磨出个一二三来，没办法只好又看了几集电视剧来打发时间。他想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让身边那些打游戏的人精神那么亢奋，扯着嗓子打打杀杀地喊个不停。 晚上，少斌十二点下班来网吧找玉盈，带玉盈到他上班的ktv睡觉。这是他第一次进ktv，少斌让他在一个很宽敞的房间里睡了一个晚上。 玉盈觉得出来，少斌其实挺忙，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他人家里已经出来两天了，从未如此出过门的玉盈已经有些想家了，所以第二天早上从ktv醒来之后，他就向少斌道了别，坐车回家去了。 直到玉盈离开衡水的时候也没弄明白，少斌工作的那个所谓的ktv到底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是做什么的。 多年以后，当他回忆在衡水的经历时，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是很傻，什么都不懂。 衡水市是一座小城市，可这毕竟是玉盈第一次做这样的“远行”。短短的两天时间里，他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曾知道的新鲜事儿，看到了许多以前不曾看到的新景物。 他知道，他所看到只是外面大千世界的冰山一角，这让他对大学的向往变得更加热切了。 回到家后，玉盈便不停地想，我的大学是什么样子的？秦皇岛是什么样子？风景是不是很漂亮？大海真的是蓝的吗？看到海浪涌起是什么感觉？在大学里会学到什么知识？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迈出那踏向远方的脚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回 街头偶遇 通知书上写着9月1日之前报到。玉盈听在外打工回来的同学说，每年的开学季火车票都很紧张，所以一定要提前购买。为了不耽误按时报到，玉盈在报到前一个星期就专门到市里的火车站去买火车票。 现在的玉盈，无论走到哪里都感到新鲜我，只要一坐上车或者走在陌生的大街上，他就开心c兴奋，整个人都觉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他的衡水之行已经学会了如何准确熟练地乘坐公交车，一看到公交车的站牌，他就内心激动，因为他又要去以前没有到过的新地方了。 他在从县城坐车去市里的路上，就向司机打听好了去火车站的路线。他的母亲方平常跟他说“鼻子下面一张嘴”，出门在外不知道的地方儿就张口问，他已经能把母亲的这句箴言用得炉火纯青了。 他按照司机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去往火车站的公交站牌，顺利地来到了火车站。 他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边上下了车，看到广场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闻到了未来的味道，他感到事个世界都在张开着臂膀准备热情地拥抱他。 就在他正准备迈开步子走向广场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甜甜的声音： “同学您好，请问可以打扰您两分钟时间吗？” 他扭头一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长发姑娘手中拎着一个精美纸袋子正站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探着腰歪着头冲着他甜甜地笑，满口洁白的牙齿从两片娇艳的红唇之整齐地排列着，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随着轻轻歪斜的头从左侧的肩膀泻下来，在保定上午明朗的阳光下闪着饱满而亮丽的光。 玉盈迟疑地看了看四周，身边似乎没有其他的人，他确定这位姑娘是在和他说话。 “什么事？” “噢，是这样的，”她继续用甜甜而温柔的语调说，“我呢，是‘雪莲’护肤品公司的体验师，我们公司呢，最近新研发了一款产品套装，为了检验这款产品套装的效果如何，公司呢，现在特免费向社会发放五百套。恭喜您被选中，我们呢，想把这款护肤产品套装免费赠送给您。” 说着，长发姑娘便凑上前来把她手中的一袋护肤品往玉盈怀里递。 她说话的时候左一个“呢”，右一个“呢”，听得玉盈心里感觉怪怪的，他从来没听过有女孩子操着这么甜美的语气跟他讲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慷慨相送，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心中警觉地想：真的有这样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吗？ 他虽然还没怎么出过门，可也常听别人说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坑懵拐骗的事儿比比皆是。而且，他一直信奉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满怀疑虑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看上去既温柔又漂亮，说话婉婉动人的姑娘。 他看到玉盈好像不信任她，便又往前跟了一小步，说： “没关系，我们这是为了扩大宣传，免费赠送给您的，您不用多想。”说话间便把手里的套装往玉盈手送。 玉盈本想再后退，无奈她步步紧逼过来，他只好本能地把套装接住。她口口声声地对玉盈对尊称“您”，虽然这让他很不习惯却听得很舒服。可他还是不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便问道： “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同学，只要您在这里签个字就行，”她从腋下拿出一个夹子，打开夹子，里面有一张表，歪歪扭扭地签着许多名字，“这些都是得到我们馈赠的幸运顾客，我回去之后要向公司汇报。另外，我们这款套装是免费赠送给您的，您只要缴纳百分之二十的交易税就行，我们的产品套装原价是398元，像只需要交80元就行。” 听到这里，玉盈才明白，这东西到底还是要花钱买了，他一开始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一出门就能碰上白捡东西的好事，那外面的世界岂不就遍地都是黄金啦？ 玉盈似乎又是出于本能地自我保护意识告诉他，不能再聊下去了，要赶紧结束这场送上门来的对话。他假装犹豫地用手去衣兜里掏钱，表现出想要接受的样子，顺势将套装交还到长发姑娘的手中，然后突然停下说： “我是来买火车票的，今天没带多余的钱，下次吧。” 说完，他转身就朝广场走去。那位长发姑娘在他身后喊： “同学，只需要80元啊，下次可能就送不到您手里了，我们的活动只限今天一天啊”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可玉盈头也不回地加快步子走进了广场。她看玉盈铁了心不再回头，估计是知道自己功亏一篑，也就住了嘴。 玉盈边走心中边想：好险哪，差一点儿就上当了，要不是自己反应够灵敏，还真的被长发姑娘时尚靓丽的装扮给蒙骗了，这明摆着就是推销嘛。他虽然还并不完全理解推销的真正含义，只是听别人说过而已，可他凭感觉知道，这就是一种推销。 四年后他参加了工作才深刻地领会，原来长发姑娘灵活地对他使用了心理战术，而且他假装掏钱的动作，竟然也在自己都毫无意识地情况下用心理战术回击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回 排队购票 他穿过火车站广场上的几个花坛，看到售票厅前的空地上用红布搭着一排棚子。红棚子很显然是临时搭起来的，沿着棚子开了一溜儿的售票窗口，棚子上方还挂着长长的红色条幅，上面用蓝色的字反复地印着：学生售票窗口。 每个售票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像长龙一般在广场的花坛之间曲曲折折地甩着长尾，整个广场上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玉盈找了一个人相对少的窗口，开始排队。他看到周围排队的人基本都上学生模样，有些中年人似乎也是在陪着刚上大学的孩子买票。学生们的行李多少不一，有的大包小包三四个，有的只有一个小挎包斜在肩头。 虽然很多大学都是9月初才开学，但为了避开学生返校高峰期，各所大学的开学报到时间并不统一。所以，有的学生是提前来买票的，像玉盈这样的，就没有什么行李；还有的学生是买完票就要走的，行李自然就堆成了山。 玉盈从上午九点半就开始排队，一直排到了十一点半。眼瞅着前面只剩下三个人，马上就要要轮到他了，窗口里的售票员阿姨却突然抛出了一句话： “同学们，午饭时间到了，上午售票结束，中午十二点钟再来买吧。”说罢便从窗口里递出一个“暂停售票”的牌子横在了窗前。 玉盈一看此景，心都碎了。他想着要不先去吃点饭吧，站了两个小时，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叫了。可是他回头一看，身后已经又排了五六十个人的长队，如果现在放弃，估计下午还要排两个小时，想来想去，决定咬咬牙忍住饿，坚持等到十二点。 就这样，玉盈在忍饥挨饿中终于熬到了十二点。售票的阿姨回来后，打了个饱嗝，取回“暂停售票”的牌子，开始售票。 玉盈开始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售票的速度那么慢，现在他听到了前面的人和售票员的对话，他终于明白了。现在国家的铁路运力紧张，跟不上人们快速增长的出行需求，票源十分紧张，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票。 由于买票的人大都是学生，而且是普通人家的学生（有钱人家的学生估计都由父母开着私家车送往学校了），买票总是想拣着最便宜的买。学生为了省钱，总先问有没有既经济又实惠的硬座票，再问有没有站票，今天没有的话，就问明天或者后天有没有，万般无奈之下，才会问有没有卧铺车票。一来二去全都问一遍下来，一个学生的购票时间短则分钟，长则七八分钟，甚至有的问了一大圈儿下来还是一张票源也没有，只得灰心丧气地离开。 如此一来，一个小时也卖不了二十几张票。 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漫长等待，玉盈终于来到了售票窗口前。当他告诉售票员自己想要去秦皇岛的时候，对这趟线路的车票情况早已了然于胸的售票员不假思索地告诉他，只有七天之后的站票了。 在目睹了前面几个人纠结的购票经过后，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赶紧说可以。他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一百块钱递了进去，只听售票员阿姨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几下，随后就将通知书张半价的学生车票和一些零钱递了出来。 买到车票之后，玉盈的心情也轻松了，心想好不容易出来了，也不急着回家，便在火车站附近转了起来。突然肚子一阵咕咕乱叫，他才发现已经饿得头脑发晕了。他从广场边上的几家小餐馆前走过，餐馆的门前有人不停地在招揽客人。 他看广场边上的餐馆装饰得都比较考究，以是紧挨在车站旁边，又联想到县里汽车站外的东西要比别处贵出很多，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这里的饭菜肯定不实惠，就不敢应他们的招揽，远远地躲开走出广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回 步履匆匆 走出火车站前的广场，穿过马路，玉盈在绿树掩映之中看到了一幢西洋风格的小楼，门牌上写着“城市农夫”四个字，这是一家专门经营农家菜的高档饭店。 玉盈脑海里隐隐约约记得高中的一位干部子弟同学说过，他的父亲陪同县里的领导在这家饭店吃过饭，说这里的饭菜价格不菲，最大的特色就是做菜用的不是平常人家常用的食材，而是专门使用乡野间的野菜，并打出了返璞归真c绿色健康的招牌。 其实所谓野菜，大多都是玉盈在自家地里常见的杂草而已。价格虽然昂贵，可越是这样别出心裁的经营方式，就越是能吸引那些既有钱又猎奇心重还喜欢装腔作势彰显格调的人来高价“尝鲜”，据说生意十分红火。 这家饭店玉盈自然是不敢进去的，他甚至都怕踩脏了属于饭店的一砖一瓦惹祸上身，也远远地绕着走开了。 他沿着火车站对面的路往前走了两条街，觉得离火车站够远了，才在一个公交站站牌旁边的一家小包子铺坐了下来。他叫了一笼包子，一碗馄饨，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走在路上来去匆匆的行人。 他想，他们之中有很多就应该不是当地的人吧，应该有很多也只是像自己一样路过这个地方，带着不一样的故事，在追逐着不一样的梦想吧。这些行人现在构成了他眼里的大千世界，成了他眼中的风景。 他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就要离开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上学，到时候他也会像眼前这些路上的行人一样，迈着匆匆的步子，逐着心中的梦想，也会有人像他现在看着行人一样地看着他，他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世界，别人眼里的风景。想到这里，他对未来的日子就更加期待了。 想着想着，他甚至希望口袋里的那张火车票能立刻变成一辆雄心勃勃c跃跃欲试的列车，风风火火c旌旗烈烈地载着他奔向那充满希望，充满梦想，充满着无数令他怦然心动c欣喜若狂的故事的远方。 吃完了包子，喝完了馄饨，他结了帐，坐上刚巧停在刨子铺门外的一辆去往长途车站的公交车，回家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回 独自远行 9月1日，开学的日子终于到了。早上五点钟天还不亮，玉盈就吃了早饭，背起母亲早已给他准备好的一床棉被，带上一包换洗的衣服和父亲给他买好的各种吃的，把录取通知书装在贴身的衣兜里，怀着激动的心情到村口等车去了。 母亲想尽可能地把他送得远一些，就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村口。当直接开往市里的汽车到来后，玉盈满心欢喜地跳上汽车，挥挥手和母亲道别。玉盈知道这与母亲这一别就是半年，他要等到年底学校放寒假才能回来。他心中虽有对母亲的不舍，却也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充满着期待。 当汽车启动的那一刻，他并没有看到母亲跟车而行的脚步和眼里闪动的泪水。 上午七点，玉盈来到了市火车站。他的火车车次要等到九点钟才出发，于是他便坐在候车厅里等。隔着候车厅厚厚的墙壁，他依然能够听到外面广场上餐馆服务生扯着嗓门儿招揽客人的声音。 在玉盈模糊的记忆里，上次坐火车是上幼儿园时跟随母亲回西北的姥爷家，时隔十多年后再次坐火车，心中不免有些兴奋。可到了检票的时候他才发现，坐火车并不比坐汽车舒服。 他早就听说中国的火车很挤，尤其是到了学生毕业和返校的季节，简直是一票难求。当检票员开始检票之后，拥挤的人流像如争食的鸭群一般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去，玉盈夹在人群中间，几乎是被人流推着来到检票口的。 进了站，玉盈按照站台上的提示找到了自己的车厢。他的票是站票，所以只能站在车厢的连接处。他的眼神越过密密麻麻的肩膀和人头朝车厢里望进去，发现连车厢中间的过道上也都挤满了人，有些人行李没处放，就干脆抱在怀里。 有座位的乘客看上去似乎并不比站着的乘客舒服，他们一抬头，往往发现抵到了站着的乘客弯身压下来的肚子或翘挺挺撅起来的屁股。 在进站之前玉盈曾抱有希望，若是下一站有人下车，他说不定可以有个位子坐，可看到眼前这摩肩接踵人仰马翻的情形，他知道自己天真的希望落空了。他想找个地方把背上的行李放下，却发现自己连人带行李早已被挤得紧贴在列车的侧壁上了。 发车的时间到了，列车突然向前猛得冲动了一下，又停了下来，好似车上的人太多心至于列车估计不足，一下了没有启动起来一样。车厢里站着的乘客们大概都没有心里准备，脚下没站稳被这一冲闪得左摇右晃，向着车尾方向的乘客倒过去。 列车终于启动起来了，车头嘶鸣着，似乎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拖着长长的身子慢沉沉地驶出了车站。出了保定城之后，列车一路向北进发，过了北京又转向向东，再慢慢地斜向东北，向着秦皇岛驶去。 列车在北京城里运行了很长时间，玉盈透过车窗看到北京城里的高楼大厦和遍地跑的汽车，努力地回忆着小学时在北京城里那短暂的生活经历。他想到当时萍水相逢的好友王灿灿和高屿，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列车到了天津，有大量的人下了车，玉盈猜测他们大都是来天津上学的学生。同时又有大量的人上了车，大都还是一样轻涩的学生模样。玉盈感到，车上的人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 等到了唐山，呼啦啦一下子下去了很多人，车厢里突然变得空荡起来，还有了空座位。看得出来，今天也是唐山的大学普遍开学的日子。 到现在为止，玉盈已经在这辆徐徐前进的列车上站了个小时，早已站得筋疲力尽c腿脚发麻的他终于可以坐了下来。他早已听说，大学新生一入校就要接受军训，他自嘲地想，自己已经提前进行了严酷的军姿训练了。 火车从唐山出发，已经将近下午六点钟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唐山市里的大街小巷上开始亮起了色彩斑斓的灯火。玉盈望着窗外美丽的夜景，觉得那不断闪耀的灯火像是无数学生心中的梦想，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正在热情地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唐山的学生到家了，可是玉盈还要继续赶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回 相见之路 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列车终于来到了秦皇岛站，玉盈心中的兴奋早已把全身的疲惫冲洗得一干二净。火车刚刚停稳，他就在心里快速地想像着这座与他有缘的城市是什么样子。初次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玉盈兴奋之余也不免有些激动和紧张，他的脚步有些迟疑，在车厢里的乘客都下光了以后，他才最后一个下了车。 下了车以后，他随着人流出了站，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人山人海的广场。他扭头朝旁边的一幢高楼看过去，灯火通明的墙体上映出了演员孙丽的一张海报。玉盈在暑假里刚刚在电视上看过孙丽演得电视剧《幸福像花儿一样》，所以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炫丽耀眼的灯光背景映衬下，那面墙体散射出不断变幻的光芒，映得夜空都十分明亮。海报上的孙丽装扮时尚，美丽大方，她清新亮丽的形像顿时让玉盈感到这座城市很漂亮。 周围人声嘈杂的喧闹立刻把玉盈从对夜景的欣赏中拉了回来。他看到广场上有一些同样是学生模样的人，手里高举着牌子，嘴里高声喊着“河北科技师范学院的新生同学，请到这边来！”c“秦皇岛外国语学院的同学，请这里集合！”c“欧美学院的新生同学，请这边上车！”c“里仁学院的同学，请到这边来！”c“河北建材的新生请到这边，河北建材！”整个广场好比是北京城里的农产品交易市场，东一句西一句的口号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常。 玉盈竖起耳朵，在杂乱无章的口号声中寻找自己学校的名字。在仔细辨别之下，他听到前方远处有人在喊“燕山大学的新生同学们，请到这边来上车！”，于是便寻着声音走过去。 在闪烁着五彩的灯光的朦胧夜色中，他看到一男一女两名学生举着“燕山大学”的牌子高声招呼着应声而来的新生，并引导着她们往停在旁边的一辆大客车走去。后来玉盈才知道，这两名生和他同校大二的学长。玉盈也跟了过去，按照学生的指示，上了车。 他坐在客车上，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见到自己梦想中的大学了，心中很是激动。他的心跳加速，血液升温，就像是年轻的小伙子即将见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一样心如鹿撞。 他坐立不安地透过明净的车窗朝外看，客车驶过一条条川流不息的大街，带给他灯火辉煌c缤纷炫丽的夜景。他用心想要记住经过的每一个路口，就像是去与心上人会面的姑娘总会用心地珍藏起通向情郎的车票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回 欢喜意难平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突然停住了，在学长的提示下，他意识到已经到学校了。车是从学校的后门进来的，所以他没有看到学校正面的字牌。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下了车，这里对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和夜空里漫天的繁星，茫然无知地站在那里。他不认识一个人，感觉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样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穿红色志愿者服装c戴着红帽子的学长问他： “请问你是新生吗？” “是。”玉盈感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把他遗忘。 “哪个专业的？” “电子电子信息工程。”他回忆着通知书上的文字说。 “请跟我来吧。” 玉盈一听明白了这应该是负责引导新生入学的学长，就赶紧拖着行李跟着他来到一幢宿舍楼前，那里摆着几张桌子，个人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给络绎而来新生办着入学手续。 “你就在这里办手续吧。”引他来的学长说完便又转身走开，继续到路上去引导其他的学生了。 玉盈按照那几个人的要求递上了通知书，登了记，又交了七十块钱他所谓的保险金，领到了宿舍门牌号和钥匙，便按照他们的指引走进了旁边的宿舍楼。他凭着感觉找到了自己宿舍，看到门开着，里面已经入住了一个戴着眼镜c皮肤白净的同学。 宿舍里一共有八张床，他向同学打了招呼，把行李放在地板上，然后就找了一个上铺开始铺床。 后来他知道，这位先他而来的同学叫汪磊，来自美丽的云南西双版纳。 等玉盈铺好了床，汪磊已经出门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赶了一天的路，玉盈觉得浑身无力，肚子饿得厉害，由于火车便锁了门，下楼去找地方吃饭。 他来到宿舍楼对面的食堂，想买一张烙饼，可是没有卖的。想买一碗面，也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好买了两个菜和一碗米饭，囫囵吃了个晚饭。当时他不曾想，从小吃白面长大的他，从此以后却要改变饮食习惯，逐渐适应吃米饭的日子。 玉盈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他走出食堂的门口，看到旁边有一个小杂货店，店门外的招牌上写着“长途电话2角毎分钟”，便走过去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向父亲母亲报了平安。 他打完电话后回到宿舍，汪磊还没有回来。他感到实在是累了，躲上床想睡一会儿，却发现心情太兴奋根本睡不着，他想找人聊天，可汪磊去迟迟不回来。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想像着今后的大学生活中可能发生的事，遇到的人，一直到晚上二十点才不知不觉地昏昏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回 大学室友 大学报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玉盈醒来时发现又来了两位新的同学，两人像是刚进门的样子，正在铺床和收拾行李。后来玉盈知道，个子不高满脸青春痘的是王威，来自河北张家口；瘦高个子眉清目秀的是刘辉，是个典型的山东小伙儿。 汪磊依然躺在床上蒙头大睡，玉盈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几点钟才回来，也不清楚他昨天去了哪里。 玉盈和两位新来的室友打了招呼，起床洗了漱，就下楼吃早饭去了。等他吃完早饭回来，宿舍里竟又多了两个室友。一个是来自郑州的白杰，白皙的鼻梁上架着一个黑框的眼镜，显得很斯文，尽管后来的日子里玉盈发现他一点儿也不斯文；另一个是郑准，从被北京和天津夹在中间却属于河北廊坊的那一块地方来，面容也很白净，棱角分明，看着很文静，很老实。后来玉盈发现他既不文静，也不老实，可他却交了一个女朋友名字叫文静。 新同学陆续到来，可汪磊就是不起床，后来玉盈知道他昨天晚上在校门口的网吧通宵玩了一夜的网络游戏。 时间迫近中午了，玉盈的最后两名室友也几乎是前脚接后脚地进了宿舍。一个白，一个黑。白的叫卫井桐，是玉盈的同市老乡，跟王威一样长着满脸的青春痘。他的母亲在井边打水的时候生了他，井边正好有一棵高大粗壮c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他的母亲便因此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可事实证明他长得一点儿也不高大c不粗壮，枝也不繁叶也不茂，他母亲的愿望落了空。 黑的叫秦岭，来自关中，秦始皇生活过的地方，后来室友们都怀疑他是不是跟秦始皇是一脉。秦岭长的黑，像是由于袓上几千年来得到关中地区太阳的烤晒，得自遗传的深入到血液骨髓里的那种天然的黝黑。因为有他的存在，玉盈才觉得自己不是宿舍里最黑的一个。 秦岭体重一百四十斤，长得壮而不肥，一米七的个子，高低合适，鼻梁上色彩低调的灰框眼镜和鼻孔下的两撇规规矩矩的八字胡透出了他憨厚的性格。 玉盈从一开始就从面貌上对所有室友的性格做了预测，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对秦岭的性格预测是最准的。 宿舍里的人都到齐了，也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等卫井桐和秦岭把行李都收拾好以后，宿舍里八个人一起下楼吃午饭，一路上各自都用普通话问着其他人的情况，也进一步地介绍着自己。 初来乍到，他们想认识室友也想被室友认识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一路上学过来的人，普通话他们都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玉盈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玉盈也没想到，这是他们宿舍八个兄弟四年中唯一一次全部参加的饭局。第二次是毕业前夕，吃完后就离开校各奔东西，匆匆忙忙地到浩瀚无边c深不见底的社会大潮里为生活打拼去了。 八个新结识的室友一起来到了宿舍楼对面的食堂。这里是学校食堂，不是外面的饭馆，没有可供十几个围坐在一起在大桌子，只有又短又窄的小餐桌。虽说是八个人一起吃，可是一张桌子坐不下，终究还是坐了两桌。 这里也不能像饭馆里一样点菜，只能有什么吃什么。都是出来上学的穷学生，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让他们点估计他们也不一定舍得点。 刚来到学校，都不熟悉环境，所以八个人吃完饭从食堂里一出来就分开了，三两结伴地到处去逛。学校也没有通知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大概也是为了让新来的学生们能有时间好好熟悉学校的环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回 初游燕园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玉盈和秦岭一起走在校园里，看着遍地都是的学生和触目所及的景色。整个学校的新生接到工作还没有完，有的专业通知上的报到时间都排到了后天，宿舍楼外的大道上，穿着红衣服c戴着红帽子的大二学长们还在热情地迎接着接二连三来报到的学弟学妹。 玉盈虽然是也是新生，对学校还不熟悉，可是他也能大致分辨出走在校园里的哪些是新生c哪些是老生。那些走路不看路c东张西望，连看到路边游荡的一只猫c树上栖着一只鸟都感到好奇的，十有是新生；而走起路来行色匆匆c目不斜视，如行走在自家院子里直奔目的地而去的，基本上就都是学长了。 还有一些早已脱尽了学生气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概都是送儿女来学校c顺便自己也旅旅游的父母。 一路逛过来，玉盈见到最多的就是临时搭建的卖电话卡的尖顶小棚子了。移动c联通c电信三家通信公司的售卡小二们使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地吸引新生们前去买卡。 玉盈唯一一个一开学就有手机的室友是白杰，他和秦岭连手机都没有，所以都没有买卡的需求。售卡小二们发放的广告宣传册子上有学校的布局图，玉盈和秦岭每人领了一本，对照着册子在校园里纵横交错的路上闲游。 玉盈来到食堂第一食堂后面，看到一个两头大c中间小，中间有一座拱形石桥横跨其上的湖泊。石桥是由白色的大理石修砌而成，洁白的大理石桥面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玉盈从大桥上走过去，看到桥的另一头旁边竖着一块椭圆的大石头，上面刻着“燕鸣湖”三个字，并用油漆把字涂成了鲜红的颜色。 燕鸣湖的周围，站着一圈儿婀娜多姿的垂柳。在垂柳的掩映之下，稀稀落落地躺着七八木质的长椅，长椅之上，坐着三两对正在甜蜜的情侣。垂柳c长椅和情侣都把倒影落在了燕鸣湖清澈幽静的水里，又融进了午后明媚的阳光。偶尔有湖里的游鱼露出水面，扭动身子在水面之上打一个旋转，似乎是想偷听情侣们细语呢喃的情话。游鱼打破了湖水的平静，水中的倒影和明媚的阳光随着湖水轻轻地摇荡，到处都充满了宁静而美好的浪漫。 过了燕鸣湖，紧挨着就是学校的第三教学楼。第三教学楼的一楼是工商银行，学校所有学生的学费都是由工商银行代收的。第三教学楼的东面，是学校的图书馆。图书馆正对着学校的南大门，也就是学校的正门，楼顶上高高地挺立着由彭真题写的“燕山大学”四个大字。 图书馆后面是学校的行政办公楼，既是学校领导和教职工办公的地方，也是学校的研究生上课和做学术研究的场所。 玉盈和秦岭两从图书馆门前走过，继续往东走去，便来到了第一教学楼。第一教学楼只有三层，外貌比较古旧，是学校建校初期最早的建筑，不像新建的第三教学楼那样周身贴满了洁白明亮的瓷砖，而更像是一座出自大师之手的沙雕城堡。 第三教学楼每层楼有六十多个教室，走进去像迷宫一样，方向感不好的学生常常会上课找不到正确的教室。教学楼的侧墙上，满墙的爬山虎翁翁郁郁，一直爬到了三楼的楼顶，是学校一道独特的风景。 玉盈和秦岭在校园里逛了一个小时，到最后两人都有些转了向，似乎也没有把学校全部走完。两人都感觉到有些累了，就决定留下些悬念，以后再慢慢地熟悉自己的大学母校。 后来玉盈才知道，燕山大学占地面积很大，是一所名副其实的“大”学。学校分两东c西两个校区，玉盈所在的是东校区，也是学校的老校区，各种学习和生活设施都比较齐全。而他和秦岭逛了一个小时，竟也没有走出东校区的范围。 玉盈和秦岭两人逛累了就想回宿舍，可是回来却发现学校的宿舍楼都建得一个模样，他们站在中午吃饭的第一食堂门口，望着对面两幢外形如此相似的宿舍楼，竟都不确定自己原先是从哪幢楼里出来的。 恰在这时，两人看到了也正准备回宿舍的汪磊，有心的汪磊事先记住了宿舍楼的名字，于是三人便结伴一起回了宿舍。 原来，东校区有六幢学生宿舍楼，在学校的西侧由南向北一溜儿排开。第一幢建得最晚，是六舍，接下来按照顺序是一到五舍。每幢宿舍楼都有一个很文艺范儿的名字，六舍叫至明楼，一到五合分别叫至理楼c至博楼c至达楼c至雅楼c至慧楼，至慧楼再往北还有一栋椭圆形的宿舍，是学校研究生学院的学生公寓。 玉盈住在第二学生宿舍楼——至博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回 社团活动 玉盈来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渐渐发现大学里有很多东西跟高中不一样。大学里没有像高中那样的“班主任”，只给每个班指派了一名大二的学长作为入学初期生活上的指导，虽然也称为“班主任”，可一到大一结束，这位班主任也就完成了使命，再也不过问学弟学妹们的生活了。 等到了第二年，又有了新生入学，大一的新生也成了老生，学弟学妹也成了学长，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就也开始以“班主任”的身份对新来的学弟学妹们进行指导了。 除此之外，每个专业有一个辅导员。辅导员不教课，主要负责学生们的日常行政管理。玉盈所学专业的辅导员是一个大他四年c刚刚从学校毕业的男学长，名叫井沃，长得很瘦，高高的个子有一米九，肤色发黑的脸上青春痘到处都是。戴着一副红色塑料边框的眼镜，显得斯文却有些娘们儿。 玉盈听人说，从心理学上分析，眼镜镜框的颜色可以折射出一个人的性格，后来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玉盈的专业共有四个班，每个班大约有三十人。他在的班是4班，班上有十三个男学生和十七个女学生，是四个班里唯一一个“阴盛阳衰”的班。后来玉盈渐渐地发现，4班不仅在人数上阴盛阳衰，在学习上更是如此，阳的半边天衰得一塌糊涂，连作为阴的陪衬都够不上。 两天过后，学校的新生接到工作基本结束了，宿舍楼前的小路两边纷纷摆起了名目繁多的社团，文学社c围棋社c漫画社c话剧团c轮滑协会c武术协会c跆拳道协会，甚至还有烹饪协会，全部都打着招牌要吸纳新社员。 玉盈从名字上大概能猜出这些社团所关系到的内容，可是社团里具体干些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感觉每个社团都摆出一副以文会友c以武会友c以吃会友的样子。 最让玉盈感到费解的是，他看到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路边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两个白瓷杯，瓷杯边儿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招牌，写着“咖啡爱好者协会”。玉盈心里嘀咕，这个协会有意思，协会里的人是不是每天都坐在一起喝咖啡？喝咖啡应该是一件格调很高的事情，大学生的生活果真是如此的悠闲舒适吗？ 从那天以后，玉盈再也没有听说过“咖啡爱好者协会”的名字，他想大概是格调太高超出了大学生们的生活范围，招不到会员解散了吧。 每天晚饭过后，都会有一个叫“无线电爱好者协会”的社团出来做宣传。协会的会长是一个来自江苏的大二男生，身材瘦高，皮肤很白净，戴着一副镜片闪亮的白色金属框架眼镜（不知从何时起，玉盈惊奇地发现，大学里戴眼镜的学生竟占到了十之）。会长每天都会搬出一个电子屏来，电子屏通电之后循环滚动播放着“无线电爱好者协会欢迎你！”，看上去跟城市里许多店铺前打广告用的电板是一样的。这与众不同的宣传方式吸引了很多新生来围观。 玉盈在一个清风吹拂的晚上来到了电子屏着，跟着许多其他学生一起围观。有一个学生可能视力不好，靠上前去想看得清楚一点，只听会长紧张地提醒他说： “兄弟别靠太近，那上面有上千伏的高压！” 那个学生一听，吓得赶紧跳步后撤，在一旁的玉盈心里也感到一阵虚惊。 玉盈的专业是电子信息工程，听起来似乎与无线电有关，而且玉盈觉得这个电子屏看上去挺漂亮，电子屏上红红的字里闪耀着科技的气息，于是他就上去报了名，希望能从中学到些有用的本事，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出这样的电子屏来。 会长说新入会的会员要缴纳二十块钱的会费，用作协会日常的运行开销。玉盈想二十块钱能学到本事也行，就义无反顾地交了钱。会长收了钱，登了记，玉盈就算是会员了。 后来玉盈才明白，能不能学到本事跟花多少钱没有必然联系，真本事是要静下心来苦恼钻研才能学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回 再历军训 入学的第四天晚上，玉盈吃过晚饭后独自一人去了西校区。从东校区到西校区要过一座高大气派的桥——燕宏桥。玉盈听学长们说，学校光修这座桥就花了两千万，也有的说花了五千万，号称“亚洲第一桥”。 多年以后，玉盈参加了工作去了很多地方，才发现所谓的“亚洲第一桥”实在有些孤陋寡闻了，也许当初燕宏桥得这个名号的时候是仅限在大学校园的范围里。 燕宏桥下面是一条铁线，玉盈来报到的时候火车就是从这座桥下穿过的，只是他当时没有注意到桥上灯火闪耀的桥名。 过了燕宏桥，玉盈边走边看地走了十几分钟，看到前面一片开阔的地面上挺立着一栋栋白瓷砖镶嵌的新式建筑。西校区俨然是建在了一座小山顶上，建筑风格也与东校区不太一样，除了样式更加现代化之外，建筑之间的间隔也比东校区更加宽敞。路边的灯桩上安装了广播，广播里播放的音乐在开阔的校园里回响，玉盈有一种置身大都市的时尚感觉。 西区的道路也比东区的路宽，不断地有汽车在路上穿行。玉盈这时才发现，原来大学的校门是不封闭的，地方的人和车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玉盈听着广播里优美动听的音乐，继续沿着宽阔的公路朝前走，便看到了西区的宿舍楼群。最后一幢宿舍楼的后面，竖着高高的塔吊，有几幢新楼还正处在建设之中。玉盈站在西区的宿舍楼旁放眼向四周望去，他根本望不透这所学校到底有多大。 在玉盈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熟悉自己的大学校园时，军训就开始了。军训是在东区和西区共五个训练场同时展开的，东区三个，西区两个。这次的军训规模比玉盈想像得大得多，全校将近二十个学院的新生加起来总共有千人。 军训期间，他听参加了燕山大学多次军训的一个教官说，学校四届学生再上教职工以及后勤保障人员，总共有将近四万人，这个人数是玉盈老家河坊村的几十倍，玉盈立马觉得学校大得惊人。 玉盈的军训是在紧张而无聊的情绪中度过的，他对枯燥乏味又辛苦的军训不感兴趣，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真正的大学生活里去了。 军训中唯一让玉盈觉得兴奋的事情，在拉练时的目的地看到了解放军的坦克。拉练的目的地是当地装甲部队的一个野外训练基地，他在那里看到了装甲坦克的表演。坦克穿着厚厚的履带，在崎岖不平的山地里如履平地，看上去很威武，很豪迈。 这让玉盈想起了高中同学吴军，他高考之后如愿地上了军校，是北京的装甲兵工程学院。他想吴军应该会有机会开坦克吧，不由得心生羡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回 新生见面 军训结束的那个周末，玉盈得到临时代理班长文静的通知，说全班同学定于星期天晚上七点在第四教学楼的201教室集体会面，届时辅导员井沃也会到场。这一消息让他感兴奋，他盼望已久的真正的大学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星期天的晚上，玉盈和室友们吃过晚饭后一起前往预定的会面地点。他的室友当中，卫井桐和刘辉属于3班，他们也到第一教学楼去参加自己班里的集体会面了。 晚上七点，玉盈一行六人来到了第四教学楼。他走进见面的教室，发现同学们基本上已经到齐了，正成群地聊着天。看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自己的新同学了。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都是初次离开家乡，同学们都藏起了别人未必听得懂的乡音，试探着用普通话交流着。 当然，有些从方言特色较浓的地方来的同学，也难免会说吐噜了嘴，让别人一听就识破了身份，比如来自唐山和天津的同学。 正在大家聊得火热的时候，辅导员井沃从门外闪了进来。他走到讲台上，用他那双红色镜框下的小眼睛扫视了一下全场，同学们就都停止了交谈，整个教室里便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玉盈无意间又想起的眼镜，他偷偷地环顾了一直四周，发现不戴眼镜的同学寥寥无几，心中不禁感叹，祖国的教育真的是任重而道远。玉盈的眼睛也近视，可是总觉得戴眼镜麻烦，结果视力下降得愈发厉害，也已经有两百多度了。 接下来，辅导员井沃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便开始按学号顺序组织大家上台介绍自己。这时井辅导员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仔细一看现场，发现原来教室的左边全是男同学，右边全是女同学，像是战场上对垒的两支部队，彼此分隔，界线分明。 看来，刚刚走进大学的年轻人，暂时还是没有摆脱高中时代“男女授受不亲”拘谨。 于是他便倡议大家男女混坐，以便增进交流，而且说这也是见面会的目的。初来乍到的同学们在他几次三番的劝说下，才强忍着心中的羞怯，若即若离地坐到了一起。 同学们开始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同学们真的是来自五湖四海，北起黑龙江，南到海南岛，东自江浙沪，西至滇彊藏，哪里的都有，当然还是来自河北的最多。 每个人都用还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介绍着自己和自己的家乡，这让玉盈感到眼界大开，增长了不少的见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回 千里相会 一个扎着马尾辫儿c身材苗条c皮肤白净的女孩儿走上了讲台，她开始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叫项玉阑，来自河北保定河源县，毕业于河源县中学”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玉盈心中一惊，在这里竟然能遇到与自己同出一校的校友？他眯了眯那双因为近视而有些模糊的眼，仔细地打量着讲台上这位不期而遇的小老乡。 她的个头儿不高，大概一米六的样子，却有着一双修长的腿，一身宽松的红色运动服遮不住她纤细苗条的身段。她说话时面带甜美的微笑，露出色泽乳白十分整齐的牙齿。淡淡的眉毛下，镶着一双迷人的眼睛，眼睛随着甜美的笑眯起来，向下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像极了日本动漫里女孩儿常有的画面。 玉盈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便竖起耳朵往下听。只见她依然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把河源县以及周边的名胜古迹c人文景观c土特产品甚至街头小吃，从头到尾全都都介绍了一遍，甚至连河源县中学是孙式太极拳的发源地这样鲜为人知的事情都被她讲出来了。 玉盈顿时觉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她这么娇小的身子里却装着如此能说会道的才华，内心敬佩不已。 玉盈不禁疑惑，既然是老乡兼校友，那以前怎么没见过他呢？其实也不奇怪，河源县中学每届毕业生也有七八百人，高中的学生都忙于学习，哪怕就是隔壁班的同学也未必认识。 后来他又惊讶地了解到，她果然就是高中隔壁班的！ 正当玉盈在心里评判着这位素未谋面的高中校友时，辅导员点到了他的名字，该到他上台做介绍了。玉盈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能想到的刚才已经全都被项玉阑说完了，他心中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上台该说些什么好。 他内心忐忑不安不知所措，慢吞吞地走上讲台，在心中快速地思索着项玉阑可能漏掉的与故乡有关的话题，竟一件事也想不起来。他站在讲台上，看到同学们都在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似乎是彩迷们注视着即将开始的开奖。 玉盈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电影开场前干干净净的幕布，没有一个值得众人欣赏的画面。他用包含无奈的眼神瞄了洋洋得意c兴高采烈像是得了什么奖一样自我陶醉的项玉阑一眼，半低着头万分尴尬地对着台下的同学们说： “我叫何玉盈，和项玉阑同学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高中校友，我的家乡刚才项玉阑同学已经介绍得很详细了，我就不再赘述了，谢谢！” 说完，他便匆匆地逃离了讲台。他的介绍过于简短，同学们似乎感觉还没开始听就已经结束了，个个都神情疑惑，目瞪口呆，不过这种尴尬的气氛很快就被后面同学精彩的介绍给冲淡了。 就这样，玉盈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回 再寻目标 玉盈怀着兴奋的心情感受着自己的大学生活，用心体会着大学与高中的不同。高中住校的时候，他早上不到六点钟就起床参加早自习，晚上十点钟必须上床睡觉。 可是现在没有了班主任老师的管教，他再也不用参加早自习了。早上八点钟开课，他可以睡到七点半或更晚。宿舍楼里平时晚上十一点半才熄灯，周末晚上十二点才熄灯，只要他不困，就可以不睡觉。 高中的教室是固定的，甚至连每个人的课桌都是固定的，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书在属于自己的课桌上堆得山高。现在再也没有专属于个人的课桌了，甚至连上课固定的教室也没有了。为了能在上课的时候坐得靠前一点，早上必须要去得早一点才能占到位子。 时间一长，头脑灵活心又细的女学生们就开始养成了占座的习惯，在团结协作的精神指引下，每天早上派一个起得早的同学或室友带着一摞书早早地来到教室，在有利的位置上把书一溜儿排开，这就算是“先入为主”了。其她的姐妹们就可以安心地睡个懒觉，优雅地吃个早餐，再迈着悠闲的步子前去上课了。 玉盈在高中的时候就听过了那首源自大学生活时风靡全国的神曲《大学生自习曲》。以前对大学生占座是只闻其名未见其景，现在他终于来到了大学里，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不禁对这首歌的原创作者佩服得五体投地，竟可以把大学生占座的故事吟唱得如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大学没有老师管了，玉盈却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高中的时候，他每天都生活在对高考的期待c恐惧和压力之中，总感到胸中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力量在鞭策着自己不断前往，冲向高考那座万人争先的独木桥。 现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会战已经结束，学习没有了压力，生活也减慢了节奏，可他却像是过桥之后来到了一片开阔平坦的原野，突然失去了目标，找不到应该前进的方向。 于是，他的心中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以前，他的人生之路基本都是被设定好的。在田间地头和村里的大街小巷中摸爬滚打了六七个年头之后，先上了小学，然后赶上了推行义务教育的好政策，上了初中；在初中废寝忘食的努力之下，考上了高中；经历了高中三年既刻苦又痛苦的磨练之后，如愿考上了大学。 一路走来，他每时每刻似乎都在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不管这目标是不是他愿意的，可他毕竟有，而且只能朝着心中的目标努力。可是现在，他没有了，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隐隐约约地知道，他要有新的目标，新的方向。 可是当他静下以来想认真寻找新的目标的时候，他却发现这并不简单。就像让一个从未游过泳的人去渡河一样，突然让一个从未为人生做过规划的人去规划自己的人生，他必然会感到无所适从。 他知道，大学毕业可以考硕士，考博士，可那已经不是唯一必然的选择，而且那也终究不是最终的人生归宿。除此之外，他想像着自己还可以做什么。当个科学家？工程师？电影导演或者是新闻记者？ 他搞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他今后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已经不再像高中毕业后必然面临考大学那样清晰了。 玉盈不曾想到，这是一个他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想明白的话题。 眼下他能做的，也许只有延续从前养成的习惯，好好学习大学课本里的新知识。大学课本里的知识显然要比高中的内容丰富和复杂，学到新知识起码让他有成就感，也让他感到光阴没有虚度。 大学里太多的时间可以供自己支配，玉盈还是经常感到找不到学习之外的事情可做。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不会还是因为他不感兴趣，也许两种原因都有，总之他想不太明白，而且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他就在兴奋c疑惑c懵懂c无知c期待和恐慌的交织中，一点一点地摸索和熟悉着自己的大学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回 军旅结缘 学校正式开课后的第一个周日的上午，玉盈和室友白杰都睡到了上午九点钟才起床。洗漱完毕，两人结伴下楼去食堂吃饭。 当他们正准备穿过宿舍楼前的马路时，看到路边的一张长长的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穿军装的人（后来玉盈知道，胖的叫邓继辉，海军中尉正连职干事；瘦的叫武正豪，海军上尉副营职干事）。 这让玉盈想起了随着录取通知书一起寄到他手上的参军宣传单。白杰对那张宣传单也有印象，于是两人便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经过向两位穿军装的同志一番咨询，原来这两位是部队驻学校国防生选培办的两名干事。玉盈和白杰都对部队不了解，不知道“干事”为何物，也看不懂军衔，可是通过看两人穿的衣服，玉盈凭感觉猜测他们是两位军官。 经两位干事介绍，为了充分利用地方大学丰富的教学资源，吸收大学生中的优秀人才，活跃部队官兵的精神士气，优化部队干部队伍的组成结构，海军特在学校设立了招生工作办公室（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驻燕山大学国防生后备军官选拔培训工作办公室，简称为选培办），在学校开展了国防生招生工作。国防生在校学习期间，部队每年向每人发放五千元的生活补助。国防生大学毕业后，直接入伍担任海军部队的军官，与同期毕业的军校生学员享受同行待遇。 玉盈和白杰听两位干事说了一箩筐，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不过有一点两人都听明白了，那就是毕业后分配工作。玉盈早有耳闻，社会上广泛报道，每年有大量的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成了令国家领导都头疼的社会难题。一听国防生的政策能够落实安排工作，这就相当于刚进大学校门就把工作签好了，解决了找工作的后顾之忧，两个人就都动了心，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两位干事留了专业和姓名。 两位干事说让他们回去等通知面试，他们才明白这事儿还不算落定，也就没有抱什么必然的希望，穿过马路进食堂吃饭去了。 玉盈和白杰吃完饭上了楼，在宿舍里同室友聊起了此事，汪磊和王威也动了心，只是由于两个人都戴眼镜，不知道人家招不招。白杰告诉他们，办公室的干事说不影响，只要矫正视力（即带着眼镜测视力）能够过关就行，他们也就下楼去报名了。 不一会儿，汪磊的王威满脸惆怅地回来了，说人家只招应届声，而他们两个都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大学的。 后来同样是复读后才考上学的刘辉回来了，问玉盈和白杰为什么想报名参加国防生，玉盈就把两个人对工作的担忧告诉了他。于是刘辉便用调侃的语气对他俩说： “像你们这样的，完全是从自身利益出发，属于思想不合格。参军入伍要从当兵打仗c保卫祖国的角度出发，要以为国家建功立业c为人民谋取福利作为人生理想，这样才算得上是政治合格！” 刘辉的父亲在山东老家是村支书，他说话时这种富有逻辑的风格大概是从他父亲身上袭来的。 可是，同样是从农村里来的玉盈和白杰立刻被刘辉这种高大上的人生宣言给说懵了。他们都是刚刚从贫困县的高中校园里走出来，过了十几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寒窗苦读的日子，确实很难达到刘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 玉盈心想，就算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牺牲奉献值得推崇，可这与为平凡的生活而担忧也不冲突啊。作为来自农村的独生子女，父母没有工作老无所依，总得为自己的赡养能力未雨绸缪吧？况且，这事儿还不一定能不能成呢。 他极富调侃意味地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辉哥，你真是我亲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回 生活依旧 三天之后，玉盈和白杰果然接到通知，要求他们到至明楼对面大学生活动中心的一个会议室去面试。 主持面试的是选培办的主任胡中飞，一个体型又高又壮的海军上校。胡主任对前来面试的学生作了简短的讲话，大意是国防生毕业之后可能会分配到天南海北，希望同学们能和家里的亲人商量好，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没想好，想退步抽身还来得及。 在场没有人提出疑问，面试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后来玉盈得知，其实是由于国防生的招收工作近些年才刚刚起步，很多人都不知道与这相关的消息，今年在与军校同步招生的时候没有招满，所以他们一批人才在入学之后有些机会加入国防生的行列。 因此，所谓的面试，也主要看看有没有人路途改了主意或者有没有明显不符合政策的，其余就“照单全收”了。 其实在玉盈的班里就有一个提前批招进的国防生，名叫冯吉波，他已经和其他提前招进的国防生住到至明楼的集体宿舍了。这是玉盈在参加完面试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之前他一直奇怪这个总与他们一起上课的同学住在哪里。 面试后的第二天，在选培办的组织下，玉盈c白杰和全校多个专业的二十几名同期后补学员到当地的军医院参加了体检。 之后，直到大一第一个学期结束，玉盈和白杰也没有再接到与国防生有关的消息，他们一度认为是自己体检没有过关，最终没有被选上。 自从参加完体检以后，玉盈依旧过着一名普通大学生的生活，他每天白天规律地上课，晚上经常会独自一人去教学楼里上自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回 大海的约定 除了学习，玉盈和生活中似乎依旧没有其它的内容，他强烈地认为，这种空空如也的感觉不是大学生活应该有的样子。 他想为自己的生活找到新的目标，新的追求，于是他在一个周六的早上想到了去海边看海。他生平还从未见过大海，当初他填报志愿来这里上学，想见到大海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他换上了一身轻便的休闲服，踏上新买的那双白底蓝面的运动鞋，准备去赴与大海的第一次约会。 他下了宿舍楼，穿过校园里歪歪斜斜的小路，向学校的南大门走去。燕山大学的校园里的路很不规则，横七竖八没有一个统一的方向，很难从中找到一条严格从东伸向西或从南贯向北的路，也因此几乎找不出一座绝对座北朝南的建筑。就南学校门前的河北大街，也是不规矩地从西南斜向了东北。 玉盈走出了学校的大门，穿过川流不息的河北大街下面人潮涌动的地下通道，朝离学校大门只有四百米远的海边走去。他跨过一道古旧的货运铁路运，来到一片不知是什么品种的低矮的树林前，目光透过树林的间隙，远远地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深蓝，深蓝之上偶尔泛起着道道白色的线条。 他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在树林中间，前方缓缓地传来如细雨沙沙般的海潮声。他知道，那是大海正在呼唤他，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在一洼长满灌木c杂草丛生的水泽旁走过，双脚踩上了一片细软的沙滩。 在沙滩与海水的交界处，顶着一线浅浅的白色水花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地袭上岸来，湿没了几对正在拣拾贝壳的情侣的双脚。 这天的天气很晴朗，阳光很灿烂，秋日特有的金色阳光洒落在潮浪轻翻的海面上，闪耀着时而斑斑点点c时而又粼粼烁烁的波光。随着不断涌上岸边的海浪，拴在沙滩木桩上的几艘木壳的渔船不停地起起伏伏，摇得已经有些松动的船体有节奏地吱吱作响。 玉盈终于见到了大海的样子，没有汹涌的波涛，也没惊天的巨浪，只有如仙乐飘飘传入耳际的海潮的低语，和恰似涟漪慢展般轻轻推上海岸的柔波细涌。玉盈的心情也如这闲适的海浪一般，有一点点激动，却也格外的平和，像是见到了一位阔别已久的亲密的朋友，没有欢呼雀跃的拥抱，只有内心轻声的问候。 他脱下鞋子，赤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用心感受着这份自由与闲散。海浪欢快地涌过他的双脚，在脚面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细沙。他突然很喜欢这种一个人走在沙滩上的感觉，轻柔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把他的思绪带到了水天交接的远方，他那颗年轻而充满想像的心，勾勒着大海深处可能的景象。 从此以后，他便喜欢上了这种漫步海边的感觉，常常一个人在天气晴朗的周末来到海边，想象着自己未来生活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回 网络世界 玉盈不断用自己的方式体会着丰富多彩的大学生，室友们也在各自塑造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大学生活。 白杰在学校正式开课后不久，便开始玩消失，整宿整宿地不回宿舍，等到第二天上午室友们都去上课之后，他才回到宿舍里蒙头大睡。后来室友们才知道，他是去网吧通宵了。 玉盈刚刚从高中毕业的时候，在他的家乡河源县的县城里只有两家网吧，两家网吧的电脑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台，上网对玉盈来说也是一件十分陌生的事。可当他来到大学，发现秦皇岛的网吧已经遍地都是，尤其是在大学校园的附近，网吧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且较大的网吧里电脑有上百台之多。 在燕山大学正门外的河北大街上，几乎是每隔十米就有一家网吧，数量之多简直超过了路边的灯桩。 玉盈也试着去过几次网吧，可到了网吧依旧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有的在qq聊天，有的在玩网络游戏，还有的在看电影听音乐。他不会玩网络游戏，似乎也因此而不感兴趣。至于qq聊天，他连一个qq帐号也没有。 他穷尽自己所能想到的电脑知识，用自己笨拙的打字在网上搜索了qq号码的开通方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按照提示申请到了一个qq号码。当他成功登录之后，却发现自己一个好友也没有，心中突然感到一种孤独，而这种孤独转瞬之间又转化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一番静心的思索之后，他明白了自己恐惧的原由：他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抛弃了。 他刚刚走出家乡，正准备拥抱这个无限精彩的世界，却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这些连他那些外出打工的小学同学都会玩儿的东西，他却一窍不通。 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作茧自缚”地躲在高中校园里奋斗了三年之后，换来的却是无限悲凉的落伍。 在网吧这样一个群情激奋c杀声震天的环境里，玉盈却像一个外星人一样感到索然无味。 为了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努力地思考着自己还能在这里做些什么。这时候，随着通知书一同寄给他的另一张宣传单闪入了他的脑海——校内网。 他再次拼凑着自己零碎的电脑常识，在网上开通了自己的校内网帐号。虽然这个帐号里也没有一个好友，可这多少让他感到了些许心安。 他感到自己正在抓住时代前进的尾巴，好比坠落断崖的人拼命地拉住崖壁上一棵坚韧的小草。 这个时候，正值互联网快速发展的时期，玉盈在学习之余便经常去图书馆五楼的网络机房去上网。渐渐地，他的qq和校内网里也有了不少的朋友，尽管他也不经常聊天，却也感觉心里越来越充实。 至于网络游戏，他还一如既往是个门外汉，也根本没有一点学习游戏的兴趣。而且，图书馆的机房里是禁止玩游戏的。 在玉盈的眼里，汪磊和王威俨然已经是网络达人了，他们一天到晚都在讨论着“星际”c“红警”c“天龙八部”这些玉盈脑海里毫无概念的名词。等后来的日子里他渐渐听懂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竟连大家当作常识的cs都不会玩，一种没有童年c没有乐趣的失落和自卑常常不由自主地袭上他的心头。 白杰也不懂游戏，同样出身农村的他以前也几乎没有接触过网络。可是自从来到大学，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乐趣。这是从韩国引入的赛车游戏“跑跑卡丁车”正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蹿红网络，眼界初开的白杰很快就入了迷，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经常彻夜不归，到网吧去玩游戏，有时从早上一直玩到晚上，有时从晚上一直玩到早上，还有的时候从早上还是玩到早上。 后来，白杰又迷上了打台球。东校区总共有三个大食堂，在第二食堂的后面，有一个兼做水果生意的台球厅。刘辉遇台球高手，白杰迷上台球之后，就总请刘辉打台球，顺便向他请教。白杰玩“跑跑卡丁车”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似乎有了独孤求败之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也就不再总泡网吧，开始“回心转意”。 他白天正常上课，每天下午上完课就定时出现在了台球厅里。台球厅的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打台球的水平也很高，每当刘辉不能陪白杰的时候，白杰就找老板切磋，有时打得起了兴，简直是废寝忘食，其用心之良苦令人叹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回 有车一族 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像幽灵一样整日在教室里游荡。可是现在，那个由大二的学长扮演的“班主任”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玉盈一个星期也难得见到他的真容。他并不经常露面，学生们也只有在学习和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打电话长他帮忙。 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困难，学生们都过了十八岁的年纪，离开父母的呵护后似乎都一下子成熟了起来，懂得了如何照顾自己。 大学的课常常是好几个班一起上，三四个班一百多人呼啦啦地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既不分班级也不定座次，往往想找到自己班里的某一个同学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于那个玉盈常常会想起的身材娇小c性格活泼的小老乡项玉阑，他平时也很难见着一面。 大学生活过了将近一个月，几个室友都抱怨学校实在是太大了，去哪儿都不方便。玉盘也深有同感，于是便和室友相约周末一起去买自行车。 学校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都搭建了自行车的车棚，除了每幢宿舍楼的楼下，教学楼和图书馆的旁边也都停满了浩浩汤汤的自行车。学校的自行车基本都是二手车，甚至是已经被倒腾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多手车。如果有哪个学生胆敢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学校里暗藏着的偷倒车一族保管不出三天就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成色稍新的二手车，也常常会成为他们下手的对象。 这附近有好几所大学，今天在这个地方丢失的自行车，说不定很快就会重新出现在另一所大学的校园里。甚至有的学生在自行车丢了一两年之后，还依然能够在二手自行交易市场与自己那模样可辨的“爱车”不期而遇。 离学校最近的二手自行车市场是在去往市区的一个公交汽车站旁。玉盈宿舍一行八人乘公交车来到自行车市场，只见那里到处都是五彩缤纷c色泽亮丽的自行车，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可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车身随处可见的凹痕，鲜亮而粗糙的漆粉盖不住旧漆剥落后留下的齿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车都是旧车，油漆都是新喷上去的，虽然看着挺漂亮，可买回去未耐用，甚至说不定三两天下骑下来车身就会散了架。 几个室友挑来挑去，总感觉没有靠谱的。最后，玉盈c汪磊和王威实在不想继续在校园里长途跋涉了，将就着每人买了一辆差强人意的自行车。其他五个室友宁缺毋滥，就又坐着公交车回学校了。 有了自行车，玉盈觉得生活方便多了。他像是家里买了私家车一样，既潇洒又得意地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穿行。无论是去学校外面逛街，还是闲来没事在东西校区之间来回游玩，都是“一脚蹬子”的事儿。 最让他有优越感的，就是早上去距离远的教学楼里上课，原先走路要二十多分钟的路，骑车五分钟就到了，他可以在被窝里多睡十分钟，还能比其他的同学早到教室。 他每次风风火火地骑车冲向教学楼时，似乎总能感觉到被他甩在身后的同学们羡慕的眼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回 山海雄关 转眼间就到了国庆节，玉盈和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到山海关游玩。秦皇岛虽然名字中有岛却不是一座岛，甚至连个半岛也算不上。 这里是全国有名的避暑城市，北戴河区是许多高层领导疗养的地方，所以秦皇岛以发展旅游业为主，严格限制重工业。这里的空气质量很好，连呼吸都养颜。 玉盈从来没想到过，这座美丽的城市在他毕业四年之后竟也难逃雾霾遮天的命运。当然，这也是后话。 一到大的节假日，就会有很多旅行社到学校里作宣传，兜售各种景点的门票。玉盈和几位同学从中买了山海关景区两个景点的联票：天下第一关和王家大院。 玉盈从小就从书上学到，万里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到如今，竟有机会一睹山海关的真面目，心中充满了期待。 秦皇岛是一个以发现旅游业为主的城市，赶上国庆节这样的大长假，各个景点都是游人如织，人满为患。天下第一关下面是一堵高高的城台，城台上的石阶早已在千百年来风雨的侵蚀和游人的踩踏之下变得十分光滑，一块上书“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的牌匾横在城楼之上，显得雄壮威严。 城台上的石阶里虽然能看出修缮过的痕迹，可城台和城楼都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气质，让人不禁联想起这里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 玉盈站在高高的城台之上放眼望去，四周险要的地形尽收眼底，其易守难攻之势果然名不虚传。 王家大院是清朝一个大户人家的私宅遗址，里面的古建筑都保存得比较完好。那些从前只在宫廷剧里看到过的豪门大宅，玉盈在这里却亲眼见到了。这里的一厅一堂，一桌一凳，一庭一院，一草一木，都让玉盈浮想联翩，仿佛能看到当年王家人富贵奢华c舒适安宁的生活状态。 在一个环境幽静c古色古香的房间外，玉盈驻足站立，细细读着门旁立牌上的介绍。据说，这里是当年吴三桂与历史名伎陈圆圆曾经同室而居的卧房。玉盈跨进门去，只见里面妆台钗梳齐备，卧榻衿褥俱全，据说都是当年的遗物，不知是真是假。 最令玉盈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卧榻之侧静静摆放着的一双小小的绣花鞋，旁边的牌子上注着：三寸金莲，相传是当年陈圆圆穿过的鞋子。 玉盈目测，那鞋子果真只有三寸左右，心中顿时升起对古代妇女忍痛缠足的同情与惋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回 难下心头 国庆五天之后，便迎来了中秋。这是玉盈第一次客居他乡过中秋。他在第一食堂旁边的公共电话亭给父母通了电话，独自一人来到燕鸣湖边散步。 皎洁明亮c大如玉盘的月亮挂在天上，在燕鸣湖幽静的湖水里投下美丽的倒影。湖边的长椅上坐满了幽会的情侣，相互依偎着，窃窃私语地说着甜蜜的情话。 在这寂静美好的中秋之夜里，他想起了亚红。 此时此刻，玉盈才发现，他的心里还一直装着亚红。他回想着高中时代所经历的一切，才明白自己对亚红始终难以割舍。她曾经那轻似浮萍c飘忽不定的爱情一度让他内心绝望，三年之中时时刻刻刺痛着他那颗敏感的心。尽管他始终假装对她的朝秦暮楚毫不在意，可是此刻他终于认清了内心真正的自己。 在中秋节含情脉脉的月光里，在燕鸣湖幽幽动人的静水旁，他那颗躲藏在黑暗深处早已被刺得伤痕累累c血迹斑斑的心，终于又鼓足勇气走了出来，在幽静的湖水里洗泪，在多情的月光里疗伤。 他也想起了雪林。在高中那些青涩的时光里，雪林的真诚总是让他无法拒绝，这或许正他最后见到她时相对无言的原因。 可无论是雪林，还是亚红，他现在都无法联系她们。他知道亚红进了复习班，却无从打听雪林的下落。 他曾因亚红情感上的善变而感到愤怒，却也深深地知道，是他的逃避让彼此错失了一份可能。在这个本属于团圆的夜里，对亚红前所未有的思念让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写下了给亚红的第一封信，连同他对她的思念一起寄回了高中母校，期望着能够得到她回复的只言片语。 玉盈等了几个星期，去信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高中母校刚刚迁了新址，也许是她没有收到，便期待着寒假早些到来，准备到母校去看望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回 膝伤噩梦 中秋节过后的第一个周六，有电话打到玉盈的宿舍来，玉盈接起电话，听出是同班的女同学贾丽。贾丽在电话里问： “请问王威在吗？” 玉盈回头扫了一眼宿舍，对着电话里说： “不在。” “哦”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失望。 玉盈听贾丽不再说话，正准备挂电话时，贾丽又开口了： “请问你是玉盈吗？” 班里的同学相互之间还不太熟悉，讲话都客客气气地在前面加上“请问”二字以示尊重。 “是我，怎么，有事？” “请问你知道谁有自行车吗？” “我有啊，怎么，你要用？”玉盈以为她想要借自行车骑。 “不是呃，是。我腿摔伤了，你能骑车带我到医院去看看吗？” 原来，贾丽在晾衣服的时候从凳子上摔伤了膝盖，想找个人带他去医院看看。 “行，没问题，我到楼下接你去吧。”玉盈说完便挂断电话，匆匆下楼去了。 玉盈推车来到至雅楼下，只见贾丽在两个室友的搀扶下出了宿舍楼。贾丽坐到玉盈自行车的后座上，说想先去学校的医院看看，于是玉盈便骑上车，绕过燕鸣湖边的小路，载着贾丽直奔燕大医院去了。 来到燕大医院，由于是周六，医院里的骨科门诊只留了一个年轻的值班医生。值班医生的态度不怎么好，好像是贾丽的到来打扰到了他的休息时间一样。 他让贾丽在值班室走两步试试，贾丽就忍着疼踮着受伤的左腿勉强走了两步，然后值班医生满不在乎地说： “既然能走，就没事儿。” 然后就想打发贾丽回去。贾丽满脸无奈地站在那里，不肯走，玉盈见医生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中的为不打一处来，可现在是求着人家医生了，又不好发火，就对医生说： “医生，她看上去是真得疼得厉害，来都来了，你好歹也看看伤情啊。” 那医生似乎这么就打发病人走了，似乎说出去也不好听，便让贾丽躺到值班室的床上，右手从下面托住她左腿的膝盖，左手捏住她左脚的脚踝，把她的左腿抬起来能左膝为轴扭了一下，贾丽顿时疼得哎哟直叫。 玉盈以为医生听到贾丽的叫声会住手，可是他接下来的动作让玉盈终生难忘，而且他万万没想到多年后他竟然也会经历与贾丽如出一辙的惨痛折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回 伤上加伤 只见那医生听到贾丽的叫喊声之后，果然停了一下手，右他的左手托着贾丽的腿在半空中并没有下来，然后用非常严厉的像是幼儿园里的老师训斥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 “叫什么叫，不疼，啊？别叫！” 然后就又左右手配合着扭着贾丽的腿绕着膝盖转了起来，贾丽立刻用女生们特有的高音尖叫起来，叫声之惨烈着实跟杀猪一样，几颗豆大的泪珠子顷刻间就从眼角里流了出来。 那医生转了两三下，看贾丽叫得实在痛苦，估计对自己的医术也有些心虚，就赶紧停下手，故作镇定地摆出一副本医师混迹医学界多年见经验丰富多识广此等小病别无大碍的样子，闭着嘴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 “没事儿，知道疼就说明血管儿是通的，回去养养就好了。” 玉盈当时就想，这真是屁话，不过见到这医生刚才对贾丽胡诊乱断的手段，对他医术也不敢恭维，就赶紧扶着不停地擦着眼泪的贾丽出了医院。玉盈问她： “现在你想什么办？” “还是去市里的医院看看吧。可是我没带钱包，麻烦你先送我回宿舍吧。” 玉盈也没带钱，就只好骑车把贾丽又送回了至雅楼。到了至雅楼下，她打电话到宿舍里，刚才的两个室友又下来接她，搀扶着她进楼去了。 后来，贾丽在室友的陪同下去了市人民医院，人民医院经过ct拍照诊断她的左膝韧带撕裂，半月板受损，当场就住了院，打了石膏。后来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向贾丽了解了受伤的全部经过，十分惋惜地对她说，这伤不是像是摔的，更像是扭伤，所以很可能是燕大值班医生的几下生拉硬拽才导致了韧带的撕裂和半月板的中度损伤。 玉盈听到这一消息后心想，果然是“狠不过郎中心”，医生要是没有了医德，病人比没有医生还要遭殃。 贾丽住了院，她的母亲从邯郸老家赶过来照顾她。半个月后，她出了院，在学校东面的燕大小区里租了一间房子继续养伤。为了不让她落下学习，班里几个既学习好心肠又热的同学每天定时到小区里给她补课，玉盈的室友秦岭就是其中之一。 贾丽受了伤，班里的同学都隔三差五地去探看她，她也因此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全都熟识了。她在小区养伤期间，租住的房子是在三楼，由于定期要到人民医院去复查，每次复查时上下楼都需要有人背。第一次复查的那天，白杰正好去小区探视她，白杰也因此就成了她的背运工。 后来，她每次去复查都是白杰背她，一直背到她的膝盖痊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回 爱情滋味 这个时候，辅导员井沃已经指定由性格外向c活泼开朗的女同学文静暂任班长。文静留着一头简单利落的短发，说话嗓门儿大，做事干脆，像个男孩子一样有点大大咧咧，性格虽然不像她的名字那样娴静美好，其活泼开朗却颇受同学们的欢迎。 在下个学期组织班长竞选之前，就由她负责统一协调班里的事情。 一天晚上，玉盈c白杰和汪磊正坐在宿舍里聊天，郑准突然心神不宁地走进来。他进来后，先是坐在了床上，两眼发直地盯着地板看了五秒钟，很快就又站起来在宿舍的窗子和门之间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深吸一口气又长吐一口气，直把脸和脖子喘得通红。 白杰看到郑准坐立不安的样子，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便疑惑地问道： “郑准你怎么了？长吁短叹的干什么？” 郑准用上牙咬住下嘴唇，有些欲言又止。原本从嘴里出入的气流全都改道走了鼻腔，两个鼻孔随着气流一张一翕地鼓动着，自流摩擦鼻腔发出一阵阵的“嗤嗤”声，吹得鼻孔边上的两根鼻毛在气流中瑟瑟地颤抖。 “哎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到是赶紧说呀，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一向心急不喜欢扭扭捏捏的汪磊坐不住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攥紧了拳头催促着郑准，一副江湖大哥训斥小弟的样子，好像在说：出了什么事儿就跟大哥说，大哥帮你搞定。 “我恋爱了。”郑准的嘴里突然蹦出了并不高声却语出惊人的四个字。 玉盈c白杰和汪磊三个人顿时石化了一般，瞠目结舌地相互看着彼此，嘴里说不出一句说来。汪磊一改刚才江湖大哥的派头，松了拳头，慢慢地又坐回了自己的床上，仿佛在用行动向小弟暗示：你的事儿大哥无能为力。 时间似乎停止了十秒钟，之后白杰又打破了沉默： “跟谁？” “文静。”郑准这次回答得却十分爽快。 “可以呀郑准，把咱们的班长大人都下了，你下手可真（zheng）准呐！”白杰有点大舌头，像陕北一带的人一样说话没有前鼻音，说“真准”的时候发音和“郑准”一个样。 原本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玉盈和汪磊像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赶紧应和，都说这场恋爱谈得好，给宿舍里的室友们长脸长志气。玉盈听到白杰的发音，突然觉得郑准的名字起得好，白杰犹如画龙点睛的话说得也妙。 郑准是玉盈班上第一个在大学谈上恋爱的人，文静也是班上第一个在大学恋爱的女生，他们之间的恋爱从各个角度讲都走在了全班同学的前面，成了全方位的第一。 郑准和文静的爱情是如何开始的，没有人知道，但自从那天郑准在宿舍里给三位室友宣布了他们的恋情之后，班里的同学们就时常会看到他和文静一起去吃饭。 不过，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有些拘谨，毕竟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高中生的羞涩还没有褪尽，郑准和文静还是有意地保持着距离。 即便如此，在全班同学眼里，郑准和文静之间的恋情也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爱情是什么滋味，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正地尝到。 两颗相互吸引的心，是无法把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保持太久的。很快，郑准和文静就不再在意众人的评判和议论，无论吃饭上课都是手牵着手出双入对，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在全班同学乃至全校同学面前秀着他们的恩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回 情愁难忘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忘乎所以。郑准成了每天晚上回宿舍最晚的人（有人外出通宵的情况除外），因为他要把文静送到至雅楼的楼下才回来。在送文静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难免会说一些悄悄话，而悄悄话一旦说起来一般是很费时间的。 看到郑准和文静甜蜜的恋爱，玉盈又不禁想起了亚红。他从来不曾牵过亚红的手，更没有得到过她的拥抱，可是她却一直把她藏在心底。他开始让自己忙起来，为的是不让自己时间去想她，只等寒假快快到来，那样他就可以见到她了。 想到亚红的时候，他总是相生相伴地会想到雪林，可是他知道内心的情感却不能一分为二。他想知道雪林去了哪里，希望能联系到她，随即又想即便是联系到了也不能给予她什么，也许只会打扰她的生活，就又不想知道她的动向。在他的心里，始终怀着对雪林的歉意。 这个时候有一首怀念青春的歌正在校园里流行开来，歌名叫《十年》，玉盈常想，或许十年之后，他能在人生的某个路口再次与雪林偶然相遇，那时候的他可能会坦然地与她相互问好。 玉盈的大学生活相比白杰c王威和汪磊等一些“网虫”要规律得多，他白天按时上课，晚上去教学楼里上自习，周末会独自到海边散步。在海边散步的时候，他轻声吟唱着张雨生的《大海》，深情凝望着层层推上沙滩又退下去的海浪，把对亚红的思念寄托给海风，飘向他遥远的家乡。 与此同时，网络博客正在流行，他摸索着开了自己的博客，有时间就去图书馆的机房里写写网络日记，记录下他大学生活里的点点滴滴，抒发着他心中的迷茫c思念和梦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回 一票难求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新奇而短暂，很快就到了年底，寒假伴着秦皇岛愈来愈冷永不停息的海风快马加鞭地来了。 第一个学期需要购置的东西很多，玉盈手里的钱花得比预想得要快，等到回想起来竟不知道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到了寒假即将来临时，他连买车票的钱都不够了，只好给家里打电话，父亲又给他汇过来五百块钱。 这时候，玉盈才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社会上总管大学生叫“穷学生”，花的都是父母的钱，每个月都有一个预期的消费，超过了数就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了，只好省吃俭用，处处将就。到最后吃饭都拣最便宜的，两顿并作一顿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训时常响在耳畔。 放寒假前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做，就是买回家的车票。玉盈来的时候买票还算比较顺利，尽管买到的是站票。学校提前半个月就已经开始组织学生们购票了，可校园里到处流传着“逢寒暑假，一票难求”的说法，就连学校组织的购票也未必有结果。 在接放假前的半个月时间里，玉盈亲眼目睹c亲身经历了学生们为一张回家的火车票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惨状。 寒假的到来，也基本意味着极具中国特色的“春运”正式拉开序幕，火车车票的预售期也由平时的三天延长到了七天。新一天的火车票是每天早上七点钟开始发售，为了能赶在新的票源起售的第一时间买到车票，玉盈c汪磊和王威早上五点就起了床，带着全宿舍和几个同班女同学的殷切希望，坐上河北大街上有名的34路公交车前往火车站去了。 当他们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发现买票的人已经把队伍排到了售票厅的外面，里里外外加起来有好几百人。 玉盈看到这人头攒动的一幕，本来满怀希望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们估计买不到票了，但又想不出其它办法，只好抱着一丝几近天真的希望排了队。 经过两个小时的等待，玉盈终于到排到了售票窗口，他把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售票员，售票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回了他的话：没票。这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彻底打破了玉盈那丝天真的希望，他望了望从旁边售票窗口走过来同样神情沮丧的汪磊和王威，知道他们也是一样的毫无斩获。 看来，他们还是去的晚了，他们向车站的工作人员了解到，车站整个晚上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就是为了第二天能第一时间抢票。 为了能够抢到票，三人经过商定，当天晚上就又去火车站守着，争取能在新票开售时就出现在售票窗口前。三个人分两个队伍排队，一个人作机动轮换，一个晚上除了上厕所之外口饭没吃滴水未进，一直挨天了第二天早上。 工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如愿地买到了票，尽管又全部都是站票。玉盈还给特意拜托王威给项玉阑也买了一张，两个同在异乡为异客老乡相约放假后结伴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回 梦想的距离 在玉盈忙着买票，盘算着回家的打算里的同时，还有一件事情牵动着他的心，就是期末考试。大学的考试和中小学时代的考试大不一样，只要考过六十分及格就行，除此之外似乎没有谁会批判一个人考得太少。 但是，十多年来形成的心理习惯，本能地让玉盈还是想多考些分数。他也渐渐地明白在大学里“高分”并不一定意味着“高能”，他必须要改变多年以来对“能力”片面的认知，可是生活里一度只有学习的他，似乎也找不到其它能够体现价值的事情可做，也就只好因循守旧，抱残守缺，固执地坚守在学习这块自己所熟悉的阵地上。 半年来，带着对大学生活的无知和困惑，玉盈似乎是别无选择地上了很多自习，因而考完试后自我感觉还比较良好。一份传出，一份收获，付出之后总会有些许回报，这是他十几年寒窗苦读学到的最为自信的人生信条。 还有三天就要放寒假了，玉盈突然间想起了“无线电爱好者协会”。这是他刚来大学时入的唯一一个社团，可匆匆半年下来，他竟一次也没有去过，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社团开设在什么地方。 他一路打听，来到了大学生活动中心的一个间小屋前，在门侧的铭牌上看到了“无线电爱好者协会”的字样。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敲门的时候心中充满了胆怯。他之所以胆怯，是因为到现在才来，不知道这个社团是否还承认他会员的身份，就像是一个约会迟到了太久的人，害怕面对情人充满怨气的眼神。 “请进！” 玉盈听到了里面有人应答。他轻轻地推门进去，门“吱吜”响了一声，屋里静悄悄的，门的“吱吜”声把屋里的安静衬托得更加深邃，让他感到一种进入教堂佛寺般的神圣。 这就是“无线电爱好者协会”会员办公的地方。房间不大，只有四十平方米左右，四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各种各样的电子元器件。 一个身穿灰色毛衣的戴眼镜的人坐在中间一张同样堆满了电子器件的桌子旁，正手持电锡焊拨弄一块电路板上二极管的针脚。桌子边儿的地板上，放着那块会长曾搬出去招募新会员的led电子屏。 听到有人进门，桌旁的人抬起头来，玉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协会的会长。 “你找谁？”会长把电锡焊架在桌上的铁架上问道。 “我我是我是会员，想过来看看。”玉盈有些心虚地回答。他说出“会员”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很没有底气，还十分不自信地在“过来看看”之前加了一个“想”字，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来这里。 “噢，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会长说着便拿起桌子上的一张名单，上面记录着所有会员的名字。 “我叫何玉盈。” “何玉盈”，会长用左手的食指在名单上从上到下划过，很快找到了玉盈的名字，说：“你以前没来过吧？随便看看吧。入我们协会，兴趣很重要，有很多会员因为兴趣不浓，一年半载就自动退出了，还有一些会员自始至终都没有来过一次。你能来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若是有时间，随时欢迎来这里一起探讨学习。” 玉盈虽然知道书架上摆的是一些二极管c三极管c电容c电阻c电感之类的元件，但也只是知道个皮毛。对于这些，他高中时没有学过，大学课程里也才刚刚开始接触，还没有多少基础，甚至连“学习探讨”都没有资本，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他回过四处观望的头，发现会长正在看着他，这才想起接过会长的话，说： “好的学长，我有时间会来的，我今天就是先认认地方。学长你先忙吧，我先走了。” 玉盈说完，不等会长回话就匆匆地出了门，他像一个怯场的演员一样，慌乱地逃下了舞台。 从“无线电爱好者协会”出来后，玉盈在回宿舍的路上边走边想：戴眼镜的会长看上去活像一个年轻的比尔盖茨，难道他真的也是一个天才般的人物？在那间静悄悄的小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一般人恐怕很难融入那样一个既需要智慧又需要毅力的环境。那里的安静中透着神秘，带给玉盈一股巨大的压力，正是这种压力，将自认为能力不济的他推出了门外。 在这个电子产业蓬勃发展的时代，心怀梦想的玉盈本以为靠自己的勤奋和聪明可以打拼出一片天地，可几个小小的电子元器件就把他的自信心扫荡得踪影全无。 梦想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但梦想实现起来必定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回 童音未泯 寒假如约而至，玉盈没有时间多想，就带着初识大学的兴奋c疑惑c惊喜和迷茫，同项玉阑结伴来到秦皇岛的火车站，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玉阑第一次回家就带了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旅行包外加一个双肩背包，这让玉盈感到不可思议，不知道她在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时候考验玉盈的时候到了，在这个娇小的同乡面前，他觉得自己得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就把自己唯一的背包背在肩上，义不容辞地接过了玉阑的两个大旅行包。 那两个旅行包那叫一个沉，玉盈怀疑她是否在里面装了两百斤的石头。他看着玉阑那细胳膊细腿儿的纤弱身子，在心里想像着如果是她独自一个人回家，她如何能拖得动这重如泰山的行李。 在出校门的路上，玉盈如挑担的沙僧一样跟在玉阑后面亦步亦趋，三步一摇两步一摆，像是一个随着官家小姐出行的仆人。 玉阑背着小包迈着阔步步履匆匆地在前面走着，玉盈挑着扁担双腿紧倒摇摇晃晃地在后面跟着。玉盈双手坠得生疼，可他觉得男子汉哪怕丢了命也不能丢了脸，跌了跤也不能跌了面儿，就每每趁玉阑不注意的时候，才赶紧把包放在地上松口气。后来玉阑还是发现了，就问他累不累，他忙说不累，还拎起两个大包在半空使劲抖落两下，表现出一副轻而易举的样子。 两人出了校门，穿过地下通道，在路在对面乘上河北大街上极具学生特色的34路公交，一路站着来到了火车站。 34路公交车是燕大的学生最常坐的一路车，也是很多经验丰富的老人最喜欢坐和车，因为总能得到燕大彬彬有礼c尊老爱幼的学生们热情的让座，而燕山大学又是多条线路交叉的“换乘车站”，所以车上向来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轻易不能找到座位。 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玉盈近距离认真端详了一下这位活泼可爱的小老乡。她上穿一件鲜红色宽领羽绒服，下着一条浅蓝色紧口牛仔裤，脚踏一双墨绿色高帮休闲鞋，典型的女大学生打扮。 他那双戴着黑色羊绒线露指手套的手里，始终抱着一部圆头圆脑的粉红色小手机，纤细白嫩的手指从手套里伸出来，两根拇指像细鼓槌儿一样不停地敲打着手机键盘，时而浮上嘴角的浅笑在她圆润的脸蛋儿上深深地洼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玉盈看得出来，她是在不断地向远在家乡的父母报告行踪。 玉阑发完一条短信，发现玉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问他： “你想干什么，怎么老盯着我？”。 玉盈也觉得自己刚才看得入了神，心中有些尴尬，忙打趣道： “没事儿，我看见一头小猪总对着手机乱敲，有点儿好奇。” “讨厌！”玉阑嘴巴一努，用未变的童音甜甜地说，腮边立马泛起了娇羞难掩的红晕。 上了火车，依然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玉盈和玉阑把行李放在车厢里的一个角落，开始了又一次的军姿训练，艰难地站回了保定。 一路上，玉阑每隔一会儿就拿出手机给家里发一条短信，向家里实时传递着他的位置。她在聊天中向玉盈透露，她从小就没有离开过父母，自从上大学报到的那一天起，她每天白天都要给父亲打一通电话，每天晚上都要给父亲发个短信，以这种双保险的形式向家里报告自己的平安，如此已经坚持了一整整个学期。 玉盈听了玉阑的描述后大吃一惊，心中不禁感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关心孩子竟然能关心到如此地步，也实属不易。 两人在保定站下了车，玉阑的父亲项海东和母亲曲梦原早已在出站口等候。他们开车来接玉阑，在玉阑的邀请下，玉盈也就搭车一道回了县城。这时玉盈才知道，这个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结识的小老乡家就住在县城。 到了县城，玉盈便匆匆向玉阑和她的父母告了别，坐车回乡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回 再回母校 在玉盈刚刚高中毕业，还没有到大学报到的时候，他就听说城东的高中新校区已经建好了。在暑假之后新学期开学的同时，河源县中学的全体师生就全部搬到了新校区。 大学的寒假放得早，玉盈回到家里时才刚刚进入农历的十一月。回到家的第三天，他便再次来到县城，去看了他的高中母校。这时，学校旧址的建筑已经全部被拆除，教学楼不见了踪影，操场已被填平，遍地都是打碎了混凝土块，完全看不出学校原来的模样。 看到了面目全非片狼藉的学校旧址，玉盈心中有些失落。这里曾经有过他那么多的记忆，而这所有的记忆，似乎都随着学校的拆迁成了永久的过去，再也找不到凭吊的依据。 于是，他又沿着母校旧址前的长街，怀着沉重的心情向新校区走去。他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想来县城的目的。自从他写给亚红的信石沉大海之后，他便一直想来学校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母校新校区的样子，校门口不再是个安了栅栏的门牌，改成了政府机关式的门岗。透过门岗边上的电动铁栏，可以看到校园里的柳树和冬青。冬青挺着碧绿的叶子，给百木凋零的校园点缀着生机；柳树虽已脱光了叶子，却依然垂着纤细柔软的丝绦，像素描里披着长发的少女，在冬天的冷风里飘摇。 玉盈向看守门岗的老大爷说明了情况，想以母校学子的身份进去看看。老大爷还是曾在旧校看门的那位，他竟意外地对玉盈印象深刻，就满足了玉盈的心愿。 学生们都在上课，校园里很静，园子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冬天里沉睡了。几栋新落成的教学楼连成一片，都漆成了耀眼的红色，让玉盈感觉这个冬天不是那么寒冷。 他绕过教学楼，看到了同样色泽艳丽的宿舍楼。他早就听说，新区的宿舍楼都建成了标准的八人间，跟他大学里的宿舍一样，条件比他读高中的时候提高了很多。 宿舍楼的后面是一大片操场，操场还没有经过精心的修葺，松软的黄土裸露在外面，与母校焕然一新的面貌极不相称。 操场边上有八个新建的篮球场，篮球场上的水泥地板已经被学生们踩磨得很光滑，在暗到几乎没有阳光下幽幽地闪着若隐若现c似有似无的光。篮筐上坠着已经不再洁白的白色篮网，篮板也换成了玉盈高中时就羡慕的玻璃钢，篮板c篮筐和篮网都在寒风的侵袭下不停地颤抖，在空旷的校园上空发出自己特有的呜咽和嘶鸣。 玉盈没有在这里念过一天书，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称这里是他的母校。母校，玉盈默默地在心里不断地念着，似乎是在期待着母校能给他一句回应，好让他觉得他不是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寒风刺骨c寂寥空旷的严冬里流浪。 校园的南面是一个与学校同期建成的小区，属于学校的单位建房。玉盈听说高中的班主任程老师在那里买了房，虽说因为资历浅买在了六楼，可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再蜗居在老校区四十几平米的教职工宿舍楼里受苦。想到这里，玉盈就替这个半似母亲又半似姐姐的老师感到高兴。 他还听说，自从程送走了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就愈发不好了。他心里想总着有时间再去看看这位曾引自己走出迷茫的恩师，与她促膝长谈，向她说说自己的大学生活和许多曾经说不出口的人生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回 情满纸笺 玉盈在篮球场边走过，从对着球场的入口进了教学楼。楼道里灯光很暗，玉盈踮着脚眯起眼睛挨个看着教室门牌上的号码，寻找着高三复读班的位置。 复读班在二楼，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没有老师讲课了，以学生自学为主，安静的楼道里只能听到学生们翻弄书页的声音。 复读班一共有八个，教室的门都关着，玉盈不知道亚红在哪个班，就在楼道里来回地踱步。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所有教室的门全部打开，每个门里都迅速走出几个眉头紧皱明显有些心浮气躁的学生，似乎是想逃离那如牢笼一般令人窒息的教室，楼道里立刻变得人声喧哗起来。 在一个人来人往的教室门口，玉盈看到了亚红坐在前排埋头苦读的身影。 玉盈拜托班上的同学把亚红出门来。亚红看到他，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她也许从未想到过玉盈会来找她。她已经戴上了眼镜，玉盈从她镜片边缘的层层反光可以看出，她似乎近视得很厉害，便也从中了解到她为了能考个好大学必定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玉盈来看她，是因为心中的思念，可是他并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他不知道她的学习成绩如何，只从厚厚的眼镜片中读出了她的刻苦；他不知道她现在的情感世界怎样，期望着能够与她再续前缘。 他心中充满了不自信c不确定，若无其事漫无目的地与她聊着天，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是对还是错。他想知道她现在是否有男朋友，却又不敢去触及心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话到嘴边又迟迟问不出口，就像是从暗室里走出来却不敢睁开眼睛，害怕看到的是阴云密布的天空，找不到自己心中所希冀的灿烂的阳光。 他先和她聊了几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题，还是旁敲侧击地问到了她和盛杰的关系，他拙劣的演技最终难掩他此行的目的。她说，自从高中毕业后再也没有与之联系，现在的她心中只有学习。这也是毕业后她曾留给玉盈唯一的话，玉盈强烈地感觉到她在努力地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玉盈又问她有没有收到来信，她说有。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回信，害怕得到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他们没有时间长聊，就伴着上课铃响匆匆地挥手告别了。 玉盈感觉得到，亚红在逃避他。“逃避”，大概会成为令他终生记恨的词汇。但他心中还是有些高兴，因为至少他知道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那天傍晚，玉盈在学校的一间活动室里写下了他对亚红的爱和思念，表示了对她的理解，愿意等她顺利地参加完下一年的高考，共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并期待着她的回信。他不想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情，把信托同学交给亚红，便如释重负地回家了。 这样俗套的情节竟像是在演电影一般，他事后想起来总觉得有些虚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回 同学聚会 今年的冬天还是比往年要暖和许多，没有出现像去年大年初二那样几十年不遇的严寒。 尽管如此，冬天的人们还是很吝惜自己的脚步，都躲在屋子里不愿出来。冬季的乡村里没有农活，人们都钻在屋里打麻将c看电视，或者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唠嗑。 春节前后是各种缘由的饭局，家里是亲人团圆，家外是朋友聚会。玉盈也学会了喝酒，隔三差五地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学同学喝上两杯，谈论着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童年往事。 年前，吴军以高中时班长的身份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席间同学们都相互诉说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大学经历和大学感受。 吴军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军校，经过了三个月的集训，他本就魁梧的身材越发显得有气质了。 曾被玉盈视作神童的齐志明终因贪看闲书过多而高考失利，最终考取了一所甚是普通的大学，他依旧留着文学青年式的长发，长长的刘海还是从额前垂下来，遮住他右边的大半个眼镜片。 玉盈心中暗想，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坚持着自己“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生信仰，也不知他是否在像韩寒和郭敬明一样晚上喝咖啡写书，白天蒙头睡大觉。 汪月娇也在高考之前马失前蹄，没有发挥出她平时所应有的水平。玉盈在与她的交谈中发现，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了，曾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她变得开朗了许多，脸上也现出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笑容。 参加聚会的还有几个和玉盈同在秦皇岛上学的体育特长生，几个仍在高三复读班奋战的老同学都没来参加，他们大概都觉得自己已经落在了曾经的同窗后面，在心中憋着一股劲儿，想明年也能够昂首挺胸地走出母校，奔向属于自己的大学。 总的来说，这个并不算短的寒假过得很快，元宵节的灯笼一挂上街头，玉盈也就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回 与子同乘 玉盈和玉阑虽说是同出一所高中，是名副其实的纯老乡，可是在都忙着为梦想打拼的高中时代并不相识。 到了大学，竟然同学院同专业同班级，这让玉盈感到很意外。玉盈甚至想，大学里如果也像高中一样定下坐位，说不定两个人还能同桌，这是极巧的事，让玉盈又有了一种演电影的感觉。 他以前总觉得电影里的许多情节太假，纯属瞎编乱造，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断地让他感到，其实电影真的可以来源于生活。 玉阑大概也觉得这种巧合实在难得，加之远赴千里之外上学人生地不熟的，就约玉盈一同返校。项叔和项婶为人很热情，返校的车票依然难买，就在托人买票的时候给玉盈也多带了一张。 返校的那天，项叔和项婶开车把玉阑和玉盈送到了市里的火车站，玉阑还是带了两个大大的行李包，玉盈吃惊她到底都带了些什么，每次都像蚂蚁一样搬运着比自己身体还重的行李。 这次他们有幸买到了座票，只可惜两张票却隔了车厢中间的通道。上车之后，玉盈以最快的速度把玉阑的行李搁在行李假上，后面蜂拥而上的旅客迅速塞满了通道。玉盈和玉阑分坐在通道的两边，隔着人连说话都不方便。 火车上午九点发车，下午七点才到到达秦皇岛。中间不断地有人上下车，可车厢里的人却始终不见少，连上厕所都不方便，所以玉阑不断地叮嘱玉盈尽量不要喝水，两人像是荒野求生一样不吃不喝地挨到了终点。 下了火车站，他们对附近的环境已经很熟悉了，很快就坐上了备受欢迎的34路公交车，在秦皇岛初上的华灯中来到了学校。进了学校，玉盈一直把玉阑连同她山一样重的行李送到至雅楼下，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了宿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回 颈椎之痛 新的学期终于开始了。在刚刚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手机的价格已经降了很多，很多同学在休息了一个寒假之后，都带着新买的手机回到了学校。 玉盈也早已在寒假里向父亲说明了情况，多带了一千块钱在身上，准备买一个手机。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他就在几个室友的陪同下，到市里的手机店买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手机花了玉盈九百块钱，很多年以后他还是觉得当时自己着实是买贵了。 有了手机，玉盈的大学生活方便多了，他办理了当时由周杰伦代言c几乎垄断了燕大校园的中国移动“动感地带”套餐，找同学再也不用到电话打电话了，可以随时随地地打到同学的手机上。2007年的春天，初次拥有手机的玉盈觉得用手机打电话依然还是一件很“潮”的事情，虽然这种“潮”的感觉在他心中只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日子。 很快，在一阵接着一阵的降价浪潮中，手机就迅速地走进了几乎每一个普通大学生的衣兜。 贾丽的膝伤还没好，依旧在燕大小区里休养。同学们也还是会经常去看她，与去年不同的是，白杰去看她的次数明显过于频繁。而且，他似乎成了贾丽复查时背她上下楼的指定人选。 有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玉盈，白杰可能喜欢甚至是爱上了贾丽，宿舍里的几个室友也深有同感，可白杰和贾丽都没有在这方面对外表过态，谁也就都不好妄猜。 虽然大学生活只过了半年，可同学们在寒假归来后都不再有初来学校时的陌生，他们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在校园里来去自如地穿行，尽情地享受着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 开学后不久，玉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非常不适，尤其是颈椎疼得厉害，毎当上课或者上自习时间过长，他就有些坐不住。高中时代紧张而繁重的学习，终究还是让他落下了病根。到后来，颈椎病的加剧常常让他在半夜里疼醒。 于是他便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重拾中学时代的健身习惯，经常到操场上去跑步。同时，他也留心培养一点书本学习之外的兴趣，以免在教室里久坐。 上个学期曾加入的“无线电爱好者协会”让他产生了很强的畏难情绪，他就没有勇气去参加过，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自动退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回 辩论队员 一天下午，玉盈在上课回来的路上，看到宿舍楼下的通告板上有关于招收学院辩论队新队员的通知。 他上个学期曾在大学生活动中心观看过辩论赛，觉得那是知识和智慧的较量，既精彩好看，还很长见识，同时还能结识新的朋友，于是他就按照通知上的时间地点去参加了面试。 面试安排在周六晚上，地点在第一教学楼的一个教室里。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漫天闪耀着璀璨的星星，都好像是会说话的样子，皎洁的月光洒满寂静的校园，看上去美得令人心醉。玉盈踏着月光进了教学楼，来到面试预定的教室。 当他走进教室时，已经有几个学生在那里等候，估计都是来面试的学生。教室的黑板上用大大的粉笔字写着：周六晚上七点有会，谢谢合作！ 在前来面试的学生当中，有一个形像看上去很嘻哈的男生，戴了一副镶了红边儿的黑框眼镜，穿着一身tersb一ne的运动服，两寸多长的头发像刚刚拦腰割过的韭菜一样倒立在头顶上，活脱脱一个阿童木造型。 这位学生名叫张正奇，是个北京人，后来他又从辩论队的队友那里得到了一个绰号叫“伽利略”。话说北京市的学生一般很少有到外地来上学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自降身价。如果有，估计也是因为成绩不够好，在北京难入像样的大学，才委曲求全到京外去上学的，张正奇就是这样一位怀着宁缺勿滥的豪情壮志愤然出京求学的年轻人。 还有一个头发有些棕黄c笑容甜美的湖南姑娘，两片厚薄恰到好处的红唇中间露出上齿里的两颗虎牙，脸上的青春痘不但不难看，反而透出一种浑然天成c不同俗流的气质。此人名叫杨新丽，名字起得和容貌一样，既清新又亮丽。 后来，张正奇和杨新丽一起，都成了玉盈在学院辩论队里亲密的队友。 七点钟一到，一个长发披肩c身材消瘦的女学生准时闪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个子高高皮肤粉白顶着一头黄头发的男学生。女学生进了教室，隔着她如垂柳般飘下来的两挂长发中间那雪白明亮的眼镜，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前来参加面试的学生，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家好，我是咱们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辩论队的领队。今天我们面试的主要任务就是宣布辩题，辩题的内容是‘勤奋比机遇更重要’或‘机遇比勤奋更重要’。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对立面，大家任选其一，回去准备一段三分钟的面试发言，正式的面试安排在明天晚上，地点还在此。” 说完，她身拿起粉笔和黑板刷，把黑板上面的“六”字改成了“日”，然后就长发飘飘地出了教室。后面的男学生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一句话，看见女学生要走，就像个秘书一般赶紧跟了出去。 女学生从头到尾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作介绍，或许她觉得自己“领队”的头衔比名字更重要，如果可以，她或许还会出一个“头衔比名字更重要”和“名字比头衔更重要”的辩题来面试新队员。 学生们领到了面试的辩题，便各自回去准备了。玉盈选的辩题是：勤奋比机遇更重要。这大概也是世俗舆论的压力之下多数人的选择。他精心写了四百字左右的演讲稿，用了一天时间把稿子背得滚瓜烂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回 辩论时光 到了第二天正式面试的时候，昨日的两个学生依然女前男后走进了教室。 面试开始以后，玉盈站在讲台上，面对着两个领队和七八个同样来面试的学生，脱稿把自己对于“勤奋比机遇更重要”的一番见解“讲”了出来，认真的样子像个小学生在背诵课文。 讲完以后，他的心“呯呯”地跳得厉害，这是他每一次在众人面前发表演讲，心中充满紧张也是理所当然。 三天过后，玉盈接到电话，他成功入选了学院的辩论队，并通知他下个周六去参加新一届学院辩论队的第一次集体讨论。与他同时入选的，还有张正奇和杨新丽。后来，又有一个学计算机的白白胖胖的杭州男孩儿和一个学光电子的黑黑的沈阳小伙儿。 在后来的日子里玉盈才慢慢知道，女的领队叫武桥姗，男的领队叫聂雪原，两人都是玉盈高一届的学长。从她们两次主持面试时进教室的次序可以看出，学院辩论队还是以武桥姗的领导为主。 就这样，玉盈在大学生活开始半年以后，终于有了自己真正的课外活动。在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里，他们并肩作战，频繁出现在学院内和学院之间的各种辩论赛台上，并最终创历史地为信息学院夺得了全校辩论赛的冠军。 正是在那场与机械学院的决赛上，张正奇说出了那句语惊四座的辩词：伽利略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地球。 张正奇准备工作没有做充分，未经阿基米德同意就把原本属于他的话私自赠给了伽利略，立即引来场下众多明眼观众一股骚乱的哄笑。张正奇这突如其来的“妙语”和场下观众交头接耳的哄笑，当即怔得对方不明所以的四名辩手集体语塞，以为是张正奇的话博得了观众的喝彩，一时竟不知到底应该从哪个角度反驳他，歪打正着地辩出了那场比赛的亮点。 也正是因此，张正奇获得了他那个充满调侃意味的绰号——伽利略。 在玉盈和队友们长期为参加比赛而进行讨论的日子里，玉盈也成了《大学生自习曲》中所描绘的“占座大军”中的一员，“周日晚上七点有会，谢谢合作！”之类的黑板宣言，成了他们寻找讨论场所惯用的手段。 玉盈常常念着《大学生自习曲》中的唱词，心中惬意地想：我们真的不是来上自习的，我们是来讨论问题的。 参加辩论队的经历，锻炼了玉盈的思维和表达能力，也让他收获了很多友谊。他从中每一次感觉到，课堂之外也有很多东西可以学习c值得去学习。 当然，一般来说，辩论的单方观点都具有片面性。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并不是万分绝对c非此即彼，而是你中有我c我中在有你，相伴相生c相辅相成的。 这些道理，玉盈早就在辩证哲学中学到过。可是辩论这种形式就是要让人们在争论的过程中表达见仁见智的观点，再以旁观者的眼光将真正的谬误剔除，从而使人们的认知更加接近事物的真相，这也是玉盈学到的辩论的真正意义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回 锦书骤来 大学生活渐渐展开以后，大家都在这样一个拥有四万人的若大的校园里忙碌着自己的事，很少有谁会去刻意关注别人的生活。 就在大家都各忙其事的时候，伤膝静养的贾丽和常去探望的白杰相互之间的好感与日俱增，贾丽的母亲似乎也越来越喜欢这个既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 新学期过去了一个月，贾丽的腿伤痊愈了，拆了石膏。为了表达她对同学们曾经给予她帮助和关心的谢意，她在校门外的餐馆儿里请同学们吃饭。在这场全班人都参加了的晚宴上，白杰意外地喝醉了。 有些人觉得他是不胜酒力，也有些人洞悉了其中真正的原因：他和贾丽恋爱了。 贾丽请客后的第二天，就有人看到她和白杰偷偷地相拥在了燕山大学春暖花开的校园里。没过几天，他们就也像郑准和文静一样，出双入对，如影随形了。 这时候，同室的室友们才幡然醒悟：原来白杰和贾丽早在年前就已经坠入了爱河。 看到白杰和贾丽的携手，玉盈心中感叹：大学真的是一个既神奇又美好，令人惊喜不断c心驰神往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什么样的人，更无法知道会与谁经历怎样令人心醉也令人喝醉的感情。 而此时此刻，玉盈还依然深深地陷在对亚红的思念里不能自拔。他身边的人，都像漫飞在花间的蝴蝶一样，不断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这一切似乎都在向他宣示着：这才是大学里应该有的节奏。 也有人说，大学生也不应虚度光阴，这里才是为梦想打拼最好的热土。可梦想又是什么呢？玉盈在心里反复地追问自己。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一个清晰的梦想，他似乎也还没看到有谁找到了梦想。 梦想是那么的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反倒是一份积累了多年的相思之痛显得更加真切，触手可及。 天年逐渐转暖了，燕鸣湖里的冰已经消解，湖边的柳树也开始泛黄。一个春寒料峭的周末的午后，玉盈独自一人坐在燕鸣湖边的长椅上散心，绵软无力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心中有些烦闷。忽然他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他，他寻声望过去，看见班里负责开邮箱的生活委员李秋山正站在石桥上向他挥手，手里拿着的一个信封被他摇得上下翻腾。 “玉盈，有你的信！”李秋山远远地喊。 玉盈心中一惊，脑海中本能地闪出了亚红的模样。他跑过去抢过信封，亚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心中的喜悦如春泉般汩汩流遍全身。 他回到长椅前，端正地坐下，怀着激动的心情把信封放在双膝上，内心忐忑地假想着信中的内容。他心中犹豫着，迟迟不敢打开信封，他知道还是因为害怕看到让自己失望的消息。 可是，无论信中是什么内容，他知道他都必须要面对。他盯着信封看了足足五分钟，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打开了。 他的双手颤抖着取出信笺，一字字地读着亚红的来信。亚红的信不长，只有短短的几句。 玉盈你好： 感谢你寒假里来看我，我很意外，也很高兴。我现在在为高考而努力，无心谈论感情。另外，我现在有了新的男朋友，是我复读班上的同学，希望你能在大学里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知己。 亚红 玉盈读完亚红自相矛盾的来信，满心失落地看着燕鸣湖里光线暗淡的湖水，一阵冷风吹来，在湖面撩起了道道惆怅的波纹。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如同早春里一场夹带着春寒的大雨，彻底浇凉了他那颗曾经无比炽热的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回 书信寄恩师 他神情木讷地在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双腿麻木，手脚冰凉。他艰难地站起身，把信撕成碎屑，撒进了燕鸣湖冰凉的湖水里。 他满怀伤心和绝望，来到了图书馆的机房，想在博客上记录下自己的心情。他打开博客，无意间在别人的空间里浏览到一个令他如梦方醒的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突然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便一病不起。 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让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的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了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也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地把女尸埋了。 僧人解释道：“那具海尸就是你的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你前世曾给过她一件衣服，他今生遇到你并和你做过一段时间的未婚夫妻，只是为了还你一个人情，而她终究还是要嫁给那个前世将她埋葬的人。” 书生大悟。 看完了这篇文章，玉盈似乎也大悟。他突然觉得，原来他前世对亚红的恩情，还没有重到值得她今生以身相许的程度。想到这里，他心中的伤心和失落便像是七九里的冰河一样，静悄悄地化开了。 “那前世被我埋葬的人在哪里？”玉盈不禁在心中问自己，“或许，她正在人生的某个路口等着我的到来。” 想到这里，玉盈突然想起了那首他非常喜欢的歌——《笑看风云》。也许，人生真的并没有谁负了谁，只有缘深缘浅。关键是他努力争取过，真心付出过，没有弄虚作假，不曾虚情假意，也就不会遗憾了。 于是，他便如卸下了坠在心头多年的巨石，一身轻松地走出了机房，走出了图书馆，走进春光明媚c春色满园的校园里。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的下午，明媚的阳光从至博楼高高的天井上射下来，在半空中映出丝丝缕缕炫丽的光影。玉盈打开宿舍的窗子，看见天井对面的宿舍也开着窗，几名衣衫不整的学长正盘腿坐在床上的电脑前，手持鼠标不知在忙活什么。 玉盈想像着以后自己大学生活的样子，突然想要给高中的老师程凌宵写一封信。不知为什么，高中三年苦读之后，他心中一直惦念着程老师。 在他高中那段最为迷茫的日子里，他觉得是程给了他温暖和关照，让他从青春的彷徨中逐渐地走了出来。现在在他走进了大学，虽然不在清华，也不是北大，可也是一座风景相当美丽c生活同样精彩的大学。 他提起笔来奋笔疾书，像一个走进文化宫的孩子一样，把自己在大学的所见所闻全部都写给她，希望着她看了也能替他高兴。写完之后，他片刻也不作停留就下了楼，来到至明楼下的邮窗把信寄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回 师信如晤 玉盈很快就收到了程的来信，快得令他感到意外，他拆开信，看到了程作为一名语文老师所特有的娟秀的字迹。 玉盈： 来信已经收到。 收到你的来信，我感到很开心。我任教这么年来，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来信，便何况是从远方的大学里寄过来的，这真的让我喜出望外。 得到你考上大学的消息后，真替你高兴。在我的脑海里，你好像才刚刚上高中，一眨眼三年时间就过去了，想来真的是时光荏苒，岁月匆匆。看到你上大学，着实勾起了我对大学时代的怀念，不由得对你心生羡慕了。大学的生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希望和理想，那可是最为美好的人生阶段了。 从你的来信里，我能读出来燕大是一座无比美丽的校园，美丽的校园里一定会有美丽的故事。你谈对象了吗？想必还没有，不过以后肯定会有的。想想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谈一场终生难忘的恋爱，那该是多么美好而浪漫的事情啊！ 听说你的身体不太好，颈椎疼得厉害是吗？应该是高中学习太苦累着了吧。大学的生活定然比高中要轻松些吧，注意保养一下身子吧，以后你可还要和心爱的姑娘建立起家庭，扛起一个家呀！ 等我再见到你，你一定又变样子了，变成一个成熟的大男孩了。看到你慢慢长大，我觉得自己也慢慢老了，不过还是为你感到高兴！ 先说到这里吧，期待着再见到你。 程 从程的来信中，玉盈的确能感觉到她为他而感到高兴。其实他也知道，他目前所经历过的这些，程以前应该也都经历过，这对她来说并算不得是什么奇遇。 可他还是想告诉她，他只是想找一个人来听听她的经历，而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能理解他的心情的，他认为只有程了。 程的来信重新燃起了玉盈对爱情的向往，让他觉得一定有一个人正在前方的人生路口等着他。那个人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可也正因此才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美好设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回 情钟语言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去年要快，要早，春风很快就吹开了湖面，吹绿了校园。 燕大的校园是一个花草遍地，树林满坡的地方，每到春暖花开之时，美丽的景色便吸引无数的鸟儿来树林里栖息，校园里湖光山色，鸟语花香，景色之美竟胜过了城市里许多哗众取宠c沽名钓誉的公园。 玉盈享受着这美妙的春光，像一个初生的婴孩一样，肆无忌惮c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大学母校新鲜的，尽情地学习着源源不断的新知识。 他依旧保持着对语言的热爱。大学的英语课程已经完全在多媒体教室里授课了，内容上与高中主要的不同就是接触的词汇更高级了。玉盈的英语读写都有较强的功底，只是听力差些，词汇量也有待扩充。 为了锻炼自己的听力，玉盈特意留心了学校的英语讲座。英语讲座是由学校里的英美留学生主讲的，他们的英语地道纯正，对提升学生们的听力十分有帮助。讲座每周开设两次，而且经常在西校区举行，玉盈不辞路远，每次都会骑着自行车去听，虽然听得很吃力，可也觉得很有收获。 他每次听懂一句，心里的成就感就油然而生，几场讲座下来，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语感增强了很多。同时，他还了解到了一些英美国家的文化历史和风土人情，增长了知识，开阔了眼界。 一天中午午饭过后，玉盈有宿舍里听刘辉c汪磊和郑准三个人正在谈论有关小语种学习的事情。燕大校园里有一家叫“菁华燕园”小语种培训机构，长期面向大学生开设小语种讲习班，语种涉及德语c法语c西班牙语c日语c韩语等多个语种。 汪磊问玉盈要不要一起学，天生就对语言学习感兴趣的玉盈马上表示赞同。玉盈想，国防生的事情一直没有消息，自己恐怕毕业后还要面临找工作，大学里的自由时间多，学一门小语种也说不定对找工作有有所帮助，就在周末的时候同刘辉c汪磊c郑准c王威几个室友一起报了名。 看了培训机构的授课安排，玉盈根据自己的时间空闲，选择了日语的讲习班。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玉盈一面上着学校安排的课，一面忙着辩论队的讨论和比赛，还在周末的时候去学日语。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大学生活的节奏，感到日子过得非常充实。每学到一点新的知识，他都会觉得快乐。他不断地学习着，探索着，希望有一天能够突然明白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后来，其他几个室友都因为各种原因抽不出时间，不再去上小语种的课了，只有玉盈一个人还在不懈地坚持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三回 难忘轮滑 玉盈不断地找到自己的乐趣，他的室友们也都陶醉在属于自己的兴趣之中，尽情地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 郑准忙着和文静谈情说爱，有时间玩玩电脑游戏；白杰每天和贾丽浓情蜜意，除此之外就是泡在台球厅；汪磊和王威为了满足自己对网络游戏的渴望，各自都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大脑袋的电脑显示器终日不离不弃地架在他们的床头，像是守望着他们的两只看家的大狗；刘辉和卫井桐喜欢打篮球，他们是学校各个篮球场上的常客。 剩下的就只有秦岭了。秦岭依然坚持着参加他的跆拳道协会，已经练出了些基本的动作基础。他是个性格憨厚的人，半年多来身体有些发福了，在玉盈看来，他不太适合练习跆拳道，而更适合打太极拳，因为看他练跆拳道的姿势就知道，他身体的柔韧性不够。 新学期刚过一个月，也就是贾丽的膝伤刚刚养好的时候，玉盈兴趣突发，参加了学校的轮滑协会，还买了一双崭新的轮滑鞋，准备开发新的爱好。在新鞋买回来的当天晚上，玉盈吃过晚饭后就兴致勃勃地穿着新买的轮滑鞋下楼去了。 可是仅仅过了不到十分钟，秦岭就被几个陌生的学生搀扶着上楼来了，面目挂着痛苦的表情。原来，他扭伤了脚踝。玉盈和几个室友马上带他去了市里的医院，拍了ct片，医生诊断说他的脚踝有轻度的骨裂，要打石膏。 就这样，在短短的半年内，秦岭成了玉盈班里第二个骨折住院的同学。 玉盈后来听人说，秦岭那天下楼以后，就去了在第一学生宿舍楼——至理楼的对，在那里里宽敞的空地上，每天晚上都会有轮滑协会的会员们上演疯狂的轮滑表演。秦岭穿着新轮滑鞋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现场，边观看表演的同时，边在旁边的场地上练习着如何让自己不再跌倒。在他还没有练到让自己站稳的时候，就对轮滑协会会员们的急刹车的表演心生羡慕，想着一蹴而就。他学着人家的动作猛打一个弯儿，结果摔倒在地，就把脚踝扭裂了。 秦岭住了几天院，然后参照着贾丽的节奏，在燕大小区里租了房子养伤，他的哥哥从老家赶来照顾他，班里的同学们又开始轮着番儿地给秦岭补课。当初秦岭在忙着给受伤的贾丽补课的时候，他肯定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重蹈她的覆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四回 车票传情 五一长假到了，据说今年五一将是最后一个劳动节长假，以后劳动节假期只有三天了，于是玉盈就想着回家看看。对于这样的出行，他向来是想到哪儿就做到哪儿，在4月30号的早上就坐车回保定了，就像他当初把包一背就去了衡水一样。 在回家之前，他就想到了假期的返程票肯定不好买，便想起了玉阑。他知道玉阑的父母可以托人买到票，就问玉阑能不能再拜托叔叔阿姨再买一张。 他其实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可玉阑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而且当天下午就回复玉盈说已经买到了，这让玉盈感到很意外。 五一节七天的假期很短，玉盈返校时路过县城，从项叔的手里拿到了车票，并礼貌地向他道了谢。后来玉阑告诉他说，这是项婶专门托人从石家庄买回来的，这让玉盈觉得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给玉阑家里添了很多麻烦。 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玉盈一直在想，既然这么麻烦，玉阑却还是愿意帮他，心中便生出些许感动来。到了火车站，玉盈打电话给玉阑道了谢，玉阑说不用客气，玉盈似乎能从她在电话里温柔的声音中看到她甜美的笑脸。 挂了电话，玉盈心中又突然产生了对玉阑强烈的好感，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喜欢上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在心中生出这么多奇怪的感觉，手指几乎不自觉地又给玉阑发了一条短信，说要回校后请她吃饭。 紧接着，玉阑就回过来一条让他心跳加速的短信： “好的，一言为定。路上小心，爱你。” 看到玉阑回过来的短信，玉盈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怔怔地看着手机上那短短的一行字，觉得自己不是喜欢玉阑，而是爱上了她。 爱情是什么？玉盈说不上来。但当爱情真正来到的时候，他却强烈地感受到了一股冲动。他想，他不是仅仅因为一张车票才爱上她的，他爱她是因为她的单纯，她的热心，她给他发过来那句“我爱你”时的真诚和勇气。 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人声喧腾，可玉盈的世界却格外的安静。他望着车站里的人来人往，回忆着他与玉阑这恰似“有缘千里来相会”般的相遇经过，心中暗暗地认定，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他没有再回玉阑的短信，因为他不确定那句“我爱你”的分量，他不知道这到底是玉阑的有意为之，还是仅仅代表一句平常的关心和问候。他害怕自己的感觉错了，他已经害怕了被拒绝。 玉盈到了学校，又是晚上七点多，他发了短信给玉阑说自己已经到了学校，玉阑回复让他好好休息。这极其平淡的回复，又让玉盈感觉一切只是他美好的想像。 玉盈再见到玉阑，已经是在第二天的课堂上。在上课开始之前，他来到玉阑面前说： “谢谢你。” “不客气。”玉阑笑着回答，两腮又刷得飞红了天。 整堂课，玉盈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着玉阑甜美的笑脸，翻看着她发给他的短信，回忆着他与玉阑虽然不多却清晰可忆的接触。他想，他是爱他的，他相信，她也是爱他的，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尽管这听起来像是一时的冲动，可此时此刻宁愿相信这是令人神往的一见钟情。 他在课堂上反复地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玉阑发给他的那句“我爱你”，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不是玉阑的无心之语，而绝对是她发自内心的深情的呼唤。他坚信，她没有直接亲口说她爱他，仅仅是因为出于少女的矜持。 玉盈在这本应认真汲取知识的课堂里，疯狂地想像着他与玉阑之间可能会有的美好的爱情。他觉得自己有些亵渎了这文化的殿堂，有些愧对讲台上讲得口干舌燥的讲师，可这些负罪的感觉很快就被爱情带给他的幸福感冲得烟消云散了。 他觉得自己不想失去这幸福的感觉，也不能失去这天造地设般巧合相遇的爱情，就像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不能放弃圣诞节里从天而降的礼物。 于是，他决定找机会向她表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五回 爱得告白 在东校区的大学生活动中心演出大厅里，每个周三和周末都会播放电影，门票只收三块钱一张，深受热恋中的情侣们欢迎。哪怕是单身的男女学生，也常常会约上好友同去观看。 玉盈想继续在感觉上确认他与玉阑之间的关系，便打电话邀请她看电影，玉阑答应了。 他与玉阑并排坐在灯光昏暗c只有荧屏闪烁的大学生活动中心大厅里，心里陷入无尽的遐想。直到电影结束，他也没有记住电影里哪怕一个镜头，整个脑海里全都是玉阑美丽动人的倩影。看电影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想见到玉阑令他心醉地样子才是他内心的期望。 电影结束后，他把玉阑送到至雅楼下，路上他与玉阑并排走着，有意地靠近她的身边，却依然与她保持着一臂长的距离。玉阑似乎也有意在靠近他，让他感到玉阑身上散发出一种力量不断地将他吸引。 可他还是与她保持着距离，生怕会因为自己的情非得已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鲁莽。 他目送玉阑上了楼，在玉阑的娇羞的回眸一笑中，他读到了她的开心和快乐。他心中强烈地感觉到，她正在呼唤着c等待着他的告白， 他决定了，不再犹豫，他要给她一个令她喜出望外，令她欣喜若狂，令她热泪满眶c终生难忘的告白。 5月18日的晚上，他电话约出玉阑，说有礼物要送给她。他从至雅楼下接到了玉阑，在晚上宁静的校园里散步。晚上的燕大校园里，学生要比白天少出许多，十之都是幽会的情侣。 他们听着躲在路边和树下的情侣们的低语，沿着宿舍楼前的路一直往燕宏桥的方向走去。 他再次地为车票的事向她表示感谢，却对礼物的事只字不提。玉阑秉持着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心中虽然对他所谓的礼物万分的向往，可也没有急不可耐地主动追问。 玉盈同玉阑一直走到了燕宏桥下，沿着层层叠叠盘旋上升的矮级阶梯走上了桥，明亮的月光将两人幽暗的影子斜斜地铺在阶梯上。随着他们慢慢上升的脚步和不断变换的位置，一双影子像是在如水般幽幽的月光里缠绵的两只鸳鸯，影影绰绰摇摇晃晃，忽而亲昵地拢靠在一起，忽而又含羞带臊地分离。 上了燕宏桥，桥两侧几十道斜拉索从桥面插起，高高地聚向亮着“燕宏桥”红色大字的桥桩，偶尔从楼下顺着盘旋公路爬上来一辆汽车，明亮的车窗反射着桥边的几束灯光从桥桩下悠闲地穿过。玉盈突然在挺入夜空的桥桩下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玉阑。 天上皓月当空，群星闪耀，玉阑诧异地看着玉盈，心中涌起莫名的激动和紧张。 玉盈站定，走到玉阑跟前，对她说： “我有礼物送给你，你想要吗？” “什么礼物？”她的把语速压得很慢，透着一种满不在乎，可是她眼神中放出的光彩暴露了她想马上知道答案的急切心情。 “你把眼睛闭上，我再告诉你。” 玉盈把礼物掩藏得很神秘，这让玉阑觉得他有些欲擒故纵。可她还是面带微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彻底出卖了她内心对这份神秘礼物的渴望。 这时，玉盈心中也忽然升起了一阵紧张，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看着眼前玉阑在月光下姣好的面容，他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把他推向她。他鼓起勇气，把双手扶在她柔弱的肩膀上，满怀深情对着她说： “玉阑，我爱你，走到永远！” 说完，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歪头在她左边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玉阑仿佛潜意识里往后躲了一下，可瞬间又欲拒还迎地靠了回来。 在玉阑的心里，一直也在期待着一个浪漫的表白，可是她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不由得内心一阵慌乱。 玉阑睁开眼睛，看到玉盈仍然在深情地看着她，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这时，她耳畔又响起了玉盈多情的声音： “你能还我一个礼物吗？” 她依旧沉浸在这个像梦一样突然而至的表白里，脑海里的思绪一片零乱。 “怎么，你不愿意？那我送你回去吧。” 玉盈见玉阑没有回应，感到了一股交织在一起的挫败和忧伤，便迈步想要逃离这个似乎要带给他失望和伤心的地方。他心中那束微弱的爱情之火，似乎在慢慢地熄灭。 玉盈要走，惊醒了被突然来到的幸福冲昏头脑的玉阑。她赶紧拉住玉盈的手，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说： “玉盈，我爱你，直到永远！” 然后踮起脚在玉盈的左脸上亲了一口，重新在玉盈的心中燃起了爱情耀眼的火焰。 玉盈心中一阵狂喜，他很高兴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他能强烈地感受到玉阑对他的爱。他情不自禁地把玉阑搂过来拥在怀里，惊惶失措的玉阑把手提包坠在了地上，双手也紧紧地抱在玉盈的腰间。 玉盈的双眼涌出了喜悦的泪水，浸湿了玉阑被幸福烧得火热的脸庞。 他似乎觉得整个世界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只有他和玉阑相拥在雄伟而浪漫的燕宏桥上。 他抬头望着天空，想到自己的名字取意于天上那盈满的月亮，凭栏（阑）望月，月护玉栏（阑），他认定他与玉阑的相遇是上天有意的安排。他深情地抱着玉阑娇柔的身子，心中想着要好好爱她一辈子。他想，即使自己的大学生活再迷茫，也会觉得不虚此行了。与玉阑“有缘千里来相会”般浪漫的相遇，将会是他在大学里最值得珍惜和骄傲的收获。 从此，玉盈便开始了与玉阑充满浪漫又充满辛酸的恋爱。当他们沉浸在爱情的美好里的时候，谁也没想过，他们将会在爱情和婚姻的团圆之路上经历怎样的聚散和悲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六回 时光塑人 玉盈也加入了郑准和白杰的行列，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忙了起来，时间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他和玉阑每天白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晚上一起上自习，自习完后又送她回宿舍，回宿舍时目送她上楼，这几乎是他和玉阑每天都如出一辙的生活节奏。他们也开始像其他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常常为了体验爱情的浪漫而去大学生活动中心看电影。 相恋之后他们一起看的第一场电影是《美丽人生》，影片中的战争背景把美好的爱情烘托渲染得深刻而生动，影片中掩饰不住的悲情也让两颗刚刚相恋的心靠得更近，手牵得更牢。 在玉盈眼里，玉阑是个很踏实的女孩子。她不喜欢上网聊天，也不喜欢体育运动，她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上自习。陪玉阑上自习，渐渐地成了玉盈习以为常c每天必备的事项。他觉得，在全班的同学里面，她是事实上最漂亮的一个，而不仅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假象。 在玉阑眼里，玉盈是也个很有才华的男孩子。他曾经在英语课上那顺畅流利的全英文演讲，让全班的人都刮目相看，也让她对他顿生好感。她也觉得他是班里长得最帅气的男生，尽管他一米七一的个子在男生里面并不突出。 她走路很快，他走路不如她快。她走路的时候，总是牵着他的手，无论是去上课c去吃饭还是去逛街，她总是走在前面，他像是她牵着的一头慢牛一样跟在后面。哪怕是在上自习的时候，她也是右手写着字，左手牵着他的左手，她总觉得只有这样心里才会感到踏实。 女孩子都喜欢逛街，玉阑也不例外。学校外面有很多门店和超市，每天下午上完课，她总要拉上他到外面去走上一遭。她未必一定要买什么东西，很多时候这只是他们约会的一种方式，也是很多情侣约会的方式。玉阑很节俭，尽管在玉盈看来她的家境要比自己强。 玉盈总觉得，玉阑似乎对价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她总能清楚地记住每样东西在不同店里的不同价格，每次她想买什么东西，都要把附近几个超市都转上一个遍，看好了哪家最便宜买哪家。 初恋的感觉是很美好的。玉阑在高中曾经暗恋过班上的一个男生，玉盈在高中也曾为女同学而心动过，可他们都觉得那只是青春懵懂的错觉，相互认定眼前的彼此才是自己真正的初恋。 大学生活很快就要过去一年了，同学们都有得有失，建立起了自己独具特色的大学生活。玉盈从高中的失落中走了出来，邂逅了美丽可爱的玉阑；玉阑也从以前父母眼中的乖丫头形象解脱出来，违背了入大学前父母对她谆谆告诫，背着父母和玉盈谈起了恋爱，成了一个敢于追求爱情的新时代女大学生；白杰在台球厅泡了大半年，砸进了几千块，球技大有长进，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当初师从的刘辉，可以和台球厅的老板平分秋色了，后来在全校范围内举行的比赛中还拿到了第三名，自此逢人便以“燕大第三杆”自称；贾丽虽伤了膝盖，好在伤好之后没有留下病根，还因祸得福地找到了背自己的白马王子白杰；文静已经从代理班长的位子卸任，成了郑准怀中依人的小鸟；王威也从理仁学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经常骑着自行车来往于东西校区之间与女朋友约会；刘辉c汪磊c卫井桐依然过着自己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终日与网游和篮球为伴；秦岭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后，从脚伤中恢复过来，但学习成绩明显下降，也逐渐沦落到挂科的边缘，好几科考试都刚刚好考了60分。于是他自信心大大受挫，开始迷上了看电子小说，企图以此来逃避学习和生活上双重的不得志。 至于人际交往，大学混班的上课的教学方式，也让同学们的交际远远超出了本班，甚至本专业。有的时候，有的人会因为与其他班c其他专业的某个人投缘而相交甚至深，而对于自己班上的某个同学则可能因为时间不接触而感到陌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回 身入国防 大一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虽然玉阑和玉盈相恋了，但玉阑的父母却并不知道，玉盈的父母也不知道。玉阑还是每天定时给父亲项海升打一个电话c发一条短信。 玉阑经常会因为和玉盈逛街忘了时间，她人父亲就会打打电话过来对她进行责问，这总让玉阑感到这份父爱有些沉重。后来，临学期末，玉阑给父亲“谈判”，每天只发短信，电话隔几天打一次，获得批准。 于是她就把每天给父亲发的短信存了模板，到了晚上五点定时发一条，传达着“一切安好”的信号。 暑假前的半个月，玉盈和白杰突然同时接到学校和选培办两方的通知，让他们到选培办去签合同。等了一年，玉盈和白杰原以为中途流产了的国防生招生终于又有了消息，他们最终还是入选了。选培办之所以迟迟不通知后来补录的学生们，主要原因是学校一直没有派出专门给国防生的宿舍楼，选培办没法统一管理，就一直拖着没给消息。 现在学校在至明楼里专门给国防生腾出了宿舍，选培办也就正式通知他们去签合同了。 签合同时，玉盈本能地想到了玉阑。签下了这份合同，就意味着他毕业后的去向完全由组织决定。到时候玉阑会跟随自己而去吗？玉盈不禁问自己。他不知道，可是大学时间还长，但只觉得如果彼此今生真的有缘，无论如何最终都会走到一起，否则分开迟早也是必然的事。他一直坚持着这样的人生宿命论。 就这样，玉盈同白杰一道，同学校c选培办签定了三方协议，正式加入了国防生。根据协议规定，玉盈毕业后要到部队至少服役五年。 另外，玉盈和白杰还接到通知，说暑假一开始就要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国防生集训，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同玉阑一起回家过暑假了。当他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告诉玉阑的时候，她很失落，却也对这一事实无能为力。 她原本想着能和玉盈一起度过一个开心的暑假，说不定还能找机会在双方父母前表明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可这一切都因为玉盈的集训噩耗化为了泡影。 暑期的火车票依旧是一票难求。玉盈跑了两趟火车站，才给玉阑抢到了一张坐票。这次玉阑还是带了两个大大的行李包，玉盈也终于在送她上火车的时候解开了心中的谜团，弄明白了玉阑的行李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时玉盈才发现，玉阑竟是一个生活如此规矩的女孩子，他为了带一个p3回家，就要把与p3的原装盒子一起带上，几乎所有东西莫不如此。如若换作一个生活没有条理的男孩子，真正核心的东西完全可以在一个小背包里塞下。 看明白了玉阑的行李，他觉得她真是一个规矩得有点傻，傻得有点可爱的女孩子。他发现，爱一个人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她的一切他都觉得可爱，他只要看着她就能幸福得笑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回 暑期集训 玉阑回家以后，玉盈随即就搬到了至明楼与其他的学员会合，开始了痛苦的暑期集训。 军训的教官是秦皇岛当地陆军部队的一位连长和三名士官，参加集训的两届国防生队伍共有一百二十多人，每名士官带训一个四十人左右的方队，连长任总教官。 集训的场地就在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后面，也就是校轮滑协会经常举行特技表演的地方。暑假里，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回了家，不回家了也到社会上去打工，留在学校里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国防生集训队的口号声整日回响在空旷的校园里。 今年的暑假格外的热，连树上的知了也难耐盛夏的火热，缄口不言，默默地爬在热气蒸腾的树叶间。秦皇岛很少停歇的风也在这个夏天突然变得格外吝啬，似乎是在有意考验着这批少不更事腔热血想要参军报国的年经人。 玉盈在似火的骄阳下站军姿，只需秒钟汗就开始从全身的毛孔里往外渗出来，完全不像一个避暑城市应有的天气。 在集训期间，玉盈站了生平最长的一次军姿，足足连续站了一百三十五分钟。连长看到有人接二连三地昏倒在地上，怕出了事故，就赶紧叫停了。 相对于高中时玉盈经历过的军训，这次的集训强度要高很多，而而且花样百出，让参加集训人一百多学员心中暗暗叫苦。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先集体跑三公里，跑完紧接着就是军姿c蛙跳c俯卧撑训练，一套动作下来，常常搅得玉盈胃里面翻江倒海，早饭胃口全无。 有的时候，教官还会让学员们穿着短袖军装在地上练习匍匐前进，火热的太阳把地板晒得滚烫，很多人的肘臂上都烫起了水泡。 教官还在一百多人的集训队伍中挑选出二十名身段素质好的，进行格斗练习。其实大学生里真正体能好的人并不多，从小到大繁重的学习压力早已让他们的身体积劳成疾，腰酸背痛是大多数学生的通病，愈是好的大学愈是如此。 玉盈心里清楚，他自己的身体并不好，尤其是关节韧带疏松，每次练习走鸭子步，他都会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好像要打结一样，生怕会出现从小就困扰他的韧带转筋。 有一天晚上，玉盈经过白天一天的严酷训练，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教官推开宿舍的房门，开了灯，像影视剧里演的一样，嘴里叫嚷着让大家全部起床，并用极为秘气的口气让所有人都立刻打好背包到外面集合。 等所有人都把被褥用标准打背包的方式捆好背上肩，强睁着惺忪的睡眼在楼下集合完毕后，连长不由分说就下令把队伍带到了学校的正门。这时，连长走到队伍面前，压低了声音对大家说： “这不是演习，城外三十里发生了恐怖暴动，我们接到上级命令要马上做好对学校的警戒任务，坚决阻止恐怖分子通过绑架学生来要挟政府！” 玉盈听着连长信誓旦旦的任务宣言，玉盈信以为真。后来，队伍分两路在学校门口的道路两侧站了十分钟，连长说暴动被平息了，就让另外三个教官把队伍带到操场负重跑了三公里，之后才又把队伍带回了宿舍。此时，玉盈已经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了过来，可身体的疲惫又很快就把他带进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玉盈再回忆昨晚的的情景时才幡然醒悟，原来那只是一场模拟的拉动，连长口中所谓的“暴动”根本就不存在。不过，这让他第一次感到了部队的神圣，原来部队为社会做出的很多奉献都是不为人所知的。 在玉盈对玉阑的无限的思念中，计划一个月的集训终于结束了。他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睡了一觉，好好地休整了一天，准备回家与玉阑相见。他看这时的自己，发现自己的皮肤变得黑了许多，但是有些黝黑的肤色中却透着健康的气色。他迈着矫健的步伐，在秦皇岛灯火阑珊的夜色里踏上了去往保定的夜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九回 小别重逢 听到玉盈要回来的消息，玉阑心中很高兴，虽然这时离暑假结束只剩下了十天的时间。玉盈回来前一天晚上，她兴奋得一夜没睡着，想像着两人重逢时幸福的场景。 玉盈在县里新建的广场下了车，一眼便看到了早已等候的玉阑，眼梢和嘴角都漾着幸福甜美的笑容。他在暑假前就听玉阑说过，她想把头发拉直，这是时下女孩子们最流行的发型装扮。玉盈看到她的头发果然直了，像一挂乌黑闪亮的瀑布一样泻在她的背上，衬得她的脖颈更加的雪白。 玉盈下了车，走到玉阑跟前，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玉阑神色有些慌张地左顾右盼，眼神里透着娇羞。玉盈也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在保守的家乡县城，而不是在开放浪漫的大学校园。在大学里，无论牵手c拥抱，甚至是热情的亲吻，都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美丽风景，可在这保守的县城里，似乎连牵手都还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禁忌。 玉盈随着玉阑来到她的家中，项叔和项婶都不在家。他深情地拥抱着玉阑，把玉阑的头搂在自己因为集训而更加结实了的胸前，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她那瀑布一样飘着槐花香味的长发里。玉阑也伸出纤细柔软的手臂，紧紧地抱住玉盈更加结实有力的腰杆，想以此来发泄一个月以来对玉盈苦苦的想念。 他们热情忘我地相拥着，玉阑频繁地抬起头来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快中午了，她的父母快要回来了，她还不敢就这样突兀地把玉盈带到他们面前，玉盈也没有想好应该如何面对他们。 时间的指针渐渐地迫近十一点，又飞速地走向了十一点半，玉盈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他推推玉阑，玉阑却抱着他不松手，口中反复地说着想让他多待一会儿。 时间的指针过了十一点四十，快马加鞭的朝着十二点走去，不断地催促着玉盈的离去。他不得不走了，玉阑恋恋不舍地把他送了出门，并说想后天让他来家里吃饭。玉盈心里并不知道到时该如何面对项叔和项婶，可口里却不由自主地答应着。 玉阑还是坚持把玉盈送到了车站。玉盈上了车，看到玉阑的脸上挂满了留恋的神色，他心中也升起了无限的不舍。车子发动了，缓缓开出车站，玉盈回头望向车窗外，看到深情目送他的玉阑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回 初登汝家门 相约的日子到了，玉盈心中忐忑，犹豫了好久，终于带着两瓶酒和一些水果敲响了玉阑的家门。 开门的是项婶，她腰上系着花格子围裙，热情地把玉盈迎进门，玉盈听到厨房里锅中正在“咕嘟咕嘟”地煮着东西。玉阑正在洗漱间里刷牙，她还在享受着悠闲的假期，早上睡到了很晚。 玉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项婶了，可在玉阑家里这还是第一次。根据玉盈判断，玉阑应是从小就在父母手心儿里长大的，她平常不会轻易请男同学来家里吃饭，所以他心想，长辈们都是过来人，项婶应该已经洞悉了他和玉阑之间的微妙关系，因此他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不过看到项婶很热情地欢迎他，这让他心中的胆怯自然减少了几分。 项婶给玉盈做了很多可口的饭菜，吃饭的过程中，玉盈拘谨地应着项婶的每一句问话。玉盈不知道如何找话题去和项婶聊天，此刻他心中似乎只装着一件事，那就是他喜欢玉阑，而且他们正处在热恋中，可他却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开口。 玉盈觉得这种场面就像是一次相亲。他想，项婶大概也知道他与玉阑关系不一般，出于对自己女儿的爱，她肯定想好好了解一下他，也必然会带着一种谨慎的态度对待这个突然闯入玉阑的家庭生活的年轻人。 整顿饭是在并不沉闷的气氛中结束的，项婶的热情和健谈很好地弥补了玉盈的拘谨。玉盈看得出来，项婶并不反感他，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做得越矩或者唐突的。如果有，他自己也没发现，心中也就渐渐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吃完饭，玉盈和玉阑出去逛街，玉阑向来就喜欢逛街。自从他们从高中去外地上大学以后，县城的面貌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主街道两旁的旧建筑已经拆得十有七八了，原来的青砖矮屋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造型别致的新式精品门面房，几家国内大型的连锁超市也进驻到了县城的中心街道。 两人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还是不能自在地牵手。这个小县城虽然也在不断地开放，可还没开放到满大街都是牵手的情侣的地步。玉盈和玉阑在街上并排地走着，玉阑直直的长发随着夏天的清风不断地扬起，特别漂亮。玉盈不时地扭过头去看看玉阑，发现她也在笑着看他，心中的幸福溢于言表。 玉盈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她惊慌地看着四周，把身子一缩，却没有躲避，只是害羞地低下头继续走路，满头的黑发马上知趣地遮住了她那瞬间臊红的脸。 在仅剩十天的暑假里，玉盈到玉阑家里去过两次，都没有见到项叔，他平时似乎很忙，中午并不怎么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回 升任学长 他第二次去玉阑家里的时候，为了能第二天再陪玉阑一天，当天晚上就没有回乡下，在县城里的一家网吧里过了夜。玉盈没有网瘾，平时不怎么上网，通常上网更是十分少见。这次去网吧，所见所闻又让他多了许多感触。 2007年，玉盈的老家河源县的网吧大都是一个烟雾弥漫c杀声四起的地方。他留心观察了一下，上网的人中竟有一半以上是不足十岁的小孩子，最小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五六岁的孩子因为个子太小，坐在电脑前的大躺椅上往往连鼠标都够不到，索性就直接双腿跪在椅子上，像只捕鼠的猫一样抻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两只笨拙的小手在键盘上乱摸一气，琢磨着游戏里的人物不断变换的脚步。 玉盈对网吧里竟有这么多的小孩子感到吃惊，他不禁在心中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小孩子多，也许是因为这些孩子的父母没有时间精力去照看和管教他们；大孩子相对少，是因为已经步入成年的人以前没有条件接触网络，因而大都也就没有形成网瘾。 玉盈像个侦探一样坐在网吧里，斜头看着身边那些小孩子们玩得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可已经在上大学的他却完全看不懂，那种刚上大学时的“落伍”感又一次袭上心来。他打开qq，里面已经有了一些好友，可并不知道该跟谁聊些什么。他新学会了游戏——跑跑卡丁车，也不怎么觉得好玩。 在他的心中，每天能和玉阑见面，陪着玉阑逛街上自习才是最令他开心和期待的。 学期结束，玉盈和玉阑马上就要返校了。在玉阑的要求下，项婶在托人定票的时候，依然是定了两张。项叔开车把玉盈和玉阑同时送到了火车站，玉盈已经习惯了帮玉阑提着每次都是那么重的行李。在他们看来，似乎也认为玉盈和玉阑同行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尽管玉盈和玉阑并没有对项叔和项婶坦白已经在他们之间燃烧起来的爱情。 项叔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玉阑，上车后要给他发短信，到了学校要给他发短信，每天都要给他发短信，似乎过了预定的时间收不到玉阑的短信他就会认为玉阑被绑架了一样。 火车从保定一路咆哮着驶向秦皇岛，似乎在庆祝着玉盈的玉阑之间愈来愈明晰c愈来愈牢固的爱情。当火车经过燕宏桥下了时候，玉盈的心中满是激动，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不久前曾在那座美丽雄伟的桥上那么勇敢地向玉阑表白。 他转过头，深情地望着玉阑，发现玉阑的眼神早已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玉盈的大二生活开始了，学校也迎来了新一年的开学季，校园里又到处都是迎接新生的红帽子，路边也接二连三地搭起了向新学生售卖电话卡的尖顶小亭子。售卡小二们比去年工作得更加卖力，开始高喊着口号呼唤着学弟学妹们前去买卡，不知是因为他们热的招揽起到了作用，还是一年来手机降价降得厉害，手机卡的生意似乎比去年要好很多。校园里的大街和小路上，又多了无数稚气未脱c满脸好奇又充满着朝气与活力的新面孔。 看到了这一幕，玉盈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自己刚入高中时的报到情景。他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更应该想到的是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可他的思维却一下子跳到了四年前。也许，他是在心里以一种奇怪地方式感叹着光阴的荏苒和青春的易逝，是想奉劝自己要好好珍惜眼前这稍纵即逝的大学时光。 猛然间，玉盈和玉阑都发现，原来自己也已经是学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回 为君而衣 大二开学以后，玉盈就开始了他的国防生生活。他从至博楼搬到了至明楼，离玉阑所在的至明楼远了一些。虽然只是远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可玉阑却觉得像是远了一百里一样，心里老大不乐意。 最让玉盈难过的不是这个，而是国防生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玉盈平时要参加国防生的集体自习，陪玉阑的时间自然就大大减少了。 因此，从玉盈搬到至明楼以后，玉阑就开始每天自己上自习，地点总是选在离玉盈最近的教室。每当她无法克制心中的想念时，就来到玉盈上集体自习的地方偷偷地看他几眼。 有一天晚上，玉盈在自习时收到玉阑的短信，说想他了，让他出去想看看他。玉盈走出教室，看到玉阑正满心欢喜地在走廊的心头等他。玉盈走过去抱住他，她也使劲儿地抱信玉盈。对热恋中的人来说，拥抱似乎就像是口渴的人喝水一样能解相思之苦。 一阵拥抱之后，玉阑说她的母亲从家里给她寄来了一件新衣服，想第一时间让玉盈瞧瞧好不好看。说着，她张开双臂轻盈地把身子左右转了几圈，向玉盈展示着她身上那件镶着浅蓝色花边儿的红色连衣裙，然后双手又合在胸前盯着玉盈问： “漂亮吗？” “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玉盈的回答听起来似乎有些油嘴滑舌。可他确实不是在敷衍，此刻他确实觉得玉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他都觉得好看。 在与玉阑约会c正常上课和过着国防生集体生活的同时，玉盈还作为学院辩论队的一员，与其他队友一起按部就班地参加着学校范围内的辩论赛，周末的时候还尽量坚持去上小语种的课程。 由于新学期“菁华燕园”的课程时间变了，玉盈又根据自己的时间选择了那里的德语课程。他像是一个泥瓦匠一样，一砖一瓦地拼盖着自己的大学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回 学业爱情 玉盈在大学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同时，他也对大学生活生出了一些困惑。他一直以为，大学是一个能让他学到很多东西的地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原来大学更像是一个让发现有很多东西该学的地方。 别的不说，单单是学校教学计划里安排的内容，要想面面俱到地都学好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课堂之外还有那么多值得去学习和探索的知识，这让他觉得时间越来越不够用。 这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古老的比喻：人的知识就像是一个圆，懂的知识越多，圆的轮廓就越大，也就意味着与求知世界接触的边界越大，因而不懂的东西也就越多。这确实是一个既有趣又很恰当的比喻。 所以，学生上大学大多都是带着强烈的求知欲来的，可时间一长就会发现学什么都不容易，而且落下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最后畏难情绪泛滥，极容易陷入强烈的自卑。 玉盈这才恍然理解了大学里流行的那句口号：60分万岁！这其实就是大学生对眼花缭乱的知识世界疲于应付的真实写照。 玉盈查了上个学期的学习成绩，差强人意。不过，大学里对学习成绩的重视已经远远不及高中了。经过私下里了解，玉盈惊奇地发现，他的成绩虽然不好，却是班上唯一一个成绩闯进前十名的男生。 原来，高中时代男生相较于女生的那种心理上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上了大学，男生与生俱来的野孩子脾性渐渐地露了出来，他们的心开始飞了，飞出课堂，飞向了丰富多彩c五彩缤纷的社会娱乐。 大学里影响成绩的因素可以有很多，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恋爱，这一点和高中没有区别，这也是玉盈在经过对大量的事实进行分析之后，总结出来的结论。 比如说，郑准成绩的严重下滑就是例证。还有贾丽，入大学时成绩也是中上游，在与白杰陷入热恋之后，尽管她还坚持着上自习，可终于还是落到了绝对的下游。 当然，还有一些其它的因素，其对学习的影响力同样不容小觑。比如，白杰就是在恋爱与“恋球”的双重压力下，成绩才一落千丈的。这几年台球名将丁俊辉不断崛起，目前正是春风得意c大放异彩的时候，白杰成了丁俊辉名副其实的“铁杆”球迷。他整天抱着专门从网上订购的一支台球杆泡在台球厅里，对那根球杆的爱护犹如爱护自己的儿子女儿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回 梦想渐远 玉盈和玉阑是在上个学期中后段才开始热恋的，再加之两人持之以恒的不断学习，成绩虽有下滑，却也下滑的十分有限。 由于国防生集中管理的限制，辩论队的比赛全部结束之后，玉盈就告别了辩论队。不过，他还坚持着周末去上德语的讲习班，虽然语言是一门越学越觉得难的课程，可他始终不曾放弃，心中那份对语言的热爱从未减退。 玉盈受限于国防生的管理，能陪玉阑的时间越来越少，心中就更加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与玉阑做着彼此共同感兴趣的一些东西，陪着玉阑逛街c看电影，还骑车带她去听西区的英语讲座。 后来，东校区大学生活动中心的电影不知何故不播了，玉盈就骑车带他到西区的阶梯教室看。玉阑很喜欢玉盈骑车带她从燕宏桥的转盘上冲下来，她紧紧地搂着玉盈的腰，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总对玉盈说那感觉就像是飞在空中的样子。 玉盈总觉得，大学生活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每天都在变化，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学生活明天会是什么样。他看着渐渐成长起来的学弟学妹们，就仿佛看到了去年的自己，对未来是那么的充满期待，摸着石头过河般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未知的大学生活。 他们的入学军训，他们的社团活动，他们的假日旅行，他们的自习占座，每一样都让玉盈想到自己。对于这些学弟学妹们感到十分新奇的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c见怪不怪了，因为他都经历过。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学校的各种社团活动最为集中的时候。各个社团在校学生会和学院学生会的统一筹划下，都推出了具有自己特色的活动。比如，象棋协会的象棋比赛，轮滑协会的轮滑竞技，无线电协会的有奖制作，武术协会的比武大会，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学生会还在各个协会的项目之外，单独举办了属于自己的社会活动，其中最让玉盈印象深刻又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信息学院的“叠军被大赛”。 趁着新生刚刚军训结束的热乎劲儿，组织一帮人把学生蓬松的被子按照军被的标准叠起来，还专门组织了锣鼓队在一旁加油助威，把用时最短c叠得质量最好的几个人评出个冠亚季军来，还象征性地发一些奖品，以示表彰。 这么小的一件事竟也可以搞得如此锣鼓喧天，喊声震地，不禁让人称奇。 玉盈心里想，这样的活动对锻炼学生能力的意义实在有限，不过学生会的组织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看着学弟学妹们满怀着热情参加着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玉盈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去年也曾经参加过一些，可都像隔了夜的梦境一般，不是那么清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回 国防生活 该说一说玉盈的国防生生活了。 他来到了至明楼，又认识了一些新同学，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多了一个称谓：战友。电子专业里一共有十名国防生，有的玉盈已经很熟，比如与他同班的冯吉波；还有的因为不是一个班，只觉得眼熟却并无深入了解。 不过，他很快就可以了解他们，并被他们了解了。除了本专业以外，还有其它专业和其他学院的，更有上一届的学长和新入学的学弟，都住在同一幢楼里，楼上楼下地住着，离得都不远。 国防生队伍里的女学员不多，每届只有一两个而已，全校总共也不超过十个，成了点缀在绿叶从中的几个花朵。 和玉盈同届同专业的十个人当中，有七个人是提前批就录取的，他们一开学就集体住在了至明楼，其中就有冯吉波。剩下的三个人中除了玉盈和白杰，就是李晓英。 李晓英是衡水人，来自于如雷贯耳又耸人听闻的衡水中学。一开始是一个走起路来顺撇的人，他在暑期集训期间反复找感觉练了好多天才纠正过来。他后来沉迷于网络游戏魔兽世界，在宿舍里拉了一根网线，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日玩游戏至深夜两三点，其执着和坚毅令人叹服。 其他六人当中，孟陆来自内蒙古赤峰，却不是蒙古人。他性格稍有些内向，喜欢独来独往，平时心思也不放在学习上，而是沉迷于游戏和电子书。玉盈每每叫起他的名字总会想到美国的电影明星马丽莲梦露，虽然从他那两撇直到大四毕业才剃去的八字胡上看他怎么瞧都不像梦露。 杨磊和邓聪同是来自沧州的老乡，两人到毕业也都没有脱尽那点时不时总是吐噜出来的沧州乡音。 宋明和冯吉波也是老乡，来自湖南的岳阳。他们最初本也无心考到燕大，而是报考了正规的军校，无奈报的志愿太高，就被调剂到了这里。 司马枭来自石家庄二中，他是高考失利才来到燕大的。按他平时的成绩，他原本是要冲击清华的，可马失前蹄之后又不想复读，就委曲求全在提前批报了燕大的国防生。他长得皮肤白净，两只浅棕色的眼睛总让玉盈怀疑他有部分的欧美血统。 司马枭的头脑很聪明，是一个喜欢追求艺术的人。他很有音乐天赋，一首新曲子只要他认真听上两遍，就能够把曲子的简谱写出来。玉盈对他这一点很佩服，也很羡慕，因为他一直相信懂音乐的人内心一定是快乐的，可惜他自己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玉盈以为这种能力是需要天分的，很多学音乐的人也未必真有这样的能力。玉盈从他那里学会了吹箫，还从他那里听到了许多以前不曾听过的好曲子。 这里还得说一下白杰，因为他们同入国防生的经历，他是在至博楼时和玉盈相处时间最长的室友。他自从对“跑跑卡丁车”失去兴趣后，就迷上了台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泥“手”深陷不可自拔。 对于大多数男大学生来说，篮球才是他们的最爱，每年持续大半年的美国nba职业联赛因为有了姚明的存在，时时刻刻都牵动着亿万中国球迷的心。可白杰不爱上篮球场，却对台球情有独钟。当别人都挤在图书馆的机房里看nba的时候，他不闻不问，毫无兴趣，却甘愿为了一场斯诺克比赛守到半夜。 在他的影响下，希金斯c澳沙利文c亨得利等台球名将也成了宿舍里人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 玉盈的国防生生活既有与战友们谈天说地的精彩，也有因为自由受到限制而产生的无奈，总之是喜忧参半，一言难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回 角山之行 中秋和国庆双节又接踵而至，身在异乡，从小有些娇生惯养的玉阑渐渐变得成熟而自立起来，再加上有了玉盈的陪伴，她也不觉得孤单。国庆节期间，玉盈陪她去了秦皇岛当地的角山公园游玩。 在这里，玉盈和玉阑都第一次乘坐了缆车。这里的缆车是开放式的，就像是两条铁链子拴着一把燕鸣湖边上的长椅。玉盈单手拿着玉阑从家里带来的光学相机，想在空中拍张照片，不料缆车突然一阵抖动，玉盈失手将相机坠落，相机掉进了半山腰茂密的树林里。 相机掉的瞬间，玉阑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抓，玉盈也本能地赶紧把她搂了回来，玉阑似乎是忘了他们此刻正悬在半空中。玉阑的举动着实让玉盈心中一惊，他紧紧地抱住玉阑，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惊险的动作来，直到缆车到达了角山的山顶。刚才的一幕，让玉盈终生难忘，每每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胆战心惊。 相机掉到了山野，玉阑很生气，口口声声怪玉盈不小心，整个脸像是阴云密布的天一样，没有一丝笑容，嘴巴嘟了起来，两个嘴角弯成弧形向后坠着，像是画里画出来的一样夸张。玉盈心知是自己的疏忽，可以挨不信玉阑没完没了的报怨，就也对她发了火。这是玉盈和玉阑第一次吵架，玉盈意识到，他和玉阑之间的爱情里有的不仅仅是欢笑，还会有烦恼。 无奈之下，玉盈只好带着玉阑顺着缆车的走向徒步下山，在茂密的丛林里找相机。值得玉盈欣慰的是，相机最终找到了，玉阑也随之眉开眼笑。然后，两人又一起上山，游览了角山的美丽风光。 这次的角山之行，总的来说还是充满欢乐的，可是中间不愉快的插曲还是让玉盈感到美中不足。他这才发现，原来玉阑也不尽是完美无暇，而他也并没有做到对她的百依百顺。他说不上来这到底是谁的不对，可不得不承认彼此对对方并不是无限包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回 生日礼物 很快就到了玉阑的生日，玉盈事先给玉盈买了生日蛋糕。生日当天上午，玉盈拎着蛋糕兴冲冲地来到至雅楼下接玉阑，准备两人中午去美餐一顿为她庆贺生日。 玉阑从楼里出来，开心地来到玉盈面前，伸出一只手，眯着两只月牙儿形的眼睛对着玉盈笑。 玉盈看到玉阑可爱又神秘的样子，心中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把手里的蛋糕递给玉阑。可是玉阑并没有接过蛋糕，而是撅起了嘴说： “我不是要蛋糕，我是要生日礼物！” 玉盈心中一慌，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确实应该备一份礼物给她。玉阑从玉盈慌张的神色中看出来，他没有准备礼物，刚才还阳光灿烂的脸马上就布满了阴云。 其实他早在几天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是不值得钱，只是一时想不出买什么好。在他心里，两个人要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开心地过好每一分每一秒，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被某样东西牵绊住幸福的脚步。可是玉阑显然不这么认为。 玉盈把心中的想法和理由告诉了玉阑，她依然满脸不悦地对他说： “我不需要你花多少钱，甚至不花钱自己做个什么东西也行，就是想让你送个东西来证明你想着我的生日。可是你没有，你什么也没有准备。” 玉盈自知理亏，就怏怏地对玉阑说： “那我陪你去买件衣服吧，你试着买，咱买件漂亮的！？” “不用了，你已经忘了，现在买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玉盈听了心里简直火冒三丈。他知道这火不应该是对玉阑发，毕竟自己确实有想的不到的地方。可是好好的一个生日竟过得这么不开心，让他觉得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不知道谁冲谁发。而且，玉阑的一句‘没有意义’也是不分青红皂白连好带坏一棍子全部打死，着实让玉盈感到不可理喻。 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在心里是深深地爱着她的，就开始想方设法安慰她。他苦口婆心地劝了两个小时，才终于让玉阑回心转意，暂且忘记玉盈的过失，开心地把生日过完。尽管如此，整整一天玉阑还是因为没有得到生日礼物而闷闷不乐。 玉盈从来没想过，原来女孩子的心思竟可以如此复杂，或者是他的心思太过于简单。他虽有表白所需的勇气，却没有浪漫所需的细腻。接二连三的吵架，让玉盈渐渐感觉他们好像已经过了恋爱的蜜月期，烦恼开始慢慢地侵入了他们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回 珍藏记忆 除了偶尔发生的小争吵之外，由于国防生的统一活动渐渐增多，玉阑还开始频繁地抱怨玉盈陪他的时间太少。对于，玉盈到听得心里有些烦燥，可玉阑是出于对他的眷恋才如此的不依不饶，这又使他不好发火。他想尽一切办法来腾出更多的时间陪她，即便是这样，能真正陪她的时间还是十分有限。 爱情本应是美好而甜蜜的，可长时间的相念不能相见，让玉阑的抱怨越来越多，就像是眼瞅着高高的葡萄架上坠着一串串甜甜的葡萄却吃不到，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怨气来。 就像邓丽君的歌里唱到的一样，玉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忧愁便开始围绕着他。遇到了玉阑，赶走了他生活中没有爱情的寂寞，却也不断遭受到爱情烦恼的袭扰。 他用从辩论队里学来的思辨能力分析，或许这正是爱情的本来面目吧。因为有烦恼，才说明爱得深沉；如果没有了烦恼，十之也就说明不再爱了。爱情中的甜蜜和烦恼就像是一对娈生姐妹，相生相伴，如影随形。 一个周末，玉盈在和玉阑一起自习的时候，他发现了玉阑的用心良苦，也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解风情。他埋头思考着一道数学题，百思不得其解，无意间扭头看到玉阑正对着手机在一个本子上抄东西。他认真一看，原来玉阑是在抄写他给她发过的短信。 在他好奇的追问下，玉阑告诉他，她已经把他们相恋以来他发给她的所有短信抄了下来，想着等老了的时候再回头细读，回味他们共同经历过的美好时光。她把他们一起看过的每一场电影的电影票起坐过的火车票c去角山游览的景区门票c甚至一起坐过的公交车票都珍藏了起来。 听了玉阑这一番话，玉盈内心袭来一阵感动，脑海里闪现的全都是他和玉阑一起经历过的快乐场景，而中间有过的不愉快似乎都变得轻如鸿毛了，他甚至因为吵架时自己的不克制而感到后悔。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此用情的姑娘，他庆幸当初自己的勇敢表白，他突然觉得遇到玉阑是上天对他莫大的恩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回 同学战友 玉盈在至明楼的日子终究还是充满欢乐的，他又认识了许多新同学，新战友，经常和他们一起聊天。 有一次，他和司马枭c李晓英三个人在宿舍里聊天聊到了高考。玉盈说他的高中生活紧张得就跟打仗一样，直到高考两天学校才停课。司马枭听了后感到不可思议，说他们学校在高考前一周就放了长假，学生们都到网吧通宵上网，算是放松心情，为高考减压。 玉盈一听，心中不禁感慨家乡的高中教学水平真的是有限，连教学理念都跟市里的中学有巨大差距。 可是，当司马枭听了李晓英对衡水中学的介绍后，连连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早在高中时就已经对衡水中学的教学情况有所耳闻的玉盈，听完后也大跌眼镜，叹为观止。 玉盈在高中的时候，学校为了提升教学水平，专门派了一教师学习考察小组去衡水中学参观见学，从那里带回来了许多有益的经验，老师们回来后还绘声绘色地给学生们介绍了衡水中学波澜壮阔的教学图景。可是听了出身其中的李晓英的讲述之后，玉盈才发现当年的高中老师们对衡水中学的介绍是何等的肤浅，何等的轻描淡写。 根据李晓英的说法，衡水中学的学生们惜时如金。他在那里读书的时候亲眼目睹过，早上起床后，同宿舍有一个学生一边刷牙一边洗头一边撒尿，同时做着三件事情而且互不耽误。 同时干两件事情几乎是那里的学生们的常态，比如玉盈高中的英语老师就曾经讲过的——学生一边做广播体操一边记单词，一边洗衣服一边听听力。李晓英甚至还说，他曾经看到有同学一边蹲厕所一边吃方便面，听得玉盈和司马枭心里硌应，连说不信，可李晓英却信誓旦旦地说骗人是小狗。 李晓英还讲了一件发生在衡水中学的真实事件，让玉盈和司马枭奉为奇闻。话说有一年，离高考只剩下了不到半年时间，有一个高三的男生在体育课上跳鞍马的时候摔折了腿，而那鞍马却只有两尺高！这还不算奇，真正令人称奇的是，他在家里休养了三个月，回来后参加高考竟然考了个河北省理科状元！ 杨磊是个性格很豪爽的男孩子，再加上进入国防生这样一个颇具军营色彩色的集体，常常做出一些年轻气盛的事情来。在玉盈还没来到至明楼的时候，他们他们几个同是提前批招进来的同学经常去学校外面吃饭。 年轻人，都爱喝点酒，杨磊又是一个十分禁不起劝的人，只要别人一撺掇，他就把酒干了。啤酒度数低不易醉，可酒场经验和战场经验同样不足的杨磊太过实心眼儿，白酒也满杯满杯地往下灌。到头来，菜没吃几口，一斤白酒就已经下肚了，结果往往是喝得胃里翻江倒海，哇啦哇啦全吐了出来。可铁血真汉子的杨磊却不倒下，吐完了还照喝不误！ 玉盈还听司马枭讲述了一件发生在大学里的趣事，他听了之后差点儿把肚子笑炸。在大一的下学期，有一次司马枭他们又去吃饭，杨磊也在其中。回来以后，已经喝得醉生梦死的杨磊拿起手机，稀里糊涂地给手机里存的所有的女生电话都发了一条短信，内容也都是一样的，只有三个字——我爱你，这一度成为至明楼国防生队伍里久久谈论的热门话题。 待他酒醒以后，大家向他问起此事，他竟浑然不知，可见他当时醉得实在不轻。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玉盈觉得杨磊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好男儿必有真情，大丈夫岂无酒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回 挂科之趣 大学生活过了快一年半了，学习的课程越来越多，很多学生都开始招架不住了。有些课程是阶段性的，学分少学时也少，结课后不等学期末就考试，国庆节之后考了一门课叫《工程化学》，玉盈原先的室友汪磊以58分的成绩，在宿舍里率先扭亮了挂科的红灯，成了宿舍里第一个欠学分的人。 考试挂科之后，只能等来年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考试的时候再一同参加补考。汪磊刚刚挂科的那段时间曾对玉盈说，挂科的感觉就像是有块大石头始终压在心头，让他夜里睡觉总是不踏实。汪磊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一般，他虽然没有谈恋爱，但这个学期以来花在电脑游戏上的时间过多，导致学习成绩每况愈下，最终滑向了不断挂科的深渊。 紧接着汪磊挂科之后，同宿舍的郑准也步了汪磊的后尘，成了宿舍里第二个挂科的人，想必他也是被与文静之间的爱情扰乱了心性，牵扯了精力，再也不能静心学习了。郑准倒是看得开，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文静却整天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里一直替郑准着急。至于文静自己，学习成绩也已经是踏着冰面上坡——不进反退了。 玉盈虽然到目前还没有挂科，可是与玉阑之间的你侬我侬也让他们感觉到学习越来越吃力。他们虽然花了太多的时间逛街看电影，但同时两人也拴在一起上了很多自习，故而成绩勉强维持在原先的水平，不过也像是挂在树梢上蒂柄将断的苹果，在愈刮愈烈的爱情风暴里摇摇欲坠。 尽管如此，大家对学习似乎也没有紧张到食不下咽c夜不能寐的地步。时间一长，又有很多人接二连三地加入了挂科的行列，原先挂科的人见有了越来越多的伴儿，慢慢也就把这件事看淡了。甚至到了再后来挂科的人多了，没挂科的人都觉得好像大学里少了点什么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回 夜静林幽 玉盈的生活中心依然是玉阑，尽管他们偶尔还是吵架，可这并不能消减他们彼此对对方深深的爱情。 在相互见不到面的时候，玉阑总在短信和电话里不断地说“我想你”，玉盈也似乎没有别的话可以回答，总是重复着与她同样的话“我也想你”，好像这句话能像药水一样消解彼此的思念。 在玉盈不必参加国防生集体活动的时候，他还是陪着玉阑逛街，上自习，让自习的时候玉阑还总喜欢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仿佛是怕他偷偷地溜走一样。 在天气晴朗的晚上，玉盈和玉阑就会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或者闲坐在燕鸣湖边上的长椅上聊天。 待天色再晚些，他们就会散步来到教学楼旁边的小树林里，坐在那里的石凳上说悄悄话，享受着爱情的浪漫。不知名目的小树林遍布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那是情侣们约会的好地方。 每每到了日薄西山c夜色渐浓的时候，学校无数的情侣们便不约而同地走进大大小小的树林里，在那里深情地拥吻，热情地幽会。校园里的树林虽多，可学校的情侣更多，情侣们总是能够把所有的树林塞得满满当当，去晚了都抢不到地方。 玉盈和玉阑的生活渐渐从刚开始相恋时的欣喜中走出来，变得越来越平淡，像是一股从山涧里欢腾着泻下来的溪水，流进了平原宽宽的河道，变得平静而深沉。 在他们的生活中，除了那份来之不易的爱情之外，占据他们生活中心的还是学习。他们就这样平淡地品尝着大学生活的快乐，努力地抗拒着偶尔闯入生活里的烦恼和忧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回 破土动檐 寒假又到了，玉盈又经历了和去年如出一辙的购票风波，幸运的是买到了座票，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早上，一起乘车回到了保定老家。 玉盈觉得出来，项叔和项婶似乎也对他与玉阑的一路同行习以为常，像是在默许着他们之间的难以避免的交往。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勇气向父母，玉阑不敢，玉盈也不敢。既然父母明明看透了一切，却仍旧装作不知，玉阑也就和玉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摆出一副同样若无其事的样子。 整个寒假，玉阑又多次让玉盈去她家吃饭。这时玉阑也不需要再为此找什么理由了，她只告诉母亲说玉盈要来，她的母亲也就会意地不作多问，每次都准备很多好吃的饭菜迎接玉盈的到来。 有一次玉盈的父亲也在家，但对玉盈的态度不冷不热，玉盈想这可能是出自天下所有的父亲对女儿都有眷恋吧，他似乎对这个明显对他的女儿有所企图的年轻人心怀戒备。 玉盈和玉阑毕竟还是以同学的身份见面的，所以整个寒假他们见面的次数还是很有限。玉盈到玉阑家里去过几次之后，也想把玉阑带回家给自己的父母看看，可是玉阑也觉得出来父亲对玉盈似乎有些冷淡，怕父亲不同意，就一直也没赶提。 这时，玉盈家里住的还是二十年前父母结婚时盖的老房子，房子经过二十年风风雨雨的侵蚀，早已像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一样，刻满了皱纹，写尽了沧桑。村里的人家大都盖起了新式的房子，玉盈就跟父亲提议说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盖一下。 玉盈的父母早就想盖房子，可总也攒不足钱，玉盈就开导父亲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下了决心，办法总会有的。于是何远山和方平一商量，也觉得是应该盖了，就在腊月二十六这一天拆了房檐破了土，准备来年开春就开始翻盖新房。 玉盈心里想着，既然项叔还不太乐意，那就等明年新房子盖好了再把玉阑带到家里来玩吧，到时候家里在也不至于显得太寒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回 求学与否 这个寒假里，玉盈又一次发现村里过年越来越清静了。以前的老同学们大都还是没有回来，玉盈没事做就去屋后的姜雨家，和姜雨聊天，和姜伯伯练字。 再有就是同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刘文峰了，他复读了一年，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也终究算是得偿所愿。玉盈和姜雨经常结伴去找文峰，他们一起聊着各自大学里的故事。文峰由于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自信心也有了，说起话来也变得开朗了许多。在整个村子里，他们三个就像是三只失了队伍的燕子一样，在心灵上相互依靠。 玉盈有时实在无聊，就到以前的老同学家里去，向留守在家的叔叔婶婶们询问着老同学的消息，想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干什么，过得怎么样。 老同学们都在忙着打拼自己的生活，有很多都成了家，生了孩子，孩子甚至都能满大街跑了，这让玉盈觉得真的是时光匆匆，想当年他自己也像那些小孩子一样在大街里跑过。 这些初中一毕业就闯入社会的老同学们，不管成家没成家，过年都是不回家，拼命地在外面挣钱。 玉盈还是见到了村里的一位老同学刘帅，刘帅因为夏天的时候媳妇儿生了孩子，所以就没有外出打工。 刘帅心中感慨地对玉盈说，等开了春还要出去打工，像他这样没有上过什么学的，以后迟早还是要回到农村来，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活，趁着现在还算年轻在外面多挣下点儿，以后年经稍微大点就出不去了。他说，现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很多，十七八就出去打工的人比比皆是，过了二十三四岁就算老的了。 以前，玉盈总以为早点到社会上去闯荡很长见识，可是他这次却从刘帅的话里听出了刘帅对生活的无奈，他现在突然觉得这些老同学生活过得并不容易。 姜雨的父亲姜岚年纪大了，姜雨的母亲身体也不好，所以姜雨曾多次向玉盈倾诉说想要辍学打工，因为不想再看着父母为她而受苦，玉盈一直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对还是不对。可自从他有了和刘帅的一番谈话之后，他便坚定地告诉姜雨一定要上完大学，因为上了大学才可能有能力更好地孝敬父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回 奥运之年 2008年对于中国而言，本是一个充满无限希望c备受世界瞩目的一年。可是，伴随着新年的喜庆气氛，广大的南方地区却迎来了历史罕见的雪灾。 当玉盈和玉阑再次回到学校时才突然发现，有很多来自南方的同学都因为大雪阻塞了行程，直到开学后三天，还依然有人滞留在返回学校的途中。 宋明和冯吉波从湖南老家赶来，没想到火车竟在路上耽搁了一天半的时间，光在昌黎到秦皇岛市这一段路上就因为雪势太大而停了七八个小时。玉盈在家的时候看过一些关于南方雪灾的报道，并没有意识到有多严重，可等宋明和冯吉波来到学校之后，他才了解到原来南方的雪灾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人们的的基本生活。 宋明说，南方没有暖气，空调又因为停电而不能用，所以家里冷得像是冰窖，冻得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家里没电也没水，做饭都成了问题，只能用干啃方便面。听着宋明从南方带来的雪灾消息，玉盈着实吓了一跳，不禁为仍旧身处雪灾中南方的同胞们揪心。 开学以后，学校便组织了捐款，很多同学积极地把自己的一部分生活费捐了出去，为南方的抗灾行动出一份力。 2008年，是一个既令人欢喜又令人心忧的年头。对中国而言，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也是不太平的一年。开学后不久，西南边陲的拉萨市就发生了情节恶劣c震惊全国的打砸抢烧暴力事件。玉盈从网上看到了关于此事血淋淋的报道，心里明白今年的奥运会之前国内肯定不会太平。 玉盈渐渐地从一个高中生的单纯和无知中走出来，对国家的发展有了一个匹夫大学生自然而然会有责任感，对社会和国家大事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看法。他看着网络上触目惊心的视频和照片，在对奥运会的期待中也夹杂着对社会不测的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回 时光流逝 从学期开始，玉盈的心中便多了一些紧迫感，因为这个学期一过完，就意味着他的大学生活过去一半了。这种感觉他在高中时就曾经有过，他总是会提前地感时伤怀，在美好的时光依旧还在的时候，就开始有了对时光远去的惦念，对容易逝去的青春年华充满留恋。 他猛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他初次来大学报到的时候，才刚刚十九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可匆匆两年间，他的二十岁竟不知不觉c悄无声息地溜走了。按照校园里流行的说法，他也已经是“奔三”的人了，想到这里，心中的伤感不免又多了几分。 玉阑也同玉盈一样，自从开学，心中惜时的情绪也像春天的小雨一样，丝丝缕缕绵绵不绝。她大概也是不愿意看到大学生活不断地走向终点，不愿意看到自己美好的年龄无声地逝去，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深爱着的玉盈。 时间的流逝也让玉盈和玉阑在单纯的热恋之余开始考虑以后的人生。 玉阑的工作虽然还没有着落，可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儿，从小就守在父母身边，她想毕业后还回老家。他的父母不愿意一家人分离，也总想让她继续守在他们眼前。 玉盈毕业以后要服从分配，分到哪里不是定数，天南海北皆有可能。他的性格本也是喜欢新奇，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只要有玉阑的陪伴，他就不会觉得孤单。其实他也不想和家里的亲人分开，只是觉得想趁着年轻与玉阑相伴出去走走，等以后年纪大了，就未必走得动了。 玉盈和玉阑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这个以后必然要面对的问题，可是他们彼此用情至深，谁也不愿轻易去触及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 每次谈及此事，气氛总是很沉闷，一阵你争我吵之后不欢而散。他们就在快乐和烦恼交织c期待和顾虑并存的复杂心情中，细细地咀嚼着必将令他们终生难忘c永远怀念的大学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回 汶川之殇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天，祖国的西南腹地发生了一场让全国都地动山摇的地震，这再次让玉盈感到了今年的不太平。 这时玉盈已经换了一部新的手机，和玉阑的一模一样，经典的n一kia3110c半智能手机，浏览网页很方便。5月12日的秦皇岛，是一个风和日丽c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常年不断的海风把整洁的校园吹得一尘不染。下午两点半，玉盈上着枯燥无味的线性代数课，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打开了uc浏览器看着新浪网上的新闻，网页中间夹杂着一条关于四川汶川地震的简短的报道，并没有什么详情。 等玉盈上完了下午的全部课程，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再打开手机看的时候，网络上的新闻看得他心惊肉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汶川发生76级地震。他把手机上的新闻指给正在宿舍里谈天说地的司马枭和李晓英看，他们两个也登时就吓了一跳，起紧来到阳台，在李晓英玩网络游戏专用的笔记本电脑上查，新华网c新浪网c搜狐网等各在网站上已经铺天盖地全是关于地震的报道，司马枭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由于互联网的发展和普及，汶川地震的消息不胫而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传遍了传国。网络媒体和电视广播里实时播报着抗震救灾的进展，让全国人民的心都紧紧地揪在一起，也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玉盈看着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而且梦境显得是那么的荒唐，悲戚。可他清楚这不是梦境，这是充满悲情的现实。他回忆着自年初以来的南方雪灾c拉萨暴力事件和目前的地震事件，接二连三的天灾似乎是在有意考验着准备迎接奥运会中国人民。玉盈感受到了从未见过的残酷，让他那颗年轻的心重新认识着这个看似太平无事c蓬勃发展的世界。 地震之后，学校又发起了一轮捐款。学校这次的捐款号召也得到了广大师生们有力的回应。国防生队伍里有一个来自湖南的学生，他听到学校的捐款活动之后，二话没说就把一个月的生活补助全部捐了出去。他说，年初的雪灾捐款时，全国的人民都帮助了湖南人，他现在要回馈社会，帮助四川人。 玉盈听了他的解释，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社会爱心并不只是一句口号，而是普遍存在的事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回 桃运泛滥 地震之后的第六天，是玉盈向玉阑表白一周年的日子。这一年来，他和玉阑深入地认识了彼此，有过无尽的欢笑也有过接连不断的争吵，可两人同时都觉得还是了解渐深c用情日笃。尽管有过很多的不愉快，彼此都坚信能走到爱情的圣境c婚姻的殿堂，从没想过两人会分开。 后来，玉盈从玉阑说，他们的同班同学c玉阑的室友张丽雍就在汶川地震的那天晚上“出阁”的。张丽雍在那天晚上得到了一个高中同学的表白，他在学校西校区理仁学院读本三。 班上有一个来自山西的富家女，穿着打扮很时尚很气质，也陷入了热恋，男友就是玉盈在辩论队时的队友，来自祖国的心脏首都北京的嘻哈男孩张正奇。另外，班上的两个同学吴美华和柳西敏也恋爱了。 吴美华和柳西敏的恋情曝光之后，玉盈的班上光班内就有了四对情侣，班里的同学们都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真是一个桃运泛滥c多情多义的班级。 玉盈的班里有一个叫邓丽君的女孩子，模样长得不像歌星邓丽君，却在某种程度上和影星王珞丹有些神似。她高中时的男友在石家庄上学，趁着五一节的假期专程来看她，而且是西装革履手捧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儿从石家庄乘火车一路站到了秦皇岛，一时间令知情的无数女学生羡慕不已，成为了班里乃至整个学院里人人口口相传的佳话。 2008年的夏天愈来愈近，国人期待已久的奥运会也即将到来。奥运圣火从雅典圣女的手中传出，不断地传到全世界每一个爱好和平的角落。可是，社会上依然频频发生着奥运圣火传递受阻的事件，散发着奥运盛会前夕令人不安的信号。 尽管如此，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阻挡住奥运圣火走向中国的脚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回 累并快乐着 玉盈回到家里，发现家里的新房子已经建好了，只是还没有装修。他想，年底房子装修好之后，就可以领玉阑回家让父母见见了。母亲知道他在学校结识了一个同乡的姑娘，只是还不曾见过，她对玉阑的到来也甚是期待。 暑假里，他还是隔三差五地去县城，陪着玉阑逛街游玩，他也成了玉阑家里的常客。他渐渐发现，项叔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了些转变，不再像先前那样冷淡。 有一次玉盈去玉阑家里吃饭的时候，项婶问他的父母身体可好，还问了他另外一些家里的事情，这让玉盈既感到喜出望外，又感到重任在肩。 他知道，项婶这是在考虑他和玉阑的终身大事，是出于对女儿的负责对玉盈的情况进行的了解。 于是，他不禁在心中问自己，问自己是否有能力让玉阑过上好的生活，可他能想到的生活的种种压力，又让他莫名地感到心情格外沉重。 从那以后，玉盈就陷入了对未来的担忧，而房子却不自觉地成了让他日思夜想的难题。这个时候，是全国的房价涨得最凶的时候，房子已经成了无数八零后年轻人的梦魇。 他能强烈地感觉到玉阑对未来生活的热切期盼，因为玉阑曾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过，希望毕业之后尽快结婚。玉盈不用大学里所学得高等数学就能知道，距离他和玉阑平静的幸福生活需要一笔巨大的开支。他也期待着能早日所心上的人娶回家，可是他还没出校园，就已经感到了社会上吵得沸沸扬扬耸人听闻的生活压力。 玉阑也同样能感到她和玉盈之间面临的沟壑越来越深，可她不愿相信彼此会走向劳燕分飞的结局。 于是，在对未来与日俱增的惶恐和不安中，两个多情的种子都紧紧地抓住来之不易的爱情，谁也不肯放手。在那些可以预料的压力和困难还没有到达眼前时，他们似乎是别无选择地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依旧像两只快乐的小鸟，幸福地游荡在县城的大街小巷。 玉盈常常是白天去县城陪玉阑逛街，晚上又骑车回到乡下，勤勤恳恳，乐此不疲。他就像是一个日出而作c日落而息的农夫，累，并快乐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回 又是离别 六月的秦皇岛，天气更加热情了，玉盈和玉阑穿着短衣薄衫牵手在校门外的大街上，享受着甜蜜的爱情和青春的浪漫。 这个时候，秦皇岛作为北京奥运会的协办城市之一，街道两边的门店都换上了样式统一c色彩艳丽的新招牌，准备以崭新的面貌迎接这个夏天即将从世界各地远道而来的游客。 沿着学校门前的河北大街往东行两站路，是河北师范学院的校区，附近几所学校的学生们都亲切地称它为“科师”，就像是他们亲切地称燕山大学为“燕大”一样。科师的对面，就是秦皇岛的奥体中心。奥运会期间，那里将作为分赛场进行六到八场的足球比赛。 早在多年前这里的奥体中心场馆正在兴建的时候，附近的河北大街沿线就突然囫囵盖起了很多简易的房子，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十分不雅观。这大概是足智多谋的市民们想出来的奇思妙想，企图趁着国家迎接奥运的契机，名正言顺地从政府手里得一笔拆迁改造费用。 可没成想，在那些奇形怪状的破屋烂桩面前，现在竟立起了高高的屏障，屏障上面尽是优美的风景画和气质高雅的人物形像宣传，政府这一出奇制胜的妙招，终于还是让那些原本想投机取巧的市民们愿望落了空。 又是一年暑假临近，玉阑很期待这个假期，期望着能和玉盈共享夏日闲散的美好时光，可是玉盈无心之举参加的一次面试，又打乱了玉阑心中的期待。 六月底，学校给各学院发出了通知，要在全校范围内大量招募外语水平较高的学生担任志愿者，协助奥体中心的各项奥运保障工作。玉盈抱着好奇的心态去参加了面试，没想到自小英语就好的他竟当场被录取了。 尽管他事后告诉玉阑他原本不想去，可是他内里清楚自己想去，他只是听玉阑说不愿意去，怕她事先知道了生气才私下里报了名。他渐渐发现玉阑其实十分易怒，而且并不理解他渴望结识新朋友和喜欢热闹的心情。 玉盈把参加奥运会志愿者的事情告诉了玉阑，玉阑又是一阵子伤心，好在秦皇岛的奥运赛程只有十天时间，玉盈和玉阑各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在车站告了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回 奥运足球 奥运会开始后，玉盈有幸被分到了场馆内观众席引导员的位置，他因此也就有幸亲眼观看了奥运足球比赛。 在担任志愿者短暂十天时间里，玉盈又认识了几位新朋友，陶莹是和他一个专业的学姐，吕纲和董娟娟是学校日语专业的学弟学妹，还有一对来自湖南的大一学生情侣，都是学校德语专业的学生。 十年后玉盈偶然得知，那对情侣最终结了婚，还一同去德国重新读了柏林的一所大学。 整个赛程期间，玉盈从头到尾一共看了八场足球比赛。这是他第一次到现场看比赛，而且看的是国际比赛，他觉得十分有幸。 他还第一次亲眼见到了那么多的外国人，美国人c西班牙人c意大利人c巴西人c日本人c韩国人，甚至还有从遥远的北欧来的挪威人。他用自己并不流利的英语同他们交流，把来来往往的观众引到正确的座席上，既目睹了西方人对中国发展感到的惊叹，也从中看到了中国前所未有的开放。 在其中中国对阵巴西的一场比赛中，玉盈亲眼看到了巴西的世界级球星罗纳尔狄尼奥。玉盈本不是足球迷，对球星没有热切的追求，感觉他与普通人一样，可当他后来给张正奇c宋明等一些足球迷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全都表现得十分羡慕。 从小就不喜好追星的玉盈，自始至终还是无法理解他们一听到球星的名字就血脉喷张的心情。 不过，在观众席上见证了热情的观众们欢声雷动c摇旗呐喊的高涨情绪之后，玉盈也对足球比赛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感到吃惊，开始慢慢喜欢上了这项极具观赏性的体育运动。 奥运会的赛事结束后，早已归心似箭的玉盈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上了火车，迫不及待地想在第一时间就见到心爱的玉阑。 可到了县城，夜幕已经漆黑，他没有来得及见到玉阑，就坐车回到了乡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回 情感裂隙 再开学，就是大三了，玉盈上个学期就有的那种青春易逝的伤感似乎变得更重了。学校的课程也已经过了公共基础课的阶段，开始开设了难度骤然提升的专业课。就连玉盈向来充满自信英语课程，也变得十分贴近理工专业，让他觉得学起来不是那么轻而易举。 不过，英语越难他越觉得有挑战，他对语言的兴趣分毫未减。 他满腔热情地开始学习《数字信号处理》和《通信原理》，却发现书中的内容难度远远超出了他事先的想像。专业课学不精也让玉盈心里产生了恐慌，因为他觉得专业课是大学里应该完成的基本任务，如果学不好，岂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玉阑同样也感到学习越来越吃力，但一如既往地踏实。她还是总拉着玉盈去上自习，希望尽可能地多学懂一些，减少对父母辛辛苦苦供自己上学的愧疚，也不至于以后悔不当初。她还在坚持抄着玉盈发给她的每一条短信，已经抄完了厚厚的两个本子。 进入大三的学习以后，玉盈的颈椎病情恶化得严重，开始剧烈地疼痛，上自习持续坐分钟都觉得困难，不到十分钟，就要起身走动。到后来实在坐不住了，就干脆去操场跑步，留下玉阑一个人在教室里上自习。在周末的正午，天上的太阳火热，玉盈就抱着篮球去球场独自一个人打球，他跑场c投篮c做俯卧撑，喜欢把自己搞得浑身湿透，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颈椎的痛苦。 后来有两个星期，玉盈颈椎疼得实在厉害，就不得不去市里的一家颈椎医院做针疚。他知道自己的颈椎病是高中时代落下的病根，时常后悔自己当初对身体太过粗心。在他去医院的那段日子里，心中为自己的身体感到十分担心。 玉盈去的医院离学校很远，坐公交车来回要两个小时。那段时间，玉盈每天都坐在公交车上沉思，回忆着他曾经走过的人生之路，回忆着曾经遇到过的人，曾经经历过的事，大都在某个路口与他巧然相遇，又在另一个路口与人挥手告别。 到最后，他的思绪里全是玉阑的影子，因为唯一曾与他约定相伴一生c相约到老的时候一起看夕阳c读短信的人，只有玉阑。经过了十五年的寒窗苦读之后，他发现自己除了一个多病的身子之外，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就是得到了玉阑。 不，应该说是遇上了玉阑，他还不能说自己已经得到了她，除非哪一天他把牵着玉阑的手拜过了天地，否则他们就只是一对幸福的恋人而已。 可是他又想到，一个星期以来，他每天坐着公交车重复那条让他感到恐惧的路线，玉阑竟没有陪他去过一次，他甚至能感觉到她似乎是在逃避他，这让他格外伤心。 也许她是不想看到自己被扎得像刺猬一样可怕的样子吧，玉盈这样在心中安慰自己，他不愿去相信这是由于他和玉阑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回 同学夫妻 有一天，他在去往医院的公交车上看到了一位老奶奶，她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带着一个鸭舌帽，肩上背着一个网球拍，站在车上不断地伸胳膊压腿做着各种动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似乎只有青少年人才有的活力。 玉盈从她那明显衰老的皮肤可以看出，她至少有六十多岁了，可是从她脸上的气色看去，竟比普通四十岁的人还要精神。而且，从她弯腰和下腿的动作来看，她的身体很硬朗，很健康。 看到如此精神矍烁c活力四射的一位老人，玉盈又反观了一下自己，心想自己还没有毕业就已经败给了身体，今后如何能孝敬父母，如何能疼爱玉阑，又如何能扛起一个男人应该扛起的责任？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当他在操场跑步的时候，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发现陌生的面孔越来越多，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新一届的学生的军训都已经悄悄结束了。他再次想到了五年前去高中报到时的情景，他惊讶于自己在浑然不觉中竟也匆匆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一天下午，玉盈在操场跑步的时候，看到白杰和贾丽从东边的燕大小区方向走过来。玉盈打想起，白杰近一段时间很少回宿舍，听说他和贾丽在燕大小区租了房子，同居了。 玉盈一边跑，一边回忆着过去。刚入大学时，同学们都是青涩的少男少女，无论男生女生哪怕是牵手都会感到脸红；到了后来，大家都情窦初开，或者是情窦再开，就连拥抱和接吻都可以旁若无人；现在，他看到了白杰和贾丽谈笑自若地从小区里走出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种偷吃禁果后的自信和招摇竟让人看着不像是大学生，而更像是一对已婚多年的恩爱夫妻。 他突然又意识到，有些同学他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了，虽然他们还同在一个校园里生活，学习。玉盈诧异地想，他们都在忙什么？都在干些什么？或许，他们在像自己一样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这也说不定。 原来，同学们都已经慢慢长大了，甚至长老了，变成了大家以前从未想像过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回 畅游受挫 学生们对校园里的花草树木都已经十分地熟悉。几年来，那些草木随着季节春枯秋荣，闲看新人来旧人去，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这园子里的人，不断地更换着面孔，转变着容颜。 一次，玉盈和玉阑在食堂吃饭地时候撞见了以前宿舍的王威和秦岭，彼此都有好久不见的感觉，便絮絮叨叨地坐在一起聊了很长时间。 王威自从谈起了恋爱之后，也就不再沉迷于游戏了，而是经常骑自行车到西校区的理仁学院会女朋友。看来，对于男孩子来说，还是漂亮姑娘比游戏更有魅力。王威也是来自普通家庭，学习不好，就想打点零工挣点钱，好减轻自己心里上的负罪感。 他常做一些送外卖c发传单之类的工作，他恋爱中的女朋友，就是在共同兼职发传单的时候认识的。 王威滔滔不绝地向玉盈讲述着他做兼职时遇到的趣事，这样从来没有自己挣过一分钱的玉盈感到既羡慕，又汗颜。王威说，有一次他去给理仁学院的学生送外卖，敲门进宿舍发现四个学生正在围着桌子打麻将，看到外卖来了，就从桌上散堆的钱中拿出一些给王威付了账，富二代的气派十足。虽然他们并不见得就是富二代，王威后来又补充说。 可见，同样是一所大学里的校友，各自的生活却迥然不同。 玉盈一直以为自己对大学母校的事情都十分了解，可听完王威的话他才发现，自己犹如井底之蛙，对身边的世界和生活竟了解得如此之少。 秦岭自从大一脚伤之后，成绩一蹶不振，开始自报自弃，终致学业荒废。大二一年，连续挂了三科。他也看得开了，并不放在心上，大三开学后还买了个笔记本电脑，更加不下床了。以前他是抱着手机看电子书，现在是抱着电脑看电子书，这让玉盈觉得电脑买得有点浪费。 从秦岭的经历中，玉盈发现，原来大学既是一个让人自在畅游的地方，也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使人受挫的地方。 也许，受挫是每一个大学生都要经历的必修课，只有受挫了，才知道了这个社会的残酷，才会明白生活的不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回 考研抉择 有一天玉盈突然接到陶莹的电话，说想把一份家教的工作介绍给他。这份家教工作本是陶莹的一个同学在做，已经做了有两年时间了，教的对象是一个高三的学生。 只因陶莹的同学面临着毕业找工作，就不想做了，托陶莹转介给别人。这个时候，玉盈正在为自己没有过打工经历感到缺憾，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玉盈接下了家教的工作，去了再次之后，他发现自己高中时的知识忘了大半，剩下的也已经十分生疏了，觉得自己辅导不了。正当他想如何抽身的时候，就接到了陶莹同学的电话，说学生的家长想换一个家教。 玉盈心里明白，是自己能力不济，而学生的家长又不好意思当面辞退，才让原先的家教转达的，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兼职就以如此尴尬的形式草草收场了。 这件事对玉盈的心里触动很大。之后他总是问自己，哪怕是家教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工作他都觉得做不好，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呢？他不禁又由此联想到了玉阑，如果自己不能做一个优秀的人，如何能给玉阑以幸福的生活？想到横在他和玉盈之间的种种困难，他的心情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考研的话题就已经在玉盈的同学中间传开了，这对所有同届的学生来说都是一个信号，这意味着他们都要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一个决定。考研，不考研，这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难题。这几年，大学毕业生的就业荒似乎还没有完全过去，走出校门在社会上谋生需要莫大的勇气；可是考研也不是光任一张嘴说说就能考上的，还要客观看待自己的实力和兴趣。 想要考研的同学，就得认认真真学习专业课；觉得考研无望的同学，也就不太关心成绩的优劣，而只管是否及格了。 玉盈由于身体不好，就不想考研，而且颈椎病的折磨让他觉得上学真的是上够了。玉盈毕业后去向不明，得知玉盈当初与选培办和校方签合同的时候期限是五年，玉阑就想考研，这样她正好可以在读研的时候等玉盈转业回家。可是没有玉盈的陪伴，她只坚持了不长的一段时间也就放弃了。 玉盈渐渐知道，玉阑从小就守着父母，容易对亲近的人产生依赖，现在她明显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信赖，没有他的陪伴，她似乎就少了做事的勇气，很容易放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回 北京之行 奥运会结束了，虽然之前遭到过各种各样的阻挠，可总体举办得还算顺利。中国的奥运健儿样也很争气，成绩足以亮瞎全世界人民的眼睛。在这样一场大长中国人志气的盛会之后，人们对生活也信心倍增，感受到了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 国庆节前，玉盈突然萌生了去北京看看的想法，他想看看奥运会之后，举世瞩目的北京城到底会有怎样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玉阑本不想让玉盈去，他对玉盈还是那么的依赖。玉盈对她说，奥运会结束了，国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秦皇岛毕竟只是一座小城市，他想出去看一看国际化大都市的风貌，等毕业出了大学校园，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玉阑听了，觉得男孩子长点见识也好，也就松了口，全了玉盈的心愿。 玉盈在9月30日的一大早来到了火车票，却意外地遇到了原先的室友汪磊，他也要去北京旅游，而且和玉盈买的是同一趟车的同一节车厢，于是两人便结伴一起进了北京。 玉盈的计划是到了北京先去拜访文峰。文峰在中国政法大学已经读了一年多了，玉盈想去看看那所在国内首屈一指的法学院校的风采。他还想去和高中的班长吴军见上一面。吴军考上了北京装甲兵工程学院，这样一直让玉盈心生羡慕，所以他也想去看看军校与众不同的风景。 他还想去奥运会的主办场馆鸟巢去看看，他听说那里已经对外开放了，鸟巢和水立方新颖气派的造型迎来了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就也想前去一睹为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回 同学相见 玉盈在北京站下了车，就和汪磊挥手告别，各奔东西了。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真正来北京，他每次来往于学校的大学之间虽然火车都会路过北京，可他从来没有下过车，因此也算不得真正地到了北京。 他上次来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些有限的记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了。他想起了当时结识的好友王灿灿和高屿，可是不知道现在能去哪里找他们。 现在他终于来了，当双脚踏上北京的土地那一刻，他感觉到有种力量从大地不断地涌上来，顺着他的双腿传遍全身，让他心那颗容易动情的心产生莫名的激动。 走出北京站，他看到站前的广场要比保定和秦皇岛的都要大很多，广场中间的喷泉正随着音乐有节奏地喷着水花；广场上来来往往的旅客走路都带着小跑，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像秦皇岛路上的行人那般脚步里透着生活的闲适和慵懒；广场边上的路很宽，跑满了品牌众多的汽车。 生活的节奏很快，这是北京生活带给玉盈的第一印象。 玉盈提前给文峰打了电话，等他出了站看到文峰已经在喷泉旁等候他了。玉盈见到了文峰才知道，原来他的学校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北边的昌平区，离火车站还有很远的路。 玉盈的方向感不好，到了就像是进了迷宫一样，根本辨不清方向，所以他只好紧紧跟在文峰后面，随着他一起坐车去学校。 文峰先是带玉盈乘地铁来到了德胜门公交车站，准备从德胜门坐公交车回学校。让玉盈感到吃惊的是，在那里竟然排起了一百多人的队伍。他以前总觉得秦皇岛的公交车挤，可到了北京才觉得秦皇岛的交通是多么的顺畅。 虽然现在是国庆节，北京的客流量要比平时高出许多，可玉盈也由此可以想象，北京平时的交通压力也不会太小。 玉盈和文峰排了大半个小时的队，终于挤上了车，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车上根本没有座位，他们只能一路站着回去。上车一买票才知道，原来在北京坐公交车价格可贵可贱。 长期在北京生活的人都办理了交通卡，上车刷四毛钱就行，而没有公交卡的玉盈用现金买票要六块钱，这让玉盈感到匪夷所思，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 后来他又到过很多城市，发现每个城市几乎都有这样的做法，才觉得自己又孤陋寡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回 北漂一族 他们乘坐919路公交车从德胜门出发后，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了中国政法大学昌平校区，中间还有很长一段路走的是高速快车道，这是玉盈坐过的时间最长c路程最远的公交车。 他站在公交车上，听着车上形形色色的人的谈话，从中听到了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北京故事。有一个穿着一身运动装的中年男子，站在玉盈旁边，和朋友聊着刚刚过去一天的生活。 从他们谈话中玉盈了解到，这名男子五年前来北京闯荡，现在是一名兼职导游，没有固定的工作。他个人喜欢摄影，在做导游的同时拍一些摄影作品。今天他带着一些游客去故宫，他拍摄的一个镜头被一名游客看中了，想做一张大幅的照片回去挂在家中的客厅里，于是他就接下了这个活儿，从中赚取了八十块钱的利润。他对朋友说这件事的时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玉盈看得出来，他为此感到既高兴又满足，就像一个拾荒者捡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贝。 玉盈听着那个中年男子的故事，便突然想起了一个生活中经常听说的名词——北漂。北京之大让玉盈深感意外，公交车跑上一两个小时都很正常。也许正是因为北京的“大”，才给无数个追求梦想的人创造了“漂”的条件。 他们也许没有十分稳定的工作，也没有特别安逸的生活，可北京总是能给他们提供一种生存和生活下去的方式。文峰后来告诉玉盈，由于北京市里的房子太贵了，有很多来北京打拼的人，无论是临时打工是参加了正式的工作，都像这个兼职导游一样的人，每天早上坐两个小时的车去市里谋生，晚上再坐两个小时的车回到郊外过夜。 这，成了很多北漂一族长期的生活状态；而“北漂”一词，也无疑成了专属于北京的一个城市标签。 来到中国政法大学，校园的面积并不大，可整个校园都很安静，宿舍楼和教学楼看起来也都有了些年头。玉盈一进校门，立刻就感受到了法学院应有的庄严与肃穆的气氛。玉盈随着文峰进了宿舍楼，楼里也静得能听到上下楼梯时脚步的回响，玉盈无意识地把脚步放轻了，生怕破坏了这和充满神圣的安静。楼道里的地砖虽有些泛旧，却有清洁工一直在不断地打扫，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子斜射进来，整个楼道都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玉盈把脚步再放得轻一些，怕踏落了粘在鞋底的尘，沾污了地板上圣洁的光。 走进文峰的宿舍，玉盈看到四人间的小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四周的墙壁上全是装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宿舍里到处透出淡淡的书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回 清华游园 文峰的宿舍里有一个学生国庆节回了家，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玉盈就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漂”一样，白天进城去旅行，晚上回到文峰的宿舍里睡觉。 北京的公交车一站路要比秦皇岛的远很多，就像是大人的步子比小孩的步子迈得大一样。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车程在北京绝不算稀奇，让玉盈切身地感觉到了北京的城市规模之大。 他坐在公交车上从高架桥上看下去，大大小小的车辆把北京宽阔的柏油大街铺盖得严严实实，像是成群结队搬家的蚂蚁。不过，每隔不远的距离，总能看到大片大片青葱的草地，有时还会看到树林掩映的湖泊，看上去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正处在人声嘈杂的公交车上。 10月1日，玉盈迎着北京初升的朝阳，呼吸着北京早晨清新的空气，想去广场一游。到了前门西，他才听说上午广场戒严，于是就又改道去了让无数学子都梦寐以求的清华大学。 清华大学是高中学子们心中的圣殿，玉盈在某段时间里也曾经天真地梦想过能上清华大学，无奈实力不济，未能如愿。如今他终于有机会一睹清华园的真容，心中甚是欢喜。 他从清华园的西门进去，开放的校园引来了四面八方的游客，竟看不出几个是学校真正的学生。正值国庆，清华的学子们要么也回家了，要么也去了其实地方旅行，或者就是躲在实验室里静心做研究了吧。若大的校园里挤满了彩旗招展的旅行团，即便没有学生走动，也照样把园子点缀得热热闹闹。 玉盈怀着一颗充满敬意的心慢慢地走在清华园里，想到它的荣誉和光环，他感到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性的。这里的建筑都很古朴，教学楼和宿舍楼都盖提方方正正的，造型简约而不失线条的丰富，就连墙体的颜色也是保持着冷暗的灰色调，不像那些新式学校的建筑白瓷砖里闪耀着张扬。 在这种含蓄的色调里，玉盈感受到了清华园浑厚的历史积淀，还有理工院校治学的安静与严谨。 玉盈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他心中常常记着一句古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从小到大，读的书没有万卷，却从未荒废学业，心中始终有一个心愿，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徒步远行，用自己的双脚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所以，他无论到了哪里，不喜欢坐车，而总是喜欢用自己的腿去丈量脚下的路，好有机会认真观赏沿途的风景。 清华园是个很大的园子，他在里面横冲直撞地逛了两个小时，也才仅仅看了个大概。 当他走得有些累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路过了一片池塘，正是当年朱自清先生有感而发写下荷塘月色时的那片池塘。 这个季节荷花没有开放，只有一些已露败势的荷叶在池中静躺，可玉盈静静地心中咀嚼着《荷塘月色》里面那优美细腻的文字，一片藕花摇曳c荷叶飘香夜色美景似乎突然现在了眼前，让他心中不知不觉地被感动了。 看完了清华园，玉盈又从西门出来，跨过马路来到北京大学的门前，可门岗告诉他北大在这个国庆节期间不对游人开放，只好失望地走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回 鸟巢夜景 后来的两天里，他又连续拜访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c北京理工大学c北京科技大学和北京邮电大学，欣赏着一座座校园中优美的园林景色，感受着一所所学府里独特的学术味道。 他知道，他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这里并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里。他这样匆匆地走过，并不能深刻了解这里的生活。他所了解的只能是属于自己的大学生活，甚至连自己的大学生活也不敢枉称了解。 但是，他愿意从千里之外赶过来，亲自到这些园子里来走一走，园子里的草木无言，穿行在草木中的他也无语，他只是喜欢这种默默走过的感觉。 玉盈来到鸟巢，是在一个北京城华灯初上，大街上人潮涌动c车水马龙的傍晚。国庆节是旅游旺季，再加上今年奥运会刚刚结束，很多国人都想到奥运的中心场馆来看一看，场外四十元的门票根本挡不住如潮水般涌进去的人流。 玉盈进了外场区，被摩肩接踵的游人撞得左躲右闪，东倒西歪。他站在鸟巢和水立方之间驻足仰视，看到离场区不远处的盘古大厦傲然挺立，大厦的顶部像一顶皇冠一样高傲地朝着鸟巢的方向伸出来，有一种居高临下览众山小的气势。 夜色渐浓，场区里有灯光也逐次点亮，到处都闪烁着游人拍照留念的闪光灯，把整个场区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玉盈忽然听得远方传来隆隆的乐声，他不想错过任何精彩的风景，便满怀疑惑地寻着声音走去，心里猜想前方可能是有盛大的露天音乐表演。 玉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大概十分钟，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条宽宽的人工河。河两岸的大音箱里放着节奏明快的音乐，随着音乐的起伏，河里面成千上万的喷头不断地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喷泉。这是玉盈见过的规模最盛大c场面最壮观的喷泉，比北京站前广场上的喷泉要漂亮不知多少倍。动听的乐声响彻河的两岸，不断向灯火辉煌的远方飘去。音乐声把来往游客的情绪都带动了起来，有些游人听得动了情，竟情不自禁地随着音乐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回 戎装伴丽影 在北京的最后一天，玉盈去了吴军所在的军校。两人见面之后，默默无言地拥抱了一下，像是久经战乱c劫后余生的战友一样。他们没有经过战乱，可是他们可以说是战友了，因为他们将来都要加入部队，虽然他们入的不是一个军种，到时候也不会在一个地方服役。他们在高中毕业之后这是第一次见面，确实有种久别重逢的快乐。 玉盈看着他本就长得高大的身板儿，觉得他确实比以前更健壮了，长期的训练让他的肤色变得更加黝黑，走路时也把腰杆儿挺得很直，军人干练的气质从他的一举一动中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玉盈随着吴军来到了学校后面山上的训练场。训练场上荒草遍地，几条被坦克的履带开辟出来的路上，杂草已经被碾压得尸骨无存，吸剩下裸露的黄土。几棵酸枣树像战场上得胜的士兵一新，零星地点缀在已在秋风中泛黄的草地上，五六只麻雀在枣树间不停地飞来飞去，好似是在战场上执行侦察任务的哨兵。明亮却并不火热的阳光洒满山岗，映出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 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坦克之路上，玉盈看到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并肩散步。男的身穿绿军装，肩上挂着学员牌，一看就是和吴军同校的军校学员，同样黝黑的肤色中透着年轻人的阳刚之气；女的穿着一身颜色亮丽的浅红色长裙，飘在那身绿军装旁边显得格外醒目。那身着长裙的姑娘有些矜持地把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听着穿军装的小伙子在说着什么。小伙的阳刚和姑娘的羞涩，成了训练场上一道唯美的风景。 看到这肃杀中又透着浪漫的一幕，玉盈猜想着那姑娘一定是趁着国庆假期，专程从外地赶来看心上的兵哥哥的，他们在这秋阳高照c豪情遍地的训练场上诉说着彼此的相思。 部队有部队的纪律，玉盈也只能在吴军的带领下在后山的训练场上看一看，吴军无法陪他走出军校的校园，可玉盈觉得这已经足够了。玉盈已经和汪磊约好赶晚上的火车同回秦皇岛，也就匆匆地和吴军告了别。 他不知道，与吴军这一别，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到了北京火车站，玉盈与汪磊一起连夜赶回了秦皇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回 默默相守 玉盈再回到燕大美丽的校园里，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了，他在第三食堂的入口见到了早已等候他的玉阑。以前，玉盈总觉得玉阑太黏人，可这次北京这行回来，对玉阑强烈的想念让他突然明白了玉阑平日里的感受。 他见到玉阑之后，紧紧地抱住她，好像是失去了她很久一样。两人吃过早饭，玉盈本想陪玉阑去逛街，似乎是想弥补几天来没有陪伴她却独自远行的愧疚。 玉阑说，他坐了一夜的火车必定很累，就与玉盈相约下午再去海边散心，玉盈便回到宿命睡了一觉，歇去几天以来旅行的疲惫。 从北京回来以后，玉盈一连好天多都在思考着在北京所见到的一切。 在中国政法大学的宿舍楼里住了几天，让他感到了浑厚的法学氛围。他走过好几所国内有名的大学，看到了闻名世界的鸟巢和水立方，在这些地方都留下了自己走过的足迹。 他没有带回那里的一砖一瓦草一木，可是他觉得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他看到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风景，回来之后有了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心情。 他自觉少了些青涩学生的稚气，多了些热血男儿的成熟；玉阑似乎也少了些唠叨，而多了些细心和体贴。他感觉到自己和玉阑都在随着生活不断地变化，变成了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突然变得对玉阑倍加珍惜，不再因为她有些黏人的性格而总是发脾气，似乎是预料到不久他就将要和她分离，心中因而产生了不舍和怜惜。 北京的国庆之行后，玉盈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用心珍惜着与玉阑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玉阑也有了和玉盈一样同样的心情，不愿放过每一点一滴可以牵手的时间。他们似乎都在心中强烈地感到，大学的美好时光正在不停地偷偷溜走，变得越来越少。 爱情已经不再是他们的负累，而是成了与学习相伴的精灵。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常常一起上自习，玉盈头一次觉得爱情原来可心为学习同增添动力，虽然他们后来都没有考研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回 金工实习 在这个学期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学校安排了金工实习，这是燕大每个学生的必修课。在金工实习的车间里，玉盈看到了上个世纪十年代原产于日本的机床。根据车间实习老师的介绍，这样的装备我们国家自己到现在都还很难生产，听得玉盈羞耻心如岩浆喷涌，不管那老师说得正确与否，心中就是不愿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尽管他说得很可能是真的。 实习中有一个科目是制作小铁锤。就是拿一块长方体的铁块，两个人一组，在砂石上用纯手工的方式打磨成一个小锤的形状。玉盈和玉阑足足用了三天的实习时间，几次三番累得玉盈满头大汗，才勉勉强强把铁块磨去了一个像样的缺角。 其实用现在的手段完全可以用电动砂轮迅速磨出一个小锤，可课程要求必须用手工打磨。玉盈不解，向指导老师求证，指导老师用格外轻松的口吻告诉他说，就是为了让大家体验一下机械化之前人们是如何制作小铁锤的。这个教学理由让玉盈听完后啼笑皆非，不禁怀疑这三天里付出的辛苦意义何在。 他想，这样的教学方式，必定已经持续了至少十几年了，让经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闯进大学校园的知识分子们重复这样荒唐的体力劳动，简直是拿教育当儿戏，心中不免为学生们的付出感到不值，也为这样因循守旧c不思进取的教学理念感到悲哀。 毕业后多年，玉盈依然对大学母校的金工实习谤不绝口。对于金工实习，唯一让他觉得汗水没有白流的是，玉阑后来把他们共同打磨的小铁锤也珍藏了起来，成了她们爱情见证的一部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回 玉阑探村 金工实习结束后，2008年的寒假就悄无声息地来了。 当玉盈迎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回到故乡时，老家的的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窗明几净，焕然一新。玉盈心里很高兴，因为玉阑也已经得到了父母的首肯，答应以同学的名义到他家里去吃饭。 玉阑来的这天天气很好，刚放寒假时那场雪已经基本化干净了，把村里的空气润得既清新又凉爽，连田野里的鸟儿都忘了冬天的寒冷，在冷飕飕的小北风下快乐地飞个不停。 这些年村里流行骑摩托车，年轻人结婚也都买摩托车做嫁妆。可是玉盈一直在上学，没有在家里待过，家里就没有买过摩托车，玉盈更不会骑，玉盈上中学时的那辆“飞鸽”自行也早已经破烂不堪，他只能走着到村口去接玉阑。 他早早地来到村口，像个鸵鸟一样伸长脖子望着玉阑来的方向，冬日干净而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不一会儿就照得他浑身暖洋洋的。 从县城里方向来的公交车终于到了，玉阑一下车，他就从那件蓝面白花儿的羽绒服上认出了她。玉阑今天还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紧腿羊绒裤和一双全白色的短筒小皮靴，一身素净的打扮显得既清新又干净，恰似今天的天气一样。 玉阑的左手拎着香蕉c蛋糕和一只烤鸭，右手里提着一箱牛奶，脸上带着平日里常见的灿烂的笑容。她早听玉盈说过他的母亲牙齿不好，特意买了香蕉和蛋糕。 玉盈从玉阑手里接过香蕉和牛奶，凑上去在她的脸庞亲了一下，她已不再像以前那样羞涩和惊慌了，哪怕是在乡下的村庄里。 玉盈和玉阑开心地走在潮湿但不泥泞的小路上，夹路而生的桃林早已褪得不剩一片叶子，有一位老农正手拿剪刀站在树上给桃树修剪，本就无片叶修饰的枝丫显得更加稀朗，阳光从树顶射下来，把枝丫疏影横斜地映在了地上。几只麻雀在桃树上不怀好意地跳来跳去，随着他们的前行而不断地落到前面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笑话他们时不时亲密的举动。 “哟，玉盈，把媳妇儿领回来啦？！”正在地里剪枝的老农亮开嗓门儿冲着玉盈喊来。 玉盈认出来，那剪枝的老农是住在村北的高老伯。玉盈虽然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般对感情的羞涩，可面对村里乡亲们不无调侃意味的问候，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再看走在身旁的玉阑，也早已把头垂得很低，臊红的脸使劲儿地往羽绒服的领子里面藏去。玉盈尴尬地笑笑，对高老伯说： “同学同学” 一路朝家里走着，玉盈的心里还是很矛盾，因为他不知道父母会如何对他和玉阑的爱情表态。虽然玉盈从小到在向来是独立自主，父母一般对他的事情不多做过问，可是有关他的感情问题，这还是第一次正面摆在父母的面前，他不知父母会不会像对待其它事情一样对此来之不拒。 他深爱着玉阑，可是他不知道父母是否会喜欢他，尽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们不喜欢玉阑的理由，就像玉阑虽然深爱着他，可他们刚开始谁也不确定项叔和项婶是否会喜欢他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回 口若悬河 玉盈带着玉阑来到家中，母亲正在忙着做饭，也父亲在给母亲帮忙。玉阑见到了玉盈的父母，便赶紧亲切地喊了一声“大伯c大娘”，方平赶紧把玉阑迎进了屋里。 新房子刚刚装修好，还有些潮湿，再加上村里原房子没有暖气，让玉阑感觉屋里有点儿冷。好在新房子的建得采光比较好，外面的太阳越来越暖，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一直晒到了屋里的炕头上，也就不让她觉得那么冷了。 为了能更好地享受阳光，玉阑从屋里出来，站在窗前的砂台上，细细地打量着院子南墙下的圈着的几只肥嘟嘟的绵羊。院子里跑着一只来回踱步的白毛小狗，一边摇着短短的尾巴一边用两只溜溜的眼睛看着玉阑，像是在琢磨着这个陌生的姑娘来访的意义。 玉阑觉得小狗的样子很可爱，便拿了一小块鸭肉喂它，它吃完后，便不停地围着玉阑转来转去，时不时还用并不响亮的声音“汪c汪”地叫两声，像是继续在向玉阑索要着犒劳。 吃午饭的时候，玉盈的父母努力地找着话题和玉阑聊天，他们常年在村里劳作，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的不多，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更是知之甚少，所以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几次出现“隔行如隔山”的尴尬。不过玉阑天生喜欢聊，话闸子一打开也就没有了拘谨，对何伯伯和何伯母提到的每个话题，她总能说出一大堆的道理来。 聊着聊着，就聊到有关高考的话题。这时，玉阑提到每个考上大学的人都能从县里领到一份三千元的助学奖励，是县里的政策。这让和她相识了两年多的玉盈都深感意外，玉盈的父母听后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称不知。这个无意间得知的情况让玉盈更加感到了农民子弟在社会上得到的不公，若不是玉阑提起此事，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政府有这样的政策。 每当聊到一些有关政府政策的事情时，玉阑总能讲出一些让玉盈的父母感到似懂非懂的话来，他们就像听有趣的故事一样听着玉阑声情并茂的演讲，似乎觉得玉阑像是一个优秀的说书人，竟讲出一些让他们感到意外的事情来。 玉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着，何远山和方平夫妻俩津津有味聚精会神地听着，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玉盈看到父母和玉阑很聊得来，心中感到非常的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回 喜忧参半 吃完午饭，玉盈带着玉阑来到东山上散步。经过跟何伯伯和何伯母的一番热聊，玉阑也不再像来时那样内心忐忑了，满脸轻松地欣赏着乡村山野的景色。成群的麻雀在山头上飞来飞去，时而会看似调皮地从玉盈和玉阑的身旁掠过，让玉阑怀疑是来时路上的那几只麻雀唤来了大量的伙伴，故意来羞臊她和玉盈之间甜蜜的爱情。 从东山上下来，玉盈就把玉阑送到了村口，看着她穿着一身洁净的素装上了回城的汽车。从前一直都是玉阑送他上车，这是他第一次送玉阑上车，心中那种不舍的感觉，让他终于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玉阑每次目送他时的心情。 玉盈回到家里，看到母亲在看电视，父亲背了一筐桃叶在院子里喂羊。玉盈装出半开玩笑的样子对母亲说： “妈，你看以后我娶玉阑做媳妇儿怎么样？” 方平大概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她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迟疑了片刻，说： “哪儿都挺好，就是太瘦弱了。” 她说话时把那个“太”字音拉得很长，似乎是想表达出一种不满意的语气。 可是玉盈听得出来，母亲对玉阑是蛮喜欢的，她只不过是有意找个不算缺点的缺点，企图掩盖自己对玉阑的喜欢。中国的婆婆对儿媳总是这么的违心，玉盈在心中暗笑，尽管玉阑现在还不是他母亲的儿媳。 可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玉盈还是感到了父母因为玉阑的出现而产生的忧愁，他们明显对他和玉阑的两情相悦顾虑重重。玉盈凭着自己多年来对父母的了解，很容易地就洞悉了他们忧愁的原因。 何远山夫妻劳碌了大半辈子，中间虽到北京闯荡过两年，可从未真正地走出过农村，他们至今也并没有攒下多少积蓄。为了翻盖新房，他们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用尽了，甚至还欠了少量外债。走过了无数的人生风雨，他们深知生活的艰辛，很容易就能料想到玉盈的婚事将需要耗费很大的一笔钱。在他们刚刚把家底掏空了时候，玉盈把玉阑带回了家，这无疑让两位壮年将尽的风雨夫妻倍感压力。玉盈大学还没毕业，挣钱还是没影儿的事，他们实在感到家里无力风光体面地迎娶玉阑这样一位城里的大学生。 玉盈知道，玉阑既然能来他家里，说明项叔和项婶对于他和玉阑的事情并不反对，因此他整个寒假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可是，父母不无道理的担忧也让他感到内心沉重，像是有一团阴云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回 八零一代 2008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对于华夏民族来说，这是成绩斐然而又多灾多难的一年。经过这一年中种种纷繁复杂的事件之后，八零后一代人又突然成了社会谈论的焦点。 在春天的南方雪灾和初夏时节的汶川地震中，很多八零后的成功人士都浮出水面，民各种方式帮助国家应对天灾给人民带来的困难，不同领域里都有八零后的佼佼者纷纷站了出来，向这个时代宣示他们能为祖国擎起一片高天。 在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上，八零后健儿们也终于成了代表团的主力，在全世界人们面前为国家争取了无上的荣誉。整个社会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意识到，出生在改革开放后最早的一代人，那些曾被贴上了“垮掉的一代”标签的八零后，在接近三十而立的时候，已经在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证明着价值，慢慢地成为撑起整个国家和社会的主力。 在为祖国日益兴盛和八零后的不断成长感到高兴与自豪的同时，玉盈身为一个仍旧处在象牙塔里的学生，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他曾经以为，考上大学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可如今大学生活已经过去了一多半，却感到大学生并不是一个值得人们顶礼膜拜的称号。对于自己的未来将走向何方，他内心一片迷茫。 他当初读着书中那些有关“科技改变世界”的精彩描写，怀着一腔热情报考了理工专业，可现如今却感觉不到自己与科技浪潮有任何关系，他甚至感到在打基础的专业学习上就已经败下了阵来，曾经有过的那些关于“科学家”和“工程师”的梦想更是无从谈起。此时此刻，他忽然看清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连自己以后的立身之地在哪里都还不知道的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除夕夜的春节联欢晚会上，精彩的节目中处处都闪耀着对八零后的赞美。八零后不是垮掉的一代人，而是日渐崛起的一代人。正因如此，玉盈生怕自己会成为正在崛起的八零后中跨掉的一个，或是曾经被认为垮掉的八零后中最终没有崛起的一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回 告别青涩 多情的春风再次吹开了燕鸣湖善感的湖水，湖边的垂柳也在悦耳的鸟叫声中吐露了新芽。 上个学期，考研更多的还只是大家热谈的一个话题而已，而这个学期，考研已经成了一个必须要马上行动的目标，因为距离真正的考研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每年这个时候，校园里就会出现考研辅导宣传的一阵。 同学们还在继续发生着不同的变化，像是一个在丝茧里不断生长的蛹，谁也不知道破茧而出的那一刻会成为什么模样。男同学在学习渐渐地开始用起心来，尽量地把专业课考个及格分，现在若再挂了科就很容易毕不了业，前两年那种一切都无所谓的浪荡心性因此收敛了许多。 不过，对于那些不太重要的课程，还是以考前突击为主，要想面面俱到地把所有课程全部学好还是不太可能。 现在上课已经很少有人会去占座了，因为能去上课的人越来越少，甚至屈指可数。有些老师为了督促学生去上课，规定如果点名超过三次未到就直接给不及格，可贪玩的男学生们去了又实在听不懂，还不如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地看几页书有用，便干脆派一个代表去答到。 有的时候，去上课的人实在太少，老师连掰手指头都不用就可以数清，被委托的代表想帮室友答到都不能了。 以前上课，是女学生们派代表去占座；现在上课，是男学生们派代表去答到。这大概成了大学里最具讽刺意味的两种现象了，只可惜还差另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人创作出一首《大学生答到曲》出来。 变化更多的还是女学生。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都褪去了刚来大学时的稚气与青涩，更多地添了些成熟女性的时尚与潇洒。她们以前都喜欢背个双肩包去上课，现在都一阵儿风似地全都挎起了款式各异的单肩包。单肩一个赛着一个地买，有的包款式新颖好看，就一个宿舍的姐妹们每人买一个，有的人更是一连买好几款包，三天一换两天一倒腾地轮番着挎。 以前女学生的标准装束大都是牛仔裤加运动鞋，现在都穿起了彰显气质的职业装和高跟鞋；以前她们大都喜欢扎个风格简约马尾辫，现在都更爱做一个大气磅礴的时尚发型。扎耳洞的多了，戴发卡的少了；化妆的多了，素颜的少了，一个个都打扮得像是待嫁的新娘，风姿绰约，楚楚动人，把整个校园都装点得姹紫嫣红，风情万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回 合唱比赛 这个学期，学校又迎来了两年一度的五四合唱比赛，国防生队伍也要派出代表队参加。玉盈有很多原本属于自由的时间都在参加合唱队的练习和排演，因此陪玉阑的时间又大大地缩减了。玉阑没有他的陪伴依旧坚持去上自习，坚持得很辛苦。 五四合唱比赛是学校一项规模很大的活动，每个学院都要派出合唱队参加。国防生的代表队有一百多人，在选培办的一个叫杨震的士官队长带领下花了大量的时间排练。由于大三的课程都很紧，合唱一般都安排在了晚上，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学生们上自习，对学习成绩也造成很在的威胁。 为了保障合唱比赛的质量，学校出台了特殊政策，在合唱准备期间开设的考试给参演学生保过。 很多同学在学习专业课和参加合唱比赛的同时，也忙碌着补考去年所挂下的科目，同时还在不断地挂着新的科目。补考的考场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地方，因为每个重要科目的补考考场里，常常会有那么一两个是毕业好几年了还在参加补考的人。 在一些治学严谨的大学老师铁面无私的严格把关下，一边参加着社会工作一边回校参加补考，成了许多曾经游戏大学的学生心中永远的痛。 为了能在最终的比赛中取得好的成绩，选培办特意请来了两位音乐学院的学生给参赛人员做专业辅导，其中有一位长相漂亮c声音甜美的大二女学生，她的名字正契合了她的专业和声音，叫余绕梁，这大大提高了大家排练的热情。 另外一个人是一名叫甄晓的大三男学生，体型很健壮，声音很浑厚，由于他高中时的文化课成绩差，连续考了三年大学才考进了燕大，所以年龄比玉盈一届普遍大出了三四岁。不过他性格很豪爽，在辅导国防生合唱队的日子里与大多数人都结下了浑厚的友谊，尤其是在喜好音乐的司马枭的引领下，电子专业的十名兄弟与甄晓很合得来，在整个合唱准备前后交往甚密。在他和余绕梁的辅导下，国防生队伍在今年的五四合唱比夺得了羡煞众学院的第二名，成绩仅次于专业出身的音乐学院。 五四合唱比赛结束后的当天晚上，电子专业的十名兄弟请甄晓吃饭。在席间，玉盈正好坐在了甄晓旁边，听他讲述他高中考大学时的艰辛，因为文化课成绩的一分之差，甄晓两度被挡在了北京音乐学院的门外。第三年，他依然没有完成文化课成绩的突破，他不想再连累家里，只好心有不甘地来到了燕大。 甄晓还向玉盈倾诉了对未来的担忧，就连广受欢迎的理工专业的学生们还没有度过就业寒冬，艺术专业毕业生的就业前景就更加不容乐观。 听着他的故事，玉盈觉得自己的大学之路走得要顺利得多，深深地感觉到了追求在音乐艺术之路上的学生们的艰辛。 那天晚上吃饭回来，酒量过人的甄晓终究还是没有禁住十个人的轮番敬酒，喝得摇摇晃晃，被李晓英和司马枭搀回了学校。在路过燕鸣湖的时候，甄晓突然大吼一声“好热！”，以李晓英和司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脱了上衣，扑通一下子跳进了湖里。 李晓英和司马枭吓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赶紧跳下去捞他。等把甄晓救上了岸，李晓英和司马枭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游泳，他们惊讶自己是怎么把甄晓拖上岸来的，想想心里都感到后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回 终于挂科 在学校“保过”的承诺下，参赛的人都有恃无恐，对待学习的态度变得很草率，就连在此之前大学里从未挂过科的玉盈，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心里作祟，终于挂了一科。后来学校又如约地把他那挂掉的一科成绩由58分提到了60分，他就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挂了一科，再也不觉得大学不完整了。 就业形势紧张的红灯依然在前方亮着，大三的学生们都已经强烈地感觉到了就业的压力，开始变得浮躁起来。考研的人自然是整日整日地上自习，不考研的人就想尽各种方式在社会上寻求可以兼职的事情，想以此来积累工作经验。同学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都在为自己求知的前程忙碌着。 玉盈听说，他当初在辩论队时的领队武桥姗跨专业考取了中央财经大学的经济学研究生，对此他很羡慕，但并不感到意外。他羡慕，是因为曾经自认为天资过人的他也曾有过这样不同风俗的想法，可现在却发现自己连专业课都学不懂；他不意外，是因为根据他对武桥姗的了解，她完全有实力做成这样的事情来。 武桥姗的消息也激起了他那沉寂在心中的梦想，想再拼搏一次，就像在高中的时候那样，咬紧牙关发奋努力，相信自己也能实现心中的愿望。可是，他实在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更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一纸契约，毕业后的人生由不得他自己。 看到同学们都在社会上忙碌着找工作，他既为自己不用为工作担忧而感到高兴，也因为自己无法体味那种在社会上求职的乐趣而感到遗憾。当然，他知道在社会上求职肯定是一件充满艰辛的事，可是他觉得求职的艰辛和其中的乐趣并不冲突，也不矛盾。他始终都认为，生活的艰辛和乐趣总是相互统一的，这是他根据书上学到的辩证哲学，自己对生活做出的思考。 他还听说，奥运会做志愿者时认识的学姐陶莹也考研了，她本想考中国传媒大学，可是差几分未能如愿，最后被天津工业大学的一位研究生导师收录。 玉盈听她说过，她的梦想是从事传媒领域，她的偶像是杨澜。在玉盈心中，她虽然没能称心如意地考上中国传媒大学，但她也值得他佩服，因为她依然是一个有梦想的人，知道自己应该努力的方向，而人只要还有梦想，就一定能做出一番不平凡的业绩来。 他再反观自己，至今还没有弄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尽管他毕业之后要去部队，他却对部队是什么样子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回 恨时光短暂 国防生每年都要定时进行体能素质的考核，考核的场地就是学校的操场。今年考核的时候，玉盈在器械场看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他考核时那老先生就在一旁的单杠上灵巧地做着各种动作，像一只轻燕一般在单杠上打转儿，看上去就跟奥运会上的运动健儿们一样，把前来参加考核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玉盈怀着敬畏的心情向前去问了老人的年纪，他得到的答案是七十二岁，这让玉盈听后感到万分的羞愧。 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经，身体却远远不比一位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他当时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以彻底逃离这个在他看来无比失败的人生。 要知识没有知识，要身体没身体，自己的大学生活为何会如此的窘迫？玉盈在深深的失落和不解中挣扎着度日。 不过，玉盈的耐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每次考核五千米长跑时，他的成绩总是优秀，这是他对自己的身体唯一感到满意的地方。 国防生的学员们也都有了自己不同的打算，因为按照规定，他们也是可以考研的。有的想考，有的不想考；有的想考军校，有的想考本校。不想考的，都觉得自己上了十七八年学，学够了，也学烦了；想考军校的，可能是觉得国防生的出身到底不如军校正规，听起来似乎名不正言不顺，想到军校里去重新塑造一番；至于想考本校的人，十有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相恋多年的女友，因为按照政策，他们若考上了，本科毕业先入部队工作两年，两年后可以回来读研，那时就可以像地方研究生一样，再和女友过上几年不离不弃的日子了。 春天过得很快，夏天似乎也步履匆匆，玉盈觉得人长大了，时候好像也比小时候过得快了，他能感觉到大学里无忧无虑的时光正在一步步地走远，充满艰辛和忧虑的日子正大踏步地朝他走来。 这个学期，玉盈和玉阑相处的时间明显少了，他们大概都预感到了毕业之后可能天各一方的结局。玉阑变得比以前有些冷淡，玉盈知道她心中充满了忧虑，忧虑之中自然就会有犹豫，这让他感到玉阑很可能会离他而去。 玉阑也是一样，在冷冰冰的现实面前，她的心中有了对自己的不自信，也有了对玉盈的不自信。现实的困难不断走近他们，他们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的耳鬓厮磨了。 当人们越是留恋美好的时光远去，或者害怕不好的岁月来临时，时间就会过得越快，玉盈和玉阑就在对大学生活的留恋和对未来生活的不安中，无可奈何地迎来了大学三年级的尾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回 曾经沧海 暑假期间，玉盈还是隔几天就去城里看玉盈，陪着他在县城越来越干净漂亮的街道上散步。他们常常会因为想到毕业而忧心忡忡，越是忧心，就越是难掩彼此心中对对方的不舍。 在这个假期里，玉盈第一次听西边街头上的老周婶子说起了他和姜雨之间的事情，老周婶子平时很喜欢做些个给年轻人牵线搭桥的事情。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老周婶子有一次问姜雨想不想和玉盈说亲，姜雨有些磨不开面子，只说玉盈没表过态，她自己也不好说。 后来这话传到了玉盈的耳朵里，玉盈听得出来姜雨是有意与他交心的，不过姜雨肯定早已听说玉盈与玉阑的事，所以才会那么欲言又止似是而非的。 玉盈这才意识到，原来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发小也长大了，相同的经历相似的家境让他们两人从小就无话不谈，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他不经意的岁月里她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老周婶子的问话让他心头一惊，觉得他和玉阑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一路相伴走来该有很多机会携手一生，可是谁也没有主动提出过。 他突然觉得姜雨的确是一个性格开朗活泼大方的姑娘，可是他的心中早已填满了玉阑，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心中早已把姜雨看成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了。 后来，到了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闯进了村里，直奔姜雨家里而来。原来，这是姜雨在大学里追求她的同学。根据姜雨对老周婶子的回答来看，她似乎并不太中意这个追求者，因此才会对玉盈仍有好感。 可是爱情的力量让他不远千里专程来到姜雨的家里亲自拜访，可见也是个痴情的种子，这没法不让姜雨动心。那小伙子在姜雨家里住了三天，姜雨就随着他到他的老家张家口去了，后来就等到开学直接返回了唐山的学校。 姜雨有了追求者，玉盈从心里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不再流行，自由恋爱两情相悦已经深入人心。年轻人在外面谈了男女朋友，然后大大方方地带回家，哪怕是在农村里也变得不再稀奇。中学毕业就外出打工的年轻人更是如此，不过大多还是小伙子领姑娘回家，姑娘们都有比小伙子更强烈的羞耻心，不大好意思领个男人回来，怕招来乡邻们的闲言碎语。 河坊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走向了外面，把这个不断发展的社会里很多新鲜的现象带回了村里，让这个本来很安静很保守的乡下农村也变得热闹起来。 村里年轻的女孩子们在外面长了见识，回来都穿着很时尚的装扮，越来越多的姑娘们开始在村里穿起了低胸和露脐的衣服，让六十岁以上的老奶奶们都惊呼不雅，感叹世风日下。 摩托车似乎还没流行几年就已经过时了，年轻人结婚都开始买私家车，私家车和农用车在村里本就不宽阔的马路是你争我抢，村里在的街道也开始跟城里一样堵起了车。 玉盈看着村里发生的变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已经变小了。以前村里的老人足不出户，外面的世界哪怕是翻了天跟他们也没关系，可现在外面的社会现象像无孔不入的风一样吹进了农村，他们不用出门也能看到，而且不想看也得看了。 家乡的变化之快让玉盈越来越感到吃惊，他想像不出家乡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回 渐行渐远 大四的生活一开始，玉盈就又告诉玉阑一个令他们彼此都难过的消息：国防生队伍要集体搬到西校区去住了。这就意味着，他和玉阑的相聚更加困难了。 玉阑对他说，上天似乎是有意要把他们分得越来越远，这让玉盈听着也不免伤心。不过事实和玉阑说得一样，自他们相恋以来，他们在空间上的距离确实越来越远了。 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上个学期，玉盈和玉阑都因对未来感到不自信而使得彼此感情有些降温，可真当玉盈搬到西区以后，两人似乎都一下子着了慌，开始频繁地见面。 大概是距离让他们的心里都顿悟了，心里都不可能放下对方，不能承受失去对方的残酷，更不能轻易地把共同经营了两年多的一份爱情说放手就放手。他们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珍惜对方了，就像是一个原本松弛的橡皮筋，突然被拉伸的时候会本能地使劲往回缩一样。 玉盈搬到了西校区，到底还是觉得离玉阑远了很多，心中也对玉阑平日里对他的依赖感同身受。于是，两人打电话也明显变得频繁起来。这时候，移动公司在校园里推出了情侣号码专享套餐，每月多缴三块钱，两个指定号码之间打电话每分钟只收一分钱。这样，朝夕相伴了两年多的玉盈和玉阑开始煲起了电话粥。 打电话时间长了，能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就会变得无聊，这时仍有些孩子气的玉阑总央求着玉盈讲笑话给他听。可是玉盈天生没有幽默细胞，总也讲不出什么好笑的笑话来。 不过，有一次他突发奇想的一句话着实把玉阑逗乐了。那是一个飘着小雨的下午，玉盈躺在床上和玉阑电话里聊了半个多小时，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可又谁都不想挂电话，玉盈就没话找话地对玉阑说： “我这边在下雨，你那边下雨没有？” 玉盈这话一出，就连宿舍里正沉迷在游戏当中的两个室友也禁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这是他自认为讲过的最好的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回 叩问学涯 玉盈以前的自行车早在一年前就丢了，现在虽住在西校区，可课程都还全部在东校区上，再加上他常常要到东校区去陪玉阑，就索性又买了一辆。玉阑还是很喜欢玉盈骑车带她从燕宏桥的旋转引桥顺势而下的感觉，她双手紧搂在玉盈的腰间，听着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就像是飞在天上一样。 这时，在大学生人群中广为人知的校内网经过了四年时间的迅猛发展，已经变得十分流行。由于每天早上都会有大批国防生成群结队地从西区到东区去上课，一位国防生同学极富调侃意味地在校内上面发布了一条状态：早上，一群国防生骑车去东校区上课，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小学课文里的句子换了种说法，通过互联的形式出现在了大学校园里，不禁让大学生们觉得耳目一新，一时传为热议。 学校的西校区有一个小小的健身房，玉盈没有考研的压力，有时会去那里做锻炼。在健身房里，他真的看到了一些明显有八块腹肌的人，这让他羡慕不已。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时间精力很难练出那样的效果来，只是盼望着能通过锻炼减轻自己颈椎的疼痛罢了。 大四学年已经没有什么新的课程了，重要的课程也都已经在大三的时候学完了，尽管玉盈觉得并不怎么好。他的空闲时间多了，就买了一台电脑，想着学点什么软件技能，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多做些有用的储备。这是他拥有的第一台电脑，买回来后他才发现，大学都快结束了而他的电脑知识却依然少得可怜，便在心中有些危言耸听地感慨电脑买的真是应该，再不买就要彻底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电脑买回来以后，他好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一有空就倒饬电脑。在向司马枭天请教了如何安装电脑操作系统之后，自己就左一遍右一遍地反复安装，想把过程中的每一个环节都尽量搞清楚。 他觉得，这些对于很多人来说早已只能算作是学识的东西，他却一无所知，所以自己必须要弄明白。他还发现，自己的打字速度不仅一指禅，而且速度甚至比蜗牛爬得还慢。 他回忆着自己的大学生活，和长达十七年的学习生涯，发现自己虽然学了很多东西，从天体学到了分子，又从原子学到了电磁波，可都学了个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看不到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反而是上网聊聊天就能练好的键盘打字他却技不如人，心中的失落感又如潮水般涌起，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学上得算不算失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回 烟酒解愁 到了大四了，时间就像是用手去捋一条猫尾巴一样，捋到了尾稍越捋越细，稍纵即逝，不免让学生们心中产生空落落的感觉，内心的感受变得复杂起来。 相对而言，大四女生的心情可能更加复杂一些。大三的时候，他们还可以自由变换着自己的装束，想穿学生装就穿学生装，想穿成人装就穿成人装，那似乎是一段选择更加多样c青春更加张扬的日子。可是到了现在，学生装似乎已经穿不出去了。 二十三四岁对于女学生或者女人来说恐怕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年纪，她们不知道到底该称自己是女生还是女人。说自己是女生，可已经过了那属于天真无邪的年龄，再穿学生装难免有卖萌之嫌，也显得不成熟；若说自己是女人，似乎也不对，因为毕竟还没有走出大学校园，而且她们在内心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青春韶光即将彻底逝去。她们奋力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却又在心里明白那只是徒劳。这种复杂而纠结的心情就像是一片飘荡在秋风中的落叶，渴望借着风势再回到那曾经让自己光鲜亮丽的枝头，却终究无法找到回去的路，只能把自己交给如时间流逝一般不可阻挡的秋风，不知道自己将会飘向何方。 至于男学生，自然也会有与女学生类似的青春情怀，只不过他们表达的方式可能不同。他们不像女生那样靠衣服来寄托对青春时光的留恋，而是以喝酒和抽烟这种更粗犷的方式来给自己的青春壮行。 不知什么时候，玉盈也学会了抽烟。他本不喜欢抽烟，可又有多少人是因为自己喜欢抽烟才抽的？他抽烟是因为自己即将步入一个真正成年人的生活。 毕业后，他将放下握了多年的笔，扛起保家卫国的枪。他想像不出毕业后入军营是怎样一种情景，可他总会想起当年驻扎在家乡的那位青涩的士兵周力群，他想自己参军后大概也会像当年的周力群一样吧，抱着枪杆抽着烟，看着烧红天边的夕阳和晚霞，心中想念着远在家乡的玉阑。 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抽烟，可他就是抽了，他也像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用那句极流行的网络语调侃自己：哥抽的不是烟，抽的是寂寞；哥点的不是火，点的是青春。 玉阑不喜欢闻到烟味，所以每当他抽了烟之后见玉阑，都要先刷上一遍牙，再嚼上一片口香糖。玉阑常跟他说抽烟伤身，而他怕玉阑知道他抽烟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回 感时伤怀 玉盈没有把大学里应该学的知识学精，也不知道毕业以后到部队都需要什么样的能力，就索性还随心所欲地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和司马枭整日地聊着音乐，虽然两个人都谈不上真正懂得什么音乐，一旦谁要是发现了什么好听的曲子，便凑在一块儿一天十八遍地听个没完。这个时候苹果公司的电子产品做得越来越好了，喜欢追求时尚的司马枭买了一个shuffle，整日地在itunes里整理他多年来积攒的好曲子。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自己当下的兴趣在哪里。 等到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学校里全部的必修课程都上完了，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凑学分的选修课。玉盈在大学里剩下唯一的任务就是毕业设计。自由时间多了，除了陪着玉阑逛街还是剩下很多的时间无事可做。 他和司马枭同住一个宿舍，每天都慵懒地睡到早上点，不到十一点就下楼到食堂吃饭。下午在电脑上看看电影，四点钟就又去吃晚饭。没有了普通大学生求职的后顾之忧，他们就尽量地把生活过得悠闲一些，想以这种方式尽可能充分地享受大学里所剩无几的美好时光。 越到后来，玉盈就越感觉到时光流逝的可怕，对玉阑的想念也开始如洪水般泛滥，尽管他们还并没有天涯海角各在一方，仍旧在一所大学的两个校园里。为了珍惜能和玉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玉阑上课的时候他就在教室外面等她。毕业设计对他来说，已经纯粹成了一种应付差事，他知道自己的功底已经不可能再走上研学之路了。 一次在信息馆的实验室里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心情全无的玉盈在电脑上看了一个由其他同学拷在里面的电影，名字叫《我和狗狗的十个约定》，看着看着他竟然感动得哭了起来，引得玉阑一阵惊慌，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 虽说大四是一段容易让人伤怀的日子，可是玉盈没想到自己竟容易动情到如此地步。即便十多年后，他已经在生活的磨砺中变得不肯掉一滴眼泪，可是那颗看似不动声色的心却始终无法彻底摆脱多情的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回 快慢人生 在大四的日子里，学生们的生活节奏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类，快得极快，慢的极慢。生活节奏快的人，大概是已经找到了自己明确的人生目标，都兴致勃勃行色匆匆地朝着自己人生的新阶段大踏步地走去；而生活节奏慢的人，也许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何去何从，只能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信条，放慢脚步苦涩地咀嚼着大学生活最后的美好。 大四了，英语四级考试仍旧是很多人心中的恶梦。四级考试不过，也会影响毕业。玉盈的英语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与他同宿舍的邓聪和孟陆却还在为此事担忧。孟陆是因为贪玩没有报过名，而邓聪却委实是因为实力不济，连考了两年都铩羽而归。 今年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考不过就很可能会面临毕不了业的问题。国防生若是毕不了业，就得强制退出国防生队伍，退出后不仅合约作废，而且还要把在大学里享受的生活补贴如数退还，这一度让邓聪忧愁满怀，夜不能寐。 为了英语四级考试，邓聪加班加点地连续突击了三个月，到而孟陆却看起来却要比邓聪淡定得多，该吃吃，该睡睡，该玩游戏还是玩游戏。 四级考试那天上午，孟陆吃过早饭后回到宿舍里，端起手机看电子书，看着看着，突然大叫一声：“我靠忘了！今天四级考试！”说完顺手在桌上捡起一支铅笔就奔向了考场。他到考场时，听力考试部分已经结束了，于是他就把听力部分乱填一气，后面的题也连懵带猜地答完了。 原来，孟陆是真的把考试的事情忘在脑后了，他和邓聪不在一个考场，邓聪去考试他也完全不知，只是看着看着书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来了。 后来，充满戏剧性的结果让玉盈乃至全体同专业的国防生兄弟们都大跌眼镜——孟陆以超出两分的成绩刚好及格，而邓聪却迎来了第三次的挫败。这件事让同学们重新认识了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孟陆，也着实让邓聪遭受到了严重的心里打击。 邓聪常常借用三国演义里面周瑜的话，并不十分恰当地表达自己对孟陆的愤怒：既生聪，何生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回 再识故乡 玉盈越来越觉得，他对青春时光的留恋真的就像是在奋力地攥住一条渐细的尾巴，攥得越紧，它就溜得越快，大学里最后一个寒假因为他心中的留恋显得那么的短。 在这个寒假里，他去看玉阑的次数更多了，项婶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地招待他。 他和玉阑心里都清楚，根据往年的经验他下个暑假一毕业就要去部队报到了，所以彼此对这个假期都倍加珍惜。虽然毕业分别的困在即，可他和玉阑都在内心里坚守着彼此。他知道，项婶似乎也默认了他们的交往，因为玉盈听玉阑复述项婶的话说：你和玉盈在一起有一点好，就是家离得近，过年可以一起回家，不用像许多异地夫妻那样两地奔波。 冬天是农村的农闲季节，每天春节前后都是年轻人举办婚礼最为集中的时候。玉盈许多小时候的同学和好友们都陆续地结了婚，有了孩子，有的孩子真的能“打酱油”了，还有的甚至第二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看到小学同学的孩子们满大街地跑着，还不停地“叔叔c叔叔”地叫他，让他觉得再装年轻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又是一年腊月二十三，传统的小年，玉盈同村的一个初中同学结婚，他去参加了婚礼。婚礼现场上，最惹眼的不是五彩缤纷的绸缎和大红的喜字，而是新娘子鼓得跟皮球似的肚子。奉子成婚，哪怕在保守的乡下农村也已经不再是什么稀罕事了，这让玉盈觉得世风变化真的是快。新郎的父亲被锅底灰抹得满脸阒黑，依然盖不住喜庆的笑脸上露出的满口白牙。 在玉盈沉浸在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的四年里，校园外面的世界发生着太多让他意想不到的变化，他觉得对自己的家乡越来越陌生了，家乡的变化之大让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离家太久了，才对家乡不敢相认吧，于是他便借着同学结婚的喜庆，脱下外套充当起了服务生的角色，端着盘子给各个宴席上菜。村里之前还没有过大学生做这样事的先例，他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看着玉盈忙前忙后，乡亲们都吵嚷着要玉盈给桌上上第一道菜，说是有大学生为他们服务，这饭菜吃得更香。 玉盈也来者不拒，像条泥鳅一样顾头不顾尾地在七八桌酒席之间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有一种溯本归源叶落归根般找到了归宿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回 造访恩师 在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玉盈在一个周末给程打了电话，说想去她家里看看。他内心早就想去她那里坐坐，却一直没有勇气去。眼看大学都快结束了，毕业之后就要为生活奔波，再去也许就更加不容易了。 这个时候，程早就已经搬到了高中新校区南面的教职工小区里。玉盈在小区外面的百货超市买了水里和牛奶，爬上了程的新房所在的六楼。当他准备敲门时，内心十分的忐忑，他不知道现在他还算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学生，因为他入高中的时候是以程所带的班里第一名的成绩入学的，而经过高中三年的跌宕起伏他已经变得成绩平平，不再像当初那样耀眼。 他整了整衣领，轻轻地敲了门。程猜到肯定是他来了，所以玉盈隔着门就听到了程喊他的名字。程开了门，那久违的既像母亲又像姐姐般慈爱的笑容现在玉盈的面前。她修短了头发，看上去简单利落，像是年轻了几岁似的，看到果真是玉盈，她赶紧从门旁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侧身把玉盈让进了门。 玉盈进门后换了鞋，把水果和牛奶放在了鞋柜旁，程看到后说： “你人来就行，买什么东西。你现在自己还不挣钱，花的还不是父母的钱？下次再来不许再买东西了，要买就等你毕业工作了，用自己挣的钱买给我，那我收的也高兴。” 玉盈听得出来，程这乍听起来是责备的话里，包含的却是对他深深的关心和理解。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程的话说得如此周密，竟让他感觉到无言以对，只好笑着连连称是。 程招呼玉盈到客厅里坐下，客厅的茶几上早已摆好了瓜子和桔子。她给玉盈倒了茶，就又转身去厨房忙活了，她边走向厨房边对玉盈说： “你先稍等一会儿，饭马上好了啊！” 玉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液晶电视里正在播出的武侠剧《天龙八部》。客厅南面的阳台上摆着几盆翠绿的盆景，最大的一盆是月季，几朵又大又红的月季花欢天喜地地开在枝头。玉盈知道，程是个爱干净的人，洁白的大理石茶几和漆了白漆的木质电视柜擦得一尘不染，玉盈都能从中映出自己的影子。 沙发座很软，他坐了才三分钟就觉得浑身热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回 师友畅谈 他起身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一边打量着程的新家一边来到厨房。一个小小的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靠着墙边摆着一张同样是洁白如镜的木质餐桌，四把淡粉色的椅子两两并排对放在餐桌的两侧。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炒好的菜，估计是程怕菜凉了，用几口白色的花边儿小瓷碗倒扣在了盘子里。 “你这房子装修得可真漂亮，干净。”玉盈四下里看着，对程说。 “嗨，干净么？房子是我自己装修的，材料都是我自己选的。我喜欢比较素雅的风格，所以都以白色和浅淡的颜色为主。”程一边继续炒菜一边应着玉盈的话。 玉盈知道她喜欢宁静的环境，他把自己的房子装修得像水晶宫一样圣洁并不稀奇。看着程装修得虽不豪华却绝对精美的房子，他想起了她以前在旧校区时住的简陋的教师住宅。 那时候她住的房子不仅小，而且下雨天屋顶还漏雨，看到她现在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打心里替她感到高兴。同时，他在心里希望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买得起这样漂亮的房子，那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又不怀愧疚地把玉阑娶回家了。 他突然意识到程的丈夫不在家。其实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的丈夫，叫姐夫吧，总觉得有些不敬，虽然程一直要玉盈称她为姐姐；叫叔叔吧，可从年龄上又差不了那么多。程说他今天单位下乡不回来了，这正好打消了玉盈内心的尴尬。 玉盈从一个卧室的门望进去，看到程的儿子正扒在桌子上做作业。玉盈记得他刚上高中时，程的儿子还只一个蹒跚学步的娃娃，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已经长得那么高了。 饭菜都烧好以后，玉盈和程隔着餐桌相对而坐。程和他一起回忆着早已远去的高中往事，他也向程讲述着自己匆匆而过的大学生活。此时，他们不像是一对曾经台上台下的师生，而更像是一双促膝长谈的姐弟。他们回忆着过去，畅想着未来，咀嚼着日子里的艰辛，品味着生活中的美好。 古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多年来，玉盈一直也不知为什么，总想着找时间到程家里去坐一坐，想和她叙一叙过去的故事，聊一聊未来的生活。今天，他终于来了，与亦师亦友的程长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心里感到莫大的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回 职场路茫茫 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终于来了，不管玉盈和玉阑心中有多么不愿意，大学生活的尾声到底还是来了。 由于就业形势依然没有好转，国家明显加大了对研究生招生的扶持力度，普高提高了研究生的入学补助，结果吸引了很多学生考了研，而且考得都还不错。不过在普通大学生里，考研的大多还是女学生，男学生考研的屈指可数。 国防生是例外，玉盈的国防生同学里考研的人不在少数，与他同专业的就有四个。湖南兄弟宋明和冯吉波双考入了郑州的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司马枭考回了石家庄老家的军械技术学院，平日里一直不温不火成绩平平的孟陆再一次上演了惊人的逆袭，考前看了三天的专业书就一举中第，考到了烟台的海军航空工程学院，果真是亮瞎了众人的眼睛。 最憋气的还是邓聪，他本也想奋力一搏，苦心孤诣地准备了整整一年，最终还是难逃名落孙山。也许，这就是命，命运很多时候是令人匪夷所思，难以解释的。 学生毕业在即，校园里又陆续召开了各种各样的招聘会，招聘会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同学们都开始学着制件简历，在招聘会上寻求出路。无论男生女生，都彻底改变了稚气的学生打扮，穿上了西装革履，顷刻间由校园里的青涩学生变成了社会上的职场人士。 制作简历着实是一件让人欲哭无泪的事情，从未步入社会的毕业生们工作经验就像是《皇帝的新装》里的皇帝一样，透明得一览无余。他们只好在简历的工本材料和外观装修上下功夫，看上去制作很精美，可递出去时心里却直打鼓，因为他们知道那只是优质的纸张和彩色打印的堆砌，真正拿得出手的有价值的东西寥寥无几。 玉阑最终也放弃了考研，不得不和其他的同学们一样奔走在招聘会的现场。她投出了几份简历，最终都纷纷石沉大海。玉盈看着玉阑穿着西装的样子，惊讶地发现她已经出落得愈发标致，俨然是一个大人模样了。 玉盈不敢相信，眼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玉阑就是他在四年前新生见面会上认识的那个身材娇小的同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回 分守难量 玉阑的宿舍里有四个人都考上了研究生，其中有一个考的还是中科院的研究生，这让玉阑感到很大的挫败感，常常对玉盈表达她对室友的羡慕。 玉盈听着玉阑的倾诉，常常觉得是自己不想考研的决定影响了她。本应属于时不我待地为人生积攒实力的大学生活，他却陪着玉阑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自己毕业后还不知去向，而玉阑的工作更不知道会落在何方。这样的结局让他心中产生了严重的负罪感，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对感情的贪恋才影响了玉阑本应美好的人生。 快毕业了，他不知道玉阑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可是有一点他确定，那就是他和玉阑都已经把彼此深深地种在了心底，谁都不忍心把对方放弃。早知今日的困局，当初还会不会选择在一起？玉盈不停地在心中问自己。 会不会，他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只有人生没有如果，知道他和玉阑谁也无法承受分手的痛苦。除了把彼此的手抓得更紧，他们似乎别无选择。他也尝试过想放下这份注定要让他们饱受考验的情感，可最终就像是要分开一对连体的婴儿一样，即便把彼此撕得血肉模糊，也找不到能够分开的纹路。 几场招聘会过后，学生们都渐渐地感到，虽然就业形势依旧不景气，可大家明显感觉到持续多年的就业寒冬正在慢慢解冻。在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十之的毕业生都签到了工作，虽然工资普高不高，只有一千五到两千，可总也好过往年那种荷戟独彷徨c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境况。 这些年，中国的物价涨得飞快，房价比物价涨得还要快，越来越高的房价成倍成倍地拉高了生活成本，所以工资再低也要签，否则连自己都养不活。 在电子2班有一个来自安徽阜阳的男生，学习成绩很一般同，不过头脑很机灵，他从大三就开始在一个考研辅导机构做招生代理，做了一年下来，业绩远远超出了正常的预期，结果辅导机构一纸介绍信把他推荐到了tcl的广州销售总部，试用期月工资五千，一年后转正就可以拿到八千的工资。 玉盈早就听说大学里所学的专业知识对以后的求职未必有用，可从也没有看到过强有力的验证，安徽小伙儿的成功，让他在孟陆和邓聪的对决之后，再一次在还没有走出校门的时候就见证了“好学生”的困惑和“差学生”的逆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回 舰艇实习 在这大学生活仅剩的一个学期里，玉盈又和玉阑经历了短暂的别离。根据组织上的安排，他要和其他的国防兄弟一起，到辽宁大连的海军部队实习一个月。 玉盈的实习地点是在大连的一艘老式的舰艇上。玉盈在实习的日子里初次了解到，按照规定的标准划分，五百吨以上的船才能叫舰，五百吨以下的船只能叫艇，他实习所在的船满载刚好五百吨，擦着边儿勉勉强强称得上舰。由于这艘舰艇建造的时间较早，船舱里的生活空间很狭窄，四十几米的船舱里分上中下三层铺住了六十多人，简直比火车上的硬卧车铺还要拥挤。平时船上的战友们开饭也在兵舱，天气好的时候就把饭端到码头上去吃，条件实在艰苦。 玉盈从船上的老兵口中知道，这艘船已经超期服役很多年了。他走到船上的驾驶室里，驾驶室的椅子已经脱尽了油漆，露出了坚硬发亮的木头，像是一位久经沧桑的老人青筋暴露的手臂一般，纹理里刻满了故事。 驾驶室里有一台罗经，他从那早已不再鲜亮的铜质铭牌上模糊地看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制造”的字样。 玉盈根据平日里的道听途说了解到，中国目前的造船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可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台罗经竟需要冠上整个国家的名字，让他觉得祖国三十年改革开放所取得的巨大成熟可见一斑。 看着这样古老破旧的船，玉盈难掩心中的失落。这样的舰艇肯定已经被时代淘汰了，难道祖国没有更好的军舰了吗？后来，船长给了他答案，中国现在已经有了更加先进的舰艇，这些旧船都要有计划地退役。 在一个天气明朗的上午，玉盈生平每一次随着实习船出了半天海。海面看起来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风浪，可还是把玉盈晃得头晕目眩。玉盈知道自己以后也可能会到舰艇上工作，他甚至在心中盼望着能分配到祖国更加先进的战斗舰艇上去，战风斗浪本就是一句海军应该面对的常态，所以他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从出海到靠回码头一直站在甲板上。 从小就不服输的他，暗暗地在心里和风浪较着劲，这样的海况还算不得是什么风浪。 短短一个月的实习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在实习期间，玉盈随着队伍一起参观了大连当地的几处抗日遗址，其中包括旅顺大屠杀纪念馆和清军南子弹库，他由此初次对祖国海军的发展历史有了零星的了解。 实习归来，已经到了着短袖长裙的初夏时节，同学们都在以各种方式留恋和祭奠着马上就要结束的大学生活。在仅剩不多的大学日子里，大家都在做着一些以前想做却一直没机会c没时间或者没胆量做的事情，想尽可能给大学生活少留下点遗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回 守住青春 对于单身男生来说，最迫切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拉上一名单身女同学在校园里留个影；而对于单身的女生而言，最想做的事情可能是把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装再拿出来穿上好好地美一次。 女生宿舍楼下，开始有男生怀抱着吉它哼着情意幽幽的民谣从早唱到晚，教学楼前也开始频繁地出现男生手捧鲜花真情告白的镜头，更有生活没有着落愁绪满怀的寂寞男孩面对暗恋多年的女孩欲言又止，只能在夜晚冷清的宿舍里面朝着她的方向把香烟点了一根又一根，烈酒灌了一瓶接一瓶。 对于大四的学生而言，这是一个怀念过去的夏天，这是一个祭奠青春的季节，每个人都在试图留住这美好的时光，每个人又都无可奈何地哭着c笑着，直到撕心裂肺，直到身心俱疲。 至于玉盈，他知道自己没有把专业学好，可也自认没有真正地荒废了青春。哪怕是在和玉阑热恋的日子里，学习也一直是他们生活中重要的内容。到了现在，大学时光流走得是那么的真切，他觉得自己也该做一点学习之外的事情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于是，他在杨磊的指导下，学起了d一ta，这是他第一次深入地去接触一款电子游戏。其实，在此之前，他对电子游戏真的没有概念，也因此没有兴趣，大部分懂得游戏的人在玩d一ta之前都玩过魔兽世界，而玉盈几乎没有任何操作基础。他也不是突然对游戏有了浑厚的兴趣，只是想要为大学生活多留下一些丰富的回忆而已。 可是，他的基础实在太差，学了一段时间仍旧不得要领，和同学一起玩的时候总被调侃成“打酱油”，更差一点的评价是“取款机”。他知道这是一个团队游戏，自己的技术差总会拖队友的后腿，羞愧之余就又失去了兴趣，学了个一知半解后最终不了了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回 生命易碎 就在大家尽情地享受着大学生活最后的闲散时，一个意外的消息让全体的国防生学员们都愕然了——一个名叫马征的大四国防生不幸离世。起初的时候，玉盈还有些不太相信，可看到几个同学说起来那份认真的样子，他才相信情况属实。 后来他听知情的同学说，马征在去世四天前突发高烧住进了医院，后被诊断为坏血病不治身亡。在他的印象中，好像一周之前他还与马征见过面，甚至和几个同学一起同马征打过篮球，马征那憨厚可爱的笑容似乎还很清晰，一切都像是发生在几分钟之前一样。 一个如此可爱的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说走就走，说没就没了。 马征的意外去世，让玉盈感到易逝的不仅仅是青春，还有生命，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了生命的脆弱。这个时候，他的颈椎依然疼痛不已，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到底能坚持多少岁月。他从小就要强，并不惧怕病痛，可是现在他怕了，他害怕死亡。 其实，玉盈从小到大不只一次地害怕过死亡，因为他是家里的独子，还没有为父母尽过一点点孝心；因为他生命中遇到了玉阑，他还没有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他还有给玉阑一个完整的家，甚至连一个婚礼都还没有给她。如果自己现在死了，他会觉得在世上走了一遭什么也没有做，离开的时候却背了一身的债。 于是，他又开始近乎疯狂地在一个个烈日炎炎的正午独自一人到操场上去打篮球，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希望汗水能把他身上的病魔全部带走，也把他对死亡的恐惧带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回 廉价珍宝 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大四的学生们开始在各个宿舍楼前摆起了地摊，低价处理着曾经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各种物品。这就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的“大四一条街”。 地摊上摆的有崭新的专业书，半旧的台灯，伤痕累累的篮球，还有清纯可爱的洋娃娃每样东西里都充满了与众不同的故事。 低年级的学生们像是赶集市一样在街上悠闲地转着，挑选着自己中意的东西，常常把并不宽敞的街道挤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卖出一件，主人都像是在送养自己的孩子一样，眼睛里充满了不舍。他们想尽可能地多卖一些钱，却发现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值钱，于是只能留恋地长叹一口气把它们贱卖，凄凉得如同在贱卖自己的青春。 玉盈偶尔从“大四一条街”上走过，一个在他看来充满伤感却十分唯美的画面曾经吸引住了他。在一棵长得并不茁壮的树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正在出售紧抱在怀里的一把吉它。买吉它的是一个低年级的学弟，当他接过学弟递过去的皱皱巴巴的零钱时，他显得有些犹豫，似乎又不太想卖。他低头望望摆在面前的地摊，上面只剩下了一样东西——厚厚地一摞看上去崭新如初的专业课本。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还是满脸惆怅地接过了钱，双手牵引着目光将吉它交到了学弟的手里。他知道，那把吉它已经不属于他了，虽然它可能在曾经的某段日子里承载过他一个美好的音乐梦想。真正属于他的，是那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专业书，只有它们自始至终都在守候着他，尽管他曾经长时间地将它们束之高阁，让它们一次次地承受过不该承受的冷漠。 学弟带着吉它走了，戴眼镜的男孩默默地收拾起地摊，把那一摞崭新的专业书塞进了书包里。他把书包拉上肩头，抬起头看了看那日有些灰暗的天空，突然迈起匆匆地步子，消失在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回 分手告白 学位授予完毕，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学生。他们从宿舍楼出发，穿梭在校园里的每一条小路上，驻足在每一幢教学楼的门前，用相机记录下曾经走过的每一个角落，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足以勾起大学回忆的镜头。 就在这个情感渲泄的季节里，同在玉盈班上的另两名同学薛冬和刘娜也大胆地走在了一起，成了电子4班内部的第五对恋人。在合影留念的日子里，五对情侣齐聚燕宏桥，在那里留下见证爱情的传奇。 毕业季，既是表白的季节，也是分手的季节。在即将离开校园时，来自沧州的两兄弟杨磊和邓聪双双和相恋多年的女友分手了。也许是因为父母的异议，也许是因为性格的不合，可玉盈觉得是由于杨磊和邓聪分配的单位太远才导致了他们劳燕纷飞的结局。 当得知杨磊和邓聪与女友分手的时候，玉盈的心里也伤心了好几天，因为他们情感的塌陷让玉盈本能地想到了自己与玉阑的关系。他是多么想看到杨磊和邓聪的爱情也是海枯石烂都拆不散的，这们可以让他觉得在与玉阑的相互坚守中不会感到孤单，可是他们给他的却是爱情可以幻灭的消息。 毕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玉盈和玉阑都感觉到距离离别的日子不远了，天知道他们会经历怎样的考验才能够重逢。在求职无望的困惑里，玉阑最终响应国家“三支一扶”的号召，回到老家河源县做了一名志愿者，在县下的一个乡政府上班。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正式面临着看不到头的异地恋，因为玉盈毕业后肯定会分配到沿海一带。尽管他们都不愿意放手对方，可是玉阑工作的落定，让他们心里都不确定自己最终会坚持到几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回 节外生枝 就在大家正在依依不舍又踌躇满志地等待着毕业的时候，国防生大队里传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为了保证给国家的国防事业输送优质力量，全体国防生在毕业之前要再进行一次全面的考核。如果不达标，将取消国防生资格，恢复普通大学生身份，进入人才市场自由择业。 考核是全面的，除了学校正常进行的毕业设计，还要进行与公司有关科目的考试。另外，体能也是考核的一项重要内容，毕业前全体人员还要进行一次彻底的体检。原以为可以顺利入伍工作无忧的大学同学们，在临近毕业之际，心头又笼上了一层阴云。 经过一番考核之后，果然有人被刷了下来，而且问题都是出在了身体上。有两个员工是因为身体过于肥胖，体型不达标；还有一个人，在体检的时候查出两个肾脏不一样大，左肾正常，右肾却只有左肾的三分之一大。由于肾尺寸太小，以致于负责检查的医生一开始误认为他少长了一个肾，还在检查室的医生之间引起了不小的议论，被认为是他们行医十几年来的奇闻。 而这个被认为少长了一个肾的人，就是何玉盈，他也因此和其他两个体重超标的同学，在大学毕业的门口，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国防生队伍。 对于这样的结果，玉盈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他似乎有了更多的自由，他可以到人才市场上去自由地寻找工作，这样就可以和玉阑一起去一个他们都喜欢的城市，用心地凭着自己的兴趣去找一份喜欢的工作，朝九晚五，和玉盈过着朝夕相伴的日子。而忧的是，在即将进入社会的这个人生关口，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生活的压力。虽然他的脚还没有跨出校园，可他已经感到那股来自生活的压力从校门外鼓荡，似乎要冲进校门来把他摁倒在地上，让他不得呼吸。 他四年来都在想着毕业后可以顺利地分到工作，从没做过自己去找工作的打算，而现在他却面临着要自己去社会上找工作。这突如其来变故，让他感到失重，心理上的失重，因为失重而手足无措，内心迷茫。同样让他感到心忧的还有，玉阑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她要回到家乡的小县去。如果他早些时间被退出国防生队伍，那时的玉阑还没有接受家乡“三支一扶”的工作，那么他们就可以怀着两颗年轻而充满激情的心，去那些想去的地方共同地去闯上一闯，可现在他似乎也只有回到家乡，才能实现和玉阑朝夕相伴，可他回去了又能做什么？他总不能不工作。一时间，他像一艘丢失了北极星的航船，找不到人生的方向。 玉阑说，不行就准备一下，看看能不能考取家乡的公务员，可是玉盈心中并不想去考。他不是不想和玉阑在一起团圆，可是他还是想趁着年轻能够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玉阑也知道他的愿意，二十多岁的年纪，放荡不羁的心，总是不甘心如此年纪就囿于原地，固步自封，如果不是从小过于依恋父母，父母也对她无法割舍，她何尝不想和玉盈一起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去走上一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回 军旅缘尽 在玉盈接到被退出国防生队伍的同时，他还收到另外一个消息：为了能让他们更快地步入社会，选培办的领导出面，联系了地方一家船运公司，如果玉盈愿意，可以给这家船运公司递上一份简历，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可以到公司工作了。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被录用，玉盈要和公司签定十年的合同，而且公司的规模宏大，业务广泛，运输生意遍布天南地北，至于到哪里工作，玉盈也要听众公司的安排。 玉盈想了想，觉得似乎自己并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他把消息告诉玉阑，玉阑说，既然你想出去走走，那就去吧，省得以后有遗憾。她并没有强求玉盈随他回家，她只说愿意在家乡等他。尽管她说得不情愿，她把愿意等多久也说得模棱两可，她还是不愿意让玉盈为难。 可是，对玉盈来说，这正是他无法逃脱的为难。 他最后还是接受了船运公司的工作。选培办的领导之所以为他介绍船运公司的工作，其实也是出于一种补偿。如果不是身体出了问题，玉盈也许就会分到船艇上，驾着船艇在海上劈波斩浪，守卫海疆，这是多少海军人的梦想。现在他不能实现这个梦想，但可以用另外的方式续写与大海的约定。走上运输公司的货轮，依然可以朝夕与海为伴，走南闯北，驰骋大洋。另外两个因为体重被退下来的同学，也各他一起，加入了船运公司，继续追逐着与踏浪大洋的梦想。 而且，为了让他们在大学生活快要结束的时候，重温公司的情怀，他们和学校的几位领导一起，还是被邀请参加国防生的命令宣布大会。他们三个被船运公司录用的通知，也被续在了大会的末尾，算是大会的一部分。学校想让他们感受一下这份神圣，因为他们毕竟曾经属于那个足以令他们终生难忘的集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回 分配大会 国防生宣布命令那天，西校区的礼堂里早早地就响起了嘹亮的军乐。玉盈和同届的兄弟们一起身穿军装走进礼堂，激动的心情敲得胸腔呯呯作响。玉盈和司马枭坐在了一起，司马枭早已得到了军械技术学院的研究生录取通知，而玉盈的岗位还在等待分配。 命令宣布正式开始，玉盈的心像突然加速的摩托车引擎，跳得他感到呼吸困难。选培办的主任站在台上挨个宣布着一届七十二个员工的分配命令，念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当念到最后三个人的时候，玉盈听到自己的工作是在浙江省的顺兴远洋运输公司时，心头像是有一块石头轰然落了地，刚才不断加速的心跳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其实，他早知道肯定会与玉阑天各一方，只是不知道到底会有多远。 他的命令宣布后，坐在旁边的司马枭对他说：“还好，不算太远。”司马枭不是有意在安慰他，因为在同专业的兄弟里，他分得确实不远，他的那些国防生同学兼战友，比如邓聪c杨磊和白杰，全都分到了海南。 当玉盈把工作单位在浙江的消息告诉玉阑的时候，她没有感到惊讶，心情也是异常的平静。在玉阑的心里，大概也早就做好了与玉盈长期两地相思的准备。 玉阑的工作尘埃落定，玉盈的去向也终于水落石出。在大学最后的日子里，玉盈和玉阑手牵手重新走过了他们四年来在校园里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再次去了他们第一吃饭的餐馆，再次到海边去散了步，再次骑着自行车带着玉阑从燕宏桥上飞驰下来，体会那像飞一样的感觉。 离校的前一天，同期招收的全体国防生在学校留学生公寓的一楼大厅里会餐。会餐进行到最后，平时个个都表现得很爷们儿的同学们全部都哭得稀里哗啦，把几个在外厅里闲坐的外国留学生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聚会已经不属于玉盈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直到公寓楼的附近，想再去看一看那些不久便要各奔东西的同学。曾经，他与他们是同学兼战友，而以后，他和他们只是同学，不能再算战友了。 此时他又想起了母亲的话，母亲给他算过命，说她这辈子当不了兵，他曾说母亲太迷信，不过现在看来母亲说的终究是对的。 毕业典礼开完了，分配大会也结束了，大家都再也没有了继续留在学校的理由，怀着沉重而杂乱的心情，纷纷离开了校园。玉盈的行程在宿舍里是最晚的，所以他得以把相处多年的兄弟一个个全都送到车站。 站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他的眼眶一阵阵地发热，他不断地转头来回地看着候车厅里杂货小店的招牌，试图以这种方法来转移注意力，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出来。这个时候火车站里的墨镜卖得最好，很多送站的学生都用墨镜遮住了那双早就又湿又红的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回 难舍的离别 同学们都走了，玉盈和玉阑也收拾起行囊准备回家。根据报到通知，他有七天的报到时间。七天之后，他就要和玉阑迎来一个不知何时能够再见的别离。 临行之前，玉盈又牵着玉阑的手再次来到燕宏桥上，站在当初那个晴朗的夜晚他向玉阑表白的地方，与玉阑紧紧地相拥。桥下一列火车呼啸着驶过，在他和玉阑的脑海里勾起了无数清晰可见的回忆，他们就那样静静地拥抱了很久，回味着大学里一起走过的那些苦乐酸甜的日子。 走出学校的大门后，玉盈和玉阑牵着手转过身来，最后一次看了母校那醒目的招牌。玉盈此刻又想起了高考后填报志愿的风波。自己当初莫名其妙地费尽心思想要改志愿，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看看身旁装得满满当当的行囊，和当初来报到时一模一样，而他在大学里所学到的东西，也不知道以后能派上多少用场。唯一让感到不虚此行的，就是身边这个与他相恋了三年多的姑娘。 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李搬上后备箱，牵着玉阑的手也上了车。 这一次，玉盈和玉阑第一次坐动车组列车回了家。国家的经济发展了，交通也更加便利了，他和玉阑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连续站十几个小时了。 动车组列车不仅宽敞c稳当，而且速度也快得多，从秦皇岛出发只要三个小时就到达保定了。 回到家里以后，玉盈去了玉阑家里，玉阑也去了他的家里。公司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五天，他和玉阑相见的时间如落在漏勺里的水，转瞬即逝。 不过，项叔和项婶三番五次地跟他说以后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他都“嗯c嗯”地应着，他心中明白，过是两们老人对他和玉阑的事情的默许。 离家去公司报到那天，玉阑在县里的汽车站送玉盈上车，一只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撕心裂肺地叫着，叫得玉阑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烦躁，两抹淡淡的眉轻轻地蹙出了棱角，看得玉盈心里也不禁难受起来。她给玉盈买好了五分钟后发车的车票，随着玉盈上了车，两人在一双空位上坐了下来。她紧紧地牵着玉盈的手，突然扑倒在玉盈怀里，失声抽噎起来，泪水像两汪泉水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涌，嘴里泣不成声地不停说着：“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让你走”。 玉盈的眼角也瞬间变得湿润，他把脸埋进玉阑有些卷曲的长发里，满怀留恋地闻着玉阑发丝里那熟悉的味道，想把这味道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起带走。 车开了，玉阑恋恋不舍地下了车，玉盈扭头望向车窗外，想再看一眼玉阑那长发飘飘的倩影，却只看见了一张试图跟上来却最终渐渐远去的泪雨滂沱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回 北漂体验 与玉阑这一别，玉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他带走的，是夹在钱包里的玉阑的一张照片，而玉阑留下的，是她抄了四年的玉盈发给她的所有的短信。在未来两地相望的日子里，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彼此的存在，不想让对方的痕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玉盈不知道自己将要去报到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因为报到证上只在浙江省舟山市后面注了一个街巷名称个门牌号码，外加一个电话号码，电话号码前缀着三个字：刘经理。他看着“刘经理”这三个字，不由得歪歪嘴，觉得很别扭。在学校的时候，大学相互之间都称呼“同学”，觉得自己很年轻，而社会上那些被称为什么“经理”c“老板”的人都很老。现在自己身边再想找一个人叫一声同学，找不到了，以后就要经常和这些被称为“经理”c“老板”的人打交道了，有一种自己一下了就老了的感觉。 他在地图上查到，舟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岛屿，而离那里最近的地方就是宁波。由于保定没有直达宁波的列车，他必须要去北京转车。学生暑假的客运高峰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在市里没有买到车票，只得先动身去北京，到北京后再随机应变。 到了北京，火车票依然紧张，到宁波的车票也没有了，他只买到了第二天晚上发往南京的高铁车票。这时，他接到了杨磊的电话，说后天张正奇要请几位同样路过北京去各自公司报到的同学吃饭，要给他们送行。玉盈一看车票买得正好，虽然耽误了报到的行程，可能在正式参加工作之前再与相处多年的好兄弟们见上一面，也算难能可贵。 由于玉盈是吃过午饭才从县里出发，当他在北京南站买到车票后，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他从售票厅里出来，被一个在路边拉客的女宾馆中介缠上了，想让他住店。玉盈想反正也无处可去，总得找地方住下，就跟着中介前往她所说的宾馆。可是，中介一路上口若悬河胡吹乱侃地说个不停，而且走了好长一段路也不到，玉盈出于本能地在心中感觉到有些不安。 他还从未在外住过旅店，怕被这女中介花里胡哨的嘴皮子带到沟里去。同时，他也想起了临行前项叔和项婶对他的嘱咐，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心中的警惕陡然升起，就赶紧从中介的手里夺过行李，说不想住了，死活也不肯再跟着她朝前走了。 无奈之下，他想到了秦岭。秦岭是他在大一时的室友，毕业之前两个月就已经来北京的工作实习了，目前正在接受公司的培训。他打电话给秦岭，一方面是因为头一回只身在外过夜，不知何去何从，想到他那里去借宿一宿；另一方面也是想和老同学见见面，看看他在干什么工作。玉盈没有到人才市场上去求过职，他一直认为这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缺憾。 就这样，玉盈最终拨通了秦岭的电话。秦岭给他发来一个地址，让他前去投奔他。他拖着行李，经过多次的公交和地铁的展转，来到了离北京南站很远的回龙观小区，见到了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面的好友秦岭。秦岭和同单位的另外两个同事共同租了一间宿舍，除了两张上下铺之外，还有简陋的卫生间和厨房。玉盈看着这里的环境，感觉除了能做饭之外，其余似乎和大学里的宿舍没有什么两样。他一直想深入地了解北漂一族的生活状况，他觉得秦岭现在也应该算是北漂一族了吧，生活潦草，这是他对北漂人生活的第一认识。 这天晚上，玉盈躺在床上和秦岭简单聊了几句，很快就睡着了，秦岭也早早地进入了梦乡。玉盈赶了一天的路，早就跑得两腿发软了；而秦岭每天都上下班来回都要坐三个小时的车，白天还要忙着接受公司的培训，脸上写满了疲惫。毕业了，都要以不同的方式为生活而打拼，他们再也不能像在学校的宿舍里那样花大把大把的时间谈天说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回 临行聚会 第二天，秦岭不等玉盈醒来，天刚刚亮就起床去上班了。玉盈一直睡到八点钟才醒，醒来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锁上了门，把钥匙按照秦岭之前的交代放在了门旁的一个接线箱里，便拖着行李箱到电话里联系好的地方和张正奇c杨磊c邓聪还有白杰见面。 他坐在公交车上，总觉得来没有来得及和秦岭好好叙叙就这么匆匆地告别了，内心感到了一种成长的苦涩。走出了大学校园，就必须要面对生活的不易，分别，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他默默地体会着这份苦涩，想像得到未来的生活定然还会继续教会他去面对现实，去接受许许多多他不愿意去接受的东西。 他再次展转于公交和地铁之间，向与同学相约的地方赶去。一路上，他有些发呆地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心里猜想着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宽阔的柏油马路两边矗立着幢幢的高楼，寸土寸金的北京城里聚积着多少财富，却没有任何一砖一瓦是属于他的，他只是这里一个匆匆的过客。在这里奔波的人们一定都有自己的梦想吧？否则他们也不会来到这里。他似乎能感到到每一个步履匆匆的人都在诉说着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北京是一个到处充满故事的地方，玉盈是一个喜欢故事的人，所以他无形之中被这座城市深深的吸引，可是他却没有机会真正地融进这里，只能像一个看客一样走马观花般地一带而过，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地欣赏。 杨磊和邓聪结伴从沧州赶来，白杰也在前一天就从郑州来到了北京。张正奇是北京人，所以他坚持要尽地主之仪，为几个路过北京的朋友送行。他按照电话里的约定早早地来到了国贸下面的kfc，在那里和白杰先会了面。两人坐在那里等着去火车站接杨磊和邓聪的张正奇，可他们却迟迟不来。 临近中午，张正奇才带着邓聪和满脸窘态的杨磊匆匆赶来，玉盈这才知道，原来生活一向“不拘小节”的杨磊在下火车里被人摸走了钱包，钱包里的身份证c银行卡和几千块现金全部惨遭毒手。 其实，丢了钱包还不是最大的麻烦，最要命的是，没有了身份证杨磊原本预订的飞往海口的机票也不能坐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退了机票，又在火车站买了一张火车票。这个时候火车票实名制才刚刚试行，还没有全面落实，他有幸买到了当天晚上开往海口的最后一张站票。原本三个小时就能飞过去的行程，他要一路辛苦站三十几个小时才能到，张正奇以很是无奈的口吻对大家说：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杨磊办不到的。” 上天在杨磊参加工作之前给他的这一道考验，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感到哭笑不得。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玉盈和张正奇c杨磊c邓聪c白杰在工作前的最后一次聚会也因为离别在即而显得格外仓促。张正奇在国贸边上的一家以烤鸭叫绝的餐馆给大家送了行，之后几个相处了四年的好兄弟就各自赶往了机场和火车站，匆匆踏上了远行的征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回 高铁之旅 玉盈乘出租车回到了北京南站，离发车还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坐在北京南站的候车大厅里，看着大厅中央那株高大的椰子树想着心事。 其实，他在前一天买票的时候也可以先买到杭州，从杭州再去宁波会更近一点，不过他那一颗天生渴望旅行的心总想多到几个地方，就先买到了南京，感受一下南京的年息后再从杭州转往宁波。即便只是路过，他也觉得是有意义的。 他甚至在一开始有从上海转车的想法，只是听说繁华的大上海道路错综复杂，他生怕迷了路，所以就没敢去。多年之后出门在外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的时候，他再想到初次远赴南方上任时的心情，觉得当时自己真的是很青涩，也很可爱，对外界的一切充满着好奇的同时，也满怀着戒备。 大学毕业了，玉盈的颈椎病并不见好转，他自觉体力也远远不如刚上大学的时候那样充沛了。他每每想到当初和玉阑一连站十几个小时从学校站回老家，或者从老家站回学校，觉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若再站恐怕是要累脱一层皮了，想想都感到两腿发软。他由此又想到了杨磊，杨磊平时生活中就粗心大意迷达拉糊的，现在终于因为自己乱糟糟的生活习惯偿到了苦头。 玉盈离家的时候，玉阑也一再叮嘱他要他买卧铺或者动车，不要把身子骨儿累坏了。这次北京到南京的一张动车车票就花了五百块钱，这是他到目前为止坐过的最贵的车了。国家的铁路建设这些年发展很快，他就狠下心奢侈了一次，算是在正式工作之前给自己的奖赏。 在候车的时间里，他好好地看了看气势宏伟的北京南站。当初北京西站刚刚建成的时候，号称是全亚洲规模最大的火车站，而南站建得比西站还要大。他在中午的聚餐上听张正奇说，目前正在建设中的丰台车站建成后比南站还要大。 他还了解到，保定站c秦皇岛站c北戴河站等省内好几个火车站也都同时在改建，这让他感觉到国家的发展实在迅速。不久的将来，全国任何两个城市朝发夕至就不会再是奢望了。想这这些，他对自己即将开始的南方动车之旅充满了期待，竟暂时忘却了心中对玉阑深深的思念。 晚上十点，玉盈检票进站上了火车，火车也准时地出发了。火车开动的时候，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等到他发现车动的时候，火车已经出了站台，驶进了北京城扑朔迷离的夜色里。以前他坐多了绿皮车和红皮车，火车每次启动时都会带着一阵猛烈的摇晃，可这次他坐在动车的座椅上，像是躺在了柔软舒适的沙发里，列车平稳地开出车站，如同是在半空里飘飞出去一般。 玉盈看着旁边旅客的动作，摸索着把座椅的靠背往后调了调，斜躺下去准备安静的睡一会儿，这时车上的广播里响起了乘务员播报的声音： “各位旅客，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前方到站——南京站” 玉盈听到广播后心中一阵惊喜，原来这辆车竟然是直达列车，从北京出发后一路马不停蹄地直接开到南京才停，这让他对祖国的铁路运输发展之快更加惊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回 南国秀色 第二天早上，列车就到了终点站南京。在这辆又稳又快的列车上，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晚上。 他下车后出了站，南京阴雨蒙蒙的天空显得格外昏暗，让他的内心感到十分的沉重。他一直觉得，当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的时候，那个地方给他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因为这很可能代表了那座城市的性格。玉盈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他认为不光人有性格，一座城市也有着属于它的独特的性格。 时间匆匆，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好好体会南京古城的文化，就站在广场上深吸了一口夹杂着细雨的空气，赶紧进售票厅买了一个小时后去杭州的车票。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等待，玉盈终于到了杭州。火车停稳之后，玉盈一踏出车门，便感觉像是进入了云雾缭绕的仙境，杭州的空气湿润得好像伸手一抓就能捏出水来，浑身上下的衣服也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乎乎地贴在了身上。 他拉长了气息呼吸着这包含水分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畅快自如。 他在杭州下了车，已经过了中午。他知道，杭州有闻名全国的旅游景点西湖，那里是传说中许仙与白素贞相会的地方。可是，他没有时间亲身去那山明水秀之地，去感受那旷古绝今的爱情，只好在车站外面环视一周，希望能够感觉到西湖的方向。 他不知道去舟山还要多少时间，故而片刻不敢耽搁，赶紧往下一站宁波赶去。他已经能够很熟练地从路人口中打听出去长途车站的路，并顺利地坐上了开往宁波的客车。 经过昨天晚上在动车上一夜的休息之后，玉盈已经困意全无。他坐在高大的长途客车上，把头贴在客车明亮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江南风景。车开出了市区，便钻进了大大小小的丘陵之间。江浙一带丘陵遍地，穿山隧道纵横期间，客车像一条短尾蛇一样在隧道和山谷之间穿行。最让玉盈感到眼前一亮的是，南方的山丘虽然像北方的高山那样雄壮巍峨，可是座座都长满了郁郁葱葱的丛林，恰似一个个松散着头发的江南少女，向穿行在山丘之间的旅客们展示着她们勃勃的生机。 玉盈看多了北方光秃秃的黑山，见到南方绿翠翠的丘陵，觉得分外的养眼。 客车从一座座小山丘脚下经过，玉盈看到路两边用石头砌起了又高又陡的斜坡。斜坡之上，有绢细的流水夹杂着青泥不断地从山顶流刷下来，最终落在生满了苔藓的路基边上，斜墙的顶端，兜着一张张用粗绳编成的大网，像是给少女的脸上遮起了一面镂空的纱巾。 玉盈看得出来，这高高的斜坡下所遮挡的，是一座座土质松软的山丘，他仰头望着从山上汩汩尚下来的水流，顿时解开了心中一个存在多年的疑惑——山体滑坡。他以前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有关南方山体滑坡的报道，北方坚石隆起的高山总让他觉得山体滑坡很不可思议，及至现在，他身临其境的看到了南方的山丘才明白，山体滑坡在南方一点也不稀奇。 在玉盈看来，南方的山丘确实像极了南方本土的姑娘，既秀气，又水灵，一场大雨完全可能浇塌她们那颤颤悠悠c娇嫩欲滴的身子。 看着一路苍翠的南方美景，玉盈心想昨天晚上一定错过了很多美丽的景色。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了长江和黄河。昨晚列车应该跨过了长江和黄河，长江和黄河是什么样子？还有苏州c扬州，这些都是历史上景秀人美的地方。据说那里的人和那里的景一样，姿态妖娆，风情万种，这些地方都是在几时经过的？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了许多懊悔，懊悔昨晚不该整夜贪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回 宁波印象 汽车在无数崎岖不平的丘陵之中千回百转之后，终于来到了宁波。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汽车并没有进站，而是在一个路边停下了，司机扯着嗓门儿喊着：“往前两百米就是汽车站了。”说完便打开了车门，乘客们都满怀着疑惑陆陆续续地下了车。 玉盈不明缘由为什么车不进站，不过他也并没有想着问个明白，而且似乎也乐意这样，因为他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想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在街上走走，感受一下这个城市的存在。 他身上薄薄的衣服已经在潮湿的空气滋润下紧紧地贴在了身上，让他感到既水润又黏滑。他心中突发奇想，这种半湿半干的着衣方式，对皮肤倒是一种天然的保养。自古江南出美人，南方的美人大都以皮肤水嫩扬名，大概与这种得天独厚的湿润气候不无关系吧。 一路走来，玉盈经过了南京，杭州和宁波，这些南方城市给他的一个共同印象就是干净。因为南方气候湿润，飞不起扬尘，不仅路面上看不到泥沙，路边的餐馆旅店也个个都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让人看着心里就觉着敞亮。 玉盈初来宁波，宁波带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让他立刻喜欢上了这座既整洁又干净的城市，就像是一见倾心地喜欢上了一个温文尔雅又落落大方的南方姑娘。 他能在路上停留的时间毕竟不多，所以很快就进了车站，坐上了去往舟山的汽车。汽车在市里行了很长时间才出了城，玉盈在市里看到了很多大片大片的草地，就像北京的草地一样。宁波的绿化看上去很好，除了随处可见的草地之外，路边花坛里的花木也很惹眼，而且修剪得都特别整齐，像秦皇岛的滨海大道一般。 不过，南方的花木应该比北方的要好养的多，因为这里不仅气候潮湿，而且温度适宜，随地撒下一把种子，大概就能开出一大片争奇斗艳的鲜花，或者长出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来，即便是冬天也不枯萎凋零，不像北方的花木，在天寒地冻的季节里还要用厚厚的干草和棉絮精心地包裹起来。 汽车从市里开出来，上了高架桥，进了一个高速路口。汽车在高速路上开了十几分钟之后，玉盈发现桥下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浅滩，而汽车行进的前方则是越来越开阔的大海。 这时他才又猛然想起，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岛屿。他从身边乘客的闲聊中得知，这座跨海大桥刚刚建成，开始通车还不到半年，而整座桥的建造过程前后总共持续了十一年之久。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赴任之旅简直就是一次冒险，他不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的心中被这种神秘的不确定充斥着，这让他感到一种不安，却也因此感到了新奇和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回 跨海大桥 玉盈在车上认识了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是一名舟山当地的陆军干部，玉盈就顺便向他打听自己单位的具体位置，可是当地的公司大多，他也说不清楚玉盈报到证上的幡号到底指的是哪支公司。那名陆军干部腿受了伤，拄着一把拐杖，他年轻漂亮的妻子刚刚陪他去宁波的医院里做了定期复查回来。 玉盈从女人一路上对男人的关切中看得出来，这对年轻的夫妻感情很好，十分恩爱，这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玉阑。离家两天了，玉阑的影子时时会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与她再次相见。 汽车在跨海大桥上行了将近两个小时，途中通过了好几个穿山隧道，终于来到了舟山定海汽车站。玉盈下了车，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再次拿出报到证，拨通了上面的刘经理电话，连续拨了几次都没有人接。他想，这是看起来像是单位的座机电话，可能单位已经下班了。他不知道那个代表公司地址的街巷和门牌号到底是在哪里，就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让经验老道的司机把他带到单位去。 玉盈在车上向司机打听得知，自己的单位是一家实力雄厚的远洋运输公司，有很多装货量在十万吨以上的货船，分公司遍布沿海各省和全世界十几个国家。玉盈听了，在感叹这里的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之余，也感到很兴奋，因为驰骋大洋c环游世界一直是埋藏在他心中的一个梦想。 由于到单位已经是九点多了，负责接待新人的刘经理已经睡下了，他在单位值班警卫的引领下，来到公司员工的宿舍，与睡眼惺忪的刘经理匆匆地见了一面，就同许多先前已经来报到的新员工一起，躺在仓库里临时安下的床铺上入睡了。 玉盈报到以后，要同其他员工一起，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培训期间，他们就住在这间仓库里。 在这里，玉盈结识了六十七名新同事，其中包括他在内有十五名是来自各个地方大学应届毕业生，专业不一，但人数最多的是从海事学校毕业的学生，因为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海上运输，需要很多的海员，尤其是从海事学校毕业的专业人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回 蓝天白云 舟山是一座岛屿，自然环境优美，空气质量上佳。玉盈每天随着培训的一起在厂区宽阔的马路上进行各种培训。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灭火培训，因为这些新招入公司的人以后都要成为海员，在公司的各条运输航线上从事运输工作。而在海船上，灭火是每个海员必须要会一项的消防能力。 到了晚上，玉盈就和大家一起睡在旁边的仓库里。舟山这个季节的蚊子特别多，而且这里的蚊子特别的大，如果不浑身洒满花露水，在厂区里走不出十步路就会被蚊子叮得满腿包。玉盈喜欢呼吸这里的空气，他感觉这里空气干净，清新，就和秦皇岛的一样，而且比秦皇岛的要更加水润一些。 白天培训的时候，他常常出神地望着岛上不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飘飞在山间的白云看上去像洁白的棉花一样轻盈，好像人站在山下轻轻地吹一口气就能把云朵吹走一样。这宛如仙境一般的景色，总是让他联想起《西游记》里面云山雾罩c仙气缈缈的天宫。玉盈时常感叹，在经济飞速发展而环境污染却日趋严重的今天，能看到如此天然纯净的景色，实在是难能可贵。 其实，这次所谓的培训，主要是为了让新招收的员工有时间熟悉一下环境，对公司的历史沿革和发展现状做一些了解。同时，也可以相互认识一下同期招收的员工，方便以后开展工作。真正用来进行常规海事培训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少。 单位的厂区很大，沿着海岸南北长达三公里，由于这是一家实力雄厚的远洋运输公司，故而占据了很大的一个优良港口。厂区里除了路边种了很多景观花木之外，还栽植了大面积的杨梅c柚子c杏子和李子等果树，活脱脱一个果目众多的大果园。更令玉盈感到意外的是，在厂区里的河岸边，圈养着几只可爱的梅花鹿；遍布厂区的树林里，还经常能看到几只悠然散步的毛驴！这真是一个花木葱笼，硕果累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环境优美的厂区。 在培训期间的休息时间里，玉盈常会和几个同事来到厂区的岸堤上看海。从岸堤上伸出去的几架引桥上连着几座码头，码头上总是停靠着七八艘庞大的货船。他在大连实习的时候，曾经见过五十米长c五百吨重的轮船，那时第一次见到船的他，觉得那是很大的船。可现在看到了一百多米长c几千吨重的大船，他觉得这才真正配得上称之为船。光是看一看，他就觉得激动，觉得长气，他觉得这代表着公司雄厚的实力，代表着国家正在腾飞的经济。他不知道自己在培训结束后将会分到哪条船上，可是做为一名海员，他的其他同事一样，渴望能到货船上工作，体会那份货船所特有的雄壮和威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回 走马上任 总体来说，培训的日子是十分快乐的，而且玉盈在培训队遇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培训队的同事们不仅来自不同的学校，也来自不同的家乡，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北方的玉盈第一次来到南方，也在这时结识了许多南方的朋友。 其中有一个同事是浙江人，普通话说得不是特别标准，他整日里总是念叨“乐死了c乐死了”，这让玉盈听着总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感到这么可乐。玉盈几次想问他为什么乐，可又怕是自己听错了话，万一人家说得是时下的网络流行语什么的，问出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了？于是一直没敢冒然问出口。 过了好多天，玉盈又一次听他嘴里念着“乐死了c乐死了”，并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使劲儿地扇，玉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南方的口音里分辨不清r和l两个音，这位浙江的同事一直在说的是“热死了c热死了”，终于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 短短二十几天的培训很快就结束了，玉盈也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岗位——“正新68”号油轮航海部门副航海长。 2010年的8月9日，在舟山岛皎洁的月光下，玉盈乘着大卡车来到了厂区的四号码头。他刚一下车，就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走上前去，看到了一胖一瘦两个人，都穿着海员服。两人说是来接新分下来的副航海长何玉盈的，问明了身份，便争着抢着帮玉盈提行李。玉盈本想自己动手，可两人不由分说地就提着玉盈的行李上了舷梯，他也就只好紧随其后，匆匆上了船。 走上舷梯，首先是一片宽敞平整的甲板，玉盈在明亮的月色中清晰地看见靠近货船尾部的地方用白油漆涂着两个醒目的汉字和两个阿拉伯数字：正新68。 走过了甲板，便进了船舱。一到船舱内，玉盈感觉眼前一亮，并不宽敞却十分整洁的内通道在明晃晃的灯光照射下显得一尘不染。他来不及仔细观察这个陌生的环境，脚步紧跟着前面的两名战士继续朝前走去。 在通道里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之后，下了两道楼梯，玉盈来到了一间海员住舱里。海员住舱里住了十几个人，所有人见了他都热情地向他问好，玉盈也一一客气地回礼。 玉盈大概明白，这就是以后将要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们。 由于是大学生毕业，玉盈分配的职务本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领导岗位，可按照公司的传统，新招录的人员都要和船机电的海员们一起住三个月，熟悉人员，同时也熟悉货船结构和工作环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回 出来乍到 等玉盈铺好了床，把行李都收拾好以后，一个个子不高c腰背有些佝偻，嘴里长着两颗大板牙却说话幽默风趣的海员带着玉盈上了楼梯，来到一个小房间前。 这个海员叫高英伟，但是他长得不高，也不伟，英俊就更加无从谈起，可惜了一个好名字。高英伟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便推开门进去，玉盈也随后跟了进去。 进门后，玉盈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打电话。他从海员的肩章上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不同于普通海员的领导。他右手拇指和中指捏着一支燃着的烟，食指轻轻地敲打着烟的中部，把烟灰弹进放在桌上的一个烟灰缸里。中年海员看到有人进来，便示意玉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玉盈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坐过去，他初来乍到，觉得还是谨慎低调些为是。高英伟站着靠在一个衣柜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着了，又递给玉盈一支。玉盈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也没有点烟，依旧站在那里等那个看似有些身份的海员打完电话。 等中年海员打完了电话，便回过头来，简单问了玉盈的姓名c籍贯和家里的情况，并说了几句关心的话。高英伟中间插话进来向玉盈介绍说，这是部门里的侯英侯副航。玉盈不知道为什么会称他为侯副航，可他猜想得到这名海员是高英伟的领导，应该也是在苦干年前来到公司的，就像现在的他一样。他还由此及彼地想到，以后高英伟大概也会称他为何副航。 侯英给玉盈递过来一个打火机，玉盈没有推辞，接过火机点着了烟。他其实抽烟时间不长，读了大四因为为他和玉阑的事情感到苦闷才抽起了烟，抽得不多，也还没有染上烟瘾。 在寒暄了几句之后，侯英让玉盈先回去休息，并叮嘱玉盈说让他有空多到房间里坐坐。随后玉盈和高英伟就出了房间，回到了海员住舱。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玉盈心中还是有些无所适从，并没有认真地观察刚才房间的布局，事后对刚才的情形竟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回到海员住舱后，玉盈向高英伟打听刚才中年海员的详细情况。高英伟告诉他，他们所属的部门叫做航海部门，主要负责船上的航行保障工作，所以大家习惯上都称部门长为航头，称副部门长为副航。刚才的侯英是一个副部门长，所以就称他为侯副航。 部门长叫纪文龙，家属也在公司上班，所以回了公司的公寓楼，第二天早上会来上班。玉盈一听，果然跟他猜测的情形大体不差。第二天早上，等所有海员都回到了油轮上，玉盈终于看到了人高马大c身材魁梧的航海部门长纪文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回 培训再进行 公司的生活节奏很紧张，每天都有固定的工作计划，这种程式化的工作方式，一开始到底还是让玉盈感到有些不大适应。他对公司的认知还很有限，对轮船上相关情况的了解就更是寥寥无几，所以便对身边的事情特别留心，希望靠自己的用心来尽快地融入公司，弥补自己非专业海校出身所带来的先天不足。 船上每天早上都上六点钟起床，晚上九点半熄灯。早上起床后先集体带出跑步，跑步回来才洗漱c整理内务和吃早餐。一天之中早操c三餐c收听广播c轮船检拭保养c读报c航海培训c油料装卸作业，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船上的同事们只能盼望着每周末的休息。 这样的生活虽然很累，却也让玉盈感到很充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并非海洋学校出身，海事专业基础薄弱，所以每天都用心听着船上的各种铃音和号令，一但遇到不懂的就及时向几个老海员们请教。从小就要强的玉盈，愿意在任何方面输给别人，哪怕是同期招收的海校毕业员工。 可是他的货船生活才刚刚开始半个月，他就接到了去大连海运大学培训学习的通知。这是公司里的安排，由于他不是专业海洋学校毕业，所以要去大连海运大学培训一年，以便增强海事专业知识技能，也可增加对公司的了解。 由于在油轮上工作的这半个月时间里，他曾向船长表示愿意从事宣传工作，所以他的培训方向就是远洋油轮新闻报道。就这样，他对货船上的生活还不是十分熟悉，就匆匆地和相处时日不多的同事们告了别，踏上了远赴大连海运大学学习的行程。 玉盈有一个大学里的大学同学叫陶鹏，也在舟山的一家沙船运输公司入了职，离玉盈的单位不远，而且也要去大连海运大学培训，于是他就和陶鹏约好了一起去大连。 为了找到一条最为经济的出行路线，两人经过商量，决定先从舟山坐汽车到南京，再从南京乘飞机去大连。他们有三天的报到时间，根据计划，他们到了南京后要在南京住一天，第二天下午再乘机飞往大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回 再识南京 玉盈和陶鹏坐长途汽车来到南京的时候，是一个飘着蒙蒙细雨的中午。玉盈还清晰地记得，他上次乘火车路过南京的时候，南京的天空也是飘着蒙蒙细雨，他当时并没有时间认真地去感受南京城的性格。 当他再次路上南京的土地时，烟雨蒙蒙的天空让他感觉到心情异常的沉重。这座在历史上既曾风光无限富庶繁华又曾历尽沧桑饱受摧残的文化古城，似乎在用这如丝的细雨向玉盈他诉说着无尽的哀愁。在这本应是烈日炎火c激情四射的夏天，他在双脚踏上南京地面的那一刻，却着实感受到了一股侵心入骨的悲凉。 玉盈和陶鹏下了车，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随后便走上街，来到路边的一个家小餐馆里吃午饭。在等菜的期间，玉盈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很平静，既不是喜形于色，也没有面带愁容，平静的神色里映出了平静的内心。 也许，南京的市民们都秉持着和南京城一样的性格，在经历过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历史往事之后，早已看淡了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激起他们心中的大喜大悲和大起大落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痛记忆，他们不会记忆，却也不忍提起；现如今一日好似一日的新生活，他们淡然地处之，也并无心放纵。 饭菜上来了，南方的小菜都比较精致，量少而色匀，就连杯盘碗碟都十分的玲珑小巧，羞羞答答的像是南方女子的纤纤玉手。玉盈看着桌上秀气十足的饭菜，心中不禁又才情大发，对南方和北方的饮食风格做起了比较。 他觉得，南北方吃饭的习惯大概类同饮酒。南方人吃饭恰似喝红酒，讲究的是浅尝辄止，一品三摇，入口之后要轻咬慢嚼方能唇齿留香；而北方人吃饭好比喝白酒，无论是爽男快女，还是老朽顽童，都要碗吹瓢饮，裂齿开腮，不喝到面红耳赤袒胸露腹不足以尽兴。 玉盈正愁这样精致的饭菜如何能够裹腹，却得知米饭两块钱管饱，不由得让他喜出望外。陶鹏的老家在山西太原，身高体壮五大三粗，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这样的吃饭规矩也正好合了他的胃口。玉盈自幼就听说南方是鱼米之乡，上了大学后更听来自南方的员工说过南方吃米饭按从头计价，时至今日终得一验其真。陶鹏也口口声声说生不逢地，二十多年来光吃饭就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于是两人便甩开了腮帮子，敞开胃口猛劲儿吃了起来。 吃好了饭，玉盈和陶鹏就回旅馆去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两人刚才一顿胡吃海喝，走出餐馆门口的时候，玉盈觉得胃里胀得厉害，像是饭菜要从喉咙里往上冒，陶鹏也是左手捂着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是怕胃会突然炸开一样，若不是顾及颜面怕路上的人笑话，两人恨不得贴着路边扶墙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回 不断思念 回到旅店里，玉盈躺在床上又想起了玉阑。自当初一别，眨眼之间二十天过去了，在这段日子里，他的玉阑很少联系。其实他和玉阑都心照不宣，虽然彼此都在心里深深地念着对方，可是谁也不愿意主动拿起电话，因为即便是通了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电话里溢满的尽是别离之苦，相思痛，到不如干脆不联系的好。此举虽非长久之计，却也实属无可奈何。 每周一到两次的通话，常常是喜头悲尾，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离别的苦闷，又看不到再次相见的希望，到最后电话的两端就都静了下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终以一句让彼此都心灰意冷c欲哭无泪的“还有事吗？没事挂了吧”结束。 其实，玉盈和玉阑和每一次通话，都像是同一段电影片段的回放。一开始，是双方都欢天喜地的甜言蜜语，片刻之后，就迎来玉阑喋喋不休的苦水和怨言，再往后，是玉盈苦无良策又难以发泄的愤怒，到最后，终归是两个人的不欢而散和负气无言。 玉盈心里清楚玉阑内心的痛苦，因为他自己也感同身受。当初他们彼此爱得难舍难分，而如今残酷的现实却又在无情地生拉硬拽试图把他们分开，他能忍得住这份煎熬，可他知道玉阑远远不像他那么坚强。玉阑的喋喋不休虽然让他们争吵不断，可他知道，这也恰恰证明了他们依然将彼此放在内心最为重要的位置。 他拿起手机，翻出了玉阑的电话号码，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拨出去。他觉得还是不要去撕开那仍旧隐隐作痛的伤口，至少可以让它静静地结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回 不朽英灵 第二天早上，他和陶鹏早早地就起了床，想利用这难得的一天时间去看看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悼念三十万负屈而死的同胞们的亡灵。 这天早上已经不见了昨日那如泣如诉的蒙蒙细雨，一轮光晕朦胧的太阳挂在天上，光线从林立的高楼间飘下来，在潮湿的路面上反射出片片亮光。南京城里的市民们也开始了新一天忙忙碌碌的生活，面不改色地穿行在鳞次栉比的大街小巷里。 南京的市民们喜欢骑电动车，而且技术十分娴熟，无论男女老幼，都能驾着轻快的电动车在车流和人群中快速地穿梭，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在天气依旧闷热的八月天里，初来南京的玉盈好几次都被突然横飞过来的电动车吓出一身冷汗。 玉盈一行两人乘地铁来到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南京的地铁给玉盈最大的印象就是人少。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路过客流密集的地段，但是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在北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乘客如此稀少的地铁线路。他一路坐过去，竟然没有碰到哪一个站是没有空座的，这在北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纪念馆门前的广场上，竖立着几尊反映屠杀历史的塑像，塑像以栩栩如生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向人们展示着当年南京大屠杀遇者惨遭戕害的事实。其中，有一位衣衫褴褛的母亲，倒在地上双手托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军人站在她面前高高地举起刺刀向她扎下去，看得玉盈犹如万箭穿心，还没有进入纪念馆内部就感到了莫大的悲恸，脚步像灌了铅一般变得沉重起来。 进入馆内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青色的鹅卵石，玉盈从旁边的文字说明中得知，在这片鹅卵石之下，掩埋着上万名当年在南京大屠杀中遇难同胞的遗体，而他们的名字，被一一刻在了周围的墙壁上。那颗颗鹅卵石像是无数同胞的灵魂，提醒着来往的人群不要忘记那段惨痛的历史。 随后，玉盈和陶鹏一同走进了一个展厅，在展厅昏暗的灯光下，陈列着众多南京大屠杀的历史铁证，墙壁上史料详尽的图文，记录着当年惨案的许多细节。在一个个被还原的屠杀现场中，还裸露着皑皑的白骨。看着身边这些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玉盈突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他似乎能听到当年那些死难者的灵魂正在展厅的某个角落里哭泣，在默默地向前来凭吊的人们诉说着心中的冤屈。 从上半年参观的旅顺大屠杀纪念馆，到现在又身临其境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让玉盈对祖国曾经遭受过的苦难和屈辱感同身受。在他那颗年经的热血红心中，不自觉地发出了强我中华c扬我国威的呐喊。他已经与部队无缘，可是从小就在心中扎下了根的那股军旅情结却始终未曾消逝。 从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回来之后，玉盈怀着沉重的心情，同陶鹏一道离开了南京。 这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可是南京大屠杀的历史纪录给他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憾，以至于完全掩盖了他初次乘飞机时该有的紧张和不安。一直到飞机在大连降落，他那颗被深深触动的心也没有真正舒展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回 多才多艺 下了飞机，玉盈和陶鹏一眼就看到了大连海运大学前来接站的牌子，两人顺利地坐上了接站的车，和同机而来的几名其它单位的员工一直来到了大连海运大学的校园里。 大连海运大学位于大连市一座小山的山脚下，当车开进校园的时候，玉盈透过车窗首先看到的是从山下砌到半山腰的密密麻麻的台阶，而台阶下紧靠东侧就是学校的食堂。车进了校园后没有停，而是沿着台阶西面的盘旋山路直接开到了建在半山腰的一座教学楼前。 根据学校里的安排，玉盈在之后一年的学习时间里，就将在这座教学楼里上课。而住的地方也是在教学楼里几间由教室改装成的宿舍，每间宿舍里可以住下二十几个人，玉盈在这里又认识了一大批新的同事。 在大连海运大学的日子里，玉盈除了学习远洋新闻宣传专业的相关知识之外，也和其他同事一样不断开发自己的文艺特长，虽然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开发出什么特长来。按照培训队的文艺教员的说法，公司的宣传骨干是兼具思想骨干和文艺骨干两样职能的，所以，文艺特长还是要有一点的，哪怕学不到特长，文艺专长必须要有。虽然玉盈一直没搞明白教员口中“文艺特长”和“文艺专长”的界限在哪里，可总觉得教员这话听上去似乎颇有些道理。 于是，在文艺教员的号召下，一时间吉它c二胡c短笛c长箫c大小号c萨克斯等等乐器挤满了宿舍里的每一个角落，好像谁都能拿起其中的一两件奏上一曲。这时，玉盈又开始了对大学生活的反思，想当初他学习也很努力，可是翻遍自己的脑海却为何找不出一样拿手的本事呢？虽说他以前跟着司马枭学吹了几首箫乐，也跟着姜雨的父亲姜伯伯划拉过几下毛笔字，可是这里有出身于音乐世家c自幼就练习各种管箫乐器的艺术顽童，也有师从过书法名家c在全国青少年书法大赛得过奖的墨香才子，让玉盈觉得自己那两下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他深刻地总结了一直自己，唱歌c弹琴，自己五音不全；足球c篮球，身体素质又极差，而且多病缠身，就连玩电子游戏他也根本入不了门，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哪一样比别人行，于是乎心中便生出一股在公司滥竽充数的自卑感。 和玉盈同期来到大连海运大学学习的员工，总共有三百多人，分了三个教学组进行管理。每个星期，培训队都会举办板报展览，并在各个教学组之间进行评比，看看哪个教学组做的板报最好。在这项活动中，许多平时并不善言语的人纷纷冒了出来，个个都身藏绝活，这更加让玉盈自叹不如。 做板报展览的事情让玉盈想起了一个曾在南京火车站遇到的女孩。那天他第一次去单位报到路过南京，在南京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等候发往杭州的火车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同样在等车的画素描的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 当时候车大厅里的旅客们大都很疲惫，有的双臂抱在胸前低着头小憩，有的干脆横卧在几张座椅上酣睡起来，几乎没有人发现那个扎着马尾辫c正襟危坐画素描的小姑娘。睡了一晚困意全无的玉盈看到了，他从小姑娘的身后探头看过去，只见她左手捧着一个画板，右手握着半截铅笔在画纸上急速地游走，在她双手灵巧地来回挥动之间，一个个栩栩如生c活灵活现的人物肖像画就跃然纸上，很多旅客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笔下的风景。 玉盈曾听人说过，做一个画家是幸福的，他从那个女孩嘴角流露出的微笑读到了她的幸福。 现在，玉盈看着几个有兴趣的同事不断地在夜里加班做板报，他觉得他们也像那个画素描的女孩一位沉浸在了其中，他们应该也是幸福的，可玉盈却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回 膝伤噩梦 做为一名海员，游泳是必须要会的。时间到了十二月份，眼看2010年就要过去了，玉盈却在这个月里迎来了生命中的一劫。在第四次上游泳课的时候，基本学会了蛙泳动作要领的玉盈已经可以在浅水区里畅游了，这次他决定到深水区去一试身手。 他来到深水区，怀着兴奋的心情在水里使劲翻腾着，正游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一口气没有换上来，呛了一口水，他心中马上慌了，双腿奋力地蹬着水，没想到用力过猛，膝盖感到一阵犹如撕裂般剧烈的疼痛。他凭着双手的努力争扎，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池边。 从游泳池里出来，他感到膝盖仍旧疼痛不止，在片刻的休息之后，膝盖竟像是吹起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游泳课很快也就结束了，他的左腿已经由于膝盖的疼痛不能站立，于是游泳教练立即叫来了学校的救护车，把玉盈送到了当地的军医院。经过核磁共振的影像分析之后，医生说看不出有骨头受伤的迹象，只是膝盖里有少量的积液，大概是有些韧带拉伤，只能回去静养。 玉盈知道，膝盖是人体结构最为复杂的关节，也是全身最脆弱的关节，受伤之后很难痊愈。其实在游泳池里刚受伤的时候，他就本能地想起了大学里的同学贾丽，当初他陪着贾丽去看膝伤的时候，真的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玉盈只好在教学楼里静养。受伤之后，他的心情很低落，他回忆着自己走过的二十几年的人生岁月，无法相信自己竟落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他的颈椎痛依然不见任何好转，和膝盖的痛交织在一起，常常折磨得他痛苦不堪。有时候，他会负气地突然站起来忍着剧痛在地上猛烈的走上一圈，企图以这种暴躁方式来证明自己其实伤得不重。后来的日子里他才慢慢承认，这样最终加重了他的病情。 一个星期之后，他发现左膝内侧的软骨突了起来，明显有些变了形，于是懊悔自己不应该有那样暴躁而愚蠢的举动。可伤情已然加重，后悔也为时已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回 婚姻爱情 后来，在一次通话之中，玉阑向玉盈提起了想在老家县里买房子，为以后结婚做准备。这个时候，玉盈已经被借调到县里工作，在县政府的档案室上班。 玉盈知道，玉阑是一个喜欢安定的女孩子，她和许多其她同样喜欢安定的女孩子一样，想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稳定的家，不想在外奔走，居无定所。 她现在的志愿者工作只有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如无太大意外，她就能够转成财政编制。虽然河源县的工资水平低，玉阑每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块的工资，可是这里的消费水平也低，生活压力并不大，而且在老家工作还可以每天和家人见面，这正是玉阑向往的生活。所以，她想在县里置房结婚，并满心盼望着玉盈能够早日回家，回到家乡和她团聚。 可是，他当初是怀着一腔热血要走出去看世界的，而且还和稀里糊涂地和公司签了十年的合同，如果现在违约，他要付很大一笔违约金，而这又超出了他目前的经济能力。 得知玉阑的想法以后，玉盈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玉阑喜欢安定，而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兴趣的他却想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出去走走，见一见世面。 当然，他也舍不得玉阑，也不愿与她分离，四年来，他已经无法忘记她，也无法失去她，可是他内心还是想在外打拼几年再回去。 客观上，这是因为他进了公司，身不由己，十年的合同约定不允许反悔；而更为关键的原因是，他目前还没有能力给玉阑任何东西。他刚刚毕业，两手空空，既买不起车，也不起房，甚至出不起定婚的财礼，办不起结婚的酒席。而对于已经在田间地头操劳了大半生的父母而言，家里的房子翻盖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积蓄，现在如果操办他的婚事，无论如何也力不从心。 玉盈知道，玉阑不是一个贪恋钱财的姑娘，她也从未跟他提过任何要求，只是想能够和他朝夕相处，过简单的日子。他也想，可是事到眼前他才发现，这看似简单的要求要想实现起来却并不容易。国家的发展日新月异，在全国人民齐奔小康的时代，如果没有一份拿得出手的财礼，没有一个像样子的婚礼，他自己也觉得不能给玉阑的父母一个交待。而对他的父母来说，从礼节上也不会同意。其实说到底，是双方父母都无法给亲朋好友乃至这个社会一个交待。 玉阑的家境要玉盈好一些，虽然并没有达到天壤之别的地步。中国几千历史流传下来的传统，男子是社会的主力，对幸福的生活承担着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太寒酸地把玉阑娶回家。 他想告诉玉阑，他不想这么早就结婚，因为他还没有能力，可是他又不敢，因为他害怕她会以为他是真的不想结婚，也害怕她会误会地认为他把她看成了一个势力的人。所以，对于她提出的并不算高的要求，他尽量地满足；对于她提出的结婚计划，他全都表示赞同。 尽管他多少次想开口对她说，再让她等他几年，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根据他对她的了解，他不用问就知道她必定全反对。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爱她所以同意她的决定；她也明白他的苦衷，可她却未必会支持他的行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回 房奴困境 近几年，国家的济发展也越来越迅速，而房价也居高不下，甚至还一日三涨。对于很多的八零后年轻人来说，房子已经成了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横在他们面前的一道鸿沟。无数的大学生刚刚毕业，就无可奈何地成了房奴，不仅自己深陷在房地产泥淖中不能自拔，甚至把操劳了一生的父母也全都拖了进去。房子成了整个社会的焦点话题，也成了无数人生活的重心。 2010年的河北小县河源县，两千块钱一平米的房价相对许多大城市而言着实不算高，可是对于收入同样很低的河源县的百姓来说，一次性地买套房子也绝非易事。 玉阑在父母的陪同下看好了一套房子，可是地产商要求全额购房。哪怕就是她和玉盈合力承担，玉盈也要拿得出十几万块钱才行，可这对于刚刚毕业的玉盈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哪怕是把父母现在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也还是远远不够，因为他清楚父母在两年前家里盖了房子之后就并没有什么积蓄了。 无奈之下，他还是问玉阑能否在缓他几年，可玉阑说她不想等，因为她怕自己会坚持不下来，她害怕自己会在相守的途中熬不住相思之苦，怕最终支撑不住而另嫁他人。玉盈知道，项叔和项婶对他的玉阑的前途也不无担忧，他们并不太看好这份前途未卜的感情。只是他和玉阑经历了大学里长达三年多的朝夕相处，已经没有勇气说分手了，项叔和项婶也正是因为这份感情的来之不易才没有明确对他们的事情提出反对。 玉盈目睹过很多被现实击败的爱情，杨磊和邓聪就是例证，所以他很理解玉阑心中的担忧，就连他自己也害怕有一天会被现实击跨，最终放手了他与玉阑之间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 无数挣扎在爱情c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八零后年轻人，可能有着千万种不同的心情，却有着极为相似的困境。 玉阑向来是一个不擅于做决定的人，她向玉盈提出买房子，是他的父母在帮着她和玉盈的人生做规划，这一点玉盈心里十分清楚。玉盈知道，项叔和项婶是过来人，他们知道生活的艰辛，也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他们正凭着过来人的经验，为玉阑和他的生活忧着心。 实毕竟总是残酷的，玉盈无法单凭自己的真心和善良来给自己所爱的人幸福，他还需要勇敢和坚强的性格，需要一个男人该有的能力，他必须要磨破双手在荆棘密布的现实中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通往幸福的道路，像个巨人一样为他和玉阑扛起一片蓝天。 玉阑也知道买房子的事情让玉盈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心中为此也很是难过。她想早点嫁给玉盈，她不想等太久，可她又不得不等。闲来时，她会经常拿出曾经一字一句抄下的短信，回忆着她和玉盈曾经一起度过的大学生活，以此来提醒自己她还深深地爱着玉盈，从中获取继续等下去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回 久别重逢 时间不知不觉地进入了2011年，玉盈的膝盖虽然消了肿，可是在与右膝的对比之下，很明显地有些变形，而且时时刻刻都疼痛不止。 后来，他又再去过医院，想知道自己的膝伤还有没有痊愈的希望，医生给他的答案是，半月板三度损伤，不能痊愈，只能安心静养。于是他又开始对自己当初的不理智感到懊悔，如果不那么负气较劲，也许不至于会伤成这样，可是，生活中没有如果，生活已经不止一次地教给了他这个极其简单的道理。 于是，他的脑海里又开始频繁地闪出那个曾经多次让他感到恐惧的话题——他还没有好好地孝敬父母，还没给对他痴情一片的玉阑一个完整的家，在他什么都还没能力做c没来得及做的时候，身子却已经先垮了。 在经历了与玉阑长达半年的分别之后，他终于拖着半条伤腿迎来了在大连海运大学的寒假，他马上就可以再次见到玉阑了。 在回家前的几天里，他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因为他不知道他的玉阑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浓了还是淡了。这半年来，我们联系的次数很是有限，现实生活的困难让他们都清楚的认识到，要想坚持这份经营多年的感情并不容易。 他想给项叔和项婶买点礼物，在他和玉阑相处的三年多时间里，他还从来没有正式给他们买过什么礼物，可是从来不擅长买东西的他又不知道该买些什么才好。几番犹豫，他在一家大型超市里买了几套保暖内衣，并买了当地非常受欢迎的鱿鱼丝。 玉盈再和玉阑相见的时候，他们还是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这一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可他们都在心底感觉到了对方半年多来对同一份感情的坚持。 自从上次一别，他们谁也不愿意总拿起电话联系，只是害怕触动那份因为分别而带来的伤心，可是彼此在内心深处都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对方。玉盈能感觉得到，半年的离别，没有让他们之间的感觉减淡，反而让那份爱情更加深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回 有感而发 为了锻炼大家的口才，学校号召大家每天晚上利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进行简短的演讲，不比赛，不排名，也不设奖，就是为了在小范围里提高大家“说”的能力，因为“说”的能力是一个新闻宣传工作都能力素质的重要组成部分。 有一次，他同组的一个同事有些义愤填膺地问玉盈： “我们与小日本之间有那么大的民族仇恨，为何还要学习日本那鸟语？！” 玉盈当时没有立即反驳他，而是反复思考了这个问题，并在当天晚上的演讲时间里主动发了言。他说： “做为名深怀爱国情感的中国人，我也对日本的那段侵华历史感到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可是我们不能仅仅用逃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当初我们饱受日本的侵略，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国力不济？而我们之所以国力不济，就是因为我们沉浸在自己天朝上国的美梦里沾沾自喜，对枕边这个图谋不轨的小国崛起毫无察觉。而日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占领我国大片的领土，并轻而易举地侵入了我们的腹地，其强大的国力自然功不可没，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在侵略之前已经对中国的地形和资源做过详尽的研究和分析。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不能光靠一张嘴来打败对手，现如今我们要想和这个强大的东海近邻过招，首先就必须要正视它的存在，并且认认真真地了解它，而了解它的语言，正是深入了解它的入门之课。” 他的发言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事后他自己都不相信，为了反驳员工的一句提问，他居然能讲出那么长的一段话来，听得那个向他提问的同事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回 牛奶面包 项叔和项婶的热情也让玉盈感到意外，他们似乎已经准备接受他和玉阑的结合了。可是对玉盈而言，他们的热情让他感到分外的欢喜之外，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把买的礼物送给他们，他们没有拒绝，当玉盈听到项婶说他买的鱿鱼丝很好吃的时候，他心里感到格外的开心。 玉阑对玉盈说，他平时不在家，办什么事也不方便，想让他先凑些钱放在她那里，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先在县里买套房子。玉盈听了言之有理，就回家和父母商量。当他的父母提起结婚和买房的时候，他从他们忧愁的脸上读出了这此事情带给他们的压力。 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每年纯收入两万块钱就已经算上不错的年景，而有房价扶摇直上的的今天，按照河源县当地的风俗，办一场婚礼各项花费全部算下来至少要在三十万以上（包括购房）。这对玉盈的家里来说，绝对是天方夜谭。 自从大学里玉阑第一次来到玉盈家里后，她每次放假回家都会跟着玉盈回乡下看望他的父母，玉盈的父母也很喜欢玉阑，可是在这严峻的社会现实面前，饱经人生风雨的他们到底还是害怕了，他们感到无力为玉盈操办如此昂贵的一场婚姻。他们既舍不得玉阑，可也不忍心亏欠玉阑太多，已经满脸皱纹的何远山夫妻二人突然发现，自己操劳一生竟然没有积攒下一点像样的家底，看着玉盈和玉阑这一对感情真挚的孩子，他们心中充满了愧疚。 最后，何远山所家里仅有的三万多块钱拿了出来，又向邻居借了些，凑了五万块给玉盈。玉盈再次去见玉阑的时候，把五万块钱交给玉阑，告诉她只能有这么多了。至于玉盈的工资，每个月只有三千，半年下来除了开销并没有剩下多少。 玉阑原本想着玉盈能够凑得到十万，剩下的一半由她的父母来出，可是玉盈家里实在没有，所以买房的事情就只好暂时作罢。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她只能把心中的计划先缓一缓，等再过些年月，让玉盈积累些实力再说。 他们都强烈地感觉到，爱情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卑微，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回 寒冷的冬天 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玉盈每隔两三天就去看玉阑一次。面对巨大的现实压力，他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在经济上节省，希望能够早日存到足够多的钱把玉阑取回家。为了省车费，他每次去玉阑家都骑自行车往返，十几公里的路途虽然不算太远，可是寒冬里的冷风常常把他的双腿冻到发麻，刚刚受过伤的膝盖也在寒风里变得冰凉。 即便如此，他的心里也感到十分的火热，爱情的力量让他忽略了冬天的寒冷。在那些顶风冒雪的日子里，他一次次地骑车奔波在从村里通往县城的路上，他一路上看着冒着风雪在田野里飞来飞去觅食的鸟儿，想像着他和玉阑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未来的美好生活。承受着眼前生活带给他的巨大压力，他感到他和玉阑的爱情和婚姻恰似处在数九的寒冬，正接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他就好像是那在冰天雪地里觅食的鸟儿，苦苦地寻觅着c等待着属于他的人生的春天。 玉盈每次去玉阑家，项婶还是一如既往热情地招待他，而项叔似乎还是很忙，不怎么在家里吃饭。项婶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知道玉盈在公司吃厌了米饭，每次他去的时候就不做米饭。他喜欢吃水饺和北方的面饼，她就不厌其烦地每次都做给他吃。 玉盈返回大连那天，时光似乎是重演了一次半年前的镜头。玉阑送他到车站，在出发前的几分钟，又失控地扑倒在玉盈的怀里哭了起来。可是这次玉盈没有哭，他用坚毅的眼神看着车窗外那熟悉的街道，想记住这里的每一处景物，因为这是他的家乡，这里有他心爱的姑娘。 他知道，靠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只是紧紧的抱住了玉阑，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不放手眼前这个对她痴情一片的姑娘。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共同传出的艰辛不会最终化为一场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回 重拾旧梦 新学期刚刚开学，玉盈就从新闻上看到了海军第八批护航编队从舟山的码头解缆起航的消息。也许对于其他的同事们来说，对此有的只是羡慕，可是对玉盈来说，心中充满的是激动和遗憾。 他激动，因为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他也许就会与部队结下一生的缘份，说不定就会分配到舰艇上，甚至也有可能会随着着电视上那威武的战舰去走向深蓝的大洋，他一个要好的同学就分到了编队之中的一艘舰艇上，他心中生出了对这个同学无比的羡慕。 可是，很遗憾，他与部队的缘份尽了，此生无法再续。之后多少个夜晚，他都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并随着舰艇来到了远洋深处，战风斗浪，为一艘艘载满货物的商船保驾护航。 不过，他与海洋的缘份并没有尽，他还可以跟着公司的油轮去闯荡大洋，甚至环游世界。此生，他注定是与大海有缘的。而且，他还听说，公司近期接了一单大的运输生意，自己所在的“正新68”号油轮被派去非洲运油了，保障一些在非洲投资的华资企业搞建设，一去就是半年多。 在颈椎病和膝伤的双重折磨下，玉盈戒掉了烟。他知道，他还有许多责任要去承担，所以他必须要懂得保重自己的身体，不仅为了他自己，也为了父母，为了正在家乡苦苦守候着他的玉阑。 他抽烟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年多的时间，烟草的味道让他理解了那些嗜烟如命的人的感受，烟抽得多了确实能让人对烟产生依赖，那是一种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依赖，他觉得烟草本质上就是一种毒品。他庆幸自己还没有陷得太深，及早地认识到了烟草的危害，在他还没有染上烟瘾的时候，就轻而易举地把烟戒掉了。 由于膝伤的困扰，玉盈再也无法上篮球场了，只能通过参加一些纸牌游戏来打发闲散的时间。在其他同事们的影响下，他慢慢学会了三国杀，学会了打够级。够级是一项在海员中十分流行的纸牌游戏，他之前从未接触过，一边看着别人玩，自己也一边学，虽然牌技有些粗糙，但总算找到了一种能和同事们打成一片的消遣方式。 2011年的年初，一部叫做《蜗居》的电视剧持续在全国各大电视台热播。玉盈参加体育运动的时间少了，便有了时间在电脑上看电视剧。《蜗居》中所反映的八零后年轻人面对社会的高房价时的生活窘态，不禁让玉盈联想起了自己眼下所面临的现实困境。 现如今，整个社会虽然不再像穷苦年代那样物质匮乏，可是新时代的年轻人却依然面对着不同于前辈人的艰辛和迷茫，《蜗居》里所描绘的社会现实，给玉盈的心里带来深深的震憾，同时也带给了他巨大的心里压力，重重地打击了他未来生活的期望和信心。他一直都明白，自己必须要找到生活的出路，而要想找到出路，就要有自己足以安身立命的本领，否则他便无法承担起一个儿子个丈夫c甚至一个男人最基本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 可是，现实的困境像一把火一样烧在他的眼前，而他却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在极度的困惑之下，他觉得一个人要想看清自己的出路在哪里，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能够做而且可以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浪费时间，尽量地去充实和完善自己。他觉得自己应该静下以来学习，无论学习什么，就算眼前看不到有什么用，可难保以后不会有用，总要比一味地困惑而把时间浪费掉的好。 每当他感到生活困境没有出路的时候，就会想起玉阑，想起他和她一起经历过的难忘的大学生活和一起畅想过的美好的未来，一想到这些，他就会一分对生活的希望，多一分努力学习的力量。 他又重拾了对语言的兴趣，《蜗居》中郭海萍最终凭借自己做英语家教的经验，开设了一所外语学校，边让玉盈觉得，哪怕是一件小事，如果坚持下去也会做出大成就来。当然，他现在身处公司，不可能海萍一样到社会上去做事，可是哪怕是在公司，如果英语学得精了，也定会大有用处。他相信，机会始终是眷顾有准备的人的，在不知道机会何时来临的时候，他能够做的只有做好准备。 在加大力度学习英语的同时，他还在大学里上讲习班的基础上继续自觉起了日语的德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回 才子仲辰 玉盈在大连海运大学学习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来自沧州的同事，名叫蒋仲辰，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在上课的时候和蒋仲辰坐在一起。 仲辰写得一手很漂亮的硬笔书法，玉盈看了很是羡慕，就常常请他写几个字来模仿。几个月下来，他的硬笔书法既然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这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古话的力量。 到了培训队，玉盈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年轻人也喜欢玩游戏，尤其是d一ta，在同期的同事之中很是流行。他虽然在大学临毕业前跟着杨磊学过一段时间，可终究还是因为兴趣不浓没有真正地玩起来。再加上他这时候心事很多，不仅受着病痛的折磨，内心还一直为着生活中的难题而感到苦，有时间也是用来努力学一些自己认为有用的事情上了，因而还是无法参与到同事们打得热火朝天的游戏中去。游戏，再次让他心中产生了虚度人生的负罪感。 话说现在已经是新社会，自由恋爱的观念早已经深入人心，年轻人十有在本科毕业的时候也都保持着一段或长或短的恋情。可是，有很多在毕业之后，由于工作地点不同，都难免面临着与心爱的姑娘天各一方的局面。其中当然不乏肯与情郎远赴天涯海角的痴情女子，可对于大部分痴男怨女来讲，现实中巨大的生活压力还是让他们对已得的工作抱残守缺，对求知的远方望而却步，坚守着爱情的甜蜜的同时，也承受着两地相思的苦涩。 在这个现实不断考验着情感的时代里，爱情不再是随手一撒就落地生根的蒲公英，而更像是一棵需要精心照料c用心呵护的盆景。 在与仲辰的相处过程中，玉盈还了解到了他的感情生活。仲辰也是一非海事专业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在船运公司找到了工作，他目前的女友也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已经相恋了三年，经历和玉盈出奇的相似。 可是，仲辰的工作单位原是一家以海外业务为主公司，近期国家正在南海大力开展岛礁建设，而他的公司经过投标，获得了一些为南海的岛礁建设输送物资的业务，要长期在南海海域跑船。因此，他和女友所面临的困难比玉盈要严峻的多。 仲辰是一个很有文采的人，他常常用手机在qq空间里写文章，抒发一个才子美好而浪漫的情怀。他的空间都是私密的，玉盈只能想像里面文章的精彩。每当晚上熄灯以后，仲辰就把头蒙在了被子里，紧接着他那未掖紧的被角里就透出了微弱的荧光。玉盈一看到那蓝幽幽的荧光就知道，仲辰又在抱着手机拼写他那源源不断的才情了。 仲辰喜欢喝酒，有一次他喝酒之后才情大发，破例让玉盈看了一篇新鲜出炉的文章，这让玉盈有幸领亲眼教了仲辰的文采。文章是仲辰专为他的女友而作，表达他对女友的爱恋的。 玉盈快速地览了一遍，通篇八百多字，写得是既英雄豪迈，又儿女情怀，在精美的排比和工整的对仗支撑之下，倾吐而出的满腹才情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行云流水浩浩汤汤，看得玉盈是高山仰止，荡气回肠，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中有两句最令玉盈叫绝，仲辰的女友叫丁盼，文章中有两句是这样写的：自古美人，唯盼者惹人爱；世间杜康，独盼者令人醉也。真可谓是一语双关，两相呼应，即便是清心寡欲c铁石心肠的人，读了也很难不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回 八零无奈 玉盈还有一个来自安徽的同事，皮肤黝黑，让玉盈一直不相信他是从南方来的。这个同事名叫卫东海，他的名字听起来大气磅礴，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他生来就是要为国效力c保卫东海的。 可是他也没有机缘入伍，而是从事民用海事运输相关的职业。他有一个从高中就一直相处的女友，经过四年的异地相恋，在他毕业的同时，他的女友出国到加拿大留学去了，两人的爱情前景也不乐观。东海不喜饮酒，只是常常以香烟解忧。 除了仲辰c东海之外，玉盈还在大连海运大学结识了另外三个同病相怜的同事——岳敏c赵坤和万龙。万龙和岳敏都有一个相恋了多年了女友，也面临着异地恋c买房等与玉盈相同的难题。赵坤虽然是单身，自己暂时没有什么亟待解决的问题，可他家里有一个即将结婚的哥哥，也是困难重重，这让赵坤的人生规划不得不推迟很多年。 赵坤曾经满怀惆怅地对玉盈说，他之所以还单着身，不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对于父辈一代人来说，爱情和婚姻都是清贫的，可也因此是简单的c触手可及的，可是对于当代的八零后年轻人来说，爱情的婚姻都是昂贵的，甚至昂贵到了普通人负担不起的地步。他也曾经有过心动的女孩，可是一想到爱情前方所面对的现实压力，他就没有勇气向人家开口了。 八零后是很特殊的一代人，他们是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中成长起来的第一代人，有着令无数前辈们羡慕的童年，可也有着前辈们不能体会的烦恼。做为一个典型的八零后，玉盈常常比照着自己的经历，对八零后的人生生出许多感慨来。 他常常想，八零后的人是改革春风的沐浴者，同时也是改革经验的试验者。当他们经历了体罚之风盛行的中小学时，学校却说体罚学生是不对的；当他们写惯了命题作文，不再知道何为发散思维时，学校又说话题作文才是对的；当他们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埋头苦读终于考入初中时，发现初中成了义务教育；当他们经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拼杀挺进大学时，发现曾经为之奋战的高中也基本普及了；当他们顶着大学生的光环从大学里毕业时，却发现昔日大学生的荣耀和地位早已不复存在，而等待着他们的是日益严峻的就业和生活压力，和不知理想在何方的彷徨。 八零后，赶上了好的时代，却没有赶上好的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回 广场舞步 大连海运大学的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名为海浪广场。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广场上就聚集起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做起了各种健身运动。 老年人大都喜欢跳广场舞，年轻一点儿的中年人则跳交谊舞的更多。有热心健身的人搬来了音响，放起了节奏欢快的舞曲，一会儿的工夫就吸引了上百人加入了舞蹈的队伍。 广场上还有很多浅浅的水池，池底用鹅卵石镶得整整齐齐，嵌在鹅卵石中的喷头一到周末就会喷出漂亮的喷泉来。平时，总有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头手里握着如椽的毛笔临池取水，在广场光滑的地板上书写着革命战争年代的名篇诗词，那遒劲的笔力和饱满的字迹中，透着老英雄们壮怀激烈的革命情怀。 一些豆蔻年华的孩子踩着轮滑灵巧地穿梭在随着乐声起舞的人群中，以自己的方式加入这场欢乐的聚会。 玉盈常常在周末的晚上到广场上散步，看着那些笑容满面沉浸在舞蹈之中的老年人，玉盈总会想起依然在家中操劳的父母。眼前这些老年人大概都在享受着无忧无虑的退休生活，他的父母也已经到了与之相同的年纪，他们本也该迎来一个苦尽甘来c儿女绕膝的晚年，可是他们还在为他的人生忧心着。 想到这里，玉盈不由得问自己，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给父母一个像这样安宁祥和的晚年？ 有一次，玉盈在广场散步的时候心血来潮，也想加入那欢快的舞蹈里。他向一位六十多同岁的老太太请教，学了几个简单的舞步，便随着人群跳了起来，一跳就跳了半个多小时，跳得他浑身都很暖和，竟忘记了颈椎和膝盖的疼痛。 可是当他一停下来，疼痛就又像是蛰伏的恶魔一样卷土重来了。 以前社会贫瘠，人们却在艰辛的生活中炼就了健康的体魄；而现在的社会富有了，反而让无数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就累垮了身子。 玉盈从欢快的人群中走出来，再次感到病痛的折磨时，心中不断地问自己：等自己到了人生的黄昏阶段，能像这些老人一样载歌载舞c欢呼雀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回 老年对答 广场上还经常会看到有中老年人牵着自己的宠物出来散步。一个周末的下午，玉盈在广场上看到了一个穿着洋气c戴红帽子的老太太，她的前面跑着一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宠物小狗。宠物狗身上穿了一件红颜色的花布小棉袄，显得很喜庆，它像一个快乐的孩子一样跑在主人前面，每遇到一个路人，就活蹦乱跳地围着路人转，像是在向路人展示它那件漂亮的衣裳，期待着得到路人的赞赏。 戴帽子的老人走到往空中喷着水花的水池旁，遇到了同样来遛狗的另个一个老太太，身后跟着一只穿蓝棉袄的黑毛小狗。玉盈看得出来，她们是相互熟知的朋友，因为她们站在喷泉水池边闲聊了起来，一黑一白两只小狗也找到了自己的玩伴，追逐着在水池边愉快地玩耍。 “佳丽今年春节回来了没有？”领黑色小狗的老人说。 “嗨，春节没有回，连着好几年春节都没有回来了。这不，前两天刚回来一趟，没过夜就又走了。”戴帽子的老人叹着气回答。 “她还是那么忙啊？还在北京吗？在干什么呀？” “干什么我也说不清，不过不在北京了，到广州去了，”戴帽子的老人把嗓门儿往高里提了提，她大概是耳朵不太灵，听不清朋友的话，就怕朋友也听不清她说的话，“女婿呀，升了职，到广州去做了个什么分公司的经理，佳丽那丫头也就辞了北京的工作，随着他去广州了。” “唉，这年轻人呐，就是待不住，”领黑色小狗的老人说，“佳丽她爸走了，他们也没说接你过去住吗？” “说了，可是我在这里过了几十年了，不想动了。再者说了，他们也忙，我去了也净是添乱，还是不去的好。你呢，老姐姐，俊明现在在哪里呀？” “他年前刚去了纽约，也说过接我到纽约去，可是你说我们到了那里连外国话都不会说，过去干什么，到底还是舍不得这待了一辈子的老家啊。” “那他春节可回来过？” “没有，好也好几年春节没回来了。听说人家美国那边只过圣诞，不过春节，春节的时候他们忙，回不来。” 从两个老人的谈话里，玉盈得知她们都是一个人在生活，儿女们也很少回来，两只宠物小狗恐怕就是她们生活中唯一的伴儿了。这一幕让他不禁想起了电影《我爱你，纽约》中那对老年夫妇对话的镜头，他原以为只在国外才会有的亲情失落，竟也寻常地出现在了大连的街头。这更加让他想到了自己家中的父母，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常伴他们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回 油库实习 时间进入了2011年的4月，根据大连海运大学的培训计划，培训队所有的人都要分到当地的公司去实习，玉盈分到了大连货运港附近的一个储油仓库，这个仓库是属于他所工作的“顺兴远洋运输公司”的，用于平时市场油价下跌时囤积原油。 实习的海员们平时住在海边的一栋三层小楼里，定期到三公里外山上的油库里去对库存的油料进行检测。这是个偏远的小仓库，属于公司“小远散”仓库之一，是公司为了节省成本而故意在远离繁华地区设立的储油仓库。 公司安排新入职的非专业员工来这里实习，是为了加强新员工对公司业务的熟悉，尽快为公司创造效益。仓库虽然偏远，可这里还保留着公司许多优良的传统，自给自足，自力更生。这里依山傍海，环境幽雅，在员工宿舍楼的房前屋后，种着很多黄瓜和西红柿。 山脚下用乱石垒着几个猪圈，圈里养着几头猪。平日里公司吃剩下的饭菜，就直接喂了猪，所以这里的猪长得又肥又壮。如此一来，既节省了粮食，员工们还能定期吃上新鲜的猪肉，甚至还能产生一定的经济效益，可见这支公司很好地贯彻了当年留下来的指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宿命楼前三十米外就是大海，海岸的不远处长期停靠着两艘十几米长的渔船，船主就是当地的渔民。渔民每天都会出海去打渔，玉盈所在的实习单位就经常在渔民那里买鱼，比起菜市场里的鱼来既新鲜又便宜。这里的几位渔民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渔民了，附近这一带的海域就像他们家的院子一样，他们驾着船说出去转一圈就出去转一圈。 在这里，玉盈第一次看到了很多种以前不曾见过的鱼，比如说石斑鱼，黑鱼，还第一次看到渔民生吃刚刚打捞上来的海胆。以前他只在书中读到过说海里的物种十分丰富，看到渔民们打上来那么多长相奇特的鱼来，他不禁对大海的神奇心生敬畏。 周末的时候，这里的同事们喜欢坐在海边的石滩上钓鱼，很多同事都有自己的渔具，玉盈也因此有了机会过把海钓的瘾。他常常把同事的渔杆借过来，坐在礁石上一钓就是半天，只不过从未收获过一条鱼。还有很多地方上的钓鱼爱好者会来到这里钓鱼，玉盈就借机向他们请教关于钓鱼的常识。 他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口中得知，两千多块钱一根的海钓渔杆，顶多也只能算作是专业渔具的最低档了。可见，要想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钓鱼达人，不仅要有时间，更要有经济基础才行。 玉盈知道，公司里安排他们到油料库实习，是为了增加他们对单位业务的了解，便于回到自己的油轮上之后，能够轻车熟路地快速进入工作状态，同时也根据公司的需要，有针对性地培养锻炼自己的业务素质。因此，在实习期间，他除了参加实习单位正常的工作之外，也不辞劳苦地帮助单位整理杂乱无章的文书资料，自己也从中学到了许多办公软件和办公技巧。 负责管理油料库的经理名叫房英山，是一个体形高大c身材健硕的汉子。他曾经当过兵，北京奥运会那一年从部队转了业，来到“顺兴远洋运输公司”管理油料库。后来，他还响应号召，以预备役的身份参加了建国六十同年的国庆阅兵集训，并随着预备役方队走过了广场。虽然经过了一年多时间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发福，可是走起路来那端正而潇洒的军姿神态依然存在。 他是单位里所有员工心目中的偶像，所以单位里的人都爱运动，以能够练就一个好的身板儿为荣。一到了休息的时间，宿舍楼前的水泥篮球场上就喊声不断，一群小至十八岁大到三十几岁的男人生龙活虎地在球场上疯狂地奔跑着c较量着，连身后那片海似乎都被他们的激情所感染，层层叠叠的浪花前赴后继地冲上岸来，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那热火朝天的比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回 合唱比赛 油料库的副经理刘波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他身体肥胖，大腹便便，有点像天庭里的罗汉。这个时候新入职的年轻人都喜欢玩d一ta，刘波也喜欢玩，他常常会在休息时间带着公司的员工一起玩d一ta，和喜欢打篮球的房英山抢人手，比人气。 玉盈膝盖有伤，上不了篮球场，只能参加副经理刘波组织的d一ta比赛。虽然他的游戏操作水平不高，不过自从大学毕业以来，经过一年多耳濡目染的熏陶，也渐渐长了些水平，勉勉强强能和大家玩到一起了。 刘波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干工作很卖力c号召力极强。五四青年节期间，公司总部牵着开展了合唱比赛（玉盈发现无论到哪里都有合唱比赛），刘波下了很大的力度，从地方大学请来了一男一女两位音乐老师来给大家做音乐指导（这根玉盈在学校国防生大队时的经历何其相似），在自选曲目上，刘波也听从了两位老师的推荐，选了韩红演唱的《天路》，希望凭此争取在大连分公司的各个单位之中脱颖而出。 虽然公司的员工大都是些没有专业音乐素养的普通人，可是两位老师优美的嗓音还是深深地吸引了大家，并大大激起了大家的排练热情。除了对大家的演唱进行指导外，他们还为比赛专门设计了好看的舞蹈动作。 在两位专业老师的指导下，经过一个月的排练，原本五音不全的员工们竟也能够把《天路》这首歌唱得声色优美，娓娓动听了。再配上既好看又恰当的舞蹈动作，整个演唱过程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场气势恢宏的艺术表演。 比赛那天，玉盈也做为合唱队的一员，穿上海员服，信心满满地登台参加了演出。以前他虽在学校里也参加过合唱，可是那些大学时代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而这次是他入公司之第一次以一名海员的身份参加此类活动，他感到非常激动。当他站在舞台上放声歌唱的时候，他仿佛真的看到自己站在了高高的山岗之上，看到了巨龙在崇山峻岭中穿梭，看到了雄鹰在蔚蓝的天空里翱翔。 这是一次让他终生难忘的演出，他被公司那种特色鲜明c干净纯洁的海洋文化深深地打动了。 就在参加演出的间隙，玉盈意外地遇见了大学里的大学同学杨林。杨林业后，在家人的安排下，在“顺兴远洋运输公司大连分公司”任了职，这是玉盈在离开大学校园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同学。他没曾想过这么快就能和大学里的同学再次相遇，而且还出人意料地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这让他感到人生其实很短，世界也的确很小。 比赛的结果出来了，玉盈所在的实习单位在七个同级单位之中夺得了第一名，这个结果也让为之倾注了很多心血的副经理刘波喜上眉稍，他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不亦乐乎地忙着和其它单位的同行们握手问好。这次演出的成功，让玉盈感到了副经理刘波的领导力，也感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单位里员工们强大的凝聚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回 姐弟相见 大连是一座建在半岛上的城市，四五月份是大连的雾季，本该到了穿单衣短袖的季节，这里穿着秋衣秋裤都还觉得冷。铺天盖地的大雾从早上一直弥漫到晚上，让人看不到对面十米之外有来人。 玉盈喜欢早上起床后坐在海边的石礁上，在漫天的大雾中倾听海浪的声音。这种不见其容只闻其声的感觉，更加让他感到了大海的神秘。大连的雾不是尘雾，而是水雾，这里的雾气更像是坠落在地上的云，是一团沁心入肺的水汽，玉盈置身其中感到神清气爽，如饮甘霖。在雾汽笼罩下的大连，像是一个轻纱遮面的江湖女子，让人无法看清她真实的容颜，只能在凉爽怡人的雾汽中闭目想像她的美丽。 在和高中同学联系的时候，玉盈无意间了解到他的一个远亲的表姐在大连的东北财经大学读书，不由得喜出望外，“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四大快事之一，于是乎他就通过电话联系她，想约她出来见个面，以叙乡情。 他这位表姐姓朱，芳名小雅，她的祖母和玉盈的祖母是亲姐妹，从这层关系算来，两人的亲戚情份也不算远。玉盈早就听说，小雅本是与他同届的同学，可是由于第一次高考失利，复读了一年。 小雅在一个阳光懒洋洋的周末来到了中山区，玉盈去附近三八广场的公交车站接到了她。小雅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时竟没有认出来。想来，他们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见过面了，玉盈的脑海里记着的依旧是他高中时的模样。高中的时候，小雅喜欢留着一头短发，性格直爽，活泼开朗，完全是一副假小子形象。可是现在她却蓄起了及肩的长发，完全出落成一个气质贤淑的大姑娘了。 他带小雅来到大连街头一家装修精致的东北菜馆吃饭。大连本就是一座东北城市，所以这里的东北菜馆非常多，而他和小雅是河北人，也算是北方人，东北菜馆的菜也很对他们的胃口，两人吃得也好尽兴。 在边吃边聊的过程中，他和小雅都分别提起了一些高中往事，还聊到了滹当前的大学生活。在小雅谈到她的大学生活的时候，玉盈心中不免又生出对自己大学生活的怀念来，他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匆匆地就过去了，就跟做梦一样。 吃过饭后，小雅说想去大连的客轮码头去看一看。小雅在大连读了快四年学，还没有去过大连的码头，玉盈才来大连半年，也没有到当地的客轮码头去过，正好也去转一转，于是他们就坐出租车来到了大连的码头。 在码头外一下出租车，两人就听到了以前只在电视剧里才会听到的轮船的汽笛声，玉盈抬起头，目光越过路边的矮墙，看到一艘高大的客轮正缓缓地驶出港外。 他们来到了售票厅，里面的人并不多。在这个时间越来越珍贵，汽车c火车和飞机都已经高度普及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乘船出行了，可是对于建在半岛上的滨海城市大连来说，轮渡依然是这座城市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玉盈透过售票大厅的窗子朝外望去，刚刚鸣笛的客轮已经驶出了港外，滑向了大连远处蔚蓝而美丽的海面，在满面上划出了一道洁白的浪花。 看着这动人的一景，玉盈有种回到了民国时代的感觉，日益繁忙的现代生活和不断变得更加喧嚣的城市，并没有抹掉轮渡那胜似闲庭信步般的节奏，轮渡那伟岸的身躯融在了碧海蓝天的美丽背景之中，透着这个时代难得的沉着c冷静c淡定和从容。 看着港外的客轮不断远去产，玉盈还想到了自己的工作的货船。它现在在哪里？肯定在深蓝的大洋之上战风斗浪吧？一时间他思绪万千，陷入了无限的遐想，竟忘记了站在身边与他一同前来的表姐小雅。 小雅见玉盈望着远处出神，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怎么了玉盈？发什么呆啊？” “啊没有什么，我在想一会儿到哪里去玩。”玉盈有些尴尬地赶紧自圆其说。 “不去哪儿了吧，见到你就很高兴了，我下午还有选修课要上，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那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嗯，现在回吧。”说着小雅便又向港内瞧了一眼，似乎也想再欣赏一直外面漂亮的景色，然后把满头的长发一甩，扭头朝售票厅外走去。 玉盈把小雅送上了出租车后，也回了学校。在离家如此远的地方，能够见到自己的表姐兼同学，让他感到格外的高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回 婚姻近在前 一个多月的实习生活结束了，在实习正式结束的前一天，玉盈在全体员工大会上向实习单位的同事们作了简短的告别。他事先也没有打草稿，只在经理讲完事情后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向大家告个别，就即兴地鼓起勇气对大家说： “大家好，根据公司里人安排，我的实习任务马上结束了，明天我就要回学校报到。在这一个多月的实习生活中，我很高兴能够结识大家，与大家工作上配合得很顺畅，生活上也相处得很愉快，我想，我和大家之间也已经结下了难得同事情谊。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能够认识大家，这就是我们的缘份，这段实习生活必将成为令我终生难忘的一段经历。有很多同志都和我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以后有时间我们能经常联系。今天晚上我就要离开这里，在此特向大家告别。谢谢大家！” 他讲完这段说后，连自己都为自己的口才感到惊讶，他只是即兴发挥，他都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够说出这么流利而且听起来似乎还很有水平的发言来。发言可能有些太正式，可是这段实习生活的确让他感到十分难忘，多年以后他都还记得这家实习单位里的一些同事，甚至还记得许多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的细节。 他觉得，这段实习经历，着实让他收获了不少，成熟了不少。 当天晚上，玉盈就来到了“顺兴远洋运输公司大连分公司”的总部，并在那里再次见到了他的大学同学杨林，杨林就在公司总部的办公楼里上班。两人相见后，杨林把玉盈约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为玉盈送行。 在餐馆里，两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一叙毕业之后各自的经历。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婚姻的问题。也许，对于他们这个年纪，好友见面时婚姻始终是一个难以避免的话题。 杨林向玉盈透露，他在父母的经济支持下，已经在大连买了房子，房款总共一百二十万。都说养儿防老，可是现如今社会的房价如此虚高，已经把这句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古话彻底颠覆了，变成了养儿“啃”老，而且，现在养儿啃老似乎已经不算是一件羞于示人的事了。也许啃老的时代终将会过去，可是至少目前还没有过去。杨林的女友正在读研究生，学的是法语专业，他打算等女友研究生一毕业就结婚。 听着杨林说着自己的人生规划，玉盈突然感觉到，原来结婚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已经离得如此之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一回 理工大学 从实习单位回来，离玉盈的培训结束就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回顾这一年来的经历，有得，也有失。最大的失就是伤了膝盖，得也有很多，可是最大的得他却说不上来。 他的心情还是一直很沉重，最让他感到沉重的是心里一直装着玉阑。他和玉阑已经习惯了每周只通两次电话，不再像大学里那样频繁了。 打电话对他们来说，成了一件又爱又恨的事情，每次通话的时候，都像是看到了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几千里相隔的现实距离让他们感觉对方的容颜在渐渐远去，变得模糊起来；可是若总也不通话，就像是闭上了眼睛，心里的思念又催促着眼睛赶紧睁开。他们就像是挣扎在睁眼与闭眼的决定之间，辛苦地坚守着曾经相互许下的那份承诺。 大连的培训期快要结束了，玉盈突然想去大连当地的大学里看看。虽然他从大学毕业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可是心里的那份青春情节还是不愿承认大学已经彻底离他远去。 他想到了大连理工大学，其实他在高考之后填报志愿的时候，大连理工大学就是当时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所大学之一，他甚至也有过填报大连理工大学的想法，只是明显觉得自己的成绩不足以进这样优秀的大学，所以才心有不甘地放弃了。 在他的想像中，大连理工大学是一座美丽的大学，到大连理工大学去看一看，也是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一个心愿。 他是在一个周末安静的午后来到大连理工大学的。也许是学生们都躲在宿舍里休息，校园里并没有多少人走动，整洁的道路两边绿树成荫，让这个夏天显得不那么燥热。大连理工大学的校园给玉盈最直接的印象就是安静，静得让他不敢出声说话，就路上的熟人之间相遇时，打招呼也是轻声细语的，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和其他的大学一样，这里也不缺少情侣，玉盈看到一对穿着稍显成熟的情侣并肩向校外走去，他们边走低语交谈着什么。 这十分平常却充满温情的一幕让勾起了玉盈的联想，他想，他们是要去做什么？去吃饭？去会朋友？去图书馆学习？还是去实验室做研究？也有可能是男学生陪着女学生去逛街买一条漂亮的裙子或者去看一场电影，或者生活中任何一件可能的小事。可无论他们是要去干什么，都无碍于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甜蜜与幸福。 看着他们，玉盈想起了曾经的玉阑和自己。当初，他和玉阑也曾像这样享受过自由c慵懒c快乐的大学生活。从他们的穿着上看，玉盈觉得他们应该是研究生了，不像是衣着张扬却稚气十足的本科生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不一定，也许这就是这所学校的性格吧。玉盈觉得任何事物都是有性格的，不仅人有，城市有，学校也有，甚至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有自己的性格的。他想，大连理工大学是一所优秀的理科大学，这里的学生穿着成熟一点也可能是正常的，说不定这正好体现着这里严谨的学术风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二回 不期而遇 这果然是一所美丽的大学，虽然校园里的花草树木比起别处并无什么奇特，可这里的草木就像这里的人一样，安静内敛，透着含蓄与严谨。就在他正漫步在校园之中，感受着大连理工大学与众不同的气息的时候，竟意外地遇见了高中的同班同学毕岳。 毕岳是玉盈在高中二年级以后的同班同学，他在玉盈的同学之中的天赋并不突出，高中时的成绩也很一般，在坚持不懈的勤学苦读之下，也只在班里维持在中游水平。后来，毕岳在第一次高考之中严重失利，都得极不理想。在知耻而后勇的力量鼓励下，他又卧薪尝胆苦读了一年，终于破茧而出取得长足进步，考进了这所玉盈曾经梦寐以求的大连理工大学。 此时，玉盈还不知道毕岳的经历，在这里与毕岳不期而遇，实在让他感到分外吃惊。 玉盈看到毕岳的时候，毕岳正抱着几本书步履匆匆地住学校的图书馆走去，玉盈看得出来，毕岳并没有把今天当作周末来过，他还是像高中时一样勤奋c踏实。 玉盈喊住了他，两人站在图书馆的门口聊了几句。从毕岳的自述中玉盈才知道了毕岳这几年的经历，并且他告诉玉盈说他已经考上了华东理工大学的研究生，九月份就要去上海上学了。 与毕岳的谈话更是让玉盈大吃一惊。玉盈回忆着当年，自己也算是员工当中的佼佼者了，不仅有着还算优异的学习成绩，也有着远大的理想，更有旁人所不能比的拼搏精神，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就变得如此黑暗了呢？ 从毕岳的脸上，玉盈看不到对生活的担忧，而只有面对生活一往无前有坚毅。也许毕岳也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未来，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会走向哪里，可是从他匆匆的步履之中玉盈看到，他的生活中至少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的，并且在快乐地为自己的目标奋斗着。可自己的目标又在哪里？与毕岳的不期而遇让玉盈猛然惊醒，自己居然不知在何时已然停下了奋进的脚步。 看着眼前这位曾被他居高临下俯视而看的同学，玉盈惊讶于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默默地超越了。 毕岳说要请玉盈吃饭，可是玉盈心中感到羞愧，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和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同桌而坐了。他借口自己要赶回去消假，就匆匆地和毕岳告别了。他默默地回头看了毕岳一眼，发现毕岳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进了图书馆。 与毕岳告别之后，玉盈也匆匆地逃离了大连理工大学，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再在这所学校里拉欣赏风景了。回大连海运大学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着与毕岳的见面，似乎从他高中时对毕岳的记忆开始，毕岳的生活就一直都是步履匆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匆匆赶着一段旅程，毕岳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好像一停下来就会错过了旅程中的某一趟车。玉盈觉得毕岳是幸福的，一个知道自己追求什么的人无疑是幸福的。这让他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的生活一片苦恼的原因，因为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三回 同学再见 在大连海运大学为期十个月的培训时间结束了，玉盈把行李提前寄回了单位，利用报到前的几天时间再次回家和玉阑见了面。经过一年时间的考验，他的玉阑在辛苦的相守中坚定了对那一份真情的信念。 见到玉阑的那一刻，他第一次在分别之后觉得好像没有分别过，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昨天才和玉阑告别，今天就又团聚了一样。这次相聚他和玉阑都很开心，争分夺秒地珍惜着这短暂的相聚。五天之后，玉盈在网上定了从石家庄到宁波的火车票，国家的铁路建设越来越完善，就连定票也用不着亲自去火车站了。 玉盈走的那天，玉阑坚持要到石家庄送他。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大学同学就各奔东西，同学见面变得非常的奢侈，他和玉阑商量着正好可以到石家庄去会见一下大学里的好朋友司马枭。这个季节正是老家桃子上市的时候，玉盈和玉阑带上了两箱鲜桃来到了石家庄，算是给司马枭的见面礼物。 玉盈和玉阑在石家庄的汽车站下车后，看到司马枭已经在站口外面等候了。这是玉盈在离开大学后第一次再见到大学同宿舍的好友，不经意间他们竟已经一年不见了。当初在大学里的时候，他和司马枭一起谈音乐，说电影，谈虚无缥缈的梦想和模糊不清的未来。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共同话题，在惺惺相惜中如饥似渴地反复咀嚼着大学生活最后那段难忘的时光。 看到玉盈和玉阑恩爱如旧，司马枭半调侃半真心地对玉盈表达着羡慕，玉盈对这位性情耿直无话不谈的好友的溢美之辞也照单全收。 中午，他们在附近的一家今麦郎面馆吃了面。在公司的日子里，主食只有馒头和米饭，喜欢面食的玉盈一连吃了三大碗。司马枭向玉盈介绍着一些在石家庄谋生的同学的近况，大学毕业之后他们有很多同学都来到了石家庄工作，司马枭和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有些同学都已经在公司里做得有声有色，小有成就了。持续十多年的大学生就业寒冬期终于过去了，他们那些曾经对未来一片渺茫的同学们也都慢慢走出了人生路上的迷雾，找到了一份还说得过去的工作。 司马枭告诉玉盈，玉盈原先同宿舍的室友刘辉还到南美的智利出过差，并在智利的街头目睹了一场小小的暴乱。虽然智利不是什么发达的国家，看到暴乱也不能算是什么好的经历，可是这么快就能跨过半个地球去出差，多多少少还是让玉盈和司马枭都感到有些羡慕。 尽管如此，司马枭还是告诉玉盈说，大部分同学还是逃不过高房价对生活的侵袭，房子势不可挡地成了拦在他们爱情和婚姻之间的一道鸿沟。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早就签约于公司玉盈和司马枭，还是在毕业之后闯入社会的其他同学，都难于幸免。 聚散终有时，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玉盈就不得不先把玉阑送上回乡的汽车了，尽管他和玉阑心中都有万千的不舍。送走了玉阑以后，他才在司马枭陪同下来到了火车站，再次踏上了开往南方的列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四回 欢聚时刻 当玉盈再回到公司的时候，他所在的“正新68”号油轮船刚刚结束在非洲的油料运输业务，还正在返回国内的途中，于是公司里就暂时把他安排到了公司的另一条货船——“正新93”号上面暂住，等待着“正新68”号油轮的归来。 经过一个月的等待，玉盈终于盼到了“正新68”号油轮的顺利归来。当”正新68”号缓缓驶回码头的时候，烟囱里冒着浓烟，像是一匹经过千里长途奔袭之后，鼻孔和嘴巴里“噗哧噗哧”直喘粗气的战马。 其实，“正新68”号油轮靠码头之前，码头上早就布置好了隆重的欢迎仪式，这是公司一直以来都延续的一项传统，每逢公司完成了重大的业务，就会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以示庆祝。其中，上百名在岸上翘首以盼的员工家属和孩子们成了仪式上最亮丽的风景，有点像电视里播放的海军海员家属迎接执行远洋任务的舰艇编队归来的感觉。 海员是一个既辛苦又高危的职业，“顺兴”公司的生意遍布世界各地，平时运输业务十分繁忙，公司的员工和家人聚少离多，于是公司便在厂区里开辟了一块地，建了一栋公寓楼，供员工们租住，并且还给部分员工的家属提供一些简单的工作，让员工们在不出海的日子里能和家人团聚。 在“正新68”号远赴非洲的半年多时间里，这些留守在家的女人们一直在为自己的丈夫揪着心，她们不会错过新闻媒体里任何一条关于丈夫行踪的报道，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着他们的归来。在丈夫不在家的日子里，她们用一个女人的肩膀独自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她们照看着年幼的孩子，她们还要想办法孝敬着远在家乡年迈的老人，当男人们奔波在国外的大洋之上的时候，她们也不断地奔波于家里和学校之间c厨房和医院之间。 她们有累不能说，她们有苦无处诉，她们只能坚强地守候和等待。最令她们担心的是，听说非洲一带的海盗泛滥，如果被海盗劫持，很可能会有性命危险。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们会突然在梦里惊醒，呆坐在床头上祈祷那片海盗猖獗的海域是一片晴天，期待那里的海盗不要出现。 在这些女人中间，有一个共同关注的话题，那就是国家分批派出的护航编队。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关于护航编队起航的消息，她们心中的担忧就会减少几分，因为她们知道，这些英雄的人民海军，就是要去保护她们远在海外工作的丈夫。 看到码头上手捧鲜花c欢呼雀跃的女人和孩子们，那艘巨大的油轮似乎也忘记了疲惫，抖擞起精神长鸣一声，像是在回应女人和孩子们的呼唤。当带上最后一根缆绳c舷梯搭上码头之后，几十对饱受相思之苦的夫妻终于团聚了。 在那宽阔的码头上，衣着靓丽的女人们喜极而泣，也顾不上平时里的腼腆与羞涩，奋不顾身地扑进男人们坚毅的胸怀里。男人们一手搂着泪流满面c泣不成声的妻子，一手抱着欢天喜地喊着“爸爸”的儿女，写满沧桑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五回 战风斗浪 船刚刚靠码头，玉盈就接到了通知，让他立即回”正新68”号船报到。玉盈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马不停蹄地拖着行李来到了”正新68”号船，终于踏上了那艘让他日思夜想的油轮。 上船以后，他径直来到了航海长的房间里。虽然一年时间过去了，可他依然还记得部门长房间的位置，他没有感觉到陌生，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熟悉。 玉盈见到了航海长纪文龙，发现去年的侯英侯副航已经辞职回乡了，却来了一位带眼镜的斯斯文文的洪源洪副航。还有一个谭庆谭副航，玉盈去年来的时候他正好在休假，而这次油轮一靠码头，他就又休假走了，玉盈还是没有见着。 刚刚从海外回来，船上的工作有很多，玉盈看着通道里的同事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脸上都洋溢着回家的喜悦。 见过航海长之后，玉盈又到船长和副船长那里报了到。船长是一个身材消瘦个子高高的黑皮肤的浙江人，说话带着典型的南方口音，一般像他这个年龄的人，能有这样瘦而健康的身材很不容易。玉盈在后来的日子里了解到，船长是一个非常喜欢运动的人，尤其喜欢快节奏地散步，一往往一走就是两个小时。 副船长是一个个头不高额头高阔而且气色很好的小老头儿，他更喜欢运动，而且喜欢对抗性较强的运动，篮球场上经常会看到他那小巧玲珑欢蹦乱跳的身影。玉盈后来知道，副船长还喜欢打太极拳，可见他是一个亦静亦动c收放自如的人。也许是因为他喜欢运动的原因，副船长的脸上总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四十二岁的年纪却透着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应该有的精神与活力。 玉盈去年结识的同事中，有几个已经在辞职了。其中有的是年纪太大，“告老还乡”回家养老去了，还有的是觉得公司待遇不好跳槽到其它公司里去了。与此同时，船上又多了几个新的面孔。他在房间里听着同事们讲述着在索马里海域险些被海盗劫持的惊险经历，对同事们心生敬意的同时，也对那深蓝的海洋充满了无尽的向往。年轻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玉盈听到同事们被海盗袭击的情形，非但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惊险刺激。 令玉盈感到欣喜的是，回到船上的第二天，他就随着油轮出了海，运送一批原油去青岛港。油轮刚刚离码头的时候，他还十分兴奋，可是刚刚来到外海，他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产生了强烈的晕船反应。虽然他在大四实习的时候曾经出过半天的海，可那次出海并没有经着大风大浪，没有真正体会过在风浪里航行的感受。一开始玉盈强力忍着，可不一会儿胃里酸水就开始往上冒，他不顾一切地赶紧往厕所里跑，刚跑进厕所就止不住地吐了起来。一直吐到天旋地转，头脑发昏。本来是充满新奇的出海经历，一阵呕吐把玉盈的好奇心一扫而光。 船上有同事看到玉盈晕船，就对他说： “这么小的风浪就晕啦？这根本就不叫晃，这只能算是小风小浪，毛毛雨而已。” 玉盈听了这话，心里很受打击，心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就天生晕船，不适合在船上工作？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失望，对大海的一腔热情恐怕是要枉费了。可后来航海长纪文龙安慰他说： “玉盈啊，没有关系，新船员刚上船的时候都会晕一段时间的，等出海出得多了，适应了，就不晕了。” 玉盈这才知道，原来大家都会晕船，并不只有自己晕，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重新拾起勇闯大洋的信心。 听了航海长的话，玉盈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不想向这狂妄的风浪妥协，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坚决不让自己躺下。 船上的撇缆手魏松在一旁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他以前所经历过的大风大浪，说什么浪高四米，波峰和波谷之间就是八米的落差，从驾驶室里看下去前面就大坑之类的。魏松在讲那些他引以为傲的经历的时候，那双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瞪着圆圆的，两颗并不是很大的黑眼珠子似乎恨不得要从眼窝子里蹦出来。从魏松说话时那股血脉喷张的样子中，玉盈看得出来他很可能所言非虚。 这是玉盈第一次认真观察魏松，虽然他当时已经晕船晕得昏天黑地的了。撇缆手魏松的确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他身子胖胖的，脑袋大大的，那颗看上去很肥沃的大脑里除了专业的观通知识外，还装着不少的文词儿。 后来不久，魏松去大连海运大学学习了半年，回来就转行做了一名新闻工作者，并且又回到”正新68”号船任了船上的宣传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六回 上海之行 从青岛回来以后，油轮就来到了上海的修船厂，准备进行为期半年的进厂修理。每次长时间在海外跑业务之后，油轮都要进厂修理。就这样，玉盈在来到“顺兴远洋运输公司”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就跟着油轮来到了繁华的大上海。 油轮在国庆节前三天来到了上海。临近国庆节，不堪相思之苦的玉阑第一次只身远行，来到上海与玉阑相会。 这是玉盈第一次来上海，也是玉阑第一次来上海。以前，他们都只在电视里见到过大上海的繁荣景象，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身临其境，近距离地感受上海的繁华了。 在国庆节期间，他和玉阑来到了上海著名的外滩，玉盈间看到外滩边上竟然还很好地保留着上海工会等一大批民国时期建筑风格的建筑，不由得感到一股穿越历史般的沧桑。他牵着玉阑的手走在黄浦江开阔的岸边上，看着来来往往装束各异的人群，想到了他和玉阑这些看来不平坦的情感之路，心中生出一种与玉阑久经考验的珍重。 他举着相机给玉阑拍照，玉阑身后隔岸耸立着高大的东方明珠，凉意未起的秋风吹动着她细软的头发，把她那张恬静的脸遮得神情忧郁。玉盈想到不知还需要她等待他多少岁月，心中骤升愧意，忍不住走过去把她揽进里，用无声的拥抱表达着他对玉阑深深的怜惜。 国庆节眨眼就过去了，玉阑不得不返回家乡了。她还是那么容易动情，在离别的车站哭得泪眼模糊。临行前，她对玉盈说，家里在看好了一套房子，准备买，希望他能够再凑点钱寄回去。玉盈点头答应。她说想年底定婚，玉盈也赶紧点头答应，他不想因为经济的困境让玉阑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玉阑离开上海以后，玉盈就马拿出自己半年多来攒的三万五千块钱，又借了一万五千，凑了五万块钱给玉阑寄了回去。他想到年底定婚的时候家里还要花钱，就暂时没有向父母开口。一个月之后，玉阑打电话来说，房子买到了，一共二十六万，玉盈前后共只给了玉阑十万，剩下的钱玉阑的父母付上了。 玉盈说想先付个首付，剩下的再慢慢还，可是玉阑告诉他卖家要求全额付款，玉盈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言以对。他想再次对玉阑说让她再等他两年，等他把买房和财礼的钱都凑齐了就马上娶她，可是玉阑早就跟他说过她盼望着早点结婚稳定下来，怕坚守不住两人维系了多年的爱情。他怕现在说出推迟婚期的想法会让玉阑误解，那样就真的会把他们的爱情推向无底的深渊，于是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中独自咀嚼着一个男人不为人道的苦涩。 此时此刻，玉盈的心中的确感到了一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悲哀。 就在玉盈把钱汇回家以后，大学好友白杰就打电话找他借钱，说是腿上静脉曲张要动手术，希望玉盈能接济他一点。玉盈在大学里知道白杰的腿上有轻微的静脉曲张，所以相信他，可是玉盈手里已经没有钱了，卡里只剩下了八百卖钱的生活费。 不过，毕业之后生活上面对过种种困境的玉盈也曾经多次找朋友借钱，所以他明白向别人开口借钱一定是遇到了难处，如果不是急需，不会轻易开口，尤其是他现在其实也正处于缺钱的困扰之中，他更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帮朋友一把。 于是，他就把自己银行卡上仅剩的八百块钱生活费寄给了白杰。八百块钱虽然不多，可是那是玉盈当时全部的剩余了，只是他当时没有想到，这八百块钱借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接到过白杰的任何消息。 在厂修期间里的日子有些单调，也有些紧张，可也因为紧张所以生活过得还比较充实。尤其他刚刚学习回来，油轮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鲜的。他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一天繁忙的工作安排让他无暇去胡思乱想，倒也掩盖不少对玉阑的相思。 玉阑有家里也有的忙了，因为她在工作之余也要和父母一起忙着装修新的房子。玉盈的父母在乡下忙着种田，不方便到县里去照看装修，再者就是去了也不太懂得装修，未必帮得上忙，实实在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买了房子之后，玉阑的心情变得格外开心起来，对于她来说，布置新房就意味着距离结婚更近了一步。看着自己将要出嫁的新房，想像着她与玉盈婚后可能的甜蜜生活，玉阑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七回 笨鸟先飞 在公司，玉盈只有周末才能抽出时间来休息一下，也心中只有周一到周日的概念，而没有日期的概念。甚至，有一天玉盈猛然想起：噢，原来今前天是自己的生日。他就在这样一周接着一周的盼望中，很快迎来了2012年的元旦。 元旦期间，他又想起了高中同学毕岳。他上次在大连见到毕岳的时候，毕岳说他考上了华东理工大学的研究生，九月份就来上海上学了。还有，他高中时班里考得最好的同学尹朝辉当初也是上了华东理工大学，而且本科毕业后也留了本校的研究生。 玉盈这时才恍然醒悟，原来毕岳这么多年来不懈地努力，就是在以班里最好的同学尹朝辉为目标啊！想通了这一点，玉盈不禁被毕岳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所折服。 玉盈觉得自己不应该逃避，他想去华东理工大学里拜访一下毕岳。这时，尹朝辉不在上海，他被研究生指导老师派往湖南做项目去了。玉盈来到华东理工大学，见到了毕岳。毕岳还是穿着一身学生装，兴高采烈地带着玉盈参观自己大学，并亲切地和路上遇到的研究生同学打着招呼。 看着毕岳那无忧无虑的样子，便触景生情地想起了自己一去不返的大学生活。他突然想在校园里找到一面镜子，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显得很老了，因为他从心里感觉到自己过于成熟的装束和这个校园已经很不搭调了。他没有找到一面镜子，但是他从自己的西裤和皮鞋中就能肯定，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了。 玉盈来到毕岳的研究生宿舍里，宿舍里东西很多，显得有此杂乱。已经快到中午了，可是还有毕岳的两个室友正躺在床上蒙着大睡。看见他们床头上的笔记本电脑和外接键盘，玉盈猜想他们肯定是昨天晚上打游戏打到太晚。毕岳的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旁安装着一台打印机。 “我自己买了一台打印机，因为经常需要上网查资料，遇到有用的资料我就自己直接打印出来，这样比到楼下的文印店去打印既便宜又方便。”毕岳主动地向玉盈介绍打印机的来历。 玉盈从这台打印机就看得出来，毕岳和他宿舍里的几个室友并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他还是那样孜孜不倦地以学习为重。 中午，毕岳带玉盈来到华东理工大学南门外面的一家东北菜馆吃饭。也许北方人都是这样，到了南方也改不了保持了几十年的饮食习惯，总是挑着北方的菜馆吃饭。玉盈和毕岳都是北方人，而且玉盈在秦皇岛读了四年大学，毕岳在大连读了四年大学，都贴着东北人的习惯过了几年日子，对东北的菜馆就更加的情有独钟了。 在毕岳的提议下，两人点了几个东北招牌菜，并每人叫上了半斤二锅头，举杯对饮叙聊了起来。二两酒下肚，毕岳的话也多了起来，他不断地向玉盈述说着自己第一次高考失利之后的种种经历，并用“笨鸟先飞”来形容他自己，他这些年来付出了比普通人多出许多倍的努力，终于有了今天的学习成绩。 玉盈听着毕岳的话，心中对毕岳生出敬佩的同时，自己的惭愧也再次渲红了脸。他觉得，毕岳也许的确是一只“笨鸟”，可他却是一只认准目标后永不言败的“笨鸟”，如果自己能做到像毕岳那样努力，玉盈情愿自己笨一点。 说着说着两人就聊到了高中的班长吴军，吴军在高中毕业后上了军校，军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新疆的喀什。毕岳给吴军拨通了电话，与老同学一起分享着他与玉盈相聚的喜悦。吴军电话里说他在新疆谈到了一个女朋友，是个维吾尔族姑娘，两人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替吴军感到高兴。 玉盈和毕岳转眼间每个人都已经半斤白酒全部入口了，玉盈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身体开始有些发飘了。他看得出来，毕岳也已经有了八分醉意，毕岳还要再叫些酒上来，玉盈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多喝了，就赶紧推托说有事赶回去，这顿饭局就结束了。 出了餐馆的门，玉盈就地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附近的地铁站，他真的怕自己喝多了在同学面前出丑。与毕岳的相见，再次刺激了玉盈那颗因为迷茫而有些麻木的心，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方向，他必须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这个问题其实在他刚刚升入大学的时候就曾经困扰过他，可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八回 定下婚约 春节之前，航海长纪文龙安排玉盈休了假。在年终岁尾的腊月二十六，玉盈和玉阑如期定下了婚约。按照当地的习俗，定婚除了要摆定婚宴之外，还要给出像样的财礼。财礼有多有少，玉阑的父母定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数目——六万八。 凡是喜庆的事情，总也离不了六和八，图个吉利。玉盈家里一时还拿不出六万多的财礼，就与玉阑的父母商量，定婚的时候先给一万八，等明年正式办婚礼之前再把另外的五万凑齐。玉盈知道，这样的预算，已经足以把他和父母直到明年的积蓄都全部掏空了。 玉阑的父母也同意了玉盈家里按部就班的迎婚计划，他们也明白玉盈家里实在没有马上就迎娶的能力。玉阑看到玉盈家里为了她和玉盈的婚事经济上捉襟见肘，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她和玉盈越来越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并不只是关乎他们自己，还关乎着许多人，尤其是关乎父母。他们的婚事，是父母们心中的大事，尤其是对于独生子女的父母们，儿女的婚事更是大事。 玉盈和玉阑都有些厌倦了这些体面上的事情，也有过不办婚礼去旅行结婚的想法，可是做为独生儿女，他们的想法不会得到父母们的同意。 现如今，年轻人结不起婚已经成了社会上普遍的呐喊。几十万块钱的一场婚姻，也就只能在河源县这样的小县城里才有可能，若是换作大城市，恐怕就连一套房子也至少得需要上百万才行。如此高昂的花费，让这对年轻人都感到了一种金钱交易的悲哀，可是这样的婚姻背后又不仅仅是钱，还包涵着对双方父母的尊重与孝心，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滑稽可笑的困局。 和玉阑之间的结合，不止一次让玉盈想起了那句叫“门当户对”的古话，他和玉阑的家境并未差到天壤之别，却已经让他们的爱情承受了令人窒息的重压，让他觉得本是婚姻主角的他们被迫成了生活的玩偶。原来，爱情c亲情和金钱，真的是无法独立存在的，而往往是复杂地交织在一起，需要像麻绳一样拧在一起才会有意义。 在与玉盈的婚事定下来之后，玉阑的心里就感到更加踏实了，她之前总害怕自己坚守不住与玉盈之间的爱情，现在看来，她和玉盈离爱情守卫战的胜利已经不远了。可对玉盈来说，除了欢喜之外，心中也添了些忧愁，因为要把玉阑真正地娶回家，财礼和各项花费加起来还至少需要十万块钱才能够用。这十万块钱要想在一年之内筹备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玉盈在家过完春节回到单位以后，总感到巨石在背，重担在肩，心里边沉甸甸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零九回 愁怀难缱 玉盈回到上海不久，油轮修理的工期就到了。油轮出了厂，就在公司的安排下，频繁地往返于国内的各个港口，跑着运输油料的业务。玉盈也就随着油轮征南闯北，开始了他真正的海上生活。 虽然在大连海运大学学进行了一年的新闻宣传培训，可他一直留在了副航海长的岗位上，兼做着新闻宣传工作。他有空余时间里，用自己的文笔描绘着公司的光辉业绩，并在国内外各大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上投稿，对公司的形像进行宣传。 玉盈的膝盖受伤已经有半年了，膝盖上的疼痛像是挥之不去的恶魔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他在出海的时候会常常回忆自己在大连培训的一年经历，反复假想着如果自己不受伤，或者当初不负气逞能，没有把膝盖伤得那么严重该多好。他常常会在深夜里从膝盖的疼痛中醒来，膝盖的伤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正常的睡眠和生活。 他越来越感觉到健康对一个人的重要意义，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每次和朋友再谈起人生什么最重要的时候，他总说健康最重要。 当人生不如意的时候，也总会想到自己的孩子，玉盈总想，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照看好孩子的身子，让孩子有一个健康的身子是他对孩子最大的心愿。 于是他一次次地想到以后的生活，想到在家里奔波劳累的父母，想到自己与玉阑的婚后生活，想到他和玉阑的孩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养活一家老少的生活。 他还没有孩子，可是他能感觉到他距离有孩子已经不远了，因为玉阑在电话里一遍遍地跟她说过想早点生孩子。他对此充满愧疚，因为他什么也为家里做不了，就算有了孩子，照顾孩子的重担很可能就会落在玉阑一个人的身上。 玉阑是一个恋家的人，也是一个顾家的人。玉盈知道，她不想做什么女强人，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做一个尽心尽责的妈妈。 就在与伤病持续斗争的日子里，他从杂志上看到了一句让他很有感触的说：人，要学会与病痛为伴，只有懂得感恩疼痛的人，才会真正理解生活的艰辛，成为一个真正坚强的人。这到底是落魄的人的自我安慰，还是弱者无法体会的人生真谛？从小就喜欢要强的玉盈宁愿相信这是一句属于强者和宣言。 他看着这玄玄乎乎却掷地有声的文字，琢磨着其中苦涩的味道，似乎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了。 曾经有一段日子，为了告诉自己要坚强，他会特意去找一些不容易做成的事情来考验自己，强迫着自己去完成。大学里，长跑曾是他的强项，现如今膝伤的困扰已经让他不能再现当年的风光。 可是，他仍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病人，每次油轮靠港的时候，他都会下码头去练长跑。他常常忍着剧痛奔跑，随船的医生看到后告诫他要注意保养，这样强撑容易使伤情加重，可是不愿服输的他就是不愿意接受不优秀的结果，他不愿意慢下来，他害怕那样会失去年轻人应有的斗志。 玉盈已经彻底戒了烟，因为他觉得烟草百害而无一例。每当想念玉阑的时候，他就喝两口酒。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被膝盖的伤痛折磨得醒过来，对玉阑深深的思念也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能够感觉到，玉阑也正在遥远的家乡思念着他。这个时候，他就会想给玉阑写信，他喝上一口酒，把对玉阑的思念一字一句地付诸笔端。写完之后，他并不寄出去，怕玉阑收到信之后，只会加重她内心因思念而起的愁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回 再见了青春 在玉盈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最流行的社交网络就是校内网。后来，校内网又更名成了人人网，似乎本意是想着把这个校园里甚为流行的网络推广到整个社会，不过再到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目标没有成功。 玉盈大学毕业之后，其实在心里面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大学时代已经远去，这是任何刚刚走过青春时代的人都很容易有的人生情结。所以，毕业之后他还是会经常登录到校内网上，看看里面的文章，甚至偶尔还会参与一下学弟学妹们的讨论，想以这种方式来找到一种自己仍然身处大学的感觉。可是时间一长，他就不自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无忧无虑的学弟学妹们一样考虑问题了，他在网络上的留言也显得与学弟学妹们的风格格格不入。 他渐渐明白，自己已经走出了学校，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如果再天真地想融入学弟学妹们的圈子里，只能是自欺欺人，是对真实的生活进行逃避的一种懦弱的表现。 于是，在一个明月高悬的安静的夜晚，玉盈幡然醒悟，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活在对大学生活童话般的依恋里了，便在一瓶红酒的助兴之下，有感而发，赋诗两首，通过手机发表在了校内网上，算是对自己的大学时代正式画上了一个句号。 忆燕园（其一） 遥想当年六月天， 她吊裙，我着衫， 执其玉手游燕园。 东风抚细腰， 妖娆漫生； 艳阳抹娇颜， 雍容尽显。 青松白杨紧收容， 红花绿柳怯争艳， 遍看满园好景色， 独此风光无限。 忆燕园（其二） 而今猛然回头看， 路迢迢，水漫漫， 两地相思莫堪言。 飓风卷深蓝， 洪波涌起， 油轮刺寒潮， 白浪滔天。 精兵强将齐上阵， 穷寇恶贼俱胆寒， 踏翻四海万里浪， 就是不卸马鞍。 他工作在商业化的油轮上，可是心中那份军旅情结常常会偷偷地泛起，让他想像着自己是在一艘威武的战舰上，在为国家守卫着万里海疆。 从这以后，玉盈再也没有上过校内网，彻底地给告别了大学时代。他明白了，一个人要想走向更加精彩的未来，就不得不从对过去的怀恋中走出来。活出更好的未来，才是对逝去的美好时光最好的祭奠和缅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回 人才济济 从这以后，玉盈再也没有上过校内网，彻底地给告别了大学时代。他明白了，一个人要想走向更加精彩的未来，就不得不从对过去的怀恋中走出来。活出更好的未来，才是对逝去的美好时光最好的祭奠和缅怀。 玉盈在公司的日子既有苦，也有乐。他之所以感到苦，主要还是由于对玉阑的深切思念。他之所以乐，是因为他跟着油轮走南闯北，巡弋在国内外的大洋之上，增长了不少见识，也感到一种海员生活特有的豪情。而且，他在这艘巨大的油轮上还结识了一些同舟共济的同事，认识了许多身怀绝技c才华横溢的朋友。 2012年的夏天，玉盈原先的航海长纪文龙因为家庭原因，辞掉了工作，随后公司就又派来了一位身高体壮c膀大腰圆的山东大汉来接任航海长。新来的航海长名叫魏京，和船上的撇缆手同姓。也许是因为多年来在海上风吹日晒的，皮肤黑中透红，像是从染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魏京平时也很喜欢锻炼，这大概是所有在油轮上工作时间较长的人都有的习惯，他来上任的时候居然带来了一席地毯和一副哑铃，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铺开地毯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再举一百次哑铃。 魏京说话时的嗓音很洪亮，而且嗓门儿很高。他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总是有两个声音比他的人先到，其中一个声音就是他那与说话时同样爽朗响亮的笑声，他的笑声有一股极强的穿透力，能够穿过油轮厚厚的铜墙铁壁，同事们坐在油轮舱内就能听到他的笑声；另外一个声音，就是他那铿锵有力c踏地生威的皮鞋声，他走起路来总是鞋跟儿先着地，只要他一踏上甲板，那皮鞋踏地时浑厚的“咚c咚”声就沿着船体从后一直传到前，全船的同事们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 油轮上的摄像员姚立波是一个瘦高瘦高的陕西人。他是船机电的海员出身，由于兴趣所在，便兼职起了摄像兼宣传报道的工作。海上的工作难免单调，因此很多海员都有写作的习惯，用以排遣心中的无聊。 姚立波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两只眼球明显有些突出，大概是因为长期熬夜写文章的结束。他很有写作才能，每当到了后半夜大家都熟睡了的时候，他就搬着电脑来到餐厅，旁边放两瓶啤酒一包烟，跷着二郎腿就开始写起文章来。只要一有了灵感，他就立马把双手铺在键盘上左敲右打，第一时间把灵感记录下来；当没有思路的时候，他就伸手拿过啤酒喝上一口，或者点起一支香烟对着电脑冥想。 姚立波有才，可烟瘾很大，往往写两个小时的文章就能抽下一包烟。玉盈常想，他的身子那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大概与抽烟过多有关，要不怎么以前抽大烟的人身子都那么瘦呢？可不管怎么说，姚立波的确是一个实实在在有才华的文人，他的形像怎么也不像一个轮机工人。 说到文人，玉盈一直觉得文人有烟文和酒文之分。有时候的文人以酒文居多，比如李杜c苏辛等这些才华横溢c名冠古今的大诗人，俱是酒文；而近代则以烟文的成就最高，以鲁迅先生c主席为代表的一大批民国时期和战争年代的文人，都是有名的烟枪。 要说姚立波，他可是烟酒俱沾，所以他文思如烟腾，如酒泼，洋洋洒洒，滔滔不绝。 油轮的海上生活是十分辛苦的，除了航行值班之外，还要和张牙舞爪c波涛汹涌的风浪作对抗。为了活跃氛围，调节员工们的心情，文娱活动的作用在海上显得尤为重要。姚立波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宣传骨干，他晚上把海上生活中的日常小事以幽默风趣c昂扬向上的语言总结出来，白天以橱窗c快报和广播的形式在全船范围内进行宣传，使本来十分辛苦劳累的海上生活变得轻松愉快，充满了乐趣。 锅炉班长郝然是一个黑黑的东北人，由于他个子不高却很壮，来自辽宁葫芦岛，因此同事们送他一个绰号叫“葫芦”。郝然的身体素质很好，爱踢足球，在足球场上他那矮小而强壮的身子占尽了优势，跑动起来灵活机动c虎虎生威，经常把姚立波等一帮大高个子晃得东倒西歪c人仰马翻，因此平时同事们都习惯称他为“小老虎”。 网上流行一句话叫“高富帅”，而同事们调侃郝然称他是“矮矬黑”，对此评价，性格一向开朗的郝然也只是憨然一笑，并不介意。 电工师傅龚晨来自福建，是郝然的同学。龚晨人长得帅气，白皮肤高个子，经领导介绍娶了舟山当地的一个漂亮的银行职员，他是舟山外来女婿的典型代表。 舟山当地的很多人家都喜欢把女儿嫁给大公司的海员，因为海岛居民向来就有深厚的海洋文化情结。舟山的姑娘们也以嫁给海员为荣，海员工资高，工作又稳定，因此，有很多大学生毕业来到舟山参加工作后，都和当地的人家结下了缘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回 爽婚退约 自从年初油轮出厂之后，玉盈随着油轮走南闯北，并在沿海的各个港口城市之间频繁地往来。经过不断地出海历练，他也终于克服了晕船，渐渐喜欢上了这样战风斗浪的生活。 可是，与玉阑的婚事始终牵挂着他的心。他和玉阑原本打算国庆节期间回家举办婚礼，可是公司的业务实在繁忙，无法给玉阑一个明确的答复到底能否按时回家。玉盈向公司汇报结婚的计划，公司里也无法给予明确的答复。随着婚期的接近，玉盈渐渐感到了海员生活中的艰辛和无奈。工资虽然可观，可却挣得是辛苦钱。在接二连三的c时时都有可能变化的运输计划面前，随时根据业务情况调整自己的生活，成了每一名海员都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2012年的9月，国际原油价格持续波动，公司迅速做出相应调整，准备把储备的一些原油紧急出手。在这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化面前，公司停止了所有休假，玉盈回家无望，只得让玉阑把先前在家里预定好的婚宴取消。玉阑心里很难过，对玉盈大发脾气，玉盈知道玉阑守他守得很辛苦，可对这样的现实也苦无良策，只能任由玉阑把怨恨肆意地向自己发泄。 尽管如此，玉阑还是在国庆节前一天独自一个人去民政部门登了记，领回了两个没有贴照片c未盖公章的结婚证，只等玉盈下次回家再补贴照片和手续。 无奈之下，玉盈和玉阑又把婚期暂定在了元旦。可是，两个月后玉阑再次问玉盈能否如期回家参加婚礼的时候，他给的回答依然是不确定。在这种长期的不确定中，玉阑的情绪越来越差，怨言也越来越多，最终导致了她和玉盈之间无休止的争吵。 玉盈知道，玉阑盼望着结婚已经很久了，他又何尝不是，可是他现在的人生身不由己。预定的婚期再次临近，由于玉盈始终没有办法给出明确的归期，心中填满怨言的玉阑也有些伤心欲绝，于是玉盈在一个幽怨的晚上突然接到她的电话，玉阑在电话里说： “你算一下到目前为止你总共给了我多少钱，我把钱还给你，咱们退婚吧，我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c没有定数的日子了。” 玉阑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手握电话的玉盈失魂落魄，哑口无言。 就在半个月之前，他和玉阑还在甜言蜜语地设想着婚礼的喜庆，可眼前两个人却已然吵得不可开交要分道扬镳。都说做军嫂不容易，她不是军人的妻子，是海员的妻子，不能称为军嫂，只能叫做“海嫂”，可“不是军嫂胜似军嫂”。若非真正做海员的妻子，恐怕很难能体会到海嫂到底有多不容易。旁人看起来再美好，再浪漫，也只能是隔靴搔痒，难解其味。海嫂生活的苦楚，也只有海嫂自己心中才最清楚。玉阑还没有和玉盈结下百年之好，就已经有些熬不住这两地生活的苦楚，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回 始终难舍 玉盈犹如真的被雷电击中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玉阑的话，只好默默地挂断了电话。他从威武的”正新68”号船上走下来，迈着沉重的步子独自走在宽阔幽暗的码头上。 海上白茫茫的雾气升起，给海天都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天上的月亮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向海面洒下清幽的寒光。玉盈的心里感到很难受，他想着，如果他以后的生活还是这样漂无定所，玉阑还是会怨言满天，即便是结了婚，恐怕也难得团圆美满。在生活并不容易的今天，玉阑舍不得放弃在家里的工作来陪伴他，就算来了，他们也不可能负担得起舟山本地高耸入云的房价。如此一来，心虽相守，却身居两地，现实带给他和玉阑的只能是无尽的痛苦和折磨，让他心中永远种下对玉阑深深的愧疚。 于是，他又拨通了玉阑的电话，沉默良久，他忍着心如刀绞般的难过对玉阑说：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能力给你幸福的生活，如果你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钱不用还我了，就算是给你的结婚贺礼吧。” 他的声音有些哽噎，整个身子在冬天寒冷的空气中颤抖起来，那颗因情绪激动而跳得狂躁的心，像一把沉重的铁锤一样狠狠地敲打着他热血沸腾的胸膛。 玉盈说完，电话里静悄悄的，甚至听不到玉阑的呼吸声。就在他准备再次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玉阑突然失声痛哭，有泣不成声的话断断续续地在电话里喊着： “你混蛋，就这么轻易地把我放手了？人家跟你说的气话，你居然真的就信了。嫁就嫁，等着娶我的人多着呢” 听到玉阑的哭声，玉盈开始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早已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瞬间决堤，瀑布一般流挂在脸上，脑海中快速地闪现出他和玉阑在过去五年中一起经历过的一幕幕画面。到了分手的话真的说出了口，他才发现他们谁都无法真正地放弃彼此。 他从海员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他和玉阑的结婚照，那照片是去年冬天他和玉阑办完婚礼后拍的，玉盈的假期有限，所以玉阑忍住寒冷坚持要在冬天里把婚纱照拍完。当时身穿白色婚纱的玉阑在寒冬的外景里冻得瑟瑟发抖，回去之后就感冒发烧，大病了一场，可是照片中的她脸上依然挂着幸福的笑容。 玉阑在电话里哭得伤心欲绝，玉盈赶紧安慰她说： “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是想要放弃你，我只是不想再让你跟着我受委屈。可是，话说出口我才发现，我不能失去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放弃你，好吗？” 玉阑在电话的另一头已经哭得精疲力竭，她颤抖着沙哑的声音说： “亲爱的，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放手我好吗？” “好的，我不会放手你的，我说过我要爱你直到永远的。”这是玉盈当年在燕宏桥上向玉阑表白时说的话。 此时此刻，这一对一往情深的痴情人都明白了，他们已经深深地把对方种在了自己的心里，无法承受失去对方的痛苦。 后来，公司里了解了玉盈的情况，最终同意了他休一个短暂的假期，回家结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回 人在囧途 2012年的12月21日，是坊间谈论了几十年的世界末日。就在这世界末日的前一天，玉盈回到了家乡。回家的当天下午，天空飘起了大雪，玉盈骑着自行车带着玉阑来到河源县民政局正式登记结婚。 玉阑拿出先前就已经领好的结婚证，两人拍了证件照，盖了印章，补齐了手续，终如愿以偿地结成了夫妻。那一刻，他们的心情却都很平静，好像是一对已经结婚多年的夫妻一样内心坦然。 从民政局回来的路上，天上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大，为他们的终成眷属而欢庆着。玉盈骑车带着玉阑行在风雪中，玉阑把两本颜色鲜红c充满喜庆的结婚证紧紧地攥在手里，从后面用力地抱住玉盈的腰，就像当年他们在大学里一样。玉盈加快速度，奋力地向前骑着，奔向他们温暖祥和c甜蜜幸福的新居。 12月21日，世界末日没有到来，玉盈和玉阑却迎来了一段崭新的人生。他们登完记之后，就开始忙前忙后地准备彼此都期盼已久的婚礼。12月25日，是西方的圣诞节，玉盈和玉阑的婚礼如期举行。 在观念越来越开放的农村，也开始流行起了举办西式婚礼，虽然婚礼的现场布置得有些简陋，婚礼当天的天气也格外的寒冷，可喜庆的气氛还是让婚宴上洋溢着阵阵暖流。 结婚本应是个难忘的日子，可婚礼中的礼数和讲究却让一对新人忙得晕头转向，回头竟想不起婚礼上太多的细节了。两人脑海中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当主持人问他们那句是否愿意时，他们四目相视，回答得响亮而坚定。玉盈在心中告诉自己，今生今世，他都要用心去珍惜这个为他守候多年的女人；玉阑也在心中坚定决心，要永远守候这个对她如此真心的男人。 时间刚刚来到2013年，玉盈和玉阑的婚礼才过去了一个星期，玉盈就要返回公司了。新婚燕尔，玉盈却没有时间陪玉阑去度一个蜜月，玉阑只好随着玉盈一起来到了公司。玉盈和玉阑带着新婚后的喜悦和幸福，不辞迢迢路远向玉盈的单位所在地舟山赶去。 可是，他们回公司的行程充满了坎坷，像是上天有意在捉弄这一对情意绵绵的新人。 他们在宁波下了飞机以后，南方连续多天的雨加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从机场直达舟山的汽车票已经全部售完，他们只能先乘车来到宁波市区的长途车站。在车站下车时，两人刚刚下了车门，一辆莾莾撞撞的出租车便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车轮激起路面上污浊的泥水，溅了玉盈和玉阑一身。 此时玉阑身上穿的是定婚时玉盈买给他的兔绒大衣，看着浑身上下邋遢一片，新婚带来的喜悦心情立刻就被搅了一半，玉盈的心里也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拔腿追上那辆出租车一顿暴打。 两怀着沮丧的心情来到进了长途车站的售票厅，可工作人员告诉他们，由于连日的大雪，宁波通往舟山的跨海大桥被迫封了路。他们无法继续前行了，只好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宾馆暂且住了下来。 这天夜里，天气特别的冷，外面雨雪交加下个不停。半夜里，宾馆房间的空调居然坏了，让玉盈和玉阑觉得天气更加的冷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以后，玉阑感到头昏脑胀，咽喉肿痛，她在还没能跟随玉盈到达单位的时候就得了感冒。看着重病的玉阑，玉盈的心里很难过，他们刚刚结婚，本应是享受蜜月的时候，可是他却在让玉阑跟着他受苦。 玉盈从外面买了早饭带回宾馆，玉阑吃早饭的时候玉盈就独自一人去了长途车站。他从工作人员那里再次得到跨海大桥还没有通车的消息，他要想回单位只能到北仑码头去坐轮渡。 无奈之下，玉阑吃完饭后两个人就退了宾馆的房间，坐车来到了宁波北仑客运码头。这是玉阑第一次坐轮渡，她还是感到有些新奇，在轮渡驶向舟山鸭蛋山码头的过程中，她手拿着相机左拍右拍，想记录下这段并不顺利却永远难忘的旅程。 坐轮渡的兴奋冲淡了她的晕船反应，似乎也驱散了感冒带给她的烦闷的心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回 餐风宿露 几乎到了公司，玉盈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的重要性，就是他事先没有准备好玉阑随他来队要住的房子。 他忽略了这件事，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这是玉阑第一次随他来公司，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事先就没有认识到房子的重要；一方面是因为单位的公寓楼房源紧张，确实没有闲置的房子，这让他之前也感到束手无策。 可这个问题现在却像是烧到了眉毛的烈火一样，突然摆在了他的眼前。他打电话给船上的后勤管理组长问房源，组长告诉他现在归属船上的公寓房已经住满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先把玉阑安排在公司外面的一家宾馆住下。 玉盈的公司处在偏僻的荒郊野外，公司外面所谓的宾馆也只是一家民宅改装的，并不提供三餐，玉阑住在宾馆生活十分的不方便。第二天一大早，玉盈就向公司请了假，退了宾馆的房间，带着玉阑来到公司位于市区的另一栋公寓楼旁，想在附近的小区里租住一套合适的房子。 可是他拖着沉甸甸的行李冒雨在附近几个小区中足足逛了两个小时，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已经感冒了的玉阑默默在跟在玉盈身后，雨水淋湿了她那娇弱的身子，看得玉盈心如刀绞，内心生出深深的自责。 寻房未果，公司的公寓楼旁又没有宾馆，玉盈只好又带着玉阑来到市里，找了一家宾馆住下。在宾馆里，玉阑的因生病而显得苍白脸上早已写满了怨气，没有一丝的笑容，两人新婚的喜悦早已被几天以来连续的不顺心扫得干干净净。 看着玉阑幽怨的样子，玉盈陷入了沉思。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生活如此的不容易。他和玉阑曾经设想过婚后生活中无数幸福甜蜜的场景，却从未料想过会有眼前这般窘迫境遇。负气之下，玉阑定了三天后回乡的机票，玉盈想阻拦，可又想不出阻拦的理由，没有房子，他又能把玉阑安置在何处？ 玉阑定好了机票之后，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地看电视。 玉盈看着玉阑那病容憔悴的脸，她的头发被雨淋湿后显得有些零乱，她在新婚后，带着美好的希望千里迢迢随他来到公司，几天来却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甚至还差一点就露宿街头，他的心里不断地涌起一阵阵的酸楚，觉得愧对玉阑对他的一片痴情。 万般无奈之际，他想到了船上原先的副船长，那个个子矮矮c气色红润，现在已经到公司的岸上的后勤管理组任组长的小老头。他走出宾馆，鼓足勇气给组长打了个电话，向组长说明了情况，希望组长能够为他排忧解难，协调一套公寓房。 晚上，玉盈准备带玉阑去吃饭，玉阑赌气不想去。他正不知道如何安慰玉阑，电话突然响起，是组长回了电话。他怀着不安的心情赶紧接通了电话，他知道，这是他能够挽留玉阑唯一的希望了。令玉盈感到意外的是，组长还真的帮他协调到了房子。玉盈喜出望外，不停地向老组长道谢，组长在电话里对他说： “不用谢，海嫂都不容易，好好地照顾你老婆，别再让她受委屈。” 说完，组长就挂了电话。玉盈知道，组长这是在设身处地地急他之所急，忧他之所忧。组长作为一个过来人，他了解人在年轻时一无所有的难处。 当玉盈把找到房子的好消息告诉玉阑的时候，玉阑心中的怨气也顿时就消了一半。他们马上按照组长的安排，到公司的公寓楼领了钥匙，把这几天来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 公司的公寓楼虽然面积不大，可毕竟各项生活设施都比较全，有独立的小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而且最重要的是，玉盈可以每天坐公司的班车去上班，生活中的一切都比较方便。 玉阑从网上买了新的被褥，还买了电磁炉c电饭煲和一台小型的洗衣机，就这样在美丽的舟山岛过起了和玉盈的婚后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回 独守蜜月 随着公司业务的不断拓展，玉盈平时随着油轮出海跑运输的时间也增加了许多。尤其是随着华资企业在非洲投资规模的不断增长，公司在非洲的业务越来越忙。 另外，国家在南海的岛礁建设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公司也接了一部分支援南海岛礁建设的物资运输业务，这无疑让公司的业务更加繁忙。 新婚后的玉阑随着玉盈来到了公司，本打算陪着玉盈在公司过年，可是临时接到的出海任务让她这个美好的愿望再次落了空。眼看着春节就要来了，玉盈所在的”正新68”号船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要从去大连港装五万吨油料，运往南海的美济礁，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直到正月十二才回。 在这个本来让玉阑充满期待的春节里，她却只能独守空房，和公寓楼里的好几十名其她的海嫂一起等待着油轮出海归来。 虽然春节不能和家人团聚，可是在海上跑运输的海员们也有自己庆祝春节的方式。在航行值班值班之余，油轮上几个善搞文艺的人也办起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娱乐活动，活跃节日气氛，调节海员们的身心状态。除了看电影之外，民间流行的套圈儿活动也成了广大海员们热捧的娱乐项目。香烟c牛奶是套圈儿活动中最为抢手的奖品。在不能陪伴家人同时也没有家人陪伴的节日里，这些形式多样的活动成了海员们缓解思念c聊以解忧的窗口。 再有就是海员中甚为流行的够级扑克比赛，也对活跃节日气氛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总之，在这片远离亲人的大洋之上，他们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庆祝着这个中华民族流传了几千年的传统节日。除夕之夜，总公司传来了董事长对大家的慰问电，更是为这个春节增添了一股暖意，海员们所特有的勇闯大洋的情怀被无限放大，让玉盈觉得虽然他身处在茫茫的大洋之上，却始终同岸上的亲人心连着心，感受着同一份节日的喜庆。 寒冬腊月，寒潮肆虐，在举国欢庆c万家团圆的时刻，玉盈和”正新68”号船其他两百多名海员却飘摇在南海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在这本应该属于团圆的时刻，他和全船的同事们却在用自己的辛苦为生活而打拼，品味着分别的艰辛，也体会着为家人赚钱的快慰。无数次的出海已经让这条船上的海员们过惯了风雨飘摇c战风斗浪的日子。他们不敢懈怠，因为他们知道，高堂父母和妻子儿女的生活要靠他们来支撑，给予他们最大力量的，是远家乡的父母，还有留守在公司公寓楼里的妻儿们。 玉盈知道，只有把业务跑好，他才能够随着油轮顺利回家，才能够与为他日夜守候的妻子玉阑见面。而且，他这是在为支援国家的岛礁建设出力，心中不免会升起无限的自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回 突闻喜讯 农历的纪年正式进入了2013年，玉盈已经随着油轮在海上航行了十几天。正月初一，南海海面上依然是一个寒潮肆虐c波涛汹涌的日子，油轮正在向北返回。 由于前一天夜里值了夜班，玉盈上午就躺在床上休息。油轮随着风浪在海面上不停地猛烈摇摆，玉盈在梦里梦见了玉阑，他梦见他和玉阑牵着手在秦皇岛美丽的沙滩上散步，海浪袭上沙滩打湿了他们的双脚，就像当年他们在大学的时候一样。 正当他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之中的时候，锅炉班长郝然突然走进他的房间，把他从梦中摇醒了。玉盈迷迷登登地睁开眼睛，问： “怎么了？什么事？” “我刚才给家里打电话，听我老。婆说你老婆可能怀孕了，你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吧。”锅炉班长说。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玉盈一下子没有听明白郝然的话，便又充满疑惑地问： “什么？” “你——老婆，怀——孕——了，赶紧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郝然特意把语速放慢了些，凑到玉盈耳旁一字一句地说。 这一次玉盈似乎听懂了郝然的话，口中回了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 郝然见玉盈明白了，就出门去了。玉盈从床上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细细回忆着郝然刚才的话。 “玉阑怀孕了？这是真的吗？” 玉盈坐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便使劲儿地摇晃了几下自己脑袋，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玉盈感到有些内心凌乱，手足无措。他怔怔地坐在床上愣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心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问自己： “玉阑真的怀孕了吗？我难道要做爸爸了？我就这样做了爸爸了？” 他还是被这从千里之外的传来的消息吓到了，直到一个猛浪打过来，油轮剧烈的摇摆把他从床上甩了下来，他才彻底从这突然而至的喜讯中回过神来。 玉阑确实怀孕了，玉盈不是在做梦。当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的时候，心中还是感觉怪怪的。这一刻，他感到了惊喜，感到了激动，同时也感到了压力。他感觉像是有一条担子，先是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紧接着就又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人们都说，孩子的到来是要随缘的，时候到了自然就会来，玉盈和玉阑也一直在盼望着属于自己的孩子早点来。可是当她真的来了，玉盈心中又不禁惊讶她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就像是去兑现一个与多年前的情人立下的约会，在约定的时间地点见到她的那一刻，还是不由地感到怦然心动，喜出望外。 虽然玉盈已经随着油轮出过很多次的海，历过不少的大风大浪，威武的”正新68”号船也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这次的寒潮影响之大还是远远超出了全船所有海员的想像。 返回的前一天，寒潮的风力突然加大，航经的海区也降起了暴雨，海面上顷刻间变得漆黑如夜，伸手不见五指。在狂风四起c巨浪滔天的西太平洋上，”正新68”号船像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浮萍一般，在滔天的巨浪之中起起伏伏，若隐若现。 短时间内，海面的风力达到了30米/秒，油轮的横摇达到了30度。巨大的浪头不断地撞击着船舷，溅起的浪花混合着雨水铺天盖地地打到驾驶室的玻璃窗上，看得驾驶室里的人个个都毛骨悚然，胆颤心惊。 一个罕见的大浪掀过来，把整艘油轮都打了一个大趔趄，直接把亲自操船的船长从座椅上扔了出去，驾驶室里其他的人员也全部都被撂倒在地板上。 向来临危不乱的船长此刻也慌了神，惊惶失措地赶紧给操舵兵下令： “压舵c压舵！快点压舵！” 早已经摔倒在地上的操舵兵连蹦带跳地蹿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儿赶紧压舵。 任务海区的海况越来越差，这次的油料运输业务也到了返回的时候。 油轮一路横着浪，跌跌撞撞地驶回舟山。靠码头后，玉盈走下油轮，看到前甲板有几根铁栏杆已经被风浪打弯，还有几根直接被打断，连个尸首都看不见。他想像不出，这艘久历风浪的油轮昨天夜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死考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回 海运连连 玉盈惊魂未定地回至公司的公寓楼，见到了心爱的妻子玉阑，他一见面就抱住玉阑在她的脸上亲个不停，不知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因为死里逃生的庆幸。 当然，最让玉盈感到欣喜的自然是玉阑的孕情，他把玉阑抱到床上，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们的孩子见面了。他回忆着刚刚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觉得人生的脚步走得不同寻常的快。 几个月前，玉阑还只是他的未婚妻，而现在他们居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一切对他们而言，快得简直就跟梦幻一般。 玉阑特别想早一点生孩子，因为她明白，她和玉盈注定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两地分居的生活。有了孩子，孩子就可以牵扯她的精力，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在等待与玉盈团圆的路上不至于等得太辛苦。 玉阑怀孕了，理应有人照顾，可是玉盈还是要经常地出海跑运输业务，无法给予他最起码的关心。这里虽然是在南方，可是料峭的春寒久久不肯退去，而南方又没有暖气，在北方过惯了的玉阑觉得非常不适应。玉盈在出海的日子里，常常在夜里失眠，担心玉阑会出现什么状况。 于是，他和玉阑商定，打算把玉阑送回老家由岳母亲自照料。医院的医生对他们说，怀孕初期的三个月里，胎儿的状态不稳定，不宜作长途出行，可是现实的困难还是让他们决定提早把玉阑送回老家，因为玉盈出海的次数太过频繁，玉阑根本得不到应有的照顾。 为了缩短坐车的时间，玉盈买了用时最短的一趟高铁车票，亲自把玉阑顺利地送回了老家。把玉阑交与岳母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公司，参加接踵而至的出海运输。 自从把玉阑送回老家之后，玉盈每天都和玉阑通电话。玉阑怀孕了可玉盈却不能照顾她，只能每天在电话里面关心她。随着孩子的慢慢孕育，他们也开始不断地谈论起孩子出生以后的生活。 孩子在不久的将来就要降生，可是玉盈和玉阑团圆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他们反复不断地考虑着种种不同的选择，要么玉阑辞职，到舟山与他相聚，要么玉盈就辞职回家，这似乎是一件必须要二选一做出抉择的事情。 玉盈有十年的合同在身，辞职是不可能的，似乎只能玉阑把好不容易考上的公务员辞掉。 可是，玉盈和玉阑都是八零后独生子女，他们总共有四位年事已高的父母，如果玉阑来到舟山，且不说如何另找工作，首先他们就要离开四位父母，长期和父母生活在两地。这样一来，父母若是有个什么困难，他们难以照料；他们若是有了什么难处，父母也帮不上什么忙。 舟山的房价之高在全国都名列前茅，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把四位父母都接过来生活的，即便有能力，安土重迁的父母们也未必会习惯南方的生活。再有，玉阑若是辞了工作，家庭就少了一份收入，再加上孩子出生以后生活开销将会急剧增加，他们的生活必将陷入困境。 思来想去，夫妻二人还是觉得保持现状，等待玉盈合同期满，再回家团聚的好。 在留与走的挣扎中，在理想与现实的对抗中，玉盈终于怀着矛盾心情向公司提出了辞职的要求。 在递交了辞职报告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内心充满了彷徨，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他从家人欢笑和风雨飘摇交织的梦里醒来，反复思索着人生，考虑着未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迷失了身份的人，他是一个在80年代出生的八零后，却总有着60年代和70年代人们的人生情结，更有着90年代以后年轻人的桀骜不驯和放荡不羁。他喜欢听经典怀旧的老歌，爱看90年代录制的农村题材的电视剧，同时还怀着现在的年轻人不安分守己的心情和天真烂漫的梦想。 他在一个个失眠的夜里，怀着复杂的心情踱步在安静的甲板，看着甲板上面如山丘一般雄壮的储油罐，听着海浪杂乱无章地拍打着船舷，体会着这个时代里八零后年轻人的困惑与苦涩。 玉盈虽然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可是由于合同未满，他若强行辞职，是要付出几十万的违约金的，对于这一点，他的心里十分的清楚。因此，他知道公司是不会同意他的辞职申请的。 由于长期的海上漂泊，油轮不断的摇晃让玉盈受伤的膝盖伤势更加严重了，他的左膝盖已经严重变形，自从受伤以来疼痛从未停止。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也许正是这种疼痛才让他始终保持着斗志，保持着一颗不甘落没勇往直前的心。 一般来说，一个人参加工作之后就很难再静下心来学习了，可是玉盈在颈椎和膝盖的病痛陪伴下，一直坚持在空闲时间里学习让他兴趣盎然的语言。他曾听人说，坚持学习一门语言可以帮助人对抗大脑过早的衰老，能对抗衰老固然好，不过玉盈学习语言的初衷并不在此，他之所以学习语言，完全是出于喜欢。 结婚以后的玉盈，越来越觉得生活其实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他和玉阑从大学浪漫爱情中走过来，短短两年时间里就步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阶段，而临着大学里从未遇到过的种种生活难题。有很多事情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可对于身为海员的玉盈来说，要想实现起来可能就是极大的奢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回 大美三亚 2013年9月，玉盈随着油轮南下赴海南运油。在经过台湾海峡的时候，他的内心非常激动。巨大的油轮在波涛汹涌的海峡中劈波斩浪，祖国的宝岛台湾就在身边，让玉盈有一种驾着战舰在海峡内巡弋的感觉。 以前，他只从书本的描述中想像过台湾的富饶和美丽，而今穿行在这窄窄的海峡之中，虽然目力仍不能看见台湾，可感情上却感觉台湾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海峡里的浪滔猛烈地摇晃着油轮，玉盈躺在床上夜不能寐，身体随着油轮的摇摆来回在床上翻滚。他感到，这汹涌的浪滔就像是海峡两岸中华民族同胞之间血浓于水的交流，心连着心的呼唤，那同出一源的亲情伴随着海浪涤荡着，碰撞着，让他的脑海里浮想联翩，无法入眠。 经过五十多个小时的连续奔波，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玉盈随着油轮来到了景色优美c风光秀丽的三亚。东海的水是天然的浑浊，而南海的水却是自然的澄澈。阳光洒在被微风吹皱的海面，海面上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正新68“号油轮缓缓地驶入风景如画的三亚，准备在这里装油料，开赴南海的岛礁，给在那里进行建设的工人同胞们送去热情和力量。玉盈远远地看到港内的码头上停靠着很多条轮船，有油轮也有货轮，一条条在丛林掩映的青山背景衬托下，显得气质高贵，威武雄壮。 这是玉盈第一次来到海南，这里的空气质量比起舟山还要更胜一筹。玉盈早就听说，三亚的空气质量在全国排名第一，今日身临其境，果然名不虚传。站在的码头上，玉盈觉得如同置身于原始森林一般，新鲜的空气清肺润嗓，提气凝神，心情格外舒畅。 纯净的天空之下，湛蓝的海洋之上，干净得一尘不染，甚至连一片云朵都难以看到。但是海天之间早已盈满了水汽，让玉盈感觉朝空中吹一口气就能惊下一阵雨来。远处海天一色，根本分不清哪里是界限，如此美景，让玉盈感觉到自己真的已经置身在一幅画里。 在三亚港靠泊了两天之后，来自全国好几个船运公司的十几艘轮船组队从三亚港启航，开赴南海，为那里的建设运送各种各样的物资。虽然亚龙港内风平浪静，江山如画，可是一来到外海，海面风起云涌，险象环生。这就如同复杂多变的周边国际形势，即使国内一片安静祥和c盛世欢腾的景象，也无法掩盖和平年代所面临的种种危险。这波诡云谲的天气似乎是在以一种形象而生动的方式告诉全中国的人民，“居安思危，忘战必危”这些千百年来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箴言永远不能忘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回 三亚一日游 出发的前一天，在公司的安排之下，玉盈有机会到三亚市区去游玩，感受一下海南岛美丽的自然风光。他乘座货港口内循环发送的班车，绕过曲曲折折的山路后，出了港口大门。 来到大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亚宽阔整洁的公路，公路两边站满了郁郁葱葱的椰子树，好似两排整齐的卫兵。 玉盈在厂区门口一下车，就碰到了部门里的老海员高英伟，于是两人就一起乘出租车来到了三亚的市里。一路上，玉盈看到路边栽种的依然是清一色的椰子树。 椰子树算得上是海南岛一个亮眼的标签了，不仅可以作为景观树绿化环境，在海南岛的旅游业日益发达的今天，还能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 高英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三亚了，他饶有兴致地跟玉盈讲述着他前些年到三亚来时的经历。高英伟第一次来三亚是在五年前，那时的三亚开放程度还不高，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也远不如现在。以前这里的椰子销路并不广，只要你肯花五毛钱，路边的孩子就可以立马爬上树去为你摘一个椰子下来。可现如今，亚洲已经逐渐发展了闻名世界的旅游圣地，面向国内和国际的开放程度都空前提高，椰子也彻底打开了销路，旅游景区的一个小椰子都已经卖到了十卖钱。 高英伟是河南人，他自从成为一名民运海员至今已有八年，也算得上是一个老海员了，三亚这个地方他已经随着油轮来过不下七八次，因此他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高英伟长得其貌不扬，不爱喝酒，却嗜烟如命，为人处事头脑很机灵，极善言谈。他讲起自己之前的海南经历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开口根本就停不下来，一路上玉盈插不上话，只有听着的份儿。 不过，这也正好对了玉盈的想法，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来，就只管竖起耳朵来听高英伟瞎白话，就算把高英伟当个免费的导游了。 高英伟像是一个地地道道三亚人一样，向玉盈介绍着哪里有个店的水果好吃不贵，哪家餐馆的海鲜既便宜又新鲜，去天涯海角走哪条道儿，到南海观音坐哪趟车，那张长了两颗大板儿牙的嘴里像蹦豆儿似的叭啦叭啦地说个不停。 在高英伟的领路下，他们二人来到了三亚的市区。为了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小吃，两人出来之前都特意没有吃早饭。玉盈不知道当地有什么东西可吃，就在高英伟的建议下，在一家装修精致的小店里吃了一顿炒河粉。这里炒河粉很在名气，食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玉盈四下里观察了一番，发现吃河粉的人当中不仅有操着普通话了外来游客，也有不少讲本地话的当地人。 河粉端上来后，玉盈还没吃就闻到了一股沁心入肺的浓浓的米香味，吃到嘴里的时候更是软嫩细滑，唇齿留香，怪不得高英伟会极力主张带他来这里吃河粉，味道果然非同一般。玉盈狼吞虎咽地把一碗河粉吃完，却发现吃得太快了，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的味道，觉得没吃过瘾，就又叫了一碗上来，细嚼慢咽地仔细品味了一番，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中午，玉盈和高英伟又约了公司几位其他的同事一起，结伴去吃三亚当地的海鲜。在这个以旅游著称的城市里，玉盈又一次领教了当代生意人的经济头脑。为了能够经济实惠地吃上一顿海鲜，在高英伟的提议下，玉盈一行六个人决定自己去海鲜市场买食材，再拿到当地的菜馆儿里去加工。 他们来到市里一个较大的海鲜市场，还没有进去就有许多满脸笑容的中年妇女向他们递上了名片。玉盈接过名片一看，原来这些人都是附近餐馆里的店员，专门招揽像玉盈他们这样的顾客，领他们去海鲜市场里买食材，然后再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店里吃饭，收取加工费。 玉盈心中感叹，看来还是生意人聪明啊，急顾客之所急，想顾客之所想，这些人早就把顾客们的心思看透了。 对于这样的场面，一谈起三亚经历来就头头是道的高英伟也是头一回见，他也不知道该挑哪家代理好，一伙儿就稀里糊涂地随便跟着一位代理进了海鲜市场，他们在加工代理的引导下买了螃蟹c鲜虾c扇贝c蛤蜊c石斑鱼c带鱼还鱿鱼，准备跟着代理到她家的餐馆儿里好好地吃上一顿。 由于是从海鲜市场现买的食材，玉盈这顿饭也果然吃到了原汁原味儿的新鲜海鲜，可是到了结账的时候他才发现，价值五百块钱的海鲜加工费竟也高达五百块钱。看来，食材重要，手艺同样价值连城啊。面对如此高昂的加工费，玉盈几个人虽然知道有些不划算，可饭已经吃过了，也无可奈何，只得照付，只当花钱买了经历。 从这件事上玉盈明白了，无论生意人打出多么诱人的广告，想出怎样优惠的经营方法，最终赚钱的自然还是生意人。他想起了父亲跟他讲得那句话:天下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甚至连便宜的午餐也不可能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回 酒话人生 当天晚上，玉盈又趁着逛夜市的机会，约见了大学里的大学同学杨磊和邓聪。大学毕业之后，他们就被分配到了海南。 当他与两位老同学再次见面的时候，相互都被对方的变化感到吃惊。尤其是玉盈，他的变化最大，由于他在油轮上工作，长期的海上生活让他的皮肤明显比杨磊和邓聪糙了许多。 自从四年前大学毕业，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因此都感到格外高兴。当初在大学里，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在经历了四年的生活打拼之后，都有了各自不同的人生经历，也有了不同的人生感悟，因此见了面免不了要坐下来喝上几杯酒。 杨磊和邓聪在毕业时都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分了手，到现在都还是单身一人，因此两人在酒桌上一面对玉盈的爱情和婚姻表示祝贺，一面感叹着人生的不易。 在同学当中，玉盈在婚姻大事上的确是走在了前面，可这个过程走得并不容易，其中的酸楚旁人恐怕也很难真的理解。可不管怎样，面对有妻有女的玉盈，杨磊和邓聪还是不禁想起了当年在大学里的女友，不停地感慨自己当时太年轻，少不更事，若当初能再坚持一下，也许就不会造成与女友劳燕分飞的结局。 听着杨磊和邓聪的自怨自z，玉盈也明白了原来人生充满困惑的不只是他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三个昔日的好兄弟在相互倾诉了人生的苦恼之后，借杯中烈酒，浇胸中块垒，都感到了一种雨后见彩虹般的人生豪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回 重温旧句 玉阑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取了县里公务员，在县机关大楼里上班。县里工作并不繁忙，每天朝九晚五，自在悠闲。工资不高，压力也不大，正是她喜欢的生活。上班的时间里，只要一空下来，他对玉盈的思念就如同县城午后的阳光一样，虽不将近，却很持久地c不可抗拒地袭来，直到把她那颗仍是少女般的心烤得寂寞难熬。 她一完婚就跟玉盈去了公司，并在公司的家属楼里怀上了孩子，然后又回到了家乡这座小城。在她带孕上班的日子里，怀春的喜悦让她日子不再像之前那么寂寞，但是依旧难熬，她对玉盈思念也因身体的变化而显得更加强烈。 未怀孩子之前，她与玉盈通电话，甜蜜的的话都说过了无数遍，就像是被吮吸过无数次的排骨，有些索然无味，每次总是电话接通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她们有了新的话题，她每天在网上搜索着孕妇应该如何保胎，如何均衡营养，每天打电话向他诉说有关孩子的变化。她去医院做定期检查，虽然没有他的陪伴，但是她不怪他，她自己去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爱他，不需要他做这些，他若能陪她，她固然高兴，但如果他不能陪她，她就自己去面对，只要她知道他心里是爱她的。就像她当初自己买了婚纱，自己领了结婚证，就等他回来出席结婚典礼就行。她现在怀着属于她们的孩子，她要尽心地呵护自己，因为此时呵护自己就是呵护孩子，就是在呵护她们的婚姻和爱情。 她爱他，爱得纯粹，爱得死心塌地，爱得至死不渝。都说爱情让人盲目，可爱情也让人坚强。 玉盈工作在油轮上，轮船上的钢体结构对手机信号有屏蔽作用，电话经常打不通。她知道，她也不怪他。 她无聊的时候，就把她在大学里抄的短信拿出来，从第一条开始翻看。她想，那时的她多么可爱，多么青涩啊，她爱他爱的那么单纯，那么甜蜜，那么的不顾一切，热烈而疯狂。为了能记住她们相恋的美好时光，她把他发给她的短信都抄了下来，抄了厚厚的两大本。 当时她的眼里只有他，他就是他的世界，那种感觉多么美好。每次去上课时，座满了两百多人的教室，她几乎都不用搜寻，就能在人群中找到他，好像她与之间始终连着一根绳子，就连在她的心上，她时时刻都知道他在哪里。 她现在也深深地爱着他，可是怎么感觉不如当初那么忘情，那么热烈了呢？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难道时间久了，感情真的会变淡吗？想到此，她心中还真升起了一丝丝恐惧，一丝丝忧虑。她认真地翻着新手抄下的短信，在那稚嫩的c歪歪扭扭的字迹中寻找着她们那些美好的回忆。 读到她们之间曾经相互发给对方的那些暧昧的词句，她感到又害羞，又甜蜜，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幸福而美妙的时光里，重新返回那个青春而美好的年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回 与母对答 家中的客厅里，摆着淡紫色的沙发。这天是星期六，玉阑不用上班，她慵懒地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电视里演的是军事频道，报道着国家在海上举行军事演习的情况。演习场面炮火连天，烈焰升腾，还有导弹发射的画面，玉阑看起来紧张而有些刺激。还有几艘巨型货轮，在配合着训练，演练着与海盗对抗的情情节。一个货轮的船长在接受着采访，诉说着他曾在非洲被海盗劫持，被英勇的人民海军解救的难忘经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似乎正在接受采访的就是玉盈。她知道这种想法有些幼稚，全世界有那么多的商船在海上穿梭，她在家里的电视上看到玉盈的几率基本等于零，可是她还是天真地这么想着，哪怕看不到，想想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电视下面色的柜子上摆着她和玉盈的结婚照，她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能看到。当她想玉盈的时候，就看着这些照片，多少能缓解她对他的思念。 有时候，这些照片也能无端地给她带来思念的烦恼，她本来忙着手头的事情，走过客厅，一抬眼看到了结婚照，心中一下子觉得心里很苦，眼泪就会刷的掉下来。 曾经在大学里与玉盈朝夕相处，如今想见他一面都那么奢侈，她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时光易变c造化弄人的感伤。 她的母亲曲梦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厨房里倒腾个不停。电视里的演习结束了，玉阑百无聊赖，朝着厨房里喊道： “妈，你又在瞎忙活什么呢？” “我把这些豆角洗一洗，做些腌菜。”曲梦原从厨房里回答。 “去年做的不是还有吗？”玉阑说。 “不多了，只剩下缸底一点了。”曲梦原说。 “那等吃完了再腌，现在着什么急啊。”玉阑心疼母亲，想让她歇一会儿。 “那也得赶时候啊，现在正是豆角末季，你婆婆昨天拿来了那么多豆角，我做菜腌上。过了这个季，没了菜怎么腌呐。” 玉阑想张口再说点什么，可发现无言以对。 玉阑从小到大，母亲曲梦原都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在读大学之前，她都没有自己洗过几次衣服。母亲的勤快，也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她的养尊处优。 这一点，她在心里清楚，有些时候她也想帮着母亲做些事情，不是母亲觉得她不会做，就是当她想做的时候母亲已经做完了。其实事情都是学着做的，有些事情如果不学，一辈子也不会做，要学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这些道理，是她上了大学后才渐渐明白的。大学之前，她自己也觉得不会洗衣服，可上大学之后，母亲不在她身边，她只好自己洗衣服，发现其实很简单。她有时也在想，母亲的勤劳确实让自己享了不少的福，可也容易让自己习以为常，忽略了母亲的辛苦。 玉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大，小腹也明显的隆起。她本也是个活泼跳脱的人，可是现在她也感到身体渐渐地吃力了。她缓缓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来到厨房门口。她把头倚在厨房的推拉门上，歪着头看着母亲洗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回 占尽福缘 曲梦原把两大袋豆角掐头去尾，扯去边缘上的丝线，在洗漱池里洗好。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口大缸，也洗刷干净。她本是上班一族，在公司干的是登记签字的脑力工作，可是她的双手却依然粗糙，都是长年洗衣做饭留下的痕迹。 现在洗衣机早就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玉阑家里也不例外，玉阑结婚时买的新洗衣机就在卫生间里放着，可曲梦原还是保持着手洗的习惯。她从自己小时候就自己洗衣服，那时没有洗衣机，都是手洗，她一洗洗了几十年。后来虽然有了洗衣机，可是她觉得还是手洗的干净，踏实。 她把豆角洗好后，整齐地码放在陶瓷大缸里。她又切了些姜丝c葱屑，铺在上面，拣了些炸好的红辣椒放进去。然后她开始在缸里撒盐，盐要撒得足够多，还要撒得均匀，事角是一种很能吃盐的菜，撒的盐少了就不能喂饱它，喂不饱它就容易生菌，生了菌就会霉烂。 曲梦原每年都会自己腌制咸菜，纯手工制作，天然，健康，腌上一大缸，一吃就能吃一年。现在的大型超市已经开到了县里的每一条主街，里面的佐餐咸菜品种繁多，花样百出，但无一例外地都添加了防腐的辅料，化学制品的影子太重，让她感觉吃起来不健康。 “玉盈又快回来了，他在总是出海，海上风浪大，没有食欲，等他回公司时给他装上几瓶咸菜，带到海上吃。”曲梦原一边往缸里浇酱油，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她已经事先把一大壶酱油在用铁锅熬过，现在还冒着热气。热气从菜缸里徐徐地升起来，好似里面暗藏着涌动的温泉。 “他想吃可以买，这几千里路带这点菜也太麻烦了。” 玉阑嘴上说着反对的话，可心里却为此感到欢喜不已。母亲如此对待自己的丈夫，一家人如此和睦，她觉得此生福缘占尽，别无他求。 曲梦原没有说话，她不习惯争论，只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用心地做着她的腌菜。知女莫若母，女儿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曲梦原嘴上不说，心中比明镜还明。玉阑表面上一幅对玉盈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哪个女人心中会不关心自己的男人呢？ 酱油也浇好了，曲梦原把菜缸往角落里挪了挪。玉阑想过去帮母亲一把，可是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不能够。 “腌的是不是有点多了，一年也吃不了这么多啊。”玉阑随口地和母亲聊着天，好让她不感到一个人忙碌太寂寞。 “腌好了给你婆婆带些回去吃，给你二姨，你小姨她们也带点去。下次回老家，给你大伯他们也带点。”曲梦原看了看那口大菜缸，心里盘算着说，好像在估算这些够不够分。 玉阑右手扶着门框，左手扣在小腹上，这是她近段时间以来新养成的动作。她看着母亲，脸上苦笑了一下，觉得母亲真的是有些自己找累。 她知道母亲是个勤快的人，可对于母亲那一代人之间的朴素如水的感情，她还是无法理解。不过她知道在母亲心中，那种感觉一定是很美好的，否则母亲也就不会忙得这么不亦乐乎。她这一代人成了独生子女，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堂表兄弟姐妹又不能时常见面，上一代人那种吵吵闹闹又相互依靠的一奶同胞的骨肉亲情，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明了。 玉阑把左手在小腹上来回地抚摸，心中想着，自己至少也要有两个孩子吧，免得他们将来像自己一样，孤单的时候连个说话解闷的人也没有。她在网上看到，孕期的女人，要经常用手按摩腹部，要朝着一个方向轻轻地抚摸，这样对胎儿好。她向来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没有主见的人就墙头草，听风就是雨。网上有人这么说，那她就宁可信其有，也不去想到底科不科学，正不正确，于是也就养成了腹部按摩的习惯。 网上说，如果丈夫帮着按摩，效果会更好，还能增进胎儿和父亲的感情。可玉盈不在身边，她就只好自己多按一按，按双倍的量，把玉盈的那一份也由自己代劳。 女人有了身孕，每走一步都要比平时耗费更多的体力，即便站着不动，也会感到身体沉重，腰腿酸痛。玉阑感到站着有些吃力，就回到客厅，重新座卧在沙发里养神。 她把双手都搭在小腹上，连抚摸口中边念叨着：“宝宝，妈妈爱你，宝宝，妈妈爱你”，像个神智不清的病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回 未雨绸缪 随着孩子的不断生长，玉阑也在为孩子的出生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曲梦原制好了腌菜，也来到客厅里，双手一起前后不停地甩动着，舒展着因为劳累而有些酸痛的筋骨，心中琢磨着还有些什么事情可做。一个闲不住的人，心中总是在想着事情，心中有活，眼中就有活，眼中有活，处处都是活。 “妈，你忙活完了没有，跟我一起出去转转吧，给孩子看看衣服。”孩子还没有出生，玉阑就在盘算着给孩子准备穿戴的东西。 “好啊，出去转转，我也想去看看鞋子。”曲梦原平时不买包，也不买什么名贵化妆品，就是喜欢买鞋子。一年到头，她在阳台上总摆着几双鞋子，不是什么名牌，却也十分耐穿，好看。 母女两人出门上锁，下楼骑车。玉阑虽然身子已经不太灵便了，可是骑车还是十分熟练。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小区出来，不用商量，心照不宣，直奔县城的主街而去。 时间已经进入了六月，阳光每日灿烂地照着大地。这几年北方的冬天似乎不怎么敞亮，变得雾蒙蒙的，甚至整个春天也不响晴。夏天的日子最是透亮，风清云淡，沁人心脾。人们已经开始穿着短衣薄衫上街，任由清凉的夏风涤荡着双腿，热情的太阳亲吻着脸颊。有些爱美的女孩子早已迫不及待，把最好看的裙子穿在身上，在河源县城的长街里散慢而悠闲地飘荡。 玉阑的身子已经臃肿得穿不进裙子了，她看着那些长发飘飘c裙角飞扬，一路洒满欢歌笑语的女孩子们，心中不禁羡慕起来。她们大概还在读高中吧，那个小了最多是个初中生，她们笑得多么放肆，多么不拘。 想想就在半年前，自己也还像她们一样，九十斤的体重，细胳膊细腿，细脖子细腰的，这才半年啊，自己的双下巴又快把脖子都遮住了。孩子啊，妈妈为了你，连美都不要了，你可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出生啊！玉阑一边骑着车，一面在心中和肚里的孩子对着话。 她又看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姑娘们一眼，觉得她们就是比自己小了几岁而已，其实身材哪比得上自己，只是被漂亮裙子装扮得有些花哨罢了。要是她自己穿上那些裙子，一定比她们还要好看。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对——衣架子，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衣架子，穿什么什么好看，只要是衣服穿在她身上，她的身材会给衣服增色三分。 “哼，神气什么，等我产后恢复了，把你们一个个都比下去，羞得你们不敢上街！”玉阑在心里念叨着。女人，爱美是天性，谁都会时不时地在心里拿别人和自己做比较，尤其是拿比自己年轻的人做比较，而且还往往要得出一个她们都不如自己的结论。玉阑，也不例外。她侧着头看她们，像是要把她们的样子都记住，好等自己恢复身材以后再来找她们比美。 “小心，看车！”玉阑听到母亲在后面大喊。她本能地捏住了车闸，右边路口出来的一辆长城汽车也应声而停。保定是长城汽车的大本营，这几年长城汽车发展如日中天，河源县城的大街小巷里，长城汽车也是随处可见。 “骑车不看路，东张西望地干什么。”母亲有些数落地对她说。 玉阑刚才完全沉浸在女人爱美的遐想里，母亲如此问她，她也不好回答，脸上刷得泛起一阵红，她回过头诡笑着向母亲吐了吐舌头，又继续蹬车往前走。汽车司机在车里看到玉阑是个孕妇，车窗也没有敢往下摇，看到这母女俩朝前走了，这才又开车前行。 玉阑来到一家叫“快乐谷童婴城”的门店。这家店原本叫“快乐谷童装城”，随着近年小婴儿潮的到来，店铺就改了名字，兼做母婴用品的生意。玉阑进到店里，里面人满为患，生意十分火爆。她放慢步子，时刻注意着身边经过的人群，防止与他们相撞。 她的左手只要空得出来，就一定是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曾经的她，行事也是在争分夺秒，走路在人群里横突直撞，娇小灵巧的身材一天到晚蹦蹦跳跳的，可现在她能静则静，能慢则慢，时时处处都小心谨慎地护着肚里的宝宝。她习惯把左手护在肚前，而不是右手，是因为她听说左手离自己的心脏近，这样会让肚里的宝宝更有安全感，就像结了婚的人要把戒指戴在左手上，这样就能更贴心地感受和守护爱情。 她来到婴儿区，婴儿用的衣帽鞋袜样样都有。玉阑拿起一双婴儿穿的小袜子，几乎只有她两根手指头那么粗。她把两根手指头伸进以，在母亲面前晃着，说： “这是袜子吗？怎么这么小？我小时脚也这么小吗？这能穿进去吗？”她睁着两只迷人的月牙眼翻来覆去地看着，好像这袜子上有什么名堂似的，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能穿进去，小孩的脚能有多大，也就这么大。”曲梦原说。 可玉阑还是不敢相信，她把手指头弯一弯，做成一只脚的样子，然后把袜子从左手的指头上摘下来，又套在右手的指头上，好像两只手的指头会穿出不同的效果似的。她歪着脑袋看了又看，又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量了一直袜子的长度，在心中想像着孩子脚丫的大小。 她已经算好了孩子出生的日子，正是在金秋十月，那是个天气清爽，气候渐凉的季节。她先把袜子买好，到时候孩子就能穿了。虽然母亲说刚出生的孩子不用穿袜子，可她还是想买上几双放着。她总是想把能想到的事情提前很久就准备好，就像大学时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张罗着买回家的火车票一样，未雨绸缪，殚精竭虑，精心而又细致，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回 精挑细选 她看到了货架上有一顶粉红色的帽子，前面绣着一颗草莓，看上去很可爱。旁边还有一顶同款的，淡蓝色，绣着一个苹果。她不知道肚里的是个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因此她犹豫着，不知该拿起哪一顶才好。她右手握成拳头，左手把那顶粉色的帽子拿起来，戴在右拳上，松紧刚刚好。 “孩子的脑袋应该也就这么大吧。”玉阑自言自语地说。 帽子是用细密的线织成的，戴在手上既柔软又轻巧，她把拳头转转，上面绣的那颗草莓也就跟着转来转去。她忘情地站在那里，陷入自己的幻想，她似乎看到拳心处生出两只水灵灵的小眼睛，她的拳头就好像是孩子在不停地摆着头看她。她用右手把帽子往上提了提，又往下戴了戴，用手感觉着，想判断一下孩子戴在头上会不会不舒服。 她把粉帽子从手上脱下来，挂在货架上，又把左手握成拳，右手把那顶淡蓝色的小帽子从货架上取下来，戴在左手上，也往上提一提，再往下戴一戴，把拳头转几转，让上面绣的那个青里透红的小苹果也随着转动，似乎是想比较一下两顶帽子哪个好看，又似乎是在想像着自己生个儿子或者女儿都长什么样儿。 她在密密麻麻的货架之间，找着可以让自己臃肿的身子能通过的空档。她远远地看到了一件小肚兜，那是一块白色的棉料布，仿照着婴儿肚腹的轮廓，边缘裁成了弯曲而又平滑的形状。四个角上缀着四根细绳，都收拢在肚兜的边缘，平平地摆在货架的格子里。白色的布面上点缀着浅黄色的小花，素静，淡雅。那旁边围着许多人，都在挑看着不同的婴儿小衣。她不敢过去，她怕有人不注意，猛得起身会撞到她，撞伤了她的孩子。 “妈，你看那个肚兜好不好看。”玉阑对母亲说，言外之意是想让母亲过去看看。 曲梦原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母女两个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她走过去，有几个人蹲在货架下面，挑选着下层摆放的婴儿小短裤。她欠着身子，伸出手去，从上层的货架轻轻地取下两件肚兜，递给女儿一件，自己也把另一件拿在手里查看。 “这个面料真好，摸上去真柔软。”玉阑右手拿着肚兜，在左手手背上摩挲着说。 “嗯，这是个棉料的，穿着舒服，可就怕缩水太严重。”曲梦原用手指捏着肚兜说。 “看看含棉量是多少，”玉阑从肚兜边缘找到标签，“99的棉，那几乎就是纯棉了，肯定会缩水。”自从大学毕业以来，玉阑经常跟着母亲逛街买衣服，耳濡目染母亲的经验，对衣服面料c成色的优劣也已能说上个七八分。 “如果好看的话买两件也行，毕竟棉的穿着舒服。再说，肚兜本来就是小件，稍微缩点水也没关系，小孩子的衣服穿着舒服要紧。”曲梦原说。 “行，先不买多，买两件，到时候效果好了再来买。” 这时，蹲在地上给婴儿挑选裤子的人起身走了，玉阑便走上前去，从一摞肚兜的中间取了两件，查看了一下有没有跑偏的针脚，有没有多余的线头，然后在货架边上抻了一个供顾客装衣服的小袋子，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好像是在装她自己的婴儿。 玉阑从摆满婴儿衣服的货架之间穿梭着，欣赏着，鉴别着，挑选着，甚至品味着婴儿穿戴的各种各样的衣袜c鞋帽，还有毛绒玩具，她感叹着现在的孩子真的生对了时代，比自己小的时候要幸福得多。虽然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可还是被这些专门为婴儿设计生产的琳琅满目的商品所震撼了。她从童装的货架里穿过，看到儿童穿戴的衣物更是丰富多样，尤其是有很多运动风格的衣服，设计新颖，款式漂亮，让她禁不住在心里想像着自己的孩子长在三岁c五岁c七岁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就像一个农民，春天才刚刚播下种子，就开始满怀希望地在心中描绘着秋天五谷丰登的喜庆场面。 她感觉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但她也不肯轻易地就买，她要靠一双慧眼货比三家，经过三番五次地精挑细选，要给自己的宝宝准备自己最中意的东西。她不肯花冤枉钱，但也决不会为了图便宜而买不中意的东西，甚至，要不能怕贵买好的东西。这一点，她很像她的母亲见曲梦原，也像她的婆婆方平。也许，女人都是这样，爱逛街的女人更是这样，居了家的女人尤其这样。这大概可以列为女人的一种共性，或者女人的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游泳鱼儿的本能，奔跑是马儿的本能，飞翔是鸟儿的本能，哺乳是婴儿的本能。 她自己可以凑合，但绝对不让自己的孩子凑合；她自己可以将就，可坚决不让自己的孩子将就。母爱是一种很伟大的存在，看不见c摸不着，却有着不可估量的力量。就像空气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却支撑着无数的生命。 她把整个店里的衣服都浏览一遍，看到感兴趣的就和母亲讨论一番。她看过的东西，脑海里就会有印象，对于感兴趣的，她还能清楚地记住价格。她天生就有这样的本领，这是她引以为傲的一项本能，这种本能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回 珠光宝气 玉阑和母亲从童婴城出来，街上的人又比之前多了些。今天是个好天气，又是周末，还正好赶上了县城西南市场每隔五日一次的大集。于是乡下的，城里的，上班的，上学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趁着这好日头出来逛街了。逛街的百姓们填得街上熙熙攘攘，车来人往；踏得街上遍地黄沙，尘土飞扬。街上过来了一辆洒水车，车底下两道水柱冲右撞，柏油路上立马黄沙全湿，一片水洼；车顶上一束水花漫天挥洒，艳阳天里瞬间尘土尽去，彩虹高挂。 玉阑本要骑车上路，可正在此时洒水车的水柱扫了过来，她赶紧双手托着肚子，又快步踱回了童婴馆，曲梦原在也跟在女儿后面，为她挡水，也保护着女儿，保证万一女儿在慌乱中跌倒时能，及时上去扶她一把。女儿要是真的跌了，她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扶住她，因为她扶的不只是自己的女儿，还有自己的外孙呐。她没有儿子，玉阑是她唯一的孩子，所以她的外孙，就是她的亲孙。 洒水车一路向前开去，还不停地按着喇叭，气势汹汹，轰赶着路上的行人。路人们奔走躲避，手忙脚乱，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像是小本买卖的生意人在慌不择路地躲避气焰嚣张地城管。 洒水车开过去了，玉阑站在童婴城门口的台阶上，心中疑惑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乡的天空由深蓝变成了浅蓝，家乡的阳光开始变得有些迷离。她抬头看着天上白光闪闪的太阳，明亮的光线里又缓缓升起了胡乱飞舞的尘埃，似乎是要疯狂地阻止阳光洒向大地。这样的阳光，是被污染了的阳光，就好比混入了泥沙的水是被污染了的水一样。 路人们恢复了原先的秩序，洒过水的路面泛起泥土和汽车尾气混合在一起气息。人们跳着小碎步，左摇右晃地躲着那些泥泞的小水洼，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急急忙忙c慌慌张张了，而更像是在跳着一支脚步轻灵的舞蹈，带着几分自信与从容。路边的树上又落回了几只刚刚被水车惊飞的鸟儿，树上的叶子如雪梨花带雨，似绿美人出浴，迎着太阳闪着耀眼的光，好似在眨着无数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空气也像刚下过一场小雨一样，透出了几分清新，让人心中感到一丝凉意。 玉阑和母亲推上自行车，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超市。生活在小县里的一个好处就是，靠着一辆自行车，就可以轻松地逛遍全城。如今，县里的大型超市也开了四五家，商品琳琅满目，无所不有。可是，这小小的县城人口基数固定，消费能力有限，几家超市为了争抢顾客，智计百出，良谋用尽，不是你死就是我伤。眼前这家超市五年间改换了四家公司经营，直到去年才算遇上英主，将这里的超市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顾客盈门，把县里其它好几家超市逼入绝境，濒临破产。 玉阑母女二人在超市门前停好车子，掀帘而入。一楼的前半部是珠宝卖场，现如今人们的生活好了，金银首饰也成为日常消费得起的物品。就连乡下农村，新人定亲也都是金银手上戴，玉石颈下悬，丝毫不比城里人跌份儿。 只见卖场里玻璃柜台林立，高脚转椅丛生，柜台光亮明净，一尘不染，转椅时尚大气，尽显妖娆。柜台里黄金白钻，绿玉红石，满眼丽色，锦秀欲滴，在明亮的灯光映射下，质地华美，气度雍容，闪光耀彩，熠熠生辉。恐怕当年的紫禁城内，也未必有如此奢华的场景。衣着光鲜的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仪态万方，笑语盈盈，热情地招揽着来来往往的顾客，一个个都梳着端庄的发型，涂着娇艳的红唇，白衫架体，短裤修身，竟比皇宫里的宫女们还要美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回 视而不见 在这满是珠光宝气的大厅里，汇集了来自全县的百姓们。他们有的看，有的买，有的既看也买，有的光看不买。 国家发展了，人们富裕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百姓们的见识却并未见得增长。他们不是舍不得买，而是不识货，怕买了吃亏，买了上当。大家祖上大都是贫民，能有几个是皇亲国戚出身，名门旺族脱后？袓上大字不识一个，从未见过珠宝是什么样子，珠宝那都是高门大户里才有的东西。到了自己这一代，有幸得了温饱，奔了小康，哪有什么本事去品珠论玉，赏宝鉴藏？就算是皇亲国戚出身，名门旺族脱后，到了上几代家道中落，流离市井，说到见识岂不也跟平民百姓一般无二？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顾客们围绕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柜台，走着，转着，比着，看着。有看到喜欢的样式，多看了两眼，售货员就察觉到了，主动地拿出来，让顾客凑近了好好地看，并喋喋不休地给顾客介绍着这件首饰的成色，说尽了它的好，找不出它的坏，还从首饰的款式，顾客的气质，皮肤的颜色，东西的价格，方方面面都做一下深入的分析，来说明买下这件首饰是一件很不错的选择，怎么都觉着合适，好像这件首饰就专门为他或为她留的一样。 如果顾客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觉得有哪里不好，仿佛员几乎不用思考，很迅速地就能从柜台里再拿出另外一款，并顺理成章c口若悬河地讲它的好，而且必然是能够弥补前一款的不足，符合了顾客的需要。 就算这样，要说服人们轻易地买下这并不起眼，却价格不菲的奢侈品，还是不容易的。任你售货员讲得天花乱坠，舌灿莲花，人们还是不买账。看售货员那么热情，就觉得其中多少有鬼。俗话就，没有金钢钻，莫揽瓷器活，没有救生衣，不下深水河。金银珠宝这个行当，水太深，可得小心。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淹死。百姓们虽然文化不高，半个文盲，但文盲心不盲，心里敞亮着呢。 所以，到底还是看的多，买的少。 玉阑从最边上的一排柜台走过，直接向超市入品而去。她是个朴素的人，不爱化装，也不习惯戴首饰。结婚的时候，玉盈已经送过她金耳环c金项链和金戒指，她对首饰已经不感兴趣了。她不是不爱美，如果有条件，她当然也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首饰，更多的珠宝，能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花枝招展的，可是她是一个现实而知足的人，她和玉盈的生活并不算拮据，可是也没并不富余，她懂得生活知足常乐，索取量力而行。 所以，金银首饰c珠宝美玉目前似乎与她的生活无关，她从那些摆满奢侈品的柜台走过，头也不扭一下，看也不看一眼，就这么视而不见地把它们忽略了。 曲梦原是一个性子较慢却行事极有张力的人。她平时做家务总是不紧不慢，有板有眼，但又总是稳稳当当，不乱阵脚。这从她走路的样子也可以看得出来，她走的不快，步子也小，一般情况下和玉阑上街总是落在后面，拖慢逛街的进度。可现在玉阑挺着肚子，不再向以前一样疾如闪电，大步流星，而是扭腰摆胯，步态龙钟，曲梦原也终于能跟上女儿的节奏，与她肩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回 妃子之笑 现如今，全国县一级城市的建设日新月异，基础设施也日臻完善。县里的超市，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基本齐备，与大城市里的超市并无差别。 曲梦原出生于六十年代初，小时候经历了生活极为艰苦的年代，改革开放后，她也是亲眼看着国家一步步发展起来，她常常回想年轻时很多物资都要凭票供应的岁月，到今天超市里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心中总有隔世之感。 超市里除了名目繁多的工业制品，健康新鲜的时令蔬菜，就连南方应季的水果也是应有尽有。海南的芒果，广东的荔枝，都是经过几千公里远的运输，才到了北方，而且到了北方小县城的超市里。 玉阑平时也是个爱吃嘴，却也懂得节俭的人。可是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她开始对自己变得有些奢侈起来。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现在都舍得买着吃，因为吃到她的胃里，就能长在宝宝的身上。她不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善待自己的，而是为了孩子才这样。若不是孩子需要，她也不会舍得享受如此优厚的待遇，她是趁了孩子的福，沾了孩子的光。现在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体的，她对自己好，就是对孩子好，对自己不好，孩子就有可能受到牵连。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她都要对自己好一些，因此她理直气壮地，心安理得地，高兴地c愉快地c认真而用心地挑选着供自己和肚里的孩子享用的食物。 玉阑爱吃荔枝，她看到网上说，孕妇吃荔枝可心让宝宝的皮肤好，还可以让宝宝的眼睛亮，这些她都一一地记在心里，并在生活中尽量地去奉行。 玉阑的父亲年轻时做过铁道兵，曲梦原有一年曾到铁路工地上去探望过他，受到了海嫂的待遇，在那里吃过一次荔枝，后来项海东复员回家，曲梦原随他回到家乡的小县，就再也没有吃过荔枝，玉阑同样如此。 水果卖场并排摆着两种荔枝，一种表面通体鲜红，灿若晚霞，颗颗饱满，粒粒充盈，簇拥在一枝带着绿叶的树枝上，像一串颗粒匀称的红葡萄，又好像一团抱在一起的肉丸子，让人看上去不禁暗自垂涎。 紧挨在旁边的一个格子里，也是荔枝，只不过表皮青绿，稍带暗红，有点像刚刚上色的青杏，腮红一点，满脸青涩，如同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与那表皮鲜红的荔枝摆在一起，显得十分难看。 这种荔枝也不是大串地簇拥着，至多也就颗连在一起，像长在一截小枝上的孪生姐妹，既不大拥大挤，也不分崩离析，同样也是点缀着几片绿叶，代表着荔枝的新鲜。 曲梦原拆下一个袋子，准备为玉阑挑选一串新鲜的红荔枝。她只有玉阑一个孩子，她的一生心血都放在了对玉阑的养育之上。玉阑喜欢吃什么，她都清楚。这是地，一个理货员新搬了一筐青荔枝出来，倒在已经被顾客挑捡的杂乱不堪的旧荔枝上，有好几个顾客便一拥而上，迅速地在里面翻检着，而那看上去颜色好看又生长整齐的红皮荔枝却貌似无人问津。 曲梦原诧异地看着几个人如披沙拣金一样，把里面那些又大又青的荔枝瞬间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表皮发红的小个荔枝，又看看手里拿的红荔枝，眼神中满是疑惑。 玉阑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便指着被挑剩的荔枝问旁边的理货员： “请问这是什么品种？” “妃子笑。”理货员说着。 “啊？原来这就是妃子笑？怎么长这么难看。”玉阑有些喜出望外。 “对，长得是不好看，但是好吃得很。”理货员说着，又把一筐新鲜的“妃子笑”倒进了格子里。 玉阑不再犹豫，赶紧招呼母亲和他一起挑选这种其貌不扬却名扬天下的荔枝。荔枝是从冷库里取出来的，手摸上去冰凉，如冬天露在旷野里的铁珠，在这暑气未盛的初夏时节，便给人们带来一阵清新的凉意。 玉阑和母亲提着两大袋新鲜的“妃子笑”荔枝超出超市，心中想起了这种荔枝的成名诗：一骑红尖妃子笑，无从知是荔枝来。想不到古时只有得宠的妃子才能享用的水果，现如今自己这样的寻常女人也能品尝得到，而肚里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可以得到滋补，做为一个懂得知足的女人，她顿感人生无限美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回 易怒的孕妇 玉阑的母亲对她说，怀了孕的女人会变得易怒，不可理喻。她不信。 她从小就受父母的宠爱长大，小脾气本就有一些，父母对她也一直比较娇纵，她也自知自己有时不免有些小公主病，不过也不甚严重。而在爱情上，大学四年来，玉盈对她也算颇有耐心，尽力忍让，两人历尽起伏，感情日笃，就算脾气偶尔差一些，也无伤大雅。她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她们现在正在孕育自己的孩子，这是值得她们欢喜的事情，她不应该发火，也不会对玉盈发火。 可是慢慢地，她真的开始变得易怒了，易怒得远超她自己的想像，而且根本无法自制。 从怀上孩子起，她就因为医生一句出自谨慎而危言耸听的话担心着孩子的健康，怀孕期间又听说了不少流产c难产c胎停等等不幸的病例，这让她的神经极度脆弱。每当听说有人流产，或胎停，她就在网上搜索与之相关的原因和特征，并仔细地比照着自己身上有没有类似的表现。如果有，她就会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有意外。 而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玉盈却并不了解。有时，玉阑也会在电话里向她倾诉，可是玉盈又如何能在切身的体会？多年的感情虽然依旧将她们紧紧地牵在一起，那种在自己身体里生长出一个生命的历程，玉盈毕竟不能亲身体验。就像一个没有见过枪的人，永远不会真正体验到枪声的可怕；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叫战争的残酷。玉盈对她的爱情是一回事，能不能理解她是另一回事。 玉阑回到老家后，最初的一段日子里，由于与玉盈之间的相互思念，虽然人在两地，感情却是火热。刚刚结婚不久，玉阑就有了身孕，她们大学期间股热恋的余温，加之结婚和怀子的双喜临门，让他们依然沉浸在爱情甜蜜里。 玉阑在一次常规孕检之后，在电话里对玉盈说： “亲爱的，我昨天去医院里做检查了，医生说孩子的头部影像有些异常。” “是吗？医生确诊是异常吗？”玉盈关切的问。 “也不确定，只是说有可能是不正常。” “那不用担心，医生们为了把话说得稳妥些，总是危言耸听，不用太放在心上。”玉盈安慰她说。 “我上网查了，网上说三四个月大的胎儿容易出现这种发育异常的情况。”玉阑充满担忧地说。 “那只是有可能，又不是板上钉钉，哪就那么巧发生在咱们身上了，你别瞎想。” “可我还是害怕，万一孩子有问题怎么办呢？”玉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美好的期待，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她的设计的意愿发展。如果事情发展与自己的预期不符，哪怕只是可能上的不符，她都要去把糟糕的可能全都摆出来，然后企图去为每一种可能寻找出一种补救或者避免的方法来。 “不会的，医生又没有确诊，而且县里医院的水平毕竟有限，医生们自己拿不准的事情，肯定会把任何一点点的可能无限放大，这也是他们尽量洗脱自己责任的惯用方法。一向擅于理性思辨的玉盈，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地帮她卸下包袱。 “可有就是害怕，万一呢，万一孩子真的是有问题呢？”玉阑有些穷追不舍地问。 “还会的，”玉盈想继续安慰她，可是发现这个问题他刚刚已经回答过。 玉阑可以重复问她同一个问题，而他若再以同样的回答来开导她，这对话未免就显得有些滑稽了。他想换一些说辞来安慰这个因为怀孕而显得愈发脆弱的妻子，却发现一时又措不上词来。毕竟连续回答同一个问题，就像对着同一个模特素描，很难描出两种样子来。如果描出了两种样子，那也一定有一幅描得不像。这时候，玉盈很希望自己不是在和妻子对话，而是在一场记者见面会上发言，那样他就可以用同样的口径来回答同样的问题了。 可是，他不能。所以，他闭口。 其实他本能地还想到一种回答，他可以顺道玉阑的问题说“如果孩子有问题，那也是命运安排，我们共同去面对，好好地养他就是”。可是他不想这样回答，他知道，如果他这样说，会让这种极小的可能在玉阑的心中无限地放大，那样就会让她产生孩子确实是有问题的认识，那样会让她的心情更糟。相交多年，玉盈对玉阑的弱点太了解了，而应对她这样的弱点，一直都是他的弱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回 草木皆兵 玉盈对玉阑的安慰，如同是在瑟瑟秋风里生起的一团火，让她感到温暖。 可现在，他想不出继续安慰她的话了，就像是那团火突然熄灭了，让她感到秋风的凉意。她本就心理脆弱，如同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秋风里，现在玉盈沉默了，如同火苗熄灭了，甚至如同风力突然加劲，冬天提前到来，让她感到孩子真的会有不幸，冬日的寒冷便如同鬼魅一般从沉寂的电话里渗了出来。 “我平时挺注意的呀，怎么就会这样了呢？”玉阑见玉盈不说话，便又问了起来。她心中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伤心，好似上天是有意降灾于她似的，眼泪竟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嗨，我都说了没有事的，你怎么又哭起来了呢。医学上都说了，孕妇的情绪会影响胎儿的发育，本来没事的，若总是这样徒自伤心，反而不好了。放心吧亲爱的，事情不会是你想的那样糟的。乖啊，不用怕。”玉盈显然对她这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稍显不耐烦了，可他还是尽量克制自己，对玉阑温言软语的相劝，口气中饱含着浓情蜜意，以免让玉阑生气挂火，动了胎气。 孩子还未出生，玉阑整日里就是想办法如何安胎保胎。她自己也觉得神经变得越来越脆弱，于是便给公司请了假。她一心想着肚里的孩子，经不起孩子出任何的问题。她频繁地给玉盈打电话，只要在网上看到任何与自己胎儿扯得上关系的帖子，她就会立马电话玉盈，把自己的想法跟他倾诉一番。 玉盈的电话信号还是不好，总是三次里也打不通一次，于是她就渐渐的心生怨言起来。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倾诉，也需要安慰，可是玉盈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她开始觉得玉盈是在故意冷落她，她也知道玉盈公司里电话信号不好，可是她觉得这不能成为他冷落她的理由。他应该知道她现在需要安慰，所以就该尽量找个信号好的地方待着，孩子的事情如此重要，他应该把手里的工作先放一放，听她对他说一说孩子，诉一诉衷肠。 于是，玉阑的心中渐渐堆起了怨气。她觉得玉盈不重视她，也不重视孩子，她觉得他不爱她了。她感到，这是她们情感变淡，甚至变断的征兆。数千里的距离，像一股持久的冷风，把她们曾经那旺似骄阳的感情烈焰吹得愈来愈弱，甚至都快要熄灭了。 对孩子的担忧本就令她感到一阵寒意，对爱情坠落的恐惧更是让她有雪上加霜c冰冻三尺之感。在她想念玉盈，而玉盈的电话又迟迟无法接通的时候，她就暗自垂泪。 她的泪水像春天里融化的雪水，开始只是几滴，到后来便积成似断非断的细流，再到后来，就汇成涓涓而淌的小溪c滔滔不绝的大河，似江水决堤，溃不成军，最后犹如江河入海，把颈下的衣衫湿个精透。 自古伤怀催泪生，小室床头伴昏灯。遥忆经年朦胧事，睡意渐醒天已明。 在玉盈出海的日子里，玉阑更觉生活索然无味，常常躺在床上，伴着昏暗的灯光，翻看撞看着她当年抄下的短信，追忆着与玉盈大学时时代那些欢声笑语c无忧无虑的时光。看着看着，天就亮了，自己却仍然是一点睡意也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回 欢喜冤家 出于对孩子的担心，玉阑的内心越来越脆弱，甚至有些神经质。再加上玉盈出海日益频繁，她便觉得玉盈日渐冷落他，心中常怀伤感。她常常没来由地就落泪，曲梦原看到女儿情绪如此低落，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玉阑的孕期反应也如同沿海的阵雨，来来去去没有规律。来时如暴雨骤至，胃里风高浪急c翻江倒海，去时又如猛落，肚里空无一物c食欲难开。 她开始没来由地发脾气，饭不合胃口了，她便对母亲一顿数落；事情不顺心了，就对父亲项海东恶语相向。 玉阑的脾气随着肚里原孩子一起在长大，她的担惊受怕玉盈无法切身体会，而玉盈工作中的紧张和劳累她也无法身临其境。于是在与玉盈通话的时间里，她们渐渐地有一半时间也是在争吵。曲梦原是是一位极有耐性的母亲，她也是女人，当年也曾怀胎十月生下了玉阑，她知道女人在这个时候的不容易，情绪失控，实非有意，所以她更能理解玉阑的喜怒无常。她不去反驳女儿，那样只会让女儿更受刺激，所以，面对女儿的颐指气使甚至是冷嘲热讽，她都保持沉默。 在万物复苏的春天里，玉阑每天都要给玉盈打电话，那时她肚里的孩子像是刚刚开放的花朵，她感到孩子每天都有新的变化。那时候心情也好，感情也甜，好似一日不听不到玉盈的声音，就如同隔了千万年。可是现在，夏天的暑气越来越盛，她的火气也越来越旺，与玉盈一天凶过一天的争吵，让她一想起玉盈便怒火中烧，所以干脆就不去想。她把心中的怨气筑成一道厚厚的墙，挡在她的周围，努力去把玉盈的存在屏蔽掉。 一开始，她做不到。她不去主动给玉盈打电话，可是她每天都无数次地拿出手机来看，看看这个薄情的负心汉有没有给他来电话。她知道，玉盈是一个专一的人，不会移情别恋，敢不会婚内出轨，更不会在她有孕在身的时候有负于她。可是她仍然觉得他是个负心人，她觉得他只要对她关心不够，那就是负心。 手机是有铃音的，她没有听到铃音响过，铃音没有响就说明没有任何人给她打来电话。可她还是一遍遍地看着手机，希望能在上面看到一个漏接的电话，而且是玉盈来的电话。她这样天真地想着，有些自欺欺人。可等玉盈的电话真的打来之后，她却又不急着接，要让玉盈也为她急一急。电话接通了，她说起话来冷言冷语，常常用一句“有事吗”来开头，故意装出一幅对他的电话并不期待，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甚至有时候，她一定要等玉盈把电话打了十几遍才会接，又不想让玉盈认为是自己故意不接，慌称手机不在身边，或者手机刚才静音，以表明自己的光明磊落，又显得对他无所挂怀。 不过，她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是不能瞒过玉盈的，即便她伪装得再像，那种冲天的怨气还是能随着电话里的无线电波传到玉盈那里的。有时玉盈电话打了几次，可能觉得她这种游戏实在无聊，就不再打了。这时玉阑反而又有些慌了，本能地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想着只要他再打过来，她就一定接。可是他偏偏又不打了，而自己若打过去又好像是在这场游戏对战中输了。所以心下懊悔，潸然泪垂。 有时个，玉阑静下心来也会想起母亲曲梦原话：怀了孕的女人会变得易怒，不可理喻。她之前不相信，可是她现在相信了。她知道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觉得自己就是想发脾气，想证明别人都错了，想证明自己的正确。就像一个被充了气的气球，不想离开大地，却又不能自已地飞上天去。这也证明了母亲的话，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算真正的不可理喻。 她和玉盈的通话越来越少了，从之前的每天一次甚至每天几次，慢慢冷淡到几天一次，甚至一周都不见得通上一次。即使通了，也是无话可说。她已经很长时间不去上班了，虽然最近一次检查表明孩子发育得很正常，她还是经常会把一些不幸的事情在脑海里一遍遍地过。那些她想像出来的c极小概率的不幸，就像一粒种子，而她的脑海就像是专供这类种子发育的土壤。种子在她的想像里生根c发芽，开出五彩斑斓的花，结出漫山遍野的果，把她的脑海填得满满的，常常让她感到头昏脑胀，目炫神迷。 玉盈在她的冷言冷语和不屑一顾之下，玉盈大概觉得打电话除了让她烦，别无他用，于是也就不怎么打了。玉盈不再主动，玉阑便觉得心中失落，又化失落为怨气，把本已经被孩子拱得隆起的肚子胀得浑圆。玉盈频繁地打电话，她表现得不耐其烦；玉盈不打了，她又觉得失魂落魄。想到这些，她自己也会苦笑，觉得女人真的是难懂，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懂自己。 玉阑每次打电话与玉盈争吵时，总是躲在卧室里。尽管她常常会把卧室的门关上，可是身在客厅的曲梦原和项海东还是能够听到她忽高忽低又哭哭啼啼的声音。她听在耳中，却听在心里。 人们常说：老人的命是要靠孩子来收的，意思是说老人晚年过得幸福不幸福，开心不开心，取决于他们的孩子甚至是孙辈的生活状况。有些家庭家境殷实，衣食无忧，甚至全家都身康体健，事业有成，可是孩子的在感情生活上并不顺利，打架离婚的事情不在少数。对于这样的家庭，老人本应是安享晚年的时候，可是依然为孩子操碎了心。自己的孩子生活不幸福，他们的幸福就无从谈起。因为有着割不断的血脉关系，他们想装糊涂c装做眼不见心不烦都不能。 每次看到女儿从卧室里出来，鼓着哭得红肿的双眼，曲梦原的心里便泛起一阵苦楚。她希望女儿能够生活幸福，她也是过来人，知道世上没有不拌嘴的夫妻。可是她看到女儿女婿争吵，心中还是难过，更加令她心急的是，她面对这种情况却无能为力。作为岳母，她知道自己不便说女婿的不是，因为争吵并不一定意味的女婿有错；而她又不忍数落女儿，毕竟女儿正怀着身孕。 项海东看到曲梦原唉声叹气的为孩子的事情忧心，便开导她说： “不用为他们担心了，小两口都是欢喜冤家，哪有勺子把儿不碰锅的，吵吵更近乎，吵不散的。” 项海东有着男人通常有的乐观，既信奉难得糊涂，又秉持着高度的自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回 七夕之思 在中国，七月初七总像个爱哭的孩子，当天习惯落雨，可是这年的七夕却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白天艳阳高照，晚上星洒满天。自从上次通话以一阵争吵不欢而散，玉阑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接到玉盈的电话了。 晚饭过后，玉盈躺在床，侧头看着窗外群星璀璨的夜空，听着楼下草丛中清脆的虫鸣，在心中想像着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故事。她从小就从书上学到，七夕是个与爱情有关的日子，既意味着爱情的甜蜜，又饱含了相思的艰辛。她突然觉得，自己和玉盈的生活竟和这牛郎和织女如此的相似。 牛郎与织女每年只有一天相会，而玉盈基本每年也只回家探亲一次。虽然玉盈的探亲假期不仅仅一天，可是对她来说感觉也像一天那么短暂。她躺在床上，展开两臂，弓起双腿，两臂和又腿同时用力，把身子贴着床平移到窗前，订单被她沉重的身体拖得变了形。她抬头望着天，心想，如果她能从天上寻出这一对相会的星星，也许他和玉盈也就能在此刻相会了。 她看着那静美的夜色，想努力寻找天上的牛郎和织女，却发现自己根本识不出来。她只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却从未见过他们的样子。 玉阑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照片是她上大学二年经的时候照的，在中秋节的同学聚会上。那时候她和玉盈已经在同学之间公开了恋情，比她们更早公开恋情的还有郑准和文静，白杰和贾丽。 大学二年级，那时候她们都已经摆脱了新生对家乡的过度思念，又有了爱情的滋润。中秋团圆之夜，三对同班的情侣，再加上几个关系要好的死党，一起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聚会赏月。他们边吃饭聊天，边相互调侃着彼此的爱情，男同学喝起啤酒，开怀畅饮，女同学也端起饮料，千杯不醉。你一言我一语，畅谈着人生理想，欢声笑语，似乎犹在耳畔。 照片上的玉盈身穿着深蓝色的短袖衫，削瘦的脸上眉清目秀，棱角分明，寸长的头发根根倒立，似乎有青春的气息在涌动。而她穿粉红色的裙子，露出皓如白玉的手臂，面色红润，秀发飘扬，月牙似的双眼溢满了笑容，一脸幸福的模样。玉盈的左手牵着她的右手，两人五指相扣，并肩而立，两侧的同学举着手机纷纷为她们拍照。 那时候她和玉盈是那么的年轻，二十岁的年纪，十八岁的心情。她想着想着就笑了，觉得那时的生活还真有点像娱乐圈里的感觉，她们这些“名花有主”的情侣们，就像是圈里的明星一样，被同学们八卦着她们的爱情。 天上滑过一颗流星，在她的脸上洒过一道明闪闪的光，把她从那甜蜜的回忆里唤醒。流星来的时候，人们总是来不及许愿，可是这次她却在星光刚刚闪上她的脸的时候便想到了一个愿望：希望玉盈能一直像当年那么年轻。 流星滑过，光辉消陨，她诧异自己为什么只许愿让玉盈永远年轻，而没有让自己和他一起永远年轻。如果玉盈一直那么年轻，而自己却慢慢老了，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呢？她暗自恼恨，又期待着这个愿望不要应验，而希望着玉盈能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 玉阑想，在她的喜怒无常之下，玉盈一定也伤透了心吧。玉盈像是一艘泊在岸边的船，而她不可琢磨的脾气有些像是杂乱无序的浪涛，把玉盈远远地推了开去。她突然感到，如果真的离她远去，她会多伤心。于是她拿起手机，在这个本属于浓情蜜意的日子里，想和他说几句甜蜜的话。 “喂，妮子，想我啦？”电话一接通，她便听到玉盈那熟悉的声音，体贴，温情，无怨，也无怒。她知道，玉盈是个乐天的人，不喜欢把不快延得很长。虽然玉盈给她打电话里，她常常耍些脾气，可是只要她主动给玉盈打电话，玉盈总是一副欢天喜地的口吻，这常常让她感到有些愧疚。 “嗯，你想我了没。”她瞬间就在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当然想你了，想得我好几天没有合眼。”玉盈有夸张地说。 “竟瞎说，我才不信。”玉阑心中欢喜，也充满歉意。 对于两地相守的眷侣而言，当把情话都说尽之后，再说就有些审美疲劳，索然无味了。可是有两句车轱辘话是永远也说不完，从来都说不厌的，那大概就是“我想你”，“我爱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回 亲子对话 在与玉盈时而吵吵闹闹，又时而甜言蜜语的相守过程中，玉阑肚里的孩子也一天天长大，她还慢慢地感受到了孩子的胎动，胎动的时候常常会让她感到一阵惊喜，仿佛肚子里装着一只不安分的兔子，要拱破她的肚皮跑出来似的。 她常常在梦中梦到，孩子从她的肚皮上拱出来，像一棵破土而出幼苗一样，起长越高，越长越大，最后从她的肚子上走下来，远去了，再也看不到了，然后她就会从梦中惊醒。 有时候，孩子胎动得厉害，在她的肚子里横冲直撞，让她不得安宁。很多时个她会在半夜里本来，看着肚皮上鼓起一个包，那个包从左动到右，又从右动到左，像是肚子的孩子在扎着马步打太极。往往在她不经意的时候，肚皮会受到一下猛烈的冲撞，她不知道那是孩子的手捶在了肚皮上，还是脚踢在了肚皮上。 她一边看着孩子在她的肚里玩耍，一边跟孩子聊着天：宝宝啊，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啊，是不是想早点出来呀？你是不想早点见到妈妈？妈妈也想看看你这个淘气的小家伙长什么样子。等你生出来之后要是这么淘气，小心妈妈揍你屁股。 她越是说，孩子的胎动似乎就越厉害了，好像孩子能听到她说的话一样，在以实际行动对她的恐吓表示抗议，这让她更是感到惊喜和意外。 孩子的抗议行动越来越剧烈，让她无法安卧，于是她就挪下床来，挺着肚子在客厅里来回地走，一边走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孩子因受到恐吓而有些愤怒的情绪。她想这个孩子还真有点脾气，和玉盈一样，不受威胁，如果生一个儿子，长得和玉盈一个模样，这一大一小父子两个摆在家里，会是一幅多么有趣地画面呢。在孩子的预产期越来越临近的日子里，她常常会在夜里醒来，独自一个人想像着孩子出生后的情形。 不过，她听说，孩子出生之后第一眼看到谁，就会长得像谁，要是玉盈回来来，孩子就不能最先看到他，那样就和玉盈长得不像了。玉阑是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她当然知道这些说法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说法，不能当真的，可是每个少女的心中总会有那么几个美好的童话。 她虽然很快就要做妈妈了，可是那份少女的心怀却依然还在心中盛开着，不想凋谢。 金秋十月，北风送爽，玉阑的身体已经十分臃肿，连起坐都感到吃力。按照时间的推算，孩子月内就要出生了。玉阑知道玉盈近期又要出海，很可能不能陪她去医院生产。她已经做好了玉盈不回来的准备，可是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她初为人母，一切想保护孩子的想法都只是出于本能，而不是依靠经验。她没有经验，有很多东西她只能求助于母亲曲梦原，她心中还是充满了担心，又因担心生出许多恐惧。 十月怀胎，她已经挺过了九个月，现在终于看到希望了，她心里的担心也达到了最强如果这时候孩子有什么意外，她会心里崩溃，她会死过去。就像是一个果农，在临采摘前的日子里，害怕天有不测风云。倘若一朵花在春天里本就没有开放，或者一个青果在夏天里就被鸟儿啄伤，也就罢了，可是等所有的累都受过了，所有的苦都听吃过了，在准备收获的门口，果子却被风雨吹落，被冰雹打伤，那该是多么令人伤心欲绝啊。 玉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待着预产期的到来。此刻的她又找到了一种临近高考的感觉，紧张c焦虑c兴奋c不安的复杂感受在内心交织。她真的是要迎接人生有一场大考，她期待着，却又怕考不好。她的心理素质一直不好，当年高考时就因为心理素质差，发挥得不是很理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回 见信如晤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就在玉阑心心念念地盼着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却突然收到了玉盈的信。在这个手机通信早已普及的年代，除了校园里学生传递情书，恐怕很少有人会再动笔写信了，玉盈此举着实让玉阑感到意外。 她拆开信件，玉盈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妮子： 见信如晤。 我知道此时此刻你应是最需要我的时候，而我却不能伴你左右。我心中的歉意深似海，高如峰，每每念及，不禁泪水潸然。想这些年来，你我由相识到相知，由相知到相恋，后又交心盟誓，相约一生，实属上天赐福，大地生恩，我每次想起，亦是心中惶惶，恐怕对你有负。多年来，你为我默默守候，虽有不少争吵，也是情之所至，我心中感激，一日不或望。想自结婚以来，你我聚少离多，你不免心中生怨，实在是让你受尽委屈。我这次出海时间稍长，恐怕是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孩子出生了。每次打电话，总是三言两语便觉无所可说，其实心中有万千话语想对你说，只是万水千山相隔，令情话暗然失色，无法启齿而已。夜里想到对你亏欠太多，又念此次又将留下终生遗憾，展转难眠，所以提起笔来，给你写封短信，以寄相思。但愿几千里的距离不能拉断我们的情感，催人老的时间不能泯灭我们的誓言。古人云：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希望你能从山川河流和明月清风中，感受到我对你的牵挂。大地山长水远，阻不断我对你的思念；海上风高浪险，我亦当日夜以你为盼。 我爱你，直到永远！ 玉盈 玉阑知道，这定是玉阑出海前写给她的信。她还是第一次收玉盈这样的信，信写的半文半白的，读起来还挺工整，朗朗上口。在产前这段令人心焦的日子里，玉盈的信虽然主要倾诉了对她的思念，可是却对她产生了极大的鼓舞。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她也觉得与玉盈走到今天着实不易，经历了那么多困难，受了那么多考验，她无论如何也要顺利地产下属于她们的宝宝，就像诗里说的，那该是她们爱情的结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回 紧急入院 离预产期只剩一个星期了，这天下午，玉阑感到体内婴儿不停地鼓动，于是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医院做检查。在不断地与医生打交道的过程中，她也快成了半个产科医生了。现在科学杂志上都主张顺产，可是医院里医生建设剖宫产的比例却是很高。 社会上有传言说，医院主张剖宫产是因为剖宫产可以给医院带来更多的经营收益，也许有这样的相关性，可也不能完全如此片面地看待，医院是否建议剖宫产，主要考虑的还是安全因素。 玉阑起初也觉得这是医院的一个阴谋，觉得到时候一定要坚持顺产。上个月，和她同住一个小区一个产妇因为不听医生建议，坚持顺产，结果婴儿头部发育得过大，接生过程中造成难产，最终婴儿因为窒息而死，这让内心本就脆弱的玉阑改变了想法，无论如何，还是要听众医生的建议。 玉阑没想到，这成了她产前所做的最后一次检查。光学影像显示，她体内的羊水大量减少，存在窒息的可能，恐怕不能等到顺产了。医生建议她尽快剖宫助产，以免对婴儿造成伤害。 听到医生的建议后，玉阑的心跳急速加快，本来她还想着能够拖些时日，说不定还能等到玉盈回来，目前来看是等不到了。她不是没有想过提前生产的可能，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让她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好像一个早就跃跃欲试c摩拳擦掌的考生突然听说考试提前到来，紧张而激动的心情还是会惊得她不禁呼吸发颤，腿脚发软。 于是玉阑按照医生的建议，准备办理住院手续。玉盈还在海上，她联系不上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独自面对这场人生的大考了。她给婆婆打了电话，让公公婆婆都来一起迎接新生命的降生。公婆接到消息，很快就赶到了医院，他们也迫不急待地想看一看自己的孙儿长得什么样了。 玉阑知道，现在她联系不上玉盈，可她还是用手机给他播了一个电话，期望着万一玉盈突然靠了岸，她就可心把这个消息尽快告诉他了。可是，电话还是没有接通，茫茫大海上是没有信号的。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办着手续，正当她准备交钱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她的心中一惊，赶紧掏出来一看，果然是玉盈从海上打来的电话。这一刻，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她颤抖着双手把电话接通，用颤抖的声音说： “亲爱的我要住院了，我们了孩子今天就要出生了，手术安排在晚上八点。” “是吗？怎么这么突然？！”电话那头的玉盈明显有些吃惊。 “羊水突然大量减少，医生建议尽快宫剖助产” “哦”玉盈应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玉阑能感觉到，玉盈是在自责。每当他对家中的事无能为力时，总是会保持沉默。她和玉盈相识这么多年，彼此已经非常了解。她们能从对方说话的语气中，读出彼此的喜怒哀乐，读出彼此的真诚和谎言。甚至，哪怕彼此不说话，她们也能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也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大概只有彼此了解，走进了对方的心里，才能够做到。 “你后悔去吧，没有机会陪着孩子出生啦。”玉阑嘴里发着调侃的笑，对玉盈说。她的这句貌似责备的话，其实是在安慰玉盈。她知道，只有自己对他的失约表现得不在乎，才能减轻他的自责。 “这”玉盈听出了玉阑的安慰，可他还是无言以对。 “行了，我去交钱了办手续了，等孩子出生了你再打过来，大概得晚上十点以后吧。四位爸妈都来了，你放心吧。先不说了，晚点一定打过来啊！” “嗯，好的，我一定会的。”玉盈说。他语气里透着激动，也满含着愧疚和无奈。 玉阑挂了电话，觉得真的很神奇，她和玉盈并不是每天都通电话，可就在她最想打给他的时候，他就从杳无音讯的大海上打了过来。她真的强烈地体会到了那种叫做“心有灵犀”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