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翻飞》 正文 第1章 奇痒 冥冥之中,一样的故事总会再次演绎在一样的场景。 一九九二年冬的一个深夜,天上飘着鹅毛大雪,片片白雪从空中落下,无声无息,不一会儿便铺白了整个大地。在江苏省东北角,琉璃县贾楼中学却灯火通明,为了备战来年的高考,高二的学子们每天都要晚自习到十来点钟。整间教室只听到沙沙的走笔声和不时翻书的声音,班主任下午刚刚威胁过大家:高考,就是独木桥。来年,你们有的人就能挤过去,有的人,却只能掉到河里喂鲨鱼!所以,此时此刻,没有谁愿意提前掉下河去喂鲨鱼。就连胖子。 贾一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这时从书本上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前面的胖子。胖子正吃力地喘着粗气,肉乎乎的大手在浓密粗短的黑发上挠了挠,低声骂了一句: “他妈破玩意真难!” 骂音未落,突然身子一震,屁股下的凳子被踢了一脚,差点滑跌下去,回头看到贾一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烦躁地问: “嘛?” 贾一白收回踢出去的脚,边笑边朝门外扭了扭头。 “不回,方程式还没看懂呢!” 胖子嘟嘟囔囔,不耐烦地拒绝了。 贾一白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同学有要回宿舍的打算,但此时的他心里总感到隐隐不安,看着外面黑夜里飘飞摇曳的鹅毛大雪,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不停召唤。他站起来,收拾好书包背到肩上甩开大长腿,像风一样离开了教室。 宿舍门前的灯亮着暗黄的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更显得力不从心,仿佛下一秒便会冷碎。 贾一白的钥匙在刚刚插进锁孔的时候,黄光尽头的黑暗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贾一白!”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苍老嘶哑,冰凉刺骨,像尖锥直插脑门。 “谁?” 贾一白猛地打了个激灵,急扭头紧盯住那一处黑暗,紧张到嗓音颤抖。 来人裹住黑暗,像是从黑夜中划出一道人影。他骨瘦如柴,佝偻着身子,手里握着一根木棍,无声无息地走到贾一白面前,慢慢抬起头来。 “啊,你是——?” 贾一白惊叫一声,浑身一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来人的眼睛里看不到眼珠,灰白一片。 ”不错,我是瞎子李!“ 老者缓缓说道,他双手握住木棍,睁着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好像能看到贾一白一样,仰着头耐心地等着贾一白回过神来。 是他,就是这样寒冷至极的深夜就会碰到这个寒冷至极的人,一样的场景就会演绎一样的故事。贾一白终于明白方才内心隐隐的不安到底是为什么,而那只无形的手竟是瞎子李在召唤。 ”你,你来做什么?“ 贾一白没过多久便恢复神智,他从黑暗中走回到黄光下,睁着他那双佩有黑长睫毛的大眼睛低头看着瞎子李,厉声地问。 ”取血!“ 瞎子李不紧不慢地说,声音一如既往地阴冷,毫不畏惧。 贾一白的思绪已不能停留在此刻,八年前在孟庄血淋淋的一幕幕像雪花一样跌踵而至,一个又一个死去的鲜活的人的面孔在他面前一一显现又一一退去。贾一白思潮翻滚,无法平静,他的胸脯开始上下起伏,喘气越来越重。终于,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到宿舍门上,硕大的铁锁竟然一下子被震到弹开。 ”没门!“ 贾一白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瞎子李仍旧无动于衷,任凭无尽的雪花从空中浩浩荡荡地落下,落到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上,忽然消失。他看着贾一白因愤怒和羞耻而涨红的脸上泛着层层白气,几片雪花轻轻地稳稳地停靠在这个年轻人黑长的睫毛上,突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痒血不取出,你的背会蹭出个黑洞,到那时,谁也救不了你!” 瞎子李停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是来救你的,小子!“ 贾一白听后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背后那个与众不同的圆形胎记近期越来越痒,先前只是抓抓挠挠,后来在床上蹭来蹭去,再后来就着门框墙壁上下磨擦,这几天他让胖子用鞋刷每夜每夜地刮,已然刮得血迹累累,但他仍不解痒。那痒不在皮肤,也不在肉里,而在骨髓里,任他怎么刮刷都不解痒。每到子夜十二点,奇痒就准时袭来,仿佛成亿的虫子从背心涌出,整齐划一地往外爬行,爬到圆形胎记的边缘便又往回,接着再从中心往外扩散。每次他都痒到想死,疯狂地一边拍打后背一边大叫胖子,要他往骨头里刮刷,直至后背的肉烂掉也不疼惜。这种痛苦的奇痒准点开始,又准点结束,一个小时后奇痒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又是后背的剧痛一阵阵地传来,他就一边紧咬牙关一边愤愤地盯住胖子,怪他用力太狠,而胖子每每迅速地躲进被窝蒙上脑袋呼呼大睡。 但这件事情也仅限于他和胖子知道,再没有第三人了,而眼前这个八年未见的瞎子李怎么一下子点到要害,深知他的秘密?! 贾一白皱了皱眉头,又盯着瞎子李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转身把铁锁取下,推开了宿舍的门。 ”把衣服脱了,趴到床上!“ 瞎子李顺手把木棍放到门后,对着眼前高他一头的贾一白命令道。 此时宁愿相信瞎子李,否则也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如果那奇痒继续发展下去,估计最后也能把后背蹭出个黑洞,最终血尽而亡了。贾一白不是没有去医院检查过,琉璃县老字号的,以精湛医术出名的苏北第一的琉璃县人民医院,救治过孟氏家族多人的性命,使他们多少次死里逃生的伟大的医生们对他的背部做了无数种无数次的检查后,仍然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结论,无非最后给了一些皮肤药盯瞩擦涂而已。 因为他背部的奇痒来自胎记,而他的胎记肉眼根本看不到,一般仪器也检查不出来。贾一白当然清楚,但他也明白如果说出他的胎记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估计伟大的医生们只相信科学的医生们会把他诊断为精神分裂症而关到精神病院去吧。 贾一白忍住被人命令的不快,乖乖地脱掉衣服,老老实实地趴到了床上。 瞎子李坐在床沿,从破旧的棉衣怀里摸出一只玻璃长瓶,又摸出一把细小的带有凹槽的利刃,最后拽出一根软管。就着宿舍里昏黄的灯光,他使劲睁大他那没有眼珠的双眼,同时伸出细腻柔软的左手摩挲起贾一白的后背。块块细小的碎肉翻起,片片殷红的血迹凝固成一个标准的圆形,瞎子李仿佛看得见,嘴里连连发出”啧啧“的声音。 ”小子,我再不来,你离死就一小步了!“ 贾一白没吭声,心下暗生奇怪。瞎子李看上去一个粗糙矮皱的小老头,一脸风霜,行将入土,为何他的双手竟然如此细腻柔软?如同丰满少女的双手,哦,如果小雨的女朋友小来再长大一点,小手应该也有这么柔软 ”啊——“ 枕头上突然传来贾一白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思绪还在小来身上,那个十三岁少女的身上,随后他的头就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了。 而这时,瞎子李已准确地把利刃插进贾一白的背心,那处圆形胎记的圆心,鲜血从利刃凹槽处密密地慢慢地涌出,瞎子李的软管已备好,鲜血从贾一白的背心经软管缓慢地流入玻璃长瓶。 两年前初提笔写这部小说的第一卷,由于种种原因而胎死腹中。现在重新提笔从第二卷开始写起,不管结果如何,最大的追求只是完本。这算是处女作,不论美不美,先打扮打扮上了花轿再说。还望大家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怪结 子夜,贾一白苏醒过来。 他慢慢睁开双眼,随即感到从背心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从牙缝里吐出咝咝的声音,右手伸向后背,却碰到了一只胖手,这只胖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白哥,这是什么?” 胖子的声音。 贾一白慢慢扭过头来,看到胖子正跪在床边,用另一只手指着他的背心,吃惊地问。 “操,我怎么知道!” 贾一白想都没想随口而出。但记忆马上涌过来,他一跃而起,大声叫道: “瞎子李?” 然而,宿舍内只有胖子他们俩人,瞎子李早已不见踪影。 贾一白连忙下床趿上拖鞋,一个箭步冲到门后,随手拽开宿舍门,一股冰冷的寒风裹挟着雪花一下子飞进来。贾一白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还光着上身。不过他仍然迈出门槛,就着昏黄的灯光朝外望了一圈,但是极目之处没有任何人影,只有无尽的黑夜和漫天的飞雪。 他失望地关上门,看到胖子仍然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瞎子李是谁?谁是瞎子李?” 贾一白一时无从说起,况且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瞎子李是敌是友,索性指了指后背说: “喏,这是他的杰作!” 说完抓起棉袄套到身上。 “杰作?嘛意思?”胖子更迷惑了:“你后背的胎记还是现在你背心打的结?” “什么?打结?” 这次轮到贾一白惊讶了,立即又脱掉棉袄,把后背转向胖子: “什么结?” 胖子指着贾一白的背心,支支吾吾,此时穷尽他所有的语文知识,也不知如何描述贾一白背心处打的结。 贾一白得不到答案,只好反手去摸,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坨成一堆,又软又滑,成团缠绕,在背心处微微隆起,摸上去就像一团不规则的疙瘩聚集在一起。贾一白小心翼翼地反复摩挲着,那团疙瘩就左右上下地移动。 “啊——” 贾一白猛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痛苦地向后仰倒下去。幸亏胖子眼疾手快,往前一扑,正好垫住贾一白向下仰倒的身子。 “噗!” 胖子虽然肉多,但被贾一白一米八的大个子猛然砸了一个结实,瞬间眼冒金星,憋红了脸吐出一口阳气。 这时贾一白快速地痛苦地翻过来,拍了拍刚刚挨了重砸的胖子的厚实肉背发出由衷的感叹: “好哥们!” 接着又指着自己的背心说: “你快来仔细看下,是不是有个东西插在我的肉里?” 胖子眉头一皱,立刻爬起来,伸出胖手小心地翻起那团奇怪的结,只见最下面有一条细细的软管果然插进贾一白的后背,胖子轻轻地试着往外拔了拔,软管纹丝不动,却引来贾一白两声疼痛的咝咝声。 胖子放开那结,转到贾一白面前,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东西?” “软管!” ”有多粗?” “很细!” “什么颜色?” “红色!” 片刻, “拽得出来吗?” 胖子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贾一白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看来,我必须要找到他!” “谁?瞎子李?” 贾一白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 “几点了?” 胖子抓了抓头发说: ”我快十二点离开教室,到宿舍就看到你光着膀子趴在床上,看了你的后背一会儿,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怎么着现在也快一点了吧!“ 贾一白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过后是一丝惊喜,接着微微一笑, ”胖子,哥哥不需要你的鞋刷了!“ 胖子一时迷惑不解,但立即恍然大悟,喃喃道: ”啊,这个结解了你的痒?“ 贾一白坐下来,把头往后靠到墙上,抱起一条腿,又微微一笑, “目前看是这样!” 接着又摇了摇头,自嘲道: “妈的,痛能解痒,痒却不能解痛!” 胖子走上来,脸贴住贾一白的膝盖问: “那你愿意痛,还是愿意痒?” 贾一白轻哼一声,”不痛不痒!“ 随后咧开性感的双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朝胖子踢去,胖子却异常灵活地躲开了。 如果要二选一的话,贾一白心里选的却是痛,因为痛比痒更容易忍受。 背心处的痛贾一白明白是因为什么,一切都来自于他那奇怪的胎记。目前这胎记在活着的人中只有四个人知道,他爹孟仁德,瞎子李,胖子,还有他自己。 瞎子李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听说他还在娘胎时瞎子李就已经断言他的后背会有这样奇怪的胎记,刚出生又坐在襁褓中的他的床边命令他爹孟仁德他不能随孟姓,还要把他送到六十里之外的外婆家抚养,远离孟庄,十年之后才可回家。 而十年之后,十岁的贾一白返回孟庄时,孟庄又再起狼烟,掀起一阵阵血雨腥风,几个孟家人接连死去。不得已,贾一白又折回外婆家,也就是贾楼。 在他返回贾楼的头一天晚上,那天像今天一样寒风刺骨,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塑料纸粘糊的窗户发出“咣咣”的声响,他躺在凉薄的被窝里,眼睛盯着屋顶发黄的横梁,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悲凉。 那些可恨的孟家人死不足惜,可是他的明婆婆还有四大爷孟仁光的离去令他深陷悲痛不能自拔。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支起耳朵听了一会,他抬起头: “谁?” 回应他的是“咣咣”的声响和几阵急促的寒风呼啸,当他放心地重新躺下后,木门却“吱呀”一声,很显然,有人进来了。 随后响起一声苍老冰凉的声音: ”老八!“ 他爹老八孟仁德在回应之前,贾一白便坐直了身子,他有预感,这人是冲他来的。 孟仁德手忙脚乱地划亮火柴点燃煤油灯,朝来人照了许久,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瞎,啊,李叔!“ 接着他急忙扯过棉袄慌乱地披到身上,举着煤油灯下床之后跌跌撞撞地奔到来人跟前, ”你,你怎么来了?“ ”他在哪里?“ 来人答非所问,下意识地往贾一白所睡的房间看了看。 ”啊,在,在里面!“ 孟仁德立即心领神会,明白来人所指的他是谁。随后举着煤油灯引领着来人往贾一白的床前走去。 贾一白的心砰砰直跳,他抱紧双膝往墙上靠去,似乎背后的墙可以抵挡来人的不明伤害和所有进攻。 当孟仁德手里的煤油灯光摇曳在贾一白的脸上时,贾一白也看到了煤油灯后面的一张嘴脸。 ”啊!“ 贾一白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听到心里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死死地靠住了墙壁。 骨瘦如柴也就罢了,尖嘴猴腮也就罢了,可是他的双眼之中竟然没有黑眼珠! 一片灰白的眼眶里混浊不堪,可他却像能看到一切景物似的慢慢走过来,在大腿还没有碰到床沿的时候就开始伸手来摸,这令贾一白深信这个瞎眼的半大老头的确看得见一切。 ”小子,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来人冷冰冰地说,但他说的内容却令人感激。 ”一白,这是你李爷爷,你不要怕!“ 孟仁德把煤油灯轻轻地放在床边的衣柜上,语气极尽温柔,好像大劫难之后救治伤员时的感怀与善良。 是他,自从回到孟庄,贾一白就一直渴望见到的人,但直到临回孟庄的头天晚上才得以一睹他的”芳容“。 ”好了,现在趴下,放松!“ 瞎子李的声音永远那么苍老冰冷,但他的表情却明显地缓和了许多,这让贾一白认为有一个僵尸住在瞎子李的喉咙里,任凭瞎子李的表情如何丰富,但声音永远出自僵尸之喉。 贾一白盯着瞎子李那双没有眼珠的双眼看了许久,瞎子李的表情一直很柔和,并且朝他安慰地点了点头,再看看他爹孟仁德的表情,也是一副很信任的样子。贾一白慢慢放下了戒心,顺从地趴下来。 一双细腻柔滑的手掌在贾一白的后背耐心地摩挲起来,不一会儿,瞎子李发出冰冷的叫声: ”是了,对了,就是这个,还是这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取血 瞎子李趴到贾一白的后背上,睁大他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冰冷的叫唤声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 “老八,把灯拿过来!” 瞎子李头也不回,朝身后的孟仁德招了招手。 孟仁德正有此意,急忙把煤油灯举过来,就着煤油灯昏暗的光芒,两人看清了贾一白背后的胎记。 那是一个标准的圆形,直径约摸三十公分,在圆心处又是一个中空的小圆,在小圆和大圆中间平均分布着五瓣心形梅花,即便优秀的纹身师也画不出这般标准的精致的图案。梅花胎记不是一般的胎记,它在未经摩挲时从不显现,深隐于贾一白的背心。刚刚,瞎子李那双细腻柔滑的双手有规则地顺时针摩挲十圈,又逆时针摩挲十圈,这时,梅花胎记完整地慢慢浮现出来。初时,大圆浮现,接着是小圆浮现,再接着是五瓣梅花同时浮现。 “这,这,这是什么?” 孟仁德惊得大呼,举着煤油灯的手开始抖动。 “嘘!” 瞎子李急忙扭过头来,食指竖在嘴唇中央,朝孟仁德狠狠地“瞪”了一眼。 孟仁德立即捂紧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贾一白的后背,大气也不敢出。 不多时,只见从大圆边缘的皮下渗出点点血液,缓缓流向梅花,到小圆处却戛然而止,血液又慢慢往回流去,反复来回几次,终于把大圆填满。这时,只见小圆内里和梅花外围突然泛白,白的像雪一样,使梅花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 瞎子李自言自语,连连点头。突然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看孟仁德。只见孟仁德大睁双眼,心里惊呼不已,全然没有留意瞎子李的动作。 ”老八,这孩子的胎记有些不正常,我要动点小手术!” “啊?!” 孟仁德回过神来,眼睛也从贾一白的后背移到瞎子李的脸上,“什么?不正常?要做手术?” 他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却遭到瞎子李不耐烦的摆手制止。 “你不懂,不要问,现在你去取药引子,上屋顶取贴住茅草的黄雪,融一碗水端过来!“ 孟仁德一脸疑惑,但瞎子李的话不敢不听,而且这胎记又关乎儿子的性命,既然不正常,要动手术,必然要按照瞎子李的命令去做才行。想着想着,他举着煤油灯就要往外走。 “把灯留下!” 瞎子李仍然盯着贾一白的后背命令道。 待孟仁德走出屋外,瞎子李从裤兜掏出一颗糖来,剥了糖纸递到贾一白嘴边, ”小子,吃颗糖,等会我做手术,你就不会疼了!“ 才十岁的贾一白那时候鲜少见到糖,别说用糖纸包着的,就是过年他爹用红薯熬制的糖浆也很少吃尽兴过,他二话没说,张嘴就含住了那颗奶白奶白的糖果。甜丝丝的香味伴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随着口水一股股地咽进肚里,没过几分钟,贾一白便感到舌头发麻,眼皮沉重,脑袋里像灌进了无数只蜜蜂嗡嗡地乱成一团,他渐渐地失去意识,深深地睡去了。而这时,孟仁德刚刚找来梯子,正笨拙地往屋顶上爬去。 瞎子李嘴角泛过一丝冷笑,把煤油灯放到床沿,从怀里掏出一把细刃和一只玻璃长瓶,举着细刃就要插进小圆心。但他突然停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把细刃慢慢挪到大圆。又犹豫几秒之后突然把细刃狠狠地插进了大圆上。 鲜血顺着细刃从贾一白的后背无声无息地流出,而贾一白也无声无息地趴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瞎子李急忙用玻璃长瓶接住涌出来的鲜血,但没到小半瓶,鲜血却突然断了,瞎子李诧异不已,往下压了压细刃的手柄,又左右晃动了几下,但仍然没有涌出一丝鲜血。 瞎子李的眉头皱起来,他看着梅花胎记,那梅花依然鲜艳欲滴,而小圆内里和梅外花围依然冰白如雪。 “应该反着来才对,为什么不对?!”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沉思片刻后,他突然伸手把细刃拔了出来,又在大圆的另外一个位置深深地插了进去。奇怪的是,这次别说小半瓶的鲜血了,就连一滴都未曾流出。瞎子李既惊又怕,突然狂躁起来,再一次拔出细刃沿着大圆整整插了十几次,拔出来插进去,拔出来插进去,直到大圆没有一处平滑的皮肉,但瞎子李再没有得到一滴鲜血。 “砰!”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瞎子李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惊恐地朝外望去,却迎面扑来一阵寒风。 “啊,李叔,碗掉了,我再去拿一个,您老甭急!” 屋顶上传来孟仁德的声音,他急促的声音里透着歉意。 瞎子李慢慢转过头来,眉头皱出一条深坑,焦躁地不知如何是好。沉思片刻后,他突然握紧细刃的手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 “不管了!” 只见细刃“嘶”地一声插进了贾一白的背心,那个小圆的圆心。顿时,鲜血如细柱一般喷涌出来,溅了瞎子李一脸,他顾不得擦,急忙拿长瓶去接,可接着接着他突然把里面的血全部倒掉,然后又重新接了一瓶。 直到鲜血顺着瓶沿流出来,他才急忙拔出细刃,汩汩的鲜血又戛然而止,一滴都没再流出。瞎子李长舒一口气,露出微笑,得意地说: “原来是一样的!” 接着他拧紧瓶盖把玻璃长瓶揣进怀里,又用贾一白的衣服擦了擦血刃,也揣进怀里。 此时,鲜艳的梅花渐渐失去颜色,血液在皮下从梅花里缓缓往外流去,一直流到大圆边缘,慢慢散去,整个梅花胎记一点一点消失不见。但贾一白后背的十几个窟窿却开始流血不止,细细的血流蜿蜒向下,流满贾一白的后背,又流到衣物,流到被褥 “老八,快下来,快送他去卫生院!” 瞎子李不顾贾一白流血的后背,他急匆匆地跑出去,抬头朝还在屋顶上哼哧哼哧挖雪的孟仁德喊了一声,然后又急匆匆地跑走了。 待孟仁德慌里慌张地下来之后,推开贾一白的房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飞快地扑到贾一白的床前。瞬间,他双眼大睁,身子僵硬,手里的碗“咣当当”地掉到地上。 “爹!” 门口处挪过来一个大大的胖胖的身影,她揉着双眼,埋怨地叫了一声。 孟仁德哪里听得见,他盯着贾一白的后背,不能说话,无法动弹。 大大的胖胖的身影见她爹没有回应,于是慢慢走进来。 “啊?!” 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幕,她发出一声惊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爹,爹,血,血!” 她惊慌失措,指着贾一白的后背,连连呼叫。 孟仁德这时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抱起仍然陷入深睡中的贾一白,三步并做两步跨出房间,夺门而出,消失在漫天飞雪的黑夜里。 坐在地上的女儿过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害,害人精,不会死了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消失 “大夫,大夫!” 孟仁德连滚带爬,抱着沉睡中的贾一白一头撞开琉璃镇医院的大门,大声嚎叫,声音在子时直穿镇医院的黑寂上空,把所有医生护士全炸了出来。 为首的医生跑到跟前,双臂张开,好像要接住孟仁德怀里的贾一白,孟仁德踉跄前行,把快要断掉的胳膊艰难地往前伸去,仿佛要划出一个急促的抛扔弧度。然而,待为首医生看清贾一白的后背,像破筛子一样的后背,十几个血点的后背,他突然改变姿势,急忙摆手: “不行,不行,快转县医院!” 话音未落,只听“咣咚”一声,孟仁德怀里的贾一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的人都转头盯着趴在地上的贾一白。 只见他一动不动,后背水淋淋的,掺杂着少许血液的雪水顺着皮肤缓缓往下流动。十几个血点虽然清晰可见,但并没有活血流出,似乎在每一个伤口处都结了一个血痂。 孟仁德既惊又喜,弯腰想把他再次抱起,但他的手还未触到贾一白的肩膀,突然发现贾一白的身子动了一下。 孟仁德一时惊住,显然医生和护士也看得清清楚楚,人群出现小小的骚动,随即又鸦雀无声。 片刻,从地上传来贾一白的呻吟,他断断续续哼哼唧唧,叫了一会儿之后慢慢撑起胳膊,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翻过来。他的鼻子在流血,嘴唇也磨破了皮,最严重的是两个脸颊,一片青肿,满脸脏污。 “醒了,醒了!”人群一片吵杂。 孟仁德一把扶起贾一白的身子,把他的头紧紧地搂在怀里,心疼得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琉璃镇所有的医生都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后背被插成筛子,竟然没有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最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自然苏醒,只是沉睡了几个时辰而已。面部的刮伤事后也证明纯粹是孟仁德在路上以及刚才的那一摔造成的。 孟仁德虽然也对贾一白大难不死感到疑惑,但他更觉安慰。清晨来临时,他看着贾一白青肿的脸,萎靡的神情,想到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瞎子李,便压低声音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 “瞎子李,你等着!” 没想到贾一白听得清清楚楚,睁开双眼问起来龙去脉。 孟仁德把贾一白吃完糖果之后的一夜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事后愤怒的两人共同把瞎子李添进了仇人名单,发誓下次见到瞎子李一定要在他背上也插个筛子。 但再次见到瞎子李却是在八年之后,贾一白正处于背部难解之痒的痛苦关头。无怪乎贾一白猛听到瞎子李再次说“取血”二字时愤怒到把门锁生生砸开。 原本贾一白是想等到瞎子李帮他解了奇痒的痛苦之后,再反手把瞎子李插成个筛子的。但没想到他却被瞎子李白白取了血不说,这可恶的瞎子李竟然能先他一步全身而退了。 不仅如此,在他背后还编了个怪结,胖子怎么找也找不到软管的头,想必两头都插在肉里,拽是拽不出来了,只能等天亮再去医院动手术。 不过好在,这怪结的两头虽然插在肉里,但疼痛越来越轻,而且止住了奇痒,这让贾一白很是欣慰。 清晨,太阳顶着火红的帽子从地平线上升起,照耀着雪白的大地,发出点点钻石般的亮光,忽闪忽闪的,刺得人眼睛不敢睁开。 贾一白站在宿舍门口,眯瞪着双眼看看太阳,又看看遍地银白,下意识地反手朝背心的怪结摸去。突然,他征住了, “胖子,快!” 他迅速地关门,然后脱掉棉袄,跑到胖子跟前,背对着胖子指着背心。 片刻沉默后,胖子含着满嘴的牙膏白沫含混不清地大叫: ”哥哥,结不见了,不见了!“ 没错,贾一白刚才反手摸的时候也没有摸到那怪结,背心一片平滑,似乎昨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取血,什么怪结,仿佛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两人大惊,这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 胖子回过神来之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贾一白,喃喃道: ”哥哥,你不会是妖精吧?!“ 贾一白捶了他一拳作为回答。 妖精?哪儿来的妖精,害人精吧。”害人精“这三个字可是他姐孟美丽给他起的专用绰号。 十岁时回孟庄才第一次见到孟美丽,她大大的胖胖的,他爹要他叫她姐,那时候他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亲姐。但亲姐对他似乎不怎么友好,一见面两人就来了一场正面交锋,并且最终以孟美丽的胜利告终,不仅如此,孟美丽还得寸进尺,“害人精”的绰号被她斟酌后牢牢地安在贾一白的身上,并且叫了他整整一年。 离开孟庄的头一晚,即瞎子李来取血的那一晚,孟美丽被孟仁德手里的碗摔到地上的声音吵醒,她揉着双眼看到贾一白后背的血,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七魂出窍这些是后来孟仁德告诉他的。 “唉,也不知那一晚在没有爹的陪伴下她是怎么度过的。”贾一白一边回想着孟美丽,一边重新穿上衣服。 看来不用去医院了,但要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还真的要找到瞎子李才行。不过,据他的经验,瞎子李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他像个神仙,哦,不,像个老妖精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谁也逮不住他。 “胖哥,胖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叫,稚嫩的孩童声音。 “小雨,嘛?” 胖子边叫边冲过去一把拉开了一扇门。果然,门外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是胖子的表弟,小雨。 小雨的小脸胀得通红,嘴里呼呼冒出白气,看到胖子反而伸头往屋里张望, “一白哥哥?一白哥哥?” “在里面,快说嘛事!” 胖子显然不耐烦,急促地问。 但小雨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屋里,小胸脯一上一下,慌张到发抖。 ”小雨,发生什么事了?“ 贾一白走出来,推开另外半扇门,低下头问。 小雨一把抓住贾一白的胳膊,发出颤抖的声音, “一白哥哥,刀疤脸,那个刀疤脸又来了!” 贾一白的心往下一沉,扭头看了看胖子,胖子的神情突然紧张,扳住小雨的肩膀大声问: “你说什么?刀疤脸,就是那个刀疤脸?!” 小雨显然被吓坏了,但他仍然能够点点头,补充道: “嗯,就是那个刀疤脸,他还带着一群人过来了,就在学校门口!” 胖子慢慢扭过头来,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白哥,怎么办?” 贾一白皱起眉头,脑子快速运转,他急于寻求策略。但搜尽所有脑回路也没有找到,他不知道怎么办,但他知道害怕不能解决问题。 到最后只有八个字在他脑海里不停闪现:兵来将当,水来土淹! 于是,他裹紧棉袄,带着犹豫不前的胖子和心惊肉跳的小雨像上刑场的革命烈士一样向校门口走去。 路上冷冷清清,时间太早没有学生走动。三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偶而一片枯黄的树叶掉到地上“咔”地一声碎成几瓣。贾一白觉得他的身体也像这些树叶,估计过不了一会儿,也会碎掉,不是摔碎,而是被打碎。 果然,寒风中生满铁锈的吱呀作响的校门外站着乌压压十几号人,个个凶神恶煞,目露凶光,一看就是混混。他们神情冷漠,不动声色,仿佛石雕。 人群中央站着的正是刀疤脸,一道深深的刀疤从他的左额角贯穿到右鼻底,恐怖阴森,但这道刀疤没有影响他的英俊,反而衬托出他的冷酷。他比前一段时间交手时显得更瘦了,也更挺拔了,不知他的“小弟”可还安好? 贾一白暗暗笑了笑,停下脚步,双手插进裤兜,轻蔑地盯着刀疤脸。 两人对视十几秒后,有人在刀疤脸背后咳了一声。 刀疤脸意识到什么,脸上的肌肉跟着活泛起来,他重新调整了一下五官,也装模做样地咳了一声, “小白狼,你还活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初惹事端 贾一白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心想:这不废话嘛,死了还能站这儿?! “活着就好!”刀疤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活着才能有好戏看!”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往旁边踏出一步,给后面的男人留出一个位置。 这后面的男人虽然生得不高,但身子粗壮,皮肤黝黑。他穿着一套紧巴巴的中山衣,白色的衬衣领子显得很是扎眼。他低着头,盯着脚下,一动不动。 眼前的人虽然一动不动,但贾一白却感到脊背发凉,一阵怯意突如冷风袭来,盘踞全身,挥之不去。他不由自主地把双手从裤兜里伸出来,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胖子和小雨,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往后退了好几步,离他有三四米远的距离,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贾一白又一次感到孤独无助的痛苦,简直和上次一模一样。 一片寂静,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 很久,粗壮男人咳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他四十岁左右,方脸盘,颇显富态,看起来温和宽容,毫无凶意。但目光炯炯有神。 他上前走了一步,站在人群中央,紧紧地盯住贾一白的双眼,贾一白所有的怯意已尽收眼底,他似乎很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贾一白的全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到最后,他自言自语道: “小白狼,这个绰号不错!” 贾一白突然觉得他现在很需要表现出谦逊,于是讪讪地笑着回应道: “都是朋友们拿我开玩笑!” 话没说完,粗壮男人连连摆手制止,一边摇头一边说: “不不不,你很适合!” 贾一白似乎感到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下台的路给堵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等候发落”。 粗壮男人这时慢慢走过来,贾一白不敢看他的脸,一直低头等着。但粗壮男人却伸出两根手指托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慢慢往上抬起来。 “你睁开眼睛瞧瞧,我是谁?” 粗壮男人的话使贾一白打了个哆嗦,他拼命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的面像,但未能如愿。这个人,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 贾一白惶恐地摇了摇头。 粗壮男人笑了笑,把手指缩回,看着贾一白的双眼说: “你不是说认识我吗?”顿了顿,“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倒不认识我了?” 贾一白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上次与刀疤脸交手的几个月前,那是高二刚开学没多久的事儿。 贾一白十岁时才回孟庄上小学一年级,不过一年,他又被撵回贾楼。因为他在外婆家体会不到一点温暖,所以他加倍努力,再加上天资聪颖,跳了几级,十四岁时就考上了贾楼中学。贾楼中学实行寄宿制,一周回家一次,减少了与外婆他们相处的时间,使贾一白身心愉悦,在贾楼中学里得到了“飞扬跋扈”的疯狂成长。不仅个头窜上一米八,心灵也完全放飞了自我。其时,与他一起长大的胖子c狗蛋和瘦猴也一起考上了贾楼中学,虽然他们几个小学时要比贾一白先上了几年,但个个都是累死累活连滚带爬地才考上初中。贾楼中学是公办义务教育的学校,不管初中考不考得上高中,都可以直接就读,但你想留级再复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政府才不会做这种赔钱买卖呢。 随着身体的发育和心灵的放飞,贾一白升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能统领胖子c狗蛋和瘦猴他们耀武扬威地横冲直撞了。但他们多半是耍酷做作,最多见到漂亮女生吹几声口哨,吓唬吓唬刺毛的愣头青,一件大事也没敢干过。虽然如此,由于贾一白俊朗的外表,胖子c狗蛋c瘦猴的奇形怪状,他们这伙人仍然引起了全校师生的注意,并且不知何时从哪儿传来”小白狼“的绰号。贾一白听闻之后,也欣然接受了。直到前不久的那场群架。 高二开学后国庆节放假归来第二天,胖子的表弟小雨突然鼻青脸肿地冲进教室,他跑到胖子面前,指着他的脸哭叫着说他被人打了。胖子一听就炸了,大声质问他谁打的,小雨说两个大人。 教室里乱糟糟的,贾一白的视线穿过小雨的头顶,看到教室门口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她的脸上脏脏的,但长相俊秀,正扒住门框偷偷地往这边望。 贾一白站起来走出去,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怯怯地往后退,却被贾一白拉住了胳膊,这姑娘使劲一拽,贾一白却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小手又白又嫩又软又滑,贾一白心里一颤,他可从来没有摸过女孩子的手,没想到女孩子的手摸上去如此美好。贾一白脸上快速地飞过一道红霞。 正在这时,小雨突然跑过来一把扯开了他的大手,气愤地大吼一声: ”呔,这是我女朋友,不准你摸!“ 贾一白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笑。 ”小雨,这是一白哥哥,不得无礼!“ 胖子立即高声制止小雨的不礼貌。哪知小雨根本不屑一顾,轻蔑地瞥了一眼贾一白,嘟囔道: ”你们都欺负小来,你们都是坏人!“ 说完,拉起小姑娘的手撒腿就跑。 ”等下!“ 贾一白对着奔跑的一对小恋人的背影叫了一声。 小雨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微笑着的贾一白,慢慢牵着小来的小手又走回来。 原来这天中午小雨和小来出去谈情说爱,回学校的路上遇到两个大人,那两个二十多岁的家伙都留着一头长发,穿着喇叭裤,蹬着尖头皮鞋,跟小雨他们俩迎面碰上。他们先是停住脚步,随后看到两个半大孩子竟然手牵手,又看到面容姣好的小来,于是就不怀好意地地嘿嘿直笑,边笑边调戏: “小姑娘,花姑娘,要不要跟哥哥玩玩?!”。 小来低下头,紧紧地攥着小雨的手。小雨不理他们,径直走过去,却没想到脚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摔个嘴啃泥。他站起来回头看到一个家伙的腿还悬在半空,小雨哪是个好惹的孩子,于是连叫带喊地就扑了上去,但他怎能抵过一个成年男人,那男人只伸手伸脚就把小雨挡在了安全范围之外。 眼见小雨不敌,小来跑来帮忙,她伸出双手去抓这男人的时候,另外一个男人反而上前一把就抱住了她。小雨急火攻心,大叫着又去扑另一个男人,但又被这一个男人给拽回来。两个成年男人像两只老猫,把小雨和小来当成了两只逃不走的老鼠玩来玩去,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小雨被打得鼻青脸肿,小来也弄得满脸脏污才肯罢休,他们吹着胜利的口哨扬长而去。 胖子无法容忍亲表弟的遭遇,他攥紧拳头狠狠地打在教室的墙上,扭头看向贾一白,急促地问: “白哥,咱不能被人家欺负,被揍得跟孙子一样,你说怎么着吧!” 贾一白还没有回答,胖子就一阵狂风跑回教室大声喊道: ”你们俩个,出来!“ 狗蛋和瘦猴像猎犬一样早就闻到了异味,胖子的喊声未落,就已经出现在贾一白的面前。 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贾一白看到胖子眼中喷出的怒火,狗蛋和瘦猴一幅唯他马首是瞻的坚毅,他只能用下巴往前指了指,示意小雨小来带路,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朝校外奔去。 两个孩子大仇将报似的带领着贾一白他们一直冲到出事地点,但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有远处一片片绿油油的豆苗随风起伏。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小雨反应快,他气得带着哭腔仰头朝贾一白争辩道: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两个坏蛋打我,打小来!“ 贾一白不是不信他,而是现在没人还能揍空气替他们俩报仇? 但胖子已经气急败坏,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泄,他先是破口大骂,唾沫乱飞,后来又把衣服脱掉,露出大肚皮上像虎又像猫的纹身。 但依然无计可施,贾一白把手插到裤兜里,看着两个坏蛋消失的方向,心想等一等,那两个家伙会不会原路返回。大约五分钟后,胖子气撒够了,也骂够了,提溜着衣服问: ”白哥,怎么办?“ 旁边瘦猴突然朝他脑袋上戳了一下说: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扑个空还问怎么办,你脑子灌猪油了?回呗!” 其实这正是贾一白想说的,但没想到瘦猴嘴快,结果胖子勾手就是一拳掏在他的裆上,疼得他立马弯腰捂住下体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狗蛋赶紧上前扶住他,连说命根子千万不要断了。 等瘦猴直起腰,他便挣脱狗蛋的搀扶,一边喊叫着一边扑上来就要揍胖子,贾一白大声一吼: “住手!“ 几个人同时愣住, ”我们是来打别人的,不是互打的,明天再来,回!” 贾一白看都没看他们抬脚就走。胖子和瘦猴都没说话,互相狠狠地瞪了几眼,也只得作罢。 没想到第二天贾一白带着他们在原处等待,上课铃快响的时候,远处就走来了两个晃晃荡荡的身影。 距离十来米远的时候,小雨就大声叫起来: “是他们,就是他们,打我的那两个坏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找上门来 贾一白正靠着校墙,听到小雨的喊叫,急忙站直身体,但双手仍然插在裤兜里。他看到两个家伙猛然一征,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互相看了看,好像又商量什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了。 胖子慢慢走到贾一白前面,肥硕的肩膀把他遮了个左右不留,贾一白只有整颗脑袋高举过胖子的头顶。 两个家伙越走越近,待他们看清眼前的不过是四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还有两个娃娃之后,便长嘘一口气放松下来。 他们依然像昨天那样打扮,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好人,而且显然第一眼就看到贾一白白白净净的脸庞,立即又松了一口气。当然也注意到胖子眼中的怒火,但其中一个很不以为然,竟然笑了笑,走上来对胖子说: “哟,小胖子,快气成胖蛤蟆“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那家伙突然捂住发红的脸,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他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胖子。 一秒钟不到,又听到“啪”地一声,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打了回来。 胖子顿时恼羞成怒,吱呀怪叫着就冲上去了。 局势立即变得无法控制,贾一白抽出插在裤兜里的手,闷声急跑几步,腾出一脚,狠狠地朝另一个家伙踹去,那家伙躲闪不及,连连往后退了好几米远才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时,狗蛋和瘦猴也从后面跑上来,一人拽住那家伙的胳膊,一顿狂揍暴扁。 这边却传来胖子的哀嚎声,贾一白回头一看,胖子正被这家伙揪住耳朵拼命地绕圈,坏就坏在胖子的个头不如这家伙高。他一边躲闪着胖子小短胳膊的抓挠,一边极力把胖子的身体对着贾一白,护着自己。 容不得多想,贾一白大吼一声,猛地弹跳起来,甩出一条腿横向扫去,一道光影之后,这家伙倏然消失,同时从地上传来“嗯”的一声。贾一白低头一看,这家伙竟然直直地仰倒在胖子身后,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贾一白大吃一惊,心想糟了,要出人命。一时乱了分寸,这时突然被胖子一把拉住: “快跑!” 胖子的一声大吼,同时叫醒了狗蛋和瘦猴,他们撒腿就跑,紧紧跟在胖子和贾一白身后。贾一白神情恍惚,心脏砰砰直跳,到校门口时却看见小雨牵着小来的手竟然跑在前面。 一行人神色慌张地跑回学校之后,一连几天不敢走出校门。那一段时间贾一白老是梦见倒地家伙向他索命或者他被公安逮住之后就地枪决的场景,一连串的噩梦使他魂不守舍,委靡不振。 胖子和狗蛋他们倒积极应对,总是担心突然有人来算帐,于是到处寻找武器。刚开始胖子从厕所缺口的墙面抠出四块板砖,一人一块。后来认为板砖不太好使,又从床板下面掏出四根木条,一人一根。再后来认为木条不够力度,最后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铁棍,他偷偷交给贾一白。铁棍长约一米,锈迹斑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估计四五斤重。 贾一白掂着铁棍,非常满意,但扭头看到胖子他们都两手空空,不禁疑惑: ”就一根?“ 胖子点点头,目光坚毅: ”白哥,就看你的了!“ 贾一白感到说不出来的别扭: ”不能多弄几根?一人一根才带劲!” 胖子耸耸肩,摊开双手,又摇了摇头。 “好吧,一根就一根!”贾一白心想,暗暗希望这根铁棍永无用武之地。 他把它放到书桌桌洞里,每天摸一摸,心里就踏实些。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直到秋风吹起,落叶纷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贾一白已经好长时间都没再摸铁棍,他估计倒地那家伙命大,没有摔死。他们俩就是个小混混,打不过别人只能挨揍了。这样想着,贾一白慢慢释然,渐渐把这事放到一边。 但不想什么什么就会不请自来。 一天下午的课间休息,贾一白听到教室外吵吵嚷嚷,往楼下一看,几个老师正在拼命地往这边跑,边跑边大声喊着什么。没过一会儿,那几个老师竟然一同奔过来,不知是太过慌张,还是汗水蒙住了眼睛,其中一个男老师高声大叫: “小白狼在哪?贾一白在哪?” 贾一白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却见胖子一脸惊慌地冲到教室门口,那男老师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边使劲摇晃一边大声吼叫,声音慌张到嘶呀颤抖: “胖子,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是不是黑社会?一群黑社会在校门口指名道姓地叫贾一白出去干杖,是不是,是不是?” 胖子几乎要被他摇成脑震荡,在快要昏迷前一刻抬手指了指就站在旁边的贾一白。 这一刻,贾一白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英雄气概,他不能让胖子变成脑震荡,也不能让老师们吓成这样。祸是他闯的,他就必须去善后。 此时,贾一白像只细长的狸猫一样从胖子他们身旁挤进教室,伸手往桌洞里摸到那根铁棍,抽出来背到身后。在几个老师放弃胖子欲上前拽他的时候,他却从后门闪了出去。 贾一白跑出去,狗蛋和瘦猴急忙抽出木条紧紧跟上,胖子趁老师们放弃他的时候,也找到木条飞奔过去。 ”不要去,不要去送死,回来!“ 背后传来几个老师气急败坏的喊声。 贾一白刚开始并没有看到校门口有什么黑社会,只见一大群人都围在那里,吵吵嚷嚷的。只不过校门是关着的,平时这个时间校门应该大敞着才对。 贾一白慢慢放下脚步,这时贴住校门往外看的人群转过头来,纷纷往旁边退去,让出了一条通畅无阻的大路。 门外豁然开朗,贾一白一眼看到那两个混混,一个头上仍然缠着纱布,一个鼻孔里还塞着棉花,只见他们眼睛里飘过一丝慌张,但立即就目露凶光。 贾一白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早晚都逃不掉。 在他们背后站着约摸十来个人,个个抱膀站立,凶神恶煞。有几个光着膀子,露出胳膊和胸膛上的纹身,那可比胖子肥肚皮上的正规多了。那些动物龙啊狼啊的形态逼真,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专业混混,真正的地痞流氓。 贾一白心里又开始发虚,预感到今天可能要命丧于此。他低头看了看校门上的铁锁,估计是老师们为了阻止混混们杀进来而临时紧急锁上的,不过他暗暗希望这铁锁再结实一些。 突然,对面传来一连声的嚎叫, “放开我,放开我,王八蛋,放开我” 贾一白抬头一看,只见门外一个满身横肉的家伙正单手提溜着小雨走过来。他五官端正,眼睛深邃,但脸上一道斜贯的刀疤令人触目惊心。 ”蛟哥,就是他,就是他!“ 两个挂彩的混混一边指着贾一白一边同时大叫,好像一个月前小雨的指认。 刀疤脸哼哼冷笑两声,眯起双眼,使他的眼睛更加深邃,贾一白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但他知道这个刀疤脸就是他们的老大。 突然,一个胖影从旁边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大喊: ”放下他,给老子放下!“ 贾一白扭头一看,原来胖子竟然从旁边的小门冲出去了。 胖子此时像只狗熊一样快速地冲向刀疤脸,可是刀疤脸毫不在乎,冷哼一声直接把小雨往胖子身上一扔,胖子不偏不倚被飞过来的小雨砸个正着,只听“扑通”一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又听见胖子的后脑勺在水泥地上磕得“哐当”一声,几乎把他疼晕过去。 贾一白在胖子倒地的刹那就已经从小门飞出去直扑刀疤脸,手里握着的铁棍已经做好直插的准备。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那道刀疤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这时他突然跳起来,举起铁棍直直朝刀疤脸的脸插去,带着呼啸风声,两脚同时朝他的胸膛狠命跺去。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已经使得完美至极,可是,这所有动作瞬间都化成泡影。 铁棍在逼近刀疤脸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同时他挺起胸膛,仗着满身横肉,生生使贾一白的双脚好像跺到了一堵铁墙。不仅没把他跺趴下,反而使贾一白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底板一下子传到膝盖骨。 贾一白被整个撞回地面,铁棍也差点从震麻的手里脱落,摔得尾巴骨阵儿阵儿地疼,可以这么说,一击之下,除了肚皮不疼其它所有的地方都疼。 这时,狗蛋c瘦猴刚从小门冲出来,胖子和小雨也刚从地上爬起来。校门里面,趴满了无数担忧而无可奈何的眼睛,包括刚才那几个奔跑相告的老师。 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贾一白的一举一动,包括刀疤脸。 贾一白顿时感到孤独无助的痛苦,其实从接过那根唯一的铁棍之时,他就已经预感到将来会是这样的场面,但这一切又怪得了谁呢? 他慢慢站起来,虽然浑身疼痛,但好在各处关节都没有移位。他看了看其他十来个纹丝未动的混混,心想他们虽然个个凶神恶煞,但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刀疤脸,只要把他拿下就可以赢了这场硬杖。 这时,刀疤脸突然说话了: “小子,你就是小白狼,贾一白?” 贾一白被问得一愣,心想打群架还问什么名字,但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小白狼,早有耳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反败为胜 贾一白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没想到小白狼的绰号已经远传于江湖了,不过这话是恭维还是夸奖呢? “不过如此,一般般嘛!” 贾一白一听差点没气死。 刚才的出丑和现在的羞辱,使贾一白气血上涌,暴跳如雷。 他不待刀疤脸脸上的笑容消失,就已经紧握铁棍朝他的小腿狠狠扫去,足足使出十二分的力量。 这一下果然把刀疤脸扫了个猝不及防,他的小腿遭到一记猛戳,整个身子往旁边晃了晃。 但也只是晃了晃。 贾一白又大吃一惊,但哪等他结束吃惊,刀疤脸就已经伸出大手往仍在地上举着铁棍的贾一白迅猛抓去。 贾一白只见一双大手从头顶盖下,急忙就地一滚。不曾想还是被刀疤脸逮住左胳膊,心慌之下猛地一扯,只听“嘶拉”一声,左袖顷刻报销。 报销就报销吧,好在挣脱了刀疤脸的大手。 贾一白正暗自庆幸,慌乱之中还未爬起,脑门上就突然传来“嘭”地一声,顿时感到头晕眼花。眼花缭乱中看见胖子他们终于全部助攻上来,而其他的混混也动起身形。 一时场面混乱,单打独斗终于变成了一片混战。 但胖子在一瞬间又被刀疤脸踢飞,瘦猴根本没来得及围上来就被一个混混扯着后脖领子拽到五丈开外,狗蛋更不用提,他在奔跑的过程中就被一个混混给绊了个大跟头。 踢飞胖子的刀疤脸迅速地飘移到贾一白的面前。虽然刀疤脸够强壮,但个头终究矮了一截。贾一白此时已能看清刀疤脸头顶上的根根硬毛。 可是刚刚看清那几根硬毛,贾一白就感到从下巴下面传来一阵闷痛,他听到“嗡”地一声,一股气流就卡在咽喉。后脑勺几乎撞到后背,一瞬间感到所有的牙齿都已错位,把舌头咬了个稀巴烂,嘴里顿时充满血腥味。 “白哥,白哥!” 贾一白感到胖子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慢慢睁开眼睛以后才发现胖子的大嘴就在他的脸旁大幅度地张合。 贾一白立即意识到他们今天可能要全部玩完,但他骨子里的傲气使他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认输。他想把胖子拉起来,但这时胖子的身子突然往后滑去,同时发出“啊”地一声惨叫,定睛一看,原来又是刀疤脸朝他的肚子猛踢了一脚。 贾一白恨得牙齿得得响,他爬起来,紧握铁棍,对准刀疤脸的侧脑勺狠狠打去。但铁棍尚在半空,突然感到上半身被两条”钢筋”死死捆住。低头一看,不知哪个混混的胳膊正紧紧地勒住他,混混的呼吸在头顶上犹如热浪翻滚,贾一白拼命挣扎但上半身仍然动弹不得。 刀疤脸冷笑一声,抬脚就朝贾一白狠狠跺去。 这时,贾一白突然急中生智,狠劲吸溜两腮生出一口血唾沫朝他脸上吐去,那口唾沫不偏不倚地吐到他的左眼,刀疤脸连忙抬手去擦。 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贾一白就着背后混混的身体重量,猛然飞起双腿朝刀疤脸的胸膛再一次跺去。刀疤脸这次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事不宜迟,贾一白登时又抬起一脚拼命朝背后混混的脑壳踢去,随着一声“哎哟”,贾一白的上半身解脱了。 但刀疤脸已经擦干血唾沫再一次快要飘移到贾一白的面前,在距离一米远的地方他伸出大拳头朝贾一白打来。贾一白飞速地后撤身形,举起铁棍朝着他的大肉拳头就是一棍。 刀疤脸立即疼得弓下身子,一边哀嚎一边连连甩手。 贾一白看到胖子他们一个个躺在地上惨叫连天,滚来滚去。而这时几乎所有的混混都在朝他奔来,此时不攻何时攻?而且要发起致命一攻。他脑海里突然闪现胖子和瘦猴的那一次玩闹,当即拿定主意。 只见他大吼一声,像条泥鳅一样往仍在哀嚎的刀疤脸胯下滑去,在经过裤裆的时候,他举起铁棍狠狠地朝上捣去。 瞬间,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猛然响起: “啊——” 这一声嚎叫真真响彻了整个学校的上空。 刀疤脸此时像只痛苦的大虾,脑袋钻在地上,双手捂住裤裆。 混混们显然都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贾一白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把铁棍从刀疤脸脑袋下面穿了过去,两手使劲一抬,铁棍就勒住刀疤脸的脖颈使他的脑袋翻上来,那条丑陋的刀疤也直面青天了。 “站起来!” 贾一白的声音不大不小,只是手上的力度又加了一分。 刀疤脸疼得浑身还在颤抖,但他的两手一直没离开裤裆。他一点一点地站起来,像只被人硬扯开身子的虾。 贾一白料想刀疤脸再也不能威风,于是一手紧紧握住铁棍,一手指向混混们,大声喝道: “听着,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不准再找小雨的麻烦,也不能再找小来的麻烦,不然的话——“ 贾一白冷哼两声,故意顿了顿,说: ”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们的命根子全都捣烂,捣得稀——巴——烂!” 混混们面面相觑,但显然已经认识到这个所谓的小白狼,贾一白,虽然打架不过如此,一般般,但捣人命根子真的有一手。为了这一生的性福,他们只好停在原地,均不敢上前。 眼见占了上风,贾一白却心生怯意,他不敢把刀疤脸往死里整,怕将来再回头报仇麻烦就大了。于是贴住刀疤脸的脸低声说出一串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我认识龙哥,想必你们也认识,今天这事就算完了,如果你们再来找麻烦,那就别怪我找龙哥出面了!” 有一次瘦猴说起县里的黑帮,眉飞色舞地称最厉害的黑帮大哥叫什么龙,大家都叫他龙哥,也有可能是他的真名里含有一个龙字,也有可能是大家的尊称,具体不得而知。听说他心狠手辣,不留任何情面,凡是他的小弟绝对维护,从不管什么道义或者道理。道上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大家也不敢轻易提起,更别说主动去得罪他了。 其实贾一白根本不认识他,他只是听说,听瘦猴的听说。 但此时贾一白也只能利用龙哥的名号来吓唬一下刀疤脸,不然,真怕这事没完。 没想到这句话还真的管用。 贾一白刚说完,便感到刀疤脸的身子在怀里一颤。然后不知是说给混混们听,还是说给贾一白听,抑或两者皆有,他大声说: “小白狼,这事算完了。放心吧,我保证不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贾一白听后,半颗心放下来,朝混混们大吼一声: “滚!” 接着抽回铁棍,放开了刀疤脸。 只见刀疤脸一手捂住裤裆,一手甩开,一脚一脚地砸着地面扭头就走。混混们个个收拢肩膀,低着头,紧紧地小跑在后。不一会儿,一群人就消失在视线之中了。 贾一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场群架之后贾一白在学生中更是声名鹊起,每个学生都以他为傲,时常把他的绰号挂在嘴边,好像谁被欺负了小白狼都能为他们出气。但这场群架却引起了老师们的反感,他们认为贾一白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把贾一白扔出去,其他几个自然就溃不成军了。所以不管班主任也好,其他任课老师也好,时时在课堂或课外都会紧紧盯住贾一白的一举一动,每天都会找一些借口试图把他勒令退学。当聪颖敏锐的贾一白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反而学乖了,他不仅自律,还警告胖子他们要收敛。这样一时半会老师们倒也拿他没办法,贾一白他们也没再打打闹闹,着实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只是近期夜夜的奇痒折磨得他直想死,但好在昨天晚上瞎子李的到来使他解了痒,还结了个怪结,但这个怪结一夜之间又不见了踪影。 没有时间去想怪结消失的原因,这个看上去富态温和的中年人正站在面前,听起来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使贾一白回想起那场群架的前前后后,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两个字——“龙哥!” “龙哥?!” 贾一白轻声道。 中年男人嘴角扬起,点了点头。 贾一白不知所措,手脚不知如何摆放。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名字就叫人害怕至极,没想到现在他这个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贾一白一边摸着后脑勺掩饰着内心的慌张,一边想起他最后对刀疤脸所说的谎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地说: ”啊,龙哥,龙哥,我,我,我错了!“ ”别紧张,小伙子,你之前说认识我,那是知道我的名字,你现在认识我,是知道了我这个人。所以,你没有说错,你也没有错!“ 贾一白停住后脑勺上的手,被面前这个伟大的龙哥弄得摸不着头脑,因为他的逻辑实在诡异,他的思维令人费解,但他的话听上去确实没错啊! 贾一白讪讪地看了看刀疤脸,刀疤脸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变得有些气鼓鼓的,使他脸上的刀疤更显得面目狰狞,似乎他说的好戏可能再也没机会看到了。不过好在他的“小弟”应该已经恢复了,不然他现在也不会神气活现地站在这里。但他怎么与龙哥混在一起的,料想群架前他是不认识龙哥的,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龙哥的名号就吓得夹起尾巴跑掉了呢?真是奇怪,贾一白实在想不明白。 这时龙哥顿了顿,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 “你爹是不是孟仁德?” 贾一白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龙哥微微一笑,拍了拍贾一白的肩膀,说: “我在李家庄等你,随时恭候!” 说完就回头大踏步地自行离去,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也紧随其后,只有刀疤脸站着没动。 他走上来朝贾一白的肩膀拍了一巴掌,不轻不重,挤出一个很不情愿的微笑,问: “你爹姓孟,你为什么姓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外公 贾一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撇了撇嘴巴,答道: “我随母姓!” 刀疤脸竟然一愣,立即又问: “为啥?” 贾一白没想到刀疤脸块头挺大,打架挺猛,可智商有点捉急。 “不为啥!” 贾一白冷笑一声,但又怕刚刚缓和的气氛再一次弄僵,连忙解释说: “随母姓随父姓都可以,有很多人都随母姓!” 刀疤脸听后仍然感到迷惑不解,他好像认为随母姓的家伙应该都是怪胎,这种现象怎么能够正大光明的存在?!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但他看着贾一白似笑非笑的脸,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迈着重重的步伐慢慢离去。 天气热起来了,蝉鸣开始在树上响起,暑假前一天,班主任开始逐个检查每个学生的学籍,以备来年的高考。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学籍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一个学生一个学籍,从入小学的那一天起,就跟随着你直到大学毕业。 当他抽出贾一白的档案,不禁皱起眉头,朝下面叫了一声: “贾一白!” 贾一白赶紧走上讲台,看到班主任手里一张小学的入学申请表。上面是他十岁时的照片:一个小女孩,稚嫩的面孔,整齐的刘海,长相清秀,眼神锋利。 班主任指了指照片,问: “贾一白,这个是你?” 贾一白点了点头。 班主任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提高一倍: “性别是女,你性别是女?啊?” 说完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贾一白的胸脯,似乎在怀疑衣服里面会不会是女人的两只大馒头。 贾一白思绪万千,仿佛又回到八年前重返孟庄的那一天。从那一天开始,他爹孟仁德还有明婆婆都千叮嘱万嘱咐地要他男扮女装,不仅衣服穿红色,头发也要留长,而且对外一律宣称:他贾一白是个女孩!究其原因,据说是瞎子李的指示,是为了保住贾一白的性命。至于真正的原因,不得而知,不仅他不知道,就连他爹和明婆婆也不知道。 “啊,这个,这个是,是笔误!” 贾一白思来想去,只能找到这个解释。 “笔误?” 班主任显然不相信,他仍然上下盯着贾一白的胸脯看。 贾一白心急,一把扯掉身上的t恤,立即露出两块胸肌。 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嘘”声,有几个家伙还吹起了口哨。 “穿上!成何体统?!” 班主任看到贾一白的胸肌后严厉地命令,接着拿笔在“女”字上面划了个圈,旁边写了一个“男”字,然后签上了他的大名。 没过两秒种,班主任又“咦”了一声,指着校名问: “琉璃镇小学,你小学在琉璃镇上的?” 贾一白点了点头,解释说: ”只上了一年!后来回贾楼小学上的! ”那也不行,在哪儿入学的就要回哪儿参加高考!“ ”是,我回琉璃镇中学参加高考!“ 班主任把贾一白的档案放进牛皮袋子里,大笔一挥在封面写上:贾一白,琉璃镇中学。写完往旁边一丢,露出得意的微笑,好像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扔了出去。 贾一白告别胖子c狗蛋和瘦猴他们,下午就收拾行李回到了贾楼。没想到这次与胖子他们一别竟五年没有再相见。 贾楼。贾一白的外公正一车车地往家里拉土,他准备在院子外再起三间土屋,最小的儿子也已经结婚生子,是时候与这几个儿子分家单过了。 贾楼不同于孟庄,孟庄有山有水,而贾楼挨着河北,这里是一片整齐的平原,松软的黄土一望无际。在地的那一头,有一棵苍翠的柳树,枝桠厚重,叶丛深绿,远远望去,好像一大块圆圆的绿宝石。 老爷子下颌压住双手,双手顶住铁锹把,他盯着那棵”绿宝石“看了一会儿,喃喃道: ”要是凤英还活着,今年也有小五十了!“ 接着陷入沉思,不一会儿两颗浑浊的眼泪缓缓流下他苍老的面颊。 ”贾一白啊贾一白,你这个小畜生!” 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 “混蛋,可怜的混蛋!” 一阵风过,柳树传来苍劲的呼声,枝头的柳絮翻飞,飞到老爷子的眼前,轻轻落下。 “外公!” 背后突然想起贾一白的声音。老爷子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到他,气得大骂: “你个王八羔子,想吓死我?!” “我来帮你!” 贾一白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地说。 不被待见的贾一白在外公家里永远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唯唯诺诺,任劳任怨。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使外公一家不再烦他,不再恨他,心灵受到感化,能有个好脸色给他,但他错了。 那是刻骨铭心的恨,那是恨不得他死去才好的恨。 这一点在老爷子身上表现得特别明显。所以贾一白对外公格外留意,格外小心。 “去,给你娘磕个头!” 老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下巴朝柳树指了指。 贾一白快速走到柳树下面,“扑通”一声对着柳树连磕三个响头,过后仍跪在那里盯着树干出神。 他了解苏北的殡葬习俗,人没了之后要埋在祖坟,而且要起一个坟头,以备后代祭奠。他知道他娘贾凤英为何没有被殡在婆家祖坟,但他不知道为何连个坟头也不留,只剩这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站在坟墓之上。 贾一白抬头仰望,细碎的阳光像黑夜中的星星一眨一眨,乏着银色的光辉,仿佛正在诉说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为啥回来了?“ 老爷子很不高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哦,学校放假了,放暑假了!“ 贾一白连忙站起来,回头解释道。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接着摆了摆手说: ”去装车!“ 贾一白很高兴地从外公手里接过铁锹,顺从地跑到板车旁边,使劲挖了一锹土扔到板车上。板车已经装了不少黄土,再添几锹几乎都要掉下来。他扭头看了看外公,见老爷子不动声色,也不敢发问,只好用铁锹背压实了土尖,继续往上添了一锹又一锹。 直到老爷子发令: “好了,拉回去!” 贾一白把铁锹“噗”地一声插到黄土尖上,铁锹把便稳稳地昂在半空。这一板车的土压得太实,重量几乎相当于两板车。 把车把中间的绳子套在右肩,双手抬起车把的一瞬间,贾一白便感到份量不轻。这车土别说拉回家,就是拉起来也要费很大力气。果然,即便贾一白两脚站稳踩实,浑身的力气从丹田运到两只手掌,肩膀同时用力,咬牙往前一拉,板车竟然都纹丝未动。 贾一白几乎不敢相信这一事实,他回头看了一眼车轮,那车轮果然一动没动。在车轮旁边,站着老爷子,他看到老爷子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轻蔑。 “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老爷子不仅用眼神蔑视他,并用语言继续蔑视他。 贾一白瞬间感到莫大的羞辱,他再一次双手使劲,咬牙往前一拉,没想到板车竟然动起来了,不错,真的动起来了。他情不自禁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正想向外公表明他不是没有这点力气,但竟然看到外公双手握住铁锹把,在帮着他推。 贾一白突然感到心口好像堵了什么,眼睛开始发酸,一颗斗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然而,拉出地头时,贾一白便感到板车又变得死沉死沉了,回头再一看,外公停在原地,正默默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或许在想刚才不该帮这小畜生一把吧。 看来,前一秒霎那的感动是多余了,是可笑了。 贾一白抬手擦去泪珠,心想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土拉回家,绝不认怂,绝不服输,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被外公看扁。记得他出生一周后便被送到贾楼,懵懵懂懂地活了十年才返回孟庄,可只过了一年,与他爹孟仁德和他姐孟美丽一家人才团圆了一年,又被送回贾楼。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这几年里见外公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要用力气来证明他已经长大了,绝不再是那个浑身沾满母亲的鲜血而一无所知连眼睛都没睁开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了。他不再需要照顾,不再需要。 然而,想归想,做归做,背后的板车重量可是公正而威严的评判上帝,它拖在贾一白的身后,稳沉稳沉的,等待贾一白去征服它,去打倒它。 但是,想要打倒它却不那么容易。几乎说是很困难c完成不了的任务。贾一白的手心已经火辣辣地痛,右肩也像一根皮带抽过c皮肉翻起的疼痛,但板车的车轮只是一点一点地滚动。贾一白一度怀疑车轮是不是妖化了,已经变成四方的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车轮正不紧不慢,小小的碎步似的往前探。 地头离家大概两里路,照这速度,日头下沉天黑透了这车黄土也不一定能拉回家。贾一白不禁心急气躁,这时突然感到肩膀一沉,双臂猛然麻痛。他惊慌失措,回头一瞧,这该死的车轮走哪儿不好,偏偏撞上一块砖头。 想要拉车越过砖头,即便用力到吐出老血也是不可能的,贾一白只好慢慢放下车把,走到车轮旁边,弓腰想把砖头拔出来。哪知那砖头与车轮之间竟然如此亲密,一拔之下,砖头只是斜了斜方向,仍然稳稳地硌在车轮前侧。 ”笨蛋!“ 外公的声音突然又从背后传来,贾一白的脸瞬间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他刚刚想要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不想再被外公看扁,没想到这么快又再一次被外公找到被看扁的理由,并给予了他最解恨最合乎情理的蔑视。 老爷子吼叫着要贾一白让开,拿铁锹又把砖头朝一侧斜了斜,然后叫贾一白朝着砖头的逆向拐了一下,车轮终于摆脱了砖头的阻碍,爷孙俩合力把一车土就着夕阳的余辉拉回了家。 卸车后,贾一白一下子把自己四仰八叉地放倒在黄土堆上,闭紧嘴巴,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来自身体各个部位的疼痛。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酸楚:死了还不是像这样躺在黄土里,其实,也未免不是一种解脱! ”才拉一车土,就累成这个熊样!“ 外公仍然不依不饶,继续着对贾一白的蔑视。 ”你娘年轻的时候,拉一天土还能回来做饭。哼,她干活可是一把好手,家里地里都不在话下,年年被评为三八红旗手,多少小伙子都喜欢她!” 老爷子说完竟然叹了一口气,停了停,看着西方天边的一抹红晕,仿佛自言自语: “可是,她谁都不喜欢,偏偏喜欢那个臭小子。” “哦,我爹,我爹也不错啊,他可是光荣的人民教师!” 贾一白仍然闭着眼睛忍着疼痛,但他不允许任何人看扁他爹,于是随口反击。 没想到老爷子一愣,接着朝地上呸了一声: “你爹,你爹还不如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夜返 贾一白一跃而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睁大双眼,疑惑不解: “外公,你,你说什么?” 哪知老爷子却突然闭紧嘴巴,只字不吐。接着看也没看贾一白一眼,扭头就走。只剩下贾一白在土堆上发愣,他彻底给弄晕了。 “走吧,吃晚饭!” 大舅不知从哪儿走进来,拍了拍贾一白的肩膀,招呼了一声。在这个家里,贾一白与之关系最亲密的当数大舅了,虽然他十岁之前挨尽了大舅的打,但相比二舅三舅的冷漠和外公外婆的憎恨,大舅很明显地把他当成了一个人看。 一张直径差不多两米的大圆桌放在堂屋正中央,外公外婆坐在上首,几个大舅和大舅妈以及表妹表弟团团围坐在一起。虽然泱泱十几口子人一起吃饭,但桌上的食物却少得可怜,除了每人面前一碗面条之外,其它就是圆桌中间的几小碟咸菜了。 贾一白自觉地坐在最下首,这种坐法已经延续了十几年,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气氛很不融洽,似乎酝酿着火药味,贾一白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刚把第一根面条送到嘴边,就听到外公的声音: “吃完饭你就回孟庄!” “好!” 贾一白点点头乖乖答应。 “土不用你拉了,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拉不了!” 贾一白再一次点点头,庆幸的是不用再受苦受累,难过的是又一次被外公看扁。 “回去就别老是回来了!”外婆盯着碗里的面条冷冷地说,“人已经够多了,再添上你,挤得慌,也不够吃!” 确实不够吃!当年贾一白刚刚出生一周后被送到贾楼时,外婆开始只叫他害人精。后来,大舅觉得不太好,要给这个襁褓中的婴儿起个名字时,外婆就恨恨地说:“起什么名字,这就是个害人精!” 外公叹了一口气说:“是害人精,但凤英的孩子还是起个名字好!” “咱们这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好起的,将来会被他吃得更穷的!” 老爷子一拍大腿说: ”好,那就叫他贾一穷!“ 大舅撇了撇嘴说:”越叫穷名字就越穷,这孩子这么白,不如,叫他贾一白吧!“ 于是,贾一白的名字就这样敲定了。 “爹c娘,你们让他一个小孩子漆黑半夜地回孟庄?” 大舅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他立即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可有六十多里路呢,一个大人大白天也很难骑回去啊!” 大舅的理由,听上去是多么合情合理!贾一白本来对六十多里路的距离没有感觉,而且认为外公外婆下的命令也没有什么不妥,他一向是遵从惯了的。但一经大舅提醒,他倒也觉得这命令有些残忍了,于是抬起头来一会看看大舅,一会又看看外公外婆。 ”这么大人了,骑一夜累不死,天明就能到了!“ 没等来外公外婆收回命令的答复,却等到二舅对命令的再一次肯定。 ”就是,上学都上到细皮嫩肉了,娇里娇气,先想想你有那个命没?!“ 又等来三舅恰到时机的充满醋意的附和。 贾一白慢慢低下头,一顿狂扒猛嚼,然后拿起空碗走到院子里自来水水井旁边,把碗筷洗干净,又放到厨房的炉灶上,最后走出厨房。 ”好了,气打足了!“ 大舅手里拿着充气筒正好经过厨房门口,他拍了拍贾一白的肩膀,说完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天已经黑透,黑雾笼罩着大地。仿佛有一位丑恶阴险的老妇人,她披着黑纱,瞪着阴暗的双眼,发出无声无息的冷笑,把黑纱往空中一抛,然后就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把大地裹了个严严实实。 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泡在贾楼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里泛着腥黄的光晕,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几声婴儿的哭闹,这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理所当然。 贾一白湿透的t恤尚未吹干,冰冷地裹在身上,他驮着他在贾楼少得可怜的物件,骑着自行车一路向西向南。 六月的苏北,依然夜凉如水,再加上晚风吹来,贾一白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骑在黑黑的乡村小路上,所有的坑坑洼洼都显得平整了许多,自行车的车轮感觉不到太大的震动,贾一白不由加快了速度。 月亮升起来了,黑雾渐渐散去,白雾开始翻滚而来。最初几个村庄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骑行到后来,贾一白看到的村庄就像蜇伏在白雾之中黑色的大怪物,一只又一只,一片又一片。再到后来,远处出现了不高的小山包,前方扑来了更湿润的空气,贾一白闻到了河水的腥味。一直到高山层峦,河水缠结,贾一白知道离孟庄已经不远。 月亮西斜,但越发皎洁,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贾一白的心情越来越好,离开令人压抑的贾楼,他终于可以再次回到父亲身边,回到孟庄——,等等,孟庄,这个地方怎么能去? 贾一白突然想起来,孟庄这个地方他是不能去的。八年前八生婆就下了命令:不准他再踏进孟庄一步。是了,孟庄是她八生婆的天下,容不下他贾一白。 贾一白慢慢停下来,抬头朝前方望去,再往前大约一两里路程,就是孟庄,不能再往前。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似曾到过,想了想发现再往前不到百米,那一片山丘下面就是孟家的祖坟,八年前他可是去了一趟又一趟的地方。 想起孟家祖坟,贾一白鼻子一酸,眼睛就开始湿润,那里埋着孟仁光——他的四大爷,还有明婆婆——他的亲奶奶。 八生婆只是名义上的奶奶,贾一白不跟她亲,相反,还要视她为仇敌。 停留片刻,贾一白决定先去孟家祖坟磕几个头再绕过孟庄,然后再回琉璃镇,反正他爹和他姐以及新妈妈现在都居住在镇上,孟庄的家估计只剩下断壁残垣了。 孟家祖坟在远处看好像一片村庄,一棵棵黑色的大树紧密簇拥在一起,下面是成片的坟头。 贾一白推着自行车走过去,在距离十来米远的时候,突然听到”吱“的一声,好像就在耳边响起。他打了个激灵,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他惊恐地朝四周望了望,但一切都风平浪静,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待再走近时,坟堆那边突然传来”咕咚“一声,这一次贾一白听得真切,仿佛谁的身子快速地滚落又弹起并飞跑起来。果然,两秒钟之后,贾一白看见坟堆那边出现一只小小的动物身影,兔子大小,它飞快地一溜烟地跑向远方。 贾一白松了一口气,擦掉额上的冷汗,找到明婆婆的坟头,”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 ”明婆婆,孙儿来看你了!“ 贾一白说完,双眼顿时充满泪花,哽咽到不能自已。 八年前,那一天孟老七死在他”嫁“过去的异乡——刘家,听闻噩耗的明婆婆硬是跟着孟家人在大雪纷飞的风雪里走了几十里路赶到刘家,看到薄棺中孟老七的脸的第一眼,她惨叫一声“老七”就晕了过去。 由于刘家的无理拒绝,又考虑到阴阳先生说什么要想在刘家办后事就要把孟老七仍然活蹦乱跳的七八岁的儿子孟爱华的后事也一起办了的话,孟家人在孟仁光的带领下决定连夜用骡子板车把孟老七的尸体和棺材一起拉回孟庄。但骡子在出了刘家后再也不肯往前走,任凭孟老五把骡子屁股打出几道血印骡子也一动不动,只是朝天嘶鸣,悲苍的嘶鸣叫醒了昏迷中的明婆婆,她挣扎着爬起来迈着小脚连奔带跑,又在雪地里滚爬几次之后才终于趴到孟老七的棺材上,大哭一声:“老七,我的儿!”接着又晕了过去。 贾一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孟老七明明是八生婆的儿子,为什么明婆婆在这一刻突然叫出“我的儿”三个字,这在十岁的他是不能理解的。直到后来,他渐渐长大,才认识到孟老七确实是明婆婆的亲生儿子,但这个却是明婆婆一生的污点,他不愿再想起。 孟老七的棺材被运回孟庄之后,遭到了八生婆的极力反对,她绝不允许孟老七埋在孟家祖坟。孟仁光来来回回把孟老七的棺材从祖坟到孟庄拉了几次之后,终于决定埋在他家院子里那一片芦苇下面,好在他没有结婚,更没有只儿片女。没有人反对,孟老七这才入土为安。 那时候的明婆婆就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开始自言自语,贾一白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他爹孟仁德和老四孟仁光还一起商量把明婆婆带到镇上去看医生,没想到更可怕的灾难正等着他们。 那就是孟家人发现了贾一白男扮女装的秘密。 一场血战之后,孟仁德勉强拣了条性命跑回琉璃镇,但把明婆婆留在了孟庄。本就精神恍惚的明婆婆,又遭到了孟家人的逼问,明白孟家人已经知道贾一白的性别,她和孟仁德隐藏了十年的秘密终于被发现,她终于疯了。 没过多久,明婆婆便阖然长逝! 但孟老先生也在同一天仙去! 贾一白朝孟老先生的坟看了一眼,心情很复杂,爷爷还是那个爷爷,奶奶却只是明婆婆一个。 绕过几个坟头,就是孟老四孟仁光的了。 贾一白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接着两腿一软,坐在地上。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明白孟仁光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这是我欠你娘的!” 八年前的那场混战,死了两个孟家男人,一个是凶猛阴险的老三孟仁信,一个是正义英俊的老四孟仁光。 那时贾一白在琉璃镇小学就读一年级,也是柳絮翻飞的日子,那一天上午第三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学校保安毛老师快速地走到教室门口把杨老师——贾一白现在的新妈妈——叫出去,没说两句话,杨老师就急匆匆地跑到讲台上宣布下课放学——根本不到放学的时候。 贾一白正要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却被杨老师一把抓住肩膀,她焦急地问: “贾一白,我问你,你们在琉璃镇以外还有亲戚?” 贾一白立即想到外公一家,他们在贾楼,属于另外一个镇,于是点点头说: “是!” “什么亲戚?” “我外公外婆!” “他家男人长什么样?” “像我,圆脸,大眼” “不对,不对,不对!”话未说完,就被杨老师急匆匆打断,她连连摇头, “有没有不在琉璃镇而跟你爹有点像的亲戚?” “可能没有了。” 轮到贾一白摇头了,现在他真的等急了,急躁地问: “杨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老师没有回答,反而又问: “为什么一上午都没有看到你爹?去,把他叫来!” 贾一白也在纳闷,他爹昨天晚上去找四大爷孟仁光喝酒,一夜未归。 杨老师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急得搓着手来回走动,不停嘀咕:“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贾一白再也按捺不住,提高嗓门吼了一声: “杨老师,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杨老师看着贾一白,想了想,心下一横,弓腰按住他的肩膀很严肃地说: “贾一白,你听我说,校门口来了十几个人,说要找你。为首的跟你四大爷很像,但他是断鼻梁。而且,他们个个都戴着墨镜,一看就不是好人,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贾一白听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明白这是孟家最不好惹的孟老三孟仁信从云南回来了。他知道他心狠手辣,上次差点要了孟仁光的命,这次又卷土重来,不知道到底想要干什么。 贾一白抬头问: “他怎么说?” “他只说找贾一白,孟仁德的儿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被擒 贾一白的心又咯噔一下,他明白该来的早晚要来,而且这次直奔他而来,绕过他爹他娘还有四大爷孟仁光。狡猾阴险的孟老三终于找到正主。 怎么办? 此时琉璃镇小学里只有贾一白的姐孟美丽一个亲人,但她傻乎乎的不顶什么用,不添乱就算好的了。昨天孟仁德找孟仁光喝酒彻夜未归,不过即使在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唯独一个孟仁光,最能指望上的,可惜也不在。如果他在,就好办多了。 贾一白的脑子里急速运转,试图拔开重重阻挠找到解决办法,可是,最后他失望了。 没有办法,现在摆在眼前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这群坏蛋既然讲明了要找他贾一白,他就必须出去会会他们,而且他天真的以为,以他的聪明灵巧,即便斗不过趁机跑掉也没有问题。所以,他放下书包,抬脚便朝外走。 “你去哪?”杨老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着急地吼道。 “去会会他们!” “不行,不行,太危险,毛老师说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哦,对了,他还说,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杨老师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他还说,如果十分钟之内你不到的话,他们就砸门,然后干掉毛老师!” 贾一白相信他们说到就能做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纠缠于孟家家族内部的纷争就会连累到无辜的旁人,罪孽就更大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想到这儿,贾一白用力扯掉杨老师的手,撒腿往门外冲去,背后传来杨老师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正是无知所以无畏。 贾一白远远地看到毛老师正在门后面急得跺脚,一边等一边朝这边张望,突然看到贾一白的身影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这些坏蛋要等的人终于出来,他不用再独自面对这些吓人的家伙了。惊的是怎么只有贾一白一个小孩子。 “贾一白,你爸爸呢?” 他站在保安室门口焦急地大声问。 那是毛老师平生第一次眼神有光,而且准确地把焦距定在贾一白的身上。 “他不在!”贾一白一边跑一边快速回答,他从毛老师身边冲过,打开校门的大锁,闪身出去。背后杨老师追跑的脚步声刚刚传来,就听到“咔擦”一声,贾一白已经又转身锁上了大门,而且随手把钥匙也放进了裤兜。 贾一白刚刚转过头来,就闻见呛鼻的生猛的海鲜味,一片黑色的肉体横在贾一白的面前。清一色的黑衣服黑裤子黑皮鞋,一脸肃穆,好像在参加某个人物的葬礼。除了孟老三孟仁信,个个都戴着大蛤蟆镜,大得夸张,使整张脸所剩无几。各种脸形,各种嘴巴,各种鼻子和该死的蛤蟆镜。 断鼻梁的孟仁信就站在中间,几个月不见,身上脸上倒见膘了。他慢慢走上来,弓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贾一白的眼睛。 就这样盯了半天也没说话。他不吭声,后面的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他伸出大手打了个响指,只见一个蛤蟆镜快速地移来,绕到贾一白的背后,伸出两手抓住贾一白的胳膊,试图扣在背后。贾一白拼命反抗,他摁住左手却摁不住右手,摁住右手却摁不住左手。 “笨蛋,再上一个!” 孟仁信气得大叫。 另一个蛤蟆镜急忙上前,两个蛤蟆镜一人抓住一只胳膊才算紧紧地摁住贾一白。此时贾一白再也挣扎不开,他气乎乎地瞪着孟仁信。 孟仁信的嘴角滑过一丝冷笑,大手一挥,命令道: “带走!” “放开他,放开他,贾一白,贾一白!” 背后响起杨老师急促的声音,她的一只胳膊伸出来,朝着门外的这群人拼命摇手。她急躁地紧紧地扒住校门,似乎想把整个身体穿过那细窄的门柱钻出来。 孟仁信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又泛起一丝冷笑,扭过头来冷冷地再次命令道: “带走!” 蛤蟆镜没有把贾一白朝街上带,也没有朝孟庄的方向,只是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冷冷清清,根本没有行人。贾一白心里一沉,猜想孟仁信要在这里把他灭了,而且尸体可能几天之后才能被人发现。想到这里,他开始害怕,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两个蛤蟆镜把贾一白死死地摁到墙上,孟仁信弓下身子直直地盯住贾一白的眼睛,发出冰冷的地狱般的嗡嗡的声音,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贾一白心想你又不是公安,凭什么如实回答,一会儿偏瞎说。 “第一个问题,你管孟仁德叫爹,而不是孟仁光,对不对?” 没想到这么简单而又奇怪的问题,真是一个大白痴!贾一白朝他翻了个白眼。 孟仁信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打起精神,接着问: “好吧,第二个问题,你娘确实是贾凤英,对不对?” 贾一白突然觉得他面对的是一群傻子,个个傻得冒烟,于是他扭头看向天空。 “好,第三个问题,你确实是男孩,而不是女孩?” 贾一白无法忍受他的愚蠢,喉咙里冷哼一声。 这个秘密早已不是秘密。但转念一想,是了,当时这个秘密被孟老五从孟美丽嘴里套出来的时候,孟家只有孟仁信和他的儿子孟爱党当时躲在云南,对这个秘密还不敢完全相信。所以他要一一核实,证明他爹是他爹,他娘是他娘,他,而非她。 孟仁信核实完毕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他的笑来得很慢,但他的笑结束得很快。两秒钟之后,他的笑容突然消失,仿佛正在大笑的人突然被人塞到嘴巴里一坨屎。 他表情难看,双眼充满猎奇和贪欲,抬手就去解贾一白的扣子,从棉袄到毛衣再到里面的小衬衣,他一粒一粒地解开,直到贾一白露出光溜溜的小胸脯。 孟仁信盯着贾一白的小胸脯看了半天,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甚至把棉裤也往下拉到肚脐。他的脸几乎要贴到贾一白温热的小肚皮上。 贾一白终于明白孟仁信想要干什么。孟家家族的秘密似乎一直都在围着贾一白转,那些过往的纷争都源于他后背的胎记。不过这个胎记虽然孟家人都已经知道很有可能在他贾一白身上,但无论如何也不知道那胎记的奇怪之处。 想必眼前的孟仁信就在找那枚胎记! 但胎记只凭凡夫俗佁的肉眼怎能看到? 贾一白看着眼前这个像熊一样的孟仁信趴在自己的肚皮上睁大牛眼狠瞪,也找不到胎记一丝一豪的线索,就觉得非常可笑。他刚想张嘴笑,牙齿却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得得声,紧接着浑身又打了一连串的哆嗦,天气实在太冷了!苏北的正月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在这么一个狂风呼啸的胡同巷子里,衣服扣子被解光,露着整片胸脯,又被孟仁信盯了这好久,不冷才怪! 孟仁信站直身子,满脸愠怒,突然抬手“啪”地一声,狠狠地赏了贾一白一个耳光。贾一白正冷得发抖,脸上又突然遭此一击,顿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 “说,那玩意在哪?” 贾一白慢慢抬起头来,眼前的孟仁信有些恍惚。 ”快说,兔崽子,那玩意在哪?“ 孟仁信的声音提高了几倍。 ”什么玩意?“ ”哼,什么玩意,明知故问!你身上的胎记!” 孟仁信几乎要吼起来了。 “不知道,我没有胎记!” 贾一白冷冷地说。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贾一白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愤怒至极,抬起头破口大骂: “王八蛋,孟老三,你王八蛋!” 孟仁信不恼反笑,只见他慢悠悠地从腰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轻轻地按在贾一白的脸上, “还不说,信不信我把你这张小白脸划烂?!” 贾一白知道孟仁信说到就能做到,危急时刻,他多么希望孟仁光在身边。想到孟仁光,他突然灵机一动, “我身上的胎记肉眼看不到,只能四大爷使用一些方法才能看到,不过什么方法,我真的不知道!” 孟仁信显然一愣,微微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匕首往下按去,冷笑一声: “别抬出孟老四,你以为我怕他吗?” “我没说你怕他,但真的只有他才能让胎记显现出来,算了,不信我就算了!” 贾一白看到孟仁信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他更加坚信孟仁信一直是害怕孟仁光的,虽然上次孟仁光差点被他弄死。 孟仁信果然犹豫了,停了一会儿,他慢慢收回匕首,接着与几个蛤蟆镜耳语几句,如此这般交待之后,命令道: “回孟庄!” 孟庄这个名字其时对贾一白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打心眼里不想回去,并认定此番凶多吉少。 当下这伙人分成两路,一路由孟仁信指挥两个蛤蟆镜押着贾一白往孟庄方向,一路剩余的蛤蟆镜朝琉璃镇的街上跑去。 拐出胡同,又绕过两排房屋,贾一白看到前面不远处竟然停着一辆似曾见过的红色拖拉机,正觉诧异,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劲风呼啸而来,同时后脑勺立即传来一阵闷痛,接着两耳轰鸣,眼前一黑,便趴到了地上。 “老大,弄这个小孩回孟庄干什么?不如就地解决了!” 其中一个蛤蟆镜愣头愣脑地提出建议。 “你懂个屁!” 孟仁信厉声呵斥。 拖拉机“咔咔”的声音响起来,烟管里冒出浓浓的黑烟,司机抽着一根旱烟管子,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嗓门回头叫道: “我说老三,你咋非得跟老四老八过不去呢?你这一回来就把老八的小孩弄回去,回头老四老八再过来找你算帐,你孟家刚消停几个月,又要被你惹一堆事出来!” 孟仁信盯着司机的后脑勺,低声吐出几个字:”你懂个屁!“ 不过司机啥也没听到,他以为孟仁信正在反省着他的话呢。 ”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吧,你看我这样多好,早上从家拉粮食出来,一上午就卖完了,赚个十来二十块,够一家子吃一个月的猪肉了,下午又能回家再干些地里的活,家里家外两不误,这样安稳的日子不好吗?“ 说着他回头又看了孟仁信一眼,他只看到孟仁信发福的大脸,没看到孟仁信眼中的恶意, ”不过安稳的日子,到最后只能把自己倒腾死逑了!“ 孟仁信的拳头慢慢握紧,又慢慢松开,最后又低声骂了一句:”你懂个逑!“ 拖拉机到孟庄已是傍晚,司机直接把车开回他家,两个蛤蟆镜把贾一白拖下来,孟仁信领着他们朝孟庄深处进发。 三个人拖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贾一白像幽灵一样潜入,无声无息,偷偷摸摸。 深夜,贾一白慢慢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一片漆黑,四周安静得吓人。他感到背后冰凉彻骨,明白整个身体仰躺在地,他试图爬起来,却发现两只胳膊已被死死地反绑上了,两只脚也被捆得结结实实。 这里是哪儿? 应该是孟庄,但孟庄的哪里却不清楚。不过很明显肯定不是他家,他对自己的家虽然不是非常熟悉,但熟悉的味道这里没有。 他挣扎着慢慢撑起上身,使自己靠住墙壁,心里盼着孟仁光早点出现,早点把他救出去。 这一夜比任何一夜都痛苦难熬,冰冷c焦急c失望c绝望,一股股强烈的痛苦奔涌而来,撕扯着c击打着贾一白的躯体和灵魂,他头疼欲裂,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突然听到“吱呀”一声,他睁开眼睛,看到一道光亮射进来,才发现此时已是黎明。 站在门口的庞然大物正是孟仁信,他腆着大肚腩,浑身肉抖抖地走进来,接着蹲下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说: “兔崽子,还没把你冻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逼问 “老子命大!” 贾一白咬牙切齿地说。 孟仁信冷笑一声, “你亲爱的四大爷到了!” 贾一白乍一听激动得浑身发抖,似乎已经看到孟仁光已经把他解救出去,爷俩正迎着朝阳回琉璃镇。 “不许跑,如果不听话我随时要你的小命!” 孟仁信一边威胁一边蹲下来解开贾一白脚上的绳子。贾一白心想,这家伙果然还是怕孟仁光,孟仁光一到他就吓得把绑住自己的绳子解开了。 走出屋子,苍凉的刚刚升起的太阳却把贾一白的眼睛照得生疼,他一边躲开阳光,一边半睁着眼睛四处打量,发现院子里长满蓬蒿,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仔细一瞧,这里居然是孟仁信的老家。 孟仁信的老婆死的早,听说生下孟爱民没多久就走了,孟仁信独自一人带着孟爱民,一直没有再婚。早些的时候,他做啥啥不成,种地庄稼不丰收,种桑养蚕,蚕宝宝却死了一批又一批,他也做过贩卖粮食的生意,但每次都亏个精光。后来,他索性离开孟庄,带着孟爱民跑去了云南,不知他在那边做什么,反正几年回来一次,一次比一次衣着光鲜,身子也一次比一次粗壮,大手大脚丫子,走路嗡嗡的,声音也嗡嗡的,整张脸也晒成黑碳色,远远望去,跟一头熊没啥区别。所以他在孟庄的老家也就荒了,房屋破败,院子里长满一人多高的蓬蒿,也无人打理。 孟仁信一转弯把贾一白带到一个快要倒塌的大棚子下面,那大棚子虽然空了,但仍然隐约闻到一股牛屎牛骚味,门口有一个大石槽,想必这里以前是他家的牛棚。 牛棚靠墙站着一排蛤蟆镜,他们个个背着双手,叉着双脚,耀武扬威,冷若冰霜。 突然,贾一白看到在他们的脚前趴着一个人,全身五花大绑,像个粽子一样。脸朝下,头发零乱,棉袄也被撕扯出一团棉絮,耷拉在左腰处,白得耀眼。 他不是别人,正是孟仁光! 贾一白瞬间停止呼吸,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站在原地,只瞪着大眼死死地盯着孟仁光,不明白这么魁梧的四大爷孟仁光怎么会轻易地被孟仁信逮获。 “四大爷,四大爷,四大爷孟仁光” 贾一白跑过去,对着孟仁光的耳朵连声喊叫,好大一会儿之后,孟仁光的脑袋终于动了动,他抬起头看到贾一白,咧嘴就笑,但笑完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他惊讶地看到站在他旁边的蛤蟆镜,又看到队头一张硕大太师椅上的孟仁信,他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他先是双臂使力,发现两只手根本无法动弹,又用力蹬了蹬,结果双腿双脚都被绑得结结实实,根本挣脱不开。无奈,他只能翻过身子,就着贾一白的膝盖费力地坐起来,然后死死地盯住孟仁信那张面盆一样大的脸。 孟仁信眼睛中闪过一丝慌张,但立即又镇定下来。 “哼,你不要这样盯着我,你应该知道你斗不过我,因为我比你多吃几年粮食。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 贾一白听到孟仁光从牙缝里切了一声。 “好吧,别浪费时间了,趁老太婆他们还没到,赶紧把胎记的事情说出来,以免遭受皮肉之苦!” 孟仁信满脸仁慈,大手一挥,仿佛他帮黎民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而不求回报一样。 孟仁光眉尾稍抬,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不屑地往院门看去。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德性!” 孟仁信有些不耐烦,他站起来,慢慢走向孟仁光。 “胎记的事情不说也罢,反正那玩意也不顶个逑用,我只问你,宝贝到底在哪?” 孟仁信背着手,弓下身子,他把脸几乎贴在孟仁光的脸上,一张宽大的胖脸,一张刚毅的瘦脸,但两张脸上都长着一样的有些突出的眼珠子,这是孟家兄弟的显著特征,从老大到老五,但到老六突出的眼珠子就突然不见了,变成了贼眉鼠眼。到了老七和老八孟仁德又不一样,不仅眼珠子不像,脸形不像,整个五官都不像。贾一白最初的猜想是八生婆连着生八个,肚子里的营养跟不上,所以越生越怪,最后就长得奇形怪状了,不过孟老六把奇形怪状演译得淋漓尽致,把所有的缺点都集中在他自己身上了,所以接下来的老七和老八反而生得俊秀,不同于老大到老五一色的粗壮相了。即便八个儿子不全一样,但每个儿子都叫八生婆一声娘,所以八生婆就有这了样的绰号,时间久了,很多人都不记得她原名叫李凤环了。 孟仁信说完,孟仁光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他又冷笑一声,没有吐出一个字。 “好,很好!” 孟仁信站起来,朝旁边打了个响指,立即上来两个蛤蟆镜,一下子把贾一白推到墙壁上,死死地摁住贾一白的双肩。 贾一白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待他站定,才发现已经动弹不得。他心跳加速,第六感告诉他今天会是凶多吉少。 “看吧,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这个兔崽子就要遭殃喽!” 孟仁信指着贾一白,幸灾乐祸地笑着说。 孟仁光果然着急了,他瞪着孟仁信咬牙切齿地说: “你动他试试?” 这句话仿佛命令,话音未落,贾一白肚皮上就挨了两拳,那是蛤蟆镜赏赐的。 ”混蛋!“ 孟仁光大叫一声,他试图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又一屁股狠狠地坐了下去。 ”混蛋?这就算混蛋了?还没开始呢,弟弟!“ 孟仁信说完,得意地慢慢踱到贾一白面前。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抬起贾一白的下巴,往孟仁光的方向驽弩嘴巴,然后轻蔑地说: ”兔崽子,你甭指望这个废物救你了,他根本不想救你,为了独占宝贝,死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大不了?!啊哈哈哈“ “放屁!“ 孟仁光愤怒至极,但他也只能坐在地上大吼大骂。 孟仁信扭头看了一眼孟仁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好吧,看来,你们爷俩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说完他把手伸向腰带,贾一白知道匕首就藏在那里,不由惊呼道: ”四大爷,救我!“ 孟仁信一愣,突然咧嘴一笑,抽出大手狠狠地给了贾一白一个大嘴巴子。贾一白被打得嘴角流血,牙齿松动,他吐出一口血唾沫,大声骂道: ”孟老三,我日你先人!“ ”住口!“ 孟仁信的大巴掌还停在半空,孟仁光的急吼倒先传来。即便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仍然及时地守护着孟家的尊严,不允许以下犯上,长幼有序,不能乱套。果然不愧是孟家的”守护者“! 孟仁信悻悻地收回大巴掌,重新伸进腰带,”噌“地一声,一把锃亮的匕首就被抽出,孟仁信把它顶在了贾一白的脖颈上。 ”不要!“ 孟仁光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显得苍白无力。 孟仁信冷笑一声,回头盯着耷拉着脑袋的孟仁光恶狠狠地说: “不要?我偏要,如果你不说出宝贝的下落,我今天不仅把这个兔崽子杀了,还要把老八一家全灭了,哦,还有那个漂亮的小娘们!” 小娘们?贾一白脱口而出: “杨老师?!” 孟仁光惊慌极了,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杨老师发生任何不测,于是他盯着孟仁信的后背斩钉截铁地说: “老三,你要是把他们全杀了,我今天也死在这里,那宝贝,哼,你就去找一辈子吧!” 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杂,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孟家人踢开院门像潮水一样涌来。为首的正是孟老大和被贾一白戳瞎一只眼的孟老五,他留着半拉子长头发,正好盖住那只瞎眼,只睁着一只突出的眼珠子往前赶。 “快挡住他们!” 孟仁信放开贾一白,握住匕首的大手朝蛤蟆镜们一挥,大声命令。 所有的蛤蟆镜们整齐划一地往前走,就连摁住贾一白的那两只。他们走过坐在地上的孟仁光,走过气急败坏又紧张不安的孟仁光,走过捡回一命的贾一白,然后走到牛棚外稳稳站住。他们仍然背着双手,叉着双脚,威严肃穆地站成一排,仿佛是一排坚不可催的英勇的人民子弟兵。 这时,贾一白眼角突然扫到一个人,他夹在人群中,弓腰猫步,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不是别人,正是他爹孟仁德。 贾一白在与他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突然计上心来,他朝孟仁光使了个眼色,孟仁光立即会意。此时孟仁信正背对着贾一白望着杀气腾腾的孟家人,他丝毫觉察不到牛棚里的局势已悄然改变。 “呔!” 贾一白大叫一声,突然跳起来朝孟仁光撞去,他把整个身子当成肉球一样狠狠地砸在孟仁信的背上。孟仁信冷不丁被撞得七荤八素,一个趔趄趴倒在地,而手中的匕首正好被撞飞在孟仁光脚旁。 “老八,快!” 孟仁光话音未落,就看见孟仁德已跑到面前拿起匕首“噌噌噌”一连割断孟仁光身上好几道绑绳,接着又朝贾一白跑去。 蛤蟆镜和孟家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晕了,但转瞬间,孟仁光已解开绳子,站了起来,贾一白的双手也解放了,自由了。 “小兔崽子,拿命来!” 孟仁信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快速启动粗大的身躯朝贾一白跑去。 “爹!” 背后突然传来孟爱民幽怨的声音。 孟仁信一下子站住,接着慢慢扭过头去,看着眼前的一群孟家人,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一笑。 “爹,你为啥不等我?你为啥一个人先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祠堂 孟仁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气愤又懊悔,气愤的是孟爱民不合时宜的质问,好像他要独吞那宝贝,连儿子都不能分得一星半点一样。懊悔的是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一直浪费在贾一白和孟仁光身上,别说宝贝没得手,连胎记怎么回事都还没弄清楚。 “老三,你是不是想趁我们不在,独吞那块宝贝?” 瞎了一只眼的孟老五孟仁道一下子戳中孟仁信的要害,直截了当地问。 孟仁信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指着孟仁光和贾一白,说: “哼,我要是想独吞,就不会把他们俩个弄到孟庄来了!” “哼,你是怕一个人弄不了吧?!” 孟仁道丝毫不留情面,直戳孟仁信的痛处。 这时,人群闪开一条缝隙,一个老太婆精神抖擞地走出来,正是八生婆。两只突出的大眼珠子把整张干巴巴的脸衬得相当瘆人,她的头发平光水滑地向后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扎了个小疙瘩。她穿着黑衣黑裤,一双大脚板子踩着一双大棉鞋,看上去精干利落,想必再活个几十年都没有问题。 她站在孟老大和孟老五中间,拿眼先瞅了一下孟仁信,又瞅了瞅孟仁光,再瞅了瞅孟仁德,最后眼光落到贾一白的身上。 ”去祠堂!“ 她哄亮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强硬的威严。 孟仁信的大手又在空中一挥,蛤蟆镜们立即整齐划一地绕到贾一白他们四人身后,由刚才的拒绝孟家人前涌的”子弟兵“变成了护送孟家人去祠堂的保镖。 祠堂这个地方贾一白没听说过,他不知道孟庄还有这么个所在,也不知八生婆带孟家人去祠堂干什么。他看了看孟仁光,孟仁光的眉头紧皱,但什么也没说。再看看他爹,只见孟仁德的脸都绿了,他不停地往后扭头,似乎想在蛤蟆镜中间找寻一条可以逃跑的路线,显然,祠堂是一个他很不想去的地方。 无奈,蛤蟆镜们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他只能上前紧紧地拉住贾一白的手跟着孟家人走,贾一白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 孟家人还有十几个蛤蟆镜们浩浩荡荡地走出孟仁信的院子,出了门往左拐,直往孟庄村东头进发。 孟庄之所以叫孟庄,是因为孟庄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姓孟。孟庄分东西两部分,东边大西边小,孟姓除了孟老大住在西边,其他都住在东边。西边住的大部分是外姓人家,昨天下午搭载拖拉机的那一家就是住在村西头。 听说,孟老先生的爹老家远在云南,当年逃荒要饭要到苏北孟庄。孟庄的大财主膝下只有一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年纪轻轻的精神上就出了问题。孟大财主看着这个逃荒要饭的青年模样周整,谈吐不凡,于是有心多留了他几天。这几天他帮着挑水打柴,挑粪浇地,不仅腿脚勤快,脑袋也灵光。孟大财主越看越中意,于是把痴傻的女儿嫁给了他。但要求他必须与云南老家断绝一切联系,也就是说青年算是入赘到孟家。青年心想云南老家穷得叮当响,而且几乎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于是倒也乐意入赘,于是两人欢天喜地的结了连理。不久,傻老婆连生了十来个孩子,但她只知道傻抱着,不知道喂奶,再加上各种原因,最后只活下两个儿子。一个是老大孟老先生,一个是老小孟小老先生。 二十年后,青年突然身患重病,大夫换了一打也没能瞧出他得的什么病,没多久,他就驾鹤西去了。傻老婆没过几年,也跟了他去。当时孟老先生刚满十八岁,孟小老先生刚刚三岁。孟老先生与孟小老先生虽然是兄弟,但情同父子,因为孟小老先生是孟老先生一手带大的。孟小老先生的一切大事小情,当然包括婚姻都是孟老先生做的主。孟老先生千挑万选终于选到了贾楼的明婆婆,一个知书达礼为人光明磊落心地善良的大家闺秀。可是,明婆婆的肚子不争气,一直没能生出只儿片女。孟小老先生与明婆婆夫妻恩爱,虽然孟老先生不止一次地要休了明婆婆再娶个能生的婆娘,但孟小先生一直拒绝,坚决不再另娶。可惜他又死得早了点,年过三十就没了,只留下明婆婆一个人孤苦无依,年纪轻轻地就开始守寡,一个女人家家的,过得很是凄惨。 孟老先生这一门倒开枝散叶,娶了个李家庄的地主婆李凤环,连生了八个儿子,而且没有一个夭折,十里八乡都出了名。八个儿子除了孟老四没娶媳妇,其他的又都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儿子女儿一大群。 此时,八生婆的后代们正浩浩荡荡地往祠堂赶,四周喧闹的叫声吵声不绝于耳,贾一白看到除了孟家人,一群外姓人也都紧紧地跟在后面,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多。妇女们扯着嗓子喊叫跟丢的小孩的名字,而小孩子们则高声地呼朋唤友,生怕玩伴掉了队,错过最精彩的“演出”。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扇大门前,贾一白抬头看到”孟氏“两个字在高高的门楣上发着金光,烫金的大字显得格外高档。 刚刚跨过高高的门槛,身后的大门就被“卡擦”一声紧紧关死,接着听到上锁的声音,贾一白回头一看,孟仁信把外姓人全都关在了门外,大门上立即响起噼哩叭啦的砸门声。蛤蟆镜们则齐齐站在门后,预防着门外的外姓人冲进来,同时也防备着门内的孟家人逃出去。 再往里走,是一个开井,左边放着几条长凳子,右边也是,正对面是一张高脚的红漆桌子,桌子上摆着已经腐烂长毛的供果c酒杯和一坛香灰,香灰里插着一把已经燃尽的香尾,横七竖八地斜插在上面。靠墙的桌面上放着一尊观音菩萨,双手合十,仿佛要普渡众生。 此时八生婆已坐到桌子旁边的太师椅上,众人也已落坐,祠堂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孟仁光c贾一白还有他爹孟仁德,三个人还站在天井里左右四顾,不知所措。 ”押上来!“ 八生婆突然平空一声惊雷,把贾一白吓得打了个激灵。他感觉到他爹握住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不仅更紧,而且开始发抖。 孟仁信打了个响指,两个蛤蟆镜走上来一边一个摁住贾一白的肩膀往供桌走去。贾一白心里骂了一句,但拗不过两个五大三粗的蛤蟆镜,只能乖乖地被押上来。 待走近供桌,贾一白才发现供桌上面竟然还挂着两幅画,不,准确地说是两幅画像。这两幅画像由于年代已久,再加上整体颜色与木头墙壁颜色相近,刚才站在开井竟然没有发现。 两幅画像上面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他们都正儿八经地端坐着。男人长相周整,眼神平和,只是他的两只大手白得出奇,又光滑细腻,软软地轻放在两只膝盖上面。女人眼神痴傻,嘴巴微微张开,似笑非笑。他们都穿着古老的服装,脚下登的是祥龙流云图案的棉鞋,衣服都耷拉到脚面,想必是富贵人家。画下面的白缝里写着几个字,女的是孟胡氏,男的是胡雪玉。 电光石火间,贾一白意识到这两人正是他的老爷爷和老奶奶。那个从云南逃荒要饭的青年还有孟大财主的傻女儿。 ”跪下!“ 又是一声惊雷,想必八生婆今天吃得很饱,嗓门大的很。 贾一白感到肩膀被两个蛤蟆镜摁得生疼,紧接着两只膝窝里各挨了一脚,他“扑通”一声跪下去,脑门差点磕到桌边。 ”磕头!“ 八生婆简直是三连发。 贾一白不等蛤蟆镜强制执行,自觉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画像上面的两人是祖宗,不能不令他恭敬。 ”带下去!“ 八生婆终于不那么愤怒了,好像对贾一白的听话还算满意。 贾一白又被带到天井,面朝八生婆,背后站着孟仁光和他爹。 ”好了,你们三个人都在,今天就当着孟家老老少少,必须把胎记和那宝贝的事情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八生婆终于说到主题,仍然是胎记和那块宝贝。 “对,如果不说出来,哼!”孟仁信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贾一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有种你现在把我杀了!” 贾一白突然大叫,脾气拧起来谁也拦不住。 孟仁信愣了愣,冷冷地笑了一声, “不急,把宝贝吐出来再说!” “他没有!” 孟仁光终于开了口。 话音一落,满祠堂的孟家人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他们全然不解宝贝如果不在贾一白身上,还会在哪里。 “他没有,那就还在你肚子里?” 孟仁信不可思议地望着孟仁光。 “不在!” 孟仁光不容置疑地否定。 孟家人全都哑口无言,倾刻,又都炸开了锅,男人女人的情绪都已不受控制,他们纷纷站起来指着孟仁光大呼小叫: “老四,你说谎,你没有一句实话!” “老四,你是不是已经把宝贝卖了,钱都在你腰里揣着呢?!” “老四,你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众人七嘴八舌,祠堂里闹哄哄一片。孟仁光紧皱着眉头只字不言。 “别吵了!” 八生婆大吼一声,众人立即收声。她把所有人看了一遍,不耐烦地说: “他上次不是说丢了吗?”说着把头扭向孟仁光:“老四,是不是现在还没有找到?” 孟仁光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给你时间再去找,但今天必须把你所知道的关于胎记和宝贝的一切原委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省得我们这些人老是瞎折腾,摸不准方向!” 孟仁光朝贾一白看了一眼,发现贾一白正回头看着他,他轻叹一声,清了清嗓子说: “也罢,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祠堂里面立即安静得吓人,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宝贝其实不是孟家祖传,他是爷爷从云南带来的,在他身体里面带来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宝贝 “你说什么?那宝贝不是我们孟家的传家宝吗?” “老四,你胡扯什么?爷爷可是逃荒要饭来的,他怎么可能有那宝贝?” “别想蒙我们,那明明是孟家的祖传宝贝!” 孟家男男女女又一次站起来,七嘴八舌,指指点点。孟家人对宝贝的归属无法认同孟仁光的说法,这与他们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想法严重冲突,所以他们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因为他们姓孟,不姓胡。 孟仁光抱住膀子站在天井,眉头皱成一团。 ”住嘴!“ 八生婆突然挺直身子,脸色铁青。 孟氏祠堂再次安静下来。 八生婆转向孟仁光,问: ”老四,你好好说,那宝贝当真不是孟家的祖传宝贝?“ 孟仁光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闭紧嘴巴,好像立即否决了刚才想好好把宝贝与胎记的事情说清楚的决定。 沉默良久,八生婆清了清嗓子,仿佛她首先承认了那宝贝不是孟家祖传的这一事实,问道: ”好吧,就算是你爷爷从云南带来的,那宝贝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又跟你们的胎记有什么关系?“ 孟仁光的眼神滑过八生婆,看到站在她背后的孟仁信,突然眉尾轻挑,哑然失笑道: ”三哥,你应该知道,你来说吧!“ 孟仁信立即惊慌起来,他不停摇摆着肥壮的大脸,尴尬地边笑边辩解, ”老四,你,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你,你可别冤枉好人!“ 孟家人却全都盯住孟仁信,试图从他脸上判断出他是否在说谎,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此时孟仁信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但八生婆有她自己的见解,她有些嫌恶地看了看孟仁信,嘴巴撇了撇,轻蔑地说: ”不可能,老三不可能知道!“接着又转向孟仁光,”老四,你就别撑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孟家祠堂,守着老祖宗的面你还不说实话,可是对老祖宗的大不敬!“ 孟仁光看了看墙上的两幅画像,又轻笑一声, ”娘,正是守着老祖宗的面,我才不能说。爷爷临死前交等待给爹,爹临死前又交待给我,宝贝的事情是个秘密,我不能说。”顿了顿,“但我肯定三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然他怎么揪住贾一白不放?“ 孟家人看看孟仁信,又看看贾一白,被孟仁光弄得摸不着北。 ”老三,你要是知道你就全说出来,咱们亲兄弟之间干啥还要藏着掖着?“。 ”老三,你就别装了,要你说出来还容易些,要老四说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说吧,说吧,再不说你可真是想独吞宝贝了!” 孟仁信感到骑虎难下,最后摊开两只大手,讪讪地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没想到一转眼看到贾一白,顿时就来了精神,“你们看,贾一白是个男孩我还是听你们说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气氛有些尴尬,情势一时陷入僵局。 过了好一会,八生婆突然不紧不慢地说: ”老三,那就说说你为什么一回来就把这个死孩子押到孟庄,还把老四捆起来?“ 贾一白浑身一激灵,死孩子三个字一下子钻进他的耳朵,又像生了根一样拔不出来。他心里窝火,于是暗暗问候一声八生婆的老母。 孟仁信愣了愣,接着轻咳两声,试图镇静下来, ”娘,我,我一切都是猜的!“ ”那就说说你猜的!“ 孟仁信看了一遍孟家人,把两只大手交叉紧握后放到肚皮上,不急不慢地说:”我们从小就知道孟家有一块祖传宝贝,那宝贝价值连城,只能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说不能变卖,甚至不能见天日,如果见了天日,就会给孟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些我们都知道,说重点!“八生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孟仁信这时朝孟仁光瞪了一眼,埋怨地说: ”娘,这事应该老四说才对!“ 但孟仁光此时正抬头望着头顶的蓝天,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孟仁信只好恨恨地接着说:”孟家每一代只能有一个男孩守护宝贝,也就是孟家的守护者,他们身上都有一个特殊的胎记,据说,嗯,娘,我都是猜的,据说是圆形的,圆形里面有一朵,有一朵“ ”梅花!“ 孟仁光突然接话。 ”对,梅花!“ 孟仁信不假思索地赞同道,但下一秒立即意识到失言,不等他收回,孟仁光又不失时机地质问: ”你怎么知道是梅花?“ 孟仁信哑口无言。 “老四,不要打断他,老三,你继续说!” 没想到八生婆不关心孟仁信怎么知道胎记的图案,她更关心的是后面的事情。 孟仁信松了一口气,悻悻地接着说: “娘,到了仁字这一代,只有老四身上有那奇怪的胎记,所以爹把宝贝传给了他。但他上次说什么被他弄丢了,这个我肯定不信,我一直认为他早就把宝贝传给爱字这一辈了。但爱国c爱民c爱党都没有胎记,我也一直很纳闷,不知道他传给谁了,但年前你们说贾一白是个男孩,我才恍然大悟,这个老八,这个该死的老八,他竟然把这个死孩子男扮女装,而且藏在贾楼这么多年,并且说什么凤英刚生下他就死了,这个天杀的老八迷惑了我们十年!” 孟仁信说得咬牙切齿,恶毒的眼神在贾一白和孟仁德身上扫来扫去。 ”老三,这些我们也都知道,我们也怀疑贾一白,但以前根本不知道胎记的样子,所以你也不能肯定老四就是传给了贾一白啊,除非你让我们看到那胎记,什么梅花?!“孟老大还算清醒,他抱着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的唯物主义思想和态度,因为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孟爱国是爱字辈的守护者,而非贾一白。 孟仁信轻蔑地撇了孟老大一眼,反问道: ”如果贾一白不是爱字辈的守护者,老八为什么藏他十年,还男扮女装?“ 一句话问得孟老大无话可说,但他立即把怒火发泄到孟仁德身上,大吼一声, “老八,说,为什么?” 孟仁德此时已吓得浑身哆嗦,他站在两个蛤蟆镜身后,试图挡住自己瘦弱的身体不被别人发现,但矛头还是指向了他。 “我,我,我听李叔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孟仁德的声音像蚊子哼哼,他虽然胆小,但他够聪明,他知道绝对不能说这一切他都知道,所以现在也只能把瞎子李搬出来当挡箭牌。 “李叔?他让你骗我们说贾一白一出生就死了?他让你把贾一白男扮女装藏起来?他让你叫贾一白十岁才能回家?”孟老大连珠炮似的发问。 不过孟仁德却是连连点头。 孟家人再次沉默下来。贾一白感觉到不管怎样,这个李叔,也就是瞎子李在孟家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高深或者伟大,孟家人几乎要敬仰他。不过贾一白仍没有见到他,不知这瞎子李何许人也。但这时候他爹推出瞎子李,真真是明智之举。 “哼,所以,这个贾一白肯定就是爱字辈的守护者!” 孟仁信斩钉截铁地说,果然没再追究孟仁德的责任,倒是把矛头指向了贾一白。 “是,贾一白确实是爱字辈的守护者,” 孟仁光突然开口,他盯着孟仁信,冷冷地说:”你偷看了那张纸,知道胎记的图案,也知道胎记怎么才能显现,而且也知道宝贝就叫雪玉,也知道它的颜色和形状“ ”不,不不,我没看到,我只看到胎记的图案,下半截我没看到,下半截没了!“ 孟仁信气急败坏,他大声嚎叫着打断孟仁光。 众人惊诧不已,面面相觑,但也只过了两分钟,孟仁道反应过来, ”什么纸?为什么下半截没了?“他停了停,又问:”宝贝叫雪玉?爷爷的名字?” ”灵缘图案,胎记和宝贝的说明。“孟仁光冷冷地回答,“宝贝一直叫雪玉,爷爷的名字是后起的!” 孟家人恍然大悟,他们直到现在才知道宝贝也叫雪玉,原来是避讳爷爷的名字。 但那张纸,灵缘图案是怎么回事? ”看到灵缘图案之后,是不是就能确定守护者?然后找到宝藏,哦,不,宝贝?哦,不,宝贝就在守护者肚子里?是吗?是吧!“ 八生婆突然变得语无伦次,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宝藏?娘,你说什么?“ 孟仁道又最先反应过来。 但八生婆恢复冷静得如此之快,她撇撇嘴巴,轻描淡写地说:”口误!“ 众人一片默然,实在弄不清这几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孟仁道最终还是琢磨出味儿来了,他眼珠子一转,说: ”娘,既然现在确定贾一白就是孟家的守护者,那他肚子里就有宝贝,不管怎样,就按我们以前说的,带他到黑屋里,要他把宝贝吐出来,我们见识一下也好!您说呢?!” “不行!” 八生婆反应迅速,断然否决。 孟仁光微微诧异,他一直以为他娘也在追寻宝贝的下落,但没想到瓜熟蒂落,她竟然不愿意摘了。 “啊,老四,老四不是说丢了吗?啊,你们忘了?” 八生婆极力掩饰,但她的解释更加苍白无力。 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 许久,从人群里站出来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衣白裤,胳膊上戴着一块黑布,虽然新近死了丈夫,此时没有浓妆艳抹,也仍然掩盖不住她那股娇媚的美。 “五哥,咱们这堆人里就四哥知道一切,知道得最完整最准确,什么胎记,什么灵缘图案,什么宝贝的颜色和形状,但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也得不到那宝贝,其实啊,这也好办!” 说着,她慢慢走进天井,在孟仁光面前停了一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慢慢走到贾一白面前,伸手捏起他脸上一块肉,咬住银齿,嗔怒道: “咱就把这小子当场剖了,哼!” 她故意顿了顿,朝孟仁光看了一眼,继续说:“宝贝在呢,我们就落个宝贝,卖了钱平分,这小子死了也算是孟家糟了灾,给我们挡过去了。宝贝不在呢,四哥也脱不了干系,反正我们就给他一年时间,期满再拿不出宝贝,那就只能以命抵喽!” ”李秀莲,我日你大爷!“ 贾一白大骂,他不敢骂八生婆,但孟老六的老婆他还是敢骂的。 ”那也得你有才能日啊,别等会让我抓住你没有,我看你怎么日!“ 李秀莲竟然不气不恼,眼神轻佻,说了一堆贾一白没听懂的话。 孟仁信倒噗嗤一声笑了,接着大手一挥,命令道: “押上来!“ “不要!” 孟仁德大叫,他试图抓住两只蛤蟆镜的后衣摆,但他没有成功,因为他的动作太慢,力气太弱。他几乎一路小跑才跟到蛤蟆镜身后,与贾一白同时到达供桌。 孟家人这时全部离开原来的位置,他们朝供桌蜂涌而至,团团围住,形成一道人肉屏障,屏障外围又站着十几个强壮有力的蛤蟆镜,他们时刻防范着孟家人特别是贾一白的逃脱。别说此时贾一白被两只蛤蟆镜摁住,就是全身自由也没有一丝一豪逃掉的可能。 贾一白看到八生婆张了张嘴,但她什么也没说。 孟仁信绕过八生婆,准备抽出匕首,但手到腰上才惊觉匕首已被贾一白撞飞,他又急又恼,朝孟仁德大吼一声: “老八!” 话音未落,只见孟仁德已挡在贾一白前面,他双手紧握那把匕首,发出冷光的尖刃正对着孟仁信,他的声音颤抖, “三,三哥,你不能,你不能伤害我儿子,你不能,求求你,求求你”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孟仁德竟然哭了,哭着哭着突然身子一沉,双膝几乎跪倒在地,正在此时,人群里杀出一人,他一把扯起孟仁德的衣领,大声训斥: “老八,你个怂蛋!” 孟仁光的训斥正是贾一白想训斥的。 在扯起孟仁德衣领的时候,孟仁光就一把夺过匕首,接着挥起匕首逼退众人,最后指着孟仁信,冷冷地问: “老三,你非要弄出人命来不可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乱战 孟仁信一愣,但立即冷笑两声, “老四,这死孩子反正一出生就被老八说死了,能留着他活十年也算对得起他了,你有什么不舍吗?”说完阴笑一声,“难道,难道这孩子不是老八,而是你的?哈哈哈哈“ 孟仁光大骇,底气仿佛一下子被人泄了半袋子,眼睛里飘过复杂的内容。 倒是孟仁德实在无法忍受,他用颤抖的声音骂道:”你,你,你放屁!“ 这是孟仁德活了小四十岁才第一次敢对孟家人不敬,大冷天里他的额头满是汗珠。 孟仁信慢慢转向孟仁德,露出一个滑稽而厌烦的神情,”老八啊老八,你个怂蛋,你被人戴了两顶漂亮的绿帽子还不知“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孟仁光狠狠地扇了孟仁信两耳光,孟仁光羞愤至极,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孟仁信双手捂住他的大肥脸,又惊讶又恼怒,突然大声嚎叫:”给我杀了他!“ 没想到蛤蟆镜们这一次偏偏没有听从命令,全都纹丝未动,因为他们不知道是去杀孟仁光,还是去杀贾一白。 正在孟仁信恼羞成怒之时,忽见一道肉影从人群中闯进,直扑孟仁光。孟仁光竟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把匕首背到身后,只是侧身躲过,定睛一看,正是孟爱民。孟爱民一扑未果,爬起来又飞起一脚,直踢孟仁光的面门,孟仁光这次不躲不闪,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孟爱民的一条腿,孟爱民在空中失去平衡,只听“扑通”一声,孟爱民狠狠地摔倒在地,疼得叽哇乱叫。 孟仁信此时怒火中烧,大吼一声:”给我上,杀死他!“ 这一次蛤蟆镜们明白了要杀死的对象,立即从孟家人外围攻进来,就连摁住贾一白的两只也蠢蠢欲动,绕到孟仁光的背后,试图下黑手。 ”谁敢动?!” 突然响起惊雷般的震喝,孟仁光把匕首护在胸前,他愤怒而哀怜地望着众人。 这一喝倒起了作用,蛤蟆镜和孟家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再动的,局势紧张得一触即发。 ”老四,你这么护着贾一白和老八,不得不让我们相信三哥的话,仔细想想当年你和贾凤英的关系,美丽是你的这个谁都不会怀疑,但没想到贾一白也是你的就令人匪夷所思了,你欺负老八也欺负得太厉害了!“ 孟仁道突然不紧不慢阴阳怪气地说。 奇怪的是孟仁光竟然没有反驳,只见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好吧,反正你们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们就扣吧,不过我想纠正你们的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跟凤英一点关系都没有。孩子的事不要再说了,雪玉我上次说过丢了,是真的丢了,你们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再找不到,我就遵守诺言在这里吊死!“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贾一白虽然是爱字辈的守护者,但他从来没见过雪玉,也从未吞下,因为我也是刚知道他是男孩,按理就应该把雪玉给他,可是雪玉真的丢了“ ”谁信?你和老八都是满口胡话,说不定,雪玉早就给这死孩子吞了,就在他肚子里,我们现在把他剖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孟仁信着急地打断了孟仁光,接着冷笑一声,”哼,假使这死孩子肚子里屁都没有,那宝贝就是被贾凤英偷走了!,哼,丢了,骗谁呢?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吗?” 孟仁光显然气得够呛,他皱紧眉头,咬牙切齿地说:“老三,对你来说,杀人像杀死一只蚂蚁一样随便吗?你在云南杀了多少人?”说着指了指贾一白,“这孩子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你们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吗?雪玉真的价值连城,死多少人对你们来说都无所谓吗?“ 孟仁光顿了顿,喘了一口粗气,低下头去,”凤英都死了十年了,生完一白就死在了医院,连祖坟你们都不让埋进去,这也就罢了。可是雪玉是前不久才丢的,跟灵缘图案一起丢的,你们竟然也冤枉她。”孟仁光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们都知道雪玉不小心见了天日,所以我不能再把它留在肚子里,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可是前不久却一起丢了!“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用匕首指着孟仁信一字一顿地说:”就是给你偷了!” “啊——” 八生婆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她猛然往前扑倒,只听”咣咚“一声,八生婆狠狠地摔倒在地。 在她背后,正站着红了眼的孟仁信。没想到他竟然亲手把他老娘推翻在地。 ”娘,娘!“ 孟仁光扔掉匕首,急忙扶起八生婆,拼命呼叫,但八生婆闭着眼睛,牙关紧咬,脸上青红一片,看来一时半会不能清醒。 ”爱国,爱国,快快,快救你奶奶!“ 孟老大呼喊着他儿子赤脚医生孟爱国的名字,孟爱国慌里慌张地把八生婆从孟仁光的怀里抱去施救。 孟仁光抬头看着孟仁信,两眼通红,像一头怒狮死死地盯住他。 孟仁信却气急败坏地大吼:”孟老四,我说过我只看到上半截,下半截没看到,不是我偷的,他妈的我没偷!上,给我上,杀死他们俩个!“ 蛤蟆镜们这次准确无误地听从了命令,他们一涌而上,连带着孟家人也一起推过来,场面一时混乱。但到了跟前,截然又分成了两股,一股是蛤蟆镜们还有孟爱民和孟仁信直扑孟仁光,一股是其余的孟家人把贾一白死死围住。 只听孟仁光大吼一声,先是一膀子甩开孟爱民,又狠狠一脚踹倒孟仁信,那肥壮的家伙竟然一直退到祠堂墙壁才没有倒下来。孟仁光一双拳头带着十二分的怒火舞得呼呼作响,一连击倒了三四个蛤蟆镜,接着左踢右踹,又踹倒了四五个,没过一会儿,地上就躺了一片蛤蟆镜。 眼见不敌,孟仁信发出狰狞的声音:”掏家伙,攮死他!“ 场面无法控制,贾一白也没法再看清,因为孟家人已围到跟前。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发现一直站在他后面的他爹孟仁德又不见了。 ”怂蛋,每到关键时刻就消失!“贾一白恨恨地想,这时却瞥见一个身影,没待他看清,却见那身影上前一把抱住他,贾一白暗道不妙,急欲甩开他的死箍,没想到背后的身影叫道:”兔崽子,还我的眼来!“ 正是被自己戳瞎了一只眼的孟仁道,贾一白又怕又急,但死挣也挣不开。他突然急中生智,狠狠地朝孟仁道的大脚板子跺去,只听”啊“地一声,背后传来孟仁道的惨叫,他松开双手想去抱他的大脚板子,但贾一白不等他的手缩回,急忙抓住一只就往嘴里一送,拼命一咬,”啊呀呀呀呀“孟仁道再次发出惨叫,他疼得啊呜乱叫,甩着大手跳着大脚不停哀嚎。 贾一白正得意,突见又一条肉影扑到面门,贾一白不假思索地出拳迎击,但没想到突然感到一阵麻痛,一直蜿蜒到胳肢窝。同时听到“哐咚咚“几声,定睛一看,一块红砖碎成几块掉在地上。又抬头一看,原来是孟老大用红砖来攻击他。 ”日——“ 没等贾一白骂完,孟老大的双手就搂过来,一围一绕,然后又一圈一拧,顺势就把贾一白抱到怀里,然后一把扔到供桌上,接着扭头朝孟家人急吼:”快过来帮忙!“ 孟家人齐心协力极了,他们一股恼地奔上来,摁腿的摁腿,摁胳膊的摁胳膊。还有一只手在贾一白的裤档里摸了一把,贾一白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狗日的,摸你爷爷的命根子干什么?!” 还没骂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一个尖细风骚的声音传来:“小兔崽子,我摸摸你这个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李秀莲的声音,贾一白恨恨地想要是四肢能动,能爬起来,肯定第一个先把她的裤子脱光,让她背着淫荡两个字牌周游整个孟庄。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一刀捅死他!” 孟仁光的声音,贾一白内心狂喜,扭头一看,只见孟仁光正一手紧搂住孟仁信又肥又大的脑袋,一手紧握着一把不知抢的哪个蛤蟆镜的尖刀顶在孟仁信的脖根。 他押住孟仁信慢慢走过来,孟家人急急撤去,留出一条通道,这时只有孟老大和孟仁道仍在死死地摁住贾一白。 孟仁光冷冷地命令道:“你们放开他,不然我一刀捅死老三!” 孟老大和孟仁道互相看了看,无可耐何地放开了贾一白。贾一白得以恢复自由,他连忙跳下供桌。 ”放贾一白走,不然我要了他的命!“ 孟仁光恶狠狠地说,看到紧追不舍的蛤蟆镜和孟家人,把刀尖往孟仁信的脖根钻进几厘米,疼得孟仁信吱哇乱叫, ”走走,都走开,叫那死孩子走,赶紧走!“ 孟仁信已经疼得失去理智。 但贾一白没动,他知道如果只剩孟仁光,肯定会凶多吉少。以前有雪玉护身,他还可能不遭非命,现在雪玉既然丢了,那孟仁光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没有价值了。 ”滚,快滚!“ 孟仁光急得朝贾一白大吼,恨不得把他踢走。 ”我不走,四大爷,你跟我一起走!“ ”滚,快滚,你四大爷我今天走不了啦,你和你爹还有美丽要好好地活着!“孟仁光说着看了一眼天空,叹了一口气说:”快走吧,这是我欠你娘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惨死 贾一白顿时迷惑不解,他不知这话什么意思,但他看到孟仁信的脖根处流出汩汩鲜血,孟仁信疼得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他弓着身子,双膝微曲,几乎要跪下,他用颤抖的声音哀求: “死孩子,快滚,啊,小祖宗,快滚,你等着,我回头再跟你算帐!” 蛤蟆镜们不知所措,眼见主子被这个五大三粗强壮硬朗的孟仁光死死要挟住,都握着尖刀不知该把刀尖戳向哪里。最后终于有一个蛤蟆镜把刀尖朝贾一白一挥,大叫一声:“滚!” 贾一白突然感到衣角被狠狠扯了一把,回头一看正是猫着腰的他爹,孟仁德脸上的表情无法言述,他满面通红,眼睛里又惊又怕又急又恨,只见他二话不说,扯住贾一白的衣角就往外跑,贾一白不敢不想也不情愿地被像要发疯的孟仁德急拉胡扯地往前奔,祠堂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谁打开了,但在跨过高高的门槛时贾一白竟然绊了一脚,他被狠狠地摞到地上,脸部朝下,正摔面门,牙齿几乎要把舌头咬断,顿时口中溢满鲜血。 他连吐几口血水,但孟仁德哪等他吐尽,胡拉乱扯地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就往外奔,背后传来接连不断的金属碰撞声和肌肉撞击声。 拐过东头几家之后,突然从祠堂传来“啊——”地一声惨叫,那是孟仁光的声音。 贾一白的心一下子掉入冰窟,他扭头就要往回跑,却被孟仁德一把拉住。此时的孟仁德凶猛异常,两眼通红,好像一头愤怒的公狮,他大吼起来: ”我报了警,公安会来救他!“ 贾一白却不由自主地流下两行热泪,他边跑边哭,视线渐渐模糊,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也听不到自己的哭声,只知道手被他爹紧紧牵着,两腿麻木地往前狂奔。 刚出孟庄,果然碰到一辆公安的车,车子在他们俩面前猛然刹住,车门瞬间被拉开,贾一白一下子被车上的一只手拉上去,到了车上,才发现刚才是杨老师。另外还有几个歪鼻子斜眼的公安正漫不经心地坐在里面,他一看就觉得这些人根本不可靠,现在他看什么都不顺眼了,就连杨老师他也觉得办事不力——现在才去还有什么用? 孟仁光已经死了,还有什么用?! 贾一白想到这里开始放声大哭,结果被旁边的公安捶了一拳,骂道: “臭小子,哭什么哭,死了再哭!” 贾一白满腔的怨恨正无处发泄,想也没想,上去一拳就揍到那个家伙的鼻子上,顿时两股鲜红的”蚯蚓“爬了出来。 那家伙疯了一般猛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贾一白的脑袋拉开了枪栓。 哪知贾一白顺手拿起他的枪口顶着自己的脑门大吼大叫: “打啊,你打啊,打死我能叫我四大爷活过来吗?!” 这时在前面副驾驶坐着的公安扭过头来,威严地命令道: “不要冲动,把枪放下来!” 那家伙顶住贾一白的脑袋半天才悻悻地把枪收回去,他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吹胡子瞪眼,直喘粗气。前面的公安继续说: “枪不是用来对付人民群众的,是对付阶级敌人的,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会上当会吃亏的,以后要加强纪律学习” 贾一白伤心愤怒到极点,哪有心思听他唠叨,此时恨不得立即肋生双翅,脚踩快云,拳头生铁,一下子捶死死所有的孟家人,为孟仁光报仇雪恨。 警笛在进入村东头的时候开始扯着嗓门刺耳地响起来,祠堂外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外姓人,他们兴奋而慌张,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死了两个,死了两个!” 贾一白心里一怔,怎么会死两个?难道除了孟仁光还有一个?但又希望那两个中都没有孟仁光,而是两个豪无关系的局外人,哪怕孟家的两个小孩死了也好。 但是,开门的一瞬间,这个理想就被击得粉碎,他远远地看到孟仁光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越来越近,贾一白看到泥土c碎屑c血迹糊满了孟仁光的整个身子。他不想再往前走,他怕看到那张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暖的大脸上的极度痛苦。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哀嚎:“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啊!” 正是孟爱民的声音。贾一白心中涌上一阵欣喜。 ”他死了,被人捅死了!“ 孟仁德看过躺在地上的孟仁光,现在回到贾一白的旁边,声音暗沉。 ”他说,他是欠我娘的,爹,这话什么意思?“ 贾一白眼泪汪汪地问。 孟仁德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 ”那,老三呢?“ ”也死了,听说被老四砍死了,脖子都快要断了!“ 贾一白不用再等他回来算账了,看来只能等自己死后再跟他算帐。 救护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贾一白看到两个白衣男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孟仁光抬到担架上走出来,一个对另一个说:”死了,直接去殡仪馆!“ 贾一白突然双膝跪地,他眼睁睁地看着孟仁光的尸身从他面前被抬走,他知道孟仁光的灵魂已远去,只留下肉身述说着孟氏家族的残忍。只是为了一块该死的雪玉,孟家男人接连丧命黄泉。 这孟氏祠堂,本来是孟家人求福祷告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杀人现场。 公安无法带走这么多孟家人,只把孟老大孟仁礼c孟老五孟仁道c孟仁信的儿子孟爱民还有那十几个蛤蟆镜带去问话。 孟仁德一夜未归,孟仁光轻易地被五花大绑,公安的车子来得如此急时,在回去琉璃镇的路上,贾一白才明白一切。 原来,前天晚上孟仁德带了两瓶酒去镇雪糕厂看望孟仁光,酒喝多了兄弟俩就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聊着聊着就聊到杨老师身上。孟仁光说他很喜欢杨老师,但看得出来杨老师对他不怎么感兴趣,愁苦得不行,又连灌几杯,喝得不省人事,最后差一点趴到桌子底下去。孟仁德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床上,他又开始吐,吐完之后又发高烧说胡话。说当初发誓不成家,就是为了保护雪玉,如今雪玉不在他这儿了,所以他也就不用再遵守誓言了。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但喜欢的姑娘又不喜欢他。孟仁德摸了摸他的脑袋,滚烫滚烫的,也不再听他胡言乱语,央人把他弄到琉璃镇医院,这时天快亮了。医院是个肛肠科的大夫在值班,连连摆手说: “我不会看,我不会看。你等会儿吧,等会儿医生就来了!” 孟仁德只能干着急,等到大天明医生来了之后,一看情况就赶紧把孟仁光推到急救室去了。过了很久,医生才出来说孟仁光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酗酒导致了一系列的并发症,差点要了他的命,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孟仁德连连乍舌,不知道孟仁光竟然也有这个病,孟老先生有这个病,原来这病也遗传,后怕不已。医生接着催他去交住院费,说可能要住个一两天,观察观察彻底好了才能出院。就在孟仁德去缴钱的时候看到几个戴着蛤蟆镜的彪形大汉闯进来,拽住一个医生就问: “孟仁光在哪?” 他们弄清孟仁光的病房后就杀气腾腾地走过来了,孟仁德吓得不敢吭声,躲起来待他们走过,又跟在后面偷偷地跟着。当时孟仁光还在昏迷之中,就被那几个家伙拿出绳子三下五除二绑起来了。孟仁德正惊慌不已,偏偏又看到杨老师慌慌张张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叫: “孟老师不好了,不好了,贾一白被带走了” 正好撞到扛着孟仁光往外走的那几个家伙身上,孟仁德和杨老师吓得快要掉魂。不过最后其中一个家伙只是走上来威胁道: “老实点,不然老子连你们一起绑了!” 接着看一眼杨老师,随后吹了一声口哨,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过了好久,他俩才想到去公安局报警。 正月十六,正是年后上班的第一天,几个公安还没从过年的喜悦气氛中走出来,他们对孟仁德和杨老师的火急火燎的报案根本不当一回事,爱理不理的,最后才有一个小孩模样的公安记录了一下,说现在去现场也找不着那些人了,倒不如有更重要的消息时再去向公安局汇报。孟仁德气得浑身发抖,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只身一人回孟庄,并请杨老师去照顾孟美丽。并叮嘱说如果第二天他还没有回学校,就请杨老师一定要把公安带到孟庄来。后来在贾一白被孟家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孟仁德正在用他偷配的祠堂大门的钥匙打开后溜走报了警,同时又给杨老师打了电话,要她紧急请公安和救护车过来。 贾一白不知他爹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反正每次一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跑掉,然后再带一群救兵回来。不禁感慨,幸亏他命大,不然根本等不到他爹搬救兵回来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可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他实在弄不懂他爹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所有丧事办完之后,贾一白和孟仁德被八生婆叫去孟庄,她看上去没有一丝悲哀,反而显得越来越紧强。她突出的眼睛里面虽然布满了血丝,但看起来精神抖擞。她阴冷地给贾一白立了两条规矩: 一c虽然她承认贾一白是孟家人后代,但一生都不准姓孟。二c永远不得踏进孟庄半步,否则孟老八一家死后都不得埋进孟家祖坟。 贾一白对她提出的两条规矩嗤之以鼻,孟姓或贾姓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死后埋哪儿都行,孟家祖坟对他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金窝银窝,再说他才十岁,离死还远得边边儿都摸不到呢。其时的他怎么知道八生婆心里的算盘。 犯了罪死了就死了,但活着的人却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果然,后来听说老大孟仁礼和老五孟仁道以及孟爱民经过审理后判定虽然不是主犯,但也定了个从犯的罪名,再加上那时候全国正在严打,他们三个都被判十年有期徒刑。不过后来孟爱民提前释放,孟仁礼和孟仁道也没有蹲满十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再遇 此时,东方天际慢慢泛出鱼肚白,几道光芒从地平线下射出,天马上就要大亮,贾一白不觉脸上已全是泪痕,他抬手擦了擦,对着孟仁光的坟头喃喃道:四大爷,侄儿来看你了!然后老老实实地又磕了三个响头。 绕过孟庄,再骑行十里就到了琉璃镇。 贾一白骑着自行车经过孟仁光以前做工的琉璃镇雪糕厂,他抬头望去,发现雪糕厂已经改头换面,原来的一排矮车间变成了一栋三层小楼,但大门依然没变,只是名字改成了:琉璃镇建设雪糕厂,这应该是被私人承包了。 贾一白觉得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再回头看路时,才惊觉前头一片漆黑,他连忙刹闸,但已经来不及,只听“嘭”地一声,自行车前轮狠狠地撞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屁股,震得他的双手差点脱离车把,整个人也差点没飞上车顶。 贾一白心里一紧,眼看这轿车够高档够豪华,想必值很多钱,这下子怕要栽了。他暗暗呸了一声,连道晦气。 果然,从车门慢慢钻出一个矮胖矮胖的家伙,嘴里叼着香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这身影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瘸子也不看“肇事者”,只是先去察看他的车屁股,然后才抬头看到贾一白。东边升起的太阳已开始发光发热,照得他的整张脸灿烂发光,他一边迷瞪着双眼一边叼着香烟说: “好,好,好了,你,你小子,撞,撞,撞坏我的车,赔,赔,赔钱!” 好家伙,不仅瘸还结巴,贾一白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贾一白没吭声,双手仍然握住车把,两脚蹬在地上,心里盘算着怎么讹这个阔佬一笔。 “你,你,你,哑,哑,哑巴啊?” 阔佬显然急了。 贾一白微微一笑说: “大哥,我不哑,也不结巴,但我没钱。而且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你看我骑在人行道上,你的车就停在人行道上,你的车屁股把好端端骑车的我撞了一把,现在把我胆汁都撞出来了。不行,你要带我去医院!” 阔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大男孩竟然能说出这么一段强词夺理的话,气得满脸通红,两只小短胳膊在贾一白面前张牙舞爪一番之后,突然扭头叫道: “老婆!” 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女,虽然她长胖了,变老了,但贾一白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孟秀。 孟秀烫了个大波浪头,脸部保养得越发白俊,比八年前更加成熟美丽。 孟秀站在车门外,回头一看,立即就呆在原地,她张着嘴巴,一脸惊讶,接着一丝愠怒慢慢爬上眉梢,但最后她慌里慌张地朝阔佬埋怨地喊了一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阔佬看了看贾一白,又摸了摸后脑勺,不知所措地跑步回到车上,然后轿车放了一个巨响的屁开走了。 孟秀何许人也?正是孟老二孟仁义的独生女儿,八年前贾一白刚回到孟庄的那天夜里,孟仁义就莫名其妙地从墙头上掉下来摔死了。当时孟秀刚刚嫁给这个阔佬宋建设,孟秀出落得相当俊秀,但宋建设又肥又矮又瘸又结巴,贾一白还为此愤愤不平,后来才明白孟秀嫁的不是人,而是钱。 女人嫁对了人,就能过上幸福富足的生活,男人娶错了人,就会倒霉又短命。当然这是贾一白在宋建设死后自己从鬼门关爬回来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琉璃镇上的家就位于雪糕厂后面,杨老师,哦,贾一白的后妈凭借她爸是县林业局的局长的身份,以低价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小区名字叫做玫瑰园。现在,杨老师c孟仁德和孟美丽都住在这里。 孟仁德对贾一白连夜从贾楼返回琉璃镇感到震惊和难过,震惊的是眼前的这个半大小子竟然夜行六十里路而面不改色气不喘,难过的是岳父一家竟然如此狠心连夜把自己的亲外孙撵走,但再难过他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叹叹气,然后给贾一白煮了三大碗面条,贾一白狼吞虎咽之后一抹嘴又来了精神。 杨老师和孟美丽都不在家,孟仁德要贾一白自己去整理自己的房间,贾一白好不容易把自己一米八的身子钻到床底下打扫蛛网,这时却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一个嗡声嗡气,一个细声细语。 大门刚刚打开,就听到一迭声的叫唤: “爹,我饿死了,快做饭,快做饭吧!” 嗡声嗡气的家伙果然是孟美丽,好像胖子说话的声音都比较粗。 “咦,琴儿也来了?!” 孟仁德有些惊讶。 “八叔!” 细脆的两个字像泉水叮咚,又像海啸狂作激荡在贾一白的胸怀,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乱跳,仿佛要从他的耳朵里面钻出来。 但他此时能做的只是费力地从床底下钻出来,可越急越乱,一个不小心他的头狠狠地撞上了床底板,立即传出震天的一声响——“咚”。 “谁?谁在床底下?出来,看老娘不打死你!” 孟美丽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她一边嚷一边弓下身子往床底下望,又大又肥的肚皮把她憋得够呛。 贾一白刚刚露出脑袋,头顶就传来孟美丽的笑声: “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害人精,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美丽,别再叫害人精了,要叫他弟弟!“ 孟仁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贾一白脸上还缠着一些蜘蛛网,眼前有一条粘乎乎的细线从左到右不断飘摇。细线外面,除了孟美丽那张宽大的胖脸之外,是一张极美的面孔——粉红色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稍稍凸起的鼻尖还有两片性感的翘唇。 她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的半大小子,迟疑了一会伸出细长如白葱般的手指轻声问: ”贾一白,你怎么回来了?“ 贾一白极力控制住狂跳的心,尴尬地笑了笑说: ”嗯,琴,”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又补充道:“哦,孟琴!” “琴?孟琴?孟琴的名字是你叫的吗?贾一白,你应该叫她琴姐,弟弟!” 孟美丽立即大声纠正。 孟琴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粉红花朵的长裙,脚上踩着一双雪白的球鞋,像一个洁白的天使,美丽而神圣。她梳着一根干净利落的马尾,红扑扑的脸蛋,稍显严肃的表情与八年前贾一白记忆深处的那个十三岁的少女重叠了。当时,孟仁光把孟老七的棺材拉回来正苦于无处安葬之际,孟仁道的老婆赵春花跑过来告诉孟仁光县上正大搞殡葬改革,建议一把火把孟老七烧了,然后把骨灰扔到山沟沟里去。孟仁光一直紧锁的眉头竟然大展,然后一拍大腿答应赵春花刚才的请求: “四哥,去我家吃猪肉炖粉条子!” 当时贾一白不知道孟仁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说要去吃猪肉炖粉条子,口水立即涌满嘴巴,恨不得拉着孟仁德的手立即踩进孟仁道的大门,他已顾不得孟仁道会不会为那只瞎眼而报仇雪恨了。 孟仁道当时还是孟庄的村长,他家透着一股子高深莫测的劲儿,院墙是用高高的玉米秆子围起来的,大木门显得非常厚实而且年代久远。 走到厨房门口,只见一个十六七岁长着鹅蛋脸的漂亮大姑娘正好端出来一筐玉米面馒头,黄橙橙软蓬蓬的,贾一白似乎能感觉到一口咬下去的松软香甜,不禁口水直流。 这时,听那姑娘甜甜地叫了一声: “娘,四大爷!” 孟仁光愣了愣,接着咧开嘴笑道: “哟,英儿,长这么大了,越长越漂亮了!” 姑娘连忙低头,抿嘴一笑,不胜娇羞。 这时,又从厨房走出两个较小些的女孩,与漂亮的姑娘长得眉眼相似,只是年岁估计只有十五六和十四五。 “哟,丽儿和玲儿也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他四大爷,这几个姑娘一转眼都长大了!” 赵春花脸上全是笑意,可眼神中藏着一丝哀怨。贾一白虽然不解,但他来不及欣赏这几个如花般的姑娘,只想抓紧时间吃他个酒足饭饱。 堂屋里八仙桌旁,孟仁道早已坐得端端正正,一副旧社会大家长的风范。半拉子头发挡住他左半边脸,只剩下大睁的右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孟仁光大摇大摆地一屁股坐下来,孟仁德进去后却不敢坐,只怯怯地叫了一声: “五哥!” 孟仁道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春花,上菜吧,我快要饿死了!老八一白,姑娘们,赶紧坐下来,别愣着了!” 孟仁光瞬间反客为主,而且明显比主人热情多了。 赵春花“哎”了一声,然后一溜小跑,不一会儿就从厨房端来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子。那猪肉肥瘦相间,若隐若现地藏在一堆白菜和粉条下面,粉条被猪肉的油水浸泡,根根粗大饱满,看上去无比诱人。 “老婆,你带几个丫头先出去!” 孟仁道突然冷冷地命令道,顿时把贾一白从胃里伸出的舌头硬生生地给剪断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赵春花和几个漂亮姐姐,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但赵春花没有犹豫太久,立即拉着三个姑娘往门外走了。 孟仁光只是眉头一皱,神情有些严肃,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四哥,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拿老八和贾一白怎么样,但要告诉我一句实话!” 孟仁道用那只突出的右眼盯着孟仁光,声音充满威胁。 孟仁光低着头没回应。 孟仁德的屁股先前只有一小半坐在凳子上,听到孟仁道的话立即站起来,拿眼瞅了瞅孟仁光,又瞅瞅孟仁道,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孟仁道缓缓转过头来,看了看坐着的贾一白又看了看站着的孟仁德,声音低沉, ”老八,我问你,为什么你说凤英生她时母女双亡?为什么把她藏在贾楼?为什么不让她姓孟?“ ”我,我“ ”好,你可以不说,但你要说一句实话,她,”孟仁道一指贾一白,“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他“ 孟仁德满头冷汗,他浑身哆嗦,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孟仁光。 但孟仁光仍然低着头皱着眉。 孟仁道突然猛拍桌子,”忽“地一声站起来,指着孟仁德大吼: ”孟老八,不说实话是不是?“ ”够了!“ 孟仁光终于发飙,把酒杯往桌子上墩了一下,酒水洒出一片。 接着他抬起头来,命令道: “都坐下!” 孟仁德赶紧工工整整地坐下来,孟仁道鼻腔里哼了一声,不情愿地重新坐下。 “今天我们是来喝酒吃饭的,这些事不要再提。贾一白一看就是个女孩,这有什么怀疑的?!老五,你要是因为瞎了一只眼睛记恨上老八和一白,你的眼睛我来还!” 孟仁光嘟嘟噜噜地说了一堆,好像说今儿个天气真好适合跑步晒稻一样稀松平常,却惊得其他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片刻,孟仁道突然笑了,说: ”四哥,你真会说笑话,眼睛瞎了还能还上?!“ ”知道还问?再说也不是一白弄瞎的,还不是你自己用力过猛,自个撞到铲尖上?“ 孟仁光一边喝酒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击道。 孟仁道右眼里闪过一道恶狠狠的目光,但他什么也没说,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连喝三杯,接着睁开腥红的右眼看了看孟仁德和贾一白,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老八,贾一白,不用怕,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还,尽管喝酒,喝吧,吃,吃!“ 一桌四人虽各怀心事,但都放开了肚皮狂喝海吃,正在贾一白撑得肚皮快要爆炸的时候,听到大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了,同时传来一连串“哈哈哈”的笑声。贾一白扭头一看,只见孟美丽正笑得东倒西歪,有一个跟她年龄相当的姑娘搀扶着她,也边走边吃吃的笑。 她扎着一根干净利落的马尾,穿着大红的格子棉袄。两人边走边笑径直走来,到了跟前才发现一桌男人正盯着她们,孟美丽先大叫起来: “咦,害人精,你怎么在这里?” 贾一白没理她,因为他正怔怔地盯着那姑娘——红扑扑的圆脸蛋,秀眉大眼,翘鼻小嘴! 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眼发紧,浑身像被电击,跟着头皮一麻,神思恍惚,接着就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那姑娘看到贾一白,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慢慢浮上一抹怒意,冷冷地问: “你就是贾一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泄密 贾一白张了张嘴巴,但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孟琴,这个在他人生画卷上涂上重重一笔的姑娘。 “是你把我爹的眼睛戳瞎?” 孟琴不依不饶,她要坐实这个“仇人”的身份。 贾一白再次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承认。 “琴儿!“ 孟仁光略显埋怨地叫了一声,”姑娘,你还小,这是大人的事情!“ 孟琴抬起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斜睨了孟仁光一眼,一拧身子和孟美丽进了里屋。 望着她们的背影,孟仁道突然嘿嘿笑了两声,眼神复杂。 贾一白悻悻地坐下来,望着饭菜发呆,心里五味杂陈,这时孟仁光踢了他一脚,说: ”发什么呆?这个是你五大爷家的老小,你要叫堂姐!” 贾一白记不住他要叫堂姐,孟琴两个字倒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呈直线不停划过,一遍又一遍,连续不断。 之后三人回到孟仁光的破院子,孟仁光命令大家好好睡一觉,趁着酒意孟仁光和孟仁德睡得很是香甜,贾一白却辗转反侧,将到半夜,孟仁光睡醒后要贾一白到八生婆家偷来几把铁锹,就着月光把院子里的芦苇在中间放倒一片,往下挖了一人深,把孟老七的棺材放到里面偷偷埋了。 三个人忙了一夜,个个又累又乏,但孟仁光却说要尽早把明婆婆带去医院,因为自从明婆婆赶到刘家后就开始神情恍惚,回到孟庄后更是精神失常,他们认为明婆婆肯定受了刺激才会如此,所以决定把她带到医院好好诊治。于是兵分两路,孟仁光去还铁锹,孟仁德和贾一白去接明婆婆。 贾一白永远不能忘记明婆婆在回孟庄的路上,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板车上,头发一夜全白,根根银丝在冰冷的寒夜里随风漂浮,悲哀麻木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漆黑夜空的情形。她一路无语,却仿佛诉尽一生悲苦。 贾一白潸然泪下,在他们爷俩赶到明婆婆家时,发现明婆婆更加佝偻的身子拄着一根拐棍正站在堂屋门口,她像一尊黑色的雕像一动不动。待贾一白走近,却看不到明婆婆眼中的自己,因为明婆婆一直盯着那圈积压着厚雪的篱笆。贾一白温热而急切的呼唤并没有把明婆婆叫醒,反而见明婆婆转身回屋,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并迅速地从里面上了锁。待贾一白反应过来的时候,木门已再也推不开。 两人茫然失措,最后商议先去孟仁道家把美丽带走,再回来接明婆婆。 半路正好碰到还铁锹回来的孟仁光,孟仁德说起明婆婆的情况,两人决定务必带了美丽之后砸门也要把明婆婆送到医院,哪怕最后诊断也是老年痴呆,两家也轮流照顾,直到百年之后。打定主意之后三人就朝孟仁道家走去。 天色还没亮透,时间尚早,原本以为到了之后要敲门,没想到孟仁道家的大门早已打开,八仙桌后一堆黑压压的人头静默地坐在黑暗之中,气氛很是诡异。 孟仁光顺手拉亮电灯,昏黄的灯光瞬间扑到每个人的脸上,但他们神情相似,冷若冰霜,只有孟美丽一人坐在最后耷拉着脑袋,好像做了错事等待挨罚的孩子。 “美丽!” 孟仁德叫了一声,孟美丽飞快地抬起头来,但立刻又惊慌失措地低下去。 三人站在门口,孟仁道一家人坐在屋里,就这样对峙了几分钟之后,孟仁道突然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从八仙桌的抽屉里掏出一盒香烟,慢腾腾地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到嘴里也不点燃,就那样叼着把目光从孟仁光身上扫向贾一白,接着再次把手伸进抽屉里乱摸,半响摸出一盒火柴。拿出一根“吱溜”一声划着,火光亮起,他把脑袋凑上去,慢腾腾地吸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吐出烟雾。 他迷瞪着右眼,目光一直停留在贾一白的身上。贾一白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直打鼓。 “贾一白,哼!” 他说了半截,又停住了。 孟仁德紧张不安,他终于按捺不住,问: ”五哥,一白,一白怎么啦?“ ”怎么啦?“孟仁道冷哼一声,转头看了看孟美丽,说: ”明婶的嘴巴再硬又咋样,要不是美丽傻,哼,贾一白还能继续装,你,还有四哥,你们还能继续装!“ 孟仁德的身子突然下滑,幸亏孟仁光及时抓住了他,他最后趴在贾一白的身上,往后躲了躲。 小小的骚动之后,孟仁光清了清嗓子,冷冷地问: “老五,你想怎么样?” 孟仁道又冷哼一声,右眼朝孟仁光瞟了瞟,说: ”四哥,别装得跟什么似的,你早就知道贾一白是男孩,所以才帮着明婶和老八一起来糊弄孟家,是不是?“ 孟仁光皱了皱眉头。 ”说吧,趁老大老六他们都还没到,贾一白是不是爱字辈的守护者?他身上的胎记到底是什么?现在宝贝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一连串的问话未等孟仁光一一作答,贾一白却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两米开外的地方站着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孟老六孟仁耀,旁边站着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十四五岁的孟爱党,两双小眼睛里都透着一种狡猾的恶毒。再旁边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精壮青年,皮肤黝黑,孟家人特有的大而无神的凸出的牛眼珠子正上下翻滚打量着贾一白,这位贾一白没见过,但应该就是他们口中孟老三的儿子孟爱民,再后面是孟老大孟仁礼还有他的二十多岁的儿子——赤脚医生孟爱国。如果没有猜错,除了死去的孟老二孟仁义和昨天晚上刚埋上的孟老七c滞留在刘家的孟老七八岁的儿子孟爱华以及一直没见过的孟老三,孟家全活的男人现在都集中在这里了。 贾一白感到不妙,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前面是刚刚发现他们死守十年秘密的孟仁道,后面是孟家五个大小男人,即便孟仁光再能打,顾着孟仁德和贾一白也会凶多吉少。 但孟仁光他们已无路可退。 ”大哥,六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孟仁德的声音已满是哭腔。 孟仁礼冷笑一声说: ”老八,死孩子是女孩也罢了,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她滚回贾楼,但他偏不是。”说着看了一眼孟仁光的后背,音量下降,“哼,你自己说吧,当初你婆娘是怎么向我们承诺的?“ 孟仁德也看了看孟仁光,但孟仁光没吭声,身子也没转过去。他几乎要哭出来,连声哀求: ”大哥,我求求你了,凤英真的没偷那宝贝,她是生气赌咒才说“如果是她偷了,就叫她母女双亡”,那是气话,大哥,大哥不能当真啊!“ 孟仁礼听完丝毫不为所动。 ”再说,再说后来宝贝不是失而复得了吗?“孟仁德扭头看了看贾一白,说:“这孩子,这孩子生下来也没呼吸,我以为他死了,根本没管,只求医生救活凤英,哪知,哪知可怜的凤英大出血啊!” 贾一白第一次听说他出生时的情况,惊得张大嘴巴,呼吸困难。没想到娘是因他而死,他一瞬间找到了外公外婆一家人对他冷漠甚至愤恨的原因,也找到了孟美丽叫他害人精的缘故,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被亏待,他本应得到如此糟糕的对待,因为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死去。不仅如此,看来他背后的胎记也与孟家兄弟口中的宝贝有着相当的利害关系,这使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处在了漩涡之中,孟家为宝贝纷争的漩涡之中。 “大哥,哪那么多费话,直接叫这小子开花得了!” 孟老六倒直截了当,”哼,他上次戳瞎五哥的眼睛,还没报仇呢!“ 但孟仁礼有所忌讳,他慢慢走上来,转到孟仁光的面前,又后退几步,靠住屋里的八仙桌,抱着膀子说: ”老四,老七的棺材拉回来的那天晚上,爹,已经迷糊的爹找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宝贝的事情?“见孟仁光没吭声,孟仁礼继续说:”我记得爹以前说过,宝贝要留在守护者的肚子里,它可是要守护我们孟家人子子孙孙一辈子的平安,哼,十年前被贾凤英偷走过一次,如果不在,那守护者就要自行了断,你可还记得?“ 孟仁光眼皮也没抬,说: “不用你提醒,我清楚!” “好,你清楚就好!”孟仁礼指着贾一白说:“现在他回来了,又是个男孩,你跟凤英的关系让我们不得不怀疑这个小子就是爱字辈的守护者,现在爹糊涂了,主持不了大局,我就来当这个家,你现在可以把宝贝传给他了,嘿嘿,也让我们哥几个开开眼!” 没想到孟仁光轻蔑地说出两个字:“不行!” 孟仁礼平时虽然对孟仁光胆怯几分,但瞬间也被这两个字给气急了,大吼一声: “为什么?” 哪知孟仁光又轻描淡写地说出两个字:“丢了!” 这下子孟仁道也站起来了,他们一家人都站起来了,就连孟美丽也抬起头睁着大眼看着他。 “什,什么?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丢的?” 孟仁礼惊到结巴。 “刚不久,被偷了!” 孟仁光的话连贾一白都觉得不靠谱。 但他接着补充的一句话让贾一白不得不相信宝贝真的丢了,孟仁光抬头望了望暗蓝色的天空,说:“放心,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再找不到,我自愿去那里吊死!” 一片沉默,只有寒风呼啸。 半响,背后突然传来孟仁耀的声音: “哥哥们,咱不给他费这么多话,先把老四干掉,再叫这小子开花,我不信没有,拿了宝贝再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重创 但其他人显然不赞成这个主张,他们都没有动,孟仁礼微微离开靠住的八仙桌,说: “老六,不要急,老三马上就到!” 贾一白看到孟仁道剩下的那只右眼里突然大放异彩,立即精神抖擞,接着眼珠子一转说: “四哥,我也不信没有,我劝你在三哥来到之前把宝贝传给贾一白,我们也见识见识,不然一切都晚了!” “哼,你们不是想我把宝贝传给一白,而是趁机抢走吧!” 孟仁光一语道破几个家伙龌蹉的想法。 “是又怎样?”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疾风过后,音到人到,贾一白看到一个人影猛地扑向孟仁光。孟仁光只轻轻一躲,那身影便狠狠地摔在地上。 未待身影爬起,孟仁光伸出大手拽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提,轻蔑地嘲讽道: “老六,就凭你,再练个几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把孟老六狠狠地往后甩去,正好扑倒他的儿子孟爱党。 贾一白这时突然看到孟爱民从靴夹里抽出一把匕首,他瞪着通红的大牛眼,一步一步地朝孟仁光走来。孟仁光扭头看到他手里的匕首,脸色稍变,但立即恢复冷静,双脚使劲扎到雪窝里。 只见孟爱民双手举起匕首直朝孟仁光的脑袋刺去,但还距几十公分的时候孟仁光就已经伸出大手死死地捏住了孟爱民的手腕,然后双肘后撤,变换身形,抱住他的两只胳膊猛地一个回旋就把他摁在身后的雪堆里,接着朝他的屁股跺了两脚。 未待孟仁光抽回大脚,背后一大一小两条人影突然扑上来,只听孟仁光嗯哼一声,一手抓住一个家伙的衣领像甩稻包一样绕了几圈后扔出老远,孟仁耀和孟爱党先后”嘭嘭“两声栽倒在地。 贾一白暗喜,这时发现屋内孟仁道把他的老婆和四个丫头以及孟美丽往里屋推去,孟仁礼不知何时手里多出一根顶门棍,他盯着孟仁光一步一步地迎上来。在他前面,刚才倒在雪堆里的孟爱民也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手里仍然紧紧地握住那把匕首。 贾一白有些害怕,他回头一看,发现孟爱国也慢慢走上来,此时已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他的小心脏开始“砰砰“狂跳,不禁伸手朝旁边胡乱抓了一把,却猛然发现刚才还紧紧地贴住自己的亲爹孟仁德竟然不见了! 最需要援助的时候他的亲爹竟然不见了,贾一白又气又急又害怕又难过。 这时,只见孟爱国突然伸开胳膊上前猛地抱住孟仁光的腰,不待孟仁光挣脱,孟仁礼举起顶门棍就朝孟仁光的脑袋砸去,说时迟那时快,孟仁光眼睛也没眨,伸出右肘硬生生把顶门棍击成两截。孟仁礼所有的力气都在往下,但没想到顶门棍没落到实处,他却收不住身形,整个人一下子扑在孟仁光的身上。恰在这时,孟爱民举起匕首再一次朝孟仁光刺来,孟仁光情急之中伸出双手阻挡,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刀尖已刺入孟仁光的额头。 贾一白暗道不好,想也没想飞起一脚就朝孟爱民的脑壳狠狠踢去,这一踢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果然听见”啊“地一声惨叫,孟爱民被踢了好几米远,手中的匕首也从孟仁光的额头拔出后应声而落。 孟仁光大叫一声,猛然肘压孟仁礼的后背,孟仁礼此时已滑到孟仁光的小腿,再被肘压之后索性一下子趴了下去,脸部着地。孟爱国见老爹着地,立即撒开双手,急忙跑过去扶起孟仁礼。 贾一白正以为几个都是外强中干的家伙时,不料一大一小两条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一个家伙一拳就打到贾一白的左眼眶,贾一白感到面前一阵晕眩,紧接着肚皮上又被掏了一拳,他拼命睁开右眼看清眼前的孟仁耀和孟爱党,怒火噌地窜到头顶。 ”我给五哥报仇“ 话音未落,贾一白就看到孟仁耀像条破抹布一样被背后的孟仁光踢出去几米开外,然后重重地落到雪地上,估计不死也差不离了。 “爹,爹!”孟爱党飞跑过去,扑到孟仁耀的身上,大声疾呼。 这时,从院门走来一人,贾一白定睛一看,顿时打了个寒颤,这家伙粗壮无比,黑炭颜色,长相凶恶,面目可憎,虽然也长着一双凸出的牛眼,但最可怕的却是他那丑陋而醒目的断鼻梁,仿佛一把刀从左眉角砍到右眉尾,即便在大白天看到他的样子也会让人冒冷汗,更不用说在这个寒冷冬天的黎明之前。 贾一白判定他正是孟家人口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孟老三孟仁信。 孟仁信直勾勾地盯住孟仁光,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在两米外站住,接着他看到贾一白,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但紧接着恶意爬上来,他重新盯住孟仁光,一字一顿地说: “老四,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孟仁光动了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几个家伙都慢慢爬起来。这时一直躲在屋里的孟仁道听到孟仁信的声音,于是闪出屋外,又回头把屋门轻轻关上,然后悄悄地站在孟仁光的右后方。孟爱国和孟仁礼站在孟仁光的左后方,孟爱国手里握着半截顶门棍。孟爱民重新捡起匕首跑到他爹孟仁信的旁边,而孟仁耀还躺着不能动弹,孟爱党紧握拳头随时可能上来报仇。 孟仁光朝天上看了看,此时天渐渐放亮,最后一颗星星也即将隐去。大地一片雪白,整个孟庄寂静无声,看上去如此静美的苏北偏远的村庄,谁又能想到转瞬孟仁道的院子里就会血流成河?! 形势简直糟糕透顶,贾一白很想像他爹一样逃离,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慢慢靠近孟仁光,和他背靠背地站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跟孟仁光在一起。 突然,孟爱国举着半截顶门棍朝贾一白冲来,贾一白本能地想要躲过,但同时想到背后正是孟仁光,于是又急忙伸手去挡,但为时已晚,只听“嘭”地一声,棍子狠狠地打在他的胳膊上,一阵闷痛传来,贾一白疼得直冒冷汗,但孟爱国再次举起顶门棍,这次不待棍子落下,贾一白瞅准时机,抬起一脚,狠狠地朝孟爱国的肚皮跺去。 却听“啊呀”两声连叫,这边孟爱国捂着肚皮往后倒去,那边却见孟爱党正捂着眼睛一边惨叫一边往后退,原来孟仁光没让他报仇得逞,反而赏给他一记猛拳。 未待贾一白转过头来,一道肉影就闪现在眼前,几乎同时,他听到鼻梁发出“喀”地一声,两道热乎乎的鲜血就顺着鼻孔流了下来。 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孟仁礼,这个高大威猛家伙的拳头差不多能捶死一头猪,可这一拳却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十岁的贾一白又嫩又挺的鼻梁上,贾一白顿时火起,大叫一声,猛然跃起,“嗵”地一声双脚齐发,狠狠地踢中了孟仁礼的脑壳。 在孟仁礼倒地的同时,孟仁道却悄悄地绕到贾一白的背后,他像一个看客似的站得远远的。 贾一白抬手擦掉鼻孔里流出的鲜血,却感到更温热的一股液体从后脑勺流下,他回头一看,发现孟仁光的肩膀上正插着那把匕首。 贾一白暗道不好,却见孟仁光痛苦地把匕首一点一点地拔出来,然后狠狠地扔出去,恰好落到孟仁礼的脑壳旁。此时孟爱国自己刚刚爬起来去扶孟仁礼,不过两人半天也没有站起来。 孟仁光大吼一声,直直扑向对面的孟仁信和孟爱民,三人顿时扭打一团。贾一白奔过去,他知道他不是孟仁信的对手,于是想学刚才孟爱国抱住孟仁光一样去抱孟仁信,但没想到孟仁信的腰围比看上去粗壮多了,贾一白的双手根本够不到一起,而且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孟仁信的生硬肌肉,就已经被孟仁信狠狠地甩了出去,贾一白摔了个屁墩,一下子坐在雪地上。 这时,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孟爱民的身子几乎直挺挺地一头栽在雪窝里,瞬间,孟仁信巨大的身影也扑通倒下来,接着,孟仁光也一下子跪在地上,他鼻青脸肿,肩膀上的血正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掉下来,不一会儿,雪地上就映出一个红太阳。 贾一白连忙站起扶住孟仁光,两人朝四周望了一圈,发现只有孟仁道远远地站着,其他的家伙均已倒在地上,这其实不是孟仁光想要的。但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多想,只能赶紧逃出去,逃离孟庄。 “一白,找到缺口,我们冲出去!”孟仁光一边观察形势一边说。 孟仁信爷俩就像一堵墙,根本不可能从他们那里冲出去,孟仁礼此时手里握着那把令人胆颤心惊的匕首,再加上孟爱国也很难对付。现在只有孟仁耀还躺在地上呻吟,孟爱党刚才也受了一记猛拳,看来他们那里最弱,最容易突围。 孟仁光和贾一白爷俩心有灵犀,双双朝孟仁耀的方向转过去。 突然,脑后传来“刷“地一声,一道光影斜劈下来,贾一白急忙低头闪过,孟仁光却稍稍后纵身形,然后抬起一脚狠踹过去,只见孟爱民登登登地后退了几十步,然后”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孟仁光伸手拉起贾一白想要狂奔,可是刚刚跑过孟仁耀的脑袋,贾一白却发现身子无法动弹,低头一看,只见两只大手紧紧地在胸前扣住,两条藤鞭一样的胳膊正死死地捆住他。贾一白往后一看,看到了孟仁道的大脑袋。 “放开,放开他!” 孟仁光大叫。但贾一白突然看到一道白光猛地闪现,贾一白来不及呼出”小心“二字,孟仁光就已经急忙躲过,只见那白光在空中划过几道慌乱的光影之后便直直扎下来,眼看就要扎到孟仁道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际,孟仁光一脚跺偏孟仁道,但最终还是看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匕首插处,正是孟仁耀的后脖颈。 只听孟仁耀发出“啊”地一声剧烈的惨叫,双手疯狂地捂住后脖颈,接着浑身痛苦地抽搐几下,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天地一片安静,贾一白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第一次看到这血淋淋的场景。刚才还活蹦乱跳嚷嚷着叫贾一白开花的家伙现在竟然就躺在贾一白的旁边死去,贾一白感到魂魄都已吓飞。 但他的眼睛却看到一双大手猛地拔出匕首,一大片鲜血溅到半空,然后白光在血液中一闪,直奔他的面门,他却慌乱得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等死的时光特别漫长,等了半天,身上却没有丝毫疼痛。 待贾一白睁开双眼,才发现孟仁光正与孟仁信扭打一团,片刻,除了刚刚死去的孟仁耀,全部在场的孟家男人都扑了上来。 突然,一道鲜血刺到脸上,湿热腥腻。同时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见孟仁光慢慢倒下,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不停地从他的手指缝里渗出来。接着,他的身子开始抽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杨老师 刹那,贾一白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无法动弹,仿佛正在做一场噩梦,又像在看一场极度惊恐的电影,这时影布上突然窜出一个粗壮巨大的身影,正是孟仁信,手里仍握住那把鲜血淋漓的匕首,他趴到孟仁光的头上,面目狰狞,望着倒地抽搐的孟仁光,突然咧嘴怪笑道: “既然我得不到,你也甭想得到!” 这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孟仁信立即站起来,一脸惊慌,接着扭头直奔院门,夺路而奔,孟爱民愣征半秒之后也拔腿就跑,紧随其后,转瞬,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从院门涌进来一帮子女人,她们看到此情此景顿时大呼小叫,李秀莲抱住孟仁耀的尸体嚎啕大哭,孟仁礼的老婆朝孟仁礼扑过来试图把他拉走,可孟仁礼吓到不能动弹,他的双手仍然保持着紧握匕首往下扎的姿势,任凭他的老婆怎么拉都没拉走。在他们背后,贾一白看到孟仁道的老婆赵春花领着她的孩子们和孟美丽正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她眼睛大睁,双手捂住嘴巴,其他几个姑娘也吓得魂飞魄散,只是唯独不见了孟琴。 ”四大爷,四大爷!“ 孟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贾一白猛然恢复知觉,他看到孟琴正使劲摇晃着仍在抽搐的孟仁光的身子,但孟仁光没做任何回应。他嗷了一声扑上来,捧起孟仁光的脸拼命地大声呼唤,可孟仁光此时已经行走在去阴间的路上,他早已听不到,也无法感知贾一白的撕心裂肺。 ”快让开,让开!“ 几个白大褂大声吼叫着把贾一白和孟琴推开,接着一股恼地围上去,手忙脚乱地抢救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但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把孟仁耀的头用白布盖上,然后把孟仁光抬起来朝着救护车跑去。 “一白,一白” 贾一白扭头看到孟仁德张大的嘴巴正在连声叫唤,但他却二话不说拔腿跑向救护车,他想要亲眼看到孟仁光或生或死,他要孟仁光再跟他说哪怕最后一句话。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待他冲到时,救护车已经呼啸而去,他只能拼命地撵着车子大声呼叫: “四大爷,四大爷,你要活着,你要活着,我等你,我等着你啊” 他一边狂奔一边哭喊,不知跑了多久,最后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当晚,明婆婆家的茅草房升起滚滚火苗,有人看到她在院子里又唱又跳,然后一头冲进火场,最后找到她时,只剩几根烧黑的骨头。没过几个时辰,已经神智不清身患老年痴呆的孟老先生听闻明婆婆的死讯,竟然悄无声息地在床上咽了气,从此与世长辞。 后来,孟仁光被连夜转到南京军区医院,三个月后,他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贾一白的面前,而孟仁耀却永远地离开人世,再也不能叫贾一白开花了。 然而,这场惊动整个苏北的家族血案却因为八生婆的不愿追究而草草了事。孟仁礼失手杀死孟仁耀早已获得八生婆的原谅,只有李秀莲恨了一阵子。孟仁信几乎斩断孟仁光的脖子,但他和孟爱民早已逃之夭夭,公安以找不到凶手为由把案件往后拖,当时孟仁光还在跟死神赛跑无法述说孟仁信的残忍,于是公安的调查都以八生婆的口述为准,没有谁愿意去追究。至于贾一白身上的小伤,孟仁德更不敢去责难孟家任何一个人,只能打破牙齿往肚里吞。于是,这场血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画上了句号。 时光重回八年后,贾一白望着眼前像天使一样的琴姐,脸突然红了,他连忙拨开眼前的蛛网来掩饰,但越拨越粘,最后粘得满头都是,他放弃了,对孟琴笑了笑说: ”回来读高三,参加高考!“ 孟琴低头沉吟,然后又抬起头来说: ”还好,只要不回孟庄!“ 一丝阴影划过贾一白的心头,看来孟家人都还记得八生婆给贾一白制定的两条规矩。 午饭时,贾一白得知孟琴现在在南京师范大学读大三,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于是当孟琴问他想考什么大学时,贾一白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跟你一样,南京师范大学!“ 孟琴把头低下不再言语,孟美丽却嚷嚷起来: ”你一个大男人上什么师范,那是女孩子上的学校!“ 说完就后悔了,她看着孟仁德的脸讪讪地笑了笑,补充道: “当然,男人也能当老师,也还不错呢!是不是,爹?“ 孟仁德夹了一筷子菜说: ”一白,这个学校可不好考,成绩要相当好才行!“ ”还好,平均70分就可以了!“ 孟琴轻轻地说。 贾一白有些失落,因为他的成绩今年不停下滑,怎么不下滑?天天跟胖子c狗蛋c瘦猴他们一起瞎混,不下滑才怪!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基础还是不错的,如果在高三这一年死读苦读,应该还是可以考上。 但他掐指一算,即便下年考上南京师范大学,孟琴也该毕业了,于是不由得暗暗失望,但孟仁德的一句问话,又让他重新点燃起希望, ”琴儿,马上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继续考研!“ 贾一白突然觉得米饭特别的香甜,菜肴特别的可口。 杨老师傍晚才回到家,她还跟八年前一样美丽。贾一白一年级入学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迷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美的女性,如果说孟庄的孟秀c孟英他们是白天鹅的话,那杨老师就是五彩凤凰。也难怪孟仁光死里逃生之后在孟仁德家里第一次碰到她时手里的香烟掉到地上都没有察觉,杨老师走后他留在孟仁德的教师宿舍里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连雪糕厂都没回,在琉璃镇小学里游来荡去,只为了多看杨老师一眼,晚上又向孟仁德套取杨老师的一切信息,并决定新年过后开始实施追妞计划。 正月初八,杨老师回到学校,她拿来两条咸鱼挂猪肉还有一大包奶糖,推门进来时贾一白第一个跑过来叫道: ”杨老师!“ ”一白,你爸爸呢?“ 孟仁德听到声音赶紧从里面走出来,虽热烈但不失礼貌地接过那些年货,连声说: ”杨老师,你真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呗,还带这些礼物!“ 杨老师笑了笑,摸着贾一白的脑袋说: ”给一白补一补,瞧这孩子瘦的,还有你,你也要补一补,孟老师!“ 说完她的眼神停在孟仁德身上久久没回来,孟仁德尴尬地连忙扭身把年货放去厨房。 正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孟仁光。 偏偏孟仁光的眼神又停在杨老师的身上久久拿不掉,他站在门口,脸上一直保持着那种欣喜而羞涩的笑容,但在当时贾一白却认为是有些流氓的笑容。杨老师见状连忙告辞,孟仁光直到被贾一白叫了八声四大爷才回过神来。 晚饭后,孟仁光搂着贾一白说要带他出去玩,走着走着就到了杨老师的宿舍门口。孟仁光想要去敲门,但手到半空却犹豫了,然后想了半天缩了回来。 他把贾一白拉到一旁,从兜里掏出一张薄纸片,上面画着花花绿绿的图案,塞到贾一白手里说: “你去敲门,说有人请她看电影,她如果问是谁,你就说保密,到了电影院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就躲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 贾一白紧捏着那张纸片,生怕它一不小心被风吹走。门开后,杨老师很惊讶, “一白?!” 贾一白把手里的那张纸片递给她, “杨老师,有人请你看电影,如果你问我是谁,我只能说是秘密,他说到了电影院你自然就知道了!” 杨老师捂着嘴笑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 “嗯,让我猜猜,如果我猜对了你就点点头,如果我猜错了你就摇摇头,这样就不算是你说出来的了。好不好?” 贾一白点点头。 “李老师?” 贾一白摇摇头。 “刘老师?” 贾一白又摇摇头。 “哈哈,总不可能是孟老师吧?你爸爸?” 贾一白心想怎么可能,他心中的女人可是孟美丽。但当他摇头之后发现杨老师的脸色突然黯淡,再没有兴趣猜下去了。 杨老师说她一会儿自己去,让贾一白先回家。 任务总算完成,孟仁光从大树后面走出来,但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并开始埋怨贾一白: “你干嘛让她猜啊,她肯定猜那些臭老九了,哼,竟然连你爹都猜,真是没眼光!” 接着看了看贾一白说: ”你先回家吧,你跟着会碍事!“ 贾一白怏怏不乐,心想孟仁光真是过河拆桥的坏家伙! 但没走两步,孟仁光又在后面小声喊: ”回来!“ 他说贾一白跟着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杨老师果然如约前来,但当她看清贾一白背后站着的孟仁光时,不禁脸色一沉。虽然孟仁光是贾一白岂今为止见过的最帅的男人,但好像不对她的口味。她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过来。 她朝孟仁光笑了笑,轻轻地说: “原来是你!” 孟仁光当然看出她的失望,也不免有些尴尬,好像满腔热情被浇了一大盆冷水。 但他仍然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是啊!猜不到吧,嘿嘿!”接着头朝电影院门口扭了一下说:“进去吧!” 孟仁光这时倒暗自庆幸让贾一白跟着,这样至少可以把尴尬降低一些。 那是贾一白第一次到电影院看电影——《红高粱》。光影交错中,那些缸和玉米地以及女人的长辫子和男人的光膀子都是他所熟悉的,只是演着演着他就看不懂了,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什么意思。 电影糊里糊涂地看完,一行三人回学校。一路上孟仁光时时挑起话题,希望跟杨老师多说几句,但杨老师表现的不是那么热情,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两句。 但她倒是对孟仁德比较感兴趣,不停地向贾一白发问,比如: “贾一白,你爸爸晚上批改作业一般到几点啊?” 再比如:“贾一白,你爸爸会不会做针线活啊?” 还比如:“贾一白,你爸爸平时喜欢在家里做什么啊?” 那天晚上,孟仁光没有再跟他们挤在一起睡觉,而是独自返回了雪糕厂。正月十五晚上,孟仁德去找他喝酒,他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引起心脏病发作,后来就被蛤蟆镜们五花大绑然后出现在孟仁信的院子里 三年后,杨老师嫁给孟仁德,贾一白早在意料之中。只不过他一直不习惯叫她妈妈,仍然只叫她”杨老师“,但孟美丽倒叫得特别顺嘴,一口一声”杨妈妈“。 杨老师得知贾一白一年之后想考上南京师范大学,连连对贾一白竖起大拇指,说: ”孟老师终于后继有人了!“ 于是接下来她就给贾一白做了个详细的复习计划,制定每天的学习内容:一早上起床之后读一个小时的英语,再读一个小时的历史,二四六早上读语文和地理,晚上英c数c语每天做一张试卷,物理化学和生物也分一二四六地轮流看书做习题。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享受暑假?享受孟琴在这里的美好时光了?贾一白很不爽,他什么也不摸,跑到床上呼呼大睡。 孟仁德不失时机地嘲讽道: “如果规定你每天打一次小架,三天打一次大架,十天半个月找人拼一回命,这倒对你的胃口!” 贾一白撇了撇嘴巴,没想到他爹这几年教学水平没怎么提上去,嘴皮子功夫倒渐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威胁 不管怎样,这个暑假确实很棒,孟琴经常隔三差五地来找孟美丽玩,她们俩年岁相当,又从小一起玩到大,只是八年前出过美丽泄密那档子事之后,两人疏远了一阵子,后来随着贾一白的离开,两人又重新玩到一起,关系更加亲密。每次孟琴来玩,贾一白都像只欢快的小野兽一样跑来跑去,殷勤地端茶送水。但这种情感贾一白只能埋在心里,他无法做出更明确的表示,因为孟琴是他的堂姐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他非要怀有那种心思,连他自己都觉得畜生不如。 当然,孟家人也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不伦的情况发生,而且他们已经把贾一白远远地划在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之处。孟家的人,孟家的地盘,他贾一白是绝不可以侵犯的。别说孟庄,即使在琉璃镇也不行,果然,没过几天,李秀莲前来造访。 那天,杨老师和孟仁德回她娘家走亲,孟美丽和孟琴头天去孟庄玩,第二天仍没回来,家里只有贾一白一个人,他正听从杨老师的安排复习功课,突然听到有人“咚咚咚”地敲门。打开门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卷发女人。 她看到贾一白之后愣了一下,旋即就恢复正常,探头往屋里看了看,问: “就你一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去。 她转到沙发前回过身来上下看了贾一白说: “几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贾一白未做任何回应,她有些着急,抬起头问: “你还记得我是谁吧?!” “李秀莲!” 贾一白轻蔑地说。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那个风骚妩媚的孟仁耀的老婆,那个出了鬼主意之后才使孟仁光丧命的娘们,那个趁机朝他裆里摸一把的女流氓,就是化成灰也记得她。 李秀莲点点头说: “哼,记性还算好”,接着又把贾一白上下打量了几次之后,然后命令道:“跟我走一趟!” “不去!” 贾一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随后双手抱住后脑勺往沙发里一躺,拿眼斜着李透莲,心想八年前可能弄不过这娘们,八年后两个这样的娘们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凭什么听她的命令。 哪知李秀莲好像已经预知到他会拒绝,轻蔑地嘲笑道: “贾一白,果然跟你爹一样怂,你们爷俩都是怂蛋!” 贾一白甚是恼怒,“呼”地一下站起来就朝门外走去,跨出大门的时候回头冷笑一声: “哼,老子不是怂蛋!” 一路无话,李透莲在前面杠杠地走,贾一白在后面踩着碎步跟。别看李秀莲已是半老徐娘,但果然风韵犹存,特别是她那一双含情又含怒的丹凤眼,总是透着一股狠狠的妖娆,风骚浪荡。不知怎么,八年前贾一白只觉得李秀莲又妖又厉,没想到八年后竟然开始觉得她别有一番韵味。 走出玫瑰园小区往街上拐,穿过一条胡同,再拐两个弯,没想到李秀莲竟带着贾一白往琉璃镇雪糕厂走去。贾一白心想是了,雪糕厂现在已被宋建设承包,所以这雪糕厂想必就是孟家在琉璃镇的据点。 雪糕厂门楣未变,只是名字改了一下,但里面的设施却与八年前截然不同,以前低矮窄小的生产车间变成了一栋三层洋楼。李秀莲二话不说,直接从保安室门口穿过,像尿急一样冲进去。那保安还没抬起头来,两人就已经鱼贯而入。正是雪糕生产的旺季,一楼和二楼都有几十个工人在生产线上忙活,一个个巨大的冰箱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雪糕。 到了三楼,看到一扇玻璃门,上面贴着两行字,右边是“办公室”,左边是“闲人免进”。想必这一间正是宋建设宋老板的办公所在。 推开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贾一白看见正对面竖着一张巨型的皮质长沙发,正中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她一头白发,核桃仁般皱褶黑瘦的老脸,眼中嵌着一对突出的牛眼珠子,眼白浑浊不堪,此时正盯着贾一白,一动不动。 贾一白吓了一跳,没想到八年之后,八生婆竟然老成这样。 在她旁边远远地坐着那天刚回琉璃镇就撞到他车屁股的宋建设和孟秀,他们都一样的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贾一白。 “你,又回来了?” 八生婆终于蠕动嘴角,声音阴冷得如从墓穴中传出。 贾一白点点头,心想又没回孟庄,也没有违反她的规定,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你准备一直待在镇上,不回贾楼?” 贾一白又点点头。 没想到八生婆突然提高嗓门质问: “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镇上,为什么不回去?” 贾一白心想这老太婆管得也太宽了吧,琉璃镇又不是孟庄,又不是你老太婆的天下,你还管得着?!于是气恼地回敬道: “琉璃镇不姓孟!” 这时,抱着双膀的孟秀说: “贾一白,虽然琉璃镇不姓孟,但毕竟离孟庄太近,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伺机返回孟庄!” 果然,孟家人就是孟家人,连这种不讲理的逻辑和霸道都能成功地遗传下来。 贾一白不禁冷笑道: “怎么,伺机返回孟庄鞭尸吗?” 这话未免太恶毒,说完他也后悔了,但骨子里流着孟家人的血液注定他也会这么毒舌一回。 孟秀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宋建设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砸过来。 一个瘸子加结巴的暴发户的攻击实在不值一提,贾一白微微偏了偏脑袋,烟灰缸就“哐当”一声砸中玻璃门,玻璃应声而碎。 “反了天了,死孩子,你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八生婆气得大吼,唾沫乱飞。 贾一白撇了撇嘴巴,说: “没想干什么,我只是待在琉璃镇,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待?” 孟秀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 “你爹是不是也要先你而死?到时候说不定你鞭的是他的尸!” 真不愧是孟家人,报仇来得又快又狠!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留在贾楼!” 李秀莲突然开口道,她捡起那只完好无损的烟灰缸重新放回茶几,接着一屁股坐进沙发,翘起二郎腿,抬头轻蔑地看了贾一白一眼说: “因为你打架,被人家撵出来了,是不是?小白狼!” 贾一白顿感惊讶,没想到这个绰号六十里外的李秀莲竟然知道,看来她的消息真是灵通得很。此时她好像看透贾一白所想,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贾一白,一边慢慢地从茶几下面抽出一根香烟,然后优雅地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烟雾之后,眯着双眼说: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龙哥的名号也不是你能随便用的!” 贾一白更觉眼前的这个女人深不可测,不知她与龙哥到底什么关系,但上次龙哥和刀疤脸在校门口的出现,也只是令他虚惊一场,而且龙哥临走前还说在李家庄随时恭候他的到来。但是,现在再看李秀莲的神色和她的话,难道,龙哥那一次的温和是假装的?或者,在李家庄等着他替刀疤脸报仇,然后把他揍个半死不活?这应该是千真万确的。贾一白感到心跳加速,脑门上开始渗出汗珠。 这时,李秀莲弹了弹烟灰,说: “今儿个叫你来,一是再一次警告你不许踏入孟庄一步,二是警告你以后再拿龙哥的名头吓唬人,小心你的脑袋!” 贾一白退出办公室,在雪糕厂门口停下,抬头看到那几个大字:琉璃镇建设雪糕厂,想这厂子已经再也没有孟仁光,再也没有丝毫的温情,而是孟家人冷冰冰的天下了。 当天下午,孟美丽只身一人从孟庄回来,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昨天孟仁礼和孟仁道从监狱提前放出来了。说是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而且八生婆就是在孟仁礼和孟仁道的提议下,今天带领李秀莲跑到琉璃镇来威胁贾一白不准再回孟庄,不过,没听到关于龙哥的只言片语。看来,不得借用龙哥的名号只是李秀莲自己的想法。 当晚,杨老师和孟仁德也回来了,贾一白说起白天的事情,孟仁德显然又吓坏了,他警告贾一白千万不要回孟庄,八年前强壮的孟仁光丧命于斯,八年后一个十八岁的贾一白也仍然不是孟家人的对手。更何况他身上的胎记还有宝贝的下落一直不明不白,但奇怪的是这几年八生婆明明知道贾一白就在贾楼读书,却没有再生事端,孟仁礼和孟仁道在监狱服刑,也翻不起任何浪花,死了亲爹元气大伤直到前两年才提前释放的孟爱民更是又躲回云南只能舔舐伤疤,对宝贝一事根本无力追究。所以这八年孟仁德一家倒也过得安稳平和,现在贾一白回来了,更不能轻易去触碰这个敏感的话题,但说起鞭尸一词,孟仁德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大骇简直无法形容,他吓得浑身发抖,狠狠地警告贾一白再不可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语。 贾一白躺到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八年前的鞭尸一事,令他思潮起伏,心雷滚滚。 八年前也是暑假里的一天,枝头的蝉鸣从早到晚,惹得人心烦意乱。那天热得像要把人烤熟,十岁的贾一白光着膀子只穿着短裤趿拉着拖鞋在黄土漫天的路上领着胖子c狗蛋和瘦猴去村外西坑游泳。 但刚下水瘦猴的小腿就开始抽筋,贾一白和胖子急忙把他拉上来,瘦猴的屁股还没有沾到草地,就听到狗蛋在坑里大叫一声,然后死劲扑腾。贾一白暗道不妙,连忙跳下去,游到他身边扒开水草一看,顿时吓得连喝几口坑水。 缠住狗蛋脚脖子的不是水草,而是两只小胳膊,胳膊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狗蛋的弟弟狗剩! 而狗剩三年前就在西坑溺水而亡! 此时他紧紧地抓住狗蛋的脚脖子,小脸像泡久湿软的白纸,肿胀的双眼异常大而深邃,漆黑的眸子慢慢转向贾一白,突然嘴角泛起一抹得意而阴森的冷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吓死 “白哥,快,拉一把,快!” 胖子的吼叫猛然在耳边响起,贾一白使劲摇了摇头,发现狗剩竟然消失不见,而这时胖子已经把狗蛋拉出水面。 上岸后,贾一白呆呆地望着刚才狗蛋待过的地方,那里仍然有一片很深的漩涡,水流急速旋转下陷,不觉异常惊恐,连连后怕。 ”白哥,嘛啊?狗蛋脚脖子缠住水草,你咋不帮他扯掉,老是愣在下面咋回事嘛?“ 胖子还在嘟嘟囔囔地埋怨。 ”回家!” 贾一白命令道,不管他们三个一脸诧异,站起来抬脚就往回走。 刚拐进村口,一个身影突然堵住去路,贾一白抬头一看,一张恼怒的阔脸正死死地盯着他, “天杀的大个子,你又带狗蛋去西坑?” 狗蛋的爹从来没叫过贾一白的名字,总是这样称呼他,因为狗剩的原因,他曾经多次警告过贾一白不准带狗蛋去西坑游泳,但贾一白从未遵从过,“回头叫你大舅打死你!”他恶狠狠地咒骂着,接着一把拽过狗蛋转身走了。 “小胖小胖,你还不回家?天天跟着这个小孩混,早晚有一天把你混到阎王老子那里去!” 胖子的娘突然大声地咋呼着跑过来,一边咋呼一边抬手要打小胖,但最后只是扬了扬手然后把他也拉走了。 只有瘦猴与贾一白和平分手,他哼着小调回到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家。瘦猴身世可怜,刚出生父亲就死了,母亲没多久改嫁他人,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没过几年爷爷奶奶又先后去世,只留下他一个,仅靠村里的救济活了这么大。但也乐得自由,没人管没人问,却天天跟着贾一白瞎混。 快到家门口,果然看见大舅提着一捆绳正等着他,看来狗蛋的爹已经告了密,但这时贾一白突然看见一辆骡子车风尘仆仆地赶来,后头荡起一阵灰色的烟雾。 ”爹,明婆婆!“ 贾一白欢快地迎上去,看来不仅这顿打可以幸免,还可以得到明婆婆与孟仁德短暂的疼爱。 明婆婆眼睛里流露出溺爱和欢喜的神情,她从怀里掏出一件红色上衣递给贾一白,软言软语地说: ”孩子,穿上!“ 贾一白有点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穿女孩家家的衣服。 “快,穿上,我们回孟庄!”孟仁德催促道,“回去之后要一直打扮成女孩,千万不能泄密,不然我就不带你去读书!” 幸福来得太突然,孟庄,贾一白的家乡,他的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他一直渴望着回到自己的家乡,渴望着与他爹和他姐一家人团聚。而且,读书对十岁的贾一白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他虽然比胖子c瘦猴和狗蛋还要大几个月,但外公外婆他们好像从来没想要送他去读书,直到胖子他们都入读了,他还在广阔的天地间胡作非为,然后回来挨上一顿打,这似乎是他十岁前正常的生活写照。更令人难过的是,他对胖子他们拿回来的书简直爱不释手,他喜欢里面的插图,也喜欢胖子他们大声地念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北京天安门 所以,明婆婆和孟仁德对他男扮女装的要求,他犹豫了一会之后便欣然答应了。 “滚吧,别回来了,你这个害人精!” 外婆在贾一白坐上骡子车时嫌怨地说。 当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浓重的雾气把琉璃县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村庄淹没在朦胧灰暗的漩涡之中,高大英俊的骡子拉着一辆板车,祖孙三人坐在车上,就着远处昏暗的灯光,悄无声息地潜进孟庄。但孟庄的造型和贾楼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农房,一样的道路,一样昏暗的灯光。 贾一白天黑时的进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偶尔一两声狗叫算是欢迎他这个离家十年的孩子悄然归来。 但第二天一大早,他们突然听到一墙之隔的孟老二家里哭声震天,明婆婆神色慌张地跑到孟仁德面前,喘着粗气说: “老八,老二死了,摔死了,从墙头上掉下来摔死了!” 没想到对贾一白来说新的一天刚开始,隔壁的孟老二竟然结束了。 贾一白听到板凳倒地的声音,他迷迷乎乎地从东屋走出来,这时孟仁德和明婆婆同时转向他,三秒钟之后俩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呼, ”你?!“ 接着俩人对视一下,然后孟仁德跨过来,他一把抓住贾一白的衣领,压低嗓门质问道: ”你,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贾一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抓搡弄得不知所措,仔细想了想头天晚上自己的所做所为,好像一直在睡觉,还做了好多梦,于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这时明婆婆也走上来,同样压低嗓门问: ”孩子,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出过这间屋子?“ 贾一白顿觉事态严重,他实在无法把自己头天晚上的睡觉与孟老二的死联系到一起,但眼前的亲爹和明婆婆却仿佛非要找到有联系的证据,他开始仔细回想。 但终了,他仍然摇了摇头。 孟仁德慢慢地把他放下来,轻咳一声,转过头来说: ”明婶,瞎子李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这么大的孩子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明婆婆仍然一脸狐疑,她把倒地的凳子扶起来坐上去,然后把贾一白拉到跟前,语重心长地问: ”孩子,你昨天晚上出去撒尿没有?” 贾一白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 “我没有出去,但我梦里去了!” 一句话令俩人又惊慌起来,孟仁德弓下身子焦急地问: “什么意思?” “我做了好多梦,有一个梦很真实,像真的一样,梦里我想要撒尿,好像真的打开了门,到院子西墙角下撒了一泡,撒完后发现墙头上有一个红点,我就直接爬上去了,可是那红点突然好亮,接着就一下子掉到墙那边” 明婆婆的脸色突然大变,她急匆匆地松开贾一白,起身把房门关好后,惊慌得声音都变了,指着贾一白说: “老八,老八,这孩子,这孩子!” “明婶,明婶,你别激动,你,你慢慢说!” 听上去孟仁德的声音更激动。 明婆婆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 “老八,听老二媳妇说老二昨天晚上从墙头上掉下来摔死,死的时候两只眼睛大睁,样子很惊恐,好像是吓死的,烟头就在脸旁边!” 孟仁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贾一白已听明白了一切,他急忙争辩道: “不是我,明婆婆,不是我!” 但明婆婆和孟仁德一直盯着他,惊慌极了,明婆婆看着贾一白问孟仁德: “老八,你不会不知道老二一直有蹲在墙头上吸烟的习惯吧!“ 这哪里是一场梦,这分明就是真实,懵懂的贾一白在晚上撒完尿后爬上墙头,在烟头红光中孟老二孟仁义看清了据说一出生就已死去而且跟贾凤英一模一样的贾一白的脸时,直接被活生生吓死了! 当三人弄清楚孟仁义的死因后,明婆婆说: ”老八,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去学校给俩孩子报名!“接着弓下身子,鼻尖几乎触到贾一白的脸说:”你,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接着,她转身打开房门,又去孟仁义家”刺探军情“! ”在家好好待着,哪儿都不许去,听到没有?“孟仁德临走前又叮嘱一遍,然后回头望望西屋,说:”照顾好你姐!“ 贾一白在贾楼时听说过他有一个大他四岁的亲姐,名字叫做孟美丽,大舅说她傻得跟二愣子似的,所以贾一白也从未把这个二愣子的亲姐放在心里。但现在不一样,现在他回到孟庄,今后就要与这个亲姐朝夕相处了,所以对于孟仁德的要求他没有拒绝。 孟美丽还没有起床,屋里静悄悄的,但隔壁孟仁义家里却是热火朝天,一声接一声的嚎叫一阵阵地敲打着贾一白的神经,他很想去瞧瞧热闹,但他又怕被别人识出他这个”杀人凶手“,于是犹豫不决,焦躁不安,从屋里走向院子,又从院子走回屋里 当他第三次从院子走回屋里时,猛然发现一个庞然大物正站在堂屋正中央,肥硕的大脸上均匀地分布着清秀的五官,除了脸的直径比贾一白大上几倍之外,其他的都十分相像,贾一白心想这就是了,果然是他的亲姐,但没想到会肥到这个程度。 ”你,你谁啊?你怎么在我家?你是小偷吗?你是小偷!“ 孟美丽显然不认识眼前这个高个子精瘦的家伙,而且她竟然开始怀疑这个家伙不是个好鸟,是个小偷,来偷她和她爹穷得叮当响的破家。 ”你就是小偷,我跟你说,我家可没什么值钱的,我爹说我家最值钱的就是我!“接着她看了看贾一白轻蔑地说:”哼,谅你也偷不走我!“说完傻乎乎地咧嘴笑了,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一点危险都没有。 ”姐!“ 贾一白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孟美丽愣了愣,没吭声,接着扭身从靠墙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她看看照片又看看贾一白,惊讶得张大嘴巴。 贾一白快步走过来,突然看到照片上的人,只觉得小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捂住胸口忘记呼吸,霎那时间静止。 ”这是我娘,是你害死她,你也害了我,你害得我没了娘!“ 孟美丽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阴森,她的眼睛从照片上慢慢转向贾一白,突然充满怒意,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砸向贾一白,顿时,贾一白的下巴传出”咚“地一声,骨头撞上了玻璃杯,贾一白疼得嚎了一声,接着反手把玻璃杯夺过来,又狠狠地砸向孟美丽。但到了孟美丽的脸前,贾一白却转手砸向她的肩膀,肉多也不顶用,孟美丽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摸过一指头,这一下怎能忍受得了?她又疼又气,伸出两只胖手就朝贾一白的脸上挠去,贾一白急忙躲闪,一跃跳出屋子,站到院子里,再也不敢进屋。 ”害人精,你这个害人精!“ 从此,孟美丽这样叫了贾一白整整一年。 站在院子里的贾一白不敢也不想回到屋里,他不想再与孟美丽发生冲突,再说孟美丽此时正对着她娘的照片失声痛哭,贾一白隐约猜到孟美丽的话都是真的,所以他懊恼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篱笆院子,四间土房,一只草棚,几只鸡,就是孟仁德在孟庄的全部家当。虽然这个家比贾楼的外婆家要穷得多,但这里才是贾一白的家,这里有他的亲爹,还有他的亲姐,虽然刚才一见面就干了一架,但毕竟血浓于水,她永远是他的亲姐,他也永远是她的亲弟弟。贾一白一边悻悻地想,一边不知不觉走到篱笆边,眼见着到了篱笆门。 这时,大路上走过来一个半大老头,尿急一般火急火燎,身形将近,突然下意识地往这边一看,顿时与贾一白四目相对,只见他猛地瞪大一双牛眼,身子入定,仿佛被雷劈中, “你,你是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偷窥 贾一白前后左右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才确认是跟他说话,于是回答: “贾一白!” “谁?” “贾一白!” “谁?” 贾一白不想再跟这个智障老头说话,他轻蔑地撇了老头一眼,准备转身回屋。 “你,你给我站住!” 智障老头在背后叫住他,“你是谁家的孩子?你怎么待在老八家里?” 贾一白心想这还算是个问题,于是转身反问道: “我是老八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老八家里?” 没想到这么一个正常不过的回答,却在智障老头的心里炸翻了天,像被雷击一样,他睁大牛眼珠子,惊慌失色,但仍不死心,又问: ”你,你爹不是说你一出生就母女双亡了吗?“ 这句话却在贾一白心里像平静的水面被狠砸了一块大石头,顿时水花四溅,贾一白惊恐不已,特别是母女双亡这四个字,简直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使他头晕眼花,怪不得刚才孟美丽骂他害她没了娘。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智障老头的话,因为他还好端端地活着,没有双亡。 见贾一白没有回应,智障老头再一次追问: ”难道,难道不是你?你爹虽然是老八,但你娘?!”停了停,他下定决心似的问:“你,你娘果真是贾凤英?” 这次贾一白倒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智障老头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如果刚才他像被雷击,现在就像被电灼一样蹬蹬蹬地往一棵大树退去,只听“咚”地一声,他高大强壮的脊椎骨就与柳树做了一次亲密接触。 贾一白立即感到自己又闯了大祸,急忙朝堂屋跑去,也顾不得还在痛哭的孟美丽会不会再用爪子挠他。 突然从左后方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接着又听到“扑通”一声。 声音来自隔壁,贾一白回头一看,发现那智障老头已不在,想必刚才正是他撞开了孟仁义家的大门,接着又摔了个大马趴。 此时孟美丽已停止哭泣,她抬起头,睁开肿胀的双眼,朝屋外吼叫,声音不大但透着十分的霸道: “害人精,不许你回我家,滚!” 贾一白顿时不知所措,站在屋门口,心想还不如贾楼,虽然外公外婆他们一直对他异常冷漠,爱搭不理,甚至充满厌烦和怨恨,但还不至于不要他,或者朝外撵他。 “一白,过来,过来啊!” 耳边突然响起似有似无的呼叫,贾一白朝墙头望去,发现明婆婆竟然站在墙头那边朝他不停招手,但此时的她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因为她周边泛着一圈模糊的白色光晕,而且她的动作非常缓慢,大手在空中显得虚渺无形,影影绰绰。 贾一白顿感奇怪,明婆婆早上还叮嘱他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怎么这会儿倒叫他去孟仁义家那个是非之地?岂不是自找麻烦? 但转念一想,明婆婆是不是在那边遭到了什么变故?需要他及时过去帮忙? 如果是帮忙,那他肯定义不容辞! 拿定主意,贾一白准备翻身过墙,但抬头一看,发现明婆婆竟然不见了! 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贾一白身子轻提,憋足一口气跑过去,接着飞身跳起,一脚踩到墙面,伸手扒到墙头,另一脚立即翻过墙顶,随后一跃而下。 “乖乖,真他妈有钱!” 贾一白不由得发出感概,因为他双脚刚落地,眼前便豁然开朗。 孟仁义家不是一般的大,他家的房子呈口子型,现在想来很像北京的四合院。正房一字排开五间,左右两侧分别又是五间,宽敞的朱漆大门两旁各两间,一色的红砖绿瓦,中心留下一个口字型大院。此时,大院里一帮子男男女女正忙得不亦乐乎,支锅的支锅,架灵堂的架灵堂,搬供桌的搬供桌,朱漆大门处正有两队人马抬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跨过高高的门槛迈进来。 “哞——“ 突然一声牛叫就在耳边响起,贾一白吓得腾空一跃,躲进侧房与墙头之间,捂住砰砰跳的小心脏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原来就在正房的最末端,一只健壮的黄牛正埋头吃食,刚才贾一白就站在它的屋门口,不过贾一白太关注院子里的情况,而忽略了近在咫尺的这头畜生。 ”妈呀,,真他妈有钱! 贾一白内心再次发出嫉妒的咒骂,因为当时只有特别富裕的人家才养得起牛。牛只在农忙时节用得上,谁家会在不农忙时喂一头比男人还能吃的牛呢?而且只长膘不干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更可恶的是,即便养得起牛,大部分人家也只是搭个牛棚而已,谁又会像这个孟仁义家专门腾出一间正房来喂养?贾一白当下断定,不是他家钱多的花不完就是他跟牛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妈的! 没待贾一白感概加咒骂完毕,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及近,贾一白偷偷探出脑袋,果然看到一群男人走过来,为首的正是刚才见过一面的智障老头。 贾一白连忙把头缩回来,躲到侧房墙后,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奇怪,这清天白日的,牛怎么会叫?” 果然是智障老头的声音。 但没人回应,过了一会儿,他交待道:“老五老六,你们盯紧些,老二死得不明不白,虽然爱国说是惊吓过度,但怎么个惊吓法?为什么被惊吓?咱们都不知道,还有刚才我碰到的那个小孩,跟贾凤英一模一样,我敢肯定就是老八的。哼,老八竟然敢骗我们说什么母女双亡?看我怎么治他!这小孩一来,老二就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老二死得蹊跷,殡葬这几天你们一定要非常小心!” 说完,重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不过是从近至远,渐渐消失。 贾一白突然觉得很愧疚,但即刻又说服自己不必愧疚,因为哪个男人会在半夜不睡觉爬到墙头上抽烟,即便被突然跳上来的贾一白吓死也是活该。 不过这智障老头果然开始怀疑孟仁义的死因,贾一白好不担心,但如果他不说,他爹不说,明婆婆不说,三人都闭口不言,任这智障老头死劲怀疑怀疑到死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贾一白才发现自己是来会明婆婆的,但明婆婆这会子倒消失不见,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又看这院子里的光景,也不像她遭到了什么不测。不过,如果现在返回,家里有个孟美丽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再说,现在既然翻墙过来,那就不可能空手而归啊! 贾一白又四处望了望,觉得这么阔气的人家,他务必要瞧瞧这死去的阔佬到底长什么鬼样。下定决心,他悄悄闪身出来,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张望。 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不其然,院子里虽然吵吵嚷嚷,大家忙成一团,但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谁都没瞅到贾一白这个”不速之客“! 贾一白沿着正房往里溜,在走到第三间正房时,突然下意识地认定这一间就是了,因为他感到从里面传出的一股寒意令他打了个寒颤。 虽说孟仁义家的房子从外面看光鲜亮丽,又大又宽富丽堂皇,但进到里面才发现每一间都阴森黑暗,阳光根本照不进去。特别是这一间,贾一白只看到一张红漆的八仙桌子孤零零地站在屋子中央,四周却漆黑一片。 “瞄呜!” 突然一道黑影冷不防从桌子底下腾空蹿起,直奔贾一白的脑袋,他连忙侧身躲过,黑影擦着他的脸直直射入西北角的那片黑暗,之后再无动静。 什么东西? 贾一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突然,黑暗中射来两道冷蓝的细光,贾一白大吃一惊,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只猫的两只眼睛,猫是漆黑漆黑的,但眼睛却是幽蓝幽蓝的。 ”该死,滚开!“ 贾一白低声呵斥,但黑猫却纵身跃到较高处,然后一动不动了。 这时,黑猫的周围慢慢泛起一层白雾,贾一白揉了揉眼睛,看清黑猫竟然坐在床上,而它的屁股下面正压着一颗人头,这颗人头下面连着一具粗壮的身子,还有两只硕大无比的大脚板子。 想必这具躺在床上的尸体就是孟老二孟仁义。 ”滚开!“ 贾一白伸手扒拉开黑猫,但没想到立即闪现出来的一张脸却把他吓个半死。 这哪里是孟仁义,这明明是刚才的智障老头。 贾一白捂住狂跳的小心脏,闭上双眼,极尽全力运转他的智慧,终于得出结论,这位是孟老二孟仁义,刚才那位是孟老大。 想明白之后,贾一白才有心思细细观察这位死去的阔佬,只见孟仁义双目微闭,还留着一条细细的黑缝,鼓起的眼珠子把眼皮撑起两个小蒙古包,肥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然,表皮松弛,但表皮下面的肌肉和骨架却很紧绷,而且他的姿势也明显不对,说是仰卧,倒不如说直挺挺地摔死更为贴切。 他这种奇怪的表情和姿势令贾一白很不舒服,不由得很想把他脸上的肌肉和五官重新布置一番,顺便再把他的身体重新摆放端正。于是贾一白竟然真的慢慢伸出右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肥脸,又凉又软,好像刚才黑猫的身子,手感非常不好。 ”啊呜!“ 一声嘶叫突然在空中响起,贾一白看到一道猫状的黑影从屋内射出去。 ”该死!“ 贾一白暗叫不好,急忙抽手转身欲往门外溜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顿时传到耳旁,一群人一下子闪现在门口,为首的仍是孟老大。在他身后站着几个跟他很像很像的男人和女人,一样突出的大牛眼珠子。 但一群人的吃惊程度并不比贾一白小,他们的身子和表情一瞬间仿佛入定,牛眼比平时睁得更大,嘴巴也都全部张开。 此时的贾一白站在孟仁义的尸体旁边,进退两难。 半晌,还是孟老大先反应过来,但他却是回头说了一句话: ”去,拿铁锹来!“ 看来要及时保存,网速太不给力,死机就要重写,饿滴个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戳瞎 贾一白吓得浑身发抖,但又逃不掉,后面是墙,旁边是死尸,前面是密不透风的人群,而且个个脸上都开始慢慢浮上恶意。 没过一会儿,从后头传过来一把铁锹,孟老大用手握了握锹柄,攥紧之后瞪大了牛眼珠子, “老实交待,确定你爹是孟老八,你娘是贾凤英?” 对于这个一再需要确认的白痴问题要搁以往,贾一白至少要给问话的家伙一个大白眼。但现在被一群怒气冲冲的人团团围住,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于是,他只好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你今年刚好十岁?” 贾一白再次点点头。 “这十年你在哪里?” “贾楼!” 人群发出一片吁声,片刻又恢复安静。 这时,从孟老大身后走出来一个与孟老大像得不能再像的大块头,但显得要比孟老大威严多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竟然指向贾一白的裤裆,问: “你是男孩?” 众人脸上突然变得静穆紧张,全都屏声静气,密切地关注着贾一白的一举一动。 贾一白刚想点头,但突然想到明婆婆和他爹的警告,连忙轻轻地摇了摇头。 但眼神中的恍惚却没有逃掉这个大块头的注意,只见他脸上划过一丝恍然大悟后的得意,但随即又恢复先前的威严。 “老五,既然她是女孩,老八的罪孽还轻一些,但回头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孟老大虽然看着贾一白,却是对他旁边的孟老五说话。 孟老五愣了愣,接着点点头,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沉思一会儿,孟老五建议道: “大哥,这几天没功夫搭理他,先把老二的后事办了,再回头收拾老八!” “不妥,能揍他一顿是一顿!” 孟老大果然不同意。 “对,八叔是八叔,这个小妮子是这个小妮子,我们冤有头债有主,是她昨天一来我爹就死了,而且现在她一个人偷偷地跑到这间屋里,咱们得问问她想干什么?我很怀疑就是她把我爹吓死了!” 一个长相俊秀的小娘们挤出来,她应该是孟仁仪的女儿。本来女流之辈不可怕,但她说的话却让贾一白心惊胆颤,这似乎触及到了他打死也不能说的秘密。 众人立即围拢得更紧了些,贾一白似乎插翅也难逃。 “对,你偷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孟老大皱着眉头问。 贾一白不能说是明婆婆叫他过来的,而且现在仍然没看到明婆婆,真是奇怪!当然更不能说想把孟仁义的五官和身体弄舒服些才溜进这间屋子。于是他只好低下头,默不作声。 突然,贾一白感到一根又硬又凉的木棍顶在他的下巴下面,硬生生把他的头顶起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刚才那小娘们不知何时夺过孟老大手里的铁锹,正用木头锹把顶在他的脖颈上。 “说,你来干什么?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把我爹吓死的?” 小娘们咬牙切齿,满腔怒火。 贾一白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因为他的头尖已经死死地顶在了背后的墙壁上。 “说啊!“ 小娘们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之后,贾一白瞬间感到脖子似被捣烂,传来一阵火热的疼痛,他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一把握住锹把,使劲朝身后猛扯,那小娘们不提防,整个身子一下子扑到贾一白的身上。 ”秀儿!“ 不知谁大喊一声,连忙把小娘们从贾一白身上抱走,而铁锹却遗留在贾一白的手上,铲尖正对着众人。 ”放下!“ 待孟秀被人抱出人群外,众人惊魂未定时,孟老五指着贾一白手里的铁锹大声命令。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放下!“ 孟老五仍然指着铁锹再一次命令,身形慢慢挪过来,眼神相当凌厉,似乎凛然不可侵犯。他哪里知道平时这话对村民管用,但对不认识他没跟他打过交道的贾一白却没有任何作用。 在距离贾一白半米的时候,孟老五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因为贾一白对他的命令根本无动于衷,而且手里握着的铁锹仍然威胁着他,但是现在他又不能后退,那将太没面子,真是骑虎难下! 他停在那里,下意识地抽回大手想挠挠后脑勺。但没想到就在此时贾一白却以为他想抢铁锹,立刻把铲尖往前一伸,还没有触到孟老五的身体时,孟老五却因为惊慌失措,又加上一只手摆在脸旁导致身子突然失去平衡,他想往后躲闪,但不知怎么回事,身子却往前趴去。 “啊——” 一声惨叫似乎能把旁边的死尸叫醒,贾一白手里的铁锹“咣当“一声落地,而在铲尖处,一股鲜血顺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孟老五的脸颊急速地往外流。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贾一白还来不及反应,胳膊突然被谁拉了一把,他跟着那人踉踉跄跄地往外奔,人群已经突然散开,惊呼嚎叫乱成一片,现在谁也不是谁了。待贾一白看清眼前的一切,才发现正是明婆婆把他狂拉疯拽地跑回自己家。 惊恐不已,两人喘着粗气躲进东屋,明婆婆大声命令孟美丽去顶上院门和房门之后才一把把贾一白推倒在他的床上,压低声音愤怒地骂道: “兔崽子,你不惹祸能死?” 贾一白此时仍没有回过神来,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于是怯怯地说: “明婆婆,是你叫我过去的啊?!” 明婆婆愣了一下,抬起大手就要打他,但到半空又停下了,说: “我什么时候叫你过去了?我怎么会叫你过去?这半天我都在老头子那里安慰那个老婆娘!” 贾一白纳闷了,他慢慢坐起来,看着明婆婆的眼睛,并没有发现半丝说谎的迹象。 “你,你不是想去惹祸找借口吧?你这个小兔崽子,找借口找到我身上来了!” 明婆婆说着就举起大手朝贾一白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两巴掌。 “明婆婆,把他送回去吧,他一回来就惹事!” 孟美丽站在后面听了好一会儿,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她不欢迎贾一白的心思越发强烈,所以她建议明婆婆把这个家伙送走,哪儿来就哪儿回吧。 但明婆婆没有接受这个建议,她摇了摇头,却瞪着贾一白狠狠地吓唬道: ”再惹事,我就把你送回贾楼,叫你大舅打死你!“ ”死也不回去!“ 贾一白坐在床上,仰着头,倔强地回应。 中午,孟仁德从学校赶回来,一进村就发觉气氛不对,他加快速度像狸猫一样偷偷地骑到家里,听明婆婆说起来龙去脉,当下两人合议,一家三口现在立刻马上一起躲到琉璃镇的教师宿舍去。而明婆婆继续留在孟庄”望风“,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会及时通知, ”老四在镇上,你们安全一些!“ 明婆婆最后说。 打点包裹,一家三口偷偷从小道骑去琉璃镇小学。 孟仁德18岁时考取外省的一所师范学院,21岁时返回琉璃镇,就在琉璃镇小学任职了光荣的人民教师,这一教就是十多年。教师宿舍虽然不大,但布置的整齐温馨,上学期间孟仁德和孟美丽就住在这里,暑假寒假才回孟庄。现在,这个一居室的房子孟仁德一家三口都要挤在这里了,首先,睡觉就是个问题。 ”爹,我不想跟这个害人精睡一张床!“ 孟美丽先表明她的态度。 ”乖孩子!“ 孟仁德摸着孟美丽的脑袋疼爱地表示赞同,因为即便孟美丽想跟贾一白睡在一起,他也不会允许。 ”她也不能跟你睡在一起,怎么办呢?“孟美丽转了转眼珠说:”哦,叫她跟杨老师睡一起吧!“ 孟仁德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 “孩子,他不能跟杨老师睡一起,这样吧,他就跟爹在厅里睡,反正他还小,爹没有疼过他,现在他回来了,就跟爹一起睡吧,等他长大一些,再给他找地方睡!” 孟美丽立刻瞪大眼睛, “爹,她可是个女生啊!” “不碍事,不碍事!” 孟仁德摆了摆大手转身去布置床铺,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跟她探讨下去了。 孟美丽只好回头狠狠地瞪了贾一白一眼,说: ”害人精,都是你害得我不能在孟庄跟孟琴玩了!“说着举起小拳头在贾一白面前晃了晃,然后推门进了卧室。 孟老五的情况不是明婆婆来告知的,而是孟老先生。 他满头白发,一把长胡子,拄着拐杖,脸色严肃,表情冷漠,一脸刚毅。他是用拐杖敲开了孟仁德的宿舍门。 ”爹!“ 孟仁德惊讶地叫了一声,连忙把老先生让进来。 ”您老,您老怎么来的?“ ”拖拉机,甭废话,陪我去雪糕厂!“老先生威严地命令道,接着扭头看到贾一白,手里的拐杖差点掉落,身子开始抖动,幸亏孟仁德扶住他然后在他屁股下面放了一把椅子。 孟老先生坐下后,把拐杖放到一旁,朝贾一白伸出两只胳膊, ”来,乖乖,让爷爷看看你!“ 贾一白慢慢的挪过来,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回旋:”这就是你的爷爷,虽然十年没见面,但没有他就没有你,你的血管里可流着他的血!“ 但爷爷二字贾一白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只能乖乖地任凭孟老先生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而且一直抖个不停。显然,孟老先生很激动。 他盯着贾一白看了良久,最后流下两行浊泪,嘴巴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 “爹,凤英是真没了,但这孩子还活着!” 孟仁德带着哭腔说。 孟老先生的嘴唇哆嗦起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接着他放开贾一白,拿起拐杖说: “走,带上孩子,陪我去雪糕厂!” “爹,去雪糕厂找老四?” 孟老先生点了点头, “不仅找他,还要带几块冰回去,天热,老二开始臭了,回去冰上,下午张罗了天黑就埋!” 孟仁德挠了挠头皮,讪讪地笑了笑说: “爹,二哥下葬我就不去了,孩子们也都不去了吧!“ 没想到孟老先生突然转过头来,十分严肃地看了他半天才冷冷地问: ”你,你不是我的儿子?”接着指了指孟美丽和贾一白,“这两个孩子不是我的孙女?“ ”啊,不,不是这个意思!“ 孟仁德连连摇头,但他仍然很害怕,”五哥,五哥他” “他昨天下午被送到镇医院,后来转到省医院,听说还要转到北京去做手术!” ”哦,一白,一白这孩子不是故意的,他没想铲五哥,是,是五哥自己撞上去的!“ 孟仁德急忙辩解,试图把自家的责任划到最小,甚至一点都没有才好。 孟老先生摆了摆手说, ”不要再提了!“接着转头看着贾一白说:”你这孩子,村里还没有哪一个人对老五的话不在乎呢,他可是一村之长!唉!“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孟仁德停了一会儿,又担心地问: “爹,那,五嫂” ”她和几个孩子都跟着去了!“ 危险目前好像离得还比较远,孟仁德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担心。 “你放心,老四也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初见 孟老先生说完,眼皮也没抬便拄着拐杖抬脚走出宿舍门。孟仁德无奈,只好拉起孟美丽和贾一白跟了出去。 琉璃镇小学门口果然停着一辆红色拖拉机,崭新崭新的,像一位装扮齐整待嫁夫家的新娘,而操纵它的司机却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粗糙汉子。那爷们坐在驾驶座上,叼着一根香烟,微皱着眉头,眯着双眼,似笑非笑地望着爷孙几个慢慢走近。待贾一白到了跟前,他突然大睁双眼,身子往后撤,香烟也差点掉下来,惊讶地盯着贾一白爬上拖拉机厢才开口问: “孟叔,这孩子?” “别啰嗦!去雪糕厂!” 孟老先生迅速地制止了他,然后合上双眼,稍事休息。 “张哥,凤英没了,孩子活着呢!” 孟仁德补了一句,想彻底结束那爷们的询问。 那爷们仍然想问些什么,但看了看孟老先生的神情,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唉,你们孟家的事情太复杂,不知道也好!” 说完便驾驶拖拉机拐过几条街,来到一处高门大院。虽然正值炎热的中午,但一进来就仿佛踏入一个冰爽的极乐天地,贾一白抬头看到五个大字:琉璃镇雪糕厂! 孟老先生拄着拐棍,带领孟仁德一家三口走进来站到院子中央,朝那排低矮的厂房吆喝一声: “老四,仁光!” 不一会儿,从厂房里探出几个脑袋。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光膀子男人从那几个脑袋后面挤出来。他身体魁梧挺拔,高大英俊,肩上搭了条毛巾,看到孟老先生便笑眯眯地叫了声爹,但随即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贾一白。 只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马上又恢复平静,接着跟孟老先生说了几句话,便朝贾一白微微一笑之后走向旁边的一个棚子,棚子下面放着几口巨缸,他从缸里抱出几块又大又厚的冰块放到一个大筐里,然后把大筐抱过来放到红色拖拉机车厢,接着又从棚子下面抽出几条棉被盖住筐顶。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走过来。 他下巴有一些黑胡茬,浓眉大眼,一脸刚毅,跟孟老先生非常神似。他蹲下来盯着贾一白好大一会儿才问: “你是你娘的孩子?” 贾一白愣了愣,他不明白看上去这么聪明的男人怎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看着眼前的孟老四孟仁光不知该怎么回答。 “四哥,是的!” 孟仁德抢先应道。 孟仁光好像也反应过来,立即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接着眉宇间透出欣喜,继而整张脸都被幸福的激情洋溢。他再次裂开大嘴无声地笑啊笑啊,然后一把把贾一白抱起来举到头顶,大喊一声: “老天爷!” 孟老先生欣慰地看着孟仁光似疯如癫,但眉头即刻又掠上一丝愁绪。 贾一白一方面浑身骨节都感知着这个四大爷的力量,一方面又怀疑他的脑容量是否也跟孟庄的那几个家伙一样,思忖着明婆婆和孟老先生的话“老四在,你们安全一些”“放心,老四也回去!”可能只是归因于眼前的四大爷仅仅力量上略胜一筹罢了,不禁暗暗有一丝失望。虽然如此,他却明显地感受到孟仁光脸上的慈爱和欣喜,永远没有孟庄那几个家伙脸上的恶狠毒辣,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爷俩一见面似乎就建立了一种坚不可催的感情,信任! “四哥,他是——女孩!” 孟仁德稍稍加重“女孩”这两个字,孟仁光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把贾一白放到地上之后,看着贾一白稍长的头发意味深长地说: “好,女孩好,更好!” “不管男孩女孩,老八有后就好,过两天叫她认祖归宗!” 孟老先生补充道。 孟仁德双眼充满感激之情,激动得嘴唇哆嗦,轻轻地摁了摁贾一白的肩膀。 把孟美丽从厂房拉出来之后,孟仁光给贾一白和孟美丽一人两根雪糕,爷孙五人坐上拖拉机,从琉璃镇“拖拖拖”地返回孟庄。 正是炎暑苦夏,从琉璃镇到孟庄的土路只有一条,路的两旁全是庄稼,一行行一片片,生机盎然。但甚是酷热难耐,就连路边的柳树,树顶也耷拉着脑袋,枝条死寂地垂下,无精打采。只有知了在绿叶间不厌其烦地声声呼唤,仿佛呼唤昨日死去的同伴,又仿佛呼唤明年的新生。 到了村西头,拖拉机拐进一户人家,只见一个半大小子正光着膀子,手握霹雳棒,练得嘿嘿哈哈,虎虎生风,满头大汗。 “你小子好好练,将来给你爹看场子!” 孟仁光笑道。 “我不仅要看场子,我还要赚更多的钱!” 他说。 “张哥,你家小子是个财迷!” “我是老财迷,他是小财迷!” 那爷们一边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一边咧开大嘴露出满嘴黄牙哈哈大笑。 孟仁义的豪门大院门口好不热闹,大人小孩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无怪乎什么吓死不吓死摔死不摔死的各种猜疑,但他们转头看到孟仁光时却全都闭上了嘴巴,并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孟老先生走过朱漆大门却不停步,他拄着拐棍径直朝东走,贾一白不解其意,但看看他爹和孟仁光,发现他们毫不在乎,于是扯了扯他爹的衣角,孟仁德回头看了看贾一白,又看了看贾一白一直望着的孟老先生的背影,压低声音说: “老子不能参加儿子的殡葬,这是习俗。他回家!” 孟仁光推开大门,里面一片嘈杂,人们走来走去,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孟仁义停尸的门口架起了一座灵堂,香案上摆放着几碟菜肴和一个正在冉冉升烟的香坛,下面跪着两个人,一身白孝。院子一角放着一张很大的八仙桌,几个乐人腮帮子一鼓一吸地吹着哀乐,那声音单调枯燥,吹得人好生心烦。旁边几个大锅升起一团一团的蒸汽,香味扑鼻,再往里摆着好几桌酒席,大人小孩轮番坐下来喝酒吃菜,个个嘴里冒油,脸上看起来没有一丝悲伤。 孟仁德躲在孟仁光的背后,贾一白和孟美丽站在他旁边。四个人往门口一站,显得特别扎眼,立即引来院里很多人的目光,贾一白看见一个老妇女惊呼一声,拔腿就朝灵堂跑去。 孟仁光不慌不忙地斜靠在门框上,掏出香烟,点燃后猛吸一口,接着缓缓吐出浓厚的烟雾,把他深锁的眉头团团圈住,只剩下一双大眼一闪一闪地泛着冷光。 ”老四?“ 见过一面的孟老大从灵堂后走出来,他看到孟仁光时微微一征,”你带老八来可以,美丽也行,但这个——“ 说着他指向贾一白,似乎在等着什么。 但孟仁光没有任何反应,他仍然望着灵堂,吐出一口烟雾。 “老四,这个小妮子,咱们就别让她进去了吧?!” 孟老大看着孟仁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 孟仁光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过来,朝孟仁光叫了一声: “四叔!” “爱国,冰在西头张金刚家里,你带几个人去搬过来冰上你二叔!” “好嘞!” 叫做孟爱国的想必就是孟老大的儿子,他顺从地回头叫人去了。 孟老大讨了个无趣,恨恨地盯了贾一白几眼便扭头朝灵堂走去。他跟一身白孝的两人嘀咕几句,那两人一边朝门口望一边站起身走过来。其中一个正是模样周整的孟秀,另一个却是个瘸子。 ”四叔,您来我欢迎,八叔他爷俩我也能接受,但这个小臭妮子我绝不同意!“ 孟秀指着贾一白,咬牙切齿地说。 孟仁光站直身子,掸了掸烟灰,装做很不高兴地斥责道: “秀儿,你老大不小了,嫁过人的姑娘要懂礼数!哪有大爷的出殡不让亲侄女参加的?“ ”四叔,您说的好听,什么亲侄女?这个扫把星一来我爹就被吓死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这根本就是她给吓死的!“ 孟仁光愣了愣,但立即就反应过来, “胡说,你爹这么大个人,还能被小孩子给吓死?秀儿,要讲科学,不能迷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孟秀一时无言,但稍微想了想之后仍然不肯善罢甘休,恨恨地说: “哼,即使不是她吓死的,那她前两天偷偷摸摸地跑到我爹床边干什么?哼,这小妮子是个扫把星,她身上不干净,她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我们不欢迎她!” 这一次孟仁光显然给难住了,他扭头看了看贾一白,似乎想找到贾一白偷偷跑到尸体旁边的动机,但他一无所获,因为贾一白的眼神正迷茫。因为他对孟秀旁边的瘸子产生了好奇:这个肥头猪脑的家伙看上去又丑又滑稽,还比孟秀矮一头,显然不是孟家人,但他紧紧地贴在孟秀的身后,意欲何为? “好吧,小孩子可能比较好奇!” 孟仁光猜测道,管他是真是假,先糊弄过去再说。 但孟秀显然不好糊弄,她说: “四叔,你们先进去吧,这个扫把星我要关在门外!” 孟仁光这下真的给惹怒了,他立即义正词严地大声训斥: “秀儿,你爹活着的时候不顾兄弟情义,打这个杀那个,做的坏事还少?现在他死了,我不许他的后代还这么不懂事。还有,这个娃娃,是你的堂弟,哦不,堂妹,即使再不亲他,也不能这样称呼,让他进去!” 孟秀果然给吓住了,张口结舌地望着孟仁光那张愤怒的脸。 这时,她背后的瘸子上前一步,慌张地说: “四,四叔,我,我老婆听,听我的,我,我们,都,都” 原来这瘸子还是个结巴,又瘸又结巴!但他,但他却是模样周整的孟秀的老公,这叫什么事儿?贾一白突然恨恨不平,好女人竟然没有配上好男人?!但他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女人,什么又是不好的女人? 孟仁光掐灭烟头,在瘸结巴背上拍了拍,微笑着说: “别急,年轻人,慢慢来!” 瘸结巴突然咳嗽起来,好大一阵子之后,终于抬起来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都听您的!” 孟仁光裂开嘴笑了,回头看了看孟仁德爷三个,然后推开孟秀,带领他们朝灵堂走去。 走着走着,面前突然闪出一个人挡住他们的去路,贾一白抬头一看,原来是见过一面的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家伙。这家伙那天在孟仁义的停尸房跟随孟老大团团围住贾一白的时候,贾一白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因为他跟其他孟家人截然不同。这家伙长得不是一个寒碜能形容,简直可以说是一团屎揉碎了之后的样子,看上去就叫人恶心。 “四哥,我知道谁也拦不住你,你是‘老大’。但这个小妮子不吉利,必须穿上大孝,以免沾惹晦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尸变 那家伙兜头把白布绳子套住贾一白纤细的脖颈,马不停蹄地绕了一圈,但突然双手被电一样猛地松开,随即传来一声:“啊——” 只见孟仁光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迅速地把他顶到几步之外,大声呵斥: “孟老六,你想干什么?” 原来这个又丑又坏的家伙竟然也是孟家兄弟之一,贾一白实在想不明白,像这样的尊容实在不能与孟家兄弟归宗同祖。 他把套在脖颈上的白绳取下来,不禁暗暗感叹,幸亏有孟仁光在,不然自己的小命分分钟被孟家人夺去。 “没,没,四哥,我,我没想干什么!” 孟老六紧张地结结巴巴,脸上的恶毒霎那消失,只剩下惊慌失色。接着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讨好地讪笑着哀求道: “四哥,我就是想给他穿上白孝,这,这可是咱爹交待的,让我给他再穿上吧,好不好?” 孟仁光狠狠地盯了他好大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威胁道: “再玩花样,小心我弄死你!” “不敢,不敢四哥!” 孟仁光冷哼一声,慢慢松手。 穿好白孝,孟老六便自觉退开,但回望时眼神夹带着恶毒。 自始至终,孟仁德和孟美丽一直站在贾一白的身后,这个插曲孟美丽根本反应不过来,但孟仁德却没有及时伸手制止或大声呵斥,因为,他不敢。他惧怕所有姓孟的人,除了他的女儿孟美丽。深到骨子里的怕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掉的,甚至究其一生也不可能,即便这些孟家人变成死尸他也畏惧三分。 贾一白感觉到身后的两个家人对他简直形同虚设,根本不可能保护他,以前在贾楼挨打时便会想像回到孟庄之后的情景,以为回来后就会有爹来保护他,再也不会挨打,心中充满向往和温暖。但现在事实表明,孟仁德根本保护不了他,甚至,他还不知道,今天幸亏有孟仁光在,将来每每遇到危险时,孟仁德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去搬救兵,所以,不得不暂时消失。 一行四人到灵堂叩拜烧香,跪在一侧的孟秀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她那又瘸又结巴的老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算做回礼。 叩拜之后孟美丽便转身回到院子里,不知找谁玩去了。 孟仁德拿出几刀烧纸带着贾一白跟随孟仁光转到灵堂后面,那间孟仁义停尸的屋子。 黑漆漆的棺材冒着冷光,上面的油漆还没有完全干透,显然是紧急赶出来的。孟仁义的死不像老人的死,一般老人家里都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好棺材,以备随时取用。但他死得突然,正值壮年,谁也不会想到他突然嘎嘣一下就死了。 贾一白明白孟仁义的死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但这是个秘密,死也不能说出去。 棺材盖子没有盖全,露出死者的遗容以供亲人瞻仰。 孟仁光回头说: “大家都看一眼吧,一白也看看你二大爷,让他安心地去吧!” 棺材中的孟仁义仍以那种不自然的姿势躺在里面,但头上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身上也已换成黑色的衣服。肥大的身子好像被人硬塞进去的,两边的肩膀落不到棺底,看来背后应该还留有一些缝隙,足够藏进去什么东西。 孟仁光扫了一眼之后便往棺材尾走去,朝一片忽明忽暗的火光叫了一声: “二嫂!” “他四叔来了!” 传出一个妇女的声音。 贾一白跟进去,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妇女,五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愁容满面,面前燃着一堆烧纸,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叫二大娘!” 孟仁光说。 没等贾一白张嘴,那妇女抬头看到他的一刹那,立即睁大双眼,身子往后猛撤,伸手指着他惊慌地叫: ”你,你,贾,贾凤英!“ “不是,他是贾一白,凤英的孩子!” 孟仁光急忙解释。 “二嫂,别怕,凤英没了,孩子活着呢!” 孟仁德补充道。 “不,不是死了吗?” “没有,他后来被救活了!” 她一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惊魂未定地又睁大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贾一白一番,确定眼前的人儿是个活物之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孟仁义的老婆在孟仁义死后回娘家通告,直到昨天才回来,同时带来一大帮子亲戚回孟庄奔丧,怪不得刚才贾一白在院子里看到那些上桌的人,脸上都没有任何悲伤,因为他们心里根本就不悲伤。 “老八,没想到你也来了!” 孟仁义的老婆重新望着眼前的火光悠悠地说:“来了也好,临了看他一眼,你们,毕竟兄弟一场!” 说完朝孟仁德露出凄苦的笑。 孟仁德连忙摇了摇手里的烧纸,说: “二嫂,我烧完纸就走!” 他好像生怕打扰到多年不来往的“邻居”,准备“昙花一现”后自动消失。 孟仁光一把夺过烧纸,说: “来都来了,就跟着一起把他殡了,教书先生就是穷讲究!” “是啊,老八,活着的时候你们,唉,现在他死了唉,凤英的怨恨也了啦!” 她提起贾凤英的怨恨,三人顿时沉默不语,各自望着眼前的火苗想着心事,思绪应该都飘到那久远的年代。只有贾一白不明不白,他不知道在他出生前孟家的风风雨雨,那些孟家人都参与的纠葛和打斗是怎样的惨烈。而且,他的亲娘是如何没的,是否与这些纠葛和打斗有关,他都无从得知。 空气突然沉寂冷清,在停放着黑漆漆的棺材的屋子里,气氛慢慢变得阴森恐怖。 正当眼前火焰黯淡下去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蹿下一道黑影,它从火堆上一跃而过。 几人吃了一惊,待它落地后,贾一白看到两只幽兰的眼睛,才明白又是那只该死的黑猫。但看它刚才冲刺的角度,好像是从棺材里面跳出来的。 孟仁光立即站起来往棺材里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顿时大惊失色,整个人倒退一步。 贾一白感到不妙,能把孟仁光吓到这种程度的绝不是一般的恐怖,那肯定是极度骇人的景象!于是他也往棺材头走去,但只差一步的时候,突然感到一只大手猛地搂住他的腰,同时听到一声大吼: “不要!” 接着他便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倒在地。 就在这当儿,孟仁光放下贾一白,又惊又恼地从贾一白身上跨过去,一把抓起厚重的棺材盖子,拼命一拽,只听“嘭”地一声,盖子便稳稳地扣上了棺材厢。 这几秒钟的响动,已经惊到外面的人,只见孟老大急匆匆地赶过来,身后跟着几个男人和孟秀。 “怎么回事?” 孟老大紧张地问。 孟仁光慢慢地把贾一白拉起来,没有言语。 “大哥,棺材,他,他“ 孟仁义的老婆指着棺材吓到结巴。 孟仁礼眉头皱了皱,他又害怕又疑惑地走向棺材,待要靠近,孟仁光突然闪过去拦在他面前,低声吼道: “别看!” 孟仁礼先是惊讶,接着愤怒,双眼顿时射出凶狠的目光,气愤地问: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看,老四,现在还不到合棺的时候!” 在那时那地,人们相信一旦棺材盖子合上,就意味着死人与活人从此阴阳两隔,再也无法互通。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新打开,否则不仅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也对活着的人非常不利,因为他们相信开开合合就会使阴间不干净的东西贴附到活着的人身上。 孟仁光没有回答,转身把最后一刀烧纸扔进火堆,火焰升起,照亮他紧皱的眉头,紧闭的双唇。 以孟仁光的性格,孟老大知道等不到答案,于是扭头问: “老八,你说!” 孟仁德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他哪里知道棺材里面发生了什么,听到孟老大的问话,只是拼命摇头。 孟老大终于忍无可忍,突然一把扯起贾一白腰间的那根白绳,大声问: “你说,棺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下他!” 一声断喝传来,孟仁光冷冷地盯着孟老大。 孟老大青筋暴露,虽然恨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但看到孟仁光冷峻的表情,最后不得不把贾一白放下。 “秀儿,你爹好好的,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孟仁光抬脚走出去,路过孟秀时温和地对她说,接着又转身盯住孟仁礼,声音不大,但透着威严, “以后谁都不许再问刚才的事情!” 灵堂里最后一拔亲戚叩拜完毕,出殡的高潮即将来临。 按照习俗,死者的儿子叩拜三次之后,要把家里的黄盆摔碎,一定要摔碎,因为那是死者带去阴间的饭碗。如果没有摔碎,那么死者就会没有饭吃,而且,饿死鬼永远不能转世投胎。 孟仁义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孟秀。所以,摔黄盆的重任就落到了孟秀的老公身上。 管事的老头此时朝人群大叫: “宋建设,宋建设” “来,来了!“ 又瘸又结巴的宋建设在灵案前很虔诚地叩完三个响头,管事的老头递给他一个大黄盆,这盆应该是特大号,据说孟仁义活着的时候特别能吃,所以特地给他摔个大的,以便他在阴间能够吃饱喝足。 只见宋建设使出吃奶的劲才把大黄盆勉强举到头顶,腮帮子胀得通红,身体一直打颤。 突然,“喵呜”一声,一条黑影刷地一下从灵堂后面蹿出,在宋建设头顶擦着黄盆一跃而过。 “咣当当”,只见大黄盆一下子掉到地上,转了几圈才慢慢停下来。 众人惊呼一声,因为那黄盆完好如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黑猫 这种事情对死者是极大的不恭,对生者也是一种极度的不吉利。 “你个死瘸子!” 反应过来的孟老大气得破口大骂,管事的老头连忙去捂他的嘴,但根本来不及,一连串的咒骂就从孟老大的嘴巴里蹦出来: “你个瘪三,你个笨蛋,你个龟孙死瘸子!” 宋建设吓得不知所措,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跪在地上更加猛烈地颤抖。 气归气,骂归骂,但葬礼不得不继续进行。不管黄盆有没有摔碎,孟仁义的棺材都要被埋到坟里。 管事老头招呼着几个壮实的外姓小伙从灵堂后面吃力地抬起孟仁义的棺材,小心翼翼地迈出门槛,绕过灵堂,紧紧地跟在一批不停哭叫的孝子孝女们的后面,浩浩荡荡地朝孟家祖坟走去。 据说孟庄周围几十公里的土地,曾经大部分都属于早已作古的孟大财主。但不管他们当年如何财大气粗,风光荣耀,今天孟仁义的殡葬对老先生和八生婆来说应该都是不小的打击。但好在受制于习俗的规定,他俩和明婆婆均未出现在殡葬现场。 大队人马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这中间一路嚎哭一路跪拜,终于到达孟家祖坟。贾一白放眼望去,这一片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坟头,里面都埋着孟家的列祖列宗。孟仁义的坟头在坟堆边缘,两人深一人宽的土坑就是他在阴间的家。 黑漆漆的棺材慢慢放入坟底,小伙子们正准备拿铁锹填埋,孟仁光突然叫道: “慢!” 接着见他跳下去,把那只没有摔碎的巨大号的黄盆扣到棺材盖上,然后才指挥大家填埋。 据说黄盆跟棺材一起埋掉也有可能成为死者在阴间的饭碗,说不定孟仁义依然能用上,这也算是对没有摔碎黄盆最好的补救措施。只不过孟仁义需要在阴间的路上好好寻找一番。 贾一白此时已站在孟仁光的背后,按理说他也应该跪在孝子孝女们的中间,但他刚才被宋建设擤的一大泡鼻涕差点甩中,所以他躲闪过去之后便不想再跪在原地。更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填坟,所以想离近一些,这样看得更清楚。 他果然看得清楚,以至于他不期然看到对面坟沿一堆人腿缝间射过来两道幽蓝的光。 那只黑猫竟然也跟来了! 贾一白稍稍发征,没想到就在这时那只黑猫突然发出“喵呜”一声怪叫,身子一纵便朝他扑来。 贾一白下意识地往后一闪,黑影过后,立即从脖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伸手一摸,摸到一片热乎乎又粘乎乎的鲜血。 ”畜生!“ 只听孟仁光大吼一声,一脚踢飞还未落地的黑猫,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挺挺地从空中落下,待落地后已经几乎无法动弹,它拼命想爬起来,但孟仁光跟上去又狠狠地朝它的肚皮狠踹一脚。它轻哼一声,进入垂死状态,孟仁光扭头拿起一把铁锹二话不说朝它的身子猛地一插,一大片鲜血便喷射而出,映红了贾一白眼前的一切,低头看去,那黑猫已被插成两半,只剩四条腿不停地痉挛。 孟仁光拣起它的两半身体,随手扔到孟仁义的坟里,然后挥锹铲土撒下去。 贾一白觉得眼前的孟仁光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一个英雄——只有他能这么及时完美地消灭贾一白面临的一切危害,而且动作迅速,绝不留后患。他的形象越发高大起来,他的周身似乎泛着一层金黄色的光晕,从一片灿烂的天光中朝贾一白走来,他看了看贾一白的伤口,便朝那片孝子孝女们喊了一声: ”爱国!“ 孟爱国披麻戴孝很不情愿地走过来,看了看贾一白的伤口,便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就要抹上去,贾一白连忙躲到一边。孟爱国愣了愣,然后朝贾一白翻了个白眼,接着才把头上的孝帽一撕两半,绕着贾一白的脖子缠上几圈后扣进布头,对孟仁光说先给贾一白止血,回头再带贾一白到他的诊所处理一下。 孟仁光勉强同意孟爱国的做法,一回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孟仁义的坟坑还空着大半。 ”填啊!怎么不填了?“ 孟仁光有些着急,但管事老头为难地看了他半天,又回头看了看孟老大,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猫是一种很不吉利的动物,如果猫跟死人埋在一起,不知道要发生多么恐怖的事情。 “仁礼,你看呢?” 管事老头挠着后脑勺一脸苦相地寻求孟老大的决定。 孟老大孟仁礼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担忧地看了看孟仁义坟里的死猫,又惧怕地看了看孟仁光的脸,一时拿不定主意。 “怎么?你们想跟二哥一起过夜?” 孟仁光冷冷的声音传来,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威胁,众人立即帮孟老大拿定主意,开始挥锹铲土,拼命填埋。 落日西沉到山顶时,一座新鲜的坟头“完美”落成。 孟仁光拿起铁锹朝坟头使劲拍了拍,最后把铲头整个插进去,幽幽地说: “二哥,安息吧,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不要再做屠夫了!” 贾一白心想原来这家伙活着的时候是个屠夫,杀牛的屠夫?!怪不得家里还养着一头娇贵的牛,住的房子比自己的还要宽敞!真是可恶! 据说,插入坟头的铁锹来年可能生根发芽,也可能腐烂成泥,一切都取决于坟里的家伙是善还是恶。 葬礼结束,孟仁光要折回去看看二老和明婆婆,于是大家一起返回孟庄。 当长着一对牛眼的八生婆出现在贾一白面前时,贾一白终于明白孟家几个兄弟突出眼珠子的原因了,但八生婆却像看到鬼一样,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悲伤的表情一秒内被惊慌代替,随后又不可思议地浮现出一丝儿欣慰。她的嘴巴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屋。 孟仁礼他们本来想对孟仁德所造的母女双亡的弥天大谎好好地收拾他一顿,但孟老先生却对孟仁德说: “老八,过两天等老三回孟庄,你和老四也一起过来,叫孩子认祖归宗!” “啊?三哥?” 孟仁德惊慌极了。 “嗯,爱民提前回来的,老三过两天就到!” “可是,可是二哥的葬礼已经束了啊!” 老先生摇了摇头说: “他不是为老二回来的,是为了这孩子!”说着指了指贾一白。 “啊,不,更不行” “老八,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跟老鼠见猫似的,你,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老先生的嗓门越来越高,说着便举起拐杖就要打过来。 “爹,老八会来的,我陪他!” 孟仁光挡住老先生的拐杖,又安慰地拍了拍孟仁德的肩膀。 虽然孟仁礼他们对事情的进展很不满意,但碍于孟老先生的威严和孟仁光的在场,他们只能把愤怒硬生生咽回肚子里,把铁锹扔得“咣当”做响,最后无奈地散去。 天擦黑时,贾一白经过孟爱国的重新处理之后四人一起来到明婆婆家。明婆婆做了一桌子饭菜,正等着他们的到来,仿佛先知似的。 ”怎么啦?孩子,你?“ 明婆婆看到贾一白脖子上的纱布,一把把他拉过去,惊慌得大声问。 “还不是二哥家那只猫!” 孟仁德说,”不过,它已经完蛋了,被四哥铲成两半,埋老二坟里头了!” “什么?” 明婆婆更加吃惊,下巴都要掉下来。“老四,你怎么能这么鲁莽?你怎能把猫尸和棺材埋在一起,你,你” 孟仁光不自然地笑了笑,走到明婆婆身旁说: “好了,明婶,是我不对,最多明天我再把死猫挖出来!” 明婆婆更加气恼,一巴掌打到孟仁光的头上,气呼呼地说: “老四,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埋上再挖的道理,你挖你家祖坟呢?!” “好了,不说了,明婶,吃饭要紧,肚子咕咕叫呢!” 孟仁光笑着说,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拿起筷子倒满了酒。 明婆婆心疼地拉着贾一白的胳膊坐在自己旁边,慈爱的眼神,合不拢嘴的微笑,最后在孟美丽的吃醋中截止。 “婆婆,你只疼她不疼我!” 明婆婆笑出声来, “傻姑娘,婆婆谁都疼,来,吃菜!”说着夹了一筷子豆腐皮送到孟美丽的碗里。 “美丽,我也疼你,来,吃肉!”孟仁光笑着朝孟美丽碗里夹了一大块肥肉。 “四哥,别给她夹肥肉,她只吃瘦肉!”孟仁德又夹了一块牛肉到孟美丽碗里。 孟美丽开始洋洋得意,给了贾一白一个大白眼之后又不屑地哼了一声。 “明婶,二哥死了,你,怎么不难过呢?” 孟仁德看出端倪,小心翼翼地问。 明婆婆脸色一沉,想了想说: ”老八,他对凤英咋样?他对你咋样?我跟你说,谁要是跟你老八过不去,那他就是我的仇人!“ 几个人顿时不语,孟仁光疑惑地看着明婆婆坚定的表情,最后竟然说: ”对,谁要是跟明婶过不去,那他就是我的仇人!“ 一句话把大家逗笑了。明婆婆今天显然很高兴,对孟仁德和孟仁光的敬酒来者不拒,几个大人连喝了几瓶白酒,不过孟仁德很收敛,只喝了几小杯。没过一会儿,孟仁光和明婆婆便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天已黑透,孟仁德朝外面看了看,又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孟仁光和明婆婆,决定当晚留在孟庄,待明天孟仁光酒醒之后再一起返回琉璃镇。 孟仁德把明婆婆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又扯了一床盖在孟仁光的身上,领着两个孩子走出院子,关上篱笆门。 没有月亮,乌云遮空,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孟仁德一手拉着贾一白,一手拉着孟美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赶。 突然,“嘭“地一声,贾一白感到脚面发软,好像踢到一只软绵绵的东西。 三人顿时停住,孟仁德抓紧了他们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别怕,可能是只野猫!“ 回到家时,隔着墙头看见孟仁义院子里仍然影影绰绰,昏黄的灯光摇曳不止,贾一白心想他们应该在守夜,想必孟秀和宋建设还没有回去。做为独生女儿,是肯定要留下几天来陪陪新寡的老娘,灯光亮到半夜也不足为奇。 但孟仁德明显愣了一下,喃喃道: ”这是要招魂吗?“ 贾一白知道招魂一般在第七夜,于是提醒道: ”爹,今天才刚埋上,还不到七天!“ ”孩子,你不懂,那死猫“ 孟仁德突然停住,急忙拉着贾一白和孟美丽跑进屋子,然后转身顶死房门,接着吩咐他们赶快去睡觉, ”记住,外面再大的动静都不要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鞭尸 话音未落,孟美丽“蹬蹬蹬”跑进里屋,一下子把门反锁,然后便悄无声息了。贾一白虽然不明白他爹为什么这么紧张,但断定与孟仁义有关,一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寒而栗,急忙跑进东屋,躲进被窝,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孟仁德悉悉索索地走进另一间里屋并上了锁,估计酒劲上来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他的呼噜声。外面依然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声音,又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终于敌不过浓浓的困意,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尿急,到处找厕所,但找来找去都只见孟仁义黑漆漆的棺材横在面前,他急坏了,掏出家伙便朝棺材板尿去。突然,棺材里响起“咚”的一声,贾一白大惊失色,猛然惊醒,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他抬起头看了看外面依然宁静的夜,想了想被尿撑得快要爆炸的膀胱,不禁安慰自己,爹可能太过于谨小慎微,或者给吓怕了才会那样警告他们,他才不相信什么鬼神或者招魂之说,于是捂住裤裆下床之后把门一一打开。 孟仁义的院子里仍然飘摇着快要灭掉的黄色灯光,天上的乌云阴沉得好像裹挟着一大团暴雨,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贾一白没有闻到一丝儿危险的气息,于是放心地走出房门,朝那堵墙根尿去。 淡淡的尿骚味蹿进鼻孔时,一声”嗯“,突然就在耳门响起 贾一白的心跳骤然加速,因为那声音根本不像人声,也不像动物的声音,那是一种说不上来冷冰冰的而又充满挑战意味的怪声。 贾一白慢慢抬起头来,但面前除了一堵墙外什么也没有,他又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一如平常,风平浪静。他放下心来,自嘲地笑了笑,认为自己太过紧张,以致于出现了幻觉。 正当他合上裤裆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从背后又传来一声——”嗯!“ 贾一白顿时浑身僵住,他确信没有听错,那怪声确实再一次传来,他的心开始抽紧,慢慢扭回头, ”啊!“ 贾一白内心惊叫,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刚才还光秃秃的墙头上竟然蹲着一个庞大的黑影,那黑影足有五尺高,六尺宽,看上去极像一个人样,它不仅一动不动地盯着贾一白,而且好像还抽着一根烟,因为烟头的红点在一亮一暗。 这情景他妈的太熟悉了,跟贾一白第一天到孟庄的晚上的梦境一模一样,但他立即明白那不是梦,现在也不是梦。 贾一白七魂已经吓丢了三魂,他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后悔刚才没听他爹的警告,但立刻明白现在根本不是后悔的时候。他盯着那黑影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希望那家伙看不见自己,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哼!“ 那黑影突然冷笑一声。 这笑声比哭还难听,尖细中带着嘶哑,贾一白毛骨悚然,因为他已经确定墙头上的黑影不是孟仁义本尊,而是一个近似动物的身形庞大的玩意。 冷笑之后黑影仍然未动身,贾一白停了两秒钟之后再次开始小步地往后挪移,但他突然看到黑影的头部射出两道幽蓝的光,在漆黑的夜里像鬼魅一样凄厉恐怖。贾一白几乎停止呼吸,他张大嘴巴惊恐万分地重新给这个玩意定位:猫脸人身的孟仁义。 这个定位一旦确定,贾一白便感到死神正在朝他招手,他确认这世间的确存在着鬼神,而面前的这个玩意就是个厉鬼。 ”逃“的念头刚刚浮上贾一白的心头,只见那黑影突然扔掉烟头,站起身子,张开双臂,“喵呜”一声朝贾一白扑来。 动作迅猛,力气巨大,贾一白躲闪不及,像根柱子一样“扑通”一声被扑倒在地。瞬间,他感到所有的骨头都已摔碎,巨大的疼痛从全身各处袭来,不仅如此,他立即发现无法呼吸,因为这庞然大物正死死在压在自己身上。他拼命挣扎,试图推开身上的厉鬼,无奈这玩意估计有两百斤重,哪是瘦弱的十岁的贾一白可以拽起来的东西。 在贾一白快要窒息的时候,厉鬼突然自己直起身来,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喵呜”之后抬手便朝贾一白的脸抓了一把。贾一白刚吸进一口氧气,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不待他去捂自己的脸,厉鬼突然又伸出两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提,贾一白觉得脊背和胸骨以及脖子瞬间重新组合了一遍,疼到麻木的痛苦使他几欲昏迷,他几乎可以看到死神已经近在咫尺,就在此时,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抓住厉鬼的胳膊然后张开大嘴狠狠地朝它的大手咬了一口。 “啊——” 厉鬼终于惨嚎出一声人叫,贾一白感到嘴里多了一块肉的同时厉鬼甩着一只大手站起来了,贾一白瞅准时机爬起来就跑,但他还没跑出去两步,突然感到头顶传来一阵巨痛,睁眼一看,发现厉鬼竟然单脚踩在自己的头顶,眼见一只大手从空中直拍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贾一白身形一挫,挣脱厉鬼的踩踏,就势往后一滚,再回过头来,只见厉鬼的大手一下子拍到地上,地面立即凹下一个大坑,传出一声巨响,贾一白感到大地都晃了一晃。 捡回一条小命的贾一白此时已顾不得害怕,清楚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突然从心底冒出一股勇气,趁厉鬼正弯腰弓背没站起身形的时候,大吼一声一跃而起跳上它的后背,同时伸出两只胳膊死死地缠住它的脖子,竟然试图把它活活勒死。它的脖子粗壮有力,后背宽大结实,只听他连连怪叫,驮着贾一白站起身来,伸出大手一把抓住贾一白的胳膊,疯狂地左右上下一顿狂甩,试图把他甩下去。但贾一白始终不敢松手,他咬紧牙关听到自己的身子在空中被甩得呼呼作响。 就这样,在这个黑漆漆的夜里,就着孟仁义院子里摇曳的灯光,贾一白看到厉鬼宽大高猛的身子在下面横冲直撞,自己瘦弱单薄的身子在它的背上狂摆乱舞,左右横飞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被甩得头晕脑胀,几乎失去知觉,以为无法再支撑下去,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厉鬼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贾一白被他的劲道惯下,两只脚像铲子一样铲到地上,震到脚掌几乎断裂。但好在厉鬼坐下后竟然一动不动,脑袋耷拉下来,两只大手也垂了下去。 应该被勒死了,或者累死了,贾一白心想。 但他仍然怕这玩意没死透,于是急匆匆跑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跑出来,但他立刻就愣住了,地上哪还有厉鬼的影子? 贾一白的小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这他妈的也太吓人了,刚刚明明死了的,难道又他妈活了? 贾一白拿着菜刀四处寻找,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没找到,正纳闷不已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门“吱扭”一声开了。 只见真的活过来的孟仁义站在门口,他呆呆地望着拿着菜刀的贾一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贾一白吓得目瞪口呆,连连倒退。 孟仁义身形扭动,动作敏捷而且无声无息。 ”贾——一——白!“ 孟仁义突然发出人声,他一字一顿地说:”是——你,你——害——我,拿——命——来!“ 贾一白感到死神再次青面獠牙地朝自己走来。 ”拿命来!“ 一声尖细嘶哑的猫声从孟仁义的嗓子眼里发出,几乎同时,它身形往前一蹿,朝贾一白猛扑过来。 ”啊!“ 贾一白再次被扑倒在地,手里的菜刀也脱手而出,刹那,贾一白感到胸脯闷痛,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厉鬼骑在贾一白的腰上,两只大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颈。贾一白觉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挤压出来,更要命的是根本无法呼吸。他手忙脚乱,垂死挣扎,两手朝厉鬼身上一通乱打,但厉鬼纹丝不动,只是狠狠地掐住贾一白的脖子。 十几秒之后,贾一白发现这样的乱打根本不起作用,于是他伸出双手往四周乱摸,果然,他摸到了那把菜刀! 此时,贾一白感到自己的生命快要耗尽,胸膛里的血马上就会喷涌而出,脖颈也几乎被掐断,就在这最后时刻,他抓起菜刀拼命地朝厉鬼背上砍了一刀,厉鬼果然”啊“地一声惨叫一头栽到贾一白的身上,与此同此,贾一白双手握紧菜刀,拼尽全身力气朝它的头顶狠狠砍去。 顷刻,腥臭的液体四溅,贾一白明白,那不是血,而是奇臭无比的尸液。 这个诈尸的厉鬼终于倒地而亡! 同时,贾一白也躺在地上昏死过去,厉鬼的尸液流了他一头一脸,身子也被厉鬼死死地压住,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肢体,只有那张猫脸显得格外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听到一声声轻唤,他睁开眼睛,发现他爹孟仁德正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后面站着几乎所有的孟家仁字辈的人。 天已大亮,只是阴沉得厉害,想昨夜的云团竟然还没有把雨洒下来,不知要等到何时。厉鬼已从身上除去,只是还有淡淡的尸臭味,贾一白感到浑身疼痛难忍,挣扎着想爬起来,但爬到一半便倒回床上,他朝孟仁德苦笑一下,有气无力, ”水!“ 贾一白喝了一杯水之后,精神好多了,于是孟家人便当场召开紧急会议。 ”四叔,现在怎么办?“ 孟秀着急地问。 孟仁光脸色冷峻,眉头深锁,一时没有主意。 孟仁光没有主意,孟家人好像便没有一个能做出正确决定的人了。往往在这时,孟仁德的才智便会凸显出来,他低下头轻轻地问贾一白, ”孩子,你二大爷昨天晚上死在你身上,当时他,是你二大爷吗?” 贾一白立即明白他爹的意思,摇了摇头说: “不是,二大爷已经死了,昨天晚上的不是二大爷,是猫脸人身的厉鬼!” ”不是,就是我爹!“ 孟秀急忙反驳。 但他的反驳没有获得任何人的赞同。 孟仁光冷冷地问: ”秀儿,你见过死两次的人吗?“ 孟秀没吭声。 ”四叔,但我爹今天的脸不是猫脸啊?!“ 宋建设提出疑问,贾一白甚感诧异,生怕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又是幻觉,但孟仁德的一番话使他顿时放下心来。 “建设,古书上有记载,殡葬的黄盆没有摔碎,当晚死去的人在阴路上就要四处寻找他的饭碗,如果路上碰到异物,最怕的是猫类,那么他十有八九就会诈尸,再加之如果当晚家人一直烛火通明,摆出招魂灵堂,死人就很容易变成厉鬼跟着魂魄找来。” 这一通言语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贾一白是信了,但孟爱国不信,他是个无神论者, “八叔,不可能,这只是古书记载,无根无据!” 不待孟仁德辩解,孟仁光却冷冷地看着孟爱国反问道: “爱国,那你来解释解释你二叔的脑袋里流出来的为什么不是血,而是臭水?” 孟爱国顿时哑口无言。 “爱国,虽然你高中毕业,但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并不全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书本解释不了的东西!” 孟仁光补充道。 ”那,四叔,怎么办?“ 孟爱国显然已放弃他的坚守,直白无误地表示自己愿意听从孟仁光的指示。 ”老四,你说吧!“ ”四哥,你说吧!“ 众人异口同声,望着孟仁光指望他拿出切实可行的主意,但他停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去, ”二嫂,你有什么建议?“ ”桂枝能有什么建议,你直说吧!“ 孟老大似乎不耐烦了。孟仁光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来, ”一白,你的建议呢?“ 贾一白没想到孟家男人竟然还会问他的建议,竟然得意忘形起来,不假思索地说: ”大卸八块,浇上汽油,烧成灰,重新埋进坟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烧尸 “啊!” 孟仁义的老婆张桂枝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她不敢相信贾一白嘴里说出的话,又害怕又焦躁地望向孟仁光,问:“他四叔,这,这能行?” 孟仁光没说话,愁眉深锁,显然贾一白给他出了个难题,这样的事情他没有见过,也不知怎么处理才好。这时,孟仁德又充分显现出他那出类拔萃的智商,捂着嘴轻咳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 “二嫂,古书上有记载,诈尸后的厉鬼必须要烧成灰烬,它的灵魂才能得以升天,死者也才能重新投胎做人,不然死者的鬼魂就只能在阴间四处游荡,苦熬时日,假如逮到机会,他还会再附身于活物,再次变成厉鬼” “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孟秀着急地打断了孟仁德的“危言耸听”,她捂着耳朵大声叫喊。 “四,四叔,我们听,听您的,您,您拿主,主意吧!” 宋建设结结巴巴地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孟仁光。 孟仁光坐直身子,最后看了看张桂枝和孟秀,下定决心,说: ”好,就按一白的来,但大卸八块我看不用了,建设,你去找些汽油,我来烧!“ 孟老大他们这时急忙找了个借口溜掉了,屋子里顿时空气流通,贾一白舒服地吸了几口之后动了动身子骨,感觉好多了,便也要跟着孟仁光一起去。于是,孟仁光c孟仁德和贾一白跟着宋建设走向孟仁义的院子。张桂枝胆子小,不敢跟过去,孟秀于心不忍,便一起留下来作陪还稀里糊涂不知大家所云的孟美丽。其实,傻子真的有傻福。 孟仁义的院子外已经围满了人,估计整个村子再一次集体出动,个个脸上又惊恐又兴奋,贾一白听到他们议论纷纷: ”又活了!“ ”不对,活了又死了!“ ”你们都错了,不是活了,也不是又死了,是变成鬼了!“ ”变成鬼又被那小妮子砍死了!“ ”“ 原来的停尸房的门口放着一块门板,门板上面躺着孟仁义大小的玩意,上面又盖了一床白布。没想到村里还是有几个胆大的,竟然敢把它从隔壁抬过来。 孟仁光抬手把白布揭开,那脸果然不再是黑猫的脸,而是青一块紫一块肥硕宽大的孟仁义的脸,不知它怎么又变了回去,但不管是猫脸还是人脸,现在,这玩意已经彻底完蛋了。它的右手手掌一侧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半月形,一想到那是被自己咬掉含过嘴里,不知是人肉还是鬼肉的东西贾一白便顿感恶心,连连干呕。 宋建设提着一桶汽油递给孟仁光,在火光”腾“地一下冒上来的时候,天边突然一声炸雷,倾盆大雨立刻浇了下来,雨果然下了,但下得真他妈不是时候。 ”孟仁义“浑身湿透,它躺在门板上,汽油和臭水沿着它的身体流下来,像发酵许久的牛粪的臭味直冲每个人的鼻腔,宋建设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突然很流利地骂道: ”他妈的老天爷,他妈的孟仁义!“ 刚刚骂完,老天爷竟然不下了,好像所有的雨点都被孙悟空的定形术给定在了半空。宋建设吓得连连咂舌,还以为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咒骂,也好像死了几次的孟仁义听到了他的不尊。 无奈,孟仁光再次泼上汽油,再次划燃火柴,蓝莹莹的火光从”孟仁义“所有凸起的部分开始燃烧,先是烧化了它的鼻头,又烧化了它的肚皮,接着烧化了它的十个脚趾头,火势迅猛,但臭味更浓。 宋建设再次看了看老天爷,又看了看“孟仁义”,低声嘀咕一句: ”他妈的,不,不,会再下吧!“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便从空中降落,仿佛老天爷正等着宋建设的命令,然后相反执行。雨水顷刻就把”孟仁义“身上的火浇了个死透,这场倾盆大雨持续了十来分钟。终于,一道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面射过来,直直射到“孟仁义”那堆不知是什么玩意的躯体上。 贾一白突然觉得好笑,他咧咧嘴,但回头看到孟仁德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什么,连忙闭紧了嘴巴。宋建设睁大双眼,一脸惊恐,他已经被老天爷吓得失魂落魄。孟仁光看了看天,摇摇头叹息一声,第三次把汽油泼到“孟仁义”身上,又把点着的火柴扔上去, ”二哥,走吧,烧你几次也该把你的恶烧尽了,重新投胎做人吧!“ 浓臭的味道冲击着所有人的鼻腔,后来听说那臭味盘旋在整个孟庄的上空大半个月的时间,反正贾一白他们收拾完“孟仁义”踏出院子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想必都被臭跑了。 后来,那堆烧成灰烬的东西被孟仁光重新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挖了个深坑埋掉,并压上了几块大石头,并且没有按风俗在旁边插上铁锹把,因为他相信即便种上生机勃勃的柳树苗,也会枯死成泥。 回琉璃镇的路上,贾一白说起与厉鬼撕打的细节时,孟仁德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他说: “孩子,你的脑袋和眼睛都没问题吧,门‘吱呀’开的时候是我打开的,我听到外面的动静,酒都吓醒了,但你根本没有看到我,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有回答,接着就看到你跟一团黑影撕打,我吓坏了,才赶紧去叫你四大爷!“ ”黑影?“ 贾一白迷惑了,争辩道:”那明明是猫脸人身的孟仁义!“ 轮到孟仁德迷惑了,他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孟仁光。 孟仁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贾一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 ”一白,相信你的幻觉,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 ”等等!“ 孟仁德急忙打断孟仁光,他这个无神论者不需要再故弄玄虚,早上他糊弄孟家人是为了保护贾一白,而现在他需要真正的答案, ”四哥,你说一白昨天晚上是幻觉?但幻觉怎么会是真实?还有,你怎么知道的?难道,难道你?“ 孟仁光笑了,然后拍了拍孟仁德的肩膀说: ”老八,你我心知肚明,我是什么一白就是什么!“ 孟仁德恍然大悟,他此时不再需要隐瞒什么,望着孟仁光会心一笑。但贾一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一会望望这个一会又望望那个,一头雾水。只有孟美丽一人置身事外,因为昨天晚上她一直在酣睡,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吵醒她,所以贾一白认为傻子真的有傻福。此时,她抬起头对孟仁德提出要求: ”爹,我要吃肉包子!“ 这一场真真切切的鞭尸仿佛就在眼前,贾一白每每想起便胆颤心惊,那是他十岁之前所经历的最恐怖的事情。他有时宁愿想信这一切都是幻觉,但孟仁光说这一切都是真实,他开始渐渐明白孟仁光这句话的含义。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害怕,因为,有些真实他宁可戳瞎自己的双眼也不想看到。 回到八年后,现在孟仁德和杨老师都还在琉璃镇小学教书,本来教育局就有熟人,又凭借杨老师老爸的关系,没过多久,孟仁德便给贾一白办好了转学手续,只待暑假一过,就可以去琉璃镇中学就读。 琉璃镇中学并不在镇上,而是在一个很远的村子旁边,那村子叫孔寨,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养狗。多的十来条,少的也有三四条,不知道是怎么养起来的,反正大家都直接叫狗村,真名反倒没人记得了。他们每家每户都有桑葚园,多的几百棵,少的也有几十棵。桑葚在北方很少种,也很难成活,而像狗村这样成片成园地种植而且又活得葱茏旺盛的极少见。后来,贾一白去偷桑葚,被几十条大狼狗追得差点没命,才明白狗村为啥每家每户都养狗。 琉璃镇中学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有一条宽宽的水泥路,初中部在东面,高中部在西面。每个年级三个班,唯独高三有四个班,那是因为高三(四)班是专门设立的复读班。孟美丽今年要去的也是高三(四)班,去年她高考的分数就是一个笑话,根本没法提。而贾一白是一个外地转来的家伙,自然只能流落到去复读班的命运。 一想到要跟他姐一个班,贾一白就浑身难受,所以多次找他爹商量能否调到其成班级,孟仁德最后两手一摊说: “我也没办法啊,这是学校的规定,你能耐大,要不然您亲自找校长说去!” 那天,孟仁德和杨老师外出,孟琴突然带孟英c孟丽和孟玲一起过来玩,孟英刚结婚,又胖又白,好像古代绘画中的仕女,孟丽和孟玲漂亮得不像话,个个像天上的仙女下凡。但还是孟琴最好看,贾一白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整个心房立即腾空,可以把她整个装下,然后合上心门,温暖她疼爱她,这辈子,下辈子,一直到永远。 ”哟西,你们全体出动啊!“ 孟美丽兴高采烈地迎上去,但并没有得到孟琴同样兴高采烈的回话,她只是苦笑一声,然后望着贾一白说: ”一白,我们想去东山水池玩,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好!“ 贾一白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她。 孟美丽像只快活的大鸟一样拾掇她的泳衣泳帽什么的,孟英姊妹不时地瞟向贾一白,孟琴也几次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这一切贾一白当然不知道,因为他在挑选泳衣上正犯难。 连体呢还是泳裤呢?这是一个问题,最后他抛了一枚硬币,然后拿起那条泳裤塞进了裤兜。 东山水池离琉璃镇大约五里路,一行人骑自行车前去,出了玫瑰园小区,一路向东,不拐不折,直行即可。途中会经过刘楼等几个小村子。到刘楼时,孟美丽故意放慢速度,她非要偏离大路骑去一条小路,让大家原地等她。没过一会儿,她满面笑容地出来了,然后唱着歌儿打起头阵,自行车骑得飞快。 群山环绕中,东山水池出现在眼前,贾一白突然感到这地方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曾经来过,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的时间。 东山水池名义上是水池,但也只是个小池子,水是山顶的积雪融化流下并汇聚在这里,时间长了便形成了一处水池。没有人饮用,只供夏天消暑的人们前来游泳。 几个美女脱掉衣服只穿着花花绿绿的泳衣从换衣间里出来时,贾一白的心跳骤然停止。他虽然之前也见过很多美女稍露的躯体,但这么一群白花花又美若天仙拥有着曼妙身姿的女孩一起出来时,他的眼睛直了,他的心跳停了,呼吸也已忘记。 他感到口干舌燥,一道电流突然劈开他的头颅从头顶蹿下,直达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最后蜿蜒到他的“老二”,电感猛然增强,那柱子“蹭”地一下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快速地拔高拔长 “去脱衣服啊!” 孟美丽的大手在贾一白面前摇晃了好几回之后贾一白才回过神来,他咽了口唾沫,尴尬地笑了笑,接着便看到雄起的“老二”,他的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 他的一举一动孟英姊妹看个一清二楚,但她们没有太关注贾一白的下半身,她们的目光都在贾一白的上半身停留徘徊。 ”我,我有点冷,不下水了,你们去游吧!“ 贾一白不想被她们看到自己的不堪,连忙胡乱找了个借口。 ”不行,哪能让你白看我们姊妹,占我们便宜,你必须脱,必须下水!“ 孟英一边娇笑着一边上前扒拉贾一白的衣服。 ”贾一白,你这个龌蹉鬼,光想占我们便宜,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孟美丽也帮腔道。 ”我去,就你这一身肥膘!“ 贾一白一边笑,一边急忙跑向换衣间,躲过了孟美丽的二踢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长发 今天水池的人不多,因为天还没有热到全民去游泳的时候,所以碧绿的水池里只有孟家几个姐妹在互相泼水嬉闹,银铃般的笑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几座翠绿的高山安祥地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悠然自得地享受这和美的时光。天蓝得晶莹剔透,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悬挂在高空,一切都美得令人心颤。贾一白不禁露出惬意的微笑,他希望这个瞬间变成永恒,孟家爱字辈的兄弟姐妹能够永远和睦相处,互亲互爱,再也不要为了什么胎记和劳什子宝贝而大动干戈。 贾一白欢快地跑向水池,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往前游了四五米远后浮出水面,他看到孟琴远远地停在池边朝他望着,孟美丽趴住池沿打扑腾,而孟英姐妹正用狗刨式向他游来,孟丽和孟玲看起来相当吃力,只有孟英游刃有余,她脸上有一种奇怪的坚定的表情。 待她游近,贾一白笑着撩起大片池水朝她泼去,孟英被浇了个正着,她一边躲一边回泼,又连忙招呼孟丽和孟玲赶紧过来帮忙,但两人赶到之后与孟英对视一眼,并没有撩水泼过来,而是奋力一直游到贾一白的身边。三人靠得如此之近,贾一白感到心跳得厉害,肉感美女散发出浓郁的芬芳气味,他的呼吸开始紊乱,全然没有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突然,孟丽和孟玲一人抓住贾一白的一只胳膊,孟英则伸出双手摩挲起他的胸脯。贾一白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柔软的少妇的双手和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胸脯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并且不断地旋转揉搓,说不出来的难受,但又混杂着说不出来的享受齐齐钻进贾一白的脑袋。他闭上双眼,既想笑又想哭,真是一种痛苦的享受! 双手揉搓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四周温暖的池水马不停蹄地冲击着贾一白的胸脯,他睁开双眼,却立即从背后又传来了既痛苦又享受的感觉,原来孟英转到后面又继续摩挲他的后背。电光石火间,贾一白突然明白她们在做什么。 没想到吃了几年牢饭的孟仁道仍然不死心,竟然差遣几个女儿来寻找他的胎记,或者准确地说,寻找宝贝。 贾一白顿时感到羞辱难当,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丢尽颜面,而且是在孟琴面前,虽然她离得远,有可能什么也没看清,但贾一白告诉自己孟琴看得一清二楚,这更加加剧了他的苦恼和羞愧,他感到无地自容,猛地甩开孟丽和孟玲的手,然后一个猛子扎到池底。 水底的一切都仿佛蒙着一层粗糙腻滑的白纱,看不真切,水草随着水流兀自摇曳,几只小鱼儿仓惶逃蹿,耳边响起一阵阵的咕隆声,猛地近来又猛地离去。贾一白脑袋发胀,眼前模湖,他拼命地游啊游啊,恨不得把刚才的耻辱洗涮得一干二净。不知在池底游了多久,他终于游累了,在需要换气的最后一秒,他拔开一片高大的水草,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背对着他的长发女人。 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后背,看不到她的面容。贾一白大吃一惊,急忙往上蹿去,但未及水面,突然感到脚脖子被一根极细的水草缠住,他一通乱踢狂甩,水草却越缠越紧。他拼命往上冲游,但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那水草就使出多大的力气把他拉回,当不知第几次被水草拉回池底时,他睁开双眼,竟然看到了长发女人的面容。她长相端庄,眉眼清秀,正朝贾一白缓缓招手,接着她突然莞尔一笑,然后轻轻地吐出三个似有若无又莫名其妙的字:敌敌畏! 贾一白大骇,他的心狂跳不已,以为看到了女水鬼,连忙揉了揉双眼,再定睛一看,发现面前除了水草就是水草,哪还有长发女人的一丝影子? 长发女人虽然消失了,但这时水草后面却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接着,一只小脑袋探出来,他左顾右盼,看到贾一白时,突然咧嘴笑了。 “啊——“ 贾一白吓得差点昏厥,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十一年前淹死的狗蛋的弟弟狗剩。 那还是在贾楼,当时狗剩年龄小,才三四岁,穿双破拖鞋,短裤衩,一脸鼻涕,跟在七岁的贾一白他们后面去西坑游泳。 “滚,别跟着我们!” 他哥狗蛋回头撵他。 他看着狗蛋气愤的脸,抹了一把鼻涕甩到黄土里。 “你听到没有?咱爹不让你下水,你要是淹死了,咱爹会打死我!” “哥,我想跟你们一起玩!” 狗剩嫩声嫩气地说。 贾一白对狗剩的加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要快些走到西坑,痛痛快快地洗个凉水澡。 “信不信我一拳揍扁你!” 狗蛋对狗剩扬了扬拳头。 “回去吧,西坑水深,你下去会淹死的!” 瘦猴也跟着劝。 狗剩忽闪着大眼睛,小小的身子停住了,但当贾一白他们一走,他又跟了上来。 “再跟我就打死你!” 狗蛋忍无可忍,举起拳头朝他吼。 “回吧,你哥会把你鼻子打开花的!” 胖子一边说一边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推。 狗剩抹了把鼻涕,努力回过头来看了看狗蛋,又看了看瘦猴,最后把期望的眼神投向贾一白,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 “算了,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不过,只准在岸上玩,不准下水,西坑水深!” 贾一白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脑袋一抽地答应了小小的狗剩的眼神哀求。 狗剩马上破涕为笑,挣脱胖子的双手,兴高采烈地跟上来,狗蛋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 刚开始狗蛋还留在岸上守着狗剩,不准他下水,但后来贾一白他们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他眼馋极了,于是反复叮嘱狗剩不准下水之后就脱得赤条条地蹦进水里,四个小伙伴憋气c游泳c打猛子c泼水,一直玩到日落西山,暮色沉沉。 “我弟呢?我弟呢?” 岸上突然传来狗蛋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叫,贾一白的心咯噔一下,他朝岸上看去,但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顿时感到大事不好,二话不说“噗通”一声扎进已经微凉的坑水,睁大眼睛拼命寻找。 咕嘟咕嘟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浑浊的坑水在身边聚拢散开又散开聚拢,贾一白寻了很久很久,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眼睛也越来越肿胀酸痛,他不停地冲上去换气,又冲下去寻找 不知寻了多久,一直到岸上人声吵杂,手电筒的光线横冲直撞地射来射去,贾一白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 ”狗剩,孩子啊——“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慢慢飘近,贾一白终于能听清那些呼喊: ”一白,你醒醒,醒醒!“ 贾一白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孟琴她们正焦急地一边喊一边摇晃着自己,还有两只手按在胸口上,是孟英正在给自己做心肺复苏。 “啪” 贾一白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同时传来孟美丽的大呼小叫: “混蛋,你装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所有感觉和知觉恢复之后,贾一白便觉得脚脖子特别疼,于是慢慢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脚,脚脖子上仍然缠着一根极细的水草,哦不,是一根黑丝线,丝线下面渗出了一圈血。 “咦,这是什么东西?” 孟英说着便把把黑丝线小心翼翼地解下来,那线真的很长,将近一米。贾一白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终于从死神手里逃出来,长发女人留不住他,狗剩也吓不死他,逃过一劫的贾一白现在有心情细看这条差点让自己淹死的黑丝线的真容,他确定这黑丝线不是水草,不属于任何值物的一种,而很像头发,不,应该就是头发,一根一米长的头发! 水池里有头发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么长的头发却很少见,贾一白鬼使神差地把它缠在了小拇指上,然后落寞地站起来去换衣服,走了很远背后传来孟英的声音: ”是我们救了你的命,连声谢谢也不会说吗?“ 贾一白冷哼一声,走进了换衣间。 几个人意兴阑珊,纷纷骑上自行车返回。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孟美丽无知的不停发问: ”英姐,丽姐玲姐,你们揉搓一白的胸脯和后背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只有风声回答了她。 过了刘楼到了岔路口,孟英姊妹直接骑往孟庄,连声招呼也没打,只有孟琴看了看停下来的贾一白,朝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绝尘而去。 贾一白埋怨孟美丽像个傻子一样问东问西,但孟美丽的解释使贾一白再度怀疑他这个傻大姐的智商, ”我故意的,她们在找你的胎记,但什么也没找到,我就是想让她们觉得丢人!” 孟美丽一扭屁股骑到了贾一白前面,贾一白愣愣地看着这个亲姐,觉得她的逻辑跟他爹孟仁德有的一比,关健时刻想的总是跟别人不一样,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杨老师正在厨房忙活,孟仁德刚端过来一碟菜放到餐桌上,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勺,贾一白便伸出两根手指想夹一口吃,却被孟仁德一勺子打掉,然后注意到他的小拇指,问: “黑乎乎的一卷是什么东西?” “头发!” ”哪儿来的?“ ”东山水池!“ “咣——” 孟仁德手里的长勺简直是致命武器,几乎把贾一白的手指拍断,贾一白疼得呲牙咧嘴。 “扔掉,快!” 孟仁德命令道。 “不,这玩意差点要了我的命!” 孟仁德轻轻啊了一声,随后又恢复平静,再次命令道: ”你小子快给我扔了它!“ ”爹,它很长,足有一米,而且,我还看到一个长发女人“ 接着贾一白便把他看到的长发女人的情形向孟仁德描述一遍,孟仁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惊呼出一个名字: “温美英!” “谁?” “孟仁信的老婆,孟爱民的娘!” “她?她是淹死的?” “不,不,她是自杀,听说服药死的!” “敌敌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报复 孟仁德的眼神突然暗淡,他低下头,喃喃道: “多好的一个女人!”但随后猛然抬起头惊讶地问: “你怎么可能在东山水池看到她?” 贾一白摸了摸后脑勺,摇了摇头。 “孟仁信说她是服毒自杀,但尸身一直找不着,所以后来只设了个衣冠冢。但你今天竟然在东山水池里看到她,太不可思议了!” 贾一白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突然想起自己是在昏迷状态中看到的,于是断定说: “这,一定是幻觉!” “但你四大爷说过,你的幻觉都是真实啊!” 两人顿时相视无语,陷入沉默。 孟美丽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睁大双眼,仿佛两人在说天书,全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老师更是不明就里,只是招呼大家吃饭。她把围裙挂到孟美丽背后挂钩上的时候“咦”了一声,然后弯腰捡起一个纸团。 “什么啊?这是!” 杨老师轻声说。 话音未落,孟美丽扭头一看,脸色大变,连忙从杨老师手里一把夺过纸团,接着“蹬蹬蹬”地跑回自己的卧室,然后把门一关,再没动静。 杨老师尴尬地站在原地,孟仁德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他把长勺放回厨房,然后走到孟美丽的房门前。 “砰砰砰!” 孟仁德抬手敲了三下,朝门里叫道: “美丽,出来吃饭!” “我不!” 里面传出孟美丽常见的倔强声音。 孟仁德停了一会儿,说: “乖孩子,你年纪还小,等来年考上大学,再交朋友也不迟!” 孟美丽不吭声。 孟仁德又沉思良久,抬手敲了敲门说: “美丽乖,只要把学习搞上去,爹其他事都不管了,好不好?” “当真?” 孟美丽的声音里透着惊喜。 孟仁德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立即意识到孟美丽看不到,于是补充说: “当真!快出来吃饭!” 一家人在别扭的氛围中吃了晚餐,饭后孟美丽又钻进自己的房间,一晚上再没出来。杨老师和孟仁德一边刷碗一边唉声叹气,而且还小声讨论着什么。贾一白则老老实实地回房温习功课,他可不想搅进这锅浑水。即便如此,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冲击。真是太意外了,一向强硬霸道的孟美丽竟然也会交朋友!不过也同时感到很温馨,因为孟美丽终究是个女孩,在她成长的道路上仍然没有脱轨!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有了正常女孩该有的情感需求,真是令人欣慰! 不知孟琴有没有交朋友?想到这里,贾一白的心猛地一紧,他不敢再往下想。于是他逼着自己去想长发女人温美英,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女人要去自杀呢?自杀,如果孟琴真的交了朋友,将来嫁给那个男人,那么自己,会不会也去自杀呢?! 贾一白拼命摇了摇头,他努力使自己的思想从孟琴的身上回到书本,但思绪千折百回地又回到孟琴身上。今天她的表现真是好奇怪,孟英姊妹显然是奉了孟仁道的命令前来找宝,但孟琴事先肯定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好像并不想参与,只是远远地看着。不过后来是她把自己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呼喊,想到这里,贾一白的嘴角泛起微笑,他的心暖暖的。不管今天孟琴带着什么任务过来,他都不想再去追究,他只想一直躺在孟琴怀里,就够了。他渴望着再一次躺进孟琴怀里,宁愿永远不再醒来! 长发女人温美英的的面孔渐渐远去,而狗剩苍白的小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贾一白的身子猛然一抖,手上的书一下子掉到桌上,他突然明白今天为什么感到东山水池有些熟悉。 狗剩的尸体被抬上岸,狗剩的娘跪在旁边大叫一声之后便昏死过去。贾一白不停地打着冷颤,他看到狗剩像睡着一样安静,只是整个光溜溜的身子被泡得一片青肿,小脸苍白肿胀。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人的样子,他不觉得太可怕,只是周围吵杂的人们还有狗剩的娘歇斯底里的声音和动作告诉他这个孩子已经死去,才感到害怕得紧。 他不知怎么回到的外公家,只记得到家之后自己就像条死狗一样被大舅他们绑到院子的梧桐树上,接着一顿鞭子像狂风骤雨一般砸到身上,开始不觉得痛,只是后来裂开的皮肉上再次遭到鞭击时才感到痛彻心底。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身子仿佛被刮刀一样削骨剥肉,一片血肉模糊,他疼得晕死过去。 没过多久,狗剩的爹发疯似的冲进外公家,愤怒得像头公牛,拿着一把菜刀狂挥乱舞,大声叫骂着要天杀的大个子滚出来,拿命来!大舅领着已经疯掉的他走进屋里,看到血迹斑斑的贾一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愤怒狂躁地挥舞着手里的菜刀,但终究没有砍下去。他的悲愤无处发泄,转头跑回院子,在黑漆漆的夜里,竟然一刀砍倒了一只没来得及上树的母鸡。那只倒霉的母鸡当场被砍掉了一条腿,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盛怒的狗剩的爹一刀又剁掉了头颅。然后,他捡起无头母鸡跑进屋里,对着贾一白的脸拧干了它的血,余怒未消地强硬地要求把贾一白带走抵命,这时外公家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挡。 当然,这些都是大舅后来说给贾一白的,当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当他醒来时,他看到天上闪着几颗诡秘的星星,一弯月牙儿挂在幽深的高空,风一阵紧似一阵,而且自己的身体正在移动,但手脚却被捆绑,从腰间扯出的绳子正牢牢地挂在前面的人身上。这时他才发现一个巨大的后背挡在他的面前,那人一声不吭,但已累得气喘吁吁,原来正是狗剩的爹载着他在黑夜里骑行,而且不知已骑行多久,估计天都快要亮了。 群山之间,暮然出现一处低凹,低凹处盛满了一汪清水,波光粼粼,无声无息,在黎明前的黑夜里越发深邃诡异。 狗剩的爹停下来,把挂在腰里的绳子解下,回头看了看似醒非醒的贾一白,压低声音说: “你,今儿就活到头了!” 也不等贾一白做出任何反应,他就把贾一白背到身上,一步一步地朝水池走去,贾一白看到池沿上有个石碑,石碑上写着几个字,但只看到“东山”二字便被背下去了。 狗剩的爹把贾一白放到池沿,也不着急把他扔下去,掏出一根烟抽起来。贾一白看到他的手在打颤,自己的心也在打颤,那时他还不明白大人的感情有多么复杂,一切举动都像马上要把自己淹死,但谁知道他后来怎么改变了主意。 一根烟快要抽完,狗剩的爹像跟大人说话一样对着贾一白开口道, “你,今儿该不该带狗剩去西坑?” 贾一白刚想说不该,但他立即发现根本没有力气说话,浑身疼得发紧,而且能使自己发出声音的肚皮和喉咙没有一丝支撑的力量,他感到自己像躺在软绵绵的云朵里一样浑身轻飘飘的,全身的疼痛使他几欲昏迷过去,他甚至期望狗剩的爹别再废话,快一些把他扔进池水,只有死去才能摆脱这要命的疼痛。 但狗剩的爹偏偏不紧不慢,好像故意要他一点一点地承受这种痛苦,直至把他折磨至死。 无奈,他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大舅打你亏不亏?” 贾一白同样摇了摇头。 “你今儿要了狗剩的命,那我就要你的命,你觉得应该不应该?” 贾一白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觉得应该,那你就跟狗剩一样的死法,行不行?” 贾一白心想还用问,人都被你捆起来扔到池沿了,还有什么行不行的问题,只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问题。于是他又点了点头。 狗剩的爹扔掉烟头,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说: “好,既然行,那就成全你吧!” 说着伸出一脚想朝贾一白的肚子踢去,但脚到半截又缩回来,他想了想,然后转到贾一白的背后,弯下腰伸出双手把贾一白朝池水推去。 只听“噗通”一声,被捆住手脚浑身血淋淋的贾一白瞬间沉入池底。虽然时值八月,但苏北黎明前的雪水融化而成的池水仍然冰冷得很,贾一白冷得浑身哆嗦,再加上所有伤口顿时都灌满池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肌肉的“嘶嘶”声,那是它们发出的惨烈嚎叫。贾一白只觉眼前一黑,便感到身体朝着无尽的黑暗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从病床上再次醒来,床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爹孟仁德,一个是明婆婆,两人都眼含泪水。狗剩的爹从明婆婆背后走上来,恨恨地看了一眼,说: “记住,昨儿我救了你,你欠我一条命!” 想到这里,贾一白哑然失笑,他现在才明白狗剩的爹的话多么滑稽,好像一个救字就能掩盖他头天晚上试图把自己淹死的罪行。不过不管怎样,他确实对不起狗剩他们一家,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弥补,不知用何种方法弥补,或许,再也不可能弥补。贾一白抬起头,怀着深深的愧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二天一早,孟美丽的房门大开,人却不在里面,孟仁德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着要大家赶紧出去寻找,贾一白却在她床头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孟庄找孟琴! 孟仁德放下心来,但杨老师显然很担忧,她搓着手怯怯地问: “孟老师,美丽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次,不会因为我,因为我捡到她的纸团,泄露了她的秘密吧?” 孟仁德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别担心,女孩子大了这些都很正常,捡不捡到她的纸团,她那点秘密大家都会知道的。放心吧,她只是去找琴儿玩,过两天就会回来了,她大大咧咧的,马上就会忘了这档子事!” 果然,第三天一早,孟美丽很平静地回来了,在她背后,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回孟琴,而是带回了孟老大孟仁礼和孟爱民。 “大,大哥,你,你出来了?!” 孟仁德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 “爹,大爷说过来看看我们!” 孟美丽很平静地回复,她对孟仁礼和孟爱民的造访没有多想,以为只是亲戚邻里之间的走动,说完便回了房间。 贾一白听到声音连忙走出来,没想到孟仁礼蹲监狱倒蹲得白净了,只是身子好像比以前虚弱了很多,想想快到六十岁的人,虚弱一些倒也算正常。孟爱民就显得强壮多了,脸上留了一些胡茬。听说他只蹲了两年,因为他会些医术,在监狱里立了大功,所以提前释放。又听说他出狱后就结婚了,娶了个麻脸的婆娘,孩子孟春灵都已五六岁。 看到贾一白的瞬间,孟仁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但马上恢复常态,尴尬地笑了笑说: “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 一句“没想到你蹲号子蹲白了”的话被贾一白生生憋了回去,他转身折回屋里。孟仁德回头看了看已经没人的贾一白的门口,急忙又回过头去招呼, “大哥,爱民,快屋里坐!” 几人坐定后,孟仁礼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老八,跟我去捞尸,带上贾一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捞尸 孟仁德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张着大嘴愣了半天没回过神,过了很久才张口道: “大哥,你,你说什么?你,别开玩笑啊!” “八叔,没开玩笑!” 孟爱国回答说,“昨天美丽去孟庄,五叔问到一白在东山水池差点淹死的事情,美丽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所以我们爷几个商量之后认为三婶的尸身应该就在池底。” “温美英是个好人,我们不能让她一个人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二十年了,也该把她捞出来埋到祖坟里了,唉!” 孟仁礼补充道,表明了孟家人的决心,最后又满怀愧疚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扭头往贾一白的房间看了看,说: “老八,把他叫出来!” 孟仁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脑袋里还在回响着可以想像得到的孟美丽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声调,气得他嘴唇直哆嗦,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生了个傻闺女?!他一边暗暗叹气,一边安慰自己,幸亏还有个一白,看起来没有那么傻,可是他 “唉!” “你叹什么气?温美英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她是自杀,你赶紧把一白叫出来!” 孟仁礼的脾气没有因为坐牢而有所好转,依然动不动就不耐烦。 孟仁德回过神来,知道孟仁礼误会了他,他怎么会这会儿还为温美英叹气,他只是想到一白的胎记和孟家的宝贝而叹气。 “大哥,为什么一定要叫一白跟过去?他昨天差点淹死,我,我不想让他去!” “少啰嗦,他不去怎么能看到温美英的尸身?” 孟仁德一想是了,除了一白怕是谁也看不到温美英的尸身, “哦,大哥,即便是她,现在也没有肉身,只剩骨头了吧!” “骨头也是她,也要把她捞回去,跟她的衣服埋到一起,顺便再通知爱民回来!” 孟仁德仍然没有动身的意思,他想了想说: “大哥,三哥说三嫂是服毒自杀,但现在她却出现在东山水池池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孟仁礼被问愣了,依他的智商很难得到答案。 “大哥,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三哥撒了谎,二是一白真的出现了幻觉,您看,哪一种最可能呢?” 他知道孟仁礼不会轻易否决孟仁信,所以他多么希望孟仁礼会说贾一白出现幻觉,因此捞尸这事就可以免了,一白也不用再次面临被淹死的危险了。 “八叔,我认为这两种可能都不可能,我觉得三叔没有撒谎,一白也不是出现幻觉,而是真的看到了三婶。” 孟爱国竟然立即否定了这两种可能,但他又说不出任何原因。孟仁德不免急了,他争辩道: “大哥,爱国,可是这实在解释不通啊,三哥说三嫂是服毒自杀,但尸身一直说不见了,现在倒出现在东山水池,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而且最关键的是,三哥一直没说三嫂自杀的原因,况且,那天,那天凤英,凤英她” 孟仁德想起那天的情景,声音变得哽咽,他慢慢低下头,陷入回忆和悲伤之中。三人仿佛一同回想起二十几年前的那一幕,整个客厅随即安静下来,楼外树上的蝉鸣越发显得聒噪刺耳。 贾一白虽然人在卧室,但一直支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听到这儿他感到事关重大,不觉走出房间,对着沉默的三人说: “出发吧!” 三人同时愣住,但孟仁礼和孟爱国马上放心地笑了,只有孟仁德的眉头皱了一下,贾一白连忙安慰道: “爹,不用担心我,前天是因为有特殊情况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您儿子我水性很好,放心吧,捞几根骨头难不倒我!” 四人走出玫瑰园小区,看到一辆破烂的红色拖拉机正停在路边,年轻的司机光着上半身,结实的腱子肉在阳光下泛着黑光。听到脚步声,他扭过头来,嘴一咧笑了,大声招呼道: “孟大爷,等你几十分钟了,要加钱!” 不待孟仁礼回答,他突然看到贾一白,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压低声音说: “你小子长这么高,这么大,还这么白?!” 贾一白朝他笑了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熟悉,拖拉机也很熟悉,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 “张二娃,你他娘的也太财迷了!” 孟仁礼爬上拖拉机之后笑骂道。 “嘿,我爹是老财迷,我是小财迷!” 这句话太他娘的熟悉了,贾一白想起原来是孟庄西头张姓做粮食生意的那一家,原来那个整天猛练霹雳棒的大孩子长成男人了,而且开起了他爹的拖拉机,又干起拉人的活计,不知粮食生意还做不做。 “孟大爷,回孟庄吗?” 张二娃大声问,嗓门哄亮,底气十足。 “不回,去东山水池!” “啊?” 张二娃回过头来,一脸惊讶。 “啊什么啊,要你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要加二十块钱,水池太远了!” “你他娘的从孟庄到镇上才十块,拐一趟水池就要二十块,不行,最多给你加十块!” 孟仁礼气得唾沫乱飞,连骂带嚷把价钱往下压了一半。 张二娃还想争辩什么,但他一回头看到贾一白不动声色的脸,硬是把话咽回去了,接着一踩油门,猛地打弯,拖拉机拐上街道,“拖拖拖”地往东山水池驶去。 一路无语,四人坐在拖拉机车厢里各想心事,琉璃镇渐行渐远,毒辣的日头正挂在中空,两旁绿油油的梧桐张开宽大的树叶遮挡着阳光,留给路人一片片阴凉。不过行人稀少,谁会在这样烈阳当空的日子跑出去晒成人干呢?! 除非去捞尸。 距水池还有百米的时候,孟仁礼喝停张二娃,要他远远的等在这里,随后四人下了拖拉机,走向水池。今天水池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贾一白不禁好生奇怪,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天他的事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哪还会有人再到这个藏着“女水鬼”的水池前来送死?! 波光粼粼的水面,波澜不惊,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贾一白想到昨天惊险的一幕,突然发觉水才是杀人于无形的凶器。前一秒杀人,后一秒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所有的凶险,所有的罪恶,可以在一秒内被水流淹没,让你永远地消失在水底,哪怕十年二十年,当你变成累累白骨时,它仍然可以装作一副单纯c毫无心机的样子。 “把衣服脱了!” 孟仁礼命令道,然后又扭过头去,“爱国,你跟着他,拿着袋子和钩子!” 贾一白脱了衣服,一头扎进水里,游到前天相似的位置,拔开一片片水草一点一点地寻找,试图找到他们所说的白骨,但寻了很久,白骨的影子都没有发现。他一次次地冲上来换气,然后又一次次地下去寻找,这让他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寻找狗剩小小尸身的经历,不禁又害怕又悲哀。不待他感慨完毕,突然感到脚脖子又缠上了一根细线,他立即明白那是头发。果然,他找到了! 清秀端庄的温美英披着一头长发正坐在床头,她的面容憔悴,眼神呆滞,面前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其中一人正抱着一个襁褓。他亲了亲婴儿的小脸,低声说: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 另一个男人稍一思索,说: “爱祖国爱人民,老大的儿子叫爱国,我们这个就叫爱民吧!” “好,就叫爱民!” 起名的男人接过婴儿,勉强笑了笑说: “二哥,爱民以后只能叫你大爷,不能叫爹哦!” 果然是老二孟仁义和老三孟仁信。 孟仁义有些尴尬,他摇了摇大手说: “不打紧,不打紧!” 孟仁信把婴儿放下来,说: “对,打紧的是宝贝,这孩子身上没有胎记,看来还只能从这娘们身上下手!”说着他转向温美英,脸上浮起一股杀气。 孟仁义上前一步,大脑袋几乎要贴到温美英的脸上,恶狠狠地问: “你老实说,贾凤英跟你最要好,她把宝贝藏到了哪儿?” 温美英无神地望着前方,平静地回答: “我不知道! 依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孟仁信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贱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的话今儿就把你弄死!” 温美英慢慢抬起头,轻蔑地看了孟仁信一眼,然后朝他“呸”了一口, “论丢人现眼,孟家没有人比你更下贱,借种生子,哼,亏你想得出来,我这辈子被你毁了,你小心我下辈子变成厉鬼来找你索命!”说完她扭头看到孟仁义,恨恨地说:“还有你,你这个屠夫,你也跑不掉!” 两个男人的脸胀得通红,恨不得一下子把眼前的女人掐死,孟仁义抬手就要打她,但被还算理智的孟仁信制止了,他说: “二哥,给她喝下去!” 孟仁义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瓶身上印着一个骷髅头。他拧开盒盖,一把捏住温美英的下巴,一手就要把瓶子中的液体灌进去。 温美英突然大声叫起来, “孟仁义,你这个屠夫,你记住我会变成厉鬼来索你!” “哼,你这一辈子就是来为我们兄弟俩生孩子的,生完孩子再不说出宝贝的下落,留你还有什么用?去死吧!” 孟仁义说完便把液体一股脑地灌进了温美英的嘴巴,可怜的温美英头一歪,嘴里冒出白沫,死在了婴儿的旁边。 贾一白大惊失色,他多么想抓住孟仁义的大手阻止悲剧的发生,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也叫不出任何声音,突然明白对于这样的幻觉自己就是个虚无,根本不存在,任凭他心里狂风暴雨,汹涌彭拜,也对过去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他只能看着,忍着! “啊!” 窗外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惊愕,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来, “谁?” 但窗外无人应答,过了好一会,孟仁信反应过来,急忙说: “二哥,快,把她扔到东山水池,快去!” 孟仁义得令,二话不说一把背起已经死去的温美英,踢开房门一路小跑,转眼间消失不见。 他前脚出去,后脚却见贾凤英拿着一把菜刀闯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叫: “狗杂种,拿命来!” 孟仁信正要抱起婴儿,却听到院子里愤怒的叫声,吓得他赶紧放下,但想了想,重又把婴儿抱到胸前。 贾凤英一脚踏进来,把菜刀对着孟仁信,大声骂道: “你,屠夫哪里去了?你这个狗杂种,你和孟老二合谋把美英害死,你” “小娘们,我怀里的就是你的好姐妹温美英的孩子,你想砍我就先把他砍了!” 孟仁信一脸狡诈,阴笑一声。贾凤英稍微愣了愣,他又补充道:“哼,反正这孩子不是我的种!” “畜生!” 贾凤英破口大骂,举着菜刀就奔过来。 孟仁信虽然抱着“挡箭牌”,但面对已经失控发疯的贾凤英仍然吓得惊慌失措,他本能地转头就跑,绕过温美英的床头,顺势就想往床底下钻,但没料想怀里的孟爱民却一下子掉到床沿,他“啊”地一声惊呼,再想把孟爱民抱到怀里的时候已经晚了,闪着白光的刀刃不偏不倚地狠狠地砍在了他的鼻梁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红鱼 “啊——” 孟仁信捂住鲜血直流的鼻子发出一声惨叫,他顾不得掉到地上哇哇大哭的婴儿,忍着疼痛气急败坏地朝贾凤英扑来。贾凤英吓得转身就跑,但她没有朝着自己的家跑,而是跑向孟仁光的院子。孟仁光正在打扫卫生,手里握着一把扫帚。贾凤英跳到孟仁光身后躲起来,孟仁信在两米之外猛然停住狂追的脚步。他一手捂住大脸,一手指着贾凤英大骂: “你他娘的给我出来!” 贾凤英没吭声。孟仁光握住扫把站直身体,把贾凤英妥妥地藏到背后,并且冷冷地瞅着孟仁信。 孟仁信此时疼得呲牙咧嘴,急于报复,但横在面前的却是孟家最不好惹的孟仁光,即便平时拿着武器也不一定是孟仁光的对手,何况现在鼻梁还受了重创。但掉头就回也未免太窝囊,所以他待在原地,进退两难。 “快去医院!” 过了很久,孟仁光冷冷地说。 孟仁信总算等到了台阶,他恨恨地看着贾凤英露出来的衣摆,咬牙切齿地说: “好你个小娘们,此仇不报非君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飞跑出去,看来还是他的鼻子要紧。 贾一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摇摇头,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他娘贾凤英和四大爷孟仁光都已消失不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仍旧端庄清秀的温美英,只见她长舒一口气,轻轻地笑了笑,仿佛尘缘已了,然后皮肉尽去,猛然变成一幅骨架。 贾一白大骇,手忙脚乱地冲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发现孟爱国正站在背后,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好不容易终于看到贾一白露出脑袋,连忙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和钩子递过来,并且埋怨地说: “找个人找这么久?诺,用钩子捞出来装到袋子里!” 贾一白抹了把脸,甩了甩头发上的水,问: “你呢?” 他的回答好不要脸,他说: “我只负责在上面等!” 贾一白”哼“了一声,夺过钩子和塑料袋再次潜入水中。 温美英的骨架仍然保存完好,不过上面全都长了一层白毛,在水底漂浮蠕动。贾一白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整个骨架便晃了一下,突然,一片暗红色成群蹿出,好像一大片鲜血突然蜂拥而至,伴随着一阵嘶吼。贾一白吓得往后一撤,才发现竟然是成千上万只红色小鱼猛然散开。速度之快,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掩护,那些小鱼就已经撞到身上,并且瞬间划过,所有被小鱼撞过的地方顿时传来嘶嘶的疼痛。贾一白低头一看,全身上下像滚了一遍刺猬,无数条小口子开始慢慢渗出血丝。这是什么玩意?贾一白心想,小鱼生活在骨架里,而且能划破人的肌肤?简直听所未听,闻所未闻,怪异得使贾一白不禁寒毛竖立,腿肚子直打颤。 不过好在接下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温美英的骨架再没出什么幺蛾子,贾一白用钩子把骨头一一捞到袋子里。 再出水面时日头已西斜,孟仁德看到贾一白身上细碎的伤口,心疼得极了,叮嘱他回头赶紧去琉璃镇医院处理一下。 四人徒步往回赶,显然张二娃已经等急了,在车上骂骂咧咧,离老远就大声吼起来: “弄熊哩?弄他妈一整天!” “弄你娘的骨头!” 孟仁礼压低声音骂道。 待几人爬上拖拉机车厢,张二娃注意到贾一白身上的伤口还有手里两个胀鼓鼓湿淋淋的大塑料袋子,回过头来问: “你小子手里拿的啥?身上咋回事?” “没啥,开你的车!” 孟仁礼连忙替贾一白回答,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票子,拿在手里摇了摇说: “你这个小财迷,我不会亏待你,到孟庄就给你加二十块!” 张二娃略一沉思,张口道: “不行,要加50!” 孟仁礼没说话,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朝着孟庄大手一挥,张二娃得意地吹起口哨,一踩油门,往孟庄开去。 过了刘楼,到了叉路口,孟仁德要贾一白独自返回琉璃镇,因为他记得八生婆的命令,不允许贾一白踏进孟庄一步。 孟爱民一直到开学也没赶回孟庄,不知藏在云南做什么勾当,孟家人便无声无息地把温美英的骨头埋进她的衣冠冢里,草草了事。 但贾一白无法忘记他的幻觉,那一场借种生子的丑剧在心里扎下了根,他终于知道温美英真正的死因和真正的凶手,也终于明了孟仁信断鼻梁的原因,原来那是他娘贾凤英的“杰作”!不过这一切还是缘于孟家的宝贝!想到这儿他的心不由一紧。待孟仁德从孟庄回来后,他把在贾楼中学那天晚上瞎子李取血以及缠绕的怪结一一说给他爹,但孟仁德理不出任何头绪,只是张着嘴瞪着眼不知其中的因由。于是贾一白想了想,说: ”爹,三大娘是孟仁义和孟仁信合谋灌下的敌敌畏,然后孟仁义把尸体扔到了东山水池!” 孟仁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张着大嘴愣了半天才慢慢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但最后他释然了,说: “这两个坏蛋终于没得好死,没有好下场!” 八月三十,孟琴带着行李从琉璃镇火车站出发,贾一白跟在孟美丽后面去送她。趁着孟美丽上厕所的当儿,贾一白跟孟琴要了学校地址和邮编,其实他还想要宿舍楼下宿管阿姨的电话,但孟琴借口说不记得了。贾一白无奈,只好把写着孟琴地址和邮编的纸条宝贝似的装进兜里,还在外面按了按,以确保它待在里面不会跑掉才放心地笑了笑说: “孟琴,我会给你写信的!” 孟琴盯着火车驶来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虽然贾一白明白孟琴只是他的堂姐,但总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喜欢她,心里装的全是她,他不知道该怎么终止这场不伦的暗恋,或者,他从来也不希望终止。那就随它去吧,他想。 九月一号,孟美丽和贾一白骑行去琉璃镇中学。从玫瑰园小区出发,一直往西,骑行过三四个村子,差不多七八里路,就到了孔寨,也即大家口中的狗村。狗村正中一条大马路,从西到东,一直骑行,就能直接穿过整个村子。而马路旁边家家户户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有几只还蹿到了马路上,追着他们的车子跑了很远。他们有惊无险地通过孔寨,眼前就出现了一所豪华高档的学校——琉璃镇中学,红砖青瓦,十几栋楼房。 拐进学校大门,眼前一张张青春的容颜便扑面而来,贾一白顿觉轻松愉快。这时,背后传来一声低唤: “美丽!” 贾一白回过头去,一个男子和他四目相望,两人同时愣住。 “贾,贾一白?!” “刘,刘小虎?!” 两人又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刘小虎上前一把抱住贾一白,贾一白也同时搂住了他。 两人兴奋了好一会儿,贾一白突然想起刚才刘小虎叫的是他姐的名字,于是指了指孟美丽问刘小虎, “怎么,你们,你们?!” 刘小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孟美丽脸上腾起两片红云,贾一白立即明白了,他一拍脑门说: “唉哟,瞧我,忽视了你们俩才是,哈哈,才是一对!” “去你的!” 孟美丽佯装恼怒地踢了贾一白一脚,举起肉乎乎的拳头在贾一白的胸前晃了晃,仰起头说: “回家不要乱说啊,小心你的脑袋!” “遵命!” 贾一白微笑着双手合十,同时朝孟美丽鞠了一躬。 望着刘小虎和孟美丽肩并肩的背影,贾一白突然明白那天去东山水池孟美丽去刘楼短暂停留的原因,也明白回家之后那个纸团的由来,不过他想他爹应该比他更清楚,只不过他爹应该还不知道纸团的主人是谁。转念一想,其实也还不错,刘小虎是他爹孟仁德在琉璃镇小学的同事刘老师的儿子,两家门当户对,孟美丽和刘小虎交往,孟仁德应该不会太反对,只是不知道这段感情会不会寿终正寝。 想到十岁那年到琉璃镇小学读书时与刘小虎的纠葛,贾一白的嘴角不禁浮上一抹笑意,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 那时的刘小虎胖胖的,圆润的脸庞,高挺的鼻梁,额头上留着浓重的刘海,煞是可爱。但他偏偏跟孟美丽过不去。当时贾一白刚从苦难深重的贾楼返回孟庄,得以报名上琉璃镇小学一年级,而孟美丽上三年级,刘小虎与她一个班。 那时困扰贾一白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需要男扮女装,特别是上厕所只能回孟仁德的教师宿舍。一天,他撒尿回来经过孟美丽的班级,扭头朝里面一看,发现孟美丽正趴在桌子上抽抽答答地哭,虽然姐弟俩感情不太好,但在外人面前,他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姐受欺负。 他走进去,这时看到刘小虎一边围着孟美丽一边拍手大叫:“孟美丽,留级王,孟美丽,大笨蛋,孟美丽,大傻瓜!” 这还了得? 贾一白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抓住刘小虎的衣领,另一手握紧拳头就朝刘小虎的鼻子打过去。顿时,两条鲜红的“蚯蚓”就从刘小虎的鼻孔里流下来。 这下子好像炸了窝,虽然刘小虎被揍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但周围的屁孩却陆续飞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打架了,快来看啊,打死人了!” 贾一白听到叫声连忙扭头就跑,但他刚跑到门口却迎头碰上一个大肚皮,抬头一看,一个戴着眼镜的高大男人正威严地看着他,然后从他后面蹿出来好几个屁孩,他们指着贾一白大呼小叫: “刘老师,就是她,是她打你儿子!” “爹!” 刘小虎叫了一声,哭着跑过去,万般委屈地扯住刘老师的衣服,小脸胀得通红,鼻血粘了刘老师一身。 贾一白心想糟了,打谁不好偏偏打的是老师的儿子。他连忙后退,一直退到讲桌,再也无路可退。他讪讪地朝刘老师笑了笑,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 刘老师恼怒地抓住刘小虎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贾一白,然后躬下身子, “你这个小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到我这儿来撒野,活腻了是不是?快说,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贾一白老老实实地回答: “贾一白,一一班!”。 刘老师想了想,然后扭头对一个屁孩说: “好,去叫杨老师,看她教的好学生!” “不许叫!” 贾一白马上制止道,因为杨老师在他心里就是白天鹅,他可不想杨老师知道他一丝一点的不好,他要在她心里保持着完美的形象。 刘老师一愣,眼珠子转了转说, “不许叫?好!你不想让杨老师知道,那你也不能叫你爹知道!咱们就地把这事解决掉,你看可好?” 贾一白点点头,心想只要不叫杨老师知道,怎么着都行。 “好,你站着不许动!”刘老师命令道,接着又扭头对刘小虎说: “她刚才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她,我说你做,懂不懂?” 刘小虎迟疑地嗯了一声。 “好,握紧拳头,举起来,抓紧,好,用力,对准你面前敌人的鼻子,打——” 拳头过后,贾一白的鼻孔也光荣地流出了两道“蚯蚓”。 贾一白感到鼻梁都快断了,他不敢相信刘小虎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果然,他睁开眼看到刘小虎的小拳头外面还包着一个大拳头,大拳头的主人正是刘老师。真是可恶! 刘老师满意地笑了,但立即又恶狠狠地说: “小妮子,给我滚!” 贾一白扭头看到孟美丽正傻坐在那里,整个过程一动也没动,心想估计给吓傻了,也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起来。果然,放学后,孟美丽刚到宿舍就给了他一拳,埋怨道: “你这个害人精,谁让你打刘小虎的?你这个笨蛋,傻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童年 好嘛,她把刘小虎对她的称呼又一股恼地全都用在了自己身上,连骂人都要抄袭。贾一白越发看不起这个亲姐,同时也想不明白,这傻大姐为什么要护着欺负她的刘小虎? 唉,看来她果真是个傻子! 让人想不到的是,自那以后,刘小虎竟然三天两头地跑到一一班玩。贾一白刚开始以为这家伙贼心不死,仍想着再次报仇,但后来发现他没有那个意思,每次过来都只是找他同村的几个小孩玩耍,但眼神却不时地在贾一白身上扫射。 有一天,他竟然很大胆地跑到贾一白面前并伸出一只手,恬不知耻地说: “嘿,贾一白,借块橡皮!” 贾一白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哈哈哈哈!” 跟他一起玩的小孩们突然哄堂大笑。他碰了一鼻子灰,但仍不死心,小脸通红,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攥着手再次请求道: “哎,贾一白,不要那么拽好不好?不就借块橡皮吗?!” “不借!一边玩去!” 贾一白没好气地斥责道。 话音未落,只见刘小虎的小手立即松开,丢下来一个纸团,正好掉到贾一白的面前。 贾一白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竟然敢丢垃圾下来,真是欠打!于是他一把把把纸团扒拉下去,站起来就想揍他。但几个小孩突然安静地一起看着他,这让他很诧异。其中一个小孩把地上的纸团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到贾一白面前,犹犹豫豫地说: “哎,贾一白,刘小虎给你写的纸条!” 这倒新鲜,难道他不敢当面骂我,还写纸条骂我?贾一白心想,于是气愤地打开纸条,竟然发现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字:贾一白,我喜欢你! 贾一白差点笑出声,他明白刘小虎把他当成女孩来追求了,但心里又莫名升起一股暖流,看来,内心深处是多么渴望得到别人的喜欢。但这种喜欢太他妈别扭了,于是他把纸条重新揉成纸团,朝刘小虎身上扔过去, “滚远点,小屁孩!” 但刘小虎没有滚远,他反而滚得越来越近了,竟然天天跑到一一班来玩,并且在贾一白附近跑来跑去,故意大声嚷嚷大声说话。贾一白越来越反感,但又不好在班里揍他,弄得他又烦恼又无可奈何。 终于有一天,贾一白突然想到孟仁光曾经送给他一条假蛇,于是灵机一动,第二天他就把又过来玩的刘小虎叫住了,故作神秘地说: “刘小虎,送你个礼物!” 说着便把用报纸包好的假蛇递给刘小虎,刘小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惊又喜,连忙动手去拆,但被贾一白制止了,叮嘱道: “现在不能拆开,要回到家跟你爹一起看!”顿了顿又说:“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哦!” 刘小虎的眼睛里闪着极度惊喜的光芒,他的小脸通红通红的,兴奋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顺从地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当晚,贾一白憧憬着报复成功后的喜悦刚睡着,就被人一把扯起来,接着“啪啪”两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爹,你?!” 贾一白捂住脸颊睁开双眼,发现孟仁德正恼怒地一手扯住他的衣领,另一手还停在半空。 “我问你,为什么要吓唬刘老师和小虎?” “孟老师,你别这样,我们是教书先生,要为人师表的,教育孩子不能动武,要用耐心感化心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嘛!” 孟仁德背后站着刘老师,手里拿着那条假蛇,他假惺惺地劝阻着,但满脸笑容,得意极了。刘小虎站在旁边,正痛苦地盯着贾一白。 贾一白明白事情败露,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竟然以这种方式。 “贾一白,我恨你!” 刘小虎竭尽全力大吼一声,然后转身跑了。 好了,麻烦一下子解决掉,贾一白也以为解脱了。但有一天课间,刘小虎竟然又跑过来,严肃地要求贾一白跟他出去,说要单独谈谈。 走出教室很远,刘小虎站定后,以一种似恨似怜的目光盯着贾一白,半天没说一句话。贾一白等得很不耐烦,冷冷地问: “刘小虎,你想怎么样?” 哪知刘小虎最终叹了一口气说: “怪不得别人都叫你小辣椒,你跟你姐没法比,你姐可温柔多了!” 贾一白心想滚犊子吧,我姐那还叫温柔啊,不一腚坐死你就算好的了。但他冷冷一笑说: “那当然,她温柔你找她去,找我干什么?” 没想到刘小虎竟然悠悠地说, “我不跟你好了!” 贾一白差点笑岔气,末了,佯装愤怒地说: “你甭逗了,我跟你好过吗?滚!” 刘小虎又羞又恼,他一边拔腿就跑,一边愤怒地回头大叫: “滚就滚,小辣椒,你这个谁都不会要的小辣椒!” 当天晚上,饭桌上的孟美丽特别兴奋,眉飞色舞地说今天收到一张男生写给她的纸条,孟仁德问她是谁写的,写的什么,她却只说那男生说她有女人味。 贾一白差点喷出一口饭,他极力忍住狂笑,但还是被孟仁德看到了,开始长篇大论地斥责: “贾一白,你怎么不懂一点儿礼貌?你要知道嘲笑别人是不尊重别人的一种行为,是一种软刀子,是光明正大人士所不齿的行为” 一顿饭吃完,孟仁德也教训完毕,贾一白发现肚子开始胀气,里面翻江倒海,他感到一股一股的气体一次一次地冲击着肛门。实在没有办法,虽然天还没有黑透,他也只能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往厕所跑去。 教师宿舍每层楼只有两个厕所,一个男厕一个女厕,两个厕所都在宿舍走廊尽头,相互挨着,一堵墙隔开。贾一白也曾想过去女厕解决,但一想到他这个男儿身一旦跑到女厕所被女人撞见,那岂不是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耍流氓?所以,他一般趁着天黑或者人少时一次次地做贼一般跑去男厕所。 但这一次孟美丽偏偏跟了来,她在后面边叫边骂: “害人精,你个笨蛋,你个傻瓜,竟敢嘲笑老娘,回头看老娘不摁巴死你” 突然她不骂了,因为她看到贾一白闪身躲进男厕。 回来后,孟美丽神情复杂,她不停地扫射着贾一白的下身,问: “你老实说,为什么要去男厕?你想耍流氓吗?” 贾一白无法回答,他躲进屋里,不想搭理她,孟美丽穷追不舍,跟上来不停追问,贾一白一直不说话,最后她忍无可忍,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然后骂道: “害人精,死流氓!” 半夜,贾一白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到眼前一片光亮,随后就觉得身上一凉,紧接着命根子被人一把抓住。 “谁?” 孟仁德发出声音的同时贾一白已经坐起来,他大惊失色,连忙翻身把命根子从孟美丽的手中扯出,又羞又恼地大吼一声: “滚!” 孟美丽显然也被自己吓住了,她大睁双眼,表情呆滞,一只手仍然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整个身子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美丽,你坐下!” 孟仁德此刻已恢复了家长的威严,他坐在床边,声音低沉。 孟美丽呆呆地坐下来,眼睛仍然无神地望着前方。 孟仁德双手哆嗦着从枕头下摸出一根香烟,皱着眉头吸了一口,待烟雾散后,才慢慢地张口道: “美丽,你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情要分清轻重。你娘死得早,生下一白就没了,我们爷仨相依为命,爹要把你们好好地拉扯大。但是我们家有一个秘密,就是一白的性别,这个秘密谁也不许泄露,一旦泄露了我们爷仨就都会没命。至于怎么没命,那就是,全部都被饿死,活活饿死。不给一粒米,不给一口水,你知道挨饿的滋味吗?” 孟美丽开始有所反应,她慢慢地回过头来,咽了口唾沫,心惊胆颤地点了点头。她可不想被饿死,她一顿至少要吃三海碗。 “所以,为了我们不被饿死,” 孟仁德把“饿”字说得很重,着重强调,为了再让孟美丽体会一次挨饿的痛苦,故意停了一会儿,继续说: “你,乖美丽,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死都不能说。记住没有?” 孟美丽似懂非懂,茫然失措地点了点头。 “乖,你现在是在做梦,等明天梦醒了,你就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孟仁德下了床,伸手把孟美丽拉起来,用催眠曲的调子不停念叨着,然后把孟美丽推进房间。 然而,担心最后变成现实,终于还是在孟美丽嘴里被孟仁道挖出贾一白的性别 贾一白想起八年前在孟庄发生的种种,不禁心脏收紧,眉头深锁,但前面突然传来“咯咯咯”的笑声,抬头一看,孟美丽正与刘小虎手牵着手往教室里走,不觉豁然开朗,心情大好,明白那一切不快都已远去,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下,是将来。 原来美丽早对小虎就有意,那时候还以为美丽是个傻子,真是可笑,加上小虎的纸条攻势,所以小虎当天就把她拿下了。贾一白默默祝福着两人,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小虎比贾一白大一岁,成绩也不咋的,去年差几十分没考上,今年也要再复习一年,所以他们三个都分到了高三(四)班。 班里乱哄哄的,一张张稍显老气的脸孔使贾一白顿觉无趣,他快速地扫了一遍之后便彻底失望,班里的女生没有一个能令他眼前一亮的,除了美丽似乎还能看之外,其他的女孩几乎都在一般以下。不过倒有几个男生显得干净整洁,特别是那个坐在角落里一身肌肉的老帅哥。 此时,老帅哥也看到贾一白,只见他愣了一下,嘴角泛起微笑,腿脚抖动,双手大拇指互相绕来绕去,眼睛充满淫邪,目不转睛地盯着贾一白。 “流氓!” 贾一白暗想,看来琉璃镇果然比贾楼大多了,地方一大,林子就大了,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了,连这么淫邪的男人都能出现在校园里,真是日了狗了。 可惜空坐位只剩老流氓斜对面的一个,贾一白没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一直感受着来自斜背后那双淫邪的目光,这使他非常不爽。好在没多久,一个七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的男老师走了进来。 他眼神犀利,透出一股子好像要去前线杀鬼子一样的狠劲,但他要杀的其实是高三(四)班这一帮子复读的笨学生。他走路像猫一样,无声无息,走上讲台后,把书本往桌子上轻轻一放,目光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挨个在同学们的脸上扫了一遍。班里顿时静悄悄的,就是掉根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但铿锵有力: “你们,经历了一次失败的高考。今天,坐在这里,迎接第二次挑战,请问,有没有信心?有没有信心?” “有!” 同学们的激情被他唤起,大声地回答道。除了贾一白,因为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站起来!” 老师指着贾一白命令道,因为他看到只有贾一白的嘴巴没动。 贾一白慢腾腾地站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刚才不回答?!” “贾一白,因为我确实没有信心,所以不想自欺欺人!” 这种回答真是令人恼怒,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能这么摆明了态度跟老师对着干的估计也只有贾一白了,眼前这个瞎说大实话的刺儿头。 ”你,下课后到我办公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伎俩 下了教学楼,朝南拐进去一栋漂亮的三层洋房,再爬到二楼,二零一便是赵老师所在的办公室。只见他坐在最后面靠墙的位置,看到贾一白进来,往桌子旁边指了指说: “站那儿,不许动!” 说完从右手边文件架上拿出一个档案袋,戴上老花镜之后两只眼睛却从镜片上面翻看过来,再次命令道: “不许动!” 贾一白感觉赵老师的话就像大舅的绳子,无形地把他捆绑在桌子旁,但不知怎么回事,对眼前的赵老师和大舅一样他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或者说不想抵抗,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赵老师掏出档案袋里面的资料慢慢翻看,但刚扫到第一页的下半部分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吃惊地问: “你爹就是孟庄的孟仁德,琉璃镇小学的孟老师?” 贾一白点点头。 赵老师镜片上的两只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仔细查看着贾一白的脸,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怪不得,果然是,刚才我看着就像,果然是她的孩子!”停了停,又自言自语, “不容易啊不容易,隐性埋名!” 贾一白有些迟疑地问: “赵老师,您认识我爹?!还知道” 赵老师摇了摇头,仍然盯着贾一白好像陷入遥远的回忆,半晌才悠悠地说: “知道,认识,你们孟家每一个人我都认识,唯独不认识你!” 贾一白更加迷惑,正要张口再问,赵老师却表明了身份,他说: “孟仁道是我的女婿!” 原来是这样! 但贾一白立即不安起来,单说赵春花倒是一个和善的妇女,不过她与孟仁道联系起来就不那么令人感到和蔼可亲了。孟仁道可以说是孟家兄弟中最狡猾的家伙,真不知出身书香世家的赵春花怎么会愿意嫁给他,而且还为他生了四个女儿?!婚姻真是一件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游戏”。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赵老师身为孟仁道的老丈人,接下来会不会公报私仇,故意刁难自己呢? 赵老师低下头继续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最后叹了一口气合上资料,再次抬头看着贾一白,果然,他揶揄道: “贾一白,成绩一般,打架倒出名,啊?!” 贾一白心想开始了,但赵老师说的却是大实话,当年与刀疤脸在学校门口打完架之后,贾楼中学可是狠狠地在他的档案里记上了一笔。贾一白感到家丑曝光,连忙扭头盯向别处。 但赵老师轻轻地合上资料,却语气心长地说: “一白啊,目前孟家只有孟琴考上了大学,剩下的几乎都不成材,你姐再复习两年也难跨进大学的门。孟家只有你还有点希望,你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哦!” 接着好像意识到什么,突然又补充道: “哦,对了,赵家是赵家,孟家是孟家,我可拎得清,希望你也拎得清!” 贾一白扭过头来,看到仍然慈眉善目,眼晴里满是关怀的赵老师,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流。没想到孟仁道的老丈人竟然不计前嫌,仍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对他给予殷切的期望,让人多么温暖,多么感动!赵老师真是一个好人,一个好老师!贾一白兴奋得嘴唇哆嗦,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郑重地朝赵老师点了点头,完了还想再挺身敬个礼。 一个高三的学生当年能不能考上大学,其实从很多细节都能预测到。比如刘小虎,刚开学没多久,就和班里的其他几个男生撺掇着去“踩点”,贾一白对他们的动机和商讨很是不屑。不过,这事倒偏偏又找上门来,那天,刘小虎神神秘秘地走到贾一白书桌旁边说: “一白,放学后我们一起去!” 贾一白头也不抬地拒绝: “不去!” 刘小虎愣了一会儿,说: “好,你不去,到时候我们顺来的桑葚不给你吃!” 贾一白再次头也不抬地说: “不吃!” 刘小虎不说话了,但他后面的一个男生哼了一声说: “没种!” 贾一白抬起头来,看见三四个男生站在刘小虎身后,刚才说话的男生正一脸嘲讽地瞥着他。 “好,去,有种现在就去?!” 贾一白说着便站起来,并且跨出一条腿。 “别,一白,别,你有种,大家都有种行了吧!” 刘小虎赶紧伸手挡住贾一白的大腿,然后压低声音嘘了一声,示意大家不要声张。但已经晚了,只见老帅哥笑眯眯地抖着腿吹了声口哨,然后朝贾一白眨了眨眼睛,得意地说: “我听到了,洒家听到了,小白脸你要去踩点!” 说完嘿嘿嘿笑个不停,眼神下流得无法形容,仿佛把贾一白当扬捉奸在床。双腿也抖得更欢,好像羊癫疯发作。 贾一白心里不爽,他一直不爽,因为这个老帅哥淫邪的目光,抖动的双腿,他天天都感到如芒在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他想也没想便抓起手里的书本“嗖”地一声朝老帅哥的脸砸过去,书本从老帅哥的脸上滑下来之后,老帅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他没有动,只是恶狠狠地威胁道: “好你个贾一白,你等着,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贾一白有些糊涂,他只知道新仇,哪里来的旧恨?! 不过好在老帅哥有一阵子没再在他背上投去淫邪的目光,这使他舒服多了。 快到十一时,贾一白终于忍不住给孟琴写了第一封信。他写道: “孟琴,你好!” 然后就咬住笔杆开始沉思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写。第一次提笔给孟琴写信,他感到很别扭,但又很激动,心里小鹿乱撞,好像少女怀春。好不容易写了一段,却觉得不好又撕掉重写,于是一封信写了撕,撕了写,反反复复一直写到晚自习。好不容易写完,最后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读了几遍,句子也反复斟酌,但仍然感到意犹未尽,因为要把对孟琴的好感和思念隐约表达出来,又要顾及人伦常情,实在拿捏不好。这封信写得感觉比考试还难,一改再改,修了又修。虽然不满意,但也已经穷尽神力,他把信工工整整地折叠好装进信封。 学校大门口旁边有个收发室,一封封信件横七竖八地赤裸裸地摆在桌子上,没有一丝儿秘密可言,于是贾一白想回到琉璃镇上的邮局投递。但琉璃镇中学的管理相当严厉,所有同学寄宿,大门一周开放一次,不允许同学中途出去,除非有特殊情况。 不过凡事只要有心,就会有办法。当贾一白看到刘小虎的背影时,眼前一亮,计从心来。 第二天快打上课铃的时候,贾一白突然走到刚从厕所回来的落单的刘小虎面前,冷不丁地给了他一拳,刘小虎“哎呦”一声捂住肚皮,身子便往下坠,贾一白赶紧伸手扶住他,这时赵老师刚好夹着书本走过来,贾一白立即大声说: “报告赵老师,刘小虎肚子痛,我带他去医院!” “啊?怎么回事?肚子怎么会痛?” 刘小虎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来,说: “我——” 贾一白连忙捂住刘小虎的嘴巴,然后替他回答: “阑尾炎发作!” “快,快送他去!” 阴谋得逞,贾一白连拖带拽地把没做任何抵抗的刘小虎扯出了校园。可怜的刘小虎本身个头稍矮,也没贾一白的力气大,刚刚肚子又挨了一拳,苦不堪言,毫无招架之力,被贾一白硬生生地拖到了一辆面包车上。 但走了半截,刘小虎就不疼了,他来了精神,突然扑上来一下子掐住贾一白的脖子,贾一白虽然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但仍然腾出一只手朝他的脑门上呼了一巴掌,刘小虎果然“哎呦”一声捂住脑门松开双手,贾一白也捂住脖子咳嗽起来。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回头看到他俩的样子,竟然笑了,说: “小子,不错嘛,再来一次,我看看谁更厉害!” “他要动手术,快走!” 贾一白瞪了他一眼,催促起来。 司机又笑了,说: “我看你们俩都要动手术,俩脑壳都有毛病!” 说完回头发动车子继续前进,贾一白在他后脑勺上晃了晃拳头,然后扭头看到仍然捂住脑门呲牙咧嘴的刘小虎,开始道歉: “小虎,对不起,一会到镇上寄了信之后我任你骂任你打!” “寄信?” 刘小虎不解地问,这时贾一白从怀里掏出那封寄给孟琴的信,说: “嗯,一个女孩!” “你,你他娘的打我这么狠,骗过老师说他妈的什么阑尾谈,原来就是为了跑回镇上寄信,还寄给一个女孩?” 贾一白仍然沉浸在幸福的甜蜜里,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实交待,那女孩是谁?我认识不认识?必须说,不然我打死你!” 刘小虎说着便去抢贾一白手里的信,贾一白却迅速地把信重新藏回怀里,接着捂住衣服笑着说: “唉,别闹,不能说,回头你怎么打我都行!” 刘小虎坐回来,又揉了揉脑门说: “哼,没想到你小子也开始思春了!” “错,思春是形容女孩,我这叫动情,你语文不及格吧!” “去,甭转移话题,你小时候不也是个女孩?说,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我认不认识?!” 贾一白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 “你现在不认识,但将来你肯定会认识!” “好吧,”刘小虎放弃追问,但又提出新的要求: “回头我也不骂你也不打你,不过你要请我吃羊排!” 贾一白想想兜里的钱,心想猪排你也吃不上,索性带他回家算了。 寄过信之后刘小虎很不情愿地跟着走,嘟嘟囔囔地说这根本不是去饭馆的路,贾一白回头踢了他一脚说: “怎么,未来丈母娘的家你都不想去看看?” 刘小虎一听,又害怕又着急,他急忙拉住贾一白往回走,但贾一白却说: “你可以先回学校,我要回家祭我的五脏庙!” 杨老师和孟仁德对贾一白不到周末就回家感到很意外,况且还带回一个男生。 杨老师看了刘小虎好一会儿才问道: “嘿,你,你不是美丽的同学刘小虎吗?以前胖乎乎的,怎么现在瘦成这样?” 刘小虎眼神躲闪,轻轻地“嗯”了一声便羞涩地低下头,紧跟在贾一白身后不敢乱动,好像第一次进婆家的小媳妇儿。 贾一白却立即想到借口,忙说: “杨老师,爹,学校的伙食太差,你看我们都瘦得像黄豆芽了,所以才回来补充补充营养!” 但孟仁德显然不相信贾一白的说辞,他盯着贾一白的脸好一阵才问: “该不是你小子又打架惹事了吧?!” “没,一白表现得很好,他现在很老实,孟老师,真的真的!” 刘小虎倒着急地替他回答。 贾一白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心说:“好哥们!” 羊排刘小虎还是没吃到,就是猪排他也吃得很少,因为太过扭捏太过拘谨。他眼睛里的内容只有贾一白才能读懂,他一次次地向杨老师和孟仁德投去复杂的眼神。事后孟仁德说刘小虎这孩子不错,就是感觉怪怪的。 回去的路上,刘小虎的话匣子打开了,不过他说的全是贾一白不爱听的:他说贾一白是人民公敌,扯谎c打架c谈恋爱无恶不作,无毒不为,虽然长着一副无毒无害的模样,其实都是装清纯 贾一白举起拳头在他脸上晃了晃,接着说这只手曾经在很多人脸上身上招呼过,当年有个刀疤脸都没能招架得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小虎突然说: “你在班里小心点,那个李小蛟不是好惹的家伙!” 贾一白知道老帅哥不好惹,不仅不好惹,而且还很下流,不过“吃”了他一书本之后倒收敛很多。 “他亲哥的拜把子大哥叫毛永龙,道上的人都叫他龙哥!” 刘小虎的话瞬间把贾一白带回贾楼中学,心里一惊:龙哥?这个龙哥就是那个龙哥? “还有,李小蛟的亲哥叫李大蛟,他脸上有一道吓人的伤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踩点 贾一白倒吸一口凉气,果然,这个龙哥就是那个龙哥,龙哥原来全名叫毛永龙,名字里面果真有一个龙字,而刀疤脸就是李大蛟,怪不得上次群架时有人叫他蛟哥。一切都对上了,毋庸置疑,不过李大蛟和李小蛟的爹起名可真够省事的,一个大字一个小字就把俩兄弟搞定了。 李大蛟和毛永龙还算遥远,目前摆在面前的老流氓李小蛟才是个最不好对付的家伙。贾一白回到学校看李小蛟的眼神除了厌恶还多了一丝害怕,那李小蛟又开始抖动双腿,一脸下流的表情盯着他,甚至经常朝他后背吹气,他也不觉得难以容忍了。 国庆头一天上午,班长突然扔过来一封信,娟透的字迹果然是孟琴的,贾一白欣喜若狂,打开信封抽出薄薄的一张纸后心就有点凉,再看到上面的几行字,心更像掉进了冰窖: “贾一白,你好,来信收到。 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信,写了我也不回。希望你好好学习,争取来年考上大学!一个男人如果连大学都上不了,便是半个残疾人,好自为之! 孟琴,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五号”。 廖廖几行,冷言冷语。 贾一白感到心痛极了,没想到终于鼓起勇气表白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复,没有字斟句酌,也没有半丝真心,只是敷衍了事,外带嘲讽。 刘小虎又说起踩点的事,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凑到一起小声商讨着详细的计划,还不时地往这边瞟,同时又争论着什么。末了,他们一起走过来。 “一白,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刘小虎诧异地问。 贾一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说: “没什么,你们是不是要去踩点?带上我!” 几个家伙同时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我说他会参加吧,你们还不信,这不主动要求了?!” 曾经讽刺贾一白“没种”的同学得意地说。 贾一白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有谁知道他已心如死灰,别说去踩点,就是现在去偷他也无所谓。 放学后,刘小虎带着贾一白他们四五个同学绕过教师宿舍楼,再走过学生宿舍楼,来到小卖部和食堂,再绕过去便进入一条又窄又长又阴暗潮湿的小巷子,只够一人穿行,刘小虎走在最前面,贾一白垫后。快到尽头的时候,刘小虎停住了,然后指了指墙头。 贾一白抬头一看,好家伙,这墙足足两人多高,爬上去相当困难,而且最困难的是墙顶上还错综盘结着好几条旋转缠绕的带刺的细铁丝,不仅如此,铁丝下面还插着密密麻麻的碎破璃。看来,学校的防范措施非常到位,即便一只轻手轻脚的小猫爬上去,也会被铁丝切断身体或者被玻璃扎透肚子。 “靠,你们是带我来踩点,还是带我来找死?!” 不知怎么回事,贾一白的怒火立即蹿上来,他恨不得狠狠地赏给他们一个大嘴巴子。 刘小虎却笑了笑,轻声说: “一白,过来,你个子高,垫下面!” 贾一白余怒未消,挤到刘小虎跟前,往上一看,才发现这群家伙确实没有带错他。只见再往前一米左右,墙顶上有一人多宽的距离什么都没有,铁丝被剪断耷拉到一旁,碎玻璃也被清空,而且墙头墙壁也很光滑,想必很多学生就是从这个缺口偷跑出去的。只是非常高,不叫上几个人互相帮忙还真的溜不出去。 贾一白蹲下来,刘小虎踩着他的肩膀双手趴住墙壁,贾一白抓住刘小虎的小腿,慢慢站起身子,刘小虎的双手已经快要趴到墙顶,于是,贾一白翘起脚后跟,刘小虎的胳膊便能绕过墙顶,趴住外面的墙壁,随后,贾一白顶住他的双脚把他送到了墙外。 就这样,贾一白把剩下的几个同学一一送到了墙外,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不借助人力根本上不去。 “靠!” 贾一白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气愤地吐了口唾沫,接着又骂自己脑袋抽筋,怎么能听刘小虎的安排?应该第一个爬过去才对。 “一白,就差你了,你倒是快点啊!” 这时刘小虎竟然在外面恬不知耻地催促。 贾一白这次问候了刘小虎的老母,不对,应该问候他爸刘老师才对,但一想到刘老师,他才发觉自己的火气太大了,慢慢冷静下来,定了定神,终于找到原因,一切都因为孟琴。 “孟琴,回信虽然很短,但她也提到了对自己的期望,上了大学才是真男人,难道,难道她希望我来年可以跟她一起上学?!”贾一白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激动,直怪自己太鲁莽,没有仔细看仔细想,原来信里还藏着这么关键的信息?! 顿时,贾一白心情大好,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他定了定神,才发现这墙并不难爬。小巷最多一米五宽,于是,他猛地往上一跳,同时撑开双腿,两只脚正好一左一右稳稳地蹬住墙壁,此时离地面已七八十公分,接着,他四肢并用,“蹭蹭蹭”不几下便爬到墙顶,然后猛地甩开左手和左脚,整个身子朝右往墙顶一趴,接着双脚蹬住墙壁,身子一挺就站在墙顶上,然后纵身一跃,便跳过了围墙。几个家伙啧啧称赞,刘小虎不无羡慕地说: “看来,你一个人也可以去踩点!” 出了学校围墙,再往北走,跨过一条干沟,爬上岸再穿过一条马路,往北经过一片豆苗地,再走大约百来十步,就看到一片桑葚园子。此时的桑葚园子一片翠绿,低矮分叉的树枝像懒惰婆娘的头发,枝枝杈杈好不繁多,胡乱交错在一起,甚至很多两棵树之间的大枝干都相互缠绕在一起,一次次阻挡住他们的去路。这个季节桑葚早已被摘完,所以并没有狗子把守。 刘小虎回头问: “一白,来年你会不会跑错方向?” 贾一白点点头,说: “肯定,这些树都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要一直低着头弯着腰跑,谁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刘小虎笑道: “看来今天带你过来踩点是对的,要不然来年你肯定跑到狗村去!” 几个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 “贾一白,你如果跑到狗村,不被狗咬死也会被村里人打死!去年就有一个家伙跑迷了路,被狗村的人用锄头砸个半死。” 刘小虎指了指头顶说: “一白,趁中午过来偷,那时候村里人大部分都回家吃饭去了,只有几只狗看守。你跑的时候往天上看,记住一条:太阳在南面,你往南面跑就对了。要是你跑错方向,你就等着狼狗来咬你吧!” 贾一白听到风声穿过桑葚园子,呼呼作响,不知此时孟琴的耳边是否也吹着一样热腾腾的风儿,那风儿把她的头发吹向一边,几根调皮的发丝轻轻地贴住她美丽的脸庞,她也不撩起,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 “回啊,又发呆?!” 直到刘小虎拉起他的胳膊,贾一白才回过神来,他郁闷地嘟嘟囔囔,埋怨刘小虎把他的美梦都搅散了。 穿过那片豆苗地,就回到马路,没有人关心路况,因为辽阔的大苏北,人少地多,宽敞的马路难得有车驶过。刘小虎带头,贾一白垫后,一行五六人横穿过去。 走到马路中央,贾一白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连串“吱吱”的声音,像极了去年在孟家祖坟后“兔子”的叫声,他很纳闷,连忙回头看去,果然,一只小小的身影从他背后“刷”地一声逃进豆苗里消失不见。贾一白放下心来,但突然听到一声呼啸,胸脯便传来闷痛,整个人猛然“呼”地一下子被冲到半空,接着又重重地摔到地面,喷出一大口鲜血。全身的剧痛使他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见一团黑影“嗖”地一声飞驰而过…… 第二天晚上贾一白在琉璃镇医院醒来,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睁开双眼时看到孟仁德正焦急地趴到床前,旁边站着一个医生,见贾一白醒来,笑了笑说: “还好,身板够硬,出了车祸只断了两根肋骨,算你小子命大!”接着扭头对孟仁德说: “老八,好好照顾他,甭担心!” “谢谢你刘哥!” 孟仁德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刘医生出去了,孟仁德回过头来,又心疼又气愤,朝贾一白扬了扬拳头说: “你小子不学好,打架就算了,还学着去偷东西,去踩点,该!” 贾一白想笑,但肋间传来的剧痛使他笑不出来,他只好轻声说: “爹,我错了,不过,谁撞的我?报案没有?” 孟仁德点了点头,但眉头一皱说: “想查清楚警察说也难,你们几个没有人看清车牌号,只说是一个白色面包车,不过刘小虎说他注意到车是从很远的地方突然发动的,初步怀疑是有预谋的作案。所以,等你好利落了,警察会过来再询问,现在先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吧?” 孟仁德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 “不会是孟家人吧!” 贾一白想了想摇摇头说: “不可能,他们要想撞死我不必等到现在!” “也对,但又会是谁呢?” 孟仁德看着贾一白,突然好像想到什么,问: “你小子天天打架,会不会得罪什么人?” 一个名字立即闪现在脑海里,刀疤脸李大蛟?贾一白不禁打了个哆嗦,看来他“小弟”的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一条命根子换两根肋骨,好像也算扯平了,贾一白心想。 “对了,爹,刚才的刘医生你认识?” 孟仁德笑了笑说: “认识,他是你七大娘的亲哥!” 七大娘?刘凤兰? 八年前贾一白刚回孟庄,孟仁义便被吓死,诈尸又被贾一白砍死之后孟老先生便有些痴呆,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八生婆却精神抖擞,成功上位,一幅孟家当家人的架势。所以,孟仁祖的尸体因为得不到她的同意,最终也没能埋进孟家祖坟。 那年天上开始飘雪时,孟仁光来到琉璃镇小学的教师宿舍,一脸悲愤,拿着烟的手不停地颤抖,脸色也变得蜡黄,他说: “老七死了,上吊自杀!” 孟仁德瞪大双眼,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老八,今年老天爷是不是要灭我们孟家?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么多事,是不是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天爷的事情?” 孟仁德无法回答。 “难道,老天爷想要惩罚我?”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入赘 孟仁光眉头紧皱,猛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白雾,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但他转头看到贾一白时,却自言自语: “时候还没到啊!” 不管时候有没有到,老天爷是不是这样安排,在贾一白十岁那年,孟家人确实死了一个又一个,先是孟仁义,接着是孟仁祖,再接着是孟老先生和明婆婆,然后是孟仁耀,最后是孟仁信和孟仁光,这中间,还不算孟仁道的左眼被贾一白戳瞎。可以说,孟家人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所以,即便八生婆不要求贾一白立即滚回贾楼,孟仁德也要强制性地把他送回,以免他这个“害人精”再来祸害其他孟家人。 冬天的孟庄更加萧瑟寒冷,到了半上午,天空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花。经过孟仁道的院子时,贾一白的心有些发紧,听明婆婆说,孟仁道从济南回来后左眼彻底失明,济南军区人民医院的医生也回天乏力,不过在医生的建议下安进去了一只狗眼。那只狗眼与人眼毕竟不同,褐色的眼珠子,眼白浑浊,据说吓哭过很多小孩子。于是,他不再轻易地抛头露面,整天在家里躲着,村长的职务也不便再干,于是告老卸任。 终于来到孟老先生的家,他家静悄悄的,直到走进院子,鞋底摩擦雪地的声音响起,屋里的孟爱国才探出头来。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孟爱国站在最外面,孟老先生靠着墙坐在床上,看样子已经下不了地。 八生婆倒精神,她坐在堂屋正中央,在她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五大三粗,但头发很长,把他的左半拉子脸都挡住了。仔细一瞧,竟然是孟仁道,想不到他也来了,而且弄了这么一副造型,真是又滑稽又可怕,贾一白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贾一白,他像被鞭抽一样,打了个哆嗦,接着从剩下的右眼里射出一道毒辣的目光,恨不得把贾一白立即撕碎。贾一白吓得没敢走进去,与孟仁德一起留在屋外。 绕过一群妇女,孟仁光径直走向孟老先生,他抓起老先生的手,叫了一声: “爹!” 但老先生过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发出嘶哑的声音: “谁?你是谁?” 孟仁光抓住老先生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通红,声音中带着哽咽: “爹,我是老四啊,爹!” 孟老先生双眼顿时充满惊喜,但没能持续两秒,重又恢复黯淡,他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一句话。他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到墙上。孟仁光的双手颤抖,难过得扶着孟老先生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转身走出来。 一九八四年苏北的第一场雪,来得霸道强势,没有丝毫犹豫。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急促地从空中落下,短短一个时辰,天地已经变成雪的世界,洁白肃穆,夹杂着呼啸的北风,贾一白看到孟仁光额前的碎发狂乱而悲伤地飞舞。 过了很久,八生婆叫大家都进去,开始商讨去刘家“问责”的事情。 孟仁道顺了顺他半边脸上的长发,说: “老七为什么会上吊?咱们不知道,我认为应该先把他的后事放一放,先去刘家问清死因再说,这样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你们说是不是?” 孟仁礼点了点头说: “老七嫁到刘家,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但毕竟我们是他的‘娘’家,他死了,我们就要知道他为什么自杀,这个我想跟刘家脱不了干系!” “对,他刘家要负责任,要叫他们赔!” 尖嘴猴腮的孟仁耀急头白脸地吆喝道。 “赔?赔什么?赔命还是赔钱?” 孟仁光厌烦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朝屋里人看了一遍,说: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去看他最后一眼,走吧!” 虽然几个孟家男人觉得还没有商讨好计策,但孟仁光的话一出,却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纷纷站起来,告别老先生和八生婆,准备借两头骡子出发去刘家“兴师问罪”。 但刚刚走出孟老先生的院子,便看到明婆婆竟然拄着一根拐棍在风雪中站着,她的身子好像一夜之间佝偻,她的头发竟然一夜之间全部变白,银发随风飘舞,嘴角微微抽动,身子轻轻发抖,好似下一秒便会被风吹走。 “明婆婆!” 贾一白突然流下眼泪,他跑上去抓住明婆婆的手,但他看到明婆婆的眼神空洞,没有向他投来爱怜的目光。 孟仁光和孟仁德同时上前扶住她,心疼地说天冷要她赶紧回家,没想到她却坚持要跟大家一起去。 当初孟仁祖入赘到刘家,照理应该如同嫁去的“女儿”,后事也要在“婆家”办理才对。但到了刘家,形势却急转直下。 一个瘦小但很矍铄的老妇女接待了孟家人,她强颜欢笑地招呼大家先到她家坐下,然后一路小跑到后院,没过多久,便把刘凤兰拉了过来。 刘凤兰虎背熊腰,剪着粗黑的短发,五官好像扩大两倍后的老妇女,看上去坚强果断。不过此时的她却泪眼婆娑,穿着不合时宜的的确良衣服,里面套了件黑色的大棉袄,她一路哭哭啼啼,后面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眉眼一看便知是孟家后代。 众人沉默了一阵子,老妇女先开口了: “他大哥,亲家公没过来?” 孟仁礼说: “我爹受了刺激,已经疯了!” “啊——” 老妇女和刘凤兰惊讶得张着大嘴啊了一声,接着双双低下头去,好像犯了错的小孩。 “就像我爹那样吗?” 小男孩突然嫩声嫩气地问。 孟仁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左右看了看不明所以,倒是孟仁道把小男孩拉到跟前,问: “爱华,你说,你爹是怎样疯的?” “我爹天天都不说一句话,也看不到我,有好几次都把我碰倒了,也不吃饭,下雨了就跑到雨地里张嘴喝水……” “爱华,乖孙,别说了!” 老妇女把爱华牵到自己跟前,对众人低声说: “小孩子不说谎,你们想想仁祖在我们家什么样,唉!” 说着低头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不知是为孟仁祖的死悲伤,还是为了刘家不幸的遭遇悲伤。 “娘,你也别说了,请大哥们先去看看他吧!” 刘凤兰抬起头来,脸颊上还挂着一滴泪珠。 后院才是孟仁祖、刘凤兰和爱华的家,破破烂烂的一排土屋,屋项的茅草就像明婆婆的白发乱舞,这时贾一白才想到到了刘家之后就没看到明婆婆,但随后他就看到孟仁祖的薄棺旁趴着一个老人,正是明婆婆,原来她比他们先来一步。 “明婶!” 孟仁光和孟仁德首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扶起已经昏倒的明婆婆,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明婆婆放到棺材旁边的床上,孟仁礼要去掐明婆婆的人中,但被孟仁光制止了,他说: “明婶可能只是悲伤过度,让她睡一会儿!” 贾一白看到明婆婆的两颊湿漉漉的,两个眼角还含着大颗的眼泪,他不明白明婆婆只是孟仁祖的婶娘,为什么比八生婆那个亲娘还要悲伤?! 贾一白抬手轻轻地擦去明婆婆脸上的泪痕和眼角的泪珠,又帮她掖了掖被角,便来到孟仁祖的棺材前。 孟仁祖看上去安静祥和,像睡熟了一样,又好像久经病痛折磨的老人,终于入土为安般的如愿以偿。 但看着看着,孟仁祖竟然慢慢睁开双眼,睁到极限,接着嘴巴也慢慢张开,舌头一点一点地伸出来,异常痛苦地发出嘶哑的声音。贾一白大骇,他想逃跑,但他的双腿好像被谁抓住,动弹不得,他想闭上眼睛,但他的眼睛仿佛被谁撑住,根本不能合拢。他就那样看着孟仁祖极度痛苦的表情,一动不动,忘记呼吸。 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寂静无声。这时左手边透过一丝光线,昏黄的灯焰凄冷飘摇,灯下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她面前跪着一个年轻人,长相清秀,但一脸哀伤。 “你想怎么样?” 女人发出阴冷的声音。 年轻人身子一挺,仿佛鼓足勇气,说: “我不去!” 但接着身子又软下来,变成乞求: “娘,我求求你,别逼我去她家,我不喜欢她,我不想入赘!” 女人冷着脸不为所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恶狠狠地说: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什么好商量!” 年轻人慢慢抬起头,下定决心, “我去死,死也不去她家!” 女人气极,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但手到半空突然停住,然后阴森森地冷笑两声,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如果你去死,仔细我把你们娘几个不要脸的事儿全抖露出去!” 年轻人突然又惊又吓,他慌乱地跪爬到女人面前摇着她的双腿不停哀求: “娘,不要,千万不要,我答应你,我去入赘,我不去死,你不要说出来,什么都不要说出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说完便开始嘤嘤地哭泣。 女人脸上慢慢泛起阴森的得意的笑容, “起来吧,老七,现在去拜祭你爷爷奶奶!” 这女人果然是八生婆,而跪在地上的就是入赘前的孟仁祖。 八生婆说完便站起来,往屋外走去,拐进一间黑屋子。她摸索到火柴,点起煤油灯,屋子顿时亮起来,贾一白看到她的头顶上竟然悬挂着两幅画像,古老陈旧,看不清眉目。煤油灯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到墙上,细长恍惚,像极了幽暗阴冷的鬼魅。她抬头看着两幅画像,命令道: “跪下!” 孟仁祖双膝跪倒,八生婆从画像下方的桌子上取出三根香,就着煤油灯的火焰点着并吹灭后递给孟仁祖,叮嘱道: “记住,你爷爷是胡雪玉,你奶奶是孟胡氏,记住没有?” 孟仁祖高举着手里的香,连连点头说: “我爷爷是胡雪玉,我奶奶是孟胡氏,我记住了!” “还要记住,你爹是孟紫来,你娘是李凤环,是李凤环,不是别人!” 八生婆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突然咬牙切齿地大叫起来。 孟仁祖的身子哆嗦一下,然后也高声回应道: “我爹是孟紫来,我娘是李凤环,不是别人!” 八生婆的情绪稍稍安定下来,喘了一口粗气说: “对,不是别人,不姓贾,姓李!” “不姓贾,姓李!” 孟仁祖重复道。 八生婆似乎很满意,她转身从桌子上端起一碗水,叮嘱道: “老七,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你的根,虽然入赘到刘家,但你姓孟,不能改姓,而且你的孩子以后也必须姓孟!” 孟仁祖点了点头,八生婆便端起那碗水慢慢朝孟仁祖的头上浇去,同时念念有词: “老七,浇过这忘恩水,你就要‘嫁’入刘家,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 孟仁祖紧闭双眼,直挺挺地跪着,水从头发上往下流,流过额头,流过鼻尖,流到下巴,然后一滴滴地掉下来。 八生婆倒完水把碗放到一边,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小包捏在手里,她盯着孟仁祖好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 “好了,忘恩水浇过,你以后就是无情无义之人,可以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了!” 孟仁祖慢慢睁开双眼,一脸迷惑。 八生婆冷笑一声,嘴巴凑到孟仁祖耳边,说了一句话。 孟仁祖听后脸色大变,他连连摇头,大声喊起来: “不,娘,不要,你饶了我吧,不要!”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难以安葬 八生婆的脸色一沉,猛拍桌子,大吼一声: “你想我把你们娘几个不要脸的事全都抖出来?” 孟仁祖一时惊愕,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又惊又怕,手足无措,浑身发抖。 八生婆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把手里的红色小包强行塞到孟仁祖的兜里。 突然,场景变换,一片光亮,院子里热闹起来,孟仁祖穿戴整齐,戴着高帽插着红花,准备“嫁”入刘家。但他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神情,他慢慢走进夜里的那间房子,回头把门反锁之后,在一排盘着红绒线的篮子旁蹲下,一个一个地查看上面的名字,最后,他在上面写着孟仁德的篮子旁停下来。他揭开篮子上的红纸,下面是一堆白面馍馍,他沉思良久,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庞,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很久之后,他终于从怀里摸索出红色小包,颤抖着双手慢慢打开,把里面白色的粉状物均匀地撒到了馒头上面。然后他流下两行眼泪,喃喃道: “凤英,对不起!” 接着便开始低声哭泣,又过了很久,他慢慢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凤英,对不起!下辈子,你等我……” “一白,回了!” 贾一白猛然听到他爹的声音,连忙摇了摇已经麻木的脑袋,看到孟仁德正拉着他往外走,也才明白原来刚才又出现了幻觉,但孟仁祖的白色粉状物却令他不能释怀。在回前院的路上,贾一白把孟仁德拉住,待人群走尽,才小心谨慎地问: “爹,我娘,我娘怎么死的?!” 孟仁德愣了愣,说: “怎么死的,生你死的啊!” “不,她,没有被人下毒?” 孟仁德又愣了愣,然后摇摇头,斥责道: “胡说!” 贾一白犹豫了一阵子,又问: ”爹,七大爷,七大爷和娘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你七大爷心细,对我们一家都很照顾!“ 孟仁德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停了一会儿,叹息一声,说:”唉,可惜啊,好人不长命!“ 孟仁德接着絮絮叨叨地说明婆婆年轻时特别喜欢孟仁祖,后来还动了过继的想法,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事一直没成,所以孟仁祖的死对明婆婆来说几乎是无法承受的痛苦,所以她才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回到前院,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压抑,女人们一声不吭,男人们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好大一会儿之后,孟仁礼掸了掸烟灰开始责难: “刘婶,我七弟来的时候大活人一个,这才十来年,就死了,他为什么上吊?!” 刘凤兰的娘和刘凤兰同时抬起头来,被孟仁礼这样一问,顿时哑口无言。她们愣了愣,刘凤兰的娘先反应过来,回答道: “他大哥,你问我他为什么上吊?那我就先跟你说说他这十来年的情况!” 接着她用围裙擦了擦双手,用哀伤但平静的语调说: “他大哥,虽然我们家穷,我早年也死了男人,但我就凤兰这一个丫头,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所以当初我就想找个女婿‘嫁’过来当儿子,一来百年之后给我养老送终,二来照顾凤兰一辈子。当时,媒人介绍后,虽然亲家公不同意,但亲家母愿意啊,仁祖也算是平平安安地入赘过来,但谁曾想他过来之后没一天高兴,每天都愁眉不展,魂不守舍,不仅如此,而且几年闹一次自杀,几年闹一次自杀,像个游魂野鬼,即使后来生了爱华,他也一直这样!” 她停了停,抬手擦去刚刚流下的眼泪,刘凤兰则任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刘凤兰的娘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他大哥,有些话本来不想说,但你们既然问了,我也就把我们家凤兰受的罪遭的苦给大家掰扯掰扯,仁祖虽然入赘到我们刘家,但我们一没叫他改名,二没叫孩子改姓,爱华还姓孟,名字也按照你们家爱字辈来取的,本以为这些能把他的心拴住,没想到他一点也没变,家里家里不管,外面外面不顾,每天行尸走肉,失魂落魄,不仅如此,而且时不时来几次上吊抹脖子。前一段时间,眼睛里面啥也没有,走路都碰倒爱华,不吃不喝,一下雨就跑出去喝雨水,像个疯子。他大哥,他这十来年都这样,你们想想,我们娘几个的日子该有多苦啊!” 说着她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本来孟家人气势汹汹地来问责,但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对死去的孟仁祖的讨伐批判会。刘家人满腹的怨恨和曾经所遭受的痛苦,使孟家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甚至开始因为孟仁祖在刘家的表现而感到深深的内疚。 过了很久,刘凤兰的娘终于平息下来,她擦干眼泪,低声说: “他大哥,前一段时间,他碰倒爱华几次之后,我就找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先生说我们家今年有血光之灾,没有破解的办法,不仅有血光之灾,而且……” 她突然停住,抬眼把屋里的人全都扫了一遍之后,接着神神秘秘地说: “而且,如果在我们家办白事的话,对我们全家人都不好,特别是小孩子,说不定,说不定要同时办两件白事。” “什么意思?” 孟仁礼竟然不能理解。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孟仁道自言自语地说: “不能害了爱华!” 此时,孟仁光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出屋子,被刺骨的寒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他回过头来,对刘凤兰的娘说: “刘婶,我们把老七的尸体拉回去,在孟家办后事!” “老四!” 孟仁礼立即埋怨地叫了一声,显然,他非常反对这个决定。 但刘凤兰的娘立即面露喜色,急忙附和道: “好,好,那就这样!他的棺材我们都准备好了,反正你们也赶了骡子过来,就一起带走吧!” 又陷入尴尬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孟仁礼终于掐灭烟头,气得直喘粗气,他狠狠地朝地上跺了一脚,冲着大伙吼道: “走啊,不走还等着吃热乎饭吗?” 此时天色渐暗,想必已快到傍晚,中午只啃了一个馒头的贾一白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刘凤兰的娘一听这话,讪笑道: “他大哥,别见怪,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来这么多人,没买菜也没准备,下次,等下次来我们一定提前准备!” ”下次,下次来运谁的尸体?!“ 孟仁礼气鼓鼓地问,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抬脚走了出去。 入夜,白雪照得大地一片光亮,一条灰黑色的带子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走到孟庄,当初孟仁祖“嫁”过来的地方,没想到十几年前孟仁祖活生生地来,十几年后,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连夜运回。 明婆婆悲伤过度,似醒非醒地躺在另一辆板车上,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舞,泪渍一直残留在脸上。贾一白看得心疼,连忙把头扭开看那漫天雪花,无休无止,天地间混沌不清,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来路。 孟家一行人,来时气势汹汹,回时偃旗息鼓。到孟庄时,雪已经停了,天上的厚云也已散去,闪着几颗清冷的星星,想必已是半夜时分。 孟仁光吩咐孟仁道把明婆婆送回去,其他人赶着骡子拉着孟仁祖的尸体往老先生家里去。 当大家气喘吁吁地走进院门时,八生婆突然从屋里出来,看到黑漆漆的棺材时立即明白了一切,但她一声没吭,转身又回去了。 孟仁礼下了骡子车跑过去,可是刚到门口,就被八生婆吼出来: “滚!” 孟仁礼不知所措,讪讪地退回来,但里面又传出八生婆的声音: “扶你爹出去!” 孟仁礼忙又跑进去,然后扶着老先生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老先生已经非常虚弱,跨过门槛时,冷风一吹差点摔倒,幸亏孟仁礼及时扶住了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机械地迈动着两条瘦腿,裤管在寒风中抖来抖去。走到孟仁光面前时,孟仁光扔掉手里的烟屁股,说: “爹,别看了,看了难过,回吧!” “老四,不许拦,让他看,看看他的死儿子!” 八生婆突然厉声大喝,不知何时她又盘跼在小小的门口,像一只凶猛的老鹰。 老先生看了半天,对着孟仁祖的尸体大声地问: “谁啊?你是谁啊?孩子,外面冷,快到屋里来!” 没人回答,只有北风呼啸。孟仁光扭头望向别处,一大颗眼泪慢慢渗出眼角。 孟仁礼拍了拍老先生的后背,大声说: “爹,他是老七,仁祖!” 老先生慢慢扭过头来,疑惑地问: “老七?老七是谁?他不是跑到云南去了吗?” 北风刮得更紧更猛,阵阵呜咽声过,贾一白看到八生婆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她咽了口唾沫,命令道: “老大,把他拉走!” “啊?拉走?拉哪里去?” “我不管,爱拉哪里拉哪里,就是不许放我门口!” 八生婆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屋。 这时,孟仁道却又赶过来,他说明婆婆要大家把孟仁祖的棺材拉到她家去,可以在她家办后事。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贾一白心想难道明婆婆早就料到八生婆不同意孟仁祖的棺材放到老先生家里?而且也不会给他办后事?但把棺材拉到她家去也确实不妥,一个亲娘不认的孩子,放到婶娘家也不是那么回事。 孟仁光想了想说: ”棺材先放到我那里,明天再说吧!“ 孟家人已累极困极,不管先放到哪里,回家睡觉才是正事,于是一行人纷纷散去。孟美丽跟着热情的赵春花回了孟仁道家,而孟仁光带着孟仁德和贾一白赶着骡子把孟仁祖的棺材拉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当孟仁光小心地请求八生婆为孟仁祖办一场简单的后事时,八生婆瞪着那双凸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拒绝道: “不行,老七已经入赘过去,他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 孟仁光叹了口气,说: “好吧,那就不办了,直接把他埋到祖坟!” “不行!” 没想到这一次八生婆拒绝得更干脆。 孟仁光有些气愤,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 “因为“ 八生婆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话锋一转:”哼,就是不行!”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八生婆突然指着贾一白恨恨地说: “还有这个死孩子,死后都不能进孟家祖坟!” 贾一白立即在心里问候她大爷。 虽然得不到孟仁祖和贾一白他们死后为什么不能进孟家祖坟的原因,但八生婆的拒绝是显而易见的。孟仁光见无法说服顽固的老太婆,只好重新带着孟仁德和贾一白回到自己的院子。他蹲在门槛上,愁眉深锁,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孟仁道的老婆赵春花来唤他们去吃猪肉炖粉条。 一晃八年过去,不知贫穷的刘凤兰娘几个怎样苦挨着漫长的岁月。 过了几天,病房门打开之后进来两个警察,一番询问之后,什么也没问出来,因为贾一白说只看到一团黑影,其他什么也没看到,更别说车牌号了。再问他得罪过什么人,贾一白只是摇头,他不想供出李大蛟,因为他觉得欠别人的就应该偿还。所以,警察最后把这件事情定性为交通肇事,肇事司机逃逸,由于找不到车也找不到司机,他们便把档案扔到堆积如山的未破案件里了,至于哪年哪月才能破案,可能只有天知道。 两周之后,贾一白出院回到学校,他展开信纸准备给孟琴写第二封信,同时下定决心,不管她再如何冷言冷语,都要坚持下去,并且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想孟琴做他的知心人,但内心是多么渴望能与孟琴长相厮守。突然灵光一现心想自己如果不是孟仁德亲生那该多好,猛然,贾一白打了个激灵,因为他发现孟琴的长相与孟家人都不同——孟家人基本上都是长脸,包括孟美丽、孟秀,甚至孟琴的亲姐孟英、孟丽、孟玲,唯独孟琴是圆脸——为什么? 这一惊天动地的发现使贾一白又兴奋又紧张,他无法继续待到学校,于是沿着上次踩点的路线蹿出学校围墙,飞奔到家。 这一次孟仁德和杨老师没有质疑他打架,而是担心地问他是否身体不适,贾一白快速地摇了摇头,然后马不停蹄地问: “爹,孟秀、孟英还有我姐美丽都是长脸,为什么孟琴是圆脸?” 孟仁德果然被问愣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贾一白,然后警惕地反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 孟仁德又狐疑地看了贾一白一会儿,嘴角动了动,但没有吭声,倒是一旁的杨老师开口了: “一白,孟琴是你的堂姐,她长得是不像孟家人,但可能像她外婆家的人啊,你看她妈妈你五大娘不也是圆脸吗?” 贾一白仍不死心,他多么希望孟仁德能亲口告诉他孟琴哪怕是捡的、要的或者从天而降的,只要不是孟仁道亲生的都行,但孟仁德最后竟然悠悠地说道: “孟琴是赵春花生的,也是孟仁道亲生的,你还有什么疑问?!”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隔墙有耳 贾一白非常沮丧,他饭也没吃便返回了学校。 望着楼下儿子远去的背影,孟仁德喃喃道: “这孩子着魔了,孟琴好是好,可她是孟仁道的女儿啊!” 杨老师的眉毛挑了挑说: “仁德,可孟琴确实不是五哥亲生的啊!” “不管是不是他亲生的,一白和孟琴都不可能!” 杨老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一个西装革履皮肤黝黑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缓缓地从飞机上走下来,他后面跟着一个凸额骨、深眼窝、皮肤更黑的年轻女人,两人拖着重重的行李,一路经南京机场乘大巴到琉璃县再乘面包车,夜晚时分到达琉璃镇建设雪糕厂。 三楼办公室的正中,巨型皮质沙发上已坐着几个人,他们仿佛正等待着两人的归来。 男人放下行李,对着沙发正中的老太婆叫了一声: “奶奶!” 原来老太婆正是八生婆,而男人正是从云南归来的孟爱民。接着他把身后的女人介绍给大家: “这就是阿夏,我老婆!” 众人点了点头算是对初次见面的女人予以认可,孟爱民又把大伙一一介绍给阿夏,然后双双坐下来。这时孟秀起身把大灯关掉,只留下两盏顶灯,昏黄的灯光像渐睡人的眼,但他们却个个把眼睛睁得溜圆,好象要穿过一个人的皮肤看透他的内脏似的。 一番寒喧过后,八生婆收起脸上的笑容,对黝黑的女人说: “阿夏,我们只是要确认宝贝在不在那小子身上,千万不要害了他的性命!” “娘,如果确认之后,直接把他弄死咱们不就可以得手了吗?” 孟仁礼十分不解八生婆为何一直要留住那小子的性命,但八生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一旁的阿夏眼珠子滴溜乱转,然后似笑非笑地说: “好的奶奶,不过我先要试验几次,如果灵验,就能确认!” “怎么个试验法?” “奶奶,我自有办法,到时您就知道了!不过,万一发生意外,奶奶,那也不是我的本意!” “什么意外?” 阿夏怔了怔,连忙笑道: “奶奶,说了是意外,也就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您就放心吧!” 八生婆疑惑地看着阿夏好一会儿,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坐在旁边的李秀莲直了直身子问: “阿夏,需要我们几个妇女帮忙吗?” 阿夏把大家看了一遍,然后又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说: “不需要,只要请他过来一趟即可!” 然后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如果试验成功,我要在他家里做法!” 众人都稀里糊涂,但没有谁提出异议,因为在蛊术方面她是专家。 十一月的苏北夜凉如水,躺在床上的孟爱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凌晨刚过,趁着阿夏轻轻的呼噜声起,他起身走出房间,试着敲了敲八生婆的房门,没想到第一声响过里面便传出八生婆苍老的声音: “进来吧!” 孟爱民推门进去,发现八生婆正从被窝里坐起来,接着又往身上披了件薄棉袄。 “啥时候娶的媳妇?只从信里知道了,当时也不言语一声?也不回孟庄办酒席?” 八生婆有些埋怨地问。 孟爱民挠了挠脑袋,叹了一口气说: “我爹没死前就已经说下了,前两年才结婚。” “这孩子看着挺好,长的也算可以,就是有点黑!” “嗯,她是云南人,云南人都黑!” 八生婆抬头看了看孟爱民,说: “你也晒黑了!” 孟爱民笑了笑说: “云南日头毒!” 接着两人便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孟爱民突然抽抽答答地哭起来: “奶奶,我爹八年前一个人偷偷地前来寻宝贝,没想到宝贝没到手,人却没了!” 八生婆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勾起往事,她哀伤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 “可怜我的老三老四同一天都没了!” 孟爱民突然抬起头来,问: “奶奶,您知道我爹为什么自己先来吗?” 八生婆惊讶地看着孟爱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因为他在防着我!防着所有孟家人!” “我知道,他谁都防着,这个笨蛋!” “不是,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爱民着急地看着八生婆,试图不用说出来就能使八生婆明白他的意思,但八生婆却问: ”那是啥意思?“ 孟爱民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出难以启齿的一句话: “我,我不是他亲生的!” 八生婆显然大吃一惊,但随后却释然了,借种生子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不知道这秘密,对孟家来说奇耻大辱的秘密何时终究还是被孟爱民发现了。 孟爱民慢慢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嘶哑: ”奶奶,等确认那小子就是孟家守护者之后我和阿夏就回云南,再也不回来了!“ 八生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小心谨慎地看着孟爱民,双手从薄棉袄里伸出来,摸着孟爱民的脸,声音颤抖: “我苦命的孙儿!” 说着眼角渗出一滴老泪,但她立即把它擦去,然后斩钉截铁地说: “爱民,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但两个人都不在了,你就把这事忘了吧,不管怎样,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是孟家的后代,是我的孙儿!” 孟爱民动情地把头埋进八生婆的怀里,肩膀抖动,为了他那与众不同的耻辱而悲伤哭泣。八生婆爱怜地抚摸着他的黑发良久,才轻声地问: “对了,就是因为这个,你娘的补葬礼你才没有回来?!” 孟爱民重新坐起来,点了点头,突然眼睛放亮,急忙问: “为了宝贝,爹和叔叔们都死了,奶奶,那雪玉到底什么样子?难道真的像我爹说的圆形,里面是梅花图案?” 这一问使八生婆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道: “当初,老四是孟家的守护者,好好守护就是了,一直等到另一个守护者……” 八生婆突然噤声。 “什么?另一个守护者?” 孟爱民惊讶极了。 “哦,不,没什么,这个老四,他小时候我多疼他,但谁想到长大之后他最叛逆,李秀莲,你六婶,多俊的一个女人,硬是不要,非要去找那个狐狸精,贾凤英是漂亮,但她不姓李啊!” 八生婆快速地转移了话题,并且把孟爱民之前所不知道的事情一古脑儿地说了出来,孟爱民直听得双眼大睁,半晌才想起来问: “奶奶,你原来想撮合六婶和四叔?但四叔和八婶听说是自由恋爱啊,不过,为什么八婶最后嫁给了八叔?!” “你六婶是我娘家人,我不想,唉,别提他们了,提到他们我心烦!” 八生婆突然中断了回答,孟爱民得不到答案,只好悻悻地重提宝贝一事: “奶奶,不提他们了。不过,我爹曾经提起过半张纸,上面画着一个圆,里面是梅花图案……” “不错,正是灵缘图案,那半张纸原来是你爷爷在保管,后来你四叔生下来时,你爷爷就说他是孟家的守护者,于是把宝贝传给了他,还有那半张纸。雪玉的形状和图案都在纸上画着,只是下半截不见了。你四叔长大之后,非要跟贾凤英自由恋爱,不知怎么就把孟家宝贝的事泄露给她了,哼……” “所以,我爹他们都不喜欢四叔,也讨厌八婶?” “岂止是讨厌,哼,她做梦都想着她生的孩子可以是孟家的守护者,我呸,我偏不让她得逞!后来,我终于拿到那半张纸,瞎子李给我算出来图案的意思,但下半截不见了,所以他也猜不出下半截是什么内容,真是可惜啊!不过你四叔果然说又丢了,哼,那个小笨蛋!” “难道是奶奶你偷去了?!” “小鳖孙,奶奶怎么能叫偷?是拿!” 孟爱民吐了一下舌头,连忙点头道: “是,奶奶是拿,但后来我爹怎么看到的?” “哼,你爹这个王八羔子,想钱想疯了……” 那是八年前的一天晚上,贾一白刚回到孟庄,孟仁义新死,远在云南的孟仁信和孟爱民得到信息后便往孟庄赶。此时,瞎子李也走在去孟庄的路上。 鸡鸣三声之后,瞎子李赶到孟氏祠堂,他不知道的是疲倦至极竟然睡不着的孟仁信此时也恰好溜达到祠堂门口。只见祠堂的角落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尖嘴猴腮的瞎子李和凸眼珠子的八生婆面对面坐着,瞎子李开口问道: “那孩子你确认是老四的?” 八生婆摇了摇头说: “我只是怀疑,不然老八为什么把她藏起来?!” 瞎子李放心地微微一笑说: “李姐,怀疑不能当真,况且她只是个女孩,也不打紧!老四到现在也没有娶亲,等他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自然会有爱字辈的守护者了,别担心!” “可你我都这把年纪了,等老四娶媳妇生儿子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瞎子李嘿嘿笑了两声说: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八生婆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两幅画像,从胡雪玉的画像后取出一个方形的纸包,她回到煤油灯下,慢慢地打开纸包,半张陈旧发黄的图纸便展现在眼前。 “他李叔,你给我说的可是真的?这下半截也不见了,我只能信你哦!” “你放心,我给你说的全是实话。不过,雪玉才是关健,只有图纸也白搭!” 八生婆慢慢合上纸包,重又放回到胡雪玉的画像之后,无可奈何地说: “雪玉在老四的肚子里,老四可是我亲生的,另一个守……” 突然,从祠堂门口传来“咚”地一声,两人大吃一惊,几乎同时发问: “谁?” 但外面再没有一丝动静,两人竖起耳朵听了很久,最后瞎子李站起身子说: “李姐,老八的女娃没什么可怕的,等老四娶媳妇生儿子了我再过来!” 说完便急步走出祠堂,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之后便很快地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一拐弯竟然直接溜进了孟老六孟仁耀的家。 八生婆吹灭煤油灯,轻轻地离开祠堂,但她还没有走远,就听见背后传来“扑通”一声,回头看见一个肥壮的黑影正在祠堂高高的门槛处往上爬,她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去追,但她哪里追得上,望着渐渐跑远的肥壮黑影,八生婆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句: “孟老三,你个鳖孙!” 果然,半张纸再次失窃。 然而,孟仁信却在得到半张纸之后不久便命丧黄泉,八生婆重又捡回灵缘图案,把它又妥妥地藏了起来。她当然不想告诉孟爱民他那个爹的可耻行径,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说: “别问了,不该看到灵缘图案的人如果看到了,就不会有好下场!” “咚”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谁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了门框。 “谁在那里?” 八生婆气愤地大声问道,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为什么总是隔墙有耳? 孟爱民迅速起身,一个箭步跨过去打开了房门,朝门外叫道: “大爷?五叔?!” 不管是孟仁礼还是孟仁道,八生婆都不奇怪,毕竟,孟家的后人没有一个不对宝贝感兴趣的,就连眼前的孟爱民,不也千里迢迢带着会蛊术的老婆前来寻宝吗? 星期六晚上,李秀莲敲开了孟仁德的房门,她不顾孟仁德和杨老师的询问,进来之后便左顾右盼,当她看到一个身影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便笑了,上前一步讪讪地叫了一声: ”一白!” 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的贾一白扭头看到李凤莲,不觉一征,厉声问: “你来干什么“ 李凤莲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她笑了笑说: “我请你去厂里一趟!” “不去!” 贾一白快速地回绝道,接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李凤莲却强行把自己塞了进来,他只好放弃,扭头走到书桌前准备复习。半个月的住院已使他落下不少课程,而且给孟琴写了好几封信,孟琴果然一封都没回,还有他爹关于孟琴身世明白无误的回答,这一切都使他愈加烦躁。 此时孟仁德和杨老师担心地站在门口,他们不知道李凤莲意欲何为,只见她站在贾一白的身后,突然开口道: “你背后的奇痒还会再次发作,如果你不想痒得死去活来,就跟我走一趟!”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下蛊 贾一白一怔,想这李凤莲怎么会知道他背后的奇痒?这可是个秘密。他以为孟家人目前只是初步确认自己是孟家的守护者,对胎记的图案也只是一知半解,根本不知道胎记的具体位置,如何显现,更何谈胎记带来的奇痒?!但这个李凤莲? 见贾一白惊讶得不知所措,李凤莲抱着膀子慢悠悠地转到贾一白面前,得意地冷哼一声继续说: “你以为孟家人什么都不知道,哼!” 李凤莲欲言又止,贾一白抬起头看到她轻蔑的眼神,想了想说: “不去,我痒不死,自然会有人解!” “哼?你是说瞎子李?哈哈哈,那货早跑了,带着我的爱党!” 孟仁德听到李凤莲的话,他惊讶地一边走进来一边问: “什么?前段时间听说爱党不见了,你还报了失踪,没想到被瞎子李带走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凤莲没有转身,更没有回答孟仁德的问话,而是慢慢躬下身子,一张半老的粉脸几乎贴到贾一白的额头,放低声音说: “解痒需要取血,隔十年c八年c六年c四年c两年就要取一次血,这是一轮,你在十岁和去年年底是不是分别被瞎子李取过血?” 贾一白大吃一惊,他明白李凤莲已全部知晓他的秘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也已经完全掌握,真是可怕的女人! “怎么样?跟我走一趟?!” 李凤莲向他发出最后的‘邀请’。 “好吧,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贾一白想着便站起身子,抬脚朝门外走去,孟仁德不放心,也拖拖地跟在后面。 雪糕生产此时已开始进入淡季,宋建设的雪糕厂里只有三楼那间办公室亮着灯,一行三人爬上去推开门之后,贾一白看到巨大的皮质沙发椅里正中仍窝着八生婆,她穿着黑衣黑裤,核桃仁一般的脸庞上那双凸起的眼睛倒熠熠生辉,看起来仍然精神矍铄。 李凤莲抱着膀子扭着屁股蛋子走过去坐在八生婆旁边,朝贾一白瞟了瞟然后笑了笑,仿佛阴谋得逞,接着举起右手在头顶打了个响指。 只听“吱呀”一声,在沙发后面的墙上竟然开了一个洞,哦,一扇很小很小的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贾一白抬头一看,心里一惊,这家伙竟然是八年未见的孟爱民! 孟爱民留着一撮日本胡,嘴唇腥红,皮肤黝黑,板寸头,一双仍然凸起的眼睛增添了几分沉稳,整个人变得干练成熟。在他身后闪出一个女人,着一身青蓝的长裙,黑得要命,凸额骨深眼窝,睫毛又黑又密,五官精致,虽然黑但也不难看。 在她抬头看到贾一白的瞬间,贾一白看到她的眼睛猛然睁大,射出一道惊喜的目光,她的嘴巴微张,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 “都坐吧!” 八生婆招呼道。 孟爱民挨着八生婆坐下来,女人顿了顿,挨着孟爱民缓缓落坐。 “老八,老四死了八年了,雪玉的秘密也被他带到坟里头八年,不过雪玉应该不在他身上,一直流落在外。现在我们都推测雪玉应该在你儿子身上,但不敢确定,所以” 八生婆说着转头看了看孟爱民旁边的女人。 “爱民在云南讨了个老婆,她会一些法术,所以” “所以她用法术确认雪玉在我身上之后就把我开膛破肚吗?” 贾一白没等八生婆说完就轻蔑地打断了她,惹得八生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一白,好好听你奶奶说话!” 孟仁德急忙训斥道。 这时女人嫣然一笑,缓缓站起身子,朝贾一白伸出右手,客气地说: “你好,贾一白,我叫柳阿夏,你可以叫我阿夏!” 贾一白愣了愣,身子没动。 “叫堂嫂!” 李凤莲在旁边毫不客气地纠正道。 柳阿夏不自然地低头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坐下来。孟爱民有些迷惑地看了她一阵子,最后嘴角泛起一抹嘲笑。 空气顿时尴尬起来,贾一白越来越感觉这就是一场阴谋,被李凤莲骗到这个不该来的地方肯定没有好事。他不耐烦地站起身子,把他们扫了一遍说: “如果只是为了雪玉,老子不奉陪!” 说完便转身就走。 “站住!” 八生婆突然大喝一声。 贾一白停住身形,只听背后传来一串声音: “你小子如果只取血不输血,不出三月,就会翘辫子!” 李凤莲的话果然管用,贾一白才十八岁,他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去见阎王。 贾一白慢慢折回来,不情愿地坐下去,便看见对面柳阿夏的嘴巴轻轻张开,笑了笑然后说: “一白,法术不是害人,而是救人的,瞎子李跑路了,现在你只能指望我!” 贾一白想了想,讽刺道: “哦?我指望你把刀子磨锋利一点,不用锯来锯去的吗?” “你这个小兔崽子,说了是救你,不是把你开膛破肚,你一直把我们想得这么坏吗?” 八生婆气急败坏,恼急成怒地大叫。 贾一白冷笑一声,心想还用想你们这么坏,而是看到你们一直这么坏! 柳阿夏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一白,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没有及时输血,真的有生命危险。现在,跟我来吧!” 说完便站起来朝墙上的那扇门走去。 真是好奇害死猫,贾一白好像魔怔一样也站起来跟她走进去,连孟仁德被柳阿夏拒在门外他也没有异议,他只想知道这个黑娘们到底会什么法术,怎么救他。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只是灯光昏暗,一切景物都看不太清楚,不过看得到正对面放着一张木桌,木桌正中放着一只硕大的玻璃瓶,瓶内有一活物,正在上下游走。硕大的玻璃瓶左边是一只木箱,没有上锁。右边横放着一把长剑,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冷白的寒光。 但柳阿夏并未去取长剑,而是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一物,放到玻璃瓶的旁边,贾一白走近一看,发现是一条扭七扭八的蛇形怪物,他吓得往后一退,却发现蛇形怪物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盘在玻璃瓶旁边,而柳阿夏则对着它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什么。 这时,玻璃瓶内的活物猛然竖起头,黑得令人心颤的眼珠朝贾一白射出两道蓝光。 “什么玩意?” 贾一白惊呼一声。 “蛇王!” 柳阿夏低声回答道。 “它在看我!” “不可能,蛇王没有眼睛!” “它在瓶子里看我!” 柳阿夏慢慢回过头来,说: “我拜的是蛇王,瓶子里的是蛇蛊!” 贾一白突然明白这眼前的黑娘们哪会什么法术,而是蛊术而已。但不管什么术,能救自己最好,即便不能救,谅她也害不了自己。 “抱起它!” 柳阿夏一边挎起箱子一边握住长剑,同时用剑尖指了指蛇蛊命令道。 “什么?” 贾一白可不想抱那个玩意,里面的蟒蛇太吓人。 “你不想活了?” 柳阿夏一改温柔,突然严肃地低声喝道。 蛇蛊着实不轻,估计有四五十斤重,贾一白一边走一边死死地盯着瓶盖,听着蟒蛇在里面横冲直撞,生怕它一下子顶开瓶盖把自己的脸咬一口。 跟着柳阿夏往里走,没过一会儿便看见一道煞白的光,顺着白光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一张床,而床沿上正坐着宋建设和孟秀。 贾一白不明就里,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躲在这里?难道刚才在造小孩? “绑上他!” 柳阿夏一边放下木箱和长剑一边冷冷地命令道。 贾一白心里一紧,第六感告诉他黑娘们嘴里的‘他’就是自己。 宋建设和孟秀站起来,只见宋建设手里多了一根粗绳,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过来,而孟秀也阴森森地跟在旁边。 贾一白把蛇蛊放下,拍了拍手说: “好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不过你们俩个绑得住我吗?” “不绑上你挺不过去,先要取血才能输血,不然你会血冲!” 柳阿夏一边说一边背对着他们不慌不忙地蹲下身子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包止血布和一堆医用小瓶,最后取出一把小弯刀,站在床边回过头来。 原来是这样! “趴上去!” 柳阿夏看着贾一白朝床铺扭了扭头。 贾一白悻悻地趴上去,接着又听从柳阿夏的命令把上衣脱去,露出光滑的后背。 “好了,把他绑上吧!” 宋建设和孟秀上前把贾一白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滴冰凉彻骨的水珠突然滴在背心,无法形容的凉慢慢渗进皮肤肌肉,又慢慢散开,直到整个后背仿佛浸在一片冰水里。贾一白感到后背的皮肤和肌肉慢慢肿胀,接着疼痛起来,慢慢地变得无法忍受。 “他妈的,什么玩意?” 贾一白大吼,挣扎着就要爬起来,但身上的绳子却牢牢地把他跟床绑在一起,根本无法动弹。 “你们出去吧!” “我,我们留下来吧!” 孟秀的声音。 沉默,只有贾一白痛苦的挣扎和嚎叫声。 孟秀与柳阿夏瞪视几秒后败下阵来,她带着瘸子宋建设离开了。 ”黑娘们,你“ 贾一白话音未落,突然感到鼻子下面飘来阵阵奇香,那香味蹿入鼻腔,爬上双眼,最后慢慢渗入大脑。贾一白觉得困意袭来,眼皮重得再也睁不开,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柳阿夏收起香液放回木箱,然后用长剑刺破贾一白的背心,又用长管收集了一小瓶血液。接着她再次双手合十,对着蛇蛊念念有词,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蛇蛊的瓶盖,没想到蟒蛇却机械地慢慢伸出脑袋,合上那双发出蓝光的眼睛,张开大嘴。 柳阿夏把从贾一白背心处收集的鲜血倒入蟒蛇口中,蟒蛇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蹿出来,它一头撞上贾一白的后背,焦躁地爬来爬去。只见柳阿夏手握弯刀慢慢走过来,她死死地盯住蟒蛇,突然迅猛地掐住蟒蛇的七寸,然后手起刀落,从蟒蛇头部喷出一股蓝色的液体,而液体恰恰刺入贾一白的背心破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莫名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睁开双眼,发现天已大亮,但房内寂静无声,柳阿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动了动身子,发现绳子已经松开,只有后背的疼痛夹杂着一丝儿痒还在持续,但背心处却没有任何感觉,一片麻木。 这时,“吱呀”一声,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孟仁德。 他跑过来看到贾一白后背的伤口,不由得从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心疼地抬手抚摸过后,却张口说: “一白,这娘们的手法还可以,伤口缝得像专业医生!” 贾一白苦笑一声,在孟仁德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雪糕厂已空无一人,所有的孟家人和柳阿夏c宋建设们都走了,只剩下大门口的一个保安,他背着双手,表情复杂得看着爷俩慢慢地走出厂门口。 经过孟仁德絮絮叨叨的述说,贾一白才知道原来柳阿夏施完法术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带着八生婆他们返回孟庄,说什么还有最后一道程序,务必回孟庄才能完成,不然贾一白还可能小命不保,并且叮嘱孟仁德直到天亮之后才能进去看望贾一白,才能扶他回家,不然药效不够,法术根本起不了作用,从而导致前功尽弃。 不管怎样,死马当活马医,暂且相信那黑娘们的说辞吧,但愿她的法术管用。 休养几天后,贾一白返校,发现课程进展得很快,赵老师说寒假前务必把高三一学年的课学完,专门把下学期留着用来复习,这样高考才能有一点希望。然后他看到贾一白,顿了好大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夹着书本走出了教室。 贾一白翻了一阵子书,数学还好懂,看了一遍题就会做了,语文更不在话下,英语有些困难,还需要细细地翻看和背诵记忆,至于历史政治现在还没有心思去看。虽然落下这么多课,但贾一白却觉得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果然,他摊开信纸,准备给孟琴写第n封信。 除了第一封,接下来的每一封信都得不到孟琴的任何回音,如石沉大海。但贾一白仍不死心,冥冥之中,他总觉得他和孟琴有一股粗硬的绳索在他们之间联系着c扭结着,天下什么利剑都劈不断。他想了想,认为那股绳索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想到这儿他突然笑了,没想到自己仍然不能免俗。 突然,背心传来一阵刺疼,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身子往凳子下面滑跌,随后一头栽倒在地。 “嗨,怎么了?” 倒是李小蛟先跑过来一把抱起贾一白的头,他一边呼喊一边用力掐着贾一白的人中,贾一白拼命拿开他的手,半睁着双眼,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一白,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此时众同学都已围上来,美丽蹲到旁边,惊慌失措地大声问。 “快送医务室!” 刘小虎拔开人群,看到贾一白的情况,一边说着一边把贾一白的胳膊架到自己的后脖,和李小蛟一起把贾一白搀扶到学校医务室。 待贾一白躺到医务室那张脏兮兮的床上,涂着腥红嘴唇描着蜡笔小新眉毛的女校医仍然不慌不忙地剪着她的指甲,头也不扭地问: “怎么啦?” “医生,不知道!” 刘小虎回答,不过与不回答一个样。 校医扭过头来瞪了刘小虎一眼,然后非常不情愿地走过来,她看了看贾一白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五官,嫌弃地问: “咋了?哪儿不舒服?” 贾一白咬紧牙关,向后仰起头,试图翻过身子,但女校医却误会了,她伸出还未剪好指甲的手放到贾一白的胸口,仿佛天神降临,后背的疼痛突然抽离贾一白的身体,贾一白不再扭动,他停下来,慢慢睁开双眼,松开牙齿,朝女校医舒心地笑了笑,然后抱住她的手感慨地说: “校医,你是我的神!” 校医那本来就黑红的脸蛋突然更红了,一道彩霞飞过她的脸庞,她急忙抽出手又朝仍停在胸口的贾一白的双手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下,然后捂着脸娇嗔地埋怨道: “讨厌!” 贾一白对这股来得快去的突然的疼痛没多留意,但第二天同样的疼痛再一次袭来,仍然是被抬到医务室之后,校医把手放到他的胸口时疼痛便倏忽消失时他才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直到第三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之后,他骑着自行车从医务室直接赶回了琉璃镇。 回到家,孟仁德c杨老师和贾一白一家三口商量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跑到镇医院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检查,胸透cx光c抽血以及屎尿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各种化验单子交到医生手里时,医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抬起头来疑惑地说: “各项检查结果都正常,唯一的可能就是神经疼痛,或者,心理作用?”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番努力后结果竟然是个空。孟仁德心有不甘,指着化验单子说: “医生,您再给看看,不可能什么问题都没有啊!” 医生看了一眼化验单子,竟然反唇相讥道: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要是懂还跑到我这里来看什么?!” “你?” 孟仁德气得面红耳赤,握紧双拳然后又慢慢松开,强压住怒火问: “什么问题都没有,那孩子怎么会疼得死去活来?” 医生朝贾一白翻了翻眼皮,说了一句话: “谁知道,该不是中邪了吧?!” “有可能!” 贾一白看到墙上的挂钟,突然明白怎么回事,因为时间到了,他的疼痛已经开始在背心处往里钻,于是他赶在孟仁德发飙前赶紧插了三个字。 疼痛结束后贾一白找了一把管钳,孟仁德用报纸包了一块红砖,也不管八年前八生婆不准贾一白踏进孟庄半步的要求,两人疾步朝孟庄走去。杨老师要跟着,被孟仁德强硬地拒绝之后只能担心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除了柳阿夏,他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会弄出这种疼痛了。 将近半夜,八生婆家里静寂无声,孟仁礼c孟仁道几家也如此,父子俩有些诧异,就在贾一白认为自己的推测可能错误的时候,突然想到还有自己的家没去查,于是两人折返,经过孟仁义黑漆漆的院子之后拐进了篱笆门。 果然,破败的土屋窗户里泛着腥黄的灯光。 两人悄悄贴到窗下,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一阵阵的“嘶嘶”声传来,好像又粘又滑的肌肉在轻轻撞击。没过一会儿,果然传来柳阿夏的声音: “爱民,把蝎子和蚰蜒放进去!” “好!” 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动物嘶咬声,有几只甚至发出了响亮的嘶吼。贾一白和孟仁德在窗下听得心惊肉跳,不知这个妖女施的什么法术,竟然捣鼓这些毒物,竟然还是在自己的家里! 里面安静下来,八生婆嘶哑的声音响起: “阿夏,你别要了那小子的命,他以后还有大用途!” “知道,我只是试验几次,如果成功,他明天应该就会来!” 果然这几天的疼痛来自于这妖女的试验,贾一白顿时恨得牙根痒,但只是握了握手里的管钳。 “阿夏,你要加快进度,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知道奶奶,我已经又加了好几种原料,一定会跟爱党赶在同一进度!” “哼,不要用药过猛,让那小子一早殒命,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李凤莲似怨似怒的声音,突然她惊叫一声,嗓音提高八度,说: “看,全死了!” 贾一白慢慢站起身子,在窗户上探出半个脑袋,但只看到一堆人围成一圈,正在往下看着什么。 “爱民,拿过来!” 又是柳阿夏的声音。 人群短暂的骚动之后,突然传出孟秀惊喜的叫声: “看,它还活着!” “它当然没死,而且功力增强了,哼,贾一白再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柳阿夏话音未落,只听“咔擦”一声,窗户那层塑料纸已被贾一白的管钳捅开,紧接着弓腰闪身钻进来,拿着管钳站到众人背后。 所有人遭此一吓,全都直愣愣地呆在原处,柳阿夏刚刚抱起那只硕大的玻璃瓶,瓶内的蟒蛇此时一动不动。 贾一白用管钳指了指蛇蛊,冷笑一声说: “黑娘们,用这个玩意我就逃不出你的手心吗?” 柳阿夏尴尬地咧了咧嘴巴,突然转了转眼珠说: “一白,你别误会,我是用这个来救你的,不然你会痒死的!” “哦?不救我我会痒死,救我是为了让我痛死吗?” 柳阿夏先是一惊,接着欣慰地笑了笑说: “一白,你别误会,我总要试验几次嘛,如果灵验,明天开始就不用再试验了!” “哼,别说明天,马上你就不用再试验了!” 贾一白说着便飞身上前,举起管钳朝蛇蛊砸去。哪知半路突然蹿出一道身影,他张开双臂,护住柳阿夏和蛇蛊,同时大叫一声: “阿夏,快跑!” 话音刚落,贾一白手里的管钳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只见孟爱民闷哼一声,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李凤莲扯着尖细的嗓音,大声呼喊: “杀人了,出人命了,救命啊!” “不许叫!” 八生婆狠狠地捣着她的拐棍,同时沉稳地低声命令,“抬走他!” 孟秀和宋建设站着没动,只远远地看着贾一白,脸上满是惊慌和害怕。 八生婆的命令没人执行,她只得用拐棍指着贾一白骂道: “小兔崽子,你现在敢杀人了?真是恩将仇报!” 贾一白此时有些慌,因为他还不想要谁的命,他刚才只想把蛇蛊打破,没想到孟爱民会半路杀出来,管钳那时已不听自己的使唤,谁来就砸到谁头上,所以,这怨不得他。 “奶奶,请让开!” 八生婆背后传来柳阿夏的声音,只见此时的她怀里已没有蛇蛊,但手上多了那把长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破蛊斩蛇 “一白,小心!” 贾一白回头一看,孟仁德的身子正卡在窗户里,由于身子大窗户小,他进到一半便进也进不来,退也退不出,只好卡在那里,看着屋里的局势只能干着急光叫唤。 再回过头来,宋建设和孟秀跟在柳阿夏身后正慢慢逼近,李凤莲偷偷摸摸地从旁边走过绕到背后,八生婆离开原位,走到孟爱民身边用拐棍碰了碰他的脑壳,但孟爱民一动不动,已经昏死过去。她愤恨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贾一白,凸出的眼睛里冒出怒火。 几人挪动位置之后,贾一白才看到他们原来围着一个圆形的筛筐一样的东西,里面堆着乌压压的物件,想必是蝎子和蚰蜒的尸体,而尸体下面竟然是一面光滑平整的镜子,把这间原来贾一白睡过的房间照了个清清楚楚。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动物味道,夹杂着难闻的大粪臭味。 跟柳阿夏的长剑相比,这些臭味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剑尖已经快要抵到贾一白的胸膛。 “阿夏,不要伤他性命!” 八生婆虽然已怒火中烧,但她竟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真不愧是条老狐狸,贾一白暗想。但柳阿夏一个娘们,持剑又如何?他冷笑一声,欲挫身绕过长剑去直击柳阿夏,哪知防不胜防,突然感到背后被重重地推了一把,贾一白还来不及反应,那剑尖就不偏不倚地对准了他的胸膛直刺进去。 贾一白发出一声惨叫,一手握住还未刺深的剑身,另一手便抡起管钳朝后扫去,只听背后传来同样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是躯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正是刚刚在背后偷袭的李凤莲。 柳阿夏刺中贾一白之后突然惊慌失措,她急忙用力把长剑从贾一白的胸膛抽出,一股鲜血映着昏黄的灯光登时喷溅出来,贾一白捂住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这时又听到“哗啦啦”一连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扭头一看,原来孟仁德终于挣扎着硬把自己从狭小的窗户塞了进来。 孟仁德上前扶起贾一白,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贾一白观察了一下屋内的局势,几个娘们除了柳阿夏手里有长剑,其他根本不在话下,唯一有些战斗力的还是宋建设,但一个瘸子即使贾一白受了伤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于是仍然盯着柳阿夏对孟仁德说: “爹,你去看住躺下的两个,我来对付还站着的!” 孟仁德迟疑了一下点头说: “好,但是你奶奶” 没待他说完,只见贾一白甩起管钳便朝柳阿夏的脑壳砸去,一击即中,只听“咚”地一声,柳阿夏捂住她的脑壳还来不及叫唤便倒了下去,手中的长剑也“咣当当”地掉落在地,但立即就被跟在旁边的宋建设捡了起来,不过未等他发挥任何威力,只见一道红影飞了过去,恰恰砸中了他的右膀,他“啊哟”一声长剑便脱了手,原来是孟仁德学着贾一白的招式把手里的红砖赏给了他。此时,贾一白跃起的身子正好赶到,他飞起一脚狠狠地朝他的脑门踹去,这一脚贾一白使出了十分力气,只见宋建设笔直地朝后倒去,倒地后身下溅起一层浓烈的灰尘。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冲来,贾一白的肚子遭到重重的撞击,低头一看,原来是孟秀正疯了一般低头撞在他的肚子上,贾一白顺势揪起孟秀的头发,随后抬膝猛击孟秀的胸脯,然后一手拧过孟秀的脑袋,一手勒住她的脖颈。 “说,蛇蛊在哪里?” 贾一白已打定心思要把蛇蛊毁掉,此时他已不再相信柳阿夏和孟家人的说辞,并且要彻底杜绝那种疼痛再次侵袭。 但孟秀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贾一白的胳膊不由得又使了把劲。 “一白,小心!” 孟仁德突然叫起来,贾一白抬头看到八生婆正手握着那把长剑一步一步地走来,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但走起路来却铿锵有力。 “放开她!” 八生婆举起长剑威胁道。 贾一白冷笑一声: “看在你人老辈高的份上,我不动你,但你也别想动我。不然,你试试!” 说着又勒了勒胳膊弯里孟秀的脖颈,孟秀的嘴巴已大幅度张开,呼吸急促,贾一白感到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动。 “娘,您把剑放下,求您把剑放下!” 孟仁德跨过地上的李凤莲,躬腰走到八生婆旁边,只差跪下哀求。 突然,八生婆剑尖一拐,直直抵住孟仁德的咽喉,吓得孟仁德一动不敢动,一声不敢吭。 “臭小子,反正你爹不是我的儿,你也不是我的孙,今儿把你爹弄死,我也就舒心多了!” 孟仁德和贾一白同时愣住,就连孟秀都再一次睁大了她那双本来就又大又凸的眼睛,紧接着八生婆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扭头对着院子大骂: “呸,你这个不要脸的贾明明,狐狸精,跟老娘抢男人” 贾一白的双眼慢慢充血,头上冒烟,只见他大吼一声死命把胳膊弯里的孟秀狠狠地勒了一把之后猛地把她甩出几米开外,然后狂奔过去,抬起右脚用脚后跟朝着八生婆的头顶直直砸了下去,可怜八生婆还没骂完便应声倒地。 这一切都在几秒钟之内发生,孟仁德根本没有回过神来,屋子里除了贾一白还站着之外,所有人都已倒在地上。他紧紧地抱住脑袋慢慢蹲下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八生婆的话来得太突然,他无法接受,不能接受,他想要把八生婆的话重新塞回她的嘴里,他想要回到八生婆说那句话之前的时刻,但最后他发现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一切都无法挽回,所以他突然想毁掉这一切,烧掉这间房子,砸死这里所有的人,因为这种奇耻大辱不仅是对他的无情鞭挞,也是对他一生都很敬重的明婶和孟老先生的羞辱,简直就像鞭尸。 “呵,呵呵,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咱们孟家真是一出好戏!” 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倒地的八生婆旁边传来,竟然是孟爱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醒了,他趴在八生婆身上探出半个脑袋,神情复杂而滑稽。 贾一白捡起地上的长剑,指着孟爱民,低声命令道: “把蛇蛊给我找出来!” 孟爱民立即收起笑容,他摸着被管钳砸中的脑壳慢慢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身子还没站定,突然一眼瞥见倒在地上的柳阿夏,他急步朝前奔去,没想到却被横在脚前的八生婆绊了一脚,眼看马上摔倒,却被贾一白提脚蹬住他的肚皮硬是把他踢直站稳在地上。 “放心,都死不了,你乖乖地找出蛇蛊,我饶你不死!” 贾一白冷冷地说道。 他不是没有被刚才八生婆的话震惊到,而是他更明白当前应该做的事情,眼前的孟爱民已听到这个死也不能传出去的秘密,所以他立即下定决心,利用完孟爱民之后便就地解决,还有八生婆。 孟爱民似信非信地往前走,贾一白在后面用长剑顶住他的后背,一直走到墙角,贾一白才发现他原来睡过的床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芦蒿草席,孟爱民把草席翻开,下面露出一个圆形的大洞。 “喏,就在这里面,你下去搬吧!” 孟爱民指着洞口说。 贾一白冷笑一声: “你带路!” 孟爱民转了转眼珠子又看了看发着寒光的长剑,无奈地走到洞口慢慢爬下去。 贾一白紧跟在后,洞里黑漆漆的,没有照明,只有洞口处射下来一个圆形的光晕,但能明显地感觉到孟爱民走在前面的身影。突然,两道蓝光从前方射来,贾一白知道正是之前见过的蟒蛇的眼睛所射出的光芒。 既然蛇蛊已确定,孟爱民再没有利用的价值,但死前要让他死个明白。于是贾一白用剑尖抵住孟爱民的后背,压低嗓音说道: “你已经没用了,而且你听到了不该听的话,所以今天小爷我要送你见阎王,这怨不得别人,只怨你自己!” 只听前面“扑通”一声,凭感觉知道是孟爱民双膝跪地,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的哀求: “一白,好弟弟,求求你,奶奶说的话我死也不会说的,而且,你知道,你知道我也不是孟老三生的,我是孟老二生的,这可是我身世的秘密,咱们互换秘密,两清了,你也不说我的秘密,我也不会说你的秘密,还有,我带阿夏回云南,一辈子都不再回来,一辈子都不再跟孟庄的人联系,你看,你看这样行不行?好弟弟!” 贾一白不由一征,他之前是怀疑过孟爱民的身世,但没想到他的怀疑果然得到了证实,想这孟家人果真是一出好戏,什么大人什么孩子。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应该,连忙朝地上呸了两口,再回头来看到黑暗中跪着的身影,没曾想孟爱民一个大男人,在死亡面前表现得如此不堪,或许谁在生死关头都会表现出最最懦弱的一面吧。 贾一白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不为孟爱民口中从未叫过的好弟弟的称呼,也不为他自行抖搂家丑,也不信他会永远与孟庄断了联系,只为了自己内心猛然翻起的醒悟,这种醒悟被他后来称为“血缘之情!”虽然他其时根本不知道内心深处猛然翻动起来的是什么玩意。 “滚!” 贾一白终于吼了一声,看着孟爱民踉踉跄跄地逃命似地爬出洞口心里很是舒服,仿佛善良的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但没想到几年后他还是亲手把孟爱民送到了阎王那里。 两道蓝光又射过来,贾一白提着长剑走过去,就着蓝光的照明他拧开硕大的玻璃瓶盖,不待蟒蛇伸出脑袋,他便迅猛地提剑朝瓶内一阵乱捅,不知捅了多少次,一股股酸臭的液体一次次喷溅在脸上和身上,直到瓶内再无动静,死一般的沉寂之后贾一白才长舒一口气,把长剑留在瓶内,自己爬回地面。 “就当是一场梦!” 贾一白扶起仍在沉思的孟仁德轻声安慰,此时屋内已不见了孟爱民和柳阿夏,几个倒地的家伙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别说杀了八生婆,就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就着晨光父子俩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赶回了琉璃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同性之恋 寂静的孟庄,迎来第一抹晨光,贾一白扶着还未完全清醒的孟仁德走出孟庄村口的时候,何曾料到从孟仁义的院子里两个人影又偷偷摸摸地返回他家那间屋子,探了探四个躺到地上的孟家人的气息之后便爬下地洞,把奄奄一息的蟒蛇重新塞回硕大的玻璃瓶,两人合力抱出蛇蛊后就着白雾般的光芒敲响了孟仁礼和孟仁道的院门,未待两家人起床开门两人便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孟庄。 回到琉璃镇的孟仁德新添了一个习惯,就是不论何时都能出神发呆,然后不自觉地搬个小板凳开始抽烟,直到烟雾缭绕,杨老师以为着火的时候一把夺走他嘴巴上的烟,从而才避免了一场场烟熏小楼的恶果。 元旦竟然破天荒地要放三天假,赵老师说返回之后你们再也不可能休息,要夜以继日地学习,所以这次给大家最后一次狂欢的机会。同学们欢呼雀跃,庆祝胜利似的互相击掌,气氛欣喜热烈。但美丽说孟琴元旦不回来,这令贾一白又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因为他再也没有收到过孟琴的回信,所以希望在几个为数不多的假期内能看到孟琴的身影,但国庆节期间他失望了,元旦看来又没了希望。 这时,李小蛟突然用他那仍然不停摇晃的腿脚轻轻碰了碰贾一白的凳子,贾一白不自然地给了他一个微笑。自从莫名疼痛第一次来袭而李小蛟第一个抱起自己的时候,贾一白便对他的厌恶少了一点点,所以现在两人的关系有了一点点改善。 “嘿,小子,你去哪儿玩?” 李小蛟晃了晃脑袋,很夸张地笑着问。 贾一白摇了摇头说: “不知道!” 李小蛟又伸腿踢了踢贾一白的凳子,贾一白回过头来,李小蛟把上身往前探到贾一白的耳旁压低声音说: “要不,跟我去?!” “哪里?” “李家庄!” 贾一白一愣,这名字好熟悉,慢慢地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没错,正是毛永龙的家乡,贾一白迟疑地问: “毛永龙?” 没想到这下轮到李小蛟一愣,但他过了一会儿又咧开大嘴笑着问: “怎么?龙哥的名号你知道了?” 贾一白内心一万个不愿意跟李小蛟去什么李家庄,他可不想再跟龙哥或者刀疤脸有任何联系,但一想到刀疤脸,他不禁心跳加速,不知道上次自己差点被撞死是不是能抵得上他失去的命根子,所以赶紧趴到桌子上再也不吭声。 但李小蛟此时却走过来探下头紧紧地贴住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不想知道上次谁撞的你?” 贾一白还是一惊,虽然猜了个八九分,但还没有百分百确认,但李小蛟的这句话瞬间便坐实了刀疤脸的所作所为,哼,哪里是什么地痞流氓,简直就是杀人犯。想到这儿,贾一白咬牙切齿,他抬起头冷冷地说: “你哥!” 李小蛟倒又一愣,他没想到贾一白早就开始怀疑到他们头上,但他定了定神说: “这次是龙哥请你,他一直在李家庄等你,如果你不去,我不敢保证没有下一次‘车祸’哟!” 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 贾一白看着他得意的神情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但这么大块头的李小蛟显然不能轻易对付,他在心里掂了掂,决定放学后去探探那个恶贯满盈的刀疤脸所在的李家庄。 两人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一路往西,先是大马路,然后是石子路,再然后是泥巴路,最后摆在面前的竟然是一条河,波涛汹涌,浪花四溅。 李小蛟仍没改那一副流氓模样,把自行车往岸上一摞,竟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递给贾一白,贾一白摆了摆手,他也不再谦让,自行点燃之后抽了起来,站在岸上平静地望着河水,但两腿又开始不安分地抖动。 “龙哥藏在水下?小白龙?” 贾一白有些烦躁地抑郁道。 “嘿,小子,他是小白龙,你是小白狼,还挺般配!” 李小蛟又咧开大嘴笑起来。 贾一白没想到连自己在贾楼中学的绰号眼前的李小蛟都已知道,看来他早就对自己了如指掌了,不过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害怕也无济于事,索性勇敢面对。 “嘿,小子,有没有心上人?” 李小蛟突然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话,而且很关注地盯着贾一白,看来他对贾一白的回答很在意。 贾一白愣了愣,然后想到孟琴,轻轻地笑了笑。 李小蛟扭过头去,又盯着河水,悠悠地说: “看来,你已经有了,是女孩吗?” “当然,难道还是男的不成?” 贾一白感到他的问话简直匪夷所思,哪曾想他接下来的话更让自己惊到爆炸,李小蛟的表情无法描述,他回头盯着贾一白,小心翼翼地问: “你,你对两个男人在一起怎么看?” 贾一白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吃一惊,接着无比恶心,最后吐出两个字: “去死!” 李小蛟把贾一白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他慢慢扭过头去,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一点一点地吐出烟雾,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罢——了,罢——了!” 河水仍在翻腾,咆哮不止,贾一白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大块头男人,总觉得危险近在咫尺,眼看天色将晚,没有尽头的等待使他终于推起自行车扭头便要返回。 “死倒不至于,出家当和尚喽!” 李小蛟突然把烟头甩到河里,又说出一个怪异的想法,把贾一白吓了一跳。他刚才一直盯着河水,没留意身后贾一白的动作,仿佛一直沉浸在绝望的思绪里,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一样。 贾一白知道李小蛟刚刚跨过了人生的一道坎,不禁感到庆幸和后怕。真没想到这么大块头的男人竟然对男人感兴趣,但现在又要去当和尚,真是一个怪人。不过现在好在他想开了,如果他执迷不悟,在这湍急的河水旁动了‘强奸’自己的想法,那才是最可怕的。 “嘿,老李头,这边!” 李小蛟突然朝河里摆手大叫,贾一白就着些微的光亮看到远处驶来一条小船,那称做老李头的老人正站在船头不紧不慢地摇着橹靠近。 小船在河中飘飘荡荡,越向前划河面越宽,无边无际的河水,根本看不到岸。河面上风很大,刮得浪头一个又一个,有几次贾一白以为船要翻了,可每次又奇迹般地恢复平稳。老李头看来是个行家里手,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慌张,平静地望着前面的河面,一板一眼地摇着手里的橹。 老李头的话不多,只在李小蛟问他时他才回答两句,简短但不失恭敬。李小蛟甚感无聊便返回船舱,狭小的船舱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贾一白不觉有些发怵,他想起身到船尾,但被李小蛟拉住了: “你去哪里?你不会想跳河吧,这河可有四五米深,游泳技术多高的都会被淹死!” “没,我只是想去吹吹风!” “吹风?哈哈,大冬天里吹什么风?你给洒家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放心,洒家不会拿你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正是贾一白想听的,他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眼睛望着船舱外的夜空和河面。 “你一个男人为什么生得这么白净?还,还这么好看?” 李小蛟盯着贾一白的侧脸终于忍不住问道。 贾一白一惊,他知道李小蛟的淫心又起。 “我长得像我娘,遗传。” 贾一白头也不回,装做很冷静地回答,突然他想到一个主意,回头看着李小蛟说: “谁都会遗传,你长得肯定像你父母的一个,你哥应该也是!” 果然,李小蛟的思绪飞到他的父母身上,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死了,我们兄弟俩是我爸一个人拉扯大的!” 贾一白没想到李小蛟的身世跟他何其相似,也是这么凄惨,但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让他觉得不能与李小蛟归到同类,李小蛟说: “我们在李家庄是数一数二的富有人家,我爷爷兄弟五个,有一个妹妹,妹妹出嫁后我老爷爷就死了,死了之后五个爷爷就开始分家产,分配不公就开始争吵打架,一直闹到我爸十来岁,不知怎么回事,除了我爷爷和姑奶奶其他几个都死了,所以我爷爷几乎分到了老爷爷所有的家产,但我爷爷不知道珍惜,又嫖又赌,最后死在妓院。那时我爸已经结婚,眼看家财贻尽,急忙做了个小生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钱财也越聚越多,但没想到我妈在我四岁时没了,也不知怎么没的,不过我们兄弟俩倒是一直生活无忧地长大了!” 这跟又贫穷又整天挨揍一天母乳都没吃上便永远失去娘亲的贾一白相比简直太优越了,贾一白在心里把这个刚刚拉近的李小蛟又拉远了许多。 “喏,你看老李头,他现在还住在我们家,我小时候他就在我们家帮忙,现在做一些杂事!” 李小蛟指了指船头的老人轻声说,生怕被老李头听见似的。 ‘仆人’两个字立刻蹦到贾一白的心里,没想到快要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竟然还有‘仆人’存在,真是稀奇,不过李小蛟富裕的家境倒可见一斑。 李小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我从小到大家里就四个男人,我爸我哥我还有老李头,女孩子见得少,十一二岁时才对性别有了清醒的认识,还是来自于老李头的女儿!” 说着他朝船头的老李头看了看,然后放低声音: “村里人都说他女儿可漂亮了,但我没觉得,她那时候有二十多岁了,特别丰满,我对她的很感兴趣,总想着有一天能抓上一把。但没想到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时,她跑来找她爹,见我一个人,竟然把我拉到屋里,主动解开衣服,两粒大馒头一样雪白的硬是砸了我两下,肉乎乎的,带着一股腥味,我当场就吐了。唉!” 李小蛟眉头皱了皱,仿佛那两粒雪白的刚刚砸在他的脸上。 “从那以后,我对女人就没了好感,觉得不如男人干净!” 贾一白刚想笑,但突然被他后半句话又吓了一跳,连忙回应说: “男人更不干净!” 半天只听不说的贾一白突然的说话使李小蛟愣了愣,接着便笑了,他抬手摸了摸贾一白的脸说: “小子,你放心,洒家不会伤害你的!” “小蛟,到了!” 好在船头立即响起老李头的声音,贾一白连忙站起来推起自行车,谢过老李头,第一个上了岸。 李小蛟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系好小船,三人沿着一条大路步行,再也没有七拐八拐,而是直通李家庄。 夜更深了,三人在一栋灯光通明的大宅子前面停下来。这栋大宅子高墙独院,红砖垒起的墙头几乎跟琉璃镇中学的围墙一样高,大概占地两亩,里面一栋三层楼房,粗粗的圆柱,琉璃的亭瓦。楼房前面摇曳着一大片竹枝,即使冬天,仍然苍翠欲滴。大门两旁分别立着两盏大射灯,将院子外的大路照得非常光亮。两扇铁门上凸刻着似龙似虎的动物,看上去凶猛异常。贾一白咂了咂舌,不禁感慨李小蛟家果然富裕。 老李头一进院子便回身把大门关上,然后走进大门旁边的一间屋子再没出来。李小蛟带着贾一白继续往里走,才发现外面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里面更是宽敞得吓人,整个庭院感觉比雪糕厂还要大,布置着假山假水,靠墙边的几间车棚里停着三辆轿车。楼房更是阔气得不得了,又高又宽的前门大厅,两个又粗又大的红色柱子上盘旋着几条嬉戏的蛟龙,蛟龙头上顶着两个又大又红的灯笼。 此时,灯笼后面的大门缓缓敞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高声叫道: “贾一白,欢迎光临寒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鸿门宴席 这男人四方脸,剑眉阔口,嘴角含笑,威严但不失恭敬,一看便知是这所豪门大院的男主人,李小蛟的父亲是也。 这时从他身后又走出来几个人,个个五大三粗,浑身肌肉。里面最醒目的莫过于那位刀疤脸——李小蛟的哥哥李大蛟。即便是晚上,就着两盏灯笼里的光芒,那道刀疤也显得狰狞可怕。 贾一白停住了,下午从学校出发时的豪气瞬间荡然无存,现在才发现自己傻帽的行为哪里是来只身探险,分明是不知深浅地乱入狼潭虎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已经被撕成碎片的惨不忍睹的画面。 “怎么?害怕了?” 李小蛟只顾自己往里走,待走到他父亲面前才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他回头一看,不由嘲笑起来。 “哦,李叔好!” 贾一白这时才慌慌张张地拱手对李小蛟的父亲作了个揖。李小蛟父亲的嘴巴咧得更大了一些,他上前一把搂住贾一白的肩膀,顺势往下压了压,贾一白觉得他那条粗壮的胳膊像链条一样沉重,紧紧地锁住了自己上半身的自由。 “你终于来了,龙哥等你很久了!” 李小蛟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搂着贾一白往前走,贾一白觉得好像被押着走似的,他浑身不自在,但他只能强忍着不快和害怕。在经过壮汉们的身边时,个个都往两旁让了让,只有走到李大蛟面前时,李大蛟却抱着膀子没有相让的意思。 “嘿嘿,小白狼,好久不见,很是想念啊!” 李大蛟满脸不屑又悻悻地讽刺道。 “刀疤,啊,李哥,想念想念!” 贾一白一边抱拳,一边连忙改口,语无伦次。 “哈哈哈” 没想到顿时引来所有人的哈哈大笑,李大蛟最后也红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松开膀子,往旁边让了让。 进门便感到一片金碧辉煌,满屋子琳琅满目的动物装饰,门c墙c天花板上都是,黄金般的猛虎,玛瑙般的仙鹤,白玉般的牛头,还有几只要跑起来的七色小鹿装饰着几盏壁灯。另外摆放着大大的沙发c电视,还有几盆常青树。贾一白被晃得只能半睁着双眼,好在有李小蛟的父亲押着,不然头晕目眩到摔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往里走,左右分别有两个大门,李小蛟的父亲把他‘押’进左边的门里。一张长方形巨大的餐桌顿时映入眼帘,上面摆满了饭菜。桌子尽头,正坐着那位只见过一面但在心里已默念过无数遍的龙哥。 仍然富态温和的龙哥嘴角上扬,目光炯炯有神,不动自威,他看着被‘押’的贾一白,眼睛里闪过无数内容,最后微微一笑,说: “坐,都坐!” 众人纷纷落座。李小蛟的父亲松开贾一白,走到龙哥身旁拿起桌上的茅台,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一个男人连忙给所有人一一倒酒,走到贾一白面前时他愣了愣,接着把酒杯拿到一边,顺手把茶杯移过来倒了满满一大杯,众人立即响起压抑的笑声。 “贾一白,我说过我在李家庄等你,没想到这一等等了一年多!”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盯向了贾一白,贾一白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手足无措。 “快,自罚一杯!” 李小蛟笑着轻轻说道,以往粗犷的风格不见了,变成了一副斯斯文文小心翼翼的样子。 贾一白心想还好,只是喝酒,不是被打,于是他朝对面的龙哥抱拳说道: “龙哥,对不住,我自罚一杯!” 说完端起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像条火龙从口腔顺着咽喉蹿到胃里,然后像炸弹一样炸开,接着尽情燃烧。一股恶心突然蹿出喉头,贾一白拼命忍住,捂住嗓子猛咳一通,不料几颗眼泪却夺眶而出。 众人再次响起压抑的笑声。 倒酒的男人眼疾手快,再次把贾一白的茶杯倒满。 “好,原谅你,不过,贾一白,今天可不是我做东,是国强哥!” 龙哥指了指身旁李小蛟的父亲,接着把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根香烟抽起来,然后眯起双眼津津有味地看着贾一白。 “啊,李叔,我敬您!” 贾一白说完便仰脖喝完了第二杯烈酒,再次下肚,就显得没有那么烧胃灼心了。 李小蛟的父亲李国强润了润嗓子,微笑着扭头看了看仍然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的毛永龙,回过头来: “贾一白,既然你叫我家老大为李哥,那么你是否也该表示表示?” 贾一白望着眼前又被倒满的一茶杯的烈酒,觉得今天上了道儿可就不容易下来了,他看了看稍稍露出轻蔑神色的李大蛟,无可奈何地举起茶杯说: “当然,李哥,我也敬你!” “慢!” 李大蛟突然伸手制止道: “你敬我什么?” 贾一白愣住了,他微醉的头脑有些不明白李大蛟的问话。 场面顿时尴尬,一时众人没了声音。许久,毛永龙掸了掸烟灰,慢悠悠地说: “他敬你失去的‘命根子’!”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李大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看到仍然微笑眯眼的毛永龙尴尬得直挠后脑勺,但最后却狠狠地朝贾一白吼道: “喝,自罚三杯,不然我不饶你!” 一听这话,倒酒的男人索性拿起那壶酒直接站到贾一白的身后了,贾一白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连灌三杯。最后,他一头趴到桌子上,却被两旁的男人扒拉过来强摁到椅背上面。 “好了,你揍蹋他的命根子,他撞断你的肋骨,你们俩也算扯平了!” 毛永龙的话从遥远的桌对面慢悠悠地飘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贾一白的耳朵里,使贾一白猛然清醒过来,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坐直,也不知谁给他的勇气,他冷笑一声斜睨着李大蛟,恶狠狠地说: “李大蛟,你个杀人犯!有种当面冲老子来,老子弄死你!” 说完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李国强的宴席直到把贾一白送入房间以后才得以安静下来。众人均不作声,李大蛟的脸色难看至极,而毛永龙则愉快地把烟屁股插到烟灰缸以后巡视一周,然后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样?反对的举手吧!” 只见李大蛟不假思索地举起了手,但当他看到没有一个人举手时又慢慢地把手放下了。 毛永龙笑了笑说: “支持的也举个手吧!” 这下没有一个人举手了。 毛永龙眉尾稍稍提了提说: “怎么?也不反对也不支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回答。 “好吧,让他过一遍黑龙阵!” “龙哥?黑龙阵?他过不了的!” 李国强摇着头说。 毛永龙看了看李国强,然后望着贾一白刚才的座位若有所思地说: “过得了!” 第二天,当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脸上的时候,贾一白睁开双眼,发现日头已当空,他动了动四肢,感觉沉甸甸的,不仅身体,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李小蛟闪身走了进来,他笑得很不自然: “嘿,哥们,胆儿挺肥的,敢在龙哥面前说大话!” 贾一白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还在李家庄李小蛟的家里,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慢慢浮现在脑海,当想起自己最后一句话时,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想麻烦惹大了。 “走吧,看你怎么弄死我哥!” 李小蛟说完便走了出去。 贾一白望着李小蛟的背影,逃跑二字便涌上心头。他走到窗户旁边扒开窗帘往外看去,发现自己在二楼,而楼下院子里早已摆满了八仙桌,一张张红漆的桌子均相距一米左右,约摸二三十张。毛永龙一个人衣着宽松休闲,正坐在最后面的一张桌子旁饮茶抽烟。其他人则各忙其事,有往桌子上放刀具武器的,有往每张桌子上摆放倒满水的茶杯的,还有两三个家伙在嘿嘿呀呀地对练,一招一式都显得那么凶猛要命,旁边站着李大蛟,他手里握着一双流星锤,看上去张牙舞爪。贾一白不由得心惊肉跳,紧张到忘记呼吸,在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又突然瞥见老李头正呆呆地站在屋檐下,手握一把菜刀,茫然地朝上望着什么。 “逃不掉只能认输吧!”贾一白心想。这些人里面显得最弱的李小蛟都不是那么好对付,更何况这么多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一个死对头李大蛟,为什么要说弄死人家呢?贾一白不禁暗暗后悔,并且开始埋怨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能服个软告个饶呢?非要逞英雄?一会儿不知道会死得多难看! “嘿,哥们,下来,不会吓尿了吧?!” 楼下突然响起李小蛟的声音,贾一白往下一看,发现除了毛永龙所有人都在往上看,当他们看到贾一白的脸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死就死吧!”贾一白咬了咬后槽牙,硬着头皮顺着楼梯走下来。 老李头一只手里还握着那把菜刀,另一只手里此时却多了一只肥硕而年轻的公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望着贾一白,突然回头一刀剁掉公鸡的头,把没头的公鸡扔到贾一白的脚旁,那公鸡的双腿伸缩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贾一白骇然地看完这一幕,咽了口唾沫,挪起双脚走到毛永龙面前。 “呵呵,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毛永龙抬头问道。此时,所有人分左右威严地站在毛永龙旁边,但李小蛟不在,他远远地站在紧闭着的院子大门后面。 贾一白点点头。 “好,你昨天说要弄死大蛟,所以我们想了个主意,国强哥,你来说!” 毛永龙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是!” 李国强朝毛永龙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贾一白说: “要想弄死大蛟,你必须过五道关,过了五道关才能跟大蛟动手。所谓五道关就是五个人,你们站在桌子上比试,点到为止,不得伤其要害,比试范围是所有桌子面,输赢标准是茶杯不掉落。当然,赤手空拳或自选武器都可以。” 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武器。 “你过了五道关之后,再跟大蛟动手,那时就不分范围,不分武器,使尽你所有招数,用尽你所有力气,一概认命。当然,如果大蛟玩完,我认了,如果你丧命,我也只能对不起你父母了!” “好不要脸!”贾一白暗想,别说过不了五道关,即便过了五道关,累也累死了,哪还有力气跟李大蛟动手?不如直接送死算了。 毛永龙嘴角轻翘,抬头问道: “贾一白,你听明白了?” 贾一白再次点了点头。 “好吧,你准备准备,我可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毛永龙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贾一白一眼,然后又抽出一根香烟慢吞吞地抽起来。 “来吧!” 贾一白回头一看,昨晚那个‘殷勤’倒酒的男人已跳上其中的一张八仙桌,正朝贾一白伸手‘邀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过关斩将 “去吧,让我们见识见识你小白狼真正的能耐!” 李国强站在毛永龙旁边说道,微笑的脸庞下藏着一丝讥讽。 这一激倒使贾一白全身上下顿时充满不知从哪儿来的英勇气慨,可能来自于毛永龙的考验,也可能来自于李国强的嘲讽,但很有可能来自于李大蛟——他一定要过了这五关,最终才能与李大蛟决一死战,以报车撞之仇。 贾一白回过头来看见倒酒男人赤手空拳,也不好去拿武器,只好踩上他旁边的八仙桌。 倒酒男人朝贾一白一抱拳: “龙十三,请!” 贾一白回敬: “贾一白,请!” 话音未落,只见龙十三挫身伸腿朝贾一白扫来,贾一白连忙来了个后空翻,空中瞥见龙十三背后空档,大喝一声便朝他的后背扑去,落下时两人一起滑到桌角,龙十三所在的八仙桌倾刻歪倒在地,而茶杯“当”地一声滚落下去,茶水恰洒了龙十三一脸。 整场比斗不过两分钟,贾一白便顺利地‘解决’了龙十三。 场外立刻响起一片“吁”声。 毛永龙点了点头。 “第一关,过!” 李国强喊道。 不等声音落下,一个家伙便跳上来正站到贾一白背后。 “你小子,喜欢从背后攻击?” “不,我喜欢从空档攻击!” “哼,龙十二,领教!” “贾一白!” 贾一白说完便伸手去抓龙十二的衣领,他不喜欢这个家伙。 哪知胳膊伸到一半却被龙十二狠狠地侧踹一脚,贾一白“嗯”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在了桌上,震得茶杯“咣咣”作响,但好在最后没有倒掉。 众人立即响起“嘿嘿”的笑声。 不等贾一白坐起,龙十二就跳到贾一白身旁,伸出大脚朝他的脑门踩去,贾一白连忙跃起跳到另一张桌面,龙十二一脚踩空,由于用力过大,使桌角的茶杯晃了几晃。龙十二赶紧站稳身形,等待茶杯恢复平静。就在这当儿,只听“呼”地一声,贾一白的一只脚已经狠狠地击中他的后脑勺,他等不及茶杯恢复平静,自己却一个趔趄直接倒地,跟在他后面的是茶杯“咣当”掉落的声音。 毛永龙再次点了点头,嘴角稍稍上扬。 “第二关,过!” 李国强再次大声喊道。 “龙八,请!” 很远的地方响起一个声音,贾一白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面皮白净的男人,他双手正握着一把长棍,看见贾一白回过头去,连忙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贾一白,请!” 龙八却没有动身,他把长棍顶到胸前,客客气气地说: “你,可以选一种武器!” 贾一白心想自己什么武器也不会使,一旦选错了,还没开打就会引来大家的嘲笑,士气先去了一半,得不偿失。再说面前这白净的龙八,看起来一幅和善客气的样子,想必不会下狠手,肯定只是点到为止而已,应该没什么可怕。所以摇了摇头说: “不用,请!” 不料一声“好”字却跟在棍影后面传到贾一白的耳朵,贾一白没待睁开眼睛肩头便狠狠地被戳了一棍,真真痛彻骨髓,但他根本来不及捂肩惨叫,另一棍又横扫过来,哪容得他有所反应,,后腰便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记闷棍。 众人立即响起一片叫好声。 贾一白暗暗叫苦,没想到看起来客气友善的龙八却棍棍狠猛利索,下手毒辣,当下明白眼前的龙八不是个轻易对付的角色。他稳了稳身形,两脚踩实,只待龙八的第三棍扫来,哪知龙八扫出两棍之后却站在桌子上,单手作揖道: “对不住了兄弟!” 贾一白也不回话,知道龙八是在故意误导他,果然龙八头还没抬,手里的长棍便再次横扫过来,这一次贾一白眼疾手快,“倏”地腾空躲过龙八的第三棍,趁着龙八还未收回长棍,他脚尖落桌后立即变换身形朝龙八后腰飞踹一脚,这一脚他使出了十二分力气,只见龙八身子直接越过两张桌面,直直飞落到毛永龙面前的空地上。 “好” 毛永龙脱口而出。 众人却鸦雀无声,只响起李国强十分不情愿的喊叫: “第三关,过!” 贾一白大口喘着粗气,虽然龙八刚才被自己踹飞,但他明白接下来的对手一个比一个更难对付,他越来越担心撑不到最后。 “毛头小子,你龙七少爷来领教领教!” 贾一白回头一看,果然人群中块头最大最粗的一个家伙上来了,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泛着寒光。 “龙七!” 毛永龙突然严厉地喝道。 龙七愣了愣,走下桌子把匕首装到皮套之后再次踩上来,他斜睨了一眼贾一白,说: “小子,你记住,我的刀尖挨着你你就已经死了!” 贾一白明白将与这个家伙短兵相接,但显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匕首已插入刀鞘,但硬挺挺地挨上一刀也不是闹着玩的。贾一白思谋着对策,眼角突然瞥见他脚下的茶杯,不禁计从心来。 龙七踏着桌面一步一步地走来,走过的每张桌面几乎都要开裂,贾一白暗想千万不要被他的大脚板子踩中,不然小命一准玩完。于是,龙七每进一个桌面,贾一白便往后退一个桌面,待退到边缘,贾一白再转头踏上相邻的桌面。就这样,龙七在中央,贾一白在四周,两人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场外立即有人不乐意了,他们开始埋怨起来: “龙七,你倒是打啊!” “一个毛头小子你也怕吗?” “龙七,你白瞎一身腱子肉啊!” “龙七,再不上你就下来!” 只有毛永龙微笑着品了一口茶。 “去你娘的,甭嚷嚷,等我逮住这小白脸揍烂他的屁股!” 龙七烦躁地朝场外骂了一句,接着回头看到仍在两桌开外的贾一白,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手里的兵器太短,一时很难接近贾一白,根本不能贴身肉搏。他怒火攻心,狠跺一脚,大喝一声便朝贾一白奔去,此时已顾不得多少茶杯跌落在地,哪知身形刚近,贾一白早已不见综影,龙七气得哇哇大叫,不料贾一白却不知何时已勒住自己的脖子,双脚蹬住自己的大屁股。他面红耳赤,拼命拿匕首刀鞘往上往后乱扎乱捅,贾一白则不停躲闪。没多久,龙七便气喘吁吁,喘着粗气说: “你,你给我,给我下来!” 贾一白以为他已认输,便跳到桌面,没想到他却一转身反刺过来,贾一白没防备,一下子被他刺中右肩,一阵剧痛袭来,贾一白“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第四关,龙七胜!” 李国强立刻惊喜地大声喊起来。 毛永龙却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李国强马上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道: “第四关,过!” 龙七却不解,他气乎乎地跑过来,正要张嘴问个清楚,却不料脚下一绊,直挺挺摔了个大马趴,浑身的肌肉抖颤了很久才停下来。 毛永龙收起一只脚,微笑着朝左右看了看,问: “还有最后一个,谁上?” “我,龙哥!” 毛永龙看到站出来的人后,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他神情凝重地回过头去,看到正在往上爬的贾一白,缓缓说道: “点到为止,不要伤着他!” “是,龙哥!” 众人安静下来,只听到竹叶迎着冬天凛冽的寒风呼啦啦的响声。 那站出来的人慢慢走到贾一白旁边,抬起头来: “你,还要过最后一关吗?” “当然!” 贾一白揉着右肩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看清他是怎么上的桌面,只是一瞬间他已站在了面前。贾一白暗暗惊愕,心想真正的高手到了。 “龙十八,和小兄弟过过手!” “贾一白!” 不知怎的,贾一白不自觉地朝他拱了拱手。龙十八年龄应该与李国强不差上下,一圈络腮胡子,目露精光,鼻梁高挺,一身凛然正气。与龙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说龙七是乡野汉子,那面前的这位龙十八便是训练有素的野战精英。贾一白实在想不明白,这位龙十八的气质显然与毛永龙一伙格格不入,为什么他偏偏混迹于这群人里面?况且按照刚才的排序,应该不是按年龄,而是按加入的时间,想必这位格格不入的龙十八是后来才加入的,到底是为什么? “请手下留情!” 贾一白突然脑袋一抽,不自觉地补了这么一句。 龙十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 “你放心,小兄弟!” 说着便抬脚踏过来,一同站在贾一白的桌面上,两张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贾一白稍稍比他高了个头尖,只好往下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开始发毛。 “是非之地,不要好奇!” 龙十八突然低声说道。但话音未落,上身突然后挫,伸拳便朝贾一白的胸脯打来。贾一白躲闪不及,两肋直接挨了两拳,但并不重,看来龙十八确实是点到为止。 短兵相接,比的就是力道和准点,但龙十八不用力,贾一白也不好用力,龙十八打到他的两肋,他也只好打到他的肩膀,两人你来我往了十几个回合,但都不痛不痒。 “来真的,不用点到为止!” 毛永龙突然站起来大声喝道,显然他对两人的对打已经看不下去。 “是,龙哥!” 龙十八恭恭敬敬地朝毛永龙点了一下头,突然转过身来拳如雨下,朝着贾一白的身上一阵狂打。贾一白慌神零点一秒后急忙跳到另一张桌面,哪知龙十八紧随其后,像恼人的蜜峰一般缠盯在贾一白的脸前。 贾一白不胜其烦,“噌”地甩出一脚直朝龙十八的脸面踢去,但在龙十八左脸挨着贾一白的脚前零点一秒的时候,龙十八一条粗壮有力的臂膀直直横挡下来,紧接着一劈一砍,贾一白只有抱回那条腿疼得呲牙咧嘴的份了。就在这时,龙十八腰身下蹲,伸腿朝贾一白的下盘横扫过来,贾一白站立不稳,一下子扑到龙十八所在的桌面然后“扑咚”一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龙十八和贾一白所在桌角的茶杯纷纷掉落。 哪知龙十八不管不顾,不依不挠,跳过来骑到贾一白的腰上挥拳便打,贾一白恼羞成怒,抬起一只膝盖朝龙十八的后背猛然击去,只见龙十八“哼”了一声朝后仰了一下,趁着这当儿,贾一白挺起上身朝龙十八的脸上胸上肚子上一通猛打,直打得鲜血四溅,汗水乱飞。 “住手!” 毛永龙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提溜住贾一白的后衣领。 众人则纷纷上前把龙十八拉走,龙十八的脸上挂了彩,他不气不恼,但警示地看了贾一白一眼之后才慢慢走开。 贾一白的脸上同样挂了彩,只不过是一片青肿,而手背上确实裂开了一道长口子,鲜血正缓缓地流出来。 李国强拿出纱布把贾一白的手掌包好,然后扭头试探性地问道: “龙哥,这第五关?!” “过!” 毛永龙大手一挥,慢慢踱回到刚才的座位坐下来。 李国强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着众人大喊一声: “第五关,过!” 这时老李头突然出现在李国强面前,他低眉顺眼地说: “鸡血准备好了,东家!” 李国强低头看了看他,有些烦闷地小声说: “等过了大蛟那一关!” 老李头愣了愣,然后扭头走了。 “不管他的茶杯掉不掉,十八的茶杯掉了就算他过关啊?龙哥!” 龙七站在毛永龙旁边,声音响亮地向他求证。 毛永龙点了点头,说: “规矩是我定的,我说过就过!” 龙七不敢再说什么,却听到毛永龙看着龙十八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 “这个十八,有些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生死之战 贾一白此时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他感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报复李大蛟的车撞之仇现在也不再显得那么迫切,撞就撞了,反正自己不还活蹦乱跳着嘛?!反而是李大蛟的命根子可能永远失去了,相比之下,他会更痛苦一些吧。这样想着,贾一白反而安心地躺在地上静静养伤,再也不去想什么过关报仇之类的了。 “贾一白,起来,现在你可以和大蛟决一死战,报仇雪恨了!” 李国强有些气乎乎地踢了踢贾一白的腿,但贾一白只是快速地缩了回去,然后慢吞吞地说: “不了,就算大蛟赢了!” 李国强微微诧异,但他又踢了贾一白一脚,说: “你们决斗不分输赢,只论生死,快起来!” “好吧,就算我死了!” 贾一白说完便不再动弹,只有鼻腔均匀的一呼一吸,看来他确实太累了。 李国强摇了摇头,嘴角划过一丝微笑,转身去向毛永龙复命。 但半路却碰到李大蛟,他光着膀子,露出铁块一般的肌肉,挥动着流星锤大踏步地走过来。 “你?” “爸,你甭管,我要这小子的命!” 李国强着急地推了李大蛟一把,压低嗓门警告道: “你?愿赌服输,你输了就不要再纠缠!” “我没输,上次是司机没用,我这次要亲手解决他!” 李国强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贾一白,然后又瞄了一眼坐在远处一直往这边看的毛永龙,急得面红耳赤,他一把抓住李大蛟的手腕,再次警告道: “你,你小子不要给我惹事,他要你的命根子,你要他的命,这不公平,你这是杀人,是要坐牢的!” 李大蛟一把拿掉李国强的手,气急败坏地小声争辩道: “爸,你甭管,没有命根子还要这命干什么?”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毛永龙: “再说,杀个人对龙哥来说不算什么!” “国强哥,大蛟可以开始了,你怎么老是拦着他?” 远处传来毛永龙的声音,显然他没有听到父子俩的对话,李国强尴尬地朝毛永龙笑了笑,接着便看到李大蛟已提着‘凶器’走远。 “小白狼,起来!” 李大蛟的声音粗犷浑厚,底气十足,惊得贾一白连忙抬起头来,待看清眼前李大蛟的‘形象’后,贾一白倒抽一口凉气,看来装死耍赖都逃不过这一关了。 贾一白忍着全身的疼痛慢慢爬起来,但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朝李大蛟拱了拱手,说: “李哥,就算你赢了行不行?” “不行!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弄死我吗?来来来!” 这时,有几个人开始把桌子往院墙搬去,慢慢地两人周围便腾出一片空地,足够拼个你死我活,贾一白有些烦闷地看了看这几个‘不懂事’的家伙,却瞧见远处毛永龙在神态自若地抽烟,双眼微眯,仿佛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小白狼,你可以去选一件称手的兵器,不要死得太难看!” 此一时彼一时,刚才只是为了过关,面对龙八的长棍贾一白没有去选应对的武器,但现在面对的却是一幅杀气腾腾来取自己性命的李大蛟,性质不同,所以贾一白也顾不得别人耻笑与否,只能小心备战。他瞟了一眼李大蛟手中的流星锤,双拳大小的锤头,钢环索绳,心下明了是一件击远不击近的兵器,跟绳子不差上下,可绕可缠,只不过绳端有锤头,又可点可砸,如果使唤顺手,当真威力不小。不禁又想到李大蛟一年前还两手空空,流星锤应是今年才开始练习,应该技艺还不是很纯熟。贾一白不觉微微一笑,拿定主意。 果然,李大蛟看到贾一白回来时手里的一把砍刀不禁微微一愣,明白砍刀即可在远处抵挡锤头,又可在近处砍伤对手,想这小子虽然没用过兵器,但脑袋瓜总是那么好用。 但贾一白从刀鞘抽出半截砍刀后,想了想又把刀插了进去,拿着刀鞘对李大蛟客气地说: “李哥,昨天的话不要当真,纯当酒后胡言乱语,以前我对不住你,后来你也撞断了我几根肋骨,咱俩就算扯平,行不行?” 李大蛟看着贾一白的刀鞘,立即明白贾一白的对策是只防不攻,底气不免又鼓起来,他皱了皱眉头,轻蔑地说: “小白狼,你以前的狂傲哪里去了?现在是向我求情吗?晚了,看锤!” 话音未落,双手一抖,一端锤头呼啸而来,贾一白本能的拿起刀鞘抵挡,但还是晚了一步,锤头瞬间砸到他的脑门,贾一白只觉眼前一黑便跌坐在地上,接着从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幸亏这一击用力不是太大,贾一白只感到脑门开始肿胀,如果用了十足的力气,脑门可就要开花了。未待贾一白想明白这些事儿,耳旁又传来一声更凌厉的呼啸,此时哪还来得及什么幸与不幸,贾一白急忙就势躺倒躲过这一锤,睁开双眼便看到锤头已朝李大蛟飞回。 刀鞘近处可点可砍,在远处伤不到对手丝毫,只起抵挡的作用,此时不迫近更待何时?贾一白大喝一声刀鞘直指李大蛟飞奔而去,不料李大蛟早已有所防备,他只稍稍变换手法,另一锤头便从背后直朝贾一白的鞘尖击来。两者力气不差上下,但贾一白只手把握,而李大蛟抓紧的则是索绳,只震得贾一白刀鞘险些脱手,而麻痛从手腕直传臂膀再到右胸,只见贾一白连连后退几步方才站稳身形。 现在的李大蛟已与一年前的李大蛟不可同日而语,力气猛翻两倍不止,且有武器在手,虽然只练了一年,但技法已算成熟,再加上命根子之恨,必定招招狠辣,果真要取了自己的性命不可。想到这儿,贾一白捂着右胸的手慢慢放下来,他知道眼前的对手现在绝不是等闲之辈,可能在毛永龙的队伍里除了龙十八,也便是李大蛟了。 既然他要取自己的性命,那么自己也不用客气了。于是,贾一白慢慢拔出砍刀,但砍刀快要全部拔出时,他又犹豫了。一个多月前面对跪着的孟爱民时他都没有下定决心刺死他,况且孟爱民作恶多端的次数和狠辣远超过面前的李大蛟,自己又何必要伤这位根本没有深仇大恨的对手的性命呢?贾一白抬头看了看李大蛟,再一次把砍刀默默地插回刀鞘。 “怎么?小白狼,你还真怕死?!” 李大蛟看着贾一白把刀抽出来又插进去,不免更加得意起来,不料贾一白却翻了他一眼狠狠地说: “我是怕你死!” 一句话再次惹恼了正得意的李大蛟,只见他双手一抖一剜,两端锤头像两颗恶蛇头一般飞冲过来,却到跟前才分成两股,一左一右,贾一白急忙腾空躲过,却把鞘尖往下用力一挑,其中一个锤头不再往前,急速返还来向,贾一白的刀鞘瞬间被缠了个结结实实。贾一白却顺势放手,一个箭步奔到李大蛟面前,抡起拳头朝李大蛟的脑袋砸去。 李大蛟的双手还在勾住索绳,只见一锤缠住贾一白已脱手的刀鞘,一锤却已惯势飞回,此时的李大蛟哪料到贾一白瞬间出现在眼前,他根本来不及收回双锤,心下一慌,手便一抖,却见飞回的锤头不偏不倚,与贾一白的拳头同时狠狠地砸中他的左脸和右脑。 “啊——” 李大蛟登时发出一声惨叫便向后倒去,泥土在他倒下的四周溅起了一圈白色漩涡。场外顿时响起一片惊呼,毛永龙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但香烟仍然叼在他的嘴里。 “大蛟,大蛟” 李国强从人群中冲过来,他蹲下去一边不停地拍打着李大蛟的脸,一边大声地呼喊。 李大蛟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左脸一片青紫,右脑上也鼓起一个大包,他慢慢睁开眼睛,疼得呲牙咧嘴,但看到贾一白时,双眼顿时充满怒火。 他慢慢站起来,一把推开李国强,低声喝道: “走开!” 李国强回头看了看有些发慌的贾一白,默默地走回场外。 贾一白此时心跳不止,他只不过巧用了刀鞘缠住流星锤索绳以及动作迅猛了一些而已,不想却把李大蛟伤得如此之重,他本意不想伤害李大蛟,可鬼知道那另一个锤头怎么会偏偏又砸中舞锤之人。他不想与李大蛟再战,但李大蛟却绝不会放过自己。只见李大蛟低着头往上翻看贾一白,眼中的怒火恨不能直接烧掉面前的这个死对头,他赤手空拳地围着贾一白转了半圈,突然冷不丁地伸出大手便朝贾一白的脑袋抓来,贾一白急忙往后一闪,又就着腰身顺势来了个后旋踢,不料踢了个空,李大蛟侧身躲过之后上前一步挥起拳头打将过来,贾一白只好伸出双掌硬生生接住这一拳,一击之后贾一白感到两条胳膊瞬间废掉,胸前顿时失去护盾,李大蛟一看时机来到,大喝一声猛地腾空朝贾一白的胸膛猛踹过去。 贾一白登时喷出一口鲜血,他捂住胸膛连退几步,恨意顿生。但李大蛟已准备乘胜追击,飞冲过来拧腰出拳再击贾一白的胸膛,贾一白轻松躲过,不待李大蛟回过神来,便抬起大长腿迅猛地赏给李大蛟一个爆头,李大蛟被踢得眼冒金花,身子摇晃,贾一白哪容得他再次站稳,大喝一声猛地腾空朝他的大脑袋又来了个双旋踢。 最后一脚赏给李大蛟的脑袋之后,李大蛟便“扑通”一声再次倒地,贾一白跳上去,骑在他的腰间伸拳便打,但胳膊的酸痛使他用不上一点力气,拳头落在李大蛟的后背好像挠痒痒。被骑住的李大蛟却一眼瞥见刚才贾一白使用的刀鞘就在手边,他一把抽出砍刀,双手握住刀把猛地往上一刺。贾一白感到好像一条毒蛇猛然钻进自己的脖颈,随后撕开他的皮肤和肌肉,接着像漏了水的水笼头,热乎乎的液体从脖颈喷涌而出。他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时间突然静止,天地无声,两秒钟之后听到毛永龙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传来“砰”地一声,再接着便是人群狂呼奔跑的声音。毛永龙最先冲过来,他一把拉起贾一白的身子,一手捂住贾一白的脖颈,大声喊道: “让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下落不明 元旦头天下午,孟仁德刚刚到家,就听到门外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门打开以后,美丽正站在外面,脸蛋红扑扑的,笑得很不自然,她怯怯地叫了一声: “爹!” 孟仁德觉得以前疯疯癫癫的女儿今天全身都怪怪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腼腆过,于是笑着回了句: “乖女儿,快进来啊!” 但美丽竟然忸怩起来,低下头绞了一会手指,不好意思地说: “爹,我带了一个人过来!” 孟仁德愣了愣,问: “谁啊?” “爹,你,你认识,杨妈妈也认识,一白也认识,他以前也来过咱家,你认识的!” 孟仁德有些着急了,这个女儿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于是笑着走过来,试图看看美丽后面到底是谁。这时美丽一把把外面的人拉了过来,两人并排站着,不是别人,正是刘小虎。 “孟老师好!” 刘小虎急忙招呼道,他此时比美丽还要腼腆,仿佛第一次见公婆的小儿媳,比上一次贾一白带他来时还要拘谨,紧张得满脸通红,两只手抓住一只红盒子的绳子,微微有些颤抖。 孟仁德的心咯噔一下,他立即明白这两个娃娃的意思,但他转瞬又说服自己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于是笑着说: “小虎啊,美丽你们的同学嘛,快进来,快进来!” 说完又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儿子的身影: “美丽,一白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不知道!” 美丽此时心里都是刘小虎,她哪里注意到贾一白的动向。她扯着刘小虎走进客厅,然后瞅了一眼红盒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孟仁德虽然纳闷,但想到贾一白也是十八九岁的半大小伙子了,放学不回家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于是慢慢关上房门。回头就看到刘小虎站在沙发前面,把手里的红盒子往自己跟前递了递,笑着说: “孟老师,哦,孟叔,我,我们买了一盒花生酥,您尝尝!” 孟仁德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他再一次说服了自己,连忙接过花生酥,说: “小虎啊,谢谢你,让你破费了!” 接着却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 “小虎,美丽,你们现在还是学生,手里的钱都是父母给的,以后要省吃俭用,不要再乱花钱了哦!” 两人同时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去,不再言语,气氛有些尴尬。幸亏这时候杨老师开门进来,看到刘小虎,很热情地招呼他留下来吃晚饭,说着便去厨房忙活。美丽很自觉地接过杨老师手里的芹菜,也溜到厨房帮忙打下手。 客厅里只剩下孟仁德和刘小虎,两人面面相觑,孟仁德便找些话题和他打发时光,全都是关于在校的学习情况,还有各科老师的教育方法等等,并且多次叮嘱他要以学业为重,将来考上大学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等。刘小虎只能低着头一遍遍地应答,头越来越低,直到美丽母女俩把饭菜端上桌时,刘小虎的脑袋已经快要低到茶几下面。 美丽明白已指望不上刘小虎,便打定主意自己开口。于是吃到一半时,美丽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孟仁德的碗里,瞅着孟仁德的脸讨好地说: “爹,你知道现在高考有多难?听赵老师说二十个人才能考上一个,我们班现在有七十八个人,也就是说我们班最多能考上4个,就是前4名的学生才有希望!” 孟仁德的心不禁暗暗一沉,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始打算盘了,于是装做不太在意地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高考确实难,不过小虎美丽你们俩更要加油哦,将来考上大学了那才叫真本事!” 杨老师见孟仁德回答得太过简短,连忙缓解一下气氛。 “杨妈妈,就是啊,但你知道我和小虎的成绩在班里的排名吗?唉,真不好意思说,小虎虽然比我强点,但也排到五十名开外了呢!” “那就更要努力学习,还有半学期,再不加把劲考大学就没希望了!” 孟仁德扒了一口饭很严肃地说。 “爹!” 美丽以为她爹一直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嗔怨地叫了一声,然后继续说: “爹,我和小虎考大学根本没有希望,你知道的啊,我的成绩就是再复读两年也没希望!” 孟仁德的脸沉下来,他往墙上的闹钟看了一眼说: “杨老师,一白怎么到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啊?!就是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天都黑了好久了!” 杨老师说着便装模作样地起身打开房门,往黑漆漆的楼道瞄了瞄然后又默默地关上了: “美丽,一白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 美丽有点偃旗息鼓,她摇了摇头说: “他做什么事都很少跟我说,连小虎也不知道,说不定,唉,说不定又去踩点!” “不会的,他不会一个人去的,况且这么晚了,那里到晚上什么都看不清!” 刘小虎急忙否定,嘴里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孟仁德看着刘小虎滑稽的样子,想到他的父亲自己的同事刘老师,还有一白小时候与刘老师和小虎的风波,不觉笑了笑,问: “小虎,你小时候是不是对一白有好感?” 一句话使几人的记忆同时回到从前,刘小虎笑得更厉害了,羞得满脸通红,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 “不,孟叔,都是误会,一白小时候头发长,我以为他是女孩,那,所有同学和老师都以为他是女孩呢,是不是美丽?是不是杨老师?” 几个人都笑了,除了美丽,她可是因为自己的弟弟隐瞒性别而受了很大的伤害和折磨,她一脸冰霜独自扒着饭菜。 “谁知道过年之后一白就变成男孩子啦,当时几个男生不相信,还把他带到男厕所一起撒尿要证明他真的是男孩!” 说完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美丽突然凶巴巴地吼了一声: “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刘小虎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扒完。 “吃饱了我送你回刘楼!” 孟仁德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进卧室去拿手电筒。 当孟仁德拿着手电筒出来时,美丽和刘小虎双双站在他面前,美丽拉着刘小虎的手鼓足勇气说了一句话: “爹,如果考不上大学,我就和小虎结婚!” 孟仁德愣住了,几分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放屁!” 说完恨恨地盯了美丽一眼,又看了看刘小虎,生气地把手电筒塞到刘小虎的怀里,然后转身走回卧室,并大力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直到第二天中午,孟仁德和杨老师仍然没有看到贾一白的身影,两人不免着急起来。孟仁德骑着自行车赶到琉璃镇中学,同学们放了假,老师们也大都回去了,好不容易找到值班的高三(四)班的历史老师,听说贾一白没回家,便急忙带着孟仁德到处询问,最后问到守大门的保安,才说好像看到贾一白跟一个大个子像流氓一样的男生一起走了。 历史老师仔细回忆保安口中大个子像流氓一样的男生,最后终于想到李小蛟的面孔,又急忙带着孟仁德到档案室查询李小蛟的档案,并且找到李小蛟的老家——李家庄。 孟仁德心头一惊,李家庄三个字从尘封的记忆深处慢慢浮现出来,他不愿意想起这三个字,一直把这三个字深深地埋在心底,但现在这三个字又是如此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而且一白也应该去了那个地方。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立即赶赴那里,把不明就里的儿子赶紧拽回来。 但一想到保安口中流氓二字,他又有些害怕,于是在历史老师的帮助下,他又找到校安保主任,请求他和自己一起去寻找“丢失的学生”!安保主任一听,学生丢了?那完全是自己的失责啊,于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了孟仁德的请求。 两人不顾已到半夜,天寒地冻,马不停蹄地往李家庄赶去。 谁知两人还是被那条大河挡住了去路,直到元旦第二天上午,才有一叶小船飘飘荡荡地驶来并把他们载到李家庄前面。两人赶到李家庄,再问到李小蛟的家时,已到中午时分。 这个地方对孟仁德来说其实也是第一次到来,小时候这三个字每每从八生婆嘴里说出时,脸上配合的都是咬牙切齿,眼中冒火,他便以为这是个可怕的地方。后来跟瞎子李那个不知是朋友还是敌人的神仙或者魔鬼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也住在这里,更觉得这个地方高深莫测。再后来听说李秀莲也是从这里出嫁,再加上李秀莲到孟庄之后的所作所为,就更觉得这个地方是个又阴险又腌臜的所在。来不得,留不得,甚至连想都不愿想。 但如今,他和安保主任已经站在这个所在了,而且站在一处豪华的大庄园前面。一想到儿子一白就在这里面,孟仁憄抚了抚胸口,定了定神,上前敲响了李小蛟的院门。 “砰砰砰!” 里面没有动静。 “砰砰砰砰砰!” 里面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再然后又没了动静。 “砰——砰——砰!” 还是安保主任的力气大,他用力地砸了三下,只差用脚踢了。 “吱呀”一声,院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颗老者的脑袋。 他眼珠子骨碌碌看了看来人,又朝他们后面瞅了瞅,然后摇了摇头说: “东家不在!” 说完就要关上院门,却被安保主任抢先一步,把一只脚插进门缝,然后用膝盖一顶,院门就打开了半边。 “李爷爷,什么事?” 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待来人走近,正是李小蛟,幸亏安保主任对他有印象,立即叫起来: “李小蛟,贾一白有没有在这里?” 李小蛟一看是校安保主任,另外一个他不认识,愣了愣突然转身就跑。他这一跑不要紧,孟仁德和安保主任拔腿就追,一直追到楼房前,李小蛟试图把房门关上,但还是被安保主任用力顶开,果然不愧是武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一个小小的李小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我爸不在家!” 李小蛟看着高大的安保主任有些怯意,他主动报告了家里的情况。 “不问你爸在哪里,就问贾一白在哪里?!” 安保主任着急地问。 但李小蛟眼神闪烁,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干站着不说话。 “元旦头一天下午,一白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 孟仁德快要急疯了,他想抓住李小蛟的衣领逼问,两只手已经伸到李小蛟的脸前面。 “我,我” 李小蛟张口结舌,连连后退。 “请问,你们是?” 从西边房门走出来一个人,脸上的刀疤令人触目惊心。 “我是一白的爹,他是校安保主任!一白在哪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堂兄堂弟 “哦——” 李大蛟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然后放下心来,朝两人拱了拱手说: “对不起,贾叔叔,主任,一白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不在这里,在琉璃镇医院!” “什么?” 孟仁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正是从琉璃镇跋山涉水赶过来的,没想到儿子竟然就待在自己的出发地,还在医院里? “什么意外?他到底怎么啦?为什么还在医院?” 孟仁德的双手又举到了李大蛟面前,他恨不得纠住这个刀疤脸的刀疤让他快点说出全部的来龙去脉。 “哦,贾叔叔,你别急,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两位进来喝口茶,我慢慢讲” “我姓孟不姓贾,我们不喝,你快点说一白到底怎么回事?” 孟仁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李大蛟再次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说道: “是哦,我知道一白这小子姓贾,而他父亲姓孟,瞧我这记性!” “你简短地说,贾一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还要赶回去!” 安保主任也不耐烦地催促道。 李大蛟转了转眼珠说: “哦,贾一白瞎玩呢,不小心戳到了脖子,不过你们放心,伤得不深,去医院前还有一口气!” 孟仁德的眼眶几乎要瞪裂,尤其说到最后“一口气”三个字时,他握紧了拳头朝空气猛击一拳,扭身便往院门跑去,安保主任连忙紧跟在后。 但到院门时,老者叫了一声: “孟,孟老八?” 这个称呼外人肯定不知道,孟仁德立即停下来,扭头看了看这位负责开关院门的老人,诧异地问: “老人家,你认识我?” 老者笑了笑,说: “不用客气,叫我老李头就行,我是秀莲她爹!” “啊?!” 怪不得刚才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又叫主人为东家,定是这家的仆人,但万万没想到李秀莲那么一个妖艳又狠毒的娘们的爹竟然是人家的仆人!孟仁德不想称呼这个老者为老李头,显得太没有礼貌,但一想到李秀莲,他也没有兴致叫他李叔,所以啊了一声之后便只是朝老李头礼貌地笑了笑。 “哦,老八,不用在意我,去看你儿子当紧,赶紧去吧!” 老李头仿佛看透了孟仁德的心思,善解人意地催促道。 孟仁德像得令似的甩腿就跑,安保主任也没做停留。看着孟仁德跑远的背影,老李头在后面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老八,看好你儿子,别让他走错了路!” 待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人影正站在背后,老李头看了看他,慢慢地垂下头躲回自己的房里。毛永龙脸上现出威严又嫌弃的神色,眼中的寒气足以杀死十个老李头,但他背着双手,似乎不准备动老李头一根寒毛。他看着老李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躲开,只好朝着院门外空旷的大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琉璃镇医院依然与平时一样不动声色,到处都是忙碌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以及家属的身影,但大家的脸上都显得平静而无奈,没有谁因为亲人重伤或频死而呼天抢地。这种安静给了孟仁德很大的安慰,他抑住紧张终于问到贾一白所在的病房,竟是一间普通病房,孟仁德的心又平静一些,待跑进房间他一眼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贾一白脖子正中捂着一块厚厚的白纱布,正与坐在床边的人说着什么,看来伤势不重。他慢慢走过去,贾一白立即看到了他,连忙叫了一声: “爹!” 孟仁德不吭声,他突然觉得为这个儿子操了太多的心,两天两夜的奔波都为了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此时却在与别人说笑。 “爹,你怎么找到我的?” 贾一白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充满歉意地问道。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孟仁德没好气地说,安保主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然后上前检查了一下贾一白的伤,笑了笑说: “贾一白,你没事就好,好好养伤!”说着转过头来: “那什么,孟老师,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孟仁德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便走过来坐在贾一白床边的椅子上,这时才抬头看了看刚才与贾一白说笑的男人。 男人立即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伸出右手,客气地自我介绍: “你好,孟老师,我叫李国强!” 孟仁德也伸出右手,客气地回他: “你好,我叫孟仁德!” 男人抓住孟仁德的手愣了一下,迟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贾一白,眉头微皱: “啊,孟仁德,仁字辈,请问,你们老家可是在孟庄?” 孟仁德抽出手来,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那,贾一白,他随母性?” 孟仁德又点了点头。 李国强突然抓住孟仁德的双手,激动地问: “孟仁德,你排行老八?贾一白的奶奶是李凤环?” 孟仁德睁大双眼,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怎么把他的家底摸得如此一清二楚,他不禁感到有些害怕,急忙再次抽出双手,往后退了退,狐疑地问: “你,你是?” 李国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说: “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是一家人呢!” 孟仁德心里顿时明白了五六分,但对于母亲那边的亲戚孟家人向来是避讳的,李凤环不多说,不走亲,儿孙们也不好去深究,自然亲戚关系便没有建立起来,一来二去,后代们便也失去了来往,自然见了面也不认识。但好在李国强还是知道一些孟庄的情况,所以凭着父辈的只言片语便跟眼前的孟仁德和贾一白对上了号。 “我爸,老八你应该叫大舅,亲大舅,而你娘,我应该叫亲姑姑。我们俩是堂兄弟,我应该是哥,你是弟。一白跟我家俩小子也是堂兄弟,只不过又远了一辈!” 李国强兀自说着,他只是从血缘上开始认亲,眼前的父子俩都是他的亲人,但他不知道几十年不来往的亲戚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爸,很可惜,老八你看不到了,没了很久了,你娘,唉,老八,我姑姑还活着吗?” “活着呢!” 贾一白被李国强突然的认亲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他爹不知所措,连忙替他回答。 李国强快速地转向贾一白,欣喜地又问: “还在孟庄吗?我一定要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 “不用了——吧!” 贾一白的声音有些慌乱,试图阻止李国强的看望。因为听说上次破蛊之时,八生婆挨了贾一白一脚以后便一病不起,长期卧床,不知是伤了脑袋还是伤了心,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几个兄弟肯定恨死了他,说不定在捣鼓着报仇呢。所以贾一白不想让这位刚认的亲戚和他们走得太近,了解得太清楚,以免李国强们会加入孟家兄弟一伙,那样自己就会更加孤立无援,势单力薄了。 “不用了,她老人家精神不太好,经常胡言乱语,你看了也伤心,再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看不看望的也无所谓了!” 孟仁德果然与贾一白想的一样,他也摇了摇头阻止道。 “哦?!” 李国强微微诧异,他不明白这父子俩认了亲戚怎么一点都不激动,而且还阻止自己进行下一步的认亲活动,不觉有些不快,只好低下头看了看贾一白,不再言语。 “对了,李国强,哦,国强哥,我娘,我们孟家一直不与你们走亲戚,这是为什么?” 孟仁德的这个问题从小就已经产生,但无从问起,因为孟家人都说不知道,他也不敢去问李凤环,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憋在心里,后来慢慢就淡化了。不想现在又有了机会,但谁料李国强想了想,竟然也摇了摇头说: “不太清楚,好像是,为了争家产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家老爷子死的早,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了!” “争家产?” “哦,好像是,谁知道呢,他们老一辈的事情了,咱们做晚辈的不知道也罢,反正都过去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孟仁德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说: “有可能!” “谁知道呢,不去想了,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了,我老爷子人都死了,不去管了吧!” 不知怎么回事,李国强一次次地强调以往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想别人再去追问。但贾一白相信先前李小蛟说过的应该是实情,估计就是为了争家产,兄妹几个才反目成仇,以李凤环的性恪,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唉,不管了,不管了!” 孟仁德识趣地笑了笑说,但又想到李秀莲的爹老李头,他为什么会在李国强家做仆人?但李秀莲这个女人他太不感兴趣,她爹当然也不想多想,所以也不再去问。不过这时突然看到贾一白的脖子,立即严肃地问: “国强哥,一白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爹,是我不小心戳的,没事,伤口不深,你看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嘛?!” 贾一白不想说出这两天在李家庄发生的事情,因为他隐隐地感觉到毛永龙不是他爹能认可的一种人,何况他的整个队伍?这些不好的事情,或者说涉黑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李国强终究没去看望躺在床上的亲姑姑八生婆李凤环,他当天晚上便回了李家庄。 贾一白命大,没被李大蛟戳死,所以他的“事儿”又被提上了日程。 一楼餐室里,毛永龙坐在上首,李国强仍坐在他旁边,再往下是龙七龙八一直到龙十八,李大蛟排行龙十四,而李小蛟和老李头则分别躺在自己的房里睡觉。 “龙哥,我还是反对他加入黑龙会!”龙七嗡声嗡气地说: “虽然他过了五关,但他没过大蛟那一关,不算数。再说,每一关也不是完全过了的,十八那一关他就没过好!” “是啊,龙哥,那小子虽然灵活,胆大心细,动作又比别人快,但他力气确实差了一截,跟大蛟没法比!” 龙十三也附和道。 “没错,龙哥,他离咱们黑龙会的标准还是差那么一点!” 龙十八也一本正经地劝说道。 毛永龙抬起头看了龙十八一会儿,接着朝众人又扫视一遍之后悠悠地说: “黑龙会的标准?黑龙会的标准是什么?”突然朝自己的胸脯一拍,大声说道: “黑龙会是我创建的,几十年了,我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好不容易重新组建起来,到现在像模像样的也才你们十八个。现在生意正处于上升期,哪个环节都缺人,我们急需要招兵买马,扩充队伍。你们现在还在计较什么黑龙会的标准,黑龙会是我创建的,黑龙会的标准我说了算!” 众人吓得立即噤声,个个都低下了头,只有龙十八仍然不知死活地继续进言: “龙哥,您说的对,黑龙会是您创建的,黑龙会的标准也是您说了算。但贾一白现在还是个孩子,还未真正成年,连女朋友都没有。假如您让他入了会,执行了任务,万一哪天发生不测,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还有他的父母?” “你是说连女人的味道都没尝过就死去太可惜?” 毛永龙竟然不怒反笑,接着认真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就反悔了: “贾一白是个好苗子,我不会轻易放弃他,就冲他的机敏灵活,动作迅速,你们哪一个也比不上他!” 众人纷纷点头,龙十八脸色稍稍一沉,接着眼睛一亮,说: “龙哥,这样吧,我们先试他一次,如果通关我们就都同意他加入,如果不行,我们再做长远打算!” “怎么试?” 一番解释之后,毛永龙终于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最后任务 一周后,贾一白返校,再次看到李小蛟抖动的双腿时却没有了以往的恐惧和厌恶,而且他眼神中的淫秽和下流也消失了,反而多了一种看破红尘般的敞亮和纯静。但李小蛟在下午第二节课后却悄悄地趴到耳边小声说: “有人在学校门口等你!” “谁?” “你只管去就行了,小心,别被人发现!” 贾一白觉得李小蛟的口气好像地下党接头,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不去!” 李小蛟敞亮和纯静的眼神立即变得凶狠起来: “想找死吗?快去,龙哥的人!” 龙哥目前在贾一白的世界里是最不好惹,也最不想惹的一个人。 当贾一白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侧门竟然开着,按理说侧门也是一周才开一次,这时候怎么开着?不禁心生奇怪。当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脚跨出去,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保安室,只见年轻魁梧的保安正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门口,并且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 “我,我” “我什么,可以出去!” 保安把头往门外一扭,轻描淡写地说。 “啊?” “啊什么啊?嘿,这个侧门就是为你这样的小子开的,自从上次你出去踩点被车撞之后,学校就通过研究决定大门仍然一周开放一次,侧门就一直开放,除了晚上十点之后早上六点之前。” 贾一白越听越高兴,没想到自己的一次受伤竟然换来这么大的好处,给那些想随时出校门的家伙带来了这么大的便利,他们要如何感谢自己呢?! 贾一白嘴角泛起笑意,他看了看保安的背影,得意地跨出了校门。 可门外空荡荡的,哪里有半条人影? 门前是一条横贯东西的的石子马路,再往前是一条沟,沟对岸是一片白桦林,贾一白反复看了几趟,别说人影,鬼影也没一只,不禁猜测李小蛟可能是故意耍弄自己,回去定要教训教训他。 待他刚要转身时,背后却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哥哥别走!” 回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他仰起头看着贾一白然后指了指沟对岸的白桦林说: “有个叔叔在那里面等你!” 说完便一蹦一跳地跑走了,真不知他刚才究竟躲在哪里。 贾一白只好跨过那条干涸的水沟,往白桦林里面钻去。走了很远,直到密林深处,他突然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那男人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是一个相貌斯文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打量了贾一白一阵子,然后扶了扶金边眼镜,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谨慎地问道: “小白狼?贾一白?” 贾一白的大脑立即高速运转起来,最后断定眼前的这个金边眼镜应该真的是龙哥的人,不然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的绰号。 “帮规都清楚吧?!” 见贾一白没反应,金边眼镜追问道。 “帮规?什么帮规?” 贾一白感到莫名其妙。 不料金边眼镜更是吃惊,他几乎完全没有猜到贾一白会问出这样的话,于是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砖头”,背着贾一白走出很远,开始对着“黑色砖头”小声地说些什么。 嘶嘶哑哑的一阵对话过后,金边眼镜平静地走回来,他抬手拍了拍贾一白的肩膀,说: “贾一白,能不能进入帮会,就看你这次能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务!” “什么帮会?” “黑龙会,龙哥的黑龙会!” 贾一白对帮会其实不感兴趣,认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组织都会限制自己的自由,而他对自由的向往是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可以剥夺的。如果没有自由,那么跟狱犯有什么区别?况且龙哥创建的黑龙会,显然是黑帮组织,说不定打砸抢掠无恶不作,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想加入。 “虽然你还不是黑龙会的正式成员,但已经是预备成员,所以黑龙会的帮规你务必要遵守。退一步讲,即使这次任务没有成功,也只是延缓你入会的时间,还有下次机会。但一旦违反帮规,你小子就死定了!” 金边眼镜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可能不像别人一样对黑龙会趋之若鹜,他以为全天下的男人做梦都想加入黑龙会呢,于是一厢情愿地担起了临时教父的职责: “你听好了:一c加入黑龙会,即为兄弟,同伺父母,同爱子女!二c五湖四海皆为兄弟,同吃同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c凡黑龙会兄弟,不得内讧,不得做线!四c爱惜兄弟,不得强买强卖兄弟财物,恃强凌弱者死!五c若被捕获,不得供出同门兄弟,不念兄弟之情者死” 像拉稀一样金边眼镜陆陆续续背出了十来条帮规,但贾一白的思绪却一直萦绕在李家庄那几十条汉子的脸上,断定他们全是黑龙会的成员,龙哥的手下,个个孔武有力,凶恶狠毒。金边眼镜即将要给自己的任务就是一个生死签,完成就是助纣为虐,完不成就会被龙哥的手下乱拳打死。 这可如何是好?还有,这是哪个王八蛋出的主意? “记住没有?” 金边眼镜看上去有些恼怒,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贾一白早已走神。 贾一白连忙点了点头。 金边眼镜冷笑一声,盯着贾一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再重复一遍第五条,你给我记清了:若被捕获,不得供出同门兄弟,不念兄弟之情者——死!” 他咬牙切齿地加重了“死”字的音量,眼里同时射出杀气。 贾一白连忙扭头盯向远处,他怕金边眼镜看出他内心的叛逆:鬼才会帮他们完成什么任务,如果涉黑,他一准报警! 果然,金边眼镜很不放心,他围着贾一白慢慢地转了一圈,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布包,郑重其事地递过来: “既然龙哥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一次吧!这个东西今天你务必交给龙哥,记住,你亲自交给龙哥,还有,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另外,不准偷看,我要你原封不动地交给他!” 贾一白用手掂了掂,感觉包里面是个硬东西,有凸有凹,表面还很光滑。 “这是?” “什么都不要问,你原封不动地交给龙哥就行了!”金边眼镜顿了顿,接着把一只手放到布包上面,表情非常严肃: “这个东西非常重要,你要用性命来保护它!” 贾一白顿时想原封不动地还给金边眼镜,拒绝执行这一任务。但金边眼镜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突然冷冷地说: “拒绝的话,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贾一白立即感到一根圆管样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腹部,他低头一看,金边眼镜的袖筒里竟然露出一支黑色手枪,食指正紧紧地扣在扳机上。贾一白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走!” 金边眼镜声音不大但非常强势,他朝贾一白的后背推了一把,顺手抽回了手枪。贾一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好在及时稳住,抱着布包撒腿就跑。 一路跑到宿舍,贾一白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这时候的宿舍空无一人,他坐在床沿,极度惊恐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吓得浑身哆嗦,后怕不已。没想到以前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手枪今天竟然真真实实地顶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幸亏金边眼镜没有扣动扳机,不然今天小命就交待了。想那毛永龙的黑龙会果然不简单,不仅有刀剑棍锤,竟然还有手枪这么厉害的武器,真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恶黑势力。但自己好像已经与他们扯不清关系,也已经难逃毛永龙的魔掌,而且怀里还揣着一个十分重要的布包。 贾一白慢慢平静下来,从怀里掏出那个黑色布包。 “到底是什么玩意?” 贾一白摩挲着布包,好奇心像一波一波的海浪冲击着慢慢退到岸上所剩无几的惧怕。 终于,他把金边眼镜的威胁和警告抛到到脑后,颤抖着双手伸向那个神秘的玩意。 最外面是一层黑棉布,系了个死结。解开后里面又是一层黑棉布,又是个死结。然后解开后又发现一层黑棉布,死结。贾一白不禁烦躁起来,心想包这玩意的人脑子有毛病吧,只知道黑棉布和死结吗?当他不知解开第几层黑棉布和死结的时候突然恼怒地一把撕扯掉好几层棉布,一个白色的物体猛然从里面弹出来,“咚”地一声掉到地上,然后“骨碌碌”一路滚到了宿舍门外。 贾一白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捡回来,发现是一只非常精致的高头细腰的白色瓷瓶,大约三个厘米粗细,六个厘米高低,顶上死死地拧住一个红色的丝织盖子。 这个模样像极了小说中盛放毒药的瓶子,贾一白更加好奇,他使劲拧开盖子,嗅了一下,立即恶心得吐了一口清水,那股浓烈的无法形容的恶臭竟然裹挟在这么一只漂亮精致的瓶子里,真不知毛永龙要这玩意干什么?简直太不可思议! 贾一白愈发好奇,他屏住呼吸往里面看了看,但什么也没看到。他又摇了摇瓶身,发现里面并没有传来液体的晃动声。于是,他拉出床底的洗脚盆,把瓶身慢慢倾斜,一缕白色的像面粉一样的东西便缓缓落下。 贾一白用手捻了捻“面粉”,一阵柔滑之后,那“面粉”竟然要钻进指肚,贾一白吓得立即往裤子上使劲蹭了几下,心中更是惊骇不已,想这“面粉”应该是某种化学物质,如果能拿去实验室请老师化验一下就好了。 但此时耳边立即响起金边眼镜的话:要原封不动的交给龙哥。 贾一白迟疑了,如果拿去化验,今天肯定得不到结果,但龙哥肯定一直在李家庄等着呢,如果等不到自己,那自己就可能会等到被一枪打死! 于是,他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把这个玩意交给毛永龙。 学校侧门仍然开着,当贾一白把自行车的后轮移出门框时,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叫喊: “就是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一周关押 贾一白扭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但在他后面却猛冲过来几条中山装的汉子。没待贾一白明白怎么回事,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便朝头顶套来,眼前瞬间一片黑暗。只听自行车“扑腾腾”摔倒在地之后四只钳子般的大手便狠猛地抓住自己的两条胳膊朝背后一拧,顿时感到两只手臂就此废掉,疼得他“哎哟”一声,接着两圈冰凉凉的东西就死死地箍住手腕,耳边同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 “别说话,公安!” 贾一白惊恐之余把自己所做的坏事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遍,没留神狗剩淹死在贾楼西坑,不过那可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为了保护小雨和小来与李大蛟和一些流氓打架斗殴也过去了一年多;桑葚也还没到成熟的季节,前不久也只是去踩点 “老实点,上去!” 沉闷的声音再次传来。贾一白头上蒙着黑头套,一路被押着往前走,直觉感到前面是一辆车,这时有人把他的头狠狠地摁下去然后又把他往前推了一把,果然是一辆车。车子空间狭小,车顶也矮,贾一白坐下来之后只能半躬着腰,左右两人仍然紧紧地抓住他的两条胳膊,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会长了翅膀飞出去一般。随后车门紧闭发动机发出了一阵轰鸣声,车子转了几个弯,没驶多久便戛然停住,随后车门打开,接着左右两人粗鲁地把贾一白推拽下来。 这时贾一白已经有点明白被公安抓获的原因——与怀里的布包有关,与金边眼镜有关,与黑龙会有关! “吱扭”一声,一道叮当作响的门被打开了,贾一白的后背又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他一个趔趄冲进去很远,然后又被人拉回来,接着两条胳膊被人硬生生地往头顶翻过去,疼得他直冒冷汗。脚下却塞进来一个硬物件,踩上去的同时感觉两只手腕被一根皮带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把自己整个吊了起来。接着脚下的物件“扑腾”一声被踢开了,刹那只觉得两条手腕碎掉,两只胳膊就此报销。就这样贾一白被吊在半空,脚尖只能勉强够到地面。 贾一白心里暗暗骂娘,但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去执行什么金边眼镜的任务?!只不过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他还没有出手,便被公安逮了个正着。对了,还有那个七八岁的小兔崽子,等出去后一定要 “哗!” 一片冰凉彻骨的冷水朝他泼来,贾一白打了个寒颤,感到从额头流下几条水柱。突然,又听到“哗”地一声,又一片冷水泼过来,这一次浑身都湿透了,冷得他不停哆嗦,牙齿打架。 “操!” 贾一白牙齿得得得地骂了一句,但泼水之人一声不吭,只是再一次朝他泼了一桶冷水。不知被泼了多少次,直到他慢慢失去意识,渐入昏迷。 “咣当”一声,门被打开了,贾一白醒来时看到眼前一片光亮,想必已经天明。这时,有人把他的黑头套一把扯下来,猛然受到阳光的刺激,贾一白的双眼差点被刺瞎,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一张脸,而这张脸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你?是你小子?!” 那张脸认出了贾一白,贾一白同时也认出了他,正是上次踩点回来被车撞之后到医院去做笔录的其中一个公安。他看了看贾一白被吊着的双手,然后朝旁边扭了扭头,便上来两个公安把贾一白解了下来。解放后的贾一白才有心思看了一眼自己昨儿一夜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四周铁栅栏围起来的小小的房间。此时脚下的水已经凝结成冰,身上的棉袄沉甸甸的,估计也已结冰,全身上下只有“宝贝”那儿还存留一些热意,其他都是一片透心凉。 但浑身冰凉的痛苦与手腕和两条胳膊的疼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贾一白让两条胳膊自然下垂,持续猛烈的砸碎骨头一般的疼痛令他几乎要哀求眼前的公安把自己的两条胳膊全部锯掉,那样说不定会更好过一些。 但两条胳膊不仅没有被锯掉,而且两只手腕也再次被戴上了手铐,然后整个人被押坐在审讯室里。身后是两个背着手的公安,面前是一张小矮桌,对面是刚才那位公安,接着走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公安。她坐下来,摊开一个笔记本。 “姓名?” 她边写边问,头也没抬。 贾一白没吭声,因为他在刚才被押来的路上,突然想到金边眼镜昨天反复强调的第五条帮规,大意是不得出卖同门兄弟,不然就是一个死。 女公安慢慢抬起头来,声音提高: “姓名,你哑巴了?” 贾一白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但同时对方也没了动静,贾一白正觉诧异,突然听到“呼”地一声,同时感到后背狠狠地挨了一击,疼得他“啊”地一声一头栽倒在桌面,随后看到一个公安手中正举着一根警棍。 两个公安又把他提溜起来坐正,女公安现在面带微笑,再一次问: “姓名?” 贾一白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唾沫,再次闭紧嘴巴,表示对公安随意殴打自己的恶行非常不满,同时对自己目前“罪犯”的身份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这娘们居高临下的质问。 果然这娘们再一次朝贾一白背后的公安使了下眼色,但被旁边的男公安摆手制止了。他清了清嗓子,略带笑意: “贾一白,你可知道你怀里那个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果然跟黑龙会有关! 贾一白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是白粉,毒品!” “啊?!” 贾一白大吃一惊,他原来以为黑龙会只是涉黑,但没想到竟然还涉毒,这下麻烦大了。 “你今年多少岁?周岁?” 男公安突然问。 贾一白算了算,说: “十八岁半!” 男公安与女公安对视一眼,然后靠在了椅背上,缓缓抱起胳膊,眼神冷漠异常。 贾一白的心“咯噔”一下,周身的冰冷像无数支箭一样穿透身体,直把他刺得头晕目眩,心脏收缩得疼痛难忍。 “现在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黑龙会的事情如实招来,我们会考虑你初犯且能如实供述的情况,会向法院申请酌情减免你的罪责!” 女公安好像动了恻隐之心,娓娓劝道。 但这句话偏偏提醒了贾一白,他猛然意识到:即使携带毒品判处坐牢也只是几年功夫,小命仍然可以保住;但如果如实招供,出卖黑龙会的兄弟,那下场可是就地处死! 想到这儿,贾一白再次闭紧嘴巴,表情轻松地开始观察审讯室的环境。 女公安愣了,看了男公安一眼,男公安也从椅背上坐起来,仿佛看透了贾一白的心思,他笑了笑,说: “贾一白,坐牢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昨天那几桶冰水只是见面礼,今天这一棍也只是小儿科!” 贾一白吓了一跳,按他的逻辑,哪天被打死也是极有可能,这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儿! 那么,是在牢里被打死呢还是在外面被黑龙会的人就地枪决呢?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男公安的问题总是如此令人猝不及防,这种分散型的思维惹得女公安都不解其意地瞪了他一眼。 贾一白立即想到孟琴,但人家孟琴根本没怎么上过他的道,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单相思,于是悲苦地摇了摇头。 男公安突然笑出了声,他摊开双手扒住桌面,得意地嘲笑道: “贾一白啊贾一白,年纪轻轻,恋爱都没谈过就要死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贾一白也觉得很可惜,他还不想死,但能怎么办呢? “小子,如实交待黑龙会的事情,黑龙会就有可能被剿灭,你自己掂量掂量!” 贾一白抬起头来,细细品味着男公安的话。这时,听到“吱呀”一声,一扇小门被打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张熟悉的脸,贾一白登时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是别人,正是金边眼镜。 只见金边眼镜双手被死死拷住,身后跟着两个押解的公安。他显然也看到了贾一白,猛然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瞪了贾一白一眼,然后才慢慢地往里走去。 “嘿,他啊,你是小虾米,他可是大闸蟹!” 男公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来笑着说。 “什么?” “他就是龙二,黑龙会除了毛永龙的第二号人物,负责毒品的试验和生产以及销售的联络等,我们盯他盯了好几年了,这次真要感谢你这个诱饵,让我们扯线捉鱼把他截获!” “什么时候?” “抓到你之后不到两小时!” “他可是什么都招了,昨天晚上进行的突审!”女公安补充道: “所以,你就招供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还有什么好坚守的?就连龙二都招了,那他贾一白只是黑龙会的预备成员还有什么好执着的?于是,贾一白竹筒倒豆子,把他与黑龙会接触的点点滴滴一五一十地全都交待了一遍。交待的时候心里虽然觉得对不住毛永龙,但交待完了之后就感到一阵轻松。 两个公安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便走了,只字不提坦白从宽的事儿。只不过这一次把贾一白押到一个有一张床和一个蹲厕的小房间,而且不一会儿还有人送来了饭菜:几个肉包子和一碗粥,而且还大慈大悲地配了一小碟咸菜。这顿饭贾一白吃得那叫一个香,他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盆盆精光,但吃完他又朝门外一边伸手一边大叫: “我还要,再来几个大肉包子!” 接下来大约一个星期,他吃了睡,睡了吃,感觉坐监的日子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痛苦不堪,相反还挺惬意,没有人再监督他学习,也不用担心孟家人前来报仇,此时才明白什么叫大隐隐于市,尽管这里是派出所。 这天早上,一个公安开门进来: “走吧!” 贾一白竟然有点失落: “往哪走?” 公安拧了拧眉头: “怎么,关傻了?回家啊,你指望派出所养你一辈子啊?!” 这个,贾一白倒没想过,只是什么也没说,也没解释,怎么就轻易放人了呢?!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却一眼瞥见孟仁德和杨老师正在外面等着。杨老师立刻跑过来一边上下左右察看,一边着急地问: “他们打你了吗?你受伤了吗?你哪里疼吗?” 孟仁德则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就在那一刻,贾一白双眼渗出泪水,以前不觉得他爹和杨老师有多么疼他,多么爱他,但现在,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拥有一个这么好的父亲和母亲。他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他要长大了,成熟了,要有所担当了,而且一辈子都要保护好自己的父母家人,不再让他们受到一丁点伤害。 回到家,贾一白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金边眼镜此次带来的只是白粉的试验品,因为涉及到质量和成色的认定,所以需要毛永龙的亲自拍板,如果样品合格,金边眼镜就要回广东大批量生产。又因为黑龙会有公安卧底,所以这个线索早已被公安掌握,只待金边眼镜一露头就一举拿下,但没想到金边眼镜太过狡猾,根本没有出现在学校门口,所以他们只好把贾一白先逮住然后又根据那个小孩子的指认才把已逃到河北境地的金边眼镜截获。金边眼镜禁不住拷打,只泼了几桶冰水就全都招了,哪还管什么帮规不帮规。后来公安顺藤摸瓜,一鼓作气,直奔李家庄一举抓获毛永龙等一伙二十多人,押解回县公安局之后目前已押到省公安局,至于往后再怎么审问怎么判刑就不得而知了。 “毛永龙一个手下,排行龙七的,据说只泼了一桶冰水,就不仅把黑龙会涉黑涉毒的事情全交待了,顺便也交待了上次撞你的罪行!”杨老师说道,“因为你把龙十四,就是李大蛟,脸上有一道吓人的刀疤,他的生儿育女的器官给捣坏了,所以一直嚷着要报仇,但毛永龙不同意,后来他们打了一个赌,就是用车撞你,如果撞不死,李大蛟愿赌服输,自此不再找你麻烦,黑龙会也要纳你为成员;如果撞死了,毛永龙就失去一个得力的助手,但李大蛟的仇也就报了!” “可是李大蛟那家伙没有愿赌服输,后来还是差点戳死我!” 贾一白心有余悸地说。 “是啊,所以李大蛟的爸爸李国强才得以和孟老师认亲,也才发现你们原来是一家人!” 杨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孟仁德,笑了笑说。 孟仁德却摇摇头说: “多少年不走动的亲戚,也没有什么亲味了!” 贾一白突然想到什么,问: “杨老师,你怎么打听的这么清楚?还有,卧底是龙十八吗?” 杨老师一听哑然失笑,她说: “你杨外公以前是林业局的局长,与现任的县公安局局长关系一直很亲密,此次事件又涉及到你,所以很多内情我都了解。卧底确实是龙十八,他是我们刑警队里的一名出色的干警!”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让我来接送白粉,就是龙十八的主意?” 杨老师点了点头说: “是的,正是这次你们的接头,才使黑龙会生产销售毒品的这条紧密的链条被打开了一个稍弱的环节,所以才一举抓获了黑龙会的所有成员,这样说来,你的功劳还挺大的!” 说着杨老师笑了起来。 “一白,这次多亏你杨妈妈东奔西走,到处托关系求情,才没有把你判刑,你应该怎么做,心里要有个谱!” 孟仁德悠悠地说。 贾一白使劲点了点头,上前抱住杨老师已经有些瘦削的肩头,轻声说: “杨妈妈,我会永远孝顺您,不让您受到一丁点伤害,如果有人伤害你,我绝不饶他,肯定给您报仇。” 杨老师推开了他,佯装嗔怒地笑着说: “瞧你,一点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张口便是什么伤害什么报仇,你这样将来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哟?!” 正当三人有说有笑地感受着家的温暖时,突然大门被拍得“哐哐”山响,同时从外面传来一通吼叫: “贾一白,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歇斯底里 叫骂声既熟悉又陌生,像某人又不像某人,显然是愤怒得变了音质。 贾一白打开大门,发现果然是李秀莲:她的双手刚刚击打过门板,此时正停在半空,面容极度憔悴而愤怒,双眼通红,头发蓬乱,棉袄敞开露出里面褐色的紧身毛衣,鼓鼓囊囊的像两座山包随着猛烈的呼吸上下起伏。 一眼瞥见站在面前的“敌人”贾一白,她“嗷——”地一声猛扑过来,竟然一把将猝不及防的贾一白扑倒在地,又快速灵敏地爬上去,肥硕的大屁股一下子夯实地坐到贾一白的腰上,同时伸手猛地掐住贾一白的脖子。 “老娘掐死你,掐死你!” 李秀莲一边咬牙切齿地大骂,一边使出浑身力气死死地掐住贾一白的脖子。愤怒使她的五官变形,身子狂躁有力,活像一头疯狂的雌狮。 贾一白刚开始显然吓坏了,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威猛有力,凶狠异常而且动作迅速,若非不是遇到令她极度疯狂的糟糕事件。但待他明白过来想要制止侵害时却发现为时已晚:李秀莲肥硕而健壮的屁股把他的腰压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双手像两把铁钳快要把他的脖颈掐断,无法呼吸几欲窒息。慢慢地,李秀莲的怒脸开始模糊,骂声渐渐远去,一切都变得浑浊而虚无。 直到看到贾一白不停蹬踢的双腿不再动弹之后孟仁德和杨老师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猛地一人拉住李秀莲的一只胳膊,然后拼命往外挣扯,但没能成功,接着又掉头拉住李秀莲的双脚使劲往门外拽拔。 李秀莲的身子慢慢往前,快要趴到贾一白的脸上: “撒手,孟老八,撒手!” 李秀莲一边大叫,一边仍不死心地掐住贾一白的脖子。但终究抵不过孟仁德和杨老师一人一只脚的拼命拽拔,她的双手终于从贾一白的脖子上滑落,一点一点地下移到贾一白的衣领c棉袄,直到裤腰。 孟仁德和杨老师此时已拽住李秀莲的双脚移至门外,但李秀莲却紧紧地抓住贾一白的裤腰死不松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此时,贾一白虽然咳嗽不止,但清晰的感觉已重回脑海,只听“咚”地一声,便猛然觉得下半身一凉,嗖嗖的寒风通过赤裸的双腿直直钻进内裤,然后在腰间盘旋。 贾一白急忙坐起身子抬头一看,发现他爹和杨老师两人竟然一起撞到对面人家的墙上,但手里仍然死死地抱住李秀莲的双脚没放,此时李秀莲已被拉出门外,面孔朝下,但手里也仍然死死地抓住一条裤子,正是自己的裤子——还留有余温的裤子。 突然,李小蛟在船上描述的令他对女人失去好感的一幕闪现在脑海,这个李秀莲,莫不是李小蛟所说的大胸女人?真他妈恶心! “呸,流氓!” 贾一白站起来大喝一声,朝李秀莲背部猛踩一脚,然后一把夺过自己的裤子。 “你,你不得好死!”李秀莲趴在地上,筋疲力尽,忍着背部的疼痛指着贾一白有气无力地继续骂道,“老娘,老娘早晚有一天弄死你,弄死你!” 孟仁德和杨老师趁机扔掉李秀莲的双脚,急速返回屋内,把大门“砰”地一声关上,贾一白穿上裤子之后才开始觉得莫名其妙: “真是个疯婆子,哪根筋搭错了吗?” 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好在刚才有惊无险,总算把李秀莲扔出去了。 不过杨老师仍然抚住怦怦跳的胸脯,额上渗满汗珠,她一个一向纤弱文静的教书老师从来没有与人争吵过,更不用说亲自上场打斗,刚才的阵势令她后怕到极点,一直到现在仍然心跳不止,呼吸急促。 孟仁德心疼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脑袋轻轻拉到自己的怀里,双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难过得把脸紧紧地贴住她的黑发。 贾一白更是愧疚万分,刚刚,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发誓不再让杨老师受到一丁点伤害,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让她被动地参与到孟家人的打斗之中! 自己真是没用! “我要杀了她!” 贾一白恨恨地低声说着便走到门口,但突然隐隐听到李秀莲在外面呻吟: “贾一白,浑蛋,你还我的龙哥,还我的龙哥” 贾一白恍然大悟,原来李秀莲的发疯竟然与毛永龙有关。这时他才想起李秀莲之前曾经警告过他不得再用龙哥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看来,她与毛永龙的关系非同一般。 但,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明天,我们去你外公家!” 杨老师突然从孟仁德的怀里抬起头来,脸上已不见惊慌。 孟仁德立即会意,扭头对贾一白说: “一白,把门反锁,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县城!” 琉璃县城里住着杨老师的娘家,杨老师的爸爸是已退休的县林业局局长,但贾一白从来没有见过,因为他还没有去过杨老师的娘家。 贾一白这时也猜出来了八九分,只有到琉璃县城,才能弄清李秀莲和毛永龙的关系,换句话说,只有拜访了杨外公,才能通过县公安局局长对毛永龙的过去了解一二。当然,这中间应该包括毛永龙与李秀莲的关系。 元旦过后的苏北晚上异常寒冷,呼啸的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发出狂乱的嘶吼,贾一白裹紧身上的棉被,但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因为他一直在细听门外的动静。果然,半夜时分,大门上响起了“嗤嗤”的笔划的声音,没多久之后,又听到疲惫的走下楼梯的脚步声,想必李秀莲在大门上写了什么字,最后禁不住寒冷,无奈离开。 昏昏沉沉的一阵意识模糊之后,贾一白被一阵紧张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接着听到有人走进来大呼小叫: “孟老师,你看看哟,你家门上都是什么哟?快,快都擦了吧!” 待贾一白套上裤子穿上棉袄跑出来时,孟仁德已擦掉最后一个字,他瞟了贾一白一眼没说话,但邻居妇女那个大嘴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贾一白大叫: “小子哟,这上面写的都是‘贾一白去死,去死贾一白’,好多,好几十个哟!” “死不了!” 孟仁德慢慢收起抹布,低着头小声说,接着轻轻但决绝地关上大门,把一脸兴奋但瞬间惊呆的邻居妇女关在了门外。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这几年从琉璃镇到琉璃县的公路也日渐畅通,清一色平整的柏油马路,主路甚至开始分成了两车道,一来一往,互不干扰堵塞。而且还有一种像模像样的公交车可以搭乘,里面干净卫生,专职售票员卖票,服务也很周到。两旁的景色也漂亮许多,经常掠过一些小洋楼,人们的穿着打扮也洋气了不少,到处都是一片新景观新气象。贾一白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的风景,不知不觉竟然想起四大爷孟仁光。 八年前,当孟仁道他们从美丽嘴中套出贾一白真实性别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透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混战中的孟仁光被孟仁信的匕首刺破咽喉,鲜血喷溅。随后几名白大褂马不停蹄地飞奔转运,在琉璃镇医院基本未做停留,便快马加鞭地朝琉璃县医院疾驰,想必他们当时正是奔弛在这条路上。 不知当时的孟仁光在频死时想些什么?!会不会想到他为了保护雪玉而与几兄弟一生不合?或者想到一辈子未曾娶妻生子,孤单一人而遗憾惋惜?!不过,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他已经昏迷过去,一路上的颠簸都无从知晓。 孟仁光,比亲爹还要亲的四大爷,每当累了委屈了都可以躺在他的怀里寻求保护和安慰的四大爷,因为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他就是自己的港湾c依靠,他就是天。可是,他现在却躺在孟家冰冷的祖坟里,冰冷的墓穴桎梏着他的身躯,他的长睫毛的双眼再也不能睁开,他的温和的大手再也不能抚摸自己的脑袋贾一白不觉流出两行清泪。 公交车在琉璃县汽车站停下,孟仁德提着烟酒和一篮子鸡蛋有些紧张地走在杨老师后面,贾一白提着两只一直咯咯咯地叫个不停的老母鸡紧随其后。三人穿过几条胡同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大片家属区坐落在县中心的闹市区,与周边环境显得特别的不搭调,但这闹中取静的感觉也是非常棒的。杨老师解释说之前这儿就是老干部住宅小区,离县城中心还有一段距离,只不过这几年发展得够快,市中心往这边偏移,所以这一片小区倒处于闹市中心了。但房子确实比较陈旧,很多墙面上铺满了爬山虎,又粗又高的榕树把阳光遮了个干干净净,整个小区显得阴暗潮湿。 “老人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好,让他们住到镇上去吧!” 孟仁德一边低头走路,一边建议道。 杨老师笑了笑说: “他们习惯了住县里,过两年我们攒够钱,再给他们在县里重新买一套!” 孟仁德点了点头。接着杨老师便带着父子俩拐进一个单元楼,爬到顶楼,抬手敲开了房门。 一位穿着警服的高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 “哟,小玉你回来了?!孟老师你也来了?!咦,这位?贾一白先生?” 杨老师“扑哧”一声笑了,说: “欧阳大哥,您就别打趣他了,一白,快过来叫欧阳伯伯!” 贾一白连忙把两只老母鸡挪到一只手里然后快步走上来,以为欧阳伯伯会与他握手,没想到欧阳伯伯却抬手在他头顶上摸了一把,笑呵呵地说: “第一次见你这个真人啊,以前可只是在照片上看到你!” 贾一白一愣,这时孟仁德挤过来恭恭敬敬地朝欧阳鞠了一躬: “欧阳局长,犬子劣根,惹事生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这儿给您赔不是!” 欧阳急忙扶起孟仁德,连连摆手说: “孟老师,使不得,这次还多亏了你儿子,帮我们破了大案,铲除了黑龙会这个大毒瘤,嘿,他不仅没给我们添麻烦,相反,他还是个大功臣哦!” 贾一白才明白原来这位就是琉璃县公安局的局长,欧阳局长。不过,既然自己是功臣,为什么还把自己关在派出所里一个星期?还挨了几桶冰水和一通警棍?但转念一想,天高皇帝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琉璃县的公安局长应该不能在第一时间制止琉璃镇派出所公安的冰水伺候和随意殴打,而且他与贾一白最近距离的时候估计也只是他拿着照片上的贾一白端详的时候,实在对贾一白身上挨的冰水泼洒和警棍击打无能为力。这样一想,贾一白倒也释然了。 “嘿,一白,好孩子!” 一声苍老但满含热情和激动的声音呼唤着,站在眼前的是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抬起双手抓住贾一白的双肩,鼻头慢慢潮红,眼睛开始湿润。 “快叫外公!” 孟仁德连忙催促道。 贾一白腼腆地叫了一声: “外公!” 话音刚落,一个系着围裙戴着厚重眼镜的婆婆走上前来,她把老者往旁边拉了一下,然后抖抖索索地伸出两只手掌摸过来: “老头子,让我摸一摸!” 杨外公笑着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这是你外婆,她眼睛不太好,见谁都要摸一摸!” 孟仁德适时地把贾一白手上的两只老母鸡提溜过来,贾一白才得以捧住杨外婆的双手放到自己脸上,然后轻轻地叫了一声: “外婆!” 杨外婆的双手慢慢爬过贾一白的脸颊后,手心里却窝着两汪湿漉漉的泪水。她笑了一下,说: “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缘来缘散 像长久的饥渴难耐突然吃饱喝足,一种猛然被完美填充的满足感使贾一白瞬间泪流满面。这种亲情的呼唤和抚摸他渴盼了十八年之久。现在,来自于非亲生妈妈的父母的关爱和疼惜使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想向整个世界大声呼喊: “我爱你!” 自他弱小心灵时便渴盼的亲情,作为婴儿时期想要从母亲身上得到的关爱,最单纯最原始的寻求和期盼,因为落地时便失去了母亲,所以他把渴盼的目光转移到贾楼的外公外婆甚至几个舅舅身上。但遗憾的是,从他们身上他并没有得到,得到的反而是冰冷的厌恶和嫌弃。 这是一种痛苦,一种天生携带的痛苦!他一直隐忍在内心深处,但此时此刻,这种痛苦倏忽消失。仿佛从他内心伸出了无数只寻求食物的小手一下子被塞得满满的,那些小手全都满足得缩了回去。 贾一白一阵颤抖之后觉得身子轻得像要飞起来,两只脚快要离开地面,他从来没有这般愉悦过,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身着白衣大氅,背生华丽双翅的天使,温和从容地俯视着世人。内心的爱像滔滔江水流向世上所有的人们,亲爹c亲姐c杨妈妈,可爱的杨外公杨外婆,甚至贾楼的舅舅们和亲外公外婆,有了爱,谁又会在乎以前那些冰冷的厌恶和嫌弃呢? 充满爱意和亲情的一顿午饭过后,一家人和欧阳局长坐在客厅休息。既然碰巧他在杨外公家做客,又遇孟仁德他们回来走亲,就不免说起贾一白两次惊动警察的事件:一是去桑葚园子踩点回来被面包车撞,一是这次接手黑龙会成员转送白粉样品。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欧阳局长看着贾一白意味深长地说。 “嗯,可是难也太多了,昨天李秀莲” 孟仁德突然想到今天来县城的目的。 “李秀莲,你们也认识她?” 欧阳局长稍稍吃惊。 杨老师笑了笑说: “欧阳大哥,李秀莲是孟老师的六嫂!” “哦?原来真是你们家?!” 欧阳局长摸了摸后脑勺,疑惑得到了正解。 “欧阳大哥,你也认识她?” “可不是?!唉!” 一声叹息之后,欧阳局长主动说起了李秀莲c毛永龙以及他们的关系: 毛永龙的父亲以前在琉璃镇棉纺织厂工作,老婆死得早,他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毛永龙带大。后来,毛永龙初中毕业时,由于成绩一塌糊涂,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读书了,他父亲拿他没办法,就去求厂里的领导把他安排进去上班。刚开始毛永龙也老老实实地干了几天活,后来嫌到手的工钱少,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上班的时候就在街头打架斗殴,还曾经被公安局拘留过一次。没过多久,厂里的领导就想把他开除。 好巧不巧,李秀莲刚托了人去棉纺织厂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恰遇毛永龙当天被厂领导叫去谈话。两人在大门口相遇,毛永龙正是年轻气盛横冲直撞的年纪,一不小心就把自行车拐到李秀莲的腿上。李秀莲回头一看是个年轻毛躁的小伙子,便气呼呼地凶他: “眼睛长后脑勺上了,本姑娘的腿是大路吗?!” 按照毛永龙的脾气,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但看到李秀莲即便恼怒但也特别好看的脸蛋,突然咧嘴一笑说: “美女,你看我两只眼睛多大,哪能把你的腿当大路,你当我瞎啊?!” 李秀莲看着痞里痞气的毛永龙更加光火: “你就是瞎了,不瞎朝我腿上骑干嘛?!” 毛永龙仍然不气不恼: “就是不瞎才往你腿上骑,因为你的腿有万有引力嘛!” 这时周围观望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李秀莲又恼又羞,索性把自行车一摞然后走到毛永龙跟前挥拳就打,但拳头却被毛永龙用一只手死死抓住,一使劲整个人就被毛永龙拉到怀里,另一只手就顺势搂住她的腰。不待李秀莲明白怎么回事,毛永龙的嘴巴就贴到了李秀莲的脸上,任凭李秀莲慌乱挣扎,粉拳乱捶也无济于事,两人像涂了502胶水一样丝毫没能分开。 说来也怪,这一招对李秀莲却起了作用,她不再乱扭乱捶,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享受毛永龙硬气霸道的长吻。 厂领导把开除的决定扔给毛永龙,但毛永龙看过之后撕了个粉碎,然后塞到嘴里嚼吧嚼吧给吃了,接着身子一挺,向厂领导敬了个礼: “从今天起,我毛永龙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一定保质保量地完成生产任务,绝不违反厂里的任何规章制度。如有违反,愿接受开除处理!” 厂领导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再加上毛永龙的父亲万般求情,最后只好叫他写了份保证书之后继续留用。 有了爱情滋润的毛永龙,每天上班都很积极,早去晚回,工作质量也上去了,产量也上去了,当年竟然还被评为了劳动小能手。而李秀莲也每天沉浸在无比幸福的热恋之中,两人一起绕线,剪线头,亲亲密密,恩恩爱爱。 “但李秀莲的爹老李头不同意两人交往,先是借口说李秀莲与孟庄的孟老四,” 欧阳局长顿了一下,对孟仁德说: “哦,就是你四哥,早就订了娃娃亲,不能不守信用,所以不能与毛永龙交往。但谁知道你四哥却反悔,坚决不同意迎娶李秀莲,所以老李头后来又借口说自己的女儿国色天香,怎么能嫁给一个工人?!而且毛永龙一看就没有什么大出息,最关键的原因是毛永龙也是一个老子带大,从小缺少母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相同命运的女儿嫁给同样苦命的毛永龙。到最后不知怎么回事,阴差阳错地,李秀莲却在你父母,主要是你母亲的主持下嫁给了你六哥,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对于这些孟仁德不太清楚,因为他返回孟庄时李秀莲已经嫁过来了,以前的事情孟家人没有提过,包括四哥孟仁光也从未谈及他与李秀莲竟然是娃娃亲,确实造化弄人! 欧阳局长呷了一口浓茶,继续说下去: 在嫁给孟仁耀之前,李秀莲被老李头锁到屋里监禁起来。毛永龙因为好长时间见不到李秀莲心急如焚,他跑到李家庄找到老李头,磕头下跪,哀求见李秀莲一面,但老李头哑巴吃秤砣铁了心,坚决反对两人交往,也没让他见到李秀莲。毛永龙一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于是晚上再一次潜入李家庄,找到监禁李秀莲的屋子,拿石头砸开门锁,把李秀莲拉出来就跑,准备私奔。但两人跑出李家庄却找不到船只渡河,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被追上来的几十个男人团团围住。男人们把李秀莲扔给老李头,然后就对毛永龙一阵拳打脚踢,把他打了个半死。 毛永龙出院之后,就听闻李秀莲已经闪电般地嫁给了孟仁耀。他伤心绝望最后觉得生无可恋,于是,买了两包老鼠药跑到孟庄,把李秀莲拉到村外相约殉情,两人拥抱在一起哭泣很久,然后双双灌下老鼠药。后来,他们被人发现时毛永龙已经经脉全无,但李秀莲还有一丝气息。随后,李秀莲被送到医院抢救,毛永龙的死讯也传到了他父亲的耳中。可怜的老人无法承受丧子之痛,一夜之间变得麻木呆傻,神经错乱。 李秀莲被救活之后,以为毛永龙已经死掉,再也没有什么希望,加上孟仁耀对她也挺好,所以就安安心心地过起了小日子。但谁也没有想到,已经被推进太平间的毛永龙竟然慢慢苏醒过来,怕是命不该绝。不过,他活过来之后却再也叫不醒他的父亲,因为他父亲眼中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一片空洞,毛永龙于是自暴自弃,又开始打打杀杀,后来竟然创建了黑龙会。黑龙会多次遭到公安机关的打击,最狠的是几年前几乎全军覆灭,没想到这几年毛永龙竟然又慢慢发展起来,成员和预备成员不下三十个。不过,这次幸好给他来了个一窝端。 欧阳局长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口干舌燥,于是端起茶杯喝了个干干净净,孟仁德连忙恭恭敬敬地给他添满,他满意地看了看孟仁德说: “对了,毛永龙的父亲你们应该认识,他一直在你们学校当保安!” “就是那个双眼无神的毛老师?!” 贾一白突然叫道,他在琉璃镇小学上学时,对那位眼神空洞的毛老师印象非常深。因为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毛老师只有一次把眼神聚焦到自己身上,还是在他自己受到孟仁信的生命威胁——”干掉毛老师“——的时候才聚焦的。 “哦,我原来以为他老年痴呆,原来他遭受到这么大的精神刺激!” 孟仁德觉得贾一白刚才突然插嘴太没礼貌,连忙充满歉意地补充,但仍然觉得不够充足,于是又继续讨好: “欧阳局长,毛永龙与李秀莲的过往您了解的真清楚,看来要破案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啊!” 欧阳局长笑了笑说: “本来这些事情我们破案也用不到,但前天李秀莲突然闯进县公安局,大吵大闹着要见毛永龙,我原来以为会从她那儿找到其他不为人知的行为做为毛永龙量刑的依据,所以就把她请到我的办公室,但没想到她絮絮叨叨地把她与毛永龙的过往向我说了个底朝天。最后竟然哀求我放了毛永龙,唉,疯疯癫癫的!” “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爱的没娶到,不爱的反而嫁了,李秀莲没嫁给四哥,却嫁给了六哥,最终也没能和毛永龙结成一对,真是可惜c可叹,现在弄到这样的结局,也真是可悲!” 杨老师低着头缓缓说道,似乎深有感触。 谁说不是呢?当年孟仁光费尽心力的追求杨老师,但始终没有结果,反而自己的爹什么也没做,却成功地引起了杨老师的好感,最后女追男一般如愿以偿地嫁过来做了自己的后妈。缘分这东西果然谁也说不清楚,孟仁光没娶到,反而嫁给了亲爹,不过昨天亲爹对杨妈妈的搂抱和亲吻,说明两人的感情早已从爱情升华到亲情,看来,先结婚再恋爱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贾一白就想到孟琴,想到孟琴就想到孟庄,想到孟庄,又想回李秀莲,这时突然就想到刚才欧阳局长说的一个细节: “欧阳伯伯,老李头,可是在李国强家里做仆人的那个?” 但欧阳局长却愣住了,他压根儿不知道老李头是哪个,因为他不会参与现场抄缴,镇上反馈上来的案情也从未提及老李头这个角色。如果他确实在李国强家里做仆人,想必在抄缴的时候老李头早已跑掉,因为明哲保身才重要。 不过,孟仁德倒朝贾一白点了点头。 猜疑得到印证,老李头果真是李秀莲的爹,如此说来,李小蛟对女人厌恶,觉得女人不干净,转而对男人感兴趣的心理变态的原因确是李秀莲的恶心之举,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做出那样的事呢?好玩?或者下流才是她的本性?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毛永龙,毛永龙后来在李国强家里,老李头也在李国强家里做仆人,他们俩个?” 这次又是孟仁德回答: “我知道你的意思,毛永龙应该是对他又恨又无可奈何,碍于李秀莲还活着,他总不能把曾经恋人的爹亲手掐死吧!” 众人纷纷点头,杨外公却接过去说: “老李头应该对毛永龙又怕又愧,不过他们竟能和平共处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也真是难得啊!” “也不久,不超过两年!”欧阳局长肯定地说: “毛永龙认识李大蛟之后才开始住进李国强家里,也才把黑龙会的窝点转移过去。很早以前,李国强老婆死了之后就开始贩卖毒品,攫获巨额利润,早年间有百万富翁之称。所以李大蛟自然养尊处优,偏又爱打打杀杀,跟一帮社会青年混天度日,逍遥自在,自成一派,根本不认识毛永龙。前年与一白打架时才从一白嘴里听到龙哥二字,于是开始打听,那时毛永龙正在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看到李大蛟家里富有,脸上那道刀疤更是应景,够狠够恶,于是欣然应允李大蛟加入黑龙会的请求。后来发现李国强家里极度富有,而黑龙会成员也要吃穿,恰好那时李国强正有心找一个靠得住的势力保送毒品的运输,所以两人一拍即合,黑龙会长驻李家,成为李家永远的保镖,但李家要供应黑龙会的吃穿用度。不过,由于黑龙会的急速扩张,毛永龙又为人狠辣,李国强只是个生意人,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于是,慢慢地,毛永龙倒逐渐成了毒品生意的一把手。所以,毛永龙与老李头共处一院也不过两年。” 欧阳局长扭头看了贾一白一眼,又继续说道: “黑龙会对入会成员向来有一个规矩,就是要征得所有成员的同意方可加入。李大蛟的弟弟其实也想加入,但李国强不同意,他一来对黑龙会已怕又恨,根本不会再让家人加入,二来担心将来黑龙会万一完蛋,会把他的两个儿子都害了,所以要李大蛟一直持反对票,但对一白李大蛟也一直持反对票,不过毛永龙却很看好一白。所以一白,才叫你过关考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一见钟情 孟仁德望了望贾一白,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杨老师不关心过关考验的事情,因为她想到了李秀莲: “嗯,好在这一次全把他们逮住了,不然不知道还会害惨多少人。对了,欧阳大哥,李秀莲离开你的办公室时的状态怎样?” “嗯,还能怎样?很绝望,失魂落魄,后来就像发疯一样往外跑,边跑边喊‘贾一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哈哈哈!”欧阳局长竟然笑出了声,他扭头看到贾一白突然又一本正经地打趣道:“不过,看来她没有成功!” “哼,她要是敢杀了我外孙子,我就杀了她!” 杨外婆冷不防的插话使全体瞬间沉默,但马上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连老人家都给你撑腰啊,不简单,不简单,你使了什么招?啊?迷魂招吗?哈哈哈” 欧阳局长乐不可支地笑道。 贾一白感到浓浓的亲情再次充满心房,幸福得头晕目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杨外婆微笑着看了看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孟仁耀早就死了,但毛永龙还活着,李秀莲怎么没再去找他?” 孟仁德一听,立即皱起眉头,好象强忍着内心的不快,极不情愿讲述孟家的往事: “这个,听说她去了,旧情复燃,最后还闹着想把爱党和孟娥也带去,但几个哥哥和娘不同意,打了她几顿,最后同意她只身一人嫁给毛永龙,但不可以带走两个孩子,李秀莲哪里舍得,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贾一白立刻明了毛永龙在李秀莲心中的份量,虽然比孟仁光和孟仁耀重得多,但比起自己的孩子还是逊色一些。所以,毛永龙对她来说只能是一个美好的过往,永不能再接近或重结于好。但她在保证两个孩子平安无事之余内心也会守护着毛永龙,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毛永龙,所以一旦有人伤害了她的龙哥,那么,她就会挺身而出,为他雪仇。 现在,她与毛永龙的关系终于真相大白。 突然,贾一白想起李秀莲昨天下午那句:“我早晚有一天弄死你!”不觉打了个寒颤,凭她与毛永龙的关系,如果毛永龙这次被判死刑,那么李秀莲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真是一个大麻烦! 坐进回琉璃镇的公交车时已到薄暮时分,冬日的傍晚显得异常寒冷,太阳像一个冷透的老人浑身颤抖着急于躲到地球的另一面去寻求一丝温暖,转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大片红霞铺满了西边的天空,顷刻之间又被寒风吹得四处飘零,最后黑沉沉的乌云冷冰冰地迅速地席卷开来,把通往琉璃镇的马路渐次卷入黑暗之中。 贾一白昏昏沉沉,脑海里翻滚着毛永龙和李秀莲的爱情故事,担心着毛永龙的判刑和李秀莲未知的报复,慢慢感到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陷入酣梦之中: 一个偌大的操场上人头攒动,个个喜气洋洋,男的头扎黑布条,手里撑着铁锹榔头之类,女的头戴花围巾,挎着竹篮背着竹篓。他们朝着操场尽头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翘首以盼,并且时不时地振臂欢呼。台面上铺着崭新的红地毯,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一只弯成姑娘柔美腰形的话筒正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再往上看,只见一条红底黑字的条幅由台子两端的竹竿高高挑起,上面写着几个虬劲有力的大字:琉璃县劳模表彰大会! 没过一会儿,几个干部模样的男人排队走上来,正中一个男人拿起话筒刚刚“嗯”了一声,底下便响起震天的掌声,他温和地朝下面摆了摆手: “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经过七十五个没日没夜的苦干,琉璃县东山水池,今天,一九六八年十月八号,终于开山挖池,成——功——了!” 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彻全场,男人们大声呼喊着“好”,“好啊”,女人们则眉开眼笑,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激动,他们为自己的劳动成果欢呼雀跃。 “亲爱的人民群众,今天,我,做为一县之长,在此,由衷地向你们表示感谢!” 男人说完便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原来这位是琉璃县县长! 县长大人亲自给大家鞠躬,底下的人们全都沉默了,他们心绪难宁,情绪激动,不知该如何接受县长的深躬之礼,只好慌慌张张地回躬过去,以示他们对县长的极大的尊敬。 刚刚抬起头来,突然台前的人群好一阵骚动,贾一白看到几个胸前戴着大红花的精神抖擞的年轻男女从台子后面走出来,聚拢到台子一侧。人们的眼光全都从县长那里转移到他们身上,把几个妇女看得连忙低下头去,羞涩地捂着嘴嗤嗤地笑。 “在此,我要特别表扬以下十位劳动能手,他们今年被评为咱们琉璃县的劳动模范!”县长微笑着往这边看了看,“请念到名字的同志走上来:温和平,贾强,贾凤英” 什么?娘亲的名字? 贾一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却看见娘亲贾凤英欢快地走上台子,稍稍健硕的身姿遮不住她俊美的容颜: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两眉潇洒英气却不失温婉,双唇虽棱角分明但不失娇俏。她嘴角含笑,略显羞涩地站在队伍中间,胸前的大红花映得她格外美丽迷人。 贾一白的心“怦怦”狂跳,他从没见过娘亲如此年轻如此俊美的模样。 突然,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孟仁光!” 孟仁光的出场不同凡响,他没有像别人一样从台子侧面走上去,而是直接从台下跑到中间,然后一个强劲有力的弹跳跳到台上,笑眯眯地径直走到娘亲面前,伸手把她旁边的一个男人强行扒拉开,把自己硬生生地塞进去,接着嬉皮笑脸地开始低头看向娘亲。娘亲瞬间脸红了,很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但孟仁光却紧跟过去,娘亲无处可躲,只好无可奈何地任由他不顾一切地盯着自己看。 底下顿时开始起哄,他们一遍遍地把孟仁光和娘亲的名字连在一起大声欢呼,直到县长笑眯眯地连续摆手了好几分钟方才使大家安静下来。 贾一白虽然心里别扭,但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好像在看一场有声有色的电影,只能看见,而不能参与或制止,所以他只好无奈地收回目光,往台下看去。猛然,他看到唯一一张不兴奋的脸,甚至可以说厌恶和气愤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外公。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妇女,不是外婆,却是明婆婆。 明婆婆正愉快地望着台上的人儿,用胳膊肘碰了碰外公,欣喜地说: “哥,老四这孩子不错,跟凤英正好一对!” 外公却烦躁地往旁边躲了躲,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哼,他配得上我家凤英?哼,臭小子,再看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明婆婆这时才察觉到外公的不快,看了看台上的人儿,又看了看外公愤怒的脸,撅起嘴巴说: “嘿,你家凤英是俊俏,可我家老四也不差啊,要是不给老四配对,这县上怕没人能配得上她了!” 外公扭头瞥了瞥明婆婆,仍然气哼哼地说: “哼,单论这个老四的长相还行,但他出身在你们孟家,又这样死皮赖脸一副小流氓的样子,真叫人嫌恶!” “嘿,出身还能由他选择?摊上那样的娘他也没办法啊!他这是碰到了喜欢的姑娘,其他的他连正眼也不看呢,看上你家凤英,你就知足吧你,嘿,不知足的犟老头子!” 明婆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嘀咕。 转眼间,人群散尽,外公却火急火燎地围着操场乱转,终于,他钻进一个凉棚后面,气急败坏地把满脸绯红的娘亲拽了出来,一边拽一边朝里面气呼呼地大骂: “臭小子,敢动我闺女一根汗毛,看我活剥了你!” 那“臭小子”却笑着连声赔不是: “不敢不敢,对不起叔叔,叔叔您别生气,别生气!” 待父女俩走远,孟仁光却朝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嘿,贾凤英,我会去贾楼找你!” 父女俩站住,慢慢转过身来,贾一白看到娘亲脸上又升起两团红霞,双目含情娇羞一笑,但外公却一脸盛怒: “小流氓,你敢踏进贾楼一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孟仁光微笑着目送他们再次走远,待快要消失时,又大声喊了一嗓子: “叔叔,我看上你女儿了,你不能拦,我们是自由恋爱!” 声音清晰地传来,外公回头看了看远处孟仁光的身影,估量了一下嗓门要多高才能使骂声传到孟仁光的耳朵里,但他立即气愤地发现自己的嗓门很难做到,于是只好恨恨地朝孟仁光所在的方向呸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 “自由恋爱,爱你奶奶的腿!” 娘亲却扑哧一笑: “爹,他听不到!” 外公愣了愣,再次抓紧娘亲的手说: “哼,我是说给你听的,自古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听爹的话,爹会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至于这小子,”说着回头朝远处孟仁光的身影看了一眼,“这小子,他配不上你——出身不好!” 说完便拉着娘亲走远了。 而孟仁光却还朝着父女俩消失的方向傻傻地喃喃自语: “老天爷啊老天爷,这个女孩是你给我量身定做的吗?老天爷,把我的魂拿去吧,放到她身上,我跟她一起回家c吃饭c睡觉” 贾一白不禁感到好笑,没想到孟仁光年轻时竟也会这般痴情,男人动了心竟然也像个傻子。等等,哪里不对劲?娘亲是娘亲,可自己的爹是孟仁德,不是孟仁光啊?! 镜头转换,屏幕上现出八生婆的模样,她脸色铁青,坐在八仙椅上,双手紧紧抓住扶手,突然大喝一声: “不可以!” 正在换衣服的孟仁光好像豪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 “有什么不可以?现在提倡自由恋爱嘛!”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八生婆好像快要气到爆炸,声音震天般地响。 孟仁光这才缓缓扭过头来,稍稍惊讶: “娘,为什么不可以?” 八生婆突然身子一松,微微一笑: “老四,你知道娘最疼你,人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娘看你你这辈子肯定最有出息,所以你小时候娘就给你物色好了一个可人儿,姑娘水灵水灵的,保证比什么贾凤英贾凤凰的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孟仁光愣了愣,然后笑着说: “娘,漂亮不漂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感觉你知道吗?” 八生婆显然不知道,她瞪大双眼盯着孟仁光因为激动兴奋而潮红的脸。 “娘,怎么说呢?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会觉得呼吸急促,心脏怦怦跳,好像世界上除了你们俩之外谁都没有了,那种感觉,嘿,你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包括你的心c肝c肺,一切,一切你懂吗?而且发现你喜欢上了她身上的一切,包括她的头发丝,她的围巾,她的手,她的脚丫子都那么可爱,好像上辈子你们就在一起,她的都属于你,你的也都属于她” “够了!” 八生婆一声怒吼打断了孟仁光神采飞扬的对一见钟情感觉的语无伦次的描述,她再次坐直身子,气得浑身颤抖,看着孟仁光还沉浸在美妙的感觉中的脸发出阴沉的声音: “老四,你忘了你身上的东西?” 孟仁光好像突然定格,转眼像泄了气的皮球,他蔫蔫地蹲下来,死死地盯着地面,不再言语。 “你不惜不结婚不生孩子来反抗孟家宝贝的传袭,怎么今天碰到一个姑娘,就突然把你自己说的话全忘了?” 只见孟仁光夹杂着悲伤和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从地面转向院子,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你,要么你就不结婚,要结婚就跟李秀莲!” 八生婆就这样把孟仁光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但贾一白突然看到孟仁光近乎绝望的眼神里又涌上来一丝希望,脸上绽开一缕微笑,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这时,突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却看到孟仁德的脸: “醒醒,睡了一路,到家了,下车!” 原来竟然是一场梦! 但历历在目的梦境使贾一白唏嘘不已,他无法忘掉娘亲的模样,也厘不清孟仁光和娘亲的关系。不过,结果他是知道的,娘亲嫁给了孟仁德,孟仁光却到死仍是一个光杆司令。 美好的开始不一定有美好的结果,真正的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开除决定 当贾一白抬脚跨过琉璃镇中学的侧门时,便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年轻魁梧的保安背着手站在保安室门口,眼神中划过一丝惊讶,但随后便幸灾乐祸似的笑了,朝保安室墙壁上的宣传栏扭了扭头,说: “小子,来看看公告,新鲜出炉的!” 一丝不妙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贾一白急忙骑到宣传栏前面,果然一份“新鲜出炉”的公告赫然在目,血红的琉璃镇中学的章印仿佛刚刚印上一般: “通知 鉴于 我校高三(四)班贾一白同学自一九九三年元旦开始逃学c旷课多次,且近期卷入一宗刑事案件,已被琉璃镇派出所关押数日。该同学无视纪律,随意旷课,且涉及刑事犯罪。经校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给予贾一白同学开除处理,即日生效! 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五日 琉璃镇中学” 什么?开除? 贾一白立马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背后传来一连串的声音: “小子,还愣着干嘛?滚吧,去教室拿你的书包,去宿舍” 贾一白愤怒地扭回头来,眼睛通红,那保安吓得赶紧闭上嘴巴,灰溜溜地快步走进保安室,再也没敢出来。 顺着保安室的门口,贾一白仿佛看到校门外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同时得意地叫唤: “活该,活该!” 转眼间男孩的脸变成了孟琴,她也笑着,却朝他轻轻地摆了摆手,同时慢慢吐出两个字: “再见!” 然后倏忽不见。 贾一白感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往下沉,好像行将溺毙。 “不行,坚决不行!” 贾一白默念着,转身朝教学楼骑去。 拐进二楼办公室,几个老师都在忙着备课c改作业,没留意他的到来,待他轻手轻脚地在赵老师面前站定,赵老师才慢慢抬起头来,扶了扶挂在鼻梁底端的眼镜,微微有些讶异: “贾一白?”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却引起了所有老师的回头张望,贾一白感到自己像个窃贼一样被人当场抓获,不禁羞愧得低下了头。 “你,你已经被开除了,走吧!” 赵老师再次强调,好像说:“瞧,你这个小偷,现在人赃俱获,跟我去派出所吧!”。 贾一白无地自容,但他不能放弃,不会死心,于是他抬起头来,狠狠地朝脸上抹了一把,仿佛把自己的脸皮扯掉,硬着头皮乞求道: “赵老师,赵老师,我求求你,我不能走,我要上学” 赵老师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贾一白,开除你不是我的意见,是学校领导的决定,你求我也没用,你去找校长吧!” 说完便夹起书本走了出去。 无奈,贾一白转身走向三楼。一个校长室,两个副校长室,贾一白想了一下,决定直接到校长室求情。房门敲响后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贾一白推开房门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他正站在办公桌前倒水。听到有人走进来,他头也没回地问: “什么事?” 贾一白快速走到他的身后,懦懦地说: “校长,您好,我,我是贾一白” 话音未落,校长突然转过身来,由于转的过猛,手里的杯子意外飞出,刚倒的开水全都一下子泼到了贾一白身上。 “哎呀,不好,哎呀!” 校长连忙抬手去擦,但贾一白连连后退,一边摆手一边说: “校长,不打紧,穿的厚,不烫,不烫!” 校长停下来,看了看贾一白的棉袄,摆了摆手说: “脱了吧,一会着凉!” 说完弓腰捡起没有摔坏的保温杯,然后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脸上仍然带着几分歉意。 “贾一白,你找我什么事?“ 贾一白脱掉棉袄挎在胳膊弯里,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校长,我,我不想离开学校,我想继续上学!” 校长脸上的歉意慢慢消失,转而变得沉着冷静而又不失温和,他双手抱住空保温杯,盯着贾一白的眼睛低声问: “真的很想?” 贾一白仿佛看到希望,使劲点了点头。 校长抬起一只手十分犯愁似地摩挲了几遍他的一边脸颊,然后重新抱住保温杯,摇了摇头轻声说: “可是学校已经决定把你开除了!” “我?!” 贾一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 “校长,只要能让我继续上学,您说吧,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校长突然咧嘴笑了,眉尾一挑,意味悠长地说: “要你去踩点?偷桑葚?旷课?逃学?运毒品?打架?” 贾一白羞红了脸,听着校长如数家珍般地述说着他的罪名,恨不得立即钻到地缝里去。 “阿嚏!” 这时,贾一白突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喷嚏,虽然刚才的开水没泼到里面,但突然脱掉棉袄还是有些冷,他连忙捂住鼻子向校长道歉: “对不起!” 校长没吭声,一直微笑着盯了他半天,最后才缓缓地说: “嗯,孩子是个好孩子,不过开除你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校领导班子根据赵老师提交上来的材料一致讨论决定的,要想撤回这个决定嘛,实在有些难,不过呢,我建议你可以试着再去找一下赵老师,具体怎么做,赵老师知道,你去吧!” 说完抱起保温杯走向开水瓶所在的位置,慢吞吞的擦洗之后又慢吞吞的再次倒水,把背影一直留给贾一白,不再理会。 贾一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朝他鞠了一躬说声谢谢之后慢慢退了出去。虽然校长没有当场撤消开除自己的决定,但毕竟给自己找了一个解决的法子。只是又有点像踢皮球,踢来踢去又踢回到赵老师。 重新走进赵老师办公室时,恰好碰到班长交完作业出来,他愣了一下说: “贾一白,你站在这儿别动,我那里有你一封信,我给你拿来!” 贾一白又好笑又觉得诧异,怎么可能站在这儿不动?又不是一个木偶!不过信会是谁寄的呢?难道是孟琴?想到这儿,贾一白抬脚就要跟着班长回教室,但刚刚拐弯,却看到赵老师爬上楼来。 贾一白停下脚步,心里掂量了一下决定此时此刻还是以复学为重,信可以回头再看。 “怎么?还没走?” 赵老师抬头看到等着自己的贾一白,随口问道。 贾一白苦笑一声,跟在赵老师后面碎碎念: “赵老师,校长说要我再求求你,你会有办法的,赵老师,真的,求求你,我不能不上学,我还要考大学,孟琴,孟琴还等着我呢!” “谁?谁等着你?” 赵老师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孟琴,孟琴在等着你?”赵老师言语间立即充斥着鄙视和不屑,“她跟你说了?她在大学等着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说的?” “没,她没说过,是,是我想” “哼,我就说嘛,我外孙女会等一个运毒的犯罪分子?” 赵老师转头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讽刺: “哼,高中都不能毕业的兔崽子还想追我家琴儿,真是异想天开,瘌蛤蟆想吃天鹅,白天鹅的肉!” 贾一白一边跟着走一边气得差点吐血,但仔细一想现在不是争狠斗气的时候,所以立即换成一幅讪笑巴结的苦相,继续哀求道: “赵老师,您也不想我是瘌蛤蟆啊?!所以您让我复学,我将来考上大学就是黑天鹅,不就能配上你们家白天鹅了?!赵老师,求求你,求求你想想办法吧!” 赵老师气鼓鼓地把书本往办公桌上一扔,坐到办公椅上直喘粗气,斜了一眼仍然紧跟在屁股后面一路哀求的贾一白,烦躁地吼起来: “想个屁,你的劣迹在哪所学校都会被开除,我原来以为你会比你姐强,但你成绩比她好又有什么用?天天打架逃学旷课,还运毒?!” 说到这里赵老师气得发抖,不得不停了一下,然后缓过气来继续数落: “嘿,现在倒好,学上不成就罢了,心里还这么不正经?竟然想着我家琴儿,我家琴儿是你能想的吗?等等,” 赵老师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眉头一皱: “看来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想谁不好?想我家琴儿,我家琴儿可是你堂姐!有堂弟想堂姐的吗?你个变态的瘪犊子!” 赵老师的嗓门越来越高,猛然拿起桌子上的书本朝贾一白砸了过来,贾一白连忙躲过,其他老师也赶紧走上来劝赵老师消消气,同时七嘴八舍地叫贾一白快滚。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贾一白不得不赶紧“滚”,他像只丧家之犬似的逃出办公室,一路又急又气又羞又恼,冲到楼梯拐弯处时想也没想就直接跳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贾一白”三个字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大呼小叫的“啊”声里,待他落地抱头翻滚坐实之后抬头看到一张“纸片”正从空中悠悠荡荡地飘下,然后轻轻地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正是一封信,落款处正是“孟琴”二字。 贾一白捧起怀里的信,不禁喜极而泣,没想到他终于等来了孟琴的回音。上天真会捉弄人,就在他上大学的希望快要破灭时,却等来了另一个希望。看来,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的同时,却真的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虽然字迹跟孟琴的有些不太一样,孟琴的字娟细潇洒,这封信写得虽然工整但总觉得太过工整,好像小学生模仿字贴,但此刻的贾一白哪里会去多想,就急不可耐地拆开了信封。 内容不多,只言片语,第一段说什么学习紧张,一直没回信请见谅之类的借口,第二段却是她马上就回家备考,寒假提前回来,约他有时间“悄悄地”到孟庄见一面。 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贾一白简直无法理解孟琴的思路,按她之前一贯的行事风格以及对自己的态度,寒假提前回来并约自己到孟庄见面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还要悄悄的? 但眼前的这封信? 贾一白此时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激烈辩论,白人儿说不可能,孟琴不会这样做。黑人儿说怎么不可能?水滴石穿,她被贾一白的坚持打动了。白人儿仍说不可能,孟琴可是贾一白的堂姐,关系不能再发展了。黑人儿冷笑一声说怎么不可能,孟琴一看就不是孟家人,所有的人都在骗贾一白,贾一白与孟琴完全有可能 最后,贾一白决定——回孟庄,见孟琴! 当孟仁德拿着书本从教室里出来,得知贾一白被学校开除时,先是大吃一惊,又得知贾一白竟然现在要去孟庄见孟琴的时候,立即气得暴跳如雷,只听“叭”地一声脆响,孟仁德扬手赏给贾一白一个大耳刮子。 “爹?你!” 贾一白捂着半边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孟仁德,这是亲爹第一次打他。 “打醒你没有?” 孟仁德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你不思进取,被学校开除了都不在乎,还在想什么孟琴,孟琴,是孟琴重要还是考大学重要?” 一耳光果然使贾一白慢慢冷静下来,他耳边回荡着赵老师的话,虽然难听,但很实际,如果自己不能考上大学,想追孟琴,确实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于是他把学校的情况述说一遍之后,孟仁德却想出一条险计——去孟庄求赵春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夜探孟庄 求赵春花也就意味着求孟仁道。孟家除了孟老六都是男人当家,所以表面上去求赵春花,实际上去求孟仁道。想到孟仁道,贾一白心里便一阵犯怵——他那被自己戳瞎的左眼,他那半拉子头发,他那身上仍带着前村长的威严,他那冷不丁露出恶意的骨碌碌转的右眼珠子还有他的女儿孟琴。当孟琴姣好的容颜在面前轻轻飘过,顿时感到一股暖流灌进心房,他立即同意了孟仁德的计策,认为这个计策虽险,也不管能不能达到复学的目的,只要他能看到朝思暮想的孟琴,一切就都值了。 杨老师收拾了一包红糖条阿诗码和两瓶二锅头,贾一白看了看,心想这些玩意在孟仁道眼里根本算个零,他在乎的可是那价值连城的宝贝。不过如果什么都不拿,倒显得孟老八家一点诚意都没有,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提在手里。 为了符合“悄悄的”的约会要求,夕阳西下的时候父子俩才坐上去孟庄的面包车。夜幕降临时面包车像一只游魂静静地驶入孟庄村头,光凸凸的梧桐树枝发出“吱啦啦”的声响,最后一片枯叶擦着车窗玻璃无奈地落下,宣告了它挂在枝头的幻想和努力最终都付之东流——强留的,终归将会失去。 冬天夜晚的黑雾来得又快又猛,不一会儿,整个孟庄便陷入一片乌黑之中。父子俩悄悄地走到孟仁道的院门前,孟仁德抬手敲了敲,院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贾一白伸手推了推,发现院门从里面上了锁。正在孟仁德嘀咕着是不是家里没人时,却看见贾一白已经半蹿着身子两手扒住墙头,接着两腿一蹬,整个人便从墙头跳了过去。孟仁德想要斥责已经来不及,就听到贾一白从里面取下挂着的锁,把院门轻轻打开了。如果孟仁道院子里有灯,就能照见贾一白得意的神色和孟仁德脸上的愠怒,但孟仁德此时不好发作,只是小声警告: “不要胡来,我们是来求人的!” 贾一白撇了撇嘴巴,认为和约会孟琴相比,求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顺带的小小任务。 不过,很显然,孟琴没有做好约会的准备,甚至连灯都没有给他留一盏,因为孟仁道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都是一片漆黑。贾一白不禁暗生奇怪,但来都来了,不管再奇怪,还是先见到人再说,于是着急地抬手在正房的门上敲了一下。 “谁?” 里面立即传来孟仁道警醒的声音。 父子俩同时给吓了一跳,刚才还以为所有人都睡下了,没想到刚敲了一下,孟仁道就在黑冷的夜里发出一声苍老的警醒的质问。 几秒种之后,反应过来的孟仁德才发出嘶哑的嗓音: “啊,我,五哥,我老八!” 里面突然又安静了,随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老八,你来干什么?” “哦,五哥,我,我来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 “哦,这个,是一白的事儿,他,他想复学!” 里面再次安静下来,不知道孟仁道在做何打算,不过贾一白却闻到周边空气都是拒绝的味道。 过了很久,孟仁道问: “他来了吗?” 贾一白立即会意,连忙清了清嗓子回答: “五大爷,我来了!”顿了顿又问,“孟琴回来了吗?” 孟仁道的声音突然有些慌乱: “哦,她,她啊,她回来了吧!” 贾一白内心一阵狂喜,丝毫没有留意孟仁道声音的异样,他连敲三下房门,急切地请求道: “五大爷,孟琴约我来的,您开门吧!” 但里面并没有传出脚步走上来的声音,而是一阵窃窃私语声。 趁着这个空档,孟仁德朝贾一白看过来,不过在黑夜中只看到贾一白年轻稚嫩的轮廓,但他此时很想再给贾一白一个耳刮子,再次问问他是孟琴重要还是复学重要?! 等不到孟仁道走上来开门的声音,贾一白再次抬手敲了几下,却听到孟仁道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 “奇怪,我家院门后面挂着锁,你们怎么进来的?!” 贾一白不觉好笑,孟仁德也不知怎么回答,他挠了挠后脑勺,小声说: “没上锁,五哥!” “哼,上了锁也难不住他吧!” 嘿,你猜的没错!贾一白正暗暗得意,却突然听到一串金属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不知孟仁道在摆弄什么物件。接着,房内的灯突然亮了,透过门缝贾一白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吱呀”一声,只见赵春花出现在面前,在她身后远远地坐着神经紧绷的孟仁道: “你小子进来把插销插上,站到门后不准动,叫你爹进来!” 贾一白笑了笑,心想孟仁道今天可真是草木皆兵,好像生怕自己对他们怎么样似的,但他今天可是求人复学来着,不对,贾一白急忙朝屋内扫视一遍,但哪里有孟琴的影子?于是低头向站在面前的赵春花问: “孟琴呢?五大娘,孟琴不在?” 赵春花脸上掠过一道惊慌之色,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扭身返回屋内坐在孟仁道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些举动与以往的她完全不一样。孟仁道却转了转右眼珠子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她啊,她今天去老六家找孟娥玩,几个孩子都去了,所以我们睡得早!” 贾一白实在不明白孟老六的女儿孟娥,傻里傻气的有什么好玩,但自小孟琴和亲姐就好像喜欢去他们家玩,可能觉得跟傻瓜在一起显得自己特别聪明吧!但孟英c孟丽和孟玲都一起去的情形还真少见,不过管他少见多见,既然孟琴不在这里,那么求人复学的事情速战速决才好。 贾一白待孟仁德走进来之后转身把插销插好,然后站在门后一动不动,不过心里更想着早些离开,好去孟老六家约会孟琴。 孟仁德老老实实地把礼物放到孟仁道面前的桌子上之后搓了搓手,面露羞愧,低着头小声说: “五哥,五嫂,一白这孩子吧,唉,转过来就没有好好上过学,这半年做了些不好的事” “哼,他什么时候做过好事?” 孟仁道不加思索地打断了他。 孟仁德摇摇头苦笑道: “五哥,五嫂,这孩子最近旷了几天课,赵老师就把他开除了,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好人,好孩子,一点都不坏,而且,他还要考大学呢!” “我呸,老八,说这话你也好意思?怎么啦?今儿个反正来求人,索性不要脸皮了是不是?” 孟仁道丝毫不留情面,不仅把贾一白贬得极低,连贾一白的爹也没放过。贾一白有些恼怒,但又无言以对。孟仁德的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又羞又恼,急得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 孟仁道得意极了,他斜睨了一眼站在门后的贾一白,突然轻蔑地说: “考大学?嘿,这小子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另说呢!” 没等父子俩回过神来,赵春花倒先着急了: “你,你说什么呢?!” 说着她埋怨地瞪了孟仁道一眼,接着及时地转向孟仁德,“老八,你是想叫我请我爸帮忙收回对一白的开除决定是不是?” “嗯,是的是的,他五嫂,哦,五大娘,不,五嫂!” 孟仁德连连点头,感动得语无伦次。 “可能性不大,我爸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实际上犟得很,他认准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屋子猛然安静下来,失望的空气在四周盘旋,贾一白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孟仁道嘿嘿一笑: “这事儿也不一定就没辙,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办法?” 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问。 孟仁道却偏偏慢慢悠悠,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右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最后才盯着贾一白说出几个字: “先把雪玉交出来!” 回过神来的贾一白哑然失笑,果然他最在意的还是宝贝。 贾一白想了想问: “你肯定雪玉在我身上?” 孟仁道挑了挑眉毛说: “当然!” “在哪里?” “在你胃里!” 贾一白第一次听说雪玉原来在自己胃里,当然这是孟仁道一厢情愿的认为,他自己可是知道雪玉并不在身上,不然做了那么多次胸透,医生也从来没有大惊小怪地指着胸片说:“瞧,你小子胃里有个东西!” “五大爷,你既然知道雪玉在我胃里,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取出来吧?!” 孟仁道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点了点头说: “吃点什么作呕的东西吐出来就行了!” 贾一白更是第一次听说这玩意原来是这样取出来,正不知该如何反怼时,孟仁德却急忙大声辩解: “不,不可能!五哥,一白根本没有那东西!” 但孟仁道根本没有理他,仍然盯着贾一白说出一句更可怕的话: “小子,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趁早把雪玉吐出来,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什么?你说什么?” 孟仁德急得一下子站起来,朝孟仁道伸出双手,似乎要去抓他的衣领,但又不敢,只好悬在半空。 孟仁道把孟仁德轻轻推到一边,继续盯着贾一白说: “小子,你是个聪明人,雪玉毕竟是个异物,在人体内肯定会散发有害物质,时间长了,小命可就不保喽,所以我劝你早点把它吐出来!”顿了顿,继续说道,“嘿,小子,我是为你好!” 最后一句话何曾熟悉,那个神秘的不知是敌是友的瞎子李每次取血时都会说这句话,不过他前面的言论把父子二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小子,如果今天你把雪玉给我,不仅能救你一命,我还会叫你五大娘去向赵老师求情让你复读,而且嘛,嘿嘿!”孟仁道欲言又止,他扭头看了看赵春花,“我还可能把琴儿嫁给你!” “啊?” 三人同时脱口而出一个啊字,谁会料到‘美事’来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贾一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被孟家人称做堂姐的孟琴怎么可能嫁给他这个堂弟?虽然非常惊喜而且意外,但更多的是不解,心里猜测莫不是眼前的老头子这会儿被雪玉迷昏了吧?!再仔细看到孟仁道鬼迷心窍的右眼珠子和似笑非笑的老脸,贾一白突然明白了他的诡计,于是换了个舒服的站姿,不紧不慢地说: “五大爷,你错了,雪玉不是吐出来的,而是动手术取出来的,你明天陪我去医院,我请医生取给你,怎么样?” 孟仁道果然一愣,疑惑地问: “真的?” 贾一白故做郑重地点点头,看到孟仁道信以为真的样子不觉好笑,突然脑袋一抽,继续逗弄道: “要不,你取一把刀来,我现在挖出来给你!” 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孟仁道却也当真: “真的?” 贾一白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 ”当然真的,不过你家孟琴真的可以嫁给我?她不是我的堂姐?“ 孟仁道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许诺道: “当然真的,不过你要先把雪玉给我!” “我不同意!” 坐在一旁的赵春花突然说话了,她好像已经憋了很久,瞪着孟仁道说: “她是我养大的,跟我亲生的一样,你不能为了雪玉毁掉琴儿的一辈子,你太自私了!” 这种猜测和推论几乎已经在贾一白内心深处定了形,但猛然听到赵春花的证实还是大吃一惊。果然,孟琴非赵春花亲生,看来,亲爹一直在骗自己,孟琴完全可以迎娶。 但赵春花却不同意,怎么办? “疯婆娘,你懂个屁,男人说话少插嘴!” 孟仁道急得一顿闷吼,把赵春花吓坏了,可能在他们几十年的婚姻中,孟仁道从未如此凶恶地骂过她。 “可,五哥五嫂,一白身上根本没有那玩意,不可能取出来啊,五哥,一白开玩笑的,开玩笑“ 孟仁德眼见控制不住局势,他明白用刀挖出来几个字意味着什么,急得满头大汗,朝孟仁道和赵春花连连摆手摇头,接着又气得朝地上跺了一脚,回头骂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你这个臭小“ 话音未落,突然从背后传来孟仁道一声大吼: “老八,你给我滚一边去!” 同时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直奔屋内后墙。 而孟仁道在推过孟仁德之后便伸手从自己坐着的椅子下面抽出一把事先藏好的菜刀,举起来指着贾一白怪叫: “你小子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贾一白被孟仁道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没明白孟仁道的意思,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见贾一白没有回答,孟仁道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跑过去一把揪住还未站稳的孟仁德的后衣领,然后手臂使劲一绕就把孟仁德搂在怀里,而菜刀也同时顶住了孟仁德的脖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险中求胜 一次次接近目的的诱惑已经使孟仁道燥热难耐,但一次次从空直落的否定和拒绝却使他几欲疯狂。于是,在孟仁德这个碍眼的老头彻底否定之后,欣喜马上就要变成绝望。此刻,他终于变成恶魔:即使杀人也要实现他的目的——夺取雪玉! 孟仁道瞪着通红的右眼,手里的菜刀死死地顶住孟仁德的脖子,看到贾一白和赵春花近乎呆滞的表情,感到胜利就在眼前。 贾一白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好像试图把亲爹从疯子孟仁道手里解救出来,却听到孟仁道大吼一声: “呔,臭小子,你再往前一步,你爹立马见阎王!” 贾一白吓得立即停住,不敢上前。 来自贾一白的威胁暂时止住,孟仁道有心思看了一眼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赵春花,命令道: “你,去拿刀,老三送我的那把!” 但赵春花只看到孟仁道的嘴巴在动,耳朵里却没有灌进一个字。直到凶神恶煞般的丈夫朝她的方向在空中蹬了一脚之后,才渐渐听清楚眼前这个已变成陌生人的话语。果然,她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嘴里喃喃道: “不,不,不可以!” 孟仁道的右眼瞪得又大又圆,眼珠子快要迸飞出来,发疯一般乱吼乱叫: “快去拿,快去拿,死婆娘,愣着干嘛?不然我连你一起剁!” 赵春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刚才“疯婆娘”三个字是孟仁道急躁状态下口不择言的称呼,还算情有可原,但这次孟仁道尖利的“死婆娘”三个字则像利箭一样穿过她的心脏,她感到心痛难忍,痛到窒息。这个相濡以沫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最亲爱的男人竟然对她骂出“死婆娘”三个字,这是何等的羞辱和嘲笑?! 她在孟仁道的脸上仔细地寻找着,试图在孟仁道的右眼里找到一丝温情或者立即转怒为笑的迹象,但孟仁道没有,丝毫没有,他冰冷而愤怒的眼神根本没有一点改变,就像一道阴冷的坚冰没有一丝裂痕。赵春花彻底绝望了,她慢慢流下两行眼泪,紧握拳头,咬住嘴唇,坚定决绝地转身走进里屋。 此时的孟仁德早已吓得浑身瘫软,不过因为脖颈上顶着致命的菜刀而产生的极大恐惧才没有使自己滑跌下去,不过当他看到赵春花从里屋出来后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时,突然死命挣扎同时大声吼叫: “别,别乱来,五嫂,不要!” 但赵春花没有理他,反而眼神坚定,语气平静,死死地盯着孟仁道说: “李秀莲再狠也狠不过你,你娘再狡猾也狡猾不过你,你是孟家最狠最狡猾的孬种。她们的计谋还没开始实施,你倒先她们一步实施你的阴谋。扮琴儿给一白写信,一连几天把几个孩子都支走。好吧,今天我把这把刀拿出来,是我最后一次听你的吩咐。结婚几十年,原来你对我的一切都是装的,为了雪玉,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不要。好,明天开始,你是你,我是我!” 说完把尖刀递到孟仁道面前。孟仁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 “春花,你误解我了,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刀给那小子!” 赵春花略略一愣,慢慢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到贾一白面前,说: “一白,这次如果你能大难不死,我一定会求我爸让你复学,不过,你要先能大难不死!” 说完,把尖刀塞到贾一白手里,意味深长地看了贾一白一眼,然后转身走进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大难不死?没错!贾一白心想:复学,考大学,还有迎娶孟琴的前提都是大难不死——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刚才不是要挖出来给我吗?你倒是挖啊!” 孟仁道急赤白脸地大声吼叫着。 贾一白看了看手上的刀,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千不该万不该逗弄眼前这个已经疯掉的男人,明明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雪玉,恨不得把自己撕得粉碎也要攫取那宝贝,偏偏自己还上他的道,着他的魔,主动把自己当成一只羔羊送到他这只老虎嘴里,真是悔不当初! “臭小子,不挖是不是?嗯?” 孟仁道咬牙切齿,同时手上使了把劲。只听孟仁德发出一声痛苦的“哎哟”之后,就看到顶在他脖颈上的菜刀下面缓缓流下一道红色液体。 “不要!” 贾一白大叫一声,但旋即他便听到自己的要求显得多么空洞苍白! 孟仁道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 “把雪玉挖出来,你爹就死不了!” 贾一白感到背上的冷汗不断渗出,他多么痛恨眼前这个可恶的为了雪玉不顾兄弟之情齐眉之情和家族血脉的半瞎的死老头子,这个死老头子可以拿刀要挟亲兄弟,咒骂几十年的老伴,并且嚎叫着要亲侄儿举刀自杀——没有人性的死老头子 “再来一刀吗?” 这时突然又传来孟仁道阴冷的恶狠狠的声音,他气极而扭曲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丝笑意,但那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 “好,我挖!” 贾一白无可奈何地说道,他慢慢解开棉袄和里层衬衣的纽扣,但大脑同时在高速运转,思忖着怎么解决眼前这个要命的难题。当他把尖刀慢慢举起对准自己裸露的胸膛时,突然灵光一现,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贾一白双手握住刀柄慢慢抬起头来,用尽量平和的语调问道: “五大爷,你真的很想得到这个雪玉?” “废话,谁不想?!” “如果我把雪玉给你,你同意把孟琴嫁给我!” 孟仁道还没回答,却听到孟仁德嘶哑的声音: “臭小子,还想着孟琴,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孟琴?!” 贾一白笑了笑,继续问道: “五大爷,孟琴根本没回来,是你把我骗到孟庄,就是想把雪玉弄到手?” 孟仁道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哼,算你聪明!几个孩子也被我支走,省得他们碍手碍脚!” “除了你,李秀莲和老太婆也想要我的命,为了雪玉?只不过你想先他们一步弄到手?” “没错,不过老太婆现在不想要你的命,她还没同意李秀莲的计划!” 贾一白略一思索,看来李秀莲因为龙哥的事情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不过好在老太婆现在还没有同意她的计划,但转念一想老太婆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自己的命,真不知她在打什么算盘。 “该问的都问了,你还等什么?” 孟仁道显然已不耐烦,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左半拉子头发被他甩到脑后,露出那颗灰白色的狗眼珠子。 “好吧,八年前,老三所说的半张纸,灵缘图案的下半部分不见了,你可知下半部分写的什么?” 贾一白按捺住紧张狂跳的心,故做冷静地问道。 孟仁道果然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下半部分写的是雪玉的属性,碰到金属物体会立即幻化成水,消失不见!” “你说什么?” 孟仁道惊讶不已,大声质问。但接着仿佛确信贾一白所说的话,不禁设想如果雪玉真的碰到金属物体而消失不见,那么贾一白手里的尖刀便不能使用!想到这里,他的身体稍稍松垮,手臂稍稍下垂。 “还有,你们以前只知道雪玉不能见光,其实是因为雪玉见了光立即就会散发毒气,方圆几里寸草不生,人类也会中毒,活不过三十年就会毒发身亡!” “啊?!” 孟仁道完全想不到雪玉竟然是这样的不能见光!退一步讲,即使真的贾一白用别的什么器具把雪玉挖出来了,在这黑更半夜不点上盏灯断断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但如果雪玉见了光,那么自己岂不是也会中毒?这可如何是好?孟仁道边想边摇头,不觉身子越来越松懈,手臂也越来越下垂,连菜刀渐渐离开孟仁德的脖颈也浑然不觉。 但贾一白却把这些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甚是欣慰,不过他还需要再来最后一记猛击: “而且,雪玉的存放很特别,要么藏在男人胃内,”贾一白转了转狡黠的眼珠,淫荡一笑,“要么藏在女人阴处,五大爷,你家女人多” “你,畜生!” 孟仁道突然大吼一声,扔掉怀里已经懵了的孟仁德,举起菜刀发疯一般冲向贾一白。 盛怒而癫狂的孟仁道此时哪里是贾一白的对手,只见贾一白轻松躲过,同时伸出右腿在扑了个空但用力过猛而前扑的孟仁道屁股上补了一脚,只听“咣当当”菜刀落地的声音与“扑通”一声孟仁道趴地的声音同时响起。贾一白怎肯放掉报仇的机会?!当他斜跨大腿一屁股坐到孟仁道腰部,举起手中的尖刀欲往下刺时,却感到右腿被人死死抱住,身后传来亲爹颤抖而急躁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杀他,饶了他吧,孩子!” 贾一白回头一看,看到亲爹眼中的恐惧和哀求,才突然明白自己正在做一件可怕而残忍的事情。于是他立即把尖刀扔掉,在孟仁道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疯狂扭动身体的同时,死死地骑住他的腰部,接着脱掉棉袄,用棉袄的两只袖子把孟仁道的双手扯到背后牢牢地系在了一起。 就这样,贾一白充分发挥想像力和用他胡编乱造的功力彻底迷乱了已然疯掉的孟仁道的脑核,并成功解救了马上没命的人质亲爹。 父子俩冷冷地看着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疯狂扭动和大骂的孟仁道,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贾一白走到里屋门口,抬手敲了敲,趁着孟仁道喘息的空儿,平静地对着里面说道: “五大娘,我还活着,”顿了顿,又低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年前最后一周,贾一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重返琉璃镇中学,不知道五大娘有没有去求赵老师,也不知道赵老师有没有同意,更不知即使赵老师松口学校会不会让自己复学。贾一白总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父子俩那天晚上干的事儿根本不是去求人,而是去“杀人”还有“杀感情!”贾一白心情低落,在去学校的路上甚至设想着大门口的保安都会把他拦在外面,那样岂不是太丢人?! 不过好在大门口的保安并没有出来,贾一白侥幸地跨过校门,同时特意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公告栏,那份已经有些发黄边缘翘起的开除他的通知还是稳稳地贴在上面,贾一白越加沮丧。他慢吞吞地走进教室,忽略掉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依然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眼又瞥见李小蛟的位子也是空的。 刘小虎凑上来说: “一白,你不是被开除了吗?”接着朝李小蛟的位子扭了扭头,“李小蛟从元旦过后就没来了,不知去了哪里,你们两个当初一起玩失踪吗?” 按理说,贾一白觉得应该为自己协助公安破了个大案而高兴,但总是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内疚,内疚而害怕。 他没有回答刘小虎的问题,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翻开几乎全新的课本,这时听到班长在门口叫他: “贾一白,赵老师要你去他办公室!” 赵老师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冰冷得好像屋檐下凝结的尖而细的冰凌。 贾一白暗道不好,看来复学无望。他站在赵老师的办公桌前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绞着双手。两人一声不吭,赵老师盯着贾一白,贾一白盯着地面。 过了好大一会儿,赵老师终于叹了一口气,抱起膀子,上半身往后靠到椅背,冷冷地说: “你想复学的事情春花跟我说了!” 贾一白连忙抬起头,他以为能够再次看到赵老师慈祥的目光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但赵老师却仍然冷冷地说: “你虽然大难不死,但你拆散了一个好好的家庭!” 贾一白一听连忙慌乱地低下头去,他应该猜想到那天晚上赵春花对婚姻的选择,不过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老年听闻女儿婚姻遭变的恩师,心中感到极度愧歉,恨不得给自己几十个巴掌。 空气变得又冷又稀薄,贾一白快要喘不过气来,突然迎来几句令他热血沸腾的话语: “不过以你当时的处境,我也理解你的做法,换做谁,保命都是第一位的,念你骨子里还算个善良的孩子,所以我向校方提出了正式的复学申请!” 贾一白感激得再次抬起头来,但这次他仍然没有看到赵老师温和的表情,而且下面的话令他更加绝望: “但校方认为你经常旷课,无视学校的纪律,而且与黑社会有染,怕你劣性不改,将来会给学校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最后没有批准!” 贾一白仿佛看到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最后沉入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洞,而且这次孟琴的脸十分清晰地闪现在眼前,并且坚定地说出四个字: “再也不见!” 贾一白几乎晕眩,他想伸手抓住什么,但胳脯却虚弱无力地抬不起来,他想喊些什么,但发现肺泡里一点气体都没有,声管根本无法鼓动。 “所以,开除你的决定是不会变的,但还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保留了你的高考报名的名额,也就是说你可以通过自学,将来回校参加高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临刑探监 贾一白的心脏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大起大落,他似乎看到孟琴又笑笑的摇着手回来了,此时他觉得自己的心慢慢被幸福和感激的温热的水煨暖着,浸透着。一股无声无息的力量悄然从他的脚心处爬上来,爬过小腿,掠过大腿,游过小腹,最后抵达胸腔,像一股从未有过的新鲜血液注入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跳动的心脏。现在,心脏重新缓慢而有力地跳动起来,贾一白的脸色重又恢复了红润,意外的惊喜使他有些飘飘然。他抬手在鼻子下面毫无章法地摸了一把,不知所措地高兴和激动,但他不经意间却看到赵老师依然铁青着的脸。 他突然明白自己小小的“死而复生”的希望和幸福却是建立在赵老师女儿赵春花不幸的婚姻之上,那天晚上孟仁道愚蠢而粗暴得发疯一般的言语想必已经彻底伤了相伴几十年的老伴的心,所以他可以想见赵春花在孟仁道鬼哭狼嚎的时候是如何决绝的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孟庄的家,头也不回,肯定如此,头也不回! 贾一白再次感到于心不忍,后悔万分,他怯怯地看了看赵老师的脸,小声地问: “赵老师,五大娘她,我” 赵老师严厉的眼神扫过身体和站姿都显得非常愧疚的贾一白之后,落寞地端起面前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杯,扭头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闷闷地呷了一口,摇了摇头说: “那是大人的事情,你走吧!” 树枝上飞来一只觅食的麻雀,那麻雀的小脑袋快速地左右扭动之后便向自己脚下的树枝啄了几口,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突然毫不留恋地”吱“地一声急速飞走了。 “对不起”三个字一直在贾一白的肚子里打转,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在这沉寂而寒冷的中午时分,在这压抑难忍的气氛里,在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师——把自己的痛苦深深地压在心底,仍然为了一个”坏“学生而极力争取到高考名额的可敬可爱的老者面前,贾一白渐渐感到“对不起”三个字在这么一个德高望重拥有高尚情怀的恩师面前根本无关紧要,甚至多余,他要的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轻飘飘的道歉,而是要看到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的场景并感受到的幸福。 贾一白慢慢转身朝门外走去,此时他多么希望赵春花的家人,任何家人,只要能够使她的家庭重归和睦,此时对他提出任何要求,任何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全盘答应,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但他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教室,一眼又瞥见空着的李小蛟的座位,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罪人。作为与黑龙会提供物资供给至关重要的人物李国强的小儿子,李小蛟这次肯定也在劫难逃,虽然不是黑龙会的成员,但也应该不会轻判。沉思良久,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达愧疚之情的办法,只好无奈地收拾好书包,在下课铃响之前离开了这间就读不到半个学期的学校。 在他骑进琉璃镇,刚刚拐过邮电局的路口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影,他飞速地骑到她的面前,对她莞尔一笑: “琴儿,你回来了?!” 背着一个书包推着一个箱子的孟琴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相较于暑假时又成熟了一些的大男孩,轻轻点了点头说: “嗯,刚下火车!” “现在回孟庄还是去雪糕厂?还是,去我家?” 贾一白把箱子放到后座,推起自行车陪在旁边慢慢地往前走着,全然忘记不久前他给面前的心上人家里制造了一场多么大的灾难,竟然还异想天开地希望把孟琴接到自己的家里。 “当然回孟庄!” “哦!” 贾一白有些失落,看着孟琴令人心动的娇俏侧颜,想起他那些全都石沉大海的信件。 “琴儿,你没有回我一个字!” 孟琴的步子顿了顿,接着又往前走去,答非所问: “贾一白,你应该叫我堂姐!” 接着突然咦了一声,抬起头来问道: “你应该还没有放假,怎么跑回来了?” 贾一白立即想起自己已被开除,而且刚刚在这个“堂姐”家里惹出了一件大祸事。他心虚地红着脸摇了摇头,没做任何解释。 “好了,你不用送了,我要回家了!” 两人走到拐去孟庄的路口,孟琴把箱子从自行车后座上取下,推起来往一辆早已等在那里拉活的面包车走去。 “琴儿!” 贾一白远远地叫了一声,孟琴停下脚步回头等着他说出下文,但贾一白却只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 “对不起!” 看着孟琴乘坐的面包车一路向北绝尘而去,贾一白开始担心起来,不知孟仁道的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是否赵春花已经离开孟家?还是仍在闹离婚?孟仁道是否因为不愿离婚而对她大打出手?孟英几姊妹是否面对中年父母的离婚大战而天天战战兢兢,苦恼不堪? 现在,孟琴即将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一个面临解体的家!而造成这个严重后果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贾一白,如此,孟琴究竟会怎样? 贾一白不敢想下去,他只觉得从下一秒开始他就要面对孟琴怒不可遏的脸,但只是一直那样愤恨地盯着他,坚决不对他实施任何一种惩罚的方法,让他自己体会她对他的愤恨,直至生命的尽头。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惩罚? 贾一白满脸的生无可恋,到家之后孟仁德以为他是因为失学而这幅表情反而劝慰了他几句,并且交待杨老师好好教一下他,争取来年考个中专也好。杨老师马不停蹄地开始找齐高三所有的课本,好在贾一白学文科,很多科目只需死记硬背即可,数学和英语凭着杨老师自己的学识教会贾一白也不是一件难事,又好在贾一白天资聪颖,大家对贾一白来年的高考几乎没太操心。 晚上,贾一白坐在床沿上仍然愁眉不展,他看着杨老师忙里忙外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件事: “杨妈妈,龙哥现在押在哪里?” 杨老师听闻贾一白的话愣了愣,然后警觉地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总觉得对不起他,我想去看看他,还有李大蛟他们!” “那地方能是你这毛头小子去的?那可是监狱,听说马上就要枪毙了!” 孟仁德不知何时走进来,他背着双手一脸严肃,显然极力反对儿子冒出来的想法。 贾一白虽然知道毛永龙凶多吉少,但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执行死刑,他惊愕地呀了一声之后开始有些后怕,其实这种后怕也在孟仁德和杨老师心底慢慢升起,三人沉默不语了好一阵儿,杨老师才缓缓地说: “行刑前可以允许家属看望一次!” 想了想又改口道: “其实不去也罢!” 孟仁德默默地看到贾一白眼睛中突然亮起来就没再暗下去的光芒,最后叹了一口气说: “明天我陪你去,免得你良心不安!” 果然知子莫如父,贾一白感激地朝孟仁德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微笑。 深冬的苏北已然是冰天雪地,寒风彻骨。揣着欧阳局长开具的一份证明,孟仁德带着贾一白往南京进发。省城监狱非常好找,而且会见之前的申请也异常顺利,几乎没费什么事儿父子俩便如愿以偿地坐到了会见的窗口处。 等了一阵子,提审的狱警却告知毛永龙不愿见他们,这让贾一白很失望。无奈,他只好请狱警转告毛永龙他的愧疚之意,狱警离开一会儿之后,正待两人要起身离开时,狱警却带来了毛永龙。 只见毛永龙步履沉重,跟入狱前相比,虽然白了不少,但瘦了很多,几乎瘦成皮包骨,看上去非常虚弱,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和从容,变得有些痴傻,神似他爸毛老师。 贾一白心里一阵抽紧,没想到那么一个强壮有力的汉子也会被监狱折磨得形销骨立,而且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汉子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小白狼!” 毛永龙坐下来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声音虚弱无形。 “龙,龙哥!” 贾一白立即站起来,声音颤抖。 毛永龙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苦笑一声说: “你坐下来,我们哥俩说几句话。嘿,孟老师你也来了?谢谢你!” 孟仁德不知说什么好,连忙把带来的水果往窗口里面推塞,但太过紧张,不小心掉出一只鲜红的苹果。毛永龙捡起来抱在手里爱怜地抚摸着说: “够了,让我看看它,很久没看到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贾一白眼角一阵发酸,慢慢坐下来才发觉刚才毛永龙用的字眼是“哥俩”。 “兄弟,人这一生就是一个因果轮回,你做的事都是因,你得到的都是果,你信命吗?” 毛永龙的双眼发出一丝微光,这个结论应该是他在入狱后反思过往时悟出的人生真谛,不过对贾一白来说这句话却意味着宿命论,年轻气盛而且离死亡还遥遥无期的他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说法?贾一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过却比哭还难看。 “唉,算了,你不信就算了,等你信命的那一天说明你也老了!” 毛永龙似乎要放弃向贾一白灌输宿命论的想法,但孟仁德突然抢着说: “兄弟,我信,我信命!” 望着双眼满是诚恳的孟仁德,毛永龙发自内心地笑了: “哥们,你信命说明你老了!” 接着扭头对贾一白说道: “兄弟,我信命,所以我不恨你,我走到这一步是我自己种下的因,跟你无关,所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也不用感到良心不安,当然更不用担心我死后会找你索命。不会的,我会安心地去投胎转世,下辈子肯定做个好人。娶妻生子,珍惜所有,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地活一辈子!” 说着兀自站起来转身往回走去,手里仍然摩挲着那只苹果。 “龙哥!” 良久才反应过来的贾一白朝毛永龙叫了一声,但毛永龙仿佛没有听到,他径直往前走,不久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无限惆怅的父子俩挤上回琉璃县的火车,一路相视无语,他们明白,死人的原谅可以忽略不计,活人的报仇才叫人害怕。 两天之后,美丽放假回来,感觉到家里没有因为贾一白失学而产生的压抑氛围之后便嚷嚷着要去杨外婆家里玩。苏北的习俗是年后第二天才走娘家,但杨老师拗不过美丽的央求,只好勉强答应。 第二天拉开窗帘一看,才发现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片洁白,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凛冽的寒风冰冷刺骨,贾一白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一跳一跳地跃过地平线,万缕金光映照在茫茫白雪之上,仿佛一大片闪着光的碎银黄金,惊艳而耀眼。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大家伙都在趁年前的最后几天采购年货,到处一片抢购的繁忙景象。有人甚至扛着整整半扇猪肉,吭哧吭哧地往前走,有人干脆推着板车采买,上面装满了猪肉c蔬菜和鞭炮之类,一路大呼小叫地吆喝着挤过,整个琉璃镇好不热闹! 平时菜市场周围的面包车这会儿竟然都不见了综影,孟仁德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为了维护治安,交警连夜出动,把面包车全都赶去了汽车站。无奈,一家四口只好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往汽车站赶。可到了汽车站才发现到处都是寻找车子要出远门的焦急的人,孟仁德围着汽车站转了几圈终于在出口处找到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面包车,司机正好头天夜里从琉璃县送一位住在琉璃镇的客人回家,到了琉璃镇已是半夜,于是索性等到天明准备再拉几个客人一起回县城,但由于车子太破,没人敢搭,所以才剩下来。 一家人犹犹豫豫地走上去刚刚坐定,美丽突然捂着肚子说肚子痛,杨老师只好陪她去找厕所,留下贾一白和孟仁德在车上尴尬地等。司机是个小年青,留着两撇小胡子,回过头来朝两个人笑了笑然后旋转钥匙,挂起手档,脚踩油门,面包车突然一个猛子往前蹿了三四米远,又“嘎吱”一声停住,这一开一停把父子俩震得惊慌失措,如果不是抓得稳,两人估计会从不能关紧的破窗上面被猛甩出去。 “怎么回事?你?!” 孟仁德鲜少发脾气,这次也忍不住了,惊魂未定之时便向司机大声责怪。 司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只好回头朝两人尴尬地笑着赔不是: “啊,我,我先试试能不能打着,冻了一夜,我怕发动机起不来呢!” “发动机是打着了,怎么又突然停下来?” 孟仁德仍然余气未消地继续质问。 这一次司机没有解释,他摇摇头拿起工具包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围着面包车转了两圈之后打开了引擎盖,开始鼓捣里面一样破旧不堪的零部件。 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开始不安,产生了放弃这辆面包车的想法。孟仁德望了望美丽娘俩消失的方向,说: “一白,你下去找她们,十分钟之内找到又能带回来,咱就希望这车子能修好然后去你杨外婆家,如果回不来,这车咱也不坐了,我也下去找你们!” 贾一白听罢便拉开车门走下车子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行,拐了两个弯之后就看到一处公共厕所。街上人来人往,贾一白不好扯着嗓子叫孟美丽的名字,只好耐着性子等到一个妇女从里面出来,贾一白向她描述了美丽和杨老师的容貌后又请她帮忙进去寻找。正在这时,从女厕围墙后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李秀莲,另一个是孟仁礼。 只见李秀莲泪眼婆娑,肩膀抖动,边走边哭,而握着一根空扁担的孟仁礼则紧跟在后面不停地安慰着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贾一白心中升起,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迎到了李秀莲不期抬头看路的目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祸不单行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李秀莲先是一愣,接着双眼喷出怒火,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立即变得极度狰狞,只见她嚎叫一声便张牙舞爪地朝贾一白扑过来,贾一白连忙闪身躲过。李秀莲扑了个空,更加恼怒,再次嚎叫着扑过来,贾一白只得再次躲过,但这一次李秀莲用力过猛,收身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厕所门口被千万只脚践踏过的脏雪窝窝里。 一直在旁观看的孟仁礼此时急忙扔掉手中的扁担,上前扶起李秀莲,劝说道: “秀莲,你打不过他,别打了,我们先回家,从长计议!” “不,老娘今天跟他拼了!” 李秀莲一咬银牙,挣扎着试图再次冲过来。但孟仁礼知道李秀莲不是眼前这个又高又壮的半大小子的对手,于是拼命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以免再次遭到战败的羞辱和不必要的牺牲。 采购年货的喜悦比不上围观打架的兴奋,更何况主角是一男一女?这样的新鲜事儿谁也不愿错过,于是,街上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越聚越多,最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贾一白不耐烦地看了看众人,心中烦躁不安,又往厕所门口望了望,仍然没有美丽娘俩的身影,帮忙寻找的妇女也不见了,猜测她们可能不在这个公厕,于是准备抬脚开溜。 “你这个杀人犯,你不能走,你还我的龙哥!” 背后突然想起李秀莲嘶哑而悲愤的嚎叫,贾一白心中一沉,难道龙哥今天已被行刑? 贾一白回头看到李秀莲呼天抢地悲痛欲绝的样子,确信毛永龙今天已经归西。虽然他对毛永龙心存愧疚,但他是亏欠龙哥的,可眼前的这个疯婆子李秀莲?不过,按李秀莲与毛永龙的关系,李秀莲现在即便向他索命也不无可能。 果然死人容易对付,活人才更难缠。 “你到底想怎么样?” 贾一白站住,冷冷地问。 李秀莲捋了一把飘荡在额前的乱发,突然凄惨一笑: “我要你的命!” 贾一白浑身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看来除了想把雪玉据为己有的狂热使孟家人几欲对他掏胸挖肚之外,现在又增加了一条要他小命的理由。不过他看了看虽然愤怒得不能自已但力不从心攻击能量几乎为零的李秀莲和一直主张从长计议根本没有参战之意的孟仁礼之后,不由放下心来: “好啊,你有本事就拿去!” 这时,从人群后面挤进来两个人,正是美丽和杨老师,杨老师哪见过这种泼妇骂街一般的阵势,顿时慌得脸色煞白,但看到贾一白之后又不得不做为一个家长而硬着头皮面对这个场面。 “大哥,六嫂,你们在干什么啊?” 李秀莲听到杨老师的问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贾一白,咬牙切齿地说: “杨小玉,你这个儿子的命我今天要定了!” “啊?六嫂,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今天龙哥死了,我就要你儿子赔他的命!” 贾一白开始不耐烦起来,他讨厌被围观,特别是和一个娘们在这样的地方纠缠不休,他想赶快把这场闹剧结束,于是扭头向杨老师说道: “杨妈妈,美丽,你们先走,我爹在车上等你们,我随后就到!” 杨老师怎会同意他的安排,但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一时六神无主,站在原地没动。但美丽却很听话也很放心,贾一白话音刚落,她便拉着杨老师的手挤出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扬长而去。 贾一白没了后顾之忧,轻松地走到李秀莲面前,低下头压低声音道: “我的命就在这儿,你有本事就拿去!” 李秀莲愣了愣,突然一把抱住贾一白的右腿,张开大嘴狠命地咬了下去。 贾一白疼得“哎哟”一声急速拔出右腿,想都没想便朝李秀莲的脑袋踹了一脚。这一脚几乎用足十分力气,只见李秀莲和背后搀扶的孟仁礼刹那间双双仰面倒地。 这一下人群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指责贾一白的无礼和狠辣,竟然朝一个妇女和一个老人如此暴力相向。贾一白羞恼万分,转身拔开人群就想逃之夭夭,无奈人群密不透风,而且正面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丝毫不让,有意挡住他的去路。 “看什么看什么?大过年的围在这儿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散开散开!” 人群外突然响起一个非常不耐烦的声音,他高声嚷嚷着从人群自动让出的缝隙中走进来,原来是一名公安,一名似曾相识的公安。 贾一白不觉后退两步,突然感到右腿又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低头一看,竟然又是李秀莲那个疯娘们。只见她双眼通红,正脑门肿起一个大包,但她毫不在乎,只是死死地抱住贾一白的右腿,好像在说: “你跑不了的,你这个杀人犯!” “怎么回事?你这个妇女抱住他的腿干什么?怎么回事?” 似曾相识的公安瞟了一眼贾一白之后,走到李秀莲的面前不耐烦地高声质问。 “公安同志,他杀了人,我要他偿命!” 李秀莲尖牙利嘴地回答。 刚刚爬起来的孟仁礼眼珠子转了转,急忙站起来向公安解释: “啊,公安同志,不,不是这样!” 说着他走到公安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试图套近乎,但公安把他的烟和他的人一起推开了,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孟仁礼看了看李秀莲又看了看贾一白,然后把嘴巴凑到公安耳朵旁边小声地说了一通,最后说: “公安同志,就是这样!” 公安听完之后眉头舒展,蹲下身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位妇女同志,你抱住的这个家伙不是杀人犯,我亲自审问过他,他不仅不是杀人犯,他还是有功之臣。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把这个家伙杀了你的情人也活不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松手,这冰天雪地的,大过年的,赶紧回家吧,该干嘛干嘛去!” 贾一白这才想起这位似曾相识的公安正是自己在镇看守所里被关押一夜之后第二天提审他的那名男公安,他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人犯,不由觉得解围也有望了。 “不,他就是杀人犯!” 哪知李秀莲瞬间蛮横地否认了公安的结论,同时也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不回家,我要他偿命!” “胡闹,松手,回家!” 公安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大声命令。 “我不!” 李秀莲同样气恼地再次回绝。 形势不见一丝好转,而且开始恶性循环,即使公安也不能迅速收场,气氛僵着,大家一时都没了主意。 “公安同志,给她把枪,让她当众打死我,这样她儿子她女儿就都有了一个杀人犯妈妈!” 贾一白灵机一动,看来不出狠招治不住这个疯娘们。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随后人群自发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给李秀莲行凶腾出足够的场地。 “咦,你想死想活?贾一白!” 公安双手不自觉地往腰间摸去,但突然明白过来,于是停下来转头向李秀莲大声地寻求她的决定: “你要当众打死他吗?” 李秀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震住了,她只是机械地抱住贾一白的腿,一时失了主张,倒是旁边的孟仁礼赶紧上前低声劝慰道: “走,我们回孟庄,从长计议,要他命的法子多的是,这晴天白日的,不好!” 李秀莲仿佛听从了他的建议,慢慢松开胳膊,被孟仁礼拉起来,目光有些呆滞。 “都散了散了,大过年的,该干嘛干嘛去,散了散了!” 男公安一边高声驱赶着人群一边往外走,恰好迎面碰到急匆匆赶来的孟仁德和杨老师。发现险情已过,孟仁德抓起贾一白的胳膊左右看了看,急切地问: “一白,你没伤着哪里吧?!” 贾一白轻轻地摇了摇头,转向孟仁礼和李秀莲的背影,隐隐约约听到孟仁礼的安排: “你先回孟庄,我买完咱们两家的年货就回去!” 杨老师有些烦闷,觉得一大早就碰到这样的事情不太好,向孟仁德提议不回娘家了,孟仁德也点头同意,于是带着贾一白回到面包车上,告知美丽改天再去杨外婆家。但美丽一听急了,冲着贾一白大吼: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害完这个害那个,害得我们一家人不得安宁,滚回你的贾楼去” “住嘴!” 孟仁德生气地打断了她,接着尴尬地看了看杨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唉,美丽被我宠坏了!” 杨老师同样尴尬地笑着摇了摇头说: “没关系没关系,美丽你想去我们就去吧!” 美丽一听眉开眼笑,瞥了瞥贾一白阴阳怪气地说: “你要是不能去就别去了,我们一家三口去!” “哈哈,一家人要齐齐整整地嘛,都上来都上来,我车修好了,管保安安全全地把你们送到县城,我技术好,咱们一会儿就能到!” 面包车司机回头笑眯眯地招呼道,他巴不得所有人都上去,因为是按人头收费的。 此时也不再计较面包车有多破,司机有多么不靠谱,三个人决定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县城。 “师傅,到前面的药店停一下!” 贾一白突然感到刚才被李秀莲咬过的小腿部位火辣辣地疼,说不定被咬掉一块肉,他需要请医生紧急处理一下。 孟仁德和杨老师慌张极了,他们连忙扯起贾一白的裤腿,发现腿肚子上留下两排牙印,被咬中的一块肉已经青紫肿胀。两人心疼不已,催促司机快些开,再快些开。 几分钟后,面包车“喀喀喀”地终于在药店门口停住。没想到快过年了药店仍然忙得热火朝天,几个兼职坐诊医生面前都排着好长的队,大多是孩子感冒发烧,闹着嚎着,家长又急又操心,抱着孩子不停地哄着劝着。约摸半小时之后才轮到贾一白,医生检查完伤口后用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贾一白一阵子,半开玩笑地说: “这是有人想吃人肉吗?” 贾一白摇了摇头笑着说: “人肉不好吃,还有毒!” “有毒?只有中毒了肉才有毒!” 医生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随后吩咐护士给病人消毒打针,又叮嘱贾一白休息一个小时再活动。于是贾一白就建议杨老师和孟仁德陪美丽去县城,他休息之后就转回家。 但不知天高地厚的司机一拍胸脯说道: “兄弟,你放心,你即便休息两个小时,我也保证把你们送到县城的时候还赶得上吃午饭,我的技术杠杠滴!” “你技术杠杠滴,你那车可不怎么样!” 杨老师不无担心地说。 “婶子你放心,我那车开了十来年了,高配置高标准,发动机都是国外进口的,只不过看上去有点破,根本不打紧呢,您就放心大胆地坐喽!” 美丽等得不耐烦,只好趁这个空档去理发店盘了个头发,喷了些摩丝,才把这段难熬的时光混过去。 一家四口重新坐上破旧不堪的面包车时,心情稍稍好转。但当车子晃晃荡荡地开上护城河的大桥时,又全都再次紧张起来。这大桥仅两车道宽,年久失修,两边的护栏也几乎全部断落,没人检查也没人维修,而且道路人车共用,即便技术再好车况再优的司机也要小心行驶,因为一不小心,不是撞到车就是撞到人,或者撞车撞人之后再掉进护城河。桥距水面大约二十米高,此时河水已结冰,犹如一条冰冻的水链往远方延伸,在已上三竿的太阳的照射下闪着静谧而诡异的白光。 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用扁担担着两筐年货,看上去沉甸甸的,扁担几乎弯成弓形。仔细一看,原来真的是孟仁礼。 贾一白不知孟仁礼所说的从长计议是何计议,但既然自己现在已与孟庄势如水火,想必孟庄所有的人都在献计献策来如何处死自己,不由暗暗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踏进孟庄一步。 就在面包车快要越过孟仁礼和他的扁担时,美丽才突然看见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大大爷!” 这一声叫得太突然太响亮,像一颗大石头砸在年轻的面包车司机紧张而焦躁的心上,又像一声惊雷震在了正在思忖从长计议中的计议的孟仁礼的脑门上,只听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之后窗外便响起一片不可思议的惊呼,贾一白看到一个人影和他的扁担几乎同时从桥面掉落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把厚厚的冰层砸出一个大洞,同时响起“嘣”地一声巨响。贾一白的心仿佛也跟着掉入冰洞,浑身立即起满鸡皮疙瘩,“完了”两个字顷刻占满他的大脑。 惊魂未定的车子跟闯了大祸的司机一样惊魂未定,整个车身已经横着打结在桥面中央,车头呼呼冒着白烟,车屁股吐着一股一股的黑气。贾一白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拉开车门,不料孟仁德却第一个奔了出去。 他像疯了一般往桥下飞跑,贾一白急速追赶,父子俩一前一后往河面狂奔,顷刻护城河四周的人们纷纷围拢上来,同时响起一片慌乱的叫喊声: “有人掉河里了,救命啊,救命啊!” 可河面哪里还有孟仁礼的影子,只有两只筐和一只扁担砸开了冰层,一半浸在水里,一半留在冰上。孟仁德狂叫着要往河里奔去,贾一白急忙一把拉住了他,大吼道: “你不要命了?你这把年纪跳下去,你是救人还是送命?” 贾一白一边大吼一边把孟仁德往岸上推,但孟仁德像疯了一般狂叫: “滚,滚开,我要去救他,不然他们都饶不了我!” 贾一白登时明白他们指的是谁,孟庄的人啊,势如水火的孟庄人!于是当下一狠心使劲把孟仁德往后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到草丛里,然后大叫一声: “不许动,我去救!” 说完转身急速跑向河面,想也没想便一头跳进孟仁礼砸开的大冰窟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姐弟之争 冰凉刺骨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毫无间隙地向贾一白浑身上下刺来,他顿时感到像跳进了火海,所有的皮肤都被炙烤得又疼又麻,耳朵里脑袋里都像灌进了沉重的铅块,疼痛难忍。 贾一白忍受不住“呼拉”一下子钻出水面,发现四周已乱成一团,冰面上胡乱奔跑着大呼小叫的人们,岸上也不停有人跑下来陆续加入救援的队伍,但大多人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死死地盯住他露出脑袋的窄小的冰窟,焦急地等待着。贾一白感到重任在肩,顾不得多想,他捏紧鼻孔再次潜了下去。凛冽的冰水顿时像无数把小刀在他全身上下胡乱地割划,刚开始他的牙齿还能得得得地砸响,心脏也能扑通扑通地紧缩着跳动,但没过一会儿,他便感到全身已失去知觉,只剩两只眼睛还能仔细地费力地寻找。 终于,他看到一团黑影,佝偻着躯体,像一只又大又老被生生砸成几截且发硬的大虾,他伸手提起黑影的后衣领,双脚蹬水,使出浑身力气把孟仁礼塞出冰窟。这时跑上来几个男人连拖带拽地把孟仁礼拔出来之后便急急往岸边跑去,人群响起一片叫好声。当贾一白重重地把自己甩到冰面上时,远远地看到一辆白色的救护车正呼啸而来,他放心地闭上眼睛,忍住全身疼痛,稍事休息。 但不料这一睡竟然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贾一白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温暖的床上,额头还盖着一块已经煨干的毛巾,他动了动四肢,发现只是微微麻木,不过脑袋仍然昏昏沉沉。 “吱呀”一声,美丽推门进来,看到贾一白睁开的双眼,不无落寞地告诉他一个不容改变的事实: “孟仁礼死了!” “什么?!” 贾一白腾地坐起来,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地去救,医生那么及时地赶来,怎么终究还是没能救回孟仁礼的性命? “他被拖到岸边时,嘴唇青紫,脸色煞白,背部变成了s形,医生说不是淹死的,是自己砸死的,脊柱被砸碎了,也就是说他掉到冰面上时就已经摔死了!” 美丽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谈论昨天下雨今天晴天一样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原来是这样!” 贾一白喃喃道。 “面包车司机被抓走了,孟仁礼的尸体也被运回孟庄了,昨天晚上!” “哦!” “杨妈妈和咱爹也一起去孟庄了!” “哦!” “所以,家里没人了,但我现在有点饿了,你去煮饭吧!” “哦!” 贾一白本能的哦了一声,但马上反应过来: “我不饿,你自己去煮吧!” 说完重新躺下来,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哪知美丽走上来一把掀开,命令道: “醒了还睡,你个懒猪,去干活,给我下两碗饺子,还要拌上蒜泥!” 贾一白索性侧身面向墙壁,不再理她。 美丽见状,直接坐到贾一白的床边,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三口过得美美满满,昨天我们还能去杨外婆家吃一顿好的,你一在什么都泡汤了,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害人精,你害完孟家害我们家,害死娘” “够了!” 贾一白忍无可忍,突然大吼一声,翻身坐起,下床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美丽望着他的背影,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九九四年的除夕,当远处的村庄近处的街上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时,贾一白和孟美丽姐弟俩坐在静寂而又寒冷的屋子里,四目相望,无言以对。贾一白可以想像现在的孟家已经乱成什么样子,那满村的鞭炮声和推杯换盏的嬉笑声是否能掩盖住孟家人声嘶力竭的哭天抢地和垂首顿足的悲痛哀嚎?!一切都不得而知。 第二天贾一白被从半夜开始响彻琉璃镇上空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折腾得无法入睡到凌晨才得以浅睡片刻不久,美丽却推开房门开始大声嚷嚷: “一白,我们去街上玩,姐给你买好吃的!” 贾一白晃了晃头痛欲裂的脑袋,无力地冲着美丽摆了摆手。 但美丽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贾一白的手就想往上拉,但刚刚触碰到便惊叫一声: “啊,好烫!” “你别管我,让我好好睡一觉!” 贾一白虚弱地说,示意美丽走远一点。 此时即便贾一白不向她建议,美丽也巴不得即刻走远,能多远就多远,于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最后还把贾一白的房门锁上,然后朝里面叫道: “小子,你不准咽气,要死也要回孟庄再死,镇上不许办丧礼,还有,过了年再死,像孟仁礼大过年的死掉晦气!”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开始她一年之中最兴奋和最孤独的逛街运动。贾一白苦笑一声,随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被一阵尿意憋醒,但他发现房门已上锁,连拽十几次竟然都没有拽开,急得他捂着裤裆在屋里来回打转,心道没有发烧死反而被尿憋死了,越等越焦急,越焦急越恼怒,最后决定待美丽一回家,就把她打个半死。 但贾一白最后等到尿液回蹿,几乎窜进脑汁时,美丽才吭着小调优哉游哉地回来,贾一白来不及动她一根指头便夺门而出,提着裤子一溜烟地跑进了厕所。待又长又软的尿液全部从体内排出时,贾一白的恨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心情愉悦地回到客厅检查起美丽逛街的收获。 “小子,你好了?不烧了?!” 美丽嘴里磕着瓜子,眼睛看着电视,心不在焉地问。 贾一白这才发现自己感觉好多了,行动灵活,思维清晰,肚皮还有些小饿。没想到发烧可以被一泡尿治好,真是意外的惊喜。 “去,煮饭去,我逛了大半天,饿了!” 美丽突然盛气凌人地命令道。 贾一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愤怒刹那又回来了,他很生气地坐下来,嘟嘟囔囔地说: “你是老大,你应该去煮才对,再说,你是个女的,女的就应该煮饭!”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歪道理,你没看见咱们家都是男的伺候女的,小的伺候大的,别说在我们家,在咱们整个孟家都是这样的,你睡了一天一夜,都是我在照顾你,现在你好了就忘本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美丽唾沫乱飞地大叫,沿袭着孟家人特有的逻辑。不错,这逻辑正是八生婆遗传下来,美丽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不管这逻辑合不合理,有否违背人之常情,但面前的家伙是自己的亲姐,贾一白只好忍住不快再次走进厨房。杨老师留下来的饺子不多了,他四处查看一番,只能先做个丸子汤。待贾一白把丸子汤端到美丽嘴巴边上,美丽尝了一口,立即嫌怨地说: “你不知道丸子汤要放盐呢?” 贾一白连忙给她撒了些盐,但美丽喝了一口之后马上吐了出来,大叫道: “你想咸死我啊?” 贾一白懊恼地把她的汤倒掉,重新给她盛了一碗加了些盐再次放到她的嘴边。 这一次她没再说什么,但喝着喝着又有意见了: “光喝汤吃丸子怎么吃的饱?去拿馒头!” 贾一白再次起身从厨房拿出馒头递给她,哪知美丽像触电一般再次大叫起来: “你傻啊?馒头不知道热一热?这大过年的你就给我吃冰疙瘩一样的凉馒头?” 贾一白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他“啪”地一声把筷子砸到桌面上,气愤地说: “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哪知美丽根本不怕他,也学他把筷子更狠地砸到桌面上,比他的嗓门还要大: “你跟谁说话呢?我可是你姐,信不信我一馒头砸死你!” “你砸啊,照这儿砸!” 贾一白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哪知美丽愣了愣,扔掉馒头快速地端起面前的一碗热汤朝贾一白的脑袋泼来,顿时把贾一白烫得一蹦老高,疼得哇呀乱叫,他胡乱地把菜叶子和汤汁抹了一把之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夺过美丽手中的空碗朝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想造反了吗?臭小子,看我撕巴死你!” 美丽被贾一白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没想到贾一白还是不敢对她怎么样,只是把碗摔到地上,但这种行为在孟家也不能被允许——她可是家里的老大,土生土长的孟庄人,贾一白算什么?半路回家男扮女装的家伙!所以她为了彻底治服眼前这个快要治不住的半大小子,虚张声势地叽哇乱叫着朝贾一白扑来。 突然,只见她身子猛地跃起,踮起脚尖跳跃着一路斜蹿,最后扑倒在沙发上,同时发出一声惨嚎: “妈呀!” 贾一白立即找到她发出痛苦嚎叫的根源,正是她的右脚,见那脚底板上正稳稳地插着一个锋利的碗片。 美丽几乎使出全力的力气灌注在她的两只拳头上,在贾一白弓腰为她包扎伤口时,她把两只拳头舞得畅快狠毒,一阵一阵的拳头像密集的雨点一样砸在贾一白的后背和脑袋上。贾一白忍住美丽的狂轰乱炸,耐心地为她包扎好之后,心中憋闷不已,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家门,背后随即传来美丽的大声命令: “给我买两个肉夹馍!” 年初一下午的街上行人已经不多,有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的放鞭炮,他们笑的越欢贾一白却越觉得落寞。不知孟庄现在乱成什么样子?爹和杨老师今天能不能回来?孟仁礼今天是否已下葬?他的老婆和儿子女儿们现在有多么悲伤? 贾一白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太阳,思忖着面包车司机这次应该也要蹲上几十年的大牢,想着想着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不知面包车司机说出乘客是孟老八一家,特别是因为美丽的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之后,孟仁礼才生生被面包车挤落桥下,砸死自己。那么,孟庄人会不会又做无限的关联思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孟仁礼的归天仍要“归功”于他贾一白? 贾一白不安起来,他有心去孟庄探探实情,但又不敢轻易前去,心中异常烦闷急躁。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插在棉袄兜里,脚步急速而凌乱。贾一白不觉奇怪,孟秀现在应该在孟庄帮着操持葬礼才对,她怎么会跑到镇上来?! 待孟秀猛地站住抬头看到贾一白的时候,她大吃一惊连退两步,接着不自然地撇了撇嘴巴,说: “啊,好,好巧!” 贾一白盯着她的棉袄兜,问: “是来买出殡用的东西吗?” 孟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马上又点了点头,接着回过神来说: “哦,我是来找你和你姐的,明天大大爷出殡,五叔要我叫上你和你姐都来参加!” 贾一白微微一愣,虽然孟老大的葬礼在孟家很重要,但他贾一白在或者不在都应该无关紧要,况且有他亲爹和杨妈妈在场也不缺他一个啊。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想去,不想踏进孟庄,孟庄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虎狼之地,他一百个不情愿。于是,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表态,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哦,孟琴也在,孟家所有的人都在,出嫁的闺女也都回来了!” 孟秀急忙补充道,好像这场葬礼贾一白非参加不可似的。 贾一白犹豫了一阵子,勉强点了点头说: “好吧,我明天一早过去,不过,美丽可能去不了,她的脚受伤了!” 孟秀微微诧异,但也只是短短几秒,几秒之后她就无所谓了,说: “行,只要你去就行!” 说完便转身走回刚才的来路,着急而慌张。 贾一白一直觉得有些怪,孟秀的出现,孟秀棉袄兜里的东西,孟秀的慌张,邀请自己去孟庄的目的,这一切都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但又没有更合理的解释来推断孟秀真正的用意。 真是令人头大! 贾一白买了几个肉夹馍和其他几样吃食揣回家里,第二天一早便撇下还在熟睡的美丽独自一人前往孟庄。 天阴沉沉的,好像裹挟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雪。司机嘴里咒骂着鬼天气,到了孟庄村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里开。贾一白付了油钱之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孟仁礼家赶去。村头没过多久便是寡妇李秀莲的家,不过最近又失去了情人,而且孟爱党据她说也早已被瞎子李带走,只剩一个傻乎乎的孟娥陪着她度过余下不多的岁月。家况想必凄凄惨惨,甚是可怜,贾一白不由鼻头一酸,但突然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于是大踏步走过了李秀莲紧闭的院门。 孟仁礼家门口簇拥了很多外姓人,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待看到贾一白时,突然闭紧了嘴巴,等贾一白走进去之后,又开始指指点点,小声地嘟嘟囔囔: “看,贾一白竟然敢回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贾一白对这样的议论嗤之以鼻,心想怎么不敢,已经回来过好几次了,只不过都是在夜晚而已。 十年前孟仁礼的家在孟庄还算数得着,青石垒的院子,门口摆着两座像狗又像羊的石雕,虽然不怎么威严,但也算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十年后,他家的院子显得低矮破败多了,一直未刷新漆的大门上旧漆斑驳剥离,仿佛历经苍桑,一派老态龙钟,风光不再。此时两只石雕头上顶着一团白布,身上绕了两条白纱,门框上早已贴好的红对联也已重新糊上了一层白对联,隐隐约约的看见下面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字样。 进了大门,院子里已经人满为患,所有的人都显得非常匆忙,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路上碰到宋建设,他尴尬地看了贾一白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孟仁义的老婆看到贾一白时吓得一溜小跑,没想到这么大年纪跑得倒挺快。这么说吧,一路上有贾一白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眼神中全都闪过一丝慌乱和冷漠的神色。贾一白也早已习惯这样的对待,也正是他不喜欢的感觉,于是他绕过灵堂直接走进堂屋。一幅黑漆漆的棺材就顶在正门口,旁边跪着孟爱国的几个姐姐姐夫和孟爱国以及一个满脸麻坑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痛失所爱 孟爱国看到贾一白时“忽”地一下子站起来,伸手就要把他推出去,这时从里面响起一个声音: “让他进来,给你爹烧纸磕头!” 循着声音的方向,贾一白看到棺材的另一侧端坐着三个人,黑着脸的孟仁道和赵春花以及悲伤到麻木的孟仁礼的老婆。贾一白不觉一阵暗喜,赵春花回来了?他们和好了?孟琴面对的不是破碎的家而是破镜重圆的父母?他顿时心情大好,轻快地跪在蒲团上面朝棺材磕头,然后点燃一刀烧纸,默默地看那光焰慢慢变大,变黄变红,最后变小变暗。烧纸变成黑灰的刹那,贾一白马不停蹄地站起来跑出去,他的双眼渴盼着一个美丽的身影。 但他没有发现孟琴,却迎面碰到孟仁德,孟仁德看到他愣住了,问: “你醒了?你怎么来了?你姐呢?” 贾一白也愣了一下,心想孟秀说孟家人都要回来呢,他贾一白虽然不姓孟,但他也是孟家人呢。难道他爹不知道? 但孟仁德不太关心他为什么要来,只是关心美丽怎么没来。于是贾一白把这两天姐弟俩在家里的“战斗”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孟仁德,孟仁德在美丽被扎伤脚的时候皱起了眉头,且一直沉浸在美丽扎脚的心疼中不能自拔,持续地低声喃喃: “孩子,可怜的孩子!” 贾一白撇开喃喃自语只关心女儿不关心儿子的亲爹,顺着孟仁礼的院子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寻找心中那个美丽的姑娘,可最终也没有找到。他有心想问问孟仁道但又实在张不开口,最后他放弃了,因为孟英孟丽孟玲也不见踪影,想必几姐妹在一起还没过来。这时执意去她们家里找她,却会让别人生出许多闲言碎语来,于是只好无奈地找到一个角落,无趣地把雪揉成雪团一次一次地砸向树上一个被遗落很久的鸟窝。 没过一会儿,刚才跪在棺材旁边的五六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了,他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聊地揉雪团不断地砸鸟窝,觉得非常好玩,于是也抓起一把雪往树上扔,但没有扔到树上,却掉下来撒了他满脸。 贾一白低头看到他沾满雪块的小脸,爱怜地帮他把雪块扒拉掉,告诉他要握紧,把雪握成雪团再往上扔。但小男孩握不紧,也不再对砸鸟窝感兴趣,只是奶声奶气地问: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多大了?” 贾一白蹲下来仔细地看了他一阵子,发现这孩子虽然长得白白净净,两只大眼睛清澈透底,但仍然隐藏着八生婆的影子,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抓住小男孩的两只胳膊,耐心地纠正道: “娃娃,不是哥哥,你要叫我叔叔,贾一白叔叔!” “哦,我叫春灵,孟春灵,今年五岁!” 贾一白看着眼前这个娃娃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时露出来的几颗小乳牙,嘴角的微笑不觉荡漾开来,他满心欢喜。这样的孩子就像天使,像洁白如雪的美玉,像一道灿烂之光穿透这阴沉的天空,穿透他心中的烦恼,给他带来七彩的光明。 “叔叔,地上的雪不好玩,没有香味,不如昨天姑姑带来的雪好玩,还很香!” 一句话打断贾一白无限美好的遐想,他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什么?你哪个姑姑带来的什么样的雪?什么样的香味?” “秀姑姑,像面粉一样,可香可香了,像我六奶奶身上的香水味,对了,你不要乱说哦,秀姑姑要我保密哦!”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贾一白心头升起,孟秀棉袄兜里果然装着什么东西,像面粉一样还有香味的东西?那是什么? 正待贾一白细问,孟春灵却一蹦一跳地跑开了,目光尽头,飘出一个极度落寞的身影。 贾一白立即像打了强心针一样,他欢快地迎上去,轻轻地拍了拍孟琴的肩膀,友好地“嘿”了一声。 孟琴抬头发现竟然是贾一白,眼底慢慢渗出一丝愠怒,怒火快要溢出眼框时,她突然转头便走。 贾一白的心咯噔一下,想必孟琴面对的依然不是重归于好的父母,而是真的即将面临支离破碎的家,虽然现在赵春花依然愿意坐在孟仁道旁边,不过只是为了最基本的礼仪,心估计早已与他分道扬镳。看来,孟琴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办?他看着孟琴落寞的身影,心里想让孟琴一个人呆着,但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仍然朝孟琴快步地追了过去。 “谁让你回孟庄的?孟庄没有一个人想见到你!” 孟琴径直走着,声音冰冷。 “出殡完我就走!” 贾一白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 “没人稀罕你参加!” “我知道!” “不要跟着我,离我远一点!” “哦,你就当我不存在!” “不存在?死人才不存在!” “那就当我死了!” 孟琴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仍然一脸怒意,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真死了才好,真死了就不会再害别人!” 说完便急步离开,这一次贾一白没再跟过去,只觉得浑身像被泼了一桶冰水,冷得他直打哆嗦。牙齿得得得地响个不停,脑袋有些昏沉,四肢麻木。他机械地动了动腿脚,仿佛听到浑身的骨头刹那全部骨折,无法承受他自身的重量,又仿佛听到“啪嗒”一声,好像腔子里的那颗心脏一下子掉到石头上摔成了几瓣。 贾一白越来越站立不住,只好慢慢蹲下来,他看着孟琴渐渐远去的背影,愧疚得不能自拔,恨不能以死谢罪。他抬起头看到天空中开始飘起雪花,一朵两朵无数朵,悄无声息,仿佛他的心,痛得眼泪无法聚成,只能整片整片地碎裂而后掉落。 “蹲在那里干什么?吃饭吃饭,吃完饭埋坟,埋完坟咱们就赶紧回!” 孟仁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吃饭埋坟的字眼听起来多么亲切,贾一白好像正在去地狱的路上恰好被孟仁德拉回阳间,他感激地回头看了看亲爹,顺从地跟他走到敞天的饭桌前。这时也才看到杨老师,她满脸疲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招呼贾一白坐到她的身旁。贾一白刚一落座,其他的三个外姓人就闭紧了嘴巴,拿起筷子开吃。 这时孟秀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猛拍了一个人的后背然后大呼小叫道: “亮子哥,先别吃,奎叔乔婶你们也先别吃,那边还有点活没干完,干完再吃!” 被他拍了一掌的亮子哥很不高兴,嘟囔道: “哪还有什么活啊,连饭都不让人吃!” 他一边嘟囔一边站起来,招呼另外两个跟着孟秀走,乔婶眼睛亮,指着孟仁德说: “孟秀,你就是偏心,你咋不叫你八叔干呢,他还闲着呢!” 孟仁德赶紧站起来: “好,好,我也去,我也去!” 不料孟秀摆摆手说: “不用了,我们几个够了,你们吃吧!” 谁也没多想开吃前这场小小的变故,大家都已筋疲力尽,渴盼着吃上一顿饱饭然后出殡完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所以杨老师拿起筷子说: “快累死我了,从前天晚上就没能好好吃饭,张罗这张罗那,真是又累又饿!” 贾一白看了看杨老师憔悴的面容,不禁心想如果孟仁光还活着,肯定不会让她这么累这么憔悴。爱情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你爱的她不爱你,你不爱的反而最终成了眷属。不过成了眷属又怎样,前方是风平浪静还是巨浪滔天?是善终还是半途鳏寡?这一切,又有谁能料到呢? 贾一白根本没胃口,心里不舒服,浑身也已湿透,吃了两口也就不再动筷子。孟仁德心慌意乱,不停地观察着整体的局势,所以吃的也不多,只有杨老师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咽下尝不出任何味道的饭菜。 送葬的队伍把孟仁礼的棺材送到祖坟,亲朋好友嘤嘤啼啼地哭了一阵子便准备填完坟就打道回府,每个人心底都藏着被孟仁礼死亡的悲伤强压着的过年的喜悦,只待孟仁礼的葬礼一结束,大家就会欢天喜地抓住新年的尾巴去尽情享受一年中本应最快乐的时光,除了孟仁礼的家人。 孟仁道累得浑身直冒白气,挥舞着铁锹不停地把黄土扒拉到坟里,眼瞅着孟仁礼的棺材要被黄土掩盖,突然听到人群中发出“啊”地一声惊呼,贾一白抬头一看,一个小小的身影竟然随着黄土一起掉向坟里。 “春灵,我的儿!” 满脸麻坑的年轻女人大叫一声爬起来便要往下跳,但孟仁道的铁锹却猛地拦住了她: “不要慌!” 哪知稳住一个,另一个却拔开孟仁道的铁锹二话不说就跳入坟里,正是孟爱国的背影。想必掉入坟坑的正是五岁的孟春灵,贾一白急忙走到坑边,看见孟爱国正一边掐着春灵的人中,一边大声呼喊着春灵的名字。地面离棺顶足足有一人多高,五岁的春灵如果头顶朝下,撞到坚硬的棺木上估计会伤到脑袋,即使孟爱国懂些医术,春灵也一时半会不可能醒过来。 “快送医院!” 贾一白及时提醒道,人们才如梦初醒,孟爱国急忙在大家的帮助下抱着春灵爬上坟坑,孟仁道接过春灵朝着恰好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急速跑去,后面紧跟着孟爱国和麻坑女人。 贾一白目光所到之处,正是一片人头,但他猛然发现中间凹下一块,他立即躬下身子查看,竟然发现孟秀和她娘仍然跪在地上。只见孟秀脸色苍白,硕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一颗接一颗地流下,而她娘早已吓得灵魂出窍,目瞪口呆。 莫非春灵的掉落与孟秀有关? 但春灵可是孟秀的小侄子,孟仁礼和孟仁义两家的关系是这几个兄弟之间最好的,即使孟仁义不在了,孟秀也不可能亲手把春灵推入坟坑,这简直是想要他的命啊! 不,不可能,贾一白连忙摇了摇头,他不相信孟秀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只见刚才还停在路边的面包车忽然发动疾速离开,而孟仁道抱着孩子在后面死命狂追,孟爱国和麻坑女人正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 “停下,救救孩子,求求你,停下来!” 该死的司机竟然见死不救!贾一白明白过来之后拔腿便追,几分钟之后从孟仁道怀里接过春灵,转头朝琉璃镇一路狂奔。恰好半路遇到一辆轿车,贾一白拦停之后抱着春灵一头钻进去,幸亏那司机也是热心人,立即加足马力,半小时的车程硬是不到一刻钟就把春灵送到了琉璃镇医院急救室的病床上。 贾一白着急地在急诊室门口等待,暗暗祈求老天爷千万别让这么可爱的孩子出事。没过多久,孟爱国和麻坑女人也赶到了,随后几乎赶来了所有的孟家人,除了早已卧病在床的八生婆。每个人脸上都是着急的神色,顺着急诊室的门缝一次次地张望,但贾一白猛然发现只有孟秀的那张脸与众不同,她冷漠地睁着两只大眼珠子,趁人不注意时竟然狠狠地瞪了贾一白一眼。 贾一白几乎坐实了春灵这场祸事因孟秀而起,但苦于没有把柄,虽然怀疑,若孟秀来个死不承认,他也无可奈何。 正暗自揣摩,突然看见杨老师猛地在人群中倒下,直挺挺地倒下。孟仁德大叫一声的同时贾一白已经冲过去抬起杨老师的头,只见她双目紧闭,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贾一白一把把她抱起来冲进一个诊室。 “中毒,快,送急诊,送急诊!” 但就在此时,贾一白突然感到一阵麻木从脖根处升起,迅速顶到头尖,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杨老师放到急诊室的病床上之后,自己也慢慢地倒了下去,残留的一线目光恰好看到孟仁德的身体同时躺倒在地 琉璃镇医院一时紧张起来,好在病人不多,三个人同时被送到急诊室进行抢救。 不一会儿,孟春灵被推出来转入普通病房,医生称虽然外力致前额受伤,不过孩子小,骨头较软,已做了紧急处理,再住院观察几天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贾一白睁开双眼,发现外面一片漆黑,想必已是半夜,他扭过头去,发现邻床正躺着他爹孟仁德,而孟仁德正焦急地盯着他。 “孩子,你醒了?!” 贾一白点了点头,这时房门被推开,孟爱国走了进来。 他搓着双手,脸上的悲伤难以言表,站在父子俩的病床中间,嘴唇哆嗦,不知怎么开口。 “春灵怎么样?” 孟仁德问。 “嗯嗯,不严重,就是脑袋撞了一下,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一白!” 孟爱国越说越激动,最后恭恭敬敬地朝贾一白鞠了个深躬,孟仁德笑了,但他突然想到杨老师。 “爱国,你八婶怎么样?” 孟爱国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嗫嚅道: “她,走了!” 贾一白只觉眼前一黑,突然又一片鲜艳,好似无数朵娇艳的玫瑰从空中撒下,撒到无底的深渊,最后一切都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慢慢浮上来一张温和的脸,贾一白无声地叫道: “杨妈妈!” 杨妈妈微笑着向他低语着什么,最后指了指睡在旁边的亲爹说: “一白,好孩子,替我照顾好你爹!” 贾一白使劲点了点头,就看到杨老师微笑着慢慢走远,随后,她的背上显现出另一张脸,一张熟悉而陌生的的脸: “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手足相杀 贾一白的声音颤抖,眼角不觉渗出两颗泪珠。 正是春末午后,远处响起热闹已尽略显落寞的零星的鞭炮声,从布满牛粪的路尽头慢慢走来一个胳膊弯里挎着竹篮方巾捂住额头的俊美妇女,她一边吭着歌儿一边喜气洋洋地用另一只手抚摸着鼓起来的肚皮。突然,一个娘们从路旁蹿出挡在妇女面前,她双手叉腰不可一世地鬼魅一笑,怪声怪调地说: “哟,贾凤英,老相好今儿个都跟别人结婚了你还这么高兴?” 挺着大肚子的贾凤英往后退了一步,她先是愣了愣,接着明白过来娘们的意思,气愤地回敬道: “李秀莲,你个骚货,七哥今天都结婚了,你还要侮辱他?!” 李秀莲眉毛一挑,不无醋意地说: “嘿,长得俊就是滋润,这个也爱那个也喜欢,老七结婚了,还有老四等着你呢!哈哈哈” 只听“啪!”地一声,贾凤英扬起抚摸肚皮的那只手狠狠地朝身子不停抖动还沉浸在淫想里的李秀莲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李秀莲登时停住抖动,捂住通红的脸颊双眼睁得老大,恼羞成怒地指着贾凤英咬牙切齿: “你,你个贱” “你才贱,为了宝贝宁愿嫁个尖嘴猴腮的笨货,哼,毛永龙不结婚,他等着你呢!” 贾凤英伶牙俐齿,快速而果断地堵住了李秀莲的嘴巴,李秀莲一时语塞,只是气急败坏地一跺脚,转头朝刚才蹿出来的方向大骂: “你个瘪犊子,人家欺负你老婆,你还不给我死出来!” 尖嘴猴腮的孟仁耀果然阴笑着从路旁的沟里爬上来,一边爬一边嘀咕: “说啥都没用,管他是死是活,结不结婚,最后还不是我孟老六娶到了手,嘿嘿!” 贾凤英望着这一对坏透了的家伙不由得又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孟仁耀拍了拍手上的土,丑陋的脸上浮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干什么?反正不是来跟你拌嘴,什么孟老七,孟老四,还有什么毛” 说着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身旁已经怒目圆睁的李秀莲连硬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接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男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宝贝!” “对,在你临死之前把宝贝交出来!” 李秀莲突然说道,同时朝贾凤英挎着的竹篮看了一眼。 “你说什么?” 贾凤英大吃一惊,也回头朝自己的竹篮看了看,掀开上面的红纸,雪白的馒头正安祥地窝在竹篮里,看上去依然香甜可口,但此时对贾凤英来说它们却像一颗颗冰冷的炸弹。 “莲妹,你,唉,算了,搜她的身!” 孟仁耀埋怨地朝李秀莲瞪了一眼,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不待贾凤英细细查看馒头到底哪里异样就招呼李秀莲动手,李秀莲刹那自知失言,听到孟仁耀的招呼,连忙就坡打滚,伸出尖细的爪子和孟仁耀一起朝贾凤英抓去。 贾凤英躲过孟仁耀那双有力的大手,却没能躲过李秀莲那些又狠又尖的手指。李秀莲一把扯掉她额上的方巾,同时另一手牢牢地揪住她的一缕头发。贾凤英一边往后挣夺,一边要防止孟仁耀的近前。两个女人顿时扭打成一团,拉扯中那只竹篮被猛地甩出去,雪白的馒头四处飞落,顿时滚满了牛粪。 “住手!” 突然传来一声顿喝,只见孟仁光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背后,他上前扯开李秀莲的两条胳膊,顺势又朝她胸脯猛地推了一把,李秀莲整个人差些被掀翻在地,她踉跄着往后倒去,幸亏孟仁耀急忙跑到她的背后,惊慌失措地扶住了她。 贾凤英终于摆脱李秀莲的撕扯,抬头看到孟仁光雄壮的身影,放下心来。她一边捂着浑圆的肚子一边寻找被甩掉的馒头,望着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沾满牛粪的馒头,心疼得眼泪扑簌而下。 ”馒头不要了,快回家吧!“ 孟仁光捡起竹篮递给了她,同时把她护在身后。 孟仁耀看到孟仁光仍然紧攥着的拳头,想要把李秀莲拉走。但李秀莲刚才一直没有讨到彩头,骂也没有骂过贾凤英,打也没有打过瘾,还被孟仁光差点掀翻在地,心有不甘,于是在孟仁耀怀里用力挣扎,为了面子也要继续“战斗”一番。 “馒头上有什么?” 孟仁光冷冷地盯着李秀莲的脸问。 李秀莲愣了愣,回头看向孟仁耀,但孟仁耀突然把头低下去,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搂住李秀莲的腰。 “老六!” 孟仁光的声音不大,但充满威胁。 孟仁耀这时索性把头扭向别处,把整个后脑勺对着孟仁光。 “啊!” 李秀莲突然发出一声窒息般的惨叫,孟仁耀回头一看,只见孟仁光铁钳般的大手正死死地掐住李秀莲细白的脖颈。 “四哥,四哥,你放了她,我说,我说!” 孟仁耀吓得手足无措,不停告饶。 但孟仁光的手并没有离开李秀莲的脖子,只是力气稍微减弱一些,李秀莲不再叫唤,她恐惧地睁大双眼,胸脯急速地一上一下,呼吸急促。 “是,是老七下的毒!” 孟仁耀哆哆嗦嗦地把这个惊天秘密说出来之后,他看到孟仁光的眼睛射出完全不相信的目光,立即伸出一只食指指着天空赌咒发誓: “骗你天打雷劈!” “你放屁,七哥怎么会害我?” 贾凤英没有回家,她躲在孟仁光背后密切观察着形势的进展,当听到孟仁耀的回答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 要栽赃她的七哥。因为但凡长着双眼的人都能看得出七哥对自己非常的照顾,要说七哥亲手下毒害她,那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事情。 孟仁光陷入思考,他没有明确地表示不可能,但也开始有所怀疑。手上的力气变得若有若无,就在这个时候,李秀莲趁机一把扒拉开他的大手,尖声尖气地对贾凤英嘲笑道: “哟,你以为老七喜欢你这个人,别自作多情了,跟宝贝比起来,你算个屁!” 只听“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孟仁光的掌下和李秀莲的白脸之间猛然击打成功,虽然孟仁光刚才略一沉思,但他的手离李秀莲的脸仍然最近,所以扇起来方便得很。 李秀莲捂住被打了两个耳光火辣辣疼痛的俏脸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孟老四,你不得好死,你们这一对奸夫淫” “啪啪!” 孟仁光这次不待她骂完,便左右开弓,打得李秀莲的脸顿时肿胀得像两颗红桃子,不仅脸被打得不成人样,头发也被扇得凌乱不堪。她好像听到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地叫,同地夹杂着孟仁耀的一声低吼: “我跟你拼了!” 只见孟仁耀猛地朝孟仁光的胸脯撞去,孟仁光被孟仁耀猛然发力的身体撞了个正着,连退两步才止住身形,他伸出大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脑袋,回头看到正不知所措的贾凤英,连忙叫道: “快回家!” 贾凤英听到命令赶紧捧住自己的大肚子朝家跑去,但刚刚转身就看见五大三粗的孟仁义和断鼻梁的孟仁信兄弟俩从远处奔跑来。 贾凤英慌乱地回头看到孟仁光已经把孟仁耀摞倒在地,而此时李秀莲正在扑过来。孟仁光一边用膝盖顶住孟仁耀的后背,一边伸手抓住李秀莲丰盈的胸脯顶住她前扑的身体,同时朝路上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不要管,回家,快跑!” 贾凤英担心地望了望孟仁光,然后拔腿就跑,却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她越过粗矮的篱笆,一头扎进孟仁义家的牛圈,几头牛被撞得高声嚎叫,牛身动荡之处划出贾凤英狼狈逃跑的路线。 孟仁光一把推开乱抓乱挠却始终不能近身的李秀莲,然后朝孟仁耀的后背添了一脚,准备回头迎接孟仁义和孟仁信的攻击,却突然发现他们俩个根本没做停留,直直朝贾凤英追赶过去。 “不好!” 孟仁光暗叫一声,抬脚急速追去,终于在快要越过牛圈篱笆时,孟仁光赶上了他们。只听他大喝一声,飞身踹倒跑在后面的孟仁信。孟仁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却被孟仁光一掌劈到那张阔脸,顿时流下两条鼻血。 “二哥,掏家伙!” 孟仁信一边往上爬一边大声叫道。 孟仁义伸手从腰间“刷”地一声拔出一把屠牛尖刀,恶狠狠地说: “老四,我忍了你几十年,别以为没人能怎么着你!哼,现在既然宝贝不在你身上,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远” 话音未落,孟仁光一个箭步一把抓住他那条举着尖刀的胳膊,不由分说用力一拧,只听“卡擦”一声,孟仁义的右胳膊已被拧断,尖刀也“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随后响起他杀猪般的鬼哭狼嚎。 “二哥,二哥!” 爬起来的孟仁耀和李秀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孟仁义的惨状,急得一边大叫着一边扑了上去,两口子一人抱住孟仁光的一条腿,孟仁光站立不稳,一下子趴倒在地。 “老六,你们负责缠住他!” 眼见得势,孟仁信一边大声命令,一边捡起孟仁义的尖刀跨过篱笆去寻找贾凤英。他在牛群中快速穿行,但到处都是牛的身体和甩上来的牛尾,还有成群结队的苍蝇绕在他的头上嗡嗡个不停,哪里见到贾凤英的身影?! 这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飞跑的脚步声,孟仁信预感不妙,回头一看,果然正是刚刚甩掉孟仁耀两口子的孟仁光。 孟仁信的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道: “老四,念在我们是亲兄弟的份上,我们几个一直忍着你,别不识好歹。现在宝贝在那娘们身上,你就不要碍着我们!” “你怎么知道宝贝在她身上?” “哼,哼!” 孟仁信冷笑两声,说: “不在你身上就在她身上,你们俩的关系还要我明说吗?” 孟仁光一时语塞,孟仁信趁机补充道: “即使李秀莲生不了你的娃,贾凤英也决不能生下个男孩,咱娘还有好女孩介绍给你,必须姓李,姓假姓真都不好使!” 孟仁光渐渐明白过来,心中袭来阵阵寒意,眉头紧蹙声音嘶哑: “娘一定要赶尽杀绝吗?还有你们这些帮凶!” 孟仁信摇摇头否认道: “不,不,老七才是帮凶,我们,嘿,只不过拣个现成!” 孟仁光的双眼喷出愤怒的火焰,他压低声音道: “你动她一根汗毛试试!” 孟仁信的脸立即寒下来,右眼睑不停跳动,突然看到孟仁光背后追过来的孟仁义和孟仁耀两口子,以为来了救兵,猛地大吼一声举起尖刀便朝孟仁光扑去。孟仁光下意识地往后一让,却正巧撞到孟仁义粗壮的身体,眼见孟仁信的尖刀就要刺下,孟仁光连忙拽过孟仁义的身体挡在面前,那孟仁信果然顿时惊慌,就在这两秒内,孟仁光抬腿越过孟仁义的头顶踹飞孟仁信手中的尖刀,接着按住孟仁义的肩头飞身朝孟仁信的脑袋狠狠地跺了一脚,只见孟仁信一声没吭向后直直倒下。而孟仁光落地后就迎来了孟仁耀两口子胡乱的抓挠,竟然一时不得脱身,三人又扭打成一团。不过那断了一只胳膊的孟仁义在片刻慌乱之后,竟然扭头找到尖刀,也不管孟仁信的死活,也不顾孟仁光几人的打斗,撒腿便朝牛圈深处跑去。 果然,自己的牛圈哪里容易藏身他最清楚,没过多久,他便站在惊慌失措的贾凤英面前。贾凤英双手抱住肚子,屈膝藏在小工具房的角落,惊恐地瞪着这个手握尖刀满脸杀气的屠夫,又急又怕: “啊,滚开,滚开!” “把宝贝交出来,不然我宰了你!” 孟仁义恶狠狠地说。 “我没有,你,滚开,滚开!” 贾凤英抱住肚子,身体吓得瑟瑟发抖,两脚使劲蹬搓地面,试图撵走面前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 孟仁义的目光从贾凤英的脸上滑到她的肚子上,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不在你身上就在你肚子里!” 说着竟然喘着粗气走上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贾凤英的肚子上面。 “啊——” 贾凤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接着便仰面倒地。 孟仁义手握尖刀,对着贾凤英的肚子: “现在还来得及,把宝贝交出来,饶你不死!” 正在这时,脸上已经挂彩的孟仁光紧急赶到,只见他猛地勒住孟仁义的脖颈,接着使出浑身力气把孟仁义巨大的身体扯离贾凤英的肚子,然后大吼一声,把孟仁义狂扔出去,紧接着又朝他的肚皮补了一脚,再接着击出一记重拳打中孟仁义的大脸。这一连串的打踹把孟仁义揍得摸不着北,最后他巨大的身体像一面墙一样狠狠地扑倒在地,惊得一群牛发疯一般乱冲乱撞起来,其中有一只突然扯断了鼻绳飞跑出去,恰巧把追上来的李秀莲掀了个底朝天,只见她一头栽倒在一片牛屎牛尿之中,不再动弹。 孟仁耀顿时像疯了的公牛一般,叽哇乱叫着朝孟仁光一顿乱抓乱踢乱咬乱扯,而这时已经醒过来而且追上来的孟仁信却不动声色地快速地溜到贾凤英身边,伸手朝贾凤英身上摸索起来。 贾凤英虽然能强忍疼痛,但怎么也坐不起来,她清晰地感觉到一双火急火燎的大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抓摸,趁其不意猛地抓住其中一只,羞愤难当地盯着它的主人。 “孟老三,你个杂种,在你奶奶身上乱摸什么?!” “把宝贝交出来!” 孟仁信停住摸索,恶狠狠地说。 “交你娘的宝贝!” 贾凤英咬牙切齿地大骂,却看见孟仁信突然扬起大手,她急忙闭上眼睛,但没等到意料中的耳光,却等到一声沉闷的哼声。睁眼一看,发现孟仁信的大脑袋正不偏不倚地朝自己肚皮上耷垂下来。 “快!” 大脑袋后面传来孟仁光急切的声音,原来他刚才一掌劈中了孟仁信的后脑勺。此时,满脸青肿和抓痕的他一脚踢开孟仁信的上半身,同时伸出一只大手抓起贾凤英的胳膊,另一只手稳稳地扶起她的腰部往上拽起。就在贾凤英刚刚站稳的时候,却一眼瞥见一脸狰狞的孟仁义举着尖刀从空中一跃而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