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上架承诺 本人不水,承诺:本文不水。 不管v不v,求精品,不求字数。 我会努力对得起您付出的每一个小钢蹦儿。 全文情节紧凑,不拖泥带水,绝不东拉西扯凑字数,并保证完坑,请放心跟读。 也请朋友们支持正版!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码字的动力~~~~~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章 自投罗网 第1章自投罗网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正在自己的太子府里跟大理寺卿许宁商讨着如何诱导刺客的招供,如何用刺客的供状更好地打击敌对势力,尤其是他庶出大哥瑞亲王贺锋在朝堂中的势力。 近侍在外面叩了叩门,禀报道:“殿下,有位姓风的江湖人在外面求见。” “不见!”贺月一口就回绝了。若在平时,贺月巴不得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来投靠自己,经营壮大自己的实力,但现在,父皇遇刺,自己初初监国,正是极度敏感的时期,他不得不稳重,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吩咐下去就完了,贺月继续跟许宁商讨正事,不曾想没多久一阵隐隐约约的刀剑交击,金戈铁鸣之声,一路向内书房而来!贺月脸色一沉:“来人闯府了?”一个江湖人就敢强闯太子府,还当不当他是太子爷?贺月不由得怒意暗生,是了,无论在朝在野,现在都是他立威的时候! “是,侍卫们正在擒拿。” 自从他父皇登基,贺月名正言顺成了太子府里的太子爷之后,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礼!来人这胆儿得有多肥?!看来这个人不是疯了,就是自持武功高强,或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一定要求见自己?贺月一提内息,扬声问道:“何人闯府?” 凤梦大陆十三国,彼此间常年征战讨伐,为求自保,形成了尚武的风气。贺月虽是太子,却也是自幼习武,他的习武资质尚可,若是苦练,也可练成二流中的高手,但贺月小时娇生惯养吃不得苦,长大了渐渐参予到政事中,事务繁重,练得更少,因此武功很是平常,这千里传音的功夫贺月只练了个入门。 随即,一把清越的嗓音传进贺月耳里:“江湖人风染求见太子殿下。”来人淡淡道来,与贺月的高声吼叫才能把声音传递出去相比,这千里传音的功力高深了不知多少倍。在太子府众多高手的围攻之下,语音仍旧平静从容,显然护卫们的围攻并没有给来人造成太多的困扰。 “江湖人风染”五个字,令贺月一呆。三年前那个仰天长笑,意气风发的少年那绝代风华的身影又浮上贺月心头。三年来,少年的身影和容貌,时不时浮现在他眼前。 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来人竟然遁着贺月的声音,冲到了屋外,再次说道:“江湖人风染求见太子殿下。” 贺月正待起身,一边的大理寺卿许宁做了制止的手势:“小心!”来人能在合府护卫的围追堵截下,几个眨眼就冲到了内书房外,显然武功极高,会不会再来一次刺杀?前一个阴国刺客刚把皇帝刺得生死未卜,这又来一江湖高手,莫非阴国想把索云国的皇帝和太子全都杀了? 贺月倒很是镇定:“你没听说过风染?” 许宁怔了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阴国二皇子风染?”又问:“他不是死了吗?”问完就知道自己问得多余了,既然风染就在门外求见,那又怎么会是死人? 作为一个普通的庶出皇子,风染的名声在凤梦十三国里盖过了很多皇族的嫡子嫡孙。在尚武成风的凤梦大陆,十三国就有十三家皇族,而风染是唯一一个在鼎山大会上夺得江湖前十高手的皇族子弟。风染在夺得了江湖前十高手的殊荣之后,回头就血洗了阴国皇宫!就是这么一个狠角色,在与汀国嫡长公主成亲前夕,忽然传出他死于练功走火入魔的消息。 索云国的朝堂重臣们很多是昨天才听到风染死亡的消息。风染死了,阴国和汀国就联不成姻,计划中的联军抗击索云国就胎死腹中,对索云国来说是好事。因而许宁虽听来人自称“风染”,却完全没往阴国二皇子身上想。 看着贺月似乎要起身出去,许宁急道:“殿下慎重!说不定是假冒的?”许宁昨天听到消息时,还反复确认过消息的真实性,想不到隔天就有人自称风染出现在他面前。如果是假冒的,再联系到那个阴国刺客,这里面的阴谋诡计就深了去了。 哪知,贺月淡淡地点头,说道:“是他,不会错。”那清越而冷淡的嗓声,在他耳边萦绕了三年,他不会听错,说着便站了起来。 就算风染是真的,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江湖前十高手,如果猝起发难,贺月绝难抵敌,阴国和索云国的关系三年来一直剑拔弩张,阴国国小力弱,两国实力太过悬殊,索云国有逐步蚕噬阴国的趋势,难保阴国不来个兵行险招,舍掉一个皇子,把索云国的皇帝太子全干掉,趁索云国内乱争权,阴国联合汀国进行反击,阴国以求自保,汀国乘机扩张。许宁飞快地拦在贺月身前,扬声问道:“太子殿下问,来人何事求见?” “江湖人风染求见太子殿下。” 语气仍旧平淡,却透出一股执拗,贺月知道风染不见到自己是不肯说明来意的。当贺月走出内书房,站在台阶上向下一望,饶是他经惯大阵仗,也不由得惊了一下:只见堂前台阶下昂然挺立一个年轻男子,在他身周,密密麻麻围了一大圈的太子府护卫,数不清的兵刃抵在架在年轻男子身上,稍远处更有密密的一圈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了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被剁成肉酱,然而年轻男子却一脸平静从容,略略仰起头,目光直刺刺地看着台阶上的贺月。 与年轻男子的平静从容不同,人多势众的太子府护卫们反倒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并且很多人身上都挂了彩,想是年轻男子先前闯府之际留下的手笔。 贺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年轻男子,那斜飞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俊逸得薄情,清爽得刚硬,象是一块美玉,剔透晶莹,也冷硬易脆。不知是不是岁月渐长,贺月觉得眼前的男子比三年前的那个少年多了一分温润内敛。 “风染拜见太子殿下。”年轻男子在重重兵刃之中,缓缓抬手提着剑抱拳一揖,一礼之间,向下的剑尖,不断滴落鲜血。这都是他太子府护卫们的血! 如果三年前的风染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此时的风染则已经在开始还剑入鞘了。只是风染的神色不似三年前那般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显得有几分消沉萧索。 “你知道我在逮你,逮了三年,你怎么还敢来自投罗网?”贺月淡淡道:“来了,就别想再离开。”叱道:“拿下!” 许宁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来人是江湖前十高手!敢血洗阴国皇宫的人!太子殿下是想逼着这尊凶神血洗太子府???活得不耐烦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弃剑废功 作者:天际驱驰 “且慢!”风染抢在护卫们动手之前,骤发内力,把抵在架在自己身上的各种兵刃哗啦啦地震开,身形前掠,纵上了几级台阶,在护卫们的一片怒吼哀嘶中朗声说道:“殿下若答应与我一谈,风染愿束手就擒。否则必血流成河,殿下能拿下的也只是风染的尸体。” “威胁我?”贺月的声音不大,透出一股威摄之气。 风染抿着唇,忽然把手里的剑远远扔了出去,然后摘下剑鞘又扔了出去,继而解下湛蓝披风,解开腰带,抖了抖衣服,显示他身上再无长物,抬手拔下绾着发髻的玉簪子,一头柔顺的青丝便披散了下来,说道:“风染恳请殿下赐予一谈。” 就算风染解除了全身的武装,贺月仍然不是风染的对手。风染所要求的“一谈”,显然是只有他和风染两个人的密谈,一旦密谈破裂,他毫无悬念会被风染所制。武功到了风染这种程度,任何东西,信手拈来都可化为利刃,贺月哪有抵抗之力?在父皇遇刺之后,他现在担负着安定索云国政局的重任,绝不能给风染挟制自己的机会。贺月看着风染,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微微有些嘲讽。 “想必索云皇宫里也有化功散,风染斗胆,求殿下赏赐一剂。” 贺月精光一闪:“你愿意化去内力?” “但求殿下能赐予一谈。” 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内力高低。若是内力被化去,就算练有精妙招数,那也变成了花拳绣腿。抛弃佩剑,除却武装,化掉内力,束手就缚,风染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求一谈,不知道他要谈的是何事?何人? 只因凤梦大陆尚武,曾经发生过多起习武者在皇宫暴起伤人事件,为了保证皇家安全,因此特意配制出这化功散,除了忠心可靠,肩负守卫皇宫重责的护卫守将之外,所有入宫的宫女内侍妃嫔杂役等,都要服用化功散,以确保皇宫大内没有人身负武功,没有人可以凭借武功兴风作浪。这化功散对人体倒是无害,就是专门用以散去习武者的内力,并且没有解药。想要恢复内力,只有从头再练。 看着风染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头饮下暗红色的化功散,贺月不自觉地暗暗舒了口气。 内力就是习武人的精气神,用药物把内力化去,就仿佛把精气神从人体里硬生生抽去一般,是一个快速虚脱的过程。这个过程很短,并没有多少痛苦,被化去内力的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会有手酸脚软,气短心促,浑身乏力的虚弱症状,这是一个从有内力到无内力的适应过程。内力越高,虚弱的症状越加严重,适应的时间越长。 饮下化功散后,风染静静地站在台阶中间,他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玉色容颜,微微黯淡了几分。 许宁向护卫们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护卫走了上来,一边一个扣住风染的腕脉,运起内力冲刷进风染的穴脉中,所过之处,果然毫无内力抵抗,自己的内力在风染体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两护卫一对眼色,不约而同摧发内力,猛向风染丹田进袭。这个人一路闯进来,死了伤了残了他们多少兄弟?他们要毁了这个人的丹田,让他永远也无法再重练内力,成为废人! 初初化去内力,本就是最虚弱的时候,再被外力入侵,原来通畅的经脉顿时被毁损得七零八落,风染转眼间就内伤不轻,经脉被毁的奇痛,令他的脸色更加黯淡,明知道两股内力直奔自己丹田而去,他也已经无力抵抗,抿紧了唇,一声不吭,准备着承受更大的痛楚。 “够了!放开他!”贺月低低喝道。他对两个护卫借着试探风染内力猛下辣手的猫腻全然不解,只是看出风染神色骤然痛楚,便知道不对劲了,赶紧喝止。 两护卫的内力尚未袭至丹田,被贺月一喝,只得恨恨撒手。 许宁吩咐道:“绑上。” 护卫们还没有来得及动作,贺月便道:“不用。” “殿下,小心为上。”许宁劝完,回头又吩咐:“绑上!” “我说了,不用绑!”贺月不由加重了语气。许宁虽然是老臣,是拥戴自己称帝的中坚力量,可到底君臣有别,哪里轮得到许宁自说自话地替自己发号施令了?风染已经被化去内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又手无寸铁,自己好歹也是练了这么多年武功,不算太差,真不觉得此时的风染还有能力威胁到自己,乐得在风染面前表现得大度一点。 “小七,”贺月吩咐道:“带许大人去客房歇息,回头继续商议。”小七是贺月的贴身近侍,长得眉清目秀,看着也机敏伶俐,应声着,便引导着脸色有些难看的许宁去客房了。 贺月冲内书房外,满满一院落的护卫们一挥手:“都下去。”冲风染说道:“二殿下请。” 风染只觉得提腿迈上台阶是如此的沉重,几乎一步一挪,原来,没有内力的人,行动是如此艰难。是了,以后他都不会再有内力了。只要在太子府一天,他都不能拥有内力,进了太子府,他没打算活着出去。那两个护卫要毁了他丹田,他不觉得可惜,关键时候保下了丹田,他也不觉得庆幸。反正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内力,也用不到丹田了。 进了内书房里的小客厅,贺月自己坐了主位,指着旁边的客位:“二殿下请坐。” 风染站在贺月下手,说道:“风染已是死亡之人,不敢当‘二殿下’之称,在殿下跟前,风染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乱民,站着回话便是。” 贺月直视着风染,猜想三年前的风染,剑意淋漓,咄咄逼人,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问道:“说吧,你来见我,想说什么事?” “风染想用自己,跟殿下交换一个人。他出来,我进去。” “谁?” “陆绯卿。” “陆绯卿?”贺月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那是谁?” “就是三天前被抓的那个刺客。” 贺月脸色一沉:“你想救他?” 风染跪了下去,说道:“风染才是行刺主谋,他什么都不知道,该来抓我才是。”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不公平的交易 作者:天际驱驰 说起刺客,贺月印象颇是深刻,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浓眉大眼,齿白唇红的,一双眼睛极是清澈,笑容极是纯净,有一股感染人的亲和力,象个未醒人事,无忧无虑的少年。一动刑,贺月确确实实知道他还是个未长大的男孩子,完全颠覆破坏了千百年来刺客们的各种形象,轻轻一碰就嚎啕大哭,还哭得一抽一抽的,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样,然后就直喊疼,一边哭着,一边喊疼,一边求饶:“各位大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求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改,我以后一定改,呜呜,再也不杀人了,杀人不好!” 这样一个孩子,贺月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名字,很多时候以小刺客代称。 人都有恻隐之心,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丧心病狂之徒,很难对这么一个孩子下手。陆绯卿犯的是刺杀皇帝的惊天大案,哭得再可怜,各种刑具还是流水一样用在他身上!只是三天时间,就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折磨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其实陆绯卿在招供过程中非常配合,供述自己父母双亡,由玄武山号称医武双绝的玄武真人收为药童,抚养长大,并跟着玄武真人练了一身二流武功,后来他跟着一个师哥去了阴国皇都新荣城生活,因为索云国老是侵扰阴国边境,步步蚕噬,惹得他的师哥很不高兴,所以他就想来杀了索云国皇帝,好让他师哥开心。 单纯的人,单纯的理由,如果不是陆绯卿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贺月基本上相信了陆绯卿的招供。只是陆绯卿坚决不肯招供他师哥是谁。 不过,“师哥”到底是谁,贺月觉得并不重要。 皇帝遇刺三天,闭宫养伤,令贺月监国。皇帝的伤情被层层封锁,便得索云国朝堂疑云密布,各种势力暗中涌动,索云国的局势处于极度敏感诡异的时期。贺月明知道刺杀案跟本国没有关系,他却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勾结了审案的大理寺卿许宁,一心一意要把单纯的刺杀案审成本朝某亲王预谋刺杀谋逆案。于是审案的时候不断递话头,问孩子有没有接触过某某大臣,有没有受过某某亲王指使等等。孩子开始纯净得很,老老实实说一个都不认得,后来一看,只要一说不认得就要挨打,人也不笨,就顺着审案的话头,一顺溜全招了。然后把那些子虚乌有的情节翻来复去地审问,只要答错了就打,一直打到孩子牢牢记住了为止。 现在贺月就准备和许宁把供状最后确认一遍后就开始抓人,然后公审过堂对质。 无论是刺杀案还是谋逆案,陆绯卿都是必死无疑,贺月并不觉得他这么对待陆绯卿有什么不妥,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何不给自己利用一把?何况他还吩咐了管天牢的人,对陆绯卿多加照顾,让陆绯卿在死前少吃点苦头,也算仁至义尽。 听风染提及陆绯卿,贺月一怔之后迅速反问:“你就是他师哥?” “是。” “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指使人来刺杀我父皇?” 风染沉默了一下,说道:“两国之间本来还算和平友好,为什么会挑起战争,你我心知肚明。风染就在殿下面前,要杀,要剐,随殿下的意,只求殿下饶陆绯卿一命。” 三年前,风染高傲地拒绝了贺月之后,索云国就悍然发动了对阴国的战争,其间提出过让风染去成化城做质子,就可罢战。但风染武功太高,风染不答应,阴国朝堂也不敢勉强,只得咬牙苦苦支撑战争。 “哈,你怎么不求我放过阴国?” “已死之人哪管红尘中事。” “那你怎么要管那个刺客的生死?不也是红尘中事?” “他是我朋友。”在风染心目,陆绯卿的地位远远高于阴国。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我跟抚养他的人承诺过,要照顾好他。”风染淡淡地说道。他知道贺月对自己怀有不堪的企图,他绝不能在贺月面前表现出对陆绯卿的感情,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淡疏远。 “我不可能放过他。”贺月冷冷地说道。马上就要对“谋逆案”涉案官员进行抓捕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他和许宁两个人的事,各个方面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是以他为首的势力集团,对以瑞亲王为首的势力集团之间的对决,他们要先发制人,如今箭在弦上。 小刺客是重要的“人证”,他们好不容易让小刺客牢牢记住了那一大堆生编硬造的情节和瑞亲王复杂的关系网,他绝不可能在此时放了小刺客,或是让风染进去顶替。如果让瑞亲王反咬一口,他们不但前功尽弃,在这极度敏感的时期,一败就有可能是一败涂地,性命不保!更别提他的太子之位。 毕竟他这个庶出大哥年长他十岁,在朝堂中更有实力和影响。贺月不得不联络了他刚被封为宣亲王的同母嫡出兄弟贺艺联手出击。 务必要在皇帝伤情明朗化之前分出胜负,成王败寇! 风染挺着身子跪在贺月面前,垂着头说道:“只求殿下饶陆绯卿一命,怎样都好。”饶一命这里面有大学问。象陆绯卿这样的案子,明面上是绝不可能不了了之的,风染尽管丝毫不知道贺月的图谋,也并不强求在明面上放过陆绯卿。他求的饶过一命只是希望在临到处决之前,以偷梁换柱之法用其它死囚顶替处决,从而让陆绯卿逃出生天。 贺月有一会没有说话,然后笑了起来,问:“现在知道求我了?你凭什么求我?”他被风染那么高傲地拒绝,几乎成了他的心魔,现在总算可以一吐心中的怨气。 “当年,少不更事。”风染垂着头,轻轻说道:“现下风染愿投效殿下,任凭殿下奴役差使。” “我就想玩玩你。”贺月终于可以裸地直接对风染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当年他骤见风染,惊为天人,一向不好男风的他,忽然燃起一股想要亲近拥有那具身体的剧烈冲动,然后,他身体的某个地方就不对劲了。 风染伏下身子,趴俯在贺月面前,说道:“风染愿意服侍殿下……任凭殿下为所欲为。只求殿下饶他一命。”他不能再更加卑躬曲膝一些,能说出“愿意”两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一纸契约卖终身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轻轻一笑:“那时候干什么不顺从了我?” “那时风染有眼无珠,不认得殿下。”这句话倒是真的,那时风染只把贺月当做普通的癞蛤蟆,连正眼都懒得施舍一个。现在回想起来,早已经把肠子悔青了! “你今年十几了?” “十八,快十九了。” “你知不知道,男孩儿最好玩的时候就是十五六岁,太小了,不懂情事,不经折腾,过了十七岁,发育开了,又不好玩了。”贺月笑看着风染,问:“你说你都快十九岁了,还能做脔童吗?” 刀锋一样的话,锐利地撕割着风染早已破碎得血淋淋的尊严,也击碎了他以为可以用来交换陆绯卿的唯一筹码。如果贺月对他已经成长成熟的身体没有了兴趣,他还凭什么去交换陆绯卿?心头又气又急,失口反问道:“既然风染早已经不适合做脔童了,殿下为什么还是要年年进侵,指名质子?”如果不是索云国逼得阴国穷途末路,他就不会兴起刺杀之心,也不会误导陆绯卿,以至让陆绯卿失陷在索云国天牢,受尽拷打折磨。 “我要告诉你,本太子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我要你,你终将会属于我。” 风染无话可说,因为贺月确实逼得他把自己送到了他面前。三年来,他从不踏足索云国境内,但是为了陆绯卿,他必须来。来了之后,他却一筹莫展,想不出任何可以营救陆绯卿的办法。索云国的天牢防守严密,他就算把江湖前十高手全部约齐,也不可能从天牢里劫出人来,何况还是他单枪匹马?他是已死之人,不能动用阴国能力,他所依靠的郑氏家族,对索云国朝堂的渗透很弱,在索云国都城化成城基本上没有什么可用之人,连疏通关系去天牢里看陆绯卿一眼都做不到!他也设想过挟制住贺月用来交换陆绯卿,可惜皇帝刚被行刺,整个成化城和太子府都加强了戒备,风染窥探了一天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情急之中,万般无奈之下,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用自己去交换陆绯卿,凭着贺月三年来一直对自己恋恋不忘,不惜发动两国战争以逼迫于他的狠劲,他想,也许可以用自己把陆绯卿换出来。 人,是他要去刺杀的,这份罪,原该他来受。 可是,贺月毫不留情地破灭了他的打算和希望。 内书房里静了一会,虽然没有说话,贺月还是能感受到风染的失望和挫败,以及所受到的羞辱和打击。他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何况眼前这个人,身份非同一般,既是阴国二皇子,又是江湖前十高手,征服他,打击他,带给贺月非常满足的心理享受。欣赏了一会风染的茫然无惜和哑口无言,贺月悠然开口说道:“脔童做不成,还可以做男宠。想做,就把衣服都脱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做男宠的本钱。” 贺月的话说得很是轻松,带着淡淡的笑谑意味,让风染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全部褪去。 虽是寒冬腊月,内书房地下本来就开凿了地龙,在屋子里又架着火炉,室内暖洋洋的,一点不冷,风染却一身冰凉,指尖冷得无法自制地微微颤抖着。自从决定用自己去交换陆绯卿,他就知道他将要承受怎样的羞辱,明明有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感觉到难以忍受的无地自容。 风染的身体跟所有刚刚成年的男子一样,刚从少年过渡到成年,身材还有几分偏瘦,练过武功的身体,肌肉更加紧实,浑身的线条清爽流畅,看着就觉得舒适。唯一的瑕疵就是在风染身上,有很多淡淡的伤痕。那种伤痕显然是很久以前就落下的,伤痕遍布风染全身,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有些伤痕,甚至还密密地叠在一起。好在这些伤,伤好之后,并没有落下疤,只留下了一条条淡淡的痕迹。 贺月象品鉴牲口一般,这里捏捏,那里摸摸,换个地方又拍两下,似乎在拈量牲口身上的肉是肥是瘦一般。贺月轻抚着风染身上的伤痕,问:“怎么有这么多伤?” “很久以前的,已经好了。” 风染显然并不想说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伤痕摸上去还算光滑,并不影响手感,贺月没有再追问。屋子里温暖如春,可是他能感觉到风染的肌肤凉凉的浸手,冷冷的僵硬着,便有一些淡淡的暧昧也都消散了。 感受到贺月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离不去,风染忍下恶心和羞辱,低低地,硬着头皮问:“殿下……需要……现在……就……侍……寝吗?” 陆绯卿在天牢里度日如年,风染只想赶紧趁火打铁,让贺月赶紧得偿心愿,希望在贺月玩够自己之余,可以尽快答应饶陆绯卿一命,最好能尽快把陆绯卿赶紧偷梁换柱出来。退一万步,也希望可以去天牢看看陆绯卿,知道他是生是死。风染不在乎贺月将要怎样玩弄自己,再艰难,他都准备着去面对。 贺月笑道:“本太子不急,你倒急了?”收回了手,说道:“把衣服穿上。”坐回椅子里,欣赏着风染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三年后的风染显然比以前壮实了一些,不过,风染的身体跟同龄人相比,要略为矮小纤瘦一些。贺月不算好色,但是刚才摸风染,确实让他觉得舒服,在听了风染那句问话,也令他微微有些荡漾。贺月平息了自己的心思,问道:“不管是你自己送上门,还是被我抓到,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只要殿下能饶过陆绯卿一命,风染情愿一辈子追随效劳太子殿下。”要想风染“效忠”,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最多只是效劳。 “你既然愿意跟着我,就签下卖身契。” “好。” “我要签死契。”活契的赎回主动权在被卖方,只要钱够了,被卖方随时可以交钱走人,主家不能强留;死契的赎回主动权在主家,只要主家不放人,被卖方有再多的钱也不能赎身。 “好。” “你想卖多少钱?” “不用钱,只要殿下能饶过陆绯卿一命就行。” 贺月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笑着问:“连你的人都在我手心里,除了讨好我之外,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我现在只跟你谈价钱,说,你想卖多少钱?” “随便。” “一文?” “好。” “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堂堂阴国二皇子只卖了一文钱。”贺月觉得心情畅快:“那一年,你若跟我回来,我会好好待你。哪会象今天,卖这么贱的价?!”他总算出了当年那口恶气。 贺月唤小厮叫来总管,当面起草了卖身文书,钱货两讫之后,吩咐总管道:“老庄,这个是刚买的男侍,送去跟其他男侍一起住。把他身上打理干净,好生教教他,怎么做个男侍。”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男侍的日常 第5章男侍的日常 作者:天际驱驰 看着风染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庄总管离开,笑容越来越淡,渐渐消失,他想:风染跟陆绯卿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只是师哥师弟?真的只是风染受人所托,要照顾好陆绯卿?他一点不相信风染的话。陆绯卿明明只是一个山野少年,是什么原因,令得风染宁可舍弃掉自己,也要搭救陆绯卿?难道陆绯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背景和秘密?还是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些,贺月有些气闷。然后他把手下的暗部统领召来,吩咐他派人潜进阴国,秘密查证陆绯卿的一切情况。 贺月又召来太子府的护卫统领,吩咐他继续加强太子府的巡逻防备,一方面,他与他大哥瑞亲王的决战即将打响。另一方面,他很清楚,做为阴国二皇子,就算是已死之人,风染也不可能孤身前来。还有一方面,风染明明活着,为什么凤梦大陆都在盛传他的死讯?还传得言之凿凿?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或阴谋?做为储君,贺月遇事,必须想得深远,想得周全。 其实风染的到来和归顺,多少令贺月有些愉快,他想这一天,想了三年,为之付出了多少心机和代价。 但是风染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在这个他即将与瑞亲王对决的前夕,完全没有供他花前月下的余地。好在他签下了风染的死契。签下死契的奴才,就是主家的永久财物,跟主家同一命运。这一仗,他若败了,风染必定会跟着他殉葬。而风染出现在他面前的目的,也让贺月太闹心了,风染一心一意,只想把他用以打击瑞亲王集团的王牌救走!他若失去了这个机会,就算他日后登上皇位,瑞亲王也是一个随时会威胁到他政权安稳的毒瘤。尽管风染那般低声下气地相求,不惜主动献身,他却丝毫没有想过要饶过陆绯卿,拉了那么大一票冤死鬼陪葬,怎么能让正主儿偷梁换柱逃出生天?更何况,陆绯卿要是活着,就是他攀诬构陷朝臣亲王的人证把柄,他不可能让握着他把柄的人活在人世上! 陆绯卿注定要死,必须得死! 贺月一个人在内书房闷坐了一会,才平息下自己的心情,叫人请来许宁,继续商议栽赃诬陷的事。 许宁进来,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人呢?” “走了。” “他找殿下何事?” “私事。” 事情到此为止,贺月并不想让许宁知道风染企图跟他达成的交易,反正风染已经被他收进了后宅,一朝登上皇位,风染也在后宫,许宁不会有再看到风染的机会,就这么一两句话把风染的事交待了过去。 太子府的总管姓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样貌甚是平常,却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精明能干的角色。庄总管的武功大约在二三流之间,看风染步履沉重,便搀扶着风染,一边交待着一些太子府的规矩,一边慢慢向后宅走去。风染觉得这庄总管待人甚是平易,丝毫没有狗眼看人低,一路上尊称自己“风公子”,而不是按一般对男宠的称呼,叫他“少爷”。 庄总管把风染领到后宅一个偏远的大院里,交给了专门管理男侍们的詹掌事,嘱咐他安排风染的起居生活,就匆匆离开了。 男侍,是男宠与脔童的宫廷统称,男宠,是供男人玩乐的成年男子;脔童,是供男人玩乐的少年男子。 今后,风染就只是一个供贺月玩乐的玩物罢了。他还不是贺月的唯一玩物,只是玩物之一。 詹掌事给风染在男侍大院里安排了一间偏僻的小厢房,指了一个小厮给风染使唤。 风染初失内力,只觉得疲累欲死,恶心欲死,还没有喘上几口气,詹掌事就带着两个奴仆雷厉风行地执行起贺月“把他身上打理干净”的吩咐来。 先是把风染带到一个小房间,叫风染脱光衣服躺到一个状似案板的桌上,风染铁青着脸,哪肯在这帮人面前赤身露体?这些奴仆们就不由分说,扒了风染衣服硬架上案板,强行摁住,把风染身上除头发和眉毛外的体毛,全剃了一遍。风染挣扎了几下,实在太过虚弱,连抬手都觉得吃力,只能躺在案板上,不住喘气。最后实在架不住这么多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带来的恶心感,剃到一半,风染就连连作呕。自从知道陆绯卿失陷进天牢,风染就没好好吃过什么东西,肚子里本来就很空,也呕不出什么来,只把风染难受得想死。 剃毛的师傅,动作沉稳娴熟,运刀如风,刀锋在皮肤上刮得刷刷作响,却一点没有伤到皮肤,想是做惯了剃毛的活儿。 剃毛姓简,简师傅一边剃一边向风染笑道:“我活儿做得好,这里的少爷们天天都找我剃,说舒服。以后你就知道了。”其实简师傅是剃头匠,手上功夫极好,不光给男侍们剃毛,还把府上剃头的活计都包了,算是府里雇的长工。 剃完了体毛,詹掌事告诉风染,男侍的体毛,旬日一剃,腋毛,阴毛,每日一剃。腋毛,阴毛可以自己剃,也可以来这里找简师傅剃,体毛因为有很多自己剃不到的地方,所以必须来这里找简师傅剃。好在风染没有黑粗浓密的胸毛,腿毛,省了很多事。 然后,詹掌事也不给风染穿上衣服,只草草披了一件遮体,就直接带去了男侍大院的浴室。 这大半日,身体不知被多少人碰触过,风染早就想好好洗涤一番。哪曾想,詹掌事指挥着奴仆们,把风染泡进一桶又一桶不同味道的浴水里,仔仔细细地把风染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风染捞起来,用根管子把水硬生生灌进风染肠道里,又翻来覆去清洗了好几遍,末了,又扔进水桶里继续清洗,一直把风染浑身洗得通红才罢。这过程,不知有多少只手在风染身上揉来搓去,把风染难受得连呕都呕不出来了,人象瘫了一样,只剩下一口一口喘气的份。 然而,这还没有折腾完。詹掌事告诉风染,男侍侍奉主人需要用到那私密处,因此必须事前清洗,以免逸出秽物,败了主人的兴致。詹掌事教了风染怎么使用管子自行清洗,完了,还要自己给那处上药,是保养滋润的,叫风染每天自己做清洗保养。那几大桶水里有不同的药物,是用来滋润,保养,细腻,香薰肌肤的,要旬日泡一次。 洗涤完了,詹掌事才把风染送回他刚分得的小厢房里,风染自己的衣服都被没收扔了,换了俗艳而华丽的女里女气的男侍服色。詹掌事本来还想教风染如何上妆,如何梳头,但看风染累得坐都坐不住,眼神都在涣散了,只得叫过小厮,扶着风染倒在床上先歇息着。 “风少爷都十八岁了,还能进府来成为男侍,确实是前无先例。”詹掌事临走带着笑,有几分讨好地说道:“少爷可要好生把握。”尽管风染在剃毛泡澡的全过程中都是一脸的极度厌恶之色,令他心里很是不快,他却不敢怠慢为难了风染,因为风染是庄总管亲自送到后宅的人。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汤膳 第6章汤膳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瘫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般,除了浑身酸软,那些被剃过毛,搓洗过的皮肤,还有那难以言说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痛。 他尊贵的身体,什么时候是任人碰触,随意揉搓的了?那种恶心的感受,横亘在他心里,堵得他心慌憋闷。可是他连呕都没有力气呕,只能瘫在床上,微微张着嘴不停地喘息。 心慌憋闷中,风染也感觉到一丝丝痛楚的快意。他虽然贵为皇子,可是这世上,没有人在意他,怜惜他。唯一一个真正爱惜过他的人,失陷在天牢里,生死未卜。 想到陆绯卿,风染心中更加痛楚,他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这些苦楚都算不得什么。可是,陆绯卿对他的感情,和他对陆绯卿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这份感情,他永远也说不出口。能为陆绯卿承受痛苦,在他,也是一种快慰。 触目所见,是全新的床帐被褥,风染觉得床还算干净,稍稍安心了一点。 指给风染的小厮叫做小远,十八九岁的年纪,跟风染差不多大。看见风染瘫在床上,问风染还有什么需要,风染不答,他就关了门,出去做自己的活计去了。说是小厮,其实小远的身形比风染高,身量比风染壮。 男侍大院自然不会修凿地龙,屋子里也没有火炉取暖升温,风染虽然盖着棉被,依旧一身冰凉,一动不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了无生气。 风染想:“没有了内力护身,想是连二十都活不到吧,还说什么‘寿不过三十’?哪里等得到未老先衰的那一天?大概注定我不该有内力护身吧,第一次练起来,废掉了,再练起来,又化掉了。” 虽然一身疲惫,风染的脑子里却乱纷纷的,一点没有睡意。他不禁想:如果三年前他不为了争一口气执意下山,一切都会不同,他和陆绯卿还会快快乐乐地生活地玄武山上。 天黑尽的时候,小远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并两个鲜果进来。给风染把灯烛点上,说:“少爷,吃饭了。”看风染完全不动,便想去扶风染,手刚碰到风染,就听风染轻叱道:“手,拿开!” 小远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看了看,说道:“少爷,我手是干净的。” 歇息了大约两个时辰,风染慢慢撑着身子想倚在床头,小远又想伸手相扶,风染冷哼道:“滚开,不许碰我!”他是皇子,一向颐指气使惯了,虽然声音低哑,气若游丝,语气中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势,把小远吓得的,站得老远,眼睁睁看着风染一边喘息着一边渐渐挣扎起半个身子,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靠着床头坐定。小远赶紧问:“少爷是要在床上吃饭?我给你端来。” “慢着,我跟你说两句话。”风染一边喘着,一边极是疲倦虚弱地说道:“詹掌事既然把你指给我使唤,不管你瞧不瞧得起我,我眼下都是你主子,我没别的规矩,就是任何时候,你都不能碰触到我,除非我让你碰。平素要离得我远远的,除非我叫你近身。我若在屋里,你只能在屋外候着……” 风染还没说完,小远只觉得全身都冷了!这么冷的天,数九寒冬啊,叫他在屋外候着?不得把他冻成冰人儿?若是夏天,还不得晒成人干儿? “……晚上,也别在我跟前伺候。” 一般晚上主子睡床上,为了便于服侍主子,小厮就睡在床踏上,不会特别给小厮安排睡处。小远一听,晚上不让睡床踏,那他睡哪里?难道也睡屋外去?小远眼泪登时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哭道:“我告诉詹掌事去,我服侍不了少爷,我做粗活去,呜呜呜……” 小远样貌长得甚是平常,但看着干净顺眼,人看着也还勤快机灵,风染想着以后也许要长期使唤他,才交待这么些规矩,一见孩子想溜,叫道:“站着。小远,我说一句话,你要记住:今天这些剃毛洗澡的,但凡碰过我身体的,看过我身体的,不用多久,我要叫他们全部剁手剜眼。小远,本来你也有份,你要服侍得好,我便饶过你。你要不想服侍我,也由得你。”虚弱的声音,淡淡的语气,说着杀气腾腾的话,却让人不容置疑。 “詹掌事……也……也……看过……” 风染喘了两口气才说道:“自然,包括他。”在他心里面还加上拉着他双手,试探他内力,企图毁掉他丹田的那两个护卫。至于贺月么,敢那样亵玩羞辱于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小远吓得“咕咚”一声跪到风染床前:“少爷,饶过小远。” “这些话,你不必藏着掖着,有胆就传出去,我敢说,就敢做,别以为我吓你。” 小远跪在地上,连称不敢。风染半倚着床头,闭着眼,积蓄了一些力气,吸了口气才说道:“吃饭吧。” 看着小远递上来的黑乎乎的东西,风染有些傻眼了:“这是什么?”这就是他今晚上的“饭”?光是闻着就有些恶心作呕,更别说要吃下去了。 “是汤膳。” “汤膳?” “府里专门熬给男侍吃的。”小远说道:“听说是从小倌楼淘来的方子。” 风染不解了,为什么男侍吃饭还有专门的方子? 小远一进府,就在这男侍大院干活儿了,已经干了六七年了,既服侍过其他男侍,也干过粗活,对男侍大院的规矩知之甚详,见风染疑惑,便给细细的解释。 原来小倌是忌吃荤腥油腻,辛辣烦重之物的,吃了身上便有腥膻之气,怕秽气薰了恩客,因此要严格控制小倌的饮食。这汤膳除了清淡之外,还加了很多珍贵药材,用以补充小倌们长期戒荤茹素所需要的营养,另外还有滋补气血,温养肌肤,延缓发育等多种功效。据说小倌楼里吃汤膳长大的小倌们一个个都水嫩细腻,齿白唇红,肤若凝脂,并且到了十六七岁都不发育,还跟小童似的,每一个都是小倌中的极品。汤膳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食物残渣很少,让小倌们在承欢之后,可以减轻因排泄引起的痛苦。也不知道是太子府哪位管事的知道了汤膳这东西,觉得很好,就花大价钱把方子买了来,让府里的男侍们吃。因此太子府的男侍们就跟某些小倌楼里的小倌一样,基本上不吃正常饮食,每天就早晚各一碗汤膳,鲜果是不定时不定量的。鲜果的多少关键看男侍的表现,带着几分奖罚的意味。 只是听一听,就让风染倒足了胃口,吩咐道:“把这脏东西倒了,把果子剖给我吃就行了。” “倒了?”詹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后面一句话,瞪着眼睛问道:“你知道这碗汤值多少银子?象你这种只卖一文钱的货色,就是把你十八辈祖宗卖了也赔不起!”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寒夜受罚被吊 第7章寒夜受罚被吊 作者:天际驱驰 晌午的时候,詹掌事因见风染是由庄总管亲自送进后宅的,还当风染跟庄总管有什么关系,便对风染甚是这客气,一点都不敢为难轻慢。下午时才打听到,风染是花一文钱买进府的死契奴才,那嘴脸顿时就变了,后悔没有在新进男侍面前作威作福一回。想不到晚上一到风染屋里,就逮着个发作的机会。 风染斜躺着没动,淡淡质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怎不通传?” “通传?”詹掌事轻蔑地讥笑问:“你当你是谁?我进一个男侍的房间还要通传?”风染明明躺在床上气息奄奄,他总感觉风染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嚣张拔扈得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刺得他浑身不舒服。 风染不知哪来的力气,抬手端起那碗汤膳泼了出去,冷声问:“你怎么不吃这东西?!” 詹掌事顿时变了脸色,叫道:“小远,去把邵群邵英叫来!”风染只是泼了一碗汤膳,声音也不高,詹掌事总觉得风染身上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凛洌的气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必须要给风染一点颜色看看,也杀鸡敬猴,容不得任何人敢挑衅他在男侍大院的威严。 小远很是担忧地看着风染,詹掌事提高声音叫道:“还不快去?连你也反了?”小远小小声地替风染央求道:“詹掌事,少爷刚来,不懂规矩……”詹掌事拿眼一瞪,小远吓得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找人。 等小远出去了,詹掌事看着风染,冷森森地笑道:“今儿叫你知道,在这男侍大院,是谁当家,是谁说了算?敢跟我叫板?”走到风染床前,伸手摸上风染的脸,顿时吓了一跳:“脸怎么这么冰?”随即,他便抛开了这个疑问,继续说道:“不要以为你长着张漂亮脸蛋就可以得宠,我告诉你,在太子府,就没有得宠一说!谁能侍寝,给谁侍寝,是我说了算,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一辈子埋汰在男侍大院里永不出头,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脔童,到了十七岁就会放出去,你是男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只要我还是掌事一天,你就得听我的话……” 詹掌事还在继续炫耀着他的权力,风染奋力把詹掌事的手一把拍开,恶心地闭上眼睛,一口一口喘气,平息着涌上来的呕意。 不一会,小远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进来。詹掌事指着风染吩咐道:“这奴才不服管教,糟塌东西,把衣服剥了,挂院子里吊一晚上。” “你敢?!”风染有些不敢置信,他就泼了一碗脏东西就叫糟塌东西,还要处罚他,那他以前的日子不是该叫暴殄天物? “我是掌事,还不敢管你了?!” 尽管风染下午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恢复了一些精力,但也仍然虚弱得很,连一个壮汉都对付不了,更别提两个了。而且这两个貌似也不是普通的壮汉,似乎是练过一些武功的。风染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被粗鲁地剥了衣服,一路拖到院子里,双手绑着凌空吊在了树杈上。 只是剃个毛,泡个澡,风染就虚弱成那个样子,一直令詹掌事疑惑万分,这也太脆弱了点吧,这么个脆弱法,将来怎么侍寝?詹掌事也知道就风染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经不起折腾,一路紧紧跟着,只要风染求个饶,说句软话服了他,他就饶过他。可是风染一直抿紧了唇,一直吊上了树杈也一声不吭。为了找个台阶下,詹掌事不得不放软了语气,大冷天顶着寒风诱导道:“风少爷,念在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只要你认个错儿,以后都乖乖听我的话,我就马上放你下来……”每次一张嘴,寒风直往嘴里灌,冷得他透心凉。他暗暗后悔:他一定是吃错药了,大晚上不好好歇着,站在这寒风地里苦口婆心。 旁边小远也跟着劝:“少爷,你就认个错吧,你看你这么虚弱,坐都坐不稳,哪受得了这个罪?天又这么冷,赶紧认个错,好汉不吃眼前亏……” 院子里的动静早惊动了其他男侍,纷纷走出来,远远围着风染看热闹,还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可是谁也不敢给风染出头。 这次好歹给风染留了件亵衣底裤,穿这么薄薄的一层衣服,被吊在屋外寒风中,就跟没穿衣服似的,风一吹,仿佛直接刮在皮肤上,寒意刺骨,渐渐带走风染身上微弱的一点温度。这红尘如此不堪,风染闭着眼,什么都不想看。开始还能听见詹掌事和小远在说什么,后面渐渐地听不清了,再后来,声音就渐渐低了,渐渐没有了。 风染在心里轻轻笑道:“终归清静了。”朦胧中,似乎看见陆绯卿那纯真的憨厚面容上展开纯净的笑容,喊他“师哥”,轻轻地拥抱着他,象之前无数个夜晚那样,让他觉得温暖,渐渐的便感觉不到寒冷了。 风染轻柔而微弱地叫道:“绯儿……” 在跟许宁敲定了陆绯卿的供状之后,一场由太子和宣亲王联手发动的对瑞亲王的围剿无声无息地展开。所有的人员布署一一到位,只等着最后到时一举收网抓捕。 作为决策者和领导者,贺月自然不必事必躬亲,冲锋在前。但是患得患失的漫长等待更是一种煎熬,自从他下达了“开始行动”的命令后,他就坐立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乱子。宣亲王贺艺也跟贺月一样,在自己的亲王府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终于熬不下去了,索性跑到太子府来跟他的太子哥哥一起等消息,怎么说,有个人陪着,也比一个人好过。 贺月的父皇是凤梦大陆上的强国索云国的皇帝,还不到五十岁。继位尚不到五年。 贺月在他父皇所有的皇子中,排第三,比他的大哥小十岁。他之所以能被立为太子,是因为他命好,投生在了正妃的肚子,成为了嫡长孙。按照凤梦大陆的风俗,不管是爵位还是财产,嫡长子嫡长孙具有优先继承权,因此,贺月生出来就是皇太孙,没有人能跟他争夺,等他父皇继位后,他就顺理成章地升级成了皇太子。贺月上面还有一个庶姐,下面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和十几个庶弟庶妹,这庶弟庶妹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以他父皇的身体状况,起码还能再活二、三十年,贺月做好了长期等待的准备,他就算再怎么有雄心壮志,再怎么想一展鸿图,他也必须要等到他父皇升天之后。 贺月心里有着怎样的野心,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便是他的父皇,他也不敢说,那是大逆不道的,那是与天下为敌! 贺月以为他也会象他父皇一样,要等到年近半百才能登基。没想到这个情况,在四天之前骤然改变:一个极年轻的刺客潜进皇宫,刺了他父皇一刀!刺客当场被擒下,但他的父皇伤得不轻,又受了惊吓,一下子就一病不起。虽然宫里严厉封锁皇帝的伤情,但皇帝一受伤就断然下旨太子监国,这令得索云国朝堂上下人心惶惶,浮动不安。 虽然大家嘴里都说着“皇帝万福,必当康复”之类的话,但心里都在猜测,皇帝的伤情大约不容乐观。想要继位的,想要篡位的,想要掌位的,想要上位的,全都蠢蠢欲动,必须要抢在皇帝伤情明朗化之前做成既定事实。 如果贺月再做二、三十年太子才继位,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排挤他大哥的势力,然而现在情势骤然紧张,他要安然继位,他要铲除他大哥的势力,他只有铤而走险! 贺月和贺艺对着女侍们的曼妙舞姿,视而不见;吃着满桌子山珍海味,味如嚼蜡;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贺月今天才二十三岁,贺艺才二十岁,刚封的亲王,还没有到封地去。到底两个人都还年轻,还没有那么好的定力,做到不动声色。 “三哥,你府里还有没有新鲜玩艺?这些太没劲了。” 贺月想了半天,说:“对了,我今儿上午,刚收了个男侍。” “长得如何?” “风流倜傥,英姿勃勃,一等一的人才。就是年纪大了点。” “叫来看看,鉴赏鉴赏。” 贺月想了想:“我们去看他吧。反正这歌舞也没劲,顺便走一走,消消食,一会还有得忙。”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心痛的感觉 第8章心痛的感觉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的生活并不糜烂荒淫,相反,还相当节制。 虽然太子府有一个男侍大院和一个女侍大院,但那不是给贺月准备的。而且男侍大院和女侍大院远在贺月接掌太子府之前就有了,是用来招待或拉拢一些关系时用的。说白了就是专门养了一批男侍女侍用来对有这方面喜好的官吏进行贿赂的,贿赂完了,就成了这些官吏落在贺月手里的把柄。 贺月生出来就地位尊贵,刚成年就尝试过男男和男女情事,分别尝试过之后,便觉索然无味,只不过是身体上须叟间的极致欢娱,很快就过去了。倒是对朝政,很早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对情事没什么兴致,这方面就一推再推,一拖再拖,贺月已经二十三岁了,还尚未纳妃,连个有名份的侍妾都没有,只有几个通房丫头,在贺月偶尔有需要的时候解决一下。贺月的下一代,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相较而言,贺艺比贺月小了三岁,却已经纳了一正一侧两个妃子,并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除了最开始品尝男男情事时召过两次男侍,贺月在二十岁遇到风染之前,就没有再召过男侍。别说对着粉粉嫩嫩的男孩儿没兴趣,便是对着粉粉嫩嫩的女孩儿也觉得索然无味,对这方面,贺月压根不上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风染,贺月就魔障了! 从鼎山回来,除了一方面向阴国施压,想得到风染之外,另一方面,贺月也会偶尔召幸一次男侍,不过他对着粉嫩的男孩儿,心里面却想象着风染的身体。那般挺直而劲瘦,柔软而坚实,蕴含着力量和精神,跟粉嫩一点不沾边儿。可惜,他府里的男侍全都是粉粉嫩嫩的,没一个象风染,每次召幸完了,又让贺月倒足了胃口。倒一次胃口又加紧施一次压,更加想尽快得到风染。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贺月忍不住又要去想象风染的身体。 詹掌事说的是实情,太子府不管男侍女侍都没有争宠一说,因为贺月压根就不宠他们,他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贺月和贺艺两个人便一路向后宅走去。贺月的近侍小七赶紧请示:“殿下,要不要先去通知男侍大院做好准备?” “不用,我们就去看看。”贺月知道风染刚被化去内力,人虚弱得紧,并不适合侍寝,另一方面,现在是他们与瑞亲王的决战前夕,看看时辰,马上要开始收网了,他不至于如此分不清轻重。虽然他想得到风染,想了三年,但那是私事,在贺月心目中,绝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的江山社稷! “八弟,你猜我这个男侍花了多少钱买他?”贺月笑盈盈地竖起一根指头进行提示。 贺艺不停地猜:“一万钱?”“十万钱?”“银子?”“黄金?”…… “一文钱!买得够便宜吧?” “切,一文钱就买的男侍,能有什么好货色?”贺艺还没看见人就开始失望了。 “真的是一等一的人才,你看了就知道了。”贺月现在的心情,象就小孩子想一件玩具想了很久,花很高的价都没有买到,忽然间很便宜很轻易就买到了一样,忍不住象贺艺炫耀。 “哦,你说他年纪有点大,多大啊?” “快十九了。” 一听快十九岁了,贺艺更加没有兴趣了:“这么大啊,都不好玩了。”凤梦大陆男风甚盛,不过普遍偏好脔童,对于已经发育成熟的男宠,没有多少人喜欢。 贺月但笑不语。 没有任何通传,贺月和贺艺带着一干近侍,就那么静悄悄地走进了男侍大院。 男侍大院并不大,就一个大的院落,周围一圈房子,一进大门,就能把男侍大院一目了然。 贺月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不少人,似乎在看什么稀奇热闹,顺着那些人的目光,他就看见了吊在树杈上的人。 只穿着单薄的棉布亵衣里裤,双手绑着被高高吊在一根树杈上,身形晃晃悠悠,脑袋耷拉着,凌乱的长发在寒风中张牙舞爪地飞飘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人一动不动,看样子竟不知是死是活。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单从身形上,贺月就知道那被吊着的是谁,心里忽然一阵心痛,怒火腾地燃了起来:他体谅风染刚被化去内力,身子虚弱,连他都轻轻地抚摸,生怕手下力道重了伤着了风染,哪曾想,竟然会被人绑吊在树上吹寒风?是哪个奴才敢这样折磨他亲自收的,专属于他的男宠?那是他的人啊,要打要罚也该由他来! 贺月大失风度地大叫道:“风染!”一边叫着,身形一窜而起,直赴过去。 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会亲自光临这卑微的男侍大院?别说是那些男侍和奴仆们,就连詹掌事都惊呆了。听到贺月这一声挟着凌厉怒气的断喝,再看到贺月急吼吼扑向风染的身形,詹掌事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贺月的武功很是稀松平常,平时也很难有机会施展武功,最多就是用来强身健体。贺月身形一动,早有机灵的随身护卫抢在贺月之前,七手八脚把风染从树杈上解了下来。贺月赶到时,一看风染,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探了探风染的鼻息,感觉还有微微的一丝气息,贺月心头才略略安稳了些,一摸风染的身体,全身冰浸。 贺月一叠声吩咐道:“赶紧抱屋里去!”“传太医!”“他若死了,你们男侍大院一个都跑不掉!” 吓得男侍大院的一干人等才回过神,齐齐跪在寒风里:“拜见太子殿下!”只有小远赶紧跳起来,引着护卫们回到风染的厢房里。 看着风染的房间,贺月不敢相信,堂堂阴国二皇子,竟会住在这么偏僻狭小简陋凌乱的屋子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怎么住得下去?再一摸被褥,褥垫那么薄,被子那么硬,怎么睡得下去?贺月又一叠声的吩咐换了厚实的床褥,柔软的锦被,在屋子里生了盆炭火,又在被子里塞了两个暖壶。 一时太医来了,当即给风染做了个推血过宫,然后两只手换来换去把了良久的脉。贺月在一边看着太医诊脉,看着风染手腕上被绳索吊绑出来的青紫瘀痕,竟觉得又是凄美又是心痛,那勒痕竟仿佛有股吸引他的魅力,贺月心知不对劲,黑了脸,赶紧把头撇开。 太医又把风染全身查看来查看去,尤其在胸腹上按来按去,然后才迟疑着向贺月禀告:“这位少爷身子很虚弱,被冻着了,就受了寒。不过不太要紧,下官给推过血了,再吃点发散的药,好生养一养就没事了。只是……这位少爷身体里似乎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在内脏流动。” “是内力?”风染不会这么快又练出一身内力来了吧? “不是。” “是什么东西?” “这个,下官拿不准,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一见贺月阴沉着脸,太医赶紧分辩道:“下官只是太医院的内医正,医术有限。要不,等其他大人从宫里回来了,再给这位少爷诊治诊治?”内医正是从四品医官,职位不高不低。贺月才省起,他父皇受伤后,就把太医院三品以上的医官全召进皇宫了,日夜守护着皇帝,全都不许出宫。 “这个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是好?还是坏?” “人身上该有的东西,自有定数,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殿下是来召我侍寝的吗 第9章殿下是来召我侍寝的吗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这厢房实在太小了,贺月的四个随身护卫齐刷刷象屏风一样站在贺月身后,再在屋子里升了一盆火,挤得转个身都费劲。太医告辞出去,贺月便把护卫一齐赶了出去。 贺艺这才得空说道:“三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宠?” “嗯。” 说什么“风流倜傥,英姿勃勃”?纯粹是胡说八道!压根就是病病歪歪,奄奄一息。贺艺笑道:“原来三哥喜欢这样的?”他懒得跟贺月争论,又说道:“你看着他,我去你院子里转转,看有没有真正的美人儿。” 没晕多久,风染就醒过来了,觉得全身酸痛却又热得象着了火似的。再清醒一点,便看见小远远远站在床尾,只是很关切地看着自己,觉得这孩子很灵光,也很有记性。微微侧头,便看见贺月坐在床头,正看着自己,方正刚毅的脸上全是专注的神情。 风染心头一喜,抬手伸向贺月,问:“殿下是来召我侍寝的吗?” 看着风染热切的眼光,贺月的心,瞬间掉进了冰窖里!心头的怒火,比发现风染被吊在树上时更添了几分。 他知道眼前这人有多高傲,他那么热切地想要侍寝,不过只是想求他饶过陆绯卿!从他那热切却不带一丝情欲的冰冷眼眸中,贺月知道,风染从来就没把他看在眼里。凭他堂堂太子之尊,他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也许在风染眼里,他仅仅只是一只癞蛤蟆!三年前是,三年后仍然是,签下卖身契后,依然是! 贺月猜想,他把他在寒风中从树上救下来,救了他一命,在风染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风染心心念念只想着赶紧侍寝,赶紧达成他所希望的交易,赶紧救出陆绯卿!风染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能够承受,也不在乎为了救人把自己失陷在太子府。 贺月忽然有些妒恨被关押在天牢里的稚嫩少年,他凭什么得到风染如许的关注和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的倾力营救? 贺月忍着怒气,轻轻拂开风染的手,站了起来,冷淡淡地说道:“你好生歇着。” 风染挣扎着想爬起身来,说道:“殿下,风染的身体已经清理干净了,什么时候能侍寝的?” 一听这话,贺月更是烦闷:“我叫你好生歇着!”一把把风染推回到床上,生硬地命令着,抬腿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正要出门,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呕吐声,赶紧退回去,便看见风染的上半身悬在床帐外,扶着床头呕得掏心掏肺的,那个难受劲儿,仿佛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般。不过风染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吐了点清痰口涎在床踏上。 贺月见风染惨白着脸,眸子里蒙着薄薄的水雾,修长的手指攀着床柱,使劲到指节发白才勉力支撑着身体不至摔下床去。贺月从未见过风染柔弱的模样,一乍见,贺月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地方瞬间柔软了下去!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和体会。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小远:“怎么回事?” 小远入府六七年了,别说跟太子殿下说话,连见都没见过太子,这时见太子殿下的眼神象要吃人一样凶恶地盯着自己看,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不……知、知、知道。”看小厮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贺月不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叱道:“还傻站着干什么?不赶紧拿痰盂给你主子接着!”回头吩咐门外:“去,把太医追回来。” 太医正准备回医局配药,听到风染又添了呕吐的症状,大是不解,他先前就仔细诊断过,并实施了胸腹部按压叩诊,并没有发现风染胃肠道有什么不妥,风染虽被吊上树,然而并没有发生过猛烈撞击,怎么想都觉得这呕吐,呕吐得蹊跷。但是太子殿下召唤,只得屁颠屁颠又返回去,再次坐到风染床前。 先看呕吐物,全是清痰唾涎和黄水,没一点食物,再看风染已经止住了呕吐,一脸惨白地倚在床头喘气,呼吸有些浅促。问道:“少爷未曾进过膳?” “还没。”一边小远代答。 贺月忍不住说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进膳?”小远垂着头,不敢告诉贺月,风染就是拒绝吃那碗汤膳才被拖出去吊树上的。 “请少爷伸出手来,容小医再斟酌斟酌。” 风染微微皱眉道:“不用,歇歇就好。” 贺月等得大不耐烦,说道:“手!”看风染不动,加重了语气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太医的手要按上风染的腕子时,见风染脸上闪过一丝抑制不住的厌恶之色,当即凝住悬空的手,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拿张手巾来,要干净,全新,没有用过的,用托盘送来。” 贺月只当太医要张手巾来,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诊治方法,哪知道太医只是用两根指尖拈着手巾铺到风染的腕子上,然后他才把手指按到风染的腕脉上,隔着手巾诊脉,看得贺月纳闷不已。太医在给女眷诊脉时,为了避嫌,倒也常常隔着巾子诊脉,可风染明明是男的,用得着避嫌么?再说太医刚才还给风染推血过宫,在风染身上又是按又是搓的,虽是隔了层衣服,也算把风染全身差不多都摸遍了,现在来避哪门子嫌? 太医一边切脉,一边看风染的脸色,然后换了一只手,仍是隔着巾子切脉。这一次没用多少时间,太医就收回了手,然后把簇新的巾子直接扔火盆里,一边扔一边盯着风染。风染眼见巾子一瞬间就焚化了,似乎舒了口气。太医说道:“少爷没什么大碍,想是凉着了肠胃,温养一下就没事了。”行了礼就退出去了,向小远说道:“你跟着我去拿药。” 听了这话,风染只管闭着眼睛养神,也不点破。明明知道贺月站在屋子里探究地看着他,风染冷着脸不想说一句话。他跟他,只是交易的关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无话可说。什么他救他,都是鬼扯。他是他的玩物,他救他,为他召请太医不过是为了爱惜自己的玩物,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不会感恩戴德;日后,他要把他玩得死去活来,甚至直接玩死他,同样也是理所当然,他也不能有半分埋怨。 贺月站了一会,见风染丝毫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只得很无趣地说了一句:“你好生歇着。”便走了出去。 贺月和风染都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对于太医局的诊治给药的程序一清二楚,太医局煎好了药,自会派医女送来,特殊的便派医女带上药材现场煎熬并指导服用,若有需要,还会派医女随侍在病人左右,以便随时观察病情,配合太医进行诊疗。医女在太医局是从九品的医官,这职位不是虚设的,哪里需要派小厮跟着太医回去拿药? 贺月和风染都清楚,太医这么说,是把小远指使出去,想必有什么话要背着风染查问小远。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洁癖症 第10章洁癖症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到男侍大院总共不过才大半天时间,其实没什么可说的,除了风染那句剁手剜眼的话之外,小远很快就说完了。 一时贺月出来了,不等贺月开口,太医便禀告道:“殿下,那位少爷的身体并没什么大碍,之所以呕吐,据下官观察,恐有洁癖之症。”估计贺月不会明白,跟着就解释:“这个症候就是,明明很干净的东西,他老觉得脏,什么都要用新的,最恶心别人碰触到他,他的东西也不许别人碰,用过了,宁可毁了扔了,也不拿给别人用。” 小远恍然大悟:“对对对,少爷从一进来就开始吐,一直吐,还一直叫我离得远远的。” “这么说,谁也不能碰他,一碰他就吐?”贺月不由得想到,若是以后他跟风染亲热,风染还不得吐个昏天黑地?那还有什么意思? “也不是,他心里总会认可几个亲近的人,跟这几个人接触就不会吐。” 贺月回想起他曾叫风染脱了衣服,在风染身上好好抚摸过几把,那时候风染并没有吐,难道他也算是“那几个亲近的人”之一?随即他便知道自己想多了。他清楚,自己在风染心里只怕恨不得他死掉,怎么可能是风染的亲近之人?风染没吐,合理的解释只能是:风染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忍住了呕意。贺月觉得有些心痛:难道将来自己召风染侍寝时,他就准备这么一直把呕意忍着?那将是一番怎样痛苦不堪的折磨?继而贺月又怒火中烧:风染为了能救出陆绯卿,什么样的苦楚都愿意去承受!风染能为陆绯卿付出到这般地步,而他跟风染,仅仅只是陌路!不,是仇人!只是因为他有求于他才不发作。 风染跟陆绯卿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什么关系?! 贺月缓缓吐出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怒意,问:“这病是怎么得来的?” “多半是幼年时受过什么大的刺激,具体原因各种各样。” 作为皇子,幼年都是生在皇宫,长在皇宫,风染能受什么了不得的刺激?贺月又问:“有什么方法可治?” “这个没什么办法可治,唯有尽力对他好,成为他认可的亲近之人,便可随意碰触。”这太医也很是乖觉之人,早已经打听好风染是贺月新收的男侍,指导得很有针对性:“这位少爷的洁癖之症还不算太严重,平时不相干的人离远点就是。据下官看来,这位少爷应该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因此别在他面前说他有这个病,越说他这病便越严重。”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作用。 “你刚说了他身体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便是这个洁癖之症?” “不是,这两者没有关系。” 风染身上到底有多少病?气过去后,贺月只觉得烦闷:“这病要是严重了,会怎么样?” “会死,不过不是死在这个病症上。”太医说道:“明明纤尘不染,他还是会觉得很脏,不停的清洗自己,洗完又觉得脏,别人脏,自己脏,周围脏,都让他觉得脏得恶心,连吃的饭都觉得脏得恶心,吃什么吐什么,最后因衰弱而死。”大约太医看到贺月不由得流露出来的不愉之色,又解释道:“殿下不用担心,下官学医至今,看过不少医案,这样的病例,下官也仅见过一例记载。一般洁癖不会太严重,只要不施压不刺激,不会恶化……” 太医还要说下去,便听得一连急促的的脚步声,一路飞快地传过来。来人很快就跑进了男侍大院,带头的竟然是庄总管。庄总管三步并做两步赶到贺月跟前:“殿下,宫里来人了,传召殿下进宫。” 贺月心头一紧,知道关键时刻到了!遇刺之后,闭宫四天忽然深夜传旨召见,只有两种可能,其一,皇帝的伤情恶化不可控制,其二,发生了紧急严重的大事,皇帝必须带伤处理。这段时间都是贺月主持朝政,除了他今夜图谋之事,其它的都称不上紧急大事。 难道是他们的图谋提前败露了? 宣亲王贺艺也看见了庄总管,听见了庄总管的话,走过来问:“皇上有没有召我?” “有。”庄总管说道:“小人问过传旨的内侍,皇上宣召了各位亲王和皇子,还有诸多大臣。宣召宣亲王爷的内侍不知道王爷是我们府上,大约一会儿就会赶过来。” 贺月只有一个想法:“坏了!”他们的布署要落空,至少最关键的几人会因入宫而落空。现在再按计划行事,就要打草惊蛇。贺月面沉如水,在心里盘算着各种应对之策,衡量着各种利弊,考虑着各种关系,对比着各方势力。呆立了一会,向庄总管说道:“传下去,立即行动!快去!”如果皇帝伤情恶化,这是最后的机会,不如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 吩咐完庄总管,贺月向退在一边的太医说了句:“有什么要注意的,交待下人。”然后走到大院里,对着跪在院子里冷得瑟瑟发抖的一圈人说道:“都起来。哪个是管事的?” 詹掌事战兢兢地赶紧跪爬到贺月面前。贺月看着眼前这个抖成一团的人,心里一动,忽然改了主意,想风染那般高傲,不如先让眼前这人磨磨风染的性子。淡淡说道:“新来那个,先让他好生养着,他不知道规矩的地方,你好生教导,别伤着了。等他身子好点了,再安排他去服侍来府上的大人。” 听了这一句,詹掌事有种死里逃生,荣宠有加的感觉!原来太子殿下并没有怪他管教了风染,只是怪他伤到了人,以后的管教,只要以不伤到风染的身体为前提就行。其实他跟风染无怨无仇,只是在风染面前,他仿佛无所遁形,很不自在。风染明明只是一个只花了一文钱买来的卑微奴才,詹掌事却总觉得风染似乎高高在上,他凭着本能,一定要打压风染。 贺月挥了挥手,詹掌事急忙退到一边小心候着。他虽是掌事,但也很少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伺候太子殿下。诚惶诚恐之中,偷偷拿眼打量着贺月,忽然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贺月和那个只卖了一文钱的奴才身上自然流露着一种很相似的气质,是了,是一种贵气。这种贵气,在贺月身上,是尊贵,在风染身上,是清贵。清贵!对了,那个卑微的奴才竟然会带给他清贵逼人的感觉,所以总是刺得他心头不舒服。 想到这里,詹掌事再次冒出一背冷汗。他能在这个肥差上管事几年,本就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能养出清贵气质的绝不是普通人家,风染到底是个什么出身和来历?他到底该怎样对侍风染? 贺月在院子站着,平息了一下纷乱的心情,说道:“八弟,走,去前厅候着,等给你传旨的内侍到了,咱们一起进宫。”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他要去接受他命运的转折,成败在此一搏。最后看了一眼风染的厢房,贺月带着贺艺大步走出了男侍大院。 路上,贺月想,等过了这一关,回头要派人暗中盯着风染。派人盯着,既有保护之心,也有监视之意。贺月不允许类似今夜这样的事再次发生,看见风染被吊在树上一动不动的瞬间,他那么惊慌震怒,心痛惶恐,那样失措的感觉,他不想再度体会。同时他也不相信风染会老老实实呆在府里。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风雨欲来 第11章风雨欲来 作者:天际驱驰 屋子里生了个火盆,被窝里又煨了两个暖壶,风染在床上躺了良久,才感觉自上午化功之后一直冰凉的身子,终于暖和了过来,少了几分沉重,却只觉得越加的虚弱无力。太医院煎好的汤药很快就送了过来,风染虽是不想喝药,但不想身体在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担耽了侍寝,便一声不吭地乖乖喝了。 小远快手快脚地收拾干净屋子,把两个果子剥了盛在盘子里,然后就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风染知道小远的不安,说道:“傻瓜,我夜里不要你伺候,你不会找个地方一觉睡到天亮?难道真要在屋子外候一宿?”以前他是皇子,或许半夜会有事急着处理,现在他不过只是个男侍,会有什么事情非得半夜找他?他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一向对待自己身边的人都很宽厚。 小远还是小孩子生性,一听晚上不用伺候人,可以一觉睡到通天亮,便高高兴兴找地方困觉去了。 把小远打发走,风染一个人静静坐在黑暗里,虽然很是虚弱疲惫,便头脑里乱纷纷的,没有丝毫睡意,眼睁睁一夜到天亮。 男侍大院尽管深处后宅的偏僻角落,依然能感染到从前宅传递过来的紧张气氛。这一晚上,太子府格外的不平静,总是有人不断在走动,发出声响。那一队队巡逻的侍卫们也比平时格外卖力,巡查得格外密集。有几次从前宅传来隐约的鼎沸喧哗,呜咽怒骂之声,很快就停息了。 男侍大院的人都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紧张地倾听着府里的风吹草动。不光是男侍,太子府所有的人们都知道即将发生一件大事,他们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等待,想知道这件大事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冲击。 太子府外,在索云国的都城成化城里一场浩大的清洗悍然展开,多少家庭在睡梦中陷入水深火热,恐慌的情绪在城市如瘟疫一般蔓延,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无眠!有多少人哭泣! 一直到天光大亮,皇宫的宫门依旧紧闭,被召进皇宫的皇子大臣们如石沉大海,打探不到丝毫宫内的消息。 次日,男侍大院的气氛仍旧沉闷,能不出屋的便不外出,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早上,小远伺候风染洗漱喝药之后,又端来汤膳和两个果子。风染看了一眼,便吩咐倒掉汤膳,只把果子剥来吃。 “少爷,好歹吃点吧。要是一天光吃两个果子,撑不下去的。”小远劝道:“这汤膳我尝过,是不太好吃,不过听其他少爷说,吃习惯了就不觉得难吃了,你看,府里的少爷们都长得水灵灵的,皮肤又滑又嫩,不知多好了!” 风染寒着脸说道:“倒掉。” 火盆里的木炭早就燃成了灰烬,男侍没有资格享用炭火,屋子里又恢复得冷冰冰的。好在小远很勤快,自己去厨下烧了滚水,不断地给暖壶换水,保持着被窝里的热度。 刚被化去内力,比大病初愈还要虚弱。风染的武功本是以内力深厚见长,被化去内力后比常人更加虚弱几分,再加上被强行剃毛泡澡,恶心得呕都呕不出来,晚上又被吊着冻晕了过去,这会儿仍旧难受得紧,饿了一天,把两个果子吃了,就躺在床上歇着,跟小远说话。 风染多半问的是男侍大院里的情况,毕竟他已经沦落到了这里,多了解了解周围的环境情况,对他总有好处。小远在男侍大院呆的时候够长了,对男侍大院的情况基本清楚,便一样一样告诉风染。 果然象贺月说的那样,男侍大院里只养脔童,象风染这样快十九岁的男宠,还是独例。 象太子府这样的府邸,自然不可能自己培养脔童,一般都是去小倌楼里直接购买即将开门接客的清倌,回来教导几个月,教会太子府的规矩和禁忌,就可以拿出来服侍来太子府的达官贵人了。 一般小倌楼里从小培养出来的小倌们都练有一手极好的吹拉弹唱,歌舞伎乐等绝技,以供雅客娱乐。男侍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侍宴,在宴饮中提供歌舞助兴,和陪贵客们喝酒尽兴,其次才是有一些“活计”需要暗中进行。 太子府就是一个利益场,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在这里追名逐利,因此太子府里不需要太子在场的各类小型宴饮时常都有。需要用到男侍女侍以特殊“活计”来拉拢招待的达官贵人并不多,所以,男侍大院的男侍一般保持在六人左右,并且,男侍们的“活计”比女侍们更少,常常整天闲着。而男侍们全是十四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天真漫烂无忧无虑的时候,没有心机,又不存在争宠的斗争,便经常关起门来疯玩。虽然地位卑下,受人鄙视,却也是少有的欢乐时光。 太子府对待男侍女侍都很优厚,每做一次“活计”,都有格外的丰厚恩赏,有时,宠幸他们的达官贵人们也会给赏赐。如果这趟“活计”附带了特别的“任务”,事后的恩赏就更多。看在恩赏的份上,男侍们都愿意抢着“干活”,甚至会讨好贿赂詹掌事,想让詹掌事多分派一些“活计”给自己,以便得到更多的恩赏,为将来打算。 如贺月所说,男侍们到了十七岁,开始发育了,就要“转行”。因为做过男侍,会受到鄙视,在太子府呆不下去,一般是下放到太子府所属的农庄上务农去。不过男侍们都养得娇滴滴的,一个赛一个的水嫩,谁也吃不下那份苦,大多数都会用自己攒下的钱财赎身,离开太子府。偶尔,达官贵人特别钟意某个男侍,会管太子府讨要,当然讨要的代价绝不止是金钱上的。只要能达成协议,太子府都会放人,该男侍从此归属新的主家。不过男侍们大都愿意呆在太子府等着到了年龄赎身出去。而风染是死契,是没有机会赎身的,除非主家愿意放他。 能来太子府宴饮作乐的都是身份极高的达官贵人,通常都是斯斯文文的极懂怜香惜玉,偶有几个武官略粗鲁一些,但都不会太过折腾作践男侍们。好歹他们也是太子府的男侍,便是在情事上有特殊嗜好的,也不得不有几分顾虑收敛。 与小倌楼里天天迎来送往,被三教九流的客人千人骑万人压的糟塌作践,被小倌楼里的嬷嬷老鸨们欺凌压榨的生活比起来,在太子府的生活无异于天堂,因此,被买来的男侍无不心存感激,全都会尽心尽力为太子府“办事”。 男侍们是被圈养在男侍大院里的,不得召唤不能踏出大院一步。男侍们也乐得呆在这个有限的天地里自娱自乐地打发时间,省得出去召人白眼鄙视。 而詹掌事在男侍大院里一如土皇帝般的存在,在这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虎落平阳 第12章虎落平阳 作者:天际驱驰 正说话间,听得门外轻轻响了两下,小远看了风染一眼便去开了门。詹掌事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把手里的托盘递给小远,问:“多少辰光了?不去给风少爷端饭?”仍旧是一碗汤膳,两个果子。大约因为风染新来,知道他还不习惯汤膳,每餐都给加了两个鲜果。 小远惊叫了一声,才发现光顾着说话,误了取饭的时辰。这时候,天色已经转暗,一天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詹掌事走到风染床前,打量了风染一下,笑着问:“风少爷,今天的功课做了没有?” 功课?什么功课?问得风染瞠目结舌。 “不知道是什么功课?”詹掌事笑容不变:“我昨天教你的,你都忘了?”叫道:“邵英,去叫简师傅来。”转向风染,笑道:“没事,我再教你一遍,体毛旬日一剃,阴毛腋毛每日一剃,你可以自己剃,也可以让师傅天天帮你剃!药澡旬日一泡,身体要每天清洗保养,你可以自己清洗保养,也可以让人天天帮你洗养。” 昨天那耻辱的记忆,一下子涌上风染心头,他的尊严被詹掌事无情地践踏在脚下,辗得粉碎!风染的脸色霎间煞白。他从不知道做男宠还有这些讲究,以为只需要往床上一躺,张开腿就够了。却不料目的没有达成,反而落在詹掌事这个狗奴才手里,受这般的羞辱折磨!似乎他想要达成目的,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身体依旧虚弱之极,风染根本无力反抗,只有默然无语。威胁吗?昨晚他就用过了,虚声威胁根本不管用。理论吗?他是男宠,詹掌事按照男侍们的规矩要求他剃毛清洗,理在詹掌事一边。求情么?他天生更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哪屑于向这狗仗人势的奴才求情? 詹掌事又转向小远说道:“怎么不提醒少爷做功课?你小厮怎么当的?越活越回去了!拉出去,打十板子。”吓得小远赶紧跪下求饶,詹掌事脸色稍霁,说道:“风少爷身子还弱得紧,需要你照料着,不好伤了你,板子先记下,日后须得加倍勤勉。” 打狗还看主人面,风染知道詹掌事如此向小远发作,是发作给他看的,淡淡说道:“我没做功课,该打多少板子?烦劳掌事把小远那份一齐算我帐上。” 这话把詹掌事呛住了,昨晚贺月那般对待风染,便是瞎子也看得出贺月对风染的心思不同寻常,他哪敢得罪风染? 一时那个剃毛师傅进来,带进一股寒气,风染咳了两声,想起中午都没有喝药,说道:“小远,我的药呢?等我喝了药再……剃……做功课。” 小远一惊:“药?”光顾着说话,他早忘了这码事了。 詹掌事笑着问:“现在想起药来了?我以为风少爷不需要,已经倒掉了。” 风染垂着头不语,知道詹掌事还有话说,哪料詹掌事挥了挥手,说道:“都出去,我有话跟风少爷说。” 等屋里的人都出去了,詹掌事才说道:“今早那碗汤膳去哪了?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要知道在这男侍大院,除了汤膳和果子,男侍是不允许进食其它东西的!每天光靠几个鲜果,你能活多久?既然活不了多久,还要药干什么?” 风染抬头看着詹掌事。 詹掌事笑了笑,云淡风清地说道:“其实,如果风少爷打算坚持不吃汤膳,那么每天的功课也可以一概免了。只要风少爷给个准话,大家都省事。”风染自己不吃东西,就算饿死了也没他什么责任,他乐得省心。 詹掌事再怎么狗仗人势,有句话是对的,男侍要靠汤膳维生,不吃汤膳就活不了多久。在没有达成他的目的之前,他如果因为不吃汤膳而饿死,就是白死了! 再则,贺月曾嫌弃他年纪大了,曾叫人要把他身上打理干净。想必贺月就喜欢身上光溜溜寸草不生,那地方清洗得干净润泽,浑身用药水浸泡得香喷喷的脔童吧,既然已经卖身为奴了,他只有讨好贺月,把自己变成贺月喜欢的样子,讨贺月开心,也许更有几分求得贺月饶过陆绯卿的把握? 连贺月也毫不掩饰地说过了:“连你的人都在我手心里,除了讨好我之外,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他是希望他能讨好他的吧? 走到这一步,风染已无退路,也不想前功尽废,白白牺牲,说道:“我吃。”可是,那黑乎乎的东西,能叫“饭”吗? 药对于平民,对于卑贱的男侍来说有多珍贵,詹掌事一清二楚,他也没那胆子泼掉风染的药,反倒把药一直温在自己房里。见风染答应好生吃饭,便把药取来给风染喝了,然后又教了风染一遍如何自己剃毛洗养,嘱咐风染这是男侍每日必做的功课,通常在申时前后进行。因为申时过后,夜晚很快就来临了,男侍要准备着随时被召幸,不管是侍寝还是侍宴。 然后詹掌事盯着小远一勺一勺把一碗汤膳给风染喂干净了才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风染:“这是教你怎么服侍男人的,你自己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回头我说出名称,你要把姿势做出来!” 风染接过来随手翻了一下:那小册子首页上写着《床中秘术图谱》,翻开来全是男人和男人的春宫图!画得极是详尽,甚至还有小字批注! 关于具体怎么伺候男人,放在小倌楼,自然有很多实地观战的机会,但在太子府,哪来这样的机会?可是贺月又明明白白吩咐过要“好生教教他,怎么做个男侍”,其他的男侍都是在小倌楼教导好了买来的,根本不需要詹掌事来教导,对于怎么教导风染,詹掌事想破了脑袋才想出这么一招来。 风染第一个念头便是想把小册子扔了,尊贵清高的二皇子一辈子也不想看见这样肮脏污秽的东西!然而,他转念一想,他很快便需要用身体去讨好贺月,提前知道一些讨好贺月的姿势,把贺月服侍舒服了,是不是可以多几分求得贺月饶过陆绯卿的把握? 扔书的动作,半途中硬生生变化成把册子塞进枕下,风染淡淡应道:“知道了。” 詹掌事前脚一走,风染叫一声:“小远!” 小远飞快地把痰盂递到风染面前,风染倾着身子,半吊在床头,就着痰盂,吐了个掏心掏肺!小远在一边看着都觉得难受,又不敢上碰触风染,离得远远地不住地问:“少爷,好些了不?要不要漱个口?少爷,喝点水吧。” 等小远收拾干净屋子,那股呕意才在风染心头平息下去,说道:“小远,再去端碗汤膳来。” 小远大惊:“还吃?不怕又吐一遍!”他也怕又打扫一遍清洁。 风染轻轻嗯了一声:“去拿。”既然男侍以汤膳为生,他就一定要吃下去,一定要忍住不吐出来,他不能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就饿死! 所谓形势逼人,风染不是第一次被形势所逼。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贺月登位 第13章贺月登位 作者:天际驱驰 看着风染把汤膳一口一口象吞毒药一般地使劲下噎,小远在一边问:“少爷,要不要吃片果子,压压味?” 汤膳的味道说咸不咸,说甜不甜,有几分药香味,也有几分土腥气,整个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风染一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便是药,也比这东西好吃!好在煮得稀烂,比粥略稠,在嘴里一抿就可以吞下去,或者,痛快一些的,可以直接喝下去。 有好几次,小远看着风染死死捂着嘴,把反涌上来的汤膳,又一口一口噎下去,看得小远心痛得手直抖。有好几次,风染死死捂住嘴,反涌上来的汤膳便从鼻孔里呛出来,害得风染一边吐一边咳。 “少爷,别吃了,吃果子,吃果子吧!喝水,漱漱口。” 风染什么话都不说,默默地吃,默默地吐。终于吃完了一碗汤膳,也不知道吐了多少,连带把果子也吐出去很多。等漱了口躺倒在床上,只觉得身子比没有吃东西更加虚弱无力。他想:这汤膳也许慢慢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至于太子府内和成化城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风染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关注,他只顾着拼命按捺下恶心的感觉,努力克服汤膳和功课。 第三天凌晨,皇宫里传出了皇帝殡天的消息。本就暗涌浮动的成化城气氛骤然紧张,街市上人人关门闭户,专门护卫成化城的铁羽军一队一队地在大街小巷里络绎不绝地往来巡查着。便是这么巡查着,却接二连三地出现死人,并且死人越来越多,似乎有几股势力在暗中较劲。 太子府的前堂除了依旧巡逻的护卫,往日不断进进出出的门客幂僚们也全然不见踪影,前堂象空了一般。皇帝殡天,却迟迟没有传出谁继位的消息,这让太子府的人越加惶恐不安,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太子登不上皇位意味着什么,好些人开始偷偷收拾自己的包裹细软,顺手夹带一些主家财物。 晌午时分,据传成化城外来了很多军队,并与守城的铁羽军有过短暂交锋,似乎谁也没讨到便宜,然后一直对峙着。整个成化城渐渐人心浮动,怪力乱神,谣诼四起,动荡不安之际,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于是便有一些不法强徒趁乱窜出来实施打砸抢劫,暴敛横财。眼看着繁华的成化城即将陷入动乱,局面即将失控。 “少爷,你说咱们府的这位,能不能登上那位子?”小远忐忑不安地悄悄声地问风染。尽管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没几天时候,小远就被风染完全收服了,风染成了他的主心骨,他什么话都跟风染说,什么事都问风染。 风染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贺月登不登得上皇位都跟他风染没有关系,他只想知道,贺月登不登得上皇位,对陆绯卿有什么影响? 除此之外,风染很清楚一点,不管贺月登不登得上皇位,他都只能呆在贺月身边,未必同生,必定同死。 一直到了天黑时分,皇宫忽然打开宫门,一开即闭,几个内侍骑着马,飞快地跑向成化城的大街小巷,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高呼:“皇帝殡天,太子继位了!”“皇帝殡天,太子继位了!”“皇帝殡天,太子继位了!” 但是,很快,这几个内侍就没有了声息。 然而,“皇帝殡天,太子继位了”的呼叫声由其他人一波一波地紧接着高喊着飞快地传递开来。贺月太子威严稳重,贤明端正,在民间口碑不错,尤其他是太子,便是皇帝指定的继承人,皇帝殡天,太子继位,意味着政权的平稳过渡!很多老百姓听了这句口号,象吃了定心丸一般,松了一口气。 这句貌似大局已定的口号传播出去,安抚了一些人,威摄了一些人,振奋了一些人,更绝望了一些人。匆忙之间,谁也来不及求证一下这句口号的真假。这句口号喊出来,就是要在动乱中先声夺势,奋己方士气,灭敌方威风,促使中间派向己方靠拢,让每个人在听到这句口号之后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利益的决定和举动,迫使万众归心! 渐渐地,街市的动乱开始平息,暴徒开始逃窜隐匿,不敢继续放肆作乱。巡城的铁羽军越增越多,衙役和巡捕的身影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那些令人心惊胆颤的金戈交击之声,打砸破物之声,呜咽怒骂之声渐渐平息。 不知何时,城外的军队悄悄地撤离了。 这个消息,同样传进了太子府,太子府一扫惊恐,整个儿都欢腾了起来!他们的太子爷终于熬成了皇帝,回头论功行赏,总少不了他们一份。 “少爷,听说了吗?太子继位了!”小远兴奋地把消息传达给风染。见风染淡淡地没有反应,又强调:“太子爷继位了哇,他是皇帝了!” 风染仍旧没有反应。他是阴国人,对索云国的帝位更替没一点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何时可以侍寝,或者说,何时可以通过侍寝,达成他救出陆绯卿的目的。他现在只需要完成每天的功课,尽可能多的噎下汤膳,养好身子,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其他的,风染都不想去想了,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山穷水尽。 倒是小远,忍不住的兴奋和憧憬,问风染:“少爷,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把咱们带进皇宫去?” 风染闭眼养神,懒得回答小远。他实在不想给小远泼冷水:就算太子登位了,小远一个男侍的小厮有必要兴奋得一脸与荣有焉的样子么? 小远那么向往,可是皇宫有什么好呢?他两度离开阴国皇宫,都是象死人一般被抬出去。他离开了阴国皇宫,难道绕个圈子又要进入索云国皇宫?他在阴国皇宫,好歹是二皇子,他在索云国皇宫,又算什么呢? 在传出“太子继位”的消息之后,成化城的局面慢慢控制了下来,直到次日清晨,皇宫大门再次开启,那些奉诏入宫,在皇宫里关了两天三夜的皇子大臣们鱼贯而出,各有各的神情,不一而足。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被皇宫侍卫们护送着直接去了朝堂。与此同时,从皇宫侧门,运出了十数具冰冷的大臣尸体,由内侍们送还各家各户,更有无数兵卒护卫们的尸体等着家属前来认领。 朝堂上,跟往日并没有多大不同,贺月仍旧坐在御座之侧,穿着的仍旧是太子服色。方正英俊的脸上有几分憔悴,神情凝重冷肃。 行礼之后,便有司礼内侍正式宣布皇帝殡天,朝堂上当场举哀,人人服白。简单地商议了皇帝谥号丧礼之后,便由宣亲王提议,由于皇帝未曾留下遗诏,按照世俗礼法当由太子继位。朝堂上有人附议,也有人默不作声,好在并没有人反对。 当下,便由宣亲王带头,恭请贺月坐上御座,取过黑底金绣的皇帝服饰给贺月换上,然后与群臣对贺月重新行参拜皇帝之礼。 贺月端坐在御座上,接受了群臣的参拜。在这场争夺皇位的斗争中,他以微弱优势暂时控制了局面,由此开启了他的君王之路。 贺月帝号成德。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皇上是来召我侍寝的吗 第14章皇上是来召我侍寝的吗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登位之后,太子府更加的热闹繁华起来,以前跟太子关系不够亲近的一些臣子便赶着上门巴结送礼,同时表达了自己对瑞亲王的愤慨声讨,划清界线。 男侍大院的男侍们几乎每天都被召出去侍宴,因皇帝新死,举国服丧,禁止歌舞宴乐。太子府万众瞩目,当然也不敢私自兴乐作舞,男侍们被召出去,大多只是陪酒谈笑。又因贺月已经成功继位,谁不巴结皇帝?哪还有皇帝拉拢巴结大臣的道理?所以也不需要男侍去提供特殊服侍,大家都很轻松。 虽然贺月吩咐过,等风染身体好了安排他伺候贵客,可风染养了几天也还是病恹恹的,要是硬给派出去侍宴,只怕败了贵客们的兴致,只好作罢。詹掌事心头有些恍然:只卖一文钱,原来是有原因的!虽然便宜,可啥事都干不了,白养着,还是亏啊。 风染天天躺在床上养身体,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忍住恶心噎下汤膳,咬牙切齿地完成每天的功课。 不过,风染太低估了他的洁癖症,虽然他是尽力想要噎下汤膳,但到最后差不多都吐了。基本上每天就靠着几个鲜果过活。风染长到这么大,终于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饿”了。但是饿得再难受,风染也一声不吭,知道说了也没用。虽是床都不下的养着身体,但天天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呕吐不止,几天养下来,风染的身体还是那样虚弱不堪,没有多少好转。 风染慢慢发现,自己心急火燎地想赶紧侍寝,然而贺月却把他晾在一边,不理不睬。贺月如果不来找他,他甚至想见贺月一面都找不到门路,他要怎么去救陆绯卿?越是这般拖下去,风染越是心焦万分。陆绯卿一天天地天牢里受着苦,谁知道能捱几时? 贺月登位的第五天,回了一趟太子府,需要拿一些要紧的东西进宫。趁着内侍收拾东西的空档,贺月带着小七在太子府转了转。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现在要离开了。虽然没有舍不得,到底还是有几分留恋。 “陛下,前面拐个弯就是男侍大院了,要不要去通传?”小七上次亲眼看见贺月是如何对侍风染的,他人机灵,心思敏捷,深知怎么讨好主子。 贺月微微怔忡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他要在府里转转,其实是想想看某个人? 当男侍大院的人听到皇帝驾到的通传,赶紧迎出来跪了一院子。只穿了件中衣躺在床上的风染也赶紧穿上男侍服色,抖巍巍地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看见贺月已经站在自己门前了。 “风染拜见皇帝陛下。”风染便在门内跪下行拜见之礼。 贺月冷淡淡地看着见风染颤抖着勉强行了跪礼,一言不发地从风染身边“挤”进了屋,向小七吩咐道:“你外面候着。” 男侍的房间实在太狭小太简陋了,屋子里就一张简单的小架子床,床头边有个妆台,妆台边是几个重叠垒放在一起的箱龛衣奁,除此外便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有个灰盆被见缝插针地搁置在门后,盆子里有一些燃完的灰烬。贺月一看就知道是上次他来时烧过的火盆,大约自他走后,那盆炭燃尽了,这屋子就再没有温暖过,整个儿冷清清、寒浸浸的。屋子里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只有妆台前放了个坐墩,供人坐着梳妆用。这样的屋子,贺月一天也呆不下去,而风染已经在这里住了……八天了?贺月便在那坐墩上坐下,心底没由来地觉得有些酸楚。这一次他如果夺权失败,落到风染这般的境地,不知道他能不能象风染一般安之若素? 贺月没叫起身,风染便一直跪着,膝行到贺月面前跪伏着,低低地问:“皇上是来召风染侍寝的吗?”贺月登位,大局已定,又过了五天,该处理的紧急事想必已经处理了,贺月应该有心情和时间来跟自己“交易”了吧?这一天一天,他过得忧心如焚,每天都眼巴巴地盼着贺月来,想怎么“玩”,给他个痛快!能不能救出陆绯卿,也给他个机会! 尽管已经遭受过一次打击了,贺月听了这话,心头那点微微的酸楚顿时被一腔怒意取代。忍下气,俯身伸手抬起风染的脸,只见风染原来略浓而斜飞的双眉,被修剪得又细又弯,尾部用黛墨向上挑起;眼敛被墨修饰得又黑又大,使风染狭长的双眼陡然变得大而无神,双颊上薄施脂粉,使脸面看起来粉嫩细腻,唇上涂着丹蔻,使得双唇看起来娇艳欲滴! 这是风染吗?风染怎么会象这个样子?! 贺月心头火起,一掌丢在风染脸上,把风染扇倒在地上,冷声问:“谁叫你弄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你想媚惑谁?招惹谁?浪给谁看?!”吩咐道:“弄盆水来!”贺月又气又闷,他心里喜欢的是那个神采飞扬,充满青春气息又桀骜不驯的风染,哪里是眼前这个化着一脸浓妆,弄得不男不女象个戏子一样的家伙? 詹掌事见贺月进了风染的屋子,便很自觉地来风染屋外候着。见贺月掴了风染,又发出那样的厉声质问,他吓得腿都在抖!那妆是他教风染化的,可那也是依着男侍大院的规矩行事的!男侍跟女侍一样都是需要上妆的,才会看上去那么粉嫩招人。所以,詹掌事见这几天比较得空,风染的精神也略略好了一些,便开始教导风染上妆。知道风染洁癖,詹掌事不敢把手伸到风染脸上去,便叫个男侍一步一步化给风染看,然后叫风染一步一步跟着做。风染长这么大,第一次调脂弄粉给自己上妆。他人极是聪明,几下就学会了。上妆是门高深的学问,妆要化得好,是很有讲究的,但风染压根不在乎上不上妆,学得敷衍了事,只求詹掌事别来烦自己。哪曾想,按规矩办事,也出了错!詹掌事满嘴苦水。贺月吩咐打水,本是小远的活儿,因贺月来得太快,小远没能跑出屋去,这会儿躲在床帐后,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詹掌事只得赶紧自己拖着两条同样打颤的腿去端水。 一时水打了来,贺月自己动手,把风染从地上拎起来,拿湿巾子在风染脸上胡乱地抹来抹去。风染也不出声,仰着脸,任由贺月乱抹。贺月直抹了四五次巾子,才觉得风染的脸终于被洗干净了,看着风染清清爽爽的脸,贺月吁了口气:“以后不许弄这脏样,恶心!” 贺月生得尊贵,从小到大都有人服侍,他连自己的脸都没有洗过,却破天荒替风染洗了一把脸。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还风染本色 第15章还风染本色 作者:天际驱驰 洗完脸,见风染还跪着,贺月也不说话,只是把风染从地上扯了起来。风染一站起来,贺月就看见风染穿着一件极俗艳的分不清男女式样的衣服,刚刚略好的心情又一下子阴沉了:“谁叫你穿成这样?!你没衣服穿了?” 风染还真没衣服穿了。当初他投进来,就知道出不去,压根没带他自己的东西。他刚进男侍大院,他的衣服就被扒掉扔了。风染只是淡淡地垂着眼眸,不想看贺月,也不打算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呢? 贺月吩咐道:“小七,叫老庄来。”顿一顿又道:“把我那件黄丝滚绣的白衣服拿来。”然后又吩咐下人把木炭拿来,把火盆烧得旺旺的,贺月才觉得房子里有了些暖意。 庄总管和小七都来得很快。贺月只拿了衣服进去,把门关上,说道:“先换衣服!” 风染在床上躺得久了,站起来老觉得头重脚轻,贺月便在一边扶着风染,帮着风染换衣服。天知道贺月长这么大,也有服侍人的一天,还服侍得似模似样,真真为难他了。不过贺月一点没有自觉。拿来的衣服是公子袍服,贺月这件衣服上并没有太多的修饰,式样也很简捷,只是白色的衣料上在领袖位置用杏黄丝线滚地绣镶边。一如当年,贺月初见风染时,风染的穿着!从鼎山下来,贺月便一改浮华奢侈之风,什么都讲究简捷清爽。只是风染的身量比贺月矮瘦,穿着贺月的衣服显得肥大,衣袂都拖在地上。 待风染换了衣服,贺月看着,才觉得风染还有几分昔日的模样,至少清清爽爽的衣着,冷冷淡淡的神色,还依稀仿佛。 贺月召进老总管,吩咐他给风染置办新衣服,并且风染以后的衣服都要比照皇子的规格和级别进行置办。礼法规定,各色人等需穿各自的服色,不得逾越。一个男宠,按照皇子的规格置办衣物,是一步登天似的逾礼,但是皇帝金口玉言,谁也没敢反驳。因摸着风染身子凉凉的,贺月又吩咐庄总管,风染屋里要随时供应炭火。 在贺月心中,他就想让风染活得象皇子一般尊贵,那才是他心目中的样子!而不是化着不堪入目的妆,穿着俗艳的衣服,卑微地匍伏在他面前。曾经,他那般高傲地拒绝他,刺痛他的心,然而那一幕却是贺月脑海里最美好的记忆。 吩咐完了,贺月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歇着吧。”带着人就要离开。 “皇上,这就要走了?”风染情急之下张口问道,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句话里充满了挽留之意。 只有贺月听了这句,更象火上浇油似的气闷:他打他骂他,他默然承受,他为他洗脸穿衣,他也淡然处之,始终一言不发。他要离开了,他却开口挽留于他,他知道他要挽留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在挽留一桩“交易”,贺月甚至能感受到风染想要救出天牢那人的迫切心情! 如今,谋逆案正审得热火朝天!一大帮人在天牢里陪着陆绯卿一起水深火热!整天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呻吟哀鸣,叱喝咒骂之声连绵不断,天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这些人对陆绯卿全都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寝其皮!然而最恨陆绯卿的那个人却在天牢外,贺月一时半会还动不了他。 贺月回身走到风染面,握住风染的手,压下心头的烦闷,说道:“等你哪天有其它的话想跟我说时,再来找我。”好在人已经在他手上,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他是很想要风染,但他要在他心甘情愿的时候要他,而不是跟他做交易。他不在乎风染心里有没有他,但他绝不能容忍风染在跟他一起的时候,心里还念念不忘地惦记着别人!贺月想着太医的话,有意识地轻轻抚摸着风染的手,他还需要慢慢亲近他,消除他身体上的抗拒。 “皇上……”风染还想勉力挽留,贺月已经手臂一振,轻轻把风染扔回床上,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听着贺月一行人的脚步声一路向男侍大院外行去,慢慢听不见了,一直躲在屋角的小远冲到风染床前,忍不住激动地低声叫道:“少爷!皇帝陛下一定会接你去皇宫,一定会的!” 要他一个阴国皇子,用男宠的身份住进索云国的皇宫大内,那是阴国皇族的耻辱!那不是风染一个人所能承受的!贺月要把他弄进皇宫的意图,连小远都看出来了,风染怎会不清楚? “打盆水来。” 等小远接了水回来,风染已经坐了起来,正慢慢把贺月那件衣服脱了下来,小远来接衣服,不想风染手一扬,直接把衣服扔向火盆! 小远惊叫着赶紧扑过去捞,那衣服早已经烧了起来,小远拖出来把火踩熄了一看,衣服左襟上烧了老大个洞,吓得脸都白了,说道:“少爷,这是皇上赏的衣服啊!”按照惯例,那是要供起来好生保存的,别说烧了,就是不小心毁损了,也是欺君大罪!小远提着件破衣服,象提着几千斤重担,欲哭无泪。 风染一边狠狠地搓洗被贺月摸过的手,又把脸连洗几把,才感觉好了一些,舒了口气,淡淡道:“烧干净。”见小远不动,风染走过去扯下衣服再次扔进火盆里,看着衣服渐渐化为灰烬。风染淡淡吩咐道:“去前堂告诉贺月,我把他衣服烧了。”他跟贺月,除了交易和侍寝,还有什么其它的话可说?既然卖身为奴,羞辱和荣宠,他都受着便是,不解释,不分辩,不怨怼,不讨好,没什么可说的。现下烧了衣服,倒是一桩现成的“其它的话”,可以说给贺月听。 “去前堂告诉贺月”,风染一个男宠竟然敢直呼皇帝的名讳!“我把他衣服烧了”,这要换了别人,那是千方百计的遮掩,然后找件相似的衣服备查,哪有主动跑去告诉皇帝的?! 风少爷这是想找死吧?!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旧衣蕴情 第16章旧衣蕴情 作者:天际驱驰 小远被风染几句话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象木塑一样呆了! 詹掌事送走了贺月,便回到风染屋外站着,思量着要不要讨好讨好风染?又想着要不要敲门?因风染上次就恼他没有通传,所以把屋里的事都瞧在眼里,便向小远招招手。 小远获救一般跑到詹掌事跟前,詹掌事说道:“听风少爷的话,去前堂禀报便是。”见小远迟疑着不动,詹掌事又加一句:“你家少爷不会有事的,尽管去禀报。” 风染来男侍大院还不足十天,但以詹掌事的识人之能,他知道风染是绝顶聪明的人,虽然心气很高,却也识时务,知进退,他不清楚风染跟贺月到底什么关系,但他可以笃定风染不会做傻事!再说,风染烧了皇帝的衣服,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能替风染担干系,还是及早禀报皇帝,自己撇清责任的好。 等小远走了,詹掌事返身端了碗汤膳进去,风染斜躺着没动。 詹掌事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先吃点东西,然后去清洗一下。”他清楚地听见了风染在问“皇上是来召风染侍寝的吗”,到目前为止,敢在贺月面前问这句话的,除了风染还没有第二个。所以,他赶紧送了汤膳来,让风染好有足够的体力,同时也提醒风染提前清洗,免得败了皇帝的兴致。 风染斜着眼看詹掌事把汤膳碗放到了妆台上,一声不吭。大约知道风染对自己反感,詹掌事在屋子里站了一会,便觉得如针芒在背,说道:“风少爷,我就说一句你不爱听的:别真的惹恼了皇上。”事实上,脔童们持宠而骄,得罪了主子导致失宠的事例,多得数不胜数。 “出去。”风染的口吻淡淡的,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命令意味。 等詹掌事出去了,风染默默地瞧着那碗汤膳出神。已经吃了七八天的汤膳,还是觉得难以下噎,但风染知道詹掌事说得有理,他现在这么虚弱,怎么能把贺月服侍舒服?瞪了半天,象下了决心似的端起汤膳来一匙一匙地往嘴里灌,又不住地吸气呼气,忍下翻涌上来的呕意。 还没吃到一半,便听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路从男侍大院外飞快地传来,风染正含着一口汤膳憋着气使劲往下噎,贺月一脚踹开了门,轻轻吩咐道:“都在外面候着!”然后“呯”地一声,又反手把门拍上。 贺月几步便走到了风染床前,略微有些方正的脸膛还算平静,只是神色极是冷肃,因回太子府,贺月并没有穿朝服,只穿了件寻常的宝蓝色素花公子袍服,衬着他尊贵的气质,一股居高临下的帝王之气匝地泄出。 贺月把手上提着的绵缎包裹狠狠砸在风染身上,然后回手一扫,把风染手里端着的汤膳连碗带膳拍到地上,说道:“把衣服脱了!”见风染没动,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是自己把衣服脱了?还是我给你脱?” 风染实在想不到,贺月来得如此之快,快得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贺月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要了自己吗?可他还没有进行今天的清洗,别说要败贺月的兴致,连他自己想一想都觉得脏得恶心! 风染还有几分迟疑,贺月已经扑上去撕扯风染的衣服。风染一直躺在床上养身体,除了做功课,整天都裹在棉被里,被子里还煨了两个暖壶,因此只穿了中衣亵衣两层衣服,底下就一件里裤,见贺月来扯自己衣服,风染本能地抓紧了衣领。 风染休息了几天,身子仍是虚弱,风染便是身子养好了,没有了内力,也不是贺月的对手,因此贺月手上一使力,风染顿时不敌,被贺月强行掰开了手,扯着衣领往下剥衣服。风染性子起来,使劲地要把衣服穿回去,两个人在床上扭来扯去,只把那床摇得吱吱作响。最终风染敌不过贺月,那衣服也禁不起两个人的这般撕扯,被贺月把中衣扯了下来,然后直接把已经扯得破烂的中衣扔进火盆里烧了。 贺月再剥亵衣,风染便没有再挣扎阻止,心想,贺月想上便上吧,反正就是一桩交易,哪还用得着分什么时间地点?兴致情调?! 当贺月剥下风染里裤时,看见风染身上某个地方,觉得血都冲上了脑门,厉声质问道:“你这里的毛呢?怎么会没有了?” “剃了。”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多少屈辱! 贺月简直气得要冒烟,低声怒吼:“剃了?你以为你剃了毛就可以冒充脔童?”他若是喜欢寻常脔童,会为风染那么着迷?不惜挑动两国战争?这男侍大院里随便哪个脔童拎出来都比风染水灵粉嫩!他需得着要风染来冒充脔童讨他欢喜? 贺月一向高高在上,哪会知道什么男侍大院的规矩?以为风染为了陆绯卿来讨好他,可以做到这般田地,贺月只觉得心头又气又恨又恼又痛,把风染的身子扯起来,盯着风染冷清的面容,轻轻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敢再剃,我就把你全身毛都拔光!”贺月口里的“全身毛”,绝对包括头发和眉毛。 然后贺月把风染重重地摔回床上,自己下了床,把剥下来的亵衣和里裤也扔进了火盆里,一边整理着有些揉皱的衣服,一边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那包里都是我的旧衣服,你要有胆子,全都烧了,光着身子出去!”然后又补充:“我已经吩咐过老庄,以后都不会给你做衣服,你只能穿我穿过的衣服,要么不穿!” 风染便是胆子再大,便是一心求死,那也不敢不穿衣服就这么光着呀!既然贺月不是要他侍寝,风染便不想在贺月面前赤身露体,一看先前贺月砸在他身上的那一大包东西,已经散了开来,原来是一大包衣物,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刚好一套。做工面料极是精致华贵,但也看得出是被人穿过后清洗干净了的。 只能穿别人穿过的旧衣,这一招对付一个洁癖之症的人来说,太狠毒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不可折辱的高傲 第17章不可折辱的高傲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不愿在贺月跟前光着身子,只得飞快地把贺月的旧衣套在身上。贺月的亵衣里裤都是用极细腻的丝绸做成,穿上身感觉极其丝滑舒适,远比风染初来男侍大院领的几件棉布亵衣舒适。可是,贴身穿着的是贺月穿过的旧亵衣,旧里裤,只把风染膈应得直想呕吐,微微颦着眉,努力忍着。 贺月站在床前,冷冷地看着风染把自己的旧衣服穿上身。他敢嫌弃他穿过的旧衣服不干净?!他贺月如今已是万金之躯,多少人排队想穿他的旧衣服还轮不上呢,风染竟然敢嫌弃他,那好!他就让他全身从内到外全穿他的旧衣服!另一方面,贺月没有那么多时间跟风染慢慢接触,让风染的身体慢慢接受他,他就用这种方式,强迫风染的身体适应他的存在!他甚至在想,若是他穿过的衣服不用清洗就直接拿给风染穿,会不会效果更好一些? 看着风染穿上亵衣里裤后又穿上中衣中裤,似乎要下床来,贺月冷淡淡地说道:“躺着!”然后招呼下人们进来,翻箱倒柜,把风染的所有衣服全搜走了,又把贺月的旧衣服给装进去。等人退出去了,贺月问道:“不烧了?”看风染躺着不动,贺月心头总算舒服了一些,他堂堂帝王,斗天斗地斗兄长,腥风血雨都过来了,还收拾不下一个男宠?! 看风染没有再闹腾的意思,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贺月想着宫里还有重要政事等着他处理,便不再担耽,轻轻哼了一声,向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皇上!”风染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翻身便想下床。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今天就是豁出去不要脸,也得把这事给办成!天牢,那是人呆的地方吗?他不知道怎么狐媚人,更不知道如何勾引人,只知道既然贺月想要玩他的身子,他便给他玩,遂了贺月的心愿,就好求得贺月放人。他想下床不顾一切拉住贺月,求他玩他。 不曾想,风染起身太急,身体又虚,只觉得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床踏上。贺月听见动静,一个箭步冲上来把风染抱住。两个人两张脸距离得这么近,贺月大是色动。他想这个人想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想要他呢?可他骄傲的自尊却让他一再退让,不能下手。他要风染甘心情愿给他,他要风染跟他在一起时,心里不会想着别人。他不能跟风染做这桩交易!他想要的人,要靠通过交易来得到,那是辱没了他!可是贺月又不能直白明言不做交易,他知道他只要拒绝交易,凭风染的性子,风染就会立即掉头而去,逃不掉,也会立即自裁,绝无转圜余地! 现在,还不是要他的时候,贺月忍不下心头的欲望,长长吁了一口气,便想将风染放回床上。不想贺月一口气直吁到风染脸上,满满的一口贺月气息猛灌进风染口鼻里,把风染恶心得心头翻江倒海一般,忍了多时的一口气,逆涌上来,嘴一张,把刚噎下去的汤膳全呕到贺月胸前,吐得淋淋漓漓。 两个人都呆了一呆。 风染连忙拿手捂住嘴,阻止再吐。贺月手一松,把风染放回床上。他一辈子没见过别人的呕吐物,何况还是吐在他身上?也把贺月恶心得想呕。贺月勉强忍着,说道:“你先歇着。”转身要走,又回头问:“你吃的什么东西?” “汤膳。” 吐在贺月身上的东西黑乎乎的,联系着他刚进来时,看见风染正吃着,瞥了眼洒在地上的残羹,也是黑乎乎的,给屋里火盆一烘,整个屋子都充满了一股怪异的味道,有一点药香味,又有一点土腥味,闻着就难受,想必也不会有多好吃。刚才光顾着跟风染斗气,没有注意到,现下只觉得片刻也呆不下去,返身就走。 风染没有再留贺月,知道他的打算又落空了,他这一吐已经败了贺月的兴致,就算他能豁出去不要脸求着贺月玩他,贺月也没那心思了。 等贺月憋着一口气出了男侍大院,早有内侍取了衣服来替贺月换上。趁着换衣的空档,贺月召来詹掌事问:“汤膳是什么东西?” 等到贺月明白汤膳的用途时,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你是说,风染从进来开始,天天就光吃那东西?!”那东西对正常人来说都难以下噎,对有洁癖症的风染来说,要噎下那东西不吐,是何等的苦楚?何况风染还刚被化去了内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天天就吃那么两碗汤膳,怎么养得好身体?他要再晚来几天,只怕风染得死在里面了! 贺月气得恨不得杀了詹掌事,可恨詹掌事还口口声声分辩,他这么做只是教导了风染一些男侍大院的规矩,并无逾矩之处!贺月忍着气问:“哦?那你都对风染教导了些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詹掌事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贺月听完,忍住气,淡淡吩咐道:“男侍大院从今儿起就裁了。先皇新丧,府里不许再行宴饮作乐。这些男侍,按以前的规矩办,至于这位詹掌事,就去农庄上办事吧。”他就说,风染好好的,多傲气的一个人啊,怎么进了男侍大院就象换了个人似的,把男侍们诸般媚惑人的手段都学齐了,原来,不是风染想学,是被逼的,受了如许苦楚和羞辱,在他跟前却一声不吭!再多想想,风染的高傲,是从骨子里高傲出来的,他怎么能指望詹掌事能折辱掉风染的高傲?风染的高傲,也是针对他的高傲,风染宁愿承受宵小之辈的折辱,也不会在他面前有一个字的分辩和叙苦,更不会有一丁点的示弱! 不高傲的风染,便不是风染!也不是能让他久久惦记的那个人。 这个詹掌事,上次敢把风染吊树上,贺月就想收拾他了,这次逮着机会把他放到农庄去了,这还是看在他初登皇位的份上。按贺月的性子,他得砍了詹掌事才能解气。若他初登皇位便为了个男宠砍了府上掌事,传出去朝议须不好听,少不得有那谨守礼法的大臣天天在他跟前进谏念叨。 风染吃了那么多苦头,被贺月派去暗中盯着风染的几个护卫竟然没有一个向他禀报,这些护卫都吃屎去了?!贺月只觉得心头横亘着一股闷气,憋得难受,同时又让他心痛得慌,他的人吃了那么些苦,他都不知道,还对风染又打又骂,让他觉得心痛不已。 这不是贺月第一次感觉到心痛。上一次,他看见风染被吊在树上,令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心痛,后来风染很快好转,心痛的感觉也随即消散。可这一次,却令贺月心痛得久久不能释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死卫 第18章死卫 作者:天际驱驰 随后贺月吩咐风染以后的饮食由后宅专门打理膳食的掌事齐姑姑亲自管理照应,风染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拘规格。 男侍大院裁撤了,但贺月并不打算给风染搬个地方。一则那院子本就地处偏僻,男侍们都遣散了,那院子就清静得很,是个静养的好地方。二则,贺月有心要瞧瞧,看看桀骜不驯又素来尊贵的风染二皇子到底能在那小破屋里呆多久?看看风染会忍到什么时候才开口求他,把他带进皇宫? 太子府的管事们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天,男侍大院的男侍们一些哭哭啼啼一些欢天喜地哭笑着离开了。詹掌事是最早离开的一个,走的时候特地来跟风染道别:“风少爷,好生保重!我会看到你的下场。”自古君王多薄恩,色衰而爱弛,没有哪个宠姬能逃得过,更别说男宠了!宠姬还能盼着生下孩子保住尊荣,而男宠,只有等着被抛弃! 风染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他是想要把这些人剁手剜眼的,想不到他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让贺月遣散了,这些人该暗自庆幸才是。 存在了二十多年的男侍大院几日之间就人去楼空。要等到贺月的太子长到十八岁,搬来太子府居住历练时,才有可能重建。 风染在太子府成了个不尴不尬的存在,他每天吃好喝好穿好,却什么事都不用做,宛若主子一般,可他明明是卖了身的奴才,也依旧被圈养在男侍大院里,却没有任何管事的可以管他。 偌大的男侍大院忽然一下子就清静了,只剩下风染和小远两个主仆长住,另外还有几个定时来洒扫庭院,清洁屋子的粗使奴仆。小远让风染搬去男侍大院的主屋居住,那屋子宽敞,还有内外两厢连着,方便他在外厢随时候着。 风染嫌那屋子是詹掌事住过的,脏。 小远心道,风染那屋子也是被以前的男侍住过的,这男侍大院哪间屋子没有被人住过?不过他估计这话要说出来,风染得住到露天去吧?捂住嘴暗暗发誓,这句话死也不能说出去! 对于贺月亲自的吩咐,齐姑姑非常上心,差不多天天亲自来问风染想吃什么,见风染胃口奇差,动不动就吐,就天天变着法的弄各种可口清爽又滋补的膳食给风染,甚至有时还会亲自伺候风染用膳,一边介绍美食,一边引着风染饮食。 齐姑姑是个很有眼色的中年女子,打听到风染前面的一些事,开始时心底有些看不起风染以色侍君,却不放在脸上,面上一团和气,后见了风染的神采气度,便服气了几分,又见风染于那精美的菜肴偶尔能指出一两处不足,便猜测风染的来历必定尊贵无比,更是收起了轻慢之后,把风染当个正经主子一样服侍着。 风染因被迫穿着贺月的旧衣,整天被膈应得了不得,动不动就想吐,小远整天捧着痰盂在风染屋里忙进忙出。全亏得齐姑姑在饮食上细心照料,风染才勉强吃下点东西,又度日如年地将养了十来天,气短乏力的虚弱感觉淡了不少,只是仍然觉得浑身都没有劲儿。 眼看着就要到除夕了。 这晚上,风染打发走小远,刚要朦胧睡下,但听得门扉轻轻叩了两下,继而门一开即合,一个人影轻巧无声地闪了进来,带着股寒气来到风染床前,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郑修年拜见少主。” 风染淡淡道:“起来。”自己挣扎着想坐起来。屋里没有点灯,就着火盆里那点幽暗的火光,来人站起身,一手顺利流畅地握住风染的左手,另一手穿到风染右肋下,微微使劲,便帮风染半坐起来靠在了床头。来人也不离开,顺势坐在风染身边,继续搂着风染,让风染靠在自己肩头上。两个人的姿势极是亲近狎昵,半点没有洁癖症的疏远。 “修年哥,叫你别来的。” “你是少主!” “叫你告诉我外祖,我已经死了。”靠在郑修年肩头,风染才略微感觉安稳了些:“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郑修年没有说话,紧了紧臂膀,紧紧拥了风染一下:“少主要保重,你是我们郑家的希望,我想做的事,就是呆在少主身边,永远保护你。”他是阴国郑氏家族的侧系旁支,却跟族中子弟一同成长,未受过半点鄙视,他天资甚佳,无论武功还是兵法,都学得练得极好,是同侪中的顶尖人才,他本来以为可以在战场中一展才华,成为凤梦大陆威镇四方的名将,哪料到在他十八岁成年时,他被郑家家主指派给了气息奄奄的风染,立下生死重誓,成为了岁仅七岁的风染的死卫,跟着风染上了玄武山求医,在玄武山上一呆八年。不但跟陆绯卿一起照顾风染的起居生活,还兼且教导风染和陆绯卿读书识字,更把郑氏兵法倾囊相授。血缘上,他是风染极疏远的表哥,十余年来,两个人一直是半师半友,半主半兄的关系,风染绝没有把郑修年当下人看,郑修年叫风染“少主”,因风染是郑家认定的少主。风染则尊敬地称呼郑修年为“修年哥”。他们间虽有身份上的阻隔,但在感情上却是如亲人一般。郑修年抱着风染,顿了顿又说道:“我是你死卫,你死,我必死。”语气那样的理所当然,不容置疑。 风染有好一会没吱声,轻声劝道:“修年哥,我一定要救绯儿,你看着绯儿跟我一齐长大,你也不希望他惨死,是不是?你逃了吧,别在郑家了。凭你的本事,随便找个国家投军,总会成为一代名将,好过跟着我,做个默默无闻的死卫。” “绯卿是不错,很讨人喜欢。可他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怎么值得你拿千金之体去交换他?……还是这样的交换!?”他跟陆绯卿也朝夕相处了十余年,也有感情,但是他绝不会做出拿自己去交换陆绯卿的蠢事,他家少主,在处理陆绯卿失陷天牢这件事情上,大失常态,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跟你说实话,这次我来,是奉了家主之令,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你救出去!不能让你失陷在这里,更不能让那狗贼玷污了你!”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瑞亲王 第19章瑞亲王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的身子陡然僵硬:“你要劫我走?”现在劫他走,算什么意思?那他这一身功力,满身羞辱不都白受了?“我不会跟你走!除非把绯儿救出来。”感觉到郑修年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风染轻轻道:“你要敢来硬的,我就喊人。修年哥,别逼我。” 郑修年放开风染,扶着他躺下,然后自己脱了衣服也钻进被窝里,抱着风染,把风染微凉的背脊紧紧贴到自己温暖的胸膛上,在风染耳边,轻轻说道:“你这身子一年比一年冷,什么时候能好转?被子里煨两个暖壶都不暖和。现下又没了内力,我便不抢你出去,你也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体毒发作了怎么办?” “我没事的。”风染说道:“修年哥,你赶紧走吧,别给我煨暖和了。” “没事儿。我在这里查看了两个晚上才现身。这大院现下就你主仆两个人,这几天护院对你这里巡查得疏松,一般不会有人进来巡夜。你那小厮,晚上睡得跟猪一样,杀了他也不知道。” 风染晚上不让小远在屋里伺候,多少也有一些料着郑修年会来寻他的原因。若是他屋里睡着个小厮,就很不方便郑修年出现,说道:“别杀他。” 郑修年一边摸着风染身上的穴道进行推拿,帮助风染暖身子,一边继续说道:“我才懒得动他。你进来这些日子,想必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我跟你说说。那狗贼这次夺权,夺得不轻松。” 风染轻轻“嗯”了一声,他在府里不闻不问,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明白,这次贺月夺权夺得艰难。 郑修年说道:“跟贺月争权的是他大皇兄瑞亲王贺锋。这个贺锋是那死皇帝刚成年时跟个通房丫头搞出来的种,后面又搞出来个公主,后来死皇帝明白了这事不能随便乱搞,至少不能乱留种,所以这两个比其他的皇子公主年纪大得多。等死皇帝娶皇后,贺锋都七岁了,等贺月出生,贺锋已经十岁了。死皇帝他妈就是太后,现在叫太皇太后的那个,没有其他孙子可宠,只得宠贺锋。可以说,在贺月出生前,贺锋独占太皇太后和死皇帝的宠爱整整十年。” 风染说道:“这些帝王家的烂事,有啥好说的?”他们阴国风家,这些破事还少了?还用得着去嚼其他国家皇族的破烂事? “其他那些烂事,我也懒得打听,不过贺锋跟咱们有关。”郑修年说道:“贺锋就是仗着得太皇太后的宠爱和支持,很早就开始在朝堂上布置拉拢自己的势力,企图废嫡立长,夺取皇位。据说,这次皇宫里的斗争,太皇太后亲自出面威压贺月交权,贺月一直处于弱势,想尽招数拖延。但是在宫外,贺月一早撒下大网,提前发动搜捕,抓了很多贺锋一系不够宣召进宫资格的得力大臣,连夜刑讯,把供状交呈太皇太后,告贺锋指使刺客行刺死皇帝,谋逆篡位。” “……你说的那个被指使的刺客,就是指绯儿?” “对,至少在多份供状中是这么呈述的。” “那怎么可能?!” 郑修年苦笑道:“少主,我跟你一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现今索云国朝堂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全都说得言之凿凿,跟真的一样。”他也知道陆绯卿最是心慈手软的性子,哪会做这等杀人的勾当?更何况,陆绯卿也没可能勾搭上贺锋这条线成为贺锋的死士啊!其实郑修年到现在也想不清楚,怎么陆绯卿跟发疯了似的,好好的就闷头冲去刺杀索云国皇帝了?按说,这不是陆绯卿的为人和行事风格。 风染动了动身子,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有什么难猜的,自然是贺月监国期间,手握重权,在审理绯儿这事上动了手脚,罗织罪状陷害他大皇兄。”然后沉吟道:“那太皇太后就这么相信贺月了?” “太皇太后哪是好糊弄的?她本就一直支持贺锋继位,哪用得着贺锋刺杀谋逆?太皇太后自然不信,把供状撕了,勒令贺月交权。” 听到这里,风染明明知道贺月已经当上了皇帝,却没由来的觉得紧张,问:“贺月就交权了?” “那哪能!有了供状,贺月的态度就变得强硬了,双方僵持不让,还动了手,各有死伤。后来,贺月买通了几个内侍死士,偷偷从宫里把他继位的消息放出去,然后那消息又从外面传回皇宫,贺锋一派的势力本来就受谋逆案重创,这下被贺月先声夺势,失了士气,太皇太后那老女人更不经吓,当场就晕了,贺月趁机控制了局面和太皇太后,后来跟宣亲王一唱一和才登上皇位。不过太皇太后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逼着贺月答应,不许动贺锋分毫,不然她就是死,也要把贺月拉下皇位。” 谁做了皇帝,怎么做上皇位的,风染不太关心,他只关心陆绯卿:“这么说,绯儿在天牢里吃了不少苦头。”陆绯卿性子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能让陆绯卿红口白牙地去诬告别人。 “绯卿还活着,听说,现下单独关在一个监里。”郑修年打听到,陆绯卿差点在牢里被其他同监的囚犯打死,只因那同监的都是被陆绯卿诬告后抓进去的!因陆绯卿是重要证人,天牢里不敢让陆绯卿死了,就单独拿个监关押陆绯卿,还破天荒给陆绯卿请了大夫诊治伤势,暂时保下一命。这些内情,郑修年不想告诉风染,省得风染担心。 “嗯,好了,别按了,我暖和了。”风染缩在郑修年怀里,觉得安心。虽然还穿着贺月的旧衣,似乎也不觉得那么膈应人了,好歹是洗干净了的。进男侍大院快二十天了,第一次觉得被窝里是暖和的。 “我在找门路,搭瑞亲王这条线。” “这条线不通啊。”风染说道:“你要揭发贺月诬告瑞亲王谋逆?贺月现在是皇帝,你跟谁揭发?跟谁告状?” “我知道揭发是不成的。我只是想跟瑞亲王做个交易,咱们拿下贺月交给他,他把绯卿放出来交给我们,并且放我们离开索云国。” “那也不成的。绯儿诬告了他的亲信,害他实力大损,他恨绯儿都来不及,怎么会放过绯儿?”相比之下,贺月利用了陆绯卿,陆绯卿在贺月手里或许还好过些。 “一个刺客的命,怎么能跟皇位相比?相信瑞亲王会做出选择。”郑修年抱着风染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又说道:“我自然要肯定了他会放过绯卿才会动手。” “你怎么跟他商议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与虎谋皮或肉包打狗 第20章与虎谋皮或肉包打狗 作者:天际驱驰 “我跟他说,我一个朋友跟陆绯卿是兄弟,想救陆绯卿,去求贺月放人,贺月觎觊其美色,想收做男宠,就把我朋友扣在了太子府。所以,我们有机会接近贺月,有机会里应外合拿下贺月。”这本来差不多就是事实,用不着郑修年怎么虚构:“你放心,我没透露你的名字身份,贺锋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说我们是阴国商人,来索云国做生意的。陆绯卿是受了刺激才会去行刺皇帝,是个意外,没有人背后指使。” “贺锋信了?” “他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关键是我们给了他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贺月登位时间越长,势力越强,他的机会都越少,这种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他要不抓住,他就是傻的。” 风染想了想,说道“我们要是拿下了贺月,还不如直接威胁贺月放人来得直接。” “嗯,这个我也想过。到时随机应变,拿下贺月后,我们可以先逼贺月放人。贺月不放人,我们再用贺月跟贺锋交换绯卿。”郑修年说道:“但是,我们必须跟瑞亲王合作,让他们做外应。不然,我们不可能三个人都全身而退。” 风染想了想说道:“修年哥,这事太冒险了。那瑞亲王也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定咱三个都要搭进去。还不如用我的法子,让我先换出绯儿,贺月不舍得让我死,后面你再找机会把我救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当风染说“贺月不舍得让我死”时,心头有股怪异的感觉。从贺月把他从树杈上救下来,为他破除掉男侍的一条条如山规矩,最后干脆撤裁掉男侍大院,风染很笃定地知道,贺月舍不得他死。舍不得他死的人多了去了,而贺月是他鄙视进尘埃的狗贼!不管贺月出于怎样猥琐不堪的用心,他确确实实舍不得自己死。 “不行!家主说了,不能让你被那狗贼糟塌了。”郑修年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我看那狗贼,就光想着占你便宜,一点没有放过绯卿的意思!” 风染轻轻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没有看出贺月的用意?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你知道,男人在这事上,玩得高兴了,就容易答应人。我只要……” 风染还没说完,郑修年就截口道:“不行!这事没得商量。照我的法子,你准备着。” “你也知道他是狗贼,我就当被狗咬了回。我是男人,被狗咬了,又能怎么样呢?” 郑修年在风染耳畔低吼道:“不行!我说了不行!你是我们的少主,怎么能让那狗贼这样羞辱?让我们郑家的脸,往哪里放?!我要是护不住你身子,立即就死!” 当初,郑家族长兼家主郑承弼把他指派给一无是处的小病秧子做死卫,断绝了他的名将梦想,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风染。后来在玄武山上看着风染咬着牙忍受体毒的折磨,一声不吭,渐渐得到他的怜惜,他可怜这个母妃早逝,又不得父皇垂顾的孩子。后来在阴国对索云国的三年战争里,他亲眼见证了风染的成长,风染把他教给他的郑氏兵法从纸上谈兵,一步步运用于实践,心思灵敏,每有推陈出新之议,在战场上,从一个从未涉足过战争的孩子迅速成长为中流砥柱的将领,坚毅,沉稳,刚烈,执拗,隐忍。那时,他衷心敬佩风染,认定风染便是他一生追随的少主,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也是能使郑家中兴的少主,尽管风染不姓郑。 幽暗中,两个人很久没有再说话。 “少主,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郑修年轻轻说道:“我看你困倦得紧,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这些天,风染确实困倦得实了,没有人给他煨被窝,被窝里光煨两个暖壶,还是觉得凉浸浸的,又担心着陆绯卿,天天都是倦极了才眯一会儿,不是被冷醒,就是被是惊醒,没有一晚能睡个囫囵觉。现下终于得到陆绯卿暂时平安的消息,略略放了心,又有郑修年给他把身子煨得暖暖和和的,那睡意便挡不住地袭来,轻轻“嗯”了一声。 郑修年还在风染耳边轻轻说道:“今天好生睡,明天我来扶你在屋子里走动走动。你失了内力,不能光躺在床上养着,要多走动,才能适应没有内力的感觉。你要赶紧好起来,一旦跟瑞亲王谈成了,逮着机会就要行动,要是谈不成,或是那狗贼想先占你便宜,我会把你抢出去……” 风染心情一放松,早已经睡迷糊了,也没听清楚郑修年后来说了什么。 次日醒来,风染便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想着郑修年的话,自己扶着墙,在屋子里走了走,果然觉得有效。晚上郑修年又来扶着他在幽暗的屋子里围着火盆一圈一圈的溜哒,一边细细筹谋怎么救陆绯卿,等他困倦了,又给他把身子煨暖了再走。 风染的身体几天之间便感觉好了很多,就连贺月的旧衣,似乎穿着穿着,也慢慢习惯了,只要不刻意去想那是贺月穿过的,那种膈应的感觉便慢慢淡了。 然而,风染和郑修年在怎么救陆绯卿的问题上,分歧却越来越严重,一个坚决反对跟贺锋联手,觉得是与虎谋皮,搞不好,三个人都脱不了身。另一个更是强烈反对跟贺月交易,觉得贺月没有一点交易的诚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且,风染是郑家少主,是不容被玷污的! 风染和郑修年在暗中商议着救陆绯卿的事,而整个太子府已经人心浮动,准备各奔东西了。贺月已经做过皇帝,按照惯例,这座太子府将会关闭封存起来。太子府的人都会遣散,只留下几个守屋人打扫庭院,进行日常清洗维护,要等到下一任太子成年后才会有人再住进来。而太子府的护卫是由官府派来的,隶属铁羽军。在太子府封闭后,铁羽军会照常派出护卫对太子府进行巡查,以避免太子府被鸡鸣狗盗之徒光临。其实,从门客幕僚们纷纷离开之后,护卫们的巡查就变得很松懈了,他们只要保证府里不丢东西,不丢人,就够了。 昔日养在太子府的门客幕僚们,想做官的,很快就安排了官职,贺月非常需要把自己的人充实进各部各级中去,以增强自己掌控朝政的能力。不想做官的,便赏了金银,干净利索地打发了。太子府里,每天都有人离开,人心思散,府里又没有一个正经主子,一时未走的人都渐渐荒怠起来,太子府前所未有的空虚疏漏。 “少主,现在正是时候,等那狗贼来了,你下毒制住他。或者,我现在就救你走!”郑修年说。在他心里,肉包打狗是绝对不可行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遭遇瑞亲王 第21章遭遇瑞亲王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总是含混地应道:“到时再说。” 郑修年显然不是说说就算,拿了个小纸包给风染:“这是毒,随便放在什么里面都行。放心,不会要他命。” 风染接了过来压在枕下。看风染有些不把毒药当回事,郑修年提醒道:“你收好了,别叫人发现了。”一边给风染推拿穴道一边又换了话题说道:“等你身体再好点,还是赶紧把内力练起来。没有内力你怎么压制体毒?” “我练的是双修功法,绯儿还在牢里,我一个人练不起来。想重练内力,就得先把他救出来。”这话说得的,仿佛他不顾一切想救陆绯卿纯粹是为了重练内力似的,可风染明明是为了救陆绯卿才会喝下化功散化掉一身功力的!这话完全把救人和化去内力的因果关系搞颠倒了! 郑修年也不点破,说:“我陪你双修练功便是。” “别!”风染说道:“修年哥,别把你功力废了,练起来不容易。”内功也是各门各派,往往都是独门心法,想要改练其他内力,必须把现有内力废掉才可以重新开始练其他的独门心法。何况,双修功法在江湖中臭名昭著,练这功法的人,大多是淫秽邪恶之辈,江湖中稍有头脸之人都不齿与之为伍。 “要是救不出绯卿,你这辈子就不练内力了?” 什么叫“要是救不出绯卿”?救不出,陆绯卿就是死路一条!风染只觉得心象被利刃硬生生割开一样,流淌着血,生疼生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还从来未曾想过,陆绯卿会就此惨死在天牢里或者刑场上。时间一天天流逝,救出陆绯卿的希望也一天天渺茫,他不得不正视他有可能救不出陆绯卿的事实!失去了陆绯卿,他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风染轻轻“嗯”了一声。 郑修年没有发现风染的异样,叱责道:“胡闹!你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没有内力?” 风染久久没有吱声,这一晚都未曾再说过话。 次日风染醒来,郑修年早已经走了,风染淡淡地把毒药包扔进了火盆里,谁也没有惊动。 把毒药包给了风染之后的几天,郑修年都没有在太子府现身,风染已经习惯了郑修年的神出鬼没,并没有太在意。 转眼到了除夕,对于身处异国他乡,被圈养在男侍大院的风染来说,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而对于索云国的百姓来说,皇帝新丧,禁止宴饮举乐,也禁止烟花火烛的燃放,少了很多节日的气氛,显得冷清。 过了今夜子时,索云国便开始了成德元年,开启了贺月称帝的时代。 凤梦大陆的风俗,各国皇帝的帝号,兼用来纪年。凤梦十三国,便有十三个不同纪年。风染的父皇帝号和仁,子时过后,换算成阴国的年号,就是和仁二十一年。同时也说明,风染的父皇已经在位二十一年了。 各国有各国的纪年,各个国家在相互联系中,往往需要换算彼此的纪年。那些在多个国家开设了连营分号的商人是最不方便的,对个帐需要把那纪年换算来换算去。但是凤梦大陆十三国各自纪年,代表着每个政权各自为政,历来如此。其实追溯到远古,据说凤梦大陆的人,同宗同血,一脉相传。因此,凤梦十三国的货币,文字,风俗,服饰,礼法,甚至是国策等等都十分接近或通用。 风染几天不见郑修年,自己呆在屋里没趣,便穿了件紫貂裘领的大毛衣服,袖了手,到院子里走走。 索云国地处凤梦大陆中部,冬天再冷,也很少下雪,倒是寒风一阵紧一阵的吹,吹得人销魂。风染的身量比贺月瘦削矮小,贺月的衣服套在风染身上,宽松曳地,显得格外的弱不禁风,经风一吹,衣袂苒苒,又显得飘逸出尘。 风染微微仰起头,除夕的夜空黑沉沉的,只有极稀疏的几颗星没精打采地缀在夜空深处。风染忽然想:“陆绯卿有多少个日夜没有见过阳光和夜空了?”天牢里,是真正的暗无天日。想到陆绯卿,风染不由得一阵心痛神伤,又想,贺月什么时候会再来?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什么时候会召他侍寝?就算知道是肉包子打狗,他还是想试试。 正出神间,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得飞快,来人惊呼道:“三皇弟!你不是在宫里?……你是谁?怎么会穿着我三皇弟的衣服?!”来人一边质问,一边欺近风染身前,一双锐利的眼睛象鹰一样盯着风染。 风染这才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来人:入目所见的是,这人穿着绯色金绣的亲王服色!这人也生着方正的脸膛,长得依稀跟贺月有几分相似,三旬上下,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贺月只有一个皇兄,便是瑞亲王贺锋。而能够称呼贺月三皇弟的男子,也只有瑞亲王一个人。 瑞亲王现在还能叫贺月为三皇弟,是因为贺月尚未举行登基大典。而贺月的登基大典定在正月十五。 不就是个亲王么?用得着倨傲成那副样子?他若是不诈死潜逃,他也会被封为亲王,阴国亲王跟索云国亲王一般高低,他用得着对贺锋卑躬曲膝么?风染就那么站着,连姿势就都没变一下,只是把投向夜空的目光斜乜着扫向贺锋。但是风染这么微微仰着头,只拿眼角扫向贺锋,无形中却摆出了个比贺锋更加倨傲的姿态!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到底贺锋先问出来:“说!你是谁?”他会是谁?在太子府的男侍大院里,穿着贺月的衣服,倨傲从容又皎若皓月的男子,完全引起了贺锋的兴趣。 一句问话,把风染猛地拉回到现实,连忙收回目光,单膝跪地,抱拳道:“风染拜见王爷。” 贺锋走到风染跟前,微微俯下身,伸手去抬风染的脸。刚才没怎么注意风染长得什么样,此时他想看看这个自称叫做风染,在他面前不输半分气势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哪知,贺锋的手还没碰到风染,风染的身形忽然一退,继而腿上一使力,便站了起来。他虽是内力已失,到底是练过武的身体,那份灵活敏捷都练成了本能,一种融合进身体的本能。明火持杖地跟贺锋动手过招那是不足,出其不意地闪避这么一下,却也能够应付。风染自是不想让贺锋的脏手碰到自己的身体,那会叫他恶心。 贺锋伸出去的手什么都没摸到,僵在半空,有几分尴尬,冷着脸质问道:“本王叫你起来了吗?” “王爷既已伸手来扶,自是让风染起身之意。”风染站得远远的,淡淡地说道:“风染贱躯,不敢劳王爷金手相扶。” 贺锋寒着脸打量着风染,他是要扶他吗?他就这样赖定了他伸手是要扶他!可是,风染后面的话又把贺锋的一口气堵在胸口里,发作不出来,又噎不下去,烦闷不已!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本王今天有福了 第22章本王今天有福了 作者:天际驱驰 然而,贺锋也不能不佩服风染这份随机应变的机敏,见风染长得虽是清俊,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人,便问:“你且说,这身衣服,你从何而来?” “回王爷,是皇帝陛下不要的旧衣,赏赐给风染穿。” “哈哈……他不要的旧衣?”贺锋问:“你知道你身上穿的这件紫云裘,整个索云国通共就三件!还是父皇去年赏赐给他的,他自己也才穿了不过一两次,怎么就成了他不要的旧衣了?赏给你穿了?”贺锋还记得,紫云裘是威远军统帅毛恩在索云北方涵泽里练兵,无意中猎得三只紫貂,因做了三件以紫貂毛皮为衣领的紫云裘进献皇帝。他父皇在去年入冬时,赏了一件紫云裘给他,一件给贺月,留了一件给皇后。所以,他刚才看见有人穿着紫云裘,立即就把那人误会成了贺月。 风染早就知道贺月的衣服从里到外,没一件不是精致贵重的,不过他实在没想到,这件大毛衣服会贵重至此!风染以前在阴国皇宫也是尽享奢华,贺月给他的几箱子衣服,在他眼里也觉得寻常,何况还是贺月穿过的,他心里嫌弃着呢。 今晚上会穿这件紫云裘,只因风染看着衣箱里也就这件大毛衣服最暖和,他素来体寒,以前还有内力护持,现在失去了内力,就算只外出片刻,也要穿上最暖和的衣服,不然回头他的身体很久都暖和不过来。风染淡淡说道:“王爷请恕风染孤陋寡闻,并不知此衣来历。不过既承皇帝陛下赏了此衣,不穿,岂不是辜负了皇帝陛下的美意?” 这话说得卑微,话里的意思却透着傲气:贺月把衣服赏给了他,他穿便是,他管这衣服是什么来历?不管这衣服什么来历,他都当得起! 这话又把贺锋呛着了,这个清俊男子说话怎么能这样似恭实倨,滴水不漏?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风染卖身在府上,一直便住在这里。”说得,好象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似的。 贺锋想不通,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太子府里有这么一号卖了身的奴才?就风染那个气度气质气势,哪里象个奴才? 忽然贺锋心头电光火石般的一闪,问:“一直住在这里?”这是男侍大院啊!贺锋仍有几分不敢相信地问:“你便是……那个男宠?”一见面,他就被风染气度所引,哪里把风染跟男宠联想在一起?世间哪有这样雍容清淡的男宠?贺锋先入为主地以为能迷住贺月的男宠必是个容色绝世的妖孽男子,哪料到会如风染这般清淡倨傲? “是。” 贺锋压低了声音又问:“你便是郑姓商人说的那个朋友?” 风染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是。” 按照郑修年的说法,风染也是阴国商人,可是,世间有这样气度的商人么?贺锋走前两步,靠了上来,有几分神秘地又问:“听说,我那三皇弟,还没得手?” 风染大窘,这种事,怎么能这么直接地问出来?其实,只要贺月想要他,早就可以得手了。贺月没有得手,只是贺月一直没有要他而已!他都已经把自己送到贺月面前了,贺月也肖想了他三年,贺月为什么一直不肯要他?这问题风染以前倒一直没有想过:他已经想了他三年,为什么不干干脆脆要了他?自己已经对贺月表现出了绝对的顺从,还有什么让贺月迟疑的? 再者,郑修年怎么能把这种事也一五一十地告诉贺锋? 其实郑修年也不会这么老实,他只是告诉贺锋,他不能让风染受辱。贺锋是多精明的一个人,从那句话里立即推断出更深的意思:贺月尚未得手! 贺锋趁着风染大窘,防范之心稍减,出手如风,一把扣住风染腕脉,令风染半边身子都酥麻了,手往回一带,便把风染半搂在了怀里,低声笑道:“本王今天有福了!” 凤梦大陆因有贵庶族之分,那贵族子弟生出来就享有食禄,一辈子不愁吃穿,精力和时间都花在寻欢作乐上,贵族浮华靡糜,庶族生活维艰,成为脔童也是果腹求生的一种手段,有供有求,因此导致凤梦大陆男风甚盛。不过贵族子弟基本偏好于喜欢脔童,喜欢男宠的极少。然而象风染这样的男宠,却令贺锋耳目一新。贺锋玩过脔童,浅尝即止,也是个不好男色的,但风染却令他有忍不住一亲芳泽的冲动。最主要的,风染是贺月尚未得手的男宠,贺锋便存了心的要捷足先登,抢先上贺月的人!抢不过皇位,还抢不过一个男宠?他就是要扫贺月的面子! 风染大怒,未麻的半边身子微微一转,一个手肘,狠狠撞向贺锋膻中大穴。这要换在以前,这一撞就能要了贺锋的性命,现在这一撞,却只撞得贺锋内息一窒,便放松了手指,风染夺回被制的手腕,拔脚就跑,可他半边身子还酥麻着便不上劲,一迈脚,直接踩在过长的曳地衣摆上,顿时一跤摔了下去。 贺锋只是运使内力在膻中上下冲动几次便即消除了不适,见风染扑倒,他脚下一使劲便窜到风染身侧,伸手抓住风染尚未完全倒地的身子一提,然后往自己怀里一带,就把风染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笑道:“行啊,还挺尖牙利齿的,正合本王的意。” 贺锋这点功夫自是不入风染法眼,可惜风染现在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无奈贺锋的两条手臂便如铁铸的一般,紧紧箍住他的身体,难以撼动分毫。有内力跟无内力的差距实在是天悬地远,风染的身体现在也还没有完全复原,就算是全好了,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连寻常的壮汉也会比他孔武有力。 挣了几下,挣不动,风染便放弃了,轻喝道:“放开!” 贺锋哈哈一笑,心情甚是舒畅,微微歪着头,把嘴凑到风染耳边,吹了口气:“哪间是你的屋?咱俩过个亲亲热热的大年夜,可好?”自从夺权失败,他的心情便一直郁瘁难舒,欺辱贺月的男宠,竟让他心情大好起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你让我恶心 第23章你让我恶心 作者:天际驱驰 在风染的认知里,床帏之事,做便做吧,怎么能宣之于口?贺锋怎么能这么让人恶心?再加上耳畔被吹了口贺锋的气息,顿觉浊气上冲,嘴一张,“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正吐在两个人紧紧相贴的胸膛上! 无论贺月怎么羞辱于他,风染在贺月面前都强忍着不吐,他要讨好贺月,不能败了贺月的兴。可是贺锋是个什么东西?他打不过他,还恶心不过他? 贺锋哪会想到风染张口就吐,吓得也恶心得他赶紧松手,把风染吐出来的污物抖到地上,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风染也赶紧把衣服上的污物抖掉。他穿的是大毛衣服,毛发本来就自带一些油脂,一点不吸水,把污物抖掉后,拿手巾抹拭一下外层的大毛,基本就干净了。扔掉巾子,风染说道:“你让我恶心!”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鄙夷语气。 贺锋穿的是锦缎做的亲王服色,衣料吸水,虽然抖掉了污物,但污渍已经浸润进衣服里,就在胸口位置,再经贺锋的体温一蒸腾,那难闻的气味直往贺锋鼻子里钻,气得贺锋冲上去拽住风染的手,径直向风染的屋子走去。 其实男侍大院人都走空了,只有风染的屋子点着灯,烧着火盆,其它的屋子都一团漆黑,风染住哪间屋子,十分好分辩。 进了门,贺锋便把门反栓上,把风染往床上一扔,冷声命令道:“呆着,不许动。” 风染哪会受贺锋的威胁,贺锋一松手,他便跳下床往门外冲。贺锋欺身而前,把风染堵在门内,运指如风,点了风染双腿麻穴,抱着风染再次扔回床上,无限惋惜地说道:“本王真不想点你穴道,一会你双腿动不了,还有什么好玩?” 贺锋自行把亲王袍服脱了下来,用风染的巾子沾着水盆里的水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会他还要穿着这件衣服回去,他可不想被那难闻之极的气味薰过去。擦拭了几把水后,觉得好了一些,便把衣服搭在了衣架上。中衣上也沾了一些污水,贺锋直接脱了,去风染的衣箱里翻,这一翻,脸就沉了下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他的衣服?”还是说,贺月把自己的衣服放在风染这里,方便他来歇息时,好随时更换?所以说,贺月跟风染其实早就好上了?哪有什么尚未得手之说?他确实不信贺月会把紫云裘赏给风染,应该是放在风染处,好方便自己穿。所以,风染是偷着穿的?可是,这屋子如此简陋粗鄙,贺月怎么躺得下去? 风染沉着脸不答。 贺锋也不去翻中衣了,直接坐到风染床上:“本王先服侍你宽衣,一会你要把本王服侍舒服了,本王不会亏待你。”说着便想去解风染的衣服。 风染抿紧了唇不吭声,双腿动不了,两只手死命拒挡,在跟贺锋的争执中,抓不住皮革,便死死抓住皮毛,只把紫云裘的毛尤其是紫貂的毛扯得一绺一绺直掉,风染不心疼紫云裘,贺锋心疼啊,整个索云国就三件紫云裘啊!只得去扳风染的手指,正相峙不下,外面传来叩门的声音,小远叫道:“少爷,暖壶打回来了,开门。” 风染叫道:“快逃!” 小远完全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啊?什……哎!” 贺锋一瞬间已经冲了出去,小远一声惨叫后就没声了,随即贺锋便拧着两个暖壶进来。 “你杀了他?” 贺锋把暖壶塞进被褥里,一个提着放在风染胸口上,让他暖手:“你倒是挺关心下人的。” “你杀了他?” 贺锋坐到坐墩上,说道:“想必你对本王为什么会到太子府的事觉得奇怪,本王就一件一件告诉你,你要觉得值,王本告诉你一件事,你就脱一件衣服,如何?”从相见到现在,风染就一直与他相抗不下,风染弱,只弱在没有武功内力,但贺锋也很快发现,风染是个极其烈性的人,若是风染不愿意,必会死拼到底。搞不好拼不了鱼死网破,也会拼个宁为玉碎。贺锋是可以用强,可是用强有什么意思呢?这种事,好歹还是你情我愿比较有意思,他贺锋又不是找不到脔童女人。贺锋便决定改变策略,想从内心里瓦解降服风染。 觉得值不值,是风染说了算,脱不脱衣服主动权在风染,风染觉得还不算吃亏,直接就问:“你杀了他?” 贺锋去屋外把小远拎了进来。小远浑身象没有骨头一样瘫在地上,身上看不出血迹。风染估计应该是被贺锋制住了全身大穴,便放了心。贺锋又提起小远便要扔出去,风染道:“外面冷,让他在屋里。”被制住了全身大穴,血流极缓,要是被扔在屋外冻一夜,必死无疑。 贺锋哈哈一笑,凑近风染道:“一会咱俩行事时,让他旁观?” “外面那么多屋子,随便找一间便是。” “本王可以把他提到另一间屋子。这事值不值得你脱件衣服?” 风染没有多话,半坐起来,把被揪掉许多毛的紫云裘脱了下来,扔在床角。 一会贺锋回来说道:“你放心,本王给他找了个有被子的房间,不会冷着他。”然后问:“你为什么不喊人?就算太子府要解散了,大家疏忽职守,行动懈怠,只要你喊人,总会来十几二十个的护卫,我不信太子府连这点人手都没有了。” 贺锋说的是事实,风染从头到尾都没有试图呼救过,因为他不能喊人。 “因为你不敢喊人!”贺锋道:“因为你怕喊来人,发现了你那姓郑的朋友!”就算没有发现郑修年,但若是男侍大院成了护卫们重点巡查的地方,郑修年再想晚晚潜进来就困难了。 “你大可以放心,你那朋友现在在我亲王府里养伤。” “养伤?受伤了?”郑修年受了伤?怪不得郑修年好几天没有来看他。在风染化去内力前,郑修年的武功是远不及风染高强的,所以根本需不着郑修年来护卫。郑修年所有武功里,练得最好的是轻功,曾开玩笑说,练好轻功,以后可以带着少主一起逃。因为轻功好,郑修年的性子也不是好狠斗勇之辈,往往见势不妙,立即开溜,所以很少受伤。能伤到郑修年的会是什么人?江湖寻仇首先被除排,郑修年虽会武功,但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管江湖中事。剩下的可能便是在潜入太子府时,被巡查的护卫发现了,群起而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一件密事一层衣 第24章一件密事一层衣 作者:天际驱驰 “他没说怎么受的伤,不过伤得不算太重,养十几天就会好。只是主要伤在腿上,所以行动不得。”贺锋安慰道。 “主要伤在腿上”的意思就是伤不止一处,凭郑修年的轻功和行事,一见不敌,立时撤退,会多处受伤,果然是被围攻了!郑修年跟贺锋不过是相互利用的交易关系,自然不会把什么事都告诉贺锋,贺锋也是看在合作交易的份上,能帮一把就帮,想必也没有谁敢进瑞亲王府杀人。贺锋接着道:“你那朋友怕你担心,特意求本王来告诉你一声。”贺锋这话不尽不实,郑修年是求过贺锋找人代话,但哪里敢求贺锋亲自代话? 贺锋说完了问:“这件事,值不值得你脱一件衣服?” 风染轻轻玩耍着暖壶的提钮,淡淡道:“天冷,我先穿着。王爷再说两件事,我觉得值,便把全身的衣服都脱了。可好?” 风染身上的衣服不止三件,这约定显然贺锋占了便宜,觉得风染似乎对自己有些心动,忍下心头的喜意,笑道:“好。这第一件,本王会来这里,不光是受你朋友所托,还是受贺月太子所托。”贺锋故意把贺月太子四个字说得极重。过了正月十五,贺月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以后他见了贺月得也要行觐见皇帝之礼。 “不可能。”前不久,两个人还为了争夺皇位杀红了眼,贺月怎么可能把这等私密之事托付给贺锋?何况两个人从很早就开始了针锋相对,彼此间没有半点兄弟之情。 “自然,我三皇弟是不可能直接托我来看你的。”贺锋道:“今天除夕,皇宫里还算热闹,开了两处宴席,一处是太后和三皇弟八皇弟一家团聚。”虽然太后新死了皇帝丈夫,但自己亲生大儿子继位了,亲生的小儿子封了亲王也在身边,也算权位稳固,除夕之夜开个家宴,难得的一家骨肉团聚,有悲有喜。 贺锋又道:“另一处是皇祖母想我了,召我进宫侍奉。我长得最象皇祖父,一直皇祖父皇祖母都是最疼我的,我象皇祖父,不光是长得象。”这也是太皇太后心疼这个大孙子的原因。因为有太皇太后撑腰,这也成了许多大臣投靠贺锋的原因。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老女人还记挂着她的皇帝丈夫,想扶持一个长得象她皇帝丈夫的孙子登上皇位,重温许多年前,她看着她年轻的皇帝丈夫穿着九龙衮衣坐在朝堂上的样子。 贺锋轻轻在心里感叹了一声:“皇祖母衰老了好多。”整个宴席就祖孙两人,珍馐美味流水一样端上来,两个人都心事重重,食不下噎。一场宴,尽管有歌舞助兴,仍旧是落落寡欢,颇为凄凉。其实往年每年贺锋除夕都会进宫觐见太皇太后,那时太皇太后还是太后,两处宴席是合在一起的,另外还会有一些皇子公主也会参加,大家会在一起熬夜守岁,皇宫里很热闹。 因太皇太后年岁大了,熬不得夜,吃了会酒,看看时辰不早了,便让贺锋回去了。 “本王从辉宁宫出来,正巧碰上了八皇弟,他有点不高兴,说找不到人去太子府传话。本王就问是什么事。”贺锋当时的想法更多的是想打探一下贺月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或有什么动静,贺月答应太皇太后不动自己,但难保贺月不会找借口把自己贬出朝堂,贬出都城?哪知贺艺喝得有点高了,逮着贺锋就抱怨贺月刚登上帝位就色胆包天,除夕夜身在皇宫,心里却惦记着在太子府的男宠,暗中打发自己这么个堂堂亲王去太子府抚慰他的男宠!贺艺正跟自己的母后和皇帝哥哥边吃边商讨政事,兴头正浓,觉得朝堂上的勾心斗角真是其乐无穷,哪里肯去冷清的太子府抚慰男宠?他自己家还放着两妃三孩没抚慰呢!贺艺便想随便找个内侍去看看太子府里那个男宠就行了。 按说,贺艺跟贺月在一个势力阵营,跟贺锋是敌对的,这等叙苦的话不该跟贺锋说。事实上,贺锋这个大皇子做得很是尽职尽责,对弟妹们尽有爱护之心,把兄友弟恭中的“兄友”发挥到极处,对于身为嫡出八皇子的贺艺也一般友爱有加,甚得弟妹们的尊敬和爱戴,贺锋跟弟妹们的关系都还好,连贺艺也不例外。贺锋只对贺月冷淡,因为他们一个是大皇子,一个是嫡长子,生出来就是天敌!连假装都不用假装一下。在凤梦大陆的历史上,长嫡争位的事已经多不胜数。 虽然在夺位争权时,贺艺站在贺月一边,但现在皇位之争已经尘埃落定,贺艺又喝高了,偏又遇到他大皇兄轻言细语地问他烦恼何事,他就把贺月跟男宠的事,一古脑全告诉贺锋了。 贺锋心思灵活,一听贺艺的话,便联想到郑修年的话,便猜想莫非这三个人嘴里的人,指的是一个人?郑修年真有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失陷在太子府,被贺月看上了要逼为男宠?贺月这么个不好男色不好女色的人居然也会为一个男人着迷?不知得有多妖孽?而且贺月带贺艺看过那个男宠,看来贺月迷上男宠,当是事实。然而这个妖孽在贺艺嘴里只是个“病病歪歪,要死不活”的人。三个人嘴里的同一个人差异太大了,勾起了贺锋的好奇之心,当下便讨了差使直奔太子府而来。 贺锋对太子府绝不陌生。当年他父皇曾在太子府住过很长时间,他是在皇宫里出生,太子府长大的,要找男侍大院自然熟门熟路之极。他也不惊动旁人,一路飞檐走壁的便进来了。 “想知太子爷拿了什么东西来抚慰你么?” “不想。”他跟贺月除了一纸契约,除了交易,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不需要贺月来抚慰。 不知贺锋从什么地方拿出个细颈圆肚的水晶瓶,里面装着一些紫红色的液体:“葡萄酿。”在凤梦大陆最西是天沙大漠,在天沙大漠更西的是凯安大陆。这天沙大漠虽号称死亡之地,却也有不怕死的商人开拓出一条通商之路,凯安大陆盛产葡萄,葡萄酿便是商人从凯安大陆经过艰苦跋涉贩卖过来的,虽然不算稀罕,但价格居高不下,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风染作为阴国皇族,对这葡萄酿一点不陌生,也不觉得如何珍贵,伸手一扫,便把葡萄酿扫倒在地跌得粉碎,紫红的酒汁连着水晶碎片溅了贺锋一身。 贺锋笑道:“你不承他情,拿给本王,本王承你情。” 风染懒得理会贺锋明目张胆的调戏,问:“第二件事?” 贺锋却问:“这件事,不值得你脱件衣服?”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黑衣蒙面客 第25章黑衣蒙面客 作者:天际驱驰 “不值。”风染淡淡地说道,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太子爷除夕夜心里还惦记着你,你不开心?” “他是皇帝陛下,他要惦记谁,我管不着?”风染半垂着头,手指继续轻轻玩耍着暖壶提钮,淡淡催促:“第二件事?”往日里这个时辰,他早已经睡了,现下他着实有些困倦了。失去了内力,连人的精神也变得短了许多。 看风染很不待见贺月的样子,感觉贺月惦记风染,更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觉得郑修年的话似乎更真实一些。贺锋万万想不到郑修年说的都是实话,只是隐去了两个人的真实身份。 “这第二件事,便是说说那刺客之事。”贺锋说道:“倘若你成了本王的人,本王必定想法子救他出来!” 其实风染一直盼着贺月说这句话,他甚至一直主动地努力地想要成为贺月的人,想让贺月说出这句话来。可惜这话从贺锋嘴里说出来就不那么可靠了,因为人并不在贺锋手上,救不救得了陆绯卿的命,并不是贺锋说了算。 风染轻轻笑了一声,带着淡淡的讥讽之意:“王爷,我是生意人,这等空话套白狼的手段还是识得的。要不咱另外约定,王爷只要救出刺客,我便做王爷的人。”把因果关系换一下,到时尽可翻脸不认帐。 贺锋道:“本王的意思是,你若擒住贺月,本王保证一定会遵守跟郑先生的约定,帮你们把那刺客从天牢救出来。若没有本王的帮助,你们三个,一个也逃不了。若是你成了本王的人,本王可以放他们两个走,你留下。”为了一个男宠而得罪皇帝的事,他绝对不会做,但若能利用这个男宠得到皇位,他一定会尝试。就凭贺月除夕夜还惦记着风染的这份心,他就觉得利用风染拿下贺月的事大有可为。江山美人并得,实在是人生中一大赏心乐事! “好。” “你既答应了,脱衣服吧。” “我答应的是,事成之后,我留下。”对贺月,风染没有讲价的余地,只有抱着肉包子打狗的心态去试试。但对贺锋,风染绝不做肉包子打狗的生意,必须先成事,再留人,没有商量余地。 贺锋有一会没有说话,再开口就带着一些冷厉:“说起你这个朋友,本王有千刀万剐的心!知道他害了本王多少人?” 风染“叮”的一声,把暖壶提钮扣上,淡淡道:“王爷,帐,不能这样算。我朋友就一阴国平民百姓,哪里了解你们索云国朝堂上的事?他敢随便攀诬?他知道谁是王爷的亲信?他就是个江湖莽夫,能害得了哪位大人?真正想害王爷亲信的是谁,王爷比谁都清楚,我朋友一定是被擒之后,被逼无奈,怎么能把帐赖在他头上?” 贺锋知道风染说的是实情。那场皇宫较量,夺权失利之后,他一直在东奔西跑,力图尽可能多的保下他的亲信和翼羽,但是越是对所谓的谋逆案的案情进行了解,他便越是惊心:贺月对他的势力在各方面进行了无孔不入的渗透,小刺客的招供只是一个开端,随后呈现了大量的或无中生有或似是而非的人证物证相互佐证案情的真实性,把一个打击清洗他势力的大规模案件做得这样逼真,鲜少漏洞,那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贺月一直在他面前示弱,实则在暗中厚积薄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不容对手逃脱。贺锋除了力保下几个最有实力最忠心的亲信之外,其他被构陷在这场索云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谋逆案中的亲信,都难逃厄运。 贺锋知道,他肖像他皇祖父,不光是样貌,包括才干和行事,他很早就得到了他皇祖父的肯定,这也成了他夺位的筹码和依仗。然而,经过这件案子,贺锋知道,贺月不光样貌不像他皇祖父,在才干和行事上也不像,但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平日韬光养晦,不故做呆傻蠢笨,也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行事却这般凶残老辣! 贺锋输得有些服气。然而,郑修年自己找上门来,送给他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郑修年料对了,跟江山相比,小刺客这么一个被贺月利用了的小角色又算什么? 但是小刺客终归是直接攀诬了他众多亲信的罪魁祸首,贺锋还是不甘心轻易饶过小刺客:“谋逆案的帐,确实不能全赖他头上。不过,他刺杀了我父皇,导致我父皇伤重猝死,却是事实,父仇不共戴天!要我饶过他就拿你来换。本王现在就要!”他要抢先上了贺月的人,一泄心头怨怒。 “救命啊——救命啊——”尖锐的救命声响彻夜空!风染更是把双方的关系看得清清楚的,他不怕开罪贺锋,他的身体与皇位相比,贺锋绝对更加垂涎皇位。贺锋还想着利用他对付贺月,他现在忤逆了贺锋,贺锋再狠再恨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贺锋哪料到风染说得好好的,猛然叫起救命来?在静寂的夜里,那叫声传出老远,凄厉而悲凉。贺锋几乎是出于本能,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风染的嘴,恨道:“叫什么?!不许叫!”忽然醒悟,说什么再说两件秘事就脱光衣服?风染压根没打那主意,他竟然被个男宠戏耍了! 既然知道郑修年在瑞亲王府养伤,十天半月也来不了,那他有什么不敢呼救的?贺锋那样冒犯于他,他能让贺锋随便得逞? 几乎是与此同时,风染屋子的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撞开,冲进几个人来。男侍大院地处偏僻,护卫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倒奇了!风染和贺锋微微一怔便明白了:冲进来了四个大汉,黑衣黑裤,是江湖中人常穿的夜行衣。四大汉脸上全都蒙着黑布,显得杀气腾腾,这几乎就是江湖杀手最常见的配置,唯一让人稍微安心一点的是,他们手里没拿兵刃。但是他们一听见风染呼救,立即破门而入,速度之快,显然他们就潜伏在男侍大院内! 风染和贺锋两人同时想:这四人岂不是把自己两人说的话都听了去?他们之间的交易可是实实在在的谋逆篡位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猜不透的高手用意 第26章猜不透的高手用意 作者:天际驱驰 就在风染和贺锋一错愕间,四大汉已经冲到贺锋背后,眼看拳脚就要招呼到贺锋身上,贺锋象突然清醒了一般,身形向后猛地退出,一手扯下衣架上的衣服,双手一抖,内力灌注,把他那件亲王袍服抖得象一张网,呼呼风响,把四大汉逼退一步。 风染赶紧往床里面缩去,他现在身上没有内功,被扫上一下,就是重伤。退到内床之后,展眼看屋中战局,只见贺锋把亲王袍服抖得风响,一会抖开来,扫过一大片,一会又抖成棍状,狠狠砸向某人……劲力十足,威风凛凛。再看四大汉,只有两个人上前与贺锋缠斗在一起,另两个一边一个守在自己床头床尾!这是怕自己趁乱开溜么?还派两个人守着? 风染功力虽失,但眼力仍在,风染只看得一会儿,便暗自惊心:只看与贺锋缠斗的两个壮汉,虽是空手,但招式沉稳,毫无特色花巧,却是每一招就暗蕴劲力,不占声势,却也不失气势。无论哪一个,功力当在贺锋之上!而贺锋能与两人打得虎虎生风,还能在局势上似乎占据上风,绝对是这两人手下留情。 他们既然已经跟贺锋动了手,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 风染呼救,本意只是想把贺锋吓走,哪料到这么快就冲进四个黑衣蒙面人来把贺锋堵在了屋子里?男宠的屋里深更半夜冒出个衣冠不整的男人来,便是没有奸情也要叫人想入非非! 可是看贺锋埋头苦战,似乎是想一鼓作气拿下此两人?连形势都分不清,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风染很想提醒贺锋快逃,但他不敢说出来,他不清楚这四个黑衣蒙面大汉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开口提醒贺锋,便显然是跟贺锋站在同一战线。可是不提醒贺锋及时逃走的话,一会儿护卫来了,看见他屋里窜出个只穿着亵衣的男子,他又是男宠,难免会让人生出许多想法。虽然风染并不在乎别人会有什么想法,关键他现在还没有救出陆绯卿,他不能让贺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生出什么想法来。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先探探蒙面大汉的口风,风染按照江湖上的套路向床头大汉抱拳道:“壮士,小可有礼了!” 床头壮士一动不动,象没听见一般。 风染又向杵在的床尾大汉抱拳道:“壮士,请教尊姓大名?” 床尾壮士也是巍然不动。 风染又调头回去,没话找话地跟床头壮汉讨论:“壮士从何处来?” 床头壮士仍不动。 风染转向床尾:“壮士,远来是客,要不要坐下休息休息?” 床尾壮士仍巍然。 这两壮汉就象两门神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床头床尾,该不会是又聋又哑吧?风染挣扎着做了个想下床的动作,其实他腿上穴道被封,双脚基本动不了。两门神一齐伸手把风染挡在床上,床头壮士道:“公子小心。”床尾壮士道:“拳脚无眼。”一句话分两个人说,语气还特通顺流畅,连声音都有几分相似,莫非这是兄弟俩? 原来不聋不哑啊,只是不想搭理风染。听这两人称自己为“公子”,语气甚是恭敬,不带敌意,这让风染暗暗松了口气。可是,为什么这四个壮汉要跟贺锋动手?想杀贺锋?不象!想擒贺锋?也不象!那他们这么乒乒乓乓地缠斗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真是令人费解。 风染被化了内力,练出来的听风辨形之术就废了,听力与常人无异。贺锋的武功比贺月略好,在二流左右,这四人能在贺锋的眼皮子底下摄踪潜行,隐遁在极近的距离而不被贺锋查觉,可见武功比贺锋高出许多,只怕已臻一流!风染自忖就算他内力未失,也未必能轻松收拾掉这四人。这样武功奇高的四个人忽然现身,所为何来?是冲着贺锋来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还有其他目的?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给风染多做思考猜测,让贺锋和两壮汉就这么缠斗下去,显然不是回事儿。风染滚回里床,张口就叫:“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啦!快来人啦!”引得两门神一齐侧目瞪着风染。 “快来人啦”这一句是喊给贺锋听的,重要的话喊了两遍,再打下去,太子府的护卫就要来了。太子府的护卫们一向装备精良素质过硬,来不了四壮汉这么快,但也不会太慢。护卫是不敢把瑞亲王怎么样,可贺锋穿成这样出现在男侍大院某男宠的屋子里,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可能这一句把贺锋点醒悟过来,不再恋战,挥舞起亲王袍服,略略逼退两个对手,便闷头冲出了屋子,一边逃一边把衣服胡乱套上。正在缠斗的两人也紧跟着追了出去。风染听见贺锋与两壮汉的脚步声很快就一路北去,渐渐听不见了。不多时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快速向男侍大院而来,想是太子府的护卫们终于赶来了,杵立在风染床前的两门神,一听脚步声,两人打个眼色,悄无声息地掩出门外,便如石沉大海一般不见了。等太子府的护卫们赶来,就只看见风染一个人在屋子里,对着打斗后的满屋狼藉发呆。 太子府发生这么大的事,这除夕夜谁也不别想过了。得到消息,连太子府总管老庄也赶了过来,一边指挥着仆役们打扫屋子和院落,一边想向风染了解了解情况。不过风染什么话都不说,庄总管很识趣地便不问了。 救出小远后,庄总管本来还想从小远嘴里掏点话出来。不想小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流泪。有护卫看出小远不对,试着解了穴,小远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求要想见自家少爷。他人本来还算机灵,只是心思单纯,跟了风染之后,知道这个主子诸多禁忌,更不喜自己多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可说,他要看风染眼色行事。他心里本来就隐隐猜测风染的来历不同寻常,而风染为了救他,甘愿在觊觎自己身体的瑞亲王面前脱下一件衣服,他更是铭感五内,在人命轻贱如草芥的太子府,肯救他的命,肯回护于他,能遇上这样的主子,就是他的福气。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放不下的牵挂 第27章放不下的牵挂 作者:天际驱驰 小远见了风染,只道:“少爷,天冷了,我给你找件衣服披着。”最暖和的紫云裘就躺在床角,小远却知道,风染是再也不会穿那件珍稀华贵的衣服了,因为本就被贺月穿过,又经了贺锋的手,风染更是觉得脏了! 屋子里被一场斗打践踏得一地狼藉,本就薄皮的箱龛衣奁被砸得稀烂,衣服散落在地上,被踩得脚印斑斑,早在小远进来前,已经被清理一空,众仆役快手快脚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被踹烂的门也快速地换了一扇新的。小远看着狭小的房间一下显得空荡荡的,反应不过来:“衣服……箱子呢?火盆也没了?”他家少爷的待遇一下子又倒退回去了? 风染淡淡道:“小远,打盆水来。回头跟总管大人说,我乏了,想睡,弄盆火进来。”其实也不怎么困倦,只是一时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再说,他腿上穴道未解,也不想被人看出他这副任人宰割的端倪来,就想着赶紧把人打发走了,等着腿上的穴道慢慢自行解封。 尽管老庄和后宅的管事姑姑们以及护卫们对风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很是疑惑,很想弄明白怎么回事,但风染现在在太子府的身份实在太特异了,他是卖了身的奴才没错,可他不归任何管事的直接管辖,甚至也不归庄总管直接管辖。 当然,庄总管做为太子府的总管,他自然是可以管辖太子府内任何人,任何事的。可庄总管是多老奸巨滑的人?贺月从不踏足男侍大院这等污秽卑贱之地,却因为风染的入住,一月之内两度纡尊降贵,还把自己的衣服赏给风染穿,那是何等的恩宠?庄总管知道,不管风染是何等样的人,贺月对风染确实另眼相待。眼看着詹掌事照章办事落得那么个下场,他敢管? 不但不敢管,还得尽力安抚。庄总管问过风染有没有受伤受惊,要不要请太医之类,又吩咐下人另外收拾了几箱子贺月的旧衣赶紧给风染送来。 其实说是旧衣,贺月的家居常服一般做好后穿不了几回就算旧衣了,拿给风染的衣服,都还有九成新。只是风染觉得是贺月穿过的,心头膈应。 打水这个活计,小远做得熟溜之极,尤其是风染刚穿了贺月的衣服那阵子,动不动就叫小远打水来,然后风染自己关在屋子里整饬来整饬去,直到风染心里觉得略为舒坦了才开门让小远倒水。然而小远刚把水倒掉,把屋子里的水渍清理干净,还没喘上几口气,风染又道:“小远,打盆水来。”翻来覆去用水的速度,叫小远崩溃。后面随着风染的身体一天天恢复,偶尔也会出去在院子里散散步,风染用水就没那么勤了。 被贺锋又抱又摸的,不好生清洗一下,再把衣服都换了,风染这一晚都别想睡得着。风染用水都是关了门自己整饬。风染屋外便站了一院子太子府的管事头头们候着。 正候着,一个小厮跑进来禀告庄总管:皇帝陛下已经到前堂了! 庄总管一听,就知道发生大事了。这是贺月继位之后第一个送旧迎新之年,贺月应该呆在皇宫里跟太后守岁,在子夜钟响之后,首先接受后宫妃嫔们的朝贺。贺月尚未纳妃,只把以前临幸过的几个通房丫头收进了宫,做了侍选。 庄总管带着太子府一大帮管事一路往前堂小跑,在半道就遇到了小七,说皇帝陛下已经坐在了后宅前厅。 贺月穿着一袭墨绿色的公子袍服,寒着脸坐在后宅的前厅里。这厅是用来给后宅之人见客的地方,小巧而精致。 庄总管已经从小七那里知道,贺月来得仓促,还想赶在子时前回宫,好在太子府距离皇宫并不远。 接受了众人的参拜后,贺月直接遣开众人,只留下庄总管,问:“说吧,今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庄总管听了这话就是一惊,他还没有上禀呢,贺月就知道风染出事了?而且,贺月问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而不是问“发生了什么事”,显然贺月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庄总管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一个斗打后的狼藉现场,当然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庄总管是想把事情弄清楚了再禀报给贺月,反正风染又未受伤,也不着急。难道有什么人把这事当做紧急事件抢在自己之前禀报给贺月了?庄总管跟着贺月办事多年,知道贺月的行事风格和手段,贺月很难对人绝对信任,总会伏下暗线,进行一明一暗的控制。贺月开口就直接查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就是来问罪的!难道这就是导致贺月在除夕之夜紧急赶回太子府的“大事”? 庄总管不想去追究到底是谁把话传进宫去给贺月知道的,那样他就越矩了。他当即跪下道:“属下失职,未能及早安排护卫巡查,疏于敦促防守,请皇上降罪。”风染再怎么得贺月青眼,也不过是个男宠,哪料会发生这种事,确实是他的疏忽。 发生的“这种事”,也让见多识广的庄总管纳闷不已。据他了解,就是几个人跑风染屋子里打了一场架,然后抢在护卫们到达前又逃跑了,而风染毫发无伤地躺在床上旁观了一出武戏?真就是这样?这事未免太过离奇太不合常理了!庄总管绝不相信就是这么简直,内里必有隐情。可是,风染一句话都不说,而贺月也全然没有查问的意思,难道说,贺月已经知道内情了? 贺月没有再说什么责难庄总管的话,叫庄总管起来,说道:“这事不怪你,他就一个卖身的奴才,以为随便放哪都行,没安排好他。”风染的容色虽算俊秀清雅,但并非有倾国倾城之姿,年纪又大了,还是男宠,以为不会有人打这种姿色的男宠的主意,然而,他想错了,大错特错! 庄总管站起身,心里暗暗猜忖贺月的意思,“没安绯好他”的意思是要把风染带进皇宫去?放在自己的身边,就是最好的安排。 据庄总管所知,太子府的很多规矩是比照皇宫制订的,比如男侍。在皇宫里男侍同样是被圈养的,脔童到了十七岁会被放出皇宫,除非皇帝特别喜欢的可以留下,从脔童做成男宠。而男宠进了皇宫就只能老死在里面,永无出头之日,没有任何特权,地位远在妃嫔之下。 在索云国,严厉禁止后宫干政,所以在索云国历史上,从未象其他国家一样发生过男宠干政的事件,倒是发生过多起后宫皇后太后干政事件。太后因是皇帝的亲生母亲,皇帝的权力是从她丈夫那里继承来的,多少有点特权,难免不对朝政指手划脚,但是不能过份明目张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被糟蹋的心意 第28章被糟蹋的心意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便询问太子府的解散情况,庄总管一一禀告。贺月继位二十多天了,太子府在庄总管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清理解散的后续事宜。 首先是人员方面:以前借住在太子府,数量庞大的门客谋士幕僚们已经全都遣散了,而服侍这一大帮人的下人们也紧跟着遣散了。他们一离开,整个太子府尤其是太子府的前堂就冷清了下来。 接着就是财物方面:太子府各处贵重物件都要登记造册,清洗保养之后放入库房,等待下一任太子执掌太子府后开启使用。然后就是打扫干净所有房间后封存,只留下少量守屋人打扫维护庭院。铁羽军会照常派来护卫巡查,主要是照看财物房屋,不至被盗窃毁坏遗失。 贺月至今尚未娶后,就算娶后费时一年,怀胎十月,再等太子长到十八岁,这座太子府起码要荒废封闭二十年。 这是看得见的太子府,事实上,还有看不见的太子府势力,那是贺月几年来暗中培殖起来的黑暗势力,涉及到整个索云国乃至凤梦大陆各国的方方面面。就是这股黑暗势力,在贺月夺位那两日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贺月把这股黑暗势力称之为暗部,是贺月的暗中力量。是让暗部仍旧归属于太子府?还是独立出来,派专人管理?还是化暗为明,把暗部的人并入朝堂中的各相关部门?贺月一直没有考虑好要如何处置他的“暗部”。而这个暗部有一个暗部统领,一直归贺月亲自管辖指挥,除此之外,庄总管作为太子府总管也能指挥。 “还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把善后事宜都办妥?” “大约还需要二十来天。主要是历年存下的帐簿太多,帐房们都在加油造册对帐。” “帐簿清理好,造个详细的总帐存着就是,把以前存下的帐簿都销毁了。”贺月说着站了起来:“朕去看看他。你把现在府里所有的人手都召集到这里来等着。” 庄总管等人一走,风染很快就听到了消息:贺月来了。暗叹一声,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他身体是好得差不多了,可双腿穴道未解,动弹不得,怎么侍寝?除非解开穴道,可是谁来解穴?想解开腿上穴道,难免不在腿上摸来摸去,可是要让人在自己腿上摸来摸去,风染想想就觉得膈应,所以宁愿难受着,等着腿上穴道自解。 贺月只带着小七和几个内侍,护卫进到男侍大院里,到达风染的小屋时,吩咐屋外伺候,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风染腿上不便,没能迎驾,只在贺月进门时,坐直了身子抬手抱拳一揖:“风染参见皇帝陛下。” 贺月就站在床尾,看着风染。经过二十多天修养,风染的容色看来起莹润了一些,只是仍缺少可以令人显得活色生香的血色,冷冷淡淡的神情,便风染看上去没有多少生气,在他的直视下,风染安静地坐着,微微垂下的目光散慢地在锦被被面上游弋。 “怎么不问那句话了?”贺月没有责怪风染未能下床迎驾的失礼,倒对风染前两次见面就问是不是要召他侍寝的话耿耿于怀。 “风染腿上穴道被封,无法动弹。”风染没打算把自己的身体状况瞒着贺月,别人不敢动他,贺月敢动,他瞒不过去。 “哦?被点了穴?”有那么一瞬间,风染觉得贺月略有些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就收了起来。贺月没有追问是被谁点的穴,自己宽了外裳,揭起锦被一角,挨着风染挤进了被窝里,惊问道:“怎么这么冷?”明明在被窝里,都感觉不到什么热度。贺月一边问,一边把风染半坐的身子抱进怀里,说:“穿这么少,怎么不冷?”展眼便瞥见被扔在床角的紫云裘,贺月攀起身子把衣服拉过来想给风染披上,哪料紫云裘上被揪掉的毛丝扑簌簌直往下掉,贺月仔细一看,镶嵌在衣领上最贵重的紫貂皮毛被揪扯得七零八落,还露出好几个指头大小的秃斑,难看之极。 他把这么好的衣服给他穿,他竟然这样糟蹋他的衣服,糟蹋他的心意!他本来心情挺好,难得跟他母后那么亲近,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在皇宫里陪着母后送旧迎新,可是他忽然接到禀报,瑞亲王竟然跑到太子府意图对风染不轨!他只得胡乱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赶来。风染对他冷淡,在他意料之中,而风染没有一见面就求着侍寝,求着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这让贺月有点开心。然而一转眼就看见他的衣服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象有深仇大恨似的,不禁让贺月火冒三丈!紫云裘啊!全索云国就三件,他父皇赏给他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穿,却拿给风染穿,那表示他有多看重他!可是,风染竟然这样糟蹋他的衣服,糟蹋他的心意! 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丝心痛,那么近的坐在他身边的男子,从未把他当回事。虽未举行登基大典,可他已经是索云国的皇帝了,放眼整下索云国,甚至凤梦大陆,没有人敢小觑他,独唯静静坐在他身边,他触手可及的男子,从未把他当回事儿!不,他只把他当做交易的对象,不管这交易是多么的龌龊肮脏,他一心一意要去完成,一心一意要救出天牢里的某个人! 那天牢里的少年,让他妒恨! 贺月把紫云裘狠狠掷在里床,手一扫,把风染扫倒在床上,压到他身上,拎住风染的领脖子,竭力压抑地问:“你跟我说说,那衣服怎么招惹你了?!要糟蹋成那样?!” 这个人不是在皇宫里跟他母后皇弟把酒言欢么?干什么要惦记着他?先是送人瓶葡萄酿来,是嘲笑他如今沦落,喝不起那酒了么?继而还自己亲自跑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那么惦记,干什么不干干脆脆上了他?搭得成交易或是搭不成交易,干干脆脆地告诉他,让他死心,别让他不上不下地煎熬着。贺月带着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风染皱着眉不语 看见风染皱眉,贺月想起了风染的洁癖,也想起风染从不在自己前面分辩,捺下怒意,把风染扶起来,轻轻抱着他又问:“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跟我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旖旎解穴 第29章旖旎解穴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淡淡道:“如陛下所见。”那衣服不是他一个人毁坏的,可是毁坏之后,让他隐隐觉得痛快,如果不是毁掉贺月的衣服后,他就没有衣服可穿,他甚至想把贺月所有的衣服都毁了。他恶心这个三年来一直觊觎他把他逼入绝境的人。糟蹋掉贺月的衣服,就是他本来的意思,他不屑于分辩,也没什么好分辩。 就这么个动作,两个人都没有动,但是贺月能感觉到风染的身体一直是僵硬的。贺月平息了一下自己心头的怒意,告诉自己,大过节的,别坏了大家的心情,轻轻舒了口气,放开风染说道:“我给你解穴。”拉起风染的手,把自己的手放风染手上,让风染握住自己的手掌,让风染的中食两指捉住自己的食指,说道:“我认不得穴道,你引我手到穴道上去,教我怎么运气发功。” 贺月是练过点穴解穴功夫的,不过练得实在疏松。人身上那么多穴位,要认准每一个穴位不是一天两天就认得准的,天天看着一张张穴道图,记得头晕脑胀,贺月练了两天就没劲了,练得连门都没入就荒废了。风染可是这方面的大行家,是因为没有了内力才会被贺锋制住穴道,要教贺月解个穴,还是绰绰有余的。 贺月爬上他的床,原来是要帮他解穴?原来不是要不顾他被封了穴道临幸于他。风染有些失望,看来今晚又没法达成交易了,要救陆绯卿又得等下次机会了,可是,下次机会又在什么时候?同时,风染又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尽管他做好了被贺月玩弄的准备,可是,这一刻,还是能拖则拖,拖得一刻是一刻,最好一辈子也别发生!或者,贺月是想解开了他的穴道之后再临幸他?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解了穴道再说。贺月不比别人,要给他解穴,他不能拒绝。 当下风染便引着贺月的手,伸进锦被里,把贺月的手指按在大腿外侧某处,说道:“风市穴,运指直击……偏了!再来。”然后风染一步步引着贺月的手,中渎穴,阳陵泉,足三里,漏谷穴,三阳交,悬钟穴,复溜穴,太溪穴,照海穴一路或拍或按或击或截或戳的进行了下来。贺月认不得穴就不说了,准头奇差,力道拿捏也奇差,真不知道贺月哪来的信心,对他说“我给你解穴”?如果风染自己来解,几下就解决的事,换贺月来做,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完成,贺月还浑身冒汗直喘气,累倒不累,关键贺月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风染又失去了内力,他心头特紧张,生怕不小心戳到了其它穴道上,把风染给戳坏了。 从事发到现在,风染的穴道都没有被解开,当然是风染不想其他人碰触到自己身体的缘故,他也可以推托不会解穴,等着风染穴道自解,但身上穴道被封太久,对身体损害极大,风染现在不比往时,只是一个寻常人的身体,损伤不起。所以这穴,他必须当仁不让地来解。解完了,看风染还是一动不动,忐忑不安地问:“没解开?失败了?你怎么在冒汗?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贺月的手在自己双腿又揉又按的,还是自己引导着进行的,让风染的感觉很怪异,仍是膈应得恶心,却没有以前那么严重。当腿上渐渐有了知觉,痛感也随之而至,一种仿佛从骨髓钻出来一般的疼痛。他会觉得痛,是因为他腿上还有一个穴道未解,他要留下这个穴道不解吗?那是主管双腿痛感的穴道,一旦其他穴道解开,独留这个穴道不解,他会一直痛下去,痛到这个穴道自解为止。不一会儿,风染便痛得冒了一身冷汗,便想:也许不用多久,他全身都会被贺月摸遍,他又何必在惜一个穴道,忍那刺骨之痛,自讨苦吃?其实,何不趁势“勾引”? 见贺月问,风染握着贺月的手,移放到大腿内侧,轻轻道:“箕门穴,运力直击。”大约贺月一路解穴,多练了几次,这次终于一击得手,指到穴解,痛感很快消失,只剩下疲软。 贺月见风染神情轻松了下来,便想收回手。只隔着里裤,在风染双腿上揉按拍捏,贺月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但他觉得他应该君子,不该在风染不方便的时候趁人之危。何况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做这个事,同时他也没有时间做这个事。 风染忽然一手抓住贺月缩回去的手,重新按回箕门穴上,轻轻叫了一声:“陛下。”没有多余的话,但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贺月冷着脸生硬地抽回手,然后掀开锦被下了床,一边穿自己的外裳,一边道:“起来穿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这个男人和他温温凉凉的身子,终有一天会完完全全属于他,但不是现在。贺月从来不是君子,但是,他直觉地觉得,他必须在风染面前君子,他不能让风染瞧不起自己!尽管他清楚,无论他想对风染做什么,风染都会顺从,可是,他还是凭着一种直觉,一种本能,固执地在风染面前维持着君子。 贺月从衣奁中找了件白狐皮大毛衣服给风染,指着那件紫云裘说道:“别扔了,放箱子里。” 风染腿上穴道刚解,双脚仍是软弱,贺月便扶着风染,一路慢慢走出了男侍大院。这还是风染进入太子府后,第一次踏出男侍大院。 他是要他带回皇宫了吗?贺月已经继位二十多天了,政事和各种关系应该已经捋顺了吧?现在应该是贺月享受胜利成果的时候了吧?不过,风染没有问,他也不想问。 贺月便这么扶着风染,慢慢走在他昔日府邸的后宅里,漆黑的夜,寒冷的风,他们一起,慢慢走着。贺月在漫长的三年里,曾想像过各种跟风染相处的场景,却没有设想过此情此景,让人静谧,安心。 行走间,远远传来几声钟声,继而便有更夫开始打更,边敲梆子边叫道:“起更啦,小心火烛。” 子时,成德元年开始了,贺月的朝代开始了! “新的一年了,风染。”贺月问:“你有什么心愿?”此时他本应该陪在太后身边,陪太后送旧迎新,然而他却陪在风染身边。或者说,是风染陪着他,迎接他的朝代来临。 风染专心走路,没有说话。腿上穴道被封了一个多时辰,虽是及时解开,但解穴的顺序错了,贺月的手法又极差,此时只觉得腿上一点力道都没有,只有靠贺月扶着。心愿么?很简单,救出陆绯卿后,逃离贺月身边,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等死。失去了内力护体,他活不到成德二年。自然这些话是不能告诉贺月的,风染只当没有听见贺月在问什么。 “说啊,朕是皇帝了,朕可以帮你实现任何心愿。”贺月忍不住开心,忍不住追着问风染。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的朝代。 风染说道:“陛下,风染只有一个心愿。求陛下饶陆绯卿一命,怎样都好。”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成德元年做的第一件事 第30章成德元年做的第一件事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脚步一滞,停在半道上,过了一会,贺月才带着风染继续往前走:“除了这一件呢?”风染静静地跟着贺月走,没有再说话。 原本,贺月也会象他父皇一样,做太子,等个二三十年,等到四五十岁才能登基,他想,如果要等待二三十年才能登上皇位,他的一腔激昂热血,会不会渐渐冷却?他的宏图壮志,会不会被岁月磨平?一个年近五十才登基的皇帝,能指望他还有什么作为?他大约也会象他的祖辈们一样,力图守成吧? 是陆绯卿忽然的冲出一刺,改变了这一切。是陆绯卿无意中帮助他提前登位,也是陆绯卿无意中帮助他把风染逼到他身边,他更是利用陆绯卿大肆打击瓦解了他大皇兄的势力。其实,陆绯卿是有很大功劳的吧? 见风染不说话,贺月不再逼风染,说道:“风染,我告诉你。我的心愿是,我的国家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兵强马壮。用我一生的时间,让整个凤梦大陆都国富民强,安居乐业,兵强马壮。”这是他埋藏在他心底最深的愿望,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也不敢告诉他父皇。一旦说出来,就是与天下为敌。可是,贺月忍不住告诉了这个陪着他迎接他的朝代纪年到来的人,贺月略带倦意的脸上闪着柔和的光辉,眼眸里闪着熠熠光芒,轻轻揽着风染的左腰,侧着头,回看着风染,一脸庄重地说道:“风染,你好好看着,我一定会实现这些!” 风染默默地跟随着贺月的脚步,完全没有说话的心思。贺月的心愿那么宏大,他的心愿那么渺小,可是,贺月还是不许给他。也许,每一个初登帝位的皇帝,在进入他们的朝代纪年时,都会许下这般宏大的心愿吧,可是跟他风染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想救出陆绯卿,看他活得好好的,就好了。曾经,他也有过这般的宏图大愿,他也曾信心满满,以为凭自己的努力一定会实现。可是,他的宏图大愿很快在索云国的铁蹄下,辗成灰,在贺月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中,湮灭了。 如今,他只是很单纯的,还活着而已。 走得那么近的两个人,一个掩不住的欢欣鼓舞,一个掩着无尽悲伤。 小七自后面赶上来,远远地躬身行礼:“禀陛下,太后还在宫里等着呢。”贺月出来时明明跟太后说好子时回,子时都过了,小七看着贺月还抱着男宠在太子府后宅慢慢晃悠,这是准备走到天亮的架式?他不能不忧心如焚,误了时辰,太后不会拿贺月咋样,挨训挨打挨罚的可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贺月并没有忘记他跟母后的承诺,只是他难得跟风染走得这么近,风染也难得这么安静顺从他,他不自觉地沉溺其中。听了小七的提醒,便加快了行走的步伐,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这个除夕夜,除了母子三人团聚外,太后说得最多的,就是娶后之事。贺月二十三岁继位,身边竟没有一个妃子,这在索云国历史上,可算是个稀奇事。 早在贺月继位之初,太后就发了话,要在群臣家眷中为贺月遴选一位贤淑的皇后。于是在百官群臣中发动了一场声望浩大的皇后遴选,然而皇后遴选的终于对象贺月,对这事儿的态度未免太淡然漠然了。贺月把事儿交给太后全权处理,自己一头扎进政事里,对选后事宜基本上不闻不问。 太后觉得贺月这个态度不太对劲,逮着今晚这个机会,又借着酒兴,就多说了贺月几句。隐约透露了一些“闺房之乐,其乐无穷”的意思,然后又重提选秀之事。 太后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她巴不得自己的皇帝丈夫就只娶她一个,只有她一个给皇帝丈夫诞下后代。然而她却巴不得自己的皇帝儿子三宫六院,皇帝儿子的后代遍地开花。太后看儿子身边女人太少,本来提议选后和选秀同时进行,要为儿子大力充实后宫。贺月接受选后的同时,坚决否决了选秀:儿子初登大位就大肆选秀,劳民伤财,于国不利。再说皇后未定,儿子自当虚位之待,将来伉俪情深,由皇后主持选秀,岂非更好?这话被传了出去,加油添醋把贺月传成了个大情种!只有太后清楚,自己这个皇帝儿子对娶后之事一点不上心,所谓让未来皇后主持选秀之话,纯是推托之词。她不由得有点发愁:她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她刚死了皇帝丈夫,这个皇帝儿子跟她不太亲近,她心里空落落的,没个依傍,那份亲情也没个寄托,便格外盼着有个孩子。后宫不是没有孩子,她的皇帝丈夫还有个未满岁的小公主呢,可那是她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要的是自己的嫡亲孙子。 太后心里也苦,大过节的,便忍不住跟贺月多唠叨了几句。贺月未能按时返宫,太后很自然地认为是儿子烦了她的唠叨,免不了又是一番嗟吒哀怨。 贺月带着风染在众管事诧异的目光中走进后宅前厅,自己坐上主位,指着旁边的次位道:“坐这。” 帝王面前,卖身奴才哪有落坐的资格?何况还是差不多的平起平坐?在一众管事们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的惊异中,风染淡淡地走过去,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连声“谢坐”都没有! 贺月也不叫众人起身,说道:“召大家来,宣布一件事,从今儿起,太子府交由这位风染风公子执掌,大家重新见过礼。” 这是贺月在自己的成德元年,做的第一件事,宣布风染执掌太子府。 执掌的意思就是:风染虽不是太子府的主人,但风染拥有处理和处置太子府一切事情,财物,人员的权力!换句话说,风染名义上不是主人,但他拥有主人的一切权力。 此言一出,跪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管事们的后宅前厅鸦雀无声,静得让人压仰,然后便听见压抑得让人沉重的呼吸声,象喘不过气来。 “陛下!”庄总管仗着自己是跟了贺月几年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贺月一向对自己有几分客气,他必须站出来仗义直言:“陛下,请恕小人直言,这不合规矩!”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执掌太子府 第31章执掌太子府 作者:天际驱驰 太子府就是索云国的东宫!历朝历代从太子登上皇位的皇帝,都在太子府住过。太子府是索云国皇帝先辈们,为了让太子进行政事历练而专门修建的一座毗邻皇宫的府邸。太子一旦年满十八岁成年之后,就要进行政事历练,皇帝会有意识地把一些政事,从简单到复杂交给太子去处理,皇帝背后指导,从而锻练太子处理政事的能力,为以后登基做准备。在练习处理政事中,需要商议请教的地方很多,难免不跟百官发生频繁接触,让外官不断进入皇宫多有不便,于是就建了这座太子府。 太子府既是太子的私邸,也是太子的官邸,公私分明地把太子府划为前堂和后宅两部分。后宅是太子及其家眷的起居之地。前堂为太子办理公务,接洽官员,招待来宾,商讨政事之处。在这里隐藏着不少朝堂,宫中,官府的秘闻交易,太子很多时间在此打理政务。可以说,太子府是一座半衙门性质的府邸。 因此,太子府的主人只能是太子殿下!贺月继位为帝了,太子府就必须封闭,等侍它的下一任主人。而不是把它交给一个卖身奴才!更没有把它交给太子以外的人掌执的先例! 庄总管公然出言反对,贺月还没说话,底下又有几个高层管事府附声合议。见贺月没有说话,又有几个管事附议。 众人很快就察觉出贺月脸色不善,一股不怒而威的帝王气势,从贺月身上渗出,没有说一个字,却足以震摄人心,太子府的众位管事都是老人,久在贺月积威之下,更加抗不住贺月的威摄,非常识趣地住了口。 贺月淡淡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话说,就这么定了。见礼吧。” 今晚他来,就是要给风染一个新的身份。他不该把风染无名无份地扔在男侍大院里,导致府里人都不把风染当一回事,才会那么疏于防守,让瑞亲王钻了空子。这种事,绝不能发生第二次。他让风染执掌太子府,整个太子府以风染为尊,就没有人敢轻视忽视风染,可以让风染得到最好的照顾和保护。 什么叫“都没话说”?众掌事能在太子府混成有头有脸的掌事,个个都是有眼色的,看见贺月脸色不善之至,呈一触即发之态,谁还敢说?谁敢硬往刀头上撞?连资格最老的庄总管都不敢再多说话,大家只得愤愤不平地向风染行礼,见过总掌事。 他们只是太子府里的下人,提醒一句就算是尽到职责了。他们深知贺月一向胆大妄为,恣意进取,一旦决定了的事,很少改变,也很少半途而废,他们还是不要拂了皇帝的逆麟。 太子府并不属于贺月私有!它是属于贺氏王朝的财产,贺月无权私自处置它。庄总管可以想象得到,一旦朝堂上知道贺月把太子府拿给一个男宠执掌,将会受到的参劾和进谏。他不是朝廷命官,提醒贺月一声就够了,死谏的事,让当官的来做! 风染静静地坐在一边,象没事人一般,脸上既无惊诧之色,也无惊喜之容,淡淡的。众人跟他行礼,风染很自然习惯地抬了抬手,算是受了礼,叫众人起身。那大喇喇的样子,一派理所当然,仿佛他在总掌事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很久了。 待众人起身之后,贺月站了起来。贺月一站起来,那些刚站起来的管事们又“扑通扑通”赶紧跪了下去。小七叫道:“皇帝起驾回宫!”皇帝再不回宫,他的屁股又要开花了。进宫不到一个月,他屁股开花的次数已经超过在太子府几年的总和。跟在皇帝身边,说起来都是泪,还是太子府好。 风染这才如梦方醒似的,站起来,走到贺月身前跪下:“风染恭送皇帝陛下。” 贺月一只手把风染拉起来:“别回那破屋了,住太子寝宫吧。”轻轻握了握风染的手,又说道:“你身子老是冰冷,怕是被那破屋子冻的。寝宫里有地龙,暖和。有事,别自己撑着,要告诉我……”贺月本不是腻歪的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着风染,有这么多话可说?大约风染的态度太过漠然了,漠然得总让他觉得不安。无奈小七一声递一声的长叫:“皇帝起驾回宫!” 最后贺月只说了一句:“歇着吧,别送了。” 待贺月前脚一走,风染叫道:“小远。”小远心领神会,飞快地把痰盂递到风染跟前。这个除夕夜,风染本来没吃多少东西,后来在男侍大院被贺锋一抱,就恶心得吐了贺锋一身,现在虽然仍觉恶心,肚子里却是空的,只呕了些清痰出来。风染漱了口,又叫打了水来洗手,狠狠地搓洗被贺月捏过的地方。 风染可以不送贺月出去,太子府的众管事们却一路把贺月送出了府才回来。等众管事回来,风染已经整饬完了,正慵懒地倚坐在后宅前厅的主位太师椅上。 全身都裹在一袭白裘之内,洁白的兽毛,衬着风染已经养出几分血色的玉色容颜,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静静地流淌出来,素淡的颜色,落寞的神色,配着空荡荡的后宅前厅,透出沧凉。 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管事,风染淡淡道:“从今起,府里所有人佣金月钱翻一倍。” 自己明明是反对风染掌执太子府的,风染倒给自己增加薪酬,众掌事摸不清风染的用意,但增加薪酬总是好事,大家还是客客气气跟风染道了谢。 “若有人不想在府上继续干下去,可以走。跟庄总管说一声。”风染看向庄总管,问道:“庄先生可有请辞之意?” “公子爷出手阔绰,给下人们都加了一倍薪酬,老朽薪酬增加最多,自当为公子爷效犬马之劳。”庄总管言下之意,风染一上台就增加薪酬收买人心,他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暂时被收买了而已。 风染淡淡道:“各位仍旧掌管自己份内之事,暂无改动。”冷清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众掌事,说道:“各位若想在我跟前耍什么手脚花招,烦劳做得高明些,别叫我知道。”声音虽然轻,话也说得客气,语气却透出一股漠然,那种漠然,让人知道,风染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自己,漠然得让人心寒。然后风染轻轻道:“散了吧。” 风染此时不同往时,他虽叫人散了,众掌事却连忙请示风染要不要现在就搬去太子寝宫过夜?叫风染搬去太子寝宫,可是皇帝的金口玉言。 那是贺月住过的宫殿,叫风染怎么住得进去?那张床,是贺月睡过的床,叫风染怎么躺得下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正月初一的早晨 第32章正月初一的早晨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只淡淡推说时辰太晚了,搬来搬去,多有不便,明天再说,便叫大家散了。 虽然大家很想巴结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太子府总掌事,可风染神色淡淡的,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和压迫感,众人不敢强求,只得散了。 “小远,点个灯,回去。” 路上,小远道:“少爷,皇帝陛下都叫咱们住太子寝宫了,干什么不去住啊?” 风染双腿上的力气慢慢回复,不用人扶着,也可以慢慢走,见小远问,反问道:“你想住?你去住啊。” 小远是很想住到太子寝宫去,可哪敢撇下风染自己去住太子寝宫?吓得不敢再吱声。 就算是把太子寝宫的装饰,被褥全换了,可那也是贺月住过的地方,风染膈应!他让他穿他穿过的衣服,睡他睡过的床,住他住过的宫殿,怎么恶心怎么做,这个人行事怎么能这么龌龊呢?亏他还是个皇帝! 可是,贺月究竟为什么会让他执掌太子府,有什么用意吗? 不过,风染可以肯定,贺月如此安排不过是权宜之计。从庄总管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这不合规矩”就可以清楚地知道,贺月安排自己执掌太子府有多逾矩;一夜之间,从男宠变成太子府的总掌事,不用任何人说,风染也知道有多逾矩;单从太子府这个名称上,风染就知道自己一个外人来执掌太子府,得有多逾矩。 风染略略猜测一会儿就放弃了,他不想去猜贺月的用意。对他来说,没有必要。象以前一样,贺月给予他什么,他接受就好了,不管贺月想玩出什么新花样,他只需要接受就好了。他跟贺月只是一场交易,救出陆绯卿后他会找机会逃离。在这期间,他只要表现出绝对的顺从,让贺月心满意足就好。 与猜测贺月的用意相比,风染更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侍寝。他知道,仅仅签下卖身契是远远不够的,在贺月上他之前,他没有资格跟贺月央求什么,三年的执念,贺月必须在他身上得到发泄。可是,他进入太子府已经一个月了,贺月始终对他以礼相待,除了在前堂书房摸过他身子以外,贺月连碰都没有碰过他。难道象贺月自己说的,他喜欢的是三年前那个尚且稚嫩,尚未发育的自己,对三年后已经发育成熟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兴趣,哪他要如何相救陆绯卿? 待寝,是压在风染心头的一块巨石,他盼着侍寝,求着侍寝,只有侍过寝,他才有机会求得贺月饶陆绯卿一命。可是,他又从心底里抗拒侍寝,贺月让他恶心。如果这辈子,他的身子注定要交给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绝不是贺月! 可是,现在看来,不管他如何不甘心,贺月都会成为他的男人。不,贺月不是他的男人,他只是被狗啃了!他是男人,被狗啃了,又能如何呢? 可惜,他是求着狗来啃自己的!这一点,风染再怎么安慰自己,怕是这辈子也难以释怀。 这一夜,风染辗转难眠。尽管可以不去考虑贺月的用意,但除了侍寝,他明天要睡在哪里也是个严峻的问题。 风染不想住到太子寝宫里去。而目前这个男侍大院他也不想再住下去了。他一直住在男侍大院,只因为他没有选择。现在他是太子府的总掌事,太子府以他为尊,那么他想住哪里都行。明天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太子府里选一处自己满意的居所。 这么想着,风染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他已经是太子府的总掌事了,太子府的一切都归他掌管,他要趁机销毁掉自己签下的卖身死契! 风染从不认为那张卖身契对他有什么约束力,等救出陆绯卿,他是要逃走的。名义上,他也是已死之人,他不用在乎信用名誉,事实上,他也不能再活多长时间,很多事,他不得不放下,不得不不在乎。但是,风染还是想,在自己闭眼的那一天,他是阴国二皇子,而不是卖身给索云国的奴才。即使没有人知道,他也要死得有尊严。在能够假公济私的时候,他一定会假公济私,风染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 第二天早上风染醒来时,男侍大院里齐刷刷站了一院子的大大小小的掌事,由庄总管带头。 正月初一,大家纷纷向风染道贺祝福,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向风染禀告正月里将要办理的事,以及他们认为应该禀告风染的事。大到何人何官将过府拜访,作为总掌事,风染该去何府何邸回访,该送什么礼,小到招待客人的宴席菜单,甚至两个下人打架,该如何处置等等一大堆事务,众管事眼睁睁地等着风染的指示。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用得着禀告他吗?这是在故意为难他吧?想看他这个仗着皇帝的势头,一朝得宠的男宠的笑话吧? 风染慢慢吃了齐姑姑准备的早膳血燕羹,耐着性子把众掌事的话都听了一遍,才淡淡道:“不论任何人到府拜访,告诉他,太子府自今以后,闭门谢客,所有礼物,概不接收。回访也就不必了。至于宅子里何处该补种花草,何处被更换窗纱,何处多了人手需得放人,原该哪个管事的管,就自行定夺,不必一一禀告。闹事的奴才,该怎么处罚,府里不是定得有规矩么?按规矩,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用得着来禀告我么?”说完,淡淡扫了一眼众掌事,问道:“当初皇帝陛下在这里做太子殿下时,你们也是整天拿这些小事禀告他的?”顿了顿,说道:“谁若是觉得没有能力处理这些小事,再在我跟前聒燥,趁早自己滚蛋!……还杵着做甚?” 连几万大军风染都能整饬得井井有条,就太子府这百十号人,他还整饬不下来了? 众掌事七嘴八舌禀告了一早上的琐事,被风染几句话就打发了,那份久处上位而对下情洞若火烛的精明干练,处理起事情有来大刀阔斧,着实让众管事吃了一惊。 收拾完众掌事,风染淡淡吩咐道:“烦劳庄先生,去找一份太子府的地图来。” “公子要地图做什么?想去哪里,老朽带路便是。” 风染转头双眼直视着庄总管,一直看到庄总管低下头,才淡淡道:“烦劳庄先生,找份太子府的地图来。”如果将来,他要从太子府逃离,他必须要事先把太子府的房屋座落,通道长廊,假山花园,总体布局等等,摸个门清。 在战场中,一份详尽准确的地图,往往是一场战役致胜的关键。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有凤来仪 第33章有凤来仪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答应着退了下去,他算是明白了,风染说话,听着态度淡淡的,语气也甚客气,貌似在请求或商量,实则风染的话,不容拒绝,甚至不容质疑!否则,风染便会用看似淡漠,却仿佛有穿透能力的眼神一直看到对方毛骨悚然! 拿着地图细细看过之后,风染带着庄总管出了男侍大院,一路有后宅深处行去。走到一个左右分岔的路口,风染看了看,左行的道路较为干净,显得有人常行,时常打理清扫,右行的道路极是荒芜,杂草丛生,枯叶挡道。风染抬腿左转,庄总管叫道:“风公子,前面没路了。” 没路了,还显示出常有人行,时常打扫的样子?风染道:“地图上是画着没路了,我就好奇,这路的尽头是什么?”象太子府这么重要的府邸,从设计到营造都是极精巧合理的,而且太子府又经过历代太子的修葺培植,怎么可能在后宅里无缘无故修一条死路?“或者,庄先生愿意直接告诉我,这前面是什么地方,不能让人知道?” “是地牢。” 是什么人被关在地牢里?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风染继续向前走,庄总管说道:“现在地牢里没人。”又解释道:“太子殿下参与朝政,难免不过问一些案子,嫌去天牢里提审犯人太过麻烦,就把犯人提到太子府地牢里关着,方便审理。”这不是贺月一个太子的特权,地牢在很久以前就有了。 风染默默地站了一会,转身向右边那道行去。这条道实在太荒芜了,庄总管和小远在前面给风染开道,把挡在道上的枯枝死木给清除了。走了一段路,便看见前面露出一个小小的庭院来。 显然是年久失修,庭院极是破败,小圆门上的门扉已经朽坏了,圆门上原本题着个匾,已经掉地上,看不清上面题的什么字。风染从地图上知道,这小院落的名字叫“有凤来仪”。 进了院子,便看见一院落的翠竹,在万物凋零的寒冬时节长得甚是郁郁葱葱。一幢一进两敞间的歇山式房屋隐在一院子的翠竹之间。 风染走过去看了看,房屋里早已颓垣断壁,瓦碎柱塌,问道:“怎么会这样?” “这地方太荒远僻静了,周围又没有其它的房屋。”庄总管指着屋子后面道:“那后面就是太子府的围墙,觉得这处住人不够安全,所以,打从太子府建成,这里就没有住过人。” 没住过人好,偏风染就喜欢,说道:“烦劳庄先生派人来把这里打扫修缮一下,以后我就住这里。” 庄总管吃了一惊:“公子!陛下是叫公子住太子寝宫的。” “哈,我配么?”风染淡淡一笑:“庄先生不会觉得我逾矩么?我住这里就是。”在风染心里,他不是不配住进太子寝宫,是他不屑于住进去,那是贺月刚住过的地方,让他膈应。风染很小就学会了心里想一套,嘴里说一套,这几乎是熔里他骨血的本能,是他用无数教训换来的本能。 在庄总管看来,倘若贺月仍住在太子府,风染做为男宠,住进太子寝宫方便服侍承欢,主从关系分明,倒也说得过去,可贺月已经搬进皇宫了,风染一个人住进太子寝宫,就喧宾夺主了。 太子寝宫,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起居之处,哪是一个男宠可以进入居住的?庄总管觉得让风染住进太子寝宫是天大的逾矩,追究起来,是杀头的大罪。然而让风染住进太子寝宫是皇帝的金口玉言,他一个下人,不敢多言。倒是风染不肯顺势住进太子寝宫,令庄总管意外。 一般的男宠,知道自己的后半生没有保障,通常都会特别贪婪敛财,特别狗仗人势,特别穷奢极欲,可悲可怜,又可恨可恼。可是,风染无论从风度还是行事,都完全不象个男宠,更像个大家公子,不,比大家公子还要尊贵雍容一些,让庄总管不得不另眼相看。 “府里房屋尽多,公子不愿意住寝宫,还可以选其他的主殿居住,何必住这么偏远的破屋子?” 风染正是看上了这屋子偏僻荒远,周围没有其他房屋,又靠近太子府围墙,以后郑修年来探望自己才方便,看着地图,特意选的这个地方。风染转身往外走,说道:“烦劳庄先生加紧派人来修缮。”出了院子,又指了指一处靠着院墙,本该是花圃,现下却荒芜得全是杂草的地方:“把这地方清出来盖个屋子,给小远住。” 小远一看那房屋就没有他睡的地方,一直苦着脸,这屋子周围都没有其它的屋子,以后他真得睡露天了?听了风染如此说,一声欢呼,又要求道:“少爷,再盖个灶屋吧。你经常要用水,这里离内厨房太远了,一来一回的水都凉了,少爷也等得久。盖个灶屋我自己烧水备着,少爷想用时,又方便又热腾。” “小远!”庄总管吼道:“要叫‘公子’!没点脸色!” “哦,是,叫公子。” 风染淡淡道:“我便做了总掌事,也还是个男宠,他叫少爷,有什么错?庄先生,记着了,这里再修个灶屋。”顿一顿转向小远道:“走,咱们去帐房。” “公子去帐房做什么?” “查帐。” 庄总管一惊,继而大冷天的,汗水就冒了出来! 凭着对地图的记忆,风染几乎没走什么冤枉路就到了太子府帐房。太子府的帐房挺大的,里面堆满了各种帐簿箱笼,有四个帐房先生正坐着算帐,面前都同时放着好几本需要清理的帐簿。每个人都很专注,看见风染进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向风染行礼。 风染微微颔首,叫大家继续干活,自己坐到了帐房主位上吩咐:“把府里人的卖身契拿来看看。” 帐房管事道:“公子,想查什么?” “看看府里到底那些人是卖身的,那些是雇工。” “公子只要看花名册就清楚了,那些是雇工,那些是卖身,什么时候卖的,卖了多少银两,死契活契,花名册上标注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公子不必一张一张看契券,有些年久日深,都发霉了,怕薰着了公子。” 看花名册有什么用,他是要销毁自己那张卖身契。风染问道:“府上的契券,是按类归档,还是按年归档?” 帐房管事一听这问话,就知道风染是个懂行的,至少不完全是外行,当下收起轻慢之心,恭谨地回道:“契券类一般是按年份归档,不过卖身契这类,是单独归档。因府里时常买人,也时常有人赎身,赎身时须得把原契找出归还,为了方便查找,就单独归了一档。” “那便找来我看。”据风染想来,太子府的护卫是官府派的,隶属铁羽军,这部分是不会有卖身契的。真正属于太子府的人剩下不过百十号人,还并不是每个人都卖了身,这卖身契券顶天了也就八九十份,应该不难查的。 哪料到帐房管事回头呈上来一大叠契券,足有三本帐簿那么厚!风染瞪着那么厚的一沓契券,质问道:“怎么这么多?”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查贺月的黑帐 第34章查贺月的黑帐 作者:天际驱驰 “公子有所不知,这不光是太子府的卖身契券,还包括府上辖下三个农庄的契券。”帐房管事尽心尽力地解释:“国库划拨给府上的用度太少,当时太子殿下开支庞大,根本入不敷出,陛下就在都城郊外征了几块地,建了三个农庄,用以贴补府上的花费。农庄上除了几个体面的管事,基本都是卖了身的。府里这次大幅裁人,基本都是送到农庄上干活去了。不过,农庄上的身契都收在府上。” 风染只得耐着性子慢慢翻看那沓契券,好在他不需要一张一张细看,旦凡纸张呈色略旧一些的都直接翻过去,只看纸张极新鲜的。一沓身契很快就翻完了,竟没有翻到自己的那一张!风染不甘心地又翻第二遍,还是没有。风染又细细翻了第三遍,却把小远的那张翻了出来,当即扯出来赏给了小远。 小远欣喜若狂地接过,连声道谢。表示仍愿跟在风染身边服侍风染。 风染一向不亏待自己的人,说道:“这些日子跟着我,你也吃了苦,这个便当是赏你的。回头告诉庄先生一声。”收回了身契,小远便算是雇工,雇工跟奴仆的在薪酬上差别极大,相当于风染又赏了小远一大笔钱。 然而风染还是没有找到自己那张身契。召来帐房管事问:“你们这契券管理,可有疏漏?” “不可能!” “庄总管的身契怎地找不到?” 帐房管事笑道:“公子说笑了,总管大人是皇帝陛下亲自聘请的,哪来的身契?” “我的身契呢?” 帐房管事一怔,然后沉着脸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小人在帐房里,从未看见过公子的身契。公子一向也不在太子府花名册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卖身给了太子府的,为什么找不到他的身契,他也不在太子府奴仆的花名册上? 看风染疑惑,帐房说道:“其实,去年年底时,府内传言公子以一文钱的身价卖进太子府,还是死契,小的也听说了。不过小人在帐房从未收到过这样一份卖身死契。” 那风染是卖给谁了?他的卖身契在谁手里? 风染想了想道:“把去年那册契券拿来我看。”或者是不是放错了,帐房把自己那张身契当做一般的契券,按年份放进去年那册契券里去了? 帐房管事万分不相信自己手下会出这种疏漏,不过风染坚持要查,帐房管事只得把去年一年的契券都放到风染面前。 真正用于交易买卖立下的契券并不多,一册帐簿左右的厚度,风染几下就翻完了,仍是未看见自己的那张。风染不甘心地又翻一遍,忽然,一张契券上写着的三个字映入风染眼帘“清南军”。 清南军!风染三年以来,都在跟清南军拼死血战!清南军是索云国驻扎在索阴边界的一支军队,也是这支军队,对阴国步步进逼,一点点蚕噬着阴国的国土,逼得他阴国百姓流离失所。三年的敌对,使得风染对“清南军”三个字特别敏感。 风染细细看了一下这张契券,这是一份兵刃委托加工合同,由太子府委托索云国境内南部一个铁器行铸造,合同中特意注明,要在所有铸造的兵刃上,铭上仿官窖的“清南军”字样。显然,太子府是要把这批民间打造的兵刃冒充官府铸造兵刃送往清南军。军队里使用的枪械兵刃均由国库供给,国库里的枪械兵刃统一由官办军械所生产,俗称官窖军械。怎么会需要太子府私下委托民间铁器行铸造仿制?私铸军械可是重罪!而且看合同上的委托数量,各个兵刃品种均在万件以上。 “公子。”庄总管不知什么时间进来了:“该用午膳了。”庄总管的眼睛也紧盯着风染手上那张契券。 风染回过神来,他管贺月为什么要私铸军械送去清南军,跟他完全不相干。风染掩上手中的契券,递还给帐房管事,问道:“庄先生来得正好,我请想问一下,我的那张卖身契,在哪?”他就是来销毁自己那张卖身契的,他是这府里的总掌事,他不必躲躲闪闪,直接问庄总管好了。 “想必,应该是陛下自己收着。” “为什么?”这个答案太令风染意外了。 “那张身契,是公子跟陛下签订的。公子一文钱卖身于陛下,而非太子府。那张身契签订之后,老朽再未看见过。只可能是陛下自己收起来了。陛下还特意吩咐过,不要将公子的名字造进太子府花名册。”那时候风染初失内力,心情激荡,又极力忍着恶心,浑没在意主家那里签的谁的名字。 原来,贺月签了他自己的名字。原来他只卖身给了贺月,所以,他的身契不在太子府,他的名字不在太子府的花名册上。 其实,卖给太子府和卖给贺月,有什么区别?一文钱的卖身契,贺月还要郑重地自己收捡起来,他是怕丢了那个人?还是怕丢了那纸契券? “公子,晌午了,吃饭去吧。”庄总管再次提醒。 “好。”风染随口说道:“这些先生们不吃?” “自然是要吃的。”一边的帐房掌事答道:“只是时间紧迫,赶着清算,一会有下人把饭菜送进来,边算边吃。” “时间紧迫,赶着清算”?风染印象中,帐房都是比较轻闲的,自己又没有发布清点太子府财物的指令,为什么帐房会这么紧张地进行着清算?连大过节的都不放人回家?甚至连饭都要端进帐房来边算边吃? 他们在清算什么帐? 猛地,风染醒悟了过来:他们在清算贺月在执掌太子府期间留下的帐簿!然后这批帐簿就会被销毁。 继而,风染便想到了那张私铸军械的契券,跟着想起了帐房管事的话“太子殿下开支庞大,入不敷出”“在都城郊外征了几块地”帐房管事说的是“征地”而非买地。贺月凭什么私征田地?用农庄上的收入来贴补太子府的开销?农庄能有多少收入?能支撑贺月大规模地私铸军械?除了私铸军械,贺月都能用男侍去拉拢贿赂朝中重臣,用钱财贿赂更是不会少,会行贿,自然会收贿,为了支撑他那庞大的开支,不知贺月暗地里收了多少黑钱? 显然,贺月留下来的帐簿,是一堆见不得光的黑帐! 风染若能把这批黑帐掌握在自己手里,便可以进可攻,退可守!念头在风染心头一闪而过,风染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下大跳,连呼吸都为之急促了起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打草惊蛇 第35章打草惊蛇 作者:天际驱驰 太子府在世人眼里自是光辉夺目,尊贵万分。可是看得见的太子府,不过是太子府的冰山一角,那隐藏在黑暗中,不为人知的太子府,才是太子府的真实面目! 基本上,旦凡跟银钱使用有关的事,都瞒不过帐房的眼睛,很多事以为做得机密,往往会在帐簿中留下蛛丝蚂迹。 贺月在主持太子府期间,都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卑鄙勾当,收过什么人的贿,向什么人行过贿,他是怎么敛财的?私铸军械,私征田地之外,还做了什么违法之事,会在帐簿中留下很多线索。 风染若是把贺月的黑帐握在手里,进,可以借贺锋之手,将黑帐公之于众,动摇,扰乱,打击贺氏朝堂,令一大批牵涉进黑帐的官员声名扫地,导致朝堂瘫痪,引起内乱,在贺锋的虎视眈眈之下,贺月也必未能坐稳这江山,必会引发新一轮争权内乱,阴国就可以趁索云国内乱反攻,收复失地。退一步,风染至少可以以之要挟贺月,直接令他释放陆绯卿,让自己三人安然离开。 想到此处,风染站在帐房门口吩咐道:“大过节的,让先生们回家过节吧,这帐等过了节再慢慢算不迟。”不过帐房管事反驳争辩,风染吩咐道:“来人,给每位先生封十两银子的过节贺仪,送先生们回家过节去。”不理帐房管事的劝阻,硬看着几个仆从把四个帐房先生“请”了出去。 然后风染也不吃饭了,直接关起门来查贺月的黑帐! 帐房管事本来以为风染能被贺月任命为总掌事,自是对贺月忠心耿耿,所以他才会对风染查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料到风染跟贺月不是一条心的!他这蒌子,可捅大了! 帐房外,管事不断问庄总管怎么办? “这事,我保不下你,谁叫你多嘴了?眼下,只有先把帐保住,回头再向陛下求情。”庄总管想了各种借口,想把风染引出帐房,无奈风染根本不闻不问,人像生根一样,呆在帐房里一步不挪。风染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府总掌事,是太子府里地位最尊贵的人,他们可不敢象以前那样,不管风染愿不愿意,直接冲进去把风染拖走了事。 庄总管只得说道:“我去禀报陛下。”他就不信,连皇帝来了,风染也敢不出来迎接? 当庄总管见到贺月时,贺月似乎刚见了什么人,显得有些恚怒,阴沉着脸听庄总管说风染选择了在“有凤来仪”居住时,也没有表示什么。贺月并不清楚太子府里哪里有个叫“有凤来仪”的小院子了?不过听名字挺有气派的,想必房子也是好的,风染愿意住,就让风染住着吧。 当贺月听见风染在帐房里关起门来不吃不喝拼命查他的旧帐时,只吩咐了一声:“摆驾,太子府。” 他是让风染做了太子府总掌事,不过只是想给风染一个尊贵的地位,让风染得到最好的照顾和保护,他以为风染一副万事漠不关心的样子,必定没兴趣去管他太子府的事,哪料到他子时才宣布风染成为太子府的总掌事,午时,风染就去查他旧帐了! 前后不过六个时辰,风染逮着机会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跟他对着干? 从三年前,看见风染时,贺月就知道风染的性子是不屈不挠,桀骜不驯的。三年来透过清南军与郑家军大大小小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他更清楚地知道风染的性子有多刚烈倔强,一直都不肯对他屈服让步。可是,风染投到他太子府来,却象变了个人似的,除了深入骨髓的高傲之外,他在他面前那么顺从,逆来顺受得都不像风染了! 对了,现在这个敢查他黑帐的风染才像风染,风染一直表现得那么柔顺,只是没有找到发难的机会而已。 如果不是黑帐牵连太广,贺月倒有心想看看,风染拿着他的黑帐,会怎么发难? 贺月很清楚他留下来的帐簿牵涉到的人和事之广泛,一旦公开,对他的朝堂将是致命的打击!向朝堂重臣行贿并不是贺月的本意,可他要跟瑞亲王竞争,这是必要的手段。他父皇尚未登上皇位,他就跟大皇兄明争暗斗,从他父皇登上皇位开始,他跟瑞亲王的争斗就立即如火如荼地展开。兄弟两个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地拼命拉拢朝堂重臣,也拼命地笼络江湖奇人,商场奇才……三教九流但有一技之长的人才以充实自己的势力。贺月的黑帐,加上贺锋的黑帐,两本黑帐几乎可以把索云国朝堂上下,在朝在野,一网打尽! 听见贺月驾临太子府的消息,风染没有太大的吃惊,这太子府里里外外都是贺月的人,自己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就能禀报到贺月耳里。风染十分明白贺月现在急匆匆来太子府的用意:是为了阻止自己查帐来的。 风染忽然有些沮丧,他还是太冒失冲动了,他不该一知道黑帐就把人撵走自己来查,他太心急着想救陆绯卿了,他也太心急着想摆脱求着狗啃自己的尴尬处境了!只是这么一心急,却打草惊蛇了,风染不由得有些懊恼。 带上帐房的门,风染吩咐小远:“在这守着,谁也不让进,不能动里面的东西。”小远虽不是管事,但谁都知道小远是总掌事跟前的人,也自然的客气几分,想来轻易不敢动小远。 贺月就在后宅前厅等着,风染到的时候,厅前候着太子府大大小小的管事们。风染掀开棉帘进去,便见贺月迎着自己走了过来。风染当即跪下行礼,贺月已经一把握住风染的手,顺势一带,把风染拉了起来:“手又这么冰?”拉过风染另一只手,合在自己温暖的双掌里捂着,扯着风染到了火炉跟前说道:“烤一烤,暖和暖和。” 风染默默地把手伸在火炉前烤着,在帐房呆了一个时辰,聚精会神地看帐,没觉得冷。这会儿给贺月一提,觉得全身都快冷僵了。 “身子不好,外出也不带个暖壶?看冷成这样。”贺月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带来的暖壶塞进风染怀里,让风染抱着暖壶坐在炉火边。又问:“衣服穿得还习惯?” “尚好。”贺月的衣服穿得久了,不特意去想是贺月穿过的,风染也渐渐觉得习惯了,膈应的感觉越来越淡。 贺月笑道:“你穿白色好看。”这白狐毛衣服穿在风染身上,配上风染那冷淡的玉色容颜,有一股脱俗出尘的风姿,恍然不似红尘浊物。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一阵子,谁没说话。贺月本来觉他跟风染之间有很多话可以说,可是一看见风染,他又不想说了。风染压根就不想跟贺月说什么话,往往贺月说了很多话,风染才可有可无地敷衍着回应一两个字。 “传膳吧。这都什么时辰了,连午膳都没吃。”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不动声色的应对 第36章不动声色的应对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心情很好,风染虽然默不作声,总比追着他问“何时侍寝”来得强。 如果风染无法可想,一见了贺月必定会问何时可以侍寝,可现在,他有可能握着贺月的黑帐要挟贺月,旦有一点希望,风染就绝不想把自己的身子往狗嘴里凑,那句侍寝的问候也就免开尊口。 进膳时,风染吃得少,但吃得很快。贺月夹到风染碗里的菜,风染碰也不碰,跟那菜上有毒似的。那是贺月放进嘴里含过的筷子,再把菜夹到他碗里,那菜上就沾着了贺月的口水,那可比穿过的衣服更加膈应人!贺月再夹菜,风染便放下碗筷说吃饱了。然后风染就抱着暖壶坐在一边看贺月进膳。或者说,风染静静地等着,看贺月什么时候发作。 吃完了饭,把东西撤下去,贺月挥手把人都摒了下去,问道:“你有话,想问我,就问。” 风染淡淡地,连眼都不想抬:“无话。”他是有很多话想问,他想问:贺月为什么要私铸军械给清南军,为什么要私制战衣给清南军?为什么要私募粮草给清南军?为什么清南军将士阵亡了,是在太子府领取死亡抚恤?阴国节节败退,几次进贡给索云国求和的珍贵贡品,为什么在太子府的帐上? 查到这些帐,令风染有种错觉,总觉得这三年,阴国并不是在跟索云国开战,而是在跟太子府开战!清南军的一切开支用度,是太子府在背后支持的! 可是,两国开战,索云国朝堂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太子府背着朝堂挑起事端,导致开战,并且一战三年,那也一定是索云国朝堂默许了的。 贺月主持着太子府一心一意要跟阴国开战,或许会有很多理由,但贺月想逼迫自己来索云做质子,想得到自己想必占了很大成分。贺月为了得到自己下的功夫,实在超出风染的想象。 可是,那也仅是风染的猜测,风染不想问,不想证实什么。 在知道黑帐之前,风染或许会问: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么?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不上? 然而,现在风染一点不想被狗啃!哪怕被那狗爪子碰一碰,风染都觉得恶心。 贺月站了起来:“这段时间忙,等忙过了,我再安排你。你就在府里好生呆着。”风染站起来跪在贺月身前:“恭送陛下。”贺月就这么走了?只是陪他吃了一顿饭,就摆驾回宫了?贺月不是来阻止他查帐的吗?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安排”?就是要把他接进皇宫吧?就是要把他一辈子圈养在皇宫里吧?时间越来越紧迫了,陆绯卿等不起,他也等不起。从太子府出逃和从皇宫出逃,那难度压根不在一个级别。 贺月握着风染的手,把风染从地上拉起来,托起风染的下巴,迫使风染直视着自己:“风染,你是卖身给我的,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我若失了势,你也不会逃得掉。不要做那些一损俱损,亲痛仇快的事。有什么话,尽可以跟我直说。想问什么,可以直接来问。”贺月不等风染开口,很快又补充道:“除了那件事!” 贺月可以清楚地看见,风染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但很快就默淡下去了。贺月也很清楚,风染什么都不会求,只求那件事,可是,他一再地拖延回避着风染的请求,看着风染一次次失望,贺月还是要硬起心肠来不作回应,因为他压根不想跟风染做那样的交易,他也不想跟风染的关系只是交易关系。他想,只要把风染留在身边,总会有机会,总会有改变。风染已经在他身边一个月了,开始是身体虚弱,后面渐渐恢复,他却一直忍着没有动风染,多多少少有一些不想与风染交易的因素。 他想要他,只是因为他想要他,这才是最直接的原因,他也会用最直接的方法要他,不能渗杂任何交易的成分! 谋逆刺杀案如今大部分“案件”已经审到了定案定罪阶段,大约还有一段时间,就该完全结案了吧。到时,杀掉小刺客,彻底断掉风染的念头,也彻底除掉交易的因素。 贺月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声,在风染黯淡的目光中转身而去。 等贺月前脚离开,风染就直扑帐房,那是他希望所在,他要掌握更多贺月的黑帐,他要一击致胜!忍下恶心的感觉,连手也顾不得洗,直奔帐房。 帐房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仆役,而小远连个影子都没有!风染心下一动,暗道:“不好!” 风染强慑心神,缓步走到帐房门口。两仆役见着风染,均低头行礼:“小人见过总掌事大人。” “开门。” 风染以为两仆役必定会百般阻拦,不会再让自己踏进帐房一步,哪知,两仆役很是恭谨地替风染打开了门:“大人请。” 帐房内的情形,才令风染大吃一惊:原本分门另类摆放在书架上的帐簿,原本堆放在帐房里准备清算的累累帐册,全都不翼而飞!帐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空如也,只在帐房主位的书案上放着几本帐册,风染走过去一看,是几本全新的帐簿。 第一本上写着《现金流水帐》,风染揭开一看,第一页上写着府里现存黄金若干两,白银若干两,铜钱若干串。下面连一条收支的记录都没有。 第二本上写着《太子府隶属花名册》。 第三本上写着《太子府库存物品》。 风染浑身疲软地坐到帐房主位上,身上冷,心底也是一片冰凉:贺月一边陪他进膳,一边把黑帐全搬走了,不动声色地扼杀了他的希望!贺月的手段,高出他何止一筹二筹? 风染呆呆地不知坐了多久,懊恼自己为何那般沉不住气?他应该不动声色,以总掌事的身份,时不时地来关心一下黑帐的清算进展情况,最后让帐房管事直接把黑帐交给自己,就可以轻易拿到贺月的总黑帐。 可是,风染现在只记得几笔所看过的交易契券,而且空口无凭,他拿什么去跟贺月斗? 风染提笔把他所能记起的交易撰录下来,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那么大宗的交易,总会留下蛛丝蚂迹。 过了许久,看着门外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风染淡淡地看着庄总管走进帐房把帐房里的灯烛点亮,说道:“公子,该晚膳了。”风染这才开口说道:“庄先生是不敢来见我?还是蠢得满府都找不到我?或者急着销毁帐簿去了?庄先生何必一个人进来还关上门?叫大家都来看看,我这个总掌事是怎么败在庄总管手上的,岂不更好?让大家都清楚,这府里,到底是谁当家。”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一日三顾 第37章一日三顾 作者:天际驱驰 几句话,就象几道利刃,狠狠戳在庄总管心口。风染说得不错,他明明知道风染就在帐房里,他确实有几分不敢来见风染。面对权贵迎来送往他都能从容镇定,但他现在在风染面前却怯场了!很多年都没有人能给庄总管这样的压力和感觉了!搬走帐簿是出于贺月授意,他本应该理直气壮,然而他却觉得心虚,他不敢轻撄其锋,也不愿面对风染从满怀希望瞬间跌进绝望的样子,暗中窥视着风染,孤单而安静地坐在帐房里,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像具没有生命的冷硬玉雕,了无生气得让人止不住的心疼。不敢,不愿,不忍,让庄总管拖延到天色昏黑了,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 庄总管微微躬身一礼,说道:“公子息怒。是陛下吩咐,说以前的旧帐……” 风染截口打断道:“陛下怎么说的,交待给帐房管事就好。究竟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用假惺惺演戏,给谁看?我风染,输了,便认输。告诉你主子,他想怎么处罚,我候着便是。小远呢,叫他来。” 庄总管又是好一阵踌蹰,方道:“按府里的规矩,小远本就年纪大了,不该留在后宅近身伺候主子。公子既然把身契赏了他,他又不愿意去农庄干活,就打发他回家了。老朽另外寻了两个干净伶俐的小厮给公子使唤。”庄总管略略提高声音叫道:“小玉,小田,进来见过新主子。” 帐房的门一开,进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长得果然比小远白净一些,看着也似乎比小远机灵一些。进来之后就给风染叩了头:“小玉(小田)拜见公子。” “是宫里派来的内侍吧?”风染刚查过府里所有人的身契,没见有这两人的名字。 庄总管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老朽已经把公子的规矩教给他们了,公子尽可放心使唤。” 在这府里,风染也就跟小远略略亲近一些,想不到也被贺月干脆利落地打发了,这是要派两个耳目一刻不放松地盯着他呢?整个太子府里,哪个人不是贺月的眼线呢?或许,小远也是。皇帝的汗毛都比男宠的大腿粗,该抱谁的大腿,一点不难选择。这么一想,自己身边跟着谁,也就无所谓了。 风染淡淡吩咐道:“天晚了,回去歇下了,晚膳免了。”坐得久了没动,风染只觉得全身都冰冷僵硬了,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站起来,不想一迈步,脚下酸软无力,身子一侧就倒了下去。 近旁的小玉眼疾手快,一把把风染扶住,使得风染不至摔倒在地上。风染自己扶着书案,慢慢适应了,才松了手试着走动几步,然后回头盯着小玉:“谁让你碰我的?” 一句话,问得小玉脸色惨白,赶紧松手:“刚奴才怕公子摔倒,一时情急,忘了公子的规矩,还请公子饶恕一回。” “哪只手碰了我,放到书案上。” 小玉忐忑不安地把两个手放到书案上,风染拿起书案上的铜镇纸,“呯”地一声,狠狠砸在小玉双腕上! 这一下,只砸得小玉厉声惨呼,瘫倒在地上,一边呼痛一边哭叫,一声一声,好不凄惨。庄总管赶紧叫人请大夫,又叫人把小玉扶到近旁房子里休息。看着小玉两只手腕异样地弯着,便知道那手已经废掉了。 庄总管的脸不由得有一些变色,万万想不到,那个孤单安静得了无生气的青年,竟这般心狠手辣!对帮助过自己的小孩也能下那样的毒手! 风染脸色淡淡的,一路慢慢走了出去,跟庄总管错身而过时,像闲聊一般说道:“那奴才不够份量。我若是废了庄先生的手,不知宫里那位会不会连夜赶来?” “想陛下连夜赶来?公子要做什么?” “侍寝,”风染淡淡道:“或者,废了我。”羞辱,或者折磨,来个痛快的,总胜于这样每天度日如年,不上不下地煎熬着。昏暗的灯烛下,风染的脸色惨淡而漠然。 剩下那个小厮小田,早就吓呆了,一路哭哭啼啼跟在风染后面。庄总管怕出什么意外,又派了两个仆役远远跟着。 风染并没有直接回男侍大院,而是在后宅不慌不忙地溜达着。借着稀淡的夜光,风染细细打量着后宅的建筑和景物,何处可以藏身,何处可以袭击,何处须得避过,何必该当死守……想象着日后,他从这府里逃走时将会遇到的种种情形,在心里默默预演。今后几天,他会把太子府每个角落都反复走遍,要熟悉到他便是闭着眼睛,在太子府的任何地方也能知道该怎么应付的地步! 贺月只是陪着他进了个膳,就搬走了黑帐,还支走了小远,令风染的心情无比失落又郁闷,他对敌人,手段从来狠辣,这太子府里,没一个不是他的敌人!砸断小玉双手还是轻微的,如果他手边有刀,他一定会砍了小玉的手!风染一点没有欺负小孩子的愧疚,他是孤身奋战,要从索云国皇帝手里救下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这是一场战争,他不计生死荣辱的战争! 风染一直走到正门前厅。因是正大门,往里便是前堂,因此大厅外连着一个长廊,长廊两边都是花圃,借此把正门和前堂在视线上做了一个隔断。太子府长年累月,前门后门都不关闭,有了这个隔断,就阻止了人们从正门外向里窥探前堂的可能。 风染的眼光却又不同,这个长廊和花圃,很容易让人潜踪隐形而不被察觉。可是,从长廊到大门,中间有一箭之地一马平川,无遮无挡,绝无可能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通过,要么,这一箭之地,只有硬杀出去。前后门都是护卫重兵把守之地,想在这里杀出一条血路,在风染未失内力时可以办到,现在他根本无法去拼,而且,也许到时往外冲的,并不是他一个人,或许还有郑修年和陆绯卿。 风染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在长廊暗影中站了良久,才心情低落地往男侍大院走去。刚走近男侍大院,风染就觉得不对劲了,往日里,他这男侍大院晚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现在在男侍大院的围墙外每隔丈许,就笔挺地立着一个人桩子,人桩子们全都统一地穿着皇宫大内的侍卫服色! 贺月竟然又来太子府了?贺月在他的朝代纪年开始的第一年第一天,三度驾临太子府。 他是太子府总掌事,皇帝驾临,为什么没有接到下人的通禀?果然,他这个总掌事,就是担一个虚名,而已。 风染不急不疾地走回男侍大院,一恍眼,贺月就站在男侍大院门边,脸色有些沉郁冷肃,风染当即跪了下去:“风染拜见皇帝陛下。”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不留宿 第38章不留宿 作者:天际驱驰 “去哪了?大冷天的怎么不在屋里?”贺月照例伸手把风染从地上拉起来说道:“以后站着见礼就好了。”不着痕迹地带着风染一个转身向男侍大院外走去,贺月的手很自然地伸到风染左胁下,轻轻勾住风染的身体,把风染的身体带着靠向自己。 就算是众目睽睽下,被贺月这般轻薄,风染也没做任何抗拒,默默地半靠在贺月身前,跟随着贺月的脚步前进。半路上,贺月轻轻握着风染的手道:“手又这么冷?是不是衣服还不够暖和?” “风染一向便如此。”那是他幼年精血损耗所致,早已是沉疴难返。 贺月没有再问,只是一直握着风染的手,给他取暖,然后把风染直接带进了一处宽敞奢靡的宫殿,宫殿里烧着几盆红旺的炭火,大约地下也凿着地龙,整个宫殿都像春天一般暖和。 贺月没有说,但风染看过太子府地图,知道这便是太子寝宫的正殿。风染的身子不由得僵硬了几分:贺月把他带进寝宫,终是要他侍寝了吧?风染暗暗吸了口气,暗暗放松,暗暗告诫自己:今晚无论如何,要管住自己,不反抗,不挣扎,一切要顺了贺月的心意,也一定要忍住不吐,不能败了贺月的兴致,要让贺月玩到心满意足……他就当被狗啃了,被狗上了!他就当这身子不是自己的。 贺月浅浅地笑道:“我这宫里还算暖和,你该住这里才是。”然后吩咐道:“进膳吧。喝酒不?” “陛下要喝,风染自当奉陪。” 贺月给风染喝的是葡萄酿,纯度低,跟喝果汁似的,不醉人。 风染仍旧吃得很少,吃得很快。厨房风急火燎地赶着做了二十多道菜,贺月和风染各自挑了几道菜,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风染想着一会要侍寝,怕吐了。 这是贺月今天的第五顿饭,已经吃撑了。中午刚吃完午膳不多会儿,就听到风染查帐,他忙赶到太子府陪风染吃了第三顿饭。晚上在全饱的情况下,又陪着太后用晚膳。太后心疼儿子,看贺月吃得少,亲自给贺月夹了不少菜,贺月只得硬着头皮吃了。可他刚放下筷子,就接到禀告,说风染在帐房坐了一下午,然后就把贺月派去的内侍的手硬生生砸废了。风染的狠辣确实让贺月吃了一惊。他又马不停蹄跑来太子府吃今天的第五顿饭! 贺月想,在他的治下,他的国家一定会国富民强,他的百姓一定会像他今天一样,人人都吃得这么饱,饱到撑! 这是个好兆头。 贺月用自己的筷子夹着内侍剥好的虾仁送到风染跟前。风染谢着用碗接下,随即就放下了碗筷:“陛下,风染已经吃饱了。”立即就有机灵的内侍拿着漱口洗手的一套用具上来服侍。贺月手一挥:“且下去。” 贺月又夹起一个虾仁送到风染眼前:“张嘴。”风染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把嘴张开,贺月直接把虾仁放进风染嘴里,看着风染咀嚼后吞了下去。 贺月再夹起一个虾仁,特意放进自己嘴里咂吧咂吧两下,然后递到风染嘴边,看着风染跟吞毒药似的,把那虾仁吃了下去。 贺月这才放下碗筷让内侍把饭菜收拾了下去。贺月听见风染漱口时,极轻地呕了一声,说道:“想吐,就吐出来,别忍着。” 风染并没有吐,直到漱口洗手之后,贺月又叫上了两杯茶,风染才借着茶的苦涩和清香,把那涌上来的浊气压了下去。 “风染,”贺月看着风染难看的脸色说道:“你在我身边,就得适应我!”贺月从来不是肉麻腻歪的人,不至于肉麻得在路上就要搂搂抱抱,也不至于腻歪得把自己舔过的菜喂进风染嘴里会觉得有趣,做这一切,只为了要强制风染适应他的存在。就象穿衣服一样,一开始风染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觉得恶心,现在已经可以觉得“尚好”了。他要一步一步侵蚀进风染的生活和内心,最终让风染从身体到内心接纳他的存在。 看看风染的脸色略略好转,贺月又道:“你那小厮看着太蠢笨了,让我打发了。新派的你又不喜欢,我今儿把小七赔给你用。他人机灵,好使。小七,见过你新主子。”站在贺月身边,一身内侍服色的小七很是听话地跪到风染面前叩了头,再站起来,就站在了风染身后。原本哭哭啼啼跟在风染身边的小田已经被人带走了。 这小七,是个极机灵会看脸色的,跟在贺月身边,既是贺月的得力助手,又把贺月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极妥贴,极得贺月的喜欢。关键小七因是贺月的贴身近侍,得贺月特许,练了一些不入流的武功在身。贺月知道风染敢把内侍的手砸废了,另一个也必定架不住风染的毒手,甚至他再派几个内侍去,都得遭风染的毒手。把小七放到风染身边,一则在风染身边放个耳目,二则也表示自己对风染的重视,三则只有小七这样又机灵又练过几手的才招架得住风染,到底风染内力被废了,真动起手来,风染占不了优势。 交待了小七,两个人又没话可说了。贺月喝了一盏茶,心头还惦记着政事,便起身准备回宫。风染吃了一惊,贺月都把他带进他的寝宫了,居然还是不碰他!看来贺月果真只喜欢十四五岁的脔童而非男宠,他只有再主动一些,才能争取到机会。 风染跪送贺月离开时,贺月把风染拉了起来说道:“说过了,站着行礼就好,不用跪。”风染反手握住贺月的手,轻轻道:“天色晚了,陛下不如就在此留宿一晚……风染身子已经大好了。” 这话里的意思那么明显,贺月如何不懂?可是,贺月也清楚,风染这般殷勤挽留的背后,根本就跟他无关,风染挽留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这桩交易!风染越是殷勤,贺月心里便越是烦闷不自在。甚至风染还象三年前初见那样,连个正眼都没有施舍过,风染正眼看的只是一桩交易,而不是他这个人。他对他做任何事,只要与交易无关,风染全都不在乎。 贺月把风染的手拂开说道:“来日方长。” 一送走贺月,风染斜倚在太子寝宫的躺榻上,问小七:“多大了?” “二十。” “叫庄总管来。” 一时小七把庄总管找来,风染指着小七淡淡吩咐道:“这奴才已经二十岁了,照府里的规矩,二十岁早就不能在后宅近身伺候主子了,庄先生看该怎么打发他?”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四顾太子府 第39章四顾太子府 作者:天际驱驰 小七是当今皇帝的心腹近侍啊,是可以打发的吗? 皇帝派给或赏给臣子的人,臣子家不把来人当祖宗一样供着,至少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更别说打发了!而风染想打发的人,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是实打实的欺君! 庄总管料不到风染的胆子敢这么大! 小七料不到风染敢打发他! 两个人惊得像泥塑一样,半天没反应过来。 自从小七到了贺月身边做近侍,并得到了贺月喜爱,小七就身价百倍,府里的管事见着小七都给几分面子,现今贺月做了皇帝,更是有多少人赶着巴结小七呢,七哥七哥的,叫得小七飘飘欲仙。小七在皇宫里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已经升职做了掌礼总侍。风染竟然想把小七像打发一般奴才一样打发了! “今上午我查身契,好象看见了小七的身契。”风染不理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自顾自说道:“念在他服侍皇帝一场,就把身契赏他了吧。我看小七也不是肯去农庄干活的人,他不想干,要走,就放他走好了。他家不在都城,回头去帐房支十两银子给他傍身,路上好用。” 吩咐完了,风染从躺榻上起来,说道:“庄先生,这事抓紧了办,没准小七还赶得及回家跟家人过元宵节。” “公子,公子!”庄总管总算反应了过来,劝道:“既然小七是皇帝陛下赏给公子使唤的,自然不受府规限制,公子放心使唤好了。” “你们放心,我却不放心。我是男宠,身边放这么大一个男人朝夕相对,我便不偷腥,也架不住别人蜚短流长。”风染一边走出寝宫一边加重了语气说道:“尽快打发了。” 眼看着风染走出了寝宫,庄总管赶紧跟上去问:“公子要去哪?” “时辰不早了,该歇了。” “公子不歇在寝宫里?” “说过了,我不配。” 风染已经把小七“打发”到他这来了,庄总管知道风染跟前没有个服侍的人,赶紧找了两个机灵的仆役,远远跟着风染。然后赶紧把风染要打发小七的事火速禀告给贺月。 小七在一边郁闷得直咬牙,他在风染跟前,连一招都没有交手,就败落了!枉他自负聪明,贺月交给他的这个差事,他还没开始办就砸了,他连个反手还击的机会都没有!皇帝把他下放去服侍一个男宠,已经让他很委屈了,哪料到这男宠还想把他打发回家,这要传回宫里让其他的内侍们知道了,叫他的脸往哪里放?唯气恼愤恨不已,他心里翻来复去只有一句话:“来日方长……” 贺月刚回皇宫,屁股下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就收到了风染要把小七打发回家的消息,心里的怒火终究捺不住一下子就腾空而起,他忍了他一天,他竟然如此得寸进尺,步步进逼!竟然想把自己得力的近侍给打发了,这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吧?敢这样扫他的面子!这分明是对自己打发掉小远的报复吧?如此的针锋相对! 好在太子府就紧紧毗邻皇宫,贺月一天之内第四次驾临太子府,熟门熟路地跑到男侍大院,兜头截住刚抹了脸,洗了手,正端着水盆往外倒水的风染:“风染!你到底想怎样?” “陛下是来召风染侍寝的?” 明明那么高傲的人,每次见面就问这么粗卑的话,问得贺月都觉得自己象个色中饿鬼似的,听了这话,贺月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掴,总算及时想起风染已经没有了内力,这一掌扫到半途就减了力道和速度,然而这一掌也掴得风染一个趄趑,手上端着的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贺月抢上一步,一把扶住风染,问:“你就洗冷水?”又问:“你把小七打发了,什么意思?” “风染既是太子府的总掌事,打发个奴才,区区小事不敢烦劳陛下金口过问。”小七虽然跟着贺月到皇宫里做了内侍总管,但他身契还在太子府,风染把小七归为太子府奴才,也算说得通。 一句话,把贺月堵得哑口无言,贺月只觉得心头一股气上窜下跳,五内如焚,脱口冷喝道:“你还卖身给朕了呢!” “风染此身任凭陛下处置。” 贺月恶狠狠地把风染往后一推,将风染推回小屋里,摔在地上,喝道:“关门!”说道:“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唤过庄总管吩咐道:“从今天起,不许给这奴才做新鲜饭菜,把朕吃剩下的,赏给他!”这是惩罚还是赏赐?在场的管事和内侍们,只有静静地肃立着,只有庄总管应道:“是!”即使是皇帝吃剩下的,那也是山珍海味,而且皇帝也经常把自己吃剩下的东西赏给下人,对一般下人而言,这是荣宠。但对风染而言,却是难以忍受的嫌恶。就算明知道很多时候,是由内侍把菜夹进皇帝碗里,基本上吃不到贺月的口水,但是架不住要想,那是贺月吃剩下的!吃不到口水也会觉得恶心。洁癖之症很多时候主要是迈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贺月听风染在小屋里没有吱声,气才微微消了一点下去。他要让风染清楚,他是风染的主子,他可以把风染一脚踏进地狱里去! 小屋里悄无声息。 在贺月的怒气消下去一些之后,又有些不安:这样的惩罚,对风染来说,是不是太恶心了些?要是风染吃不下他的残羹冷炙,会不会饿出毛病来?风染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上次那个太医说风染的身体有毛病,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再给风染诊治诊治。 可是,话已出口,君无戏言,贺月只得又低低地吩咐庄总管另外再给风染派两个干净利索的小厮,风染所需的热水和炭火万万不可缺了。 之后,贺月高声叫道:“小七,跟朕回宫。”又吩咐庄总管:“把小七的身契找出来赏他。”那么大的声音,就是告诉风染,他没资格动他的人。 贺月怒气冲冲而来,意兴阑珊而归。回到皇宫里,贺月总觉得不安,总觉得风染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来,叫他疲于奔命?甚至想,若是太子府再闹出什么事来,今晚他就歇在太子府了。虽然坐在御案前看奏章,却一晚上也没看几本,总是心不在焉的。 过了子时,贺月有些感慨:这个大年初一过得真不容易!太子府那位太能折腾了,一放出男侍大院就闹出这么多事来,还是囚禁着的好。 然后贺月盘算着,等过几天,去看风染吃得好不好,顺便就把风染放出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残羹冷炙的爱 第40章残羹冷炙的爱 作者:天际驱驰 正月初二一早,太子府的管事们还是在男侍大院外给风染请安。虽说贺月一句话就把风染囚禁在小屋里,可风染还是太子府的总掌事,有事,还是得请示总掌事。知道自己不过担个虚名,风染干净利麻在把事儿一概推给庄总管去处理。 庄总管倒是连夜给风染找了两个小厮,十四岁的那个叫典儿,十三岁的那个叫阿奇。原来在前堂服侍门客谋士的小厮们,凡是没钱赎身的,都下放去农庄上干活了,庄总管连夜跑去选了这么两个回来。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地把风染的规矩给交待清楚了,一大早就打发这两个童子进来伺候着。 风染看着这两个小孩,虽不是十分伶俐,但看着质朴老实,而且这两孩子也不是贺月硬塞来的,就没言语。 早膳是温和的桂花金玉羹,风染昨晚本就吃得少,这会儿确实饿了,吃了一碗,觉得清淡可口,便叫再来一碗。 阿奇回道:“公子,宫里只送了一碗来,要不,叫他们明儿多送一碗来?” “宫里送来的?” “啊,送羹的内侍大人还在院子里等着呢。” 风染这才省起,这羹,是贺月吃剩下的!他手一捂嘴,典儿就赶紧把痰盂递到风染面前,风染直把内脏都要吐出来了,吐无可吐了,才漱了口,喘息着吩咐道:“去跟那位宫里的大人说,我已经吃了。等他走了,去问庄总管要点鲜果来我吃。”不让吃新鲜饭,还不让吃新鲜果子了? 贺月从宫里送来的膳食都清淡而精致,多以滋补气血,温养肾脾,强身健体为主,风染如果吃下去不吐,对身体大有益处。风染也不抗旨,什么话都不说,宫里送什么来就吃什么,吃完了吐,吐完了再吃,每天折腾三遍。实在饿了,就叫庄总管送点鲜果吃。 作为太子府总掌事,风染自是受到太子府所有人的关注,可是这是皇帝的旨意,虽然看着风染天天折腾得难受,可谁也不敢说什么。大家都见识过了风染的狠辣手段,干脆利索之极的行事作风,谁也不敢往风染的刀口上撞,又见风染一天天吐得死去活来的,心头着实暗暗同情,不想再招惹风染不快,因此上都小心翼翼的,整个太子府的节日气氛无比压抑,人人都战兢兢的,生怕出错。 这个节日太子府谢绝了所有访客,也未曾拜访过任何府邸,过得冷冷清清。 眼看着刚刚才将养着好起来的身子,又一天天消瘦下去。第五天,等典儿和阿奇把宫里送来的饭菜拿进风染房间,庄总管摒退小厮,自己亲自服侍风染用饭:“公子,老朽虽不亲自服侍陛下起居饮食,不过对陛下的饮食习惯,还知一二。”庄总管指着羹膳说道:“陛下性喜辛辣味重,从来不吃这类清淡的东西。虽然陛下说要把他吃剩下的东西赏给公子,不过老朽可以担保,陛下碰也不会碰这些羹膳。公子其实可以放心食用,不必心存芥蒂。” “真的?”原来不是贺月吃剩下的,里面也不会有贺月的口水,风染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 庄总管叹道:“公子冰雪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这些羹膳是陛下特意做给公子补身子的?” 消除掉贺月吃剩下的因素,这些羹膳还算清淡可口,风染连日来饥肠辘辘,几乎一口气就把一碗汤羹喝了下去。 庄总管说道:“陛下从不好色,只对公子例外。索云国对阴国的战争,是陛下为了公子而发动的,公子有什么话,可以问老朽,老朽忝为太子府总管,还知道一二内情。” 风染没有说话,看了帐本,很多问题都一清二楚,根本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贺月喜欢他,只是贺月的事,跟他无关!何况说贺月喜欢他,是抬举了贺月,作贱了“喜欢”两字,贺月只是噎不下当初他拒绝他时的那口气,只是想得到他,想让他臣服而已。 “陛下有心,公子无意,老朽外人,本无需多嘴。”庄总管说道:“但是老朽冷眼旁观,觉得陛下对公子的心意非同寻常,公子何必拒人千里?何况公子有求于陛下?公子只要放下一些戒心,试着对陛下多些宽容接纳,未必不能得遂心愿,自己也不必过得这么辛苦。” 风染懒懒地斜倚在床头对着庄总管指了指门,总算他幼受教养,待人接物一般都雍容有礼,忍住了没对庄总管恶言相向。 想说的话,已经说了,风染能不能听进去,就不是庄总管能掌握的,见风染指门,庄总管便很是识趣退了出去。 风染知道自己有洁癖之症,但并不太严重,不妨碍他象正常人一般生活,只是独独对贺月特别恶心。其实风染也知道他能吃到贺月口水的机会很小,可架不住他要那么去想。经庄总管一点醒,风染再吃宫里送来的饭菜时,戒心减轻了很多,后面慢慢吐得少了,贺月送的饮食又养人,眼看着风染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 风染被囚禁在巴掌大的小屋里,除了天天在屋子里兜着转圈子散步消食外,就窝在被子里养身子,常常把太子府的地图拿出来揣摸熟记,也偶尔会把詹掌事给的男男春宫图拿出来看。因小厮都不是自己的心腹,怕这春宫图在小厮们收拾屋子时被发现,不好看,就只得贴身收在自己身上。 将来,他是要用这图上的姿势去讨好服侍贺月的,对于未经人事的风染来说,提前知道总比一无所知的好。 风染也会想象,如果他跟陆绯卿要好了,做这些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光景?在风染的想象中非常抽象,只觉得自己跟陆绯卿在一起,就很快活,至于是谁进入谁的身体,风染觉得只要陆绯卿觉得舒服就好,如果他们真有交颈欢好的那一天,他会让陆绯卿选择。其实,那一天,只存在于风染的想象中吧?他们今生今世不会真有那一天的吧? 而跟贺月做那羞耻之事,风染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是被进入的那一个。可是,被贺月进入和被陆绯卿进入,在风染觉得,是相差得那么天悬地远根本没法比的事!一个是恶心受辱,一个是快活欢好。 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正月十五,贺月举行了盛大的登基仪式,正式穿上九龙衮衣,高坐庙堂,接受群臣朝贺,三呼万岁。贺月随即颁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大赦天下的名单中,包括一些“谋逆案”的案犯,然而,名单中没有陆绯卿。看着那没有陆绯卿名字的大赦名单,风染觉得越来越绝望,他不惜千般示好,不惜主动献身,可是,贺月对他,终究没有丝毫交易的诚意,不过是想白白地占有他罢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捉奸在床 第41章捉奸在床 作者:天际驱驰 大赦名单中没有陆绯卿,风染就知道贺月压根不想饶过陆绯卿,他不能再指望着用自己的身体去讨好贺月,用以交换陆绯卿。因此贺月一连二十余天没来太子府,风染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望了。 监守在风染门前的几个护卫,刚开始守得甚紧,生怕风染逾矩出了小屋。后来见风染天天只在屋里出神发呆,丝毫没有想出屋的心思,监守就渐渐松懈了,再到元宵节贺月登基之后,似乎屋外的几个监守就更加松懈,屋外经常看不见人影。但风染仍是老老实实呆在屋里。 肉包打狗这条路已经行不通的,只剩下了与虎谋皮,风染在等待。等待陆绯卿的消息,等待郑修年的消息,也等待着贺月的再次驾临。 虽然风染被囚禁在自己的小屋里,但他的消息并不闭塞,庄总管每天会来看望风染几次,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除了说说府里的事情之外,总会在闲聊中透露一些关于“谋逆刺杀案”的进展情况,以及阴索边境的战事。 从庄总管的话中,风染知道这案子由贺月亲自督办,追得很紧,底下的人也加紧了办理,因此这案子以出奇的效率和速度,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在贺月登基大典前夕,就基本已经审结,该处斩的处斩,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该谪贬的谪贬,还有的没为官奴官妓等等,该处置的,差不多都处置了。不过经过了贺月登基大赦,没为官奴官妓的那一部分人差不多都获得了赦免,重为自由之身,流放和充军的,也都获得了减刑。风染总有一个感觉,觉得贺月就是故意把案子催在他登基以前审结,然后借他登基大赦的契机,赦免掉一些涉案家眷的罪罚,以减轻自己良心上的谴责和罪孽。毕竟这个案子就是贺月一手制造出来的用来打击他大皇兄势力的天大冤案,那些“涉案家眷”更是冤上加冤。 然而,因刺杀而致皇帝驾崩的陆绯卿,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不能确定陆绯卿死了,总还有一丝希望。 风染也从庄总管嘴里知道,在过年之前,索云国向阴国发了一通国书后便开始从阴国撤军了。索云国不但撤军,甚至还归还了先前霸占的阴国国土。贺月一直想得到自己,果然,自己一投进太子府,贺月就罢战撤兵了,还算有信用。早知道是逃不过的命运,他何必牵连那么多人? 只不过,风染觉得,贺月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人力和财力进行了这么一场战争,难道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罢兵尤可以说得通,连把已经侵占两三年的国土又归还回去,把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土地又拱手送还,这太不合常理了。或许,贺月还有什么高深的用意,不是常人所能猜度揣摸的? 这一天,风染听见门被轻轻地叩两下,便飞快地坐了起来。他刚坐起,便感觉门一开即合,一个熟悉的人影掩至他床边,风染伸手一拉,便把人影扯上床来,等人影把外裳脱了,相拥着躺下,轻轻问:“你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会受伤?”风染更想知道,是谁围攻伤了郑修年?还是如他猜测的那样,郑修年是在准备潜进太子府时被发现而受的伤? “这伤受得蹊跷。”郑修年低低道:“我怀疑是不是瑞亲王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 “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那晚,我好好在酒楼喝酒,忽然有五六个人一齐出手围攻。我见机得快才逃出了酒楼。那些人紧追不放,那地方离瑞亲王府不远,我疑心他,便索性躲到他府上去。那些人果然就散了。” 风染心头一紧:“你疑心他什么?” “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不但救不出绯卿,还会受制于他。不过,我在他府上躲了这二十来天,没查觉有针对我们的异动。”顿了顿,又说道:“他那府上,藏龙卧虎,高手甚多,似乎一直在图谋什么。” 风染轻轻“嗯”了一声。瑞亲王当然不会甘于失败,所图谋的必定是怎样把贺月从那皇位上拉下来! 郑修年自己在被窝里煨暖和了,便把风染抱过来偎在自己胸前,同时熟练地为风染推宫过血。 风染没有说话,本来,一直是陆绯卿在夜间跟他同睡,帮他暖身体,他也喜欢陆绯卿在他身上摸着揉着,他就温暖舒服地睡过去了,早上,再在陆绯卿温暖的怀抱里舒服地醒过来。不过,自从风染惊悟到自己对陆绯卿不寻常的感情之后,他就很少跟陆绯卿同睡了。换成了郑修年帮风染暖身体,不过郑修年不会跟风染一起睡,总是等风染睡后就会离开。基本上,风染早上都是冷醒的。 陆绯卿和郑修年对于风染的身体为什么会如此迥异常人的冰冷都感到奇怪,只是没有问出来。 “你有听到什么绯儿的消息吗?” “他还好。”郑修年只能说三个字,不敢说多的。据他打听到的,自从陆绯卿被“同案犯”殴打单关后,陆绯卿的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 像风染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如何不能理解“还好”的意思?没有多问,摸出撕下来的一页帐册递给郑修年道:“去查查这几个店铺,都是那狗贼私铸军械,私募粮草,私制战衣一类交易过的店铺,一旦拿到真凭实据,就告诉瑞亲王。” “你想瑞亲王怎么做?” “瑞亲王想怎么做是瑞亲王的事,咱们只需旁观狗咬狗。”也许,贺月私铸军械,私募粮草,私制战衣这些,是得到了索云国朝堂默许的,不然贺月就算是太子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这事如果被瑞亲王这样有势力的亲王挑出来弹劾,贺月就是私蓄军备,私募军队的罪名,那才是真正的谋反。瑞亲王贺锋如果有胆识,又有准备,便可以打出旗号,出兵勤王。“勤王”勤的不是贺月,而是瑞亲王已经驾崩的父皇,一旦勤王成功,瑞亲王作为他父皇的长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郑修年收了起来说道:“查店铺的事不急。”查店铺的真凭实据就颇需时日,再转给瑞亲王,瑞亲王总要布置一番才会发难,这个过程就是个漫长的过程,发难成不成功还是未知之数,此事对于能不能救出陆绯卿关联不大,风染对此也不寄希望:“我只想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看看咱们阴国在其中可有获利的机会……唉,绯儿指望不上这事。这事不急,缓缓再办。” “这几日瑞亲王总催我来给你传话……” “甚话?” “他那边已万事俱备,只等少主你这边的东风。”郑修年在风染耳边轻轻说道:“我给你的毒药,你带好,千万别便宜了那狗贼!” 在郑修年的推拿下,风染觉得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舒服得微微眯着眼,轻轻叹气:“修年哥,你要觉得热,就把中衣脱了。”风染知道,在他觉得“尚冷”的被窝,对郑修年这些正常人来说,是“甚热”的被窝,他都能感觉到郑修年的身体在冒汗。 “不脱了,等你睡了我就走。我伤后回来,你这周围巡查得特别严实,狗贼登基后才放松一点,就是这样,我还动用了迷魂香才潜进来。” 风染听了,有种森森不好的预感,伸手往后推郑修年,轻喝道:“别等我睡了,快走!”他门前监守的松懈,是不是为了诱使郑修年上钩?迷魂香不过是江湖上极普通的迷香,怎能轻易迷倒那些护卫?派来巡查太子府的护卫们可都是练家子! “没事……” 郑修年话还没说完,猛听得“哐当”一声,门被重重踹开,在随身护卫的严密保护下,贺月疾步冲了进来,瞪着床上的两人,眼睛似要冒出火来,问:“你还有何话可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逼审姘头 第42章逼审姘头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和郑修年两个人都惊得半撑起身子,看着贺月怒气冲冲地闯进来。风染本能地把郑修年挡在身后,轻轻道:“别管我。” 护卫手里的几只灯笼,把这小屋照得明晃晃的,风染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风染这一挡一语,落在贺月眼里,跟火上浇油似的,心头的火苗子腾腾腾地直往上窜,沉声喝道:“两个都拿下!” 随着这一声,几道人影便以老鹰扑鸡之势猛向床上扑来。风染哪肯束手就缚,反手一掀,把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兜头罩向几个护卫,同时,把郑修年推进里床,叱道:“快逃!”提起暖壶狠狠砸向被锦被所罩一时阻了视线的护卫,只砸得瓷片纷飞,热水迸溅,护卫闷声呼痛。风染再接再励,拎起另一个暖壶再砸出去。 在暖壶碎片和热水的乱迸乱溅中,郑修年也不闲着,他与风染并肩战斗多年,彼此间的默契是在战斗中一次次培养出来的,不需风染多语,他就明白了风染意图,一语不发,一直暗暗运气,在第一个暖壶砸碎之后,郑修年猛地发力,一掌拍向里床后的墙壁,运上内力之后,力道极是惊人,男侍住的屋子,修的时候墙壁就垒得甚薄,只一掌就把墙壁拍了个大洞!在风染砸出第二个暖壶时,郑修年已经一猫身,毫不犹豫地从破洞中随着翻飞的砖石土灰滚了出去!出去之后,郑修年脚下运气使力,立即飞窜上屋,展开轻功,不向外冲,反倒向太子府前堂方向飞逃而去。内力非郑修年所长,刚运力破墙已经耗费了他不少功力,自知难以硬拼,更自知无力保着风染硬闯出去,只得自己先逃了,再图后谋。 不等吩咐,十几个轻功上佳的护卫已经纷纷跳上房屋,紧跟着追了下去。 屋里,风染所争的也不过是阻挡一时,护卫们三两下就把罩在头上的锦被撕烂扯开,饿虎扑食一般,几下就把风染掀翻死死摁在床上。 贺月本待下令之后就退出屋去,不想事情发生得兔起鹘落,迅捷异常,他竟全程旁观,还有幸沾染了几点暖壶碎片和飞溅的热水,更有幸看见了风染那灵活的身手,纵然失了内力,那也远高于他!跟风染的敏捷反应相比,自己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一动不动,跟个傻瓜似的!然而最令贺月义愤填膺的是,风染不要命一般地掩护那个“姘头”逃跑!他得有多喜欢那“姘头”?牢里一个,刚逃走一个,风染还有多少个“姘头”?风染对他的“姘头”都这么好?自己也是他的“姘头”之一么?可是,风染为什么对他一点不好?从未稍假辞色?贺月使劲憋着心头的那股气,才不令自己在臣下面前失了仪态。 护卫们反剪住风染的双臂,押到贺月面前跪下。贺月忍气道:“你们真好本事,通共就两人,瓮中捉鳖还让跑了一个!” 护卫们齐刷刷跪下,口称“陛下饶命。” “把那个追回来。”贺月吩咐道:“把这个押到后宅前厅去。把这屋子拆了,好生搜查。”巴掌大的小屋子,还破了个大洞,满屋灌风,贺月有很多话要问风染,可是,他不能在这里问,这既不是问话的地方,他也怕自己会失态! 就这么一个小屋子,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有什么好搜查的? 贺月回到温暖的后宅前宅不久,风染就被两个护卫拉着押了进来,摁着跪到贺月面前。风染仍只穿着亵衣,冻得直颤抖。贺月手一挥,令护卫退下,厅外候着。而厅外,除了护卫,太子府的一众管事们也齐刷刷地候着。 等护卫出去了,贺月解下披风,披到风染身上。风染跪在地上,颤抖着把整个身子都缩进披风,手把披风裹在身上拉紧,轻轻道:“谢陛下。” 风染从不在贺月面前示弱,此时脸色惨白,青丝凌乱,似乎连气势也弱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弱,令贺月的心不由得软了几分,忍住气,尽量把声音放柔软了问道:“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风染只是垂头跪着,一言不发。 贺月吸气呼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又问:“你们在床上干什么?”虽然捉到两个人亲热地睡在同一张床上,可风染还穿着完整的亵衣,逃跑那人也穿着完整的中衣,显然并不是正在办“那事儿”而且两个人被发现时,虽有害怕之色,但完全没有正在“办事”被逮住的心虚,贺月不想冤枉风染,想给风染一个分辩的机会。 风染仍是垂头跪着,拉紧了披风,只不说话。 这副无言的姿态,无言的倨傲,顿时激怒了贺月,质问道:“不敢说?真是你姘头?牢里那个也是?”贺月抬起风染的下巴,让风染正对自己,使风染不得不正眼看着自己,加重了语气问道:“说!” “如陛下所见。” “啪”地一声,贺月一掌重重扇在风染脸上,只把风染一掌抽得摔倒在地上。贺月一忍再忍的怒火终于勃发,一发便不可收拾!一掌把风染掴倒在地,赤红了眼冲上去对着风染猛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朕真是高看了你!你他妈一次两次,再三再四求着侍寝,朕还当你为着牢里那姘头,原来你他妈就是这种下贱货色,离不得男人!”贺月生出来就是皇太孙,打小严厉教养,接触的都是阳春白雪的文雅语言,成年后虽然对下里巴人的粗俗语言有所听闻,但就学会了一句“你他妈”,这时怒急攻心,破口大骂,可骂来骂去也骂不出什么花样来,骂人的语言实在匮乏。 风染倒在地上,任由贺月的拳头脚尖象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不挣扎,也不吭声,只把披风拉紧了裹在身上。总算贺月还记得风染化了内力,盛怒之下,拳脚中并没有带上内力,但是单凭自身蛮力打人,实在是件累人的活儿,没一会,贺月就累了,手脚刚慢下来,就听得外面护卫禀告道:“陛下,卑职们已经把那屋子全拆了仔细翻过三遍,什么都没找到。” 贺月停手反问:“没找到?” “陛下请恕卑职无能!” “把男侍大院全部翻抄一遍,把初一那天,风染所到之处,全部抄查一遍!”风染一直被圈养囚禁在男侍大院,也就初一那日出来溜达了一圈,风染要藏什么东西,绝不会超过这个范围。 贺月一手揪住风染的衣领,把风染从地上提拎起来,问道:“毒药呢?你藏哪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秘术图谱 第43章秘术图谱 作者:天际驱驰 毒药?贺月竟然知道毒药的事?贺月怎么会知道毒药?这是他跟郑修年两个人躲在被窝里悄悄说的话,贺月怎么可能知道?他绝对相信郑修年的忠诚,郑修年肯定不会说出去的,那是哪里出了纰漏?还是瑞亲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听了贺月那句“通共就两人,瓮中捉鳖还让跑了一个”,风染就知道,今天是贺月布好的局,故意渐渐放松了监守,想诱捕郑修年!可是,贺月怎么会知道有郑修年的存在? 再往后想,贺月知道了郑修年,知道了毒药,所以才会打发了小远,想派小玉小七们来他身边,想暗暗搜出毒药来?可惜,这三个还没进入男侍大院风染的屋子就被风染更加干脆利索地打发了!所以,贺月才会那么气急败坏? 见风染抿紧了唇,仍是一言不发,贺月气得又是几巴掌扇在风染脸上,恶狠狠地道:“不说,是吧?朕若是找到了,要你吃下去!对了,朕还忘了,你不是勾搭上了瑞亲王么?朕哪里对你不好?你还想帮着瑞亲王夺朕的江山?朕跟你说过,你是朕的人,朕失了势,没有人护得了你,你懂不懂?”他跟他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以为凭风染的聪慧,必会领悟,没想到风染还是要跟瑞亲王搅和在一起。 打累了,贺月把风染往地上重重一掼,自己坐回到太师椅上喘息,拿脚不住地踩踏风染,继续质问:“说啊,分辩啊,你哑巴了?除夕那夜,是谁点的你穴道?你还跟他有说有笑,一边说话一边脱衣!你就这么贱!” 贺月既然知道了郑修年,知道了毒药,知道了他们与瑞亲王的勾结,甚至还知道除夕夜到男侍大院打架的是瑞亲王,点他腿上穴道的也是瑞亲王,为什么一直对他忍隐不发?为什么他背着贺月做的事,贺月全都知道了? 贺月数说到愤恨处,脚下一用力,把风染踢了出去。风染身不由己去滚出老远,身上裹着的披风被滚抖开来,露出只穿着亵衣的身子,一些亵衣遮不到的地方便裸露出被殴打出来的瘀红痕迹。贺月忽然心头一紧,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怒火在贺月心头熊熊燃起,跟一般的愤怒不同,带着些酸涩和不甘。贺月几步走到风染身边,再次把风染从地上揪了起来,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求着想侍寝么?好!今儿朕就如你所愿!” 牢里那个,刚逃走那个,还有那个瑞亲王,风染倒底有多少个相好的?!他给了他分辩的机会,可是风染一个字也分辩不出来!他真真是看错了风染!早知道风染是这么个放荡不知检点的人,当初他就应该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把他抢回索云国,把他囚禁在自己身边!让他只属于自己! 贺月叫进庄总管,吩咐道:“把他拖下去好生洗剥干净,送寝宫去。”声音冷冷的极是生硬生涩,几乎都不象自己的声音!贺月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失控过,对风染的愤怒和怨恨让他觉得崩溃,也让他觉得害怕,他从小熟习帝王之术,讲究的是平心静气,雍容有度,可是,风染的所作所为只把他刺激得满腔都是左冲右突的火气,这火气必要找个人发泄出来! 男宠侍寝前自有一套清洗的规矩,也就是以前詹掌事教给风染的那一套清洗保养,庄总管丝毫没有为难风染,让风染自行清洗。 贺月自己坐在前厅里不住地喘着气,想尽力平息自己的心情。厅外,一个仆役禀告,说庄总管有东西呈禀皇帝。仆役进来,呈上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册子,禀道:“总管大人从风公子身上只找到这一样东西,叫小人即刻呈送陛下。”贺月打开一看,首页上题着一行楷书《房中秘术图谱》,打开来,内里画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和男人的交合姿势,图谱之旁还有详细的文字注释,这分明就是册男男春宫图嘛! 什么样的人,竟然把这种秘术图贴身收藏!? 自己这三年来,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贺月只觉得郁结充塞在胸口的怒气轰然炸裂!同时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轰然崩塌!三年前,自己在鼎山之巅看见的那个神采飞扬,风华绝代又桀骜不驯的少年,自己一见之下,神为之夺,心为之倾的少年,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贺月把秘术图谱扔进火炉里,看着它焚为灰烬,才吩咐道:“摆驾,太子寝宫。” 贺月到的时候,风染已经在寝宫里,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亵衣里裤,站在宽敞奢华的寝宫里,虽然露出了一些伤痕,可风染的神情依旧是那般的清高桀骜,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微微下撇的唇角,显示出风染的不屑。 他一个尊贵的帝王,什么时候轮到下贱的男宠来瞧不起他了?明明是淫邪秽乱之辈,还偏偏摆出一副清高桀骜的姿态,他就是被他这假像给骗了!贺月只觉得血一股一股直往上冒,脑子发热,什么话都不想说,提起风染就扔到床上,几下子就把风染扒光了,自己提枪就上! 贺月刚一扑到风染身上,风染便止不住地侧头想呕。贺月一把扯过从风染身上撕下来的一块亵衣塞进风染嘴里,把风染的嘴死死堵住:“敢嫌朕恶心?就你这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的身子,朕没嫌你脏,你敢嫌朕恶心?你敢吐出来,朕要叫你舔回去!” 在风染看来,世事便是这么变幻莫测,在他想要通过侍寝完成交易的时候,贺月连碰都不碰他。在他已经对交易绝望了,根本不想侍寝的时候,贺月却想上他!现在他虽不想侍寝,却无力抗拒,无力挣扎,也无可避免,风染只得僵硬着身子,任由贺月摆弄。在清洗的时候就料到自己会吐,就已经把肚里的食物掏吐干净,这会儿虽然恶心得难受,其实什么都吐不出来,何况嘴又被堵着,根本吐不了。 贺月粗暴地在风染身上肆意凌虐,狂怒中要把自己心头的愤怒全都发泄在风染身上。可是,风染只是一声不吭地承受着,没有抗拒,也没有反应。 风染这副默然承受的姿态,越加激怒了贺月,又一耳光狠狠扇在风染脸上,质问道:“你不是想侍寝么?就是这么侍寝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临幸 第44章临幸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不是不明白,风染是在用这种方式抗拒他,只是他在盛怒之下,已经分不出心神去探究,风染为什么会从一次次迫不及待的求着侍寝变成了拒绝侍寝的态度,他只想就此上了风染,把风染彻彻底底变成自己的人!上风染,更象是一种仪式,贺月急着完成这个仪式,仿佛只有完成了这个仪式,才宣示着他对风染的占有! 尽管知道风染抗拒着他,贺月还是毫不迟疑地掠夺那没有防守的身躯! 风染静静地任由贺月搅腾,仿佛那就不是他的身体。风染的身体那么平静,一点没有因为贺月的摆弄而生出相应的反应来,始终一声不吭,更别提象其它脔童承欢时那般宛转呻吟了,呼吸除了偶有粗重之外,平稳平淡得云淡风轻! 这算什么?贺月冲刺着冲刺着就觉得越来越不是味儿!风染除了有一口活气,身体是温暖的之外,跟死人有什么区别?甚至身体都像死尸一样僵硬!他一皇帝临幸个男宠,怎么感觉这么像在临幸一具死尸?不对,确切的说,更像是在“奸尸”,因为那“死尸”分明是不愿意的! 贺月欲火怒火,双重攻心,狂怒中,不住地殴打着风染的身体,叫道:“你给朕动起来!给朕动起来!……朕要杀了你!”风染任凭贺月在自己身上肆虐,仍是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风染坚决的一动不动装死尸,令贺月大为扫兴,很快就意兴阑珊地潦潦草草地释放了,索然无味地从风染身体里退了出来。 他曾经抱着脔童幻想风染的身体时,他想象的绝不是这样的情形。 贺月被风染挑起的欲火远未熄灭,怒火也越燃越旺:风染这是故意恶心他吧?他还治不了一个男宠了? 等贺月喘息够了,起来先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把瘫在床上的风染拎起来,拖到殿后浴室,一把扔进浴池里:“自己洗!”贺月返回来叫人拿了套干净的亵衣里裤进来,等风染洗了出来,便叫穿上。 “要不要叫人给你上药?”贺月看着风染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知道怎么的,心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 风染飞快地穿上衣服,生硬地应道:“谢陛下,不用了。”他如此不堪的身体,怎么能让别人看见? 贺月指了指自己脱在躺榻上的一件灰兔毛大衣服道:“穿上。”风染也不客气,拿起来就穿上了,亵衣实在不足以遮掩贺月留在他身上的种种伤痕,风染雅不愿被人看见。穿上这大毛衣服,除了脸上手上无法遮掩,身上的伤基本能遮掩过去。 等风染穿好了衣服,贺月唤来贴身护卫吩咐道:“押进地牢去。” “啊?”几个贴身护卫已经跟随贺月几年了,贺月虽不好色,但对服侍过他的男侍女侍们都很优渥,赏赐甚多,更没有被贺月直接从床上投进地牢的先例,何况贺月一直对风染甚好,好得大家伙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成,好得大家都以为风染会进入皇宫,成为贺月盛宠一时的男宠,却不想贺月竟然会把风染打入地牢里!贴身护卫呆了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动。 风染淡淡道:“我自己去,不劳护卫大人们相送。”风染虽说得谦虚,护卫们却不敢不押送。 贺月向风染离去的背影冷冷道:“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出来。三天之后你若不说,休怪朕用刑!”那逃走的是谁?风染敢背着他私会其他的男人,这就是不可饶恕的,尤其不可饶恕的是风染那不声不响不分辩的态度,让贺月噎不下那口气,不搞清楚那男人是谁,贺月更是如鲠在喉,难以安心! 他已经要了风染的身子,完全占有了风染,完成了那个仪式,可是,为什么他觉得什么都没改变?风染就在他面前,他仍然觉得风染远得遥不可及?他仍然觉得心头难受得又怒又痛。 等风染走了,贺月想了想,叫来小七吩咐:“去天牢传朕口谕,把那个刺客押到太子府地牢来,关到风染隔壁。”风染不是想救那个小刺客么?他不能放过小刺客,不过让风染见一见倒是不妨的,等他日天人永隔之时,有这临终一面,也让风染不至于太过难过。他就姑且把这个当作是风染“侍寝”之后的赏赐。 贺月吩咐专职守卫太子府的铁羽军护卫们,严守地牢,提防劫狱,若有人劫狱,一定要把劫狱之人抓获,死活不论。不但要提防牢外劫狱,牢里之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要严密监视,不可错过蛛丝蚂迹。 吩咐完了,贺月便即摆驾回宫。回到皇宫里,直奔自己的寝宫,吩咐掌寝总侍:“去,传个选侍来。”被风染挑起的火,他得找个人泄出来,不然得憋出毛病来。 “陛下想传召哪位选侍主子?”掌寝总侍毕恭毕敬地请示,这半夜三更的,再是盼着皇帝雨露的人都睡了啊,谁会料到皇帝这大半夜的还来了兴致? “随便叫一个。”贺月的心思从来不花在男女之情上,对这些选侍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这些选侍多是贺月从前在太子府时服侍贺月起居的通房丫头,知道贺月不好这一口,进了宫也不敢奢望,早就洗洗睡了。贺月等了不多时,掌寝总侍便领来一个睡眼惺朦的女子,说是兰选侍。 贺月当夜便抱着兰选侍好一顿折腾,直把兰选侍当作风染一般蹂躏,好在贺月只是把兰选侍“当作风染”,还是清楚地知道兰选侍并非风染,只是尽情地在兰选侍身上发泄了欲望,然后窝着一肚子的怒火,才倦极而眠。 次日醒来,小七一边服侍着贺月起身更衣,一边在贺月耳边低低地回禀道:“暗部统领求见,说打探到玄武山上的消息了。” 快两个月了,暗部才打探到小刺客以前和风染在玄武山上的消息,真不知道暗部是怎么办事的?不过,或许可以从暗部的消息里推测出与风染在床上相拥的那个男子的身份吧? “甚好,传。”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地牢相见不相识 第45章地牢相见不相识 作者:天际驱驰 太子府的地牢本不常用,几近荒废。风染被关进来时,地牢里散发出一股久未有人光临过的潮湿霉臭味。地牢大半埋在地下,只从靠进地面的一个小小通风口里透出点微弱的夜光。地牢不大,就只得两间牢屋,一间刑室,一间讯室。只有一道石阶从地面上通下来,狱卒只要守住地面上的屋子,就无人能进地牢。这个地牢的结构一看就难以劫狱,怪不得历代太子们可以放心地把天牢里的犯人们提来关进太子府的地牢。 牢屋里铺着一些霉臭了的稻草和破棉絮,风染嫌脏,用脚踢到一个角落里,露出铺着青石板的地面。可是,那地面也全是污秽,风染实在坐不下去,便扶着狱牢粗大的栅栏站着。 大约天快亮的时候,石阶上方的牢门一响,几个狱卒骂骂咧咧地拖着一个犯人进来,丢进了风染隔墙那间牢屋。 太子府的地牢没有专职守牢的狱卒,这些狱卒都是铁羽军派来驻守太子府的护卫,当地牢关了人时,铁羽军会从太子府的护卫中抽几个人去看守,一般牢里没关人,那地方就不用看守。本次被派来的几个狱卒本不当值,这大半夜被上司从床上抓起来看守地牢,憋了一肚的不满和牢骚。 两间牢屋间隔着一道粗大密集的栅栏,透个栅栏的缝隙,还是能清楚地看见隔墙牢屋里的情形。风染站着没动,淡淡地看着新关进来的人。 风染习武,练过夜视,现在内力虽失,夜视能力有所下降,但也远较常人耳聪目明,在通风口透出来的那么一点微弱夜光下,朦胧中,看见那人一身血污,在潮湿而霉臭的狱牢里,散发出一股血腥而腐败的难闻气味,身上的衣衫整个浸在脓血中,已经分辩不出原来的颜色。那人被丢进来后,瘫在地上歇了歇,就慢慢蠕动着爬向堆放在屋角的稻草堆,蠕动中,零零星星地发出一些丁丁当当的金属脆响,原来那人带着手铐脚镣,爬过的地方留下一路脓血,爬上稻草堆后,那人艰难地把破棉絮紧紧裹在自己身上,倒头就睡了。 或者是晕了?风染不禁这么猜想。这人的惨状,让一向冷心冷肠的风染也觉得酸楚。 那犯人显然已经遭到了长时间的刑囚,受的伤久未愈合便已经化脓腐烂了。那犯人的身体也显然极是虚弱,只怕活不了多久了吧? 想起正月初一时曾问起过庄总管,知道了地牢的存在,想不到才过了二十天,自己就因为“偷腥”不招而被关了进来。隔墙那人又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呢?风染不相信贺月有那么好心,特意关个人进来陪他说话聊天。 天亮了,从通风口透出微微的晕光,风染看见隔墙牢屋里那人虽然躺着,身子却微微的颤抖着,是冷得打颤吗?天气本就寒冷,那破棉絮又潮湿得紧,裹在身上想来也御不了多少寒冷。 随后有狱卒进来送牢饭。牢里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谁也没有理睬。 只是在狱卒快要离开时,风染心头一动,叫道:“大人,烦请开一下牢门,把我这里的棉被拿给他用用。”指了指隔墙牢屋。同是天涯沦落人,看来同囚一牢的份,风染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想把自己不用的破棉絮送给隔墙那人御寒。自己好歹还有件大毛衣服,远比破棉絮暖和。 狱卒瞪着风染没动。风染赶紧退回角落里道:“我不会逃,大人举手之劳,便当行个好事。”狱卒仍是没动。风染把破棉絮踢到牢门边,自己远远退到角落里。狱卒这才警戒着开了门把破棉絮飞快去拖了出去,又飞快地把门锁上。然后开了隔壁牢屋的门把破棉絮扔了进去。 风染忍不住道:“大人,烦劳给他盖上吧。你看他一动不动的,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狱卒大不耐烦,进去把破棉絮往那人身上一搭就掩着鼻子退了出来:“臭死了!”关上门数落风染道:“我说,你是哪家的公子大爷?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请大夫?那小子是死囚,死在牢里还能落个全尸,要是熬到行刑,指不定尸体会分做几大块呢!?快别操这份心了。”说完不再理会风染,径自出去了。 风染借着日光,凝目细看那人,那人脸上有几道伤口,满脸都是血污,发髻早就散开了,披着一头肮脏的乱发,蓬头垢面,风染完全瞧不出他的模样来。只知道他还很年轻,因为他颌下还没有长出胡髭。 陆绯卿陷在天牢里也已经两个月了吧?他会不会也跟隔壁那人一样惨?他也那么年轻,年轻得尚未长出胡髭,陆绯卿是不是也绝望地在天牢里等着行刑受死? 想到此处,风染心头大痛。 隔壁那人晕睡了一阵子,又醒了过来,缓缓而艰难地爬到牢门边,扫了一眼牢门外,顿时失望了,瘫倒在地上,低低地呻吟道:“水,怎么没水?”声音低沉嘶哑,但尚自带着几分软嫩,是年轻人的嗓音。 风染用牢屋的铜锁使劲敲打着栅栏,很快就有个狱卒听到动静从上来下来,恶声恶气地问道:“敲什么敲?活得不耐烦了?” “烦劳大人,赏口水吧。” 狱卒怒道:“你还真当你是公子大爷了?当这里是客栈?有了吃的还要喝的?没有!”转身就走。风染叫道:“大人,大人,行行好,你看那位兄弟,渴得要死了,就给拿碗水来,也不是难事……大人,大人!给拿碗水来吧,就当做好事……”狱卒就象没听见一样,走出了地牢,“咣当”一声把牢门从外面关死。 就在风染向狱卒讨水之时,躺在地上那人,忽然吃惊地竭力转头看向风染,嘴一张一合地,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哆嗦着嘴,发出悲泣一般的呐喊:“师……师……哥!” 这世上,只有陆绯卿会叫自己师哥,风染不可置信地看着隔壁那瘫倒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身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便是他的绯儿!这哪里还有一点他记忆中陆绯卿纯真无邪又活泼开朗的样子?风染又是吃惊,又是心痛,瞪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师……哥……”那人又断断续续地叫了一声:“你……怎么……,进……来……了?” 风染兀自不能相信,问道:“绯儿?你是绯儿?”看见那人的嘴唇干涸得一片片龟裂开来,说道:“先别说话,我要水你喝!”拿起铜锁一顿狂敲。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温暖人心的少年 第46章温暖人心的少年 作者:天际驱驰 大约风染持续不断的敲击着栅栏,发出的声音令狱卒心烦,换了一个狱卒端了两碗水下来放在牢门口,没好气地瞪着风染训道:“敲什么敲?安份一点。敢再敲小心大爷把你拖出来奸了!做男宠还敢偷腥,等死吧你!” “师……哥……”陆绯卿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师哥,那般纤尘不染的清贵皇子,怎么会做男宠?怎么会被关进牢里?双颊怎么会被打得一片红肿,清楚地印着一根根指印?以至于他压根没认出他来,还是听了风染说话的声音才认了出来。 风染道:“别说话,喝水。”等陆绯卿把自己那碗喝了,风染又把自己那碗移了过去。陆绯卿低低呻吟道:“这碗……是……” 风染不等陆绯卿说完,截口道:“喝了。” 陆绯卿便象从前一样,顺从地把风染那碗水也喝了。等陆绯卿喝了水,风染又道:“吃饭吧。” 清晨,狱卒端进来的牢饭还一直放着没人动。这时风染才注意到,牢饭竟然是白米饭上配着点青菜豆腐,而不是糟糠烂叶。这牢饭实在好得离谱!风染猜想大约这牢饭应该是太子府厨房做的,有意做这么好的牢饭,照顾于他。 陆绯卿也看见了,不觉馋得噎了口口水,他自从进了天牢,就再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糟糠烂叶还算是好的,天牢的狱卒们甚至会去酒楼从潲水里捞一些食物来给犯人吃,他都快忘记白米饭是什么味道了!陆绯卿捧起碗,不忘了说一声:“师哥,一起……吃。” 陆绯卿那样轻柔而关切的语气,就好象他们还在玄武山上,同吃同住八年,他照顾着他的一切一样自然而然,熟极而流。陆绯卿天天都在叫他:“师哥,吃饭了。”“师哥,睡觉了。”“师哥,泡药了。”“师哥,洗澡了。”“师哥,练功了。”…… 他是玄武真人的药童,而他,是玄武真人的病人。 风染心头一酸,道:“你吃吧。”在玄武山上,更多的时候,他会回应说:“绯儿,一起吃。”“绯儿,一起睡。”“绯儿,一起洗。”“绯儿,一起练。”…… 看着陆绯卿艰难而香甜地吃着牢饭,风染的思絮不觉飘回了玄武山上。在山上,陆绯卿吃饭也总是吃得很香甜,看着他吃饭,就觉得自己也有了胃口似的。 风染的母妃姓郑。 郑妃的娘家郑家一直是阴国武将世家,郑妃的父亲郑承弼以庶族官至从二品兵马总督,因手握阴国兵马重权,为皇帝所忌,关系极是紧张,郑承弼为了缓和关系,便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进献给刚登帝位不久的仁和皇帝为妃。“为妃”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一个郑家送进皇宫的人质! 仁和皇帝待郑妃不宠也不冷落,时不时临幸一次,仁和二年郑妃怀上了龙种。然而就在怀胎五月时,郑妃中了一种奇毒,每天把郑妃痛得死去活来。是谁下的毒,直接没有查出来,或者说,查出了结果,但大家都三缄其口,查毒的事很快不了了之,解毒之事,一直没有进展。亏得郑妃也是武将之女,打小练过身体,体质壮实,咬牙苦撑着生下风染便即油尽灯枯而逝。 虽说皇帝不宠郑妃,但风染毕竟是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刚开始还是很是喜爱,但是很快太医就发现风染身上似乎带着与其母妃相同的毒素,定期发作,发作时不断地哭闹挣扎,小脸憋得通红又转成惨白。每发作一次,就像大病了一场。太医断言风染活不长久。皇帝开始还挺可怜孩子,但时间一久,皇帝有了其它的孩子,风染又常常整夜啼哭,皇帝就开始嫌弃了,把皇宫中极偏僻的容苑指给风染,叫了一个老宫婢照顾风染起居,皇帝从此不管不问了,任由他遭受着与生俱来的体毒的侵蚀和折磨,任由他受尽刁难委屈和白眼。 倒是郑家,抓住有限的几次探视机会,积极地替风染求医问药,遍访名医,在风染七岁那年,身体羸弱得快死了,郑家狠下心闯进皇宫劫走了风染,将风染送到阴国西部的玄武山上求医。郑家也因为这次行动触怒了皇帝,被罢黜了兵权,勒令待罪在家,若风染病愈归来便赦免其罪,若风染毒发而亡,便要问郑家一个戗害皇亲罪。这其实就是一个治罪郑家的借口,谁都知道,风染生而带毒,无药可解,长到七岁,已有油尽灯枯之像,如何治得好? 阴国朝堂上下全都关注着风染的病情。然而他们关注的并不是风染的病情本身,而是风染的生死,决定着郑家的命运。 玄武真人号称医武双绝,在整个凤梦大陆都是出了名的。玄武真人本不是那么好求的,但是风染的病例独特,郑家又给了不少银子,玄武真人便“很好说话”地收治了风染。 然而玄武真人一生痴迷武学和医学,到达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只把风染当做不可多得的试药材料,只管埋头进行医理医术上的钻研,风染的一应起居饮食等等,便扔给了自己的药童陆绯卿。 那一年,风染七岁,陆绯卿六岁。 “师哥,”陆绯卿自来熟地这么叫他,笑意田田地介绍自己道:“我叫陆绯卿,先生叫我绯儿,师哥比我大,也可以叫我绯儿。”然后,看着他,满眼的怜悯同情:“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碰疼你的!”马上又小声求饶道:“碰疼了你,你也不要跟先生告状,好不好?我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会很小心的!”紧接着拿出刹手锏来威胁道:“你要敢告状,我就不跟你玩!不理你!” 虽然比风染小一岁,陆绯卿却长得人高马大,与风染差不多高,然而到底是六岁的孩子,照顾人,常有不到之处,多亏了有发下重誓一辈子效忠追随风染的郑修年在一边帮衬着。 “师哥,吃饭了。” “绯儿,一起吃。”风染已经满心绝望和灰暗,他害怕被人下毒捉弄,他抢陆绯卿吃过的饭来吃,夹陆绯卿动过的菜,喝陆绯卿喝过的汤。 “师哥,睡觉了。” “绯儿,一起睡。”他让陆绯卿睡在外床,如有刺客,好替他挡刀。 “师哥,洗澡了。” “绯儿,一起洗。”在赤身露体的时候若有意外,陆绯卿一向以保护羸弱的师哥为己任,自会冲锋在前,他才有机会开溜。 陆绯卿是一个很开朗的男孩子,心情和性格都明媚温暖亮丽得象初春的阳光,那么的单纯,天真,无邪,一派赤子之心,甚至是没心没肺。渐渐地,在生活的点滴中,风染灰暗的心被他温暖,把风染自幼便阴冷得无以复加的心扉,一点一点暖和了过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双修功法 第47章双修功法 作者:天际驱驰 看着风染咬着牙,忍受着治疗带来的痛楚,陆绯卿把自己粉嫩的小胳膊递到风染嘴边:“师哥,忍不住就咬我。他们说,有东西咬着,就不痛了。” 风染咬了陆绯卿,狠命地咬他。痛得陆绯卿哭得鬼哭狼嚎,可是,他始终没有把胳膊从风染嘴里抢回来,任由风染咬得青青紫紫全是牙印。 “师哥,你咬了我,是不是真的不痛了?”陆绯卿真的很好奇。 “痛。” “为什么还咬?”陆绯卿眼巴巴地看着风染。 “想有个人,陪我一起痛。” “师哥,”陆绯卿泪汪汪地哀求道:“以后别咬那么重,真的很痛。” 后来,哪怕风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也没有再咬过陆绯卿递到自己嘴边香喷喷的小胳膊了。 陆绯卿又不懂了:“师哥,为什么不咬我?你不是想有人陪着一起痛吗?” “那是我的命运,不是你的。” 陆绯卿扑闪扑闪着眼睛,显然并不懂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风染不会再咬他了。 风染虽然不咬陆绯卿,可是陆绯卿看见风染默默地竭力忍痛,便心痛得在一边哭得惊天动地:“师哥啊师哥,好痛啊好痛,师哥啊师哥,痛死啊痛死……”,哭得又委屈又伤心,搞不清楚情况的,完全不知道到底谁的身子在痛。 直到玄武真人忍无可忍,把陆绯卿扔了出去,摇头叹息:“是个心软的好孩子,就可惜资质太差,学武学医都不成。” 最初的治疗效果并不好,风染的身体不但没有起色,还渐渐地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陆绯卿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给他喂水喂饭喂药,帮他揉胳膊揉腿揉身子做推拿,抱他拉屎拉尿,替他抹身擦澡,把他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自己累出一身臭汗却整天开开心心的为风染忙进忙出。 看见风染骨瘦如柴的身子,陆绯卿裂嘴笑道:“师哥,你这身子拿去烤排骨,保证吃起来脆嘣嘣的!” “嗯,等我快死了,你要赶紧烤来吃。别等我断气,死了不新鲜。” 陆绯卿顿时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师哥,我说笑的,你不会死!我不吃师哥。” 风染冷冷淡淡地说道:“我没有说笑,认真的。”这辈子,陆绯卿是对他最好的人,远远超过了玄武真人。用自己的残躯,博陆绯卿一个开心的笑,他乐意。 风染对生死的漠然,陆绯卿对生命的热忱,形成极大的反差,两个心境完全不同的少年,相依为命,也相亲相爱。 与风染和陆绯卿一起生活的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郑修年,他便象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两个小孩子。风染因体毒病弱,被丢在个偏僻的角落里没人管,七岁了尚未开蒙,郑修年便耐着性子给两个孩子开蒙识字,把自己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两个孩子。好在两个孩子都挺聪明,没费郑修年太多功夫。尤其陆绯卿虽然看着蠢笨,其实只是单纯质朴,敦厚老实,一派赤子之心,人却并不笨。 上山两月,郑修年就遭遇到三轮企图毒死风染的杀手。想是妄图不利于郑家的人下的手。因皇帝说的是风染毒发身亡才会治郑家的罪,风染若是被人杀死,便不关郑家的事,祸害不了郑家,因此必要做成风染毒发身亡的症状来。郑修年一边教导两个孩子读书识字,一边严密地监控着他们的饮食。同时郑修年把杀手下毒之事暗地里禀告了玄武真人。玄武真人也不想自己正研究到兴头上的“药人儿”忽然死了,下令他门下的玄武弟子们加紧巡山,所有陌生人一概不许进入玄武后山,由此,杀手下毒事件才少了,但郑修年牢记自己的职责,一直严密监控着风染的所有饮食。 就在杀手们没能毒杀风染时,风染的身体情况却是每况越下,渐渐站不住,坐不起,失禁失溺,所有人都以为风染快不行了。玄武真人意识到单纯靠医术或药物,已经治不了风染身上的体毒后,便决定教风染习武,试试以武制毒或许有用。他没有收风染为徒,以武制毒,只是一种治病方案,他传给风染的,仅仅只是一些抑制收敛,清除毒素,易筋洗髓的内功。因此,风染只是他的病人,他并不是风染的师父。 那一年,风染九岁。 想不到,风染练功的进境很快,在内功与医术药理的配合调理下,病体很快就有了起色,一年之后,若单论内力之雄浑充沛,风染超过了玄武真人座下的所有习武弟子。 风染刚刚开始扬眉吐气时,便瘫了,是被体毒反噬。玄武真人叫风染继续修习内功,也许会有转机。 风染问:“有多少复原的机会?” “也许,估计,大概……”玄武真人看着少年没有生机的灰暗眼眸说道:“……世上还没有你这样的病例,也许有转机,也许一场空。”这种话,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一种委婉表达方式。风染听得懂,郑修年也听得懂。 唯独陆绯卿很开心,抱着风染笑:“师哥,先生说会有转机的!”就好象以前风染病重到生活不能自理一样,继续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风染,然后就是天天监督着风染练功。 风染敷衍地练过几次后便绝望了,因为那些曾经被打通过的经络和穴道,全都堵死了:“绯儿,别管我了,你自己下山去玩吧。”陆绯卿长在山林,一直很想下山见识一下繁华的城市。曾经约好了,等风染的体毒解了,他带他去山下玩。 陆绯卿笑盈盈地说:“师哥,有我呢,一切有我!”他从玄武真人那里学了教给风染用来解毒控毒,易筋洗髓的那套功法,又学习了可以帮助风染行功运气的双修功法,然后,天天强制着风染双修双练。 陆绯卿并不清楚双修功法意味着什么,只是陆绯卿觉得自己练了双修功法后,可以帮得上师哥,他就练了。风染是听说过双修功法的,知道其臭名昭著,然而双修功法对风染来说,就象绝境中的一缕曙光,他不想瘫着等着体毒把自己折磨到死,再不堪的希望他也要牢牢抓住,当陆绯卿要跟他练双修功法时,风染什么话都没说,就练了。 那一年,风染十一岁,陆绯卿十岁。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艺成 第48章艺成 作者:天际驱驰 陆绯卿的资质既差,练的功法于他本身又无用,常常练得岔气岔道,险象环生,迫得风染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专心练功,把在陆绯卿体内乱窜的找不到毒体可以攻击的内力引导到自己身体里来,一点一点疏通堵死的经络。每次感觉到风染的经络有一点细微的变化,陆绯卿都比风染还开心,大声赞叹:“师哥,干得好!” 陆绯卿又一次温暖了风染绝望的心田,觉得这辈子能认识陆绯卿,是最幸运的事:“绯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绯卿渐渐长大的容颜已经慢慢脱去了小男孩的粉嫩,只是那纯真的笑靥依旧稚气未褪,清澈的眼眸依旧对尘世充满幻想,几乎没有什么考虑,陆绯卿答道:“你是我师哥啊。”简单到让人惊讶的答案,不带半分俗世的纷扰。然后陆绯卿又说出了他的私心:“我以为,等师哥病好了,会跟我一起做先生的药童……想不到,师哥是皇子,是很大官很大官的儿子……”垂下头,有点气闷:“……师哥会离开玄武山的,郑哥哥也会跟着你一起离开。” “绯儿,我会一直带着你。离开的时候,我会问先生讨要你。” “可是,我跟你走了,先生怎么办?”陆绯卿一脸的忧色,好象马上就要分离了一样。玄武真人收留了他,抚养他长大,教他为人处世,在陆绯卿心目中,就象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也是他的亲人。 风染:“……喂我菜。”他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答应陆绯卿留下来一起做药童。在他心里面,陆绯卿是值得他这么做的。只是阴国皇宫里还有令他不能甘心的羁绊。 三个月后,风染麻木的身体有了知觉,半年后,风染终于可以动动指头了。一年半以后风染下了床。 “师哥,吃饭了。” “绯儿,一起吃。”陆绯卿是风染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同桌而食,共享亲情,其乐融融。 “师哥,睡觉了。” “绯儿,一起睡。”漆黑夜晚,风染张开眼便能看见陆绯卿安静的睡颜,觉得安心。 “师哥,洗澡了。” “绯儿,一起洗。”风染已经习惯了陆绯卿的照顾,喜欢陆绯卿替他搓澡擦背,洗头抹身,他也学着给陆绯卿搓澡,陆绯卿总是笑着闪开,要自己来。 “师哥,练功了。” “绯儿,一起练。”风染十四岁时,终于控制了与生俱来的体毒,不仅武功尽复,还更上一层楼,但他还是跟陆绯卿一起双修双练,不但练风染专用的解毒洗髓的功法,也练一些普通的功法,帮助陆绯卿提升武功修为。可惜陆绯卿的资质确实太差了,不管怎么练,功力始终在二三流之间。本文作者:天际驱驰。独家首发。 待陆绯卿吃完了他的那碗牢饭,风染又将自己这碗递了过去道:“这碗吃了。”陆绯卿虽说是能吃苦的孩子,但也架不住在狱牢里这般虐待折腾,看着陆绯卿那般香甜几乎是狼吞虎噎一般扒完一碗饭,风染觉得心尖都在痛。看着陆绯卿受罪,比他自己受罪更加难受。而且这一切,本就应该是他来受的,只是他要杀的人是贺月! 陆绯卿分辩道:“那是你的。”喝过水,吃过饭,陆绯卿的精神和体力有所好转,说话不再那么有气无气,断断续续。 “吃了。”风染加重语气。 “不。”陆绯卿也加重了语气。 风染淡淡道:“你不吃,便扔了。” 陆绯卿赶紧把牢饭和风染的手紧紧拉住,赔笑道:“师哥,不生我气了?” 风染几乎同时接到陆绯卿擅自刺杀索云国皇帝和陆绯卿失陷天牢的消息,风染完全没有时间生气,只是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救出陆绯卿。风染完全相信,陆绯卿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他好,不会伤害他。就像他绝对不会伤害陆绯卿一样。 风染猛地缩回手,冷叱道:“别碰我,脏!” 跟着风染回到皇宫后,陆绯卿便知道风染患有轻微的洁癖之症,只是风染在长期的相处中,对自己和郑修年以及玄武真人能放下戒惧之心,嫌恶之心,相待亲厚。但是现在,自己全身血污,没有一处干净的,陆绯卿赶紧松开风染的手,分辩道:“牢里没地方洗。” 风染冷浸浸地说道:“没说你,是我脏。”退后两步,又站着不语不动了。 “师哥怎么会脏?”借着微弱的日光,陆绯卿看见风染红肿的双颊脸上明显的指迹印,颈项上衣领遮不到的地方露出多处奇怪的伤痕:“师哥,谁伤了你?” 不管陆绯卿再说什么,风染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听他说。 陆绯卿在风染的目光逼视下,端起碗扒饭,一边扒,一边低低地嘀咕:“师哥为什么不吃啊?……一个人吃饭不香。” 被贺月上了,被贺月沾染了,对风染来说,不仅是奇耻大辱,更是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污垢,脏得连风染都嫌弃自己!他那么脏,陆绯卿那么干净,曾经他所盼望的等着陆绯卿长醒后与之双飞双栖的梦想,在贺月强行刺进他身体的那一刻,破灭了。 终于吃了顿饱饭,陆绯卿体力回复了一些,不等风染吩咐,一路拖着镣铐叮叮当当响着,把稻草和破棉絮都搬到两间牢屋中间相隔的栅栏处,他身体太虚了,站不住,便坐在稻草上,拿破棉絮裹紧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风染。 在陆绯卿的记忆中,自从风染控制了自己身上的体毒后,就一跃成了玄武山上的顶尖高手,其深厚的内力远远超过玄武真人门下的武学弟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人敢对风染不敬,更别说打伤风染。那些原本想对风染不利的各路人马,也都知难而退。风染毒解病愈的消息,提前一年已经在阴国朝堂上下传扬开来。 控制了体毒后,风染并没有马上离开,留在玄武山上练了一年剑术和武功,打熬筋骨。风染虽不是玄武真人的弟子,但他一身所学,全都出自玄武山,行走江湖之际,便自称玄武山外门弟子。 十五岁,风染离开了玄武山,临行前,向玄武真人讨要了陆绯卿作伴,并保证会照顾好陆绯卿。玄武真人允是允了,却把风染拖进密室,与其密谈良久。谁也不知道密谈了什么,只是看见风染的脸色十分阴沉。 下山后,风染并没有回阴国皇宫,而是带着陆绯卿舍近求远,直赴汀国鼎山,参加了那里正在举办的五年一次的江湖高手比武大会。 当年,他那般仓惶出逃,如今,他要衣锦还乡!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初见:惊艳与碾压 第49章初见:惊艳与碾压 作者:天际驱驰 汀国位于凤梦大陆中部,与索云国和阴国接壤,国土比索云国略小,但比阴国大很多。鼎山是汀国境内最高也最雄伟的一座山峰。五年一度的鼎山比武大会由来已来,本是汀国境内的江湖人士为了激励后辈奋进,让三十岁之下的江湖俊杰们相互比试,排出个一二三来,扬名立万。但是办着办着,其他国家的江湖后辈们也越来越多地跑来参予比武大会,这个鼎山比武大会渐渐成了凤梦大陆所有轻年江湖人借以出人头地的盛会。后来一大帮年轻的江湖人集结比武,难免不心高气傲,年轻气盛,每次集会都血溅鼎山,每到集会之期汀国官府就会派兵维持会场秩序,到后面,渐渐的会派官员公正主持比武过程,这个民间自发组织的鼎山比武大会就变成了汀国官方举办的五年一度的囊括全凤梦大陆江湖轻年人的比武大会。再后来,汀国政府会把参予鼎山比武的好狠斗勇之徒召募进军队加以重用,因此,汀国军队的人数不是凤梦大陆最多的,却是实力最强之一。汀国的国力不算强,但凭借着强悍的军队实力,挤身凤梦强国之列。 鼎山比武中,陆绯卿在第四轮就被淘汰了,名次在五百名以外。风染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前十名。然后风染就弃权了。做为死卫的郑修年自然不会图这些虚名,就象在玄武山上一样,不与他们同行同住同吃,只在暗中保护跟随他们,是一个隐形的存在。 “师哥,天下第一多好听,为什么不接着打?”陆绯卿不解:“你明明可以拿天下第一的。” “天下第一天天都要接受别人的挑战,天天都要打架,就没时间陪你玩了。” 陆绯卿赶紧道:“不打架,陪我玩!” 所有跟风染交过手的对手,一致认为:风染剑术平平,体力平平,身手平平,招式平平,但是内力高深而绵长,雄浑而持久,罕有对手。关键时候就算招数不敌,只要把强横的内力使出来,便能一举扭转颓势,谁也挡不住。 十五岁的少年,一战成名,凤梦大陆全都知道阴国二皇子风染是江湖中的前十高手,开创了凤梦大陆皇族进入江湖年轻高手排名的新记录。 风染站在鼎山之巅,仰天长笑,一舒心底阴郁:“苍天终不弃我!”素白的衣衫,杏黄的镶边,在凛烈的山风吹拂下,衣袂飘飘,青丝袅袅,张狂张扬,不拘不羁,风华绝代。 鼎山大会在鼎山的半山腰一块平坦空地上举行,极少有人会爬到陡峭的山巅来。但是风染直觉地感到他身后有人,一回过头,风染发现,在鼎山山巅,还有另一个人,正玩味地看着他。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浓眉方脸,眼神正象猎鹰一样盯着他。见风染回望自己,那人笑着说道:“风染,跟我回成化城。”成化城是索云国都城。那人的语气说得那般颐指气使,居高临下,仿佛他叫他跟他回去,是理所当然之事! 扫视之下,风染便知道那人的武功甚是稀松平常,风染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略为停留,直接从那人身边擦身而过,扬长下山。见过癞蛤蟆,还没见过这么癞的癞蛤蟆!知道他叫风染,便该知道他是阴国二皇子,那人竟然还想不自量力地把他带回家去!风染对这种人一向不屑一顾,连一个字都懒得说,直接用高傲的姿态,把癞蛤蟆们碾压成齑粉! 顶着江湖前十高手的名头,风染带着陆绯卿回到了阴国皇宫。当年那奄奄一息,无力自保的孩童,终成长为滚滚浊世中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 阴国皇宫跟鼎山是完全不同的战场,战争形式从武斗变成了文斗,从明刀明剑的拼杀变成了笑里藏刀的算计。风染依靠郑氏家族的势力和帮助,在父皇的默许下,把从前欺凌过他的人,一一踩在脚下,也把当年向他和母妃下毒的人揪了出来,风染亲手把毒药喂给他们,冷冷地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辗转号呼,痛苦万状地断气。报复的手段不算惨酷,但冷血。以血还血,以眼还眼! 从制毒,卖毒到买毒,投毒只要与之相关,均一网打尽。然而,风染也不得不迫于压力,放过了投毒事件的主使人:皇后,风染称之为母后的那个女人。当年皇后与郑妃一前一后怀上龙种,皇后想让自己的孩子生成二皇子,这样皇帝的两个嫡子分别为老大和老二,就能保证没有庶子能与嫡子们争权。不曾想,风染未被毒杀掉,而她生的是位公主。风染虽没有杀她,却足够她心惊胆颤,寝食难安了,从此皇后缠绵病榻,日渐虚弱,后宫之事交由淑贵妃主持。 投毒案牵涉了不少皇族中人和朝堂重臣,这在凤梦大陆历史中是少见的皇家血案,风染的冷血狠戾手段,更是令人震惊! 风染并没有让陆绯卿参予任何的皇家内斗,而陆绯卿也只是把皇宫当成了大客栈,常常出去游玩十天半月,玩够了,没钱了,便回来,歇够了又走。风染从来没有拘束过他,反正陆绯卿温和谦恭,秉性纯良,不会惹事生非,武功又还算过得去,便由着陆绯卿遨游红尘。 那时候,风染意气风发,凭借着办理投毒案的威摄之力,顺理成章地进入阴国朝堂,接收了那些被他毒杀的重臣们的权力和官位,风染趁机把持了朝政。因郑家是庶族,风染一意孤行,废除了贵庶祖法中对庶族官位的限制,提拔了很多郑家的才干之人出任一二品官阶官职,对相救自己的外祖父更是事事仰仗,郑承弼官至一品,位极人臣,郑家在经历了八年的卧薪尝胆之后扬眉吐气,风头在阴国朝堂上一时无两,郑家大肆铲除异己,培殖自己的势力,弄得阴国朝堂重臣均缄默不语,暂避其锋。 陆绯卿一点不关心阴国朝堂之事,也不清楚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是一件阴国理亏之事,索云国忽然大军压境,说风染破坏了两国邦交,指名要让破坏邦交的罪魁祸首前往成化城做质子,方可罢兵,否则便要灭了阴国! 生死存亡之际,再也不能缄默了,阴国朝堂炸开了锅,除了郑家,所有大臣众口一辞全都要求把风染送去做质子。风染的父皇和仁皇帝虽然一向胆小怯弱,但为了自己的皇位和国家,也态度强硬地要求风染前去索云国做质子。 舍一个庶出皇子,求一国平安。阴国国弱,招惹不起索云国这般的强敌,何况那祸事本就是风染惹出来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军中流言 第50章军中流言 作者:天际驱驰 不管什么原因,风染都不会同意前往索云国做那屈辱的质子。然而索云国一再施压,阴国朝堂也一再施压,风染迫于压力,不能不得做出妥协,交出了权柄,宣布不再参予朝政。阴国朝堂大臣达到了将风染逐出朝堂的目的,但索云国却步步进逼,坚持要求把风染送住成化城为质子。 陆绯卿不知道郑氏家族是不是打探到什么内情,风染原本对做质子还不十分抵触,凭风染的武功也没有多少人胆敢羞辱风染,但忽然间,风染就非常坚决地拒做质子,郑氏家族也坚决反对。风染武功太高,拒做质子,众大臣强迫不了,只得轮番上阵游说风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郑家旗帜鲜明,说风染既已下野,又发誓不再参予朝政,索云国还步步进逼,欺人太甚,愿与之一战! 自风染掌权,就已经把兵权又交还给郑家。阴国与索云国由此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战争。而风染自始至终都浴血奋战在与索云国清南军交锋的最前线。 陆绯卿一直陪伴在风染身边,与他同吃同睡同浴同战,自然,也在一起练功。陆绯卿看着风染胜过,败过,崩溃过,坚守过,迟疑过,决绝过……其实,陆绯卿并不太注意风染的成败胜负,无论怎样,风染都是他师哥,陆绯卿的心愿单纯得只是想照顾好有轻微洁癖的师哥。 然而,两个人这般单纯的心思和举动,却忽然在军中传得流言四起。 陆绯卿终于忍不住问风染:“师哥,男宠是什么?” “用身体服侍男人的男人。” 陆绯卿道:“为什么军中有人说,我是你的男宠?” 风染变色道:“谁再乱嚼舌根,你就直接割了他舌头!绯儿,我跟你,我们是要娶妻生子的!” 陆绯卿有些担忧:“娶了妻子,就不能跟师哥一起睡了,师哥会不习惯。”那时候,风染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凉寒症状,他知道风染喜欢跟他一起睡,抱着他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又精神饱满地投入新的战斗。 陆绯卿说者无心,风染听者有意,好象一张窗户纸,被捅了个窟窿。那一年,陆绯卿十六岁,风染十七岁。 陆绯卿还记得,就在他跟风染讨论过“什么是男宠”的话题后不久,一次夜晚避过同僚,在驻军附近的小河里洗澡,他正给风染搓澡着,风染忽然跳到河岸上,一边慌乱地穿着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令陆绯卿一直莫明其妙,大惑不解。 从那以后,风染似乎就不再跟陆绯卿同浴同睡了。陆绯卿甚至觉得风染有些躲着他,但是风染待自己的态度一直温柔而纵容,跟以前在玄武山上时毫无二致,而且风染还常常跟自己一起吃饭,练功也在一起,并不见疏远躲避,陆绯卿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因而陆绯卿越加用心用意地照顾风染的起居饮食,甚至于战场上,明知风染武功比他高,明知有郑修年暗中护卫,陆绯卿也执意守在风染身边。 尽管陆绯卿跟风染一起学习了郑家兵法,但陆绯卿从本心里就不想杀人,对那些怎么杀人的法子学得不用心,这会儿在战场上也不象风染那样想着学以致用,风染在战场上飞快成长的时候,陆绯卿仍是个纯真质朴,心无尘埃的男孩儿。 虽然风染的神色通常是冷冷淡淡,甚少变化,但以陆绯卿对风染的了解,他知道风染从上了战场就不开心,一直很不开心。可是,风染什么都不说,陆绯卿也无从开解安慰。他想,大约是索云国那个狗贼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师哥去做质子,令得他师哥不开心了吧? 军中的流言并没有因为风染的避讳而稍停,反而越演越烈,风染叫陆绯卿不要理睬,陆绯卿便不去理会。然而天天看着别人用怪异的目光看自己,又在背后小声嘀嘀咕咕,总是让人心烦得紧。两个月前,陆绯卿听人说起北方射凤堡是由凤梦大陆以北的雾黑大陆的人修建的,尽多异域风情,并且雾黑人开拓了一条百万大道,可以从射凤堡直通雾黑大陆,陆绯卿便想去见识见识,顺便也散散心。呆在军中两年多,整天被人当怪物一样看待,让陆绯卿这么个温吞性子的人,也渐渐觉得烦燥不安。 风染二话不说,安排处理了军中事务,陪着陆绯卿北上游历。在旅途中,陆绯卿发觉了,郑修年几乎每晚都会钻进风染客房替风染暖身子,可是风染为什么坚决不跟自己同睡了呢?陆绯卿总觉得风染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了,陆绯卿又说不上来。 游玩过射凤堡后,风染只在百万大道上走了一半,就拉着陆绯卿折返了,说道:“狼子野心,怎么就没人看得出来?!” 陆绯卿开解道:“这里距离阴国那么远,你管他狼不狼子野心?” “绯儿,你不懂的。”风染柔声解说道:“我凤梦十三国虽然同宗同源,同祖同血,却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哪有雾黑大陆强盛?真要开战了,到阴国那点距离算什么?” 陆绯卿笑道:“那怕什么?阴国西北方是索云国,东北方是汀国,雾黑想打到阴国去,得先灭了索云国和汀国。师哥,你心里不是想灭了索云国么?如此岂不正好?” “是正好。”风染淡淡笑着加上一句:“只怕到时是唇亡齿冷。” 游玩了一个月,从射凤堡一路又游玩回来,风染便被宣召进了皇宫。被告知了三件事,其一,索云国又一次要求将风染送去成化城做质子,便可罢战休兵;其二,阴国国库告罄,再难维持战争所需,而且阴索边境步步后退,已被索云国蚕噬大片国土,再打下去,绝无出路;其三,有大臣提议,要么为风染在邻国招亲,借姻亲国之力联军共抗索云,要么让风染入赘他国,把风染这瘟神打发到其他国家去。 众大臣见索云国一再指名质子,猜测风染是不是得罪了索云国,整个阴索战争就是为风染而战,出路也得从风染身上去找。 做质子,或者招亲,或者入赘。 风染选择了招亲。 陆绯卿并不清楚这些朝堂里的内情,他只知道,他的师哥要成亲了,他要有个师嫂了。 阴国的大臣经过多方招亲,最后为风染选定了汀国嫡公主。一旦风染与公主礼成,汀国即刻发兵援助阴国抗击索云国:这是汀国公主的嫁妆之一! 这本是风染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但是陆绯卿却分明感觉得出,风染对这件亲事一点不期盼,甚至是抵触的,婚礼的繁冗仪式和礼仪,风染都是耐着性子在应付。陆绯卿觉得风染对亲事的关注程度还不如自己,他还很关心将来会与自己的师哥共度一生的师嫂是怎样一个女子? 陆绯卿翘首以盼,终于看见了那个女子——汀国幻沙公主。那个女子长得并不如何美艳,却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飒爽英气,与他所看见的娇滴滴的阴国公主们大为不同,让陆绯卿眼前一亮,女子蛾眉臻首,梨涡浅现,盈盈一笑,明知那笑容不是给他的,还是让陆绯卿心神为之一颤,他看她的眼神,再难移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陆绯卿喜欢的是女人 第51章陆绯卿喜欢的是女人 作者:天际驱驰 那一夜,陆绯卿少见地失眠了,翻来覆去心里总想着幻沙公主,那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搅动着他的心魂。明知道不该那么对未来师嫂念念不忘,他却怎么也不能转过念头,想点别的什么事。 随后几天的陆绯卿过得云里雾里,浑浑噩噩都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 为了能够尽快从汀国借兵,阴国方面把两个人的婚礼安排得很紧凑。自从双方议定亲事之后,每天都在进行婚礼必须要进行的各个程序,没有减略掉任何步骤,表示对汀国公主的重视和尊重。 在成亲前一天,陆绯卿陪着风染说了很久的话,句句不离幻沙公主。其实风染对幻沙公主一点不了解,被陆绯卿缠得烦了,问:“绯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哥,你喜欢公主么?” “无所谓。” “如果,叫你不娶公主呢?” 这句话引起了风染的兴趣,风染笑了笑:“无所谓。”这是国与国的联姻,怎么可能无所谓?只是从感情上来说,确实无所谓。 “师哥,我求你个事。”陆绯卿吞吞吐吐地欲语还止,迟疑了半晌才闷闷地问:“你不喜欢公主,能不能不娶他?”明天风染就要跟公主成亲了,再不说,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如果风染喜欢公主,陆绯卿怎么着也不会开口抢风染的新娘,可是风染分明不喜欢公主,天天举行的各种婚娶仪式,风染都不过是在例行公事,他为什么不向风染讨要呢?等着风染把公主变成了师嫂,他会后悔一辈子。 “为甚?” 陆绯卿有些害羞地说道:“我想娶她。”又嗫嗫嚅嚅,结结巴巴地说道:“她……看我一眼,我、我便觉得魂不在我……身上了。娶不到她,我怕我会想死她。” 风染呆滞了半晌,方淡淡地笑着应道:“好。”他终于知道,陆绯卿是喜欢女孩子的。 对联姻一直没有意见的二皇子在即将成亲时忽然翻脸悔婚。汀国的送亲使团立即变成军队,兴师问罪,一国公主,岂容如此戏弄?誓要讨个说法。 汀国送亲使团忽然围困住了阴国皇宫,控制了皇宫的几个主要进出宫门。阴国顿时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唯有去劝说那位瘟神爷回心转意。 风染安坐在他的容苑里,闭门谢客,对外宣称闭关练功中。 “师哥,怎么办?”陆绯卿虽不懂国事,但风染因为拒婚而被汀国威逼之事,陆绯卿却看得明白,觉得这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完全不知所措:“……你答应亲事吧!”再难过,他也不想让师哥难过。 风染说道:“绯儿,皇宫以后不要再来了。” “去哪里?” “我既是江湖前十高手,便当用江湖中的规矩行事。”风染淡淡道:“杀了索云国那只狗贼,阴国便无事了。” 陆绯卿二话不说,捋袖就上:“我去杀!那个狗皇帝想逼你做质子,我早看他不顺眼了!”陆绯卿一直以为要风染做质子的是索云国皇帝。在他理解中,只有皇帝那么大的官,才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指名叫别国的皇子去做质子。 “绯儿,收拾好东西,三天后就走。” “为什么不马上就走?”连陆绯卿都能感觉到阴国的形势实已刻不容缓,危急之至。 “既要行江湖之事,便当舍弃这皇家的身份。三天后,我便会死。”风染笑了笑:“绯儿,以后我便带你浪迹江湖,倦了,一起回玄武山做药童,守着先生。” 陆绯卿单纯的心思,并没有理解话里所有的意思,他最关心的只有一点:“师哥,不许死!”一边说,一边抱住风染摇晃,一边眼里变得泪汪汪的。 风染伸手轻轻一推,把自己从陆绯卿怀里挣了出来,又退后一步,暗暗舒了口气,才淡淡地说道:“不是真死。”他必须要死,才能给汀国一个交待。 陆绯卿的一根筋发作了:“不是真死也不许死!” “……”跟陆绯卿相处这么久,每到跟陆绯卿说不通的时候,风染就不说了。 次日,陆绯卿便收拾了一些金银钱币,离开了新荣城,直奔索云国成化城。尽管他跟风染的关系很铁,但是,风染冒着莫大的干系悔婚诈死,把公主留给他,那就不光是铁的关系了!思前想后,他应该投桃报李,为风染和阴国杀掉索云国皇帝,才能永绝后患。 在经过两天的观察之后,陆绯卿实施了他的行刺计划。凤梦大陆虽然尚武,但高手并不多。陆绯卿的武功好歹在二三流之间,皇宫里的人又定期服用化功散,没有高手,他偷偷潜进去,躲在暗处,出奇不意地闪出来给了皇帝一刀!只是陆绯卿心慌意乱之下,那一刀,刺得偏了,未能立时要了狗皇帝的命。好在狗皇帝没能熬得过去,四天之后还是死翘翘了。 陆绯卿没怎么挣扎就被抓住了。宝刀刺进皇帝的胸口,陆绯卿自己也吓傻了:在战场上杀人,跟刺杀,带给陆绯卿完全不同的感受。而且陆绯卿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刺杀,完全没想过刺杀完了,自己怎么逃跑。被抓住后,立即被强灌了一碗暗红色的药水,陆绯卿便觉得自己的内力消失了。 进到天牢,被拷打得死去活来,陆绯卿才意识到自己做事有多不靠谱。以前在风染身边,基本上有风染和郑哥哥替他打点好一切,他只需要照顾好风染,其他的一切都不用他操心。 回头再想一想,貌似他这辈子就做了一件事:从六岁开始,形影不离地照顾陪伴着风染。恳求风染不娶公主,算是第二件事吧?刺杀算是第三件事吧? 送亲使团围困住阴国皇宫,他还是跳墙离开的。后来怎么样了呢?他进了天牢,便什么消息都听不到了。 被关押囚禁,反复拷打刑讯了两个月,陆绯卿的身体非常虚弱,见风染不说话,他又问:“成亲那事,后来怎么样了?”风染到底娶没娶公主呢? 风染站在囚室中间,神色淡淡地看着陆绯卿,不动,也不说话。 “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哪?” “师哥,说说话,谁打你了?” …… 风染站着不说不动,陆绯卿身子弱,问着问着,人便昏睡了过去。 等陆绯卿睡过去了,风染才轻手轻脚走到栅栏前蹲下,借着微光,贪婪地细细打量陆绯卿的身体。陆绯卿的身体已经被刑讯得体无完肤,惨不忍睹,很多处旧伤,流着恶臭的浓脓,向身体里一路烂下去,再不赶紧加以医治,陆绯卿就算能保住命,身子也要废了。 虽然满脸伤痕血污,陆绯卿的睡颜依旧那么安详,兀自带着几分稚气的微笑着。风染越看越是心惊心凉,心疼得失去了力气,跪坐在地上。 他有什么可以跟贺月争一口气的?他昨夜跟贺月呕什么气?他应该早早顺了贺月的心,让贺月看在自己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份上,求他早点放了陆绯卿。哪怕明知道贺月并没有放过陆绯卿的打算,就算明知道是肉包子打狗,既然那狗还对他这肉包子有兴趣,他便应该试试! 陆绯卿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和拖延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找个人糟蹋自己 第52章找个人糟蹋自己 作者:天际驱驰 这么痴痴地看了半晌,风染不由自主地想摸一摸陆绯卿,抖巍巍地伸出手去,看见手上的伤痕,分明的记得那伤痕是什么来的,在半路又缩了回去。 风染天性凉薄,待人疏离,唯独对着陆绯卿,总忍不住想要亲近他,摸摸他,抱抱他,每一个身体上的碰触,都令他满心的满足。 可是,他的身子已经脏了,彻彻底底的脏了,从内到外都是脏的。他身上那种看不见的肮脏,相比之陆绯卿的满身血污,更令风染觉得恶心! 大约又到了傍晚时分,风染觉得那个狭小的通风口透出来的光渐渐昏暗了下去。听得楼道口的牢门吱地一声开了,有狱卒走了下来。 这次下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狱卒,把手中端着了两碗牢饭分别放到两间牢屋门前,还好心地提醒道:“快吃吧,一会天就要黑了。”等天黑了,地牢里几乎看不见东西,更别说吃饭了。 风染道:“烦劳大人再拿碗水来。” 中年狱卒也没多话,出去端了两碗清水进来,打量了一下陆绯卿,微微叹息了一声就出去了。 陆绯卿仍是昏沉沉地睡着,风染看着陆绯卿干净纯洁的睡彦,理智终究胜不过内心的渴望,返身去囚室门边把清水拿了过来,用手指沾起一点清水,轻轻弹洒到陆绯卿的脸颊上,然后,轻轻替他抹拭满是血污的脸庞,带着无限爱怜。 许是被碰触到了伤口,陆绯卿在昏睡中被痛醒了过来。 “不要动。”风染冷清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轻柔。 “师哥。” “不要说话。”风染用清水给陆绯卿洗了个脸,也清洗了陆绯卿脸上的伤口,然后用衣袖蘸干水渍。 “师哥,脏了。”看见风染的白衣袖子上,沾上了自己的血污,陆绯卿很是过意不去。以前,风染衣上,微有污痕便会换掉。 象被人击中了要害,风染的眼眸一黯,飞快地缩回了手,把水碗扔了出去。水碗被摔得粉碎,发出一声轻响,在昏暗静寂的地牢里,格外响亮。 身子已经被糟蹋了,风染便以为他可以不再对陆绯卿存什么非份的念想。然而,当他看见陆绯卿的时候,还是一如既住地想要亲近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可是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碰触陆绯卿了! 风染觉得,在陆绯卿面前,他是肮脏的,从内心到身体。他隐隐意识到,他把自己送给贺月,一方面固然是想救陆绯卿,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下意识的想找个人糟蹋掉自己,藉此也糟蹋掉自己对陆绯卿的渴望。 他喜欢陆绯卿,可陆绯卿喜欢的是女人。他必须扼守住自己对陆绯卿的渴望,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待他,只能是对朋友兄弟那般,守礼自持,任何超越朋友兄弟的念想和渴望都是非份之想。 可是,身被糟蹋,心仍渴望。 风染心里满是绝望。 倒是陆绯卿被风染的动作吓了一跳,带着几分讨好,怯生生地问:“师哥,怎么了?” “吃饭吧。天快黑了。”风染把自己那碗饭从栅栏缝隙中移到陆绯卿那边。 “师哥,你也吃。”陆绯卿把那碗饭又移回去。上午他已经吃过一碗师哥的饭了,他不能再吃师哥的饭,不能让师哥饿着,师哥的身体一向弱,没有他壮实。再说,在牢狱里这么好的牢饭,比什么珍珠宝贝都金贵,说不定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了。 “你吃就是。” “师哥不吃,我也不吃。” 风染站起来,背转身,轻轻说道:“我刚被恩宠过,不适于进食。我手没碰到饭,不脏,放心吃吧。”跟陆绯卿相处,风染从来都是坦诚的,从不敷衍。他只瞒下了他对陆绯卿那份非同寻常的不伦感情。 陆绯卿哭叫道:“师哥!”干涸的眼里流下的泪,又苦又咸。 “快吃吧,一会就没亮光了。”风染淡淡地说道:“别哭了,我没事。” “我难过,师哥,我心头难过!”先前听到狱卒骂风染什么“男宠偷腥”,见风染没搭理,便以为是狱卒乱骂的,不想风染亲口承认了,陆绯卿心头无比难受,他孤高清傲的师哥,怎么能沦落到做男宠的地步?还被打成这样,怎么能叫没事呢? “那是饿了,吃了饭就不难过了。”风染道:“都吃了,别浪费。”看陆绯卿的样子,只怕打从进了天牢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陆绯卿抽抽噎噎地把两碗饭都吃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风染。想着从前他那般爱护照顾风染,却被人打得双颊红肿,指印根根,他就有说不出的伤心委屈,眼泪吧哒吧哒地直往下掉。 牢里的亮光渐渐转暗,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陆绯卿才抽抽噎噎地止了哭泣,艰难地从栅栏缝隙中向风染伸出手:“师哥,睡觉了。” “脏。”风染不是不想握住陆绯卿的手,可他的手,那么脏。 想起风染的洁癖,嫌自己脏是正常的,陆绯卿的手颓然地垂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铁链脆响,陆绯卿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失望。刚“嗯”完的一瞬间,陆绯卿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风染轻轻握在双手中,极轻柔地揉捏着手和手腕:“戴着镣铐,动作便该轻慢,不然会吃痛的。”小心地避开手上腕上的伤口,又柔声解释道:“没说你,脏的是我。” 陆绯卿咧嘴:“有师哥在,不痛。”至于为什么风染会觉得自己脏,陆绯卿已经不去想多了。此次狱里重逢,风染待他始终透着疏离,疏离得让他觉得陌生,让他心头满是委屈难受,直到此时,风染握着他的手,感受到风染的温柔和关怀,觉得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师哥。 风染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痛,为陆绯卿痛。他知道陆绯卿是极不能忍痛的人,小时候一点点痛就能哭上半天。与风染的冷硬相比,陆绯卿的性子相当柔弱,心肠也慈软,自己受不得痛苦,也见不得别人受痛苦。不过陆绯卿的性子也非常坚毅乐观,当年对风染的病情所有人包括风染自己都绝望了,只有陆绯卿坚持着为风染的康复尽一切努力。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毒内丹 第53章毒内丹 作者:天际驱驰 两个人,隔着栅栏,并头躺在地上,四只手互握在一起,好象从前他们还睡在同一张床上。 陆绯卿觉得安心,很快就沉沉地昏睡了过去。风染并没有睡,轻轻握着陆绯卿的手,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在极朦胧的光线下,痴痴地看着陆绯卿,不能转眼。能看见陆绯卿活在自己眼前的时间还有多长?他便是一眼不转地盯着陆绯卿,陆绯卿也快要不行了吧?风染暗暗打定主意,他一定要想法子救出陆绯卿,用他已经肮脏的身子去交换陆绯卿活下去的机会。陆绯卿一直热爱这繁华的大千世界,纷乱红尘,他便要让他活着。哪怕不能看见陆绯卿活在自己眼前,哪怕看不见陆绯卿活着。这世上多少肮脏的人都活着,为什么就容不得他纯净清澈的绯儿活下去? 风染身下没有铺垫任何东西,直接躺倒地牢屋的青石板上。若是他一个人,风染是绝对不会躺下去的,但是他愿意陪着陆绯卿一起睡。 半夜里,风染听见陆绯卿迷糊地咕哝着,似乎在叫:“公主。”“公主。”…… 风染的心一路低沉了下去,低低的呼唤:“绯儿。” “嗯。” “你是不是想幻沙公主?” “想的,天天都想的。”陆绯卿睡得迷迷糊糊的,问:“公主来了吗?”睁开眼,坐起来,才知道幻沙公主是不可能来的,他在做梦。 风染的心无比难受苦涩,比上一次听见陆绯卿想娶幻沙公主时还要难受。大约陆绯卿是对幻沙公主一见倾心吧,只远远看见过几次,便念念在心。风染知道自己所期待的终究是花中水,镜中月。陆绯卿在“醒事”之前已经遇上了令他一见倾心的女子。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妒恨幻沙公主呢?陆绯卿喜欢女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风染轻轻问:“还想娶公主吗?” “想的。”陆绯卿没有任何的迟疑,张口就答,然后才轻轻道:“现在不可能了,我就想一想。” 风染忍下心头的难过,说道:“绯儿,起来练功吧。好久没有一起练过功了。” 陆绯卿顺从地坐了起来,两个人便隔着栅栏打坐,四掌相抵。 “师哥,你的内力呢?”随即陆绯卿便明白风染的内力一定是被药物化去了,不然,没有人能伤得到风染。当初他被擒时,就被逼着强灌了一种暗红色的药,然后,他的内力就没有了。 “别说话,把我的内力,引导到你丹田里去,凝虚成丹。” 陆绯卿便感觉到有一线如游丝般的内力,从风染的手上传来。然后这一缕细如游丝的内力,便源源不绝地传了过来,虽然这缕内力很细小,很微弱,但却不绝于缕。陆绯卿不敢怠慢,赶紧全都引导进自己的丹田里,用控毒洗髓之法,翻翻滚滚地在丹田中炼制,渐渐凝结成丹形。 以前陆绯卿从来没有试过把自己的内力凝虚成丹,因为他知道那要极高深雄厚的内力方可办到,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那样的高度,便是练着玩玩都是白费劲。可是此刻他却在根本没有内力的情况下,轻易就把风染送过来的微弱内力凝虚成丹了! 直到地牢里又渐渐透进亮光,风染才收了手。只是一个晚上,风染看上去便憔悴了许多,本就漠然的眸子,更是没有光彩。 “师哥,昨晚咱们的功法练颠倒了。”陆绯卿跟风染讨论道:“练控毒洗髓的功法,应该是我把内力传给你才对。”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过现在我没有内力,一点都没有。” “那是我用体毒练的毒内丹。化功散化不掉的。”虽然化功散可以化掉内力,但只要风染身上还有毒内丹,他便能很快重练出一身内力来。 “师哥!”陆绯卿惊叫道:“你练出了内丹?” 将内力练化为内丹,那是所有习武人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虽然是目标,但那得多深厚的内力才能把内力练化成内丹?这世上,能在有生之年把内力练化成内丹的,放眼整个凤梦大陆都数不出几个来!凭风染这点内力修为,本来也是根本练化不出内丹的。然而风染生带体毒,他的内力是为了化解体毒而练,结果把体毒练进了内力,最后体毒反噬,导致走火瘫痪,第二次在陆绯卿的帮助下,一边疏通筋脉,一边收束熔练进内力中的体毒,将之培殖在丹田之中,风染忍受着丹田惨受体毒侵蚀的涂毒,煎熬到体毒达一定浓度时,风染终于一举将体毒熔练成毒内丹,最终解除了他的体毒之患。有了毒内丹,风染的功力顿时爆增。在鼎山比武大会上,虽然大家都觉得风染的内力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也没有人会怀疑风染年纪轻轻能够练成内丹。 风染练成毒内丹的事,除了玄武真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在化去内力之后,能坚持两月体毒未发,也是靠着毒内丹的支持。 不等风染回答,陆绯卿又叫道:“不,师哥,还给你,我不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风染经历了多少痛苦和绝望,才凝练出这毒内丹来。如此贵重的东西,他收受不起。他是将死之人,如此贵重的东西,根本是浪费,是暴殄天物。 “小声!毒内丹是用我的体毒练化的,如果不想象我一样受到体毒的侵蚀,你就要坚持练功。”风染淡淡地低声说道:“绯儿,我说过了,想找个人,陪我一起痛。” “不,我不要,师哥,你拿回去。”陆绯卿知道,毒内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受益无穷的东西,绝不是象风染说的那样“找个人,陪着一起痛。” “给了你,你便收着。” “我不要!” “不想要,便扔了。”风染淡淡地说。 可是这毒内丹是能扔掉的东西么?陆绯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明年,便又是江湖高手比武大赛之年,养好伤,帮我把江湖第一的名头拿下来。”风染的声音压得极低:“然后投效到汀国去,凭你江湖第一的名头,你会受到重用,好好努力,就有机会娶到幻沙公主。”说到这里,风染似乎笑了一下:“能不能把幻沙公主带回玄武山做药童药女,就要看我家绯儿的本事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低头 第54章低头 作者:天际驱驰 陆绯卿这才明白风染传授他毒内丹的深意,眼睛酸涩得厉害,却已经流不出泪来:“师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风染送给他的,又何止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内功内丹? “因为……你是绯儿。”风染淡淡地低语:“我答应过先生,要照顾好你。”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他阴冷灰暗的人生里,给了他温暖的人。因为……有些话,风染死也不会说出来。 两个人,背靠背各自地坐在栅栏两边,直到狱卒又送来牢饭。陆绯卿没有热忱地期盼饭来,期待着果腹,只望着饭碗不动。倒是风染,小心地把自己的饭放到陆绯卿那面:“绯儿,吃饭了。” “师哥,我出不去的。”陆绯卿早就知道了索云国官府对自己的判决:五马分尸。只等着到了老皇帝的出殡前夕再杀他,用他的头颅和鲜血去祭奠老皇帝的在天之灵。但这话,他不敢告诉风染,怕风染难受。 风染象没听见一样说道:“有机会就赶紧走,离开索云国,改名换姓。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 逃跑吗?就他现在这样虚弱的身体,连站着站不稳,怎么逃?除非:“师哥一起?” “这里是太子府,我不能离开。”他亲手签下的卖身死契,除非贺月放手,他不能离开。风染努力扬起唇角,勾起一个笑,极低声地说道:“等你有身份了,可以问那人讨要我。” 未来的日子,他只能在太子府等着承欢他人身下。没有了毒内丹,他根本无法重练内力,甚至连活也活不了多久,很自然地泯灭了曾经打算过的逃走念头。他想给自己一点点微弱的期盼,希望陆绯卿活得自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喜欢自己喜欢的女子,他能够时不时地听到一些关于陆绯卿的消息。好让他觉得,在活着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盼头。他本就活不长久,不如把毒内丹传给自己深爱的人,让他的绯儿一辈子受益,就算死了,他也会觉得心慰。至于让陆绯卿来讨要他,只是随便说说,谁敢问索云国的皇帝要人? 陆绯卿沉默着,仿佛一会儿功夫成长了。从风染那句话里,他忽然明白了“太子府里的那人”指的是谁,他也明白了风染成了谁的男宠,他更明白了风染为什么会沦为男宠。可是,他不能说出来,怕伤了风染。让那么高洁孤傲的人,躺到别人身下承欢,受尽屈辱和凌虐,陆绯卿的心象滴血一样痛。可是他不能说出来,什么都不能说。第一次象个男人一样,默默地承受着锥心剔骨一般的痛苦,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 一个在山林中长大,生活得无拘无束,性子天真纯净到没心没肺的少年,忽然之间,就从男孩长成了男人。 陆绯卿默默地把两碗饭都吃了,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着出去,养好身体,夺下江湖第一的名头,娶到幻沙公主,才不辜负风染的付出。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争取权势,尽早回来……讨回他的师哥!或者,不惜抢回! 这一天便这么沉默地过去了。 晚上狱卒再送牢饭来时,风染攀着囚室的门,向狱卒哀求道:“大人,请代为传个话,风染求见陛下,转告陛下,风染保证以后绝不违逆分毫,用心侍奉,还乞皇上垂怜。” 等狱卒一走,陆绯卿轻轻地叫:“师哥……” “绯儿!”风染轻轻打断道:“记着我的话,有机会要逃走,别管我。”本文作者:天际驱驰。独家首发。 半夜,地牢里一阵嘈杂的乱响,陆绯卿被惊醒,便在火烛中,看见狱卒把风染那边囚室的门打开了,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如狼似虎地在门外候着。顿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叫道:“师哥!”一边叫着,一边努力攀着栅栏想站起来。 风染并没有去扶陆绯卿,看着他抖巍巍地挣扎着站起来,说道:“绯儿,做人要硬气,你是男人。”脱下灰兔毛衣服从栅栏缝隙递过去,给陆绯卿披上。 风染就只穿了这么一件外裳,这一脱下来,里面只剩下了亵衣里裤。他身上许多的伤痕便落在了所有人眼里。虽然已经休养了两天两夜,伤痕消褪了不少,但在明晃晃的火烛照耀下,还是看得很清楚,暖昧而碍眼。大家都清楚风染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因此都不敢吱声,只有陆绯卿叫道:“师哥!” 风染对他笑了笑:“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男宠,做的就是那么回事,根本就不用穿衣服。你要是嫌衣服脏,就扔了吧。” 这得多绝望,才能说出这番话来!陆绯卿痛心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风染半裸着走了出去。不知道这一分离,要多久才能再次重逢,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重逢。 陆绯卿裹紧了衣服,感受着风染兀自留在衣服上的温度和气息,咬着牙,攀着栅栏,站了一夜。他知道,今晚对风染来说,一定会是一个难挨难耐,充满屈辱的不眠之夜。“师哥……”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呼唤,他不过只是一个山野少年,有何德何能让风染抛弃尊贵的身份来救他?他自问,做不到象风染这样的对待风染。 风染一身的臭气,自是不能直接去见贺月。被安排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衫,整洁了容颜之后,才被带到贺月面前。 贺月穿着常服,正坐在太子寝宫里看奏章。把风染送进地牢的两天,除了当晚他回到皇宫里临幸了兰侍选,倦极而睡之外,他都难以入眠。一觉醒来,心头的怒火便消退了,平心静气地想一想,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冤枉了风染,风染怎么可能是淫邪之人?其实不用任何证明,风染的身体那样生涩而紧窒,怎么可能是淫邪之人的身体?那晚,他那样对待风染,是不是做得过份了?可是当时他为什么像中邪一样就那么认定了风染呢?结果气得自己想发疯! 尤其,在听了暗部领统的禀告后,贺月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错了! 不过,他是皇帝,就算明知道做错了,他也没道理要跟一个男宠道歉赔礼。他也不想就这么把风染放出来,逃走的那个男子是谁?他必须要听风染亲口告诉他。 风染走到贺月身前,严格按照臣见君的礼仪,行了三叩九拜大礼:“风染拜见皇上。” 贺月慢悠悠把手里的奏章看完,御笔朱批之后,才扫了一眼一直恭身跪伏在地上的风染,说道:“你不是说男宠不需要穿衣服吗。你在我跟前倒是穿得整齐。” 风染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便开始宽衣解带。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敢嫌皇帝脏 第55章敢嫌皇帝脏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冷声叱道:“谁叫你脱的?!我叫你脱了吗?你有没有搞清楚,你到底是谁的人?” “陛下的。” “那你还敢把身子拿给别人看?把我的脸都丢尽了!”贺月倒不是害羞,凤梦大陆男风甚盛,在男宠脔童身上留下那样的伤痕也属平常,关键这种情形上不得台面,须得遮遮掩掩才是。哪料到风染竟然敢脱了衣服,半裸着身子从地牢一路招摇到寝宫,就算是在半夜,也让贺月觉得大失颜面。 “风染失仪,请皇上责罚。” 难得见风染一退再退,贺月便暂且丢开这个问题,问道:“这次探监,探得开心?” “谢皇上赏赐。”如果不是贺月有意让他见上陆绯卿一面,他在太子府地牢里是不可能见到陆绯卿的。 贺月俯身捏着风染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打量了风染一下,放开:“牢饭不好吃?住得不舒服?我以为你起码会跟我耗满三天,等着我用刑,才想得清楚。” 风染心头雪亮,地牢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贺月派了人手在暗中监视,只怕他们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都会报告给贺月。而牢饭之所以好得离谱,竟然出现了白米饭,竟然是贺月关照的!并不是像他先前所猜想的那样,是太子府的人照顾于他。他这一离开,陆绯卿铁定又只有吃糟糠烂菜了。风染跪伏着又叩头:“还请皇上看来风染的面上,格外开恩垂怜。” 贺月一声冷哼:“开恩垂怜?你需要吗?不怕我的东西脏了你的绯儿?”提起这个,贺月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口口声声不让那个刺客碰你,说你脏。我上了你,你便脏了?我便玷污了你?”轻轻一拍桌案,喝问道:“到底是谁一直求着要侍寝的?” “是风染自愿的。”虽然他是曾经求着侍寝,可那一夜,他是不愿意的!然而风染也不想分辩,只要顺着贺月的语气就好。 “既然你情我愿,你凭什么说我玷污了你?还嫌我脏?你敢嫌我脏?!”多少人想求着他圣宠圣眷还求不来呢,到风染这里,风染居然敢嫌他脏!贺月听到侍卫这么报告,当时就气得恨不得冲进地牢抓过风染干他个十次二十次,再问风染脏不脏?!天底下,竟然有人敢嫌弃皇帝爷的万金之躯是脏的! “风染失言,请皇上降罪。”风染只想顺了贺月的心,什么都不跟贺月争论计较,一昧放低姿态。 贺月压着火气,缓缓坐下,半晌才叫进来一个侍从吩咐道:“传下去,牢饭照前不变。”顿了顿又加一句:“换个大点的碗。” 等侍从下去,风染赶紧叩头谢恩。 “你们哥俩‘师哥’‘绯儿’的,叫得倒是亲热。” “自小便是这么叫的。” “既是我的人了,还敢跟别人叫得这么亲热?” “风染再不会了。”他与陆绯卿怕是没什么机会重逢了,便是想叫也没有机会能叫了。 “便是在心里面也不许这么叫那个刺客!”贺月说道:“风染,既然你答应了做我的人,那些不相干的人,便不准再去想!” “是。”风染不用多想就答应了,自己心里想谁,反正贺月也不会知道。 贺月轻轻嗯了一声问:“那就说说吧,那天逃走的那人是谁?” “他叫郑修年,是我远房表兄。”风染说道:“那天他只是来看看我。”郑修年有没有逃掉,风染一直惦记着。就象陆绯卿一样,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郑修年如果被抓住了,表亲关系就不是秘密了,郑修年如果没被抓住,表亲关系也不是秘密,郑修年本来就是他的远房表兄。 贺月听到的情况,明明不止这么简单疏远。“就这么简单?”贺月反问:“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毒药又是怎么回事?他叫你拿毒药来害我?毒药呢?” 至少,在郑修年受伤之前,贺月就知道了郑修年的存在,不然怎么会知道郑修年曾拿过毒药给自己?忽然,风染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郑修年被来历不明的几个武功高手围攻,有可能不是来自贺锋,而是贺月?因为郑修年想对付贺月,贺月就先下手为强?偏生郑修年躲进了贺锋的府邸,贺月不得不暂时罢手。不能直接闯进瑞亲王逮人,知道郑修年还会来跟自己见面,所以贺月就在自己这边暗中部署着,守株待兔? 当时的男侍大院,就自己和小远两人,护卫巡查得极疏漏,贺月怎么会知道郑修年的所做所为?贺月到底从何而知? “毒药已经烧了。”风染避重就轻地回答。 “烧了?”贺月问道:“为什么要烧了?你不是指望用药来毒朕么?”怪不得把那小破屋拆了也找不到毒药。 “下毒乃是江湖宵小的下作手法,风染不屑为之。”这话半真半假。当时风染有毒内丹作为依仗,下毒自然是不入流的下作手法。 “哦?”贺月龙眉一挑,盯着风染笑了:“风大侠准备用什么高深的手段对付朕?” 风染仍旧跪伏在地上,说道:“讨好陛下,才是最好的手段。” 贺月从御案上拈起一页淡黄色带着血迹的纸,运用内力丢到风染跟前,问道:“你就是准备这样讨好朕的么?” 那页纸,风染一点不陌生,是他从帐册上撕下来的,上面记载着他还记得的几桩太子府做的“私铸”“私募”“私征”“私筹”的生意往来客户,时间和地点,他把这页帐册交给了郑修年,叫郑修年去查证实据,然后告诉贺锋,让贺锋去跟贺月正面交锋,争夺皇位,阴国就可是坐收渔人之利。这页帐册会落进贺月的手里,还沾染着血迹,想必郑修年凶多吉少,又受了伤?没能逃得掉?风染脱口问道:“我表兄……?” “你说呢?”贺月挺直着腰身,坐在御座上,目光倨傲地俯视着风染。 没有救出陆绯卿,还把郑修年给搭了进去,这两个人是风染在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都落在了贺月手里,他还有什么可以跟贺月争高下的?风染说道:“那是风染以前的想法,陛下,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 “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说得好。”贺月放缓了语气,说道:“风染,要我信你,就说实话,别逼我用刑!”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新做的鞭子 第56章新做的鞭子 作者:天际驱驰 “他是我远房表兄。”风染回道:“也是外祖父指给我的死卫。” 贺月又问:“你怎么会认识瑞亲王?你们一早就有联系?”贺月猜想,风染就是瑞亲王派到他身边来准备对付他的吧?恰好在他要发动围捕行动的前夕就来了,只是他的行动太快,风染一时没有派上用场?贺锋和风染本来就要对付自己,再加上小刺客的事,双方很有可能一拍即合。 “风染并不认识瑞亲王。”风染把关系推得一干二净:“是郑表兄跟瑞亲王联系的。”风染刚说完,就知道不对了。那次贺月给他解穴,一直没问是谁封了他穴道的,贺月不问,只能说明贺月一早就知道是谁封的穴道。大前夜,贺月在怒火头上还直接质问过他,疑心他跟贺锋有一腿!风染不等贺月开口,又辩解道:“除夕那夜,瑞亲王突然光临,意图不轨,幸得……高人相救。风染是后来才知道的。” 贺月有一阵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着风染话里的真假。贺月为什么不问“何方高人所救?”难道贺月连那四个黑衣蒙面人是谁都知道吗?那四个黑衣蒙面人救了他之后就再未现身过,这令风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除夕夜,贺月明明在皇宫里陪太后宴饮,为什么那么快就清楚地知道了发生在太子府里的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那个郑修年,下次你若见着他,就叫他正大光明地跟着你吧。你现下没有内力,身边总得放个人照顾,我才放心。放个你自己的人,你也才能放心。” 风染惊讶得不由得抬头看了贺月一眼,正迎上贺月盯着他的灼灼目光,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触,风染赶紧低下头问:“我表兄他……” “逃了。”贺月淡淡地说道:“他轻功倒溜滑得紧。” “谢谢陛下恩典。” “先别谢我。告诉你表兄,叫他照旧跟瑞亲王应承着,等你们把对付朕的法子商量好了,别忘了提前告诉朕一声。” 摆明了,瑞亲王想借着风染跟郑修年对付贺月,而贺月也想借风染与郑修年之手铲除瑞亲王。贺月跟瑞亲王博弈,拿着风染和郑修年当棋子使。但是,风染不能拒绝,只得应了一声:“是,风染记下了。” “放心,事办妥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风染不求好处。只要陛下能饶过陆绯卿。”还没说完,风染几乎都能感觉到从贺月方向传来的阵阵肃杀气焰,但是风染还是顶住威压说了出来。他会投身太子子卖身为奴,就为了救陆绯卿,除了这件事,其它的都不是事! 贺月从御案上拿起一样东西,走到在风染面前蹲下身,用手中的东西挑起风染的下巴,说道:“看我手上是什么东西?” “马鞭?” 贺月的手上拿着一根鞭子,正用鞭柄挑着风染的下巴。风染之所以不太确定这鞭子是不是马鞭,只因为这鞭无论形制和款式还是做工和用料都不太象马鞭。细细的金丝银线跟皮革绞合在一起,构成了长长的软鞭鞭梢,半尺来长的手柄通体纯金,柄端还镶了个明珠。这样贵重的鞭子,不可能用来御马吧? 贺月很快就解开了风染的疑惑:“这鞭子是特意新做给你的。这样的鞭子才能配得上风染二皇子尊贵的身份。”贺月挥动鞭子,凌空抽击了一下,鞭子发出呼呼的破空风声,光听声音便知道这鞭子抽上身一定很痛,而且会抽出伤痕。贺月寒着脸说道:“以后你要再敢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人,想一次,抽一次,抽到你不会再想为止!刚才那次,便姑且饶了你。” 风染顺着眼,淡淡地应道:“风染记下了。” 尽管从暗部那里得知,郑家军中曾流传出陆绯卿是风染男宠的说法,知道风染待陆绯卿一直亲昵亲厚,陆绯卿也对风染照顾入微,但谁也不敢肯定确有其事,大家只当个笑话闲磕牙。 至少,贺月很笃定,他是第一个进入风染身体的人。那一夜,风染的反应那么生涩僵硬,不知所措,风染再怎么装死尸,也掩饰不了那是具未经人事的身体的事实。这让贺月多少觉得有些安心,在听到暗部转述的流言蜚语时没有失态。 贺月理智地不去探寻细究风染和陆绯卿过去的事,知道能让风染付出一切来救的人,肯定跟风染的关系和感情都极深厚,自己认真地去探寻两个人过去的事情,只会给自己添堵,又于事无补。他要做的,是解除掉两个人的关系。 用强制的方法! 贺月把软鞭扔回御案上,放开了风染,任由他一直跪伏着,问道:“既然失言在前,失仪在后,风染,你自己说怎么处罚?” “任凭皇上处罚。” 贺月把案头上的灯拿起,卸了灯罩,里面是一根巨大的蜡烛。贺月把风染从地上提拧起来,从跪伏的姿势改为跪坐,褪下右肩的衣服,把蜡烛凑到风染肩头,微微倾斜,巨大蜡烛烛心的蜡泪便一点一点滴到风染肩头上,说道:“你是我的人,我要在你身上留下我的标记。” 灼热的蜡泪滴落到光洁的肩头上,顿时便把皮肤烫成暗红色。贺月把冷却凝结的蜡泪拂掉,再次倾滴。蜡泪一次又一次,倾滴在肩头上靠近锁骨尾端的同一个地方,那如铜钱一般大小的地方很快便被烫出了水泡。掐破水泡,撕掉那层薄皮,贺月继续一遍又一遍地烫灼:“风染,痛便叫出来,没让你忍着。” 风染只是静静地承受着,没有动,也没有吱声。 贺月直接用蜡泪,把风染肩头的那个地方,硬生生烫掉一层皮,直到沁出的血越来越多才罢了手。看见风染浑圆光洁的肩头,带着一个娇艳的红色伤口,贺月忽然觉得异常的刺激,那种感觉是从未体验过的。 贺月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用唇吮住伤口,把血轻柔地吸了,侧头吐掉。 尽管已经跟贺月有过肌肤之亲,当贺月的唇轻轻覆在他肩上,风染仍觉得如遭雷殛一般,劈得他浑身一颤,贺月温热的舌轻柔地舔舐着他的伤口,更叫风染直接恶心得想呕。想吃就直接张嘴来吃,干干脆脆的,何必弄这些腻腻歪歪的过程?好在贺月没舔几下就松开了,随即,风染感觉到肩头伤处一阵冰凉,马上又变得有些刺痛。风染侧头斜眼便看见贺月似乎拿着毛笔,正把批阅奏章用的朱墨涂到他伤口上,这是何意?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朱墨标记 第57章朱墨标记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把朱墨细细涂在风染肩头上刚被烫灼出来的伤口上,随手撕开风染的衣摆,包到伤口上,然后把肩头的衣服替风染整理好:“等伤好了,若是不能留下朱墨标记,便用其他方法再做一次,到印上去为止。” 风染淡淡地应道:“凭陛下作主。”那个朱墨标记烙印在风染右肩靠近颈脖处,只要衣领稍稍敞开,便能看见。贺月是要给他烙上耻辱的标记,他要向所有人宣告,他是他的男宠? “给你留下我的标记,是要你记住:你是我的人,不能丢我的脸!你要是再敢失言失仪,让人看见了你身上这个标记,我便绝不轻饶你。”就象寻常人家会在自家的牲口身上烙上印记一样,贺月在风染身上烫灼下了他的标记。朱墨是皇帝批阅奏章专用,选择用朱墨替风染标记,那是皇帝专用的墨色,那标记也是皇帝专有。只是贺月的用意跟寻常人家正好相反:寻常人家是要人看见牲口上的标记,知道是谁家的牲口;贺月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风染的身体,那是专属于他的! 等风染低低地答应了,贺月才把风染从地上扶起来,从后面轻轻搂住他:“风染,我从未把你当作男宠,你何苦那么作贱自己。” 风染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随即便放柔软了,微微侧开头,避过贺月呼到自己耳畔的气息,淡淡应道:“风染不敢自轻。”用身体服侍皇帝的男人,不是男宠,又是什么?但风染一点没有争辩的意思,只管顺从贺月的意思就好。 从牢里出来,风染的态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好了很多,愿意跟他一问一答说这么多话,而不是漠然不语。贺月心情大好,搂着风染温软的身子,不觉得有些情动,嘴里的气息直吐到风染耳边:“你不给我下跪,直接叫我名字,我都不怪你。我也没有跟你摆皇帝的架子,是不是?”除了误会风染放浪淫邪时,自称了几声“朕”以外,多数时候,他在风染面前,自称的都是“我”。 “风染,你可以叫我月哥。”跟亲密的人,便要用亲密的称呼。贺月以前并不知道,只是听侍从来禀报风染和陆绯卿的一举一动时,听见风染“绯儿”“绯儿”,陆绯卿“师哥”“师哥”,叫得那叫一个亲密亲热,听得贺月又嫉又恨。一心想如法炮制一个亲密称呼,浑没考虑“月哥”两个字的感受! “风染不敢。” “叫我月哥。叫!” “……月哥……”风染叫陆绯卿“绯儿”,那是自小这么叫起来的,要风染忽然对着自己满心嫌恶的人叫“月哥”,这一句叫得有多艰难?!把风染肉麻得直想吐。一直,他对贺月的称呼是两个字:狗贼!叫“贺月”还是抬举了贺月,叫“月哥”简直是在作贱自己! “嗯,记住了。我叫你染儿,可好?”贺月满意地答应着。他不许风染再管陆绯卿叫绯儿,甚至不许风染再想陆绯卿,他要取代陆绯卿在风染心里的位置,成为风染身边最亲密的人。贺月全然不是风花月雪之人,没有同好,也不看闲书,没有什么可资借鉴的经验,这等私密的事,是绝对不能不耻下问的,只有照搬照抄现成的“师哥绯儿”模式。 “好。”风染一边吸气一边回答。贺月不光能恶心人,也太能寒碜人了!硬被贺月的“染儿”两字叫出一身鸡皮疙瘩。可是随贺月怎么叫,叫得再肉麻,风染也硬着头皮应承着。 软玉温香抱在怀,贺月便感觉到自己的欲望要抬头了,手势一转,便把风染的身子转了半转,让风染面对着自己,正色说道:“我知道我让你在阴国受了委屈,来了索云国,我会好生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这是他给风染的承诺,说得贺月自己都觉得感动。他还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承诺。他说得那么认真,自己也深信不疑,柔声道:“染儿,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凝视着风染,伸出舌头轻轻舔上风染的唇,探进唇瓣,撬开牙关,滑进风染嘴里。 风染迟疑了一下,忍下那一波一波涌上来的恶心,抖掉一身又一身泛起来的鸡皮疙瘩,反手抱住贺月,待贺月的舌探进他嘴里,他便把舌迎上去,跟贺月纠缠在一起。他从来没有亲吻过谁,不过贺月怎么做,他就跟着做,很快便生涩地吻得似模似样了。 见风染生涩地回应了自己,贺月高兴得有些意外,便吻得格外动情,在风染嘴里翻腾搅和了半天,直挑逗得自己的身体起了反应才恋恋不舍地把风染放开,说道:“染儿,夜深了,歇息了吧,把身子养好,我过几天再来。” 风染有些茫然地看着贺月,一时没明白贺月的意思,两个人贴身相拥而立,他明明已经感觉到贺月的衣袍下渐渐挺起的欲望,居然会让自己去歇着,贺月自己准备摆驾回宫? “你那破屋子已经叫人拆了,就在我寝宫里歇下吧。”贺月叮嘱道:“只是你绝不可以靠近地牢,更不要想怎么救人!”他想:最后一面已经见过了,等明儿一早,就吩咐人把小刺客押回天牢去。 过几天再来?风染等得起,可是陆绯卿等不起!说不定等几天,陆绯卿的身子便会被拖垮。他必须赶紧把贺月服侍舒服了,才好趁热打铁求贺月放过陆绯卿,怎么能再等几天?再说了,“几天”到底是几天? 风染站着没动,垂着头,低声道:“皇上不想让风染服侍?” 贺月笑着揽过风染的腰,倾唇在风染的唇上轻轻一触说道:“你都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又刚从牢里出来,还是先养好身子。”顿了顿,又道:“我跟你不急在一时。”他是想跟风染长久的,不想一时贪欢伤了风染的身体。上一次,他“奸尸”时,留在风染身上的伤,想必也还没有好。 在贺月的手缩回去时,风染忽然扯住了贺月的手,指尖微凉,似在轻颤。贺月诧异地看着风染,只见风染迟疑了一下,一手解散自己的衣带,一手引着贺月的手从衣内环到自己腰上,侧头把身体偎到贺月胸前,垂下眼眸,唇角努力勾一抹浅笑:“风染想服侍皇上,就现在。” 只是风染的神情过于冷清,唇角虽努力勾起浅笑,却怎么看怎么象冷笑!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照搬图谱练功 第58章照搬图谱练功 作者:天际驱驰 把风染关进地牢两天,贺月也常常在想,他对风染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或感觉? 他犹自深深记得,四年前惊鸿一见,少年那张狂飞扬,桀骜不驯的神态,挺拔劲瘦,蓄力待发的身体,深深震动了他的心弦,那俊美的容颜,绝世的风姿深深映进他心田。当他诚心诚意邀请少年跟他回成化城一起共享荣华富贵时,少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以清高孤傲的姿态辗压过他的心房!当时,他便知道,他要得到他,不惜手段! 两个月前的再见,让他一夙心愿。但风染已不复四年前他记忆中的样子,温文,雍容,隐忍,冷漠。十五岁的少年象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光芒万丈;十八岁的青年象零落风尘的美玉,惹人怜惜。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到了床上,做过了,他才知道,那美玉一样任凭他予取予求的青年,依旧是那桀骜不驯的性子,把他气得一肚子的火气,浑身不舒坦,欲求不满还发作不出来! 这样的风染,待他玩味之后,却是更深的痴迷,那是深深侵入他心灵的一种感觉!两天时间,风染在地牢里煎熬,他在牢外何尝不是煎熬?他未把风染当过男宠,也未在风染面前摆过皇帝的架子,他待他,从未存过玩弄之心,他花那么长的时间,花那么多精力心思,花那么大的代价支撑一场战争想要得到的人,他想要收复他的心,他想要跟他亲热到亲密,他想跟他长久,他想看他在自己身边活得象以前那样张狂飞扬,意气风发。 只是不许他心中,再有旁人! 风染居然会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贺月本就在竭力克制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被风染这么微微一挑逗,顿时便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便把风染捞进怀里,刚刚分开的四唇,重又紧贴在一起。两只手急迫地伸进风染衣内……这才是他想了四年的情形!贺月心里是满满的喜悦和爱恋,那种蚀骨销魂的颤栗感受,完全不比他夺得皇位时逊色。 当贺月把风染放倒在床上时,感觉到风染的身体有些僵硬,一边轻柔地亲吻,一边柔声安慰道:“染儿,别怕,上次……那么待你,是我不好。这次不了,我会让你舒服。”贺月召幸男侍女侍时,一向只管自己舒服,哪管过男侍女侍们的感受?可是,他很自然地想跟风染一起舒服。 风染轻轻地应着,忍着恶心的感觉,回应着贺月的动作。 很快,贺月就体会到了,跟风染一起,和跟男侍女侍一起,虽然做的事是一样的,但带给贺月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风染这方面的技术,实在赶不上以前服侍过他的那些脔童女侍们,动作倒是标准到位,但僵硬生涩得连贺月都看不下去,偏偏风染还要抢着主动!风染明明从未做过这些,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动作?贺月心头疑窦一起,顿时闪过一个念头:风染是在照着那本房中秘术图谱里所绘的动作在服侍他?!所以,风染是把那房中秘术图谱当武功秘笈来练?所以,风染以为床上办的这事,就象习武一样,只要一招一式做得标准到位就行了?所以,风染一丝不拘地把图谱上的招式在他身上使将出来,他成了风染练功用的靶子?所以,风染此刻脸上那冷淡而专注的神情就是他平时练功的神情吧?所以两个人明明做着淫靡之事,风染的神色竟然不带一丝情欲! 深一步想,风染为什么要学了那秘术图来服侍他?风染还想着企图求得他饶过陆绯卿么?贺月只觉得心头大痛:风染竟可以为陆绯卿做到如斯地步! “你哪来的秘术图?”贺月有些咬牙切齿地问,当时没有细看,貌似所绘的招数还很全?同时他也很想知道风染身上那秘术图怎么来的?风染进府时,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不可能保存下什么图谱来,如果不是府里人给的,就只有可能是郑修年给的。但郑修年是风染死卫,不可能拿这种淫秽的东西给自己主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子府的人,会是谁呢? “詹掌事。” 贺月只想把詹掌事拖出去砍了!没事拿什么秘术图给风染看?这学过了比没学过还要糟! “染儿,不用这样,你不舒服。”虽然被风染服侍着,贺月却满心的不痛快!他那么努力的想要拉近他跟风染的距离,但似乎他怎么也触碰不到风染的内心。纵然两个人肢体纠结,紧密相贴,耳鬓厮磨,各自的心却隔着千山万水。 风染只当没有听见一样,一个劲卖力的服侍着贺月,尽自己的能力,一次次挑逗起贺月的欲望,任何动作都配合着贺月,完全没有顾惜过自己。只把贺月服侍得无比痛惜:“染儿,不要这样!” 上一次,感觉像在“奸尸”,贺月觉得无趣而愤怒,这一次,感觉像在“练功”,贺月觉得嫉恨而痛惜! 看着风染那么卖力而主动地服侍着自己,贺月怎么也不好摔脸子,可是一想到风染这么努力地讨好自己的目的,贺月又觉得既嫉且愤,然而,风染既然没有提出来,他也只有当做不知道,不好发作。贺月就带着这么个五味杂呈的心情,卯足了劲跟风染翻来覆去地练功! 贺月也不是铁打的,当然不可能把图谱上的招式全都练一遍,几度攀上欢愉的巅峰之后,贺月倒先问了出来:“染儿,你不累?” “嗯。”没有了内力,这样的“练功”对风染的体力消耗极大,可是在贺月没有满足前,他只有咬牙苦撑。 “你身子怎么在抖?” 风染又轻轻地“嗯”了一声,闭紧了嘴,他怕一开口,就会吐出来。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冷了?”尽管寝宫里温暖如春,可风染一直光着身子折腾了大半夜,是不是冷着了,所以身子才会发抖?贺月道:“咱们泡澡去。” 很大一个浴池就建在太子寝宫的后殿,上次贺月把风染扔进浴池,差点没把风染淹着。虽然尚在正月月底,天气犹寒,浴池里的水却是温暖的。想必是下人们知道皇帝陛下有可能会用到浴池,一直保持着池水的温度。 贺月轻轻抱着风染泡进热水里,觉得通体舒泰,积下来的怨恨之气,随着满池子氤氲的水汽,消散了不少,忽然想,貌似那图谱上,没有鸳鸯戏水这一招吧?有吗?应该没有吧?自己要是来个鸳鸯戏水?不知风染会怎么应对?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少年初识情滋味 第59章少年初识情滋味 作者:天际驱驰 泡在温水里,贺月感觉到风染身体渐渐温热了起来,轻轻抚弄着风染的身体,把声音和语气尽量放得柔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问:“你……那里……是不是……有病?”一整晚的欢娱,贺月知道风染确实是在服侍他,因为风染的身体仿佛在沉睡中,贺月不惜降尊纡贵用他的万金之手侍弄过风染的小兄弟几回,可是那位小兄弟始终没精打采,一点不给皇帝面子! 怎么会这样呢? 泡在水里,好好地清洗了一番,那恶心欲呕的感觉才好了一些,风染很想回敬:“皇上说有病,便有病!”不过,他丝毫不敢得罪了贺月,终究把这话吞下了肚,说道:“风染一直便是如此,一年也不过有几次……”这话听上去就觉得风染自小在这方面就有毛病,为了不让贺月真的以为自己身体有毛病,又加上一句:“……可能跟练功心法有关。” 这一句倒不是杜撰。 在与陆绯卿讨论过什么是男宠,风染义正辞严地指出,他跟陆绯卿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之后,虽是在惨酷的战场上,他也会不自觉地去想象将来与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只是想着想着,那朦朦胧胧中没有清晰面目的女子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陆绯卿!风染越加控制,这种情形却越加严重。 一次两人深夜摸进河里同浴,陆绯卿给风染搓澡,风染正舒服之际,他的小兄弟忽然对陆绯卿精神抖擞起来,吓得风染一个激灵,小兄弟也跟着颤了两颤立时吐血而亡!风染赶紧跑回岸上,胡乱套上衣服,落荒而逃! 风染知道很不对劲,他拼命压制着,也阻止不了自己对陆绯卿想入非非。面对陆绯卿清澈纯净的笑颜,心无尘埃的关怀,风染只羞愧得无地自容,茫然无措和惶恐不安的情绪一天天增长。风染无奈之下只得偷偷溜回玄武山向玄武真人请教。 玄武真人听风染期期艾艾地说了个大概,用很淡然的语气回答:“可能跟练功心法有关……别忘了,你跟绯儿练了双修功法。” 一句话,把风染狠狠击溃,面如死灰! 双修功法的名头在凤梦大陆声名狼藉,臭名昭著。好在这功法甚难修练,能把功法练至大成的人更是凤毛麟角,然而就是这凤毛麟角的几个人,最后都成了整个凤梦十三国官府和武林的公敌,落得被各方势力联手围剿而死的下场! 双修功法是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直白的说法,它是一种采补功法。通过交合,采撷别人的精血修补自身的精血,从而达到青春不老,容颜永驻的目的,是一种极下作无耻,又害人无数的功法,功法练得越深,越需要更多的采补。被采补者并不会死,但会在短时间内因精血枯竭而快速衰老。随着祸害人数的增多,最终会激起公愤。 想采撷别人的精血,需要修练者自身达到相当高的修为,而大多数的修练者,一辈子也练不出那么高的修为。要采撷别人精血,除非合练者愿意把自身精血喂饲对方。然而,练这功法,都是想采撷别人的精血,哪会把自己的精血贡献出来饲养对方?因此,大多数修练者,功力都只在二三流之间,并不能为祸他人。 在绝境中,风染选择了跟陆绯卿双修双练,这么快功法就显示出了它的威力?如果将来他会天良沦丧,祸害苍生,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 就在风染悲愤莫名时,玄武真人站起来,轻轻拍了拍风染的肩头,顺势三根指头搭在了风染的腕脉上,笑道:“吓你玩呢。你的功法是绯儿教的,绯儿的功法是我教的,我教你们的是双修功法,不是那采补功法。” 风染心头一松,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先生对那功法做过修正?去芜存菁?” 玄武真人呵呵地笑起来:“绯儿连你的一成聪明都没有!我把功法里采补的部份去除了,保留加强了内力互通互练的部份。事实证明,这双修功法用来帮助练功走火入魔的患者借助外力,重修武功效果是很好的。缺点是两个人都必得重练同一种功法内力,这个比较难办。”说着说着,玄武真人又陷入沉思:“我还在考虑怎么改进这一点,让双修功法作用更大。” 这确实是个大难题。习武人都非常珍惜自己苦练出来的功力,谁愿意废了功力吃力地陪一个走火入魔的患者重修武功?能不能重修成功,还是未知之数!所以,玄武真人很是苦恼,他就在风染和陆绯卿两个人身上试验成功了,其他的走火入魔患者来求医,却找不出愿意陪患者重修武功的双修双练的人。 风染一点不客气地打断了玄武真人的思路,问:“既然已经去掉了采补部份,为什么我会对绯儿……有想法?” 玄武真人用万分不能肯定的语气说道:“大约,还是跟功法有关系吧。” “我会……那样吗?” 玄武真人的语气仍是万分的不肯定:“应该……不会吧。”后面又加上一句:“你又没练过采补,最多就是会对你喜欢的人动情而已。” 他对陆绯卿那些异常的感觉,果然是动情了!“绯儿也是男的!”风染最不安的就是这点,他怎么能对同为男子的陆绯卿动情呢?凤梦大陆虽是男风甚盛,但仅限于狎玩脔童,只是玩耍而已,哪里能够真对男人动情的? “那个采补功法之所以不直接叫采补功法,要叫双修功法,是因为那功法初阶是需要两个人双修双练的。练到中阶便会彼此动情,然后再练合体双修,行交合采补功法,练到高阶才能广采精血,达到青春不老,容颜永驻的目的。当然达到那种程度,修练者本身的功力也很高,甚至还有人用采补功法练出过内丹。排除掉功法淫邪祸害的因素,这功法本身是极高明的……” 风染没那闲功夫和耐心听玄武真人探讨武功武学,又问:“先生是说,绯儿也会对我动情么?”如果陆绯卿也会对自己动情,便是两情相悦了。虽然有悖人伦纲常,风染也觉得可以接受,那是他的绯儿啊。 “哪不一定。”玄武真人道:“就算是练采补功法,也要看修习者的资质,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练的。绯儿那孩子心眼是好,就是习武资质太差了,只怕这辈子也练不出你现在这份功力来。” 几句话,把风染心头刚生出来的一点点小希望几下浇熄! 大约玄武真人看出风染的失落失意,又开解道:“你也不必灰心。你们练的是双修功法,他可以帮着你练功压毒疗伤,你也同样可以帮着他练功固本培元,提升修为。双修功法的妙用你们两个可以慢慢体会摸索。再说了,绯儿的心很柔软,只要你真心实意待他好,也许,他长着长着就长醒事了,就明白了你的心意,以绯儿的性子,他必定会回应你一份同样的情意。”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双修惹的祸 第60章双修惹的祸 作者:天际驱驰 离开的时候,玄武真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别以为我教你们练双修功法是害你们。绯儿资质鲁钝,练什么功法都是白练,他只是引你上路的人。而你,必须得练双修功法。” “为什么?” “我是为你好,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从玄武山上下来,风染的心情既喜且愁,忐忑不安,又带着无限的憧憬,他想,他要对陆绯卿好,等着陆绯卿慢慢长大醒事。从他们开始练双修功法,就注定了会有这个结果,这是命,不能怪谁,只能认命。尽管两个男子相爱有悖人伦纲常,可是他喜欢的人是陆绯卿,风染认命认得很畅快,很甘心。 当初风染退出朝堂时被迫发誓从此不理政事,已经断绝了他的从政之路;从商么?风染对分厘必争的商人一向嗤之以鼻,自是不屑为之;行走江湖?争霸武林么?风染没有那个兴趣……思前想后,能令风染期盼的似乎只剩下了一段感情,携一个相惜相爱的人,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共渡余生。风染想,大约他这一生,便这样了吧? 那年,风染十七岁。从此有了与众不同,不能言说的沉沉心事 回到军营后,风染不想在陆绯卿面前失态,便没有再跟陆绯卿同吃同睡同浴,却加紧了练功,帮着陆绯卿提升武功修为,对陆绯卿更是好得言听计从。陆绯卿想去射凤堡游玩,风染二话不说,处理交待了军务,就陪着陆绯卿北上游玩去了。 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相处十余年厚积薄发的感情便如一江春水,一泄千里,不可收拾,风染独自深深沉溺其中。 对于父皇和大臣们为他安排的婚事,风染很无所谓,不过只是一个退兵之计罢了。他生在阴国,长在阴国,他是阴国的皇族,不管他父皇疼不疼他,他还是爱这个国家,愿意为这个国家尽一份自己的心力。他倒有些可怜那嫁过来的女子,因为他知道他不会跟那女子发生什么关系。 就在风染耐心地等待着陆绯卿长大长醒事时,陆绯卿出其不意地告诉风染:他喜欢上了他的新娘,他想娶她。陆绯卿羞羞答答,结结巴巴表白出来的话,在风染耳里宛如晴天霹雳一样炸响,把他的世界炸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他从没有想到,陆绯卿竟然会在长醒之前,遇到了令他一见倾心的女子!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练着双修功法吗? 陆绯卿那么眼巴巴地带着求恳之意地看着他,陆绯卿长这么大,还没有求过风染什么事,风染怎么能够忍心拒绝他?风染满口苦涩地应道:“好。” 那年,风染十八岁,正是宜家宜室的年龄,心已苍凉。 “一年才几次?”贺月脱口道:“那不是很没趣。”贺月有些郁闷了,他明明是想跟风染尽鱼水之欢的,结果却变成了他单方面的享受。一年才几次,那他怎么跟风染共赴巫山云雨? 风染轻轻把自己的青丝拢到左胸前,醺着水,轻轻揉搓,当年陆绯卿便是这么替他搓洗头发的。有那么一会儿,风染的脸色变得柔和而迷朦,轻轻说道:“怎么会呢?”跟陆绯卿在一起的时候,便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心情也是愉悦的。当然能做点什么更好,跟陆绯卿在一起和跟贺月在一起时,他的身体反应也是不同的,他对陆绯卿那么渴望,想做便能做,怎么会无趣呢?他想等着陆绯卿慢慢长大醒事,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厮守。风染甚至打算好了,他生命时日有限,不会担耽陆绯卿多少时间,能守几年便是几年。然而陆绯卿在“醒事”前遇见了令他一见倾心的女子,风染什么话都不说,只有独自黯然神伤。 既然身体并没有毛病,贺月便放下了心,问道:“江湖传言,说你是玄武山外门弟子?是真的?可是,你的武功不大象玄武山。” “风染只是玄武真人的病人。” 既然风染的欲望如此清淡,贺月便不强求。只是一晚上,自己反复攀上欢愉的巅峰,而风染一次都没有,贺月便轻柔地替风染搓澡,算是一点补偿,问:“病人?什么病?”尽管他已经从暗部那里知道了很多风染的情况,但他还是想听风染自己说。能让玄武真人接诊的病人,都不是小病。玄武真人收治的病人,更多的是有命上山,无命下山! 风染淡淡道:“中了毒。” 明明已经知道风染是中了毒,被抬上玄武山求治的,可是,贺月亲耳听到风染淡淡地回答“中了毒”时,贺月还是觉得心中一痛,风染虽是尊贵的阴国二皇子,却生而失持,生带体毒,饱受折磨和煎熬,活得如此的艰辛和不幸。哪像他,地位尊贵,被众星捧月一般地爱护教导着,这辈子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到,没吃过苦头。 贺月一手把风染捞回自己怀里,说道:“染儿,你放心,在索云国,绝对不会有人敢对你下毒!” “谢陛下。”风染淡淡地应着,划着水,想不着痕迹地从贺月怀里离开。囚居太子府,生或者死,有没有人来下毒,对风染来说,都无所谓。他现在的身份,甚至不是质子,只是一个男宠。 贺月双手一圈,把风染的身体困在胸前:“别溜!”,然后带着风染移到池边,压在了池壁上,一边动着,一边柔声问:“染儿,留在我身边,好不好?”第一次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似乎更容易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当他试图了解风染的过去时,风染显得不那么抗拒。 “陛下?!” 贺月感觉到风染的无措,轻轻笑道:“傻子,这一招是我自创的,你那图谱上没有。别动,让我来就好。”风染听了,没有再试图“练功”,乖乖地趴在浴池边,让贺月动作。仍旧一声不吭,仍旧是冷清淡漠的神情。 贺月本不是沉溺身体欢愉的人,可是他总觉得,只有跟风染的身体如此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时,似乎风染才离他近一点。他一次次的想离风染近一点,再近一点。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宁为男宠 第61章宁为男宠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扶着贺月爬出浴池,拿巾子替贺月抹拭水渍,穿上亵衣中衣。贺月则正大光明地打量着风染的身体,时不时地上下其手。风染的身体本就布满伤痕,旧伤未消又添了一些新伤,尤其右肩头上那块浸染过朱墨的烫灼伤痕,格外娇艳,水滴挂在肌肤上,身子便显得水灵,惹人怜惜,也惹人遐想。风染总是带着凉意的身子,碰触在贺月火热的肌肤,让贺月觉得很舒服。 抹拭了水渍,穿上亵衣,贺月又把风染抱住,另一手轻轻抚在风染的背上:“刚出水,身子就凉了?” “风染一向便是如此。” 有一池子热水氤氲着,浴池里的温度并不低,为什么风染的身子在不停的轻颤着呢?脸色很快就褪去了热水泡出来的嫣红,白得有些惨淡,再加上风染冷清的神情,那脸庞就象玉石一般,冰凉得没有一丝生气。 既然一向如此,贺月也没多问,抱着风染,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风染微微轻颤着的身体,吩咐道:“送套风公子的衣袍来,要厚实一点的。”初春时节,气温还很低,风染这一大夜,极力服侍讨好自己,曲意迎逢,辗转承欢,几乎一直都是赤着身子,虽有地龙和火炉,怕也是凉着了。 贺月亲手替风染穿上衣袍。仍旧是素白的衣衫,杏黄的丝绒滚地绣镶边,淡雅而飘逸。这都是以前贺月仿照风染的衣着喜好做的衣服,风染穿着,益发的衬得丰神俊朗。自从风染在贺月面前亲手除下腰带,拔下簪子后,他便再没有系过腰带,绾过发髻,以显示他对贺月的顺从,绝无行刺之意。风染穿着贺月的衣服,本就略长,衣袂曳地,不束腰带,长发披散,又添了几分慵懒风流的韵致。让贺月看了,心疼地轻轻拥紧了风染,说道:“天快亮了,一会儿我要上朝了。” 欢娱的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一夜没睡,便通宵“练功”过去了。有些疲惫,但贺月的心情无比的舒畅愉悦。上一次,他那么粗暴地进入风染的身体,可感觉自己是自己,风染是风染,他们仍是不相干的两个人!这一次,他感觉他终于完成了占有风染的那个仪式,他终于感觉他拥有了风染,尤其最后在浴池里练那招鸳鸯戏水式,更是令贺月舒爽得心满意足。 “练”了一夜的“功”,贺月看风染虽是一声不吭,却也神色有些萎顿,身体微微轻颤着。贺月怜惜地拥紧了风染,柔声道:“我扶你去歇着,下朝了再来看你……以后别这样,看把你累得的。” 风染垂着头,随着贺月从后殿走向寝宫正殿,说道:“风染愿意留在陛下身边,一辈子服侍陪伴陛下左右……” “染儿!”贺月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真的?”他有种感觉,觉得抱在他怀里的人,他终于的真真切切地拥有了。 风染的语气略略停顿了一下,便接着说出了下半句话:“……饶了陆绯卿吧,风染便永远是陛下的人。” 宛如一桶冰水,把贺月从头浇透!他看着风染冷淡的神情,感觉自己也被冻成了冰。这个人走到他面前来,只为了跟他做一桩交易,从未改变过主意!他要他忘了不相干的人,风染嘴里答应得漂亮,心里却没有一刻忘记过那人,他做这一切,全是为了那个不相干的人!风染从未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放走陆绯卿,对他来说,是多大的隐患?!风染从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他想过,说到底,风染从来就不是跟他一条心的! 也许,他在风染心里,从来就只是一只癞蛤蟆吧?! 冰冷之后,贺月心头便腾起满腔怒火,冷声道:“你敢再说一遍!”这一问,充满了爆发之前极力压抑的威摄。如果风染不说了,他就当是他听错了吧。 可是贺月太小觑风染的胆子了,只听风染答道:“还请陛下饶了陆绯卿,放他离开。风染愿以身相替……”风染还没说完,贺月猛地拉着风染大步走回寝宫正殿里,手上一使劲,把风染狠狠掼在地上,质问道:“你不是说男宠不需要穿衣服么?怎么不脱了!”也不管风染愿不愿意,怒气冲冲地一边剥光风染的衣服,一边扯着风染拉到拔步床前,双手一使劲,把从风染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几下撕成布条,把风染双手分开绑吊在挂檐横眉上,恨声问:“你那么想做男宠,我就让你做男宠!”不管不顾地挺进风染的身体,完全不顾风染地发泄着自己的一腔怒火。 一怒之下,把风染送进地牢,贺月熄灭怒火之后反思,才知道他原来那么喜欢风染,喜欢得不想伤害他,不想委屈他。可是风染宁愿做个男宠,跟他进行肮脏而屈辱的交易,也不稀罕他的爱惜!把他的喜欢弃如敝履! 骤然被进入身体,风染只是极轻地低哼了一声,然后咬着牙,一声不吭地任由贺月在自己身体里毫不顾惜地纵横驰骋。 “男宠做得舒不舒服?”贺月直接释放在了秘道里,揪着风染微微冰凉颤抖的身子质问。但他并没有等风染的回答,冲到御案前拿起一样东西,在风染眼前晃动:“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 “呼!”地一声,软鞭重重抽在风染身上,在风染的胸膛上斜斜抽出一道鲜艳的血痕,只痛得风染身体一阵哆嗦,恨声道:“你还有何话可说?!你把朕置于何地?!”他喜欢的人,心里一刻不停地想着另外一个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风染忍着痛,哀求道:“只要皇上饶了他,放他离开。风染便再不会想他了,从今往后,便一心一意做皇上的人,永远服侍陪伴皇上左右。”他什么都肯承受,什么都肯承认,什么都肯承担,只求贺月放了陆绯卿。 “啪啪啪……”贺月狂怒地挥着软鞭,一鞭一鞭抽击在风染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艳的血色瘀痕。风染所求,全为小刺客所求,浑然没有为自己求饶的意思!贺月只越听越怒,口中不住地质问:“你答应过我,再不想他!”“他有什么好?”“难道我对你不好?”“你为什么不为我想想?”“饶了他?怎么能饶他?”……问一句,便抽几鞭子。打造这么条鞭子,不是摆着看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一定要抽得风染低头! 风染尽管痛得浑身哆嗦不止,却抿紧了唇,坚持着不吭声,只把贺月激得怒火腾腾上窜,下鞭之际,力度越使越大…… 门外的侍从护卫听见那一声声呼啸的鞭声,只觉得阵阵胆寒,阵阵肉痛。 “皇上,该上朝了。”小七在门外提醒。天色即将放亮,是上朝的时间了,这是大事,小七不得不提醒。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凋零夜 第62章凋零夜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在暴怒中喝道:“滚!”顿了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叫道:“慢着!”贺月勉力压抑住心头的怒气,想了想说道:“去,传旨,就说朕抱恙,休朝一天。要紧的事,写个奏章,朕会看。”毕竟他的江山刚刚坐稳,这贪欢淫逸的骂名,他还担不起。 小七答应着去了,这么一打岔,贺月的怒气稍稍消了一些,回复了几分理智,又吩咐道:“传太医,带上伤药,在外面候着。”回过头来,逼视着风染:“还敢不敢再想?”他为什么会被风染一次又一次的轻易拨撩起怒火?将近二十年的帝王修养都修养到哪去了? 即使肌肤被鞭子抽打出道道血痕,风染依旧未曾垂下头,身体疼痛得颤抖不已,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清平淡,只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气息很是微弱:“陛下……放了他,风染……便不会再想了。”放陆绯卿高飞,去追逐他自己的梦想和感情,他与陆绯卿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了,除了能在心里暗自想想,再无瓜葛。 “放了他?他杀了我父皇!”贺月怒道:“你也知道,谁毒了你母妃,你就要毒回来!你那么护着他,当初为什么不自己来刺杀?”就算排除掉陆绯卿落入他政敌手里,被利用的可能性,小刺客也是他的杀父仇人,所谓父仇不共戴天,他的皇兄和十几个皇弟们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呢,话说到这个份上,风染就不能想一想他的感受? 风染淡淡地陈述:“风染……本没想杀皇帝。只是被他……抢先了。风染才是罪魁祸首,愿意……替他顶罪,” “你想杀谁?” “当时的太子殿下。” 贺月一怔,随即嘴角便是一阵抽搐,如果真是风染亲自出手刺杀,他早就死成一堆白骨了,又哪里轮得到他在风染面前作威作福?从这个意义上说,陆绯卿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他。 “很好!”贺月转到风染身后,抬手又是一顿鞭子:“为什么想杀我?”他就那么恨他么?恨得想杀了他! 这用得着问吗?他为了得到他,开启了两国边界的持续战乱,逼得阴国内忧外患,濒临崩溃。也逼得他不得不舍弃皇子的身份,行江湖下作之事。 “那年在鼎山,风染便不该……从陛下身边走开。”一边承受着一鞭一鞭,鞭子抽击在赤肉上的痛楚,风染还是咬着牙坚持把话说完。 贺月停了手:“那时你愿意跟我回来?” 只听得风染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说道:“那时风染……便该杀了陛下!”他没想到那只不知死活敢打他主意的癞蛤蟆竟然是索云国太子,也没想到堂堂太子竟然是死缠烂打之辈,更没想到贺月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敢厚颜无耻地开启两国战端,荼毒无数边境百姓。本文作者:天际驱驰。独家首发。 风染确实后悔了,若当时杀了贺月,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你杀呀,现在来杀朕啊!”贺月简直被风染气炸了,一边叫着一边使劲抽击,一鞭一鞭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内力,每一鞭都深深抽进肉里。 风染知道,贺月是很在乎自己的。贺月愿意给的,自己不提,贺月也会给他。象从阴国撤军,像给他在太子府尊贵的地位,像给他锦衣玉食……可是,这些好,都不是风染想要的!贺月明明知道自己所求,却从不提一个字,风染知道贺月根本不想放过陆绯卿。作为一个男宠,身体是唯一的筹码,风染不得不放下身段去揣摸学习秘术图,去了解那些令人难堪的讨好男人的技巧,他只有把贺月服侍到食髓知味,舒服到欲罢不能的地步,才有可能求到他不得不答应放过陆绯卿。一整晚,风染的策略都是主动迎合,不断挑逗起贺月的欲望,迎合着贺月对自己的伤害,哪怕明知道会伤痛,明知道是羞辱,他也在所不辞。 风染默然无言,总算让贺月心情稍好,停下鞭打,才发现风染已经被抽得浑身鞭伤,一道一道鲜艳的血痕,就象一片片花瓣,在风染的身体上开放。只是风染的身体瑟瑟颤抖着,象开放摇曳在寒风中傲骨嶙峋的花朵。 贺月在风染身前蹲下,看着风染冷清的容颜,手指轻轻抚上风染苍白颤抖的双唇。风染喘息着,按捺下恶心,笨拙地伸出舌把贺月的指头吮进嘴里,轻轻舔舐。大约这个动作讨好了贺月,贺月放柔了一些语气,说道:“风染,你就喜欢惹我生气,不知道我生气,你会吃苦么?”说着抽出风染嘴里的手指,去解吊绑着风染的布带。他只是想给风染一个教训,虽然风染并没有求饶,但风染舔舐他手指的动作,就分明是种讨好,算是用身体动作求了饶,贺月便解了气。 风染微微侧过头,虚弱地央求道:“皇上放了……绯儿,风染便不会……再惹皇上生气了。” 风染完全不是在激怒贺月,根本就是在找死! 阴沉着脸,贺月捡起刚刚才扔下的鞭子,狠狠抽击下去,盛怒之下,鞭上附带的内力比先前又添几分:“你敢再替他求一句,朕马上把他拉出去砍了!” 风染的身子颤抖得越来越是厉害,抖得就好象是寒风中凌乱的娇艳花朵,那始终不曾垂下了头,终于渐渐无力地垂下,平淡的神色终归淡漠,已经没有什么光泽的眸子更是黯淡地半眯着。 “少跟我装死!”不过就多抽了几鞭子,他下手还分得清轻重,怎么可能几鞭子就把人抽死?贺月捏着风染的下巴,抬起他的头,却看风染嘴里不断溢出鲜血!几鞭子抽到人口吐鲜血?怎么可能?鞭子最多造成皮外伤。吐血,那是内脏受伤!虽然他鞭鞭带着内力,那只是想让风染感觉更痛,并不会伤到风染内脏。贺月直觉地觉得他又忽略了什么要紧的事,风染吐血吐得蹊跷。 贺月赶紧扔了鞭子,把风染从拔步床的挂檐上解下来。风染立即弓起身子,全身蜷缩成一团,象花朵由盛开走向凋谢,那么无力,那么倦慵,仿佛耗尽了生命的活力。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旧疾毒发 第63章旧疾毒发 作者:天际驱驰 就算风染忍气吞声地在他身下承欢,可也从来没有在自己跟前输过气势,能站着的时候,风染绝不会躺下。贺月能感受到风染那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孤傲清贵的气息,和桀骜不驯的气性,这也是风染深深吸引他的地方。可是现在风染竟然倒在拔步床的围廊上,颤抖着蜷紧了身子,无助而凄凉,贺月便觉得有些不妙。 贺月赶紧抱起风染问:“怎么了?”被鞭打过的肌肤触手滚烫,手脚却是一片冰冷,象风染这等修习过高深武功的人,都不能控制身体地颤抖着,绝对不是小毛病:“是痛么?哪里痛?”他问的痛,不是指鞭伤,他知道风染一定能承受鞭伤之痛,那又是什么原因令风染如此痛楚? 风染闭着眼,黝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风染玉石一般淡漠的脸庞上,沾染得脸庞也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浴水还是汗水。只听风染轻轻说道:“旧疾发了……怕是不能……把皇上服侍到……满意了……”冷清的音色,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陛下看在……风染尽力的份上……放过绯儿吧。”从嘴里溢出的鲜血滴到贺月的乳白中衣上,一点一点如红梅盛放,煞是凄美。 “旧疾?”贺月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只知道既然有病,就应该就医,一边给风染穿上亵衣,一边叫道:“太医,快进来。”他还记得那个从四品的内医正曾说过的话。至于风染如此艰难才说完的后半句话,贺月很自觉地忽略掉了。 太医老早就被传唤在寝宫外候着了,早就听见寝宫里不断传出鞭子呼啸声,已经紧张得一头的汗,战兢兢的,如临大敌,随时整装待发。一听见皇帝的传唤,一头就冲了进去。他刚冲进寝宫不到五步,便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威压,忍着痛楚,森然叱道:“滚!出!去!” 不等太医反应过来,贺月说道:“出去!”尽管他并不明白风染为什么这么难受还是要忍着不肯就医,但贺月还是很自然地顺了风染的意思,然后抱紧了风染问道:“染儿?” “无碍……歇歇……便好……”风染的声音极轻,好象随时都会断绝。他如此羞辱难堪的模样,岂容他人窥视?再说,他身上的体毒,便是玄武真人也深感无力,又岂是一个小小太医所能医治的?更何况,他的身子让贺月糟蹋也就罢了,又岂能容忍被一个小太医看了去?还要用那恶心的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贺月小心地给风染穿上亵衣,风染很配合顺从。如果不是风染气息微弱得好象随时会断绝,这应该是两个人间少有的温馨而合谐的场面。 虽然贺月毫不留情地糟蹋了自己,但贺月从来不在侍从宫人面前羞辱他,相反,还非常维持他的颜面,从来不让侍从宫人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正因为知道贺月其实还算维护自己颜面的,所以风染才会故意脱了衣服来气贺月。 撒气只能气到在乎自己的人。 从贺月在百忙中时不时地抽出时间来看望自己,闹出点什么事情,贺月总是火急火燎地亲自跑来解决,风染就知道贺月在乎自己这个玩物,这也让他对于能够求得贺月放过陆绯卿多了几分指望。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从刚才自己出口相求而贺月完全无视时知道,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幸好风染的衣袍只撕掉了外裳,亵衣中衣,里裤中裤都还完好,穿上后,便遮住了满身的伤痕和难堪。 在风染凝练出了毒内丹后,就渐渐控制住了体毒,时隔五年,当他把毒内丹传给陆绯卿后,只过了十二个时辰,被压制的体毒便开始爆发反扑,来势汹汹。曾经用内力筑起的堤防,已经在内力尽失时倒塌,风染只能任由体毒在身体里肆虐,荼毒自己的五脏六腑,毫无抵抗之力。 月白色的中衣映衬得风染的脸色更加的惨淡,嘴角不断地溢出血,滴在中衣上,触目惊心。 贺月轻轻把风染抱上床,扯过锦被替风染盖上,问:“怎么才能好些?” 风染只是在贺月怀里蜷紧了身子颤抖着,什么话都不说。贺月再次提议:“染儿,还是叫太医进来看看吧?” 人越来越是虚弱,气息渐渐地微弱了下去,风染紧紧地蜷着身子,苍白的双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却竭力压抑着不呻吟出来:“皇上……月哥……放过绯儿……求你……放过绯儿……我以后便……死心塌地了。”再怎么艰难,风染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风染第一次主动叫他“月哥”,第一次开口说出“求”字,是为了替陆绯卿求情。贺月冷声道:“朕不会饶他!”他终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不会饶过陆绯卿,他要他死了这条心。 风染无声地张合着颤抖的嘴,血从唇角一点一点滴下,眸子一片暗淡,良久,风染才挣扎着侧开了头,轻轻道:“如此,甚好。” 看见风染这个样子,贺月觉得既愤怒又心痛得难受,他喜欢的人,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人在身边,心在天涯。“甚好?”杀了陆绯卿还甚好?有什么好的?贺月心念一动,又急又痛又,喝问道:“风染,你想用死来要挟朕?” “绯儿……怕孤单,我陪他……一起走。”断断续续的语气,透出说不尽的温柔和宠爱,跟先前冷清冰凉的口吻大不相同。 风染确实没有拿死亡要挟贺月的意思,知道贺月说不饶,便不会饶,贺月是那种打定了主意便铁石心肠的人。他甚至有些感谢贺月那么明明白白地把赌局的结果提前告诉了他,没有让他一直到死都拼命去争取那根本没有的希望。 赌输了,便认输。 看着怀中人的气息越来越是微弱,贺月虽然气恼,却也不得不先按下怒气说道:“风染,叫太医来看看?” “我答应……属于你,便只属于你,不要让其他人……碰我!”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转机 第64章转机 作者:天际驱驰 对病人而言,太医是救星。贺月不得不劝道:“太医不是其他人,叫他拿巾子垫着手,不碰着你好了。” 风染抿紧了唇,恍若未闻,只慢慢挣扎着爬出贺月的怀抱,蜷进被窝里:“我想……歇歇,你……出去吧。”风染竟然想把皇帝赶出自己的寝宫?!这天下,怕只有风染才做得出来,那么淡淡地道来,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理所当然。 既然已经输了,他就不必再谦卑地自称“风染”,也不必恭敬地称贺月为“皇上”“陛下”了。他是皇子,不管有没有舍弃皇子的身份,他都是阴国皇子,不是索云国皇帝的臣或民,他从不向贺月称“臣”或“草民”。是皇子自有皇子的胆量、气度和魄力,这天下没什么人是他不敢藐视的,也没有人是他不敢叫板的! 贺月气息一窒:“你怪我,本没打算放过那刺客,还将你留下?”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做很不厚道,可他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从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的。 良久,风染淡漠的声音才从被子下飘出来:“已经……无所谓了。”他确实低估了贺月的定力,以为贺月对自己图谋已久,只要自己讨得贺月的欢心,便能求得贺月放人。他对贺月虽有怨怼,终是自己自投罗网的,所以,他不怪贺月糟塌了自己,一切是自己愿意去承受的。他是在赌博,不过赌输了。 能够与陆绯卿黄泉作伴,阴世同行,如此,甚好。 风染本来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希望能熬过体毒的报复性发作,希望能陪陆绯卿走过最后一程,不让他的绯儿孤单伤心,然后自己再上路。只是越来越冷冰的身子,渐渐冰冷了风染的希望,终究逃不过注定的命数,他再怎么拉紧了被子,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旁边那个男人身上只有温度。那把自己伤到体无完肤的灼热温度,却丝毫不能给他温暖的感觉。 还没有泡澡之前,风染就感觉到他的体毒在发作了,他想忍一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是体毒在被压制了五年之后的首次反扑,发作得格外猛烈,他终是坚持不过去。 风染的身体在失去了毒内丹的压制后,承受了连番的不要命一样的“练功”摧残,破晓时分又遭受到带着内力的鞭子抽击,贺月的内力便象导火索一样,引得体毒在经络穴脉里肆虐,再加上五脏六腑受到的荼毒,便得风染的身体象雪崩一样,在一夜之间就垮掉了。 这样也好,省得他自己下手毁掉自己,总归会有些心痛。 痛楚渐渐消失,意识慢慢模糊。风染想:希望下一次醒来,能看到陆绯卿就好好睡在身边,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一定要守好他,不给他对任何女子倾心的机会。 看着风染慢慢从自己怀里爬出去,然后慢慢埋进锦被里,只剩下一绺青丝慵懒地散落在枕上,贺月只觉得有种痛,渐渐在心间溢出来,不是很痛,但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钝痛和悲伤一起慢慢弥漫了他胸臆。 贺月从小便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几乎不花什么力气便能得到。风染是他真正花力气去捕捉的人,那张扬不羁的气质,桀骜不驯的个性令他心醉神驰,他那么想拥有他,想他留在自己身边! 与风染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中,贺月都感受着风染从骨子里浸润出来的桀骜个性。尽管被化去了内力,尽管任他予取予求,但都只是表面的顺从,实则棉里藏针地一再伤他于无形。这就是风染,当年令他迷醉的那个人。 风染越是疏离不驯,贺月越是不能放手。 “风染!”贺月一伸手,把风染连同锦被一起抱进怀里:“留在我身边。”风染什么都没说,黯淡无神的眼睛,茫然而散乱地看向空洞,贺月几乎能感受到风染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可是:风染拒绝求医! 贺月拉下锦被,看见风染埋在被子里全无血色的玉色脸庞上沾染着血污,鲜血还在从嘴里不断溢出,滴落在锦被上,朵朵盛开。 贺月低下头,把风染脸上唇上的血渍一点点舔去,那甜腥的味道,无比的苦涩,苦涩得令他无措无助。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珍惜别人,也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挽留别人,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说出“留在我身边”这种带着哀恳的话,是他所能想得到的挽留语言。 风染艰难地微微张开唇,松开牙关,等待着迎接贺月唇舌的侵入和掠夺。不过贺月只是舔去了他唇上和牙上的血,便没有了动作,听见贺月说道:“风染,留下来?怎么样你才肯留下来?” 意识开始模糊,风染忘了贺月已经告诉过他不会饶过陆绯卿,断断续续地求道:“皇上……还想……对风染……做什么……尽管做……风染还……支撑得住……求陛下……饶过绯儿……”用淡漠的语气说着锥心剔骨的话,让贺月听着,痛彻心扉,他脱口说道:“染儿,只要你活下去,我就饶了那个刺客!” 风染好象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求着:“……陛下让风染……做什么都好……” “风染,风染!你活下去,朕就饶了那个刺客!”贺月又气又急,又痛又怜地在风染耳边大吼。 风染呆了一会,仿佛才想明白了贺月在说什么,眸子里像回光返照一般闪过几许神采,涣散地看向贺月的方面,兀自不信地问:“真的?” “朕一言九鼎!只要你能活下去,朕就饶了小刺客。” 这句话,象清晨的阳光,如梦幻一般洒落在风染经历了长长黑夜,渐渐冷却的心上,终于带来了一丝暖意。 寝宫外,天早已经大亮了。 风染良久才说道:“绯卿可以帮我疗伤……” 贺月暗恨,他早就应该想到!陆绯卿跟风染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又是药童,对风染的旧疾应该非常了解,不失为救命人选。 “来人,去地牢,把那个刺客带来!” “是。”侍从在门外大声答应,然后又很不肯定地请示:“皇上,是带到寝宫来?” “快去!”贺月大不耐烦,生怕陆绯卿来晚了,风染便支撑不住,一声怒吼,把侍从喝了出去。 终究,侍卫不敢真把陆绯卿直接从地牢带到寝宫,还是给陆绯卿稍略的整理了一下,先把两个月没梳理过的蓬乱头发给拢了拢束扎在一起,抹拭了一下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及脓液,换了一身还算完整的囚衣,然后才把陆绯卿押到太子府寝宫。 只是这一番粗略清理,把陆绯卿折腾个半死,直到像条狗一样被摔在寝宫的地上。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杀心起 第65章杀心起 作者:天际驱驰 就算隔了二十余步的距离,贺月也闻到了陆绯卿身上散出来的腐朽腥臭味,中人欲呕,幸好他还没进早膳。“你是陆……?”后面半句就被薰了回去。 陆绯卿刚被下到天牢时,贺月曾去看过,那时候的陆绯卿虽然已经被刑讯过了,看起来仍然象个稚气的少年,清澈的眼眸,圆润的脸蛋,浑身的活力。两个月不到,陆绯卿枯稿的身形散着恶臭,黯淡的眸子盛着绝望,瘦削的双颊深深凹陷进颧骨里。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是陆绯卿,贺月根本就认不出来了。他还特意关照过,叫狱卒照顾陆绯卿,怎么被“关照”成这个样子? 贺月话说到一半,赶紧改口:“……带下去清洗干净!”自己都被薰得受不了,更别提有洁癖的风染了。 看见陆绯卿,风染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一些。风染知道陆绯卿在地牢里的样子,看见陆绯卿被带进来时的样子,就知道已经被清理折腾过一番了,以陆绯卿的身体,若是要“清洗干净”,只怕命都要洗掉。倚在贺月怀里,奄奄一息地说道:“皇上……无碍的……把镣铐去了……给我驱毒。” “师哥!”陆绯卿外伤虽重,但接收了毒内丹后,气息明显转强,虽则行动不便,但眼光还在,看见风染被贺月搂在怀里,心头一阵酸痛,知道自己所猜想的是真的,风染果然做了贺月的男宠。而且看风染气息微弱,唇角噙血的模样,不知道被折磨得多惨!他知道风染是为了自己才愿意上贺月的床,但他不愿意呀,那是他师哥啊!是他从小便小心翼翼呵护爱惜的人,竟被别人如此糟蹋蹂躏,他心中的不舍与疼惜,比风染更甚! 他做不到如风染这般的待风染,但他宁愿死,也不愿意风染这般为他付出! 陆绯卿只叫了一声,便垂头不语了。他不是小孩子了,经过昨夜,他已经不会再任意妄为了。既然风染已经为他如此付出了,他绝不能让风染的付出落空!他不能对不起风染的付出。 驱毒?贺月忍住臭气问:“你身上有毒?什么时候的事?”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还是说,那毒药是风染给自己准备下的?他是想跟风染一晌贪欢,虽然最后变成了他单方面的享受和发泄,但他下手很有分寸,并没有真正伤到风染。风染忽然间气息微弱得好象随时会断气,他就觉得事有蹊跷,果然有蹊跷! 风染的心肝玲珑剔透,一听贺月的问话就猜到了贺月的猜疑。他本不想分辩,但放不放人终究还是贺月说了算,知道上位者最痛恨的就是被欺瞒,只得澄清道:“自小……便……” 见风染说话如此费劲,陆绯卿接口道:“师哥生出来身上就有毒,所以才找玄武真人求医。” “生出来就有毒?”天赋异廪也不是这么赋的啊! “母妃……怀我……时……” 风染话未说完,贺月便了然了,轻轻“哦”了一声,他怎么忘了,暗部曾禀告过他,风染生出来就带着体毒,所以才会到玄武山上求医,一医八年。在娘胎里被下毒,贺月完全不能想象这其中的痛苦,只是觉得有些心酸心疼,搂着风染的胳膊紧了紧,又问:“玄武真人没给解毒?”这次他直接问陆绯卿。 “先生解不了,一直是用内力压制着。” 贺月的胳膊再次紧了紧:“我化你内力时,你怎么不说?” “多年未曾……发作,以为……无碍的。”当时是因为还有毒内丹可以压制毒性,所以无碍。 “什么是有碍的?”贺月真不知道风染还会在乎什么?就算当自己说不会放过陆绯卿时,风染的回答也是“亦好”。若说除死无大事,可风染对待死亡,态度也是极其淡薄的。 风染没有回答,只在贺月怀里喘息了一会,说道:“皇上……让……绯卿……”既然有希望求得贺月放过陆绯卿,他还是恢复了对贺月的尊称。他答应过再不叫“绯儿”,便只能叫“绯卿”。在他心里,不过只是一个称呼,什么都不代表。 “用内力驱毒?朕也会。”贺月实在不想让满身肮脏的陆绯卿碰触风染。 “师哥练的功法,是先生独创。”陆绯卿有些自豪:“这天底下,只有我跟师哥会。” 内力也会因功法不同分为很多种,性质各有不同,冒然用自己的内力给不了解对方功法的人疗伤,要冒很大风险,贺月也不敢逞强,只是对陆绯卿有点奇怪:“既然是用内力压制毒性,你应该也喝过化功散。为什么你还有内力?” 陆绯卿看着风染,没敢答话。他现在是没内力,但是风染把毒内丹传给了他,假以时日,他很快就可以练出一身能与风染全盛时媲美的深厚内力。然而,陆绯卿不像风染,本身并没有体毒,毒内丹少了体毒的滋养,陆绯卿的内力练成之后,只会一天天衰退。本文作者:天际驱驰。独家首发。 难道陆绯卿真有还有内力?想到此处,贺月只觉得这些江湖人实在太可怕了!自己距离陆绯卿不过才十几步的距离,陆绯卿该不会暴起发难吧?正想叫人,风染好似知道他的想法,说道:“皇上……我跟绯卿……练的是双修……” “双修?”贺月一时没回过神来。 “师哥须得跟我用双修功法运使独门抑毒法门才能压住毒性。”陆绯卿虽是恨极厌极了贺月,但为了赶紧给风染运功驱毒,连忙给贺月解释。 贺月终于醒悟过来:“你们两个,竟然练的是双修功法?!”风染练的,竟是这么邪恶淫秽的功法!怪不得风染不要命的想救陆绯卿! 自己心目中那清高桀骜,冷淡出尘的孤傲男子,以后会变成个男女通吃,吸人精血以保自己青春永驻的淫秽恶魔? 贺月又是愤怒,又是气恼,更多的是心痛心伤,他想:与其让风染将来变成色中恶魔,落得身败名裂,围剿至死的下场,还不如让风染现在就毒发死了的好!至少死得干净!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若逃,两人皆杀 第66章若逃,两人皆杀 作者:天际驱驰 就算明知道风染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在顺从的表象下随时准备抓住自己的把柄反戈一击,就算风染一再气得自己失仪失态,几欲抓狂,贺月也只想着怎么教训风染,却从未动过念头要风染死。一想到要让风染就此死掉,贺月心头又大痛起来。 风染现在还什么都没做过,他怎么舍得让风染就此死掉?也许,风染会练这么淫邪的功夫,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也许,风染另有法子,可以不被功法所逼,变为色中恶魔呢?一切都还是未知,谁能料定以后的事呢? 贺月又想:玄武真人好歹也是算是有道之士,怎么会教风染练这么邪门的功夫?玄武真人应该没有必要故意陷害他的病人吧?想到这里,贺月疑窦丛生:玄武真人为什么要教风染如此邪恶的功夫?这里面不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吧? 感觉到风染在自己怀里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耳畔,风染的气息也越来越弱,不能再拖延了。贺月当下便叫人来给陆绯卿把镣铐解了。想:还是先把风染为什么会练双修功法的事问清楚了再说,风染若是露出一点想要走那邪路的苗头,自己说什么也要抢先杀了风染! 看着陆绯卿一身血污脓液,臭气薰天地爬上自己的龙床,从自己怀里接过风染,在风染的月白中衣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污渍,贺月感觉得这过程简直惨不忍睹。倒是风染,对那一身的臭气血污,没有半分嫌弃,对自己重回陆绯卿怀抱也没有半分欣喜,只是淡淡的。 扶着风染坐好,陆绯卿便看见了风染手腕上的红色瘀痕,一惊,一把抓住风染的手,捋起衣袖,那被捆绑勒出来的道道瘀痕,和被鞭子抽打出来的腥红印痕,赫然在目,触目惊心,抓起风染另一手一看,也是一道道的伤痕,陆绯卿心头一阵悲怆和愤怒,心痛得似要滴血一般!他那么小心呵护的师哥,不但被人糟塌,还是被捆起来鞭打蹂躏的!他轻轻叫道:“师哥。”抬手往风染衣领伸去,想查看风染身上的伤痕,同时低低地问:“那狗皇帝怎么你了?” 风染艰难地回手攥紧了衣领,垂下眼眸,微弱的呼吸有几分急促:“绯卿!别看……,别让我……难堪……” 风染不在乎在贺月面前受辱难堪,可以在贺月面前保持平淡从容的姿态,只因为他不在乎贺月怎么看待他。但是陆绯卿是他最在乎的人,他在乎陆绯卿的感受,也想在陆绯卿心目中保持美好的形象,更在乎陆绯卿对自己的看法。他不想自己的伤落在陆绯卿眼里而被看轻。 “陆绯卿!朕是叫你来治病的!”陆绯卿一爬上他的床,从他怀里接过风染,贺月就飞快地逃下了床。他想不通,陆绯卿脏得他都嫌弃,风染为什么可以毫不介意?对陆绯卿的动手动脚,风染非但不以为意,还温容相向。风染对他,和对陆绯卿的态度真是差得天上地下,只把贺月气得又嫉又恨,又怒又忿。 陆绯卿则毫不掩饰地对贺月怒目:“你竟然这么伤他!” “绯卿,要叫……陛下。”只要还有希望,风染便不想太得罪贺月,保持尊称还是必要的,风染抢在贺月发火前赶紧顺毛,然后轻轻抓住陆绯卿的手握住:“皇上……答应,只要你……救得了我……便饶过你……来,帮我练功。” 弑君大罪,就算贺月登基大赦天下,陆绯卿也不在被赦之列。风染一直求的只是能够饶过陆绯卿,而非放过,所谓饶过,只是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偷梁换柱保下陆绯卿的命。看在朝中重臣受陆绯卿刺杀案牵连而或贬或死的大臣们的份上,陆绯卿在名义上是必须被处决的,罪在不赦。 陆绯卿也不再多说,赶紧跟风染四掌相抵,展开双修双练功法。他身上的内力并不多,也全靠毒内丹支撑,当他把那一丝微弱的内力传送进风染体内,在风染经络间一运行,又不由咬牙:“狗皇帝!明知道师哥没有内力,还用内力伤师哥!” 虽然整个寝宫都被陆绯卿薰得很难闻,但贺月并没有离开,忍着难闻之极的腐臭气味,坐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风染。贺月一边盯着风染,一边暗暗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陆绯卿从风染身边撬走,换成自己? 看到风染的脸色有所回复,气息较之前明显平稳增强之后,贺月才松了口气,吩咐道:“来人,风公子或这位陆……公子不管有任何要求,皆可满足!若是试图逃走……”贺月森然的语气带着森森寒意:“不管是一人逃还是两人逃,两人皆杀!”这句话,尽管没有人回答,但寝宫内外,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 风染的毒伤,来势汹汹,陆绯卿几乎不眠不休地用微弱的内力帮风染驱毒洗髓,风染内力全无,伤势比之在玄武山上走火入魔更重,驱毒复原也更是困难。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睡以外,陆绯卿拼尽了全力,终于在第三天才勉强止住了风染内伤毒伤继续恶化的趋势。也亏得有风染的毒内丹支撑着陆绯卿,不然陆绯卿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当陆绯卿睡着时,风染并没有睡,强撑着身体,向太医讨来伤药,亲手一点一点打理清洗调养将息陆绯卿的伤口和身体,只在倦极了,才会闭上眼在躺榻上眯一会儿。不管生或死,这都是他与陆绯卿相处的最后时光,他格外珍惜。 既然有贺月下令,满足两个人的一切要求,风染便一点也不客气,把太子府的人喝来唤去,那颐指气使的气魄,就叫人不敢违拗。几天时间,陆绯卿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样子也从囚犯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模样,只是因伤口太多,不能洗浴,身上仍旧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腐朽的味道。而风染的体毒却反反复复,常常咯血。 陆绯卿跟风染一样,都被化功散化去了内力,光靠毒内丹那一丝微弱的内力压制两个人体内的毒,显得左支右绌。两个人一起,又一次从头开始修练双修功法。所谓万事开头难,把内力从无练到有,是最难的一关。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死不放手 第67章死不放手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天生带毒,不可根除,只能用内力强行压制。 当初在练了玄武真人针对体毒自创的抑毒洗髓功法后,很快压制住了毒性,也使得风染内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然而,压制越强,反弹越强,不过一年时间,风染的内力在达到一个相对高度之后就被压制的体毒反噬而全瘫。 玄武真人深自反省之后,觉得抑毒之后,还应引毒,因此又教导风染把积累在身体里的毒性凝练成毒内丹。 要把无形无质的内力,凝练成内丹,是极其艰难的事,也需要要极其深厚的内力,本来凭风染自身的内力也还远远达不到能够凝虚成实,练制出内丹的高度。但有了体毒这个介于有形有质与无形无质之间的东西,风染尝试着很顺利地凝练出了毒内丹。 练出毒内丹之后,风染不但完全控制住了体毒,而且还能化体毒为内力,不断增焙自己的内力达到当世罕逢敌手的地步。 当风染把毒内丹传给陆绯卿后,自身又被化去了内力,他的体毒便失了压制发作起来。好在风染的体毒一直被吸收转化练进毒内丹里,体内的毒性并没有什么积累,被猛然反噬,情况却比上次被体毒反噬时好得多,并没有瘫掉。不过因为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在免受毒性侵蚀五年后,再次遭受体毒的侵蚀荼毒,一时难以适应承受,因此才会不断咯血。陆绯卿的能力也只是把微弱的内力引到风染体内,稍稍抑制体毒向身体继续渗透侵蚀而已,因此风染一直时断时续地咯着血。 陆绯卿的情况跟风染不同,他的身体并没有毒,只是接受了毒内丹,就相当于接收了风染十多年慢慢积累起来的体毒,他若天天修练祛毒洗髓功法,倒也不怕毒发。他本想把毒内丹送还给风染,却是无能为力。他的毒内丹本是在风染的帮助下才能勉强凝虚成实,现在他要靠自己的功力将毒内丹再化实为虚,并送回风染体内,就显得他的功力太浅了,根本化不动毒内丹。 第一次修练双修功法,陆绯卿身上无毒,他只需要一心一意把内力度进风染体里,帮助风染行功运气即可。这一次,两个人身体都有毒素,不能象以前那种,两人共同运功使力帮助风染抑毒引毒,都需要兼顾自己体内的毒素。若不兼顾,便会有一人毒发。两个人这番练功加倍的缓慢艰难,似这般缓慢地拖延下去,早晚会把陆绯卿累垮,可是,时间和事态都容不得他们慢慢修练,这使得他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唯一比较让风染心慰的是,经过几天的调养,又叫太医来给陆绯卿看了伤,妥贴地处理了伤口,陆绯卿身上的伤有了很大好转。再加上饮食方面吃得又营养,陆绯卿很快摆脱了奄奄一息的脆弱样子,气息渐渐强健起来,脸色也慢慢好转。 风染不会指望贺月就此把他们两个人丢在太子府里逍遥自在,他必须想办法破局。虽然明面上风染还是太子府的总掌事,谁也不敢得罪风染,但风染知道所有的侍从和侍卫们无时无刻不监视着自己和陆绯卿,并把两个人的一言一行仔仔细细禀告给贺月,因此,风染很少说话,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只是有时会淡淡地看着陆绯卿,任思絮飞扬。 除了练功,清洗伤口和擦拭身体外,风染都离着陆绯卿远远的。 “绯卿,吃饭了。” “师哥,一起吃。”虽说仍旧象以前那般同桌吃饭,但都隔着桌子,除了碗筷声,谁也不说话。同样都是满腹的话要说,一个是不敢说,一个是不知道怎么说。本文作者:天际驱驰。独家首发。 陆绯卿身上伤口太多,正在调养下慢慢愈合,并不适合洗浴。便是适合洗浴,风染也不会再跟陆绯卿同浴,不想陆绯卿看见自己永远洗不干净的身体和身体上令人难堪的伤。 龙床被陆绯卿独占,风染倦了便在躺榻上睡睡。虽然太子府房间很多,但风染愿意睡在陆绯卿身边,觉得安心,也喜欢陆绯卿睡在自己身边,觉得满足,就算不在一张床上,也在一个房间中。 躺榻就是让人躺在上面稍事休息用的,只有一个身位的宽度,躺在上面,连翻个身都难。再说,还是贺月躺过的!风染便叫侍从换了张围床用。 “师哥,这床大得很,干什么不一起睡?”看着侍从又放一张床进来,陆绯卿有些抱怨。 一则,那床是贺月睡过的,二则,风染怎么可能在贺月的床上跟陆绯卿同床共枕?三则,一切都在贺月的眼皮下,风染不想激怒贺月。风染唇一抿,转头看向窗外。初春时节,阳光明媚,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彼时,风染刚满十九岁,在生机盎然的春天中,心已荒芜。 “不管是一人逃还是两人逃,两人皆杀!”这是贺月离开时留下的话。别人不明白贺月话里隐含的意思,但风染明白。皇宫距离太子府并不远,如果贺月只是在皇宫,必定会及时收到消息,并且会亲自指挥抓捕。基本上,但凡跟自己沾边的事,贺月多半会亲力亲为。那句话,一则是警告,二则是放权。放权就意味着贺月不可能及时收到消息并亲自抓捕,所以要事先下达必杀令。在都城,没有人能阻碍贺月的行动,风染想来想去,唯一能让贺月不能亲力亲为,需要事先放权的理由只有一个:贺月不在皇宫,也不在都城成化城里。 贺月不在都城,会去哪里?风染猜不到,也没有兴趣去猜,他只是在猜贺月的耐性:贺月能把自己跟陆绯卿丢在一起几天? 虽然贺月从来没有正面查问过自己跟陆绯卿的关系,但从贺月禁止自己再叫“绯儿”看得出来,贺月其实已经猜到了自己跟陆绯卿的关系,他便放心把自己跟陆绯卿丢在一起? 风染微微扬着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辰。他也知道,贺月那句话更深层的意思:贺月宁愿杀了自己,也不愿意放自己离开。同样,贺月也不打算放过陆绯卿,那是他的杀父仇人。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居心不良的初吻 第68章居心不良的初吻 作者:天际驱驰 “师哥?”陆绯卿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风染凝望着自己,有些羞涩地一笑。 风染眸子一黯,转过头,淡淡道:“绯卿,吃饭了。” 窗外天色已经黑尽,又一个夜晚来临。 “师哥,一起吃。”陆绯卿已经对时间没有概念了,他只知道努力地替风染驱毒,努力地陪着风染双修双练,一直到筋疲力尽地睡去,醒来后继续,完全顾不上分辩什么昼夜晨昏。 风染叫侍从排上饭菜,便跟陆绯卿一道默默地吃饭。菜色一律精致而清淡,全是易嚼易消化的食物。陆绯卿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囚禁,肠胃虚弱得很,饮食也需要慢慢恢复调理。这已是贺月离开的第九天,两个人的饮食也已经从只吃流食恢复到食用一些清淡果蔬的程度。 吃完了,等侍从把东西撤下去,陆绯卿走向龙床,说道:“师哥,快来。”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睡了多久,怕风染身体里的毒性控制不住,不敢多担耽时间,吃完饭就准备赶着练功。 风染走过去,一把搂住陆绯卿的腰,将他拉向自己怀抱。 “师哥?”陆绯卿有些诧异,但并没有挣扎,任由风染把自己抱进怀里。他转头看向风染,风染的脸颊就在他眼前,然后,他听见风染轻轻叫他:“绯儿……”风染薄薄的唇,带着微微的轻颤,轻轻印在自己唇上,鼻子里的气息,轻轻喷到自己脸颊上的伤口上,感觉有些微微灼热。 虽然早已经被贺月亲过嘴,他也有过回应,但风染从不认为那是自己的吻,他只是任由贺月掠夺自己而已。 当他的唇,印在陆绯卿唇上,风染的心都止不住地轻颤起来。他从陆绯卿唇上尝到的是甜蜜,酸涩,醉人和沉沦。跟应付贺月的掠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才是他的初吻,纯真而洁净,也充满着爱恋与眷慕。他喜欢这个稚嫩清纯,满怀赤子之心的少年,他们已经在一起相依相扶了十余年,他对他的感情,早已经沉淀成了一种类似亲情的感情,陆绯卿在他心中占据着无人可及的地位,他甘愿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哪怕不能相守,不能相恋,不能长久,他也想他平安,想他幸福。 然后,风染听见寝宫外从不同方向传来离开的脚步声,是赶着向贺月禀报自己的非礼举动吧?不知道贺月会不会一怒之下冲到太子府找自己兴师问罪。 虽然陆绯卿和风染的关系一直很亲密,但也从来没有如此亲昵过。陆绯卿虽然单纯,但也知道这种动作绝不是正常兄弟间的动作。他的师哥竟然吻了他!陆绯卿身上的血直冲头顶,脸涨得通红,大脑里轰隆隆地炸响,雷电大作,把他的脑子劈成了乱麻。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师……嗯……哥……唔……” 陆绯卿一张嘴说话,风染的舌很轻易地探进了陆绯卿牙关,一路微微颤抖着,在陆绯卿嘴里摸索着他的舌。 陆绯卿完全不能理解风染的行动,舌头一硬,把风染的舌往外一顶,便想闭嘴。不想风染的舌并没有退出去,陆绯卿慌张闭嘴,一下子重重咬在风染的舌上,直咬得风染轻轻一“哼”。陆绯卿赶紧松嘴,忙问:“咬到你了?” 风染极低声地在陆绯卿耳畔说道:“没事,准备跑路。” “啊?”陆绯卿的头脑里仍旧是一团乱麻,完全不明白逃跑跟亲嘴有什么联系?再说,他们是兄弟,能够亲嘴吗? 风染趁着陆绯卿一“啊”之际张开了嘴,再次覆上陆绯卿的唇,舌很灵活地探了进去。风染舌上的血,在两个人嘴里流淌。 风染的舌头触到陆绯卿的舌头时,陆绯卿象受到了惊吓,舌头飞快地在嘴里打转乱窜,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他一直很信任风染,也很听风染的话,尽管风染现在带给他心惊肉跳的感觉,他仍旧没有抗拒,只是躲闪。 风染伸手捧住陆绯卿的后脑勺,止住他后倾的趋势,他的舌轻轻地跟陆绯卿的舌缠绕着,厮恋着,吮吸着…… 销魂,当此际! 陆绯卿的惶恐不安,并没有阻止风染假公济私地大占便宜。反正以后,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现在亲他一下,抱一抱他,多给自己留一些念想,有什么关系呢?亲着亲着,沉睡在风染身体里的渴望渐渐抬头,越来越强烈,清澈的眼眸变得迷朦狂乱。风染有种冲动,想不顾一切,象贺月占有自己那样,去占有陆绯卿,然后强行把陆绯卿留在自己身边,跟他厮守在一起。 嘴上亲吻着,风染便伸手去脱陆绯卿的衣服。陆绯卿的头脑虽是早就空白成一片,本能却做出了反应,他用手使劲推风染,想从风染的怀里挣开,头也使劲后仰,想脱出风染唇舌羁绊。陆绯卿本来就生得人高马大,虽比风染小一岁,身高和身量都比风染高阔,忽然发力,顿时就把风染推开了几步,赤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师、师哥?你、你、你不是我师哥!”这是他师哥么?他的师哥怎么会对他做这样的事?又是亲嘴,又是脱衣服的,再笨的人也猜得到风染接下来想干什么,何况陆绯卿并不笨,只是心思单纯。 “你不是我师哥!”这样严厉的指责,如当头棒喝,把风染从欲念中警醒:他要是真对陆绯卿做出那样的事,跟禽兽何异?跟贺月何异?风染一退即上,再次抱住陆绯卿,极低声地在陆绯卿耳畔说道:“绯儿……对不起,但是,你要相信我……嗯?” 陆绯卿听风染言语如常,分明就是跟他相亲相爱的师哥啊,就象从前一样,很习惯地选择了相信他的师哥,轻轻抬手抱住风染,用动作回答了风染。陆绯卿这九天除了吃饭睡觉,拉屎拉尿外,全心全意地投入双修双练中,盼望能尽快把被化掉的功力再练出来,好控制住两个人身上的体毒。他对太子寝宫的局势虽不闻不问,但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一些,知道自己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中,不可轻举妄动。风染的行为忽然变得这么奇怪,只有一个可能,便是要带着他逃跑。至于风染为什么又是亲他,又脱他衣服,也许有风染的用意,他应该全心相信风染才是!风染是他喊了十余年的师哥! 后面,风染再亲上来时,陆绯卿便没有躲避,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风染,脸涨红得似要滴血一般,张着嘴随风染吮吻。这一点,跟风染张着嘴任由贺月掠夺,倒是异曲同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出其不意的亲热 第69章出其不意的亲热 作者:天际驱驰 当风染再次去解陆绯卿衣带时,陆绯卿便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半推半拒地把外裳脱了。风染把自己的外裳也脱了,便扯着陆绯卿倒在龙床上,一边拉过被子盖住两人,一边放下了拔步床的双重帐幔。 所有隐身在暗处监视着寝宫动静的侍从侍卫们,在不同的角度隐隐可以看见帐幔里的锦被起起伏伏,抖成一团,可以想象,锦被里的两个人正准备“大干快上”,正在解除身上的束缚。少顷,风染只穿着亵衣爬出了锦被,掀起帐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使劲掷了出去,内力虽失,准头尚在,寝宫的灯蜡烛火一只只被打熄,一直灯火辉煌,昼夜不熄的太子寝宫,骤然陷入黑暗中。偏生黑暗得并不宁静,时不时在黑暗中听到太子寝宫里传出一两声隐约的喘息,和低低的呻吟。 男宠竟然敢背着皇帝偷腥!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件!然而风染不是一般的男宠,贺月亲口宣布过,太子府由风染执掌,风染在名义上,是太子府里最尊贵的掌权人。大家明明看见风染公然偷腥,愣是没人敢冲进去现场捉奸。 上次“捉奸”,是由贺月亲自主持的。眼下贺月不在,谁敢捉奸?太子府一干人等,全是风染的手下,谁敢去捉自己顶头上司的奸?这奸捉了,自己不一定能落个好,搞不好,还成了自己的不是。然而,这奸如果不捉,眼睁睁看着皇帝的男宠公然偷腥,只怕太子府上下没人逃得过干系!太子府一干掌事们,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这奸,捉也不是,不捉也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从铁羽军调来太子府巡查的护卫们,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太子府的安全,捉奸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因此全都很有默契地谁也不吱声。 当锦被盖到身上后,风染轻轻紧拥了陆绯卿一下,又一下,脑海里牢牢印刻下陆绯卿在自己怀抱里的感觉,虽不舍,终是放开了。然后在床上一阵掏摸,递给陆绯卿一包衣服:“穿上。快!” “什么衣服?”凤梦大陆各种阶层的人穿各种不同式样质地的衣服,知道是什么式样的衣服,在漆黑一团的被子里,才比较好穿。 “侍卫服。” “偷的?”陆绯卿开始摸索着穿衣服。 风染自己则脱了中衣,探身出去打熄火烛,故意让所有监视自己的人都看见自己只穿着亵衣的样子,证实所有人的猜想。 就算并没有跟陆绯卿发生什么事,但风染就是想让贺月知道,他正在跟陆绯卿“办事”。如果“亲吻”还不能够刺激到贺月,“偷腥”绝对会让贺月怒发冲冠,只要贺月在都城,相信贺月很快就会冲过来跟自己算帐。 打熄火烛后,风染爬回被子里,也赶紧去穿侍卫服,又草草地把一头披散的长发挽起,用一根劣质的玉簪子绾上。 陆绯卿正穿着衣服,忽然听见旁边的风染轻轻地“嘤”了一声轻哼,接着又是“嗯”地一声吟哦,陆绯卿不放心,向风染方向摸去,低低地问:“师哥?”莫不是体毒又发作了?只是呻吟声为何如此怪异?似难受又似享受? 陆绯卿这一摸,正摸在风染胸口上。他曾照顾风染多年,在风染身上摸来摸去早摸习惯了,一点不觉得异样,手在风染身上轻轻摸索着,找准方位,一路摸到风染的小腹丹田处,提起内力向风染度了过去。 感觉到陆绯卿带着伤口有些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悉悉索索地摸索,虽然隔着一层丝滑的亵衣,那酥软的感觉仍迅速窜遍全身,一波胜似一波的快慰感觉,迅速加深着风染的渴望,陆绯卿的手便象通红的烙铁一样,所过之处,烧灼着风染的肌肤和渴望,点燃风染身体里的熊熊火苗。风染只觉得全身从未有过的酥麻,软得象水一样,提不起劲来,只有风染的小兄弟精神抖擞地挺立了起来,好在被子里一团漆黑,谁也看不见!“哎……”原来是虚假的声音变成了真正的销魂呻吟:“嗯……”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轻轻吟咏感叹:“唉——” 当陆绯卿的内力到达风染的丹田,风染才明白陆绯卿忽然伸手摸自己的用意,暗暗叹了一口气,微微有些失望,也微微有些解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陆绯卿一直只把自己当兄弟。风染奋起不多的几分理智,拂开了陆绯卿的手:“我没事……内力留着跑路用。” 两人在被窝里摸索着穿好衣服,风染带着陆绯卿偷偷地从床上溜了下来,伏低了身形,爬到书案后。书案后是一架紫檀木浅浮雕麒麟屏风,挡住了大半监视者的视角,因此屏风后是监视的死角,近处没人在这里监视。 风染转到屏风后,先脱下一只鞋,按了个脚印在窗台上,然后掏出一个绳索似的东西,往梁上一丢,那东西发出轻轻的呼啸声,“啪”地一下,缠绕在梁上。风染抱紧了陆绯卿,手上使劲,便带着陆绯卿跳上了寝宫横梁,放开说道:“别动,先躲一下。”低头去解借力的绳索状物品。 “鞭子?”借着夜光,陆绯卿依稀看出风染手里拿的象是条软鞭:“师哥,你不用剑,改鞭了?”习武之人,趁手的兵刃,练就的武艺,一般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风染猛地回头瞪了一眼陆绯卿,然后才轻轻“嗯”了一声,将鞭子收了起来。他不知道如果告诉陆绯卿,那是贺月专门做来抽打他的鞭子,陆绯卿会有什么反应?他愿意用它,只因那是给他专用的,只经了贺月的手,还算干净。在他手边,也只有这条鞭子还算象件兵刃,他只得用它。他自己的剑早已不知下落,就算知道,也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早已脏得不能用了吧? 对于风染弃剑用鞭,陆绯卿并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他正在暗暗感叹:索云国的太子府连横梁都这么干净,比阴国皇宫的横梁干净多了!真够讲究!果然不愧是大国强国啊!他哪里知道,索云国就算再强大,太子府就算侍从再多,可也没讲究到要天天把宫殿横梁抹拭干净的地步! 从贺月离开了,风染终于在陆绯卿的内力援助下熬过体毒反噬之痛后,他就开始盘算着怎么逃跑。陆绯卿留下来替自己驱毒,是最好的逃跑机会。风染不敢指望贺月会真心放过陆绯卿,一切得靠自己。 从那时候开始,风染便筹谋着各式各样的逃跑计划并做了充分准备:提前把横梁抹试干净以免落下灰尘,提前偷取侍卫服饰,提前查明前侍卫巡查路线,换岗时间,盘问口令等等。自然,在做这一切时,风染都特别的小心翼翼,他没忘了,在这之前,他所有背着贺月做的事,都被贺月知悉了,贺月是怎么知悉的? 九天。风染选在贺月离开的第九天行动。一则,他跟陆绯卿的身体都需要时间来调养。尤其陆绯卿在经过了两个月的囚禁后,除了体虚伤多外,行动也很不敏捷利索,这些都极需恢复调养。二则,他在估算着贺月的忍耐极限。就算贺月短时离开,九天时间,也足够他赶回来了。如果贺月需要长时间离开,必定会对自己和陆绯卿做出更多更详细的安排,绝不会放任自己跟陆绯卿长期厮混在太子寝宫。三则,贺月也是一步可资利用的险棋,他要在贺月在场的时候,帮助陆绯卿逃跑。 贺月不在场,“两人皆杀”是一条不可更改的死命令。如果贺月在场,总有一丝转寰的机会。 寝宫的横梁甚宽,两人在梁上藏好身形。风染附在陆绯卿耳边轻轻叮咛道:“一会人进来时,要屏住呼吸。” 陆绯卿轻轻问道:“师哥,咱们能逃出去么?”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紧张得手脚都微微的颤抖着冒汗,感觉比他刺杀皇帝时更加紧张! 风染紧紧握了握陆绯卿的手,没有说话。他想:如果他们注定逃不出去,是生是死,他会陪着绯儿,不会让他孤单害怕。 若是风染在众目睽睽之下,跟陆绯卿干柴烈火成功,只怕整个太子府的人都逃不过贺月的怒火和责罚。虽然不能直接捉奸,但是打断“好事”,阻止“奸情”发展成事实却不失为一个好的折中之法。 于是太子府的各位掌事们,很快就在寝宫外集结,一个个流水价一样赶着求见风染,说有急事禀报请示。一声递一声的催促求见,那紧迫的感觉,好象太子府大祸临头了一般。 贺月赋予风染的,是太子府的实权,并不只是一个尊贵的虚衔。殴打,下牢,囚禁,强暴,羞辱……不管贺月怎么对待风染,风染都是被贺月明明白白任命的太子府总掌事,只要贺月没下令更改,风染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终究不敢冒然逾越了规矩,破门而入,冲进寝宫里打断风染的“好事”。 一众掌事们在寝宫外禀报求见得热火朝天,寝宫里却诡异地静悄悄地毫无动静,连先前从寝宫里传出的,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呻吟声都消失了。 “去请侍卫统领过来。”除了风染,庄总管就是太子府里职位权力最高的人,他必须当机立断:“准备闯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皇上清减了 第70章皇上清减了 作者:天际驱驰 当庄总管和侍卫统领带着一群侍卫和府里的掌事们,壮着胆子闯了进去寝宫时,寝宫里一片黑暗寂静,凌乱的龙床上空无一人,并没有出现他们害怕出现的情形,然后事实比他们心里害怕的更加糟糕:风染和那个死囚在侍卫们的严密监视之下,借着“奸情”的幌子,大家不好捉奸的空当,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庄总管气得暗暗跺脚,他怎么能被表象所蒙蔽?他对风染不算有多了解,但至少他清楚,风染是跟贺月类似的人。象贺月风染这样的人,心机深重,谋定后动,却绝对不会一时薰心。风染做出一副要非礼陆绯卿的样子,他早就应该警觉才对。说到底,他还是小觑了风染! 点上灯蜡火烛后,一番搜查在屏风后的窗台上发现了一个脚印,断定两人从窗户逃跑了。 “传令下去,全府警戒。”庄总管吩咐下去:“被子里还相当温热,他们逃的时间不久,绝对没有出府。” 风染和陆绯卿在横梁上听着总管老庄有条不紊地分派人手进行围追堵截,把太子府警戒得象铁桶似的。末了,又吩咐人向皇帝禀报:“皇上一会儿就应该能进城了,派人去城门口等着,务必要请陛下先移驾太子府!” 原来贺月果然外出了。不过九天时间,连夜赶回,足见贺月对自己的执念。可是,贺月为什么会忽然外出呢?他是帝王,有什么事不是应该派臣下去办理吗?为什么要自己急匆匆地外出?这不是很奇怪吗?何况贺月初初登基,正是各方势力角逐之际,贺月不是更应该呆在都城坐阵吗?无论怎么看,现在都不是外出的时机,是什么要紧的事,逼得贺月非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外出? 待庄总管等人退出寝宫,风染才带着陆绯卿瞅着空当,从屏风后悄悄溜下来,跟在其他进来搜查寝宫的侍卫身后,混出了寝宫。 太子府就是索云国的东宫,太子府的修建,规格参照皇宫,围墙三重,墙高三丈。自己跟陆绯卿都被化去了内力,郑修年又不在,这跳墙而出的法子想也不用想了。 出了寝宫,风染便带着陆绯卿伪装成侍卫,一路尾随着各个巡查小队,慢慢向太子府正门前庭走去。这条路,他只在正月初一那天走过一次,不过,后面他看着地图,揣摸了无数次,一路行来,极是熟悉。 虽然太子府里面警戒巡查得热火朝天,但太子府的正大门并没有太大的动静,依旧是大门敞开,灯火通明,上百个侍卫象木桩一样静悄悄地站在大门内外,把大门守得象铁桶一样森严。 自从贺月搬进了皇宫,遣散了门客、幕僚们之后,太子府的正大门除了贺月外,平时很少有人进出,根本就不是用来通行的门。把正大门大大敞开,又派侍卫森严把守,只是为了显示太子府的威严和气派。 两个月前,风染是从正大门杀进来的,他若要离开,也须得从正大门昂首离开,才合他的身份。可是,现在他的内力在被化去之后,才与陆绯卿用了九天时间修练出一些浅浅的基础,基本就跟没有内力差不多,他怎么能从守卫森严的正大门逃出去?还带着同样没有内力,身体极是虚弱的陆绯卿? 大门就在五、六丈之外,风染并没有硬往外闯,拉着陆绯卿偷偷摸摸,鬼鬼崇崇地躲到前庭曲廊外暗处,早就瞧好了,这地方极好藏人。 “在这里不动,一会大家往外冲,你就跟着跑。”风染轻轻交待陆绯卿:“出去就赶紧逃,离开索云国。” “你不一起?” “绯儿,”风染握着陆绯卿的手,说道:“用我发誓,不管我发生了什么,都不可回来,要一口气逃出索云国。” “不!”黑暗中,陆绯卿抱紧了风染:“要逃,一起逃!”一听风染这话,语气就不对。 风染好一阵没动,感受着陆绯卿传递到自己身上的温暖感觉。也感觉到先前陆绯卿在他体内引燃的欲望之火有越燃越烈之势。 风染本是欲望清淡的人,一向也很克制,一直都深深压抑着对陆绯卿的欲望。而欲望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往往压抑越深,欲望便越加高涨。被陆绯卿在被子底下无意中唤醒了欲望,风染的欲望便如决堤之水,在身体里叫嚣冲刺着。从床上的意外纠缠到现在隐身暗处,中间又接连发生几次身体上的碰触,每一次都让风染战栗而荡漾,使得风染的身体一直处于亢奋状态,风染咬着牙才让自己未失态,才让自己显得平静而从容。又好在他们穿着厚重的侍卫服,完全看不出身体上的异样来。 此时被陆绯卿紧紧搂抱着,欲望又在身体里疯狂地叫嚣,风染再也忍不住,反手回抱住陆绯卿,拼命调整着呼吸,微微喘息着,按捺住想要进一步的冲动,只是紧紧搂着陆绯卿,给陆绯卿一个兄弟间的拥抱。 风染知道陆绯卿对自己只是兄弟之情,在陆绯卿没有“长醒事”之前,那是他们的界线,也是他们的鸿沟,一旦逾越,对两个人而言,都是万丈深渊。可是,陆绯卿已经有了钟意的女子,也许,陆绯卿这辈子都“长不醒”了。 在紧紧的拥抱中,风染静静地等着分离的到来。一别也许是永远,至少此刻他把陆绯卿拥在自己怀里,足够回味悠长了。 直到天际传来隐隐的急促马蹄声,风染放开陆绯卿,说道:“我,风染发誓:如果陆绯卿不听我之言,便叫我永受体毒之痛。” 陆绯卿惊得紧紧抱住风染:“师哥,哪有这样发誓的?!” 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风染的脸色渐渐冷清了下去,拂开了陆绯卿的胳膊,竖指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陆绯卿再次一把扯住风染的手,轻轻叫道:“师哥!” 风染淡淡说道:“誓已经发下了,会不会应誓,就看你听不听我的话了。”唇边犹自残留着浅浅的笑意:“绯儿,随你的心。”尽管他希望陆绯卿活得平安幸福,但如果陆绯卿执意要回来,他也愿意跟他死在一起,携手黄泉路。 一旦风染失去了陆绯卿的内力支持,自己又练不出祛毒洗髓的内力来压制体毒,他必会受毒性的长期荼毒和折磨,跟应不应誓全不相干,不过陆绯卿显然没想这么多。他无比艰难地慢慢松开了手指,看着风染遮掩着身形,在自己面前离开。无力感弥漫他全身,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保护他的师哥? 越来越急促纷乱的马蹄声,象战鼓一样,一声声捶在陆绯卿心上,令他的心一分分崩紧。猛然,马蹄声一滞,随后便冲进了太子府前庭,为首之人,穿着铁红色银丝镶边的华贵衣袍,活脱脱一个清贵公子,但陆绯卿知道,那人便是贺月,索云国的皇帝。 只见贺月剑眉凤目,面沉如水的容颜,带着几许风霜之色,但是更多的是气极败坏。只要看他那阴沉狠厉的眼神,就知道贺月的心情极度狂燥阴郁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摄人气势,令他周围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杀气。太子府的大门口明明堆了几百人,除了火把燃烧的毕剥声,马嘶声,人却鸦雀无声。 “驾!”贺月一催坐骑,向前厅直冲了过去!但很快他就猛勒马缰,直勒得那马厮叫着人立而起。贺月使劲勒着马,那猎鹰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前厅方向。陆绯卿顺着贺月的眼光看过去,只见一个人,穿着极普通的侍卫服色,从前厅缓步走了出来。 “师哥!”就算只能看见一个侧影,陆绯卿也知道那是他师哥!只有风染能把普通的侍卫服穿出华贵衣衫的神韵,也只有风染,能在贺月气势压迫下,依旧云淡风清。 陆绯卿张着嘴,却极力压抑着不发出一丝声音。他忽然明白,风染从一开始就没想逃,只是想创造机会,让自己逃!不然风染不可能主动从前厅迎出去!陆绯卿暗暗猜揣风染所说的“一会大家往外冲,你就跟着跑。”是什么意思?风染怎么会提前知道稍后大家要往外冲?莫不是太子府里即将发生什么变故?大家才要争先恐后冲出去逃命? 陆绯卿躲在暗处,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打叠起全副心神,随时准备往外冲!他咬紧了牙关才把泪忍回去,暗暗发誓,他一定要逃出去,一定养好身体练好内力,一定夺下江湖第一的名头,最重要的是,他要杀回索云国都城,他要抢回自己的师哥!他不能让风染失陷在那虎狼之地受苦受难而自己却在外面的世界里逍遥自在! 一定!尽快!杀!回!来! 只见风染在一片静寂中象剑一样,若不经心地插进了贺月濒临爆发的气场中,一直走到贺月的马前,站定,仰着头,目光放肆地打量了贺月几眼,脸上难得地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说道:“九天不见,皇上清减了。” “皇上清减了。”几个字,让贺月满腔的怒火,微微收敛,风染应该还是在意自己的,不然他不会发现九天不见,自己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挟持贺月 第71章挟持贺月 作者:天际驱驰 九个日夜,没命的波奔,贺月想给风染一份惊喜,就在他即将回到都城的时候,他接二连三接到禀报,说那个他准备给他惊喜的人,始而“亲吻”他人,继而“偷腥”,最后干脆逃了!让他本来兴冲冲的心情,顿时变成了怒冲冲的激愤,他始终低估了风染的胆量,在他送给风染惊喜前,风染抢先送给了他一份惊怒。 “你怎么会在这里?”贺月斜乜着风染,冷冷问。压抑的语气,按捺的怒火,如同暴雨前的宁静,令人窒息。不是说风染已经跟陆绯卿逃跑了吗?看见风染从前堂前厅里款步走出来,令贺月大感意外,都不知道该怒该喜。 风染淡淡地回望了一眼前厅,说道:“出来散散步,走到这里觉得乏了,便歇歇。”以前,前堂前厅每天客来客往,灯火通明,十分热闹。而现在,前厅里一片漆黑,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风染从那里走出来,谁也不会想到前厅里会躲着一个人。 “刺客呢?” “风染已经送他走了。”风染的语气淡淡的,好象他只是很寻常地送一个朋友离开。 至少风染并没有一起逃走,这让贺月冰冷到能杀人的龙颜,微微有些回暖:“你怎么没跟他一起逃走?”问完,贺月就后悔了,这么私密的话,他应该私底下悄悄地问,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问出来?他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失仪失态? 风染淡淡地扫了眼贺月,说道:“风染身上标着皇上的印记,归皇上所有,生死去留,打骂奴役悉听皇上安排。”他右肩上被蜡泪烫灼出来的伤,已经结了一个颜色很深的硬痂,想是朱墨已经渗透进肌肤里,象贺月希望的那样,伤好了,会留下一个永不褪色的朱墨印记,那是贺月专有的印记,标记着贺月所有。 风染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侍从侍卫的面,承认属于自己所有,承认自己对他有生死予夺和打骂奴役的权力,而这些权力中却不包括最常见的买卖转让,这说明风染心里只承认自己,只愿意跟着自己?这让贺月的怒火又略略熄了一些:“既然知道是朕的人,还敢跟那刺……嗯?”后面的话,终算他及时醒悟,硬生生忍了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自己的人为什么出墙偷腥,贺月丢不起这个脸!他是皇帝,却跟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小刺客争风吃醋,他丢不起这个人!但贺月又迫切地想知道风染到底有没有偷腥?想风染给自己一个解释或澄清。他希望属下们的禀报都是假的,就象属下们禀报风染逃跑了,结果他一进大门就看见风染从前厅迎出来向自己微笑一样。 赶回成化城的路上,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当贺月接到风染逃跑了的禀报时,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好大块地方,除了愤怒恼恨之外,更多的觉得心头空旷得难受。但是在看到风染的一霎间,他又觉得心一下子定了下来,那空旷的地方一下子又被填满了:人还在,就好。 风染浅浅地笑看着贺月,像闲庭信步一样,走到贺月的马前左侧,向贺月伸出左手。那个动作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是想贺月把他拉到马上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个男宠公然想跟皇上共乘一骑?太逾越了!太不自量力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贺月微微迟疑了一下,风染含笑着轻声问:“陛下不是有话急着问风染?” 不错,他是有很多话,想急着悄悄问风染,这些话,哽在他咽喉间,噎得他难受。他本不是那么没有耐性的人,可是他就是心急着想知道风染跟陆绯卿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发生侍卫们禀报的不堪之事? 送走了陆绯卿,风染果然对自己死心塌地了么?从未对自己有过好脸色的风染,竟然一直淡淡地笑着。那抹淡薄的笑意,令风染尚且残留着淡淡指印的俊脸显得格外生动鲜活,这样鲜活的风染,依稀跟他记忆中,在鼎山之上仰天长笑,神采飞扬的风染有几分重叠,风染愿意上他的马,愿意跟他共乘一骑,愿意跟他亲近,这些都让贺月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没有多想,侧身伸出左手拉住风染的左手轻轻往上一提,风染的身形便拔地而起,又一次出乎贺月的意料,风染虽然没有了内力,但身形依旧轻盈,身手依旧敏捷,风染身形一拔起便超出了贺月的控制范围! “糟了!” 贺月心头大震,他怎么能在风染的微笑示好之下就忘了风染的性子?风染是那么容易臣服的人吗?贺月来不及反省自己,只赶紧拉着风染往鞍前一带,想控制住风染的身形落在自己身前。风染半空中身形借力一转,手臂一展,他的手被贺月拉了过去,身形却落到了马鞍之后,坐在了贺月的背后,马屁股上! 不待贺月发作,风染双臂一回,箍紧了贺月,手一探,从贺月手里夺过马缰,一勒马头,转向大门方向,双腿用力一夹马股,冷叱道:“驾!”在众目睽睽,目瞪口呆之下,风染挟持着皇帝,向太子府正大门冲了出去! 忽然之间,恭谨谄笑着的男宠竟然挟持了皇帝,变起不测,令所有人都呆滞了一下。但前庭几百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御前侍卫,只有极短时间的呆滞,立即反应过来轰然向大门口扑了过去。 本来守在大门口的铁羽军侍卫,对着急冲而来的两人一骑,慌忙拦阻。可是,怎么拦啊?那可是皇帝的坐骑,小小的铁羽军侍卫,敢伤御马?刚摆出个拦截的动作,那马已经冲到了侍卫跟前。皇帝的坐骑,自是万中选一的良驹,骠悍而不失温驯,但被风染狠命驱使,激发了马的野必,便如离弦之箭,直接撞倒正中拦挡的侍卫,从其余几个侍卫的拦截中,冲出了太子府,一骑绝尘! “追。” 不过已经无须下令,所有的侍卫,不管是御前侍卫还是铁羽军派驻守卫太子府的侍卫,全都往门外冲了出去! 一时间,场面略显混乱,夜晚里影影绰绰,大家也都相互间只看个影子,慌乱之际只想着冲出去解救皇帝,谁也无心多留意身边之人。忠心倒没有多少,但皇帝在他们眼前被挟制,追究起来,怕是只有一死谢罪。他们只有拼死解救出皇帝,才能逃过一死。 贺月被风染挟制着,开始还有几分慌张,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风染没有内力,他怕什么?除了出其不意之外,风染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 镇定下来之后,贺月更多的是觉得气恼伤心:在他放下了对风染的戒心后,风染还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算计他。 风染竟敢挟制劫持他,风染究竟想干什么?压下怒气,贺月并没有立即反击,冷冷问道:“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能制得住我?”风染从来不在他面前分辩解释,越是这样,他越想知道风染的心思。这个人在他身边,他却从来不知道风染的想法和心思。 其实贺月从来也不需要去猜揣别人的心思。他是太子,他只需要根据臣下的禀报和建议,做出正常的判断和决策就够了,他不需要花心思去猜揣臣下的私心。可是风染,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他不得不花心思去猜揣风染的内心。然而,风染的内心讳莫如深,他从来没有了解过。 风染一改从前的温驯隐忍,用比贺月更冰冷的声音叱道:“闭嘴!”风染的长发忽然披散了下来,一个冰凉而尖硬的东西,顶到了贺月的咽喉上,风染手臂更加用力地抱着贺月,策马在都城的大街小巷间狂驰。 贺月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并没有使用内力反击,反而安安静静地坐在风染身前,任由风染紧紧抱住自己纵马狂驰,诚心要看看风染拿住自己想干什么。若是陆绯卿未逃,贺月自然明白风染是要拿住自己要挟放过陆绯卿,可是陆绯卿明明已经逃了,风染还拿住自己干什么? 贺月的马虽然被养得膘肥体壮,但并不是烈马,性子相当的温驯,不以速度见长,本就被贺月骑着奔波了九天,此时又驮着两个人,明显体能不佳,虽说起步在前,但只跑了几条街巷,就远远被后面骑马的侍卫追了上来。 风染一声不吭地闷头驰马,拐过一道弯,进入了一个相对宽敞的路口,向左,通向皇宫大内,向右,通向太子府后门,贺月曾在这一带,走得溜熟。 就在风染驰向通往皇宫的那个岔道时,路口忽然拥出许多人来,在昏暗的月光下,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只大概看出他们都穿着黑衣,蒙着脸,非常标准的夜行人打扮,大约有百十余人。 这些人若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现身出来,立即一声不响地展开行动:一些人各挺兵刃向贺月和风染冲上来,一些人飞檐走壁,在高处对贺月和风染虎视眈眈,一些人绕到贺月和风染身后,拦截追上来的御前侍卫和铁羽军,一些人各选有利地形地势,对准了贺月和风染张弓搭箭! 贺月未及多想,脱口叫道:“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想一个人上路 第72章想一个人上路 作者:天际驱驰 “小心”两个字一叫出来,贺月就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他竟然叫挟制劫持自己的匪徒“小心”!可是,他就这么完全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叫出来之后,一看对方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架式就慌神了,他是习过武,可他哪里经历过这等打打杀杀,刀剑相拼的阵仗?什么无双智谋,满腹经纶全都忘得精光,看着对方飞快地接近自己,而自己的侍卫们离自己还有老大一截距离,他该怎么办?贺月像木头一样呆坐在马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什么人敢在通往皇宫的道路上设伏诛杀皇帝? 瑞亲王贺锋! “捉奸”之前,风染曾听郑修年转述过,贺锋一直在筹谋着夺位之事,万事俱备,只等他行动。既然贺锋对皇位志在必得,想必贺锋也会多方策划,不会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风染觉得,如果贺锋真就只指望着他挟制住贺月以图禅位,那贺锋真不够本事跟贺月争夺皇位了!显然,贺月忽然离开都城九天,关注着贺月动静的不止自己。自己查不到贺月的行踪,但贺锋一定能查得到。 所以,贺锋在贺月回城之时,在通往皇宫的道路上设下埋伏,想一举暗杀掉贺月? 这只是风染的猜测,除了贺锋,风染想不出谁敢杀索云国的皇帝。 那一声充满着关切之意的“小心”之后,风染心思转得虽多,时间却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风染没有多想,不待黑衣杀手们冲近自己,抱紧了贺月,拨转马头,同时双腿狠夹马股,驱动御马往太子府后门狂奔。 风染刚转过马头,便觉得左肩胛处一阵剧痛,咬着牙,死命地打马往太子府后门驱策。 紧接着便听见“嗖嗖嗖”的放箭声,有箭自马鞍边和自己的身边飞过,风染想也不想,只把贺月护在自己身前,转眼就冲出了弓箭的射程。 然而几个脚下轻功上佳的黑衣杀手却追了上来,风染掏出鞭子,甩手挥了出去,抽向当先之人。那人一边追近,一边抬手横刀来挡。风染忽然手一抖,鞭梢竖起,“啪”地一声,轻轻抽在那人脸上!那人吃了一惊,脚下一窒,顿时拉开了跟马的距离。风染一鼓作气,把另外几个也如法炮制打发掉了。 其实风染并没有练过鞭,凭着他对力道的精确拿捏,这几下纯是巧劲。 风染一边挥鞭退敌,一边用双腿夹马狂驰,只把贺月的御马夹得长声惨嘶着,拼了命的往前狂奔。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身后的侍卫们已经飞快地追了上来,立即与那群黑衣杀手混战在一起。街头脚步声凌乱一片,御前侍卫和铁羽军们一边分派出人手去围剿企图刺杀皇帝的黑衣杀手,大部分人紧追在贺月身上,准备伺机夺回皇帝。 纵马驱驰间,贺月感觉到一股湿热透过重重衣服在后领处散开,伸手一摸,是血。不等贺月作出反应,御马便冲进了太子府后门。风染未再驱使御马,御马在院落中跑了一小段,便在庭中停住了。 紧跟着追踪来的侍卫们,把风染和贺月团团围了起来。刀出鞘,剑在手,弦扣箭,只要风染有个异动,便能把他射成刺猬,剁成肉酱。 回到太子府就安全了,贺月这才回过神来,吩咐护卫统领立即派人纠查缉拿刺客。吩咐完了,想要下马,然后才感觉到咽喉上顶着个尖锐的硬物,并且那硬物压在自己咽喉上的力道还在渐渐加重,向自己的咽喉戳了下去,戳得他一阵刺痛,也一阵慌乱:风染这是想杀了他?!就在贺月正准备运使内力震开风染时,风染忽然手腕一翻,把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那东西“叮”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被摔成了几段。 风染随即翻身下了马,站在地上,唇角溢着血丝,却荡着轻屑冷漠地笑意,黝黑的眼眸盛着讥讽,肆无忌惮地直视着贺月,微微喘着气,夜风吹拂着长发,身子挺得笔直,穿着普通的侍卫服色,却有着傲睨众生的气慨。一如五年前,贺月所看见的样子:张狂而张扬,不拘而不羁,神采飞扬而风华绝代! 贺月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东西,应该是柄玉簪,摸了摸咽喉,微微渗出了一些血丝,有些心惊:“你想杀朕?为什么不下手?”最后关头,风染为什么又把玉簪子扔了? 对啊,他为什么要护着贺月跑回太子府?让贺月死了,不是大家都称心了么? 风染是想杀了贺月的,……但是贺月那句“小心”一直回荡在耳畔。除此之外,风染也非常清楚贺月对自己的好。他明明只是一个男宠,但贺月给了他尊贵的地位,给了他所能给予的一切,比如撤兵罢战……贺月对自己其实一直很好。虽然贺月占有糟塌了自己,但那都是自己愿意去承受的,愿意用自己去做那么一笔交易,愿意赌一把肉包子打狗。贺月不放过陆绯卿,只因他从未答应过。在自己濒临死亡之际,贺月甚至主动答应,只要自己活下去,就放过陆绯卿。风染觉得,只有对自己真正好的人,才会甘心做出让步。在玉簪戳下去的时候,风染终究忍下了。 面对贺月的质问,风染淡淡道:“我宁愿一个人上路。” “一个人上路?去哪里?”既然是一个人上路,应该不是跟陆绯卿一起逃吧? 风染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团团围困在自己身周的蓄势待发的重重侍卫,看着贺月扬眉道:“我劫持你在前,企图弑君在后,罪在不赦。下令吧,给个痛快,送我上路。”唇角渗流不绝的血丝,让他俊美的容颜显得说不出的坚毅决绝。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贺月问。风染一早就跟那些黑衣杀手勾搭好了的吧?不然,怎么会配合得这般丝丝入扣?挟制他,就是想把他送给黑衣杀手们杀掉吧?可笑他还在叫风染“小心”! 可是风染为什么又会拼了命的把他送回太子府? 风染放肆地看着贺月,忽然笑了,笑得放肆,说道:“想借你万金之躯,送绯儿出门。”陆绯卿已经逃走了,他已经无求于贺月,连说话的语气和用词都放肆起来。 这话,说得抽象,贺月却是懂了,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他本来答应过只要风染活下来就放过陆绯卿,又听见风染说已经送陆绯卿离开了。陆绯卿逃了就逃了,他不打算追究。但显然,那时陆绯卿还并没有逃出太子府,风染宁愿冒这么大罪名和风险劫持自己,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帮陆绯卿逃出去。 风染待陆绯卿的好,令贺月苦涩得发狂:“你不相信朕会放过他?” 风染不语,来个默认。 “朕骗过你?” 是没有骗过,但比骗还要恶劣!而风染已经没兴趣来讨论骗没骗过的问题了,环视了一眼那些提刀挈剑的侍卫,转过身缓步向太子府的后门走去:“很晚了,皇上若不想送风染上路,风染这便告辞,后会无期。”他的肩胛上兀自插着箭羽,血浸染红了左肩半背侍卫衣服。 贺月吃了一惊:“你想离开?”看风染虽然走得慢,却一步不停地向后门走去。围在后门口的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风染,但未得贺月号令,不敢冒然动手。 还没有消下去的怒气再次腾腾窜起,心却止不住地痛:“你答应过朕留下!朕手上有你的卖身契!”他清楚地记得,风染答应过,只要自己不放手,他就永远留下,哪怕自己不放过陆绯卿,他也永远留下,甚至不惜为此签下卖身死契。因此,他毫无顾忌地先行占有了他,以为他们可以长久,可以慢慢开始。他虽然一直想得到风染,但他并不想跟风染做那样的交易。那样的交易辱没了他,也辱没了风染。答应放过陆绯卿,是许给风染“活下去”的赏赐,虽然最后放过陆绯卿的结果是一样,但交易和赏赐,在贺月心里是有根本区别的! “哈哈。”风染冷笑道:“那是我放屁的声音,皇上喜欢听屁话?还是皇上更喜欢拿契券去告我私逃?”他情愿用自己的一生去交换陆绯卿的性命,如果贺月答应交易,他会遵守自己的承诺,无论要承受什么,也绝不逃走。但是,贺月从一开始就没有交易的诚意,只是想占有自己而已。那他为什么还要遵守承诺?在索云国,贺月就是最大一品官,他能拿着契券去跟谁告状? 现在,除了死,没有人能阻挡风染离开的脚步。 两个人,心里的想法南辕北辙,大相径庭,完全没有交集的可能。 “来人!传朕口谕,立即封闭城门,所有人等,准进不准出。快马传谕,不得有误。”贺月没有阻止风染的离开,却传了道口谕。立即便有侍卫骑着马冲出太子府传旨去了。 风染没有回头,只是往门口走去的步伐变得迟疑而缓慢。 “风染,你以为逃出了太子府,姓陆的就逃得掉?”贺月的语气变得很冷厉,任何人都感受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森森气息! 风染回头看着贺月:“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都城,朕已下命闭城。就算逃出了都城,他还在索云国范围,朕可以发下全国海捕通揖文书。退一万步,姓陆的逃出了索云国,朕还可以在凤梦大陆发出猎金令!除非姓陆的逃得出都城,立即隐姓埋名,否则朕总会抓到他!”贺月铁青着脸,纠正道:“不,朕不想抓他,只要他死,提头领赏!” 猎金令就是对整个凤梦十三国发布的悬赏,是凤梦大陆最高级别的悬赏。发布悬赏的可以是私人,也可以是官府,只要钱多。领取悬赏的可以是私人,也可以是官府,只要达成了任务。 到目前为止,贺月只下令闭城,还没有开始搜捕,风染知道,贺月是在逼自己做出选择:是离开,还是留下来继续交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无耻,无止无尽 第73章无耻,无止无尽 作者:天际驱驰 以陆绯卿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绝不可能硬闯出城,而陆绯卿想娶到幻沙公主,也不可能隐姓埋名。如果贺月诚心追杀,陆绯卿是躲不过去的。就算侥幸躲过一回两回,也不可能长期侥幸。当陆绯卿彻底炼化了毒内丹后,他的内力和武功都会比贺月高强很多,但讲心机,智谋,策略,手段,权势,陆绯卿就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贺月的敌手。就算陆绯卿会成长,会成熟,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他还无法与贺月抗衡。 一国之君,怎么能做到如此的厚颜无耻,不择手段?风染想:在他想交易的时候,贺月毫无诚意地只想凭白占有他,在他不想交易的时候,贺月以追杀陆绯卿为要挟,逼他交易,逼他就范。 只见风染缓步走了回来,到贺月马前停下,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掏出那条镶嵌着金银丝线的鞭子,双手托着,高举过头,说道:“风染冒犯皇上,凭皇上责罚。” 风染会屈服,在贺月的意料之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动用到胁迫,才能留得下风染,对他来说,不是无耻,是丢脸之至!他哪里还有一点皇帝的威仪、矜持和风度?他与他之间,本就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如此要挟强留,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逼迫风染下跪服软,这般羞辱于他,只怕在千山万水的距离之外,还要再加怨愤仇恨。 人,近在眼前;心,背道而驰。 贺月翻身下了马,接过鞭子,握住风染的右肩,把他从跪伏,拉成跪坐的姿态,手重重按在风染右肩上那朱墨印记的硬痂上,渐渐加力,直到把硬痂压裂压碎,血从衣服下渗出来,贺月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染儿,要长记性,不要再拿嘴巴说屁话!” 风染垂着头,低声应道:“是。”声音中透出无尽萧索悲伧之意。刚才还那么鲜活生动的人,仿佛转眼间就耗尽了生命的活力,垂垂老去。 这样的风染,令贺月伤惜万分,拉起风染,手一伸,从风染胁下穿过,搂住风染的腰身,把他微微轻颤着的身体箍到自己胸前,轻声道:“受了伤,毒又发了,还想硬撑着离开,你想找死?!” 风染任由贺月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住,没有挣扎,没有抗拒,只是他的身体是僵硬的,就象玉雕一样冷硬,不带一丝柔软和温度,无声无形地跟贺月对峙着。 “知道我去哪里了?”贺月问,但他并没有等待风染的回答就说了出来:“玄武山。如果你自寻死路,我一定用玄武山给你陪葬,人要杀净,山要烧光!” “你……!”风染不知道说什么了,知道贺月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却不知道贺月原来可以无耻得这么无止无尽!玄武山是陆绯卿的家,也是风染得以新生的地方,是风染最后的依靠。贺月竟然拿玄武山来威胁他,剥夺他死亡的权利。 贺月似乎猜透了风染的想法,在风染耳畔,轻轻说道:“我不是要胁你。用玄武山陪葬,是我许给你的葬礼!想保住玄武山,你就要活得长久。” 这不过是一种好听一些的说法而已。 “我总会死的。”难道一定要拉上玄武山陪葬? 贺月说道:“只要你不自寻死路,我可以放过玄武山。”紧跟着压低了声音警告:“想保住玄武山,就别在我跟前耍花招。”以风染的性子,绝对做得出买凶杀自己,或借刀杀自己的事来。一个人一心求死而不自己动手,可以有很多招数。 风染终究渐渐放软了身子,靠向贺月。从今以后,他只能活在贺月的身边,还必须坚持着长命百岁。 贺月拥着那具放柔软了的微微战栗着的温暖身子,一把把风染打横抱起,小心地不碰触到风染的箭伤,满口苦涩地说道:“回寝宫吧,先给你治伤……” 虽然贺月强留下了风染,但过程和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去玄武山,是想给风染惊喜,结果,他却拿玄武山来要挟了风染。现在惊喜化为泡影,他跟风染本就矛盾重重,算计重重的关系里还要再加上玄武山这笔烂帐。两个人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传旨:明晨卯正照常开启城门通行。”贺月刚下了旨意各城关许进不许出,他是皇帝,自然不能马上又废掉前一道旨意。次日一早重新开城放行才显得比较正常。这道旨,安了风染的心。 下一道,不是圣旨,是贺月的禁令:“今晚太子府之事,任何人等,不得外传!外传者,杀!举报者,奖!” 皇帝要靠着威胁利诱才能留下一个男宠,这事要传出去,就是一个笑话,令贺月颜面扫地的大笑话!他今天的所做所为,完全不是一个皇帝应有的作为,与他二十三年来所受的教养格格不入,什么平心静气,雍容大容,公正贤明,全都抛到脑后!他要留下风染,他不顾身份,不择手段,只想留下风染!他几乎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他今夜若放风染离开,只怕这辈子他也见不到风染了。退一万步,他们真有再相见的一天,只怕也是刀剑相向,兵戎相见! 可是,他终究要靠着要挟,靠着交易,才能留下风染。他是如愿以偿强留下了风染,但他跟风染的这一仗,他输得一败涂地! 寝宫正殿已经被收拾干净,怕还残留着臭气,点上了清雅的薰香。陆绯卿曾在这里生活过九天的痕迹已经被全部清除,临时搬来给风染睡觉的围床也撤了下去,一切恢复成贺月离开前的样子。 回到寝宫,贺月一放开风染,风染便跪伏在了贺月身前。体毒久了未经内力压抑,又渐渐发作起来,他的身体越来越痛,痛得越来越虚弱,无力再跟贺月争执。早料到自己逃不掉,果然没有逃掉,风染并没有太大的失望,自己想送的人,已经送走了,无论贺月想怎么责罚自己,他都觉得无所谓了。贺月答应放陆绯卿出城,概不追杀,就代表着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搭成,他只是贺月的男宠,他不必再跟贺月争执什么,一切只要顺着贺月就好,在贺月身边,活一天,是一天。 贺月阴沉着脸把风染拉起来跪坐着,扯开风染右肩上的衣服,伸手慢慢地把那块刚刚变得坚硬,又被自己按压裂开成几块的硬痂,一小块一小块地硬生生从风染肩头剥下来,血水再次冒出来,顺着肩头一直流到衣襟上。“染儿,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风染此身,属于皇上所有,从今往后,听命于皇上,绝不违逆。”伤疤被硬生生揭开,风染并没有感觉到多痛,他身上的毒性发作得更痛。 “你要记住你说的。”贺月仔细地把伤口上残留的硬痂抠除干净,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新鲜伤口:“伤好了,这里可能要留下个疤。光是颜色不能叫你记住,摸着疤,你总会记得。”然后,贺月直起身走了出去。 风染痛得在地上跪着,蜷缩成一团。他知道贺月并没有离开,只是隐隐听到他在寝宫门口说话。听声音,好象是太医。因为这几天太医都在为陆绯卿治伤,风染也学着为陆绯卿打理伤口,跟太医说过不少话,有些熟悉太医的声音。 一会儿贺月回来了,拿剪刀把插在风染背后的箭杆剪断,说道:“脱了衣服,趴到床上去。”在明灭的烛光中,看不清楚贺月的脸色,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便带着几分威压,容不得人抗拒,帝王之威,于举手投足间便霸气侧漏。 贺月叫脱衣服,风染没有迟疑地就开始脱。他懒得再去猜贺月叫他脱衣服的用意。贺月是想打他,上他,或是玩另外的花样,他都觉得无所谓。当风染脱了上衣,再脱裤子时,贺月阻止道:“只脱上衣就好。”继而冷哼道:“还偷侍卫的衣服穿,你怎么不嫌脏了?”光裸的上身,流畅的条线,光滑的肌肤上还残留着鞭子留下的紫痕和捆绑后留下的瘀青,就象玉石上渗着的青紫纹理,温润剔透而赏心悦目。贺月冷眼看着,眸子渐渐闪亮。 风染偷的是浣衣局洗干净了的侍卫服,虽是被人穿过,但好歹是清洗干净了的,何况里面也还穿着贺月的亵衣里裤,侍卫服并没有贴身穿,风染也就将就着穿了。对贺月的质问,风染仍旧一语不辩。贺月叫只脱上衣时,风染已经把侍卫服的外裤中裤脱掉了,这些被人穿过的衣服,穿在身上,虽不贴身,到底觉得恶心。 贺月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风染的里裤,忽然发现风染本该软塌塌的地方竟然把里裤微微撑起!贺月一个健步窜到风染跟前,伸手就摸进了风染的里裤,在风染愕然之中,已经抓住了风染正在偃旗息鼓的小兄弟。顿时,两个人都僵住了! 按风染的说法,他那小兄弟,长期没精打采,一年才来几次精神。然而,在这当口,风染的小兄弟竟在半睡半醒之间,真是难得啊!被贺月这么伸手一抓,非常给皇帝面子的精神抖擞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旖旎疗伤 第74章旖旎疗伤 作者:天际驱驰 从陆绯卿身边离开,到被抱回寝宫,时间并不长,被陆绯卿无意中刺激起来的欲望,正在渐渐熄灭中。风染其实很眷恋那份欲望,那是陆绯卿带给他的,在他这一生中,也许不会再有第二次。在回味与留恋中,在身体里徘徊荡漾的欲望熄灭得很慢,中间虽然经过了毒发,纵马,逃窜,受伤,下跪,抱回等一系列环节,直到贺月一把抓住,风染的欲望也没有完全消歇下去,反而被贺月一抓,刺激了一下,小兄弟又精神了起来!这样子就好象偷腥的小馋猫,被主人家逮了个正着! 到了玄武山,贺月把风染幼年时的经历,以及他跟陆绯卿的情谊,身体状况,习武情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贺月已经从玄武真人那里知道所谓“一年才几次”是哄人的屁话。玄武真人对风染的身体了解甚至比风染本人还更加清楚,风染精血不足,在“那方面”的需求确实比寻常人清淡,但也远远没有清淡到一年才几次的地步。 贺月知道风染这么说,显然是对自己是从内心到肉体的抗拒,知道风染的小兄弟,不是精神不起来,只是风染咬着牙,强忍着不让小兄弟来精神,咬着牙抗拒着身心欢愉的巨大诱惑,虽然被化去了内力,但风染从未失去过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另一方面,猜测莫非路上接到风染偷腥的禀报是真的?因为风染的小兄弟半睡半醒,完全就象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贺月满心不是滋味。 风染僵直着,一动不动。 倒是贺月把风染拉过来揽进怀里,手上轻缓地动作着。风染本来甚是微弱的喘息渐渐变得粗重了些,随着贺月手上动作的慢慢加快,风染的身子渐渐柔软了下去,靠在贺月身上,没多久就在贺月手上泄了出来。 欢愉的感觉如闹市飘过的仙乐,虽美妙,但一闪而过,身体里肆虐的体毒痛楚,就象闹市中喧嚣的杂音,嘈杂无比,很快就把美妙的仙乐掩盖了下去,再无迹可寻。 风染轻轻地,压抑地舒了一口气——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舒解过欲望了。虽然他也喜欢释放出来时的感觉,但他绝不想释放在贺月手里。尽管释放在贺月手里能带给他更多的欢愉感觉,但欢愉之后是深深的羞耻,他更宁愿自己解决。 贺月也暗暗舒了一口气,在给风染舒解欲望的过程中,他想了很多:最初想质问,问风染有没有偷腥?不过猜测以风染的脾气,就算没偷腥,被问到了,也会直言不讳地承认,反倒会给自己和风染的关系再加一道鸿沟;风染和陆绯卿算是发小,感情本就深厚,再加上练功心法的原因,风染对陆绯卿已然情动,想跟陆绯卿发生关系也是正常的,自己应该着眼于怎么剥离两个人的关系而不是继续把两个人拉扯在一起;再退一步,从玄武真人那里知道,陆绯卿一直没有“长醒”,以风染对陆绯卿的爱惜和在乎,应该不会强迫陆绯卿行非礼之事……思来想去,贺月还是决定按捺下堵在心口的闷气不问。 贺月顺手把稠液擦拭在风染的里裤上:“脏了,脱掉吧。”贺月给风染脱了里裤后还用裤子给风染擦拭干净身体,然后才把风染用俯趴的姿势放到床上。 风染一声不吭,很驯服地趴在床上不动。 把风染放到床上后,贺月又出了寝宫,不过很快就拿了一堆东西回来放到床头,把风染的四肢分开牢牢绑在床柱上。 风染本来苍白的脸色,漠然的神情,微微有些动容:这狗贼是想用什么惨烈的法子折磨他么?怕他挣扎反抗,所以事先把手脚捆上?一直以来,贺月虽是打过自己好几次了,可并没有真正伤害到自己的身体,最多就是皮外伤。现在贺月是要下辣手对付自己了吗?看来,自己真把贺月惹急了。 看着风染被四肢大大打开绑在床上,贺月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起来,情绪不知不觉高涨起来,骑坐到风染背上,俯下头,在风染耳边轻轻说道:“等你身子好了……我要这么……你。”话一出口,贺月就猛地吃了一惊,被自己的想法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为什么会对绑着的风染兴奋不已?为什么忽然想要这么绑着风染来一次?莫非他也是在这方面有特殊癖好的那一类人? 在凤梦大陆,贵族高高在上,庶族命贱如纸,纨绔子弟虐死脔童之事屡见不鲜,贺月也时有耳闻,然而,他绝不愿意成为有特殊癖好中的一员。 这么想着,贺月心头一凛:莫非是他一向不在意这方面,压抑太久,而风染为了救陆绯卿豁出性命一般的跟他好好练了一夜的“功夫”,带给他有生以来最畅快漓淋的一次欢愉,因而激发了他在这方面的兴致?所以老想着跟风染“练各种各样的功夫”?这样想也还是不对劲,他是皇帝,贺月殊不愿意成为沉溺于之中的人。 贺月想:改天要找太医来问问。 自然贺月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有这种想法,托词帮朋友问问。然而,放眼索云国内,有谁,敢做皇帝的朋友? 贺月舒了口气,强摄心神,收起胡思乱想,直起身,拿着用烛火烧过的短刀,把箭伤上的肌肤割破个小小口子,然后刀尖一点点深入,想把深插进肌肤里的箭头挑出来。 贺月从小到大都是养优处尊,学的是治世之道,制衡之术,压根没做过从伤口中挑出箭头这等高难度动作,刚开始几下没有把箭头挑出来,只挑得伤口血肉模糊,箭头却越挑越刺得更深,又见风染疼得全身都崩紧了。贺月又是紧张,又是心痛,汗水直往下流,停刀问:“痛不痛?痛就叫出来,啊?要不,还是叫太医来吧?” 知道风染绝不肯让太医疗伤,贺月只好临时请教了一下太医,自己硬着头皮上,全无实战经验,挑了几下,就没信心了,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笨手笨脚过! 风染刚侧过头来,痛得微微吸气,与贺月望过来的目光正正对上,短兵相接,贺月眼底的痛惜,紧张的神情,满头冒汗的狼狈,尽收风染眼中。 如果不是被绑着,风染真想把贺月从身上掀下去,一脚踢开!就贺月从未有过打理伤口的经验,还想学太医拿刀子挑出箭头?还不如直接抓住箭杆拔下来!天底下,怎么会有像贺月这么样不自量力,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啊?! 可是,不管风染心里怎么鄙视贺月,风染也不得不承认,贺月是在乎自己的。从贺月把自己从树杈上救下来,一步一步免了自己屈辱的男侍功课,废除汤膳,恢复了正常饮食,供应了炭火取暖,任命他执掌太子府等等,风染一直都知道贺月很在乎自己,就像陆绯卿在乎自己一样。贺月是打过自己几次,可是,贺月都没有真的伤害到他,每次打完马上就后悔了。贺月是真的在乎自己,才会后悔对自己的伤害。 可是,风染一点不稀罕贺月的“在乎”。他想:贺月只是在乎他的玩物罢了,在贺月还没有玩厌自己之前,贺月还是会对自己的玩物有几分爱惜的。贺月爱惜在乎的从不是他风染,而是贺月自己的玩物! 贺月要在乎爱惜自己的玩物,关他风染何事? 只有这么想,风染才觉得可以坦然地面对贺月对自己的好与坏。 “不!”风染断然拒绝了贺月叫太医来取出箭头的建议,他这副样子,被贺月看去就算了,贺月好歹是皇帝,不算太丢脸,却绝不可落进太医眼里,更不能容忍太医碰触到自己的身体。 在外伤加体毒的双重痛楚中,风染意识有些模糊了,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在心头闪过:这次被贺月碰触到身体,虽然也有些反感,但已经远远不如前几次那般恶心,心里面,厌恶的情绪也淡了许多,难道是被贺月摸着摸着就被摸习惯了?或者是因为贺月在给他疗伤而不是“练功”的缘故? 贺月只得硬着头皮,抖抖索索地拿着刀子又上。等贺月颤抖着把箭头挑出来,风染都快痛晕了。然后贺月在太医的指点下,厚厚地在伤口上涂上金创药,拿布带把风染上半身肩臂处密密层层地裹好:“染儿,伤好了,这里也会留下一个疤。”他把伤口戳得那么烂,再是没有学过医,也知道这样的伤口很难平整愈合。 留不留疤,风染并不在意,对这些可理可不理的话,风染一向懒得多言,现在他早已经痛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贺月闷闷地把多出来的金创药涂到右肩上被他硬生生抠掉硬痂,重行流血的烫伤上:“我叫太医配制消除疤痕的药你用。” 解除掉身上的束缚禁制后,风染虚弱地瘫在床上。直到贺月喂了几丸太医配制的伤药,风染才渐渐缓过劲来。 贺月拿来新的亵衣里裤,替风染穿上,说道:“这笔账,以后再算,今儿先饶过你。都没有内力了,还敢劫持我!知不知道什么叫自讨苦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难以抉择 第75章难以抉择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痛得晕晕沉沉地应道:“谢皇上。”所谓以后算账,大约就是空话了。这么大的事,贺月肯轻易放过他,没有为难他,折辱他,甚至为了他不惜降尊纡贵,勉为其难地为他处理伤口,就算他心里抵触贺月,也不得不谢他一声。 贺月把风染扶起来,依在自己怀里,放缓了语气问:“体毒发作了?你告诉我,你把陆绯卿放走了,你准备怎么对付体毒?” 风染痛得心力交瘁,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蜷着:“忍忍就过去了。” “你想一辈子痛过去?” “无妨。”风染忍着痛,淡淡道。当毒质侵蚀透了他五脏六腑,骨髓百骸,便是他毙命之时。所谓的一辈子,大约只有三四年左右吧,时间不长,但足够等到陆绯卿问鼎江湖第一高手的消息。再说,当毒性渐渐深入,他便会渐渐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他一定会在失去自理能力前自裁。当年在玄武山,有陆绯卿替他打理身子,细致地呵护照料着他。在太子府,风染对府里的一切都带着抗拒的情绪,不容许任何人沾染碰触到自己。 已经是初春二月了,天气明显转暖,桃花梨花这些早春的花已经含苞侍放了。若在往年,太子寝宫的地龙早就熄火封窖了,但因风染体寒怕冷,今年这地龙就一直烧着。寝宫里也还放置着火炉取暖。 贺月把风染扶上已经新换过干净被褥的龙床躺下,扯过明黄色的锦被给风染盖上。看着风染慢慢地在锦被下把身体蜷成一团,脸色惨淡而苍白,抿紧了唇,默然地忍受着体毒发作时的痛楚,连呼吸都有些微弱。曾经那般飞扬鲜活的少年,此刻憔悴虚弱得如寒风摧折的残叶,随时都会凋零一般。 贺月叫人取了两个暖壶,给风染煨进被窝里。风染那凉浸浸的身子,贺月摸着觉得舒服,但也觉得心惊,风染的身体一直不是正常人的温度,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问。 贺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有很多话想问风染,可是,终究没有问出来。跟风染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知道风染什么话都不会跟他说。 贺月知道风染恨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象今晚这样,把他劫持出府,送到一早就埋伏好的杀手面前的行径,完全就是风染的行事风格。 他是喜欢风染,想要得到风染。可是,如果风染一直对他心怀杀念,他又怎么能安心坦然地把风染留在身边?他是索云国的皇帝,他更有着不世的图谋和野心,凤梦大陆的锦绣河山等待着他纵马驱驰,他绝不会为了喜欢一个人,而把自己置于险地!他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绝不会重于他的江山社稷! 他要弄清楚,今晚这场伏杀,风染有没有参予?除了郑修年,风染又是怎么跟外面勾搭联络的?风染背着他,还做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他派了武功那么高强的护卫暗中监视守护着风染,为什么还一再出现疏漏和意外? 贺月有些后悔,他这次玄武山之行不该把本来监视守护风染的暗卫调来保护自己,以为把风染留在太子府,又值风染毒发虚弱之时,不会出什么意外,哪料到还是出了事,不但跟小刺客疑似偷腥,还里外勾结,企图谋杀于他! 贺月暗暗想:他一定要把今晚这事查个清楚。如果风染一再的企图不利于他,他便喜欢他,怕也是不能再留下风染了。 看着风染静静地蜷缩在锦被中,贺月心头百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那样难受而纠结,是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贺月清楚地知道,作为帝王,他是不该有这种情绪的,他应该更加杀伐决断,而不是纠结难抉! 默默地看了风染一会儿,贺月还是很快起身离开了,只留下淡淡的一句:“歇着吧。”再想说什么,已经找不到话了。 回到前堂大厅,不但奉命追杀黑衣杀手的御前护卫统领和铁羽军统领,以及太子府一干掌事们早就候着,一些听到风声消息的朝庭命官也连夜过来候驾,并且皇帝深夜遇刺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前来问候的官员还在陆陆续续地赶来。 看见贺月没事,大臣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他们选择了投靠太子,扶佐贺月登位,现下贺月刚刚登基,他们享受胜利成果的日子还长着呢,贺月绝不能死。 贺月只把御前护卫的正副统领召里厅里问话:“杀手抓到了吗?”上次刺杀他父皇的还只是陆绯卿一个杀手,这一次安排了上百个杀手同时出动,那幕后之人,是多想要他的命! 御前统领叶方生伏地启奏道:“微臣……无能。” “一个都没抓到?” 叶方生能做到御前统领,一方面,他是索云国武将世家之后,一直是自己的派系,对自己忠心耿耿,兼且能力超群。另一方面,叶方生的武功虽在凤梦大陆武林排不上号,但在索云国也是算顶尖好手,把这样的忠心好手留在身边护卫自己,贺月才觉得放心。可是连叶方生这样的好手,都没有抓到一个杀手? “微臣当时心系陛下,只分了小一部分护卫由朱副统领带领追捕。” 御前护卫的副统领朱耀本就跪在叶方生身后,启禀道:“微臣无能,或杀或擒了一部分,大约逃走了二十余人。”顿了一顿,汗涔涔地禀道:“被擒之人,未及审问,全部服毒自尽了。臣检查过他们身上物品,全是寻常之物,一无所获。微臣同与他们交过手的护卫回忆,这些杀手所用的都是寻常招数,参详不出他们原本的武功。”换句话说,就是不能从他们的武功招式中去推测他们的身份了。 “明日,把尸首挂到午门,叫百姓来辩认,认出身份者重赏!”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又这么大手笔地行刺于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但是贺锋背后有太皇太后撑腰,想拿下贺锋,仅凭猜测是不够的,必须拿出真凭实据!这百十多号杀手隐匿在都城伺机刺杀,都城百姓就没有一个人见过? 叶方生的身子越伏越低,禀道:“陛下,杀手死后,立即从脸部浮肿溃烂……杀手样貌已经无可辩认。” 这么说,这些杀手看来全是死士,做好了被擒的准备,也做好了事败后掩护主上的准备。除了逃走的,死了的杀手身上已经断了线索?贺月道:“全身都烂了?” “尚未。” “叫仵作检验尸身,看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征。明天照旧把尸首挂到午门示众,有特征的尸首剥光了挂……主要把特征露出来好让百姓辩认。你们只派少数人手看守,周围要埋伏好人,如果有人企图偷尸劫尸,尽量生擒。”贺月最后吩咐道:“尸首示众三天后,剁碎了,扔进护城河喂鱼!” 贺月给人们的印象一向贤德慎明,这等剁尸喂鱼的狠辣手段,不似贺月的作为。就在叶方生和朱耀的惊诧中,贺月已经淡淡吩咐道:“退下。传铁羽军统领。”他就是要用狠辣手段告诉贺锋的人,跟着贺锋干,绝没有好下场!二十三年的帝王之术修炼,该仁慈的时候,他可以仁慈,该凶狠的时候,他也一样可以毫不迟疑的凶狠。 他唯独只对风染狠不下心来。 与叶方生和朱耀是世家传承的贵族子弟不同,铁羽军的统领凌江是庶族出生,是在铁羽军中一步一步积累功勋升上来的,已经年近四旬,才干卓越,性子沉稳,在贺锋与贺月的争斗中,他始终坚持两不相帮,只忠君上。现今贺月做了皇帝,凌江又毫不迟疑地尽忠于贺月,他这等不阿不谀的耿直性子,很得贺月赞赏。 按凤梦大陆一脉相传的贵庶之法,庶族官吏最高只能做到五品官阶,而铁羽军统领是三品官职,因此,凌江是拿着五品官阶的薪俸,做着三品官职的官。 象凌江这样的武官武将并不在少数,也不是索云国独有。因贵族子弟大多贪生怕死,在这个战事频繁的大陆,不愿意出任武官武将,导致朝堂和军队里高品阶武职大量空缺,只得让庶族武官武将以低官阶出任高官职,以填补空缺。 其实,在凤梦大陆,十三国并立,相互间多有纷争战乱。有才干能力的将才帅才,极其稀缺。各个国家手握兵权的武将,在朝堂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情形就像郑家之于阴国:阴国需要郑家来出力守卫,但阴国朝堂又极其忌惮郑家势力,要小心提防。 少时凌江进来,贺月吩咐道:“现在全城警闭,你立即带人全城搜捕,发现可疑人等,先行揖拿扣押。” “启禀陛下,臣已经下达了搜捕令。” 在贺月刚逃回太子府时就应该立即下令搜捕,可是那时,贺月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只顾着柔声安慰男宠,然后跟男宠躲在寝宫里哼哼唧唧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下令搜捕,他当杀手都是傻的,还站在原地等皇帝来抓?凌江觉得贺月这等行径,太不是皇帝的作派了,暗自腹诽。他是忠于君上,但并不表示他对皇帝的作为没有自己的看法,照这个趋势,贺月会是比他父皇更加耽于淫乐的皇帝? “很好,抓到的可疑人等,你要亲自甄别,不可冤枉了人。”贺月对自己官吏办事得力很是满意,说道:“如果抓到一个身上有很多伤口,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子,你要单独关押,朕,要亲自审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与帝双修 第76章与帝双修 作者:天际驱驰 吩咐完凌江,贺月沉吟了一下,便让凌江出去了。 现在都没有抓到杀手,已经很难搜捕得出杀手了。想让百姓从杀手的体貌特征中辩认出杀手身份的机率也不大。他虽然布置了诱使杀手亲友前来抢尸的陷井,但对方既是死士,自是一早对家人亲友做了安排,对方亲友会上当的机会也极渺茫。贺月手上虽有几十具杀手尸体,可是,这桩刺杀案的线索,基本上已经断了。 贺月坐在前厅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手上还有最后的一条线索,那便是风染。是风染劫持了他,把他送到杀手面前去的!风染跟杀手之间配合得丝丝入扣,就算最后风染拨转马头,护着他逃回了太子府,风染还曾想用玉簪杀他,风染想杀他的意图那么明显,他也很难相信风染没有跟杀手勾结。 要不要唤进大理寺卿许宁?要不要把风染投进天牢?风染绝对不会死忠于贺锋,他多半能从风染口中拷问出他需要的口供,就算不能杀掉瑞亲王,也可以对瑞亲王的势力再次进行清洗,直接把瑞亲王打击得永世不能翻身! 打入天牢,他与风染之间就再无任何的可能;留下风染,他要怎么相信他? 理智上,贺月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可是,贺月却一个人在前厅纠结不休,他连处理朝堂大事时,也未曾这般冥思苦想过! 最终,贺月把凌江又叫了进来,吩咐他加派人手归巡护太子府,自己会在太子府呆一段时间。然后唤进小七,叫他传旨,自己因遇刺受惊,需要休养,暂时罢朝,日常事务,由内阁五位辅政大臣商议着办理,重要的大事,上奏折。 “暂时罢朝”,“暂时”到底是多长时间?贺月没有说,小七也不敢问。小七退出去时,贺月叫小七吩咐内侍,准备两人份量的化功散。 接着,贺月派人去皇宫,把他离开九天积存下来的奏折取来,一一批阅回复。处理完政事,天色已经大亮。贺月就在自己以前的太子府前书房里召见了几位大臣,把自己处理政事的旨意传达下去,然后便把其他纷纷赶来请安问候的大臣们都打发了回去,只说自己需要在太子府静养休息。 回到寝宫,再次看见风染,不知怎么的,贺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见风染挣扎着要下床参拜自己,贺月几步走上前,把风染按回床上:“躺着。”自己便在床边坐下。 休息了半晚,风染苍白的脸色,看上去仍是困倦憔悴不已,与他离开时相比,不但没有好转,还更见虚弱。想必体毒发作,风染虽是在床上躺着,却也煎熬了一晚未眠。 贺月把手伸进风染被窝里,在风染身上摸了摸,觉得被子里和风染的身体都还算温热,便微微放了心,问:“身上痛得厉害?” 风染张合了两下嘴,竟然没有发出声音。喘了几下,才发出暗哑的声音,说道:“还好。” 贺月知道风染的身体痛得厉害,连说话都困难,哪里能够“还好”了?俯身把风染带着锦被一起抱着,把风染扶坐起来,依靠在床头:“吃点饭。” 风染已经痛得筋疲力竭,哪有心思胃口吃饭,风染只是默不作声地靠在床头。一会儿内侍送了血燕粥上来,贺月接过粥,亲自一勺一勺地喂给风染。风染勉力吃了几口,余下的贺月很自然地一扫而空,浑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仿佛他与风染同碗分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吃了粥,风染便想缩进被窝里蜷起身子继续抵受体毒发作的痛楚,贺月三两下把碗里剩下的粥一气喝尽,说道:“坐着,别睡。”侧头向内侍吩咐道:“把化功散端进来。” 风染有些惊讶地看着贺月把其中一盏化功散递到自己面前,他不过才与陆绯卿练出一些浅浅的内力基础,贺月也要化去么? 风染接过来仰头便喝了。他现在只是被贺月囚禁在身边的玩物,贺月施予他的一切,他只要接受就好,不必问为什么。 然后风染便看见贺月把手上另一盏化功散一饮而尽! 贺月怎么会喝化功散?风染竭力压抑着,才没有问出来。可是他心里忍不住会猜测:贺月为什么会喝化功散? 风染完全想不出贺月要喝化功散的理由,便见贺月本来有些倦色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想是化功之后,身体一下子变得虚弱所致,他自己便亲身经历,刚开始的几天,当真是举手投足,万般不适。不过贺月的内力不高,虚弱感应该没有他那么厉害严重。 贺月在床边站了一会,然后就慢慢脱了外裳,揭起锦被,盘膝坐到了风染面前,闭着眼,微微皱着眉头坐了一会,说道:“练功吧。” “练功?”风染有些不可置信:贺月要跟他一起练功?他练的基础功法是为武林人士所不齿的双修功法,他练的行功功法是玄武真人为他独创的一套祛毒洗髓功法,这世上,除了陆绯卿,没有人能够跟他一起练功。 “染儿,”贺月把风染扶起来坐起,双掌与风染相抵,说道:“这九天,我去了玄武山。跟玄武真人学了他给你独创的洗髓功法和双修功法。”轻轻握着风染的手,甚是庄重地说道:“陆绯卿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要控制你身上的体毒,我必须要练那种独门功法。” 贺月九天奔波,是为了学会帮助他压制体毒的独门功法;贺月喝下化功散,化去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内力,是为了与他一起双修双练,因为要练新的功法,就必须散去旧的功法与内力;贺月以帝王之尊,竟然愿意陪着他一起修练那为人不齿的邪功! 风染呆呆地看着贺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贺月当真是喜欢自己这个玩物啊!半晌,风染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说道:“先生有没有跟皇上说过,双修功法有十分不妥当的地方?” 风染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关心他么?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关心他的意思。这一刻,贺月觉得他九天的奔波,都值了。 “那老头儿跟你一样婆婆妈妈!自然都跟我说了。我愿意,我不会象陆绯卿那个笨蛋,一辈子长不醒!我便是想练出那种效果来!”贺月加重了语气说道:“染儿,既然你承认是我的人,我便该照顾好你。做我的人,我便不会让你委屈难受。” 风染没有再说话,默不作声地与贺月开始了双修功法的修炼。他已经从道义上提醒过贺月了,贺月自己要不顾一切,陪他跳进双修火坑,那便是贺月自找的,须怪他不得。可是,风染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妥,万分不妥。他使劲地想:贺月对他这个玩物,能做到这个份上,真不是一般的喜欢啊! 这样的喜欢,显然逾越了很多规矩,这样的喜欢,显然对索云国来说绝非好事。不过风染是阴国人,他虽然求着侍寝,但并没有勾引蛊惑过贺月,贺月要这么越矩地喜欢他的玩物,是贺月的事,风染很乐意祸害贺月,祸害索云国!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内力,从头开始,但贺月的习武资质比陆绯卿好得多,再加上他本身体内并没有毒,很快就摸到了功法门径,合两人之力,不眠不休地练了一天一夜后,才把风染体内的毒,暂时控制住。 贺月持续罢朝,天天住在太子府帮风染练功驱毒,以双修双练之法重新修练袪毒洗髓功法。朝堂之事,全叫大臣们写了奏折递上来,贺月天天替风染练完功,还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章,能拖延的政事,全拖着,不能拖延的,批上意见,叫内阁大臣们商议着酌情处理。 那天晚上发生的刺杀事件,贺月虽然派了凌江搜捕全城,所获甚少,倒是冤枉了不少百姓。贺月布置的诱捕机关,可惜杀手亲友全都没有上当。刺杀的线索就此断了,虽然明知是谁做的,贺月却不能再追查下去。 那些示众的尸身无人认领,只得剁了喂鱼。哪知尸上带毒,把护城河里的鱼都荼毒了,鱼儿们美餐一顿之后,全都翻了白肚皮。整个成化城周围一时腥臭薰天,贺月在民间的形象,顿时从贤德慎明转变成了阴狠毒辣,直骂成德帝刚当上皇帝就开始“作孽”。 这样不分昼夜的练功加上批阅奏章,睡得极少,贺月很快就消瘦了一圈,而都城里,贺月宠溺男宠,荒废朝政的风声渐渐被泄漏了出去,贺月成为了索云国有史以来,以最快速度安于荒淫享乐的年轻皇帝。文臣武将的口诛笔伐一浪高过一浪,各种势力又开始暗暗涌动。而处于风口浪头上的风染,更是备受唾骂,被冠以人所能想得到的贬义词,淹没在一片口水中。 自然皇帝是不会有错的,错就错在男宠以色侍君,妖媚惑主,大臣们非常体贴地把贺月从贤德慎明到阴狠毒辣的转变,也归功于男宠的挑拨教唆,风染大有祸国秧民,进而倾覆索云国的势头。风染一直囚居在太子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已经被千夫所指。 如果被大臣们知道,贺月为了风染,化去了自己辛苦练出来的正宗玄门内力,修习了双修邪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家 第77章家 作者:天际驱驰 好在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个以色惑君的佞臣叫做风染,却并没有把风染跟那位英年早逝的阴国二皇子风染联系起来。 风染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关心索云国的朝政,只是看着贺月一天天消瘦下去,有些过意不去。他不怎么心疼贺月,但毕竟贺月是为了自己才一天天憔悴下去,风染便再是冷心冷情,心里多少有几分感动。 但是这几分感动,一冒出来,风染又强自为自己开解:贺月这么拼命地与自己双修双练,运功压毒,不过是为了喜欢那叫“风染”的玩物罢了,贺月喜欢的不是他风染,跟他没有关系! 为了摆脱与贺月天天像走火入魔了一般的双修练功,风染只得拼命的练功,只要他练出些内力来,就可以自行压制体毒,只要能压制住体毒不再发作,贺月就不会再这般发狂练功了。往后就可以慢慢练功,加深加厚内力,一步一步把已经侵蚀进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的毒素慢慢练化进丹田,最终重新凝练出毒内丹,从而将体毒收归己用。 风染估计花费十年时间,他也未必能再次凝练出毒内丹,回复从前的功力。风染仰头看向空洞,寞然地笑了笑,想:“我还能再活十年么?”大约可以的吧?他现今才十九岁。 如此疯狂的练功,也仍然花了一个月时间,风染才重行练出了一些浅浅的内力,勉强可以压制住体毒的发作。贺月自己也累得筋疲力尽,想回皇宫休息休息,问风染道:“跟我一起回宫吧?” “好。”风染顺着眼回答。他是属于贺月的男宠玩物,亲口承诺过,生死行止,一切听贺月安排。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去皇宫里?”虽无肌肤之亲,一个月朝夕相对下来,两个人很自然地多了一些相处时的随意,少了一些疏远陌生。 “皇上让风染去,风染便去。”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宫?” 风染很清楚,自从他与贺月达成了交易,他就只是贺月的玩物,做为一个玩物,他没有资格表示自己的意思。他们只是交易的关系,他无需去了解贺月的心思和想法,只要接受就好;他也不屑于向贺月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要顺从就好。风染仍旧柔顺恭谨地答道:“皇上让风染去,风染便去。” 对一个心如死灰,活得象行尸走肉的人而言,住在哪里都一样。 贺月如何不明白风染在用顺从的姿态,拒他千里之外?这一个月,他那么拼命地为他练双修功法,他对他的心意,风染便一点没有感触么?他还从未试过对一个人这般好法,可是那人却对他的好,视而不见,如此辜负!贺月的火气被风染轻轻一拨撩就窜起老高,伸手一把拽住风染的左臂,把风染扯到自己身前,气愤愤地问:“我要你去,你便去?我要关你,你也让我关着?” “是。” 贺月手一抖,想把风染摔出去。不过他也已经化掉了内力,在内力方法,贺月已经不具备优势。他跟风染同时开始修练双修功法,他的内力造诣和进境,从一开始就比风染滞后很多,这么一抖一推,只是把风染推着退后几步,并没有达到他想摔他的效果,这让贺月更来气,发狠道:“是?我要关你一辈子!” 风染站在距离贺月几步远的地方,恭顺地淡淡应道:“皇上愿意关多久,便是多久。”他这辈子承诺了活在贺月的控制下,有没有被关着,实在没有什么区别。说什么一辈子?反正他这辈子也活不了多长。 风染这种万事皆不在意的样子,深深刺痛着贺月的心。贺月只觉得又是心痛,又是气愤,走过去,把风染轻轻抱在怀里,忍着气,说道:“关着你,有什么意思?我累死累活帮你练功,你还是要说这种话来气我。”贺月感觉风染便象一团柔软的棉花,可以任由自己捏扁搓圆,可是他一放手,风染又恢复了原状,他在风染面前,始终无所着力,始终触不到风染的内心。 风染在贺月怀里,身子仍旧有些僵硬,说道:“我只是顺从皇上的意思。”声音淡淡,语气淡淡,意思却象冰块一样硌人。 这一个月,风染感受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的身体已经渐渐适应了贺月的碰触,当贺月的手摸到他身体时,那恶心欲呕的感觉越来越淡。风染竭力想抗拒贺月,想对贺月恶心,可他的身体竟然那么快就接纳习惯了贺月,双修功法的妙用,那么快就显现出了功效。风染不敢想像,有朝一日,他对贺月,也会练出象对陆绯卿一般的情意来! 对于觎觊自己三年,不惜发动战争,逼迫自己三年,逼得自己走投无路,最终强暴羞辱了自己的人,还会生出绵绵情意,那他岂不是猪狗不如?他还怎么面对自己!? 这双修功法,还是少练为好,只要能有一些浅浅的内力控制着体毒不会发作就好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十三四岁,对未来充满着野心的少年了。他的雄心壮志已在清南军的铁蹄下,渐渐湮灭了,在他踏进太子府时,便烟消云散了。如今,他只是还活着而已——他答应了贺月,要好好活着,以此交换陆绯卿的安然离开和玄武山的山水长青。武功的高低,于他已经没有用了。 风染脸上略略流露的嫌恶不愉之色,没有逃过贺月的眼睛,说道:“不想进宫就直说,我又不会怪你。”他是想让风染进宫,这样他想见风染就方便得多,他们也能够有更多时间可以彼此陪伴。 既然风染不愿意进宫,贺月也不强求。想一想,宫中男宠的地位远在妃嫔之下,还会被圈禁着,再得宠,也是被人欺辱作贱的对象,以风染之心高气傲,哪能容人轻慢?进入皇宫,或许会是其他男宠梦寐以求的事,但绝对不会是风染的。风染是从阴国皇宫走出来的,是阴国皇族,要他以男宠身份住进索云国皇宫?那无疑是对风染更大的羞辱! 让风染入宫,原是贺月的想法,未曾设身处地的为风染考虑过,是他未思虑周全。贺月问:“不去宫里,你是想住太子府么?” “凭皇上安排。” 这么关系着自己的切身之事,风染仍旧那么漠然,欲拒还迎,贺月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打过骂过之后,风染仍旧我行我素;他宠他惜他,风染也如轻风拂面,不留痕迹。他该怎么对待他,才能触及他的内心? 自从初一那日,贺月把太子府交由风染执掌开始,朝堂众大臣便如临大敌,一派誓要让贺月收回陈命的架势,进谏之声就没有断过,就算是他躲在太子府练功,那劝谏的奏折也流水一样递上来。可以想像,若是他离开了太子府,朝里的大臣们必定不会对风染客气。 把太子府交由风染执掌,确实不合规矩,就像大臣弹劾的那样,太子府没有交由外人执掌的先例。太子府是培养下一代皇帝的地方,把太子府交由外人执掌,使人禁不住要想,皇帝至今尚未完婚,更无子嗣,是不是意味着贺月将要把索云国交给一个外人? 因此,朝堂上众大臣向贺月进谏,要求把风染赶出太子府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有可能外人篡位,动摇贺氏江山的威胁论之下,贺月也不能罔顾大臣的意见,继续让风染以似类主人的身份长期住在太子府。 贺月没有太子,太子府就没有主人,想继续住在太子府,就只能以奴仆的身份。可是,贺月怎么能让风染如此委屈? 风染不想进宫,在太子府这么不清不楚地住下去,也非长久之计,他要怎么安顿风染?贺月沉吟着,他一定要妥善地安顿好风染,要让风染满意,让风染可以安心留在他身边。 临回宫前,贺月说道:“染儿,阴国你已经回不去了,我会给你安排个家,你可以安心住下来,是你走再远再久,也可以随时回来的地方……” 世上没有哪个主人肯为男宠玩物付出这样的心思,更不会那么郑重地告诉男宠,他要给他一个家,一个走再远再久,也可以随时回来的地方。 风染便是再怎么强行认为贺月不过是在爱惜自己的玩物,可是,在风染心里,他还是很清楚地知道,贺月确实没有把他当做男宠玩物。 风染表面上云淡风清,内心里五味杂呈: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风染对家并没有什么执念。幼时,阴国皇宫是他的家,他在那奢侈豪华的皇宫里受尽冷落委屈,皇宫只带给他无限阴冷的感觉;玄武山不是他的家,但因为有陆绯卿,有郑修年,让风染觉得温暖安心;同样的,军营不是风染的家,甚至连个固定的地方也没有,但因为有郑氏家族的亲人们在,让风染觉得安稳踏实。 风染固执地猜想:贺月所谓的给他一个家,大约就仅仅只是一个容身的地方吧?就好像,他走再远再久,也会回到阴国皇宫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容苑 第78章容苑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前脚一回宫,风染便召来庄总管:“我请庄先生修缮的屋子,可修好了?” 初一那天选的居所,只是后来被贺月一句话囚禁在男侍大院,然后被捉奸,被临幸,被投进地牢里,从地牢出来,他“练功”之后提出交易请求,被恼怒的贺月一顿鞭打,导致体毒发作,再然后,他与陆绯卿在太子寝宫练功压毒,逃跑被抓了回来,体毒再次发作,又与贺月在太子寝宫练了一个月的双修功法。 这都已经阳春三月了,风染才终于有机会自由地呼吸一口气。 这个太子寝宫他说什么也不能再住下去了,寝宫里有太多令他烦闷不堪的记忆。 接连一个月,与贺月同吃同住,连晚上也只能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始还各睡各的被窝,偶有一晨早起,贺月摸到风染的被窝里一片冰冷,下次同睡,便不由分说,把风染抱进自己的被窝里,用自己的身体给风染煨暖和。同样的事,贺月来做,和陆绯卿来做,或者郑修年来做,带给风染的感受完全不同。贺月不分白天黑夜的练功,又要抽出时间批阅奏折,每次睡觉都疲累欲死,抱着风染就睡了,风染却常常恶心得僵硬着身子不能入睡,也怕贺月有什么异动。只有在贺月批阅奏折时,风染才能打个盹儿。 倒是贺月,常常这么抱着风染睡,忽然醒悟了过来一般问风染:“那次我看见你跟你表兄这么睡在一起,他是在给你暖身子?” “嗯。” “我问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贺月见风染不答,柔声说道:“那时,我气得很,问你,你又不说话,我就更气……后来,便待你不好……染儿,是我不好,别往心里去。” 风染淡淡地“嗯”了声,他从来没往心里去,不管贺月怎么待他,风染一点不在乎。倒是贺月那么柔声地对他说话,让风染觉得嫌恶烦闷。 经过近一个月的同床共枕,风染的身体已经基本适应了贺月的碰触,但风染却越加的从心里嫌弃贺月,他不想跟贺月有超过交易关系的联系,他也绝不能对贺月产生超过交易关系的感情,他与贺月仅仅只是交易的关系。他要离贺月的人和事都远远的,逃离贺月的掠夺。身体被掠夺了,就当作被狗啃了,他绝不能再把心灵和感情也搭进去。 虽是风染只在正月初一吩咐了庄总管一次,庄总管还是很妥贴地把那处屋子修缮一新,又按风染的吩咐,在小院围墙外,加了一间小厮住的小屋和一间灶屋。 小院内内外外都翻修一新,除了房屋的布局,构架,大小未变之外,这房子就是完全新修的。进门时,风染看着小院门上新做的匾额“有凤来仪”,说道:“换个匾,以后这院子改叫‘容苑’。”“容苑”是风染以前在阴国皇宫时所住的院落名字。 “‘容苑’?这名字好,雍容有度,进退从容。”庄总管顺口赞叹着:“公子什么时候题字?” 风染忽然嗤地一声笑了起来:“哪来那么多讲究,就是‘容身之地’的意思。先生随便找个人题字就是,我字写得不好。”他七岁了才由郑修年给他启蒙,郑家是阴国的武将世家,郑修年幼承庭训,就以在战场上杀伐征战,建功立业为目标,郑修年也用这一套来教导风染,没想过要把风染教成文人雅士,风染幼时,郑修年没怎么叫风染练过字,只要求认得字写得出来就行了,因此风染一手字写得极幼稚难看。成年了,也懒得再练,心想自己反正不是风流才子,要把字练得那么好看干什么? 庄总管想不到风染说话这么直接,干笑道:“公子说笑了。” 走进小院,迎面是大半院落的苍劲翠竹,竹子底下收拾得很干净,种了些花草。风染道:“把这些花花草草都拔了,以后竹叶落下来,不用收拾,就让它们堆在地上。” “不扫除落叶的话,会让人觉得颓败。”庄总管觉得风染的想法总很怪异。 阳春三月,翠竹的新枝已经撑在了半空,发出嫩绿的叶片,看上去极是翠绿,那些经过了个严寒风吹雨打的老叶子,已经枯黄枯萎,正在片片飘落。风染站在翠竹下,仰头看着那些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飘零下来,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比那落叶,更加颓败。 小院里的主屋仍是一幢一进两敞间的歇山式房屋。堂屋也可以看做是个小客厅,左厢被布置成了个小书房的样子,放了一张书案,案上放着文书四宝。右厢便是卧室了。 三间房屋虽然狭小,但都布置得很精巧,所有的物品铺陈都极尽奢侈而简约。风染看了很是满意:“地龙修好了没有?”修凿地龙极其耗费人力物力,一般人是不能享受的。风染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府总掌事,他的居所自然有资格享受地龙取暖。 “现在天气刚暖和了,要到年底才会用到地龙,因此没有急于修凿。”庄总管解释道:“公子放心住着,回头再慢慢修凿地龙不迟。” 风染淡淡笑道:“庄先生是不是在想,我这总掌事做不到冬天去,所以这地龙,压根就不必耗神费力的去修?” “那……哪能!”庄总管想不到风染把这么微妙的事情直接问了出来,一时答不上话来。他是太子府的总管,掌管着太子府的暗部,对朝堂里的消息极是灵通,知道朝臣们正在大力进谏,要把风染赶出太子府。因此他猜测风染这个总掌事很难做到冬天去,确实没想要修地龙。被风染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只得答道:“老朽这就安排人去修。”风染就是太子府的半个主子,主子要叫修地龙,哪怕明知用不上,底下的人,也得照办! 风染又是淡淡地一笑:“先生不必着急,只要入冬时有地龙用就行。先生慢慢修吧。” 庄总管一边应着,一边退了出来,虽然阳春时节,天气尚且微寒,庄总管却觉得背上微微冒汗。风染看似乎温润如水,谦恭有礼,实则精明犀利,心思剔透,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当晚,风染便歇在了容苑里。至少,在贺月把他安顿到那个所谓的“家”里面之前,这里是他暂时的容身之地。 贺月只回皇宫休息了两天,就开始三天两头的去太子府陪风染练功,往往大清早的起来上朝,下朝之后带着奏折赶到太子府跟风染练功,然后回皇宫陪太后或太皇太后进膳,晚膳之后,批阅奏折,处理政事,每天都熬到深夜才睡,次日,又得一大早起来上朝。 贺月这么折腾自己,风染漠然地看着,只是很不想被贺月逼着练功。跟贺月一心想要练出功法效果的想法正好相反,风染生怕会跟贺月练出什么功法效果来! 因此,每次练功,风染都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少练一刻是一刻。贺月很快就猜出了风染的用意,很明确地告诉风染:“这功法是一定要一起练下去的,要一直练到功法里那个十分不妥当的地方显出效果来!” 不难想象,贺月微服私访,冒着被阴国发现抓捕的危险,上玄武山求教独门功法时的决心;也不难想象,当他兴冲冲学成归来,却听到风染逃跑、偷腥时,受到的打击。对这功法,贺月显然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是铁了心的要练下去,并且要练出效果来。 好在贺月基本不在太子府留宿过夜,一般午时之后,贺月会来太子府与风染同进午膳,略略休息一下就开始练功,练到申时,贺月就起驾回皇宫了。一天之中,风染有不少自由自在的时间,不过风染的心境极是阴郁沉闷,只是偶尔在太子府里散散步,多数时间呆在自己的容苑里出神。 虽然在贺月的逼迫下,风染渐渐练出了一些内力,足够独自压制住体毒的发作,而风染身上各处的伤也渐渐愈合了,每天齐姑姑变着方的给风染做可心又滋补的食品,然而,风染的身体并不见好转,精神委顿,神情落寞,脸色冷淡,整天整天恹恹不振,天气越来越暖和,风染夜里身子仍是怕冷,还是会煨个暖壶睡觉。 这日傍晚,风染要了水,在自己房里泡澡,正泡得舒服,隐隐听见外面自己两个小厮在闲磕牙。随着他内力的回复,从前练出来的耳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听得比以前远了。 两小厮聊着聊着,典儿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阿奇:“听说了吗?陛下要大婚了?皇后娘娘是威远军统帅毛大人的嫡孙女。” 阿奇问道:“哦?就是在北方经常跟嘉国打仗的毛恩将军?” “那可不是?听说,婚期定在年底。”典儿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不知咱们府里这位,到时会不会失宠?” 阿奇的声音有些怯怯的,说道:“私底下谈论主子的事,不合府里规矩。” 典儿笑道:“胆小鬼!他又不是正经主子。依我说,他长得也不是多好看,不但整天给咱们使脸色,还敢跟皇帝陛下使脸色,也是陛下宠着他,才这那么忍着他。要是有了皇后娘娘,咱府里这位,怕是好日子要到头了。”语气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火山口上容身 第79章火山口上容身 作者:天际驱驰 大约说得兴起,典儿又向阿奇炫耀似地说道:“我听说啊,朝里的大人们想把咱府里这位赶出太子府,天天在朝堂上跟陛下又哭又吵。” 对于这一点,胆小的阿奇也深表赞同:“嗯!让公子爷执掌太子府,不合规矩。”岂止是不合规矩,一个国家的东宫里,没有太子,却住着一个外姓男宠,不禁使人要猜测,贺月是不是想把国祚传位于男宠? 得到阿奇的附合,典儿兴致又高了一些,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听说,有大人说咱府里这位妖媚惑主,奸佞误国,要求处死!” 众大臣本来还只是想把男宠赶出太子府了事,不想贺月不但不允,还大有让男宠长期占据太子府的趋势。惹得众大臣更是为国担忧,进谏的言词越来越激烈,对男宠的处理也从“赶走”上升为“处死”。 “啊!”阿奇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有些不忍地嘀咕道:“公子……啊……” 典儿又道:“别看府里这位现在风光,那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阿奇甚是关心地问:“怎么了?” “我还听说啊,宫里头,已经有位姓兰的娘娘怀上龙种了。”典儿问:“知道那位姓兰的娘娘是谁不?就是以前在内宅服侍太子殿下的兰姑娘,我看见过几次,待咱们小的,挺和气的。后来兰姑娘跟着太子殿下进了宫,就封了兰娘娘。兰娘娘怀上龙种,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她这下子总算是熬出头了。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把声音压得更低地说道:“知道么,陛下这么大了还没有子嗣,已经有人怀疑陛下是不是生不出孩子来。这下可好了,证明陛下是正常的。” 其实最后这一句,多是一些人的猜测,皇宫里并没有这么认为。 因凤梦大陆时常发生长嫡争位的惨事,一些皇族,为了避免这类惨事,会有意识地让未来的储君早早迎娶正妃,在正妃生出嫡子之后,才会允许其他的侧妃们生育。这样正妃生的儿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地位更加尊崇,很难再有其他的庶出皇子与其争位,可以有效地避免长嫡之争。 好像风染的大哥风宛亘便是风染的父皇仁和皇帝的嫡子。风染比他大哥小了两岁,就算风染的母妃没有中毒早逝,风染正常长大,名份和年龄的巨大缺口,也很难跟他大哥争位。 在皇族看来,贺月一直未娶正妃,控制着不生孩子也是正常的事,倒不怀疑贺月在生育上有问题。兰选侍忽然在贺月迎娶皇后之前怀上龙种,反倒令得皇族和皇后不安。 “啊……”忽然接收到这么多劲爆的内幕消息,阿奇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问:“这些跟风公子蹦哒不了几天有什么关系?” 典儿道:“你笨啊。”板着指头,跟阿奇边数边说:“你看啊,朝堂上的大人们,宫里头的兰娘娘,还有宫外头的皇后娘娘,哪一个是容得下咱府里这位的?只要陛下稍露一点疏远之意,风公子就要……倒大楣了。” “典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阿奇忽然对典儿充满了敬畏。他与典儿一同服侍风染,平时也没见典儿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比他略聪明一些,怎么典儿会忽然知道这么多皇宫和朝堂上的隐秘之事? 典儿笑道:“嘿嘿,我自然有渠道打探知晓,只有你这种老实的,才会规规矩矩做事,什么事都不……”他正在那里炫耀自己,趁机踩踩阿奇时,忽然他与阿奇同住的小屋的门,“格”地一声轻响,门栓便断了,继而门被推开,风染站在门口,看着典儿,淡淡地问:“典儿,我也想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厮住的屋子与灶屋一起修在容苑的院落围墙之外,相距风染所住的主屋并不远。这样的距离,对一般人来说,也不可能听见小厮们在自己小屋里的说话。但随着风染功力的回复,练过的耳边远比常人听得远。风染时常听见典儿跟阿奇在小屋里嘀嘀咕咕的说话,不过说的多是府里下人们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典儿今天说的一句一句却全是事关自己的事情,他不能不来问个清楚。 风染忽然出现,典儿跟阿奇全都吓傻,他们背地里议论主家私事,可是要被重罚的,还被那被议论的正主儿逮个正着,又素知风染手段狠辣,这一下,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两个小厮只管葡俯在风染脚边磕头,话都说不出来。 风染退后一步,从门口让开,说道:“私议主家,该如何处罚,阿奇,自己去刑房领罚。”阿奇便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去爬起身跑掉了,留下典儿,吓得面如死灰,身体不住的筛糠。 风染在屋外站了一会,闭着眼,运起浅浅内力,使出听风辩形之术,静静地聆听辩识了容苑周围的动静:如此深夜,容苑又僻处后宅深处,风染隐约听见在不同方位的较远处隐匿着四道轻微的气息。除此之外,便是阿奇远去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息了。 对那四道气息,风染已经不再陌生。他住进容苑,第一次运使内力听风辩形,就探查到了那四道气息,距离远,气息微,风染开始并不在意。然而那四道气息却一直存在于他周围,如影随形,且对他呈包围之势。风染便猜到有四个武功高手隐匿在他身周,但他无法知道高手们是何人所派?用意如何?对他是监视还是保护? 而且风染很疑心,这隐匿暗处的四大高手,是不是就是大年三十那晚上,他一声呼救就立即冲进来的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如果是,就说明在他身周,很早就隐匿了四大高手,只是那时他内力刚刚被化,听不见四大高手的细微气息。 以风染现在的功力,他还达不到一举掩近将其中之一擒获揪出的地步,为免打草惊蛇,他只能装作不知,不动声色。 上一次小觑了贺月,救人心切,心浮气燥地打草惊蛇,导致自己错失反制贺月的良机,自己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一次,他要沉住气。 想要一举擒获,就得先悄悄掩近对方高手身边而不被查觉,这就需要极高的功力。风染并不想勤练武功而对贺月生情,可要想抓住身边隐匿的高手,又极需功力快速增长,这双修功法,是该勤练还是少练,让风染难以取舍。 勘查了周围的动静之后,风染从典儿身侧进了小屋,吩咐道:“把门关上,我有话问你。”给小厮住的屋子,自然修得极是简陋狭小。风染在玄武山上住过,也在军中呆过,倒不嫌简陋,只是这是小厮们住的屋子,他嫌脏,就一直站在屋子中间:“我再问一次,你刚说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典儿跪伏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分辩:“没……没、人,是小的……偷听见掌事大人们……私底下这么说。” “哪个掌事?” “不、不记得了。好多……好多掌事大人……都在说。”无定向地多拖几个掌事下水,想必风染就查不出来了吧。 哪个掌事敢在小厮过往的道上公然议论这些大事,何况还是好多掌事?风染没耐心慢慢跟典儿绕圈子,直接问道:“是有人想让你说给我听,是不是?那个人是谁?是陛下?还是庄先生?” 典儿一下子张口结舌,嘴巴张合了几下才道:“总管大人是叫小的悄悄说给阿奇听。” 果然是庄总管的小动作。贺月若是想自己知道这些事,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肯定会直接告诉自己。只是把这些朝堂宫里的事,说给一个小厮听?有什么用?这分明是想把这些事传给自己听的。难道庄总管知道自己内力回复之后能听到小厮们的谈话?庄总管又如何笃定自己正巧能偷听到?如果是这样,这位庄总管的心机就未免深沉得太深不可测了!莫非那四大高手,是庄总管派遣的? 或许,庄总管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正巧偷听到,下人们对主家之事最是津津乐道,庄总管只是想把这些消息放出来让下人们议论私传,自己总会听到一些消息。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庄总管要告诉自己的。 风染又问道:“庄先生在告诉你这些话,叫你把话传给阿奇时,还说了什么?” 典儿很是恐惧地低声说道:“总管大人说……切不可让公子听见。” “哈。”风染轻轻一笑道:“你自己去刑房领罚吧。” “啊!”,典儿几乎不敢相信风染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正想开了门跑出去,又听见风染道:“没看出来,你这么机灵,留在我这里是屈了你的才,告诉庄先生,我说的,打明儿起,你便跟着庄先生办事吧。以后庄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叫先生直接来说。还有,请庄先生给我另寻个小厮。”从偷听的话里,知道典儿心气儿相当高,对自己不够恭谨敬畏,甚至还有一些鄙夷,这样的人,早早打发了的好,让庄总管头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太后驾到 第80章太后驾到 作者:天际驱驰 相对老实一些的阿奇,风染想先用着,回头再打发掉。在这太子府里,每一个都是贺月的心腹,在自己身边服侍久了,熟悉了自己,下人们便会猜测自己的心思,因此有必要每过一两月便换一批小厮,换谁来服侍自己都一样。自从小远被打发走,风染就知道,他不可能在太子府里培殖自己的心腹。 名义上他是太子府的总掌事,实则,他不过只是客居。太子府的真正主人,是贺月。 从刚刚听到的消息来看,风染连客居都快客居不下去了,甚至连活下去都困难:因为朝堂上的大臣们已经恨不能置他于死地,除而后快。他的存在,威胁到了索云国的存国之本! 尽管贺月将索云国传于风染的可能性极小,谨慎的大臣们也要把这种可能性及时掐灭,不留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索云国生存和安危的后患。 更何况,风染还勾引着贺月刚登基三个月就连续罢朝一个多月,躲在太子府寝宫里夜夜笙歌,欢娱荒淫。贺月回宫之时,面色蜡黄,一脸憔悴,身形消瘦,俨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虽然太医说只是累着了,不碍事,但是风染如此糟蹋贺月的身体,就罪大恶极,不可饶赦! 至于宫里的兰娘娘,和宫外的皇后娘娘,大家服侍着同一个男人,自然是怕他抢了她们的恩宠。而且,随着贺月后宫的充实,宫里的娘娘会越来越多,这股嫉恨与仇视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不管风染对贺月是什么态度,贺月对风染的恩宠已经让朝堂上下有目共睹,甚至于在都城的街坊市井间,也把贺月宠爱风染的各种流言和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两位娘娘把他视为争宠的强劲对手,不见容于他,也在情理之中。 贺月是说了,要妥善安置他,要给他一个家。风染丝毫不指望贺月会给他一个有温度的家,但想贺月是一国之君,总能给他一个安稳安静的容身之地。哪料到,一月之间,贺月对他备极宠爱的谣言会流传得满天乱飞,无端端给他招来朝堂大臣们和宫里宫外娘娘们的仇视,贺月这是把他许诺的那个“家”,给安顿在了火山口上?让他遭受着来自各个方面的炙烤?随时都有可能烈火焚身,被烧得灰飞烟灭。 风染在小院里慢慢散步,仰头透过竹叶的缝隙,看着漏下来的点点夜光。他猜测,庄总管用那么委婉的方式把消息透露传递给他,是想暗示他要及早退步抽身吗? 可是,他何曾想趟索云国的浑水了?他会留下来,全是因为贺月拿玄武山威胁于他。只要贺月不肯放手,他怎么能够离开? 他是可以告知玄武真人,让他们撤离玄武山。但是玄武派乃是凤梦大陆武林里五大正宗门派之一,人是可以撤离,玄武派在玄武山上经营了几百年的基业,如何能说放弃就放弃? 风染对于玄武派并没有什么感情,更不关心他们基业不基业,更重要的是玄武山是陆绯卿自幼长大的家园,他也曾在玄武山的青山绿水间养病八年,他对玄武山的眷恋超过对阴国皇宫,他舍不得玄武山被烧成光秃秃的荒山。 贺月拿玄武山威胁于他,真狠!真准! 从玄武山想到陆绯卿,风染暗暗在心里念叨:绯儿,你逃出去了么?身上的伤,有没有养好?有没有落下什么病症?有没有继续练双修功法? 风染刚与陆绯卿练出一点浅浅的内力基础就分开了,自己有贺月相助,把那刚练出来的一点浅浅内力基础化去了后,才能重行修练双修功法,不知道陆绯卿没有了自己相助,那双修功法还练不练得下去? 绯儿啊,怕是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相见了吧?轻轻叹了一声,风染慢慢回屋睡下了。 对于来自朝堂大臣的虎视眈眈,来自宫里宫外的嫉恨忌惮,风染一点也不在乎。他与贺月只是简单的交易关系,他只要遵守约定,活着,不自杀就好。他还能活多久?他会死在谁的手里?风染一点不在乎,完全无所谓。 人至绝境,心情大抵如此吧。 庄总管很快就给风染又找了个小厮叫元儿。 “听说,东边乌国被北方嘉国所侵,请求我索云国派兵驰援。”庄总管在禀报完府里日常事务之后,象闲聊一般地说了起来。 风染坐在小书房里小巧的雕花紫檀书案后,漠然的目光看向空洞。 乌国,在索云国之东,阴国在索云国西南,阴国与乌国并不接壤,几乎没有交集。风染只知道乌国的国土比阴国大,国力应该比阴国强。 嘉国,在索云国之北,跟索云国一样,是一个国土广大,国力强盛,又好战斗狠的国家,时常征讨邻国,以获取邻国的国土以扩充自己的领土。好在阴国并不与嘉国接壤,并未受到嘉国的侵略涂毒。 索云国北部与嘉国接壤,边境一带常年恶战不休。索云国在北部驻有精锐之师威远军。威远军的统帅就是未来皇后的祖父毛恩将军。 庄总管忽然提起这乌国与嘉国这两个国家,莫非与自己或与阴国有什么干系? 风染虽不说话,一脸漠然,但庄总管知道风染在听,又说道:“陛下答应给乌国派出援军,不过,陛下有个条件,便是要乌国答允,成为索云国的藩属国。” 藩属国,这个极具污辱意味的词,一下子刺痛了风染的心! 郑氏把风染从皇宫偷出送上玄武山求医而被阴国朝堂政敌抓住把柄,迫使仁和皇帝罢黜了郑氏的兵权,失去统帅的阴国军队一盘散沙,很快被南方喆国侵犯,节节败退。仁和皇帝迫不得已,向一直甚称友好的索云国求援,不想,索云国却趁机提出了让阴国成为索云国藩属国的无耻要求。在亡国的压力下,阴国最后成为了索云国的藩属国。索云国出兵保全了阴国,但阴国却需对其称臣,每年四次朝贡,风染养病八年,阴国就做了七年的藩属国!也正是有了索云国的庇护,阴国皇帝才敢剥夺郑家兵权七年! 风染回到阴国掌握重权之后,少年热血,眼里容不得砂子,哪能容忍索云国骑在自己的祖国上作威作福?当即不管不顾地单方面宣布废除两国的宗藩从属关系,停止了对索云国的朝贡。 风染亲手终结了阴国对索云国的藩宗关系,召来索云国方面的严厉声讨,要求阴国方面立即恢复朝贡,并将破坏两国“友好”关系的罪魁祸首送往索云国都城做质子,以免其再在阴国兴风作浪。索云国的清南军很快大兵压境,风染迫于索云国和朝堂上的众多反对压力,只得交出权柄,并且发誓不再参予朝政,以此回应索云国怕他再兴风作浪的担忧。 索云国方面似乎对恢复宗藩关系并不强求,却死咬住要让破坏两国“友好”关系的罪魁祸首前往索云国做质子一条坚不放松。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只有这一条,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这样的态度让郑氏觉得蹊跷。重掌兵权之后,郑氏一方面召募旧部,重整军队,积极备战,另一方面派人去索云国打探内情。 隐秘的内情让风染出离愤怒:几个月前,他在鼎山之巅高傲地从一只癞蛤蟆身边漠然走过,万万想不到,那只胆敢觎觊他身体,叫他跟他回成化城的癞蛤蟆竟然是索云国的太子殿下贺月!而贺月显然并未放弃对风染的觎觊,抓住风染冒然废除两国宗藩关系的契机,死咬住风染不放。 “风染,跟我回成化城。”几个月前,贺月笑盈盈地对他说。几个月之后,贺月仍然在对风染说:“风染,跟我回成化城。”只是这一次,贺月不是用嘴巴说话,而是用索云国的实力来说话。 风染的回答是:和郑修年带领着郑家军精锐小队,埋伏在边境之上,对越界而过的清南军予以迎头痛击! 从此也开启了风染的军旅生涯。 贺月又想胁迫乌国成为索云国的藩属国,真是家学渊源,一脉相承,风染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索云国在凤梦大陆上,也算是泱泱大国,怎么老是喜欢干这些乘人之危的无耻事?!当年,虽然他单方面宣布废除两国的宗藩从属关系是急燥冒进了一些,但归根结底,是索云国无耻地乘人之危在先! 庄总管继续说道:“不过,乌国方面的意思,是想与我国联姻,结成姻亲国,然后借我国兵力,抗击嘉国入侵。” 阴国就曾想用自己与汀国幻沙公主联姻,与汀国联军共抗索云国入侵。联姻的策略在很多国家都用过,有不少国家是姻亲国关系。不过庄总管把这消息告诉风染的目的,并不是要告诉风染,索云国将与乌国联盟的消息:“据说,号称乌国第一美女的梅姬已经启程前来索云国了,她是乌国宗室之女,身份尊贵,容色艳丽,兼且搏学多才,估计大约三日之后就会到达成化城。” 这么说,贺月在迎娶皇后前,会先纳妃?可是,贺月要迎娶谁,纳谁为妃,关自己什么事?风染淡淡地指了指门,说道:“庄先生,以后别再说这些,别污了我耳朵。” 庄总管正准备告辞出来,一个仆役急匆匆的飞跑进容苑,禀告道:“太、太后驾到,鸾驾已到大门口!” 太后忽然在贺月上朝时间跑到太子府来干什么? 只怕是来者不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接驾 第81章接驾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淡淡扫了庄总管一眼,庄总管便觉得自己被风染拷问了似的,脱口分辩道:“太后不是老朽请来了!” 笑话,太子府的小小总管,哪里请得来太后驾临? 没等庄总管和风染做出反应,又接连跑进来两个仆役,禀告太后驾临太子府的消息。紧跟在三个仆役之后,是一个身着皇宫掌事服色的内侍,趾高气昂地走到容苑院门外,跟随的小内侍高声通传道:“姚大人到!” 庄总管赶紧迎了出去,知道这位姚尚大人是太后身边的内侍。风染淡淡地坐在小书案前没动。 那位姚尚大人在一众小内侍的簇拥下,直接进入容苑的小客厅,在厅中一站,高声质问道:“风染何在?还不赶紧出门接驾?怠慢鸾驾,你有几个脑袋?” 风染从小书房里走出来,淡淡道:“烦请大人回复太后,风染忝为太子府总掌事,这就出迎。” 姚尚抬高了头,只拿眼角扫了扫风染,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用极其轻屑的腔调道:“那就走吧。” 庄总管赶紧拦住姚尚,笑道:“还请大人稍待。”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容我家公子整理一下仪容。” 姚尚大不耐烦地催促:“那还不赶紧的?别叫太后娘娘久等。” 庄总管把姚尚请进小客厅奉茶上坐,然后把风染引进小书房道:“公子要不要换件衣服?” “啊?”风染听庄总管说要让自己整理一下仪容,还当是个借口,以为庄总管有什么话要暗地里提点自己,没想到庄总管是真的要让自己整理仪容。他的仪容有什么好整理的?反问道:“哪件衣服不一样?” 自打贺月一声令下,风染就一直穿着贺月的旧衣服。说“旧”也不恰当,只是被贺月穿过了几次,起码还有八成新。贺月的衣服自然都是精工制作,用料上乘,一件一件几乎都是没有任何瑕疵的工艺杰作,集纺丝,织造,裁剪,缝制,绣工等工艺之大成,这样的衣服,八成新也是极体面的衣服,穿去见太后并无不妥。 关键由风染穿着去见太后,就大大的不妥了。贺月的身材比风染高,身量比风染壮,贺月的衣服穿在风染身上,就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的,风染又不束腰带,过长的衣袂便直接拖到地上。这副模样,形容得好听一点,叫飘逸,说得难听一点,叫邋遢。平时这样穿着也无所谓,但要这样穿着去见太后,就显得不够严谨整洁,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然而,风染的衣奁里,全是贺月的衣服,再怎么换,穿出来都是这种效果,没有哪件衣服不一样。 庄总管低声道:“老朽暗地里,给公子做了几套衣服,公子要不要换一套?” 风染脸色一肃:“庄先生,你这可是违旨不遵!”贺月是明明白白吩咐过庄总管,不许给自己做新衣服的,庄总管居然敢阳奉阴为。风染脸色一肃,顿时把庄总管吓得不轻:“老朽事先备下衣服,只是想总有事出非常的时候,到时可以应个急。面见太后,公子还是该穿合体的衣服为宜。” 风染忽然轻轻一笑,说道:“放心,我不会告发先生违旨。”语气中透出淡淡的顽皮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庄总管觉得自己被风染晃花了一下眼睛,风染刚才笑了吗?那么冷冷淡淡的人,居然会笑吗?居然会跟他开玩笑吗? 庄总管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风染恢复了常态,冷冷道:“既是皇帝陛下叫我只能穿他的衣服,我便该当遵旨才是。”说完便要走出去,庄总管赶紧又问道:“公子,头发要不要梳一下?” 风染入府之时,亲手解除腰带,拔下簪子之后,便一直未束腰带,一头长发也一直披散着,只用绸带在脑后略略束扎了一下。 庄总管续道:“老朽新买了一根玉簪,公子要不要先用着?” 风染淡淡问:“我若拿先生的簪子刺杀了陛下,先生有几个脑袋?” “公子说笑了。” “先生这么想,陛下可不是这么想的。陛下既不许我簪发,我不簪便是。”风染说着,便走了出去。内力尚在时,任何东西在他手里都可以化为利器,他要接近贺月,就必须得解除武装,化去内力。在陆绯卿逃走那夜,风染曾以一柄劣质玉簪挟持过贺月,差点要了贺月的命。此后,贺月化了自己的内力与风染练双修功法,对风染的随身之物更是小心在意,除了衣衫之外,不允许风染身上有任何的硬物,长物,异物。 穿着贺月的衣服,披散着头发,他平时便是这么伴驾贺月的,太后驾临,又何必另做装扮? 庄总管磨磨蹭蹭,故意落在风染和姚尚身后一段距离,趁姚尚没注意,随手召近一个仆役,附耳低语了几句,那仆役便飞快地跑开了。 姚尚一直是服侍太后的,原是从太子府被带进皇宫的内侍,对太子府的地形路径也极熟悉,带着风染从容苑走向前堂正门,一路上回头打量了风染几次,愣没看出来风染的整理仪容到底整理了什么地方?不过他却很清楚,就目前风染这副样子去见太后,却是不妥之至,他得小心了。 太子府门前的整条街道都被御前护卫们禁制清场了,太后的鸾驾停在太子府正大门外,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远远看见一老一少带着一群男女迎了出来,在鸾辇前一字排开,跪下磕头道:“草民恭迎太后娘娘凤驾。”只是“草民”两个字似乎杂了其他的音节,莫非还有人不是“草民”?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冯紫嫣说道:“哼!接个驾这么慢腾腾的,让太后娘娘等候这许久,太子府没有主子,这上上下下的奴才都松散起来,不象话了!” 庄总管跪伏着奏禀道:“是,娘娘教训得是,草民回头定当对下人严加训导。” 太后瞟了一眼冯紫嫣,冯紫嫣会意,说道:“想必,你便是太子府的庄总管大人吧?” “不敢,正是草民。” 冯紫嫣问道:“咱们宫里可是听说了,现今在这太子府里主事的,是一位总掌事大人,不知是哪一位?”“主事”和“管事”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主事”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喜好去行事的,“管事”就只能按照主家的意志去管理办事。 风染从一字排开的人丛中膝行一步,越众而出,应道:“风染恭迎太后凤驾。” “大胆!”冯紫嫣叱道:“太后座前,敢自称名讳!” “太后容禀,风染并非索云国人。”他不是索云国的人,因此,他从不对贺月称“草民”或“下官”。 “哦,那是哪国人?” 风染的阴国两个字差点冲口而出,但想他在阴国是已死之人,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一个阴国的二皇子做了索云国皇帝的男宠,徒使阴国皇族蒙羞,回道:“风染乃无国之人。” 在凤梦大陆,为了逃避各国税赋,做无国之人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这些人一般生活在两国或数国交界的崇山峻岭或偏僻的小村落之中,无国之人不能进入任何一个国家的繁华城镇,虽逃避了税赋,求生却更加艰苦。 “无国之人?”冯紫嫣说道:“既已做了我索云国太子府的总掌事,便该当加入我索云国国藉。” 风染跪伏着不动。 冯紫嫣作色道:“我堂堂索云国,位居凤梦大陆中央,幅源辽阔,国力强盛,百姓富足,难道你还不愿意加入?” 凤梦大陆十三国之间连年战乱,国库虚耗,兵多力弱,贵庶分化,贵族花天酒地,庶民民不聊生,冯紫嫣一个小小皇宫女官,目光短浅,无知无识,才敢那么理直气壮地自称索云国国力强盛,百姓富足,敢情,她还真把风染当做生活在僻远山村的无国之人了? 大约这话说得太大了,太后有些挂不住了,轻轻道:“嫣儿,进去再说。”把她太后凉在大街上,属下女官跟个男宠斤斤计较地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成什么体统?她今天来,是要办正事的,想收拾男宠么,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凤辇抬进太子府的大门,太后就从凤辇上下来了,由女侍扶着,一路慢慢走向前堂前厅。 这一路慢慢行来,觉得太子府的景色和布局还跟从前一样,太后只觉得有些感慨唏嘘,不过六年的时光,太子府就全然物是人非了。刚在府外,扫了一眼迎出来的掌事们,皆不是她从前用的旧人了。 六年之前,她还是太子府的太子妃,一转眼,她已经是太后了! 算算看,她十九岁嫁进太子府,到四十二岁跟着皇帝丈夫搬进皇宫,她在太子府足足生活了二十三年,那是她的青春岁月啊!太子府的一景一物在她还是那么熟悉亲切,而她的青春,她的丈夫都已经一去不回了。 她做了二十三年的太子妃,曾经她朝盼暮盼,盼着成为皇后,想不到她只做了不到五年的皇后!六年后,重新踏足她曾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却是以太后的身份。 世事变迁,这怎不令她感慨? 在前厅落了坐,女侍们敬上茶,太后慢悠悠地品了茶,歇息得气定神闲,方吩咐道:“宣。” 这次由风染打头,带着庄总管和府里有头有脸的大掌事们进来拜跪参见太后。太后不说话,只把手轻轻地摆了一下,她身边的女官冯紫嫣便说道:“除总掌事之外,其余人等,均可退下,厅外伺候。” 待众人退出厅外,冯紫嫣说道:“总掌事大人,太后有旨,命你抬起头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太后亲接风染入宫 第82章太后亲接风染入宫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了一下座上的太后。只见太后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体型微显富态,姿态优雅地坐在主位上,冷冷淡淡的神色透出雍容华贵的风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良久无言。 太后按照凤梦大陆的传统,高耸的云鬃上未饰钗环,只簪着一红一白两朵绢花,穿着素色的衣服,代表着她重丧期未亡人的身份,给人一种哀伤沉痛的感觉。 看见太后这身打份,风染才恍然醒起,是他的绯儿,杀了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而他,一心一意想把那杀人的凶手救出去,想让亡者血仇永沉! 风染的目光微微向下,心里有些愧疚。 大约是想用静默的气氛威压风染,沉默了许久,太后才向冯紫嫣说道:“你问他,是不是刚从龙床上下来?还是平时就用这副样子媚惑皇帝?” 冯紫嫣一字不易地转述了一遍,风染跪着,不动不语。他刚还对太后有几分愧疚,可这女人一开口就如此羞辱于他,顿时把那些愧疚抵消了。 太后也没想等风染回答,又向冯紫嫣评价道:“模样儿倒一般,却是个会勾人的,这副轻狂慵懒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我见犹怜,何况皇帝了。” 冯紫嫣应道:“娘娘说得是。” 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声,说道:“跟他说,既是皇帝喜欢,哀家也不为难他,叫他放宽心。”等女官转述了,太后又道:“跟他说,哀家此来,只有句话问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怎么到太子府来的,须得交待清楚。即便是无国之人,到底在哪出生?在哪长大?家中还有何人?可有读书识字?怎么到成化城来的?在城里识得何人?又是怎么进府的?也须得一样一样交待清楚。”她是太后,身份尊贵无比,不屑于直接跟低贱的男宠说话,虽然明明面对着面,大家都听得见,她却需要女官转述。 太后今天是来查风染的根底来的? 等女官转述完,满厅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风染身上。最近住在太子府里的男宠妖媚惑主,勾引皇帝荒废朝政,躲在太子府里纵欲欢娱的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大家都很好奇,能把皇帝迷得三魂五道的男子不知如何美艳妖孽。 哪知一见之下,男宠的容貌却只算清秀,神态殊为冷落疏离,举止镇定从容,气度更是清华淡雅,完全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样子。 太后在到太子府之前,就让手下查过风染,大家对风染的具体来历都不是很清楚,却有很多人知道,风染自称江湖人,是杀进太子府的!也知道风染喝过化功散,在与皇帝密谈之后留下来成为了男宠,甚至还有很多人传言,说风染以一文钱身价卖身了的,只是在太子府帐房查不到这张卖身契。 基本上大家说的都是风染进入太子府之后的事,太后想要知道的是风染进入太子府之前的事,她儿子是皇帝,她需要掌握她儿子身边每一个人的情况。她并不反对自己的儿子喜欢男宠。男宠么,就是给皇帝玩乐的男子,不过一件玩艺儿,只要不影响江山社稷和传宗接代就好。只是儿子喜欢的男宠,来历不明不白,让她不放心。而这个男宠把皇帝迷得为此罢朝一月有余,之后又三天两头往太子府跑,然后还想把索云国的东宫太子府交给男宠执掌,这就太逾矩了,皇帝的行事太失格了,让她深感不安。 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风染跪在地上,静默无语。 太后等了一下,见风染不语,看了冯紫嫣一眼,女官会意,问道:“总掌事大人,太后在问话呢。” 风染磕了个头,说道:“风染无可奉告。” 男宠竟然敢拒绝太后的问话,还拒绝得这么干净利索!太后本就冷淡的神色,更加冷肃。冯紫嫣一看太后的脸色,就心领神会,叱道:“大胆!太后问话,怎容你推三阻四?还不快快从实道来!” 风染跪在下面,懒得吭声。 自打太后做了太子妃,就没有人敢忤逆她,此后地位越来越高,大家对她更是恭敬,她完全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男宠敢公然违逆她!太后吩咐道:“嫣儿,把那贱人带下去,好生开导开导,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等冯紫嫣转述,太后身边的几个小内侍便向风染扑了过去……风染忽然双臂一挥,轻轻松松便把几个小内侍扫倒在地上,继而身形一长,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厅门边退了两步,卓然而立,目光直刺刺地看向太后,那雍容高贵的气质,不输太后,凛然倨傲的姿态,比太后更甚,并不伟岸高大的身形,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薄唇轻启,冷冷说道:“你不配问。想知道,问你儿子去。” 他的母妃便是死在皇后的毒手之下,他自己也深受毒害。风染对皇后太后之流的惺惺作态,极是反感蔑视,殊少敬意。 前厅里的人几乎全都愣住了。太后想问一个男宠的身世,男宠竟然回答太后,说太后不配问!这是怎样的大逆不道啊!可是这大逆不道之人又是皇帝宠爱的男宠,也不好随便得罪,大家都不敢轻易做出反应。 前厅里静寂了一瞬间,太后很快反应过来,避重就轻地问:“他不是吃过化功散么?怎么还会有武功?叫护卫进来!” 有小内侍答应着出去传召护卫,太后身边的另一个掌事内侍附身到太后耳边,轻声道:“禀太后,奴才眼拙,看那男宠身上穿的衣服,似乎……象是陛下穿过的?”先前风染跪着,看不出穿着什么衣服,这一站起来才看见。 “是么?”太后反问。贺月登位后,对太后十分恭谨,下朝之后都会来给她请安问候,还常常陪着她午膳。因此,她多数时候是看见贺月穿着皇服,没怎么见过贺月穿常服。不过太后眼光老到,一看风染身上的衣服,那做工,那用料就不是一个男宠能穿的!而且那衣服穿在风染身上松松垮垮,一看就不是为风染量身打造的衣服,比较一下风染跟贺月的身形,倒极有可能是贺月的衣服穿在风染身上! 太后沉着眼没有说话,少倾,护卫进来,太后只指了指风染道:“拿下。”早在朝堂上传出激烈反对贺月把太子府交给一个男宠掌执的争执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宠。除夕之夜,贺月找了个借口匆匆赶去太子府,久去不归,楞是错过了后宫妃嫔在初一钟响之时向皇帝隆重朝贺的仪式!事后,她便知道,她的儿子扔下她,在太子府里陪着一个男宠迎接自己的首个朝代纪年。 风染只练出一些浅浅的内力,只能够控制住体毒不致发作,对付几个没练过武功的小内侍是绰绰有余,要应付几个武功颇高的御前护卫就完全不是对手了,勉强腾挪着招架了几招,就被御前护卫们不由分说地反扭住胳膊,摁着跪伏在地上。风染架不住几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乱捏,登时恶心得吐了出来。 太后也被恶心到了,掩着鼻子,侧开了脸难受。旁边男侍女侍赶紧来上把厅上清理干净又薰上香,太后才觉得好受一些,问:“怎么回事?”她的护卫也没把风染怎样,风染怎么就吐了? 庄总管站在厅外,看不见厅里的事,但他身有武功,这么近的距离里,把厅里的动静听了个一声不落,把情形猜了个七七八八,趁着厅门开启,女侍们进进出出清理污物,朗声道:“启奏太后,草民有下情禀告。” 庄总管这人虽不是太后执掌太子府时的旧人,太后却见过庄总管几次,知道是贺月亲自选择提拔的总管,为人精明能干,倒对庄总管有几分信任,当下便把庄总管宣了进来。 庄总管进来行礼之后,请求借一步说话。太后便把身边的人都摒退了出去,连带风染也被御前护卫们押了出去,在厅外跪着等候。 按说,这么近的距离,风染应该听到些什么,事实上,风染什么都没听到。前厅厅门再开,太后便变得和颜悦色了许多,先叫御前护卫把风染放开,然后把风染请进前厅,还在太后跟前赐了座,说道:“皇帝既然喜欢你,总是因你有讨人喜欢的地方,只要你对皇帝恭谨顺从,哀家自会疼爱照拂于你。”庄总管做为太子府的人,站在风染下首。 风染坐在太后下首就当没听见,打小他就知道,皇宫里掌权女人的话,若是真的去听去信,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后又甚是慈祥地说道:“想必呢,你也听说了,最近朝堂上传出一些话,对你不利。这也不怪大人们,原是皇帝对你处置得不恰当。哀家今日来,便是成全于你,今儿,哀家作主,这就把你接进宫去,给你个正式的名份,让那些大人们再不能说三道四。” 风染这才恍然,太后摆这个阵仗到太子府来,就是来带他入宫的! 大约太后是想先盘查他身世,若他身世清白可靠,就带他入宫,若他身世可疑,怕是要杀他灭口。 或者说,太后的根本目的不是来接风染入宫,,而是来解决朝堂上,贺月与大臣们因他而引起的,越来越激烈的争执。 把争执的根源解决了,争执自然就消失了,这倒是个釜底抽薪之策。而风染,就是那个需要解决的根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关闭太子府 第83章关闭太子府 作者:天际驱驰 不管是接风染入宫,还是直接把风染处死,都可以很好地解决掉朝堂上,贺月与大臣们的争执。朝堂上,皇帝和大臣们一直各执一端,互不相让,搞得剑拔弩张,君臣关系紧张,绝非国家之福。 太后看自己儿子为一个男宠着迷到这种程度,深深的不以为然,她甚至想直接把男宠一杀了事。但是她不能不考虑儿子的感受,自己若是把儿子正喜欢着的玩艺儿给杀了,只怕会影响到母子本就不够亲密的关系。倒是把男宠接进宫来,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能时时刻刻地监管着更加妥当一些。男宠便再是狡猾奸诈,但皇宫是自己的地盘,还怕收拾不了男宠? 风染却在想:贺月终究架不住朝堂众臣的参劾进谏,还是想把自己接进宫去么?他卖身于贺月,是贺月的人,生死行止,凭贺月一言而断。他要他进宫,说一句话就行了,何必搬出太后来压他?他只卖身于贺月,又未卖身给太后,他受贺月要挟,必须听从贺月的支配,却未必要听从太后的安排! 果然,庄总管太有先见之明了,早就料到自己在太子府住不长久,所以不给容苑挖地龙! 风染安坐在太后下首,淡淡应道:“风染在太子府住得尚好,暂时未有乔迁之意。”接他进宫,还要给他个正式名份!他还真要以男宠的身份跑进宫去跟各位娘娘争风吃醋? 什么乔迁不乔迁?男宠这是把进宫当成搬家了?男宠以为皇宫大内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搬进去住的?太后忍了多时的火气,按捺不住地腾空而起:太后亲自来接男宠进宫,可以说是凤梦大陆有史以来没有过的事,她给了男宠天大的颜面,男宠居然不识好歹,还一副不想进宫的样子! 心头虽是气恼,太后却保持着风度,说道:“哈,原来风总掌事觉得这个总掌事做得挺舒服?还不想乔迁了?奉劝总掌事大人一句,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里是无须掩饰的威胁意味,脸上却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风染冷冷应道:“风染进了宫,还不是要由着太后娘娘们摆布?太后这敬酒,比罚酒还难吃!” 一句话,把太后的用意直接揭开,太后实在挂不住了,她身边的女官再次叱道:“拿下!”先前拿下过风染一次的御前护卫们并没有离开,随着一声令下,立即冲进来擒拿风染。风染知道自己招架不住,往庄总管身后一躲,把庄总管推着挡在身前,问道:“咱府的护卫呢?” 庄总管本来还在置身事外,事不关己,忽然被风染扯进战团,眼看着御前护卫的拳脚往自己身上招呼,习武之人,身体自然生出反应,当即抬手相格,顿时与几个御前护卫打成一团,一边打还一边答应道:“咱府里没护卫,是铁羽军。” 铁羽军哪敢跟太后带来的御前护卫动手?以前太子府倒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门客,随着太子府人员裁减,只留下一个壮汉做护院,在刑房当打手用,根本上不得台面! 庄总管的武功也不过二三流之间,以一敌众,还一边打架一边说话,才招架了几式,就被御前护卫干净利索去掀翻在地,风染也被扯了出来,重新摁在地上。 太后这才放心地拿着纱巾,在鼻前扇了扇,站了起来,轻蔑地哼了哼:“真臭。”有女侍忙给太后扇风,冯紫嫣吩咐道:“太后娘娘起驾回宫!”指着风染道:“把这个玩艺儿,带回宫去。”又指着庄总管道:“这个人,敢跟娘娘的御前护卫动手,是对太后娘娘不敬,拉出去廷杖十下,以敬效尤。” 太后走出前厅,站了一站,冯紫嫣跟随着出来,宣旨道:“太后懿旨:太子府即日起,立即关闭,所有人等,全部遣散。” 这是太后来太子府之前,一早就已经决定好的吧? 风染被御前护卫押着经过重重关卡,进入一处陌生的所在,被强灌了一盏化功散之后,才被带进一处杂草丛生的荒芜庭院里放开。 刚练出来的浅浅内力,又一次被化去,风染只觉得身子格外的虚弱,脚一软,便坐在长满杂草的台阶上,台阶之上,是一幢有些破旧的屋子,不过风染已经一动都不想动,便那么坐着。 一会儿,听见园门吱地一声开了,进来几个内侍高叫道:“风染接旨。” 风染坐在台阶上没动,便有内侍上来强行把风染摁着跪在地上,宣旨那个内侍,拿着谕旨,卖力地读了半天,大约就是恩封风染为“选侍”,赐居“菁华院”。宣完旨,内侍便退了出去,关上院门,清楚地听见外面落锁的声音。 风染无力在躺地杂草丛生的院落里,不想再动了。仰头看见五月间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射在自己身上,把他一向冰凉的身子暖和得微微冒汗,真好。 天真高,真蓝,云真白……日头真的很刺眼!而他,是那么的天真,竟然想借助贺月对自己的纵容,对抗太后! 当初,贺月问他的时候,他便应该直接跟着贺月回宫才是!他是卖身给贺月的玩物,压根不该有什么自己的感觉和想法。 这一次,被化去内力,刚被控制住的体毒立即开始反噬,风染慢慢蜷起身子,躺在正午下的杂草丛中,他想,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来为他抑制体毒了,他终究是要死在与生俱来的体毒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头上的阳光一暗,接着便有人把自己扶了起来,然后,扶着自己的人忽然高叫道:“朕早就下过旨谕,谁敢滋扰为难太子府,朕绝不饶过任何人!” 当风染身子不再觉得疼痛,清醒过来时,一睁眼,触目所见,皆是明黄色,风染勉力支撑着半坐起来,旁边有人说道:“风公子醒?” “小七?” 小七道:“奴才去禀告陛下。”不等风染反应过来,便跑了出去。风染扫眼看了一下,他睡在一张极宽敞的十二柱三重垂檐的雕龙大床上,床帐明黄之色。太子寝宫的那张床,远不能与之相比!他是睡在真正的龙床之上? 不多时,贺月便跟着小七走了进来,然后小七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贺月的脸色有些苍白,站在床边,看着风染,命令道:“把床头那碗药喝了。”太后前往太子府的消息虽是及时传进了宫,可他正在上朝,接不到消息。等他下了朝,风染已经被扔进了一向圈禁男宠的菁华院了。其实,贺月的父皇和祖父,都不好男色,这菁华院早已经荒芜多时,根本不能住人。 还好他去得及时,风染的体毒才刚刚发作不久,以贺月浅浅的功力,勉强控制住风染的体毒,可也把贺月累得快虚脱了。把风染放在自己的龙床上休息,贺月强撑着在寝宫外间的小书房里看奏章,他必须把政事处理稳妥,让大臣们无话可说,才能在风染的事情上不让步。可他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见风染看着药,有些嫌恶之色,贺月解说道:“太医用巾子隔着切脉的,说你被日头晒着了,才会觉得身子软,吃了药就无碍了。” 太后跟前的女官拿“玩艺儿”来称呼他,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他有什么资格嫌这嫌那?只要遵从主人的安排就好了。风染一口气把药喝了,问道:“皇上需要臣妾侍寝吗?” 贺月的脸色黯了一黯,说道:“别拿这话来气我。” “上了陛下的龙床,除了侍寝,还能做什么?臣妾如今是皇上的选侍,自然应该服侍皇上。” “别臣妾臣妾的,哪不是我册封的!”贺月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说道:“做了我的人,还让你受委屈,是我没照顾好你。你且放心,我会替你作主。” 后宫中,妃位就五个等级:一品皇后,二品妃,三品嫔,四品才人,五品选侍。 选侍虽是最低等的妃位,却算是皇帝正式给予了位份的后妃,因此便该称臣妾。男宠能得到正式的选侍位份,已是极限。有了位份,只要不被打入冷宫,就算不得宠,也可以一直享受自己的位份。可是风染这臣妾自称得,贺月就觉得特别刺耳别扭。风染改口称臣妾,绝对是故意的,他不敢违逆了他,但逮着机会就要恶心他! 风染恭声道:“太后娘娘亲自接臣妾入宫,赏了臣妾位份,是臣妾的荣幸,哪里委屈了?臣妾无以为报,往后自当安份守己,专心侍奉皇上,尽选侍本份。” 贺月知道他与风染的关系本就疏远,刚刚因为双修双练微微有些改善,被太后这么一闹,风染对他,变得更加的疏离了,风染把自己放在男宠的位置上,让贺月觉得痛心,所有人都把风染看做他的男宠,他能说什么呢? 贺月只说道:“天晚了,你先吃点东西,想吃什么,跟小七说,想洗浴,叫小七带你去,困了就先睡。我还要再看会奏章,回头陪你一起睡。你不想呆在宫里,明儿,我便送你回太子府。你的功力又被化了,还得再练起来。”说得甚是平淡自然,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似的。 “太后娘娘已经下令关闭太子府了。” “那你不必管,这一回,我一定会安顿好你。”把风染放在太子府里都被太后揪出来一顿折辱,他还能把风染放在什么地方?哪个地方才能安顿好风染? 当贺月实在困倦得撑不住了,才整理了已经批阅的奏折,叫掌礼内侍明儿发回大臣手里,照朱批办理。 从外间小书房进寝宫时,已经过了子时,贺月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以为风染已经睡了,不想在昏暗的灯光下,风染恭谨地端坐在床踏上。 看见贺月进来,风染站起身,跪在床前,恭声道:“臣妾服侍皇上安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臣妾 第84章臣妾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只觉得心头一痛,冲过去,一把把风染从地上揪了起来,看风染一点不打算挣扎,一副准备着逆来顺受的样子,贺月就觉得心头又痛又难受。可是风染现在那么抗拒着他,他说得再多都没用,还不如暂时顺着风染的意思。贺月轻轻叹着,放开了风染,说道:“好,宽衣吧。” 棉里藏针啊,棉花真的很柔软,可也无处着力,他越是用力,那棉里藏着的针便越是伤得他痛。 风染站起来甚是轻柔地替贺月宽衣解带,灵巧地把式样繁复的九龙衮衣褪了下来,然后又把中衣中裤脱了,问:“皇上要洗浴吗?” “倦了,不洗了。” 风染便从门外候着的内侍那里取了热水进来,替贺月洗脸擦手,再然后又搓洗了双脚,换上柔软的鞋袜。这一趟做下来,动作很是熟练老道,把贺月服侍得挺舒服。 身上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贺月心头却大不舒服,问:“染儿,你怎么会做这些?”风染也是阴国皇子啊,再是庶出,皇子也都是应该被人服侍的,哪里服侍过别人了?风染怎么会这么细致妥贴,轻车驾熟地服侍别人? 在贺月心里,他宁愿风染什么都不会,是享受着别人服侍的那一个,而不是低着头,熟练地服侍着别人的那一个!他的染儿应该是高傲的,高高在上的! 现在风染服侍他的动作显得那么熟练流畅,唯一的解释就是风染曾经这么服侍过别人。 风染的神色似乎黯了一黯,随即就恢复了一脸的恭谨,答道:“臣妾一向便会。” 知道风染不想告诉自己,贺月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你也洗洗,睡吧。”贺月记得,基本上,他问他过去的事,风染都以“一向如此”来搪塞,很少正面回答过他。他知道,风染一直抗拒着他,什么都不想跟他说,拒他千里之外。 贺月没有再问下去,风染暗暗松了口气。被郑家救出皇宫前的那段黑暗日子,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想再忆起,也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可是,每一次洁癖发作,都会让他记起那段黑暗的日子,那样剔骨锥心地刺痛着他。 风染清洗了自己,脱了中衣,在贺月身边平躺下来。 贺月侧过身,展臂一勾,把风染拖过来抱进怀里,把自己的胸膛贴在风染背上,轻声道:“这都几月份了,怎么你身子还是冷的?” 风染轻轻应了一声“嗯”,便任由贺月抱着,没有动。 贺月感觉得到风染慢慢把僵硬的身子放软,在风染耳边柔声道:“你放心,以后若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安心睡吧。”两只手安份地轻搂着风染,两个人的身体贴得那么近,让贺月觉得仿佛两个人的心也贴近了,那样让他安心。他本就累了,睡意来得很快,朦胧中,还不忘了叮嘱风染:“明儿我上朝,你就在寝宫里呆着,任何人宣召,都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风染睡得浅,早上贺月一动,风染便醒了,正要起来服侍贺月穿衣起床,贺月一个翻身,把风染压在身下不许起来,说道:“还早呢,你多睡会。我叫内侍来服侍。” “臣妾该死,睡过头了。臣妾应该提前起来候着皇上。” 风染越是这样“贤淑温婉”,贺月便越是来气:“朕的旨意,叫你睡着!”下了床,说道:“一会儿太医院还会送药来,记得喝了。”一边唤进内侍来服侍着洗漱更衣,一边吩咐道:“小七,去传御前统领叶大人进来。” 少时,叶方生进来,贺月叫他派御前护卫守紧寝宫,不容许任何人进来,把风染从里面带走。叶方生连声应着,自去安排人手。 风染忍不住问道:“皇上准备把臣妾一直养在寝宫里?” 贺月又有些忍不住生气:“昨晚我跟你过说了,今天送你出去,你没听见?”风染是没听见?还是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 送出去?太子府都关闭了,那要把他送哪里去? 不是为了解决朝堂上的争端,太后才强行把他收进宫来的吗?贺月这又把他送出去,是准备在朝堂上跟大臣们继续舌战下去? 但是,这都是贺月的事,他一个小玩艺儿,随便主子把他放在那里,他使呆在那里就是。侧过身,风染懒得多想,专心睡了过去。 以后,主人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主人把他放在那里,他就呆在那里,什么都不必想,这样就好。往后的日子,便过一天是一天。 大约知道贺月提前安排了人手守着寝宫,这一上午过得很平静。午时贺月下朝回来,跟风染一起进膳,然后吩咐内侍去禀告太后,他一会儿去给太后请安。 进过膳,贺月又拉着风染一起重练双修功法。这一次,只是风染被化去内力,贺月功力还在,练起来比上一次轻松得多。大约练了两个时辰,日头都西坠了,练功才暂告一段。 然后贺月带着风染和一群内侍及御前护卫,一路浩浩荡荡走向太后的宫殿:祥瑞殿。进了大门,小女侍们赶着往里报信,太后跟前的掌事女官冯紫嫣连忙迎了出来,一边向贺月行礼,一边说道:“奴婢拜见皇上。禀皇上,太后娘娘已经在宫里等着急了。”午正刚过贺月就叫人禀告要过来请安,却一直不见人影,派人去问了几次,都说贺月正在练功。 请安,只是一种说法,贺月平时请安也没叫提前禀告,昨天那么一闹,母子间有些事,却是需要面对面解决。 贺月指着正跪地拜见自己的冯紫嫣,淡淡吩咐道:“把这个宫婢拿下。” “皇上!”冯紫嫣吓得俏脸煞白,不明所以。贺月常常来太后宫请安,太后是皇帝母亲,自然是不会出来迎接的,一般都是由太后身边的女官出来迎接,然后引导着皇帝进去。冯紫嫣作为太后身边的亲信掌事女官,常常出来代太后迎接皇帝,今天跟往日一样,怎么就惹到皇帝了? 贺月说道:“朕警告过宫里,谁也不许动朕的人。你个小小宫婢,竟然敢下令擒拿朕的人,还敢打朕太子府的人,眼里还有没有朕?拖下去,念她是女子,廷杖五下!” 冯紫嫣顿时吓傻了,哭叫道:“皇上饶命啊!奴婢都是遵照太后娘娘的旨意办事,奴婢绝对不敢对风选侍不敬……”五杖她一个弱女子也挨不起啊,打完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了。 “风选侍?朕何时册封过他选侍了?!” 冯紫嫣赶紧改口叫风公子,哭着向贺月求饶,求贺月看在从前她抱过他,逗过他,带过他的份上,饶过这一回。她是太后的陪嫁丫头,陪着太后从太子妃一路走过来,她可以说,是皇宫里最有头有脸的女官,平时贺月对她也客气几分。正因为如此,她才料不到贺月会为了个男宠怪罪于她。 不理冯紫嫣的哭叫,贺月回过头,向风染说道:“昨儿向你动手的那几个御前护卫,还有把你关进菁华院的那几个内侍,朕已经革了职,流放边关从军去了。” 风染淡淡地道了声:“谢陛下。”他如今早不是尊贵的二皇子了,只是个卑贱的男宠,被人冒犯了就冒犯了,也不象以前那样,要想着清算回来,一切已经意兴阑珊,无所谓了。 大约跟随而来的护卫和内侍们没想到贺月会拿办太后跟前的女官,吩咐下去了,半天没人敢动手。贺月冷哼道:“要不是太后吩咐的,你哪还有命在?还不快拖下去打?!” 众护卫内侍,这才反应过来,但因对方是有头脸的女官,男人不好动手,便想着去叫几个宫婢来……正乱着,太后已经接到禀报,从宫里疾步出来,看着贺月质问道:“是哀家下令拿下那个男宠的,嫣儿只是传话,怎么着?皇帝是不是也要怪罪哀家?连哀家一并拿下?” 贺月微微欠身道:“不敢,儿臣只是替母后教训教训奴才。” 太后也不想在臣下们跟前与皇帝闹得不欢,说道:“既如此,便饶了她。” 贺月道:“既是母后出面求情,刑罚减等,拖下去,廷杖三下即可。”不等太后再多说话,贺月率先带头,往太后的宫殿里去了。 这三杖,贺月是诚心要打的。既是为风染出气,更重要的是他要在后宫立威。他这个皇帝,上台上得艰难,在朝堂中,执政也执得艰难,始终有其他派系的势力对他的施政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吹毛求疵,而在后宫中,因他孝顺母亲,便有人以为他惧怕太后,就想仗着太后的势力在后宫横行霸道,竟想欺压他身边的内侍护卫! 贺月就想借这三板子告诉后宫,他是敬太后,不是怕太后!太后不顾他的警告,动了他的人,他不能打太后,但他要打太后身边的人!贺月对冯紫嫣也不是没有半点感情,只是冯紫嫣正好撞到他的刀口上! 进了祥瑞殿正殿,太后从后面赶上来,冷哼道:“皇帝今儿来,是来兴师问罪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求母后赐福 第85章求母后赐福 作者:天际驱驰 早在朝堂上为了风染执掌太子府而起争执之前,后宫就已经要对风染蠢蠢欲动了。成德元年除夕之夜,子时不归;正月初一,四顾太子府。贺月的行踪,瞒不过后宫人的耳目,那时,就知道太子府里住着一位深得贺月宠爱的男宠。帝王雨露,怎么能够被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宠独占?就算贺月在迎娶皇后之前不必生育,但是帝王恩宠,也不容男宠独占! 贺月很快就查觉了后宫的意图,对后宫三下谕旨,严厉禁止后宫之人滋扰和为难太子府上下人等。其实有胆子有能力敢动太子府的后宫势力,只有太后和太皇太后。不过太皇太后不喜欢贺月,又自持身份,不怎么干涉贺月的私事。这三首禁旨,明着是对整个后宫所下,实则只针对祥瑞殿。 面对太后质问,贺月跪下去,给太后叩了个头,站起来说道:“儿臣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太后凌厉而鄙夷的目光在风染面上一扫,问道:“带着这个东西来请安?” 贺月把风染往太后身前一推,喝道:“跪下。”待风染跪下之后,贺月向太后说道:“这个便是儿臣的人,儿臣今天特意带来,给母后看看。儿臣心头喜欢他……”贺月还没说完,太后把手一抬,她宫殿里的下人便都退了出去,太后拿眼角扫过风染道:“让你的人殿外候着。” 风染想退出去,被贺月抓住扯回来半抱在胸前:“儿臣不想瞒着他。” “有些话,他听了,必死无疑。” “有儿臣在,只要儿臣活着,就不会让他有事。” 太后这才看向风染,问道:“你是要出去,还是留下?”虽然她不喜欢甚至鄙夷风染,但她也看得出来,风染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事关自己的生死,她相信风染会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宫廷秘闻更是不能流入外人耳中。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出去,避开是非,也避开隐患,风染却几乎没有多想就回答道:“陛下让臣妾留下,臣妾便留下。”显然,贺月为自己与太后起了争执,两个人要进行一场与他有关的谈话和较量,风染很自然地选择站在贺月一边。 听了风染的选择,太后冷冷地一声嗤笑:“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 贺月却象受到了鼓舞一样,轻轻紧拥了风染一下。这是第一次,风染明确表示支持他,他们第一次一致对外。其实,风染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只要站在他身边就好。 太后走回宫殿里,她的主位上坐下,俯视着厅中的两个人,才问道:“人,哀家已经看过了,是哀家从太子府带回来的,封了他选侍,还不够么?” “儿臣好好的把他放在太子府,他不想进宫,儿臣便许他不进宫。”贺月问道:“儿臣三令五申,严禁宫里滋扰太子府,母后这么做,让儿臣的面子往哪里放?母后还关闭了太子府,让儿臣把人往哪里安置?” 风染忽然冒出个想法,贺月带着他来质问太后,该不会想把他安置在太后宫里吧?! 收风染入宫,一则是为了解决朝堂上皇帝和大臣们的争执,二则,为了平息朝堂街坊里关于“皇帝荒淫,男宠妖孽”的流言,把人放在自己眼前,从旁提点着,能够控制着不让贺月失格。自己这等苦心,皇帝不但一点不领情,打了她的头面女官,还质问于她,太后心头气苦,面上却淡淡地,说道:“人已经进宫了,也给了位份,还要怎么安置?” “再说一次,儿臣许过他,可以不进宫。”贺月开始是想让风染进宫的,能够朝夕相对,亲密无间。可风染显然不愿意进宫,后来想想,让风染进了宫,自己也不能给风染多高的位份,风染见着人就要下跪磕头,绕道让行,还要被长期圈禁,受诸多约束欺压,那更是委屈了风染,因此贺月也就由着风染的意思,不打算让风染进宫了。贺月继续说道:“儿臣没有册封过他。母后的册封旨意,那是伪诏!”向风染道:“染儿,朕没有册封过你,母后的册封不能算数,以后不许称‘臣妾’!”这两个字,恶心得他难受。 一般而言,太后冒着皇帝的名义下的旨意,贺月都会承认,毕竟母子一体,利益一致,自己一时没想到没做到的,母亲替自己想到做到了也是一样,至于是自己亲下旨意,还是母亲冒着自己的名义下的旨意,有什么区别?何必斤斤计较?贺月竟然会指责自己私下伪诏,把太后气得脸色发白,却又发作不出来。 她冒用儿子的名义发出的旨意,就算盖着玉玺帝印,只要贺月不认可,就是伪诏。儿子就是儿子,再怎么孝顺自己,也不会象丈夫那样对自己千依百顺!顿时觉得一股悲伤横亘在心头,无比难受。 贺月继续说道:“儿臣还想知会母后一声,儿臣已经吩咐过御书房掌印内侍,以后但凡不是儿臣亲下旨意,不可擅自加盖朕的玺印!母后想做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儿臣办理。母后为儿臣的一番心意,儿臣铭感。”他干净利索地收回了太后冒名下旨的特权。圣旨只能皇帝下,他要收回自己的权力,要成为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太后看着贺月,只说道:“好……好……真出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她丈夫尸骨未寒,尚未下葬,她儿子便迫不及待地跟她抢权了! 贺月向太后一揖,说道:“他是儿臣喜欢的人,儿臣许他不住宫内,不受册封,儿臣要宠幸于他,只有出宫。这皇宫周围,距离皇宫最近的就是太子府……”太子府根本就是紧邻皇宫所建,皇宫和太子府周围都经过清理,与其他的建筑隔着宽阔的街道。 “哼!”太后不等贺月说完,便截口道:“你做了皇帝,搬进了宫里,那太子府早就该关闭了!皇帝再宠爱他,那太子府,是他够格住的?”加重了语气,说道:“那是太!子!府!莫要连朝廷的体统都不要了!” 贺月点点头,说道:“母后说得是,儿臣清楚。”这也是连日来他与众大臣争执的焦点。其实让风染以总掌事身份长期住在太子府,这事,确实是贺月理亏。贺月坚持着,天天在朝堂上舌战群臣,却是另有用意。 贺月一直都知道朝堂上,对他这个皇帝有不满轻视之意的大臣不在少数。父皇和祖父留下来的老臣,对他这个年轻皇帝多有轻视,而他设计刺杀案陷害贺锋一系的官员,手段太狠,打击面太广,便诸多大臣对他心怀不满。因此在朝堂议政之下,众大臣对他的施政横手指责,诸多不满,对他的进谏,基本没断过,对他大大小小方方面面吹毛求疵,把他当大圣人一样挑刺!再小的事,也要提到朝堂上来大肆劝谏一番,天天上朝,都是一通挨训,众臣们却把真正关乎百姓民生的大事放在一边,贺月想在朝堂上替百姓们办点什么实事好事,却是难之以难,更莫说他想实施策划之久的新政! 光顾派斗,不计民生,一国之朝堂怎么可以官僚至此!腐败至此! 按照凤梦大陆的贵庶之法,能站在各国朝堂上的大臣们,无一不是贵族。凤梦大陆的贵族们因为拥有众多特权,生活极尽奢侈,自然不会有什么民生问题,整天只想着寻欢作乐,穷奢极欲,能够天天对皇帝提出不同的进谏,就很有“本事”了。民生么?凤梦大陆历史悠久,各项制度条例系统完备,只要不出意外,制度条例的具体实施交给低官阶的庶族官吏们去执行就够了,他们不必操心。年轻的皇帝临时起意,一会要改这个规章,一会要变那个法度,根本就不用议论,因为祖法不可变! 贺月对此也并不奇怪,他任太子之时,也是朝堂一员。他真心佩服自己的祖辈们能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朝堂上的大臣们品头论足,把自己的私事,在朝堂上装模作样,道貌岸然地公然讨论! 他对众臣一再退让,一再警醒,众臣却浑然不觉,他是应该找个机会进行出奇不意的反击了。风染居住太子府一事,便是他蓄意制造出来的机会,连日来的朝堂争辩,不过是虚与应付,示之以弱,他要给众臣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让他们知道,祖宗法度,是可以变的!他要在朝堂立威! 太后问:“既然清楚,你还想让那东西住进去?” “是。此事,儿臣自会安排妥当,总会让大臣们和母后均无话可说。儿臣须当将此事先禀告母后知晓。” “哀家绝不会同意,那东西不配进太子府。” 贺月轻声而坚决地说道:“母后既已关闭太子府,儿臣自然不会重开太子府让他住进去,至于儿臣要如何安置他,希望母后不要插手干予。” 太后不屑地说道:“你当哀家稀罕管这东西?” 贺月说道:“母后,他姓风,名染,确实不是我索云国人,他的来历虽不便告知母后,儿臣却能担保他身世清白,人品矜贵,他与儿臣在一起,断不会辱没了儿臣。”转头向风染道:“染儿,她是我生身母后,当值你一跪。”说着,扶着风染一起跪了下去,向太后说道:“虽然儿臣许他不住宫里,不受册封,但是,儿臣还是真心请求母后能看顾于他,能给我们赐福。”拉着风染,向太后磕了三个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赐宅 第86章赐宅 作者:天际驱驰 按照凤梦大陆的传说,夫妻结亲之时,长辈的赐福可以辅佑晚辈一生和顺美满,尤其对于结发夫妻,长辈的赐福更是必不可少。传说,没有长辈赐福的婚姻,都不会长久,最终会以破败哀伤收场。一般寻常人家,哪怕只是娶个妾,甚至是收个房,只要是给了名份的,都会请求长辈的赐福。 贺月竟然会为风染请求太后的赐福,他把风染当什么人了?凤梦大陆自开天劈地以来,长辈的赐福都是赐予男女夫妇,从未有赐福于男宠的先例! 大约贺月的话说得太过凶猛,惊吓到了他身边的两个人。 风染一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只是贺月的男宠玩物,贺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只需要漠然承受就好,不必相信,也不必当真。他甚至想,贺月把他们索云国的贺氏朝廷玩到溃败亡国才是最好的!他不会主动迷惑贺月,贺月要主动被他所迷,那是贺月自找的。 “做梦!”太后冷冷道:“哀家的赐福,只会给皇后……”停了停,又道:“……还有梅姬。” “乌国单方面送梅姬和亲,儿臣尚未答应。” 太后正在气头之上,只想为难贺月,说道:“既然人已经送来了,还能再送回去?”这也是凤梦大陆的风俗:新娘已经送出门,哪怕新郎忽然暴毙,就算明知是望门寡,也必须要进男家的门。否则女方这一辈子也别想出嫁,没人敢娶。 “儿臣不会娶她。” “胡说,那是乌国宗室之女,不比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强?” “母后!”贺月再次强调道:“染儿不是东西,是儿臣喜欢的人!”他也知道太后所言不虚,梅姬既以和亲之名前来,自己若是不娶,梅姬不可能再回乌国,唯有一死。贺月不会怜香惜玉,却想拿梅姬跟太后做桩交易:“如果太后肯赐福儿臣与染儿,儿臣可以答应和亲。” 太后呆了一下,方道:“你皇祖母太皇太后的意思呢?”在确定皇后人选之前,太皇太后曾想让贺月迎娶自己的娘家嫡侄女为后,想以此改善自己与贺月的关系,并借此增强自己在后宫和朝堂中的势力。贺氏一向小心提防后族培植势力,做大做强,太皇太后如此提议,用心昭然,自是被贺月一口回决。太后则回复相当对委婉,言:后族侄女再度为后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迎娶为妃。事后,贺月与太后为了娶不娶太皇太后侄女为妃的事争执过几次,贺月决持不允,这事基本就被否决了。 此时,太后亲眼见识了贺月对风染的宠爱,生怕皇后贤德,梅姬外族,其余几个选侍位份太低,抵敌不住风染专宠,因此旧话重提,想让太皇太后侄女入宫,以分贺月宠爱。 贺月道:“好,儿臣便允了,待梅姬到来,两女同时入宫封嫔。相关迎娶册封事宜,还仰仗母后操劳主持。” 该提的要求提了,该让步的让了,太后站起身,走到贺月和风染面前,伸手轻抚着两人的头顶,说道:“哀家祝福你们!”祝福的话,说得恶狠狠的,哪有半点祝福之意?说完,太后便即指袖而去。 临到门口,太后凝身道:“兰儿怀孕已经两个多月了,你有空也该去看看她。只要她能生出皇嗣,便该给她升升位份。” 贺月应了一声:“凭母后作主,差妥善的人好生照顾她。”太后便飞快地出了祥瑞正殿。 他是准备先娶皇后,生出嫡子之后再遍撒雨露,为贺家多多开花结果。兰选侍怀孕大出他的意料。一般他召幸女侍之后,都会让女侍服用一剂汤药,以避掉孩子,更不会让女侍在他龙床上过夜。可是他初幸风染那夜,被风染气得发昏,回宫召幸兰选侍,狠狠折腾一通之后,倦累灰心,兼且伤心失望,难过得只想逃避,便抱着兰选侍睡了一晚。只这一次,兰选侍就怀上了身孕。孩子既已怀上,当然不能人为流掉,若是男孩子,以后便待他疏远严厉一些,不使他与嫡子争位就好。 贺月把风染从地上拉起来,看着风染一脸平静,道:“染儿,你便没话问我?” “没有。” “我要迎娶皇后和妃子了,以后可能还会越来越多。”看着风染一脸平静,贺月暗暗叹了口气,不管他做什么,风染总是无动于衷,毫不在乎。就算他在他面前议论纳妃生子,风染也仍旧漠不关心。 他在风染心里,怕仍旧只是一桩交易的对象吧?他真不该拿玄武山要挟风染交易,到如今,风染那么顺从他,不过是在遵守他们的交易约定吧?可是,当时,他若不要挟于他,风染又怎么肯留下来? 贺月道:“走吧。” 风染什么都没问,一路跟着贺月出了皇宫。贺月上了十六抬龙辇,风染也坐了个四抬小辇,跟在龙辇之后,一队人浩浩荡荡走向太子府。 既然太后已经宣布关闭太子府了,风染以为贺月想把他养在太子府,大约就只能从某个侧门偷偷送进去养着,但从外面看着似乎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没想到,两抬步辇直接从太子府的正大门抬了进去,并且进门的时候有内侍高声通传:“皇帝陛下驾到!” 步辇停了一下,风染听见一阵衣袂之声,几十个不同的声音,起起落落地恭声说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几十个朝堂大臣守在太子府大门候驾,难道太子府关闭还有什么仪式?就算要举行什么仪式,这都快入夜了啊! 贺月只在步辇上抬了抬手,内侍们便抬着步辇从正门,在一众大臣的环伺中穿了进去。风染的小辇也紧跟着穿了过去。 两个步辇在前庭里停下,贺月下了步辇,回头望向风染,含笑伸手看着风染。风染虽然很不想在大臣们的众目之下跟贺月有什么逾礼的举动,不过他承诺了绝不违逆贺月的意思,便紧走几步,把手搭在了贺月手上。 贺月拉着风染,象闲庭信步一样,慢慢走向前厅。可是这一路行来,风染只觉得背后大臣们的目光象要杀人一样锋利!贺月低声笑道:“染儿,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哈,别怕!别管他们。” 在进入前厅前,廊柱飞檐下,贺月停了下来,微微倾近风染脸颊,轻声道:“一会你绕到厅后躲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然后把头倾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今晚,我便歇在你这里,染儿,你要尽地主之谊。” 进了前厅,贺月当中一坐,说一声“宣”,众大臣按官阶高低,井然有秩地鱼贯而入,再次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陛下,臣礼部侍郎肖忠良有事启奏……” “陛下,臣礼部尚书邓加瑞有事启奏……” “陛下,臣大学士赵奕山有事启奏……” 行礼一毕,立即从队伍里走出三个大臣,同声启奏。 贺月坐在上面,问道:“三位大人是想对朕刚才举止失礼进行进谏么?”脸色一端,冷冷道:“此事,容后再议。” 三大臣在贺月的逼视下,讪讪而不甘地退回了队伍里。 贺月说道:“想必,各位大人对于朕忽然召集大家来太子府议事,心有疑惑。想必,各位大人也得到了风声,昨日,太后已下懿旨,关闭太子府。” 昨天他们全都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太后把住在太子府里的那个妖孽男宠接进宫了,同时宣布关闭太子府。因此今天上朝时,贺月不提太子府之事,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不再提起。反正鸠占鹊巢的那个男宠已经被接进宫了,他们认为的,贺月有可能传位外姓的危险暂时没有了。至于那男宠妖孽误国之事,可以缓一步再进谏,留点空间时间,大家都喘口气。 傍晚时分,接到贺月的传召,大家也很是疑惑:太子府都关闭了,贺月传召他们去太子府做什么?但是,当他们看见贺月与那个男宠亲昵地手牵着手,一路从他们眼前倨傲行过时,他们便知道,他们想喘口气,贺月却不打算让他们喘口气。 贺月说道:“太子府是太子居所,是我索云国的东宫,朕尚无子嗣,自当遵从母后之意,关闭太子府。”手一挥,便有内侍呈上几本帐册,贺月说道:“按照前朝惯例,太子府关闭,所存财物封存库房,所有人员除留下看守之人,一律遣散。各位大人可以传阅传阅,这几本,是太子府存下的物品清单和看守人员花名册。” 当下便有大臣说道:“不用查看了,此事交由内务廷办理即可,何须圣上亲自操劳?” 贺月甚是雍容地说道:“各位大人往日劝谏朕,言朕既无太子,便该关闭太子府,今朕深觉言之有理。太子府是因太子而存在,并非太子因太子府而造就!” 太子住的地方才可以称为太子府,而不是住在太子府里的人就可以成为太子。这是不可逆的因果主从关系。 众臣听了虽觉有理,但在没有弄清楚贺月用意之前,却不敢随便应合。 贺月继续说道:“既然太子府已经关闭,此宅院也就不是太子府了,不过是一所普通的宅第罢了,它可以叫贺府,也可以叫赵宅,或是李院……” 皇上要给太子府改个名字? 果然,贺月在众臣的疑窦中说道:“……今日请各位大人来,更是告诉各位大人一声,朕已将原太子府更名为风园,赐与风染公子居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立威 第87章立威 作者:天际驱驰 此言一出,前厅一片哗然,众大臣齐刷刷跪了一地,乱纷纷地叫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贺月冷冷一哼,问道:“有何不可?一座没有主子的宅第,为什么不能改个名字?一座没有人住的宅第,为什么不能赏赐给需要的人住?朕记得朕幼时的太傅大人教导过朕:万事变通,万法圆通。要懂得变通,才能把事情越得圆通。不知变通就只能墨守成规,抱残守缺。” “太子府是咱们索云国的东宫,名字岂可轻易更改?太子府虽然空置着,但那是未来太子殿下的府宅,怎可赐与他人居住?” 看下面众臣兀自叨叨絮絮地劝说着自己,那诚惶诚恐,有如末日来临一般的张惶神色,就好象贺月把皇宫改了个名字赐人了一般!贺月心头烦闷,冷冷地看着前厅上喋喋不休的大臣们。 他的这些个大臣,也不全是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无能之辈,其中不乏精明干练之人,在为他夺取皇位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然后在夺得胜利之后,他们却丧失了进取之心,只想着如何辅佑着他,守好索云国这一方国土。帝王和大臣们共同享受夺取皇位后的胜利成果。 可是,贺月心中的目标,何止索云国一隅之地? 看着厅上众大臣劝谏得口水翻飞,一个抢着一个进言,奋勇争先,劝谏呵责之词一个比一个严厉,什么忤逆祖宗,不敬不孝的罪状都搬了出来,只差没说贺月卖国卖祖了!嘈杂声中,贺月冷冷说道:“朕意已决,大人们不必多言。” 远远地,贺月向站在厅上角落里一直一言不发的铁羽军统领凌江一指:“凌大人就更名赐宅之事,有何高见?” 此一问,前厅里更是象炸开锅一样,众大臣一面责备皇帝向庶族问策,有失体统,一面又指责凌江不自量力,妄言国事。 凌江出身庶族,如今的职位是他一步一步从铁羽军底层打拼上来,靠的是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贵族们看不出庶族,觉得他们低贱,象凌江这样的庶族,也深自看不起贵族,觉得他们全靠祖辈余荫护佑,实则昏聩无能。 凌江能够站在前厅里,只因他是铁羽军统领,身负护卫皇帝安全的重责,在厅内亲自护驾是他的职守;他一直一言不发,只因为他是庶族,虽然他天天跟大臣们一起站在朝堂上,他却没有说话发言的权力。 这贵庶之分,是凤梦大陆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说它是风俗也好,是法度也好,是规矩也好,没有明文规定,就在凤梦大陆约定俗成了。凌江再是心有不满,也不得不遵守。此时忽然被众大臣群攻围议,凌江是习武之人,性子耿直,忍耐不住,当即跪下,朗声道:“臣铁羽军统领凌江启奏陛下。” 凌江这一声,鼓起内力讲出来,把群臣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贺月说道:“此处已非太子府,就是一所普通宅院,并非朝堂,各位大人不必惊惶,就当是君臣私下闲话,大家不妨听听凌大人的高见。” 凌江叩了一头,说道:“虽然我索云国上下均为皇家所有,但臣听闻,皇家私产是与国库分开的,由内务廷掌管。”为了一个男宠住在太子府的事,皇帝与大臣们天天地朝堂上舌战,他都听腻烦了。他不说话,是因为没有发言权,并不代表他没有想法看法。想不到皇帝竟然会问到自己,凌江也不怕事,便即从容地侃侃而谈:“如今,大家踏足的这所宅院也是皇族私产,一直由内务廷管理。陛下既为一国之君,也是一家之主,自当有权支配自家私产,何须听外人置啄?此凌江拙见,皇上九五之尊,当博采众议,天威圣裁。” “混帐!说什么屁话?”礼部尚书邓加瑞老得胡子都花白了,这会儿也顾不得风度礼仪了,张口就问:“皇家之事,就是国事,岂能当作家事?太子府乃我国东宫,岂能更名赏人?无知庶族,见识短浅,信口雌黄,岂能妄议朝政?……” 邓加瑞还要继续长篇大论下去,贺月已经说道:“凌大人所言,甚合朕心。来人。”拿出一卷黄绫,说道:“此乃朕亲笔所书圣旨,拿去后宅传旨,朕今儿把此宅院更名风园,赏赐于风染公子居住。”又追加一句:“叫他不必来谢恩了。”传旨内侍接过圣旨,奉旨而去。 连更名赐宅的圣旨都一早亲笔写好了!皇帝这一出,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一意孤行!顿时有点群情激愤,厅上跪倒一片,一声一声哀叫着,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眼见局面有点失控,一直闲闲坐在一边的瑞亲王贺锋淡淡说道:“既然这宅院是皇家私产,皇帝自有处置权力,本王没有异议。”看向贺月,轻轻笑道:“本王倒希望那位风染公子能往得舒适。”贺月要把太子府拿给风染住,贺锋一直没有表过态。皇帝要为了一个男宠一路荒淫无道下去,他很乐见其成,巴不得贺月就此腐朽堕落下去。亲王本不用天天上朝,今儿他听下属说贺月忽然召集大臣们在太子府候驾,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便不召自来,关键时候,自是要推波助澜。 坐在贺锋下首的宣亲王贺艺跟着表示“无异议”。他是得到消息后,想跑来看看热闹的。他对风染那个男宠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没有多少好感,但他皇兄喜欢那样的。男宠体弱,他皇兄要拨个好点的宅院给男宠养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没有什么意见。 其他的亲王都没有来。他们全是贺月的庶弟,庶弟们对自己嫡出皇帝兄长的私事,本就不好表态,对贺月和朝臣们对风染掌执太子府之争,一直保持缄默。 一个是长亲王,一个是嫡亲王,可算是皇族中最有实力和势力的两位亲王。皇族自家人都无异议,大臣们还需要据理力争得头破血流的?!两位亲王这么一表态,大臣们基本就无言可说了。 只有大学士赵奕山年纪尚轻,还有几分书生意气,质问道:“陛下将如何安置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在哪?” “陛下即将迎娶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久之后即可出世,现今陛下将太子府赏与外姓居住,将来如何安置太子殿下?” “要等太子成年之后单独居住,起码是十九年之后的事。到时朕再安排。”将近二十年后的事,谁知道那时是个什么光景情形,贺月再深谋远虑也想不到那么久远去。再说,不就是给太子安排个住的地方么?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用得着想那么远? 赵奕山却不依不饶,继续进谏:“陛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贺月沉下脸来,反问:“给太子准备好二十年后才会住的房子便是远虑?朕要是现在不给准备好,是不是朕就有断子绝孙的近忧?!” 这句话,太重了,问得众臣和亲王全都跪了下来,作声不得。偏偏赵奕山还不知死活地分辩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曲解臣意,臣是说……” 贺月一挥手,旁边内侍喝道:“冒犯圣颜,左右!拖下廷杖十下。”赵奕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求饶,却被几个铁羽军护卫拖了出去。 大厅里,静悄悄的,跪满了大臣和亲王,谁也不敢为赵奕山求个情。帝王之威,凛然莫侵,岂容臣子轻易质疑?赵奕山被一杖一杖打得惨声嘶叫的声音,也震摄着众臣的心神,及至赵奕山被打得鲜血淋漓地拖进厅来谢恩,众臣更是禁若寒蝉。 贺月慢慢道:“差人送赵大人回府,好生养伤,给假两月,不必上朝操劳。”赵奕山连连谢恩。贺月又道:“一月休息,另一月查访都城百姓人家及坊间粮店存粮多少,种类和粮价,上报于朕。朕要你亲自主持查访,不得虚报粉饰!所报若有半点不实,赵大人就不必再上朝为官了!” 是时候,让这些高高在上,整日里夸夸其谈不务实事,只知道纵情享乐,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贵族官吏里做点正事了! 要摸清楚国家的真正实力,贺月思考良久,决定从事关百姓民生最根本的衣食住行开始。都城是索云国最繁华富庶的城市,查明都城百姓在粮食方面的情况,也颇可反映一些百姓民生情况。单查这一样还不够,其余的也不急于一时,等明天上朝,再一样一样分派下去。 等把赵奕山扶了出去,贺月道:“此宅已更名风园,赏赐于风染公子居住,此事不必再议。风染公子生性喜静,万望各位大人不要打扰了风公子的清净。朕若知晓,绝不轻饶!” 众臣恭声应道:“臣,遵旨!” 然后贺月半天没有说话,也不叫众臣起身,就那么沉着脸,目光灼灼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臣,直把众臣俱都看得惶恐不安,深自反省刚才进谏时,言词有没有疏漏过激之处,有没有冒犯龙颜之处。初夏四月,众臣被贺月逼视得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施加了足够的威压,贺月眼看着众臣跪在他面前,从沉着,到疑惑,到心虚,到张惶,之后才冷冷开口:“即刻起,朕之私事,只要不涉及国事,一概不得在朝堂上公议!”众臣天天不务政事,只把他的私事拿到朝堂上谏来谏去,把他当圣人一样要求。 他虽被臣下尊称为圣上,但他不是圣人!他宠爱风染,私德有亏便有亏,并且还要继续亏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风园不过是座牢笼 第88章风园不过是座牢笼 作者:天际驱驰 “各位大人请起。”贺月说道:“今日也可算是风公子的乔迁之喜,各位大人可要留下来庆贺庆贺?” 贺月一意孤行,硬把太子府更名风园赏赐给一个男宠居住,众大臣心头怨愤不已,哪有心思还留下来替男宠道贺?纷纷表示不便叨扰,像逃一样匆匆告辞。 当大厅里只剩下了贺月和两位亲王时,贺月道:“染儿,出来,当面谢过两位王爷的大力相助。”贺月实在想不到,贺锋会在关键的时候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一边,帮了他一把。当然,贺月也非常清楚,贺锋会帮他,绝不是为了他好!贺锋的用意,一点也不难猜测。不过贺月自问,他绝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江山社稷重要,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一展雄心壮志,宏图抱负!他是喜欢风染,但是他会掌握好江山与美人的分寸。 他要江山与美人并得!似乎貌似风染并算不上绝色美人。 风染从厅后走了出来,一脸平平淡淡的神色,丝毫不见被赏赐了一大座奢华宅院的喜悦,走到两人面前,淡淡地抱拳一揖,说道:“风染谢过两位王爷。” 穿着贺月的淡色衣衫,衣袂曳地,虽然昨天刚被又一次化去内力,但经过了两个多月的练功和休养,风染在烛火之下显得格外丰神俊朗,气质清华;那淡漠的神色显得孤高桀骜,不染片尘;那落落寡欢的情态,又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你便是风染?”贺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风染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贺锋显得从容得多,向风染笑道:“风公子别来无恙?” 看到瑞亲王,风染就想到了郑修年。从贺月拿给他的那页帐页上沾着血痕来看,郑修年是不是受了伤?在化成城,郑修年怎么躲过铁羽军的搜查追捕?多半还是躲在瑞亲王府上吧?贺锋问他别来无恙,似乎话里有话?还是说,暗示郑修年躲在他府上,已然安然无恙?他与贺锋在明面上应该是从未见过,贺锋这般公然问候,便不怕贺月听了猜忌? 风染只是微微瞥了一眼贺锋,便却侧开了头,站回贺月身畔,对两位亲王的问话,听而不闻。 两位亲王要帮着贺月说话,关他什么事?他有什么需要谢他们的?不过既然贺月叫他谢,他便作谢。他应承过贺月,无论贺月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绝不违逆贺月之意。 见贺月和风染均殊无挽留之意,两位王爷便很识趣地告辞了离去。 太子府更名成了风园,赏赐给风染,风染便成了一府之主,是真正的正牌主子了,原太子府尚未遣散的留用掌事和奴仆们,待风染便格外殷勤巴结。 虽然太子府历朝历代积存下来的一些重要物件都封存起来,运到内务廷保存了,但是贺月把他主持太子府时私征的三块地,一并赏赐给了风染。原本太子府的日常花销费用都是内务廷划拨包揽,现在太子府变成了风园,内务廷当然不再支撑风园开销,但有了这三块地,倒也不愁开销庞大。 有鉴于上次太后驾临太子府时,铁羽军不敢对抗御前护卫的情况,贺月特意下旨,让凌江调拨了一批铁羽军,专职守卫风园,此批铁羽军不与城中防守各处的铁羽军轮值,并且此批铁羽军的军晌花费等,由风园供给,有任何人胆敢不利于风园,允许此批铁羽军防守抵抗。换句话说,此批铁羽军,在名义上隶属于铁羽军,实则相当于是风园雇佣的专职护院! 风染只是淡淡地听着贺月把这些情况交待给他,什么话都不问不说。 贺月问:“你不高兴?” 风染回道:“皇上高兴便好。皇上该用膳了。”随便贺月怎么安置他,他接受便是,无所谓高兴,也无所谓不高兴。他一个被人玩耍的玩艺儿,本就不该有自己的情绪和杂念,一切遵从贺月的意思就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玩坏了,操再多的心,也是白搭。 风染表现得那样漠然,甚至都不愿意掩饰一下,虚与应付一下,漠然得让贺月觉得心痛。他明明对风染那么好,给了风染无上的恩宠和荣耀,却换得风染如此对他,他们之间到底哪里不对了? 风染还是在怪他,强留下他吗?风染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他不顾身份,做出那么下作无耻的事,只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他为了风染,甘愿化掉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内力,拼命陪着他双修双练,抑制体毒,世上哪个主人会为了个男宠做到这一步?风染怎就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贺月不知道怎么改善他与风染的关系,他想,他只有尽力对风染好,总有一天,风染会明白他对他的好。 可是,如此漠然的风染,完全不是贺月记忆中和希望中的样子。 贺月在寝宫外间批完奏折,回到寝殿,看见风染就象昨夜在皇宫里那样,端坐在床踏前等候着他,浑身透出一股落寞消沉的气息,沉静得宛如没有生命的玉雕。 看见贺月进来,风染平静地服侍着贺月宽衣洗脸,揩手搓脚,一起在太子寝宫里歇下。躺下之后,一任贺月抚摸搂抱着,只是身子凉浸浸的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日子仿佛回到了风染进宫之前,贺月上朝之后就会来风园跟风染一起进膳练功。晚上则回到皇宫里,或陪太后、太皇太后用膳,或与新纳的两位嫔妃用膳,晚上多数会歇息在自己的寝宫里,只是每过三、四日,会召嫔妃来寝宫侍寝。 贺月的两位夫人,从乌国来的梅姬直接封为乌嫔,太皇太后的娘家姓关,她的侄孙女儿就直接封为关嫔,贺月对两位嫔妃都是淡淡的,平分雨露。 虽然有两位嫔妃,数位选侍,后宫也算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但据掌寝内侍记载,贺月于床帏之事,仍旧不甚热衷,与正常男子比较,略偏冷淡。 兰选侍因为怀了孕,被升为才人,因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兰才人便特恩移入太后宫中,专心养胎。 迎后大典的各项前期仪式,一直持续进行着,隆重而奢华,化成城里的百姓们都翘首以盼。其实,凤梦大陆很少举行迎后大典,因为一般太子在登上皇位前,早就已经娶了太子妃了,像贺月这般,登上皇位才迎娶皇后的情况极少。 贺月的朝堂则更加精彩纷呈,禁绝了私事公议之后,贺月开始摆脱了众臣们在政事上的诸多挚肘,对民,从查访民生开始,对官,则从整顿吏制开始,裁减冗员冗部,考核政绩,优升劣汰……贺月的这些政治举措,无一不遭到众臣的激烈反对,认为应该固守祖法,一成不成,对贺月的新政令,消极以待。贺月天天在朝堂上舌战群臣,辩论得口吐白沫,贺月虽以君王之威,强行推行自己的各项政策,但政令上行,下不达。而百姓的民心民意却下行,上不达。令得贺月烦闷不已。 自从贺月在风园向凌江征询政见之后,回到朝堂上,贺月便时不时在众臣的争议声中,向凌江垂询政见。 凌江是唯一一个,以五品官阶站在朝堂上的庶族官员。他能站在朝堂上,只是因为他职责所在,护驾皇帝,并不是因为他官阶够了,可以上朝。贺月每有垂询,他均仗义直言。他是武职,他以庶族能做到三品的铁羽军都统领之职,仕途基本就到头了,他不怕得罪这些文官,也不跟这些文官勾心斗角。 开始的时候,凌江还要等着贺月垂询,才会表达自己的意见,后来渐渐的会主动启奏,参予到众臣对政事的议论中来。众臣开始极其反对凌江发言,几次向贺朋提出抗议,无效之后,众臣就渐渐习惯了凌江这个例外。尽管众臣们排斥孤立凌江,凌江却成了能在朝堂上进言,能与众大臣议政的庶族臣子。 不过凌江能议政的范围很有限,他是武职,各司各部的职能他并不了解,便不能妄议,他做得最多的,就是下情上达,将众大臣虚拟粉饰出来的繁华盛景,一一戳破,把民间的疾苦,真实地传达给朝堂众臣和皇帝。 尽管自己的新政新策实施得艰难,贺月还是一步一步实施着。很多时候为了一条新政令的实施,贺月不得不亲力亲为,步步跟进,常常忙得神困体乏,筋疲力竭。 但是再怎么累,贺月也雷打不动地在下朝之后,直奔风园。 风染成了风园真正的公子爷,一个人独占着一大片院落,奴役着一大群人,除了贺月每天下午会来找他练功之外,风染的生活可算是平静之极。 也不知是不是贺月故意的,他会偶尔留宿风园,然后这个“偶尔”就慢慢变成了一月两次,风园便成了贺月的外宅一般。风染在贺月驾临时,会一直陪侍在贺月身边,如果贺月留宿,风染会陪着贺月在太子寝宫安歇,一般时候,风染都回自己的容苑里呆着。 风园便是贺月给他的“家”么,果然只是一个用来栖身的地方而已,风染觉得风园更象是牢笼,一座囚禁他的豪华牢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开庶族议政先例 第89章开庶族议政先例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留用了原太子府的原班人手,他很清楚,这些人,全是贺月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贺月的掌握中。不过风染不在乎,他是贺月的玩艺儿,贺月喜欢控制着他,就让控制着好了。 陆绯卿已经逃走了,风染已经没有什么要跟贺月斗争的,他什么都不用瞒着贺月,贺月是要宠他,还是要虐他,或是要怎么他,风染都不在乎。 风染现在只是有些担心郑修年,但是郑修年逃走一直没有消息。他想:贺月曾告诉过自己,郑修年逃走了。郑修年一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贺月希望借助郑修年反击瑞亲王,倒是对郑修年网开一面,甚至默许郑修年随侍在风染身边。可是,风染不想郑修年被贺月当枪使,最好郑修逃出索云国去,永远也别在他身边出现。 满园子都是贺月的人,风染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话可说,日子孤寂而冷清,常常整日整日恹恹无语。 自打进了风园,风染就没有再出去过,基本就呆在他的容苑里。只是偶尔出来打理一下园子里的事务,多数时候,风染都把闲杂等事,扔给庄总管打理。 庄总管冷眼旁观着,觉得心痛,风染这副模样,和街坊井市中流传的,风染如何的受皇帝恩宠,如何的飞扬拔扈,如何的持宠而骄,如何的盛气凌人……完全是两回事。 于是庄总管常常会去容苑陪着风染说说话,聊聊天。然而这说话聊天,基本都是庄总管的独角戏,几乎只有庄总管一个人从头说到尾,风染或站或坐,不言也不动,跟个木头似的。 从贺月娶后纳妃到新政受挫到遣亲王离京,从米价下降到书本涨价到哄抢鱼肉,从东街吵架到西巷骂街到北市杀人,从索云国到阴国到凤梦十三国,从凤梦大陆到四周大陆到海上仙山,天上地下,各种闲趣野闻,庄总管无所不说,希望有什么话题能引起风染的兴趣,跟自己讨论讨论,风染老是这么憋闷着,别憋闷出毛病来。 在听了凌江居然可以在朝堂上进言的传闻后,风染出其不意地问:“庄先生,你为什么不做官?” “啊?”庄总管想不到风染会问这个,沉吟了一会方道:“老朽是北方永昌国人,犯了点事,逃亡出来,听说索云国繁华强盛,就来这里了。” “先生姓庄,是永昌国皇族?还没有请教过庄先生的名讳。”永昌国皇族姓庄,因此风染猜测庄总管是不是永昌国皇族? “庄唯一。”庄总管报出名字时有些吁唏,很多年没有跟人说起过自己的名讳了。 风染听了,淡淡的神色微微动容:“果然是庄先生!失敬了!叫先生做这个小小风园的总管,实在是屈了先生的大才。”庄唯一在十年之前名动天下,是永昌皇族,更是有名的谋士,在永昌国的长嫡之争中,庄唯一支持的大皇子败落,庄唯一便弃国而逃,隐姓埋名,不知所踪。想不到竟是逃到了索云国,还做了贺月太子的总管。以庄唯一的才能,做个太子府总管,兼且给贺月出谋划策,自是轻松胜任。 “先生也为陛下登位出了大力,有大功劳,别人都出仕了,先生为何还一直屈居在太子府做个小小总管?” “老朽在索云国是庶族,照贵庶之法,庶族做官,最高也不过做到五品官阶,我是文职,不可能像武职那样,越阶任职。”庄总管问风染:“做个五阶小官,与其受贵族官吏管束欺压,指使奴役,陛下说,还不如做个总管悠闲。”凤梦十三国各国有各国的贵族,每国贵族享有本国特权和份俸,因此各国贵族互不承认。风染在阴国是贵族,到了索云国更是庶族。 风染似乎嗤笑了一声:“庄先生对陛下真是忠心,可嘉。” 庄总管一脸肃穆,说道:“陛下雄才大略,心怀天下,远非庄某可及,庄某臣服陛下,心诚悦服,愿为其驱策,肝脑涂地。” “却连个一官半职都不给先生?” “陛下不愿屈庄某之才,受贵族小人的腌臜之气,暂时让庄某赋闲风园。终有一日,陛下会让庄某一展所长。” 一个庶族,最高不过五品官阶,能有什么一展才华的机会?但想庄总管跟随贺月时间甚长,对贺月的了解,当比自己更深,庄总管能一直对贺月信之不疑,莫非贺月果有过人之过? 庄总管说道:“凌江大人能开庶族议政先例,陛下当会一步步突破五品官阶的限制,实现庶族的全面参政。如果不以贵庶之分,举国官吏,任人唯能,索云国必当众贤云集,国力昌盛。” 庄总管居然妄想贺月能破除贵庶之法中对庶族官吏参政官阶的限制?!妄想与贵族官吏平起平坐?! 那可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贵庶之法!贵庶之分,深入人心,根深蒂固。 风染问:“陛下赏赐风园那日,先生也在,以先生猜测,凌大人那样回话,是不是陛下事先授意的?” 当日,凌江讲出太子府乃皇族私产,贺月拥有不经外臣同意而处置私产的权力,这话实有真知灼见,也是当日贺月在群臣的围攻进谏中得以反败为胜的关键。 庄总管道:“老朽不敢妄揣圣意。不过陛下想将太子府赏赐与公子的心思是不容置疑的!陛下想借以开庶族议政之先例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不管陛下采用何种手段,此二点已然达成,这就足够了。其余的,公子不必深探细究。” 这,便是所谓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吧? 风染明明很鄙视人耍弄手段,可是,风染深心里却隐隐觉得,贺月这一招,用得挺不错。风染会想,换了他与贺月异地而处,他会怎么做?大约他会做得更加直接,直接下旨更名赏赐,群臣若有异议,他会直接动用武力劾压。而贺月使了一点手段,便有了一些委婉怀柔之意,便能有效地缓解淡化君臣矛盾,并能在不知不觉间对众臣加以引导,使之一点一点认同自己的新策略。 回想自己在阴国主政数月,可能就是强硬有余,怀柔不足,风染知道自己是不得人心的。当索云国逼他做质子时,阴国朝堂上下,除了郑氏,没有一个大臣愿意保他。 在执政圆通上,在玩弄手段上,他不如贺月远甚,他败给贺月,现在看来,是必然之事,他应该服气。 除了跟庄总管讨论过这么一次之外,风染大都沉默。 贺月每天来风园,除了进膳,就抓住风染练功。那功练得比风染还勤快,对练功痴迷的程度简直堪比武痴! 其实风染很清楚,贺月对练功的痴迷,跟习武本身没有半点关系,贺月只是想练出双修功法中独属于对方的情意和性趣! 但是贺月的习武资质虽然比陆绯卿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照玄武真人的说法,只怕贺月练一辈子也练不出他想要的效果来。倒是风染,天天被贺月逼着练功。一种功法,翻来覆去地从头开始练了五次,(第一次练起来走火入魔,第二次跟绯儿双修起来,风染自饮化功散化了,第三次刚跟绯儿练了九天,被贺月所化,第四次跟贺月练了才月余,又被太后所化,这是练第五次。)便练得有些轻车驾熟了,因此功力进境较快,功力的深厚很快超过了贺月。虽然只是暂时压制着毒性不发作,还远不能达到清除侵蚀进五脏和百骸的毒素的功力,但是随着功力的增加,风染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渐渐透出一些血色,也使风染于沉静消沉中有了一丝神采和生气。 然而风染并没有用武功去挟制贺月的打算。他如今的内力,是贺月累死累活帮着他练起来的,风染怎么也做不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勾当。 贺月虽然会在风园留宿,但一直也只是跟风染睡在一起而已,最多会在被窝里抱一抱,摸一摸,籍此亲近亲近风染,平时跟风染都以礼相守,没有丝毫为难过风染。 转眼进入盛夏,因风染身子凉浸浸的,贺月更是喜欢抱着风染睡觉。但是贺月再怎么喜欢,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妄为,宫里太后太皇太后和妃嫔们好几双眼睛盯着他,贺月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在风园留宿。 “公子,宫里内侍传话,说陛下晚膳后会来园子。”午后,下人在容苑外向风染大声禀报。容苑里不容许下人们轻易踏足的。 一连几天贺月都没到风园来逮他练功了,风染自在地歇息在容苑里避暑。容苑里这几竿浓密的翠竹,在夏日里把容苑遮蔽得甚是荫凉。一地的枯叶,被踏得沙沙作响。风染喜欢听着枯叶在自己脚下被踩裂踩碎的声音,仿佛自己就在那一地枯叶之中,消沉而落寞,百无聊籁地等待着某一天被踩碎。 听了下人的通禀,风染淡淡应道:“知道了。”风染并没有在意。贺月是一国君王,日理万机,抽不出时间来监督他,和他练功,也属平常。 那个下人并没有退下,又说道:“奴才听传旨的内侍大人也向庄总管传旨了,说陛下晚上要歇在风园。” 往日,贺月偶尔也会在晚间来与他练功,只是要来就来,从来不会让内侍提前通传,今日这等反常地提前通传,风染猜想,大约贺月是想临幸他了吧?距离他跟他“练功”练到毒发那次,已经半年过去了,贺月一直没有再沾染过他。现在他内力练起来了,体毒控制住了,身体比以前强健了,是时候,要再次临幸他了吧? 他们就是这种关系,除此之外,他与他之间,还有何话可说?何事可做? 只是很奇怪的,那道要歇息在风园的旨意,不是传给他的,而是传给庄总管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亲王赴封令 第90章亲王赴封令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在自己的容苑里一直慵懒地躺到申时,才叫来下人吩咐,准备洗浴用水,晚膳直接取消,只要准备一些清淡的宵夜就好。 虽然贺月说过,只要他不愿意,便不会强迫他。不过风染并不会天真地把这话当真,贺月要真对他没有那种心思,何必每月留宿两次?又怎么会每次都在被窝里对他又搂又抱,上下其手的? 贺月会提前通传,大概就是要风染事先清洗,做好准备,免得到时败了兴致。除此之外,风染想不出其他理由,贺月为什么要不算隆重地提前知会他一声?并且留宿的旨意还是给庄总管的,是要庄总管督促他先行准备吗?贺月虽没有直接对自己提出临幸,可也得准备着,不为贺月,只为了别把自己恶心到了。 虽然太子府改成了风园,但贺月的太子寝宫,风染一直保留着,他与贺月大多数时间便是在太子寝宫里练功。风染从来不单独歇在太子寝宫,贺月不来,他便回自己的容苑安睡。 晚上贺月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贺月前来风园,一般都会换成常服,在门口扶起风染,一路拉着风染的手进到寝宫里。风染摒退下人和内侍,便给贺月宽衣。 贺月一把拉住风染伸过来解自己腰带的手,轻声道:“染儿,我今天不是来练功的……” 平时练功,贺月嫌穿着外裳不自在,一般都脱了只穿着中衣。 凤梦大陆的习俗,人们都会穿着三重衣服。贴身穿的是亵衣,也叫小衣,里衣,色浅。中间是中衣,中衣即是家居常服,一般为白色或浅色,可在自己家里穿,但不能穿出家门。出门和会客必须穿外裳,外裳即是礼服。各个阶层,各个等级的外裳,其形制,用料,做工,色彩,花纹等等,都有严格的规定和区分。 风染轻轻应了一声,道:“风染给陛下宽衣。”不练功,想上他,也要脱衣服啊,想上就上,何必拉拉扯扯,别别扭扭,搞得像个女子? 贺月再次拉住风染的手,说道:“说了,不练功。”声音中透出疲惫,然后拉着风染,在书案前坐了下来,让风染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把风染圈在自己怀里,轻轻地呼唤道:“染儿。”侧过脸轻轻靠在风染肩头上,过了一会儿,把风染的脸扭转过来,凑过去,轻轻吻上风染的唇。 风染漠然地张开嘴,任由贺月在他嘴里搅弄,也随着贺月的搅动胡乱翻动着舌头,算是应个景儿,表示自己还是回应了贺月的,算是尽了男宠本份。 舌间练功没多久,贺月便放开了风染,把双臂搭在书案上,头埋在双臂间,仿佛极是疲惫困倦的样子。贺月的轻轻问:“染儿,如果你离开了,会不会想我……会不会还回来?” 贺月要放自己离开了吗?之前风染那么挣扎着想从贺月身边逃开,贺月却死死地抓住他不放手。在他绝望地泯灭了逃走念头的时候,贺月忽然要放他离开? 惊喜来得太突然,让风染不敢相信,不由得怔住了。 “染儿,跟我说,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回来?” 当然不会再想起!谁会在被狗咬过之后,没有一脚把狗踢死,还对那狗念念不忘?当然也不会再回来!他要多么想不开,被狗咬完之后,还要自己跑回来再送给狗咬?风染没有吱声:他怕他断然拒绝,激怒贺月,贺月一恼之下就改变主意,不放他离开了;可是,他也不想违心地告诉贺月,他会想他,他会回来。 其实答案那么明显,贺月应该不用问也知道。 见风染凝身站着不言,并没有喜欢得冲口而出,还算顾及了他的感受,还算给他几分面子。贺月站了起来,走过去,轻轻抱住风染的身体,说道:“你发过誓,做我的人,这辈子都不要忘。” 是啊,就是因为发了誓,明明已经有了逃走的能力,风染还是一直呆在贺月身边。可是,如果贺月自己要放他走,他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还要记着做贺月的人?是他傻了?还是贺月傻了? 风染隐隐觉得贺月似乎有些异样,贺月不是会说这类空话屁话的人,神色是极力掩饰的疲惫,再说,贺月花了那么大的精力,甚至不惜用上了无耻下作的手段才留住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他走? 风染任由贺月抱着,静静地等着贺月的下文。 “最近,有没有你那个表兄的消息?”贺月再开口,就换了个话题。 “那次他逃走之后,一直没有消息。”风染道:“陛下答应过,饶过他,还允许他来看我。”难道是他表兄救他来了? 贺月说道:“他现在在瑞亲王手里。” 风染心下一沉,问:“皇上是要追究他与瑞王爷合谋吗?” “他在瑞亲王手里,瑞亲王用他要挟我。” 笑话!郑修年跟贺月八竿子也打不上关系,不但没有关系,彼此还有浓重的敌意,瑞亲王居然异想天开想拿郑修年来要挟贺月?想逼贺月禅位么?瑞亲王是不是想皇位想疯了? 贺月缓缓重复道:“瑞亲王用你表兄来要挟我。” 那样肯定的语气,表达出贺月确实被瑞亲王用郑修年要挟了。贺月怎么会为了郑修年受到瑞亲王的要挟?风染微一沉吟,便明白了:贺月喜欢自己,郑修年是自己的表兄,贺月爱屋及乌,不想郑修年被伤害,才会受到瑞亲王的要挟。 风染以前是猜测过郑修年躲在瑞亲王府养伤,郑修年跟贺锋一直是合作的关系,或者说,是彼此利用的关系,双方都要对付贺月,目标一致,又怎么会反目成仇,被贺锋拿下,用来要挟威胁贺月?还是这半年,他困居风园,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王爷想求陛下什么事?”瑞亲王所要挟的肯定不是逼贺月禅位?郑修年没有那个份量,别说爱屋及乌,贺锋就是直接拿自己去威胁贺月,贺月也绝对不会禅位!那么,瑞亲王所要挟的,又是什么呢? “他给了我两个选择。”贺月的眼睛灼灼地盯着风染,说道:“要么让他留在成化城,要么把你赏赐给他。” 是了,风染是听庄总管闲聊中跟他说过,贺月准备入秋之后就让他的各位亲王兄弟们离开都城,前往镇守各自的封地。风染听说,贺月一有这个念头,后宫就闹出老大风波。贺锋联络众亲王及将来会被封为亲王的皇子们,大闹朝堂。 凤梦大陆风俗,各国皇子在年满二十岁时封为亲王,受封之后,就要单独前往自己的封地居住镇守,允许带同侍妾前往,但是有封号的正妃侧妃及世子们需长住都城。亲王可以每年回都城省亲一月,其余时间王爷与家眷均两地分居。 这只是风俗,要不要实施,看各国皇帝的意思。 贺月以这么年轻的年纪登上大位,各方面都基础薄弱,所有行事,都战战競競,生怕出错。都城里却有四个亲王,整天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尤其是瑞亲王,更是心怀叵测,随时都准备伺机而动。并且在朝堂上尚存实力,常常指使大臣们为难于他,对他实施新政令诸多阻碍。风染送陆绯卿出逃那次,遇大批江湖杀手狙杀,事后未能查出幕后主使,但贺月将之归咎于瑞亲王,不定什么时候,贺锋会再来一次?瑞亲王在都城,就是贺月的心腹之患。只有将之远远打发到封地去,既全了兄弟之名,又消除了大患,更可以逐步蚕食掉贺锋的势力。 其次是宣亲王贺艺。他明明没有官职在身,却天天上朝,对贺月的诸多举措指手划脚,拉拢朝臣,公然在朝堂上拉帮结伙!宣亲王想要干予朝政,争权之心昭然若揭。他是皇帝的嫡亲弟弟,又为贺月夺位出了力,觉得朝堂之上,当有他一份,因此在朝堂上气焰极是嚣张。这要是长久放任下去,只怕也会生出夺位的念头来。思前想后,还是早早送走为好。守着自己封地的那一亩三分地,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另外两位亲王是庶出皇子,一向倒是安份守纪,不问朝事,乐得做个逍遥王爷。 本来贺月只想打发瑞亲王和宣亲王离京,但瑞亲王有太皇太后撑腰,宣亲王有太后撑腰,贺月只能一视同仁,下旨把四个亲王都打发了。贺月这赴封令一下,后宫顿时闹得鸡飞狗跳。平时两位太后一个比一个多愁多病,天天要贺月请安问药,令旨一下,两位太后立即精神百倍,一个比一个能闹腾。 贺月这几天一下朝就赶紧回后宫安抚两位太后,许了无数的诺言,做了无数的保证,磨破了嘴皮,才把两位太后安抚下来。 贺月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贺锋前来求见,告诉他,郑修年就在他手里,要想郑修年平安无事,要么,让他留在成化城,要么把风染赏赐给他:“皇上也可以什么都不答应,臣会叫人每天剁一块郑修年的血肉送到风园去,争取连续送他个一年半载,那肉还是新鲜的。”贺锋笑道:“正好,风公子乔迁新居,臣未能送礼庆贺,这份大礼,风公子一定会喜欢。”脸上的笑容高贵而雍容,说的话却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一山不容二虎,什么都不能动摇贺月把贺锋逐出都城的决心,要保全郑修年,就只能把风染赏赐给贺锋了。贺月尽管放缓了语气问:“你又不认识风染,你要他干什么?”目光象猎鹰一样,炯炯地盯着贺锋,想从贺锋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琵琶别抱 第91章琵琶别抱 作者:天际驱驰 细细算来,贺锋跟风染就见过两次面,一明一暗:第一次,除夕夜贺锋调戏风染,但据暗卫禀报,两个人交谈得多有争执,最后还动了手;第二次,贺锋帮助他顺利把太子府更名后赏赐于风染,他叫风染出来作谢,贺锋问了一句“无恙否?”风染却象没有听到一样并未答话。 这是贺月所知道的,风染与贺锋仅有的两次直接接触,风染曾想与贺锋联手要挟于他,贺锋甚至为风染准备好了毒药,不过是郑修年在中间传递的。 贺锋为什么会起意向他讨要风染? 贺月很清楚,风染一直想从他身边逃开,难道贺锋此举是想把风染救出去?或者两个人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 “照习俗,亲王前赴封地不是可以携带侍妾么?臣不带侍妾,臣就想带你的男宠!”贺锋哈哈一笑:“皇帝登位之前的所作所为,瞒得过天下人,瞒不过臣的眼睛。”他问:“陛下为什么会力主对阴国用兵?阴国的求和国书和贡品,为什么半途失踪?陛下为什么坚持要阴国二皇子来我都城做质子?”顿了顿,贺锋又问道:“上一届鼎山比武之会,陛下究竟在鼎山看见了什么?” 第一次郑修年被人追杀,逃到他王府中暂避。郑修年不认得追杀之人,他却是认得的!虽然郑修年一再自称是阴国平民,但竟然受到皇家御前护卫高手的追杀,这就不简单,除夕之夜,贺锋见过风染之后,被风染那遗世独立的清高姿容所震撼,贺锋忍不住想要了解风染的过去,,便叫人暗中彻查郑修年和风染,结果令他大吃一次,至于阴国二皇子为什么会在太子府上?为什么成了贺月的男宠?再查下去,结果更是令他震惊!再往前查,线索直指鼎山。 明年又是鼎山大会比武之期了,贺锋想知道,上一届在鼎山比武大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贺锋知道贺月曾亲临鼎山,想在上一届大会上召募几个武功高手,结果无功而返。然而,贺月却从此一改夸浮之风,变得不事铅华,发奋图强起来。 郑修年第二次逃到他王府里养伤,贺锋就多了个心思,暗暗吩咐人把郑修年软禁了起来,好吃好喝,客客气气地款待着,却不许郑修年离开王府一步。饶是郑修年超凡卓绝的轻功,被步步提防着,也逃脱不得。 “不用管朕在鼎山看见了什么,”贺月看着贺锋,傲然回绝:“所有亲王都必须赴封地镇守,朕不会容许你留在都城,朕也不会把风染赏给你!他是朕的人,朕不会把他赏给任何人!” 贺锋冷冷一笑:“陛下便叫风公子等着收取臣礼物吧。” “你敢!” “皇上,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贺锋说道:“臣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贺锋一边说一边退了出去:“除非皇上现在就抄了臣的家,救出风公子的表兄,否则,臣一定要送这份厚礼!” 贺锋有太皇太后做靠山,除非贺月能拿出确实的证据证明贺锋谋反,意图不轨,否则,贺月不敢轻易动贺锋。贺锋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倚仗着太皇太后公然要挟贺月。 风染不过是个男宠,郑修年不过是个男宠的表兄,要是把事情闹到两位太后跟前,两位太后早就不满贺月盛宠风染,绝对会异口同声,赞成把风染赏赐给贺锋! 自己跟风染的关系本就疏远,若是风染的表兄再因自己而惨死,只怕会被风染恨一辈子吧?他们的关系也更难改善了。 然而,他费尽心机才留在身边的人,怎么舍得放手?而他有几分怀疑,这是不是贺锋跟郑修年做出来的圈套,想救出风染。 “臣希望风公子能与臣一起离京,同赴封地。三日后子时,臣要在寒舍看见风公子,”贺锋发出最后通堞:“否则……!”第四天一早,便是贺月给各位亲王们限定的前赴封地的最后期限,那一日午时,众亲王若未及时启程,贺月便要按众亲王抗旨谋逆论处,褫夺亲王爵位,永远圈禁。 这三天来,贺月想尽了办法,动用了所有高手和力量,一方面,想从贺锋手中救出郑修年,另一方面又与贺锋多次谈判,希望能用其他的条件达成妥协。然而想从戒备森严的瑞王府救人,跟大海捞针似的,自己还折损了不少人手;而谈判也毫无进展,贺锋铁了心的,要么留在都城,要么带风染前赴封地。 这三天,贺月度日如年,在所有方法都用尽失败之后,他不得不来跟风染摊牌:“明天,便是最后的期限。” 除夕之夜那么一闹,贺锋尚未对自己死心么?与贺月相比,风染只觉得贺锋更加猥琐不堪。如果贺月所说的,放他离开,便是把他赏赐给贺锋,风染倒是宁愿呆在贺月身边,可是这能由他作主么?风染略呆了呆,问:“陛下今晚是要把风染送去瑞王府?” “染儿,你可以选择去或不去,我不会逼你。” 风染有些想笑。贺锋给贺月的选择是,要么让贺锋留在都城,要么赏赐自己。而贺月给自己的选择是,要么跟着贺锋同赴封地,要么等着收“厚礼”。贺月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居然还能做出一派雍容大度的样子跟他说“你可以选择去或不去,我不会逼你”。 “风染孓然一身,随时可以启程。”风染微微颔首,一边说着,便一边向寝殿外行去。明明就是打定主意想把他赏赐给贺锋,却又假惺惺让他自行决定。郑修年是他宜师宜友的表兄!他怎么能等着收那样的“厚礼”?就算贺锋架上刀山火海,他也得去。 更何况,他只是应承了呆在贺月身边不逃走,如果贺月把他赏赐给了贺锋,他为什么不逃?尽管贺月不是直接放他离去,送人,也是另一种放手。 在风染灰心绝望之际,贺月忽然给了他一线希望,尽管这一次逃走未必容易,还要先把郑修年救出来,但是,毕竟有了那么一线希望。 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的稳固,舍弃一个男宠,这对帝王来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只是风染对贺月用这么圆滑的手段,逼着自己做出没有选择的选择,这行径太看不上眼了。他想,如果换了他来行事,他会干脆直接地把男宠送到瑞王府上。这大约也是他与贺月的区别,贺月自小学的是治世制衡之道,而他,学的是行军用兵之道。一个满腹心机,老谋深算,一个直来直往,爽快犀利。 贺月的目光一直灼灼地盯着风染,可是风染的神色始终坦荡拓落,不象是与贺锋有勾结的样子,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虽然如此,贺月内心还是忍不住的上下翻腾:这是他的人啊,他怎么能甘心拱手让人? 看着风染向外走去,贺月跟上几步,拉住风染:“染儿,我会尽快把你接回来。” 风染淡淡回看了一眼贺月,似贺月这般冷静理智到无情的男人,竟然也会做这等白日梦,还做得挺陶醉的样子,风染轻轻拂开贺月的手,率先在贺月前面走了出去。 夏末时节,天气已经转凉,到了夜间,凉意更盛。由于是仓促离开,园子里的下人们在掌事的指使下匆忙地替风染打点各种行装,风染无语地在正门前廷看着忙忙禄禄的人们,他此番前去瑞王府,还怕少了他吃的穿的用的?瑞亲王若是有总刁难克扣于他,他便带再多的行装,又有何用? 可是,风染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在等待下人忙禄打点之时,被庄总管请进了前厅。 见风染默然无语,贺月道:“这园子,我会给你一直留着。” 贺月还妄想他会回来?这话硬生生把风染恶心得一个寒颤。随即,风染便感觉到贺月把他披着的薄绸半背披风解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叮咛道:“他的封地在北方,此一去,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身子素来阴寒,要好生照顾自己。” 贺月转身到风染正面,仔细地替风染把披风带子系上,轻轻说道:“他若想要你,别跟他争,顺着他些,他不比我,别让自己委屈了。……我会尽快想办法,让你早点回来。”他还担心,他会为他守节不成?他把他当妇人了? 纵然他不愿意被贺锋碰触,那也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被碰触,跟贺月,跟守节不会有一点关系! 如果风染不是深知贺月是个为了得到自己不择手段,为了稳固自己的江山,不惜把他赏赐给别人的帝王,光看着贺月这般殷殷叮咛,情深款款的样子,真要被骗了。风染只是漠然地站着,一句话都懒得说。 贺月还在絮絮地叮嘱着:“我给你把一个冬的衣服都准备上了,有些是我的旧衣,有些是新赶制的。我叫你的贴身小厮,也跟着你去,有个人,也好服侍你。”碗儿和盘儿么?这两个小厮是新近才调到风染身边的,风染随口给取了这么两个名字。 把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带在身边,能顶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易主 第92章易主 作者:天际驱驰 风园为风染足足收拾了一车子的东西,然后所有的掌事恭恭谨谨地把风染送上了车。风染便在一众人等的目光,漠然地转身而去,他想:这园子,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望着风染离去,贺月回转身,黯然吩咐内侍:“把奏折先送去寝宫,朕在园子里逛一逛,晚上便歇在风园……朕要睡在容苑里。”那里还残留着风染的气息,能给他一些自欺欺人的慰藉。 不知从何时开始,贺月便习惯了每天在朝堂上跟众大臣舌战之后到风园里小憩,风染总是静静地呆在他身边,从来不多话,安心而静谧,可以让他沉下心来想许多事。在喧嚣而繁华的万丈红尘中,这风园,如同一方闹市里的净土,让他的心身都能得到休憩。 风园就是太子府,贺月自小便在这里出生长大,对风园的一景一色,都十分熟悉。可是贺月一路行来,只觉得园子无比的冷清,在他身畔,好像少了风染,便觉得整个园子都空了。 自打知道他把他赏赐给了贺锋,风染除了说过一句“孓然一身,随时可以启程”的话之外,无论他再说什么,风染都没有再说话,他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淡疏远,还带着鄙夷。他的眼,深深刺痛他的心。 贺月本来可以决然拒绝贺锋的要挟,可是,如果因此害死了郑修年,他知道,风染一定会怨恨他一辈子!他迫不得已,只能让风染自己做出选择,天知道,他是多想风染回绝贺锋的要胁!然而,风染却没有任何迟疑地选择了为救回郑修年,甘愿跟随贺锋前赴封地。 看着风染决然地离去,贺月轻轻抚着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可又生疼生疼,像在滴着血,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看见风染,再把风染收回到自己身边。 行到后宅花园的幽暗处,贺月轻轻道:“都出来吧!” 六道飘忽的黑影,从贺月周围不从角度和地方窜了出来,齐齐跪在贺月面前:“小人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清一色,穿着黑衣夜行衣,黑巾蒙面。 “你们,是朕手下武功最高的六位暗卫,暂时不用跟随朕,朕派你们去暗中护卫风染公子,明日和那四位暗卫会合,你们十兄弟一起护卫风公子上路……”贺月话还没说完,六暗卫齐声叫道:“陛下……” 贺月叱道:“放肆!” 六暗卫放低了声音道:“小人们担心陛下安危。” “朕自会深居简出,只要不离皇宫,当无危险,不要担忧。”贺月说道:“你们此去,一定要护卫风公子周全,他若有什么需要,暗中照应于他,不可让他被人欺辱,委屈吃亏。” “陛下请恕小人斗胆,若是瑞王爷要对风公子……那样呢?” “打断他们!”这一句贺月说得斩钉截铁,之后又轻轻叹道:“朕许你们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想来这一路行去,瑞王爷身边,也必定高手如云,暗卫环伺,你们兄弟须当谨慎,不可轻举妄动,朕会派暗部与你们随时联络,具体如何行动策应,到时听朕安排。” 吩咐完了,贺月看着他们离开,心下有些不舍,心里暗暗祝福:“但愿你们都能平安回来。” 这十个暗卫是打小就被选出来要守卫贺月的人,幼小时他们曾与贺月一起玩耍嘻戏,识字习武,培养了他们对贺月的感情和忠诚,他们虽未做官,但与贺月的关系介于兄弟主仆之间,这样的护卫,死一个就少一个,再也培养不出来了。贺月舍不得他们死伤,一直希望将来天下大定之后,他们能与他一起,共享繁华盛世。 贺月把这样的十个暗卫,悉数调到了风染身边! 贺月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夺位之路虽然艰辛,他还是成功上位了,掌政之后,慢慢收拾群臣,一步一步实施着他的宏伟蓝图,这一切,贺月都做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然而,贺锋和风染却联手给了他一记迎头痛击! 心头越痛,贺月便越加的暗下狠心,一定要尽快抢回风染!不但要抢回风染,他更要彻底铲除贺锋,让那个胆敢挑衅胁迫自己的人彻底消失! “这是你自找的!”贺月暗道。他本来只想把贺锋远远流放去封地就罢了,不想贺锋非要这么逼他,让他忍无可忍。 出乎意外,风染钻进车里,看见一个比自己还壮实的身影,给他弹了弹坐位,让在一边,同时咧嘴笑道:“风少爷。” “小远?你怎么回来了?”难道将要服侍他北上的是小远?他早就把身契赏给了小远,小远也早就被打发回家了,怎么会又回来了呢?莫非是小远家太穷,又一次被卖进太子府了? 小远呵呵地笑着说道:“少爷把身契赏给小远,待小远恩同再造,昨天陛下召见小远,说少爷要远行,跟前需得跟个可靠的人。小远就来了。” 贺月这是找个人盯着他吧?风染淡淡道:“我不需要你服侍了。一会儿到了瑞王府门口,下了车,你就回去吧。”他是准备找个机会逃出索云国,并不是要回成化城,逃跑时怎么能带着小远?若是单单留下小远,只怕小远会被贺锋移怒,遭受池鱼之秧。 “不。”小远说道:“陛下叫小远要一直跟着少爷,直到把少爷护送回都城。” 风染没有再说话,他性子淡薄,劝过一回就算了,听不听劝在别人,他不会多劝强求。只是贺月为了他,会把小远又找回来,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其实,瑞王府距离风园相当远,一在城中,一在城西。再怎么远,在午夜之前,风染的车子还是在限定的时辰前到了瑞王府,被引导着从侧门进了王府。风染从车上下来,重重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刚才又被贺月非礼强吻了,他都分明打算送自己离开了,还要抓住机会占自己便宜!现在满嘴的贺月味道,让他恶心难受,想着进了王府,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赶紧找水好生漱个口! 风染是男宠,没有资格从正门进出的。进了王府,也没有任何王府的主子来接洽他,只有个后宅的小掌事,引着风染去了个偏僻的院落暂歇。 风染早已经习惯了在陌生的地方随遇而安,神色平淡,波澜不惊,只要把屋子打扫干净就好了。只是他挂念着郑修年,在那掌事离开之前恳求道:“大人,请转告王爷王爷,风染求见。” 大约贺锋是听闻过风染的洁癖症,供风染暂时歇息一晚的屋子也打扫布置得很清洁,床帏被褥,全是簇新的,看着觉得舒服。只是风染一直等到丑末寅初,也没见贺锋的影子,在小远劝说下,又想着来日将要面临的艰难,蓄养足精力才好行事,便先上床睡了。 风染睡眠一向很浅,在睡梦想,一感觉有人接近自己,顿时警醒,一睁眼,看见一个物件距离自己面门不过数寸,立即挥右手扫了过去,想要把那东西扫开,但是自己的手在将要扫到那东西时,感觉被什么牢牢扼制住了,只是指尖带着一扫的余势,在那物件上划过。 “哼。”那物件轻哼了一声,从风染面门前倏然退开了数寸,紧跟着,风染的右手被狠狠压制回床上,那物件一退又进,再度逼近风染的面门,近得不过相距寸许,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你要清楚,你现在是本王的男宠,又在本王府上,本王想怎么你,贺月那厮也管不着!” 趁那物件一退一进之间,风染才从睡意朦胧中完全清醒了过来,看清楚距离自己面门那么近的物件竟是贺锋的脑袋。贺锋正趁着自己熟睡之时,弯着腰,低下头,极近地打量着自己。这么近的距离,贺锋的气息直喷到风染脸上,风染怕激怒了贺锋,不敢侧过脸去,尽力屏住呼吸,尽力忍下恶心,说道:“风染见过大王爷,大王爷万福金安。” 贺锋就那么压制着风染,在昏暗的灯烛下,瞪了风染一会儿,方才脸色阴沉地放开手,直起身,从床边退了开去。看着风染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把衣服脱了。” 风染顿时僵住了。他刚进王府,贺锋便这么迫不及待想上他了?尽管风染从知道贺锋向贺月讨要自己时起,就知道贺锋对自己不怀好意,但是贺锋好歹也是王爷,总得有些风度气派,哪曾想到贺锋对他这么急色?启程赴封当天凌晨,跑到他暂住的房里便想上了他! 风染本来猜想,便是到了王府,有王妃和世子们在,自己又只在王府住一晚,贺锋不会拿他怎么样。次日出发,一路山高水长,舟车劳顿,旅途艰辛,人来人往,自是不便做这种事,要做么,也要等着到了封地安顿下来之后了。这其间,他应该能把握住机会逃走,他更不会给贺锋玷污自己的机会! 贺锋看风染不动,加重了语气说道:“本王叫你脱衣服!你没听见?” 眼看逃避不过去,风染下了床,跪到贺锋面前,叩了个头,说道:“只要大王爷放过风染的朋友,风染无不从命。” 贺锋忽然阴冷地笑了起来,说道:“哦,他是你朋友?什么朋友?为了那个刺客,你肯委身给贺月,为了郑修年,你也肯委身给本王,本王想知道,你是不是本来就喜欢这一口?风染二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欠下的脱衣债 第93章欠下的脱衣债 作者:天际驱驰 贺锋一席话,把风染的心撕剥得血淋淋的,一股怒气激荡于心胸:他会落到这般田地,还不是贺氏所逼?还不是索云国所逼?居然还能倒打一钉耙,冤枉他喜欢这一口,哪个正常男人愿意在别人的身下承欢?风染猛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瞪视着贺锋,脑子里急剧地翻腾着各种念头,想着如何能扭转颓势。 贺锋看着风染生气的模样,有些心软,说道:“本王就奇怪了,我皇弟原本是不好色的人,怎么忽然对个一个男宠上心?本王更好奇,能让贺月动心的男人会是怎样一个人?本王见过你之后,回头把你们仔仔细细调查了一遍,原来是我们凤梦大陆大名鼎鼎的风染二皇子呀!而我皇弟,那么一个薄情寡恩的人,竟然能对二殿下三年来痴心不改,这大半年,皇帝陛下对二殿下的恩宠更是盛极一时,别说宫里头放着的两位嫔妃娘娘远不及你,只怕将来娶了皇后,他也未必会象宠你一样宠她。只可惜,他便在你身上浇再多的雨露,也不能开花结果。” 风染不理贺锋的冷嘲热讽,贺月爱宠谁宠谁去,最好别宠他,他才不稀罕贺月的宠爱!风染在心头盘算着,要对贺锋动手么?他制出贺锋的机率有多大?除夕之夜,他是亲眼见识过贺锋武功的,就算这大半年,贺锋的武功未有寸进,可是风染自身的功力也还微弱之极,仅仅只能抑制住体毒暂不发作,要直接动手,肯定不是对手。出其不意么?贺锋显然对他深具戒心,他怎么能够出其不意?他现在武功高,功力弱,想制住贺锋,必须要一招制死,不能给贺锋一丝一毫的反击机会。贺锋只要逮住机会用内力反击,风染便要功亏一匮。贺锋并不知道他已经从毫无内力的状态变成了具有浅浅内力的状态,出其不意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机会要用来做什么?是挟制贺锋叫他放了郑修年?还是暂且虚与委蛇,等贺锋放了郑修年之后,自己忽然逃走? 贺锋继续说道:“既然皇帝陛下那么宝贝你,本王若不善加利用,就太对不起自己了。风公子,你猜,你的皇帝陛下,会不会为了想你,追到本王的封地来?或是叫本王带着你三天两头回都城省亲?从成化城到南枣郡,这一路危机四伏,本王要带着二殿下,才觉得安心。” 贺锋是害怕贺月在他前赴封地时,在半道中下手狙杀么?以他们彼此针锋相对的局面,这一点倒是极有可能。同样是亲王前赴封地,宣亲王贺艺是贺月的一母同胞,贺月断不会对自己胞弟动手。另两位亲王,本就无关紧要,自不会对他们动手。但贺锋不同,他的瑞王府平时守卫警戒得跟铁桶似的,贺锋外出则护卫簇拥环伺,沿路清场,暗桩密布,很难找到下手机会,将贺锋驱离都城,赶赴封地,遥远的路途中,人员复杂流动,地势地形陌生,防守相对薄弱,倒是个下手的机会。 看来贺锋用郑修年要挟贺月把自己赏给他,并不单止对他的身体觎觊,更是出于多种考虑。终究,他与郑修年逃不脱成为贺氏兄弟用来争权夺位的两枚棋子的命运。 贺锋看风染一直冷冷地看着自己,不言不动,命令道:“脱衣服吧,别让本王久等,还是说,要本王替你脱?” 风染道:“我说过了,放了郑修年,我便依从王爷。”吸了口气,加重语气:“否则,风染唯死而已!” “胁威本王?” “是。”风染不能用死要胁贺月,是因为他没有要胁贺月的资本和可能,他可以要挟贺锋,是因为贺锋想把他拿来当护身符用。他若被贺锋逼死,贺月更是不会放过贺锋,贺锋现在尚不能与贺月正面冲突,若是逼死贺月宠爱之人,那护身符就要变成催命符。 “郑兄么,二殿下尽管放心。本王一直以礼相待,断不敢怠慢了。只要二殿下能陪同本王平安到达封地,本王自会差人回来,放了你表兄。在此之前,本王会好生款待着。” 风染道:“风染想在启程前,见他一面,知道他平安。”他们心灵默契的表兄弟,见个面,除了说话,还可以传递很多消息。 贺锋哪会不明白风染心里这点小算盘?说道:“本王可以让你看他一眼,知道他安好。见面就不必了!” “枉我表兄拿王爷当个朋友,共谋图事,王爷翻脸无情,拿朋友来要胁于我!” 贺锋冷冷道:“咱们,谁跟谁是朋友了?你们连真实的姓名和身份都不透露给本王,几时当本王是朋友了?说什么共谋图事,大家不过是相互利用。少说这些没用的,脱衣服!” 是了,刚才疏忽了,贺锋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身份?郑修年一直跟贺锋说的是,他们是阴国商人,贺锋怎么会知道他二皇子的身份?“王爷对我表兄用刑了?” “本王说过了,本王好吃好喝待着他呢。” “王爷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世上,哪有如风染一般雍容孤高,冷清淡雅又桀骜不驯的男宠?贺锋是见过风染之后,就想去查风染的身世,这一查,真把他惊到了。风染问,贺锋淡淡应道:“不用对你表兄用刑,二殿下大名鼎鼎,只要随便查一查就知道了。”风染本以为用自己去交换陆绯卿,自己活不了多久,因此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行踪,他杀进太子府求见贺月,当时有很多人都看见了。 贺锋再次催促道:“快脱衣服!别跟个娘们似的推三阻四,东拉西扯!这是你欠本王的,本王今日便要讨回来。” 欠的?他欠他一次脱衣服? 大约看出了风染的疑惑,贺锋又是冷冷一哼:“除夕那夜,你答应过本王什么事?这才半年,你就忘了?呵呵,也是,可能你还得意着,能够耍弄本王!”贺锋这么一说,风染才想起来,除夕那夜,贺锋对他心怀不轨,用强相逼,他拼命反抗,贺锋便换了一种方法,他想要风染的身体,他想套贺锋的话,便达成说一件秘事脱一件衣服的协议。结果,风染只脱了套在最外面的紫云裘,把话套完了,就高喊救命,本想吓走贺锋,但却被四个蒙面高手堵在了房里。 贺锋逼视着风染:“该说的,已经说了。脱吧,不要等本王动手。哼!以为本王是那么好戏弄的?” 是虚与委蛇,还是起而反抗?两个念头在风染脑子里争执不下,风染不动也不语,暂且先用拖字诀,这一刻,能拖一时是一时。 静谧中,远远传来五声鼓响,随后是四记钟鸣,五更四点了(古制,一点等于二十四分钟,五更四点是北京时间早上四点三十六分,当然古代是不会使用北京时间的,而是由东向西,逐渐后移,五更四点在不同时区换算成北京时间是不同的。),再有一点,就将更尽天亮,每到这个时辰,贺月便要上朝了。贺锋虽然不用上朝,但他马上就该启程了,临行之前,王府里多少大大小小的事等着他处置,贺锋哪有时间跟自己久耗? 风染还待继续拖延时刻,贺锋已然逼了上来,冷然道:“你真是要不见棺材不落泪!”手掌轻出,内力一发,重重拍在风染胸膛上,不算深厚的内力也把风染拍得血气翻涌,胸间一痛,几欲呕血,风染的人向后退去,贺锋大步逼上来,直把风染逼得靠到墙上,贺锋更不说话,扯过风染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一只手挟制住,另一只手便去解风染的衣带:“你要敢乱动,本王就点了你穴道。” 因为等了大半夜,贺锋未来,以为贺锋歇下了不会来了,风染便放心地脱了衣服睡下,此时,风染就穿着一套薄绢做的亵衣和底裤,这么被贺锋一摸,便觉得恶心,再加上翻涌的血气,顿时便想呕吐,不由得“呕”了一声。 贺锋一听,顿时变色,飞快地放开风染,身形退到屋中的八仙桌边:“你要敢再吐到本王身上,本王要你好看!”时至今日,除夕夜,被风染把污物吐在他胸口的感觉仍那么鲜明,温热而难闻的气味深入脑海,思之便觉恶心。贺月下意识地捂着口鼻说道:“自己把衣服脱了!” 风染喘息着,捂着嘴,把呕吐之意忍下去:“既是欠王爷的,风染自当偿还。”天快亮了吧,风染都听见屋外有仆役说话来往,赶着准备服侍自家主子起床的声音,既然逃不过,又不是反击的时机,他就只有暂且顺从了,大不了,就当作又被另一只狗咬了!贺月拿着他的弱点胁迫他,他不能把贺月怎么着,但是等他功力再恢复一些了,他一定要把贺锋这只狗宰了。 只需几个动作,风染的衣服便委顿于地,在昏暗的灯烛橙光下,在即将黎明的朦朦天色下,贺锋盯着风染的身躯,目光游曳不定,脸色阴晴变幻,半晌不言不动,然后笑了起来道:“贺月那小子懂得怜香惜玉了,都舍不得在你身上留点痕迹,把你当女人一样疼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浇了一壶冷茶 第94章浇了一壶冷茶 作者:天际驱驰 贺锋不喜男色,只是在刚成年时尝试过。但他知道,男人跟男人办事,相当狂野粗暴,情动之时,只想把男宠揉碎掰开了吃进自己肚里,难免不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贺锋便时常看见男宠身上留下的欢爱痕迹。想不到风染的身体便如玉雕一样通透光滑,半个印迹都没有,只当贺月疼惜风染,竟然疼惜到这种程度! 贺月哪点疼惜他了?对他又打又骂,拳打脚踢,掌掴鞭抽,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身上没有痕迹,只是贺月这半年都没有临幸过他而已。再说,他稀罕贺月的疼惜?他需要贺月的疼惜?他从来都是自己,贺锋还真把他当成贺月的男宠了。 风染木然地站着,任由着贺锋乱猜。只是贺锋为什么光是看,一点没有动手的意思?风染从来没觉得自己倾国倾城,更不会认为自己有吸引男人女人对自己扑上来的魅力,但是贺锋既然一再的逼着他脱衣服,总是想上他,他把衣服脱了,贺锋却没了动静,这太不合常理了!太不正常了! 贺锋说完笑完,又是目光在风染身上四处游曳,探究的目光直看得风染心里阵阵发毛。 自己身上有什么,贺锋身上也有,用得着这么看么?贺锋的眼神和脸色都那般复杂,复杂到风染也无法看清,只是风染觉得,贺锋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并没有多少欲望,更多的是疑惑。 面对风染的无遮无挡的身体,贺锋欠了欠身,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说道:“还没有人敢象你那样戏弄本王,本王向你讨债,你说该不该?” 除夕夜,逃回瑞王府后,贺锋就对风染念念不忘起来。贺锋猛然惊醒,莫非自己也是喜欢男宠的?可是召来男宠,贺锋只是看了看就索然无趣了,心里却一直对风染念念不忘,这让贺锋深觉不安。他一直记得,当他叫风染脱衣服时,他心里是有欲望的!随后查清楚了风染的身份,贺锋心头更是纷乱难平,他知道他对风染的感觉是复杂的,复杂得他都分不清。 第二次看见风染,是在贺月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太子府更名成风园赏赐给了风染时,贺月叫风染出来谢他,可是他分明看见风染眼底的不甘,看着风染在贺月身边活得那般低眉顺眼,忍气吞声,意气消沉,他心头,五味杂呈,不是滋味。那一面,又让贺锋惦念了许久,更让贺锋分不清,他对风染,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终于,当他终于面对着风染的身体时,他的小兄弟也饶有趣味地微微抬起了头,这让贺锋既然是担扰,又是惊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除了刚成年时,玩过脔童外,他的小兄弟对任何男子都不用正眼瞧。不过,也许,他喜欢的仅仅是眼前这个男子吧,那般的风姿,那般的清淡,又那般的桀骜不驯,从容孤傲,这样的男子,只怕人世间,绝无仅有吧。他对这样的男子有感觉,应该是被吸引了吧? 既然有感觉,贺锋很自然的便想要了风染。贺锋也跟贺月一样,理智多于感性,难得对什么人有感觉,可是一旦有了感觉,便不想克制:“过来,跪下。” 贺锋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腰带,想让风染先侍弄自己的小兄弟一回,脑子里却转着千百个念头,腰带一解开,他与风染的关系就再不能回头了。而他与风染的关系,也将会象风染与贺月的关系一样僵持。不,他肯定不如贺月。贺月能抛开帝王的尊严,用那么下作的手段要挟胁迫风染,令得风染不得不容忍贺月的冒犯。而他还做不出那些下作的事来,除了郑修年,他没有可以挟制风染的手段,风染绝不会容忍他的冒犯,就算风染为了郑修年能忍一时,以后怕也会反噬自己,何况自己与风染在对付贺月方面,还有一些共通之处,能否彼此利用也还有商量的余地。是现在就要了风染,还是放过风染,或者,先放一放,等以后再说? 贺锋迅速把手抽了回来,暗暗舒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心头有股燥热,小兄弟也似乎越来越有精神了,贺锋顺手拎起八仙桌上放置的茶壶,便想把冷茶倒在自己的小兄弟上,熄熄火。冷茶一浇上去,贺锋就知道坏事了!他这个动作不是明明白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风染么?赶紧手腕一转,把冷茶一路淋到了风染身上。一边浇茶,一边强作镇定地说道“你听好了:到了瑞王府,你便是我的人,安心呆在我这里,别给我惹什么乱子。我这里是讲法度的,不会纵容宠溺你。”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要敢乱来,要先想一想你表兄!”冷茶浇完,贺锋放下茶壶,吩咐道:“洗干净!你现在是我瑞王府的人,要穿得体面,那些旧衣服都扔了。做好准备,回头会有人来带你去看你表兄,然后就等着上路。”吩咐完了,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远处,传来成化城钟鼓楼的报时,鼓响五记,钟鸣五声,更尽。虽然天色未明,却意味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贺锋深夜跑到他暂住的屋子来,不依不饶地逼着他脱衣服,最后只浇了他一壶冷茶就离开了!贺锋只是来找他讨要除夕夜他欠下的脱衣债?简直叫风染有些不敢相信,也完全摸不清贺锋的用意。男人看男人脱衣服,或者,男人看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大家生得都一样!或许,他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借个由头训他一顿?是啊,他是贺月玩过了,赏赐给贺锋的男宠。很多脔童的命运,都是如此。 风染睡意全无,便叫进小远,唤来清水,略略清洗了一番,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检视了一下那一车东西,当真是淋琅满目,尽可能地把能想到的东西都给准备了,因风染经常呕吐,玉的,金的,银的,琉璃的痰盂,给准备了四只!风染有种错觉,觉得贺月这是给他准备的嫁妆吧?只是衣奁里,衣服虽然多,却多是贺月的旧衣,真正比照风染身高尺寸缝制的衣服只有聊聊数套,多数是春衣!大约是庄总管暗地里给他缝制了准备下的那几套衣服吧? 风染便照贺锋的吩咐,把那些旧衣全留在王府里。照风染的意思,多余的东西都扔在王府里,只带一些随身衣物即可,只是小远守财得紧:“少爷,这些都是咱们园子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扔了。少爷放心,东西我来搬,累不着少爷便是。” 天色麻麻亮,风染的衣服单薄,在小屋里等候着未知的命运,便觉得有些凉意,小过随手取过昨晚脱在衣架上的披风,替风染披风。风染揪紧了披风,才感觉到温暖,随后才想起,那是临走前,贺月给他披上的,那是贺月的披风。要扔了么?他的衣服里没有披风,还是暂且留着吧。 等待的时候特别慢,特别难熬,吃过简单的早饭,不久,有个王府的护卫进来求见,刚见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下子点了风染哑穴,说明道:“王爷差小人带风少爷去个地方。王爷说,绝不能让风少爷出声。小人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暂时封住少爷哑穴,还望少爷包涵,一会儿,小人自会替少爷解开穴道。”看风染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护卫又道:“风少爷若要捣乱,王爷说,可以把少爷全身穴道都封了,小人并不想这么做,还望少爷体谅小人。” 这是要带他去看郑修年么?风染对贺锋说的,什么好吃好喝待着郑修年的话一点不相信,总要眼见为实。 虽然有几分偷袭的意味,但来人能够那样干净利索地封了他哑穴,就说明来人是个高手,风染反抗不得,只好示意来人带路。那护卫带着风染兜兜转转地在瑞王府里走了一会儿,方把风染引至一假山后藏着。风染从未来过瑞王府,只觉得这瑞王府的规模似乎一点不输太子府,园林之胜,比太子府更幽雅清淡,别具匠心。 在假山之后,透过镂空的假山缝隙,可以远远看见一处小小的厅堂,贺锋正坐在里面陪着个三十上下的贵妇人说话,并不断有下人进进出出,风染运起内力凝神听去,都是在请示一些出行或留府的事宜,贺锋处理得十分果断干脆。风染看了一会,见贺锋站了起来,说道:“夫人,别送了,就留在这里吧。” 那贵妇也跟着站了起来,犹有余韵的娇颜上是一脸的悲泣哀伤,拉着贺锋的手,久久不放。贺锋便让她拉着,把贵妇人抱进怀来,轻轻地她耳畔说了什么,那妇人便把脸娇羞地埋在了贺锋胸前,说道:“王爷,还是把莲芳一起带去吧,莲芳最会服侍人了,光带个新收的男宠。臣妾不放心……要不,叫他进内堂来,臣妾亲自教导教导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漫漫赴封路 第95章漫漫赴封路 作者:天际驱驰 大约莲芳是个待妾或是通房丫头吧,按规定,亲王只是不能带同正妃侧妃和世子一同赴封。这其实也是对亲王的牵制,正妃侧妃和世子们留在都城相当于就是人质,亲王若是想在封地举兵造反,首先就得先想想自己的家人。 “不用了。”贺锋说道:“就是个普通的男侍,玩几天就丢开了,不劳夫人费心教导。我身边还有贴身侍从服侍着呢,就别叫莲芳跟去吃苦了。” 依偎了一会儿,贺月便放开了妇人,安慰道:“夫人,放宽心,还有半年就到年底了,我会回来陪你和宝宝过年的。” 风染看得又是羞臊又是不耐,贺锋叫护卫带他过来假山后躲着,就是让他看他与夫人恩爱缠绵,伉俪情深的?不过,一代枭雄,对他夫人竟然是这般的温柔婉约,倒是很出风染的意料。 见贺锋跟他夫人说个没完没了,风染大不耐烦地收回了内力。他内力还太浅了,这么一直耗着,耗不了多久。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那贵妇人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紧跟着又进来两个比那贵妇人略为年轻的女子,一个比一个黏乎贺锋,贺锋对这两个女子就没那么耐性了,三言两语很温柔地打发了出去。 再然后,进来四个护卫统领,不知贺锋说了什么,其中一个护卫统领忽然跳了起来,旁边两个急忙把他按住。 风染躲在假山后,也差点跳了起来:那个跳起来的护卫领统就是郑修年啊!郑修年怎么成了瑞王府里的护卫统领了? 风染只觉得肩头一沉,身上便似乎是压了千斤重担一般,动弹不得,听见身后那护卫压低了声音警告道:“风少爷冷静!不然休怪小人无礼!” 如果能说话,风染肯定要叫他把脏手拿开,可惜哑穴被点,连哼哼唧唧都出不了声,风染只得伸手去拂。那护卫甚是乖觉,不等风染手到,便松了力道,放开了风染。等风染转头提起内力,去那小厅堂,凝神去听时,郑修年已经被旁边的两个护卫统领架着,拉出了小堂,郑修年挣扎着,似乎想叫骂,但风染并没有听到声音。郑修年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 该死的护卫,这么一打岔,使得他未能及时运使起内力,窥听到厅堂里贺锋到底跟郑修年说了什么,郑修年又到底在叫骂什么?看上去,一脸激愤的样子? 然而,最令风染想不通的是,郑修年怎么会成了瑞王府里的护卫统领?他不知道他在担扰他吗?自从那夜,被贺月捉奸,负伤逃走,郑修年明明平安地呆在瑞王府,为什么不给他传递个平安的消息? 听到贺锋拿郑修年要挟贺月,风染就一直担心郑修年,害怕他被贺锋像陆绯卿一样被拷打凌虐,可是,刚才看见了,确实像贺锋说的那样,好吃好喝的待着。郑修年身上并没有伤,也不见消瘦,脸色正常,神态清明,行动之际,身手仍很灵活,看不出有任何受到刑囚的样子。 风染很想冲出去,抓住郑修年问问:这大半年,他都在哪里?为什么不给他传递个信儿?他是看着了郑修年,可是,却看得一头雾雨,疑窦丛生。 那护卫在风染身后盯得紧紧的,风染知道自己的功力跟他相差太远的,动不得手,就在假山后,看着郑修年离开之后,贺锋又处理几批下人的禀告,随着就站起身走出去了。背后的护卫才说道:“风少爷,回去吧,一会就要启程了。” 风染觉得那护卫应该是贺锋的心腹,似乎知道些什么事,只是,风染料想他不会说,问也是白问。 回到自己暂住的屋子,小远正伸长的颈子张望,关切地问:“少爷,没事吧?” 不知那护卫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说好了看过郑修年之后,会替风染解开哑穴,那护卫却像忘了一般,匆匆地直接告辞走了。风染不想让他的脏手又碰触到自己,也没有拦住他,反正自己身上有了一点点内力,一会儿上路了,可以引导着内力慢慢冲击被封的穴道,就当练功,顺便打发旅途寂寞。 风染并没有等太久,便有王府的掌事来引着风染和小远从昨晚他们进入的小角门出了府,昨晚他们坐来的豪华车轿,被换成了一辆普通的,一般是用来给平民百姓和官家富家的下人们乘坐的青纱小车,他们的东西把青纱小车的车厢塞得满满的,人只能坐在车辕上。也幸亏风染坚持着,把贺月的旧衣和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扔了,不然就这青纱小车,根本塞不下。小远想跟王府掌事理论,讨回自家的宽敞豪华的马车,被风染拉住,自己先坐上车辕。 他是风园之主,当然可以坐风园最好的车轿。到了瑞王府,他就只是一个男宠,男宠不过也就是个奴仆而已,还是让人瞧不起的奴仆,也就只能乘坐这种最低等的小马车了。青纱小车就青纱小车,至少还分给了他一辆车,没叫他用双脚赶路就很好了,风染不想做无谓的争执。 赶车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浑身肌肉虬结,气息绵长,风染一看便知:这是个习武之人,且是内外兼修。风染哑穴未解,说不了话,只对那壮汉车夫揖了揖手,那车夫大喇喇地微微颔首,等风染上车,便赶着青纱小车绕道正门,汇入停在瑞王府门前的车队里。 贺月下达的亲王赴封令,是克日克时启程,限定了四位亲王都必须在今天日午时启程。启程,不是说人从王府里出来就是叫启程,最起码得在午时走出都城的城门。贺月的瑞王府在都城城西,封地在北方,一般而言,大家会选择从西城走到北城,从北门出城。不过贺锋决定从西门出城,绕道北上。 贺锋苦心经营十几年,在都城的关系和势力极深,盘根错根,该饯行的早前日已经饯行过了,临行之际,尽都避嫌,只有一些贺锋的亲友故旧前来送别。 四亲王昨日已经在朝堂上一起向贺月辞行过了,太后和太皇太后前几日也在皇宫里置酒为四兄弟饯行,各位未成年的皇子们公主们也来给哥哥们饯行,后宫里一派离愁别绪的悲伤气氛。 启程之际,贺锋只有太皇太后派了个内侍送来一只扬帆的玉船,意为祝贺锋一路顺风。 贺艺那边,却是太后和贺月亲自送宣亲王启程,送行场面极是盛大,都城百姓前往观看,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宣亲王却一直吵闹着不愿离京赴封,哭倒在太后怀里! 另两位亲王也只有各自的母妃赏赐了一些吉祥辟邪之物,便即安安静静地上路了。 风染安坐在青纱小车上,跟随着贺锋的车队一路出了西门,出了成化城,回头遥望,心下有些感慨黯然。大半年前,他怀着决然的心情而来,以为必死,没想到,他还能活着走出成化城,而他的绯儿应该也逃出了索云国了吧?只是把郑修年失陷了。 贺锋前赴封地,只从王府带了几个门客谋士幕僚,分坐了十来辆车轿,其中一辆便单独派给了风染主仆使用。官府派给贺锋,护送他赴封的官军有若干骑兵,步兵,仪兵(在队伍前面扛旗帜的),哨探,前呼后拥,甚是壮观。 因是午时方从成化城里出来,只慢慢走了两个时辰,前方的哨探就开始寻找地方打尖,准备过夜。过夜的地方还没寻下,队伍仍在缓慢行进,从队伍后面传来消息,说是在申时左右,在他们车队之后,出现了一队人马,大约也是十来辆车轿,只是护卫扈从只有两三百人,虽没有贺锋的队伍气派,却一直尾随着他们行进。 那么肯定是尾随,是因为那队人马,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离,完全没有要超过他们的意思,引得后面护卫的将士们忐忑不安地议论纷纷。派人去查问,人家双眼一翻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们走在你们后面,碍着你们了?”贺锋的车队行进速度慢,两个时辰也才走了不足百里,尚未出京畿范围,应该排除匪患,再说,匪患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跟而不抢,后面队伍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多脸色和善,看着也不像是匪。排除了匪患,又是何人敢跟在瑞亲王的车队之后? 贺锋的车队慢慢行进,等着前哨寻找晚上宿处,后面队伍却逼了上来,渐渐追了个首尾相接,然后有两骑快马,脱离队伍,向贺锋车队前面策马而去。 风染想不到贺锋的队伍走得这么慢,一路上慢悠悠,跟游山玩水似的,贺锋是不是准备走半年时间才到封地,然后立即回头往京城赶,又该回京城过年省亲了,他什么时候能救出郑修年?风染正在盘算着,队伍不知不觉间就停了下来,从前面跑来个仆役,向风染道:“风少爷,王爷有请。” 贺锋把大队人马停在路上,叫他去做什么呢?该不是想叫他去服侍他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风园千里护行 第96章风园千里护行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跟着仆役走到贺锋的车辕前说道:“不知王爷传唤风染,有何事吩咐?”还好,他的哑穴刚刚解了穴。也不知是风染引内力冲击穴道的结果,还是本就到了解穴的时间。 贺锋的亲王车舆自是豪华宽敞,车身宽大,四马拉挽,檀香车架,暗香浮动,宁神静气,车厢四周用精美锦锻隔断,车顶琉璃鎏金,车檐玳瑁流苏,跟风染那辆青纱小车直有天渊之别,车门帘子一动,贺锋撩起了车帘道:“进来。” 风染便低头钻了进去,然后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车厢里,顿时呆住:宽敞的车厢里,除了贺锋,还有一人,竟然是风园总管庄唯一先生。庄总管怎么会在贺锋的车舆上? 庄总管见了风染,就像是在风园里每天第一次见着风染一样,揖了揖手,道:“老朽见过公子。” 风染微微颔首,压下心中的惊奇,赶紧向贺锋揖手道:“风染见过王爷。” 贺锋淡淡道:“都坐吧。”吩咐车外道:“上茶。”一会儿车外的递进三盏茶来,风染坐在门边,很自然地接了进来,一一奉到贺锋和庄总管面前,庄总管直道“不敢当”。 旅途煮茶不便,献进来的茶是一早煎好的莲子凉茶,喝着凉凉的,有些微涩,最是解暑祛乏。 一直到茶都喝完了,风染还是一声不吭,贺锋道:“风染,你便没有话跟庄大人说?” “风染如今是瑞王爷的人,只消听从王爷吩咐就是。”风染淡淡看了庄总管一眼,道:“其他的事,风染无权过问。” “公子,”庄总管说道:“陛子既已把风园赏赐与公子,公子便是我们风园的主子,不论公子去往何处,身份如何,我风园上下自当一体追随公子,天涯海角!” 听了庄总管的话,贺锋和风染一齐惊讶地望着他。听庄总管那话里的意思,似乎并不单止他一个人来了?还带着风园里的人?风染心头一动,恍然大悟:先前听说了,赴封队伍之后跟着另一队人马,这队人马莫不是风园的人? 庄总管带着几百人马,押着几车金银细软,来给他随行!这也太壮观了,这气派与架式,一点不比赴封的亲王们差。 风染是做了大半年的风园之主,可他这主子做得跟甩手掌柜似的,事务和管理都是庄总管在做,他平时待下人们不刻薄,也不宽厚,跟下人们更没丝毫交情。离开风园,风染一点不觉得留恋,也根本没打算再回去,从风园出来,便觉得风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想不到庄总管竟然带着下人们追上来非要跟着他随行。 放弃都城舒适的生活,千辛万苦地追着他千山万水地去贺锋封地,想必不会是下人们自觉自发跑来随行随侍,庄总管坐镇风园就跟坐镇太子府似的,应该不能轻易离开。然而庄总管就那么带着府里的下人们追了上来,必定是贺月授意的吧? 风染是想救出郑修年后找个机会逃跑,哪里能够让这么多人来盯住自己?!那他还怎么开溜? 大约贺月就是怕自己逃跑了吧?先安排个小远呆在自己身边,又安排风园这么一大帮人随侍左右,贺月就那么不能放手么?他要是真舍不得他,为什么还要把他赏赐给贺锋?为什么不能撤回赴封令,直接把郑修年救出来?说到底,贺月最不能放手的是他的江山,最舍不得的是他的社稷。 风染沉下脸来,说道:“庄先生,把他们带回去,我不需要你们随行。我如今是瑞王府的人,吃穿用度,自有瑞王府供给,不必你们操心。” 庄总管又是双手一揖:“公子说哪里话?咱们风园是陛下当着众大臣的面下旨赏赐给公子的,公子便是风园的主子,主子去哪里,奴才们自然应该跟随伺候。” 风染的辩才远不及庄总管,辩不过庄总管,只得来硬的:“既然认我是你们主子,我便命令你们都回去!我不用你们跟着。” “奴才的责任便是伺候主子的,哪有由着主子在外面四处漂泊,风吹雨打,奴才们却在家里享清福的理?”庄总管说道:“奴才们便在后面跟随王爷的队伍前进,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只要说一声即可,有奴才们在,公子也多个照应。” “我用不上你们。” “用不上,奴才们也得跟着候着!” 风染转向贺锋:“还请王爷定夺。”他一个男宠,带着不输于亲王的随从与财帛,这让王爷的面子和威严往哪里放? 早在庄总管来求见他,贺锋就知道麻烦来了。 风园打着伺候自家主子的旗号,他有什么理由驱赶?贺锋淡淡道:“庄大人身负皇命,想留下便留下吧。”他要是硬行拒绝风园众人跟随,只怕更会引起贺月的猜忌。 一会儿,前面的哨探来回禀,已经找到当夜歇息的地方了,是个小村落,村上的人家“好客”,“愿意”把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瑞亲王暂歇一晚。 庄总管当下就告辞了,自去安排风园众人的食宿。风染跟着也想离开,想借机会把郑修年在瑞亲王府做护卫统领的事,告诉庄总管,让庄总管转告贺月,贺月才好带人去救。 可是,贺月为什么要去救郑修年?风染只是凭直觉的觉得,贺月会看在自己的份上去救郑修年的。可是,他与贺月不过是交易的关系,他凭什么让贺月去救郑修年? 风染想走,却被贺锋止住了,拉回来让风染坐下:“以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随侍左右。” 那个村落极小,地处偏僻,贺锋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村里最好的房子,带着风染一起住了进去。 贺锋点头让风园的人留下,风园众人十分热情地跟护送军士们攀起了交情,然后天南地北地聊天吃菜,两队人马很快就打成一片。 即使是小村里最好的屋子,也不过跟太子府里下人住的屋子差不多,浅浅的堂屋,左右是小小的厢房。贺锋让风染在右厢休息,贺锋的几个门客幕僚们挤着住在左厢。贺锋的王府护卫和下人们便在贺锋的屋子前安营扎寨。护送的兵卒们也多数人没有屋子住,也没有营帐,就在外面露宿,反正初秋时节,天气尚暖。 安顿下来之后,贺锋与几个门客幕僚关了门在左厢里嘀嘀咕咕地商议了半天,然后几个客卿便出去了,一会儿分别把骑兵、步兵、仪兵、哨探四营兵卒的统领请进了堂屋里,贺锋把四位统领大人迎进了屋,大家相互通了姓名,道了久仰,大家便坐下来说话。 风染从他们的客套中知道,骑兵营统领叫龙浦和,原属京畿守军,步兵营统领叫孙正康,原属铁羽军,仪兵营统领叫阎成济,原属京畿守军,哨探营统领叫车文光,原属暗部,四位统领均是庶族出身,全部因累功进升,官阶六品,官职四品。 贺锋叫风染为四位领统奉茶,奉了茶,也不让风染出去,让风染站在自己身后,只是时不时的会回头看着风染笑一下,笑得风染心头直发毛,有一次,甚至回身拉了一下风染的手,轻轻拍了拍,又放开了,那一脸的宠溺,便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样的贺锋,太不正常了! 大家简单地交换了一下路途上的安排意图,四位统领甚是尊敬贺锋,多数会依从贺锋的意思。不多久,王府带出来的厨子就在这么简陋的小村里做出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仆役取了美酒斟上,一时菜香酒香四溢。 贺锋便请四位统领入座,说是能得四位统领率兵千里护送前赴封地,劳苦功高,一路上多有仰仗,先行设个小宴谢过,然后又请了四位客卿入席作陪。待众人都已落座,风染便站在贺锋身后。哨探营的统领车文光说道:“这位少爷,当是王爷的小宠?不妨一起入席,大家坐在一起,亲近亲近。” 凤梦大陆有用男侍女侍侍宴的风俗,主人拿自己的男宠侍宴,是对客人的极大礼遇。男侍待宴最多不过是陪着喝喝酒,说说话,有才艺的施展出来博客人们开心,一般无伤大雅,当然也会遇到粗鄙的客人会动手动脚,不干不净的,只要主人不介意,大多数男侍也是不介意的。以前太子府养着脔童男侍,主要就是用来侍宴的。 风染哪里是一般男宠?先前奉茶都觉得委屈了,怎么可能侍宴?听了车文光这话,二话不说,拔脚就走,想要退回右厢房,眼不见为净。不想贺锋似乎早就料到了风染的反应,身形一晃,就挡在了风染面前。风染只道贺锋会命令自己侍宴,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哪知,贺锋笑盈盈地说道:“等等。”然后手就环到了风染腰上,拖着风染转过身来,向车文光甚是歉意地一笑,一脸的无奈:“我这小宠,脾气大了一些,被惯坏了,让大人见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宫闱秘闻 第97章宫闱秘闻 作者:天际驱驰 贺锋叫仆役拿了个空碗来,说道:“各位大人多多担待,本王失礼了。”然后贺锋就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捡那清淡的菜色,各样挑了一些在碗里,递给风染道:“宝贝,自己回房间吃去。” 风染差点被那“宝贝”两个字给寒碜吐了。好在中午在车上,一心猜想着郑修年为什么成了王府护卫统领的事,没有胃口,就没有吃饭,这会儿,只呕了一下,没吐出来。风染接过菜碗,赶紧退回右厢房去了。把碗放桌上,风染慢慢的吃了起来。虽然被“宝贝”两个字给恶心到了,但对贺锋却有些恶心不起来。贺锋知道他洁癖,肯为了他在客人面前失礼,给他先挑出一些没有动过的干净菜,这举动,让风染觉得有些感激。 堂屋里,贺锋没有什么王爷的身架,几杯酒一下肚,就跟统领们有说有笑,称兄道弟的了。 说说笑笑间,哨探统领车文光恭维道:“王爷真会疼惜人,看把那小宠惯得的,生怕饿着了。”贺锋笑道:“嗯,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服侍本王。”又向步兵营统领孙正康说道:“一会儿本王要带他去河里洗洗干净,烦劳孙大人先派兵把沿河一带清巡一下,四下里守着,别叫人靠近扰了本王兴致。”众客卿和众统领顿时心领神会:“明白”“明白”“哈哈”“哈哈”。 步兵统领孙正康忽然说道:“下官听说,王爷这个小宠,是王爷刚向陛下讨要来的?” 贺锋但笑不语,他身边一个客卿笑道:“可不是么?昨儿刚上手。”看了贺锋一眼,又道:“现今正在得趣的时候。呵呵。” 另一客卿也大胆调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兄弟们,咱们快些吃了走路,好让王爷早些快活逍遥。” 众人一边哄笑着,一边推杯换盏的喝酒,一边开始讨论哪个王公大臣家的脔童美艳,哪个富商巨贾的脔童妖媚。这些统领都是庶族出生,又是军营中人,一向粗俗,自己不喜欢男色,也养不起脔童,却是最喜欢听人议论男色之事,东家长,西家短,说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步兵统领孙正康,他在铁羽军中职任统领,长期奉命巡守都城里的皇宫、王府、侯府等权贵的府宅,这些事听得多,此时正好卖弄,直说得唾沫横飞:“各位大人,你们别看王爷的小宠长得不够美艳妖媚,那床上的功夫可是一绝。听说,皇帝陛下就是被他的床功所迷。” 一个客卿呵呵笑道:“这个怕是京城里的人都听说了。” 孙正康被客卿这么淡淡的一激,有些生气:“知道这位小宠的床功绝到什么程度么?” “说来听听。” 孙正康得意地压低了声音道:“据传,皇帝身边有位近身内侍,有一回在外面伺候着,听见小宠在里面一边做,一边叫,叫得那叫一个销魂缠绵,真真的叫人,内侍听着,那话儿直接硬了。” 一客卿赶紧问:“后面怎样了呢?” 孙正康白了客卿一眼:“那是皇帝陛下的男宠呀!一个内侍能怎么样?也就是一边听着叫声,一边自己摸着解决了。”又笑道:“内侍们都说,服侍陛下临幸小宠是件苦差事,内侍们在外面候着,听得见,吃不着,硬了一次又一次,水深火热啊。” 众人一片感叹惊诧,贺锋也跟着一起笑,虽没有说话,却是一脸“我向陛下讨了这小宠,赚大发了”的表情。 旁边车文光大不服气,说道:“你说这个算什么?哪个脔童的床第功夫不好了?我说一个,你们肯定没听过。你们应该听说过这小宠曾被太后接进宫去了,只一晚,又被皇帝陛下给送了出来这回事吧?你们知道这内中的隐情么?” “啊?”众人问:“不是说是因这小宠不讨太后喜欢,所以被送了出来吗?还能有什么隐情?” 车文光瞥了瞥嘴:“那是说出来哄人的,我知道内里的隐情,都是暗部无意中打探出来的,说出来,吓死你们!” “什么隐情?说来听听。” “绝秘!” 一个客卿激道:“哪能有什么隐情?车大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意危言耸听吧?” 车文光不受激,嘿嘿的笑。 贺锋道:“车大人说来听听呗,大家兄弟,保证不外传!” 王爷开口了,车文光不能不卖贺锋一个面子,说道:“好,大家可要把守住嘴,万不能对别人说起。刚你们说是因小宠不讨太后喜欢才被送了出来,其实正相反。”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太后喜欢这个小宠,喜欢得紧!一进宫,就给册封了选侍,就是想长长久久把小宠留在宫里的……”再次把声音压到最小:“……太后新寡,深宫寂寞啊。” “啊!”众人张大了嘴,这果然是了不得的隐秘啊! 不怎么说话的仪兵统领阎成济说道:“可他是男宠啊,跟女人也行?” 车文光道:“所以说,你们都不知道这小宠厉害,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这的脔童只要能把男人服侍好了,就算厉害了。这个宠,不但能服侍男人,也能服侍女人。别看他平时一副冷冷淡淡,拒人千里的神情,实则床功了得,媚功入骨,男女通杀!皇帝陛下年轻气盛,看见那小宠就被迷惑了;太后娘娘徐娘半老,看见了小宠,也一样把持不定……” 席面上,顿时诡异地静默了下来。他们要是知道太后失贞之事,这脑袋还要不要啊?大家考虑着要不要赶紧闪人,就当从来没听说过这回事!大家没事说点艳闻逸事闲磕牙,怎么说到这么要命的事了呢? 只有车文光正说到兴头上,见大家被他唬得一惊一楞的,大是高兴:“……不单太后娘娘把持不定,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女侍婢女们也都统统把持不住,一个个鬼迷心窍似的,看着小宠如痴如醉,拼了一死也想一亲芳泽……”说得绘声绘色,就好象当时他在场看着一样。 “咳咳,车大人,”一个客卿问道:“到底太后……跟……那宠……有……没有……呃?” “哦,没成,被人抢先了。要是成了,打死我,我也不敢说。” 一听太后贞节无损,众人放了心,又好奇起来:“那谁啊?敢抢太后看上的美食?” “太后娘娘虽然被小宠迷惑住了,到底矜持,册封了选侍,派女官给小宠安排宫殿住宿,那女官就直接把自己给安排上小宠的床上去了。”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均觉得小宠不知要如何的风情万种,柔媚尤物,才能把女官迷惑得敢抢太后看上的美食! 车文光继续说道:“女官正与小宠云雨到关键的时候,被皇帝陛下抓着了,同时还抓了几个在外面偷看的女侍和婢女,皇帝气得把那女官打了个半死。皇帝晓得这小宠是天生尤物,遭人惦记,看见小宠的男男女女,大多要被迷惑得情不自禁,放在宫里,铁定要淫乱后宫,因此赶紧虓夺了选侍封号,又给送出宫来。” 车文光说完,众人忍不住吁出一口气来,有点险象环生,终于脱险归来的感觉。 仪兵统领阎成济仍有些不敢相信,问道:“王爷,车大人所言,果真?” 贺锋淡淡笑道:“本王少在宫内走动,这些事,本王也是初次听闻。” 席面上很少说话的骑兵统领龙浦和说道:“车大人听说过范小天没有?” “当然听过,”车文光答道:“不过呢,这位小宠,进宫的时候,太后赏了化功散,多好的内力都得化了。当是天生如此,跟范小天不同。” 范小天太有名了,是百余年前将双修邪功练至化境的人,据传,人长得美艳无双,雌雄莫辩,只要是看过他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被迷惑得心志全失,自动献身,甘愿被其撷采精血,只求春风一度。百余年前的凤梦大陆深受其害,各国家各势力各家族以及被害之人的亲友们追杀十余年,死伤无数,方将其逼跳高崖,此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未现身。 听了车文光所叙的情形,与传说中的范小天很有类似之处,令人很容易联想起来。龙浦和本来担忧厢房里的那个小宠是又一个范小天出世,听车文光说小宠喝过化功散,身上没有内力,那就与范小天的情形有天渊之别,不足为虑了,便不再说话,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听众人闲谈。 车文光还说得意犹未尽,又问众人:“知道陛下为什么不顾朝堂上各位大人们的反对,非要让小宠住在太子府吗?” 这也不是新鲜话题了,贺月不顾朝臣的反对,把太子府更名风园赏赐给小宠居住的事早已经在凤梦大陆传扬开来,贺月宠溺男宠,宠到这个地步,都在暗暗笑话贺月将是个不顾体统,荒唐的昏君。 “其实,大家都猜错了。”车文光说道:“陛下非要让小宠住在太子府,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果然是暗部出来的人,知道那各种不被人知的内幕隐情。难道关于贺月赐宅小宠的事,也有一桩秘闻?众人不由提起了精神听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各为其职 第98章各为其职 作者:天际驱驰 车文光说道:“这位小宠看着是天生尤物,其实是邪媚之物,命带凶煞。小宠不是无国无家之人么?便是因他命带凶煞之故。而太子府所处,是一方洞天福地的灵穴所在,所以才成就了历史上那么多位皇帝。只有这等福地才镇得住小宠命里的凶煞,陛下也怕自己被凶煞煞到,因此才非得让小宠住在太子府不可,就算改了名字,那也是块福地。只有在福地上,皇帝陛下才能放心大胆跟小宠颠鸾倒凤……” 风染忍无可忍,猛地拉开厢房的门,把手里端着的碗狠狠掷到桌子上,“咣当”几声大响,瓷碗被掷得粉碎,饭菜和瓷片四下飞溅了开来,桌面一片狼藉,显然那一桌子的菜都不能吃了。正在说说笑笑寻开心的几个人被风染这一掷,吓了一跳,看向风染,只见风染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睛里是通天彻地的冷寒,了无生意。 风染冷冷扫视了几眼,说道:“各位大人,要不要我现在就叫给你们听?” 明明只是一个男宠,说话时竟然具有一股凛然威势,那股气势,竟比他们还大! 几个兵卒统领,被风染一吓,很快回过神来,风染再怎么得势得宠,也不过是个男宠,他们可是兵营里有官有职的领统大人,哪容被个男宠辱骂?有两个跳起来就想喝骂教训风染,刚叫骂了两声,便被旁边的王府客卿给拉住,捂住了嘴。风染是男宠,可他是王爷的男宠,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要不要教训还得贺锋来定,他们若强行出头,怕是要得罪王爷,这一路就不好走了。 贺锋动作也快,丢了筷子把风染一把拉回厢房,低低道:“明知道他们胡说八道,你还生气?” 风染一挣,摔开了贺锋的手,冷冷道:“别碰我!” 贺锋一点不生气,只是带着几分笑谑地看着风染:“原来堂堂阴国二殿下,就这么一点肚量么?” 明知他就在厢房里,那些统领们在堂屋就敢对他污言秽语,恶意中伤,就跟当面指着他的脸,骂他一样,把他说得那般不堪,叫他如何忍得下气?而贺锋明知道这些人胡说八道,还纵容着这些人对他的恶意诋毁?还说什么肚量?他是没有贺锋有肚量,听着别人对自己的男宠污言秽语,不但不严加制止,便饶有兴趣地推波助澜。 堂堂瑞王爷,竟然会纵容别人对自己的男宠胡说八道,评头论足?这是为何?难道贺锋有什么用意? 风染正想质问贺锋,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一彪人冲进院子里,把小屋堵得死死的,怒瞪着堂屋里那些王府客卿和兵卒统领,七嘴八舌地质问:“谁敢对我家公子无礼了?” 王府的护卫们反应飞快,拿着长枪刀剑,紧跟在这批人身后,纷纷叫嚷道:“放肆!敢闯王爷王帐!” 在王府护卫的圈子外,有更多的护送兵卒包围了上来,把小小院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放下兵刃,休要扰了王爷的休息!” 大家各为各的,各有职责,顿时在外面吵成一片。 贺锋回到堂屋里,喝道:“闭嘴!”旁观贺锋的贴身侍卫运起内力大喝道:“都闭嘴,在王爷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一声大喝,终于让人静了下来,贺锋看向最先闯进来的数十人:“你们来做什么?谁叫你们进来了?” 风园的带头掌事答道:“回王爷,小的们是总管大人派进来服侍我家公子的,不想竟然有人胆敢羞辱我家公子,小的们自然要替我家公子讨回公道!”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风园的人就知道王府客卿和护送统领调侃取笑风染的事了?只怕当他们说话谈笑之时,风园就有人在外面偷听窥视着,不然消息哪能如此灵通?看来这风园护院之中,定不乏武功高手。 贺锋还没想好怎么应付,风染已经从厢房走了出来,淡淡道:“我不用你们服侍,出去!”虽然在贺锋身边,身份卑贱,少不得要忍气吐声,但总有机会逃走。若是让风园的人近身服侍着,自己是尊贵了,却也被几百双眼睛盯得死死的。 风园掌事说道:“庄大人担心公子……” 风染淡淡打断道:“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园规处罚。风园的规矩全然照搬太子府的规矩,太子府的主子们那是高高在上的,他们的吩咐,哪里能容忍奴才质疑? 风园掌事只得乖乖噤声,带着人怏怏离开。他们一离开,王府的护卫们一看没事了,自也散了。风园护院,王府护卫都撤了,护送兵卒也就随着散开了。 贺锋吩咐下人另做了些菜上来,仍旧先挑了一些出来拿进厢房去,风染不接也不语,贺锋没劝,只把菜放到桌上,叫风染自己拿巾子盖上:“饿不饿的,你自己才清楚,这些菜端上来还没有人碰过,放在这,你想吃就吃。不吃呢,也不碍你什么。”话说得甚是平和亲切,一点没给风染压力。 陪统领们吃过饭,送了出去,贺锋向风染道:“去河边走走。”风染顿时像中了箭一样的站了起来,瞪着贺锋,心下暗暗后悔,他应该让风园的人来服侍他的,他怎么忘记了,贺锋是一只随时会吃人的狼!想不到贺锋真的在离京的第一晚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就想上他。 看着风染神情复杂地戒备着自己,贺锋笑了笑:“就去河边走走,说说话。本王要是喜欢男宠,身边岂会没人?用得着去抢你?” 风染不由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那王爷……还对风染……那样?还跟人说那些话?” “你是本王抢来的男宠,本王在外人面前,自然要做出个样子,要叫陛下相信,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贺锋浅浅笑着解释,至于除夕夜和昨夜,他为什么要逼着风染脱衣服,那是他的隐密心事,自是不会告诉风染。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步在河边,小河清浅,河边的景色悠闲而静谧,除了远远的看见有兵卒守卫着,并不见一个闲人,只有贺锋的两个贴身护卫远远的跟着。风染也没有看见一个这村子里的人,大约是被护送兵卒们关了起来吧。 “知道本王为什么要叫人清了场,和你来河边走走吗?”贺锋没等风染回答,便说道:“这里好说话,不会叫人偷听了去。” “王爷想说什么?”风染虽曾有意向与贺锋合作,不过最后并没有成功,贺锋又拿郑修年要挟于他,迫使他跟着他同赴封地,他们之间有什么话要密谈? “知道本王带了多少人出来?” 这一队人马,前呼后拥的,大概有三千来人吧?不过贺锋既然这么问了,内里肯定有蹊跷,风染一时未答,贺锋便给出了答案:“一百来个护卫。”不等风染惊讶,又问:“你知道你们风园来了多少人?” “二百多,三百?” 贺锋道:“嗯,来的人比我王府的还多,你的风园真是兵强马壮啊!” 风染淡淡道:“那些人,不是我的。”那是贺月派来盯住他,不让他逃跑的。 “他们是借你的名义留下来的,自然应该听你差使。”贺锋淡淡道:“如是不听,他们就没有借口留下了,你就可以叫他们滚回京城!” “王爷的意思,是叫我故意刁难他们,好叫他们知难而退?” 贺锋笑了笑:“二殿下是聪明人,本王怎么会给二殿下提出于本王无利可图的建议?” “王爷的意思?” “本王要如何做,才能留得下二殿下?” “什么意思?” “本王的意思就是,本王想让二殿下心甘情愿留在本王身边。” 风染驻足站在河边,淡淡回道:“风染不过是个男宠,辗转恩主之手,随波逐流。”索云国里,贺月与贺锋的斗争,与他无关。 “二殿下何必妄自菲薄?”贺锋说道:“知道贺月为什么千方百计,一再逼迫于你,想要得你吗?” 风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河里的流水,时至今日,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救出郑修年后,逃离贺锋,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静悄悄地了此残生。 “据传,北方的雾黑大陆,早在三年前就完成了大陆一统,而我凤梦大陆现今仍是十三国并立,互相间杀伐征战,都想要并吞对方,强大自己。你们阴国不过弹丸之地,为什么能立国,为什么不覆灭?只因为你们阴国,有郑家。”贺锋说道:“郑家能征善战,是我凤梦大陆少有的兵法世家。相传,得郑家者,能得天下。你们阴国皇帝对郑家诸多猜忌掣肘,才使郑家受到重重牵制,不得施展,日积日弱。而你,被郑家奉为少主,得到你,就得到了郑家。” 风染有些想笑,他不过是郑家名义上的少主,他什么时候管过郑家之事了?他的外祖父郑承弼才是郑家的掌舵人,而郑承弼的几个儿子也都是郑家的实权人物,他这个不姓郑的人,在郑家能算老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在战争中相伴成长 第99章在战争中相伴成长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并没有妒忌自己表哥表弟们的意思,他与郑家表兄弟的关系也算笃厚,只是他知道,他在郑家的份量,并没有贺锋认为的那么重! 贺锋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是郑家少主,三年来与阴国的战事,你的表现也让贺月垂涎三尺。”既然是私底下的谈话,贺锋也就直呼贺月之名,他与贺月针锋相对,不用在风染面前假惺惺的表现对贺月的忠心和尊敬。 风染不由回头问道:“王爷这话什么意思。”三年来,他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绞尽脑汁也不能把索云国的清南军杀出阴国领土,败多胜少,他怎么就让贺月垂涎了? 贺锋似是看出了风染的心思,说道:“败多胜少,并不是你的错,是你们的人马没有清南军多,你们的装备没有清南军好,每一次战役,你们败了,但清南军付出的代价,比你们多,虽胜,也是惨胜。有你参予的每一次战役,贺月都会叫人仔细禀报,不放过一个小小的细节,然后与京城的将军们反复演练你所经历的每一场战役,结果,多数时候,他们认为,你的应对策略是最完备可行的,往往攻守兼备。开始你还不怎么样,时常出现错漏,后来你让清南军越来越难应付,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惨重,整个战线,你率领的队伍一直守在最前面,没有你的抵抗和策应,郑家和阴国会败得更惨。” 风染真是惊讶到了,贺月竟然会在战后,找人推算演练他所打的每一场战事?!贺月在索云国都城,远远地看着自己在战场上一步一步成长!也许,贺月对自己的了解,远比自己知道的多! 贺锋转到风染面前,直视着风染说道:“所以,贺月的结论就是,你,风染,虽然不姓郑,但你却是不可多得的帅才良将,率兵打仗的才能现在还比不过郑氏兄弟,但若假以时日,你必能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甚至是能够统御全局的一国之帅。而我们索云国,最缺的就是帅才良将,我国虽然国力较强,但对周边国家一般和平相待,互不侵犯,主要就是因我国没有帅才良将,每有战役,只以兵卒众多,装备精良取胜,胜,也是惨胜。” “若你们有了帅才良将,是不是也要像嘉国那样,四处征伐,强夺别国土地?”风染冲口而出地问道。 “不是我们,是贺月一个人!这么多年,我索云国虽没有帅才良将,但不对外扩张,以人力物力保疆守土,也足够了。但是贺月的野心不止索云国!因此他急需一批帅才良将,来替他征战沙场。”贺锋淡淡再加上一句:“让贺月坐上皇位,非我索云之福,更非我凤梦之福!” 风染没有说话,贺氏兄弟的皇位之争与他无关,贺月的野心也与他无关,想让他替他卖命出力,替他征战沙场,那是门都没有! 见风染没有作声,贺锋说道:“本王说这些,全是线人从太子府打探出来的。前几年本王还以为贺月对兵法产生了兴趣,现在才知道,他只是对二殿下产生了兴趣。” 风染掩下心中的惊讶,用淡淡的语气回道:“王爷想多了,皇帝陛下垂涎风染,不过是垂涎风染的身体而已。玩厌了,还不是像别的主子对男侍一样,随意赏人。” “二殿下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贺月哪里想把你赏赐给本王了?全是本王用你表兄要挟于他。”贺锋道:“若不是贺月看重于你,哪会因郑修年受本王要挟?他把你赏赐于本王,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必定会另想办法,把二殿下抢回去。” 风染知道贺锋说的都不错,派了小远来贴身服侍不说,又派出三百号风园护院,一路浩浩荡荡地盯着了自己,盯得这般紧密,就是生怕自己溜掉了,问道:“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贺锋问道:“二殿下以为,贺月派出风园两三百号人打着服侍护送二殿下的旗号,就是怕你逃跑么?” “难道不是?” “是,但不全是。二殿下若是功力未失,便是派两三千人也盯不住,但二殿下内力尽失,盯着你,须得着动用两三百号人?派这么多人来,是为了盯住本王。” “为甚?” “那个垂涎二殿下,禁锢二殿下的人,想让本王死在赴封路上。”贺锋说道:“所以,你我两人必须联手。” “联手逃跑?王爷能逃哪里去?” “本王不会逃,只需走到封地就稳妥了。” “王爷打算以后都龟缩于封地,不回京了?” 贺锋一怔,想不到风染反应得这么快,想得这么远,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赴封地。”说完,他就明白了贺月的真正用心:贺月必未一定要把他杀死在路上,只是把他逼去封地,再不敢轻易离开,如果他不能回京,就会渐渐失去与贺月争锋的资格和资本,他如果想在封地举事,将加倍艰难,而且他留在京城的家眷将成为贺月的人质。 把风园护院派来,风染看出来了,贺月是想叫风园的人盯死他;贺锋看出来了,贺月是想叫风园的人杀他;风染无意中一言点醒,双人恍然明白,如果风园的人杀不死贺锋,也要把贺锋逼得龟缩于封地,就再也无力与贺月争什么。 贺月这着棋,走得好深! 风染转过身,望着渐渐落下的太阳,有一种悲凉的感觉。贺月那么想抓紧他不放,却接受了贺锋的要挟,把他赏赐给贺锋,然后又派了风园护院一路跟随,见机行事,大约,贺月一早就计划好了,所谓的接受要挟,不过是将计就计做给他看的。贺月知道他放不下郑修年,又想逃离自己,一定会甘心情愿到贺锋身边去。贺月把自己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而他此时才明白贺月的用意。又一次感觉到贺月的心思,深沉如海,他是万万不能跟他比拟的。 四年前他刚下山,以十五岁稚龄得掌朝政,以为可以凭自己的万丈雄心,一腔热血令自己的国家强大,却那么快地败在了贺月手下,当时不甘心,不服气,可是这大半年来,呆在贺月身边,一次次看到贺月的心机和计谋,处事和应变,策划和实施的能力,远在他之上,不愧是自幼被当做君王来教养的人,风染不得不服气。 只是,就算服气了,他凭什么要被他摆布,成为他的人? 风染只淡淡地说道:“王爷又想多了。风染自当约束风园的下人,绝不会对王爷不敬。” 贺锋说:“除了风园,二殿下觉得护送一个亲王前赴封地,需要动用二千兵卒?” “那些兵卒,不是王爷的?” “本王说过了,本王只带了一百余王府护卫,其他的,都是官府,是贺月派来的,骑兵五百,步后五百,仪兵五百,哨探五百。”贺锋在风染身边站着,陪着他一起看着太阳渐渐落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一步错,步步错。失了先机,步步被动。” “王爷准备怎么做?” “贺月布好了棋,等着我们上钩,这一路上,步步艰险。首先要让你风园之人跟这二千兵卒势成水火,这样,风园才能跟我们站在一起。” 风染沉默了一下,说道:“所以,王爷才会纵容那几个带兵的对我恣意污蔑诋毁?” “不错,他们以前是太子府的人,一向眼高于顶,气势凌人,他们认你为主,绝不能容忍二殿下被调戏羞辱,必会与之反目。”贺锋看向风染:“只是委屈了二殿下,还请二殿下莫怪。” 风染受辱之后,风园护院来得如何之快,那些人对几个统领更是愤恨不已,差点动手。两方人马本来都是贺月派来对付贺锋的,理当联手,却被贺锋如此轻易就离间了,贺锋的心机,实与贺月不遑多让。 风染从贺锋身边走了开去:“王爷只带一百余人上路赴封,胆气过人。风染只是一个男宠,除了约束下人,帮不上王爷什么忙,无能为力。” 这是贺锋与贺月的博弈,关他什么事?他不必考虑帮谁或不帮谁,最好他们两败俱伤。 “站着。”贺锋猛地喝道。 风染还没回过头,便感觉到贺锋的气息忽然就喷到了自己后颈脖上,只听见贺锋用冷厉的声音问道:“二殿下便不想一想郑表兄?” 风染不想再多说什么,贺氏兄弟一再拿他至亲至爱的人威胁要挟于他,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可是风染一迈步,贺锋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风染,贯注了内力的双臂坚硬得风染丝毫抗争不得,他身负浅浅内力的事,也不能在此时暴露,只得挣扎着叫道:“放开!” 贺锋压低了声音,极具威压地在风染耳边说道:“不跟本王联手,就做本王的人,你选!” 风染僵硬着身子,勉强争辩道:“王爷说过,不好男色。” 贺锋轻轻地笑着,温热的气息直喷到风染后颈脖上:“本王把你抢来,又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小宠,本王背了这个名,你说,本王是不是该做到名符其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河滩危情 第100章河滩危情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问:“王爷到底想怎样?”贺锋从后面抱住自己,就是怕自己又吐到他身上吧? 贺锋却不紧不慢地抱紧了风染:“贺月把你赏赐给本王,就是给本王做男宠的,本王现在就要上你!”一手箍紧了风染,一手去解风染的腰带,风染死命地抓住贺锋的手,不让他解自己的腰带,两个人的三只手使力角逐着。风染的内力还不及贺锋深厚,此时又不敢动用,贺锋的力道明显占了上风,便推着风染的手,一点一点移向腰带扣袢,这是力的角逐,更是心理的交锋。 见风染一直僵硬着身体没动,也不说话,贺锋又说道:“本王是不喜男色,但是对二殿下很有兴趣。”说着,身体忽然扭动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体本来就紧贴着,贺锋这么一扭动,他身体上某个凸突起来的地方,便在风染身上蹭了蹭。 风染本没有注意到,被这么一蹭,顿时让他涨红了脸,继而又气得惨白。可是,他人在贺锋手里,打既打不过,郑修年又在贺锋手里,他能有什么法子? “如果二殿下能与本王联手,本王自当以礼相待,不动二殿下分毫。一旦事成,本王与二殿下共享尊荣?” “共享尊荣?”风染轻轻哼道,他想:贺锋是不是想把他收进后宫去共享尊荣? 贺锋还当风染被说动了,说道:“本王一百余人,你有三百人,加上护送的四营兵卒二千,差不多都二千五百人,趁着天晚,掩杀回都城,杀他个措手不及,本王不懂行兵攻城之法,由你统率,事成之后,等本王登上皇位,封你为索云国大将军,统率全国兵马,你就是我索云国的郑家。这样的尊荣,在我索云国尚无先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他真的前赴封地,就代表他向贺月的屈服,对他这一派的士气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就算将来他还能重回都城,那也是改天换地,物是人非了。 贺锋开出来的条件是很优厚,对任何正常的人,都是挡不住的诱惑。可是风染来说,再优厚的条件,都是镜花水月,他只能活那么一点时间,再尊贵的地位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只想他身边的人活着,活好。贺锋许的尊荣,是一个无底深渊,进去了,就出不来。 “王爷不是想离间我风园护院和护送兵卒反目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联成一线了?” “本王带的护卫虽是精锐,但实在太少,难以控制二千兵卒,先让你们反目,然后由你的人奇不意制住四个统领,众兵群龙无首,就只有听我们调度,本王没有带过兵,只有你来指挥。” “他们不是我的人,就算要听我支使,但我叫他们去攻击护送兵卒的统领,他们绝不会听。”按贺锋的说法,风园护院跟护送兵卒都是贺月派来的,他们才是同一阵线。怎么可能听自己的胡乱指使闹内哄? “那四人调戏诋毁了二殿下的清白声誉,就是该拿下治罪!”贺锋说道:“然后换上本王的人出任统领之职,或是从兵卒中提拔易于控制的人出任统领,咱们三方就可以联手了。” “就算风园护院会为了维护我向四统领出手,但他们绝不会同意掉转枪头攻打都城。”风园护院,由庄总管一手召集,全都是贺月的人。 贺锋一边继续与风染角力,一边笑道:“二殿下治军御下自有一套,怎么样才能控制住风园之人,是二殿下的事,以二殿下之能,只有不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不用本王操心。” 权衡之后,风染撤了手上的力道,冷冷道:“你与贺月相争,是你们索云国的事,我是阴国人,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帮贺月。你要敢动我,我立时自尽。”他受贺月挟制,允诺不自尽,但在贺锋身边,他却没有这个顾虑。 贺锋紧紧箍着风染,手却不敢再动。是啊,风染在他手里,固然是一个可以挟制贺月的工具,可是如果风染在他手里死了,只怕更会激怒贺月,更会把他往死里逼。而风园护院更是要立即发难,变起肘间。护送兵卒多半还是相帮风园,他以一百余人如何抵敌得住二千三百余人的攻击?事态会立即向不可控制方向发展。 贺锋只是呆了一下,很快就发狂一般一边把风染压倒在河滩上,一边运指如风点了风染几处大穴,然后撕扯着风染的衣服,怒道:“你看本王敢不敢动你?!” 自从接到贺月的亲王赴封令,他就知道到了他与贺月最后对决的时候,他就谋划着怎么才能反败为胜,挽回颓势?他千筹谋,万算计,把风染拉入自己的阵营,以为任风染对贺月的怨恨,一定会为自己冲锋陷阵,以二千余人奇袭都城,再加上自己在城里安排下的内应,不是没有机会。然而,关键时候,风染竟然宁死也不帮他,让他的所有图谋打算都落空,这怎不叫他挫败发狂?机会一次次错过,皇位距离他越来越远,贺锋头脑一热,便什么都不想了,只想上了风染再说! 他给了风染机会,他愿意忍下自己对风染的欲望,以礼相待,共享尊荣,是风染自己不要,此刻,他不想忍耐,只想在风染身上发泄自己的欲望和愤怒。 恍然间,他记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是他父皇年轻时一时兴起犯下的失误,他娘从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疼爱,很早就死了,他的娘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名份,他是婢女之子。好在他的皇帝祖父和祖母很喜爱他,把他接进皇宫,养到了十岁。那一年,他的第一个弟弟出生了,他是太子妃之子。他便被送回了太子府,他弟弟代替他住进了皇宫。他一直早慧,已经能够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那时,他便下了决心,要去争取自己的一切。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督促着自己,自己跟自己较劲儿般地努力上进,成长为一个年轻有为的亲王,他凭着自己的才干和能力,再次赢得了祖父祖母的喜爱,进出朝堂,赢得大臣的赞赏,辅佐自己的父亲与叔伯们争权夺利,终赢得父亲青眯,承认自己的大儿子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他用自己的努力成了索云国历史上最有权势的亲王。但是,这一切还不够,他想要皇位,那个位子应该能者居之,他要把那个因为投胎投得好的人踩在脚下。为此,贺锋不断地鞭策着自己进取,用尽手段与贺月明争暗斗,兢兢业业,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从不敢行差踏错。如今,他要在风染身上放纵一回,他恼恨这个坏他好事,扼杀他最后希望的人,这么多年的忍隐一瞬间爆发出来,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再也顾不得其余的事,就在河滩上不管不顾起来。 风染闭着眼,一阵一阵干呕,只是他中午晚上都没吃,自是什么都呕不出来,却是呕得难受。他怎么忘记了,除夕夜贺锋就点过他腿上的穴道,怎么不预先防范着?这一下全身动弹不得,小河边又被清了场,还有谁能来救他? 说话间,夜色四起,遮掩了河滩上两个人的身形,只传来贺锋低低的喘息声和衣衫布匹被撕破的声音。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断喝:“谁?”贺锋的两个贴身护卫,一个向贺锋跑来,另一个向河岸边窜了出去。随后便听见有刀戈交击之声传来,河岸上,那个护卫竟是与人动了兵刃,一边打,一边喝问:“你是谁?敢窥视亲王王爷!”这么一叫嚷很快引来了官兵,越来越多的人拥向河岸边。 留下来的那个护卫站在远处,遥遥地请示道:“需要卑职现在护送王爷回去么?” 被这么一打岔,贺锋一时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清醒了过来,想起了他所面临的严峻局面,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继续下去,就算风染是他名正言顺收的男宠,可这等幕天席地,也太有伤风化了。而且羞辱风染的后果,只怕是他难以承受的。贺锋寒着脸爬了起来,又把风染扶起来,解了穴,看风染衣衫破烂不整,便把自己的披风给披在身上,有些歉意地说道:“冒犯二殿下,还请海涵。” 风染被点了穴,虽是解了,却全身酸软无力,当下默不作声,拉紧了披风,靠在贺锋身上。他虽极不愿意披上贺锋的披风,但自己的衣衫损坏,不披着贺锋的披风,更要出丑。 风染便在贺锋的扶持下,一路往回走,刚进村,风园的人就迎了上来,带头的就是庄总管。 庄总管先向贺锋一揖:“老朽见过王爷。”不等贺锋回应,立即转向风染:“公子,身体不适?”看见贺锋扶着风染肩头的手,又看着风染身上披着贺锋的披风,再加上风染苍白着脸,微颦着眉,便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不假。一面说道:“怎敢烦劳王爷搀扶我家公子?”一面不着痕迹地伸手去搀扶风染。 在庄总管的手快到碰触到风染肩头之时,风染忽然冷眼一扫庄总管:“不用了。”他被贺锋扶着就算了,不用再多一个人来扶。 庄总管似是被风染吓着了,手一抖,赶紧缩了回来,但却“无意”中勾到了披风褶子,他一缩手,就把披风从风染身上拉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移祸 第101章移祸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被撕烂的衣服顿时无遮无挡在呈现在众人眼前,有些地方甚至还裸露出肤肌,风园护院个个瞪大了眼睛,惊怒得目眦欲裂:“公子?谁敢对公子无礼?” 庄总管飞快地拾起披风又披回风染身上,低声问:“辱公子,便是辱我风园!我风园上下,誓死捍卫公子!”换句话说,辱风园,就是辱太子府,辱皇帝陛下! 贺锋扶着风染肩头的手陡然一紧,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若是风染嘴里吐出他的名字,只怕他这辈子就要栽在这里了! 贺锋的贴身护卫喝道:“让开,你们这群奴才的奴才吃了狗胆,敢挡王爷的路?”挤到贺锋身前,便要驱开风园众人,护送贺锋回房。 自从太后跑来太子府闹了一回之后,贺月深觉铁羽军护卫不力,把风园赏给风染,在派遣铁羽军固定人手护卫风园之后,贺月尤不放心,便下旨,直接从铁羽军调拨了三百余人到风园做护院,又叫风染和庄总管再聘请一些江湖好手做护院。经过大半年庄总管的运作,因是皇帝开了口,风园护院的人数便有些夸张地达到了四百余人。风园便由铁羽军和自己的护院两个系统,双重防卫着,其防卫之严密甚至超过太子府时期! 铁羽军是官府派给各王府和太子府及大臣府第的护卫,是对亲王大臣们的照顾,更是一种殊荣。什么府第,该派多少人巡查护卫,是按官阶等级来定的。护院跟铁羽军不同,是私人护卫,人数多少是府第主人自己来定,反正佣金薪酬是主人来付,一般人数在合理范围,官府不会过问。所谓的王府护卫,也就是王府自己召请的私人护院,王府护卫这个说法,只是比较好听气派一点。贺锋怕引起贺月猜忌,一直不敢召请太多的王府护卫,这次他几乎把王府护卫尽数带走,京中家眷有铁羽军护卫着,只要他不谋反,尽够安全。另有聘请的江湖好手,便只能暗中随行。 此次庄总管亲自挑选带领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弱者,贺锋的贴身护卫伸手来推,众人不退反进,更是把贺锋和风染以及贺锋护卫团团围在当中,纷纷叫嚷:“谁是奴才了?我家公子千金之体,尊贵无比!”“你他妈才是奴才!”…… 庄总管说道:“公子不必顾虑,风园绝不能容人轻辱公子,主辱奴死,不论何人,风园必当为公子讨回公道,一雪耻辱!”说着这话,眼光瞥了一下贺锋。 贺锋更是不动声色地搂紧了风染,这种紧,更带着一个威胁的意味,贺锋的五根手指,在披风下,象钢爪一样,深深勒进风染肩头,象要把风染肩骨捏碎一般,如果风染真敢说出他的名字,他一定会!表面上,贺锋也甚是关切地问:“本王在河滩上发现你家公子,便是这样了,本王也很想知道,是谁对你无礼了?”说到最后这一句,贺锋转头看风染,温容有加,柔声问询。 风染微微低着头,避过众人探询的目光,说道:“是……一位统领大人,趁风染河边散步,身边无人,意图非礼……幸亏王爷来得及时。” 贺锋紧捏着风染肩头的手,缓缓松开,只觉得那手上,有些汗津津的。 庄总管微微一怔,他接到的消息并不是这样的!风染绝非怕事之人,为什么要指鹿为马?问道:“公子不是跟王爷一起在河边散步吗?” “王爷急有事,先回了。风染走得乏了,便在河边歇着,等王爷来接。幸亏王爷回得及时,不然……”风染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 “是哪位统领大人?” 风染似乎想了一想,说道:“天色有点黑,没看清楚,只记得他穿着统领大人的服色。”这一句不确定的指证极是高明,是要对付一个统领,还是四个统领都收拾了,都可以凭这一句指证。 庄总管略有迟疑,考虑着该怎么应付?难道他真要把四个统领抓起来一一拷问?他明知道对风染无礼的是谁,可是风染指证的是“某位统领”,却句句回护贺锋,他该怎么行动?前面说什么风园誓死维护捍卫风染,话说得太满,此时实不便虚于应付。庄总管正在为难,风染说道:“庄先生不必为难,风染现今是王爷的人,受辱于人,自当有王爷替风染出头。”侧过头,看着贺锋问:“还请王爷替风染作主。” 要不要向统领们出手问罪的责任,顿时从风园一方转移到了王府一方,贺锋不得不应道:“好,本王倒要看看,倒底是谁敢动本王的人。”带了风染便要回房:“本王先送你回去歇着,叫大夫来给你诊诊脉,压压惊。”既然风染已经把矛盾转移到王府头上,凭王府的一百余人,想要拿住四个统领,必须要快。而他们在村口说的话,必定有兵卒听见了传报给统领知晓,一旦四统领联手,他王府这一余百人可不是对手。 风染轻轻拉住贺锋,说道:“王爷,风染有些话,想跟庄先生私下说。”贺锋的眼神扫过风染,风染赶紧分辩道:“只是风园小事,不劳王爷费心。”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告诉贺锋,他不会把河边被非礼的真相告诉庄总管。其实,风染若想把真相告诉庄总管,明里暗里,风染有的是机会,贺锋根本阻止不了。 想通此节,贺锋便点了点头,向庄总管说道:“本王先行一步。一会儿烦劳先生相送你家公子回去。”他赶着带人去抓统领,迟则生变!这四个统领,不管是借风园之手,还是他亲自出手,都是要拿下的,风染倒是给了他足够好的借口。只是风染这一招移祸之计,使得高明! 庄总管赶紧顺杆直上,请求道:“为防今日之事再次发生,老朽想派十名风园护卫随侍公子左右。”生怕贺锋不允,又补充道:“只是远远跟随护卫,以防万一,绝不会打扰到王爷和公子。” “好。” 等众人散去,庄总管带了几个人护送风染回他与王府及客卿们暂住的小院,路上,风染一直不语,只是将到住处,才闲闲地说了一句:“我表兄就在瑞王府做王府护卫统领。” “郑公子?”庄总管也有些不可置信:“做了王府护卫?还是护卫统领?”当贺锋用郑修年来要挟贺月之时,说得凶残之极,大家都猜想贺锋必是把郑修年秘密关押在某个地方,哪想到郑修年竟是大摇大摆在王府做着王府护卫统领! “嗯,我亲眼所见。” “为什么?”庄总管知道风染一直担心着郑修年,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郑修年逃出去之后,没有想办法给风染通个平安消息? “我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王爷不许我跟他说话。” “公子没有看错?” “不可能看错。”郑修年是他的死卫,也是他的表兄,更是教他读书识字的启蒙导师,自从风染七岁起郑修年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形影不离。只在风染诈死逃婚,追来索云国相救陆绯卿时,他扔下了郑修年。这样的人,这样的关系,风染不可能认错,也不可能有人能够在风染面前假冒郑修年。 “公子想怎么做?” 还能想怎么做?当然是想庄总管告诉贺月,让贺月带人去救出郑修年。只要郑修年脱险,他就可以不受贺锋的胁迫,放心逃跑。庄总管这般明知故问,是想逼得风染亲自开口向贺月求援求助。可是,他与贺月不过是交易的关系,他凭什么去求贺月援手?他已经是贺月的人了,他还能为求贺月援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在风染心里,他更是不愿意开口相求贺月,只淡淡应道:“我就这么说说罢了,庄先生想告诉谁,尽可以告诉去。” 庄总管一脸的庄重,说道:“多谢公子对老朽的信任,老朽必定为公子严守机密!” 知道庄唯一是贺月的心腹总管,曾是名扬凤梦大陆的谋士,自己的这点机锋,庄总管如何听不懂?风染淡淡地转过话题:“刚在河滩上,有人窥视王爷,你去查查,那是谁?”他刚要被辱,就有人因窥视贺锋被发现而动了兵刃,从而惊动了大批护送兵卒涌向河滩,这才避免了自己被贺锋污辱。只是这时机,未免发生得太巧了,巧得风染忍不住会生疑。 听见有人胆敢窥探王爷,庄总管一脸的波澜不惊,应道:“好,老朽这就叫人去查。”然后问:“公子,在河边,真是某个统领对公子无礼?不是……王爷?” 风染淡淡问道:“庄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在河边,是王爷又如何?我本是陛下赏赐给王爷的,王爷要上自己的男宠,谁能说个不字?” “可是,也犯不着诬攀统领大人!”风园与护送统领才是一条阵线的! 风染轻哼一声:“诬攀?晚膳时,他们几人对我污言秽语,传谣诋毁,难道你们没有听见?”正说话间,小小村落里忽然爆出一连串的怒骂喝叱之声,夹杂阵阵兵刃相击之声,散布在村庄里的兵卒,除了值岗的,一窝蜂全向声音响起之处跑了过去,想是贺锋已经开始动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三方不睦 第102章三方不睦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一片嘈杂声中,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何必自轻?管他是谁,只要公子不愿意,风园便绝不能让公子受辱,拼了性命,也要护公子周全。” 所以,晚上风园那么多下人堵在村口,是准备向贺锋问罪的架式?到底是想为他撑腰出气?还是想借此杀了贺锋? 风染不在乎贺锋的生死,但郑修年尚未救出,若是冒然杀了贺锋,不知道郑修年将会如何?郑修年是他少有的几个亲近之人,风染不敢冒这个险。显然贺月和风园只要找到借口诛杀贺锋,并没有把郑修年的平安考虑在内,风染轻轻一哼:“告诉他,在我表兄平安之前,我不会违逆王爷。” “公子……” 风染淡淡地截口说道:“已经到了,庄先生莫不是想进屋作客?” 庄总管只得把劝导的话噎下肚,安排了人手轮流守在风染住处四周,便即离开了。小远从堂屋里迎了出来:“少爷!我已经替少爷备好了水和衣服,少爷洗好了叫小远一声,小远在外面候着。” 风染脸一沉:“谁叫你来的?”尽管两人同岁,可是风染觉得小远比自己单纯快乐得太多了,自己满身颓败,满目疮痍,内心苍桑荒芜得能做小远的父亲了。在贺锋身边,危险重重,他不想小远无谓涉险。 小远一怔,解释道:“小远是陛下派来服侍少爷的,自然应该伺候在少爷身侧啊。”左厢房的门大大敞开着,王府的客卿们都不在。 风染也着实嫌身上衣服又脏又破,披着贺锋的披风,更是不自在,一阵阵的犯呕。当下便关了门沐浴更衣,完了叫小远倒了水,风染全无胃口,想倒头睡了,小远端了个小瓷碗进来:“少爷,别忙睡,吃齐姑姑做的蒸蛋羹。” “齐掌事来了?”大约在风园里,风染对齐掌事最是另眼相看。风染总觉得齐掌事待自己,有几分像母亲对待自家孩儿的宠溺温柔,总是很用心地打理着风染的饮食,想尽办法调理风染的身体。看着风染把东西吃完了,是一脸满足的神情,若是风染吃得少些,又是一脸的担忧。那种神色,那种心情,让风染暗暗感动。风染觉得齐掌事对自己好,是真的好,虽有讨好自己的意思,可是也有真正对自己好的意思。 风染本没有胃口,但想是齐掌事做的,不忍拂她好意,便起来吃了几口。 小远说道:“我听说,总管大人没想带齐姑姑的,是齐姑姑自己拼命要求来,说少爷喜欢吃她做的东西。”指了指蛋羹:“出来得匆忙,咱府里没有准备厨下那一套东西,这羹是齐姑姑借王府的厨下做出来的。为了做这羹,齐姑姑可不容易啦,那个王府的厨子非叫齐姑姑给他打下手,累了好久,做了一百多个人的饭,才让那厨子答应多做这么一碗羹,送给少爷宵夜。” “出来得匆忙?”难道风园护院不是贺月一早就准备好了,派来盯住他同时除掉贺锋的? 小远回道:“我才离开太子府大半年,好多人都不认得。就只跟齐姑姑熟一些。听她说,陛下送了八王爷启程赴封后,回来就吩咐庄大人赶紧带上人追上来护送公子。所以没什么时间准备,上路匆忙,带的东西少。” “小远,叫齐姑姑别做了。咱园子的膳房掌事去给王府厨子打下手,叫人笑话。我有吃的,不会饿着。”风染说完便省起,这语气太不对了,说什么“咱园子”?说得他似乎很在乎风园,很维护风园似的?风染又淡淡加上一句:“她若不听,就算了,由她去。”这一句,与其说是说给小远听,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要跟风园撇清关系。 吃了蛋羹,风染便倒在换了新被褥床帐的简陋架子床上睡了。这其实是贺锋的房间,贺锋随时都会回来,小远不能睡床踏,只得在屋外找个地方歪着露宿。这一宿却睡得很不安宁,小村庄里时不时传出怒骂叱斥之声,金戈交鸣,兵刃相击的声音也持续了一夜。贺锋和他的客卿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早上风染由小远服侍着起了床,吃过早膳,便闲坐在屋子里。不用出屋,风染也能感觉到村子里的气氛很是压抑,那兵刃交击和叫骂惨呼之声渐渐没有了,却静寂得可怕。而风染所在的小院落里,站了不少兵卒,既有护送兵卒,也有王府护卫,更有风园护院,三方人马在小院里各踞一方,相互对峙着,俨然一个小小战场。 接近午时,贺锋方才回来,疲惫而阴沉,他的客卿和王府护卫有多人显然受了伤。一回来就关进左厢房里去了,风染竖起耳朵去听,除了呼吸声,听不到什么声音,过了良久,才听见一个客卿劝了一句:“王爷,再等机会吧。严三他们已经赶到前面布置去了。” 午饭过后,四位统领进来请示,当天的行程,贺锋沉着脸吩咐道:“本王身体不适,暂歇一日,明天再继续赶路。” 令风染略微吃惊的是,这四位明明穿着统领大人的服色,却不是昨天那四位! 不过这并不难猜,应该是贺锋发动突袭,把那四人都拿下了。但显然,新上任的四位统领并不是贺锋的人,应该是在原兵营里提拔起来的,而贺锋虽拿下四位统领,却未能取得四个护送兵营二千兵卒的实际控制权,都城近在咫尺,贺锋只能望城兴叹!还要一步一步反城而走。 整个下午,贺锋在小院落里沉思,发呆,踱步,叹气。 风染已经由小远传递消息,知道了昨晚的大概情形:贺锋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四统领率领自己的亲信兵卒奋力抵抗之后,一网成擒。但是四统领矢口否认贺锋的指控,贺锋叫来风园众人转述了风染的描述,并做出佐证,四人还是坚不承认。贺锋便想给众兵卒一个威摄,对四人一顿严刑拷打,哪料到四人一个比一个硬气,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承认有对王爷小宠非礼过。庄总管在一边“好心”地提醒,说贺锋在没有足够证据前,私下揖拿朝廷命官,私设公堂审讯,私置刑堂拷打,有违律例。此言一出,众兵卒顿时哗然,差点失控引起兵变,亏得贺锋见机得快,及时做出让步,答应由护送官兵中另选四人暂代统领之职,然后达成协议,先由己方押下四人,因是赴封队伍,不能随便回头,只有到了前面城镇将四人交与当地官府押送回京城审理。然而被庄总管这么一闹,贺锋想用自己人代任统领之职从而控制护送官兵的主意却落了空,只恨得牙痒。 控制不住官兵,风染又不与自己联手,明明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白白流失,怎么不叫贺锋火大憋闷? “哪四位统领呢?” “被王府护卫押管着。” “在哪?”风染没看见王府的队伍里哪里押送着这么四个人了。 小远也摇头:“不知道。不过肯定是王府押管着。听说护送的兵大哥们一直管王府要人呢。” 风染并不关心那四个统领的死活,只是随口一问,换个话题问:“昨晚,那个在河滩边窥视王爷的人,被抓到了没有?” “那个啊,听说逃掉了,”小远转叙庄总管的话:“王爷的护卫连人家的样子都没看清楚,估计是隐身在兵卒之中。” “哦。”风染吩咐小远:“告诉庄总管,继续查那个人。” 晚上贺锋让风染伺候着洗了手脚睡觉。风染本来还怕贺锋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结果睡在一张床上,贺锋很自然地跟风染隔开了一段距离,手脚也很规矩,躺下不久就睡了,一点不向风染啰嗦。 只是在睡前,问了风染一句:“你早料到是这个结果?” 风染并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他是另打着主意:护送官兵,王府护卫,风园护院三方人马全都盯着自己,要逃是千难万难,只有制造出矛盾,让三方人马内哄,互相提防,分散注意,他才有逃跑的机会。 次日一早,队伍继续启程赴封,仍是慢慢悠悠的行进,接连几天,走得还算平静,只是每日只能慢腾腾地走一百余里的路程!而贺锋选择的路线尽是荒山野岭,避开了城镇,每天不是露宿,便是住在小山村里。 队伍的气氛沉闷而怪异,经历了风染指证统领意图非礼之后,三方人马便互有心结,彼此提防,这样的局面,正是风染想要的。 在众人面前,贺锋还是会摆出一副宠溺风染的嘴脸,让人觉得他把风染宠上了天,但是背地里,虽然没有再对风染动手动脚,却把风染当小厮来使唤。好在风染并不在乎。只是风染服侍人的动作很是娴熟,令贺锋不得不怀疑:“看不出,二殿下倒是个会服侍人的。你便是这样服侍皇帝的?”伸手揪着风染的下巴,迫使风染抬起脸来,笑道:“本王能得二殿下亲自服侍,何幸之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第五个人是谁? 第103章第五个人是谁?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忍下恶心,飞快地拍开贺锋的手:“王爷谬赞。”这大半年,虽然贺月时常驾临风园,但多数时候宁愿让风染在一边看着,并不要风染服侍。风染懒得去猜贺月的心思和用意,只是乐得清闲,站在一边看着。 上路第六天,又在一小山村里宿夜,队伍刚刚安顿下来,大家各自寻找自己的处住,纷纷埋锅造饭,正忙乱中,小远趁着风染服侍贺锋洗了头脸,洗去一日的风沙灰尘,出来倒水的空当,把风染扯到僻静角落说道:“少爷,齐姑姑说,她发现了个瑞亲王的秘密!” “什么秘密?” 小远说道:“其实齐姑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秘密,只是觉得蹊跷。” “说来听听。” “这几天,齐姑姑都在给那个王府厨子打下手,才能够每天给少爷做一样清淡宵夜。” 风染这才知道,他每天在贺锋睡下后,小远都会拿一样齐掌事做的宵夜给他吃,原来这宵夜是齐掌事用每天的苦工换来的。尽管他说过,叫齐掌事不要做了,但齐掌事仍然在做,风染心里忽然生了些微微波澜:“小远,你跟她说,就说我说的,不许她再去给厨子打下手了。我晚上不吃宵夜了。” 小远大不赞同地说道:“齐姑姑说的,少爷胃口不好,晚上吃得少,夜里时间长,须得要吃顿宵夜才好。小远觉得齐姑姑说得是。” 风染的性子向来寡淡冷清,劝人的话说过了就过了,听不听,在别人,不会多劝强劝,说过一次,风染便不再提了,只问:“是什么事,让齐掌事觉得蹊跷?” 小远说道:“齐姑姑说,王府的厨子会每晚把剩菜剩饭,平分成五个碗装着,剩得多就多装一些,剩得少就少装一些,放在案板上,稍后会有王府护卫来拿走。” “拿哪去了?” “齐姑姑偷偷跟着去看,王府护卫是把剩饭拿进了一辆车里,过一会儿,会去车里把空碗收出来。” “哪辆车,什么样子?”风染努力去回忆王府的车辆,然而风染一直没有留意过,此刻想来印象极是模糊。 小说道:“齐姑姑说,是辆宝蓝缎面油壁车,没有车帘子,是两扇车门,关得紧紧的,晚上跟其他车停放在一起,车子周围守着二十多个护卫。” 锦缎油壁车在王府车辆中,是除了亲王车舆以外,算是比较宽敞舒适的车型了,是王府客卿们坐的,风染开始坐的青纱小车是给王府下人们坐的,如果不是他们东西太多,人是可以坐进车厢里去的,再往下就是平板车了,用来拉东西的,没有车厢,人只能坐在车辕上。王府的护卫们无车可坐,只能跟护送官兵一样走路。 小远继续说道:“齐姑姑没有武功,听不见车里的声音,不过推测里面关着五个人,因为五碗剩饭配了五双筷子。” “五个人,是谁?” 小远说道:“齐姑姑猜测,是不是被王府拿下的四个统领,另外一个是看守他们的护卫。” “多出来的那人不是护卫。”若是行走在路途中,有可能派一个护卫进去看守他们,但是已经停车准备过夜了,护卫完全可以出来,在外面看守着。再说,护卫绝对不会跟囚犯吃一样的剩饭。五个人都吃剩饭,说明五个人身份是一样的,都是王府押管的囚犯。 小远问:“不是护卫?那会是谁?” 王府拿下统领之后,一直拒绝把统领交给护送兵卒看守,坚持要自己押送,直到前方路过大的城镇时,交给城镇官府,押回都城受审。据说,这四人在负隅顽抗之中,本就受了伤,后又受了刑,行走不便,拨辆车子押送,也在情理之中。风染在想:除了四个统领之外,还有一个是谁?会不会是那个窥视贺锋的人被拿住了关在一起?可是庄总管明明说那人逃走了,并隐身于护送队伍里。 只是在王府车队中,为什么恰好有一车装着车门的油壁车?一般马车,为了进出上下方便,都只挂个车帘子,分隔遮挡一下车厢内外,极少有装车门的。用来把人关在车厢里运走,倒甚是方便。从京城出发,王府的车队里应该就有这么一辆装着车门的车?不会是半途改装的,莫非那辆车里一直都关着人? 这么一想,风染忽然豁然开朗,从王府里出发就被关进车厢里,准备运送到贺锋封地的那个人,是郑修年!那四个统领是后面才关进去的。 对了,把人质关押在自己身边,想用随时都可以用,才是最方便的,怎么会留在京城王府里? 风染忽然觉得手心里渗出了津津的冷汗。他怎么会认为郑修年在瑞亲王府做着王府护卫统领呢? 回头细想他看见郑修年的情形,他只是看到郑修年穿着王府护卫统领的服色,身上无伤,武功仍在,精神甚好,能说能跳,体貌如常。可是,他怎么就忘了郑修年与他有十多年的感情?若是郑修年真的平安地在王府做着护卫统领,他怎么会不想法子去太子府救他,至少他也会给他报个平安。也许,郑修年的情况并不像自己所看见的那样。 “小远,去问齐掌事,是哪辆车,明天指给我看。”风染又嘱咐道:“这件事,叫齐掌事不要告诉庄总管,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就当不知道。”想了想又问道:“晚上齐掌事能出来么,叫她在这里等我……算了,她妇道人家,晚上在营地里行走不便,明天再约个时间见面。” 次日一早起程,风染便分外留心地东张西望,注意看了下王府车辆,除了亲王车舆,有三辆锦缎油壁车,两辆暗红色,一辆宝蓝色。暗红色的油壁车每辆大约坐了五、六个客卿左右,那辆宝蓝色的油壁车果真与别车不同,车厢前不是车帘,是两扇门,始终关着,没有动静,周围散布着不少护卫,隐隐呈合围之势。有四辆青纱小车,每辆车都挤了六、七个下人,其中小远守着风染的东西,独占一车。此外还有三辆平板车,满满了装着东西。整个王府一共就十一辆车。风园的车辆跟在王府队伍之后,风染一时瞧不见。 中午,风染趁着队伍小憩吃饭休息,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带着小远在各个车辆旁边走来走去地“散步”。 “昨晚没再看着齐姑姑,不过照齐姑姑描述的,应该就是这一辆车。”小远远远地站着,看着那辆宝蓝锦缎的油璧车:“这些车都是车帘子,只有这个是车门。” 风染运使起内力,暗暗向车内探测了一下,除了能听见几道微弱的呼吸外,什么声响都没有。 “小远,你向那车跑过去。” “啊?”小远一惊,继而使劲摇头:“不成的!王府护卫会杀了我!” “又不是要你去救人,你就当慌不择路,一头跑了过去。” 小远仍是摇头:“不行不行,我怕!那些护卫可凶了。” 风染脸一寒,忽然手一挥,“啪”地一声重重掴在小远脸上,然后扯着小远笔直地向那辆车走了过去。小远被风染这一掌打懵了,那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一边哭一边低低地叫嚷着求饶:“少爷,少爷。”他家少爷虽然一向冷脸冷脸,冷得不近人情,但也是讲理的,今儿怎么非要把他往护卫们的虎口里送? 风染还没有靠近那辆车,隔着四丈左右,便有四五个王府护卫远远地挡在前面,等风染走近隔着两丈的距离就把风染拦了下来,甚是恭谨地说道:“请少爷止步。” “让开!” 四五个护卫仍是把风染拦得死死的,说道:“少爷要去何处,还请绕道。” 风染不说话,只指了指护卫身后的那辆宝蓝缎油壁车。众护卫的神色本来还算恭谨,见风染一指油壁车,神色顿时变得严厉戒备起来,:“少爷想干什么?” “我这小童,昨晚对那车中贵人不敬,”风染手一抖,把小远摔到护卫面前,说道:“我今知道,已经教训过他了,现在特带他来向车中那位贵人致歉。” 护卫大惊,继而又万分不信:“少爷的小介定是记错车了,这车里不是什么贵人。” 风染走上两步,抓起小远高声质问道:“你说,你昨晚得罪的是谁?” 小远害怕得一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脸都吓黄了:“少、少爷、小远、乖乖的,没有、得罪谁,小远、不敢……”他刚懂事就被家人卖进了太子府做小厮,这几年早学得练得谨慎胆小,怕事勤勉,得罪主人贵客的事,那是一万个不敢。 “哦?还敢嘴硬?”风染的声音再拔高了几个音阶,翻手又摔了小远两个巴掌,冷煞凌厉地大声质问:“是我冤枉你了?要不要请出贵人来对质对质?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这个奴才!” 小远一边痛哭,一边使劲分辩:“我没有,我没有!” 护卫也说道:“少爷搞错,这车里坐的真不是贵人。” 风染叫道:“你们都说我搞错了,我会冤枉一个奴才?有没有搞错,请出车中之人对质一下,不就都清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厨下事发 第104章厨下事发 作者:天际驱驰 护卫大是为难:“这车中之人,真不是贵人,贵介也绝对不会得罪他。” “请车中之人出来,问问便好。” 陆续的有十多个护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解释道:“少爷见谅,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车,我等严密守卫,贵介不可能靠近此车,更别说得罪车上之人,请少爷详查,勿在此地喧哗胡闹。” “啪”地一下,风染丢手给了那个护卫一巴掌:“什么东西?敢说我胡闹?” 这一下,顿时惹恼了众护卫,他们不过看在王爷宠爱风染的份上,对风染尊敬容让一些,说到底,风染不过是王爷的男宠,身份比他们这些王爷的亲信护卫卑贱多了,他们竟然被个男宠扇了耳光,一个个气愤愤地把风染紧紧围中间。纷纷指责风染侮辱护卫,言词间极不客气,要求风染道歉,气势汹汹,群情激愤,大有动手群殴的趋势。 正在吵嚷,外围的护卫叫了一声:“王爷。”在场正吵闹着的护卫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从风染身边退开,低头向贺锋行礼。 “风染,”贺锋叫着,缓步向风染走了过去,神色甚是平静。走到风染跟前,一伸手,极是熟练地环搂住风染腰身,淡淡道:“本王看你精神好得紧,这就回去好生服侍本王。本王得趣了,便重重赏你;要是不得趣,本王须不轻饶。”声音不轻不重,但足够让站得近的护卫听得清清楚楚。贺锋一边说着,一边揽着风染的腰,一转身,向自己的亲王车舆走去,淡淡地吩咐:“大家休息好了,就起程吧。” 拉开车门,贺锋把风染身子一提,一把狠狠掼进车厢里,自己也进了车厢,重重把车门拉上,转头逼视着风染,身体一点一点凑了过去,直到把风染逼到车厢一角,退无可退,才轻轻笑道:“本王还以为二殿下什么都不会怕呢。”很少有机会能欣赏到风染二殿下惊惧戒备的神情,剥去坚强的外表,原来风染也有如此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时候,然后贺锋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适”了,这样的风染,太令他不适了! 贺锋强迫着自己坐回了位子上:“说吧,你想干什么?”他费心费力把风染从贺月身边抢来,不是为了抢一个男宠!用来胁迫贺月才是他的本意,而与风染联手,让风染为他冲锋陷阵才是风染最大的作用。若为了图一时之快逼死了风染,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贺锋身边,风染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总怕贺锋什么时候忽然兴起,会对自己非礼。其实贺锋真要对他非礼,甚至都算不上非礼,只是主人宠幸自家男宠,风染除了以死相挟,也无他法可想。刚才听贺锋那么说,回到车里又不住地往自己靠近,还当贺锋又来性致了,不由得他不怕。现在贺锋坐回位子,风染才暗暗松了口气,也坐回贺锋对面,他日常所坐的位上,回道:“不干什么。” 贺锋一伸手捏住了风染的下巴,迫使风染抬起头,不得不面对他。他喜欢用这个动作羞辱风染,他可以借这个动作把风染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而风染则不敢直视他,只能躲闪空洞着目光。 风染抬手想拂开贺锋的手,不想贺锋却捏紧了下巴,不肯松手,说道:“说实话。”重重捏了一下,方放开手,看着风染侧过头,轻轻呕了一下,说道:“不想本王动手,就说实话。” “我就好奇,那车辆里装着什么人。” 贺锋淡淡说道:“就是企图在河边调戏非礼你的那四个统领,被本王拿住,好打了一顿。现今行走不得,就拿辆车子拖着他们走。”话说,在河滩上企图非礼风染的明明是贺锋自己,贺锋这话说来自然而然,好象是事实一般,毫无愧色。贺锋继续说道:“那车里还有一个人,是犯了事的护卫,因打了二十板子,走不得路,便跟他们关在一起养伤。”笑看着风染问:“二殿下以为那个人是你郑表兄么?” 贺锋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倒叫风染有些拿不准了。刚才他那么大声地在外面吵闹,郑修年若真在车里,就算被点了哑穴,说不得话,可怎么着也要给他一点回应。风染一边闹腾,一边运起内力探测着那车厢,车厢里仍是除了几道呼吸之外,更无动静。车厢里的第五个人,要么真不是郑修年,要么郑修年就是全身都被制住了,一点动弹不得,不能回应他。可是,如果全身穴道被长期制住对身体的损伤是巨大的,要是从京城制住穴道一路运到封地,郑修年在半途就得死掉。仔细推敲起来,第五个人不是郑修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郑修年要活着才有用。 风染问:“下面有护卫犯事,犯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贺锋笑了起来,戏谑道:“这些小事底下人处理了,与本王通禀一声就是,具体犯了什么事,本王也不知晓。二殿下若想当我瑞王府的家,对下人严加管束,事事督办,亲力亲为,本王自是求之不得。” 风染垂着头回道:“哦,是风染冒失了,王爷见谅。” “想救你表兄,简单得很,只要二殿下愿意。”贺锋的声音带着一股蛊惑,煽动着风染。 风染没有再说话,知道贺锋一直忍着没敢动自己,还是想让自己效命于他,成为他麾下将帅,为他冲锋陷阵,杀回成化城去。 这日晚间便在一处较平坦的山谷里露宿。 晚上风染照旧服侍贺锋洗漱,去门外接过小远打来的热水时,见小远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地方多处伤痕,明显是被鞭子抽伤的:“小远,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他是抽了小远几个耳光,那是为了作戏给护卫看,哪里是真要打小远了,下手自有轻重,不会在小远身上留下伤痕。 小远垂着头,哭得双眼肿红,轻轻地叫:“少爷。” “说,是谁打你了?” “王府的人。” “为什么?” “他们问我,少爷为什么会去查那辆车子……”小远的头垂得更低,说:“我不说,他们就打我……” “你没说?” 小远一下子跪在风染面前,痛哭道:“小远没用……经不起打……就……就都说了。呜呜呜……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小远没用……” 风染心头一紧:“你把齐掌事告诉他们了?” “呜呜呜……” “齐掌事呢?有没有事?” 小远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说道:“有庄总管护着呢,他们没敢拿齐姑姑怎么样,只是不许齐姑姑再去王府厨下帮忙,也不许再给少爷做宵夜了。” 风染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说道:“起来吧,别哭了,没事的。我不吃宵夜便是。”虽然他从来不觉得风园之人是自己的人,但在风园与贺锋王府对垒时,他还是很自然地回护向风园一边。只是他又一次没有沉得住气,又一次打草惊蛇了,风染心头涌起一阵挫败之感。他还要经过多少次的磨练才能沉稳大度?他的外祖父郑承弼就说过,自己在兵法上已能把郑家兵法融会贯通,自出机杼,但要成将帅之才,独当一面,还缺一些气度和沉稳。 “风染,在外面哭哭啼啼什么?快来给本王洗脚。” 洗漱之后,贺锋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睡下,而是重又穿上衣服,向风染淡淡说道:“跟本王出去走走。” 初秋夜晚的山谷里还有些凉寒,风染便把贺月那件半背短披风披在身上。 这处山谷名叫枇杷谷,山坡平缓,山体不高,地势开阔,一路上,树木郁郁葱葱,一簇簇隐在暗影中。一路上贺锋默不作声,风染也默不作声地一路跟随着,一点没有说话的意思,他跟贺月无话可说,只是交易的关系;他跟贺锋也仍是无话可说,仍是交易的关系。 “依二殿下所见,此地该如何驻军?” “分为四营,两边山头各驻一营,两营瞭望,主营可驻山谷之中,三营互为犄角,另一营驻扎来路,留下退路兼联络补给,不致令敌军前后包抄。”然而,现实是,赴封队伍,两千官兵,三百风园护院,一百王府护卫全部安顿在山谷之中,两边山头和来路根本没有人。风染问:“王爷莫非认为会有什么人来袭击我们?” 贺锋又问:“此地该如何开战?” “我若为攻,当步步推进,展开队形,正面冲杀,以气势取胜,我若为守,当在谷底大坑处伏下陷井,对敌之时,留出一线,诱敌深入,以两翼山头兵卒向下俯冲,以兵势逼其落入陷井,绞杀之,击退之,然后撤离。” “为什么要撤离?” “此地无险无据,既不适于驻军,亦不适于据守。若要强守,必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若是非要在此地据守,当是穷途末路,退无可退,迫不得已,所以,攻方可以缓步推进,正面冲杀,以气势取胜。” “风染,帮本王!” 风染便像没有听见一样。 贺锋说道:“不要借口你是阴国之人便想置身事外,你要清楚,你在本王手里,你表兄也在本王手里,本王若是败了,必要拿你表兄弟陪葬祭旗!本王要你随侍在本王左右,以本王的武功,贺月便是把整个风园都搬来,也救不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查抄瑞亲王府 第105章查抄瑞亲王府 作者:天际驱驰 贺锋又劝道:“如你肯与本王联手,本王即将王府兵权交付于你,本王也自会对你礼敬有加,不敢轻慢,你想救你表兄,你想护住贴身仆从,你想吃那姓齐妇人的宵夜,尽都由你。” 贺锋不提,风染也就罢了,既提了,风染说道:“王爷想问风染什么话,可直接来问,何必为难我家奴才,他还是小孩子。” “小孩子?”贺锋哈哈一笑:“他多大?你多大?”风染与小远同岁,只是小远的单纯有点像陆绯卿。贺锋又问:“二殿下不是说风园下人不是你的人么?这会子怎么变成你家奴才了?” 风染抿着唇不语,贺锋并未再逼,只带着风染在山野间漫步,天色黑尽,夜空下星辰遥远地闪烁着。贺锋停下脚,仰头看了一会儿星星,说道:“明天便进石雨镇,休整一下。那四个统领就会交给当地官府,押送回京城。”顿了顿说道:“那个犯事被打的护卫,也一齐留下,遣送回王府。” 贺锋为什么要特意提这么一句?颇有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难道说,那车里的第五个人,真的是郑修年,被他猜中了? 石雨镇是距离成化城大约六百余里的一个小城镇,相当繁华。而枇杷谷距离石雨镇不过二十余里,石雨镇却是成化城在北方的屏障。石雨镇之东是万青山脉,之西是叠依山脉,中间一条平河穿过,石雨镇便依山傍水,因是交通要冲而形成,也因有石有雨而名。穿过石雨镇南下,便是一马平川,可以直逼成化城。万青山和叠依山向东向西各自连绵一百余里,山势虽不险峻,却也阻碍重重,北方军队要想直取成化城,石雨镇是唯一的捷径。 而枇杷谷在石雨镇之南,更是石雨镇通向成化城的必经之地,一旦石雨镇失守,枇杷谷便是守住屏障关隘的要冲,即便不适驻军,不适死守,这一处也是要必须严防死守,寸土必争的兵家之地!而且若是长期在此地驻守,善加经营,可以凭人力将之修筑改造成一个能够扼险而守的关隘。若是枇杷谷与石雨镇一关一镇互为援奥,将给兵卒平添信心,会使战力备增。 想是索云国确是兵家将帅匮乏,这等要冲之地竟无一兵一卒把守,任人行走。 这些话,风染懒得跟贺锋多说,只跟在贺锋身后慢慢行走散步。 贺锋极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仿佛心事重重,心思不宁的样子,带着风染在谷中漫步了一会儿,终于转身折返,向回走去。一阵风自后吹来,把风染的披风吹拂而起,扫向贺锋。贺锋回转身看向风染:“你怎么披着他的披风?本王的呢?是不是早就扔了?” 那是贺锋用过的肮脏东西,自然早就扔了,风染回道:“王爷的披风,好生收着呢。” “那为什么披他的,不披本王的?本王的披风比他这件厚长,岂不是更暖和一些?”贺锋的眼神有些凌厉地盯着风染。 风染不语。 贺锋冷冷笑道:“你心里是嫌本王的衣服脏?便不嫌他的衣服脏了?不过也难怪,你已经穿惯他的衣服了。”放缓了语气说道:“风染,说到底,你对他和对本王还是不同的。不要因为他赏了你一座宅子,把你护在他身边,你就忘了他曾经是怎么对你的!拒绝与本王联手,是想着要回护他么?” 他一再地坚决拒绝与贺锋联手,是因为他想回护贺月吗?风染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那是不可能的!贺月一再的羞辱折侮要挟胁迫于他,他恨不能一刀杀了贺月,哪里会回护贺月?他拒绝与贺锋联手,只是不想插手参予索云国的内政夺权罢了,他绝对不会回护贺月的!他怎么可能回护贺月呢?!他会回护贺月?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能把你赏给本王,就说明他不过把你当个玩物。只是你这玩物他还没有玩厌,被本王强讨了来。既到了本王身边,你便不该对他再有留恋。”贺锋说道:“是本王才把你当个人才。你自想想,是本王待你好,还是他待你好。” 风染淡淡道:“王爷何必作此比较?”贺氏兄弟,一丘之貉,有什么可比较的? 贺锋却理解成自己在风染心中,比贺月高出一等,复又劝道:“本王不跟你玩那些虚的,你若不肯与本王联手,本王也会象他那样,把你当个玩物,难得本王对你有兴趣。但你若肯与本王联手,本王自当对你礼敬有加,不犯丝毫,待本王功成之日,许你一国将军,贵族出身,享一世尊荣,余荫子孙。便是在阴国,你也不能有这般尊荣。” 贺锋把话说得那么明瞭,风染不敢开口拒绝,生怕自己断然拒绝,贺锋失望恼怒之下,又一次兽性大发,直接朝自己扑上来,上次被个偷窥的打了岔,这一次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只得敷衍道:“请容风染三思。” “本王的时间不多。” 次日不到午时就赶到了石雨镇,赴封队伍停在镇外,等着哨探营的人先行进镇去征用驿站客栈,清除闲杂人等,联系官府,责成镇守率官吏出城恭迎亲王。 风染与贺锋静静地坐在车厢等着进城。其实,两个人在路上,大多数时间都这么静静地相对坐着,各想各的心思。 正等着,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枇杷谷方面飞驰再来,不多久,一直坐在外面车辕上的,贺锋的贴身侍从说道:“王爷,家里来人了。” 贺锋出去了一阵子,再回来时,脸色十分阴沉可怕,在风染对面坐了一会儿,似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成化城出事了。” 风染微微一惊,随即就平静了,成化城出事了,关他什么事? “贺月查抄了我瑞亲王府。” 风染又吃了一惊,但仍旧很快平静了下来,贺月查抄瑞亲王府,也不关他的事! 贺锋问:“你知道我王府里都有什么东西?” 风染懒得说话,瑞亲王府里有什么东西,他哪知道?然而,风染心思转得很快,贺锋既然这么问,就说明贺锋知道他知道,难道是因为他王府里有郑修年?可郑修年是人,不是东西啊。 “你不是查过贺月的黑帐?我府里的东西比黑帐更多!” 风染顿时明白了,瑞亲王府是贺锋准备夺位登基的大营,苦心经营的年头比贺月经营太子府更长,府里积年存下的逾越违禁之物更多,在朝堂上拉帮结伙,营私舞弊,在民间横征暴敛,鱼肉乡邻,在江湖中,啸聚豪杰,包庇匪类……只要是能为自己夺位出力之人,贺锋都尽力拉拢,之事,贺锋也做尽做绝。这类证据留在王府里可说是多不胜数,其杀伤力比上一次贺月栽赃他谋逆行刺更大更强,并且这一次查抄出来的都是真凭实据! 瑞亲王府就尤如一个马蜂窝,一捅,就意味着索云国将为之风云变色,动荡不安! 照理,贺月登位尚不足一年,根基还很不坚固,不该轻易去跟贺锋硬碰硬,把贺锋远远打发到封地,等着贺锋的势力慢慢消亡才是上策,贺月本也这么做了,可是,为什么忽然又去捅了这马蜂窝呢? “你猜,他想在我王府里,找什么?”不等风染回答,贺锋就给出了答案:“找郑修年,你表兄!”据王府来人说,贺月开始只是派了御前护卫悄悄潜进去,偷偷的找,被发现了几次,事件越闹越大,贺月就索性下旨,查抄了瑞亲王府! 这一下,风染清楚了,是他传回去的消息,说亲眼看见郑修年在王府做王府护卫统领,所以贺月才查抄了瑞亲王府。这太令风染吃惊了,他以为,贺月最多就是派人去瑞王府偷偷查探救人而已,哪料到贺月竟会为了救出郑修年查抄了瑞亲王府,捅了这么大个马蜂窝! “找到了?”风染问。事实上,风染现在也拿不准郑修年到底在赴封队伍里还是在都城王府里。 贺锋冷笑道:“二殿下当然希望贺月能找到郑修年了。” 风染默然。 “你以为让郑修年落到贺月手里就是好事?”贺锋冷冷一哼:“本王要藏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贺锋顿了顿,说道:“我王府里的人,现今已经被下进天牢里,只逃出次子和正妃母子俩人。如今由几个忠心的护卫带着,追本王来了。都城里,贺月已经开始抓捕本王的亲信大臣,拥戴本王的贵族子弟,庶民商家。都城里但凡跟我关系略近的,能逃的,都逃出来了,生怕被波及。”说到这里,贺锋黯然叹了一声:“成化城,本王是回不去了。”他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王府,大好基业会因郑修年这么个小人物毁于一旦。而他失陷在都城天牢里的亲人们,多半也难以救出,除非他拿自己去换。 此后,赴封队伍进了石雨镇。石雨镇的镇守大人却是贺锋亲信,一路把贺锋恭迎至镇守衙门的后宅里安置。既然镇守大人都是贺锋的亲信,那么整个石雨镇相当于就是贺锋的地盘,怪不得贺锋一路尽宿于小村荒地,略大的城镇都过城不入,却要进入这石雨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还击之机 第106章还击之机 作者:天际驱驰 贺锋进入石雨镇后,就喧宾夺主,对石雨镇的所有事务进行了重大调整和重新分派了人手,俨然把石雨镇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赴封队伍驻扎在石雨镇一动不动,而护送官兵的四个统领又一次换人,自然这一次换上的都是贺锋的亲信。让风染吃了一惊的,原哨探营的统领车文光又做回了统领!然后风染猜想,车文光本就是贺锋的亲信,那晚故意引导着其他三个统领乱传他的谣言,便是成心想造成风园与护送官兵之间的矛盾吧。 贺锋并没有对风园的护院们下手,反而给风园分派了一条街的客栈,然后在那街头街尾派人守着,不许风园护院们在石雨镇里乱走,连庄总管也被禁在那条街上,不许求见风染。 石雨镇周边的江湖武林势力,周边城镇官吏,周边驻军,以及逃出来的一些官吏们纷纷涌进石雨镇里,贺锋逐一接待,温语抚慰后妥善地安置在石雨镇各处。 只是贺锋无论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议什么事,甚至是吃饭睡觉都带着风染,丝毫不避,也让风染见识了贺锋理事处政的能力,竟是不比贺月逊色。只是感觉比贺月更加犀利锋锐,缺少贺月的手段和怀柔。 贺月是自小作为君主来培养的,帝王之道与帝王之术渐渐渗透进他的骨血,他会显得更加雍容大度,游刃有余一些,而贺锋的处事理政能力,是他自己在成年醒事后学习捉摸出来的,不免更加激功近利,不知收敛一些。 风染也知道了,贺月查抄了瑞亲王府之后,第一道旨意,便是调来驻扎京畿的军队,令其与铁羽军加强都城防守,对进出人等,严加盘查。 第二道旨意,火速召回正在援助乌国抗击嘉国入侵的毛恩将军回京,坐镇京师,用以震慑各地军队。 第三道旨意,下令自己的亲信军队清南军,由南北上,沿途穿州过县,宣示皇命,安抚民心,兼镇压清洗贺锋一派的江湖势力和民间势力。 然后贺月连日连夜召集自己信得过的官吏清理整顿从瑞亲王府抄出来的各种罪证,只要是证据确实,涉案官吏与平民一概抓捕。 贺月雷厉风行地展开了一场对贺锋势力的彻底清洗,一时之间,成化城里各个监牢,人满为患,京城中风云色变,街坊间不明真相的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事态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自京城发起的动乱,迅速向索云国全国波及。所有贺锋一派的人被逼迫着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抢先向皇帝投诚,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揭竿而起,投奔贺锋! 索云国的稳定国势与政局,已然打破,眼看着一场战乱即将发生,双方面都在召集人手军队,想要抢在对方布署完成之前,给予致命一击! 三天后,在王府护卫日夜兼程的护送下,瑞王妃及瑞王世子抵达石雨镇。 瑞王世子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显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故,对少年的打击是沉重的,叫了一声“父亲”,便扑进贺锋怀里嘤嘤地痛哭。 看见瑞王妃,却叫风染吃了一惊,十天前,风染躲在假山后看见过的那位雍容华贵举止从容的妇人,此时形容枯槁,神情灰败,仿佛几天时间就老了十岁,看见贺锋,只是默默地拉着贺锋的手。 人家夫妻,劫后重逢,自有许多贴心话要说,风染不好呆在一边,说道:“王爷,风染在门外伺候。” 正要退出,偏生被那妇人看见了,一整神色,看向风染,沉着脸颇有几分威仪地说道:“且慢,你便是王爷向陛下强讨要来,服侍陪伴王爷赴封的男侍?” 风染僵直着站着,不说是,也不能说不是,贺锋也疑惑地看着妇人。 妇人忽然挥手向风染掴了过去! 到底是结缡十多年的夫妻,警觉自己的夫人神色有异,贺锋就留意了,妇人这一巴掌还没掴上风染的脸,就及时被贺锋扼住了手腕:“夫人!?” 妇人从贺锋手里挣掉,狠狠瞪了一眼风染:“若不是陛下要在咱府里寻他什么劳什子的表兄,咱府能被抄么?那么多人被下进天牢,全是这贱货害的!” 贺锋柔声道:“夫人!他是本王从皇帝那里抢来的一军统帅,不得无礼!这其中的原委,等日后本王细细讲与你听。”他心知肚明,这是他与贺月之间的斗争,如果没有人肯让步,就必要兵戎相见,贺月借口搜查郑修年而查抄了瑞王府,不过是条引线而已。贺锋一边说着,一边挥叫风染退了出去。 一军统帅?他什么时候答应做贺锋的一军统帅了? 风染以为王妃来了,贺锋该不会再叫自己晚上同房而眠了吧。哪知,贺锋安排了王妃与世子同睡,仍叫风染服侍自己同睡。 每一晚,睡在贺锋身边,风染都提心吊胆,生怕贺锋一时兴起。 瑞王妃低达石雨镇的当晚,深夜中风染服侍了贺锋洗脸洗手洗脚,贺锋虽然看上去疲累,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倒头入睡,说道:“本王接到确切消息,贺月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准备亲自统帅八千铁羽军和京畿驻军作为先锋,到石雨镇追杀本王。” 这么快,贺月就要迫不及待地追杀过来了! 这是一场因意外事件触发,而大家都尚未准备好的战争,现在比的就是谁的动作快,谁能把对方灭于羽翼未丰之时,错过了这个时机,战争会很快进入僵持,这对索云国将是沉重的打击。甚至索云国将会因长期的战乱而一分为二。这在凤梦大陆的历史,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贺月又说道:“明天,本王将以先皇的名义,发布檄文,起兵勤王。本王将在宣读檄文,歃血盟誓之后,举行拜帅誓师大典。如今万事俱备,只缺一帅。” 然后,贺锋问道:“风染,这几天,本王将你一直带在身边,你该明白本王的用意,本王问你,你是想做本王的男宠,还是做本王的统帅?现今结集于石雨镇,效忠于本王的军卒有一万之众,贺月远道而来,我军以逸待劳,本王只望你能异军突起,一击致胜!你若一意要做男宠,本王今晚也成全你。” 这几天,风染看得非常清楚,各方兵马势力纷纷前来投奔贺锋,一万之众只多不少。然而,那是一群乌合之众!人数是多,个个好狠斗勇,但是整体战斗力怎么能跟每天操练有素,配合默契的铁羽军和京畿驻军相比? 这是贺锋与贺月之间的战争,风染并不需要考虑他们谁胜谁败。但是贺锋说的“本王只望你能异军突起,一击致胜”这一句,却深深打动了风染的心!在他与贺月的历次争锋交手中,他从未战胜过贺月,一直被贺月压制着,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借贺锋的兵卒,杀了贺月,杀他个人仰马翻,纵不能杀了贺月,他也要还以颜色!一雪前耻! 耍心机,耍手腕,耍谋略,他耍不过贺月,但是要在战场上指挥兵马搏杀,他还杀不过贺月?风染不禁手痒技痒,跃跃欲试,暗暗想道:“狗贼,你这么急急忙忙送上门来,我要让你好看!” 何况,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他与贺锋原本达成的“他陪贺锋平安抵达封地,贺锋即释放郑修年”的交易已经无果而终,风染想救郑修年,想逃走,只有主动出击才有机会。无所作为,他就只能陪着贺锋困守小镇。 风染只置可否地问道:“请教王爷,皇帝查抄了瑞王府都没找到我表兄,那他在哪?” “本王早已把他安顿在妥善之处。” “王爷当真有意拜我为帅,便该拿出一点诚意来,王爷什么时候把我表兄送到我面前,我便什么时候登台拜帅。”风染加重了语气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表兄就在那辆车上,此时当在镇上。”风染一直对那辆车很是留意,那车在进入石雨镇后,就不见了踪影。不然风染总要想法子打开那辆车的车门一看究竟。 风染说得那么肯定,贺锋还当风染与郑修年取得了某种联系,无法抵赖,说道“本王怎么知道你是真心投靠本王的?”贺锋也有自己的考量:“别要到时候,出工不出力,又或是到时阵前倒戈,本王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把你表兄送还于你,本王还拿什么牵制于你?” “明天,我登台拜帅,便是向天下人昭告,我是跟王爷一伙的,王爷若败,我皆没有退路。既然是同舟共济之人,彼此间便该相互信任,王爷若是一直拿我表兄来迫使我为王爷出力卖命,我何甘心?”末了,风染又激一句:“王爷连这点气度气量都无,他日如何位登九五,君临索云?” “好!本王便信你这次。” 贺月的动作很快,天刚朦朦亮,就把郑修年送到了风染面前了。只是风染看见郑修年,就很有想杀了贺锋的冲动!十天前的郑修年,明明能说能动,能跑能跳,一切安然无恙的样子,可是现在贺锋还给他的郑修年,躺在门板之上,昏迷不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郑染拜帅 第107章郑染拜帅 作者:天际驱驰 大约看出风染神色跟要吃人一样,贺锋识趣地闪在一边,他身后是一个大夫,向风染介绍了郑修年的情况,双腿腿骨骨折,尤其左腿,本有骨折,新伤刚愈,又再断开,情势更为严峻。不过腿伤早已经进行了接续,假以时日,就可康复,只是左腿连断两次,会不会落下什么后患残疾,就未可知了。腿伤还不算要命,要命的是,郑修年身上多处大穴被封,被封时间太长,现在虽然解开了,却受了极重的内伤,所以才导致郑修年昏迷不醒。 等人退下了,风染道:“王爷就是这么好好看顾我表兄的?一伤再伤?” 贺锋轻轻哼一声:“他深更半夜逃到我王府来,本就断了条腿,还全身都是伤,若不是本王出面支走御前护卫,他早就死了!” 那一夜,贺月“捉奸”,郑修年果然逃到瑞亲王府去了。后来贺月曾拿出那页他誊写的贺月私铸私征私制商家帐页来质问他,那时帐页上沾着血,他就猜,郑修年在逃跑中受了伤,却没想,伤得这么重,作为一个轻功高手,连腿都断了!风染向贺锋一揖,说道:“王爷仗义援手,风染代表兄感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又问:“我表兄既已平安,为什么还要囚禁于他?莫非王爷那时候就打定主意,想挟持我表兄胁迫皇帝,或是想向我挟恩图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王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本王延请名医,费了半年时间,花了无数精力,才把你表兄医治如初,你表兄竟然想一走了之,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本王便一直把他留在府中好生款待着。” 要把一个以轻功见长,善于逃跑的人留下,怎么留?除了囚禁,哪里留得住? 当初风染不赞成与贺锋合作联手,与虎谋皮,那皮是好谋的?郑修年果然反而被虎谋了去。 风染所主张的肉包打狗,同样并没有伤到狗,而自己也白白被狗啃了。 风染扭头看了眼静静躺在门板上的郑修年,心头一阵酸楚,说道:“王爷便把我表兄好生款待成这样了?” “你说过了,既然现在你我同舟共济,便该彼此信任,本王说有好生款侍于他,你为何不信?本王只是把他关了起来,除此之外,未伤他丝毫,没有缺他吃喝,没有缺他用度,甚至都没有化他内力,废他武功,哪点款侍得不好了?”贺锋问:“启程那天早上,本王让你看过他,那时,他是不是好好的?” “他怎么成了你的王府护卫统领?” 贺锋微微一怔,说道:“谁说他是我王府的护卫统领了?只是他一直拒绝洗浴,汗臭薰天,启程那早,本王便叫人强行给他洗了个澡,那统领便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给他穿。”郑修年此时,身上还穿着那套护卫统领的服色呢。贺锋说到这里,心有所悟,质问道:“二殿下以为他做了我王府护卫统领,就把这消息传递给贺月了?想叫贺月来我王府救人?是不是?贺月在我王府闹得鸡飞狗跳,非要叫府里交出郑修年,最后查抄了我瑞王府,原来是你把人叫来的?”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僵了。 到底是风染打破僵局,辩解道:“那时尚未决定与王爷联手,我只想救出表兄,那么做不能怪我。”又问:“启程那天,我表兄本来好好与王爷见礼,王爷说了一句什么,我表兄就又跳又骂?” 在决定联手之前做出来的事,贺锋确实不能因此质疑风染联手的诚意,他好不容易才求得风染答应联手,他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风染到底有没有联手的诚意,他必须赌一把,这期间派人把风染盯紧一些。贺锋说道:“本王只是把事实告诉了他。” “什么事实?” “本王告诉他,本王已经把你从贺月那里抢了过来,你现在是本王的男宠。” 风染可以想像得出,那时郑修年的感受,所以他又跳又骂,一脸激愤。风染问道:“对啊,那时,他人还是好好的,为什么才几天时间,他腿又断了,人还要死不活的?” “本王自然要带着他同赴封地,才方便挟制于你。刚上路,他自持轻功高妙,整天想逃,几个人都看不住,第一晚扎营时就跟王统领动了手,王统领一气之下就把他腿打断了,叫他再也跑不了……” 风染脱口问道:“那晚,在河滩上,王爷……那样对我,后来发现有人窥视王爷,那个人就是我表兄?” “不是,另有其人。” “那是谁?” “一直没有查出来。据护卫说,那人武功极高,想要潜踪蹑形,不被发现本是容易之事,本王就奇怪了,他为什么故意显露身形让护卫发现了呢?”要是不被发现,说不定那时,他一时冲动,已经把风染给办了,凭风染的性子,只怕真要以死雪耻,他哪里还有机会跟风染如此对坐商谈联手之事?贺锋拉回话题说道:“本王知道后,就叫大夫给你表兄接上了断骨,让他在车里好生休养,本王也训戒责罚过王统领,叫他好生看守。后来拿下四个统领,跟你表兄关在一个车子里,你表兄就知道你也在赴封队伍里,他行动不得,就一直大叫大嚷,想让你知道。王统领点了他哑穴,他又乱敲车厢,没一刻停歇,王统领只好点了他全身大穴。” 风染寒着脸问:“不知道全身大穴封闭久了,会死人么?” 贺锋吩咐道:“把王统领带进来。” 同样是穿着王府的统领服色,风染觉得这位王统领怎么穿得这么猥琐?王统领一进来就对着风染磕头如捣蒜,一个劲求饶:“风公子饶命,都是小人无知无识,只说封住郑公子的穴道,就可以免得他吵吵闹闹了,没想到穴道封闭久了,会是这个样子!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还求风公子饶过小人,小人愿结草衔环报答公子大恩!” 当他没有学过武功么?当初他修习点穴之时,玄武真人一再的告诫他:脉胳是人体气机的根本通道,必要流动通畅才有生机,封闭穴道是逆天而行,对人体极为有害,必须慎用。王统领的武功既然能练到封闭住人体大穴的地步,怎么会不清楚,长期封闭穴道的害处? 如果不是贺锋下令,王统领敢把郑修年的穴道一直封闭下去?想来是被贺锋抓来做个替死鬼,用来给自己一个交待吧?风染冷冷扫了贺锋一眼,说道:“好,记着你的话,我总有用得着你的时候,退下去。”当着贺锋的面,他能把贺锋的人怎么样? 风染性子爽利,既然决定了暂时与贺锋联手,就不在这些小问题上过多纠结,想着怎么先把贺月杀败才是。他既然将做勤王之师的主帅,便不能再像下人一样地随侍在贺锋身边,当下在镇衙后院里硬挤出一间房间,单独给风染和郑修年居住,风染又叫来小远,叫他小心服侍郑修年,然后自己去镇上,延请大夫来替郑修年诊治。 当日午时,贺锋召集石雨镇的兵卒和民众,宣读了他的客卿们一早拟好的檄文,把贺月好一通指责,其中就包括了贺月私募粮晌,私铸军械,私制战袍,截留国书贡品等诸般意图不轨的罪名,足足的宣布了贺月十八条罪状,然后借助先皇之名,贺锋宣布承天之命,起兵勤王,拨乱反正。客卿们的这篇檄文写得激情昂扬,把贺月声讨得罪大恶极,只听得民众群情激愤,纷纷表示愿意参军,以助贺锋“诛此奸佞”!风染若不是知道真相,只怕也要听得热血。 宣读檄文,歃血盟誓之后,便是拜帅。一般起兵勤王,都会自任为帅。但贺锋自知不擅用兵,身边恰好有一个擅长用兵的风染,自然要物尽其用。这个帅,除了要精擅用兵,还一定要有声威名望,要能服众,要能振奋军心。 风染除了是阴国二皇子外,风染流传于凤梦大陆的,只是武功高强,手狠手辣,并不以领军作战而名,而且风染还是“已死”之人,风染之名在军营之中并不响亮,也难服众。在风染来说,虽是“已死”之人,他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名字让阴国风氏抹黑蒙羞,因此跟贺锋提议借助郑家之名。郑氏兵家之名,威震凤梦大陆,小小阴国,弹丸之地,便能借助郑氏之力,保持立国不灭,跻身凤梦十三国之列。 因此,在随后的拜帅大典上,风染以阴国郑氏子弟郑染之名拜帅,声言是奉郑家家主之命,助瑞亲王惩奸除恶,除污荡垢。大家虽见郑染年轻,却自有一股镇定从容,指挥若定的气势,尽都服气。因要拜帅,贺锋叫人赶制了帅袍,风染换下公子袍服,束发披甲之后,一改文秀模样,谁也瞧不出他便是几天间一直随侍在贺锋身边的那个男宠! 拜帅之后,便是祭旗。 祭旗是要将鲜血洒于战旗之上,以激励己方士气。一般而言,洒血的这个人,多数会是敌方俘虏,风染一看那准备押上来的祭旗之人,吃了一惊,竟然是风园总管庄唯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以我之血盟誓 第108章以我之血盟誓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心头一紧,不等人把庄总管推上台来,赶紧急步下台挡住押送的兵卒:“且慢!”走到贺锋面前质问道:“为什么拿我风园的人祭旗?” 风染孓然一身独居风园,庄总管兢兢业业地管理着风园,敬业程度早已经超过了一个管家对东家的尽职尽责,风染能感受到庄总管对自己有着超过宾主关系的关心,有时觉得庄总管更像一个疼惜自己的长辈,暗暗地关怀照料着自己。风染只是性子淡漠,对于人或物的感觉非但不迟顿,还很敏感,别人对自己的好,他会暗暗记在心里。他怎么能眼见庄总管血溅战旗? 庄总管被擒,风园的其他人呢?都被抓了?自从进了石雨镇,风染基本上没有再与风园护院和庄总管接触过,风染其实并不太关心风园的人,但是此时一看庄总管被绑着,风染的心一下子紧了,那三百个人,是打着护送保卫他的旗号留下来的! 贺锋很镇定地回道:“他是那个奸逆的人。”自打宣读了檄文,宣布了贺月忤逆谋反的罪状,贺锋就改了称呼,连贺月之名也不叫了,直以“奸逆”呼之。整个石雨镇里,可能庄总管是最忠于贺月的人,用他祭旗,确实是不二之选。再说了,启程第一晚,庄总管几句话,坏他好事,还差点引起军营哗变,差点让他在离京第一晚就命丧乱军之中!这个帐,他也要算。 庄总管确实是贺月的人,这一点,风染也无法反驳:“但是,庄总管现在是我风园的总管,太子府早已经关闭了。” “郑统帅什么时候承认过风园是你的人马了?” “现在,我说是,便是!” 贺锋叫人把庄总管嘴里堵着的东西挖出来,问道:“我军郑统帅说,你们风园是他的部属,庄总管可承认?” 庄总管一脸灰败之色,他眼看着风染一步一步与贺月越走越远,最后终于站在了征讨贺月的一边,怎么能够不痛心疾首?他很想否认有风染这样叛逆忘恩的东家,可是,现在风园陷于叛军之中,他一句否认,就会有三百条人命葬送,他不得不承认:“是,我风园乃是郑大人的部属,唯郑大人马首是瞻!” 风染不等贺锋吩咐,拔剑便把绑着庄总管的绳索砍了,说道:“先生请先回,一会我去看你们。”庄总管也怕贺锋忽然反悔,解开绑缚,一言不发,赶紧离开。 “郑统帅,你放走祭旗之人,准备用谁来祭旗?” 风染返身回到高台上,解开衣袖,在左臂上横划三剑,将手臂上的手血滴入酒碗中,直到酒水变作血红之色,手一挥,血酒飞溅在艳红的战旗之上,分不清哪是血色,哪是染色。风染举起长剑,叫道:“以我之血盟誓,诛灭奸逆之徒,匡复贺氏正统,还我朗朗乾坤!” 以主帅的鲜血为祭,更加激励了高台下众将士的誓战决心,七嘴八舌,跟着风染高呼:“以我之血盟誓,诛灭奸逆之徒,匡复贺氏正统,还我朗朗乾坤。” 祭旗之后,主帅点兵,贺锋便先行离开了,只觉得风染自穿上戎装,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那鲜活的精气神跟穿着公子袍服随侍在自己身边时的模样,直的天渊之别! 所谓主帅点兵,其实是由主帅重行对城镇的各个重要地方进行布防,以及对整个城镇的布防。风染清点过贺锋交给他的人马后,把一万余人马,分成了两队,一队由原镇守大人摩下的统兵带领,仍旧驻守石雨镇。 护送贺锋来石雨镇的两千官兵就全部留在了石雨镇帮助防守。风染知道这两千人,本是贺月的官兵,因情势所逼,才陷入贺锋的乱军之中,从心理上来说,他们认为贺月以嫡子继位,才是正统,从感情上来说,他们与贺月带来的铁羽军和京畿驻军才是兄弟,若把他们带到前线,叫他们与自己的兄弟刀剑相向,委实是为难了他们,更保不住他们会临阵倒戈,倒不留在后方,担任一些城防治安的职责更好。 风染分派好人手后向贺锋禀报,贺锋眼一眯,锐利地盯着风染:“你要带人去枇杷谷设伏?” “据属下观察,枇杷谷里从来没有开过战,那奸逆不会想到咱们会在那里设伏,可以给他们出其不意的一击。” “你不是说过,那谷里不适驻军,不适开战?” 风染道:“看那谷里的地势,就算是不通兵法的人,也知道那地方不适驻军,不适开战。但是,如果把枇杷谷,石雨镇,和万青山脉,叠依山脉看成一个整体,枇杷谷便是成化城通往石雨镇的必经之地,由北向南,攻打成化城,枇杷谷是必定之地,相同,若是由南向北攻打石雨镇,枇杷谷也是必守之地。正因为一般人想不到,属下才要在那里设伏。而且石雨镇是位于万青山和叠依山之间的孤城,既可以扼守要冲,也可以被敌方围死。与其困守孤城,不如把战场向前推进,把枇杷谷用作石雨镇前沿,可攻可退,好过以石雨镇背水一战。”而且,贺月要是有耐性,只要围住石雨镇,就可以把他们困死!时间拖得越长,对贺锋一方越是不利。 贺锋不懂兵法,听风染说这一大通,仍是觉得云里雾里,理不清头绪,他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郑统帅这么急着出城,是不是另有打算?”不是想就此溜之大吉吧? “不错。”风染那镇定从容的神色丝毫不变:“属下正要请示王爷,可否随属下一同前往枇杷谷,亲自督战,振奋士气?此战是我军对逆军的第一战,也是关键一战,王爷若是能亲临督战,当更能激励我军士气,也使王爷之恩威,泽被全军!”风染并不怕贺锋来盯住自己,一旦上了战场,烽火连天,谁能盯得住谁?像贺锋这种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又怎么能明白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你想在枇杷谷伏击奸逆,这么大的动静,只怕瞒不过他。”别说如今他已经明火持杖地与贺月开战了,便是以前,他与贺月也是相互间派了无数的探子相互渗透,以求探得对方机密。风染若是在枇杷欲设伏,几千人的行动,其中难免没有贺月的暗探,风染的用意应该瞒不过贺月。 风染道:“属下自有掩兵之计,无须瞒那奸逆,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 贺锋想了想,有些心动:“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设伏?” “石雨镇的防守,属下已经安排妥当。这虽是伏击,也是一场硬仗,属下已许了将士们一夜假期。明日一早便整队出发。王爷只是随军督战,可延后几天,等开战再来。” “好,明日一早,本王亲自为你们敬酒壮行!” 见过贺锋之后,风染去看了风园护院们。在他离开石雨镇前,他必须安顿好他们。其实,风染一直都知道,这三百人中,大部份是庄总管从铁羽军中撬走的优秀兵卒,基上都是忠于贺月的人,在贺锋的乱军之中要如何安排他们,保全他们,是个棘手的问题。 贺锋还算客气,并没有对风园护院们下手,仍旧让他们住在一条街上,只是街前街尾派兵把守着。其实所谓把守,也只是做个样子,二十多个兵卒,怎么守得住三百号行动自由,身负武功的护院? 风染到的时候,庄总管带个三百余护院齐刷刷跪在地上,风染站着,淡淡一笑:“都起来。” 庄总管说道:“他们是为主请命。” “为主请命?哪个主?请什么命?” 庄总管把风染引进一间小室,说道“主是谁,自不必明言,他才是中兴之主,大势所趋,公子不可一意孤行,忘恩负义。公子若肯回头,我等三百人誓死保护公子冲杀出石雨镇,平安返回成化城。” 风染轻轻一声嗤笑:“忘恩负义?他待我,有何恩?有何义?犯我国土,……那样于我,一再相逼,迫我就范,就是他待我的恩义?护送我回成化城?先生以为我还会再回成化城吗?我风染大好男儿,亦是天潢贵胄,岂容冒犯?莫非先生以为我还会回去做他男侍?先生别忘了,非是我背信弃义,是他将我赏赐于人。我从风园出来,便与他再无瓜葛。”想着那时,他心灰若死,风染不觉心头酸楚。从进风园,知道贺月要囚他一生,他便当自己死了,没想过有出来的那一天,倒是贺锋以郑修年要挟贺月,强行讨要他,反而给了他一线生机。 “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庄总管替贺月分辩道:“陛下为公子主动撤回清南军;为给公子疗伤,自化内力,陪公子练那邪功,累得上朝路上都能睡着;公子不愿进宫,陛下便许公子不入宫;费了多少唇舌和心机,才把太子府更名赏赐于公子居住……这些难道不算是陛下待公子的恩义?”说起这些,尽管不关他的事,可庄总管还是觉得太有话要说了,冷眼旁观着贺月对风染的各种超乎寻常的宠溺和爱惜,风染却铁石心肠一样,始终不被所动,让他觉得不吐不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设局 第109章设局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一向扼守着雇家对东家的规矩底线,不会对主家私情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可是贺月和风染这情形,太让他揪心了,使他忍不住想捅破这层低,想点醒风染:“公子勾结外人,意图对陛下不轨,还跟师弟不清不楚,上一次又劫持陛下,意图行刺,私底下,多次对陛下大放橛词,殊为不敬……公子做的事,没有一件陛下不清楚,可是陛下都未曾责怪过公子,换一个人,早死得尸骨无存了!陛下待公子的心意,公子就不能体会?过去的事不说了,陛下虽把公子赏赐于瑞亲王,却心忧公子安危,把自己身边十大暗卫尽数遣至公子身边……” “等等,什么暗卫?”风染一点不想跟个管家讨论自己的私情,倒是暗卫一词,让风染警觉起来,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庄总管顿时住了嘴,想了一想才说道:“这是陛下的秘密,请恕老朽不能相告。” 风染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倒是庄总管一番劝告的话,让风染寒了心,庄总管口口声声都是为贺月着想,为贺月打算,完全站在贺月的立场,何曾站在他的位置,替他想过他的感受?贺月对他的种种“好处、恩义”,他不是没有体会,可那是贺月对他玩物的好,他怎么能甘心做别人的玩物?就算贺月真对他风染好,可他就一定要接受吗? 晌午祭旗时,风染还觉得庄总管待他有些像他长辈,听了庄总管那番维护贺月的话,才恍然明白,是他想错了。 如果风园是一座牢狱,他风染,便是关在里面的囚徒,外面那三百个跪在他面前,说着要保护效忠他的护院,实则是看守他的狱卒,而庄总管,便是牢头!风染想:他怎么会觉得庄总管待他像长辈?他怎么会觉得庄总管关心爱护着他?在怎样的脉脉温情也掩盖不了他们实质上不过是囚犯与牢头的关系的事实! 既然庄总管对贺月那样忠心耿耿,自己也应该不让庄总管的忠心暗投,自该相助庄总管一臂之力,成就他的千秋忠名! 风染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一向愚钝,虽知陛下对我好,只是自忖我并无天人之姿,更无一技之长能博陛下喜欢,因此一直不敢相信陛下的好意。今承先生教诲点拨,我自当珍惜陛下的恩情。” 这话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风染的态度忽然一个大转弯,而且这弯转得极度生硬,也让庄总管疑惑不已。 风染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真心投靠瑞亲王,只是他以我表兄迫胁于我,我不得不从。” “令表兄原来在瑞亲王军中?” “是。我与他达成协议,只要我拜为勤王军主帅,他便把表兄还我。” “公子如今已经拜师,他可有归还令表兄?” “已经送还,只是因为内伤太重,一直昏迷着。” 知道风染一直担忧着郑修年,现在终于把郑修年要回来了,庄总管也跟着松了口气,觉得会因郑修年而向贺锋妥协的风染,才是正常的。风染虽是性子冷淡,却极为重情重义!庄总管问:“令表兄是救出来了,可公子你拜了这个主帅,准备怎么办?” 叛乱主帅是率领叛军肆虐作乱的罪魁祸首,其罪责仅次于发动叛乱的主谋,因此,平叛之后主谋和主帅都是不可恕赦的,但若叛乱成功,主帅的功劳也是显赫的。庄总管更是担心,风染为了救郑修年,又把自己失陷在贺锋的乱军之中,做了主帅,一旦平叛,贺月再是宠爱风染,可是怎么能枉顾法度,饶赦风染的罪? 风染说道:“我已经说动瑞亲王,带军去枇杷谷设伏,明天便动身去谷里进行前期准备。” “公子要设击陛下?”庄总管被搞糊涂了,风染刚还表示要珍惜贺月的恩情,转身就要设击贺月了,这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风染微微一笑:“那哪能?!只是咱们困在石雨镇上,如何逃?” “我风园三百护卫自当保护公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风染轻轻笑道:“贺锋的人马有一万余之众,风园区区三百人,要是能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城去,先生,我便服你是条骁勇善战的汉子。” 庄总管虽是谋士,可三百人陷在一万人的包围中,而且双方还各有阵营,壁垒分明,想逃出去,只能用实力说话,再有计谋也没有用,只得问风染:“公子以为该如何逃脱?” 风染说道:“瑞亲王拜我为帅,我当然要占这个便宜。明天我便去枇杷谷里进行布署,我会带风园一同随行。” “这个主意好,到了野外,防守松懈,大家正好一起逃走,就算有伤亡,也比从石雨镇杀出去好得多。” 风染又是一笑,那般镇定从容,成竹在胸地说道:“咱风园狼狈逃窜成什么样子?只要大家听我调度,我们就能一举平乱,拿下瑞亲王,叫世人再不敢小觑我风园。” “公子说说具体怎么做?” 风染说道:“想去石雨镇,必要经过枇杷谷,当陛下率兵经过枇杷谷时,瑞亲王的叛军会从两边山坡上冲下来截杀官军,因此陛下当结集人马,缓步推进谷口,等叛军两翼从山坡上冲下来后,王军另遣一半人马,由两边山坡秘密潜进枇杷谷后,以炮响为号,谷口谷后,对叛军进行前后夹击。这是叛军对官军的第一场战斗,瑞亲王会亲自督战,风园作为我的亲兵卫队,可以随侍在我与王爷身边,在大队人马杀得难分难解时,我们猝起发难,擒下瑞亲王,不但是大功一件,更可以立即终止这场叛乱继续扩大,惠泽整个索云国。” 庄总管仔细想了想风染的计策,看不出有什么漏洞,能够及时擒住瑞亲王,阻止动乱继续扩大,确实是当务之急。瑞亲王乃是“勤王”主谋,是在瑞亲王苦心经营十多年的基础上爆发的,势头之猛,若不及时擒住瑞亲王,使叛军群龙无首,那么这场叛乱就必定会把索云国拖入长期的内乱中。“这个计策好是好,就是难为公子要虚与委蛇。” “先生不是说陛下派了暗卫来的?这就赶快派人回去禀报陛下,好依计行事。想必先生已经听说了,陛下即将带领八千人的前锋队,亲自征讨瑞亲王,瑞亲王从成化城走到石雨镇,走了七天,以陛下带兵来剿的速度,当在七天之内抵达枇杷谷。你们晚上也收拾收拾,带出来的东西,没有必要的就扔了,轻装上阵,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出发去枇杷谷。” “好。”庄总管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谈完了公事,庄总管才有机会问道:“公子,你手上的伤如何了?老朽这有太医院秘制的疗伤药,止血生肌是最好的,公子要不要?”郑染主帅用自己的血祭旗的事已经在石雨镇传遍了。风园虽然暂时被圈禁在这条长街上,但风园中颇多武功高强之人,自然少不了飞檐走壁的在石雨镇上四处打探情况。贺锋的一举一动,以及石雨镇上叛军的动向等等都逃不过风园的眼睛。 风园在石雨镇里的情形非常微妙。风园摆明了是贺月的人,但要接受风染指挥控制,而风染是叛军主帅。贺锋没有断然拿下风园,是给风染面子,风园众人也“老老实实”呆在圈禁他们的长街里,不吵不闹。贺锋明知道风园有一些暗中的小动作,但也不闻不管,反正风园就算打探到石雨镇的详情,消息也送不出去。双方看在风染面上,暂时没有动手,取得暂时的诡异平衡。 “嗯。”风染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客气,就把庄总管递上来的疗伤药拿来放入自己衣袋里:“先生不是和风园的人都被暂时圈禁在这条街上吗?怎么会被他们抓起来祭旗?” 一提起这个,庄总管满是愤怒:“这些叛军,什么无耻的勾当都做得出来!老朽听说公子要做他们主帅,真着急想劝公子,他们就派人来传话,说公子召见老朽,老朽刚走出这条街,就被他们偷袭了。老朽虽是练过几年功夫,可也粗浅得紧,很快被他们搁倒,就这么一路给绑去了誓师台……若不是公子一力相救,老朽早成刀下亡魂了。” 风染只是淡淡地说道:“无妨,举手之劳。”然后风染再次叮嘱庄总管务必尽快把他们拟定的计策上禀给贺月知晓,好让贺月依计行事。 忙碌了一天,回到自己的住处,小远迎了出来,风染第一句话便问郑修年有没有醒过,得知郑修年一直昏睡未醒,风染进屋便坐在郑修年的床边,轻轻把郑修年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默默地看着郑修年:这是他表兄,也是教导他成长的人,是他的死卫,更是他的朋友和亲人。 昔日玄武山上,亲密无间的伙伴,陆绯卿逃出了成化城后,音信全无,不知所踪;郑修年昏睡着躺在自己身边,气息微弱,生死未卜;而自己满身脏肮,颓废破败,一切都变了。风染想:如果当初在鼎山之巅,他没有那么高傲,那么自以为是地从贺月身边走开,一切会不会不同?那时,他年少轻狂,心高气傲,目空一切。 人的成长,总得付出一些代价,只是他的代价,太惨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少爷好败家 第110章少爷好败家 作者:天际驱驰 草草吃了饭,风染叫小远打来清水,自己清洗手臂上的伤。一只手,难免不显得笨拙,小远看不下去,求道:“少爷,让我来帮你?好不好?我轻轻的,不碰到你。” 知道小远对自己也是善意的,可是风染还是无法接受陌生人的触碰,自己清洗了伤口,上了太医院的秘制伤药,然后手口并用草草包扎了起来。 白天里,在自己手臂上硬生生拉出三道不浅的伤口,后来胡乱拉了点布条包扎着,一直没有处理,这会儿才有时间来清理伤口,只疼得风染轻轻吸气。风染一向硬气,在贺月面前再怎么伤痛也要强忍着不吭声,不过现在是在自己的屋里,难道还要硬气给小远看? 小远在一边看着,帮不上手,心里本就急,又听见风染疼得一声一声吸气,只急得他在屋里团团乱转。转得风染心烦:“你再转,就滚出去转。” “少爷,我就想说句谮越的话。”小远轻轻地气呼呼地嚷道:“你又不是铁打的,干嘛想不开拿刀子划拉自己?你都是主帅了,手下那么多兵,随便抓一个来放血不就行了?” “那是不行的。”风染轻轻笑道:“你小孩子不懂,别瞎说。”祭旗本该是用敌方俘虏的颈中血,他放了庄总管,就只能用更高一级的主帅血。小远没上过战场,自然不懂。只是跟小远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倒觉得手上痛得没那么厉害了。 “少爷!”小远大不满意:“小远跟少爷差不多大嘛,怎么是小孩子了?”自从上次风染作假打了小远几巴掌,事后风染偷偷跟小远道了歉,好好抚慰了小远一番之后,小远便觉得他与风染的主仆关系大大亲厚起来,在风染面前也没有前时的拘谨了。 都是十九岁的年华,小远的心思单纯而通透,风染却是满心创伤疮痍,使得风染不自觉地总以为自己很老了,阅尽沧桑,因此会不自觉地把小远当小孩子来看。 小远完全没注意到风染的失神,一捋衣袖,把自己的手臂亮出来,伸到风染眼前,说道:“要不,以后少爷走哪都带着我,要放血,放我的!我身子比少爷壮!”那倒也是,小远的身体是从小干活练出来的粗壮。 风染伸出一根手指,把小远的手臂拨开,淡淡道:“放你的血?你便不会痛了?” “没事,我不怕痛。” 从小远的不怕痛,风染就想到了陆绯卿的很怕痛,他那一身的伤,没有自己给他打理,他会照料自己么?应该会吧?陆绯卿会照料自己,自然应该会照料他自身,风染只是觉得很担心,很挂念他。怎么陆绯卿也跟郑修年一样,逃脱之后,大半年都不给他传个信,报个平安。风染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我都是沧海寄萍,我又怎么能一直带着你?” “能的能的。”小远说道:“这一次,只要少爷愿意让小远跟着,小远就哪都不去,就跟着少爷!” “若是陛下又想打发你走,你还能不走么?” 小远一怔,继而说道:“不……走……!只要少爷不打发我,我便不走!便是陛下要杀我,我……也不走。”说到这里,觉得心头难受,便哭了起来:“呜呜……我……会求他,我求陛下,让我跟着少爷。少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头,小远知道少爷心里头苦……我说不来话,也没本事,只能陪在少爷身边,让少爷觉得不那么孤单。”他说风染苦,自己先哭了个稀里糊涂,想着风染在寒夜里,憋着气,一口一口噎下汤膳,吃了吐,吐了又吃,吐得汤膳从鼻子里喷出来,吐得眼泪鼻涕一齐流下来,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可风染始终一声不吭。那时他就知道风染心里苦,如果不是心里苦,为什么这么使劲儿地折腾自己? 想不到小远这么个单纯的孩儿,把自己看得这么真切,语气中满是对自己的维护,那种诚挚的感情流露,让风染心下感动,道:“小远!我这辈子,只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要不嫌苦,便跟着我吧。” “不苦不苦,”小远笑着:“我没本事,但我能干活,我能把少爷照顾得好好的!” 风染没再说话。用不了几年,他便要开始衰老了,那时,他总得留个人在身边照顾自己。小远是不够机灵,可是心思单纯,心地善良,看样子,对自己是真的好,这就够了。 料理了自己的伤,风染又拆开了郑修年脚上的布带,给郑修年仔细清洗了污渍,把夹板用布带紧紧缠好,吩咐小远道:“收拾好东西,只带必要的换洗衣服和金钱即可,其他的都扔了。明天跟我去枇杷谷。” 小远自小家贫,爱惜东西,叫道:“少爷,那都是咱园子里的东西,不能扔!” “我说扔了便扔了,你要跟着我,便得听我的。你要是不扔,明天就跟那些东西一起留在镇上。”他们这是去行军打仗,不是游山玩水,哪里能大包小包地带一堆繁琐的累赘?何况打到最后,他们是要逃跑的,更是不能带任何多余的东西。 小远低声嘀咕道:“不扔东西就扔人,少爷,你好凶哦。” 风染不理他,继续吩咐:“明天不管郑公子醒没醒,我会差几个兵卒来把郑公子抬走,一起去枇杷谷。”他走哪里,都一定要带上郑修年,不能再让别人用郑修年来威胁要挟自己。瞪了眼小远说道:“你呢,扔了东西就跟着来,不扔东西就留下。告诉庄总管,我说的,你看顾的那些东西,全都赏你了。”那车东西是准备运到贺锋封地给风染用的,价值连城,足够小远挥奢好几辈子了。风染知道小远跟着自己这一路受了不少委屈,在金钱上厚厚地补偿他,也是应该的。 “我扔!我肯定扔了!”小远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能尽可能多地多带一些值钱的东西。可是,这么多上好东西说扔就扔了,少爷真的好败家!好像他家少爷,从一碗汤膳开始,就一直在扔东西,而且一次比一次大手笔,小远哀叹:他家少爷败家,真的好败家! 风染又叮嘱道:“到了枇杷谷,我会叫人赶制一辆推车,你要推着郑公子,时刻不离我身边。” 当晚,风染便挤着睡在郑修年身边,小远在院里,跟小守财奴似的,睡在车里,守着他家少爷的东西。 次日,风染便带着选出来的九千余人,返回了枇杷谷,在枇杷谷里,一边操练人马,一边布置战局。 风染冷冷地站在枇杷谷左山坡上,向下俯视着谷底,看着听从自己指挥忙忙碌碌布置陷阱的兵卒们,暗暗想:“狗贼,此地山清水秀,倒是处绝佳的葬身之地!”风染那镇定从容,指挥若定,成竹在胸的神态,无形中给予了兵卒们无比的信心。 风染把人马按出身来历的不同,分成几队操练。又令王府护卫们组人巡查队,把谷前谷后的谷口都守住,两边山坡上派了岗哨,把枇杷谷守得铁桶一样,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枇杷谷,更不得走漏任何谷中消息。 到达枇杷谷当晚,风染亲自带队,骤然把风园一干人等团团围住,多数人一举擒获,少数人在抗争中毙命或受伤,一个未曾逃脱。 风染淡淡地听着风园众人的怒骂诅咒,吩咐道:“带下去好生看管,受了伤的,叫大夫医治,每顿饭食,跟兵卒一样。只消好生看守,不可打骂污辱,不得寻衅生事。他们中若有叫闹不休者,点哑穴,若有企图逃跑者,打断双腿。”又转向风园众人说道:“你们中,最好不要妄图逃跑,你们逃一个,本帅会杀十人泄愤!” 风染这一句话,更是赢得了风园众人的齐声怒骂,人群中只有齐掌事带着个小婢,望着风染默然无言。风染道:“把那两个妇人分开关押,男女杂处不便。”紧跟着又告诫:“任何人不得向她们啰嗦,更不得非礼。如若有违,非礼者与监守者按军中强暴妇人罪论处!” 庄总管还算镇静,并没有象其他的人那样又叫又跳,又骂又蹦,只叹道:“老朽真是错看了公子!公子这般布下陷阱诱使陛下上当,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一番恩情!” 风染走近庄总管身边,轻轻道:“先生什么时候能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便能明白我的心情。先生是永昌国皇族出逃,我以为,先生当能明白我的苦楚。别总是站在狗贼那边,跟他一个鼻孔出气!先生连做五品官都觉得辱没了皇族身份,先生可愿消受狗贼那样的恩情?先生再怎么落魄,也是永昌国皇族,那是先生的底线,也是我风染的底线。”退后几步,说道:“庄先生放心,本帅绝不会令你们受辱。只要先生能约束风园之人,不做无谓的挣扎,更别想往外传递消息,本帅不会轻易伤害你们。” 回到帅帐,小远知道风染拿下了风园众人,吓得脸都白了,说话也结巴了:“少、少、少爷!他、他们怎么、得罪少爷了?” “你不懂,就不要管,安心呆在帅帐里,别乱跑就是。” “小远是风园的人……少爷也是风园的人!” 风染被小远这一句呛得不轻,问道:“对啊,你是风园的人,要不要我把你也抓起来?我也是风园的人,要不要我把自己抓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一战枇杷谷 第111章一战枇杷谷 作者:天际驱驰 尽管小远的身形比风染魁梧得多,但被风染挺着相对瘦小的身板一训,小远只得佝偻下身子垂头不语了,气势直有云泥之别。 风染放缓了语气说道:“小远,都说过了,这些事,你不懂就别管。你要是觉得你是风园的人,就跟他们关一起去,你若是觉得你是我的人,就留在帅帐,以后别再管风园不风园!”早在贺月把他送出风园,他就跟风园无关了,那园子是存是亡,何去何从,都跟他无关了。 小远虽然没有说话,但眼里全是盈盈的泪光,显然对风园众人很是不舍。他很小就被卖进太子府了,那里虽然等级森严,层层欺压,可也像他的家一样,他终究对那里是有感情的。 风染安慰道:“你放心,我拿下他们,只是有用处,不会真的害他们。”然后赶紧警告:“你别动心思去救他们,不然我连你也关进去!” 在小远的精心照料下,郑修年在到达枇杷谷的第四天上终于清醒了过来。 相互说了一下自那夜匆促别后的情情,郑修年的具体情况基本上跟贺锋告诉风染的情况差不多,郑修年被贺锋花费了大力气,囚在瑞王府里,一直未能逃脱。说道:“姓贺的都是狗贼,你别信他胡说,那个什么姓王的统领敢打断我的腿?不是他下令的?他是向你示好,拿底下人顶缸。” 风染轻轻点道:“这个我知道。你在瑞王府这么久,他们都不敢伤你,一上路就伤了你,只能是姓贺的下的令,我会给你把这帐讨回来的!修年哥,你这腿伤能复康不?” 郑修年道:“不清楚,只能先养着。只是穴道被封久了,内伤重,怕是功力要废了。便是养好了腿伤,也是不中用了。少主,等有机会了,送我回去,让家主给你另选个死卫。” 风染心头一酸,说道:“修年哥,我送你回玄武山,求先生治你。” “先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伤,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先生不会收治我的。”郑修年也在玄武山上呆了八年,非常清楚玄武真人的怪僻。玄武真人最钟情于疑难杂症,收治一例难症,便兴致勃勃,殚精竭智,绞尽脑汁的要将之攻克下来,反而对于一些容易医治的病症,兴趣缺缺,不屑一顾。 其实,像郑修年这样的病例,在武林中不在少数,要治愈,也不难,关键这个人,要既通医理,又内力高强,一边以内力引导,一边用药石疏通闭塞的经脉,由难而易,假以时日,最终全愈。这样的人,在凤梦大陆不是没有,只是都远在异国他乡,远水不解近渴。 风染只说道:“我好好求先生,总会求得先生援手。” 郑修年轻轻一叹,没有说话。玄武真人若是那般好求,就不是怪僻的人了,又问道:“少主,那夜我逃后,那狗贼没对你怎样吧?” “没有。”这两个字风染回答得很快很坚决,生怕郑修年起了疑心,又淡淡地解说道:“修年哥放心,那狗贼虽是妄想我,但他是皇帝,还顾着身份,我不愿意,他不敢强来,不然会叫人笑话。” 郑修年松了口气:“这就好!我在瑞亲王府,隐约听说那狗贼把太子府赏给你了,又传你怎么怎么受那狗贼的恩宠,我就一直担心你这个!” 风染再次保证:“我真没事,你放心,那狗贼把太子府赏我,就是为了讨我欢心,我哪会在乎一个宅子?那些流言,只是以讹传讹,不可信的。我是怎样的人,修年哥应该明白,不该听信那些流言。” 郑修年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少主的!”他也素来知道风染是心高气傲的,哪肯雌伏他人身下,做出这等失德败行辱没祖宗的丑事?何况陆绯卿已经逃走了,风染更没有这么做的必要:“贺锋那厮告诉我,说你做了他的男宠,当时气得我想吐血。后来想一想,那是不可能的!” 风染淡淡地应道:“他胡说的。他要挟你,是想我给他做勤王之师的主帅。他是不识珠玉,以修年哥的才干,就足够做他的主帅了。” “我稀罕!?”郑修年冷笑着嗤之以鼻:“倒是你,做了这个主帅,准备怎么办?” 风染心头一动,问道:“狗贼那些私铸军械一类的罪行,是你告诉贺锋的?” “对啊!什么勤不勤王,他们俩就是俩只狗,我便给他们一个狗咬狗的机会。”郑修年笑了起来:“瞧瞧,这咬得多欢快!” 风染把自己的谋略策划告诉了郑修年,又道:“我现在不叫风染,冒了郑家之名,叫做郑染,军中都知道,此次是阴国郑家子弟挂帅出师。” “没事,你本是郑家少主,我也是郑家之人,算不得冒名。”郑修年呵呵笑着开解道:“老头子若是知道你用计诱杀索云国皇帝。开心还来不及呢,岂会怪你冒名?” 风染良久没有说话。他是用计诱杀贺月,可是用计相诱的基础是不堪提及的种种难堪之事!到时郑承弼问及之时,他该如何回答? 郑修年既然醒了,便不肯再躺在床上休息,行走不便,就叫小远推着车子,视察了阵地,又给风染提了一些更好的完善建议。 第七日一早,贺锋带领着亲军抵达枇杷谷亲自督战,勤王之师万事俱备,士气高涨,只等贺月率军来袭! 大约巳正,马蹄声声,车轮粼粼,贺月带领的八千由铁羽军和京畿守军给成的先锋队抵达谷口。但是并没有立即进谷,而是一直停在了谷外。 “怎么回事?他们察觉了?”贺锋有些忐忑不安地问。 风染解说道:“王爷不带兵打仗,自然不懂。时近晌午,进了枇杷谷就是一场恶战,他们是在谷外休整吃饭。” 贺锋问:“咱们在这里等着,他们在外面吃饭?我们要不要派人出去冲杀?” 风染淡淡道:“不用,让他们安心吃完最后一顿饭。” 贺锋在一边说道:“趁他们吃饭,我们冲出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这机会多好!” 风染轻轻一笑:“跑了几十里远路,吃饱喝足之后,王爷认为,他们最想干嘛?” 贺锋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风染也不等他回答,自问自答道:“睡觉!他们今天从起灵村出发,两个时辰行走三十里赶到枇杷谷外,一路行军甚急,此时应该人困马疲,人一吃饭,就想睡觉,饭后困顿倍增。趁他们吃饭之时冲杀,不失为一个时机,不过我们布置的是防守反击的阵形,不适于主动出击,会打草惊蛇。等他们吃完了,在人的精神最困乏之时自己走进阵来,才是最好的。要沉得住气。” 贺锋问:“听说奸逆的后援队伍明天就能到达。你准备怎么应对?” “拿下贺月,这天下就是王爷的,后援队伍到达,也只有赶紧向王爷投诚的份,还要怎么应对?” 贺锋并不是好糊弄的:“他们若是不降呢?” 风染的回答更干脆:“灭之。” 吃过了饭,贺月的队伍又在谷外停顿良久,然后才磨磨蹭蹭地开进了枇杷谷,一进谷底,立即展开防守队形,一步一步,缓慢推进。 风染站山崖之上,冷冷地远远地看着贺月。 贺月一身戎装,黄金铠甲,黑底金绣的帝王战袍,相当英武,也相当显眼。贺月居于队伍中央,在重重兵卒的环绕簇拥下,缓缓向山谷之中推进。在贺月身边,是三位戎装的大将,风染只认得其中两个,一个是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风染留宿皇宫那一夜,与之有一面之缘;另一个是铁羽军都统领凌江,当贺月把太子府更名赏赐那一天,凌江仗义直言,也曾见过一面。此两人皆是一等一的谋略,二流的武功。风染轻声给郑修年介结,贺锋在一边补充道:“那一个,是御前护卫副都统领朱耀。贵族世家,只会吃喝玩乐,没什么本事。奸逆给他这么个副职,是要拉拢他家族。” 贺月军行至谷底中间,便不肯再向前走,风染又等一会,见贺月军仍无动静,叹道:“他们再前进一点就好了。”逐下令道:“鸣炮!第一队,冲下去!” 勤王之师炮鸣七响,与此同时,埋伏在两边山坡半腰的兵卒猝然现身,呐喊着向谷底的铁羽军和京畿守军们冲了下去。此队打头之人,全是风染挑选出来的江湖中的好狠斗勇之辈,亡命之徒。风染给他们下的命令:尽可能杀敌! 勤王之师是一群乌合之众,相互的配合,远比不上铁羽军和京畿守军,因此风染便只能以江湖亡命之徒的猛烈冲杀,以图给对方当头一棒,从而压制其气势。而且,开进枇杷谷的九千人马,风染在此压上了五千之众,如果贺月真的听从他的“计谋”,兵分两路,那么,此时,贺月所率人马当是四千,风染便是要以五千的乱军,冲杀四千官兵,尽可能地扑杀官兵,不计代价。 有什么代价可计?风染清楚自己所指挥的是贺锋的勤王军,他完全不必爱惜兵力。如果他指挥的是郑家军,这一仗,他便绝不会这么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交锋 第112章交锋 作者:天际驱驰 双方兵卒一交锋,厮杀甫一开始,立即进入白热化。官兵方面虽然最初被勤王军的气势所压,在丢下几百同伴性命的基础上终于稳住了阵形,勉强抵敌住勤王军的猛烈冲击。勤王军一度总撕开官兵缺口,意图分割而杀,但是官兵很快拼死堵住了缺口。 就在勤王军主力与官兵主力,在谷底惨烈厮杀的当口,依照风染的计划,官兵分出来的一半兵力,偷偷摸上两面山坡,一路行进得很顺利。山坡虽缓,却也崎岖,山坡上只有一道碗延其间,队伍只能一字前进,因此打头的队伍已经快下山了,后面的队伍还正在上山。领队正以为偷渡成功,却猛听得几声炮响,连接几声爆炸,两边山头,沿着行进的那条小道,一路塌陷了下去!形成两道宽阔的沟渠,沟渠中布满棘刺,落入沟中之人,被挂在棘刺之上,一时未死,长声惨呼,只叫得人心惊胆颤。 在小道上一字队形,单人行进,相互能依靠帮助的只有前后两人,给人的感觉远没有队伍成团行动来得安全,因此左右两路人马,瞬间崩溃,任是领队大声喝叫,也收束不住兵卒的四下逃窜。而勤王军剩余四千兵卒在第二次炮响之后现身,每十人为一小队,分进合击,快速狙杀满山遍野逃窜的分散官兵,每五小队合为一大队,联合绞杀集结起来的小股官兵,对及时集结起来的大股官兵,则暂避其锋,以在短时间内杀敌更多为目标。 风染在两边山坡之上,伏下的是投奔贺锋的正规地方军士,若单个兵卒的武力并不比江湖武林人物们强,但他们操练有素,配合默契,在战斗中更能发挥出杀伤力。以江湖武林攻坚,以正规军士杀敌,物尽其用。并且不同队伍,分开使用,互不相扰,一分不乱。 贺锋与风染站在枇杷谷谷顶的一处山崖上,俯视着山谷里的杀声震天的战场。谷底,纠集的江湖武林人物,虽有人数优势和武功优势,但只与铁羽军们杀个旗鼓相当,双方伤亡相当。而铁羽军们在勤王军的围攻之下,始终保持着队形与镇定。 两边山谷上的,勤王军大获全胜,杀伤杀死了不少敌军的散兵游勇,剩下的都是较大股的官兵,这些大股官兵在各自的领队带领下,一边厮杀着,一边向谷底队伍靠拢。双方在满山遍野的山谷上丢下大片尸体之后,谷底的战斗进入最惨烈的拼杀阶段。 风染说道:“王爷请为我击鼓助威!”转身走下山崖,骑上战马,向山谷里驰去。 贺锋豪情顿生:“好!预祝郑统帅凯旋!” 贺月驳回了所有大臣的奏本,一意孤行地带着八千军卒追剿暂时驻扎在六百余里外石雨镇上正在纠集各路叛军的贺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贺锋的实力,如果不在叛乱之初及时制止住贺锋的势头,这一场叛乱很快就会演变成旷日持久的战乱。不管叛军如何势大,擒贼擒王,这是一场从他出生就注定了要与贺锋血战到底的战争! 一意孤行的另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他已经接二连三接到禀报,贺锋多次意图对风染不轨,风染以死相拒。这让贺月又是心慰,又是心疼。他许下的承诺,不会叫自己的人吃亏受屈。可是他没有做到。 第三个原因是,贺月的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和副都统领朱耀都是索云国少有的几个武将世家之一,叶方生研习兵法未果,朱耀却称幼习兵法,可为君谋。 朱耀给贺锋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围住石雨镇,围而不攻,令其弹尽粮绝而降。 上路第二天,贺月军收到消息,贺锋的叛军拜了一个名叫郑染的阴国郑家子弟为帅!贺月听了心便一沉。郑家有一个叫郑染的子弟吗?郑家一向恨不得灭了索云国,怎么与贺锋勾引上了?还派出子弟拜帅助阵? 第三天,贺月见到了庄总管派回来的暗卫叶七,叶七转述了风染的里应外合,全歼叛军,智擒贺锋的作战计划,令贺月松了一口气,又心慰万分:他喜欢的人,终于跟他站在了同一阵线,愿意为他出力,愿意助他平叛! 贺月也不是独断专行的皇帝,询问朱耀的意见,朱耀觉得:“能够以最少兵力,最短时间擒获……瑞亲王,此计可行。” 铁羽军都统领凌江则认为:贺月的围城之策,更为稳妥。并且贺月亲自率军围剿,不该冒沙场杀弑之险。 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别有深意地提醒道:“双方计策,各有所长。只是这个郑染,何许人也,可信与否,陛下当三思!” 贺月三思的结果,决定依风染之计行事! 然后贺月下令官军快马加鞭,一路赶赴枇杷谷。贺月虽是熟知帝王之术,却根本不懂治军之道,更不知养兵之法,这么一通紧急行军,走得是快,可也把八千人马累得人困马乏。尽管在谷外休整了一会儿,却休整得全然不是时机,只把官兵们休息得更加体困神乏。 两边山腰冲下叛军,这本是计策之中,贺月尚且镇定。但当两边山坡炮响,山路塌陷之时,贺月就感觉不对了,这些情况,显然超出了风染告诉他的计策,为求稳妥,贺月果断下达命令:“撤!” 贺月忽然一个激灵,想起清南军在阴国边境与郑家军的历次战斗,想起了风染是个将帅之才,虽然尚显稚嫩,但以风染的能力,足以策划一场针对自己的战斗!为了让自己上当,还使出了诱敌计,明面上,与自己合谋设计擒拿贺锋,暗地里,针对预先设计的计策再行布局,层层瓦解反击。 贺月想通这些,只觉得心头又痛又闷:风染,果然是贺锋的人! 除夕夜,贺锋与风染躲在太子府一边脱衣,一边调笑,他未曾责怪得风染。 太子府外遇刺,他把众刺客剁尸喂鱼,弄得民怨载道,也未舍得质问风染一声。 更名赏赐风园那回,风染与贺锋虽未说话,却是眉目传情,他亦未盘问过风染。 什么以郑修年为挟,要求赏赐风染,根本是两个人商量好的吧?他还傻了一样的心痛风染,舍不得风染伤心。 风染与贺锋,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勾勾搭搭,藕从未断过,丝一直连着! 可是,他不是派了暗卫,严密监视保护着风染吗?暗卫却从未禀报过贺锋与风染之间有什么瓜葛,他们是怎么勾搭成奸的?! 不管贺月心里如何愤恨不平,但在对待风染的问题上,他必须承认,贺锋比他更加知人善任!他一直以为,贺锋向他强讨风染,不过是想抢他的男侍,然而现在看来,贺锋想抢的不是个男侍,而是位能征善战的将帅! 风染会弃他而选择贺锋,当在情理之中! 贺月心里想得虽多,但在战场上却没有任何迟疑:“撤!”研究了风染在阴国边境上与清南军的对战,他很清楚,风染的作战手法,比较喜欢抽丝剥茧,层层深入地把对方一步一步拖向自己预定的目标。他本就中了风染的诱敌之计,主力被围,双翼被袭,他必须趁着军心尚在,阵形未乱之时,赶紧撤离战场,保存实力,待后面毛恩所率的大军开到之后再战。现在他若再与风染缠战下去,不知道风染还有什么招数在等着他! 贺月有几分后悔,他不该不听臣下之劝,急匆匆自任先锋,率八千人来追剿贺锋,以为贺锋的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哪料到贺锋身边有一员他亲自赏赐给贺锋的将帅! 官兵在朱耀,叶方生等人的指挥下,开始慢慢向山谷外退去。一退,就让兵卒都明白,对于叛军的开局之战,他们输了!并且输得这么快!立即对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 就在官兵们一边抵挡厮杀着,一边向谷外退去时,山崖上传来宏亮的击鼓声,然后听得叛军军卒齐齐高喝:“瑞亲王亲自击鼓,为我军助战,我军必胜!”“瑞亲王传令,凡拿下奸逆者,不论身份,封万户平安侯,赐贵族出身!” 这一鼓一鼓,一声一声,更是打击了官兵的士气。只有几个都统领,统领们声嘶力竭地给大家鼓舞士气,叫大家镇定,抱成一团,严密防守,退出谷外,等待援军。 官兵刚刚勉强稳住阵形,便听得又是一声炮响,炮响之后,正在攻击官兵的勤王军们,纷纷后撤。 勤王军正占着上风,怎么忽然后撤了?官兵正在疑惑,便看见从谷后推出一辆粗糙的板车,板车上绑着三个人:京畿守军骑兵统领龙浦和,铁羽军统领孙正康,京畿守军仪兵统领阎成济!此三人显然被关押已久,一身肮脏不说,更是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三人的腿下和板车上,堆着稻草柴火,另有几个勤王军兵卒,拿着火把站在板车之后。这意思很明显,官兵若不来救人,勤王军就要放火烧人! 来追剿贺锋的正是京畿守军和铁羽军,这些兵卒哪有不认得自家将领的理?正在缓慢向谷外移动的战团,顿时停了下来:那是他们的将领,曾经并肩作战的袍泽兄弟,怎么可以不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以身相诱 第113章以身相诱 作者:天际驱驰 “撤!”朱耀下令,这明显的,是个陷阱。“等明天会合了援军再来相救!” 勤王军方面完全没有给贺月军这个机会,贺月军一动,躲在车后勤王军兵卒毫不迟疑地就点燃了车上的稻草柴火!顿时把一些与三人交好的贺月军兵卒们烧得目眦尽裂,当即不顾一切,冲出阵营,向三人赴了过去。 “糟了。”叶方生赶紧吩咐:“尚副统带领本队人马,掩护支援,救人为主!”尚副统带人跟着冲了过去,贺月军的严谨阵形顿时空出一个大缺口。叶方生心知不妥,却也无法弥补。 哪料到,冲过去救人的军卒,并没有受到攻击,很轻易地就救下了三人,顺手把几个点火的叛军军卒砍成了几段!其中就包括那位打断了郑修年双腿的王统领。 救人救得这么轻松,虽是大出意外,贺月军不敢怠慢,救了人就再次准备调头撤退。却又听得一声炮响,勤王军又从谷后接连不断地推出三、四十辆囚车,每辆囚车里都密密地关了十余人,囚车在贺月军前弓箭的射程之外远远停下了,横向排开,展示给贺月军看。囚车里的人没有吱声,也没有多的动作,想是被封了穴道,说不得话,也动弹不得,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贺月军,眼里满是迫切的求救之意。勤王军随后只推了一辆囚车,向前稍稍行进了小段,大家都清楚地看见那辆囚车里装了一个人,并且很多要都认得那人:风园总管庄唯一! “老庄!”贺月心下暗惊:一向知道风染心狠,却不知道风染可以狠心到这等地步。他是派风园去保护他的,顺带找机会解决掉贺锋,风染竟然可以拿下风园的人,要挟于他! 紧侍在贺月马边的叶方生一看贺月冷肃阴沉的脸色,右手握在宝刀的刀柄上,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轻轻禀道:“陛下,慎重!你看,庄先生在摇头,是叫陛下不可相救!” 明明被点了穴道,哪里能够摇头?不过庄总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只差没有把眼珠子瞪掉了! “撤。”贺月异常生硬地吐出这个字。他们这一撤,无疑是把他派出去护卫风染的风园护院们推入死地!还包括在夺位中,忠心耿耿,替他掌管太子府,尽心尽力为他筹谋的庄总管庄唯一。 情势危急,等不及贺月拨转马头,叶方生直接去拉贺月的马头缰线,就想赶紧撤退。斜刺里忽然冲上来一人,挡在贺月马前:“陛下,不能这样撤!撤了,叫将士们寒心!”指了指囚车里的人,说道:“要撤,也必须把他们救出来!” 朱耀急道:“凌大人,你不要分不清轻重。那些庶民的命,怎么比得上陛下一根寒毛?” 凌江说道:“他们不是庶民,是陛下恩旨,从我铁羽军里划拨去风园做护院的。” 朱耀伸手便想推开凌江:“他们是铁羽军又如何?为陛下捐躯,死得其所,陛下自会下令厚葬厚赏。” 凌江手臂一挥一带,把朱耀顺势搠过一边,斥道:“庶族的命,便那般不值钱?他们的亲朋好友便不会伤痛?”一边骂,一边自己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求恳道:“陛下,那是臣的部属,请允许臣去相救!”贺月可以不救,但他要去救,他不能扔下他的兵! 风园护院大多数是铁羽军,都曾是凌江的手下,凌江素来爱兵,深得兵卒的拥护和爱戴,自己又行止端方,虽不善巴结钻营,却在铁羽军都统领的位置上坐得牢牢的。刚才勤王军推上三个统领,凌江忍了,毕竟只有三个人,不能让大队人马为了三人涉险,这一次,是三百人,如同他的三百个兄弟一样! 叶方生叱道:“凌大人,你疯了,你一个人去救,无异于送死!” 凌江重重磕了头,说道:“义之所在,在所不辞!求陛下成全臣的义气!臣愿来生再为陛下尽忠。” 贺月问道:“叶都统,你意如何?”凌江对他的兵卒如此重情重义,他对庄总管,何尝没有一份如师如友一般的感情?他一任太子,立即请出庄唯一出任太子府总管。庄唯一虽未出任官职,却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明里暗里,为他任劳任怨,只为了助他实现他心中的宏图大志。庄唯一也是少数几个有着高远目光,肯相信他的宏图大志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贺月的知己,这样的人,贺月哪里舍得让他死在叛军之手? 叶方生劝道:“陛下万金之躯,身负江山社稷,不可作这义气之争。”又斥责凌江:“凌大人,你也为官多年,岂不知道‘忠义’‘忠义’,忠在前,义在后,陛下现在就需要你尽忠,不必等来生!起来!率领队伍,护送陛下退出山谷。” 朱耀被凌江当众斥责,觉得失了贵族的颜面,说道:“凌大人要大义赴死,让他去!咱们护送陛下杀出去。” “你闭嘴!”叶方生气得肺都要炸了,他的副手怎么这么不开眼呢?他们御前护卫虽是倾巢出动,总数也不过才六百人而已!他们的职责就是护卫皇帝和皇宫的日常安全,因要进入皇宫,所以选人严谨,兵精而少。但在这只队伍里他们六百人只是少数,在战场上,根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占一半人数的京畿守军按计划从两边山头偷渡,遭到勤王军袭击,重创之下,残部一千余人在各个统领带领下,拼命杀出血路,冲下山来与谷底的队伍会合。此时谷底队伍中,一多半是铁羽军将士。凌江虽说是请求独身前去搭救风园护院,但铁羽军将士在凌江的带领下,素来重义,哪里会眼看着自己的都统领独身涉险救人?到时肯定会一窝蜂全跟着凌江冲过去。介时谷底的队伍就会一分为两,铁羽军救人,保护着贺月就只剩下二千余人,若是勤王军窥准时机,重兵来袭,他们哪里保护得住皇帝?不对,不是窥准时机,勤王军根本就是要把他们一分为二,各个击破!擒杀贺月当是重中之重!朱耀竟然看不破其中的玄机,枉为武将世家后人,更枉读兵书! 勤王军并没有给贺月军多少争论的时间,已经打开囚车牢笼,把人从里面拖出来,准备好的刀斧手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这些人,到死都未能有一丝挣扎,也未惨呼一声! 屠杀,就在铁羽军将士们的眼前展开!铁羽军将士一个个气赤红了眼睛,血脉贲张…… 在屠杀之中,从谷后驰来一骑,马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将帅服色的年轻男子。穿着帅袍,当是将帅,难道这人便是那传说中被贺锋拜为主帅的郑家子弟郑染?只是这人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还黑得很不均匀,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匆忙中故意涂黑了脸,好使人识不出他的真实面目。这个郑染,竟是个藏头露尾之人。 “黑脸人”一直驰到贺月军阵前,哈哈笑道:“贺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何人?!”手一探,把没被注意到的横担在马鞍前的人提溜了起来,一手托起那人的下巴,使之面对贺月军。 两军阵前,看得分明:只见马前那人双目微闭,斜眉朗鼻,淡色的薄唇紧抿着,生得相当清俊,只是脸色有些惨白,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全身像没骨头一样,被“黑脸人”挟制摆弄着。 “是……风染公子!陛下……!”叶方生那劝谏的话根本没有说出来,贺月已经果断下令:“冲上去,救人!”一边说道,一边自己催马前行。 叶方生只得一边跟着贺月,一边嘱咐自己的属下们守紧了皇帝! “黑脸人”哪会等着贺月冲上来救人?“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向谷后飞驰而去。 一看见风染被叛军统帅“郑染”挟持着,贺月的心情再一次又是心慰,又是心痛:风染到底是他的人!哪能相助叛军,郑染果然是另有其人。想是风染的计划被叛军查觉了,所以风园护院和风染才会被叛军拿下。先前他猜测风染跟贺锋如何如何勾搭,如何如何成奸,都是自己想多了!像风染那般清高孤傲的人儿,怎么会看得上贺锋?贺锋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风染的人是他的,心亦是他的,贺锋得不到,所以才要拿风染来要挟引诱他,就算明知道前面是陷阱,贺月心头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要把风染救出来! 贺月军从上到下全都憋足了劲,贺月要救被“郑染”挟持着越跑越远的风染,铁羽军将士们要救正在被一个一个屠杀着的袍泽们,这番动作,就不再是缓慢推进,上下齐心,大军直接向囚车压了过去! 贺月军这么一冲,勤王军的兵卒们慌乱地丢下囚车,一哄而逃!这等情形,更是叫贺月军士气大振,深觉叛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全然忘记了他们刚进枇杷谷时所受到的重创。 叶方生谨守职责,紧紧跟在贺月身畔,正策马驱驰之间,猛觉得地动山摇,路面龟裂塌陷,人随即天旋地转,向地底掉了下去,他只叫了一声:“护驾!”在下落中,他忽然想起,在枇杷谷谷底,有个大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在胜利时刻出逃 第114章在胜利时刻出逃 作者:天际驱驰 那是一个天然大坑,位于枇杷谷谷底后半段,风染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把那个坑架设起来,掩盖得象平地一般。只是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那三、四十辆囚车所停之处,即在坑沿位置,随后,只把庄总管一人一车推在大坑之上,之后的“郑染”在大坑上一来一回地驰过,也只是两人一骑,风染的坑下支撑架设得相当结实,尽可支撑这些重量,但贺月大军压上,哪里还支撑得住?当即整体瘫塌!冲在前面的贺月军全都惊呼着落入大坑之中! 贺月掉下去的时候,贺锋在山崖上看得一清二楚,拿着战鼓鼓锤,一下一下用力地敲打着战鼓,把他振奋激昂的心情传递给他的勤王军将士们:那个一直欺压在他头上,比他小了整整十岁的嫡长子贺月,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一仗,他赢了! 按照凤梦大陆的继承顺序,嫡长子死了,该由嫡次子递进,嫡子死完,然后才排到庶子。贺月死了,无子,按法,当是贺艺继位。但是,以贺艺的才干和朝堂以及在野势力,均难以与贺锋匹配抗衡。勤王成功之后,贺锋会推贺艺继位,然后再找个机会杀掉贺艺,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大统了! 贺锋所在的山崖就是枇杷谷谷底临近叠依山一面一个突凸出的山崖上,可以把谷底情况一览无余,他想:他总算忍住了身体上的欲望,成就了一代霸业!让风染为他沙场驰骋,远比把风染收为男宠更值! 贺锋甚至在想,贺月败,也许就是败在此处!贺月垂涎的是风染的身体,完全没搞明白风染的真正价值! 贺锋承认,在与贺月的历次交锋中,他败于朝堂,败于权谋,他甚至承认,他的野心远没有贺月那么大,但是当双方兵戎相见之时,他胜了!得风染者,得天下!这个“得”字,不是指得到风染的身体,而是得到风染出力相助。贺锋暗自庆幸,他忍住了对风染身体的渴望。 贺月的大军本是以铁甲铠兵为外围,第二层为长枪步兵,之后是弓箭骑兵,攻守防兼备,这么混乱地一冲刺,阵形顿时散乱。骑兵当先冲了出去,后面是长枪步兵,铁甲铠兵因战甲厚重,行动迟疑,落在最后。 贺月军前队落入深坑之中,后队仍是一队人赶着一队人源源不绝地向深坑冲了过去,就算前面的人能够及时止步,也被后面的人挤了下去。风染之前安排下的勤王军更在双方僵持之时,悄然集结了众多兵力之后终于抢占了原本由贺月军占领控制的谷口,然后集结的兵力,开始由谷口向谷中推进,以逐步碾压的势态,把贺月军向中间大坑驱逐! 而刚才,怆惶扔下囚车向谷后逃窜的勤王军们,纷纷返身杀回,一边绞杀绕过大坑的贺月军,一边向大坑里投掷火把,引烧早已在大坑中埋下的油脂干柴之物,大坑坑底被引烧,顿时像口巨大的铁锅,锅里燃起熊熊烈火,只烧得马嘶人叫,哀嚎震天。 大坑并不太高,也不陡峭,有不少人顺着坑沿爬了上来,勤王军守住三个方向,居高临下,将试图爬起来的贺月军一一击落击毙。另一方还有贺月军不断被挤落坑中。贺月军哪里还有什么士气,阵形可讲,大家所尽己能,奋力逃生! 大坑之边,剩下的只是勤王军对贺月军的屠杀,此时的枇杷谷直如修罗场一般可惊可怖,惨绝人寰。 不过,这些垂死惨嚎,在贺锋听来,直如仙乐一般美妙!只是在这“美妙”的仙乐中,贺锋却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问一边的将官:“郑统帅去哪了?你们看见郑统帅了吗?”按计划,风染诱敌之后,该当策马回来,指挥最后的收尾战斗,可是,贺锋却想起来了,他只看见风染被“黑脸人”“挟持”着打马而逃,贺月去追,随即坑上掩体塌陷,贺月落掉坑中,他兴奋地击鼓助威,看着一波波的贺月军被赶落大坑之中……似乎郑统帅这么一逃,就没有回来? 能与贺锋站在山崖上观战的,都是贺锋的贴身客卿谋士或高阶将领官吏,被贺锋一问,全都瞠目结舌,他们全都关注战局,关注胜利去了,谷底的战局正按照计划像他们所冀盼的那样,向胜利迈进,哪里注意到郑染有没有返身回来?他们全都被即将到来的胜利欢欣鼓舞,哪里注意到战场中,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郑染为什么没有返回战场?是遇到了意外吗?郑染身上的内力已被化去了,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也力量有限得紧,不能不让贺锋担心。那可是他不经意中挖到的稀世珍宝,他必须要捧在手心里珍惜! 贺锋看天色已开始转暗,贺锋更添了几分担忧,当即说道:“你们在此看着战场,本王下去看看。”退出山崖,带着贴身护卫,向风染刚才佯装逃跑的谷底方向飞驰而去。 风染被“黑脸人”“挟持”着,从自己身边驰过,庄总管感觉到有几个石子一类的硬物,挟着微弱的内力打在自己身上,庄总管觉得身上一阵酸麻,竟然被解开了穴道。庄总管不敢乱动,只拿眼睛左右扫视,是谁解了他的穴道?还没等庄总管想明白,便看见叛军军卒扔下自己,飞快去向后退去。庄总管没有多想,当即运使内力崩断绳索,也向后飞退。他很清楚,他所在的位置,是谷中大坑之上。 匆忙之中,天色将晚,叛军佯逃之中没注意自己队伍中多了一个人,并且因匆忙起兵,各路叛军各种服色混杂在一起,也分不清楚哪些是哪些的人,只要不是官兵服色,就是他们自己的人!庄总管随手抹了把泥土,把自己抹得灰头土脸的,又捡了个头盔戴上,遮住了他花白的头发,他又习过武,身手尚算矫健,便跟着叛军逃。 叛军逃到半路,又不逃了,站在谷底听动静,很快就听得轰隆隆几声大响,好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倒塌了,叛军顿时兴奋了起来,返身冲了回去。听那一声巨响,庄总管心知是架设在大坑上的掩体倒塌了,他跟着折身回到大坑边,坑里的情形叫庄总管目不忍卒,更让庄总管透心凉的是,贺月也掉进了坑里!他以为他老眼不花,认为明主的贺月,竟然被一个男宠害得如此惨淡收场!风染,那个长得一点不妖孽的清淡男子,更比妖孽害人! 叛军们都全神贯注地去击杀想从坑底爬上来的人,庄总管悄悄摸到坑边不远的囚车处,把风园的人放了出来,解开穴道,嘱咐他们暂时不动声色,埋伏在囚车边,恢复一下体力。风园护院全都被制住了穴道,又关在囚车里,根本动弹不得,所以叛军也没派人看守,风园护院们便悄无声息地都解了穴道,等着庄总管的指挥。贺月军惨败,那是指望不上了,庄总管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庄总管看着一波一波爬上来的贺月军又被叛军杀了下去,看得庄总管心惊胆颤。他是谋士,哪里亲身经历这等血腥场面?庄总管眼见得又有一个贺月军穿着军卒的服色,从谷底爬了上来,在快达谷沿之时,不等叛军军卒袭至,一个挺身,落在了大坑坑沿之上。不等那人站稳,便有几个叛军军各挺长枪长槊向贺月军卒扎了过去。若在平地,那军卒本可后退避开,但军卒的身后现在是大坑,一退,就要再次落入坑中,那军卒却是一步不退,硬生生受了几枪,轮起手里的大刀向刺向自己的叛军军卒砍了过去,喝道:“不怕死的来!”疯了一样地坑边挥舞了大刀砍杀叛军军卒。无奈叛军人数太多,其中也不乏江湖高手助阵,那军卒受伤之余很快不敌,又被逼落坑下。 庄总管心头一阵火热,他认得那“军卒”!因为那根本不是军卒,是贺月的暗卫,暗卫尚在,贺月应该无恙吧?贺月军数次想从坑里突围上来,但都苦于坑上无人接应,几次强行冲上来,又被硬行逼落坑里。庄总管当机立断,指挥着风园人手暗暗靠近坑边,然后推着囚车,从叛军身后猛冲而出,直把一些叛军推下坑去。叛军开始一怔,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谁也没时间去追究风园的人穴道是怎么解开的,二话不说,两边人手便在坑边厮杀了起来。 庄总管就是要撕破一点坑边防守,叫道:“这里!快从这里上来!” 坑上有人厮杀接应,陆陆续续地使有兵卒冲了上来,贺月的暗卫也很快护着贺月冲出了大坑,他被众护卫护着,倒没受伤,跌下大坑,只是伤了马,连衣服都没脏着,他心下虽是惊骇,面上却沉着平静,处变不惊,尽显帝王风采。 “老庄?怎么是你?” “陛下!” 旁边的叶方生受了伤,被朱耀扶着,坚持守在贺月身边,说道:“陛下,先离开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迷路了 第115章迷路了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站在坑边,一步不动,说道:“等我们的人都上来!”他要是在此时丢下他的兵卒先逃了,以后,他还怎么能指望众军归心? 落坑的兵卒源源顺着这个大缺口逃了上来,清点了一下人数,大约还剩九百余人。杀伤惨重。 谷口他们进来的方向已经被叛军占据,他们所处的位置更接近谷后,贺月便指了指谷后,说道:“这边走?” “不妥,出了此谷,便只有一条路通向石雨镇。”老庄已经在这条路上来来去去走了两趟了,清楚地知道,从枇杷谷出来,只有三条道,中间一条直通石雨镇,左边通万青山上,右边通依叠山上。 贺月记得风染便是被挟持着向这个方向去了,坚定地说道:“走!” 部属把抢来的马匹给贺月骑乘,九百残兵败将一路掩护着贺月向谷后撤退。 贺锋布下这么大个陷阱,哪里容贺月这么轻易逃脱?全军上下都等着收割贺月的首级,不用主帅和贺锋下令,底下的各级将领,很快就分配了人手,一路追杀过来。能不能杀掉贺月,是勤王成功与否的胜败关键;能不能逃脱,是索云国政局能否稳定的关键。从大坑到谷后,短短一段路,却是步步惊心,血流成河,双方都杀红了眼!短短的距离又抛下了几百具尸身。 谷后关口,并没有多少兵力,一阵厮杀之后,很容易的就把人杀了夺得关口,等贺月等人通过之后,凌江道:“兄弟们,陛下是为了救你们才落入叛军圈套,是男儿,就跟我在这里守住,让陛下离开!”残余的几百兵卒轰然响应,他们都是军营中人,不用说也明白这样被叛军紧咬着一路追杀,只会被一点点杀掉,累垮,只有留下一部分人拼死掩护,贺月才有逃脱的可能! 这个关口相当宽阔,并不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但也只有这个关口还可以守一守,能拖一时是一时,给贺月争取尽可能多的逃跑时间。 天色黑得很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一点昏暗的亮光。从这里直达石雨镇,贺锋有可能在这条道上安排人手巡守,不等吩咐,便有两个轻功好的侍卫悄无声息地赶到前面探路去。一会儿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陛下,前面有人,小人躲在暗处查看了一下,当头之人是瑞亲王!” 贺锋不是应该在山崖上督战吗?怎么会丢下战场,跑进山去? “此话可确?” 两个侍卫一齐回道:“小人们亲眼看见瑞亲王打马转上左边岔道,千真万确!” “他带了多少人?” 侍卫努力回想了一下:“两个,或者三个!” “向左?去哪?” “左边岔道通向万青山脉。” 贺月才懒得猜想贺锋为什么丢下战场,跑到从枇杷谷到石雨镇的官道上来,而且,贺锋还不是回石雨镇,而是转上了通往万青山山脉的山道,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贺锋身边没有前拥后簇,而是只跟随了两、三个贴身护卫!而自己身边,少说也有十余人。贺月觉得老天待他真不薄,他刚从大坑里爬出来不久,就给了他一个翻盘转败为胜的绝好机会,贺月下令道:“追!” 跑开了一段距离,小远才像活过来了一般,“少爷少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骂了皇帝陛下!我会不会被砍头啊?”小远一边叫一边擦汗,他这辈子也没做过这么疯狂大胆的事,到现在,心仍狂跳着,身子也止不住害怕得直颤抖,汗水早就把几层衣服都湿透了,那一脸的锅灰被他被抹拭得深深浅浅,花得不能再花了,生怕风染嫌弃他,又道:“少爷,是你叫我抹的锅灰,不能嫌我脏啊!”然后又叫道:“少爷少爷,我看见你给总管大人解穴了,你拿小石头儿扔他,少爷,你是好人!”这几天,他为了风染囚禁风园众人的事,不敢跟风染呕气,就自己跟自己呕气,担心得了不得。见风染出手解开庄总管的穴道,知道风染是放过风园众人,心下宽慰不已。说着说着,小远就哽咽着流下泪来,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高兴坏了,总觉得心头各种各样的情绪,上下翻腾。今天这一天,过得比以往十九年都精彩惊险。 风染已经翻身骑在了小远身前,喝道:“闭嘴!瞧你那点出息!”两军阵前,本该小远捏住风染的下巴给贺月军看,哪知道小远的手抖得像弹琵琶一样,亏得风染机警,拿自己的下巴夹住了小远的手,才使小远那个动作看起来像模像样。威胁完了,在纵马回头之前,本来风染还安排了小远叫嚣:“狗贼,有胆来追!”小远那时已经全身都吓酥了,这句话,无论如何叫不出口,只得“哈哈”笑了两声,可这两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比哭还难听,笑得全无气势,哪点像是一军主帅的笑?好在贺月军此时正被叛军屠杀风园众人的举动急红了眼,没发觉小远的异样。 风染知道小远是小户人家的孩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没有当场吓得尿裤子或是直接晕过去,已经很好了,也没有多怪小远。 风染正策马向谷后驰去,便听得身后“轰隆隆”地一阵大响,吓得小远抱紧了风染,战兢兢地问:“少爷?少爷?什么东西垮了?”风染明知道是他架设在大坑上的支撑掩体垮了,怕小远担心,说道:“不知道,别管了,咱们快逃。”应该是贺月追了上来,压塌了大坑上的支撑,此时,不管是勤王军还是贺月军,都正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大坑里的情况,正是此时,也是他苦心经营的逃跑时机!风染一边快马加鞭向谷后关口驰去,一边叮嘱小远道:“以后这些事,都跟咱们无关了。” 因为是要从这里逃跑,所以风染在谷后关口处安排的守军很少,就是做个样子。风染带着小远从关口出去,关口的守军认得风染是勤王军主帅,什么都没问,直接放行了。 出了关口,风染带着小远,策马狂驰,心里却不由得轻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心情终于轻松了下来:终于,他又重获自由了!而那块一直压在他头上,压在他心上的巨石,他亲自设计把他埋进了枇杷谷里那个大坑之中,用了叛军和官军双方一万余兵卒为他殉葬! 当初,走进太子府,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被贺月一再欺凌羞辱,一再胁迫挟持,表面上在风园里养优处尊,备受恩宠,他的心情却比死亡更加难捱。如今,他总算活过来了。可是,他亦回不到从前了,他的身体已破败得千疮百孔,他的心情已颓废得荒芜死寂。 风染沿着道路驰出一段之后,在一处岔道口转而向左,踏上了深入万青山脉的道路。前天,风染叫小远带了一队兵卒,把郑修年送到万青山里一个猎户人家里暂时寄住。郑修年知道自己双腿骨断,一身内伤,行动不便,留在枇杷谷里帮不上风染,逃跑之时还是累赘,便听从风染安排,先到万青山里躲起来,等风染来与自己会合。今天在战场上,风染看着护送过郑修年的那一队兵卒全都死了,此时除了小远,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郑修年藏在万青山何处。 走到岔路口,风染问小远怎么走,小远怔怔地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道:“这边吧。”跟着小远的指点一路走,风染很快就发现不对了:“小远,你迷路了?” 小远早就发现迷路了,只是不敢说,听风染这么说,赶紧分辩道:“上次来的时候是白天,现在天都黑了,不记得了。” “干什么不早说?”风染拨转马头又跑了回去,温容道:“小远,咱们回去再走一遍试试,你好好想想。”风染对敌人,那是绝对的心狠手辣,半点也不容情;但对自己人,却是宽厚以待,爱护有加。 风染没有寒着脸给自己一顿训诫,已出小远意外,风染更是那么温和的对他,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他的意思,更是叫小远受宠若惊,坦白道:“少……少爷,小远不认得路……小远从来没有出过京城……山里的路看着都差不多……小远认不出来了。呜呜。” 看小远难过,风染安慰道:“没事,反正郑公子在这山里,咱们慢慢找。只是今天晚了,要先找个歇的地方。”以前在战营,风染就常常随军露宿,现在初秋,天气还不算冷,风染就打算找处水源,就着清水把干粮啃了,然后随便在树下打个盹,就可以对付一晚了。 不急着赶路,风染就带着小远,在万青山中骑着马慢慢行走,他的心情很久都没有这轻松过了。他盘算着,找到郑修年后,等他养好了伤,就找个借口把郑修年打发回郑家,然后他就带着小远一路悠闲地游山玩水去,走到哪里,便是哪里,死在哪里,便埋在哪里,一切随遇而安。 风染这里信马由缰地走着,想着,忽然听得一阵紧急的马蹄声由来路飞驰而来,风染心生警觉,把马住路边树林里一带,掩藏在黑暗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冤家重聚首 第116章冤家重聚首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刚藏进林子里不久,便听见有人骑着马,从路上驰过,数了一数,有三骑。小远完全不明情况,只叫得一声“少爷”,便被风染撞了一个肘锤,把后面的话撞掉了。不久那三骑又倒了回来,马蹄得得,一路走得远了。 这一来一去,风染躲在暗中,看得分明,当前之人,竟然是贺锋! 贺锋不守在战场上,不等着清点胜利,急吼吼地跑进万青山来干什么? 风染运起内力,凝神细听,隐约地看见贺锋勒马问道:“你们刚才不是说这岔路上有马蹄声吗?怎么我们追这么远,什么都没有看见?” 另两人大约是贺锋的贴身护卫,过了一会才回道:“王爷,许是听错了。天黑了,回去吧。从枇杷谷出来,就只能回石雨镇,郑统帅是不是回石雨镇去了?” 贺锋叹道:“胡说!胜利在即,他跑回石雨镇做什么?”风染一员武将,连他的战场都能扔下,还能是什么好事?风染又怎么会回石雨镇? 黑暗中,静寂了一会,马蹄声才重又响起,一路远去。 “呼——”,风染的马忽然打了个响鼻,在静寂的山中,显得格外的响亮。风染心道要糟,果然听见已经渐行渐远的三骑,立即打马返身退了回来,风染轻轻道:“小远,抱紧了!” 三骑马重行回来,在风染藏身处不远的山道上停住,贺锋朗声说道:“郑统帅,出来吧,想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凡事都可商量。” 风染知道藏不住了,不等贺锋来搜,驱马从树丛后走了出来,淡淡说道:“我只是想离开索云国,不敢烦劳王爷相送。” 贺锋从山崖上下来,纯粹是担心风染,怕风染身无内力,在战场上遇到不测,有个什么闪失。他一路寻到谷后,都没看见风染的影子,倒是守在谷后关口的守军主动禀告,说郑统帅刚出谷回石雨镇去了。 风染在这个时候出谷,绝对是要逃,怎么会回石雨镇?贺锋一听,顿时惊怒交集!二话不说,打马就追。 守关的兵卒领队见贺锋只带了两个贴身护卫,很殷情地问要不要再派几个兵卒跟着?贺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是要去追逃帅!要是被勤王军知道主帅在关键时候弃军而逃,那对他这一方的军队士气将是无比沉重的打击!再说,小远不会武功,风染的内力又被化掉了,凭自己和两个贴身护卫的能力,要接拦下或是拿下风染,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大可不必多带人手,走漏风声。 贺锋一边追一边暗恨自己疏忽了! 风染之前的态度别说不肯帮自己,根本就是一种隔岸观火,准备看自己跟贺月两虎相斗的漠然态度。风染是在听到自己告诉他,贺月亲率八千铁羽军和京畿守军前来石雨镇讨逆后,态度才发生了转变。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尽钝了,他早就应该想到:风染是要借他的勤王之师,杀贺月! 贺月一死,风染就扔下兵卒,扔下战场,立即开逃! 开始的时候,贺锋也颇怕风染是假意答应拜帅,实则是想找机会逃路,派了不少人暗中监视着风染的一举一动。不过监视的人回禀给贺锋的消息全是风染如何如何殚精竭智地设计陷阱,操练兵卒,拿下并囚禁了风园众人,天天忙得脚不点地,甚至是通宵不寐,完全没有丝毫想逃跑的意思。贺锋听了,就放心了,在第五天上,他撤回了监视的人。觉得风染是他的统帅,他应该给予风染充分的信任,如果枇杷谷之战,他们胜了,他们还会共事很长时间,他是君,他是臣,他不能一直防着他。 正因为风染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要逃跑的意思,贺锋才上了当! 风染要逃,贺锋竟然发现他心底,有那么些不舍,舍不得风染这个人,也舍不得风染不为他所用!那么一瞬间,贺锋终于明白了贺月对风染的苦心:要先留得住这个人,才谈得上怎么用。贺月没能留得住,而他,同样未能留住风染。贺锋还是想再努力一下,说道:“除了这个,别的都好商量。” 风染淡淡一笑:“我并非是与王爷商量,只是告诉王爷一声。” 贺锋心一沉,脸一沉:“别忘了,你是本王的,未经本王允许,你哪都不能去。跟本王回去!” 那个把他赏赐给贺锋的人,那个捏着他卖身死契的人,已经落进他一早设计好的大坑里,这会儿怕是已经死在乱军中了吧?那个人一死,他风染就不会再属于任何人!不,算就那个人不死,他风染也不会属于任何人,他是已经“死亡”的阴国二皇子。 风染只是回给了贺锋淡淡地一声嗤笑,懒得说话,那种清高倨傲的神态,曾经辗压过贺月的心房,令贺月恼羞成怒,如今,又一次辗压过贺锋的心房,同样把贺锋辗压得恼羞成怒:“风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的护卫叫道:“王爷小心!”紧跟着便觉脑后生风,吓得贺锋一个猫腰,俯身在马鞍上,向前冲出几步,与在同时,响起两声马嘶。贺锋惊魂甫定,回过头,才看见自己的两个贴身护卫已经跟三个穿着普通官兵兵卒服色的人拳来脚往,很是激烈地缠斗在一起!贴身护卫骑来的战马,已经倒毙在地上抽搐着。而贺锋的战马,是千里选一的良驹,紧要关头,自行躲避,才带着贺锋也逃过一劫。 “是你!”其中一个护卫叫道。原来这便是那日,在河滩上窥视贺锋之人! “是你们!”风染还记得,除夕夜,把贺锋堵在他屋里,跟贺锋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黑衣蒙面壮汉,与贺锋缠斗的三人中,其中一人的气息,那般熟悉,在风园里,一直环伺在他身边的那几股气息,原来也是来自这些黑衣蒙面人。 “是你们!”贺锋最后才反应过来,命令道:“拿下!”他看得出,他的贴身护卫以二敌三,却占着上风。 风染也在想:这些黑衣蒙面人是谁?受谁的指使,为什么频频在自己身边出现?是贺月的人?或是,他们就是庄总管一时说漏了嘴,所透露的贺月的“暗卫”?如果是贺月的暗卫,很多事就解说得通了,原来,贺月一直派暗卫监视着他!风染的武学造诣比贺锋高,他也看出贺锋的护卫占着上风,贺月的暗卫实力较以前似乎退步了一些,再看下去,风染便看出暗卫不是功力退步,而是久战之后的后继乏力。久战?贺月的这些暗卫是不是在战场上久战之后冲出来的?那大坑,要困住这类武功高手倒是不易,暗卫逃出来了,贺月呢? 风染刚有些森森不好的感觉,就听见来路上一阵马蹄急响,向他们所在处猛冲了过来。远远的,风染只是在黑暗中,看见了那骑在马上的身形,就知道不好了! 那个害得他落魄至此的人,竟然没有死!风染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被抽走了似的,身体僵硬得不能动弹。 那个疼惜宠溺着他这个玩艺儿的人,竟然还活着!风染不知为什么,似乎心头又松了一口气。 “拿下奸逆!”贺锋果断向风染下令。 看见贺月,贺锋也是大吃一惊。贺月不是落进大坑了吗?他们布置了那么巧妙的陷阱,贺锋还知道风染曾让兵卒们专门操练了几天,怎样站在坑上把企图从坑底跳上来爬上来的人击落下去的配合战法,不需杀死,只须击落,风染在坑底埋下了大量引火燃烧之物,要把贺月军全烧死在坑里!这样周密的部署,都让贺月逃了出来?他手下的几千兵卒将领,都是吃屎的?!贺锋一边下令,一边拨转马头,就向贺月迎了上去,准备亲手擒下这个奸逆!他得到宫里传出的消息,说贺月的武功内力莫名其妙地大幅减退,因此才急着天天揪住男宠练功。就算贺月武功如常,贺锋的武功一向在贺月之上,他自是不怕跟贺月动手。而且好在,只有贺月一个人骑马飞驰而来,在贺月身后,人影幢幢,远远地跟着几个人,都是徒步,想是贺月的其他护卫。 机会,只有那么一瞬间,要抢在贺月的其他护卫追上来之前,拿下贺月!只要拿下贺月,他们就胜券在握! 正在跟贺锋的贴身护卫缠斗在一起的暗卫,也随时关注着贺月的动静,一看贺锋扑向贺月,就明白了贺锋的用心,而己方其他的护卫还远远落在贺月马后,三人长期并肩作战,心意相通,立即一人拼死挡住贴身护卫的冲击,另两人抽身出来扑向贺锋。只要抓住贺锋,这一仗,他们就可以反败为胜!这同样是他们的机会! 看见风染,一路冲近风染,贺月的心头既然是充实,更是难受。风染背后坐着一个身材魁伟的年轻男子,脸上黑得深深浅浅,甚是诡异,瞧不出男子的真实面目,但看他穿着帅袍服色,当是先前那个挟制着风染诱使自己掉进大坑的勤王军主帅“郑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抢人胜于抢江山 第117章抢人胜于抢江山 作者:天际驱驰 只见“郑染”双手紧紧环抱住风染的腰身,脸庞也紧紧贴在风染的背上,把那一脸的黑灰蹭到风染背后的衣上,情状亲密狎昵,贺月心头的怒火更是腾腾飞升:他的人啊,怎么能给人如此轻薄非礼?又见风染苍白着脸颊,颦着眉,显得那么“无力”,深知风染洁癖,想是风染正恶心得难受,贺月的理智和冷静霎那间被怒火和心痛焚烧一净,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救风染!这是他救出风染的最后机会,如果风染被“郑染”挟持跑了,只怕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风染了!明明听着贺锋下令,明明看见贺锋扑身自己,贺月也全然不管不顾,一边死命打马冲向风染,一边安慰道:“别怕!” 那一瞬间,贺月后悔了:他不该把风染赏赐给贺锋!他应该留下风染,撤消亲王赴封令!对付贺锋可以从长计议,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风染!在把风染赏赐给贺锋的几天里,他的惋惜不舍日甚一日,此时在后悔中,贺月终于明悟:不知不觉间,风染对他,早已超过了一个男宠,一个玩物的含义! 机会,对风染来说,同样只有一瞬间,他被贺锋发现,从树林里走出来,就一直在寻找逃跑的机会。趁着贺锋的贴身护卫正在对付贺月的暗卫,趁着贺锋想拿下贺月的时候,正是他逃跑的最好机会!在贺锋迎着贺月冲上去时,风染一拨马头,向着万青山深处,纵马狂驰而去!他已经设计陷害过贺月几次了,可贺月都安然无恙,风染想:大约贺月注定是不会死在他手上吧?郑修年说得不错,就让那贺氏哥俩好生狗咬狗,咬个你死我活,现在他已经没那心力费神费力去杀贺月了,只想逃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这贺氏兄弟。 风染竟然会拨转马头而逃,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贺锋怔住了!他以为风染是恨不得贺月死掉的,所以才会叫风染一起出手拿下奸逆,在他心里,他也以为凭风染对贺月的恨意,风染一定会与他联手共同对付贺月的。哪料到风染竟然连贺月的死活都不顾了,只想逃走! 是先追风染,还是先杀贺月?贺锋扫了一眼风染打马狂驰的决绝背影,心头微一衡量,终是硬生生拨转马头,向风染逃逸的方向追了下去。 两个暗卫虽是久战之后,强弓之末,但那武功和身手都不是贺锋能比的,本已窥定了贺锋的身形来势,拿捏时机,准备给贺锋猝然一击,这一击,运足了他们残存的不多内力,满拟给贺锋致命一击!不想,贺锋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顿住扑向贺月的身形,拨转马头,丢下贺月,去追风染去了!这两暗卫运足的残力,无可着力,无处卸力,顿时反噬回自身。正当他们承受着内力反击之时,贺月骑着马,从他们身边一冲而过。其中一个不顾伤情,开口叫道:“陛下莫追!”一口鲜血随着这几个字,一齐喷了出来! 贺月一看风染被“郑染”挟持着逃向万青山深处,哪肯放松,拍马紧追不舍。 “啊”地一声惨叫,贺月的两个贴身护卫在这么一霎间就解决掉了那个企图想拖住他们手脚的暗卫,转头看见贺锋已然追着风染跑出老远,而贺月的其他护卫正在飞快地向自己跑来,在人数和力量上,双方的优劣对比迅速逆转,己方三人落单,危险重重,叫道:“王爷!”拔腿向贺锋追了下去。 叶方生,朱耀,庄总管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陆陆续续地追了过来,一检查,两个暗卫重伤,一个已经断气,大家来不及悲伤,只略作商议,认为彼此的武功高低不同,不能强求一致,便把十余人分为两队,一队主要是尚能一战的暗卫,先行追下去保护贺月,一路留下路标,其余那些受了伤的,武功不高的做为第二队,沿着路标追下去,以作策应。 风染在前面逃跑,后面跟着一大串有着利害关系的各路人马,包括一个皇帝,一个亲王,一个皇子,这大约应该算是凤梦大陆历史上,最壮观的一次追逃! 风染虽是起步在前,马也是军中选出来的战马,但却是一马双骑,小远的名字虽是小字辈,人却长得高大魁伟,他人本来就很有份量,临行前,他又大大收拾了一包死沉死沉的金银珍宝,藏在马背上,更是增添了重量,不管风染怎么使力催马,那马的速度始终上不来,只急得风染直喝道:“把东西扔了!” “少爷,不能扔!”小远生怕风染动手来扔,抢先把包裹抓过来,背在自己背上。 “你不扔东西,我就把你扔下去!” 小远反而更紧地抱住风染,不服气地反驳:“不扔东西就扔人,少爷,你又耍横!” 风染被小远呛得说不出话来,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蠢笨得不开眼的财迷小厮?还拿他当个亲随,以后会不会被他直接气死?风染只有默默地策马狂奔。要在急驰的马背上扭身去抢东西,既会影响马的速度,也易不慎落地,几乎是自己找死。 而贺锋的坐骑本是千里良驹,又只骑了一个人,速度显明快过风染的战马,眼瞅着慢慢追近了,叫道:“风染,先停下,万事好商量!” 贺月的马是在乱军中抢来的一匹,相品本来就一般,又已经在战场奔来驰去的跑了多时,后又被贺月骑着驰上万青山,已然疲累不堪,再被贺月驱使着去追贺锋和风染,那速度便越跑越慢,眼看着跟贺锋的差距离越拉越大,前面那两个渐渐地看不见身影了,只把贺月急得不住拍马驱使。 轻功练到高妙处,在短时间内的速度确实超过马匹,但是人的轻功绝对没有马匹的耐力持久,后面两批用腿去追逐马蹄的人,也是越追距离拉下越远。 最后一批更是伤兵加弱将,被丢下得更远。 然而,没有人肯停下,没有人肯回头,全都固执地向一个方面追了下去。 眼看着贺锋追得越来越近,这么逃下去,自己肯定逃不掉,风染急速地盘算着应对之策。 风染以为凭贺月和贺锋对江山社稷的执着和狂热,在撕破脸之后相见,一定会不顾一切,先杀个你死我活,这时,是自己逃跑的良机!哪料贺氏兄弟竟会暂且放下对江山社稷的执着,全都追他而来,最好的机会,顿时变成了没有机会! 他从未招惹过这哥俩,这哥儿俩为什么都要揪住他不放? “相杀啊,互杀啊,谁杀了对方,索云国的万里江山,锦绣河山就是谁的!”风染心里一直忍不住这么咆哮着,这哥俩有毛病啊,为什么放着大好江山不抢,要来追自己?以前不是抢得头破血流吗?现在来追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倒是齐心协力! 风染心头忽然闪过一个主意,这哥俩不互杀?那好!他就创造机会让他们面对面,看他们还忍得下手不杀对方?! 急驰中,风染道:“小远,把手松开,坐稳。” 小远是蠢笨了些,却非常听话,听了风染的吩咐什么都不问,立即松开手,自己夹紧了马鞍,乖乖坐好。等小远坐好,风染忽然一个侧身,从马鞍上倒了下去! “少爷!”小远尖叫着,俯身伸手去捞风染。在急驰中的马上摔下去,不死也是重伤,若是叫后面的冲上来的马匹践踏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那战马,少了风染的驱策,速度便慢了下来,后面紧追不舍的贺锋,距离又拉近了几许。在小远的尖叫中,风染双腿和腰部一使力,重又翻身上马,说道:“抱紧!”微微一勒马缰,再一带马缰,竟是掉马头,向来路驰去! 贺锋显然未料到风染竟然会掉头跑回来,眨眼间,风染的马便冲到了自己眼前,贺锋狐疑地叫道:“风染?”伸手去扣风染拉着的马缰。山道狭窄,两马几乎是身贴着身,交错而过。风染一手拍开贺锋抓缰的手,另一手把刚从地上抓起来的碎石灰土,向贺锋的马头扔了过去。 “灰溜溜”贺锋的马被风染扔来的灰土迷了下眼,又被碎石打中,受了惊吓,顿时长嘶着人立而起。贺锋完全没有防备,差点被抛下马背,扣缰的手不等扣实,赶紧松了退回来紧紧抓住自己的马缰,收勒马势,稳往身形,不至被抛落马下。只是耽误了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风染已然与贺锋错马而过,向随后追来的贺月驰去! 贺锋一压制住马匹的情绪,便立即掉头,向风染追了下去。他忍不住猜测,风染这是准备投奔贺月了吗?江山抢不过贺月,连个男宠也抢不过贺月!江山抢不过,他无可奈何,只是这男宠么?他便是杀了,也不能让给贺月! 杀心,一瞬间便弥漫了贺锋的胸臆。在那生死一念之间,贺锋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杀了贺月,江山是他的,风染也是他的!他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放过了杀死贺月的大好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瑞亲王之死 第118章瑞亲王之死 作者:天际驱驰 贺锋看着风染奋力策马驰向贺月,似乎正明白无疑地告诉贺锋,他在他们哥俩们间的选择!他以为他对风染一再忍隐退让,以礼相守,许以一国之帅,风染就会站在他这一边,哪知道,风染的心仍在贺月那边,在关键时候,风染奔向的是贺月身边,寻求的是贺月的庇护! 贺锋一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要杀了风染,就在贺月面前杀了风染!他得不到人,也不能让贺月得到! 贺锋驱使马匹,再追近几步,一运内力,双腿猛蹬鞍踏,身形一跃而起,借起马匹的前冲之势,半空中扑压向风染。 风染所骑战马,本就担负了将近三个人的重量,被风染驱策着狂奔了半夜,本就是力困体乏,已是强弓之末,再被贺锋从半空中带着内力和下坠之力压将下来,顿时不支,一蹄打滑,立时断折,战马惨嘶着,马身侧着向山道倒了下去,把风染和小远抛扔出去! 贺锋也被那马抛了出去,但他身有武功,及时跳了起来,又向风染扑去! 风染内力虽浅,身手仍旧敏捷,落地一滚,卸了马的一摔之力,立即去抓小远,拖起小远就跑。 小远滚下马背,包裹散开,珠宝滚了一地,被风染拉起,小远赶紧反拉住风染:“少爷,包裹!” 只是这么一耽误,贺锋已然扑了过住,把风染放开小远,抬手招架。他的招式虽是精妙,可惜招招无力,只几下,便被贺锋打翻在地,卡住了喉咙。 与此同时,贺月飞马到来,亲眼看见风染被打翻在地上,贺锋正骑在风染身上,叉住了风染的咽喉。只把贺月惊怒得目眦欲裂,等不到打马驰近,已经从马上一跃而起,扑过去,叫道:“放开他!”可是,贺月完全忘了他的内力已经被化去,新练出来的那点内力,与之前的内力相比,太微不足道了,本想一跃而起,扑向风染,哪知道这么一跳,非但没有跃起,更是直接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只栽得灰头土脑的,贺月也顾不得什么帝王风度,爬起来身便向风染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拔出配刀,他要砍了瑞亲王! 贺锋一边死死卡住风染的咽喉,一边也关注着贺月的行动,瞥见贺月执刀砍来,贺锋猛地带着风染一侧身,那本来是想砍向贺锋脑袋的刀,一下砍在贺锋的手臂上。贺锋身上也穿着亲王铠甲,手臂上被硬甲所护,贺月这一刀,只砍得“当”的一声,黑暗中,火星直冒。 一刀砍下,贺锋无恙,贺月却被贺锋内力所震,执刀的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而贺月也看得分明,他这一刀,再偏几分,便会砍到风染身上!贺月不敢再冒险拿刀乱砍,扔了刀,扑到贺锋身上,拳打脚踢,想把贺锋从风染身上扯下来,叫道:“放开他,朕饶你不死!”只可惜,贺月新练出来的浅浅内力,连风染都比不上,哪里撼动贺锋分毫?反倒被贺锋的内力反震得手脚酸痛浚麻不已。 风染被贺锋卡住脖子,只把双手死命地撑住贺锋,咽喉里的进气越来越少,风染的头脑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他身上那点浅浅的内力,与贺锋相比,太过微弱,便是施展出来,也抗不过贺锋的功力,只有凝聚一点,出其不意,才能一击致命! 贺月的拳打脚踢,吸引了贺锋的大部分注意,他的内力也大部分凝聚在肩背之上,反震贺月。小远刚捡起一两件珠宝,就看见风染被贺锋压在身下,叉住了喉咙,很自然的生起护主的念头,叫道:“放开我家少爷!放开我家少爷!……我跟你拼命!” 贺锋哪会听小远一个仆役的叫嚷威胁?只顾着一面运使内力反震贺月,一面继续使劲按住风染咽喉,只把风染憋得一脸通红。 小远手无寸铁,便想找个什么东西去打贺锋,四下瞧瞧,山道上,石头倒是不少,只是要么太小,没有威力,要么太大,他根本搬不动,心头念头一转,抖抖索索地把那包着金钱珠宝的包裹给重新包上,提着甚有份量的包裹,走过去,朝着贺锋的脑袋猛抡过去!只砸得包裹里的珍宝们破碎得“叮叮咚咚”“咔嚓咔嚓”直响! 贺锋完全忽略了小远的存在,一个胆小怕事的仆役,能对他有什么威胁?一个小破包裹,对他能有多大伤害?对小远的这一下,不闪不避,“咣当”一声砸上了,只砸得贺锋眼前金星飞舞,耳中钟鼓长鸣,还没缓一口气,猛觉下腹丹田中心一阵锥心的刺痛,针一样的刺痛飞快地扩散到整个丹田,继而,他苦练多年的内力如脱缰的野马,在他全身经脉里乱窜,所过之处如枯催朽一般,把他的经脉寸寸毁损!贺锋不可置信地瞪着风染,艰难地问:“你有内力?!”风染的左膝曲起,正顶在贺锋的小腹上,把那一般微弱的内力,直接送进了贺锋空虚的丹田。 贺锋问完那句话,立即就死在走火入魔之下!本来像贺锋那样的习武资质练一辈子也到不了能够走火入魔的境界,但是风染用内力,直接击毁了他丹田,使他的内力失去了丹田统御,便即走火入魔,内力当即反噬,在经脉里乱窜,脉胳尽毁,闭塞而亡。眼耳口鼻中均缓缓流下一道血线,那是脉胳尽毁闭塞之后,瘀血便从七窍中流出,是每一个走火入魔者的症状。绝大部分人走火入魔之后都会当场死亡,只有极少数因各种原因存活下来。 致命一击! 这一击,并不是风染一个人的功劳。是贺月吸引了贺锋的主要注意力,小远抡给了贺锋一包裹,把贺锋打懵了,风染才能趁机一击。这是三人联手换来的胜利。 贺月还在继续对贺锋拳打脚踢,努力想把贺锋扒拉下来,这会儿他一用力,就把贺锋从风染身上扒拉了下来,倒在一边,贺锋那瞪着双眼,张着嘴,七窍流血的狰狞样子,吓了贺月一跳,见贺锋不动,试探着问:“死了?” “他死了!”贺月这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曾经生下来就跟他注定是天敌的兄长就这么死了,贺月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开心,而是连滚带爬地退开老大一截,才回身瞪着贺锋直喘气。他的兄长死了,是他亲手杀的!贺月可以毫不眨眼地下命杀人,但他从未自己杀过人,更何况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一时愣着神儿,反应不过来。 自己居然敢对王爷出手!拿着装着珍宝的包裹猛砸了王爷的脑袋!小远早已经在风染身边直接吓得傻掉了;不用打开包裹查看,只消听着那一阵珍宝破碎的声音,小远就心疼得傻掉了。他家少爷要是叫他赔,他怎么赔得出来? 风染经历了三年战场血与火的淬练,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对贺锋的死,从容而淡漠,仿佛那就不是他下的手!只是他被贺锋卡着脖子,呼吸不畅,一时全身酸软,不想再动,便躺在贺锋的尸身边,抚着心胸,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想,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不管是贺锋还是贺月,都不是孤身一人,一会儿那些护卫爪牙们赶到了,自己一样逃不掉。 三个人喘气的喘气,发呆的发呆,愣神的愣神,忽然两道人影从不远处一齐闪身出来扑向风染! 不比马匹,马蹄声无法掩盖,此两人显然是悄悄掩至风染身旁,然后突然现身扑出。事发突然,变起身侧,饶是风染身经百战,在疲累之余,也无法及时招架,匆忙中只能侧身一滚。风染只听到“啪”地一声轻声,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左臂迅速向全身蔓延开来,风染尚未做出反应,便感觉到一只手掌挟着深厚内力,印上了自己胸膛,风染勉力提息护住心脉,又在一阵剧痛中,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然后背后撞上了什么东西,背心又是一股剧痛袭来,前后两股力道夹击,全身剧痛中,风染只觉得胸腹间有股热流,涌了上来,一张嘴,喷出一大口血来。 受了这两记重创,风染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倒在地上喘气,他料到贺锋的贴身护卫会追来,想不到来得这么快,快得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小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少爷被贴身护卫一掌打飞出去,撞在山壁上,喷着血又摔倒在地上,想了一想,才回过神来,叫道:“少爷。”一边叫一边赶紧跑过去扶风染。 那两人并没有继续攻击风染,扶起贺锋,微一探查便发出一声哀嚎:“王爷!支持住!”两人扶正了贺锋的身子,一前一后,拼命给贺锋输入内力真气,希冀贺锋能够挺过来。 他们一路追着贺锋的身影赶过来,人腿跑不过马腿,越落越远,远远地,他们就听见了打斗之声,知道贺锋落了单,生怕贺锋吃亏,他们没命一样地狂奔而来,远远看着,是贺锋以一敌三,占着上风,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刚想放下,转眼间,贺锋的身形猛地痉挛了几下,便七窍流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不须他救 第119章不须他救 作者:天际驱驰 贺锋竟然会在激烈打斗中,忽然七窍流血,只把贺锋的贴身护卫惊得魂飞天外!他们的武功造诣都是一流,武学上的见识自然也是一流,一看贺锋的样子就是知道是走火入魔了!再一看现场情况,就非常清楚是谁下的手! 可惜,贺锋的武功实在太弱了,经脉练得也不强健,一走火入魔,立时死亡。任是输入再多的内力真气,贺锋也没有半分生机。两个人不得不万分失望地住了手,一个人抱着贺锋的尸身,另一个走过来,一把抓起小远扔出老远,然后把风染从地上提了起来,扛在肩头,说道:“走。” 小远从地上爬起来,叫道:“放下我家少爷!”跑向贺月,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陛下陛下,快救我家少爷,别叫他们带走了!”在他心里,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也是十全万能的,只要皇帝开口,就没有办不成,做不到的事! 贺月似乎这才回过魂来,小远不求,他也不让贺锋的护卫带走风染。贺锋的护卫带走风染,想干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贺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提起内力喝道:“不许走,把人放下!”他是皇帝,自来颐指气使惯了,随随便便一喝便有帝王的气派,此时更是提着内力断喝,极有威势。 两护卫心神一震,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走了回来,一步一步逼近贺月。贺月不出声,他们还差点忽视了这个皇帝!他们共事多年,心意相通,均想:拿下皇帝,给他家王爷陪葬! 贺月一看两护卫的气势和神色,就知道他们的意思了,竭力保持着镇定说道:“放开他!朕可以跟你们走。” “陛下,小人护驾来迟,还乞恕罪!”那声音初起,还在十丈开外,话说完,人已经到了山道上。两护卫登时变色,这人是贺月手下第一暗卫竹一,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本来还有些不太服气,但此刻一见竹一露这一手千里传里的功力,便让他们自愧不如。两护卫便不搭话,直向贺月扑去,他们要趁着竹一赶到之前,拿下贺月,以为要挟。 贺月见两护卫朝自己扑来,吓得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把小远抓起来挡在身前!小远被抓住一路后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珍宝碎片包裹,叫道:“别抓我家少爷,好东西都给你们!”正惊慌之际,听得“乒乒”两响,两护卫已然退到了丈放开外,而自己身前多了一个穿着普通兵卒服色的年轻男子。 竹一一招逼退两护卫,眼见着两护卫转身飞逃而去,也不追击,返身向贺月跪下行礼:“小人竹一,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锋的两个护卫很快就被陆续赶来围上来的暗卫们逼了回来。两护卫一个抱着贺锋的尸身,一个扛着风染,行动不便,又寡不敌众。眼见得众暗卫渐渐收缩包围圈,渐渐逼上来,其中一个说道:“便是此两贼杀了三哥!” 两护卫把风染放了下来,随即扼住了风染的咽喉,向贺月说道:“叫他们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贺月道:“放了他,朕便放你们离开。” 暗卫中另一人大叫道:“不能放,杀了他们,给三哥报仇!” 竹一喝道:“孙五,不得放肆!” 那叫孙五的更是大声哭叫着反问道:“我三哥的命,便不是命了?!” 小远不机灵,但暗卫们想要不顾风染,杀了贺锋的护卫给他们的三哥报仇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小远生怕贺月答应了,赶紧又扑倒在贺月身前,连连磕头求道:“陛下,救少爷!救少爷!” “小远……”风染重伤之余,声气有些微弱,音色依旧冷清:“……死便死,不须他救!何须……求他?” “闭嘴!”挟持着风染的护卫手中力道一紧,便扼住了风染的咽喉:“我数三下,你们不退开,我就扼死他!”他的武功与贺锋的武功不可同日而语,这么被扼住,风染一点撼动不得。他左臂被打断,胸腹重伤,又被扛着逃窜,不断碰触着各处伤口,一直剧痛难当,再被扼住咽喉,一口气换不过来,顿时昏了过去。是啊,死便死,他不要欠贺月的任何恩情,他宁愿死,也不想再次落入贺月手里!这一次,他大约真的要死了。 然而,风染并没有死,只是昏昏沉沉,时醒时晕着,他知道自己没死,他知道他又被送回了风园,他甚至知道贺月天天都会来抱着自己练功,用他自己那点微弱的浅浅内力,帮他压制体毒,还帮他一点点地疏导经脉,疗治内伤。可是风染不想清醒过来,清醒了就要再次面对那些他愿意面对或不愿意面对的一切,太累了。 “染儿,别睡了,我担心你。”风染感觉到一双熟悉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的左手,温柔地揉捏着左小臂,手指上的薄茧划过他小臂上的肌肤,粗糙然而安心的感觉直达他心底。风染一直觉得奇怪,贺月生下来就养优处尊,并没有苦练过武艺,手指上为什么会有薄茧?还在那么奇怪的部位?那薄茧只在右手指上,左手指全都是光滑的。风染抬臂想把手臂从贺月手掌里抽了出来,只觉得左臂沉重得宛如压了千斤巨石一般,一动,便彻骨的痛,猝不及防,风染忍不住轻轻痛哼了一声,手臂复又无力地垂下。 贺月并没有强求,顺势把风染的手臂轻轻放在锦被的被面上,说道:“你这手,还使不得力。上臂断了,太医给你接续好了,得养几个月才能复原。” 风染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贺月说道:“染儿,我知道你醒着,只是不肯睁眼看我。” 风染仍是闭着眼不动不语,便感觉贺月一边说话,一边脱了鞋,爬上床来,把他扶坐起来,随后感觉到贺月在他身后坐了下来,让自己靠在他胸前:“你还在怪我把你赏给瑞亲王?” 没怪,风染一点没有责怪!他把他赏给贺锋,也赏给了他逃跑的机会……只是,他又一次未能逃掉! 贺月一边帮风染推拿揉捏身体,小心地避开风染身上的外伤,一边继续说道:“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用你来对付瑞亲王,我以后再不会这么做了。染儿,你若想责罚我,便睁开眼来,我随你责罚,好不好?” 这一句,对风染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微微睁开眼,说道:“放……放我走!”一出声,叫风染吃了一惊,感觉那声音暗哑低微得都不象是自己的声音! 正在给风染做推拿的手,突兀地停顿住了,然后,手臂慢慢收紧,把风染的身体紧紧箍在自己怀里,贺月柔声地说道:“染儿,除了这一件,别的我都允你。”他甚至想,就算风染会骂他打他,他也要忍着,只要风染能出气就好。 风染悄无声息地轻轻一笑,问:“我想要你死,你也允了?” “染儿,别生气了。” 生气?他怎么会为贺月生气?贺月哪里配让他生气了??风染轻轻问:“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出任勤王之师的统帅?”他知道贺月不会明白,自问自答道:“因为我想杀你,借勤王之师杀你。” 先以优势兵力压制贺月军的士气,然后小施诡计,在两侧山坡上大肆消灭贺月军的兵力,从而在兵力上取得数量优势,随后一步步用三个统领,风园众人,庄总管,自己四批人质,把贺月诱入大坑之中,大坑之上以兵力和地势进行压制诛杀,大坑之中预置大量火石硫磺柴草油脂等燃烧之物,布置了这么严谨陷阱,风染是要把贺月连同数千官兵烧死在大坑里,连尸体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以此洗雪自己所承受的耻辱! 可是为什么贺月会逃了出来? 贺月知道风染想杀自己,只是想不到风染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直言出来。沉默了一会,贺月握住风染的双手,说道:“练功吧。” 练完了功,贺月又扶着风染躺下,风染才看见贺月的模样,暗暗吃了一惊:贺月的样子显得极其疲惫而憔悴,一向神采飞扬的方正脸膛暗黄无光,双颊微微凹陷,腭下长出了些短短的胡髭,虽然疲惫憔悴,却更见威严。只是对风染说话,却是轻言细语的:“你刚醒来,先歇歇,有话,明天再说。” 风染清醒过来的消息,在风园传开,有颜面的掌事们便约齐了一起来给风染问安道贺。大约这些掌事们都听了风染在枇杷谷的所做所为,风染总觉得他们对他的态度越发的恭谨敬畏,却少了亲近,多了疏远。 风染看齐掌事也在,便淡淡地温容嘉许了几句,赏了些金银。 小远虽是早已经过了做小厮的年龄,但被贺月特旨恩准了,做风染的长随,可以在后宅里贴身服侍风染,替风染打点日常生活用度。在风染身边,小远俨然成了个小小管事,他手下就管着两个小厮,一个叫碗儿,一个叫盘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被逆转的战局 第120章被逆转的战局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担心着郑修年,问了小远,知道贺月从小远嘴里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万青山上的原因,当即叫兵卒搜出了郑修年的下落,跟风染一起送回了风园。郑修年现在也在风园的客房里养着伤。郑修年对贺月很是不恭不敬,但贺月却丝毫没有为难郑修年。 “真的,陛下对郑公子挺好的!”小远生怕风染不信。 风染想搬回容苑去住,众掌事纷纷力劝,说太医叫风染静养,不适搬动,但风染执意要搬,大家只好请出庄总管来劝。 “老朽见过公子。”庄总管疏远而恭谨地跟风染见过礼,说道:“公子既然醒了,当是无碍了。既然公子一意要搬,就搬吧。” 风染摒退左右问:“庄先生是在责怪我不该那么对你们?” “老朽不敢。”顿了顿,庄总管说道:“无所谓责怪不责怪,大家本不是一路人,各为其主,各行其事。” “我不是瑞亲王的人。” “知道,可公子也不是陛下的人!” 风染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道:“那一仗,最后是什么结果?” 庄总管冷冷反问道:“还能有什么结果?公子一手夺了八千人的性命,公子好本事!” 那一仗,贺月所率领的八千兵卒,可以说是全军尽覆,后又在谷后关口力抗追杀的勤王军,以掩护贺月逃走,最终活着走出枇杷谷的将士不足两百人。风园三百余护院在那一战中得以复还的只有几人!庄总管是跟着贺月冲出来的,齐掌事是一直被囚在谷中叛军营中,后被冲杀进来的援军所救。 那一仗,最血腥壮烈的是谷后关口守卫战,关口处集尸如山,血流成河,等援军杀到,留下守卫的官军几乎人人战至脱力,惨烈处令人目不忍睹。 那一仗,本来奠定了勤王军的胜利,然而胜负之数却在万青山上被逆转,发动勤王的贺锋忽然死亡,勤王军中无人能替代贺锋的位置,贺锋死讯传出,勤王军的军心和士气瞬间崩溃,第二天援军到时,很快就夺回了枇杷谷。一看己方将士死得如此之惨,当即不顾叛军的求饶,把三千余叛军推下大坑烧死,以血还血!这本是援军将领私自下令,却误传为贺月下令,以至于索云国成德皇帝凶残暴虐之名,传遍凤梦诸国。 随后援军没费多少力气就收复了古雨镇,捉拿了镇里叛军的几个头目以及瑞王妃和瑞王世子。至此,战事基本宣告结束。 那些兴冲冲正向石雨镇赶来,准备加入勤王之师的队伍,一听到贺锋死讯,又急匆匆地退了回去,纷纷表明自己跟贺锋一党没有关系! 所谓树倒猢狲散,随着贺锋的死,一场即将形成的浩大动乱内战,又在几天之内烟消云散! 贺月很“仁慈”地没有把肃清叛党波及开来,只把几个叛党匪首查办了,其它的小惩大戒,没有深究。贺锋的瑞王府在被彻底清理过后,还给了瑞王妃,贺月削了贺锋的亲王封号,把王妃侧妃和几个世子圈禁在瑞王府里,外出需报内廷府批准。贺锋已死,不追究活罪,贺月还是准许他以亲王的规格葬入贺氏皇家祖坟。 对于贺锋以前养的门客幕僚等客卿们,贺月毫不手软地叫大理寺依法治罪,基本全杀了。在朝堂上,贺月没有像上两次那样大张旗鼓地肃清残党余孽,而是放宽的时间,叫官吏暗中查访,查实一个,拿办一个,不动声色地清除了贺锋在朝堂上的残余势力。 然而,在清除贺锋谋逆残党余孽之中,却逃脱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叛军主帅郑染。 郑染在那一仗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郑染的下落,甚至连叛军将士也不清楚自家主帅的踪迹。于是索云国刑部发下了全国海捕文书,画影图形,重金揖拿。可是郑染以九千乌合之众围剿了皇帝八千精兵的“滔天罪行”也传遍了凤梦大陆,一时传言阴国郑氏子弟兵法通神,郑氏莫明其妙地名声大噪。 风染淡淡地听完庄总管的陈述,笑道:“我便是郑染,先生又不是不知,如此大功一件,庄先生怎么不去告发?” “老朽岂能与公子相比?自问还做不出绝情寡义,狼心狗肺之事。” 对敌人心狠手辣有什么错?风染默然无言,不想与庄总管作无谓的争辩。 说了个开头,庄总管却觉得不吐不快,说道:“老朽不怪公子下令拿下我等以为诱饵,不怪公子将老朽推上大坑,诱陛下来救。可是,公子,你如何能狠得下心肠,亲口下令屠杀他们?他们都是保护守卫你风园的人,半年来战战兢兢,与公子同心同德,为公子挡住了多少窥视潜入和不轨意图?公子怎么能狠得下心肠?怎么能亲口下令,亲眼看着自己的人被屠杀?” 风染淡淡反问道:“我的人?你们哪个是我的人?你们不过是风园的人罢了。” “陛下把风染赏赐于公子,公子便是风园之主,风园的人,如何不是公子的人?” “风园是太子府,是你们索云国的东宫。现在不过是改个名字让我住着而已,将来还是会把名字改回去的。”风染问:“我一介他国之人,如何能做你索云国的东宫之主?话说穿了,就不好听了。陛下不过是要借这个园子,囚禁我罢了。”风染扫了一眼庄总管,淡淡说道:“你们,是看守我的人。我如何敢把狱吏大人们当自己人使唤?” “公子……”庄总管实在说不下去了。原来风染是这般看待贺月的恩宠,这般看待他与风园众人的关系!他也找不到话辩驳,憋了半天,方反问道:“公子可见过,想囚禁人,倒把宅子送与被囚之人的事?” 风染也反问:“先生以为我若把风园卖了,不知会如何?” “陛下只把园子赏赐与公子居住,地契,房契,田契均在内务廷。” “呵呵,这便叫赏赐于我?” 庄总管说道:“能赏赐与公子居住,已是陛下莫大的恩典。” 风染本来半躺着,挣了几下想坐起来,没有挣起来,庄总管想伸手来扶,被风染拨开了,慢慢挣扎着坐起来,方淡淡说道:“是啊,风染乃无国无家之人,幸得陛下赏一容身之地,自当以身相报。多谢牢头大人开导……”这么慢慢坐起来,也碰到了背上的伤口,只痛得风染脸色惨白,轻轻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又说道:“……风染依附瑞亲王谋逆,乃是首逆重犯,也幸亏你们把风染关在这深宅大院里,风染才得以苟延残喘,还请牢头大人代风染叩谢陛下深恩。” 庄总管如何听不出风染话里的讥讽之意,可他无话可说,正尴尬着,小远忽然推门走了进来,把手上托盘端着的药碗递给风染:“少爷,太医院大人送来的药,再不喝就凉了。” 风染接过来喝了。他身上,除了左上臂骨折,背上撞伤,经脉损伤外,主要还是胸腹部被内力震伤,内腑多处破裂,所以才会当场喷血。因此太医才会嘱咐让风染卧床静养,不适移动。把风染从石雨镇运回成化城,一路颠簸,又加重了伤情。当初伤势之重,几个太医全都以为风染已经没救了,只是奉了皇命,不得不死马当做活马医,再加上贺月天天坚持着给风染练功疗伤,想不到风染竟然挺了过来。 风染喝药,小远向庄总管悄声道:“大人,别冤枉少爷,少爷是好人!我看见少爷拿小石头儿扔大人,是少爷给大人解的穴,少爷是好人,心肠软着呢!”风染若不给庄总管解穴,庄总管就会随着坑下支架的瘫塌而掉入坑中,只有等着被烧死,薰死。 “小远!”风染把还余一半的药汁和着药碗,朝小远狠狠砸了过去:“小孩儿,多什么嘴?!” 药汁泼了小远一身,药碗砸在小远身上,痛倒不怎么痛,却把小远吓得双腿一弯,麻利地跪倒在地上,直叫:“少爷,小远错了!小远错了!” 只是一个泼药摔碗的动作,就牵动了伤口,风染只觉得胸腹间一阵痛楚,喉头一甜,嘴一张,咯出口血来。小远一看,赶紧爬起来拿过痰盂给风染接着,又取了水,给风染漱口,不住轻拍着风染的胸口,助风染顺气。 风染缓过气来,又半躺半倚地靠在床头,说道道:“小远,以后要离我远点,牢头大人说得不错,没准哪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吓得小远一个哆嗦,又要跪下,庄总管一把拉住小远,苦笑道:“公子心情不好,何必拿自己人撒气。” “风染孑然一身,无家无国,无亲无友,哪来自己人?” “郑公子于公子又算什么人?” 风染默然不语,良久才问道:“他的伤,如何了?太医可有法诊治?”既然一起被送回了风园,在给自己诊治之余,当也会叫太医替郑修年诊治诊治,不知道太医之中,可有法治好郑修年的内伤,恢复郑修年的功力? 小远想说什么,庄总管一推小远:“公子的药都撒了,你去叫太医院再煎一剂来。”等小远走了,庄总管才向风染说道:“郑公子的伤不着急,等明天陛下来了,公子可以亲自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无耻,更上一层楼 第121章无耻,更上一层楼 作者:天际驱驰 次日,贺月下朝之后换了常服就赶了过来,一进来就递给风染几张极为陈旧的帐页,说道:“你想卖,便卖了。只是卖了园子,你住哪里?” 风染接过扫了一眼,便知道是风园的地契,房契和田契,风染淡淡地随手搁在一边:“索云国的东宫,哪能说卖就卖?风染不过随口胡扯,庄总管就当真了。” “他没当真,是我当真了。”贺月说道:“染儿,你的话,我都会当真。” 风染问:“昨天我说我想杀你,陛下为什么不当真?” 虽然在几天之内肃清了叛乱,贺月却殊无欣喜之意,他率领的八千精兵,竟然被风染率领的九千乌合之众杀得全军尽覆,风染想杀他的决心昭然若揭,贺月一边心痛难过。一边却更是舍不得风染。经过此战,他更想得到风染,得到风染的身体,更要得到风染的倾力相助! 贺月没有说话,只是脱了外裳和鞋子,坐上床来,抱着风染,轻柔地替风染推宫过血。他清楚风染是真的想杀他,可他宁愿不当真。 风染半转过身,挡开贺月的手,说道:“我乃谋逆首犯,不敢劳动陛下为我疗伤。” 贺月知道风染一直抗拒自己,以前还抗拒得隐忍,这次重回风园,就抗拒得明目张胆了。可是,他能说什么呢?是他把风染赏赐给贺锋的,从他把风染赏赐给贺锋的那一刻起,他与他的交易关系就结束了,他与他达成的那些什么烧山陪葬的协议也作废了,他手上,已经没有可以挟制风染的筹码了。贺月没有说话,想掰开风染挡住自己的手,继续给风染推拿,风染加了力道,坚持着不放开。贺月又增加了力道去掰,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角力。 一用力,风染便觉得胸腹间一痛,暗伤又裂开了,一口血涌了上来。风染不肯在贺月面前示弱,强忍着想咽回去,不想却从嘴角漏了一些出来。 “染儿。”贺月赶紧撒手撤力,回身把放在床柜上的痰盂拿过来接到风染嘴边:“吐出来,别把瘀血吞下去。” 贺月笨手笨脚地服侍风染吐了血,漱了口,说道:“你身上有伤,便是生气,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风染低着头喘气:“我表兄为瑞亲王劫持,虽在叛军之中,但并未参予谋逆之事,还请陛下放他一条生路。” “这个我知道,不会追究他附逆之罪。他在园子里养着伤呢。” “我便是郑染,叛军主帅,谋逆首犯,甘认罪行,愿伏法受死。” 风染这是宁愿一死,也要摆脱自己,贺月不是不明白风染的意思。正因为明白,贺月才格外的心痛:不知风染心里有多绝望,才会说出这番求死的话来。可是,他明明是对风染很好,尽自己能力的对他好,可是风染却与自己越走越远。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贺月把风染抱过来,依靠在自己胸前,说道:“我不会让你死。那天,两军阵前大家都看见了,你是被叛军挟持的,郑染当另有其人。”贺月不是不知道风染就是郑染,可是,唯有这个说法,才能给风染脱罪。 风染被贺月抱着,无力挣脱说道:“既然郑染另有其人,我是无罪之身。与陛下相识一场,风染就这告辞,即刻起身,离开索云国,唯愿后会无期!” 贺月猛地死死抱住风染,断喝道:“你敢!”过了一会,贺月放松了手臂,又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身上有伤,走不得。” “伤总会好。” “我不会放你走。” “陛下凭什么留我?”想了一夜,风染总算想明白,他跟贺月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干什么要求贺月放他?他要走便走,贺月没有理由强留。 “凭……朕是皇帝!” “皇帝又如何?”风染冷冷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你是朕的人,你亲口承认过做朕的人!是朕的人,就要留在朕身边。” 风染轻轻一声冷笑说道:“陛下已经把风染赏赐给瑞亲王了,难道陛下这么快就忘了?” “朕说过,要把你收回来的!” “是啊,瑞王府的奴才都没为官奴了。陛下就是这么收回风染的?” 贺月从床上下来,叫道:“来人,把那个叫小远的长随抓起来,送天牢去,告诉大理寺卿许大人,他就是郑染!” 门外有侍从应道:“是。” 风染大叫道:“且慢!” 贺月道:“两军阵前,是他穿着帅袍,挟持于你,辱骂于朕,就算他抹黑了面目,大家也辩认得出,你有何话替他辩白?” “你明知道郑染是我,我才是郑染!他穿着帅袍挟持我,不过是演一出戏,诱你们上当。我说了,我情愿认罪伏法,不必拿别人替我顶罪。” 贺月淡淡道:“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可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你答应留下,我就不追究你那长随的罪。” 贺月又故技重施,想要挟于他!只是,风染与小远的情份甚淡,远不能达到让风染舍身相救的地步,说道:“他是你索云国的人,是你太子府的人,你要杀他,请便。” 贺月也知道小远远不够份量,说道:“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表兄。” 风染一惊:“你答应过,不追究他的附逆之罪。” “我没说要治他的罪。”贺月淡淡道:“只是朕会下令太医,不治他的伤!” “他伤怎么了?”风染昨晚就问过庄总管,庄总管却什么都不肯说,叫风染自己去问贺月。 贺月说道:“他是因为全身穴道被封闭太久造成的经脉内伤,这种伤,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治这种伤,须得医者具深厚内力,武道与医道兼通兼会,医武结合方可令伤者恢复如初。能治这种伤的医者不算少,但距离近的,肯医治的却不多。” 风染知道贺月所言属实,这种伤要越快医治,越有复原的希望,他是准备把郑修年带回玄武山求玄武真人医治。不过玄武真人生性怪僻,不是疑难杂症,他不收治,风染只想求玄武真人看在自己给他做了八年药人的份上,能收治郑修年,但终究并没有多少把握。听贺月的口气,难道成化城里还有人能治这种伤?不过想成化城乃是索云国都城,一向繁华,其中各种高人在此藏龙卧虎也不一定。“太医也能治?”在风染的印象中,太医都是群墨守陈规,庸庸碌碌之辈,医个小病小痛还能对付,真正遇上大病,就只能往死里医,哪有什么国手? 贺月道:“你不信,我带你去看。”他是想让风染留下,用郑修年来要挟风染,是他最不愿意走的一步棋,然而,风染如何无论都不肯留下来,逼得他不得不以郑修年来要挟风染。本来他想治好了郑修年,给风染一个惊喜,博风染一个开心,现在惊喜已经化为了泡影,开心变成了堵心。 客房在前堂,与太子寝宫隔着一段路,贺月便叫人抬了张软榻托着风染前去。 客房周围老远就守着人,说是太医吩咐的,要绝对肃静,不可惊扰了病人。贺月等一行人便轻手轻脚进去,尽量不发出声响。 风染远远就看见客房的门窗都大大敞开着,又蒙了一层纱,用来通气挡风。走得近了,从窗房望进去,屋里就两个人,郑修年浑身赤露着,躺在竹榻上,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针银针,闭着眼一动也不动的,也不知是昏了还是药性发了,或是被制住穴道了,好在看郑修年的神色,很是平静安详,并无痛楚之意。屋里另一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只穿着中衣,拿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看一会,便俯下身,把郑修年身上的某根针捻一捻,然后又百~万\小!说,看完了,对照着书,又把郑修年身上的针捻一捻,似乎觉得下针位置不对,又把针拔出来重行插过! 风染看得鬼火直冒,哪有大夫这么临时抱佛脚,拿着医书,边看边医,现炒现卖的? 贺月赶紧按住风染的嘴,一使眼色,与侍从一起把风染抬了出来,直接抬回了太子寝宫。 风染寒着脸,说道:“叫那庸医赶紧滚蛋,别医坏了我哥!” “行。”贺月说道:“只要你答应留下,留在朕身边,一辈子做朕的人,什么都好说。你若不留下,也无妨,朕便叫太医就此罢手。只是你表兄,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明明说着要挟别人的话,语气却那么笃定而淡然,比之上次贺月要挟风染时那般气急败坏,心虚气短的样子,高深了不少。风染瞪着贺月,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为了留下他,一次比一次无耻,不顾身份,一次又一次行此市井无赖的要挟下作之事,丢尽了帝王的脸,简直不配做一个帝王! 贺月似是看出了风染的想法,说道:“我知道你不愿受人要挟,要不,咱们换个玩法,打个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愿赌服输 第122章愿赌服输 作者:天际驱驰 “你不是不相信那个太医能治好你表兄吗?咱们便来赌一赌。”贺月道:“治好了,你输,治不好,我输。” “治不好,我哥就死了,怎么能拿我哥的命来赌?” 贺月淡淡道:“用我一命,赌你哥一命,以命赌命,岂不公平?” “怎么说?” “治不好你哥,朕就把朕这条命赔给你,反正你想杀朕,朕就遂了你心愿。” “治好了如何?” “治好了,朕不你的命,只要你心甘情愿,一辈子留在朕身边,一辈子做朕的人,不可再起杀心!朕便是倾了这江山,也不会再把你赏赐给任何人!”贺月一脸的肃穆严谨,说道:“染儿,那天,朕带着你,求母后赐福,朕是真心愿与你风雨同舟,鸾凤和鸣。” 两个男人鸾凤和鸣?皇帝和男宠风雨同舟?传出去叫凤梦大陆的人笑话死!风染很自动地把贺月的后半句话忽略了,只急速地考虑盘算着这个赌,他有多大的胜算?于他,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首先,太医对郑修年的医治已经开始了,想要中途罢手,郑修年唯有一死。风染可以赌,也可以不赌。不赌,就只有接受要挟,或不受要挟。不受要挟,郑修年还是唯有一死,是赌赢的结果,但失去了杀贺月的机会;接受要挟,也就是赌输的结果。如果赌,他胜了,他还有机会杀了贺月,可是他胜了,也意味着他会失去郑修年这个至亲至近的人,他怎么会希望这样的结果,这样的胜利? 明明算着赌局于自己有利,可是赌局的结果无论输赢没有一样是自己愿意承受的!在风染心里,他到底是更愿意郑修年伤愈?还是更希望杀了贺月? 贺月看着风染迟疑不决,举棋不定,微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而决,哪像你这么婆婆妈妈,瞻前顾后?” 风染被贺月这一激,说道:“好,我赌。”伸手与贺月轻轻一击。 贺月顺手握住了风染的手,问道:“你可要愿赌服输。” “是。也望陛下愿赌服输。” 贺月哈哈一笑:“朕提议的赌局,朕自然愿赌服输。”把风染的手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轻轻拥住风染,说道:“染儿,你输了。” 难道他们打赌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拿着医书现炒现卖的太医就把郑修年医治好了? 贺月柔声道:“没呢,别着急,治好你表兄,只是迟早的事。我为一国之君,身负苍生,自当稳重行事,此事,若无十足把握,我哪敢拿自己的命与你立赌约?若是我举一国之力,都治不好你表兄,又怎么能让你甘心情愿留在我身边?” 风染忽然醒悟,贺月为一国之君,自然可以火速召集索云国的医者来为郑修年医治,治好郑修年的,未必是那个现炒医书的太医。他们的赌约开始是以“那个太医”为赌,但真正的立下的赌约仅仅是“治好了”和“治不好”,已经把“那个太医”扔开了。 论心机,斗智谋,风染从来不是贺月的对手。 明明是上了贺月的当,可是风染无法去纠正赌约上的偷梁换柱,他不能限定只让“那个太医”医治郑修年,那会绝了郑修年的生路!风染忽然明白了,与杀死贺月相比,他更愿意郑修年伤愈。这个赌约,从立约开始,就注定了风染会输。 可是,有了这个赌约,风染知道贺月一定会尽全力治好郑修年。与之相比,自己若是带着郑修年山迢水远地赶回玄武山,还不一定能求到玄武真人的医治,说不定还耽误了医治伤情的时机。风染亦是爽快的人,知道贺月做个套子又把他套了进去,也只有愿赌服输:“好,我留下。” “染儿,这一次,我希望你是真的愿意留下来。”他的染儿,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经不得激将。贺月想,他会慢慢地教导他的染儿如何沉稳。 风染岂是真的愿意留下?只是赌输了,只是想救郑修年才迫不得已留下。风染只说道:“还请陛下恕了小远冒犯圣颜之罪,那本是风染指使的,要责罚,便罚风染。”想着以后,他会被贺月长期圈养囚禁在风园里,身边总需得一个稍稍亲近的人照顾自己,整个风园里,也就小远同他亲近一些,他已经不想再跟贺月斗下去了,不管小远是不是贺月的人,无所谓了,终归是输了,他便当做在风园养老吧,反正也没有几年可活。 只是那么一霎间,风染便心绪落寞,意兴澜珊,心灰意冷。 贺月却是兴高彩烈:“朕自然赦了他,朕岂会跟他个小小长随斤斤计较?”把风染扶上床坐下:“快练功吧,今儿耽误了时间。” 风染的伤势虽重,恢复得却很快。既有太医每天的问诊给药,又有贺月雷打不动的双修双练,外伤内伤暗伤都恢复很得快。 风染全然不关心贺月和皇宫里的动静,他关心的只是郑修年的伤情。给郑修年疗伤的大夫可说是云集了索云国所有能叫得出名号的大夫!郑修年的伤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风染便选了其中两个能对症诊治的大夫,其他的便打发了。可喜的是,郑修年的伤情,在两个大夫的诊治下,大有起色,一天比一天好,除了腿上的伤需要静伤,经脉内伤也在两个大夫的药石和内力疏导下,渐渐化瘀畅通。 风染天天都关注着郑修年的伤情,几乎天天都会去郑修年的客房外偷偷地张望,可是,却没有勇气去看望郑修年。风染知道郑修年是那么希望自己能顶住逃脱贺月的魔掌和淫威,可是,自己终究向贺月屈服了,他没脸去见郑修年。 但是,郑修年伤势略好,却是吵着闹着要见风染,风染无法逃避,只得硬着头皮去见郑修年。 郑修年看见风染,劈头就问:“这是哪?” “是风园,从前的太子府。”知道瞒不住,风染便不瞒郑修年:“你住的是前堂客房。” “你呢?” “我在后宅,有个小院子,也叫容苑,等修年哥的腿伤好了,便带哥去看看。” “哪狗贼呢?” 风染的声音压得更低:“这是他的地盘,到处都有人监视着,修年哥说话要小心。他住皇宫里,只是偶尔来这里看看。” 听着贺月并不住在风园里,郑修年似是松了口气:“他没有死?” “没有,给逃出来了。” “怎么逃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咱们只灭了他带的八千人,可是他逃了!” “哪些大夫,是他给我请的?” “是。” “他为什么要医治我?你求他了?”他跟贺月,不但没有交情,更是敌对的,贺月怎么会替他延请大夫? 风染低低地应道:“是,他说他能找人治好你……咱们便是去求玄武真人,可是先生未必会医治你。我想既然他能找人医治你,咱们不妨先虚与委蛇……” “啪”郑修年一个巴掌扇在风染脸上,自己艰难地从床上滑下来,跪在风染面前:“少主!以前你多硬气,不是这样的!我便是死了,也不要受那狗贼的恩惠!” 风染轻轻抚了抚脸庞,单手吃力地把郑修年从地上拉起来:“修年哥,别生气。咱们都受了伤,一时逃不掉,那……狗贼愿意医治我们,我想,何不暂时应付着他,等养好伤再逃。” “你也受了伤?”郑修年目光如炬地扫过风染:“是左手么?怎么了?” “断了。” “是那狗贼伤你的?” “不是,是战场上伤的。咱俩都是骨伤,少说也得养三个月。那……狗贼愿意让咱们在这里养伤,又愿意找人给你医治内伤,我便作主,先在这里养着。” 郑修年把风染拉近自己,在风染耳畔,极轻极轻地问:“他……有没有……那个……你?” 两人相距极近,反而彼此看不清楚,风染的脸色一瞬间就惨白了,但是很快又是一片惨红了,说道:“他是想……不过,还没成……他宫里有娘娘……盯得紧。”他若是断然否决贺月对自己有企图,定会让郑修年更起疑心。只有这样安抚着郑修年,能瞒一时是一时。 郑修年放了心,放开风染,轻轻叮嘱道:“那狗贼若想对你无礼,便是拼着两败俱伤,死也不可从他!咱郑家人,宁死不辱!” “修年哥,我记着呢,没忘。” “你是咱们郑家的少主,更不可叫那狗贼玷污了。” 风染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自己死了,不敢看郑修年纯净热望的眼,垂着头,低低地答应着,又柔声安抚着郑修年,让他安心养伤,配合大夫诊疗,又嘱咐郑修年园子里全是贺月的人,要谨言慎行,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己会尽理找机会来看望郑修年,叫郑修年一定要安心养伤。 此后,风染不敢去看望郑修年,可又不敢不去看望郑修年,便拖着,拖个十天半月再去看望郑修年一次。每看望郑修年一次,风染便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旖旎入政 第123章旖旎入政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的腿伤有太医的精心医治,用药上乘,后期在太医指导下康复得法,三个多月后基本复原,值得欣慰的是,他左腿虽是连断两次,但并没有落下大的残疾。只是左腿比右腿略为不得力。太医建议郑修年的腿伤去南方再休养一段时间,不然以后老了,会有伤痛,郑修年却一笑置之。 腿伤渐渐好了之后,郑修年便会在前堂里四处转悠,筹谋着如何逃走。次次见着风染,除了关心风染的伤情之外便是跟风染讨论着如何逃跑。他跟风染都是兵家出生,看风园就跟当初风染看太子府一样,什么景色怡人,布局高妙的园林之胜全都视而不见,只注意哪里可以藏身,哪里可以扼险杀敌,哪里须得鼓勇硬闯之类,然后盘算着这一路何处该直进,何处该迂迥,以筹谋寻找出一条逃生的最佳路径。 郑修年的内伤复原比腿伤还慢,天天吃药练功,扎针艾炙,推拿泡澡,诸般医法差不多都用了,几乎折腾得郑修年吐血,好在经脉在渐渐疏通,再怎么折腾,郑修年也忍了,耐心地等着经脉完全疏通后,武功尽复的那一天,那便是他计划好的,带着风染逃跑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贺月每天来,都会避开郑修年,从未与郑修年在前堂里相遇过。虽然风染的身体已经复原了,但是贺月除了在跟风染练功时会抱抱风染,跟风染亲近亲近之外,基本上都不会对风染动手动脚,以礼自持。 自从风染又一次被逼答应留下之后,贺月呆在风园的时间明显变长,他常常会把奏折带回风园,在与风染练功之后批阅。他批阅奏折时,便叫风染在一边练字,叫风染像蒙童一样,拿纸覆在字帖上描摹:“染儿,多练练字,对你有好处。你的性子还浮了些。” 好处?他要做书法家么?他性子浮就浮,跟练字有什么关系?风染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好处。不过贺月叫他写字,他写就是。但是真心觉得练字比他练趟剑还累!只不过,倒也觉得时间好打发了许多,没写几篇字,贺月的奏折就批完了。 批阅完了奏折,贺月会拿着风染写得又丑又慢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评点,他甚至能看出风染哪些字写得认真,哪些写得潦草。对于风染描得好的字,贺月会拿朱笔在那字上画个红艳艳的圈,意示嘉奖。对风染笔法谬误之处,贺月会反复示范写给风染看,那态度,比老夫子批蒙童的字还认真。 批完了风染的字,差不到就到晚间了,贺月一边与风染晚膳,一边拿三本已经批阅过的奏折给风染看:“染儿,这三本奏折,我都批过了,你只看奏折,猜我是怎么批回的,不用管语句,只要猜中我批复的意思即可。只要猜中一本,我就回皇宫安歇,三本都猜不中,我要在风园抱着你睡。”放低了声音,在风染耳边笑道:“要是三猜全中,就反过来,让你临幸我!” 风染对索云国的政事一点没兴趣,但是能把贺月赶回皇宫去睡,对风染来说,是莫大的诱惑,风染忍不住要去尝试,反正猜不中,大不了贺月留宿风园,猜中了,还能把贺月赶回皇宫去呢。他只要猜中一个就行了,他就是吃撑了,也不会去干三猜全中的蠢事! 第一个奏折:论牛羊交易税事。 风染只是粗通文字,看了半天,才把那文绉绉的话搞懂,原来上折的官吏是请示对集市上买卖的牛和羊征收的交易税要不要降低,因为百姓反映税金太重,要求减低税率。风染第一次听说,把牛和羊拉到集市上去卖,还要上税的! 既然是猜测贺月会怎么批复奏折,风染便想像,自己若是贺月,会怎么批复?税金收上来就是国库,虽说索云国在凤梦大陆来说,相对比较富庶,但也同样是连年战乱,国库开支庞大,当需要更多的税金来充实国库,降低税金就意味着减少国库。风染没有多想,就选择了维持税金或增加税金。 揭开后面用纸挡住的贺月批复:原来贺月建议羊税不变,牛税减低五成。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不同对待? 风染并没有问出来,贺月似乎知道风染不明白,便解释说:羊养出来就是为了给人吃的,买得起,吃得起羊肉的人,应该也能交得起交易税,所以维持羊税不变;而牛除了拿来吃之外,主要是用来耕地的,降低交易税,可以让更多的农人买得上牛,有了牛,就可以种更多的地。 “可是,国库减少了啊。” 贺月笑盈盈地看着风染说道:“染儿担忧朕的国库养不起你了?”看着风染的脸一红即白,又端正了脸色说道:“眼光要放得长远。士农工商,农放在第二位。只有农人耕种更多的土地,收获更多的粮食,国家才会富强,才会带动其他行业的兴旺。其他行业兴旺了,降低牛税的那些钱,就可以从其他地方征收回来。” 后面两个折子,一个关于农田,一个关于水利,全都是风染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三猜全不中,当晚贺月便乐呵乐呵地抱着风染睡在太子寝宫。 此后,贺月便经常兴致勃勃地叫风染猜测他的奏折批复,以此来决定,他是睡在皇宫,还是睡在风园。风染疑心,贺月是不是把这个当做了赏心乐事,完全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只是风染猜错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贺月歇在风园的夜晚远多于歇在皇宫的天数。 对风染不懂的问题,贺月会很耐心地解释给风染听,甚至是朝堂上大臣们的人事关系,派系暗斗之类的隐秘都告诉风染,让风染在充分了解奏折内容之后再给出猜测的答案。凡是风染猜错的,贺月也会讲解给风染听,他是怎么考虑的。贺月也不会认为自己的主张就是最好的,最正确的,常常会问风染的意见。然而,猜错就猜错,风染从来不给贺月任何意见。 养伤的几个月,风染拼命的去猜测贺月的心思,拼命站在贺月的立场和高度,去猜测贺月会怎么执政,怎么处理政事,从民生到军队,从农牧到商贾,涉足到社会的方方面面,风染也在不知不觉间,在贺月的引导下,了解了索云国,以至于风染从未上过索云国的朝堂,却对索云国的朝政也有了详细的了解。 风染从奏章中知道,自从发生了更名赐宅和枇杷谷屠杀叛军,清除瑞亲王余孽三件事之后,贺月在朝堂上立树了足够的威严,贺月所发布的不触及祖法的政令政例,总算能上令下达了。大臣们奏折上的言辞也明显地渐露恭谨敬畏之意,贺月正在一步一步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于举手投足的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帝王的霸气与威仪。 风染冷眼旁观着贺月如何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又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地处理朝政,颁布政令,既要兼顾各方矛盾和利益,又要在夹缝中贯彻自己的主张,有时会雷厉风行,分毫不让,有时会暂且退避,徐图后计,有时又会挑起朝堂争辩,贺月坐山观斗……风染见识了贺月处理朝堂和执政的手腕后,对比自己当初在阴国掌权时的幼稚行径,不得不对贺月叹服。 而贺月的博学多识,也远远超过自己。仿佛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贺月不会的,很多事,贺月不精通,但都了解,知道内中厉害,然后,贺月会找精通的人去做事,往往一正一辅。贺月任命,很少会问及贵庶和家世,只看才能,极能知人善任。 与贺月相处得久了,风染知道贺月在生活上其实是个很细致的人,好像刚进冬月,贺月就早早地吩咐风园烧上了地龙取暖,生怕自己冷着了;但在处理朝政上,贺月又是个严谨的人,臣下的奏折,贺月会分门别类地放置,书案永远整洁干净,收拾得一丝不拘。但是风染也知道贺月的隐忍功夫很好,但在忍无可忍时,会变成个脾气很暴燥的人,大约他生出来就身份尊贵,一直被人捧着,顺着,便习惯了气势凌人,容不得别人违逆他,风染也理解了贺月为什么几次对自己拳打脚踢,事后又悔不当初;风染还知道,贺月更是个孤单的人,贺月因为身份特殊,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交心的朋友,有的,只是共同利益。贺月没有说过,可是风染看得出来,贺月心里希望他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陪伴着他,知他所知,想他所想。 风染并不觉得自己会是陪伴贺月的那个人,只是贺月一时找不到适合的人,便把自己这么个可以随便赏赐收回的玩艺儿放在身边,聊慰孤寂罢了。 越了解贺月,风染便觉得他心中对贺月的敌意越来越淡。有时,风染会想,如果他与贺月不是这样的关系,也许,他们可以是朋友。 阴国,才是风染的祖国。而邻国,有这么一个雄才大略,目光高远又野心勃勃的皇帝,对积弱积贫的阴国而言,绝非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结发的传说 第124章结发的传说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不得不承认,贺月其实可以算个勤政爱民,体恤下情的好皇帝。风染甚至想,如果贺月是阴国的皇帝,他情愿做他的男宠,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让阴国繁荣强大起来。 然而,贺月是索云国的皇帝,风染眼看着贺月一步步掌控朝政,有手腕,有魄力,有条不紊地实施着他的政令和政策,风染都可以预见未来索云国的昌盛,他却越来越忧心忡忡:凭着贺月的野心,在索云国强盛之后,只怕阴国会成为它的第一个目标! 风染知道贺月给他看的奏折,是贺月选出来给他看的,至少,大臣们参奏他的折子,贺月就没给他看过。皇宫里兰才人将在年底分娩,任嫔也怀了身孕,贺月却像在风园扎了根,皇宫里连个影子都难找到。虽说贺月是明令严禁在朝堂上私事公议,可贺月独宠男侍的行为,明显逾礼了,太不符合他皇帝的身份了,大臣们参奏他的奏折绝不会少。但想贺月不拿给他看,风染便不问;贺月要歇在风园,风染不劝;贺月要回皇宫,风染不留;贺月连着几天不来,风染不盼;一切淡然而漠然。 庄总管本来对风染有些怨愤,但听了小远说,是风染给他解的穴道,便没有再质问责怪过风染,但也对风染敬而远之,除了会向风染请示禀告园子里的事务外,不像以前那会来陪着风染说话聊天,基本见不到影子。 虽然跟小远亲近了一些,能让小远贴身服侍着,可是风染生怕小远也是贺月派来的,不怎么跟小远说话。时光好象又回到了半年前,贺月来的时候,风染会随侍在他身边,贺月不在的时候,风染就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容苑里,整天整天不语。与半年前不同的是,每过十余日,风染便会硬着头皮去见郑修年,强提精神,强自振作,陪着郑修年商议他们的“出逃”计划。 风染知道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贺月便要迎娶自己的皇后了。风染想,等贺月娶了皇后,应该不会再这么三天两头地歇在风园了吧? 这日,贺月给风染看的三个折子均与迎娶皇后有关,一个议迎娶皇后的仪仗规格,一个议皇后的封号,一个议帝后行结发之礼。 从奏折中风染知道,毛皇后虽然是毛恩将军的嫡孙女,家世显赫,却是个众臣交口称赞的极温柔贤慧的女子。众臣在称赞毛皇后时,不忘了狠踩风染,言:“使彼奸佞见之,但凡知耻,当羞愧自裁。” 被贺月逼着看了四、五个月的奏折,风染觉得自己的文采实在是大大的长进了,对那些文绉绉,文采斐然的奏折,风染写不出来,但至少已经看得懂了。心想:自己见着皇后会不会羞愧欲死,关那些大臣们屁事,大臣们想自己死,想疯了! 议迎后仪仗规格一折,风染知道毛恩将军虽是戌守北方,却是一品官阶,位极人臣,剿灭贺锋逆党一役,虽没有出什么大力,却是迅速回京坐镇,极大地稳定了人心,这样的重臣功臣之孙女嫁为皇后,自当隆重其事,同时也可彰显皇帝对功臣的恩宠。因此风染猜测会给予皇后最高的仪仗规格。 哪知,贺月批复,只按太子迎娶正妃的规格办理。贺月解说:刚经历了一场大乱,枇杷谷里死了一万余人,数万百姓痛失亲人,正当哀伤之时,皇帝当与民同乐,迎后乃是皇帝私事,值此伤痛之际,不宜大操大办,一切礼仪从简。皇后贤德,当能明白体谅。 议皇后封号一折,风染想,既然贺月刚称赞了皇后贤德,封号用字自然往贤和德方面去拟定。满心以为这一猜十拿九稳,可以把贺月撵回皇宫,自己清静一晚。哪知贺月的批复只有两个字:“后议。” 为什么要后议?一般迎娶皇后时,都会赐予封号。贺月道:“朕要见了人,才能知道该给她什么封号。”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风染无话可驳。 议帝后行结发之礼一折,风染有些拿不定主意,该猜贺月愿意行结发之礼呢?还是不行结发之礼? 据凤梦大陆的传说,夫妻结发,白首到老,并棺合葬,就可以再续来生情缘。因为这个传说,那些有情男女就要隆重举行结发之礼,以求两世情缘。而凤梦大陆的婚姻更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在婚前都没有见过,谁知道将来是佳偶还是怨偶,如果明明是怨偶,又一起活到了老,难道还要再做一世怨偶?因此,有些男女便不愿意举行结发之礼,反正结发之礼也不是婚礼必须举行的一个仪式,要不要在婚礼中举行结发之礼这个环节,往往会在婚礼前征求男女双方的意思。 自古帝王之家都寡恩薄情,皇帝三千后宫,王爷们妻妾成群,全都伤尽了妃子们的心,所以,但凡皇家婚礼,都不举行结发之礼,以免伤情两世。虽然贺月没见过毛皇后,但众大臣都交口称赞毛皇后温柔贤淑,是个极好的女子。奏折中对皇后的诸般德行做了长篇大论的赞叹,称皇后是个值得共度两生的女子,强烈劝导贺月举行结发之礼,以向百姓展示帝后恩爱,伉俪情深,以垂范后世。 风染实在猜不出贺月到底会不会举行结发之礼,忽然心中一动,这结发之礼又不是男方一个人说了算,还得女方同意呢。以贺月惯于施展怀柔手腕的行事作风,应该会把这个选择交于皇后,以在婚礼之前就博得皇后的好感,为以后的夫妻感情打下基础。于是,风染便猜测贺月的批复当是:看皇后的意思。 揭开奏折后的覆纸,触目所见,是贺月御笔朱批,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免!” 贺月没有对他为什么不行结发之礼做任何的解释,只把奏折从风染手里抽走,丢在一边,把风染从椅子上扶起来,问:“累不累?咱们歇着吧。”风染就着贺月伸过来的手一带,便倚在贺月肩上,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风染的身体并不累,只是觉得心特别累,尤其最后这本议帝后行结发之礼的奏折,好大一篇文意艰深幽晦的四六骈文,看得风染头晕脑胀,忽然想:自己一天最多看三篇奏折,贺月一天不知道要看多少奏折,不知贺月累不累? 风染只是无意识地叹了口气,贺月便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左手的伤又痛了?回头我给你揉揉。” 同样是骨伤,接受的诊疗是一样的,用药也是一样的,明明受伤时间只相差几天,但是风染左臂上的骨伤,明显比郑修年腿上的骨伤复原得慢。郑修年的腿伤三个月后就康复了,并没有留下病根,而风染左臂上的伤,养到现在,还总觉得隐隐作痛,一直不敢使力。太医一再地摸过了之后说,骨头早已经长好了,但为什么会一直觉得伤处隐隐作痛,太医们也不清楚。 为此,贺月对太医发作了好几回,直骂太医们全是庸医。风染猜想,骨伤好得慢,一直隐痛,大约是自己身体上的原因,这一年来,他多次受伤,多次化功,多次毒发,心情郁瘁,又失去了陆绯卿的贴心照料,风染只觉得这一年,身体垮得很快。不过风染并不觉得可惜,他这身体终归是要垮掉的,快一些垮掉,还能早一些摆脱掉贺月,风染漠然地放任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垮下去。 被贺月逼着,又双修了四个月,风染的内伤早已痊愈,浅浅的内力也大幅加强,风染已经可以单凭自己的内力就完全压制住体毒不发,后面就是把已经侵蚀进内脏和百骸的毒素,一丝一丝剥离清除,把毒素运存在丹田中,再借由毒素介于有形有质与无形无质之间的特性,凝虚成实,练化成丹。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需要毒素的积累。 当风染完全压制住毒性,并开始剥离毒素后,就表示风染的身体开始好转,风染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渐渐透出了一些红晕,便风染看起来渐渐有了些神采。 风染觉得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形容自己的身体,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染儿,”冬月月底,贺月终于开口了:“我问了大夫,说你表兄的伤就快好了,你想怎么安排他?” 怎么安排?郑修年一直计划着怎么逃跑,需要安排吗?风染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安排郑修年,只是一直提心吊胆地想,当郑修年叫自己跟他逃走时,自己应该怎么跟郑修年说? 见风染不答话,贺月道:“你表哥也是郑家子弟,想是也学过些兵法,等他伤好了,要不要叫他去京畿守军里任个职?你表哥也老大不小了,该讨房媳妇过日子了。” 听到“老大不小”了,风染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算了算,郑修年今年正好三十岁了。从十八到三十,郑修年把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耗费在了自己身上,一心一意地护卫教导着自己,希望自己将来能够带领郑家成就一番王图霸业,可是自己,终究向贺月屈服了,沦为了男宠,还有什么脸去面对郑修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入府一年 第125章入府一年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竭力忍下酸楚,用淡然的语气说道:“他是我的死卫,立过誓,这辈子不会成家立室,也不会为官为商。陛下不必为他操心安排什么,他该来时会来,该走时会走。” 贺月听了倒是有些惋惜:“你就把他留在身边吧,别让他走了。有他照顾你,我放心。” “把他留在我身边?陛下便不怕我与他干柴烈火了?” 贺月轻轻拥着风染道:“那时,是我一时糊涂,急怒攻心。以后,我不会再疑心你。” 回想那时,贺月接到暗卫禀告,说有个男子天天半夜潜入男侍大院抱着风染入睡,两个人还在被窝里亲亲热热地商议着怎么对自己下毒。贺月气得差点就想去质问风染,可是,他还是不想风染难堪,强忍住了,只叫暗卫们把那男子“做”了,哪料到郑修年脚底太过滑溜,没有被做掉,还逃进了瑞王府,显示出风染跟瑞亲王也有勾搭。贺月就一直隐忍着,布置着,直到他登基大典之后,才等到郑修年再度光顾太子府,他当即收网,才有了“捉奸”一事。 事后,贺月反省自己,觉得捉奸这事,确实是自己做错了。第一,他不该没查清楚郑修年的身份就冒然断定郑修年与风染有染。第二,他不该轻易质疑风染的高洁品格,这样的污蔑,比直接杀人越令人难受,他后来才想明白,为什么当他质问风染时,风染会一言不发地死扛,对风染来说,是死扛着,保留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第三,在处理风染的事情上,他好几次有失理智,以后,还需得多加冷静。 贺月抱着风染,头埋在风染肩窝里,真心实意地道歉:“染儿,那事是我做得不对,让你受了委屈,以后不会这样了。” 风染淡淡地躺在贺月的怀里,没有再说话。事情已经过去了,该承爱的,他已经承受了,他没什么可说的。捉奸之后的那场暴虐,在他身上,在他心上留下的伤,会一直流着血,会血淋淋地一直陪着他到生命尽头。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一,风染穿着大毛衣服,怀里抱着暖壶,走在集满落叶的小院里,听着脚下枯叶被踩得“沙沙”地响,想:再有四天,他来太子府就满一年了。去年此时,他提着剑杀进来,如今,他已经永远地失陷在了这里。只是他终究还是把陆绯卿救了出去。从枇杷谷回来不久,就听到了消息,说陆绯卿夺得了今年鼎山比武大会的魁首,然后投效了汀国。只有这一点,让风染觉得还算欣慰。 郑修年也在数着日子,算计着他的内伤什么时候痊愈,什么时候能见着风染,选个什么样的时机带着风染逃跑。风染劝郑修年伤好之再再养一养,一边恢复武功,一边等贺月大婚。贺月大婚之后,应该会有一段日子住在皇宫里,皇帝不来,风园的防卫就不会那么森严,才好逃。 郑修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少主,咱们不用急着逃!你的功夫不容易恢复,我的功夫,只要内伤好了,再练一练就能很快恢复,咱们为什么不找机会杀了那狗贼再逃?” 风染一怔,随即喜道:“好!”他不能向贺月出手,但是郑修年可以向贺月出手啊!四个多月来,郑修年一直在风园养伤,并没有对贺月显露过敌意,再是机警的护卫,也不会想到郑修年在伤好之后会对贺月猝起发难。只要杀掉贺月,他与贺月之间的约束就解除了,他就可以离开风园,离开索云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养老。而且贺月对阴国的隐隐威胁也可以一劳永逸地解除掉。杀掉贺月之后,当是宣亲王贺艺继位,而贺艺的才干,野心均远逊于贺月,对阴国的威胁也会远小于贺月。 借郑修年之手杀掉贺月的念头一产生,风染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天天得空就跟郑修年躲在客房里商议着杀贺月的具体时机,步骤,以及杀完以后如何逃跑,然后暗地里做着准备。为了不让人起疑,风染不敢把郑修年带去后宅实地查看,只把太子府地图拿来,两个人研究了又研究。 风染本想等贺月大婚之后动手,但郑修年怕风染呆在贺月身边吃了亏,力主尽快动手。风染和郑修年商议来商议去,最终决定在贺月即将大婚之前,郑修年恢复武功之后的几天里动手。 贺月不想数日子,可是他不得不数日子,他不想数日子,自然会有人帮他数着日子。迎娶皇后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五,正式迎娶前的准备和各种礼仪,占了贺月不少时间,贺月在风园留宿的次数便渐渐少了。 初五的早晨,天刚蒙蒙亮,贺月就起床了。他一直都是这么早起,吃过早膳,便会去上朝。自打登基,贺月一直这么勤政,除了要帮风染练功压毒的那一个多月之外,贺月雷打不动地坚持早朝。贺月舍不得风染一早就起来服侍自己,便叫风染躺在被窝里继续睡。 风染一直睡得浅,又是不情不愿地躺到贺月身边,被贺月抱着,有时整夜整夜睡不着,只有在贺月上朝离开之后,他才会安心放松地小憩一会儿,贺月不让自己服侍,风染也乐得轻松。 只是这天早上,贺月醒了并没有立即起床,在被窝里摸着风染的腰身:“染儿,你这边又冷了。”然后把风染抱起来,翻了个身,两个人就交换了个睡觉了位置,让风染睡在自己热乎的位置上,自己移过去睡在风染凉浸浸的那边。 风染闭着眼一动不动,只当睡着了,不想理睬贺月。可是,贺月的手伸进了亵衣底下,手指在风染的胸膛茱萸上游戈……风染实在是装不下去,隔着衣服抓住了贺月的手。 贺月笑盈盈地缩回了手,在风染耳边,悄悄问道:“染儿,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从鼎山上下来,我第一次再看见你的日子。去年这个时候,你来太子府的日子。” 风染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这个日子带给他的只有屈辱,恨不得忘掉,怎会记着? 然而,这个日子对贺月来说,却代表着他与风染的真正开始,只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不美好的事,这个开始,开始得太惨淡了,贺月说道:“这几天,我看你精神好,今晚,我……想要你,染儿,把以前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风染只觉得一下子,如堕冰窖,全身都冻僵了。这还是自从他们那次“练功”之后,贺月第一次提出来想要他。皇帝想要上自己的男宠,大可不必这么请求,直接提枪上就是,虽然贺月说过不会不顾他的意愿强上他,但是风染从来没把这话当真。他要上他,理所当然,只是为什么早不上,晚不上,偏偏选在这个他与郑修年计划着要杀他的时候?在他憧憬着要逃离他的时候?在郑修年一次又一次叮嘱他要宁死保洁的时候? 这几天他精神是很好,只因为在绝望之际,又有了盼头,他的盼头就是杀了贺月!杀了贺月,他就可以永远搬掉这块压在心头上的大石,用鲜血清洗那屈辱的过去和记忆。他整个人也因这个盼头而一改颓废,重新又鲜活了起来。 可是,在这个时候,贺月想上他!是想给他留下一个永远鲜明的耻辱记忆么?可是,他能拒绝么?他的拒绝,会不会引起贺月新的猜疑?以至于再在他身边布下暗卫监视于他? 在石雨镇上,风染只听庄总管提过一次暗卫,就想通了很多事,知道贺月一直派着暗卫监视着自己。此次回到风园,随着内力的增强,风染暗暗运功探测自己身周隐匿的异样气息,却始终没有探测到一道异样气息,不像上次,在太子府里,自己身周始终环伺着四道异样气息。探测不到异样气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功力还不够高,另一种是贺月撤掉了布在他身边的暗卫。风染对自己的功力还有几分自信,比较偏向于贺月撤掉了暗卫。 大约是因为常常玩猜测奏折批语的把戏,贺月觉得双方关系有所改善,自己又再未违逆过贺月分毫,让贺月觉得放心了吧?他若是拒绝承恩,会不会让贺月羞恼之下,又派出暗卫监视自己呢?如果有暗卫监视着,他与郑修年的谋划马上就会被查觉。 风染不敢冒这个险,也不敢沉默得太久,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低声回道:“风染会洗干净了,好生服侍陛下。” 贺月在被窝里又轻轻拥了一下风染:“染儿,不是要你服侍我,我是想,咱们一起快活。晚上,我会给你个惊喜。”唇轻轻印在风染脸颊上,柔声道:“等我回来。” 等贺月上朝去了,风染也没了睡意,便慢慢收拾了起来闲坐。因为晚上要侍寝,怕到时自己会恶心呕吐,便不吃东西,只管喝茶,润润喉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与子结发 第126章与子结发 作者:天际驱驰 等待被临幸的时间是缓慢而煎熬的,风染候着郑修年进行了日常的医疗之后,便去陪着郑修年说话,忍着心头的悲愤,继续跟郑修年谋划着刺杀贺月的具体计划和细节。只是中间,风染好几次黯然走神,郑修年似乎觉察了风染的异样,只当是风染对刺杀贺月有些紧张,便柔声安慰:“少主放心,由我出手,此番定叫那狗贼死不瞑目!” 好容易才捱到申时,风染便从郑修年处告辞了出来,在太子寝宫后殿的浴池里,把自己清洗干净,私处上了药,然后便等着贺月的驾临。 因为晚上要歇在风园,下了朝,贺月便回了皇宫,去太后,和太皇太后处请安,然后安抚安抚他的后宫。 自打贺锋死了,太皇太后伤心不已,一直时好时病地卧床休养,她与贺月的感情本就疏远,现在更是不怎么管贺月的私事。 太后却对贺月大部分晚上都宿于风园的作法大不满意,逮着机会就要训斥贺月:“别以为你做了皇帝,就可以无法无天,你能做这个皇帝,是大家归心于你,你若是失了民心民意,一样被会赶下台!”说了这么大一通,太后最后的落点是:“除了你带进宫来的几个选侍,能进宫的女人那个没有后台?她们背后的势力支持你,你才有今天,别冷落了她们。”说得好像贺月是靠女人爬上皇帝宝座似的。贺月懒得跟太后争辩,只管低头答应着。 贺月的后宫就三个比较重要的妃子。 一个是最先怀孕即将临产的兰才人,被太后接去祥瑞殿同住,方便照顾。看了太后,也就顺便看了兰才人。兰才人本姓兰,贺月便赐给了她“兰”字为封号。 一个是任嫔,她本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怀了孕后,就被接去跟太皇太后同住。贺月看望了太皇太后,也就顺便看了任嫔。 一个是从乌国来和亲的梅姬。贺月临幸梅姬的当晚,就赐了“乌”为梅姬的封号。 乌嫔在索云国无依无靠,却也恬静自适,她国色天香,又多才多艺,贺月不来她的挽碧居,她就吟诗作词,自得其乐。她对贺月没有多少奢望,话也说得通透:“臣妾是自愿来和亲的,陛下是宠臣妾,还是冷落臣妾都好,只要陛下能派兵相助我国保疆守土,不使臣妾做亡国之人,臣妾便感恩戴德了。臣妾在这后宫当会谨守本份,不会使陛下为难。”因为这番话,加上乌嫔又博学,贺月在后宫里却是最喜与她相处,有时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倒可以从乌嫔处讨教讨教,贺月与乌嫔的关系,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像朋友多于像夫妻。 贺月来看望乌嫔,乌嫔却把贺月堵在院门外:“陛下近来忙碌,不消来臣妾这里浪费时间,臣妾自省得。”说得如此通情达理,倒把贺月说得不好意思了:“朕来你这里坐坐,歇歇脚。”坐在挽碧居里,两人静静相对。觉得自己后宫的女子全都陷于权力利欲的旋涡之中翻翻滚滚。只有这异国女子能独善其身,能知几分自己的心意。坐了一会,贺月问她:“梅子,你有没有想过,跟谁结发?” “没有,臣妾心中,并无钟情的男子。臣妾不相信有再世情缘一说。”乌嫔道:“陛下也不必为不与皇后结发而愧疚,自古皇家是不行结发之礼的。” 贺月默然一会儿,说道:“但是,朕心里想与另一人结发。” 乌嫔笑了笑:“那人当不是臣妾……是宫外的,那位公子吗?”乌嫔自然也听说了关于风染的各种传说,但她从未对风染有过不敬,她认为:陛下天纵之才,岂能被妖孽奸佞蒙蔽了耳目心智?能让陛下看得上眼,自有过人之能,哪能是妖孽奸佞? 贺月问:“你知道,咱们凤梦大陆,有没有两男子结发,再续前缘的先例?” “臣妾说了,臣妾不相信再续前世情缘的说法。两男子结发,更是闻所未闻。”乌嫔笑看着贺月,说道:“陛下为了那位公子,恳求太后赐福,已是惊世之举,结个发,又岂能难得倒陛下?世上无先例之事,多不胜数,岂能因此裹足不前?陛下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但求心安。陛下于情之一字上,我行我素,独立特行,锐意进取,臣妾没这份魄力与胆量,但是臣妾敬服。” 贺月又默然了一会,才轻轻说道:“但是,朕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与朕结发。”这话,乌嫔就没法替贺月开解了。贺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梅子,他日,你若有了钟意的男子,要告诉朕,朕替你作主。” 乌嫔一笑:“臣妾之身属于陛下,亦属于乌国,臣妾之心只属于自己,此生不变。”聪慧玲珑的女子,通透得叫人心寒,直有一种淡然出世的感觉。 出了挽碧居,贺月在御书房里批了奏折,晚间在皇宫里陪着太后进了晚膳,然后贺月就赶回了风园。 因前堂客房里住着郑修年,风染怕三人对面,不好看,更怕郑修年看见自己对贺月卑躬曲膝的样子而跟贺月发生冲突,便一直只在后宅前厅里迎接贺月。 贺月把风染从地上拉起来,说道:“都说了,叫你不用跪的,也不用你来接驾,天冷了,少在外面走,回头身子骨又冷得不行。”然后拉着风染的手,便向太子寝宫行去。 回到寝宫里,风染便给贺月和自己都宽了大毛衣服和外裳,问贺月要不要服侍洗浴。 贺月在宫里洗过了,拉着风染并肩坐在太子寝宫里的拔步床上。坐了半天,风染没有动作,也不说话,贺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风染说,憋了半天,贺月才道:“染儿,我要做件事,你要是不愿意,就跟我说。”不敢去看风染,垂着头,把自己的鬓发解散,风染本来就披着发,贺月把两人的鬓发合在一起,用紧张得直哆嗦的手给鬓发上端系上红绸,然后用练了几天仍旧很生涩的手法,把两人系在一起的鬓发编了个同心发结,在尾端,又用红绸牢牢系上,最后拿剪刀,“咔嚓”一声,把两人的鬓发剪了下来。直到此时,贺月才舒了口气。做这些的时候,他生怕风染会叫他停下来,告诉他不愿意。幸好,风染只是端坐着不动,没有与他一起结发,可是也没有说不愿意。 贺月拉起风染的手,把剪下来的同心发结放在他手心里,让风染握着,贺月自己的手握住风染的手,说道:“执子之手,与子结发,白首偕老,缘续来生。” 这四句是结发之礼的誓词,本来应该男女双方,一人说一遍,风染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然后,贺月握着风染的手,把同心发结一起侧身送进长枕之下,让长枕把它压住,礼成。 贺月握着风染的手,轻轻地问:“你不高兴?” 风染仍是淡淡地应道:“没有。”真的没有什么不高兴,但也没有什么可高兴的。贺月要跟他结发,大约就跟贺月拉着他,恳求太后的赐福一样,不过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新鲜玩法而已,贺月想怎么玩,尽都由着贺月玩去。这就是贺月说的,要给他的“惊喜”吗?一点不惊,也一点不喜。 “可是,你也没有高兴。你是不是想跟别人结发?”贺月闷闷地问。他满怀情意地与风染结发,嘴里不说,可是心里头,他表达的是愿意把自己的两辈子都许给风染的意思。然而风染却那么淡然,淡然得叫他气闷不已。那感觉就好像,诗人苦苦吟了一句好诗,听的人却茫然不懂,根本体会不出诗好在何处,叫那诗人怎不气闷?风染明明是聪明剔透的人,怎么会变得这么愚钝? “没有。”风染淡淡在回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跟谁也共不到白头,因此风染从未想过要跟谁结发,哪怕他那么喜欢陆绯卿,也从来没有想过。 贺月问:“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与皇后结发了?” 风染还是淡淡地应道:“嗯。”风染一点不关心贺月为什么不与皇后结发,当时猜过了,猜错了,转眼就忘了。对贺月的心思,他一点不好奇,更没有了解的。然而,对于贺月现在才揭示的答案,风染还是多少有点惊讶:贺月不与自己的皇后行结发之礼,却与他这个男宠行结发之礼,这玩得似乎太出格了! 正说着,风染的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响亮。贺月知道风染怕是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虽然心疼风染,然而他也不能说什么。两个男子做那事,要用到那私密的地方,自然应该提前准备清洗,不然会很恶心的。 贺月站起身,走了出去,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个细颈圆肚的水晶瓶子和两只琉璃杯,那透明的瓶子里装着紫红色的液体。风染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从西番凯安大陆那边贩卖来的葡萄酿。贺月倒了一杯,递给风染:“尝一尝,我在里面加了点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被撞破奸情 第127章被撞破奸情 作者:天际驱驰 加了点东西?什么东西?风染见贺月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便一口喝了下去。确实是葡萄酿,只是比一般的葡萄酿酒味略浓一些。风染虽是喝酒,但并不喜好,喝得也少。那葡萄酿喝下去后,很快,风染就觉得胸腹间升起一股暖意,热腾腾的,有一些怪异。 贺月笑盈盈地又给风染倒了一杯。今天,他的染儿看来精神似乎比昨天略萎顿了些,不过还算好。他等这一天,等了快一年了。自从那次“练功”练得毒发,风染的身体一直不好,人恹恹的,总是没有精神,他便一直不敢再试,一直强忍着自己的欲望。这几天,风染的精神明显好转,身上似乎重新焕发出一股活力,他看着既是心喜又是心慰,更是心痒难耐,他才会在这个对他而言极有意义的日子里鼓起勇气对风染提出欢好的请求,而风染竟然应允了。 今夜,他将一偿夙愿,终于可以与风染共尽鱼水之欢。 这一次,风染端着酒杯,眼眸一黯,神色一黯,迟疑了一会儿,终究像下了狠心似的,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等风染喝了,贺月又给斟上第三杯,说道:“最后一杯,再喝就过量了。” 这一杯,风染喝得更是爽快,喝完之后,手一挥,把琉璃杯狠狠摔了出去,跌得粉碎,发出“呛”地一声。贺月正愕然,寝殿的门被推开,小远听到声响,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少爷少爷,出啥事了?”抬头看见贺月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吓得腿一软,跪趴到地上:“奴、奴、才、才……”小远一句话还没结巴完,风染已经疾步走过去,一把抓起小远,一路拖到殿门扔了出去,叱道:“滚!” 风染回转身,跪到贺月面前,说道:“风染御下无方,扰了陛下的兴致。” 贺月把风染从地上扶起来,笑道:“他倒是把你护得紧。”又问:“酒不好么?你扔那杯子干什么?” “谢陛下赐酒。” 贺月笑着问:“你喝出来没有,那酒里加了什么东西?” “媚药。” “媚药?”贺月显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是媚药?知道是媚药,你还敢喝?” 在酒里下了药,又何必装得这么惊讶,好像不知情似的?一个皇帝,行此下作之事,还敢作不敢当,这人还配不配做个皇帝? 一个皇帝,临幸自己的男宠,还要用到下药的下流手法,这人还算不算个皇帝? 知道他欲望清淡,贺月说,要让他快活。为了能达到“快活”,所以给他下了药,大约,这才是贺月给他的“惊喜”吧? 可是,他便是宁死,也不想要这样的快活,那是他仅剩的自我。 他想:贺月终究是要掠夺他最后的自我,要把他变成真正意义上,用身体服侍男人,自己也沉溺于身体欲望的男宠。 不,他会比一般的男宠更不如,他会成为一个在污辱了自己的人身下,辗转求欢,沉溺欲望的人。这种人,通常会被称为贱人,只配接受世人的唾弃和鄙夷。 身体已经沦陷,那隐藏在身体里孤绝清高的自我,又怎可幸免?喝下媚药,风染便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终将会失控,他不想做无谓挣扎。 早知道这一刻躲不过,无路可退,也不必矫情,风染自己褪了中衣,偎进贺月怀里,慢慢替贺月脱掉衣服。药性发作得很快,风染感觉到浑身渐渐燥热,在寝宫里炉火的薰焙下,更是慢慢达到的地步,紧崩的身体慢慢变得瘫软,欲望如滚滚车轮,无情地辗过他的身体,最后一丝理智零落成泥。 风染轻轻喘息着说道:“来吧。” 知道风染误会了自己,贺月没有分辩,用极致温柔的动作回应着风染,轻柔而缓慢把逗引着风染,他想:风染那么的抗拒自己,不可能轻易对自己敞开身体,他须得慢慢引导他去感受身体上相互交流,相互给予与索取的极致欢愉。 在这方面,贺月说不上有多少技巧,不过风染在这方面,更几乎是一片空白,很轻易地就释放了出来。那一瞬间,风染有些失神,他的身体确实攀上了欢愉的巅峰,可是他的心,却仿佛跌落于无底的深渊,一高一低,像要撕裂他一般。可是风染感觉不到痛楚,只是一种随波逐流的漠然,任身体飘浮在欢愉的云端,任心灵沉沦于无尽的幽暗。 贺月轻抚着风染的身体,帮助他渡过低谷,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染儿,别那么快释放,要忍着,忍得久,便会越加舒服。” 意识涣散中,风染轻轻应着,抱紧了贺月,身体不自由主地迎合着贺月的冲击,只想贺月一下一下楔合得更深,直接把他楔死在床上。可是他没死,只是一次次不断地在云端和深渊翻滚,载沉载浮。跟上次主动服侍贺月不同,早已经没有了“练功”的意思,主客易势,风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贺月控制着,一次次被带上欢愉的巅峰。 只是风染忍隐的性子使然,即便是在极度欢愉之中,也像忍受痛楚一般,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来,只是气息散乱粗重地喘息着。 一场轻怜蜜爱,几度极致欢愉,温柔淫靡地掠夺摧毁了风染最后的自我。 那一夜,给两个人都留下了一生永不褪色的记忆。贺月记得的,那是他的结发夜,风染记得的,那是他的媚药夜。 忽然寝宫的门再次被人猛然撞开,一个人,冲破内侍们的阻拦,带着凛烈的寒气闯了进来,看见拔步床上,肢体缠绕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僵住了,继而,惨白了脸,赤红了眼,咬牙切齿,颤颤地叫道:“少!主!” 贺月只感觉到他身下的人,一瞬间,身体就僵硬冰凉了,叱道:“来人,给朕拖出去!”一边叫,一边飞快地拉下床前的双重帐幔遮住了两个人的身体。 门外本来有内侍守着,见是风染的表兄想往里闯,不敢声张叫喊,但使劲拉着,却哪里拉得住,反被怒火冲天的郑修年扯进了寝宫。见郑修年张牙舞爪想扑上床去,内侍死命地抱住郑修年,小远也冲了进来跟内侍一起死死地抱住郑修年,直叫:“冷静冷静!不可冒犯圣驾!”,很快就有护卫进来,七手八脚地把郑修年制服了,拖了出去。 贺月轻轻抱着风染没动,安慰道:“没事的,染儿,不会有事的。”在他看来,郑修年虽是风染的表兄,但也是关系明确的主仆,仆役只消尽自己的职责,哪有资格对自家主子指手划脚? 过了很久,风染的身体才慢慢变软,像瘫了一样,偎在贺月怀里。不是贺月能给他依靠,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躲避:他最不堪的时刻被郑修年看了去,比杀了他更令他无地自容,今后,他再也没脸见任何郑家人。 风染便像滩冰冷的烂泥一样,瘫在贺月怀里,眼睛看着寝宫里明晃晃的蜡烛,一直想,一直想……可是,在想什么呢?风染记不得自己在想什么了,脑子里很乱,却很空,乱得他心慌慌的,没有着落,比他幼年时孤单地呆在皇宫里,被人欺凌时,更加慌惶。那时,他隐隐的会盼着外祖家派人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知道在皇宫外还有关心着他的亲人。可是现在,郑家只会以他为耻,只会跟他撇清一切关系。 在这世上,他再没有亲人了。不,他比真正没有亲人更不如,他会被他的亲人们唾弃,鄙夷。 被这么一闹,风染显然被吓得不轻,贺月也没有兴致再继续下去了,拿巾子替风染抹拭了身子,又给风染穿上衣服,叫人来换了干净的被褥,才把风染放回锦被里煨着。贺月一直不停地安慰着风染:“染儿,别怕,我在你身边。别怕!”他委实不能理解,只是被自己的仆役下属看了一眼行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染,竟然被吓成这样,惊惶失措得都不像风染! 风染知道贺月在不停地跟自己说话,一个字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明白,可是,不明白那些字,那些音,代表什么意思。风染只是睁着眼,定定地看着床边高照的一盏灯烛,目光却是空的,他看见的不是灯烛,只觉得那是一团亮光,那种橙黄的亮光,带着一丝温暖。 贺月倒了杯葡萄酿,把风染扶坐起来,柔声道:“喝一杯,压压惊,没事的。” 冷冰的液体,流过风染的咽喉胸腹,再次带给风染火辣辣的燥热感觉,那冰凉的身体似乎也被这液体点着了烧起来,慢慢温热暖和了过来,风染慢慢缓过神来,低低地问:“陛下还没尽兴?” 风染还以为那葡萄酿里渗了媚药呢?贺月又是气苦,又是无奈,他在风染眼里就是那么个下作的人?想跟自己喜欢的人缠绵欢好,还要用到下药的手段?贺月拿过风染手里的酒杯,又倒了一杯,然后自己仰头喝了下去,轻轻吁出一口气来,说道:“葡萄酿里面,渗的是酒。我嫌葡萄酿太清淡了,渗了点烈酒。染儿,你想多了。”他岂是哪般下作不堪之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失节 第128章失节 作者:天际驱驰 直到看着贺月自己也喝了从那水晶瓶子里倒出来的酒,风染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葡萄酿里渗的竟然不是媚药! 风染失神地煨在被褥里一动不动:正因为葡萄酒里渗的不是媚药,风染才更清楚,这一仗,自己败得有多惨! 因为风染一天没吃东西,空腹饮酒,酒劲就散发得特别快,也特别猛,风染所感受到的身体燥热的感觉,不过是烈酒的酒性发作了。风染不喜饮酒,本就喝得少,更没有喝过烈酒,更加没有醉过,当然不会明白醉酒之后会是什么感觉,直把酒劲发作当做了药性发作。 贺月控制着酒量,风染并没有喝多少,也没有喝醉,最多只是薄醺,却是喝酒后的最好状态。可是风染硬生生被媚药两个字给吓倒。 被郑修年看见了自己最耻辱的样子,又被贺月不战而胜,风染只觉得万念俱灰,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和斗志。 那一晚,风染没有再说话,任由贺月抱着自己一边轻抚,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睡过去。贺月似乎跟他说了很多话,可是,风染没有听,也不记得了,那么躺了多久,风染也不记得了,一直躺到身子都酸麻了,风染也不想动弹。天色渐渐亮了,内侍们进来熄了灯烛,风染看着内侍们把他眼前的那点亮光熄掉,仍是不想动弹说话。然后贺月抱着自己翻了个身,把暖和的被窝让给他继续睡,贺月自己起了身,穿戴起来,准备去上早朝。 婚期在即,各种婚前的礼仪一项一项举行着,一天比一天繁忙,怕是此后几天都不能驾临风园了,临走前,贺月看着风染躺在被窝里,神色茫然,寂静若死。贺月想说什么,可找不到话说,只吩咐庄总管仔细留意照顾好风染,有什么不对,赶紧往宫里通报。 贺月走后,自己又躺了多久,风染也不记得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寝宫里很寂静,只偶尔会听到下人们走动的声音,然后,会有下人们进来跟他说话,可是,说的什么,他不记得了,也没有应答,下人们便又离开了。 天色又渐渐地暗了下来,侍从们进来点上了灯烛,然后进来了很多人,风染感觉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另一人把自己从床上扶了起来,给他穿上衣服。风染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因为长久不动,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了,被窝里和身上都是冷浸浸的。他身边的那个人,扶着他,轻轻给他揉按着身体。风染渐渐感觉到一股钝痛,充盈着全身。 随着这一股钝痛在身体里反复翻腾叫嚣席卷浸漫,风染才慢慢有些了知觉,有了些思维,想起来了,在他身边给他揉按着身体的那个汉子叫小远,是贺月特许的,留在他身边贴身服侍他的长随。 在床前,领头的是庄总管,在庄总管身后,七嘴八舌说着话,禀报着什么事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应该是风园里的大小掌事们。随后,记忆便入潮水一般涌进风染的脑海,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自己穿个衣服,底下站一地的人瞪着看,这成什么话?他是脏了,身上斑斑点点,尽是屈辱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可也不用展示给下人看!风染怒火一起,叱道:“滚!”可是他一开口,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倒是一阵呛咳。众人顿时住了口,全都眼睁睁地看着风染。小远一边拍着风染的胸口助他顺气,一边说道:“少爷慢点,喝口水,润润喉咙。” 喘息略定,风染扫着众掌事,冷冷问道:“你们越来越有规矩了,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进来的?!”众掌事一惊,慌忙退出去了寝宫。风染铁青着脸吩咐道:“擅入寝宫,轻侮主上,该如何责罚,各人自去刑房领罚!” 众掌事一听,惊得相顾失色。这擅入寝宫加上轻侮主上,罚得不轻,忙七嘴八舌的分辩,风染在寝宫里冷冷吩咐:“巧言狡辩,该如何责罚,三罪并领。有觉得冤,不愿领罚的,可以,自己去帐房领银子走人。让各位大人服侍我一个卑贱的男宠,是屈了各位,各位可以另谋高就,我没脸相留,请便吧。” 此言一出,寝宫外的众掌事再不敢出声。 风染又吩咐道:“园子里的日常事务,不都是由庄先生办理处置的么?往后少拿来这些琐事来烦我!先生不想干,一样可以领银子去,我这不留人。各位是领罚还是领银子,都赶紧滚,别堵在寝宫门口,叫我烦。庄先生若是不打算走,领完罚还请去容苑候着,我有事要问。” 一口气,把风园里有头有脸的掌事们连庄总管在内全都责罚完了,不说大快人心,却叫整个风园的人都大吃一惊,知道风染正在气头上,全都战兢兢的谨守自己的职责。 风染在小远的扶持下,慢慢起身,自己去后殿浴池里泡了半夜,把一身肌肤搓洗得通红发痛,隐隐充血,也不觉得干净。直到泡得头晕眼花,风染才爬出浴池,穿上衣服,由小远扶着,回到容苑。他刚把身体搓洗得热腾腾的,立即就外出,在这严冬腊月的半夜时分,虽裹着大毛衣服,寒气霜露仍是透衣而入,不觉敞了风,只觉得喉头阵阵痒痛,便咳了起来。 风染回到容苑时,庄总管已经相候多时了。容苑下的地龙烧得旺旺的,屋子里的火炉也燃得暖暖的。风染站在容苑门口,指着小远,淡淡地吩咐庄总管:“叫人把这奴才拖去刑房抽三十鞭子。” 小远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哭叫着求饶:“少爷少爷,饶了小远,小远做错了,再不敢了……” 风染反问:“你做错什么了?不敢什么?” 小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知道风染要打他,一定是他做错了什么,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呢?他压根不知道风染为什么要打他。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心头不痛快,想打人了。拖下去,狠狠的打!谁敢手下留情,我就打谁!”风染淡淡地看着仆役把又叫又哭,一路求饶的小远拖走后,方走进容苑的小客厅里,当中落座,指了指左首客座,说道:“庄先生请坐。” 庄总管苦笑着回道:“老朽还是站着回话的好。”他刚挨完打,屁股正痛着呢,哪里坐得下去? 风染便像全然忘了责罚之事,淡淡道:“如此,便辛苦先生了。郑公子……怎么样了?”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庄总管虽然一直没有露面,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是贺月的私事,他并不想多管。但是今天风染在寝宫里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天,又让他不得不管。他知道风染是个狠戾角色,可有时,风染又像个孩童一样孤单无助。从枇杷谷战后,理智上,庄总管便不想接近像恶魔一样可以杀人不眨眼的风染,可是冷眼旁观,看着风染活得那样忍气吞声,深深地幽闭自己,又吸引着庄总管,让他不自觉地心生怜惜。庄总管回道:“郑公子昨晚从寝宫出来,便被送回前堂客房里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庄总管回道:“郑公子未说什么。” 郑修年确实没有说什么。自家少主被人奸污,这样的丑事,他怎敢叫嚷出来?然而,最令他悲愤欲狂的,是自家少主似乎并不是被强迫的!他今生是不会成家结亲,但他并不是未经人道的少年郎,那匆匆一眼,见自家少主的腿盘在那狗贼的腰上,手搂吊在那狗贼的脖子上,这样的姿势,分明是心甘情愿的意思!那是他家少主啊!是他这辈子要守护的人啊!是他花了无数心血教导出来的人啊!是他的表弟啊!他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被贺月那狗贼玷污了,可是,他家少主竟然甘心沉沦在那狗贼身下,做那肮脏苟且之事! 男人是不讲究贞节,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教会风染怎么去悍卫一个男人不屈不挠的气节? 郑修年赤红着眼,咬着牙,把客房里能砸的全砸碎了,砸完东西就砸墙,恨不得把房子都拆了。好在风园里这种规格的客房甚多,以前是给太子府的客卿们住的,于是赶紧给换了一间客房。换了客房,郑修年继续狠砸,一直砸了四五间客房,郑修年累得精疲力竭,实在砸不动了,才被下人扶上床歇下。然而郑修年再是疲累得要死,却没有丝毫睡意,这个倔强硬气的昂藏七尺男儿,躲在被窝里泪如泉涌! 风染又问:“今天呢?” “中午的时候便起来了,只是不肯吃东西,也不肯接受大夫的诊疗。” “他……都干什么了?” “没做什么,就是在屋子里呆坐。”这表兄弟俩喜欢独自呆坐的毛病倒是一脉相承。 风染默然了一会儿,说道:“烦劳庄先生去转告他,叫他好生吃饭,好生疗伤,再几天,他的功力便能恢复了。一切等功力恢复了再说。” 庄总管问:“公子不去看看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含雪匕 第129章含雪匕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知道贺月是喜欢风染的,他一个外人,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那种喜欢早超过了主子对男宠的喜欢,那种喜欢丝毫没有亵渎玩弄的意味,是真心的喜欢。风染不接受,可也不能轻视玷污了这份发自内心的真挚的喜欢。尤其一个帝王会产生这么诚挚的感情就更加的难能可贵。 枇杷谷里,风染质问他:易地而处,庄总管可愿消受皇帝的恩情?后来庄总管一直扪心自问,在理智他,他倾向于风染,他们的身份不容许承受那样的恩情;可是在感情上,贺月的真挚是不容置疑的,他又倾向于接受恩情。 然而,庄总管想,假若他与郑修年易地而处,自己有一个兄弟或孩子被别的男人上了,他觉得他同样难以接受。因此,他对郑修年倒颇为同情,吩咐下人要对郑修年客气。郑修年虽是砸了几间客房,庄总管也丝毫没有为难郑修年。 风染低着头,没说要不要去看望郑修年,只淡淡地吩咐道:“如果他不肯吃,就叫人灌,不肯配合疗伤,就叫人按住。这几天是他疗伤的要紧时候,能不能痊愈,就在这几天,叫人守着他,不要出了意外。此事,还劳烦庄先生多多费心。” 小远被抽了三十鞭子,抽得浑身的鞭伤纵横,虽然伤痕都浅,没有伤筋动骨,他却哭嚎得嗓子都哑了。被责罚完了,又一个人抽抽噎噎地哭泣着走回来,倒在床上,继续抽抽噎噎地哭,他又没做错什么,他家少爷为什么要打他?小远此次回来,是被皇帝特许来贴身照顾风染的,待遇自是不同,便在容苑的外墙外又修了一间小屋给小远单独住,与另两个小厮合住的小屋中间隔着一间用来烧水的灶屋。 还没躺多久,门一开,风染带着一身的寒气走了进来。小远想不到风染竟然会到他的小屋来,吃了一惊,止住哭,从床上爬起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少爷。” 屋子没有点烛,只从敞开的门外透进一点昏暗的月光,更没有地龙火炉,冷得像冰窖一样,小远怕风染冷着了,他可担待不起,忙道:“少爷快回去,这里冷!想做什么,只消吩咐一声,我这里听得见。” 风染轻轻道:“是你!去跟郑公子通风报信的。”这句话是陈述,不是询问。他与贺月在后宅寝宫里做那苟且之事,远在前堂客房的郑修年怎么会知道的?郑修年从未到过后宅,怎么就熟门熟路地闯进寝宫里撞见他最不堪最无耻的情形了? 小远“嗯”了一声。 风染挺立在小屋当中,浑身散发着比寒冬更冷的气息,问:“那你还觉得,我抽你三十鞭子,是冤了你?!”他应该一顿鞭子抽死小远!敢把他如此不堪的事,捅给郑修年知道,使得他一败涂地,失去郑氏,再无翻身之机! 小远垂下头,轻轻分辩道:“少爷不愿意被陛下临幸,小远才想叫郑公子来……反正郑公子是少爷的表兄,不会怎么样的……” 风染只觉得已经痛到够愚钝的心,又狠狠地被刺痛了起来!整个风园,大约只有小远心疼他不愿意被临幸。自己还要被一个这么卑微的长随怜悯!可是,他不配得到怜悯,只配被天下人唾弃!风染轻轻说道:“你忘了,我是男宠,不管愿不愿意,便该被人上的。你叫我少爷,真是白叫了!” 小远挣扎着站起来,扶住风染越来越颤抖的身子,轻轻叫他:“少爷,回去吧,外面冷。” 风染猛地挣开,一把把小远扔回床上,阴阴狠狠地说道:“不想死,就赶紧找机会离开,否则,我迟早会杀了你!”就算零落成一滩烂泥,他也不要任何人的怜悯。 直到天快亮了,风染才上床躺下。 一连几天,风染的足迹几乎未出容苑,只是会每天叫来庄总管,详细地询问郑修年的伤情恢复进展。知道郑修年在听了庄总管转叙自己的话之后,说了声“知道了”,便恢复了正常。正常的吃饭,配合着大夫的治疗,除此之外,会像风染一样,枯坐在客房里不动。郑修年的内伤,据大夫说将在初十左右结束诊疗。因诊疗得还算及时,所有经脉已全部打通,大夫估计不会落下病根,武功的恢复,还要再过一两天,应该会尽复旧貌。 对于贺月回皇宫,婚礼的筹备等情况,风染一字不问。庄总管便是想说给风染听,也找不到机会。 初十日凌晨。 风染再次半夜光临小远的小屋。自从下令鞭打过小远,风染便只叫小远养伤,再不叫小远近身服侍。见风染进来,小远赶紧迎上去扶住风染:“少爷要做什么,叫小远便是。” “手,拿开。”风染说道:“往后,你跟他们一样,不得我同意,不许碰我。”小远像被蛇咬了一样,赶紧撒手,又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少爷,有些事,你、你一个人、做不来的。” 风染不答,只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用巾子包着的一尺左右的硬物递给小远:“收好了,明天找机会,偷偷拿给郑公子。” “是什么东西?”小远到底还是少年人的心性,有些好奇。 “含雪匕。” 小远一惊,脱口道:“少爷,你、你偷……噢……”这含雪匕是把极锋利的匕首,据说为前朝铸剑名师所铸造,是江湖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利器,一直为太子府所珍藏。风染查过太子府的帐,对太子府的根底知之甚详。几天来,风染唯一一次离开容苑,便是去取含雪匕了。小远本想说风染偷盗太子府宝物,忽然又想起太子府已经更名风园赏给风染了,风染拿自己园子里收藏的东西,哪算偷盗?便赶紧消了声。 风染转身便要出去,小远道:“少,少爷,你、你这是拿府里的东西,私相授受。” “不错,我便私相授受了。”风染脚下微微一顿,背对着小远,轻轻说道:“你对府里的规矩背得倒熟。跟总管大人告发我,便是大功一件,没准庄总管能升你做个管事。” 小远追着风染的背影问:“少爷,少爷,你把这个拿给郑公子做什么?” 风染轻轻咳着,说道:“杀人。” 初十日申时。 风染听完庄总管的禀报,知道郑修年的内伤已经痊愈,甚是心慰,他答应留下,终换得了郑修年的痊愈。 庄总管又禀告了一些园子里的琐事,便告辞着准备退出容苑,风染问道:“庄先生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很肮脏?” “岂敢!” “那为什么每次都走得那么快?” “老朽是怕公子嫌老朽聒噪,不敢久留。”庄总管知道风染最近气大得紧,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责罚园子里的人,还往往一罚就是一大群,搞得本来最清闲的刑房,这几天打人打得手软,庄总管已经挨过一次打了,不想再触霉头。这尊瘟神,惹不起,就躲远点。 风染说道:“烦劳庄先生禀报陛下,说我后天,想求见他。” “后天?”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典了,庄总管有些担心贺月能不能抽出时间来。这几天,他把风染的情况往宫里禀报了,宫里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知道贺月有没有收到他的禀报,或者是忙得顾不过来? 风染淡淡地一笑,说道:“嗯,请陛下后天务必来风园一会,我有说跟他说。” 那种笑是惨淡的,虽然是在笑,笑里包含的却是无尽的伤痛。庄总管记得,曾经他看见过风染一笑,他不记得风染为什么笑了,只记得风染笑得明媚纯真,把他的心狠狠撞了一下,哪像此时,笑得那般沉痛忧伤?庄总管回道:“老朽一定会尽力通禀。” 风染一边谢着,一边轻轻咳着,脸颊上泛起异样的红晕。庄总管关心地问:“公子是不是凉着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风染轻咳着摇手,咳喘稍定之后,风染说道:“庄先生,看在你我皆是天涯落难皇族的份上,先生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公子客气了,什么事,尽管吩咐,老朽必定尽力。” 风染垂着头,寻思了一会儿,方抬头又是一笑:“他日,我若死了,烦劳先生看在我相托的份上,照拂小远一二,他便有错,也别为难他,把他遣出园子就好。” 庄总管听风染搬出了“同是天涯落难皇族的份上”,还当风染会有什么要紧事托付他,哪知竟是这等小事,回道:“这个不消公子吩咐,老朽自会照拂于他。只是公子正青春年少,何出此言?” 风染出了一会儿神,喃喃道:“只怕哪天,我忽然死了,小远太不知进退死活了,我怕他吃亏。” “公子想太多了。” 安慰了风染,从容苑告辞出来,庄总管总觉得风染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他猜想,风染本来想托他的,应该是件很要紧的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临时叫他照拂小远来敷衍。可是,风染本来要托付他的,是什么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我可以为你挡死 第130章我可以为你挡死 作者:天际驱驰 十二日戌时。 贺月就像往常会宿于风园一样,在皇宫里陪着太后进了晚膳之后来到风园,然而,风染却直迎到前堂前厅接驾。 贺月拉起风染,细细地端详了风染一下,说道:“真的瘦了。”又轻轻地问:“你身子可好了?”初六那天早上离开时,明知道风染的神态有些异样,他却不得不去上朝,此后,便一直担心着。接到老庄的禀报,虽然消除了担心,可他仍觉得不放心。接到老庄转达的,风染求见的消息,贺月更加的担忧。这还是风染第一次主动求见他,正因为是风染第一次主动求见,他才觉得风染的举动特别反常。 初五那晚的欢爱,让贺月体会了什么叫鱼水之欢,也让贺月一次次的留恋回味。可是,贺月总觉得他与风染之间,仍旧欠缺些什么,仍旧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风染微微扭过头,回道:“已经好了……咱们回寝宫去再说。”说着,当先向门口走去。 这还是风染第一次跟他用上“咱们”这个称呼,贺月听着,心头舒畅,抢上几步,拉住了风染的手,与风染牵手而行。 “染儿,今儿你的手怎么这么暖?” “嗯。”风染任由贺月牵着手,并没有挣脱的意思,只是一路上,不停地偷偷回头去看后面跟着的侍从护卫。 贺月停下脚步,吩咐侍从护卫道:“你们,跟远一点。” “园子里很稳妥的,”风染附在贺月耳边轻轻说道:“让他们跟着,一路看着,叫人怪不好意思……”风染这副羞怯的模样,顿时搔痒了贺月的心,又吩咐道:“都退下。” 御前侍卫那是专职保护皇帝安危的,不论何时何地,都要贴身护卫皇帝,哪敢真的退下,几次请示之下,贺月只得同意,让他们远远跟着。 “染儿,你要带我去哪?” 风染一边牵着贺月前行,一边淡淡回道:“回寝宫啊。” “这不是回寝宫的路。”贺月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惯常从前堂前厅到太子寝宫的那条路。 风染轻轻笑道:“嗯,这条路绕了一点,不过清静。” 太子府里,哪里不清静呢?这条路应该说比较僻静才对。关键是,这条路上有一段距离太子府的围墙极近,是风染与郑修年看了太子府地图又实地勘探的结果。太子府的围墙是比照皇宫的围墙规格修筑的,墙高三丈,墙围三重,一般人,哪怕是武功卓绝之人,如不是轻功高妙,也很难徒手翻越。不过郑修年的武功正以轻功见长,以前去男侍大院偷偷看望风染,都是翻墙来去。 按照风染与郑修年的精心策划,便是由风染把贺月引到那段距离围墙甚近的路上,并且预先把贺月的近身护卫支开,到时再对贺月进行牵制,郑修年潜伏其中,猝然出手击杀贺月,然后便即越墙而逃,风园护卫和御前护卫高手虽多,但轻功却没有一个能有郑修年高妙,能直接跳墙而追的不会超过三人。然后便由风染亲自带领风园护卫和御前护卫从正门绕道而出,进行追捕。途中风染瞅空溜走,与摆脱掉追兵后的郑修年在约定的地方会合,是立即趁乱逃出成化城还是在城里的阴国暗桩处躲藏,暂避风头,则到时再议,见机行事。 虽然在被撞破奸情之后,风染没有再见过郑修年,也没有跟郑修年通风报信,但是贺月在大婚之前驾前风园,风染又迎驾至前堂前厅,这么大的事,郑修年身在前堂客房,不会不知道。 没有护卫紧跟着,贺月的胆子就也大了一些,一手握着风染的手,一手揽在风染的肩头上,把风染半拥在怀里:“天这么冷,叫你在寝宫里呆着,别出来接驾。” 风染低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只管往前走。 贺月一边走,一边在风染耳边轻轻说道:“我一会儿便要回皇宫去,不能留下来陪你……大约这个月都不会来风园了。染儿,你要明白,我是皇帝,有些事,不得不做……你不要不开心……” “风染没有不开心。”风染从来不觉得贺月迎娶皇后跟他有什么关系,更谈不上开不开心。 贺月停下脚步,抱住风染,轻轻说道:“只是委屈了你。”他想,大约他与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名份。真要追究起来,也只有他身上那一张卖身死契,证明着他与他之间的交易关系。 风染在贺月的怀抱里略略挣了一下,说道:“快回寝宫吧。”再有二十来步,就到他们商议好的,郑修年设伏的路段了,他不想被郑修年看见他这副轻狂样子。 贺月却更紧地抱住风染,抬手轻轻抚上风染的脸,缓缓抚摸,说道:“这段时间,我不能来陪你,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尤其,要好好练功。”手指轻轻在风染唇上一啄,轻轻笑道:“等我再……” 一句话还没有完,但觉一股冷风刮来,郑修年穿着一袭夜行黑衣,从二十步开外扑了过来,同时冷叱道:“放开他!”又向风染啐道:“你还要不要脸?!”虽说天已昏黑,可也算是幕天席地,风染就跟敌国皇帝在这小道上卿卿我我,情意绵绵!风染这是要引贺月来让他杀?还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要气死他?故意在他藏身的二十余步之外停下,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轻轻调笑,动作亲昵,只把郑修年气得血直往头上冲,哪里还忍耐得住?! 不想被看到的样子,偏偏又被郑修年看了去,风染的身体顿时又僵硬呆滞了。 倒是贺月被郑修年训斥得火冒三丈,那一晚本该缠绵尽兴,却被这人冲进来给搅黄了;今天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跟喜欢的人来一次花前月下,竟然又被这人冲出来搅和!贺月知道郑修年是风染的表兄和死卫,当郑修年被贺锋挟迫时,风染又倾力相救,还当两人感情深厚,不想风染两次见着郑修年都好像老鼠见着猫一样,吓得全身都僵硬着一动不动,原来风染竟是如此惧怕郑修年! 贺月跨上两步,把风染挡在自己身后,亦叱道:“朕看在染儿的份上,不治你的罪,滚开!” 远远落在后面的几个御前护卫,因为距离远,增加了护卫的难度和危险,更是打叠起全副心神关注着皇帝的一举一动,生怕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忽然见斜刺里从小道边猛地窜出个人来,立即展开身形向贺月飞掠了过去,同时相互招呼自己的同伴:“护驾!” 计划中,郑修年本来应该等着贺月走近了,才直接拔刀刺向贺月,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不给贺月和他的御前护卫任何反应的时间。但郑修年一时激愤,只想骂醒风染,从藏身之地冲了出来。他一冲出来,就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是,人已经现身冲出来了,刺杀的时机,稍纵即逝!郑修年更不答话,挥舞着短刃半空刺了下去! 短刃的郑修年的手上,闪过一缕耀眼的白光,贺月便是再没有跟人动手过招的经验,知道那是刀光,再看郑修年的神色象要吃人一样凶狠,郑修年想杀了风染?怪不得风染会那种惧怕郑修年!贺月不及多想,叫道:“染儿,快逃!”一边叫一边转身,想护着风染逃跑。 “你还要不要脸?!”郑修年质问风染的话,一字字如利刃一样,无情地刺透风染的心房,僵立在贺月背后,还没有反应过,贺月就叫着让他快逃,然后贺月转身护着自己,使劲推自己快逃,风染身不由己,人向后就倒了下去,贺月想拉,没拉住,自己也被风染带着,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拼命抱住风染,把风染死死护在身下。 风染正好看见郑修年拿着匕首往贺月背心狠狠刺了下来!风染没有多想,本能地从贺月身下抬起手迎了上去,准确地擎住了郑修年的手腕,硬生生令刀势一顿。 风染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相救贺月!那么近的距离,风染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郑修年的眼眸骤然变得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他这才猛然想起,这是他与郑修年精心策划,联手实施的刺杀,怎么可以在最最关键的时候,擎住郑修年拿刀的手?!他是要杀贺月的!风染当即松手撤力,刀势一顿之后,减缓了速度,却仍是向贺月背心捅了下去。 贺月扑到风染身上之后,头脑被摔成空白,他的反应速度远逊于风染,趴在风染身上挣扎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边护着风染,一边飞快地撑起上身转头去看郑修年,一边叫道:“来人,护驾!” 贺月忽然扭身转头,无巧不巧,避过了郑修年的背心一刺,郑修年已然收势不及,那一刀,只在贺月左臂上划过,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刀势不减,继续落下,这含愤出手,未留余力,志在必得的一刀,“噗”地一声,刺进了风染的右肩头。含雪匕乃名师锻铸,锋利无匹,刀锋尽没入体,削骨断筋,又透体而出,把风染钉在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又一次刺杀 第131章又一次刺杀 作者:天际驱驰 这样的结果,把三个人都惊住了。 还是风染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哥,快逃!”贺月的护卫已经趁着郑修年拼命刺出这一刀的时间,飞快地围了上来,郑修年只以轻功见长,武功并不太高,一旦失了先机,缠斗起来,很难全身而退。 郑修年迟疑着,没有动。风染再是不堪,再是无耻,那也是他们郑家的少主,他怎么能把风染孤身留下,还受了伤?只是这么一迟疑的功夫,御前护卫又向郑修年逼近了几步,不容郑修年再有迟疑,他不得不松开匕首,准备开逃。 贺月顾不上自己左臂上的伤痛,赶紧从风染身上移开,见郑修年松开匕首,他立即抓住,一用力,使劲拔了出来!只痛得风染一声惨叫,鲜血迸溅了贺月一头一脸,贺月顾不得腥臭,俯身想把风染从地上抱起来,叫道:“风染!” 自己明明留下刀子,堵住伤口,那狗贼竟然不知轻重,随随便便就把刀子给拔了出来!郑修年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瞬间运行内力,凝劲双掌,猛拍向正俯身去扶风染的贺月背心:“去死!” 风染躺在地上,把郑修年的动作和神情都看得真真的,郑修年双掌一抬,风染就知道郑修年是动用内力击杀贺月!他们是要杀贺月,可是不能把自己陪葬进去啊!郑修年若是一掌拍死了贺月,剩下的内力便不足以支撑郑修年跳墙而出,铁定会被几个御前护卫当场击毙!只有让贺月无恙,后面才有可以找机会救出郑修年。 在郑修年双掌拍向贺月之际,风染忍着痛,抬起左手抱住贺月,腰胯使劲,猛地翻身,与贺月一起滚了开去! 郑修年双掌蕴含全身功力的一击,满拟把贺月一掌打得口喷鲜血,经脉寸断而亡的一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了刚在风染躺着的地方!风染又一次相救贺月!大好机会被浪费两次!郑修年只叫了一声:“少主!”便被落空回撤的内力反击,呕出一口血来。 只是多拍出一掌,多耽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几个御前护卫已经一拥而上,把郑修年团团围住。郑修年狂怒激愤之下,无心战斗,再加上内伤刚愈,又受内力,只勉强打斗了几招,就被御前护卫拿下了。 御前护卫把郑修年强摁着跪在地下,反剪着双手,摁下头颅,启禀道:“陛下,刺客已经拿下。” 贺月抱着风染直问:“染儿,你怎样?快宣太医!带上伤药!” 伤口和身上已经痛得麻木,风染并没有感觉有多痛,只是心里的痛,是那么的鲜明尖锐。郑修年叫他少主时,那般沉痛之极,失望之极的口气,撕割着风染。他抱着贺月那一滚,他不是要救贺月,是要救郑修年!要杀贺月,但不能用自己的表兄陪葬。风染知道郑修年误会了自己,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随着鲜血的流失,身上的伤痛和病患一齐袭来,只觉得一波一波的眩晕袭来,风染咬咬牙坚持着不昏过去。被贺月扶着,半坐在地上,用左手攀着贺月,说道:“陛下,风染斗胆,想求个事。” 贺月抱住了风染,他完全不知道怎么照顾伤势,只顾把风染紧紧抱在怀里,拿手去捂伤口,想把血止住,不想那血反而一股一股冒出来,只把贺月的衣服沾染得血迹斑斑,贺月说道:“你放心,朕不会放过他!”风染惧怕郑修年,他便要替风染除去郑修年,为风染解除掉恐惧,让风染恢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我想……亲自处置他,陛下,答应我,让我亲自处置他。” 风染是要亲自处置郑修年?也是,是汉子,自己的恩怨总归要自己亲手解决,岂能假手他人?贺月道:“好。”回头吩咐御前护卫:“把他押进地牢里,先关起来。”看着御前护卫应答着把郑修年一路拖走,又向风染道:“等你把伤养好了再说。” 郑修年咬着牙,不怒骂,也不哀求,只是恨恨地瞪着风染和贺月。风染在郑修年被拖走之后,没支撑多久,终是晕了过去。 御前护卫把郑修年拖下去,更多的风园中人听到消息,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一边清理现场,一边七手八脚把风染抬回了太子寝宫。 一时太医赶到,一些给贺月清理包扎了左臂上的伤,一些给风染处理右肩上的伤。幸好风染失血太多,晕了过去,不然照风染的性子,又不许太医近身医治。太医们虽然看见风染身上残留着的一些正在消褪的暧昧痕迹,全都很默契地视而不见。 贺月衣服上又是鲜血,又是泥污,还破了个洞,看上去有些吓人又狼狈。好在风园里,多的是贺月的旧衣,便找出一套干净的给贺月换上。 皇帝遇刺,把小七吓得不轻,他也不敢抱怨什么,只是战兢兢地服侍着贺月擦洗了身子,又换了一身衣服,启禀道:“陛下,该回宫了。”他不禁发愁,回宫后,该怎么向太后和几位娘娘交待皇帝是怎么受的伤?皇帝受个小伤都是大事,何况这一次贺月左臂伤得不轻! 听了小七的提醒,贺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回到寝殿里,守在风染身边,看着太医们讨论着如何给风染处理伤口,该如何处理碎骨,该如何缝合伤口,该如何用药……贺月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中途听见太医几次问:谁把刀拔出来的?从语气上,贺月知道,他拔刀的举动,于风染伤势有碍。 “陛下,请借一步说话。”庄总管恭敬地请求。 贺月跟着庄总管来到寝宫偏殿,摒退下人,庄总管呈送给贺月一把雪亮的匕首,贺月接过来端详了一下,疑惑地问:“这是含雪匕?”他执掌太子府近六年,这是他府里的东西,他曾把玩过,如何不识得? 庄总管恭谨地回复道:“正是含雪匕,是在清理刺杀现场时,拾得的!” 在清理刺杀现场里拾得!贺月想起来了,依稀是他把刀从风染肩头拔下来,随手扔掉的!这是太子府珍藏的匕首,后来连同太子府一起,更名赏赐给了风染。郑修年是如何拿到含雪匕的? 在风园里,能从库房里拿走含雪匕的人,只有风染和庄总管,再没有第三人。贺月绝对相信庄总管的忠诚,那么,从库房拿走含雪匕并将之交给郑修年的人,只能是风染!郑修年想杀的人,其实是自己!不需要想太多,也能轻易推断出,风染引着自己走到那么僻静的地方,郑修年一早就埋伏在那道上,这场行刺,是风染与郑修年一早就精心合谋好的! 可笑当时,他还不自知,还在一意地回护着风染!贺月的心,仿佛被含雪匕划开一样,比左臂上真正被含雪匕拉出来的伤口还要疼痛:他那么掏心掏肺地对待风染,他一再地容忍风染,可是,风染却一而再,再而三,甚至是再三再四地想置他于死地,想杀他而后快! 贺月兀自不敢相信地问庄总管:“你说,风染是不是想杀朕?” “小人只是呈上匕首,禀告实情。一切由陛下圣裁。” “老庄,你我君臣,不必玩这些虚礼,有话直说。” 庄总管反问道:“陛下觉得,若非公子与郑公子预先合谋,这含雪匕如何能到郑公子手里?” 贺月问道:“若是合谋,为什么姓郑的会伤了风染?是风染救了朕!”最后是风染单手抱住自己奋力一滚,才逃过了郑修年蕴含全身内力的倾力一击,毫无疑问,是风染救了自己。而郑修年拿着含雪匕的一刺,应该不是要杀风染,而是想杀自己!只是自己在那关键时候,刚好扭身转头,避过了要命一刺,只伤了左臂,那一刺,无可收回,才落在了风染右肩上!只是余力便透体而出,把风染钉在地上,可以想像,郑修年那一刺上所负载的恨意和愤怒! 庄总管一揖,说道:“小人不在现场,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形。不过,据小人看,就算公子有救过陛下,但在开始之时,当是与郑公子一早合谋好的,不然解释不通,为什么含雪匕会在郑公子手里。” 贺月只觉得心很痛,很累。掏心掏肺,一再的容忍都不能够打动风染,他要怎么去触摸风染的内心?问:“老庄,你是风园总管,他是你公子,你这么说,置你家公子何地?” “小人是陛下的人,自当以忠于陛下为首务。” 是了,以风染的精明和聪慧,应该也清楚,庄总管是自己的人,所以,枇杷谷里,风染才会把庄总管推出来胁迫自己去救!贺月忽然福至灵心,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明明把风园赏赐给了风染,风染在风园也有着极至尊贵的地位,可是风染却从不觉得风园是自己的,也从不把风园的人当自己人,就算自己把风园的契券都拿给了风染,可仍然不能丝毫改变风染对风园的认知。只因为,在风园里,确实没有一个是忠于风染的人,甚至没有一个是偏向于风染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你是我的玉玺 第132章你是我的玉玺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拉着椅子坐,说道:“老庄,你听好了,以后,你便是公子的人,你待他,要像待朕一样……若是公子与朕发生争执,你该当替你家公子多多担待……”摇手阻止了庄总管说话,继续说下去:“……朕知道你忠心,只是在朕与公子之间,你该偏袒你家公子才是。”把手里的含雪匕递还给庄总管:“这匕首,朕并未再见过,你把它放回它本来该在的地方。” “陛下,养虎贻患啊。”贺月已经再三再四地饶赦了风染谋刺谋逆谋反之罪,甚至都舍不得拷问风染一句,可是风染总是在冷不防之下给贺月来一招狠的!而且一次比一次狠!贺月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幸运地逃脱,庄总管不能不提醒。 这道理,贺月如何不懂?只是他还有些不甘心,喃喃说道:“朕知道。老庄,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你好好帮扶他,照顾他……就拿他当你的孩子一样……你的公子应该比他大吧。” “小人成亲得早,如果逃出来,小人的长子,比公子大十多岁,小人的幼子比公子还小三岁……唉。”虽然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一提起,庄总管仍是心痛不已。 当年庄总管帮助庶出皇长子夺位失败,怆惶出逃,只逃出了他孤身一人,他的家人全都失陷在永昌国里,后来传来消息,他的家人全被新帝诛杀了。当时庄总管失悔不已,他不应该逃的,也许新帝杀了他,就不会诛杀他全家泄愤了。 隐居乡下,贺月劝庄总管出山相助,只用一句话就打动了他的心:“他日,等本太子登上皇位,本太子要替你灭了永昌国!”在与贺月深谈之下,庄总管才明白了贺月的野心,贺月要灭了永昌国,并不是替他报仇,而是要一统凤梦!再加详谈,庄总管发现,贺月并不是个志大才疏之辈,那时,贺月还不到十八岁,刚立为太子,却比他曾经忠心辅佑的永昌皇长子更加成熟稳重,勤勉踏实,有计划地筹谋和实施着他的野心,登上皇位,只是野心的第一步。 贺月的野心和热血重行点燃了庄总管的野心,一统凤梦,这个还没有人敢想的念头,在贺月嘴里仿佛是一件他理所当然必须完成的事情,庄总管不禁想一展才华抱负,在今后天下一统的凤梦大陆上青史留名。 是了,那时的凤梦大陆,没有了永昌国,也不会有索云国,只有一个凤梦国!贺月并不是要帮他报仇,却是要借助他的能力才干,去进行一桩前人未曾想过了宏图大业。一席长谈,庄总管的眼界被一个年轻后生骤然打开,他的心境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抛去了个人恩怨,心界霍然开朗,他心甘情愿地追随了贺月。 看见庄总管脸色一黯,贺月轻轻叹道:“老庄,朕不该提你的伤心事。如今你孤身一人,公子也是孤身一人,你静下心来,好生对他……就拿他当你的孩子,好不好?” 想着风染一身傲骨,浑身棱角,跟个刺猬一样,他怎么把风染当自家孩子来疼啊?这可真不是常人能办到的事儿!不过皇帝既然吩咐下来,庄总管只得应道:“小人尽力而为。” “老庄,别以为你家公子心狠手辣,他其实应该是极重情重义的人,你只消看看公子是怎么对那个小刺客的,是怎么对他表兄的。你若能够让他认同你是自己人,你这辈子一定会受益不尽。” 庄总管应道:“小人明白。”关键是怎么让风染认同他是自己人啊?再说了,直接让风染把贺月认同成自己人,不是什么屁事都没有了吗?可惜,这话庄总管不敢说。 “以后,你也别再盘问公子身边的人。那个笨小厮,朕允了给他做个贴身长随,你也别老是逮着他就盘问,他想告诉你,你就听着,他不说,你就不要问了。”贺月想,如果风染身边,连个可以亲近的人都没有,他还怎么把风园当做自己的?也难怪风染会把风园当做狱牢,把风园的人都当做狱卒! “老庄,你知道,公子今天为什么要求见朕?” “据小人猜测,大约……小人并未听公子说过。”风染跟贺月之间鲜少话题,能有什么事求见?大约就是为了引贺月来好刺杀吧?话还没出嘴,及时想起贺月叫自己要回护风染,便赶紧改口。 贺月也隐约地猜到了庄总管脱口而出没有说完的话,没有再问下去,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走回了寝宫正殿。 小七正急得团团乱转,这一来二去,早就过了子时了,皇宫的门早就关了。虽说御前护卫们当然会替贺月开门,但这事少不得会传到太后和娘娘们那里,一问起来,他的屁股又要遭秧了。一见贺月回转寝殿,忙迎上去提醒:“陛下,该起驾回宫了。” 贺月不理小七,召来一个太医,盘问风染的伤情。 风染的外伤远比上一次在枇杷谷更严重,右肩被含雪匕插了个对穿对过,伤及两根肩骨和一根肌筋,需要在养伤之后进行艰苦而痛楚的康复,康复不好,右手基本就废掉了,会留下永久的残疾。好在这一次,风染并没有受到内伤。风染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一则是失血过多,二则是受了风寒,本在高烧之中。 “受了风寒?”贺月想起来了,晚上他握着风染的手,还奇怪风染的手怎么异样地那么暖和,原来,那时风染正发着烧!可是自己竟没有发现风染的异样! 太医回道:“大约已经病了几天了,下官看风少爷……” “公子!”贺月厉声打断道:“他是公子!”风染不是他的男宠,风染也绝不可能是男宠!绝不能用任何具有侮辱意味的称呼去称呼风染。 “……下官看风公子的病情十分严重,偏生受伤之后最忌受寒,风公子是受寒在先,受伤在后,病势伤势相杂,便份外沉重,下官等商议……”后面是太医商议之后的医案,贺月便听不懂了,也听得大不耐烦:“你只说,他能不能痊愈?” 太医跪下回道:“下官尽力而为。” 单听这一句话,就让贺月凉了心,集合了整个太医院都不能保证能令风染痊愈,可以想见风染此次伤势之重,病势之沉。贺月也不能强人所难,问道:“若是你们治不好,早些说,朕为他另延名医。”所谓另延名医,就只有再次把风染送上玄武山,求玄武真人医治了。玄武真人再是怪僻,凭他一国之君,用尽手段,他也要让玄武真人出手相救。 问完太医,贺月又叫来风园的人询问,居然上到庄总管,下到小远,没有一个人知道风染受了风寒,正发着热!更别说寻医问药了。贺月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更多的是悲凉:这就是他赏赐给风染的风园,冷漠如斯!表面上尊贵,却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直比他的皇宫还冷。难怪风染能在枇杷谷里对风园之人下那样的狠手! “你知道,你家公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知道小远胆小,贺月尽量和颜悦色。就是这样,也把小远吓个半死,结结巴巴道:“奴、奴、奴才不记、记得了……”见贺月瞪着自己,小远赶紧拼命回想:“好、好像是、陛、陛下上次、离开没多、多久!” 他上次离开没多久,风染就开始咳嗽了么?是不是他与他结发那夜一场鱼水欢爱,在被郑修年打断之后落下的病症? 贺月挥手让人暂且退下,回身坐在床边,看着风染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无生气。贺月轻轻伸手,抚上风染的脸颊,轻轻描摹着风染的模样,斜飞的眉眼紧闭着,挺直的鼻梁,鼻翼微微扇动,呼吸尚算平稳,贺月的手指轻轻抚过风染薄薄的紧抿着的嘴唇,轻轻叹了口气,风染的容颜仍是那般俊逸得薄情,清爽得刚硬,象是一块美玉,剔透晶莹,也冷硬易脆。 贺月忽然想到他的皇帝玉玺。风染,便是一块美玉中的美玉,是为数不多可以雕琢成玉玺的美玉,只能捧在手心里珍惜,哪怕使用,也带着万分的敬意和小心。风染的作用,也跟玉玺一样,用得好,可以助他平靖凤梦,纵马天下,用得不好,能把他掀下皇座,死无全尸!在与风染相处的这一年,他越来越被风染所吸引,他自己已经理不清他对风染到底是种什么感情了。只是他的染儿,什么时候才能让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珍惜?他的玉玺,什么时候才能发挥出锋利无匹的威力,横扫天下? 贺月在风染身畔,直坐到四更,风染犹自不醒。小七在寝殿外,一声递一声地催促,贺月实在等不住,只得起驾回宫。临走前,特意叫进庄总管来吩咐,风染若是醒了,要赶紧往宫里通报一声,免他挂念。 贺月前脚一走,风染立即睁开了眼“醒”了过来,虚弱地挣扎着半坐起来,叫来小厮:“打水来。”他要赶紧洗个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弑友心 第133章弑友心 作者:天际驱驰 虽然身体已经适应了贺月的碰触,但风染心里,始终拒绝贺月的触碰。 风染醒来之后,一个字不问贺月,只问郑修年如何了。庄总管回说关在地牢里,已经给送去了干净的被褥和用具,没敢轻慢了。郑修年虽然受了点内伤,但伤得并不重。庄总管试探着问:“公子准备怎么处置郑公子?” 风染没答话。 接下来几天,风染都躺在床上养伤,又像以前一样,常常一整天都不说话,也不肯喝药,把太医院送来的汤药都偷偷泼了。 腊月十五,皇帝大婚,成化城全城轰动,迎亲沿途,被百姓围得人山人海,仪仗从皇宫门口一直排到城东将军府。虽然贺月下旨按太子迎娶正妃的规格办理,但在具体办理中,仍是远远超出了太子迎妃的规格。沿路派发喜饼喜糕喜钱,一城的人,几乎都欢天喜地的来观看皇帝大婚的气派。 贺月又一次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许多在贺锋谋逆一案中被牵连的人,又赦了出来,与自己的亲人抱头痛哭,悲喜交加。风染猜测,这不过是贺月的一种怀柔手段罢了。前面用雷厉手段大肆打击贺锋的势力和派系,等到贺锋的势力土崩瓦解,再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之后,又借大婚,把抓起来的人放出去,避免了众多仇恨,让这些人心灰意冷之余,好好做个良民顺民,而自己也收获了民心民意。 这是君王统治天下,收买人心的手腕,如果风染不是曾用心用意猜测过贺月的奏折批复,他也未必会看得清楚明白,也许,他也会跟平民百姓一样,以为贺月是个仁心仁德的皇帝。经过了四、五个月的奏折批复猜测,风染觉得自己像长醒了一般,有很多事,能看得一针见血。有时会去想一些从前从未曾想过的问题。比如:他的母妃,明明是外祖的掌上明珠,为什么会进宫为妃?郑家为什么奉他为少主?为什么会把郑家最优秀的后辈俊杰指给他做死卫? 一般婚礼会在申时左右进入礼堂,准备开始新人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 申末时分,风染坚持着下了床,让小远扶着,带着庄总管和风园的护卫统领,去了地牢。风染让小远和庄总管在地牢外等着,自己一个人扶着墙慢慢走了下去。 地牢里,还是那般阴冷潮湿,带着一股散发不去的霉臭味。地牢就两间囚室,郑修年正给关在当初风染被关的那一间, 见风染进来,郑修年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风染,那眼神便像要杀人一样犀利。 风染一边咳着,一边扶着墙走过去,开了牢门,拉开。郑修年生根了一样,站在牢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风染,风染垂着头,扶着牢门,轻轻地咳嗽,说道:“修年哥,我来放你出去。” 郑修年问:“你过来。”他武功未失,听得见外面有很多人。等风染靠近了,轻轻问:“你跟我一起逃?”他不是傻的,在风园住了小半年,看得出来,风染在风园有着相当的权势,爱屋及乌,下人们对自己都是相当的恭谨。 风染退开一步:“我……不走。”他答允了贺月留下,既然没有杀死贺月,他好歹也是一言九鼎的男人,再不甘心,也必须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 “为什么不走?” “不想走。”风染不能告诉郑修年自己为什么不能走,郑修年是他宜师宜友的表兄,没有郑修年,他早就死在玄武山上了。他为他做这一切,是应该的。 “为什么?” 风染把扶着牢门,说道:“修年哥,快走吧。以后再也别来了……跟我外祖大人说,我死了。”贺月正在洞房花烛,一个人一辈子,只有这一夜。就算接到暗卫的禀报,贺月也没法抽身来阻止他放走刺客。至于后面,贺月要怎么追究他放走刺客的责任,风染不想去多想。 郑修年用力一拉牢门,“咣当”一声,把牢门又拉来关上,只把风染拉得一个趄趑,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自己是不能走,只能被囚在风园里,就当是养老。可郑修年为什么不走?留下来干嘛?是要旁观自己在风园这座豪华牢笼里是如何一次次被污辱玩弄的吗?风染可以漠然地承受贺月加诸给他的羞辱,可是他绝不能让郑修年看见!那夜,郑修年那一眼,便如剜尽了他全身的血肉一般剧痛难忍,更令他无地自容,羞惭欲狂。没有经历过,便无法体会无地自容四个字里所包含的愧疚和伤痛!他哪里敢把郑修年留下?再说,贺月一定会追究郑修年的行刺之罪,放走郑修年只有一个机会。风染放低了声音央求道:“修年哥,你快走吧。算我求你,别让我难做。” “难做?”郑修年的目光犀利地盯着风染:“做什么难做?我叫你这个风园园主难做了?” “嗯。” 郑修年愤愤地猛拍了一下牢门,瞪着风染,像他第一次认识风染一样! 风染轻轻道:“修年哥,快走吧,再耽误下去,城门要关了。”成化城的城门通常是不关的,不过风染是怕有人把自己私放刺客的事禀报给贺月,郑修年就不好逃了。 “不走!”郑修年低吼道:“我就要看看你怎么做这个风园园主的?” 风染定定地看着郑修年,良久才缓缓冷冷地说道:“我不需你看着!你要是不走,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有一刻,郑修年分明感觉到风染的改变,对视中,风染眼眸中尚余的一缕清澈,渐渐隐退在无边的阴暗下,风染的眼中不再有一丝光亮,风染对他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阴冷。郑修年也不甘示弱地叫嚣:“行啊,长本事了!”亏得自己一直以为风染是被囚禁在风园的,一直图谋着救风染出去。现在看来,事实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明明能走而不走,难道真像那天自己所看见的那样,他一手带大的少主,竟然甘愿沉溺在他人身下承欢?郑修年只觉得气得直想吐血:“别忘了,你是我郑家的少主!” 风染扶着牢门,手紧紧地攥着牢门上的木栏,半晌才低低说道:“我今便把话挑明了说。我不会离开风园,不会离开成化城,这里有现成的荣华富贵,我要什么,月哥都能给我。我何必跟你回郑家,做劳什子的‘少主’?” 在郑修年的惊诧中,风染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奉我为少主?郑家不过是想要一个人替你们的杀伐征战担个名儿!扶持我跟我皇兄争位,然后架空我,实现你们马踏天下的梦想!”风染在郑修年的震惊中,问:“我为什么放着现成的荣华富贵不享,要带着你们……不,是跟着你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只问得郑修年说不出话来。风染淡淡一笑:“在这里,月哥对我言听计从,恩宠无双,哪点不比回郑家强?谁能给我好处,我就听谁的。修年哥不必生气,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在阴国,只有郑家对我最好,我便跟着郑家。在这里,月哥能给我更好的,我自是要听月哥的话……” “你听话就听到他床上去了?我是这么教你的?!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做人?” “修年哥……” “别叫我哥,我听着恶心!”怎么明明称之为“狗贼”的人,变成了“月哥”?月哥两个字,别提有多恶心!“修年哥”和“月哥”怎么能相提并论? 风染停了停,平息了一下呼吸,才能继续用平淡的语调说下去:“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郑家对我好,是看重我的身份。月哥对我好,是看上了我的身体。我用身体去换取荣华富贵,哪里错了?只要值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不会在郑家一棵树上吊死。” 他的手,死死地抓紧了牢门上的木栏杆,一直使劲到手指发白,才能支撑着风染把话说完。那些绝情的话,从风染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样,把两个人的心房直捅得血肉模糊,痛不可抑。正常的,他也寿不过三十,不如就趁此机会,及早跟郑家做个了断,郑家还来得及重行布署调整他们的计划和策略,不至于在他死后措手不及。 郑修年只气得全身发抖,若不是隔着牢门,他真想把风染抓进来狠揍一顿,然后告诉他,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气节风骨?可是,这些他明明教导过风染,一直以来,他怎么没看出来,风染竟然是这么鲜廉寡耻,道德沦丧的人?这些暂且不说,但是容不得风染这么污蔑郑家,说道:“少主,你怎么能这么说郑家?郑家奉你为少主,是因为你是郑妃的骨血,更是看重你的才干!哪有利用之说?” 风染冷冷道:“我母妃明明是外祖大人的掌上明珠,明知送进宫会被断送一生,可还是送进去了。你们想要一个既有郑家血脉,又有风氏血脉的孩子,这个孩子的身份不能低了,才可以名正言顺参加皇位争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绝亲情 第134章绝亲情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想说什么,风染扶在牢门上一阵轻咳,喘息定了,才继续说道:“你说郑家看重我的才干?可是郑家奉我为少主时,我才七岁,连大字都不识,哪来的才干?”挥手说,阻止了郑修年说话,继续道:“我在山上八年,全靠修年哥扶持相助,这份恩情,我会永生铭记。可是,郑家可有管过我的教养?若不是修年哥可怜我,教我读书识字,粗通文墨,我现今还是不识字的粗人,能有什么才干可供郑家借重?” 郑修年申辩道:“教你识字,我是禀告过家主的!家主还叫我把兵法传你。”他不但教了风染识字,教了风染兵法,更教了风染做人的道理!郑修年是郑家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人物,虽然达不到文采风流,万古流芳的地步,却也博览群书,广所猎涉,绝对算是博学多才之人。郑修年那时也心高气傲,觉得家主把自己派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做死卫,断了自己的锦绣前途,一腔怨气,教导风染时,教得并不用心,教了风染陆绯卿识字后,只讲解了四书五经,算是教导了两人最基本的做人立世的道理,此后便把增长学识的书扔给风染陆绯卿自己看。但那时,风染游走挣扎在生死边缘,身体一天比一天羸弱,哪有心思向学?而陆绯卿陪着风染学,风染不想学,陆绯卿便也跟着偷懒,一个教得不用心,两个学得也不用心,导致风染和陆绯卿的学识都远逊于郑修年。师不明,徒也不高。 “对啊,教我识字,是修年哥私下教授之后才禀告的,并不是外祖大人叫你传授我识字的!他并没有想过,要怎么教养我。”风染看着郑修年问:“是吧?” 郑修年说不出话来。当年确实是他自作主张教导风染识字的,心想,郑家的少主,怎么可以不识字?只得替郑家分辩道:“也许,家主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被我抢先做了……他是你外祖父,怎么会不疼爱你?怎么会不教导你成才?” 其实风染很明白,郑修年说得并不错,郑家固然需要一个兼具风氏和郑氏血脉的人来跟风氏争权夺位,但风染也是郑家家主郑承弼的外孙,更是郑家私自选定的皇位继承人!风染更明白,郑家把郑修年派给他做死卫的用意,郑家不但希望郑修年能教导自己成才,更是把郑修年派来辅佑自己的!可惜,自己生而短寿,担不起郑家的厚望,也担不起郑修年一生的忠诚!是时候,该放手了。 风染不跟郑修年争辩,只是继续说着让两个人的心都痛楚滴血的话:“是郑家把我从皇宫里救出去,求先生治了我身上的毒。郑家对我的好,我铭记着。我也让郑家重掌兵权,在朝中权势无双。我做这些,也算是还了郑家的恩情,如今我要离开郑家,两不相欠……” 郑修年气白了脸:“你说什么混帐话?” 风染伤后,脸色本就惨白,这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木然说道:“那天,你插了我一刀,便破了你的誓言,不再是我死卫,你我此后再无瓜葛。你回郑家,就把我刚才的话告诉我外祖大人,叫他以后别再管我了,只当没生过我。” 看郑修年呆若木鸡一般,站着不动,风染说道:“快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眼。”停了停,又说道:“郑家想要个皇族风氏的人担个名儿,我皇兄才是最好的人选。他胆小怕事,才能平庸,又是太子,只要能取得他的信任,辅佑他登上皇位,郑家何愁不能把持朝政,实现马踏天下的梦想?虽无血缘之亲,但他比我好控制。” 风染再次拉开牢门,劝道:“修年哥,快走吧,回郑家去,凭你的才能,能够堂堂正正做个将军,名扬天下。” “不!”郑修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留在这里,看你怎么享爱荣华富贵,看你能张狂得意到几时!” 郑修年跟吃错了药似的,铁了心不肯走,风染一急,说道:“你是因刺杀皇帝被暂时关在这里的,等他大婚之后,必定要拿你治罪。” 郑修年气极而笑:“你不是说那狗贼对你言听计从么?求他饶我一条小命都办不到?还谈什么恩宠无双?还是说,你不愿意为我向那狗贼求情?” 当初想向贺月求情,饶过陆绯卿的情形,似乎还历历在目,那般艰难,受尽屈辱,不堪回首。风染宁愿跟贺月交易,也绝不愿意再开口相求。 风染只淡淡地说道:“修年哥,话,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与郑家,与你,都再无关联。今儿,你愿意走,是最好,不愿意走,便不要怪我不客气!” “哼,你想干什么?” 风染没有说话,转身慢慢地,艰难地走了出去,努力地控制着身体不颤抖,要在郑修年面前表现得冷淡平静,漠然无情。只是一出了地牢,风染的身子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强捺下自己的情绪,不在下人和护卫面前失态,吩咐庄总管:“牢门都开着,拿浓烟薰,或是灌水淹,把他逼出地牢,然后轰出园子!以后他要敢再踏足风园一步,以闯府论罪,看见了就杀!”这话,用微弱的内力送出去,郑修年就算是地牢里,也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这也算是奇葩的事,被抓的人竟然赖在牢里不肯走,抓人的人要出到烟薰水淹的手段来驱使牢里的人离开! 庄总管轻轻地问道:“公子是想让郑公子离开?这好办,不消烟薰水淹。晚些时候,老朽带人把郑公子押出来,只说陛下怕公子伤心,下令押出城外秘密处死。在城外,老朽只当一时疏忽,找个机会,让郑公子逃掉。知道陛下要杀他,想必郑公子再不会回风园来打扰公子了。此计可好?” 果然是谋士,随便出个主意,就能让郑修年自觉自愿地逃走,比自己用烟薰水淹来强迫郑修年离开的办法,高明太多了。而且一劳永逸,不用担心郑修年被驱走后又返回来。虽然自己也算精通兵法,可是论心机,论智谋,只会直来直去,跟贺月和庄总管之流的花花肠子一比,差太多了!这似乎也印证了凤梦大陆流传千年的传说:从没有一个武将,斗得过文臣! 只不过,郑修年明明是要刺杀贺月的,按照庄总管对贺月的忠心,他该当把自己想偷放郑修年的举动赶紧禀告进皇宫才对,没道理反而给自己出主意如何赶走郑修年。该不是庄总管想借机假戏真做,趁机把郑修年押去城外秘密杀掉,除掉一个威胁贺月安危的隐患吧?贺月已经再次临幸了自己,想必以后会常常来临幸自己,要是自己身边老是晃悠着一个想杀皇帝的死卫,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蹦出来给皇帝一闷棒,谁能放心?自然是要杀掉才好。 风染迟疑未决,庄总管似乎看出了风染的顾虑,说道:“公子放心。陛下吩咐,让老朽做公子的人,老朽自是会全心为公子打算?” 贺月会有这么好心?把自己的心腹送给他做他的心腹?或许是换个方法,刺探他内心真实的想法?风染冷冷道:“我要放的,是刺杀陛下的人,庄总管便不怕担个私纵刺客的干系?” 庄总管轻轻在风染耳畔道:“那天,老朽在刺杀现场,捡到了遗落的含雪匕。老朽呈给陛下,陛下什么话都没说,只叫老朽把含雪匕放回库房去。对刺杀之事,陛下心如明镜,能饶了公子,自然也能饶过郑公子。” 含雪匕被贺月从自己肩头拔出后,风染便没有再关注过那匕首的下落。想不到庄总管呈给了贺月。其实从那匕首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刺杀的真相,想不到贺月竟是不动声色地饶了自己。 贺月为什么要饶了自己?似乎只有用贺月对自己的玩艺儿尚未玩厌这一点,可以稍稍说服自己。风染轻轻说道:“如此,便烦劳先生护送我表兄出城。” 待庄总管答应着自去安排,风染放下了一重心事,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地上。旁边的人,只管惊叫,却没人敢伸手去扶。去年小玉因扶了风染一把,反被风染砸断双手的教训,在风染近身之人全都铭记于心,谁愿意跟自己的双手过去? 眼看着风染就要摔到地上,旁边终有一人,一个健步窜到风染身后,伸手一拦,把风染稳稳扶住,怯生生地问:“少爷,让我、我扶、扶你回去?”一听这声音,除了那个一紧张就会结巴的小远,还会有谁? 自打风染抽了小远三十鞭子后,风染基本上没叫小远服侍,想着疏远了小远,好让小远自己离开风园,离开这是非之地,保个平安。可现在自己身子实在太弱了,没个人扶着,实在走不回寝宫,风染只得点头:“好。”断绝了与郑家的关系,遣送走了郑修年,他在索云国就真的是举目无亲了,独自被囚禁在阴冷的风园里,大约,只有小远会跟他亲近一些,会陪着他走向生命的尽头。 回到寝宫,风染在小远的服侍下重又躺回拔步床上,见小远熟练地给自己煨上暖壶,掖紧了被角。风染道:“小远,去帐房传我的话,支取一百两黄金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洞房夜、身后事 第135章洞房夜、身后事 作者:天际驱驰 小远很快就去帐房取来了黄金,递给风染,问:“少爷要金子干嘛?”风染在风园尊贵无比,想要什么东西只消吩咐一声,自有仆役侍从去采办,风染哪有亲自使用黄金的机会? 风染躺在被窝里,并不去接黄金,气息微弱地说道:“你收好了,都是赏给你的。”风染待自己身边的人,向来宽厚,虽然对小远不可能像对郑修年和陆绯卿那样亲厚,到底是会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妨在金钱上大大补偿小远,反正风园的钱也不是自己的,乐得慷他人之慨。 “啊?”小远吓得腿都软了,抱着黄金,不知道该怎么办。 风染躺在床上,问:“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要。”小远的声音虽然透着怯弱,但回答得极干脆,显示出他既拿定了主意,又极端害怕的矛盾心情。 风染招招手,示意小远把黄金放下,把自己扶起来半倚着床头半坐着,拍了拍床弦,又叫小远紧挨着自己坐下,说道:“你本已回家,家里光景不好么?怎么又回来服侍人了?” 小远垂着头回道:“家里……不是很好,本说要出去干活的。正好陛下来招小远回去服侍少爷,给了好丰厚的佣金。” “哦,多少佣金?” “一个月一钱银子,做满一年就给一两五钱银子。” “哈。”皇帝拉人差事,就是这样的手笔!这也忒小气了!风染不自觉地轻轻嗤笑了一声,又问:“他都叫你做什么?” “服侍少爷啊。” “没叫你监视我?就是把我素日的举动,都一五一十告诉他。” 小远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陛下只叫我好生服侍少爷。说,若是惹到了少爷,就要杀了我。”说这话时,小远一脸惊悚的表情,显然贺月当时威胁小远时,叫小远极度害怕。 贺月竟然没有叫小远顺便监视自己的行动?连着以前在他身周布下的暗卫也都撤除了,莫非贺月真的信任自己了?可是,自己明明是想杀贺月的!而贺月也明明知道自己是想他杀的! 风染轻轻叹了口气,便丢开了念头。在与贺月一次次的较量中,自己虽武功较高,却始终受制于贺月,斗心眼,他真不是贺月的对手,他已经认输了,也已经心灰意冷了,贺月信任他也罢,不信任也罢,都无所谓了。他这么盘问小远,只是要确定,自己身边的人,到底可以信任几分。风染说道:“小远,你发誓,不把一会儿我跟你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否则死全家!” 等小远发了誓,风染轻轻说道:“这黄金呢,是给你的。你若不想留在我身边,这些黄金也尽够你们一家生活无忧了,赶紧带着家人逃出城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会跟陛下说是我撵的你,叫他不会追究你……” “少爷,小远不会离开的!” “嗯。”风染倚在床头,闭着眼,歇息了一会,积攒了些精神,才又说道:“你要是留下,那黄金你就拿一半回家孝敬父母。我身上有病,性子又不好,近身服侍我,是件苦差事,以后很多时候,要靠你帮扶我,我不能叫你白辛苦了。” “不苦不苦,真的!”风染因有洁癖症,不免特别讲究干净,至于其它方面,全不挑剔,对下人也不刁难轻贱,待人虽然冷眉冷眼,却是从不骂人,下人做错了事只叫自己去刑房领罚。在风染之前,小远曾给几个男侍做过小厮,相比之下,真的觉得风染只是讲究干净一些,其实很好服侍。申明完了,小远又问:“另一半金子呢?” “另一半,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或是找个可靠的人帮你保管着……等哪天,我死了,不管我怎么死的,哪怕被大卸八块,被烧成了灰,你都要替我收尸,悄悄给我买块墓地,让我入土为安。”据凤梦大陆的传说,只有入土为安,灵魂才能重新转世为人,尽管风染并不太相信这些。 小远一听这话就哭了:“不不不,少爷不会死的!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就算有人把我埋了,你也要找机会把我挖出来重行埋进你买的墓地里。” “为什么啊?”已经埋了为什么还要重行挖出来再埋过? “埋在明处,只怕有那些忠臣义士们会把我掘出来鞭尸,让我死后都不得安生。你秘密给我移葬了,不叫别人知道我的墓地,坟前不要立碑,我才能得死后安宁。” 小远说不出话来,只一边哭,一边点头。 风染淡淡地说道:“别哭了,人都会走这步的。这话,我就跟你说一次,你要搁在心里头。等到了那一天,你一定要替我办到,别让我的尸身也被糟蹋了,别让我死得不安心。”那漠然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交待自己的后事,只像是探讨该穿什么衣服似的平淡平静。 “不会的!不会的!”小远边哭边叫。 风染淡淡地一笑:“小声,别叫人听了去!这话,你同谁也不要说,心里记着就是。”他现在看着还青春年少,可是几年之间,他便要开始衰老了,以远快于常人的速度垂垂老去,不知道那时,贺月又会如何待他?只怕嫌弃自己都来不及吧,更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风染是不稀罕贺月的恩宠,但贺月的恩宠却是自己能够活下去的保证。风染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大臣们的口诛笔伐之下,活在刀尖剑刃之上。现在是没有人敢动自己,然而一旦失宠,大臣们收拾一个媚惑主上的妖孽奸佞是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的。便是自己在失宠之前就死了,掘坟鞭尸的事,也保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发生,风染不能不预做防范。只有偷偷埋进小远置办的墓地,才能安心。 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便须得及早安排好身后之事,免得到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被飞禽走兽,虫豕鼠蚁啃噬了身体,不得入土。风染再是自轻自贱,但也并不想自己最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身后之事,风染本想托付给庄总管,但想庄总管是贺月的心腹,那堪托付这等要紧之事?小远太年轻,太弱小,基本没有什么办事的经验,并不是能够托付身后之事的人选,但自己身边,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可以信任托付了。 等小远哭泣稍停,风染又道:“你既然接受了我的托付,有些话我便要跟你说清楚。以后我对你会跟对其他人一样,该打该罚,一样不会饶你。你也不要对我好,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就行了,我的事,你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问。免得将来我失势时,有人说你是我亲信,连累于你。在我身边,只有明哲保身,落井下石,才有活路。” 小远红着眼,怔怔地看着风染,显然没有理解风染话里的意思。风染一叹,说道:“你要明白,以后,我对你恶毒,对你凶狠,才是真的对你好,将来才能保全你。”这话饶了个圈子,小远更不懂了,说道:“我知道少爷心里头是对小远好的!” “嗯。你能这么想,便好。” 庄总管一清早在寝宫门口恭谨地请示,等小远通传,风染允许之后,才敢进入寝宫里。自从挨了那顿责罚,庄总管便领头谨言慎行,在风染跟前丝毫不敢谮越怠慢,不但进寝宫要求见通传,便是进容苑也一样要先通禀求见。不管风染在何处,想见风染,都得先行通禀求见,依足了以前太子府里对待贺月的规矩。 也是在那顿责罚之后,有几个掌事不堪受辱,当即领了银子走人,庄总管对风园的人事进行了大力整饬,把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掌事精简成了八大掌事,外加两个执事。八大掌事即为:帐房,膳房,衣房,护院,杂务,采办,花木,库房。两个执事,一个是刑房执事,一个是主房执事。 刑房除了对犯错之人实施责罚之外,更会对八大房实施监督,职位虽低,人数也少,却须独立于八大房之外,直接由庄总管管辖。 主房执事即是小远,专门负责打理风染的近身事务。小远职位虽低,权力却大,可以对八大掌事指手划脚地差使。大家知道小远是风染跟前的红人,纷纷巴结。 庄总管进了寝宫,发现风染并没有起身,拔步床帐幔低垂,庄总管只隐约地看见风染似是斜倚在床头,禀告了昨晚放走郑修年的经过。 风染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又说道:“天亮了。”是啊,天亮了。风染没由来地想起,原来,贺月的洞房花烛夜已经过去了。寻常人有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两大快慰平生的事,在贺月自是没有了金榜题名的快慰事,剩下的就只有洞房花烛夜了。昨夜应该是贺月最春风得意,快慰平生的一晚吧?而自己,却在跟小远托付着自己的身后之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病危 第136章病危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从风染的声音中听出了疲惫倦怠之意,问:“公子大清早怎地精神便如何不济?” 小远在旁边回道:“少爷昨晚又是一夜没有安睡。”小远陪着,在床前站了一夜没睡,又哭过,年轻人,熬得眼圈红红的。 风染把身后事交待给小远后便安心地躺下了,却哪里睡得着?只是睁着眼,熬到天亮。直到庄总管在外面求见,风染才由小远扶着穿了中衣,半坐半倚在床头,一夜无眠,精神自然不好。 庄总管又禀道:“午时,太医们要来查看公子的伤势,正好叫他们给公子开剂安神宁心的药……” “庄唯一!”风染忽然冷喝道:“我叫你一声先生,是敬你!你什么时候能当我的家,能替我作主了?” 自从结发媚药那夜之后,风染的脾气就变得喜怒无常,难以伺候。庄总管赶紧分辩:“老朽只是提个建议,公子不必动气,伤身体。” 风染吩咐道:“去,跟太医传话,叫他们不用来了。我这伤,能好便好,不能好便烂着,不消他们来看!”上次,他昏死了过去,才让那些太医,对他的身体又看又摸,现今他清醒着,便绝然不能让人再碰触自己! 小远担忧道:“少爷,那怎么行?伤口会烂坏掉……” 不等小远说完,风染叱道:“跪下!” 小远反应得飞快,双膝一曲就跪下了。 风染问:“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掌嘴。” 小远不敢反抗,也不敢再还嘴,只得提起手来,一下一下抽着自己耳光。 风染默然地听着那一声声脆响,过了一会,方道:“庄先生要是有胆子,就把我不换伤药的事告诉他!” 庄总管赶紧道:“不敢。” “庄先生还有其它事?” “哦,没有。” “没事还杵着?” 庄总管试探道:“公子,小远……”小远已经一边掴着自己红肿的脸,一边哭得抽抽噎噎的。快二十岁的粗壮男子,这么一副神色,越发的叫人看着心疼。 风染反问道:“庄先生的脸也痒了?!” 吓得庄总管赶紧噤声,作个揖退了出去。 等庄总管走了,风染才道:“别打了,起来吧。”轻轻一叹,又道:“都说过了,我没叫你做的事,你别管。” 小远坐在地上,揉着脸继续抽抽噎噎地哭,一边哭一边道:“少爷,伤口不换药,真的会烂掉的。” 风染倚着床头,淡淡道:“小远,你不懂,就别管。下去歇着吧,我今儿不使唤你了,你安心休息,叫碗儿在寝宫外候着便是。”断绝了与郑家的关系,送走了郑修年,安排了身后事,风染便已经了断了他在这人世间的所有牵挂,剩下的只是安心地等死。活着已无尊严,风染还是想死得有尊严一些。与其等将来未老先衰失宠之后被大臣们逼死,还不如现在伤发而死。 小远走后,风染又倒头煨进被窝里,睡不着,却懒得动,没有吃饭,也不觉得饿,就像媚药之后的那天一样,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纷纷地,却什么都没有想。 不知躺了多久,风染才依稀听见寝宫门外碗儿惊叫道:“奴、才……见过陛下。公、子……公子……”一句话还没说完,风染便感觉帐幔一掀,被人撩开,继而来人便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俯身看着他。 风染不喜欢被人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可他却一点挣扎不起来,浑身像没有骨头一样,只得瞪着来人,笑,然后问:“擅闯寝宫,该当何罪?还不自己去刑房领罚?” 贺月一伸手,把风染从被窝里抄出来,摸着风染的身子滚烫,顿时大怒:“怎么回事?这都几天了,为什么热还没有退下去!”庄总管赶紧禀道:“公子不肯喝太医院送来的汤药,都偷偷的倒掉了。”贺月满心气苦,怒道:“他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他不喝药,你不赶紧来禀告朕?朕今儿不来,你们是不是要等着他死了,才来禀报?!你们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是不是?!他若死了,朕要叫你们风园上下,全都陪葬!” 帝王大发雷霆之怒,庄总管跪在底下,不敢出声分辩。风染一直不让庄总管往宫里禀告自己的病情,庄总管也有自己的主意,正好依了风染的意思,一直拖着不禀报。今天是太医接到风园通传,说风染拒换伤药。太医深知不换伤药的后果,不敢怠慢,赶紧禀报了贺月。 贺月抱紧了风染,轻声道:“染儿,你热糊涂了。是我啊,是朕!是朕来看你来了。” 今天是贺月新婚之后第一天,他本可以休朝三天,在宫里与皇后新婚缱绻,但贺月却一天都不想休息,传旨照旧上朝,只是今天上朝时间推迟了半个时辰。早上,贺月与毛皇后按规矩双双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敬了茶,算是见过了太婆婆和婆婆,又接受了一众妃嫔的参拜,至此,后宫里,太后退位,毛皇后正式成为后宫之主。毛皇后的闺名叫毛静娴,早朝的时候,贺月便下旨,赐了“谧淑”两个字给毛皇后做封号,史称谧淑皇后。 贺月刚散朝,就接到太医院的紧急禀告,说风染拒换伤药。贺月几天没见着风染了,想着自己那夜回宫时,风染尚且昏迷未醒,心头着实挂念。接到太医的禀告,便赶紧带着太医赶了过来,不想竟看见风染病势沉重,神志不清的样子,又惊又气,一迭声的叫太医赶紧上前诊治。 风染固执地在贺月的怀里微弱地挣扎着,不让太医近身。贺月只得强按住风染,让太医赶紧换伤药。果然,因为没有吃伤药,伤口恢复得不好。太医预计要再这么不吃汤药不换伤药下去,那伤怕要恶化了。就是伤势稳住,病势也沉重得紧,温度再不控制下来,怕要烧坏脑子!伤势病势夹在一起,实是危重之极! 换过了伤药,贺月又亲自喂风染吃汤药。风染神志尚未清醒,咬紧了牙关不张嘴。贺月知道风染不让人碰触,只得自己用手去撬风染的牙关,让小远拿着汤匙一点一点往里灌,灌完一碗,见撒了许多,便又灌两碗,估摸着灌够了剂量才罢手。贺月的手直被风染咬得牙印斑斑,血痕淋淋。 晚上,贺月便传旨,歇在了风园。 虽然在汤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药,风染睡得却极不安稳,总是不断地梦魇惊醒,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释放着埋藏在他心底的深深恐惧和担忧。夜里,贺月衣不解带地伺候在风染床边,一边看着奏折,一边不断地试着风染身体的温度,又在太医的指导下,不断给风染擦拭身体降温。晚上和凌晨忍着痛,又灌了风染两次汤药。清晨,临时降旨,罢了一天朝。次日整整一天,不眠不休地守着风染,除了灌药之外,又灌了一次参汤。十根手指被风染咬得又红又肿,痛得连笔都拿不住,但贺月怕给手指上了伤药,就不好再去撬风染的嘴,便一直坚持着不让上药。 风染病危,风园众人和一众太医更是通宵达旦地提心吊胆地伺候着,谁也不敢睡觉。那一刻,他们知道,自己的命是跟风染连在一起的。贺月说,若是风染死了,要叫风园整个给风染陪葬,那绝不是说着玩的,君无戏言! 一直到次日未时,风染的体温才渐渐降了下来,呼吸平稳了一些,人也安静了下来。太医诊了又诊,确定没有大碍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到了晚上酉时,风染方清醒了过来,看见贺月抱着自己,只是淡淡地不吱声。 贺月把汤药递到风染面前,风染看了眼贺月手上的伤,没有问,正要接过汤药喝,贺月却把汤药泼了,然后叫人从太医院取了药材来,让小远淘洗干净了放进陶罐里小火煎熬。一路让风染亲眼看着那药是怎么熬出来的,清楚那汤药是干净的,免得风染恶心。吩咐凡是给风染的汤药,以后都在风园里由小远现场熬制,务求干净。给风染熬药的那套器具,不用时要妥善地收捡起来,不得与他人混用。 风染虽是醒了,大病之后,极是虚弱,还是只能躺地床上休息,贺月也不多说话,就守着风染,在一边批阅奏折。贺月又接连五天罢朝,也不回皇宫,只管守着风染按时吃药吃饭,看着风染一点点好起来,心才一点点踏实下去。贺月不敢走,生怕自己一走,风染又闹腾起来,风园里没人管束得住风染。 腊月廿一,又该给伤口换药了,风染无论如何不肯让太医碰触到自己的身体。贺月只得好言哄劝道:“染儿,就让太医再替你换两次伤药,就再换两次,就两次,好不好?上次,给你疗过箭伤,我已经在学怎么打理伤口了,只是你的伤太重,我不敢下手。等你伤再好些,我就自己给你换药。以后,都由我来给你处理伤口,再不让太医碰你了。这是最后两次了,你闭着眼,不看他们就是。” 风染真有些惊讶到了,贺月竟然不声不响地在练习学习怎么料理伤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青史中遗臭万年 第137章青史中遗臭万年 作者:天际驱驰 御前护卫近一年来,生活得水深火热。因皇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或是添了项新的癖好,忽然热衷沉溺于伤口料理,还乐此不疲,大家只好轮流着奋勇受伤,然后由太医指导着,皇帝哆哆嗦嗦地对各种伤口进行清理,缝合,包扎。那生疏的手法,能抖掉半条命,心理的伤害,远超身体上的伤口。等皇帝把那伤口处理到心满意足了,护卫也被折腾得汗流夹背,苦不堪言。 不过贺月对自己处理伤口的手法十分不自信,不敢轻易在风染身上随便尝试,何况风染那伤,一刀对穿对刺,还伤及骨头,处理起来复杂异常,贺月就更不敢下手了。 惊讶归惊讶,风染说道:“让太医来换药也成,哪个太医来换的药,我要杀了他!” 贺月一惊,问:“你恼他碰触了你,剁手就是,不至于要杀人吧?” “好,就剁手。” 贺月苦笑:“染儿,太医换药,是为你好,咱不能恩将仇报,反剁人家的手。” “好,不剁手也行,就杀人。” “染儿!你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风染淡淡道:“那是以前。”风染抬手,微微拉开自己右侧衣领,衣领下,靠进颈脖处,有一块艳红的伤疤,格外刺目:“这是陛下给风染烙上的标记,说,谁看见了这块标记,不是他死,就是风染死。否则,陛下定不轻饶风染。风染还不想死,便只有杀太医了。”要给右肩换药,自然须得把右肩都亮出来,如此一来,太医岂有看不见那块标记之理? 贺月半晌没有说话,他都快忘了他曾在风染身上烙下过朱墨标记,他也忘了,他曾对风染说过那样的话。努力回想,只记得,那时他不信任风染,生怕风染跟陆绯卿勾搭上了。贺月道:“染儿,那时我在气头上,才会给你烙下标记,当不得真。回头叫太医配药,把那个疤消了。” “便是不为这个疤,我也要杀了太医!” 贺月只觉得风染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不可理喻,干什么非要杀太医?“是哪个太医跟你有仇?” 风染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远处书案上的几叠奏折,道:“陛下已经为风染四日不朝,那几叠奏折里,怕有大半是参奏风染惑乱君上的。皇上大婚第二天,风染便害得皇后娘娘独守空闺。只这一条,就够风染死上十次八次。” “别怕,有我在此,谁敢动你?” 风染微微一笑:“对啊,若不是皇上在此,怕我这风园,挡不住大臣和百姓的滔滔口水。风染本就是该死之人,若不是皇上一意维护,风染岂能苟延残喘至今?” 贺月听出了风染话里的讥讽之意,问:“染儿,你究竟想说什么?” “风染忝为陛下的禁脔,担了宠佞的名,夺了皇后娘娘的新婚之欢,不在乎多杀几个太医。风染若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好好做几件恶事,怎么能青史留名,遗臭万年?”直视着贺月,问:“哪个以色事君的嬖佞不是奸邪?我风染岂能例外?陛下若是觉得风染的臭名有污陛下的英名,何不及早赐死风染?” 搞半天,风染又想找死了,一刻也不消停!气得贺月懒得多说,叫道:“拿根绳子进来!”便想把风染绑在椅子上,一扯风染,没动,再加了力道使劲扯,风染仍是站着不动。贺月气道:“行啊,你现在武功比我高了,是吧?怎么不逃?” 风染能够恢复一些浅浅的内力,全是贺月化了自己的内力跟他双修起来的,否则,他现在还受着体毒的苦苦折磨,他的武功内力是已经比贺月高了,但他的武功可以说是拜贺月所赐,纵然再强,他也不能用来跟贺月比武动手,没那资格!风染还做不到那么无耻。被贺月一问,风染刚卸了劲道,登时便被贺月拖过去,牢牢绑在椅子上,贺月自己把风染死死抱住,不让风染扭动挣扎。叫进太医来换伤药。 此番在风染清醒时候摁住了强行换药,只把风染恶心呕吐得要死要活,小远拿着痰盂去接着,底下人更是把各种痰盂流水一样不断呈上,又换下去清洗。饶是如此,也溅了不少污物在贺月身上,贺月只当没看见,稳稳地抱住风染不动。 太医一看风染这样子,就心知肚明了,派那手脚麻利又稳重的太医,三下五除二,飞快地给风染换了伤药,包扎起来。特别注意不是必须的,坚决不碰到风染身上。把那换下来沾着血污的布条之类,当着风染的面都扔火盆里烧了。 等换好了伤药,太医告退,贺月吩咐:“今日寝宫之中,此情,此景,此事,谁敢走漏半个字风声,诛九族!”风染被抱在贺月怀里,虽是虚弱不堪,语气却是冷冷地说道:“各位但说无妨,说不说,我日后都一样要杀了你们!”只说得众太医阵阵胆寒。于是有那识趣的太医,后来便纷纷找借口,逃离京城,辞官避祸。 在贺月守着风染养伤换药吃药之际,庄总管找到机会跟贺月密谈了一次。 “老庄,你平日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为什么任由公子把药倒掉,病势伤势恶化?”贺月开口就向庄总管问罪。对风染放走郑修年之事,一字不提,一字不问。在风染要求处置郑修年时,他以为风染会借此杀了郑修年。但是风染却出乎他意料地把郑修年放走了,或许风染与郑修年的关系并不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贺月却并不想过问。他答应了风染,把郑修年交给风染处置,不论风染如何处置,那就是最终处置的结果,他不会干涉风染的决断。 “那是公子的意思……公子一意求死,我怎能不成全他?” “混帐!” 庄总管却没有退缩,道:“陛下,公子绝不会甘做男宠,他不可能承受陛下的恩情!” “我有把他当男宠?” 庄总管一叹:“陛下并未把公子当做男宠,陛下知道,小人知道,还有何人知道?外间所有人,包括公子自己,都把公子当做是陛下的男宠来看。” “朕……是不是应该给他个名份?” “陛下能够给公子什么名份?陛下已娶皇后,能给公子的,只有妃,嫔,才人三个位份,哪一个不表明公子男宠的身份?”不过是比选侍的位份高一些而已,这样的位份,与其给,还不如不给。 贺月也在想,他能给风染什么名份?除了后宫的名份,朝堂上是君臣名份,至少现在还远不是让风染站上朝堂的时机。除此之外,他还能给风染什么名份?义结金兰?给风染一个兄弟名份?可是贺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风染的感情绝不是兄弟朋友之情,他跟风染也有着夫妻之实,他不想借兄弟之名掩耳盗铃。 庄总管见贺月不语,说道:“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子能为瑞亲王所用?”不等贺月回答,庄总管自问自答道:“只因为瑞亲王能够忍下对公子的欲望,终究能够以礼相待。” 贺月苦笑:“老庄,你这话说晚了。”初见风染,他就是对风染的身体产生了欲望,这是最原始最开始的东西!只是后面越了解风染,便越看重风染这个人,渐渐的,他想得到风染的身体,也要得到风染这个人,时至今日,想得到风染这个人的欲望,早已经盖过了要得到风染身体的欲望!可惜,有些事,发生过,就不能抹杀,他与风染永远回不到初见那一刻。 庄总管道:“公子绝非善类,若不能得到公子归心,留在身边,会危及陛下生命,若是纵虎归山,以公子之能,将来一定会是陛下他日收复凤梦诸国的巨大阻碍!公子偷泼汤药,陛下责怪小人未能及时禀报,只因小人心里,确实不希望公子活下去!” “他是你家公子!” 庄总管跪下,恭恭敬敬地对贺月行了三磕九叩,臣下拜见君主的大礼,说道:“杀了公子吧,给他个痛快!陛下若真心喜欢他,便该顾惜他心里的感受。”他是旁观之人,看得真真切切的,贺月步步进逼,风染退无可退,心中凄苦,活得生不如死。而风染一死,贺月也可以得到解脱,就不必再为风染分心分神,就可以把全副精神专心地放在政事上,去实现他的宏图霸业去! 庄总管仍旧掌管着太子府留下的暗部残部,已经得到消息,朝堂上众大臣对贺月豢养男侍的态度很明确,凤梦大陆男风盛行,皇帝自然也可以豢养男侍,关键是不能把男侍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不能宠到危及后宫,危及朝堂的地步!把太子府更名赏赐给男侍居住,新婚次日即冷落皇后,为了男侍,贺月还会做出什么大失体统的事来?贺月越是宠溺风染,便越是给风染树敌召恨。他日,若是风染落入这帮道貌岸然的大臣手里,会比死还难受! 庄总管思前想后,唯有风染死了,才是能够几全其美的办法。贺月舍不得赐死风染,那就让风染病死,来得缓和一些。然而贺月却像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样,拼命把风染救了回来,拼命想把风染留在自己身边。庄总管知道贺月越是拼命,便越加把风染推向死地。 贺月良久没有说话,疲惫地挥手叫庄总管离开,他是该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安排风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清君侧 第138章清君侧 喜欢,一直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喜欢,风染非但没有回应过自己,还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嫌恶。贺月想,他是不是应该放手了?庄总管说的话句句在理,贺月也明白朝堂,后宫,风园三者之间的局势,他还能跟风染一起走多远?走多久? 可是真要杀了风染么?只消想一想,贺月就疼痛得心如刀割。 风染,那是贺月这辈子,除了江山社稷外,唯一想牢牢抓在手里的喜欢,如何能够放手?如何能够打碎? 想长久,便该有长久之计! 换过伤药后,风染伤情稳定,病体也渐渐好转,贺月便不敢持续罢朝,次日就下旨重新上朝了。 腊月廿二,罢朝五天之后重新上朝,贺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自己新婚第二天就冷落皇后,天天宿于宫外男宠处,实在是于情于理都有亏负。贺月知道,按理,他应该回皇宫与皇后尽新婚之欢,主观上,他也并不想亏欠了皇后;但那天风染病势危急,风园里既没有人能劾压得住风染,又没有人真正关心风染的死活,他怕自己若不亲自坐阵,风染会就此撒手人寰,这一留就留了五天。这五天,这对贺月来说,是个两难的选择。 但是贺月更清楚,这个两难选择,到了大臣们那里,就不是什么两难选择了:皇后自比男侍尊贵,身份地位差得天悬地远,男侍就算病势再怎么垂危,哪怕立时就死,也绝不可以让皇后因男侍而受半点委屈!因此,自己留宿风园这五天,是毫无理由的,是荒淫无耻的! 当然,皇帝是不会有错的,一切的错,都错在男侍,错在风染! 贺月心头忐忑不安,然而大臣们似乎并无异样,还像往常一样坦然地禀奏讨论着各种政事,井井有条,对贺月在大婚次日便即冷落皇后之事,谁都没提。随着政事讨论的步步深入,渐渐的,贺月的心就安定了下来。猜想应该是自己多次地朝堂上严禁议论皇家私事的禁令起了作用,因此,大臣们觉得皇帝跟皇后的婚后生活,当是皇家私事,所以,大臣们总算学了个乖,不拿到朝堂上来公然议论了?贺月安了心,便全心地投入了与大臣们的政事商讨中。 不过才罢朝五天,积下的政事并不多,何况贺月还有天天看奏折进行批复,贺月的理政风格一向雷厉风行,极其果断,自己能立即拍板的事,会当场拍板,有争议的事,会交由有司细细查访,上疏细呈利弊,然后在朝堂上与众大臣比较利弊,商议之后再行定夺。在朝堂上,再不像以前那样,老是拿些皇家私事奏来奏去,谏来谏去,如今一件件的大小政事,由大臣们奏禀上来,皇帝与大臣们稍事讨论之后便下决断,有条不紊地进行。政事议完,便却散朝。下午和晚上新发生的事,便留到次日上朝再议,若有急事,会有专门的通道交由内侍急呈贺月。 贺月估计,积压了五天的政事,上朝时间会比平日略长,但也不会超过午时。然后他准备回皇宫看看自己新娶的皇后,跟皇后共进午膳,顺带解释一下自己留宿风园的原因,求得皇后的谅解,然后晚上仍回风园歇下,守住风染。在风染身体大好之前,他都不能掉以轻心。跟风染双修双练,已是贺月必不可少的每日功课。 然而,今日的大臣们似乎勤政得过了头,一件一件政事,议论得没完没了,常常各执己见,彼此争得面红耳赤,而且政事也似乎多得没边没谱,还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眼看着午时都过了,已经有大臣的肚子开始咕咕乱叫了,大臣们仍是在一件一件地处理议论着,每个人看上去都极其平静,极有耐性。 贺月深知,要叫这班养优处尊的贵族官吏们饿着肚子议政是何其的艰难!以往只要一到午时,大臣们就开始不耐烦了,一到午正,大臣们甚至会直接提议散朝,改日再议!今儿是哪股歪风发了,能让这帮大臣们全都心甘情愿地饿着肚子议事,午时都过了,还没有一个官吏表现出不耐之色! 贺月心头渐渐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大臣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该散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议散朝!那么大臣们不断地商议着政事,一直不散朝的用意何在?是要把他困在朝堂上?把他困在朝常上,大臣们想干什么?意欲何为? 大臣们把自己困在朝堂上,是想要对付风染!这答案就摆在那里,再明白不过了。罢朝五天,大臣们上了多少奏折参劾男侍,替皇后抱屈,要求斩杀妖孽。今天上朝,大臣们反而全都不参劾风染了,也没有一个站出来为皇后说话,这就不对劲啊!自己本应该早有察觉才是,可是自己非但没有察觉,反而暗暗自喜,还当大臣们被自己训了几次之后,被训乖了,终于知道看自己的脸色了!然而,事实满不是那么回事。 自己新婚次日,一连几天冷落皇后,犯了众臣之怒,众臣这是联合起来,要对风染下手了! 一想明白,贺月顿时心急如焚,喝道:“且慢,今儿已过午时,想必众卿家也该饿了,若无急事,暂且散朝,容后再议。” 众臣齐齐躬身,拜倒在朝堂之上:“臣等不饿!臣等愿为陛下分忧解难,死而后已!” 贺月已经气急败坏,只想赶紧跑到风园去,顾不得帝王风仪,叫道:“朕饿了,朕要吃饭!散朝!”一边说,一边走下龙椅,向朝堂门口走去。众臣动作也快,哗地一声一齐退着跪倒门口,把那么宽一道门,堵得死死的,乱纷纷的禀告道:“臣吏部大夫高敏之还有本启奏……”“臣礼部侍郎赵炎启奏陛下……”“臣……” “够了!”贺月冷喝道:“说,把朕困在朝堂之上,你们想对风染公子干什么了?” “诛妖孽,清君侧!”众臣跪伏启奏道:“臣等恳请皇上,亲君子,远奸佞!” 这是一场预谋!想诛杀风染的预谋!一方面,让朝堂众大臣跟自己不断商量政事国事,绊住自己,同时派兵攻打风园,杀掉风染来个先斩后奏! 清君侧?他身边通共就这么一个动了心想喜欢的人,却不停地折腾来折腾去,几乎没安生过。现在大臣们又联合起来清君侧,他与风染那点浅浅的缘份,是要断了吧?如果这是一场诛杀风染的预谋,早在他上朝之时,只怕阴谋就开始发动了!从卯时到未时,已经整整过去了四个时辰,风园此时,会是什么样子?风染可还安好?想到此处,贺月更是心焦,再次喝道:“让开!谁挡路,朕杀谁!” 众臣不但不让,更是把贺月死死堵在朝堂之上:“陛下,且听臣言:自古贤君远小人奸佞……” “他不是奸佞小人!”贺月气得大叫。风染什么时候对他有过好脸色了?什么时候问他要过东西?什么时候讨过他欢心了?一切正好相反,是他上赶着讨好风染,上赶着送了风染一座宅子,上赶着努力地讨风染的欢心。更名赐宅,冷落皇后,一切都是他做的事,为什么到了大臣嘴里,就颠倒黑白,全都成了风染妖媚惑君的铁证了?他心头喜欢珍视的人怎容大臣们如此毁谤污蔑?想着那冷清淡漠的男子即将从他眼前永远消失,贺月急得直想打人!抓起眼前的大臣,奋力往后扔了出去,再抓,再扔,再抓,再……就扔不动了!大臣们跪着,却飞快地手挽手像人墙一样扎在贺月面前,仍是门堵得死死的,贺月寸步难行。 此门不通,换门走,最多就是绕点路。朝堂上有三道门,大臣们挡着的是正门,直通皇宫之外,众臣上朝便走此门,贺月若从风园上朝,也走此门。在龙椅之后,一左一右还有两道侧门,直通后宫,贺月若是从后宫上朝,就走侧门。 然而,铁羽军都统领凌江和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一左一右守在侧门之前,这两个练家子,一个能顶一百个大臣,虽然一人守着一道门,但是凭贺月的武功,也休想从他们手下逃出门去!贺月铁青着脸,问:“你们,也参予了?!” 凌江和叶方生一齐跪下:“臣乞陛下,亲君子,远奸佞,以江山社稷为重!” 贺月气红了眼:“是你们派手下去杀……抓人的?”他还寄希望于风园强大的护院力量能抵抗一时,能坚持到他赶过去解围!可是如果凌江也参予了清君侧,都不用铁羽军动手,只要凌江一声令下,风园那些从铁羽军调拨过去,本是凌江手下的护院们就能立时倒戈,从风园内部反叛拿人,风染伤痛之身,病危之余,正值虚弱,变起肘间,断无幸理! 而大臣们的目标很明确,根本不是抓人,而是杀人——诛妖孽,清君侧! “凌江,朕待你不薄!” 凌江回道:“陛下待臣,有知遇之恩,臣没齿不忘。臣更应辅佐陛下,成一代明君圣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兵围风园 第139章兵围风园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从没有这么狂怒过,他的朝堂,他的臣下,连着他的亲信护卫,全都联合起来反他,给他这么一记猛的!风染死了,风染死了,风染死了!贺月只觉得满心绝望。庄总管说得不错,他越是宠溺风染,便越是把风染推入死地,建议不如让风染病死的好! 庄总管劝完才几天时间,现在看来,真的倒不如让风染病死的好! 只是庄总管为什么会选在风染病危之时劝他那番话,难道庄总管一早就参予了清君侧的行动? 他最信任的谋士,也这样算计他!他还那么郑重地把风染托付给庄总管,求庄总管做风染的人!他哪里有什么识人之能了?他只想抛开一切,把那冷冷淡淡的人抱在怀里!贺月赤红了眼,只觉眼睛看出去,都是红通通的一片,牙齿咬得“格崩格崩”响,气急败坏地叫嚣道:“今儿若是风染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一体陪葬!让开!让开!让开——!”就算风染死了,他也想再抱抱他,看他最后一眼。这个男子,不管生死,他都会把他铭记在心里。他是皇帝,心怀四海,胸有天下,但是他的私心很小,只有一个人在他猝不及防时闯了进去,从此住了下来。 众臣丝毫不动,齐齐跪拜道:“臣等恳乞陛下,亲君子,远奸佞,以江山社稷为重!臣等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贺月真恨不得手里有把刀,手起刀落,把这些臣子们宰杀当场,看他们还敢不敢嘴硬,说什么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可惜他身穿帝服上朝,哪能佩带凶器?此时赤手空拳,被众臣困在朝堂之上,束手无策,只气得想跳脚! 想嚎想叫,想打人,想跳脚,本是人在气极之时身体生出的本能反应,贺月在朝堂上坐立不安,不住地转圈子。显然这些臣子把他困在朝堂之上,一则阻他相救,二则是在等着验收清君侧的成果!而从卯时到未时一直都没有人来回报清君侧的成果,难道清君侧行动不顺?不过只是诛杀一个病弱伤痛之人,为什么四个时辰还没有结果?如果已经诛杀了风染,大臣们也不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堵着门不让他赴救! 这么一猜测,又令贺月心头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希望,也许,他的染儿正苦苦支撑着,等待他的救援!这不死心的念头一闪而过,贺月便没有多想,脚下本能地一使劲,自然而然地运使上了轻功,想从众臣头上飞跃出去! 只可惜,贺月练的轻功,跟他练的所有武功一样,都是极其的稀松平常,再加上他又自化了内力,后面练起来的内力虽是更加精纯,却是微薄之极,这一跃尽管运足了劲力,也不过是跳得稍高一些,稍远一些。好在众臣是跪着的,高度勉强跳到了众臣的头上,但飞跃的长度,根本达不到从众臣头上一掠而过的距离,“哎呀”一声,直接摔在了众臣头上,堵门人墙之中,然后君臣们“哎哟”连声,被砸到的大臣昏头昏脑,旁边的大臣七手八脚,忙乱地去搀扶贺月和被压的大臣,堵门的人墙终于漏出了裂缝。贺月不知那来的神勇,被大臣搀扶起来,刚站稳,立即把挡在身前的大臣一拉一扔,丢在身后,再拉再丢,几下终于把人墙扒拉开来,便想夺门而逃。众大臣赶紧拉住贺月的帝服衣袂,哭求道:“陛下!陛下!臣乞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贺月怒喝道:“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朕喜欢一个人,跟江山社稷何干?休拿这话来压朕!”贺月到底是帝王,气势摄人,众臣的心神早被贺月震慑,先前仗着人多,强自支撑,此时只有两三个人拉住了贺月的衣袂,被贺月愤怒一喝,赶紧放手。贺月转身大踏步地向皇宫外走去,一边说一边叫道:“护驾!备马!去风园!” 皇帝需要动用轻功,从众大臣头上跳出去,逃离他的朝堂!这在凤梦大陆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堪称奇观。 贺月起身上朝,风染跟往常一样,不去管贺月更衣洗漱,只是闭着眼继续睡。这么久了,他还是不习惯与贺月同床共枕,或许,他仍是从心里拒绝与贺月同床共枕。与贺月同眠的夜晚,风染都很难熟睡,只是闭着眼,等待着天亮,最多会在等待中浅眠一小会。贺月的怀抱其实跟郑修年和陆绯卿的怀抱一样,是温暖的,能保持着他的身体一晚上都是暖和的。可是,风染情愿自己煨两个暖壶独自睡觉,到次晨被冷醒。只有当贺月起身上朝之后,风染才能好好睡一会儿。 贺月穿戴好了衣服,便一直坐在寝宫里,一直等到小远送来新煎的汤药,贺月才把风染连着锦被一起抱起来,把药碗递到风染唇边。风染半睁着眼,低头就着贺月的手,便把药都喝了。喝了药,贺月又拿水服侍风染漱了口,才把风染重又放回床上睡下。腊月间,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寝宫里虽有地龙火盆,风染又正在病中,贺月仍是很细致地替风染掖好被角,说道:“午时,我若不回来,你要自己喝药,不可倒掉,知道不?你什么时候出一身汗,这病才算好了。”他盘算好了,退朝后他该回皇宫跟皇后道个歉,冷落皇后,是他的错。然后再看看他的妃嫔们和两位太后,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了。 风染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懒得睁。 贺月兀自不放心,又叮嘱小远和太医,一定要看着风染把药喝下去。浑然不觉自己这番举动,在太医们眼里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不过经过了五、六天的旁观,太医们的承受能力已经大幅提高了,目睹了风染病危那夜,贺月替风染抹身擦体,撬嘴灌药等举动之后,觉得喂药掖被之类的动作都只算小意思。 太医原是见惯生老病死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在,世上有哪个主子会为男宠做到这一步?何况是皇帝?然而这样的感情,必定不见容于天地! 等贺月走了,风染便安心地睡了过去,这几天,伤痛病患和心灵上的失落,折磨得他满身疲惫虚弱,刚喝的药里加了少量安神的药物,终令风染暂时放下心事,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忽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还没睁眼,就感觉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仓皇地叫道:“少爷,少爷,快醒醒!有人想杀你,总管大人叫我带你快躲起来!”一边说,一边快手快脚地把风染从床上扯起来,给风染穿上衣服。 风染犹未清醒,只是顺口问:“想杀我?谁啊?”又问:“庄先生叫你带我躲起来?” “是兵营里的军爷,说已经把风园团团围住了,正在前堂前厅叫总管大人交人呢!所以总管大人才要叫我带少爷躲起来啊。” “想杀我?为什么啊?”兵营?成化城里外就只有铁羽军和京畿守军两个兵营,京畿守军驻扎城外近郊,拱卫成化城,铁羽军驻扎城里,全面负责京城防务。平时自己门都不出,御下又严,怎么会惹到这两个兵营中人呢? “不知道。”小远只顾着给风染穿衣服,又胡乱地给风染漱口洗脸。 风染再问来了多少兵力?何人何职带队?来意如何等等问题,小远便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总管大人叫他带着少爷躲进地牢去:“少爷,咱们躲地牢去,那里偏,他们不会想到少爷会躲在地牢里。” 躲地牢?是想让人瓮中捉鳖么?来人如果铁了心想杀自己,岂会搜不到自己?只有小远这样心思单纯的人才会以为躲得过去。风染懒得跟小远多说,只吩咐道:“你偷偷告诉庄先生,叫他想法稳住军爷,然后来见我。” 小远心头着急,道:“总管大人已经吩咐了,叫我带少爷躲起来!” 风染冷冷一喝:“快去!”小远本就对风染又敬又爱又怕又怜,被风染一喝,早被吓住了,赶紧转身去前堂传话。 风染又吩咐碗儿盘儿道:“你们两个,分头去会知各大掌事,立即来寝宫见我。” 等小厮答应着离开,风染站起来,重又把衣服换过。从枇杷谷重回风园后,贺月并没有再强迫风染只穿自己的旧衣。只是大家很默契地仍给风染穿贺月旧衣,风染什么都不说,脱下才穿了几天的帅袍,散发宽衣,重著旧时妆束。 今日如果真要死了,风染想穿一身自己的衣服,体面地离世。这套公子衣袍,是由风园自己的衣房所制,仍是一袭白衣,杏黄丝绦镶边。因是严冬时节,便在衣内衬裰了大毛取暖,又不束腰带,使得这件公子袍服看上去倒像件大氅,格外雍容华贵,也格外素静淡雅。 没有发簪,风染便用自己常用的暗花巾子把头发收束着系于脑后,揽镜自照,依稀仿佛,还是一年前的模样。 翻了年不久,风染便该满二十岁了。只是,只怕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他永远活不到二十岁。 死在青春年少,容颜如花时,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生死容易低头难 第140章生死容易低头难 作者:天际驱驰 八大掌事先来,风染叫寝宫外候着。大家都听说了风园被围,逼杀风染之事,知道风园正当危急之时,大家都默不作声,等着风染安排。 随后庄总管来了,风染摒退左右,坐在昔日贺月做太子时,常用的寝宫书案前,慢悠悠地啜着茶,审视着庄总管。 庄总管镇定如恒,神色如常,直等到风染啜完一盏茶,庄总管才劝道:“公子,空腹饮茶不好。” “先生,对死人而言,是空腹饮茶好?还是饭后饮茶好?”风染缓缓地把茶水泼掉,轻轻嗤笑道:“庄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风某何处得罪你了,你要置风某死地?” 庄总管微微一惊,一怔,随即神色就恢复了正常,甚是恭谨的轻轻叹道:“老朽是为公子好,为陛下好。”风染不愿承受贺月的恩情,贺月又不肯放过风染,他不知道怎么取悦风染,就只有使劲宠风染,他越宠风染,便越是给风染在朝堂上,后宫里树敌召恨,同时导致后宫关系紧张,君臣关系紧张,矛盾重重,也导致贺月不能专心政事,要分出很大部分精力来讨好风染,应对矛盾。这些是庄总管不愿意看到的。他希望贺月是一代明主,一心一意大展鸿图,而不是一个沉溺于私情,整天惦记着跟小情儿卿卿我我的昏君。何况,贺月的这段感情是绝对不能见容于世的。就像几天前他向贺又进言的那样,他认为只有让风染死了,所有的矛盾就可以迎刃而解。贺月不能忍心做出决断,他作为臣下,就应该替贺月下这个狠心!风染死了,贺月或许会有一时心痛,一时消沉,但伤过痛过之后,贺月的野心会使贺月重新振作起来。 风染淡淡地坐着,没有说话,神态闲适恬静,半点没有被人逼杀的怆惶。 庄总管道:“公子是如何疑心到老朽的?” “既然官兵已经包围了风园,庄先生却叫小远带我躲起来。试问我躲得过去么?”风染轻轻把玩着茶盏,侃侃而问:“小远还想叫我躲进地牢去。不过,我想,小远就是再长一个脑袋,也想不出地牢那个好去处。等我们躲进去了,庄先生只消把我的下落告诉前厅里等着的官兵,他们自会手到擒来。回头陛下若是查问起来,庄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在经过了猜测奏折批复的练习之后,风染自己尚不能或是不屑于筹谋算计,但对这一类的心计,风染已经能够一眼识破了。 庄总管讪讪道:“老朽只叫小远带公子躲起来,没叫他把这句话也告诉公子。”小远那笨孩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哈哈。”风染轻轻地讥笑了两声。小远笨得心地良善,蠢得心无城府,这也是小远最终能被风染接纳亲近的原因。一笑之后,笑容一收,风染的脸色冷了下来:“我曾托付庄先生照拂小远,承蒙先生仗义,慨然应允。”直视着庄总管,质问道:“今儿若是我跟小远躲进了地牢,少时官兵一到,小远岂有活路?庄先生就是这么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的?” 寝宫里温暖如春,庄总管却冒了一身冷汗:“老朽失责,思虑不周,幸亏尚未危及小远,望公子勿怪。” 风染收回了目光,低低道:“望先生言而有信,等我去后,能真心照拂小远。”语气里满是求恳之意。 知道风染极其心高气傲,若为自己,风染断不肯出言相求。而风染两次为小远相求自己,完全是临死托孤的语气,也叫庄总管不禁有些心酸:“公子放心,老朽定不负公子重托。”觉得贺月说得不错,风染虽是心肠狠毒,手段残酷,但对自己人却是一力维护,重情重义。庄总管对风染,是一种极复杂的情绪,但是他想风染死,纯粹是为贺月着想,跟风染并无私怨。 说过小远之事,风染放下手里把玩的茶盏,身子一仰,斜靠在椅背上,问:“出动铁羽军来杀我,总须得有个罪名,我倒想知道,我犯了何罪?” 庄总管迟疑了一下,终是决定,对一个将死之人说实话:“在外面围住园子的,在前堂等消息的,不是铁羽军,也不是京畿守军。是北方威远军。他们兵围风园,是要诛妖孽,清君侧。” “威远军?来的是毛恩将军的亲兵?”风染一早就知道,因毛恩将军的嫡孙女被立为皇后,便特旨准许毛恩将军回京城亲为孙女送嫁。回京送嫁,是喜事,毛恩将军回京时只带了一千亲兵,随身护卫。这一千亲兵皆为步兵,分为左右两营,由两个都统领辖制。风染问:“来了多少人?” “左右营都来了,一千亲兵。” 风染心头顿时雪亮:既然是毛恩派出的亲兵来捉拿擒杀自己,此事,当是毛恩暗中主持。说什么“诛妖孽,清君侧”?说白了,就是要替自家孙女皇后撑腰,要杀了自己这个夺了他孙女皇后新婚之欢,令其颜面大失的男宠。同时也杀一儆百,警告后宫其他妃嫔,不得与皇后争宠。也只有像毛恩这样手握重兵的一方统帅,才有胆子发动违抗圣意的“清君侧”行动,才有能力承担“清君侧”之后皇帝的雷霆之怒。而铁羽军和京畿守军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要敢发动“清君侧”,回头自己就没有好果子吃,绝对会被贺月秋后算帐。庄总管则是尚且没有能力发动“清君侧”。威远军敢跟着毛恩“清君侧”,那是他们不在京城,清完了,回到北方军营,皇帝就鞭长莫及了。 “前堂等着庄先生交人的,便是毛恩将军?” “不是。是两位都统领大人。” 杀一个男宠奸佞,何须毛恩将军亲自出面动手?那也太抬举那个男宠了!何况他们早就从庄总管处了解清楚了风园的防御,风园的护院总数有四百之众,但职司十二时辰的防务,便分为几班轮流上岗值守,因此当他们兵围风园时,风园最多只有三百护院在岗。便是排除掉庄总管这个内应,以一千亲兵硬碰三百护院,还不是把护院们杀得哭爹叫娘,跟切豆腐一样容易。因此,毛恩把人派出去后,很悠闲地在他的将军府里跟师爷下棋品茶,静候消息。 风染轻轻讥笑了一下,又问:“庄先生什么时候跟毛将军勾搭上的?” 庄总管道:“当年,我从北方一路南逃,是毛恩将军出头替我杀了追兵和猎金手,我才能在索云国隐居下来,我欠他一条命。后来是毛恩将军向陛下举荐我,我才得投明主,我欠他一个情。前天,毛将军不愤公子专宠于陛下,才要发动‘清君侧’,老朽不能不应承他,作个内应。” 这场阴谋,从前天就开始策划布署了?那时,自己刚刚清醒不久,人还虚弱得紧,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整天整天躺着,而贺月也整天整天守着自己。 那些天,贺月怕自己无聊,会选一些奏折,读给自己听,自己不懂的,会解释。虽是躺在床上,却并不觉得无聊。在断绝了与郑家的关系之后,在送走了郑修年之后,在选择了自绝于世之后,在看着贺月手上的牙印时,在享受着贺月的细心呵护时,风染还是非常清楚地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个人在乎着自己,紧张着自己,纵然自己不喜欢这个人,甚至是抵触着这个人,但心底不能不有所触动。 但是,在贺月触动自己的时候,也“触动”了毛恩,更“触动”了不少人。 风染笑道:“庄先生不必说得那么无辜,好像是毛将军逼迫似的。大约在庄先生心里,我便是个祸国秧民的,早就该死了。”以风染对庄总管的了解,知道庄总管不是会受要胁的人。不认同的事,就算欠情欠命,庄总管也不会干;庄总管既然参予了“清君侧”,就说明庄总管心里是认同“清君侧”的,是想杀自己的,并且在行动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太子府的暗部掌握在庄总管手里,威远军兵围风园,从自己被小远叫醒,到现在坐在这里跟庄总管说话,时间已经不短,贺月若是接到通报,早就会赶回来救自己了。现在都没看着贺月的影子,只能说明,是庄总管从内部封锁了消息,或是贺月也被臣下软禁或羁绊住了。 这也充分说明了,虽然贺月下旨把太子府更名风园赏赐给了自己,但在风园,真正掌权的是庄总管!就算明知道官兵围住风园是要杀自己,风园众人仍旧以庄总管马首为瞻,眼里哪有自己这个公子的存在? 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而庄总管显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风染看着庄总管,想:是时候,该好好收拾收拾这只阳奉阴为,表面慈善,内里狡诈的老狐狸了!做人,不能只讲圆滑,该担当的时候,便须得担当,这样的人,才有脊梁。 风染略略提高声音,吩咐道:“去库房,把含雪匕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收拾老狐狸 第141章收拾老狐狸 作者:天际驱驰 命是自己的,想怎么死,想什么时候死,按照自己的意志,结束自己的生命,风染不怨谁。但是如果有人想逼死自己,风染却无论如何,不会就范!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强取他性命。 不一会,盘儿进来,把匕首呈给风染。等盘儿退出去后,风染左手一扬,把含雪匕扔到庄总管脚边:“烦劳先生捡起来。” 风染吩咐取含雪匕,庄总管便以为风染是要准备自裁。觉得这样也好,自己少了责任,风染死得也还有尊严,总比被威远军从地牢里抓出来受辱而死的强。 尽管风染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男宠,但庄总管跟贺月一样,从未把风染当男宠来看。就算风染心狠手辣,曾下令屠杀过风园护院,但风染性子孤高桀骜,气质冷清淡漠,行事光明磊落,心怀坦荡拓落,为人敢做敢当,是值得自己尊敬甚至是敬佩的男子,庄总管雅不愿风染受辱。 风染把匕首扔到庄总管脚边,庄总管还当风染伤后无力,未能拿住含雪匕,捡起来后,恭谨地双手递还给风染。 风染淡淡一笑:“这是给先生用的……”庄总管愕然,风染续道:“……先生想我死,便须得自己动手来取我性命。” 庄总管再次怔忡住了,他立即就想到:如果是他亲手结果了风染了性命,不知贺月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清君侧”这等仅次于谋逆的事,庄总管这辈子做过一次,那一次,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和亲人。这种事,他绝不能再做一次,就算做,也要隐于幕后,不动声色。然而风染却毫不留情地把他揪了出来,揪在光天化日之下“想杀我,须得自己动手!” 风染从坐椅上站起,走到庄总管面前:“这一年,承蒙庄先生对我多加照顾,便给先生一个杀我的机会。外面那些兵,不配。” 庄总管拿着含雪匕僵直在当场。 “前尘往事不提,风染乃山野江湖之人,当依江湖规矩行事。我今与庄先生一战,决胜负,定生死。风染若输,死而无怨;先生若输,今日却须得听我调遣指挥。” “调遣指挥?公子想干什么?”外面一千步兵,兵压风园,莫非风染还想负隅顽抗? “此是后话,一会儿等风染赢了先生,先生自然就知道了。”风染淡淡道来,说得好像他就赢定了似的。 庄总管犹在迟疑:“公子就空手?” “是。风染曾经忝为江湖前十高手,虽然化去了内力,身手仍在,跟先生动手,自然不能以强欺弱。”风染微微笑着,那语气,就好像大高手,大宗师准备指点指点后生晚辈一样。 庄总管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他是练过一些武功,不过练得比贺月还差,基本上没跟人动过手。更别提,跟江湖前十高手过招了。但是,风染被化去了内力,就算身手仍在,那招式也是中看不中用,何况风染右肩刚受了重创,整个右臂都不能动弹使力,便只剩下了一只左手,使出来的招式自然残缺不全,威力锐减。而且风染病了快半个月了,一度濒死,现今身上的热都没有退,身体极度虚弱,自己的胜算应该是很大的吧?盘算到此处,庄总管道:“好,咱就一战决胜负,定生死。” “出手吧。” 出手?怎么出手?庄总管看着风染闲适地站在自己面前,飞快地在风染身上瞄了几个来回,不是说高手比武时都会有破绽吗?风染的破绽在哪里?关键,什么是破绽?好像风染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把手中的含雪匕插到他身上!好吧,先不找破绽,就直接研究把匕首往哪插!插脑袋五官面门?似乎太明目张胆了;插心胸五脏六腑?似乎太残忍了;插四肢关节?似乎不能一招制敌。凭风染的狠辣,若是反击,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庄总管想了半年,才憋出一句:“公子,咱是文斗,还是武斗?” “哈。”风染一声嗤笑:“先生,你江湖传闻听得太多了。” 这一笑,只笑得庄总管老脸一红,气势顿时低了。 风染抬起左手,抚在心口上,微微笑道:“先生不必在我身上瞟来瞟去,只消朝这里一刀捅来就是。江湖中人,动手过招,生死相搏。一会我若伤了先生,还请先生莫怪。” 庄总管只觉得手上那小巧的含雪匕沉重无比。他曾经跟御前护卫动过手,不过大家又没有深仇大恨,相互还顾着对方的身份,都没有出狠招,他哪经历过生死相搏的大阵仗?庄总管忽然想,他是谋士啊,他干什么要答应跟风染轮刀动枪?杀人的勾当,真不适合让谋士来干! 风染催促道:“先生不出手,风染就要出手了。场中无朋友,我不会给先生任何反击的机会。”说完,抚在心口的左手,飘飘忽忽,似缓实疾地印向庄总管心口。 庄总管手里拿着匕首,完全忘了是干什么用的,连退几步,叫道:“且慢。”等庄总管回过神来,只见风染的手掌距离自己胸口就数寸,庄总管汗如雨下:“老朽认输!” 风染轻轻一笑,从庄总管手上拿过含雪匕,慢慢走回书案前,重又坐下,然后吁了口气。看准了庄总管谋士心性,遇事习惯算计,可以杀人如麻,但自己的手却舍不得沾血,这般算来算去,终是缺少一刀刺出去的勇气。坐定之后,风染道:“先生既然认输,今日之事便须得听我的。” 庄总管确然没有一刀直插风染心口的狠劲,文人谋士的狠,更多的是阴狠,喜欢杀人不见血;而江湖豪士的狠,是真正的凶狠,讲究一刀一剑手上过。 认了输,庄总管想,自己在清君侧中的作用并不大,就算自己跟风染站一条战线,在风园外以及前堂前厅里的威远军官兵们却是绝对不会放过风染的,风染想要负隅顽抗,最多不过是拉一些风园护院陪葬,最终只是以卵击石,不可能改变清君侧的结果!庄总管问:“公子想要老朽做什么?” “简单,今日无论我做什么,先生只需站在我身后,不得出言阻止。” 庄总管不由有些恐惧,上一次,风染把整个风园的护院推到两军阵前屠杀,这一次,风染该不会叫整个风园的人都冲上去正面抵抗威远军,自己趁乱逃跑吧?风园已经被威远军围困住了,贺月远水不解近渴,风染还能干什么? 风染道:“想必前堂里两位都统领大人等先生的回话,已经等急了。先生可以先去回复他说,就说我在后宅里哭哭啼啼,不肯就死,叫两位大人再稍等。” “然后呢?”庄总管问。这个缓兵之计可不高明,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先生且先陪他们坐坐,等他们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先生就说要亲自回后宅来劝诱我自裁。”风染道:“在先生陪威远军的大人稍坐时,我会叫人悄悄传令,尽量把护院和我们的人撤回后宅来,不能撤回的,另有用处。当先生再回后宅时,我会关闭后宅内院内门,并用东西进行封堵。”风染那么淡淡的道来,从容镇定,成竹在胸,完全没有即将被清杀的恐慌。 “公子是想困守后宅,等待陛下赶来救援?” 风染淡淡道:“这是我的园子,我再不喜欢,名义上也是我的园子,谁敢冒然进犯,我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想跟他们开仗?咱们才只得三百护院,后宅里也不过只有近百人,还多是老弱妇孺,基本未曾习过武,怎么跟他们一千步兵开战?”这一千步兵,可都是从几十万军队里精选出来的精锐,才有资格做毛恩将军的亲兵,其战斗能力,不说一个顶仨,至少也是一个顶俩。自己园子这四百护院虽然多数是从铁羽军挑选的精兵,但其战斗力远不能跟在北方战场上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毛恩的亲兵相比。人数不敌,战斗力偏弱,这仗,怎么打? “谁说我要跟他们开仗?我只是要杀他们而已。”风染说得,好像那一千步兵正乖乖排好了队,等着他宰似的:“先生再返回后宅之后,便没什么事可做了,只消跟在我身后就行。” 庄总管猜不着风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道:“那好,老朽这就去前堂拖住他们。” “且慢,”风染道:“烦劳先生出寝宫时,跟门口的各位掌事说一声,今日园中所有人等,全听我号令,不得有违!” “公子乃是风园之主,我等自当遵从公子号令。” 风染冷冷道:“各位掌事本是先生的手下,他们到底是听我的号令,还是更愿意听先生的号令,先生比我清楚。我一向不说,只因先生办事得力。今日之事,先生办得差了,后续解决之法,亦是先生力所不及,所以,才请先生跟掌事们交待一声,让权于我。” 庄总管连声答应着“不敢当,不敢当。”,从寝宫里退出来,向众掌事传了风染的话,然后才向前堂走去,一路上,只觉得衣服汗津津的,大冬天里,竟然已汗湿重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前堂失陷 第142章前堂失陷 作者:天际驱驰 等庄总管走后,风染便把风园掌事,一个一个叫进寝宫里,指着太子府地图,面授机宜。这些掌事从寝宫出来时,一些欢欣鼓舞,一些顾虑重重,一些垂头丧气,更多的是一脸肉痛不已! 吩咐完了众掌事,后宅里顿时一片忙碌,大家的心情既紧张害怕,又莫名的觉得振奋鼓舞,均知,自家这个颓废而淡漠的主子,被大臣们口诛笔伐的主子,被市井百姓们嘲笑诋毁的主子,被逼至绝境,终将要惊世骇俗地展露自己的锋芒!还世人颜色! 风染坐在书案后,以肘支头,靠在书案上休息了一下,估摸了一下时间,才叫进小远:“扶我去前堂。” 小远大惊:“少爷,那些坏人在前堂里守着少爷呢,不要去!” “我不是去送死,只是要引他们上钩。”风染一手搭在小远肩头,把一些重量压在小远身上。威远军目标明确,就是来杀他的,这个饵,只能是他自己,只是他还太虚弱了:“一会儿,你要拖着我使劲跑,逃不逃得掉,就靠你了。”昨天,他还在卧床养病,今天他就不得不爬起床来,强打精神应付这生死大劫。 小远紧张得直抖:“少爷,我们会不会死?” 什么时候,风染从一个谨小慎微,求着待寝,在男侍大院里受尽欺凌的男宠,变得如此的锋芒逼人,气势慑人了?庄总管想,自己要不要跟威远军示警?别要真被风染杀个措手不及,自己在毛恩将军面前,可不好交待。又想,如果风染逃过清君侧一劫,自己今日引外人想杀风染,风染会不会对自己秋后算帐?庄总管一路忐忑不安地回到前堂前厅,向两位都统领大人告了个罪,说道:“那妖孽怕死得紧,正在后宅里哭闹,不肯自裁,已派了厉害人手加紧逼勒,还请两位将军再稍候片刻。” 两个都统领坐在前厅喝茶吃点心,倒不觉得如何心焦。庄总管便坐在一边,陪着两位大人喝茶聊天,一直犹豫迟疑着,要不要透露一些风声? 坐在前堂前厅里喝茶的两位都统领,左都统领姓卫,是个粗壮的汉子,右都统领姓易,长得不如何壮实,却生着满脸胡碴。庄总管看着那位姓易的右都领统觉得有些眼熟,那种熟,带着一种淡淡的敌意,庄总管几次话到嘴边,又噎了下去。 只是在陪着两位都统领说话聊天时,庄总管隐隐听到后宅里传来一些翻动土石的声音,心想,风染该不是想打条地洞钻出去吧?那地洞打得再快,也不是自己拖延片时就打得通的。可是,为什么一直传来翻动土石,甚至还有斧锯刨木等声音?仿佛后宅里正在进行一项大工程?好在威远军的官兵们对后宅传来的声音,谁也没有起疑,浑不在意。 因这风园是由太子府改名而来,实则就是太子府。毛恩想着等杀了男宠,这风园自然又会被封闭起来,等将来自己的孙女皇后生的嫡长子长到十八岁时会住进这太子府来,所以特意吩咐手下亲兵们,只把那个夺了孙女皇后新婚之欢,令之大失颜面的妖孽男宠杀了就行,切不可在太子府里放肆,掠夺,破坏等等,怕将来自己的曾外孙住进太子府时,是一派荒芜破败之景。因有了毛恩的这番嘱咐,威远军将士们都深自收敛,不敢放肆了,只是围住了风园,以防男宠逃跑,然后叫庄总管传话,让风染自裁,不然便会杀进后宅去。 在威远军看来,一个卑贱男宠罢了,除了会以色侍君,妖媚惑主之外,还能有什么本事?这种男人都是软骨头,比那有气节的女子还不如,要逼死一个男宠,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所以,这趟出兵从上到下,威远军的官兵们心情都非常轻松,几乎不把男宠放在心上,倒是对太子府充满了好奇,他们都是乡野之人,便想借机瞧瞧索云国的东宫是个什么样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以后退役回乡,也好跟乡亲们夸耀夸耀。因此,冲进风园之后,知道风园众人不敢抵挡自己,大家轮流警戒,其余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开,把那太子府前堂的诸般景色都细细观赏了一遍,大大开了眼界,牢记着毛恩将军的话,丝毫不敢损毁了府中事物。在等着庄总管逼杀男宠之时,他们吃了一些太子府送上来的醇香茶水和精美糕点,虽没有进入后宅一看那帝王行乐的淫靡之地,也深觉这一趟没有白来。 太子府一共有两开四闭一暗七道门。两开,是正门与后门,此两门长期敞开,并派有重兵驻守。改名为风园之后,依旧正后两门长开,仍旧派了护院重点把守。四闭,是太子府在四角上开了四道侧门,供下人们出入,和采买物品通道。此四门长期关闭,同样派有兵卒把守,只在有需要时一开即关。 此外,太子府是比照皇宫的规格修建的,太子府围墙,墙高三丈,墙围三重。太子府的整体建筑格局是前堂后宅,前堂是用于太子办公,理政,会客之所,以前太子府客卿也多养在前堂,后宅则是用于安顿太子家眷之所,因前堂后宅用处截然不同,所以前堂后宅之间也用三重围墙隔断,并派了少许护院把守着,门禁森严,分属于前堂或后宅之人,不得随意在前后之间乱窜。此为中门,把本来被围墙隔断成两个独立院落的前堂后宅连为一体,因此门隐于太子府内部,是为暗门。更名为风园之后,风染居于后宅,天天闭门不出,前堂无人,除了一些洒扫清洁的粗使仆役外,基本空置着。这中门也形同虚设了。 威远军围园之时,正在当值的护院统领白三平正好巡查到后门,还当发生了兵变,果断下令,关闭了后门,动作之快,令得威远军未能进入一兵一卒。关了后门,为防兵变冲击,还连上三根粗壮门闩。同时下令关闭所有门禁,四个侧门和中门都顺利关闭,只有正门,被兵卒冲了进来,未能关闭。正想着要不要用武力把冲进来,为数尚且不多的兵卒杀出去时,得知冲进来的兵卒并没有对园子进行任何破坏毁损,而是求见庄总管。随后知道那些兵是毛恩将军带来的京城的威远军,兵围风园,是要“诛妖孽,清君侧”。白三平便不敢再自作主张,只管听庄总管的意思行事。 茶又过了三巡,都喝成白水了,两位都领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厅外的兵卒也渐渐聒燥起来,说那茶水越喝越寡淡,那糕点越吃越饥饿,只想赶紧办完了差,回将军府歇着,或是在京城里游玩尽兴。 庄总管陪笑道:“如此,两位大人再请稍待,容老朽再进去催催。唉,这底下人办事,怎么就这么不得力呢?”庄总管站起来想溜,被易都统拦住:“不用了,咱们一起进去,几下解决掉那个男宠就是,这太担误时间了。”庄总管忙道:“不妥,大人怎好进入后宅?” “后宅?这风园里可有女眷?”风园就只住了一个男宠,哪来女眷?既无女眷,也就无所谓男女关防了。 庄总管道:“大人此言本不差,不过若是被陛下知道大人擅闯后宅,亲手逼死公子,只怕于大人不利。” 卫都统道:“总管此话在理,老易,我们还是在前堂厅里再等候一下,只望总管大人能尽快办妥。”他们要杀的到底是皇帝宠爱正隆的男宠,罪责不小,能够不自己动手,就尽量不要自己动手,叫总管逼迫自家主子自尽,谁都不沾血腥,才是最好的。只是那男宠被下人逼勒了这么许久,都不肯自尽,实在是太没有骨气了! 庄总管急忙往后宅行来,他深知风染非善类,先前在寝宫谈话,就透出要杀人的口风,生怕自己逗留前堂,风染在乱军中连自己也一块杀了,还是听风染的话,逃回后宅,站在风染背后比较安全。 白三平下令关闭中门之后,庄总管往返前堂后宅,中门又重行半开。即将走到中门,却见风染由小远扶着,正缓缓迎面行来。明知前堂里威远军正等着擒杀于他,风染还敢出来?而身边未带一个护院!庄总管吃了一惊,左右一望,见尚无威远军兵卒发现注意,急步趋前,轻轻唤道:“公子?” 风染轻轻道:“先生,你叫嚷起来,让他们来拿我。” 微微仰起的容颜,干净而清俊,病后伤后没有血色的脸庞,带着死寂,却泛着战意凛然的容光,令庄总管有一瞬间失神。风染只是有一个男宠的身份,可风染从来不是男宠!这世上,绝不可能有像风染这样的男宠!知道风染来前堂绝对不是出来送死的,庄总管压低了声音,急急问:“公子准备怎么做?” 风染回转身,道:“先生一叫,我会往中门回逃。中门护院听到先生叫嚷,会立即关闭中门,我沿内墙夹通向左逃,先生追进夹墙后,可向右逃,我在隔墙内侧,给先生留了道小门。此门后已安排人手,听见先生叫嚷,便立即进行封堵,先生若动作稍慢,进不了门,就只能自安天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反困威远军 第143章反困威远军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问:“公子呢?” “我往左逃,左门一样。”风染说毕,便由小远扶着,已经向中门奔了过去,庄总管大声叫道:“公子想去哪里?哎哟,不好了,快来人呀!公子想逃跑!在中门这里呢!”威远军本来就三三两两地散在前堂里,观赏着太子府的景色,被庄总管这么一叫,顿时惊起,纷纷身庄总管处跑来,顺着庄总管的指点,果然看见一个样貌清俊的年轻公子,由一个汉子扶着,正慌里慌张,脸色苍白地往中门往里逃去,而本来半开着的三道中门,最里面一重正在快速关闭,大家来风园的任务就是诛杀男宠的,怎么能让男宠逃了?相互招呼着,一窝蜂追了过去,一颗心只想着,若是让男宠在中门关闭前逃了进去,他们还怎么杀男宠? 所幸,男宠在逃进中门之前,最里那一重门呯然合拢,把男宠关在了外面。男宠尚着夹墙通道,向左逃去。一众威远军也跟着向左追了下去。庄总管赶紧瞅着空子往夹墙右面逃去。这一番吵吵嚷嚷,动静甚大,前堂的威远军兵卒几乎全都惊动了,连两个都统领也坐不住了,跟着兵卒冲向中门,然后沿着夹墙向左边通道追了下去。均想,这男宠好死不死,竟然想逃!想是后门和两个侧门都关闭了,男宠就只有逃向前堂,却是送死来了。这下好了,叫底下兵卒乱军打死,自己也少担许多责任。 太子府甚大,这前堂后宅之间的隔墙也甚长,前面两人拼命逃,后面一大群兵卒使劲追,大家追了一会,距离渐渐追近,只有几步之遥,而夹墙通道也到了尽头!这一下,众军倒不急了,哪想到男宠和那个下人忽然一个猫腰,竟然从旁边钻了进去!那里竟有一道门,或者说,是有一个洞!众兵赶紧扑上去,想把男宠揪住拉出来。两个兵卒手脚麻利,拉是拉住了男宠的脚髁,但是洞外力道甚大,抓住男宠脚髁的兵卒倒被拉进洞去,后面的赶紧扯住两兵,帮着往回拉。 风染只觉得自己的脚髁便像被铁钳钳住一样,不住地把自己往回拉,自己虚弱,实在无力相抗。好在风染在门边安排了人手接应,此时也管不上什么禁忌不禁忌,七手八脚抓住风染上半身往外扯。风染一被扯出门洞,便即吩咐“封门!”马上就用准备好的大石堵向门洞,大石只压得夹墙里抓着风染脚髁的兵卒惨声长叫,却无论如何不肯松手,风染被抓着脚髁,站不起来,道:“砍掉!” 众护院微感有些不忍心,风染已然厉声道:“快砍!” 砍了手,众人把断手从墙头扔回夹墙里,也不管夹墙内官兵如何了,只七手八脚用石块泥土把门洞牢牢封堵起来。小远替风染拍去衣上尘土泥垢,问:“少爷,要不要洗洗。”看风染脸色苍白,刚才众人七手八脚去托拉少爷,定是把少爷恶心到了。风染虽然有些灰头土脸的,略显狼狈,却只顾扶着小远连连喘气,道:“不用。”这段路若不是有小远扶持着,以他现在的体力,实在逃不出来,恶心是恶心,但现在不是介意这个的时候。 庄总管从右侧门洞里爬出来,后宅的样子叫他吃了一惊:种在隔墙后的奇花异草,树木藤蔓被拔除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木匠们临时搭设的简易木架脚踏,一些护院全猫着腰站在木架上,攀着墙头向墙内悄悄张望!脚架还放着一些大小不等的石块,一看那些石块的质地和形状,庄总管就知道,那是从园中假山上拆下来的!一些用来堵门了,一些准备用来投掷夹墙里杀人?再远一些的地方,架了几大口锅,烧着热腾腾的水。风染杀人之前,还要给威远军洗洗澡?哦不,那锅里,烧着的是油!空中飘着油香。 放眼看去,整个后宅,哪还有片刻之前的山水园林之胜?除了没有拆房子,前堂后宅隔墙附近一段全被风染给糟蹋了。庄总管苦心打理经营几年的园子转眼变成这样,感觉自己气都提不起气来,真想晕过去!风染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敢闹腾啊!怪不得风染要让自己交待下去,叫下人全听风染号令,怪不得风染要把自己支到前堂前厅去陪着两个都统领大人拖延时间,自己若在风染身边,那是断断容不得风染如此胡作非为的! 在庄总管想晕的时候,追进夹墙之内的威远军兵卒们,才真的感觉要晕了!刚开始,见男宠在夹墙尽头,从门洞逃出,便想回头从另一方向找个小门追进后宅去搜捕男宠下落,反正风园已经被前后围住,不怕那男宠逃出去。男宠还胆敢砍了自己人的手,对那男宠也不用再客气,逮到就杀!很快,他们就从左边跑到右边,半道中发现了几道小门,不过那些门早已经被人从里面封死,推着纹丝不动。 两堵墙之间,只有丈二宽的距离,实在太过挤拥了,便想先退回前堂再说。不想,等他们想退出中门时,那半开的中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关闭闩上了!这中门,因是阻断前后两宅用的,因此门也是前后两面均可上闩。不用问,自是留在前堂的风园护院们趁他们冲入夹墙拿人,混乱之时,偷偷从外面关闭上闩的!此门一关,七、八百威远军步兵就被困在了风园前堂后宅的隔墙内侧夹墙通道之间。而隔墙外侧夹墙通道中则躲着风园从前堂撤入的护院们,护院们将中门外围一层门,由内向外上闩,就把前堂留守的几十个兵卒挡在了隔墙外。 被困在内外隔墙内侧夹墙通道之间的威远军兵卒们,唯一的法子就是撞墙! 太子府是比照皇宫规格修建的,皇宫的围墙墙高三丈,墙围三重,墙距丈二,太子府是一样的。皇宫的围墙是熬了糯米汁混合粘土浇铸而成的,其坚固的程度只比城墙稍逊,太子府亦相同!威远军兵卒想着只是逼杀男宠,就只带了随身刀剑,如何对付得了坚固的围墙?撞了半天,断折了无数刀剑,却是徒劳无功。纵然带了攻城辎重,在这狭窄之地,也万难施展。两都统才终于意识到这皇家围墙是断断扒不开的,转而撞击中门。那门只是被门闩闩住,自己多做冲击,终会撞断门闩。 风染正正地等在中门处,站在木架上,闲闲笑道:“风染在此相候多时,各位担误这多辰光才想起撞门,真是愚鲁!”众威远军不理不睬,只管撞门。风染令护院投掷了几块山石下去,只砸得众兵手脚断折,惨嚎阵阵,风染道:“各位……” “射他!”卫都统一声令下,底下威远军众兵卒立即张弓搭箭,向墙头风染所在处攒射。风染一个猫腰就躲了开去,下令道:“你们有弓箭,我风园岂无?射!”风园众护院虽是人数不敌,却是站在木架之上,身在墙头,居高临下,又有掩体,占据着地势优势。再说风园护院分散在墙头之上,而夹墙内威远军却是密集地聚在中门之处,这一对射,风园护院虽有损伤,底下威远军死伤更多,惨嚎连连,双方伤亡根本不成比例。易都统看出情形于己不利,忙叫:“别射了,大家都别射了!” 庄总管跟在风染身后,闻言赶紧下令:“停射!停射!”对方是威远军步兵啊,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就连贺月也不敢得罪了毛恩! 风染阴恻恻地庄总管耳畔说道:“先生,说好了,今日须得听我号令!先生不得吱声!” 只把庄总管吓得浑身汗毛,根根直立,结结巴巴地劝道:“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风染只是一声轻笑:“先生,你可曾想过要饶我一命?……你不配说这话!”他被人逼至绝境,他若是寻常男宠,唯有受死,谁想饶他了?连庄总管也未动过饶他之心!他何曾招惹过皇后?何曾招惹过毛恩?何曾招惹过威远军,他们为何要逼他至此?贺月宠他至此,是贺月的错,他不曾媚惑过贺月分毫,为何要他承受贺月的过错? 等双方都停了射箭,风染叫人把伤者扶下去诊疗,自己拿着浇花用的长柄铁勺,舀了一勺热油浇下去,人缩在墙后不露面,说道:“这是油,炒菜用的,已经烧至滚烫,各位若是再敢撞门,这油就要往各位身上浇!”这大寒天气,被滚烫的热油浇在身上,会是什么滋味?众兵就算穿着铠甲,但是脸面双手却是露在外面的,浇上了一样受不了,再说众兵在中门处聚得密集,人挨着人,想躲闪一下都难,简直就是个等着挨热油浇身的局面!风染还没说完,续道:“等我把油浇完,就点把火。”这夹墙之间如此狭窄,浇完油,再点把火,简直不要人活了。虽然门也会被点燃,但在中门被烧毁之前,众兵便会被先行烧死! 庄总管跟在风染身后,老着脸劝道:“公子,见好就收,凡事不可太过了。”威远军步兵要是被烧死在风园,他怎么跟毛恩将军交待? 内侧夹墙间,两位都统领约束了众兵,问道:“公子将我等困在此处,意欲何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掌控局面 第144章掌控局面 作者:天际驱驰 “问得好!”风染躲在墙后答道:“我有请各位军爷来了?军爷问我意欲何为,我且问军爷,你们不请自来,围困冲入我的园子,意欲何为?” 那还用问,自是来“诛妖孽,清君侧”的,不过威远军众兵现在是受制于人,处于劣势,这高高在上的话就答不出来。风染也料定他们不敢回答,说道:“想杀我,叫你们主子自己来!你们若敢轻举妄动,我有本事,叫你们一个个全都死无全尸!” 易都统扬声道:“公子,可否请再露尊容一瞧?” 小远喝道:“我家少爷,岂是你等粗人,想瞧便能瞧的?”这话听上去有点狗仗人势,不过风染的性子便是这样,小远倒只是实话实说。 风染低声问庄总管:“此人是谁?” “姓易,毛恩将军所领样兵右营都统领。” “长得何样?” 庄总管道:“一副大胡子,遮了半张脸。公子是不是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嗯。”风染轻轻应了一声:“听声音,有些熟悉。”凤梦大陆并没有留须的风俗,像易都统这样独特的样貌,如果是熟人,自己应该记忆深刻才是,怎么会全然想不起他是谁了? 风染和庄总管还在冥思苦想,下面那易都统已经声音一变,大声叫了出来:“大家听好了,站在墙头上的那个男宠,就是瑞亲王的叛军主帅郑染!我早就说过了,陛下宠信的男宠就是叛军主帅郑染!” 庄总管和风染一听这未加掩饰的声音,立即想到了:此人乃是车文光,是瑞亲王的人! 想不到这车文光在瑞亲王死后,勤王军兵败之后,竟是投靠了威远军毛恩!庄总管和风染均是心思敏捷之人,不由同时在想:难道毛恩为什么要收留瑞亲王残部?难道毛恩也有反叛贺月之心? 毛恩究竟有没有反贺月之心,暂且不说,车文光叫那一嗓子,就够要人命的! 风园之中,知道风染即是郑染的人本来不少,但都深自忌讳,绝不敢透露半点口风。虽明知捉拿郑染的悬赏一月高于一月,却是谁也不敢去领赏。目睹了皇帝对风染的宠溺日甚一日,谁敢跟皇帝过不去?谁敢把风染即郑染的消息捅出去?到时,风染未必会死,自己却铁定会死!那赏钱领来都没机会花销。 风园之人生怕把此事捅出去惹了祸事,但风园中有一个人是从来不怕事的,那便是风染!按照风染的耿直性子,被人揭穿了身份,多半会直承其事。庄总管生怕风染性子发作了,赶紧抢着怒喝道:“我家公子,亲手击毙瑞亲王那叛臣贼子,岂能与他同流合污,做他叛军主帅?左右,与我射杀这信口雌黄,毁损公子清誉的妄邪妖人!” 那车文光一口揭破风染曾任叛军主帅的身份,庄总管哪敢留下车文光活口,更不能给风染答话的机会!风园众护院得了命令,一阵箭矢猛射,顿时把车文光的身子射得跟刺猬一样,插满箭矢。还连累他身周的几个威远军,一齐送命。车文光临死还在叫嚷:“他就是郑染,我没说错!他身边那长随就是郑染的长随!” 谁也没想到,庄总管竟然会那么着急的射杀了对方右营都统领,一时,墙里墙外都陷入沉寂。 倒是风染轻轻笑道:“先生既开了头,何不杀下去?”声音虽然轻,却足够墙里墙外都听清楚。 被困在夹墙通道里的威远军顿时慌了神,他们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威风凛凛,却不想在逼杀一个男宠时,竟然会落入圈套,被困在这光秃秃的夹墙之间,有力施不出,还要犹如鱼肉般任人宰割,实在是太憋屈了。于是,一些人好言相求,一些人怒骂奸佞,一些人公然叫阵:“你个卑鄙男宠,就只会卖屁股讨好陛下,有本事,下来跟爷打一架!爷要打得你个贱胚满地找牙!” 庄总管顾不得风染的禁忌,硬把风染从木架上拉了下来,再拉远一些,方低声劝道:“公子,见好就收,放了他们,莫要惹恼了毛恩将军!” 风染右臂还使不得力,只用左手狠狠摔开庄总管的手,冷冷问:“我何时惹过毛恩将军了?我没惹他,他都要派来人清君侧,如今,我便惹恼了他,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把威远军开到风园来灭了我?那些威远军,是来杀我的,我什么不能杀他们?” “公子猜得不错,毛恩将军若是把威远军开来攻打我们,我等岂有活路?” 风染哈哈一声嘲笑:“调动军队,那得有皇帝谕旨。军队擅离自己的驻地防地,就是叛乱!毛恩将军敢私调威远军来京城,是嫌他孙女的皇后之位坐的时间太长了?再说,毛恩回京,就只带了一千亲兵,现在这一千亲兵都在我园子里,他除了自己来,还能调谁来增援?” “公子要想见他?” “不想。” “那公子刚还说,等毛将军来了就饶过他们?” 风染道:“我是不想见他,不过他必须来见我。他已无兵可调,想救他的兵,就只能自己来见我。” 庄总管问:“公子是想劝他放弃清君侧么?” “哈。”风染又是一声讥笑:“先生觉得照现在这个局面,毛将军的清君侧,还清得下去么?我何须劝他?他长驻北方南枣郡,难得回京一次。皇上已经完婚数日,想必不久就会下旨,令他克日启程,赶回北方主持坐镇大局。毛将军能发动的清君侧,就这一次,败了,就再不会有第二次。至少毛将军是没机会再来第二次了。”看着庄总管,阴笑道:“倒是先生,天天在我身边,随时可以再来一次清君侧。” 自打知道庄总管参予了清君侧行动,风染多次挤兑庄总管,语气和言辞都极不客气。 庄总管也不是认不清形势,只是想借着说话,吸引风染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别让风染在一怒之下,真把那七、八百威远军杀光了。若真杀了,那绝对是震惊成化城的惨案,风染绝对会激起众怒,只怕连贺月都难以保得下风染! 庄总管尚未答话,便有护院来报,说是本来在外面围着风园的威远军,已经发现里面出事了,纠集在一起,正在冲击攻打后门。 风染听了,只是淡淡地一声轻笑,吩咐白三平,带了约五十人增援后门,守紧后门即可,任是对方叫骂,也不可开门应战。又叫三个护院统领分为三队,每队三十余人,一队专巡围墙,另一个专巡各处房屋,一队总巡,若是发出外人潜入,能擒下的擒下,不能擒下的一概击杀。剩下的一百余护院便看守住被困在夹墙通道里的威远军步兵。本来用一百余人去看守七百余人,实在冒险,不过风园现在占据着地势之利,只要小心看守,防患于未然,却也勉强能够承担。 风园是太子府更名而来,太子府是完全按照皇宫规格修建的,其围墙的坚固程度,凭那二、三百个只拿着刀剑的威远军步兵,怎么冲击破门?风染其实并不太担心,所谓清君侧,实际已经失败,如今局面,控制在风染手中。 风染想,幸亏他是住在风园,住在按照皇宫规格修建的太子府邸里,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府宅,他都很难有机会反败为胜!唯有血溅五步,死不受辱。只有皇宫围墙才是墙高三丈,墙围三重!而且是糯米熬汁浇铸! 风染那样指挥若定,井井有条,又镇静从容,直有大将之风,看得庄总管不住地暗暗叹息:“这样一个将才,本该是在前堂主事,独当一面的人,却被贺月关在后宅里,真真是可惜了!” “到午时了?”风染看着天光,淡淡地问。然后便吩咐膳房准备食物,让大家轮流进食,再是非常时刻,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往日里,这辰光,贺月应该已经散朝了吧?贺月应该快回风园了吧? 吩咐完了,风染招手,叫来小远,半靠在他身上:“扶我回去歇歇。”向庄总管道:“这里,便交给先生了。先生若想放了他们,尽管放便是。” 庄总管有些疑惑:“公子?”刚才还想杀尽威远军呢,怎么转过眼不但不杀,还允许自己放他们逃走? 风染淡淡地一笑,先前那些闪烁着凛然战意的容光已然散去,只剩下一脸死寂:“照我的意思,是要杀了他们。”他绝不能容忍屑小之辈在他跟前放肆。一般护院,能用到弓箭的时候不多,因此风园的弓箭存量不够,风染才要拆假山山石,煮开滚油备用,他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想杀人!风染顿了顿又道:“我若杀了他们,只怕先生不好跟毛将军交待。我有求于先生,自当送先生一个人情,只望先生不要忘了曾答应过我的事。”扶着小远离去,这番诱敌奔跑,再加督战,身体实在损耗太多,都快站不住了。 留下的烂摊子,就让贺月去头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就死 第145章就死 作者:天际驱驰 真是玲珑剔透的心肝,把什么都看得清楚雪亮。庄总管看着小远扶着风染,渐渐离开的背影,冷清伶仃,却又挺得那般笔直,傲骨粼峋。庄总管并没有立即释放被困的威远军,只是喊了话,叫大家安心呆在夹墙通道里,等毛将军来救他们,只要不轻举妄动,风园就不伤人。 回到寝宫,被暖气一薰,只薰得风染一阵猛咳,小远服侍人倒是把好手,一边给风染抹胸捶背,助风染顺气,一边快手快脚给宽了外裳,把风染扶上床躺下,又拿来痰盂,给风染接了痰,道:“你早上都没吃东西,我叫齐姑姑给你做点清淡的……少、少爷!你吐血了!我去叫太医!”风染病重那夜,太医被召进园来,便一直住在园中,贺月生怕风染病势有变,一直不肯放太医回家。 吐没吐血,风染自己心头清楚,喘道:“小远,哪都别去,好生守着我。”他太虚弱了,想有个人守在自己身边。 小远哭了起来,拉着风染的手,道:“少爷……少爷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 风染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灰暗,不住地问:“什么时辰了?” 小远看着沙漏回道:“少爷,午时一刻了。”“少爷,午时二刻了。”“午时三刻了。” 从朝堂到风园,再是闲庭信步,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午时散朝,足足过了三刻时间,贺月仍是不见踪影。风染渐渐平静了下来,想:贺月迟迟不来,是因为他还没有死吧?就算是毛恩发动的清君侧,时至午时三刻,清君侧的行动想必已经得到了贺月的默许了吧?在君臣对峙和护着自己的矛盾中,贺月终究选择了让臣下除掉自己以缓和君臣关系吧? 赢得清君侧的胜利又如何?现在要他死的人是贺月。贺月再怎么在惜他,又哪里比不过他的朝堂?比不过他的江山?他不过是贺月身边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玩艺儿。风染并不觉得伤心,只是觉得终于要解脱了。 “别哭了,去打点水来,给我把身子擦干净。” 风染太过虚弱了,小远劝道:“少爷,先歇着,等你好些了再擦。” “快去!”风染微弱地叱道:“别让我脏着身子出去。”知道风染的洁癖性子,小远只得去打了水,轻柔而仔细地替风染擦拭身体:“少爷,你肩头伤口流了好多血!” 护院们把风染从那小门洞里拼命拉出来时,混乱中拉到他右手了,当时就拉裂了伤口,风染一直忍着没吱声,淡淡道:“没事的,你撕块布,给我扎上。” “叫太医……”可是,小远知道风染是不肯让太医换伤药的,改口道:“回头,叫陛下替少爷换伤药。” “好。”风染淡淡地应着,贺月此时,应该回皇宫了吧?应该在等着自己的死讯吧?不想说穿了,让小远跟着难受。 午时四刻过后,仆役在寝宫外禀报,说毛恩将军已到前堂了,风染奇道:“毛将军没带人来?” “带了几个家丁。” 七八百亲兵都陷在风园里了,毛恩只带几个家丁来?凭什么来杀自己?还是带着贺月的旨意?风染慢慢起来穿上干净的衣服,道:“小远,我自己出去就是,你留在寝宫里。”风染怎么吩咐,小远就照着做,从不多想。 照说,毛恩应该来得很快才是,然而,事实却相反,直到午时三刻都过了,毛恩才姗姗来迟,一进前堂大厅就暴跳如雷:“你们都是吃屎的?一千人还拿不下个男宠?倒叫人家把你们困住了?赶紧拿刀自己抹脖子,死了干净,还有脸叫本将军来救你们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其实,完全不能怪毛恩来得晚,实在是威远军众兵没脸去向毛恩求救交差。正如毛恩骂他们的,他们都是威远军中万中挑一的精兵,一千精兵,还杀不了个男宠,而且还被人家反困住,不但自己丢脸,还把毛恩的脸都丢光了,进一步,连威远军的脸也丢了,再严重一点,可以说,把皇后的脸都丢了!这个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因此,威远军众兵卒无论如何,不敢回报毛恩。被困的满心焦急,在园外的残部,纠集人手,向风园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想攻入后宅,杀了风染,就能把已经丢了的脸,一举扳回。只可惜,太子府的皇宫围墙实在是太坚固了,又缺乏攻城辎重相助,再加又只得二三百人,根本破不了太子府的后门。倒惹得风园的护院们在门后阵阵嘲笑。 残部们不甘心,就想偷偷翻墙爬进风园去,偷偷杀掉风染。哪想到,一个个翻爬进去,全都没了声息,反倒剩下的人手越来越少。直到一个小队长刚翻进墙内,叫了一声“哎呀!”就没了声息,外面的听见了,知道风园内必是戒备森严,预做防范,并没有留下漏洞让自己钻。这样一来,终于死了心,折腾到午时都快过了,才战战兢兢地跟着找来的将军府家丁回去见毛恩。 一大清早就派出亲兵去清君侧,杀男宠,这都杀了一上午,自己的亲兵一点消息也没有,毛恩早就等着坐立不安了。这么简单的,甚至可以算是十拿十稳的事,会出什么意外吗?毛恩实在忍不住了,派了几个将军府的家丁去打探消息,才知道清君侧竟然失手了!当毛恩接到几个逃回来的残兵的禀报时,暴跳如雷,一个耳光,扇得亲兵们东倒西歪。气归气,他却不得不去救他的兵,那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在战场上用自己的生命悍卫着他的生命的袍泽兄弟! 毛恩并没有在前堂前厅里等多久,便听见后宅里传令,开启中门。先是自己的被困在夹墙中的威远军兵卒骂骂咧咧地一窝蜂冲了出来,还抬着几具尸体。继而,后宅里,又冲出百余个失陷的威远军兵卒,也抬着几具尸体。 毛恩铁青着脸。不等自己开口,对方就悉数释放了自己的兵卒,可算极给自己面子,但是这是自己要杀的人给的面子,这就不是给面子了,而是直接把面子恶狠狠地掴到他脸上,掴得他无地自容!而他,还必须要收下这面子! 男宠是在向他示恩,可是他不能不接受。 中门大开之后,众兵卒看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衫,身形有些单薄矮瘦的年轻男子,只带了一个小厮,从后宅里走了出来。众兵直瞪着风染,他们奉命要杀的,便是这个人么?这人竟然只带一个小厮就出来了,真是胆大! 前堂本来就一直被威远军占据着,好在听了毛恩的话,不敢破坏了太子府里的物件。风染一路卓行,对跟随地自己身后和身周,向自己怒目相视,指手划脚,蠢蠢欲动,作尽威逼之态的威远军们视而不见,唇角微微下瞥,一派轻蔑的神态。他同样是在战火血海中成长起来的,岂会害怕这点阵仗? 倒是把跟着的盘儿吓得直接尿了裤子,风染道:“你回去吧。” 盘儿道:“远哥哥说,叫我要跟着公子。” 这倒是个听话的,风染道:“你回去,换件衣服再来,我闻不得那味。” 盘儿巴不得这一句,转身就跑,半路被一个兵卒一把拉住,吓得他惨叫:“哎哟,军大爷饶命呀!” 风染回过头,冷冷瞟了一眼那兵,道:“放了他。为难个小孩子,不嫌臊。”明明只是淡淡的语气,却有一股颐指气使的气势,只羞得那兵一脸涨红地放了手。 毛恩坐在前厅里,远远看见风染,独自一人走来,神色雍容冷清,情态从容淡漠。毛恩再是愤怒,也不觉得有些诧异:这个便是那男宠么?跟自己听闻的,想像中的男宠完全不同。一直以为,会跟自己孙女争宠的男子,不知道长得有多妖孽美腻,哪知,男宠的样貌长得甚是一般,只算得上清俊,跟自己孙女一比,差远了。然而,男宠身上,举手投脚流露出来的清贵气质,倨傲风姿,同样是自己孙女远远比不上的。毛恩再是戎马一生,不解风情,见了风染,心头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个比喻,觉得自己的孙女跟这男宠一比,就是俗花跟仙草的差距! 走进前厅里,风染向毛恩抬手一揖:“风染见过毛将军。” 毛恩大喇喇地坐着在主位上没动,只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客位。 风染直挺挺地站立在前厅之中,说道:“我与将军快人快语,开门见山。我命本不长久,将军想杀我,我亦不是不能成全。只是,死,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扰。跟清君侧,更是没有关系。”同样是一死,自己求死,与被人逼死,是不同的。目前局势还掌控在风染手里,他才有资格说这话。 “风公子,想求什么?”既然风染在掌控了局面的情况下,不但释放了他的亲兵,还肯就死,毛恩不知不觉间就放软了语气,态度也不似先前那般傲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贺月的选择 第146章贺月的选择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道:“简单,只要将军保证,在我死后,我的尸身不会受到任何污辱毁损。”在朝堂大臣眼中,他是奸佞,在后宫妃嫔眼中,他是妖孽,在市井百姓眼中,他是淫徒,在铁羽军和京畿守军们的眼中,他是杀人狂魔,甚至,他如今在郑家人眼中,应该是个贪慕权势富贵的卑鄙小人吧。这世上的路,已经走尽,声名狼藉,满身肮脏,不想再耻辱苟活,只求一个有尊严的安宁身后。 风染知道他若是在清君侧中被杀,大家会觉得他活该,感觉出了一口气。他若是好好的自裁,必定会有很多人噎不下心头的气,指不定有多少人想对他身后的尸体图谋不轨。 “好,我答应。”这事对毛恩来说,感觉太简单了,回答得没有一点阻碍,生怕风染觉得自己没有诚意,又道:“本将军会一体负责风公子的后事,不能风光大葬,至少也能替公子办得体体面面的。” “我的后事,自有风园办理,这个不劳将军操心。”风染抬起左手,手上拿着闪着莹莹寒光的含雪匕,轻轻插到桌上,道:“将军只消保我死后尸身不受辱就行。将军若是答应,就请断指立誓。”扫了一眼簇拥在前厅外的威远军众兵:“当着各位军爷,以皇后娘娘的后位为咒,立下毒誓。 此言一出,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威远军众兵顿时群情激愤,团团围堵住前厅,纷纷嚷道:“无耻妖孽,休要污辱我们将军!”“我们将军最重然诺,岂能跟你个淫徒相提并论?”“皇后娘娘尊贵无比,岂能与你这等卑贱的男宠扯上半点关系?”…… 毛恩斜乜着风染,没有吱声。 风染在众兵的愤怒叫嚷中,淡淡道:“我信不过任何人。将军连一根手指都不舍,凭什么来取我性命?凭什么保我身后不受辱?”说着低头,抬手轻轻捂住嘴,低低咳了两声,便觉得掌心一阵湿热,微微虚握了拳伸进衣里,把手心的湿热抹在布子上,说道:“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旁人。将军也可以一刀刺来,便万事皆休。”风染直视着毛恩,道:“只要将军够无耻。” 毛恩听了,只觉得心头一动,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含雪匕,拔了出来。是啊,前厅之中,除了风染,全是自己的亲兵,他只要交待一声,他们没人敢走露风声,杀了风染,万事皆休。 毛恩生于索云国的兵将世家,自小便骁勇善战,硬是凭着一身战功官至一品,成为索云国北方独当一面的威远军统帅,一向自诩光明磊落,从未钻营附炎,仰俯对得起天地。像这般欺心之事,毛恩更是从未做过,对上风染坦荡淡漠的眼神,心下,又虚了几分,他怎么能做如此无耻之事,他骂男宠无耻,他这么做,岂不是比男宠还无耻?他怎么下得了手?然而,这男宠若不杀,自己的孙女就绝不会有好日子过!虽然目前为止,男宠跟自己的孙女尚未发生过冲突与矛盾,但看这男宠能困住自己亲兵的手段,自己的孙女,哪是对手?不除,自己何是安心?可是,那男宠,不带一个随从,孤身前来,显然求死之心甚笃,他何忍拒绝男宠的求死?然而,要杀人,也须杀得心安理得,他明明并不想答应男宠的请求,怎么能下手杀了男宠?还被男宠说一句‘只要将军够无耻’!…… 就在毛恩思前想后,百转千回,反复掂量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速度极快地驰了过来。太子府毗邻皇宫,谁敢在皇宫之前的长街上纵马狂驰?毛恩与风染都微微一怔,随即听见远远地,内侍大声宣旨:“皇帝陛下驾临风园,令风染公子出迎!”“皇帝陛下驾临风园,令风染公子出迎!”“皇帝陛下驾临风园,令风染公子出迎!”那旨意,宣得一声紧似一声,听得人,心都紧了。 毛恩脸色一变,知道他策划的清君侧行动到底失败了! 贺月是等不及了,来赐死他的吧?风染脸色也是一变,左手抓住毛恩的右手,把那含雪匕往自己胸前插了下去! 与此同时,大家都听见了内侍的宣旨和急促的马蹄声,风园中人像忽然醒悟了过来一般,乱纷纷地从后宅里跑出来迎驾,皇帝来了,他们的危机就解除了! 与风园众人相反,威远军众兵则全都呆了,他们“清君侧”未成功,倒叫皇帝在现场捉住他们!他们还有没有活路? 风染夺匕回刺,毛恩大惊,本能地回手相夺,哪知他一用力回夺,就觉得风染轻飘飘的,身上手上都没有多少力道,把风染带着,一齐倒向自己怀里。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风染是皇帝的男宠,这个姿势就太暧昧了,毛恩连忙去推风染,风染却不管这些,只想把匕首插进自己胸膛,他早已经了断了在这世间的所有事,只想一死百了,他不想背负着奸佞的污名被赐死,他只想要个痛快! 混乱之际,马蹄声在风园门口骤然停止,贺月翻身下马,拼尽了全力冲进前堂正门,隔着宽阔的前庭,贺月远远看见毛恩正拿着匕首,刺向风园胸膛,只惊得肝胆欲裂,叫道:“毛将军,住手!放开他!”风染竟然还活着!可是却在生死边缘!一瞬间,贺月只觉得又惊又怒,又喜又悲。 毛恩哪里不想住手了?哪里不想放开风染了?关键他要住得了手,放得开风染才行啊!被贺月这么一吼,心里也急了,手上使劲,掰开风染左手,把那匕首“当”地一声远远扔在地上。 匕首一被扔掉,风染一直憋在心头的劲儿,顿时泄了,便觉得天旋地转,一头便从毛恩怀里往地上摔了下去。在尚未触地的一瞬间,风染觉得自己的身子落进了一双臂弯之间,把他稳稳地扶着抱了起来,听见那人连声喘息着焦急地问:“染、染儿,怎、样了?”恶心的声音,恶心的称呼,风染抿紧了唇,不想回应,把眼睛闭上,不想看那恶心的人。 原来,在朝臣和自己之间,贺月选择了保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再是恶心,风染却只觉得心里一阵放松和踏实,神志跟着便涣散了。 贺月见风染晕了过去,只一迭声有叫太医,自己抱着风染飞快地跑向后宅寝宫里。 一阵忙乱之后,贺月退出了寝宫正殿,在侧殿厢房里召来庄总管了解“清君侧”详情。正殿里留下的太医趁风染晕迷着,赶紧换了伤药,又替风染把脉诊治风寒病情,这热症尚未退去,又增了咯血之症,令得贺月忧心忡忡。风染的病势本已见好转,被这么一闹腾,顿时格外沉重危急。 听见庄总管说风染利用夹墙,把威远军反困住,从而控制了全局,贺月只听得一阵欣慰,又一阵骄傲:这凤梦大陆历来发生过多少次“清君侧”?哪一次不是以宠臣佞臣之流的被杀而告终?而他的染儿不但没有被杀死,更反而把企图杀他之人困住,自己掌控了局面,简直令贺月大感畅快!他的染儿,从来都不是弱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与他比肩,才够资格站在他身边!才配与他并辔纵马天下! 只不过,这些,似乎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他的臣下,后宫,将军,风园,甚至是风染本人,都不是这么想的!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如此的事与愿违? “老庄,你跟朕说句实话,朕要怎么做,才留得下公子?” 庄总管跪在贺月面前,他参予了清君侧,违了圣意,这个罪不轻,纵然他是贺月的亲信谋士,只怕也难逃其责:“小人早就这么替陛下想过。不过据小人看来,公子心在阴国,性子又清高,断然不会真心留下。像公子这样的人,放出去,将来就是陛下的对手。只有让公子死了,对大家都好。” “枇杷谷里,他把你绑于阵前要挟于朕,又亲自下令,屠杀了不少风园的护院,你……是不是怨恨于他,所以才想他死?风园的人,是不是也想他死?就那么让他一个人去前堂送死?” 庄总管道:“公子待小人这点狠算什么?公子待陛下才是最狠毒的。既然陛下都不与公子计较,小人又能计较什么?是公子自己想求死,小人只是叫下人不要跟随公子罢了,也是成全公子的一番心意。” 贺月觉得在跟风染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自己的心都已经痛麻木了,只是心头烦闷不已。他的人,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令贺月浑身充满了无力感,他再是怎么抱紧了风染的身体,那颗心与自己却是越离越远。他除了尽自己能力的对风染好,包容风染的一切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才能赢得风染的回眸一顾。 “老庄,你几次想置公子死地,还敢参予毛恩发动的‘清君侧’,你知不知道,这是仅次于谋逆的重罪?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清君侧案 第147章清君侧案 作者:天际驱驰 “清君侧”是仅次于谋逆的重罪,按律当死,庄总管跪在下面,磕了几个头,不敢回话。他跟在贺月身边七、八年了,对贺月的性子摸得透透的,知道贺月这么问,多半已经有了处置自己的想法,自己冒然猜测君心,猜对了,贺月不会饶赦自己,猜错了,贺月倒有可能重罚,还是不猜为妙。 贺月道:“朕已经把你派给公子了,风园之中,此次凡参予‘清君侧’的,该怎么处置,均由公子分付。等公子醒了,能理事了,你们自己跟公子领罚。” 庄总管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顿时被悬在了半空中,以庄总管的识人之能,他唯独没有猜透过风染,风染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其狠毒处和大度处,更是不能以常理推断。天知道风染会怎么处罚自己?既有可能淡淡一笑,饶了自己,也有可能用极毒辣的手段折辱得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贺月又叮嘱道:“此次,在‘清君侧’中,护卫着公子,立了功的,朕除了会叫公子好好打赏外,朕也有重赏,你拟个名册来。” “是。” “老庄,起来吧。你也年纪大了,不能久跪。上次,朕叫你把公子当作自家孩子来疼。若公子是你的孩子,你会看着他求死不劝么?你会成全他求死么?” “小人……”风染太强势,也太强大了,庄总管哪敢把风染当自家孩子来管?来疼? 贺月道:“既然你不能把他当作自家孩子来疼,朕也不强求。朕只想你,把他当做朕一样,好生扶持着,别叫他孤单。如今他表兄也逃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该怎么对公子,你得多跟小远学学。小远是笨了一些,可他对公子是真的好,所以才能得到公子的青睐。” 说到这里,贺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想,风染的青眯什么时候能够流转到自己身上? 贺月道:“老庄,这些话,朕只再说这一次,也是再次把公子托付你。不要再有下次。你是风园的总管,公子才是你主子。” 庄总管唯唯诺道:“小人记住了。”他知道,贺月那话,是最后警告他一次,他若再敢对风染不利,贺月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等公子病情好一些,天气也该暖了,你叫公子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忽然贺月想到臣子们能发动一次清君侧,没准还有第二次。这一次风染固然是凭着自己的能力逃过一劫,但在很大程度上也占了太子府的地势之利,这要是离开风园,到了外面,只怕会被大臣们逮住机会,再发动一次清君侧,风染未必还能再次大展神威,反败为胜。想到此处,贺月改口道:“……算了,有机会,朕亲自带他出去散心。哦,对了,怎么公子从来没有出去过?是不是你们不许公子外出?”他没有禁止过风染的行动,他记得他告诉过风染,他给风染的是一个家啊,随风染天涯海角,只要最后,他会回来就好。 庄总管回道:“小人们从未禁止过公子外出,只是公子从未外出过。”又补充道:“公子只在陛下驾临时,会出来接驾之外,平时都只呆在他自己的容苑里闭门不出,连园子都不逛一下的。” 贺月只觉得心下一片惨淡,好一会,说不出话来,他心疼的人,过着的是什么日子?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贺月才吩咐道:“老庄,以后多让公子出来,在园子里逛逛,散散心……中门那一带的景色不要修复了。就那样放着吧,叫人洒扫干净就好。公子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不懂春花秋月,看着他下令搭设的战架,开凿的石块,兴许,会觉得亲切。” 从此,太子府多了这么一道极独特的景致。很多年以后,人们依旧可以看着这道风景,凭吊凤梦大陆历史上,唯一一次反败为胜的“清君侧”。 说完了风园内部的事,贺月问:“毛将军呢?那些兵呢?” “还在前堂跪着。” 贺月问:“老庄,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庄总管道:“此事,可大可小。不过毛将军手握北方威远军,权重一方,发动清君侧,也是为陛下好,他又是皇后娘娘的祖父,不宜霍然以谋逆罪论处。公子此次,有惊无险,陛下不妨从轻发落。”看着贺月想说什么,庄总管又道:“陛下想北方军权,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毛将军在此事中,自身并无过失,不损其在军中的威名,不宜治罪。” “如果公子死了,是不是朕就可借口天子之怒,直接杀了他?” 庄总管默然,本来,他也是这么筹谋的。 贺月道:“老庄,朕绝不会拿公子去换任何人,任何事!以后,不许干这等蠢事!……只是不能这么轻易饶了毛恩。他敢发动清君侧,不给点颜色,还当朕这个皇帝是好欺的,往后那些个有兵权的将军,一个个都跟着有样学样起来!拟旨,着京畿守军都统领宋斌暂时代掌铁羽军都统之职,着御前护卫副都统领朱耀暂时代掌御前护卫。把毛恩、凌江、叶方生以及一干涉案大臣都关进天牢去,叫许大人来审这个案子。” “这案子审下去,只怕牵连的大臣太多,不利于陛下的朝堂稳定。”他自己也牵连在其中,只怕要被那精明的许宁给审了出来。 “只是做个样子,过两天,朕叫销了这案子。”把那不可一世的将军和高高在上的朝堂重臣们下到天牢去煞煞威风,也算是给风染出口恶气。 庄总管道:“陛下有没有想过,拿下了毛将军,何人可替?”北方兵权固然是极重的权位,但是索云国的北方是好战成性的嘉国,常年侵扰四周国家,若不能派出适当人选驻守北方,只怕取得了北方兵权,却丧失了北方领土! 贺月道:“你家公子自可轻松胜任。” 庄总管摇了摇头,道:“陛下还是及早另想人选。”风染绝不会为贺月效力,这话连问都不用问。 贺月轻轻一叹,无语。 庄总管自去传旨,召来朱耀把毛恩等人投押进了天牢,然后叫大理寺卿许宁来按律审理清君侧案。这也是凤梦大陆有史以来,在大臣们发动了清君侧之后,进行了立案审理的清君侧案。 此番,风染的病势加重了不少,好在伤口虽然又流了血,伤势复原得慢,但并没加重。一个太医禀告贺月,说自己的父亲于年后将搬来成化城长住,到时可以叫自己的父亲帮忙给看看风染的身体。那太医的父亲是索云国有名的大夫,姓白,人送外号白回春。贺月也听过白回春的名头,心头欢喜,道:“等令尊来了,便叫他来见朕。” 到了晚间,风染就清醒了过来,只是显得极其虚弱,看见贺月,默然无语。贺月也无多言,只是照旧守在风染身边批奏折,遇到有趣的折子,就读给风染听。晚上,贺月拿着奏折,看小远给风染喂食,觉得安心。只要这个人,还平安地在他身边,纵然这人的心不在身边,他也觉得满足。 忽然,寝宫外一阵喧闹,紧跟着,内侍来报:“大理寺卿许大人寝宫外求见。” “放肆,他要求见,不会在前堂等着通传?”贺月已是皇帝,闯后宅,就是闯后宫! 贺月刚怒叱完,许宁的声音就在寝宫外响起:“臣有要事急事,求见陛下!请恕臣失礼之罪。”他是二品大员,穿着官服,是文官,又是个发须花白的老头子,众护院护卫们一碰到他,他就嚎得那叫惊天动地,像要死人了一般,众护便不敢硬行强拦,这老头子就倚老卖老,一路闯了进来。 人都已经到寝宫门外了,贺月看了看风染,好在不是女眷,不用避讳,只得道:“传。” 许宁进来,依礼见过了贺月,平身之后,那眼光就四下乱扫。 “非礼勿视!许大人这晚了闯进朕后宅来,有何要事,有何急事?”贺月坐在寝宫书案前,审视着许宁,心想,他要是说不出个正事来,他要治他个闯宫失礼之罪!莫道风园是这么好闯的,这先例,开不得! 许宁伏下身,向贺月一拜:“臣,是来捉拿案犯的!” “案犯?谁是案犯!”贺月只觉得心头的的怒火,腾地燃起八丈高!这帮大臣,是跟风染陷上了?清君侧失败了,就来捉拿案犯,硬来不行,就来软的,是真心要把风染往死里逼!就风染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下在天牢里,就是移动一下,只怕都会送了命! “臣接到状纸,状告风染即是前叛军主帅郑染,臣,只能亲身前来捉拿风染!”许宁说着,双手呈上一张状纸。贺月接过来,拿眼一溜,便即撕得粉碎:“混帐!易文光是谁?敢污陷公子?朕要杀他满门!” 许宁道:“那是臣誊录的状纸副本,原稿在臣公堂上。” 贺月几乎想冲过去打人,庄总管赶紧扶住贺月,低声禀道:“易文光就是车文光。”看贺月还不明白,又道:“曾是瑞亲王的人,后来改名易文光,不知怎的,就做了毛恩将军的亲兵右都统领。” “人呢?” 庄总管的声音压得更低:“来清君侧时,当众一口揭破说公子即是郑染,被小人下令射杀了。不过那指证的话,当时有八、九百人听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郑染案 第148章郑染案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还是有些不明白:“当时就被射杀了,那状纸是怎么来的?人都死了,又是怎么去告状的?” 要伪造一个死人的状纸,对庄总管来说,实在太简单了。然而,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许宁不是正受命审理清君侧案么,怎么放着钦案不审,忽然审起郑染案了? 贺月压下怒火,道:“许大人,且先把清君侧案审理清楚,再管郑染案不迟。公子就在风园养病,还怕跑了不成!” 许宁揖手道:“陛下容禀,臣正是在审清君侧案。自陛下把案件发落于臣,臣不敢稍侍,即刻开堂审理,据毛恩和各位大人供述,他们并非要清君侧。陛下圣明,自能分清忠奸,他们并没有越俎代疱替陛下分辩忠奸的意思。” 连清君侧这样重大的事件,众臣都敢一口否定掉!贺月质问:“那天众臣把朕拦困在朝堂上,毛恩又派亲兵来攻打风园,他们想干什么?别告诉朕,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切,各位大人是为了缉拿一直潜逃的前叛军主帅郑染!”许宁侃侃而谈:“状纸,是毛将军在天牢里代易文光所呈。是易文光向毛将军举报风园之主即是叛军主帅的事实,为除此贼,毛将军郑重其事,才联络了一些大臣共同举事,一方面由毛将军发兵攻打风园,以捉拿叛首,另一方面,让大臣们在朝堂上以清君侧绊住陛下,以免陛下受那叛首蛊惑太深,又让其逃逸而去……” “放屁!”贺月再顾不得皇帝威仪,破口大骂:“公子是何人,朕还不清楚?要你们来说?朕身边的人,是公子,还是叛首,要你们来告诉朕?” 庄总管暗道:公子明明就是郑染呀,真不知道贺月怎么能骂得这么理直气壮?然而,明明白白的一桩仅次于谋逆罪的清君侧案,却被众大臣硬是演化成了捉拿叛军主帅的行动! 捉拿叛首这个行动,就算抓错了人,或是越权逾矩了,也不是什么重罪。看来众臣是想假托一个死人告状,洗脱自身谋逆嫌疑,又可反拿风染,甚至进而把风染逼死牢中,取得与清君侧同样的效果。 把清君侧案变成了郑染案,真是狠招! 贺月瞪着许宁,继续怒道:“朕就在公子身边,你都敢来拿他,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许宁磕头道:“臣,职责所在。” “朕的事,你也敢管?朕告诉你,公子就在这风园里,哪都没有去过,不可能是郑染!别以为他们有一个字相同,就敢攀诬。你们说说,是不是?”贺月问寝宫里各人。寝宫里的人,都是风园的人,自然连连点头,证明贺月的话是真的。 庄总管听着,阵阵佩服,贺月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身掰瞎话不眨眼的功夫呀! 许宁的眼光只放在了风染身边的小远身上,道:“这位贵介,是不是叫做小远?” 小远不等风染贺月开口,自己当即点头:“对啊,大家都我小远。”他本姓胡,叫胡远,自小被卖进太子府,大家便叫他小远。 许宁道:“臣启陛下,毛恩等人,一体指证,这位贵介曾是郑染身边的亲随,公子身体不适,自当养病,臣乞求请回公子的贵介,略作盘问,只消证明贵介非是那郑染的亲随,便能证明公子非是那叛军魁首,便能还公子清白。” 这话,得反着听!只要证明小远是郑染的亲随,那么风染就铁定是郑染。 许宁又不是傻的,知道贺月在风园,绝对不会让他拿下风染,哪怕贺月不是风园,他也不敢直接来拿风染。他有几个脑袋,敢跟皇帝硬磕?他此来,就是来拿小远的!只要小远招供了,就算是铁证如山,到时,既可直接在朝堂上奏请处斩郑染,又可请求太后下旨,到时他们奉太后之命清君侧,就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了。而贺月交待下来的清君侧案,将以郑染案告终,所有臣子均变成了擒拿诛杀叛首的功臣,不但无罪,还且有功。 这是参予清君侧案涉案的百余大臣们共同商议了一下午,想出来的对策。清君侧案要是按律审下来,是仅次于谋逆的重罪,又有多少人得脑袋搬家?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必须要把案子给逆转过来!想着一年之间,贺月对付贺锋党羽的两次毒辣手段,他们哪敢成为第三波! 其实,要证明风染即是郑染,都不用花这么大的阵仗,只从名字就推断得出来。风染是郑家少主,少主名讳,自要避讳,就算曾经真有一个叫郑染的郑氏子弟,在风染被立为少主之后,这个郑染也是必须要改名避讳的,所以,敢叫郑染,又敢自称郑家子弟的人,除了风染,再不会有别人。不过,风染是郑家少主的事,极其隐秘,极少有人知道。风染母妃是郑家小姐的事,更是早已湮灭的隐秘。 小远本来专心喂饭,被许宁这么一指,一说,吓得放下饭碗,拔腿就逃,叫道:“别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跑到门边,被侍卫们挡住,逃不出去,只急得小远又哭又叫:“我、我不认得郑染!我家少爷姓风,叫风染,我都说了,不要抓我进去!少爷少爷!”小远这般矢口否认,似乎还没有笨蠢到家。 风染本来被小远扶着半坐着喂饭,小远一跑,顿时就坐不住,颓然地倒在床上,想坐起来,挣了一挣,实在无力,只躺着道:“我随大人去过堂便是,不要为难小孩子。”到大理寺过堂,就跟在地狱里走了一遍似的,就凭小远那个胆子,哪里禁受得住?这些大臣们仍是想杀自己,只是拿自己身边的人作法罢了。 许宁还没反应过来,贺月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床边,就在小远刚坐的位置上坐下,熟练地扶起风染,让风染斜靠在自己胸前,端起小远放下的碗,继续给风染喂饭,说道:“你只管好生养病,哪都不许去。朕会调御前侍卫来守着,谁敢动你就杀谁。” 许宁不敢直接说要捉拿风染,贺月的气就消了一些,向许宁道:“这个长随,许大人可以带去问话。不过,想必许大人也看见了,公子病重,一刻也离不得这个长随,其他的小厮都近不得身。朕只许你把长随带去问话一晚,明日天亮前送回,同时,不得对他用刑,不得伤他分毫,天亮了,公子还指着这个长随使唤。” 许宁赶紧答应着,把哭哭啼啼的小远带了出去。能不能审出什么来,是后话,关键先得把人带回大理寺去。 小远一走,风染也没心思再吃饭了,轻轻道:“风染代小远谢陛下隆恩。” 贺月放下粥碗,叫小厮撤了下去,拿巾子给风染抹了嘴角,又扶着风染慢慢躺下,淡淡说道:“你就只会替别人谢。”风染从不为自己求他,谢他。 风染装做没听懂贺月话里的酸涩之意,道:“只怕小远太笨了,敌不过那些大人们。”虽说是不许用刑,又只有一晚时间,但凭小远那笨劲儿,许宁只消把问话多绕几个圈子,小远就铁定会被绕进去。也许,都不用花上一晚时间,就能把该套的话全给套出来。 风染的顾虑极有可能成为事实。 贺月想了想,叫来小七,叫传御史中大夫肖可敬直接进入后宅寝宫,下了旨,让他去协审清君侧案。等肖可敬离开时,庄总管一路送出去,提点道:“肖大人,今晚许大人会连夜审问一个叫小远的人。此人是公子身边的长随,人有点蠢笨,许大人若是绕圈子套话,肖大人千万要把许大人的话掰直了问。老朽今儿卖一回老,跟肖大人说实话,肖大人都不用管整个案子是怎么审的,只要把今晚审的这人保住了,日后才有前途。可是保不住,肖大人再想升迁就得花百倍力气才能改变大人在陛下心中办事不力的印象。” 肖可敬只是六品小吏,忽然接到旨意叫他协助许宁审理清君侧案,心头忐忑。清君侧行动已经震惊了整个成化城,而更让人震惊的是,由大臣将军联手发动的清君侧竟然被那个独占圣恩的妖孽男宠挫败了!清君侧案就成了举世瞩目的大案重案,肖可敬想,自己一个六品小吏,怎么去审那些朝堂上趾高气昂的三品二品一品大官们?得了庄总管这个提示,顿时有了底,感恩不尽地去了。 贺月任人用事,喜一正一辅,既可相互配合,又可相互制约,这是贺月的一贯风格,许宁听到肖可敬协审的旨意,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在审理过程中,肖可敬老是半路杀出一枪,令得他几次套话,功败垂成,气得他想骂人。 等庄总管返回,贺月道:“其实小远招不招,无关紧要。”看着风染蜷缩在被窝里,似乎因吃了些粥,已经晕睡了过去,那苍白憔悴的睡颜,让贺月更增柔情怜惜:“不管如何,朕不会让任何人动他。”回头向庄总管道:“朕不能让许宁把清君侧案审成了郑染案,太便宜那帮大臣了!老庄,你有什么好主意?”知道风染高傲,更不能让风染白受了这番委屈,风染不说,他也一定要为风染作主出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君臣斗法 第149章君臣斗法 作者:天际驱驰 “公子睡了,陛下要不要移步书房议事?”风园只是改了个名字,以前贺月主理太子府时留下的一切,都还保留着。 贺月又看了床上风染一眼,方道:“不用。咱们小声说话,不会吵醒他。”因太医一再强调,要叫风染卧床静养,风染的所有饮食中都加了适量的安神助眠的药物,让风染能睡的时候就尽量多睡。 庄总管轻轻叹了一声,贺月却听见了,心下一动,问:“老庄,像朕这么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不正常?”反正在贺月身周,他没有看过有哪个人像他这样,这么喜欢一个人,又喜欢得这么难过的。初见风染,除了惊艳,多少还是带着几分玩弄的意思,随后的三年战争,风染越来越让贺月欣赏喜欢,那玩弄的意思就淡了,风染真的投到他身边来,倒又激起了一些玩弄之意,但随着他与风染的一次次接触之后,玩弄的意思越来越淡,欣赏和喜欢渐渐多了起来,尤其在他把风染赏给贺锋的日子里,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是何其珍贵,对风染的喜欢之情骤然浓烈起来,枇杷谷里,风染毫不容情地用惨酷手段杀了他个全军覆灭,贺月却感觉自己对风染的欣赏之意越来越重,在得知风染挫败了清君侧之后,他对风染的欣赏之意更与喜欢之情融会贯通,那么浓烈的感情,让他沉沦其中,他亦甘愿沉沦其中,他想守着风染,甚至一刻都不想分开!那种浓烈的感情,也让贺月自己感觉害怕,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喜欢到这种地步?这一定不正常,也大违他的为君之道。 庄总管自己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波折,只是在民间,看多了听多了那些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男男女女的故事,回道:“陛下是真性情,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只要陛下控制好主次分寸,不要为公子废了朝政,违了人伦,背了孝悌就好。发动清君侧,毛将军固然是为了皇后娘娘出气,可是,多数大人的本意是为陛下好,是为江山社稷着想。” 太喜欢,喜欢得过了份,失了分寸,乱了朝纲法度,皇帝就变成了昏君,宠姬就成了误国秧民的祸水。庄总管暗暗想,大人们怕风染将来会为祸索云国,要先除而后安,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凤梦大陆,曾有过几次红颜祸国,倒还没有发生过男宠祸国的事例。然而照贺月喜欢风染的趋势,这为祸为患之日,怕是不远了。庄总管只暗暗心焦,却无法可施。 既然见多识广的庄总管说自己没有不正常,总算让贺月放了心,道:“那就是继续说清君侧案,朕不能让许宁审成了郑染案。” 庄总管沉吟道:“这个,得从那个死人身上入手。那死人身份有问题。他本叫车文光,原属暗部,在护送瑞亲王赴封时,他被提拔为哨探营统领,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跟瑞亲王勾搭上的,后来是叛军中的一员。因为叛军组建的时间短,并没有花名册可供清点。瑞亲王在万青山里被杀,先得到消息的一些人,就知道大势已去,不敢逃回石雨镇,从两边山坡上翻过山脊逃进万青山和叠依山里了,想必这车文光就是其中之一。他怎么改姓易了,怎么成了毛将军的亲兵右营都统领,这些都不必深究。咱们就只告发车文光曾为叛军。只要坐实了他叛军的身份,车文光就是戴罪之身,匪言无信,他是没有资格状告公子的。他没资格告状,他所告的郑染案就不存在了,毛将军攻打风园的案子,还得照清君侧案来审。” “谁来证明那车文光是叛军?” “当时护送瑞亲王赴封,动用了四营官兵,我还记得,分别是骑兵营统领龙浦和,原属京畿守军,步兵营统领孙正康,原属铁羽军,仪兵营统领叫阎成济,也是原属京畿守军,再然后就是这个车文光了。出发第一晚,瑞亲王就借口公子受辱,发动兵变,把此四人一齐拿下,新换了四个统领,这四人后面五天,就一直跟郑公子关在一辆车。一起被关了五天,那三人当对车文光记忆犹深。咱们只要找到龙浦和,孙正康,阎成济三个人中的一个就行了。” 忆及那惨烈的一战,记得那三个人被救出来时身上伤得不轻,行动都要人扶持,后面被叛军把人往大坑里冲时,只怕那三人伤重之余很难逃得出来。贺月道:“计是好计,只是那三个人恐怕已经不在了。” “公子在啊,公子足以证明车文光的身份。” 贺月摇头:“公子这身体,哪能移动?再说公子不能去公堂,此案绝对不能露面。公子能证明车文光是叛军,岂不是同时也证明了自己就是郑染?老庄,你糊涂了。” 庄总管一咬牙:“小人当时被挟持在叛军之中,小人也能证明车文光就是叛军,并且是员将领。”他实在不想自己出头,这么一出头,就是摆明了跟毛恩过不去,也就背弃了毛恩当年的放生举荐之情,只怕要被毛恩骂为忘恩负义吧。 贺月最后拍板道:“老庄,派人先去找那三人,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只有你出面了。立即写状纸去告毛恩任用叛军将领,务必让许宁先审毛恩用人案,这案要当庭审结。毛恩用人案审结了,郑染案就没有原告了,然后朕再下旨,仍叫许宁按清君侧案情来审,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庄总管答应正在退下,贺月又道:“老庄,回头,你把郑染的案子也办结了。本来朕还想着,郑染那案子,一直拿不到人,多放几年就淡了,就可以不了了之。”现在看来,叛军主帅郑染在枇杷谷那一战,太有名了,杀了太多的人,叫许多人家父死子亡,不把郑染捉拿归案,只怕会叫人惦记一辈子:“这案子不了结了,以后公子怎么在外面行走?这样被人攀诬的事,还会发生。”郑染明明就是风染,怎么在贺月嘴里说出来,好像风染跟郑染全无关系似的,这无耻的境界,当真步步高升。 郑染是刑部悬赏揖拿的叛军主帅,早已定案,审都不用审,只要抓到人,即刻问斩,就算是结案了,给那些死在枇杷谷里的兵卒和亲友们一个交待。尽管那一战已经过去快半年了,但是要求刑部加大揖拿力度的呼声越来越高,都知逃得越久,越难抓获,心急之下便有不少百姓愿意出资增加悬赏花红,以至于揖拿郑染的花红,月月见涨,其庞大的花红数额直逼百余年前那个双修妖人范小天! 在庄总管这等谋士眼里,这种案子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贺月开口,他就能做到天衣无缝地偷梁换柱:“此案不急,等过了年再办不迟。” 清君侧案,众大臣一口咬定是协助毛将军揖拿潜逃的叛军主帅郑染,假托了清君侧的名义,其实根本没有清君侧之意。至于原告曾是叛军,和毛将军任用叛军将领的事,众大臣全不知情,是受了蒙骗,公堂上,众大臣一个个舌灿莲花,把所有过错都推在毛恩身上,说得自己好像是无辜受害一样。毛恩也不敢承认清君侧,只得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用人不察,误信叛军余孽的过失。 这一桩清君侧大案,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一波三折,多方博弈地给审成了“误信匪言案”。 至于风染是不是郑染,因无人出来指证,无法立案,也就暂时无人再提及,风染便在风园里安安静静地养病养伤。 然而,这并不是这桩误信匪言案的最终后果。 当时,朝堂上,众臣困住自己时,众臣是想清君侧还是要捉拿叛首,贺月心知肚明,但是贺月也不敢一意孤行,非要办众臣的谋逆之罪,那些都是重臣功臣,他要一口气把他们都办了,对自己的朝堂也是个沉重的打击,既然众臣给了个说得过去的说法,贺月也只能顺坡下驴。接到许宁递上来的结案奏折,贺月三思之后下旨,当时“误信匪言”的众大臣,一律官降一阶,官职不变,分别停例俸两年,官俸两年。至于在此案中负有主要过失的毛恩,贺月只叫降了一阶官阶,罚俸就免了。 明明是毛恩过失更多,为什么罚得比过失少的众大臣更轻? 贺月道:“毛将军是朕皇后的祖父,朕自然要照顾于他。”好吧,这裙带关系,众大臣认了。贺月又道:“毛将军固守北方,劳苦功高,朕罚了他俸禄,难道要逼将军克扣兵卒军晌?还是要将军饿着肚子保家卫国?”这说得,好像朝堂上众大臣整天就是白吃干饭,糜费钱米,无所事事一样!众大臣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却对毛恩大为不满,觉得贺月渐渐有些重武轻文的倾向。 当贺月把案子的处理结果告诉风染时,风染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当庄总管向风染请求领罚时,风染也只是淡淡道了声:“下去。” 风染竟然会这么轻易地饶了自己,庄总管心头不无感激。年节过后不久,庄总管就把轰动索云国,震惊凤梦大陆的郑染案给办结了。据说那“郑染”在官方验明正身后,又有多名证人指证该人确系郑染无疑。“郑染”很快就被推上刑台处斩了。郑染被斩之后,成化城里哀声动地又欢声雷动,不少死于那场战争中尸骨无存的铁羽军将士的亲眷们,在郑染被斩之后,方抱着灵位和衣冠,为自家亲人入葬,入土为安,告慰在天之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毛恩的告诫 第150章毛恩的告诫 作者:天际驱驰 众大臣对毛恩心怀不满,殊不知那毛恩,早在公堂之上对众大臣就是一腔怒火。 当初举事时就说好了,共担责任,要令得贺月法不责众,哪料到清君侧行动竟然会失败,失败之后,众大臣想的根本不是怎么有难同当,而是拼命想法子推委责任,在知道易文光曾揭破风染即是郑染之后,就全盘推翻了清君侧行动,愣是把清君侧行动给解释成了由毛恩联络众大臣捉拿叛军主帅郑染的行动。 本来这么解释,既杀了风染,毛恩又占了功劳,倒是不错。然而庄唯一在关键时候倒戈向贺月,忽然跳出来反告一状,说那已经死掉的原告是叛军将领。这一下,众大臣就把所有过失全推到自己身上,说全是自己用人不察,误信匪言的后果,把毛恩气得暴跳又无可奈何,把这干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大臣们,恨到了骨头里,以后绝不可信,更不可共事。 审结了案子,毛恩被从天牢放出来后不久,贺月便让内侍传话,叫毛恩去看望看望皇后,免得皇后挂念担心。 毛恩依礼去看望了自己的皇后孙女。皇后才刚十八岁,入宫不过十余天,少女的天真就淡了,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瞧着,却叫人心痛。 见礼之后,毛皇后摒退下人,哭倒在自己祖父怀里。与皇帝成亲行礼之后,除了洞房花烛,皇帝让她夜夜空闺,导致宫闱间谣言四起,说她新婚便即失宠,这皇后是做不长的,她只能默默忍受。听见自己祖父出了事,她根本就见不着贺月,后宫里太后,太皇太后自己这两个婆婆和太婆婆跟两尊菩萨似的巍然不动,她想求情都找不到门路!只有日日悬心祷告。以前只看到皇后的光鲜尊贵,哪料到她这皇后做得竟是这般委屈! 毛恩是个粗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开解女孩儿,只道:“娘娘,别哭了。娴儿,别哭了。臣不是好好的吗?已经没事儿了。” 等毛皇后收了泪,毛恩悄悄告诉皇后:“臣本想替娘娘除了那个外宠,想不到失手了,以后臣也不会再有机会了。这个人,娘娘一定不要招惹,千万千万不能招惹!娘娘一定把记牢臣这句话。娘娘更千万千万不要有替臣找这个人出气的念头。这个跟头,臣栽得到家,臣服气。” 毛皇后点头。 毛恩又道:“对付这个人,娘娘一定要做到大肚能容。”自家孙女根本不是那男宠的对手,唯有相容,才能保持双方的平安。毛恩叮嘱道:“娴儿,祖父没要求过你什么,祖父求你,往后,再是委屈,也一定要容忍那个外宠。现在他得势,你要容忍,以后他失势了,你也不要去落井下石!这话,你一定要记住,要做到。” 毛皇后从未见过自己祖父对哪个人这么害怕服气过,问:“爷爷,他有那么厉害?” “嗯,你爷爷是兵家,你是女孩子不学兵,不懂得,厉不厉害,手上过,跟武家一样。行兵布阵,指挥作战,就是兵家的招式,更是玩不得半点虚假。”毛恩道:“那人在一座府宅的弹丸之地,能迅速依据地势,布出百万雄兵扼险踞守的阵势,单是这一点,他胸中所藏韬略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已胜于我。这种人,你只要不招惹他,包容他就好了。你要答允爷爷!”他现在都没有想出应对破解之法,毛恩想,也许易文光的指证是对的,那个人,就是郑染,厉害的手段,狠毒的心肠,一脉相承。而贺月的宠溺和包庇,更是助长了那个男宠的气焰。如果毛皇后真做出什么不利于男宠的事,先不说男宠厉不厉害,单是来自贺月的愤怒,就不是毛皇后和他毛家所能承受的! “要是……他来惹娴儿呢?”难道自己也要忍气吞声? “他是不会主动招惹你的,他若找上了你,必定有原因。”兵法同样陶冶一个人的胸襟和修养,到了风染那个层次,已目无余子,又岂会与女子争宠计较? 毛皇后用娇嫩的女孩儿声音道:“嗯,娴儿答应爷爷,一定对那个男宠好。” “对他好就不必了。你是皇后,要有皇后的仪范,不必倒过来讨好他一个外宠,只要不去为难他就行了。”毛恩压低了声音道:“我曾听男宠亲口跟我说,他已命不长久。娴儿,看来命不长久的份上,再难过,也要容忍了他。” 毛皇后点头,觉得松了口气,既然命不长久,应该就是活不了几年吧,几年时间,自己应该能容忍得过去,她还年轻,等那男宠死了,她也不过才二十多岁,那时,贺月自然会回到她身边来。 见左右无人,毛恩又道:“娴儿,有些话,本不该爷爷教你,不过,想你母亲必是看不到这么深远,不会教你,爷爷不得不说,你不要害臊。” 不知不觉间,毛恩就忘了礼数,纯然把皇后接见外臣,当做了祖孙谈心。 “那个外宠,再怎么得宠,他也是男子,得宠只在一时。也许,陛下将来还会盛宠其它的男人或女人,但是这些人都只能得一时之宠。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才是贺氏娶的媳妇,将来,只有你能入贺家宗庙,你跟陛下生的孩儿才是贺家江山的继承人……” 毛皇后羞红了脸,又是委屈,又是扭捏地道:“陛下……陛下都不来娴儿……房里。” “你是皇后,他现在不去你那里,以后总是要去的。你要把后宫当做自己的家,你是这家的女主人,管好这个家,让他看见你的才能和贤惠。”毛恩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必须要跟你生出皇子来!除非你们哪个的身体有毛病。所以,娴儿,你将来有的是机会亲近陛下,完全不必像寻常妃嫔一样心急心焦,患得患失,只要静下心来,等着就好。” 这,才是皇后与妃嫔不同的地方!可以说,皇后几乎与皇帝一样,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只要不犯重错,是没有失宠一说的,只有被废。再是感情不睦的帝后,也会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而嫡长子和嫡子们,是他们关系之中的重中之重,也是帝后之间坚不可摧的钮带。 这也是为什么贺月新婚便即冷落皇后,但太后和太皇太后却不闻不问的原因,因为她们清楚,贺月迟早是要再度临幸皇后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蜻蜓点水似的临幸,必须要临幸出孩子来! 毛皇后满脸通红地点头,羞得说不出话来。 毛恩看自家孙女这么害羞,完全一副未经人事的样子,不禁起了疑:“洞房那夜,……他也没有碰你?” 毛皇后的脸更红了,急忙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毛恩看得糊涂了:“到底有没有?” 毛皇后声若蚊蚋地道:“……有的。” 生怕自家孙女未经人事,理解岔了,又问:“爷爷说的是那方面的‘碰’你,有没有?”毛皇后更是羞囧,道:“嗯。”这下毛恩放了心,又叮嘱道:“臣听说,宫里那位兰娘娘这几天就要生产了。娴儿,你虽然还小,却是那孩子的嫡母,生孩子,带孩子的事,你要着紧的向太后娘娘请教学习,先拿那个什么庶子庶女练练手,又可以让陛下和太后娘娘们看见你贤惠,往后,你带自己的孩子就有经验了。这个也是要紧的。”若是嫡长子夭折了,对皇后的打击是巨大沉重的,每一个皇后对此都是战战兢兢,唯恐有失。 说过了宫里的事,毛恩便道:“陛下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孤单,叫臣在成化城里过了年节再回北方去,多陪陪你。”其实毛恩在成化城里有个将军府,毛家女眷包括毛皇后都住在将军府里。毛大夫人就常常会进宫去看望皇后,只是毛家男丁多是长常征战驻守在外,回家团聚的时间少,贺月准许毛恩过了年节之后才回北方驻地,让毛恩在京城整整停留了半个多月,确实是莫大的恩典。 接受了毛恩这一番劝慰开导,毛皇后心头终于有了底,正式开启了她的后宫皇后生涯。 处理了清君侧案后,再过两日就到了除夕,白天,贺月在朝堂上宴了群臣,晚间,又陪着皇后宴了后宫。 贺月的后宫可以说,相当复杂。其实贺月的后宫一点不复杂,复杂的是先帝的后宫。贺月的父皇五十来岁遇刺而亡,留下一大拉子太妃太嫔和十几位从初生到十八岁不等的幼弟幼妹们。妃位不管有没有生育过,按例是要在宫里养老的。没有生育过的嫔、才人、选侍们,就打发回娘家奉养,按年支俸。生育过的,一律进升为太嫔,也要在宫里养老。那些幼弟幼妹都要在宫里养到成年,然后再陆续嫁出去或封亲王,平时可以不去跟这些太妃太嫔们请安,也可以不去看望自己的弟妹们,但这大过节的,宫里开个家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贺月怎么着也得好生跟这些后宫们聚一聚,叙一叙,表示他是个不忘父恩的孝子,也是个爱惜弟妹的兄长。 家宴开始不久,太皇太后身体不好,由让任嫔陪着先回去了,然后太后惦记着即将分娩的兰才人,半途也退了。那些太妃太嫔们在贺月面前拘谨,太后退了,不多时她们也纷纷告退了。倒是那些弟妹们,多时见不着贺月,也不管贺月高不高兴,只管拉着唧唧喳喳说话。 等到把弟妹们打发了,那乌嫔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毛皇后和几个不敢先退的选侍,贺月便叫选侍散了,向皇后道:“朕去皇后宫里歇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成德二年 第151章成德二年 作者:天际驱驰 毛皇后满脸红晕地把贺月引回自己的寝宫栖凤殿。贺月只在栖凤殿里的卧榻上躺了一会儿,喝了碗醒酒汤,然后叫来内侍,换上了常服,向皇后道:“朕晚上要歇在风园,皇后也操劳一天了,早些歇着吧。” 毛皇后的俏脸,顿时惨白。 贺月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见左右没人,握着毛皇后的手,轻轻道:“你是朕的皇后,朕自然要遵守祖制,将来是要跟皇后生儿育女,白发到老的。新婚之期,朕本不该冷落皇后,只是朕在宫外头有个喜欢的人,这几天病重得紧,朕怕没人照顾他,他便这么去了……朕,舍不得他走。这才委屈冷落了皇后,还望皇后能够体谅。等天气暖和了,他身体好些了,朕自然会搬回皇宫里住。”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毛皇后想着自己祖父的话,只垂着头不吱声。贺月松了手要走,毛皇后才道:“兰才人这一两天就要生产了,她生了,能差人去风园禀报陛下吗?” 贺月一怔,想不到毛皇后一个才初经人事的女孩子,会去管其它妃嫔生产的事,微微笑道:“好。那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毛皇后轻轻道:“那也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贺月又倒回来,轻轻拥抱了一下毛皇后,这才调头离开。 庄总管一早就请示过风染怎么过年节。风染漂泊异乡,被困风园,又病重伤痛,心情郁瘁,哪有心思过节,便叫照旧过日子罢了。风染心情不痛快,连累一园子的人都不能过节。风园一面毗邻着皇宫,另一面是东长街,是繁华闹市,要隔着三四条街,才有民宅。除夕之夜,东长街早已关门闭户,就听见一街之隔的皇宫里欢声笑语,管弦丝竹吹个不停,鞭炮烟火放得噼叭作响,好不热闹。 贺月赶回风园时,已经接近子时,看见风园里冷冷清清,昏昏暗暗的,没有半点过节的气氛。在寝宫外,盘儿禀报说,公子已经歇下了。进到寝宫里,贺月却看见小远正把风染扶着坐起来。 贺月让内侍替自己宽了外裳,擦拭干净了身体手脚,才坐到床上去,把风染接过来,道:“不是说歇下了嘛,怎么又醒了?” 风染倚在贺月胸口,不语。就算一年过去了,就算他跟贺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可是他依然觉得,跟贺月无话可说。 贺月怕风染睡久了,身子僵痛,便轻柔地替风染揉按四肢和身体,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风染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皇帝这么多废话?风染不说话,贺月便也不说话了,只是专心替风染揉捏身体。也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贺月的手摸着摸着就摸到了风染的小兄弟身上,风染飞快地在被窝里把贺月的手推开。 贺月哈哈一笑,在风染耳畔轻轻道:“染儿,我那里,来精神了。” 知道贺月是跟自己闹着玩的,风染都懒得说话。只是想,贺月费这么大的劲,把自己逼成男宠,这都一年了,他才上了他三次,还没有一次是圆满的,然而贺月仍是乐此不疲,究竟为了什么啊?贺月要真喜欢玩男宠,哪个男宠不比他服侍得更尽心卖力? 贺月腆着脸,附在风染耳畔,低低笑着问:“要不,我给你那里,也提提神?”风染没有反应,贺月自己倒微微脸红了,这么无耻的话,他一个君王,怎么说得出口? 寂静中,远处传来三下鼓响,三更起更,子时了,成德二年来临了。 贺月道:“染儿,新的一年了,你有什么心愿?” 风染只是倚靠在贺月胸前,享受着贺月的揉捏推拿,没有说话。他一个签了死契又愿赌服输的奴才,不过是皇帝的玩物罢了,他能有什么心愿?不要给自己任何的希望,或许以后的日子,他能过得平静一些。尽力去做个没有感情也没有感觉的玩物,漠然地等待着被玩破碎的那一刻,那便是他生命的终结。 风染不语,贺月也不相逼,笑问:“猜猜,我的心愿是什么?” 风染只是倦倦是依靠在贺月胸前,任由贺月在自己身体上揉揉捏捏的,除了护着自己的小兄弟外,别的地方都让贺月随便揉按。他整天整天躺在床上养伤养病,睡得一身的肌肉都酸胀了,贺月给他揉揉捏捏的,其实极为舒服,而身上有一些地方被贺月揉捏把玩着,又让风染觉得心头痒痒的,却是另一种别样的舒服。风染一点不想拒绝这些“舒服”,哪个男宠不是用身体服侍主子,自己也沉溺在身体欢愉之中的?他又何必独树一旗,做个例外? 一个皇帝的心愿,不外乎又是什么国富民强,兵盛马壮的励精图志和心怀天下,待机而起的宏图霸业之类,这些跟他一个男宠有什么关系?贺月的心愿,风染没有兴趣去猜。 贺月的手指轻轻抚上风染的唇,在风染耳畔轻笑道:“今儿哑巴了?一个字都舍不得说。” 风染只得道:“陛下,晚了,歇了吧。”风染说着便想从贺月胸前钻进被窝进,被贺月抱住不让动,道:“陪我说说话儿……明天……哦不,今天初一,不用上朝,可以晚些起来,说说话,晚些睡也没有关系。” 风染只是“嗯”了一声,说说话?有什么话好说? 贺月搬弄着风染的身子,怕他平坐久了,屁股和后背酸痛,便让风染侧躺着依在自己胸前,道:“还记不记得,去年也是你陪着我,从父皇的平康六年进入到我的成德元年。” 风染仍是轻轻地一“嗯”。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执着地想尽快侍寝,想通过侍寝来换取陆绯卿的平安,心情绝望而惨淡,但终究还是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现在,他已经无欲无求了,连绝望的感觉都没有了,所有的身前身后事,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如今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贺月道:“我今年的心愿很简单,就是但愿能与你一起,年年送旧迎新。” 风染还是淡淡地应道:“嗯。” 大约贺月也听出了风染的虚与应付,殊无诚意,贺月轻轻叹息道:“染儿,我说的话,是真的。” 风染仍旧淡淡地应道:“嗯。”对于心如死灰的人来说,真的假的,什么都不在乎。 “还记得你跟我的赌约?你答允我,赌输了就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嗯。” 风染如此漠然,贺月心头烦闷,抱紧了风染的身体,把脸埋在风染的颈脖间,道:“染儿,不要再寻死了,陪着我,好不好?”缓了一口气,又道:“咱俩求过母后的赐福,会幸福的,我们也结过发,会一起到老的,不要丢下我!”所谓愿赌服输,风染留是留下了,却几次三番的求死。尤其在挫败清君侧行动,明明已经掌控着局面的情况下,风染仍然愿意受死,只是交换一个死后尸身不受辱。听着那些消息的时候,贺月几乎能感觉到风染内心的绝望。他不会说那些山盟海誓,可他给他的都是美好,都是希望啊,为什么到风染那里变成了绝望? “嗯。” “……”贺月也无语了。大约他再说什么,在风染听来,都是耳边风吧。他怀里明明抱着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的死寂。 整个年节,贺月除了回宫接受了后宫的朝贺之外,贺月都在风园寝宫里陪着风染,把照顾风染的饮食起居吃药之事都承担了过来,从生疏到熟练,无微不至。给风染换伤药时,再不敢硬来,便叫自己手下的暗卫高手,偷偷点了风染的大穴,叫太医快手快脚换了伤药后又解开穴道,然后跟风染说,是贺月给换的伤药。风染心知肚明,却什么话都不说。贺月暗地里加紧了处置外伤的练习,手法渐渐混熟起来,只是在处理复杂伤口时,还欠缺些精细和层次。 此外,正月初一晚间亥时,贺月被请回了皇宫一次。那是因为兰才人为皇帝诞下了皇长子。 看着浑身粉嫩通红又皱巴巴的小孩子,贺月的满腔父爱顿时被唤醒,抱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都舍不得放手,看着孩子无意识地抿抿嘴角,贺月也不自觉地跟着抿抿嘴角,孩子皱皱鼻头,贺月也跟着皱皱鼻头,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说父子俩真像。把贺月连日来阴郁烦闷的心情笑得一扫而空。虽然这个孩子是在贺月一时疏忽下产生的,然而这孩子一生出来,就立即得到了贺月的喜爱,当即就把兰才人册封为兰嫔,为自己的长子赐名为:贺旦,意为正月初一出生的孩子。 贺月想,当年自己的父皇是不是也跟自己此时一样,被一个冒然产生的孩子骤然打动了柔软的心?自己的父皇应该是很喜爱大哥的吧?不然为什么能纵容着大哥一步步强大,隐隐与嫡子对抗,夺位之心简直昭然若揭?自己一定要教导好自己的长子,让他息了夺位之心,这才是爱他。 做了父亲,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肩头的责任重了,会想很多以前从没有想过的事。 自然,带孩子这些事,都轮不到贺月来操心,太后和皇后早已经准备妥当,把兰嫔和孩子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贺月看一切妥帖,看过孩子,高兴了一回之后,心头还是惦记着风染,怕风染一个人冷清,或是又想不开,仍旧在子时后赶回了风园。 这一切,只把任嫔看得眼红,她的孩子要到季春三月才出生。她想,她若是能生出皇子,也许就能直接升位为妃,下一步,才是后。自己是太皇太后的侄女,身份是多么的显贵!那个不知来历,通房丫头出身的兰儿怎配封嫔?怎配与自己平起平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郑修年潜回风园 第152章郑修年潜回风园 作者:天际驱驰 喜得麟儿,风染以为贺月会歇在宫里,吃了药,药性发作之下,早早就睡下了,半夜被贺月从被窝里揪出来抱在胸前,只听贺月喜道:“染儿,我做父亲了!是个男孩儿!”然后兴高彩烈地说着关于孩子的一切见闻,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风染仍旧只是淡淡地,漠然地听着,不想动,也不想说话,想,皇宫里那个小孩儿,跟他没有关系。其实,在世上的所有人或事,都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是他超然,只是漠然了。就连贺月努力地模仿着初生婴孩抿嘴皱鼻的动作,样子可爱又笨拙时,在风染眼里,还是只有淡淡地漠然。 年节过后,贺月就照旧忙了起来,年节时跟一些大臣商讨的新政新策,一一发布,年节里被压下来的政事和奏折也要一一批阅,皇宫里,如常地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看望自己的皇后,妃子和孩子。然而贺月雷打不动地天天回来宿在风园里,再累再忙也雷打不动地陪着风染双修双练。 贺月也不跟风染继续玩猜测奏折批复的游戏了,而是直接把奏折读给风染听,估计有风染不理解的地方就给风染解说。尽管多数时间风染坐在一边不理不睬,不言不语,但是贺月知道风染在听。因为,当贺月念一些有关军队新举措的折子时,风染的脸上,偶尔会露出不屑的神色,尤其当贺月念与阴国有关的折子时,风染的神情显得专注,有时还会陷入沉思。 仲春之后,天气渐渐转暖,风染病了整整快两个月,终于熬过寒冬,身体慢慢康复过来。右肩上的伤也渐渐愈合了,只是跟左臂骨伤一样,时时地隐痛,右臂有些使不上力。太医说是右臂太久没有使力的缘故,可以试着进行一些展臂的练习,以加强右臂臂肌的锻练,那使不上力的毛病应该可以渐渐康复。风染觉得现在自己的生活反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有人服侍着,手上使不使得上劲,无所谓。倒是贺月,着紧的天天拉着风染锻练,说:“你身手本来那么敏捷,内力也练出来了,这身手早该练起来了,荒废了可惜。” 风染虚于应付地跟贺月舞弄着花拳绣腿,两个人对手过招,动作缓慢虚假得连小远都看不下去,躲在一边捂着嘴使劲揉肚子。 风染实在忍无可忍,讥道:“照这么个练法,我很快就可以逃走了!” 贺月赶紧收了拳,道:“染儿,你一直没逃走,我心里高兴。”他的拳脚功夫同样稀松得紧,一边说话,一边打拳,有些顾不过来。 然而,就是这般练法,终究还是把风染的右肩右臂渐渐练开了,没有落下使不上力的病根。 天气暖和了,身体又好起来了,风染便不想老呆在寝宫里。于是,贺月上朝去了,风染懒觉睡了起来,就回自己的容苑里呆着。其实回到容苑,他也没什么事可做,还是一样坐着出神发呆。只是在风染心里,寝宫,是贺月的宫殿,容苑,才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一方容身之地。 随着风染内力的渐渐提升,他能够感受到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知几时起,他总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这人的身形极是飘忽,风染试过几次,想把他揪出来,却让他几次抢先移动了。这人大多时间都潜在容苑里,令得风染心头冒火。 这人会是谁呢?风染懒得去猜。 只是风染的洁癖,便得他对自己生活的环境要求都很高,哪能容忍个不明高手在自己的地盘里来来去去,岂不是把他的地方都搞脏了? 这日,风染照旧在容苑的书房里坐下,说茶水面上浮着微尘,抬手就泼了,叫小远把茶具都洗干净了重行泡盏茶来。风染在贺月面前乖巧平静,但待风园中人像换了个人似的,极是严苛,凡有过失差错,风染也不打不骂,只叫人自去刑房领罚,搞得在风染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出错。 风染说茶水面上有微尘,小远丝毫不敢分辩,急忙答应着,端了茶盏退出去重行冲泡。 小远刚退出书房,正要回身把书房的门给掩上,便觉得自己眼一花,端坐在书案后的风染已经不见了!紧跟着,自己头上一黑,貌似要被乌云盖顶,吓得小远本能地双眼一闭,身子一矮,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托盘脱手,“咔嚓”茶盏掉在地上跌得粉碎。小远大惊,心道不好,这下又要领罚了。忙站起来看向风染,风染真没在书房里,不是自己眼花,回过头来,便看见风染正半蹲在容苑的矮小围墙上,脸看着墙外,身子也微微外倾,手也攀着墙外,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小远慌忙赶紧劝道:“少爷少爷,不要跳!”正要高声叫庄总管,风染已经回过头来一脸苍白地冷喝道:“闭嘴!”这么矮的墙头,那笨长随以为自己要跳墙寻死?风染松了手,轻轻松松跳下墙来,道:“你进来。” 进来?自己不是在院子里么?小远左望右望,不知道怎么个“进来”法。张望间,忽然看见容苑外走进来一个人,小远惊讶地道:“郑、郑公子!”他记得庄总管说过,郑公子被送出成化城再也不会回来了,怎么会又出现了? 风染道:“出去!”小远这回很自觉地退出了容苑,还随手把园门关上。 等小远出去了,郑修年走到风染身前,双膝跪下,磕了个头,道:“郑修年见过少主。” 风染笔直地站着,良久,一言不发地抬腿回了容苑小书房。郑修年跟着进去,复又向在书案前落坐的风染下跪叩拜道:“郑修年见过少主。”这一回,风染身手敏捷地扶住了郑修年,阻止了他的跪拜,扶着郑修年站直了身子方道:“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如今改投了月哥,已经不是什么少主了,当不起修年哥的大礼叩拜。” 两多月不见,郑修年的模样有些憔悴,有些消沉,只是仍旧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跟所有郑家人一样,外形有些粗犷,但看着清爽:“当年郑修年在郑家祠堂,指着祖宗牌位起誓,愿意把一生都交付于少主,有生之年,守候在少主身边,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此誓,生死不废。” “你傻啊,那老头子,为什么不叫自己的儿子立这交付一生的毒誓?” “当年,我是郑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家主是把郑家那一辈人中,最优秀的人许给了少主,可以想像,家主对少主的期望有多高……” 风染淡淡道:“我没想过……” 郑修年打断道:“……少主!请听郑修年把话说完。当年,是我不能理解家主的苦心,一直对少主疏于教导,有很多东西都未曾教过少主。不过,郑修年有教过少主做人立世的道理,对不对?地牢里,少主那些话,都是违心之言,对不对?目的是要赶我离开成化城,逃离索云国,对不对?是我把你教导成人的,我应该最了解你,最信任你,对不对?”郑修年顿了顿,又问:“可是,少主为什么要撇清跟郑家的关系?是少主不打算再回阴国了吗?还是那狗贼不让少主再回阴国?郑修年已经潜回来快一个月了,已经猜错过一次,不敢再猜,请少主告诉郑修年,少主明明可以逃跑的,为什么要留在那狗贼身边?少主明明厌恶那狗贼,为什么还要任他羞辱?是少主有什么把柄落在那狗贼手里?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出来,郑修年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少主排忧解难。” 那夜,被庄总管从地牢提出去,说是奉了贺月之命,为免风染伤心,要暗中杀了他。不过庄总管和几个来杀他的护卫都似乎非常的掉以轻心,被郑修年窥了个机会,施展轻功逃了。郑修年并没有逃回阴国新容城郑家,觉得自己没脸回郑家,就在索阴两国边境处暂且住了下来。 照说,像他这样的刺杀皇帝的重犯逃跑了,在索云国境里应该贴满了抓捕告示才对,可是,索云国方面一点消息动静也没有。郑修年起了疑心,经过一个月时间的沉淀,郑修年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回想着那天风染在地牢里的所言所行,越想越觉蹊跷,尤其到了最后,风染明明已经言明脱离郑家了,还让郑修年转告家主,劝郑家改而追随太子,进而控制太子,从太子身上取得权力。有哪个背弃了郑家的人,还会心心念念地如此为郑家的未来打算? 等天气稍稍暖和之后郑修年就开始悄悄地潜了回去,果然,他一路潜到成化城,也没见着半张捉拿自己的告示,贺月于大婚之前遇刺的消息,更是一丝影儿都没有,倒是听说了清君侧案,其离奇曲折处,被民间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玄乎其玄,只差没把风染说成妖魔了,令得郑修年替风染担忧不止。 不需要多少回窥视,郑修年已经可以肯定,地牢里,风染说那番话,当是另有用意。没有哪个得宠的男宠,会像风染那样,活得那么屈辱而隐忍,完全没有民间流传的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甚至连得意洋洋,意气风发都没有,只死寂得像潭水,波澜不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及时行乐 第153章及时行乐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把窥视的目标从风染转向了贺月,他猜想,一定是风染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贺月手里,才不得不如此受制于人,他要替风染找出来。 郑修年不敢去皇宫和朝堂,就只得在风园里窥探着贺月。哪料到,窥视贺月,倒把郑修年惊讶到了,贺月的勤政,超过他的想像,贺月的自律,也超过他的想像,贺月对风染的呵护爱惜,简直达到了小心讨好的地步,更是远远超过郑修年的想像,一个月来,贺月只是时不时躲在被窝里借着帮风染揉按身体时占些风染的便宜,始终都没有真的动过风染,郑修年真的怀疑,当日,自己看见风染吊挂在贺月身上,是不是看花了眼?而更令郑修年万万分不能相信的是,贺月竟然跟风染练着双修功法!一个帝王,竟然陪着自己的男宠练那被世人唾弃痛恨的邪功! 总之,贺月跟风染的关系,透着重重迷雾,诡异异常。 今儿,郑修年本来只是想来看看风染,想不到被风染出其不意地抓了出来,郑修年也是耿直性子的人,被抓了出来,就直接问了出来:“少主,就算是咱俩不能解决的事,还有郑家呢。你是郑家少主,天大的事,自有郑家担当。” 郑修年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问他这些话?让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化为泡影!让他所承受的痛苦,全都白费了!好不容易强自平静的心情,又被郑修年挑起掀天巨浪!是不是非要逼得他把那肮脏不堪的伤口掏出来给他们看,郑修年和郑家才会死心?两个多月的隐忍和孤单,猝然暴发,风染急退两步,手一挥,抬起书案一角砸向郑修年:“滚!我跟你,跟郑家都没关系了!” 郑修年轻易就避开了迎面砸来的书案,那昂贵的书案直接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大响,摔得支离破碎。郑修年道:“这一回,休想赶我走。” 听到容苑里的响动,仆役们不敢进来,只在外面问道:“公子,是不是什么东西坏了?要不要小的们进来看看?” “进来。”风染应着,眼睁睁地看着郑修年从书房的窗户跳了出去。 仆役们自去收拾书案残骸,风染在容苑里小院落里,在几竿嫩竹下站了良久,小远怕风染又冷着了,拿了件披风替风染披上,风染便吩咐小远传下去,午膳和晚膳都免了,晚上准备些清淡的小吃即可,寝宫后殿浴池备水。 小远一听风染这么吩咐,就知道风染想干什么,劝道:“陛下又没降旨要临幸少爷,少爷这是想干什么?” 风染气苦变色道:“放肆!我的事,轮不到你过问!又想讨打了不是?”明知道小远对自己是一片好心,可是他受不起小远的怜悯。 直到晚间,华灯高照,郑修年都未再现身,但是,风染知道,郑修年一定躲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 酉时,贺月如常地驾临风园,风染在前堂里接了驾,一路回到寝宫里,摒退了所有人,亲自替贺月宽了外裳。贺月便坐到床上去准备练功,风染也上了床,却从贺月背后轻轻抱着贺月,双手环在贺月胸上,隔着两层衣服,手指轻轻按捻着贺月胸前的茱萸,把身体紧贴在贺月的背上,道:“风染今儿清洗干净了。” 风染会如此主动地求欢,贺月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敢动:“染儿?” 风染便替贺月宽了中衣,自己也褪了衣服,偎进贺月怀里:“我现今身子大好了,往后都可以服侍陛下了。” 贺月简直喜出望外,回身抱住风染,阻止了风染的动作,知道风染洁癖,道:“我先去洗洗。” 风染便服侍着贺月去洗浴。只是这番洗浴,洗得风光无限,真正实现了贺月想来个鸳鸯戏水的愿望。这一番,风染再没有丝毫推拒之意,只觉得两个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用彼此的身体,取悦着彼此,又在彼此的身体里达到欢愉的巅峰。 这一切的感觉那么美好美妙,第一次,贺月明白了,什么是鱼水之欢,第一次,贺月觉得风染就在自己身边。 风染专心地沉沦在身体上的享受与欢愉中。他喜欢身体上短暂而销魂的欢愉感觉,他想,他必须要喜欢上这种感觉。他如今不过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不过是皇帝豢养玩耍的男宠,为什么不追逐一些身体上的快乐?给难以煎熬的日子找些乐趣?趁着还年轻,及时行乐,亦不枉人活一世。 从浴池回来,两个人都筋疲力尽,便相拥而眠。 一回风园,还没有练功,就跟风染欢娱了一回,贺月便挂念着还有奏折没有批阅,半夜一觉睡醒,便想着起来着紧的把带回风园的奏折批复了,然后再睡。贺月一动,就有在床前伺候着的内侍赶紧来服侍着,撩起帐幔,点亮了烛火。 风染侧着身,脸向里床躺着。贺月一摸风染那边,被窝里又是凉浸浸的,贺月便像以前一样,抱着风染翻了个身,把自己这边睡得暖和的地方让给风染。这么一翻身,风染本向里侧着,就变成了向外侧着,就着内侍刚点的烛火,贺月看见风染双睫濡湿,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从风染眼角溢出,缓缓划过那玉色容颜,滴在锦褥上,不见了。 贺月一惊,风染哭了吗?流泪了吗?忐忑不安地轻轻唤道:“染儿?” 风染的呼吸极是平缓绵长,似是睡得正熟。 次晨,贺月起来上朝,本来还有些担忧风染,但风染睡得仍酣,并无异样,想是昨晚累着了,便放了心。 初尝这种妙不可言的鱼水之欢,不免使得贺月不自觉地沉溺其中,逮到机会就想来一次。只是依照风染的洁癖性子,想做,必须得贺月提前吩咐,临时起意的,风染打死也不应承。恢复内力之后,风染的武功越来越比贺月高,贺月想临时硬来,却打不过风染。好在,风染很服软,隔三岔五的,贺月便不吩咐,风染仿佛食髓知味了一般,还会主动求欢。 然而,几次之后,贺月就觉得不对劲了,风染的人,越来越消沉,消沉到死寂的地步。有时,风染会连接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贺月跟他说话,风染仿佛也没有听见一样,不理不睬,不语不言。这样的风染,常常令贺月生出错觉,觉得风染只是一具人偶,维妙维肖,却没有生命。唯一能感觉到风染还有几分活力的时候只在鱼水交融之时,风染的身体会渗出汗水,身形会随着他律动,呼吸会显得粗重,也会在攀上欢愉巅峰时低声地呜咽。只有那时,风染才像活着。 “染儿,你想要什么?”这样的风染,让贺月心疼万分又无可奈何,他想,他要什么,他都给他。 可是大多数时候风染只当没有听见他的问话,被逼问急了,风染便回道:“风染能得陛下宠幸,于愿足矣,再无所求。”为什么不求盛宠不衰呢?风染压根就不在乎他的恩宠吧? 春暖花开的时候,任嫔替贺月生了一位公主。女孩儿更加的粉嫩可爱,令贺月欢喜异常。同时,皇宫里传出一个更加振兴人心的消息:皇后怀孕了。 原来只是新婚那一夜,皇后就怀了孕。 那位白太医的父亲白回春也终于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来到了成化城,当即被请来替风染诊治。风染本来说自己身体已然大好,只是贺月硬要叫诊治,风染便无可无不可。 白回春拿巾子垫手切脉后,避开风染,一脸凝重地禀告贺月:“这位少爷……公子……身体极其空虚。精元损耗极重……”垂着头,不敢看贺月,说道:“据草民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就算是那些从小就夜夜笙歌,日日承欢的小倌们,精元也比公子充足。” 贺月暗暗吃惊,面上竭力不动声色:“你说公子的精血亏得厉害?”他与风染行那鱼水之欢,统共也没超过十次,不可能就让风染精元亏竭了啊?而且他也很肯定,风染在与他欢好之前,从未与别人行过此事,好好的人,正值青春年少,怎么可能就精元亏竭了? “公子长期手脚冰凉,特别怕冷,便是精元严重衰竭的表象,好在公子习武,精元衰竭,但气血尚且充沛,一时不露衰败之象。草民说句斗胆的话,公子已到了即将精尽人亡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风染何曾纵欲过?自己与风染才欢好了那么几次,风染就要精尽人亡了?贺月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白先生是不是诊错了?” 一边的白太医禀道:“下官在诊过公子的脉象后,就有几分疑惑,不敢肯定,才修书禀了父亲,求父亲来替公子诊断。” 白回春跪下说道:“草民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断不敢如此禀告陛下。” 太医和他一生行医的父亲都如此说,贺月只觉得一颗心揪紧揪紧地疼,问:“公子精元亏了,会有什么后果?” “不得长寿。”白回春这话,说得委婉而空泛。 贺月过了一会,忐忑地问:“不得长寿的意思,他还能活多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堕落 第154章堕落 作者:天际驱驰 白回春道:“这个,草民医术尚浅,寿数之事,不敢断定。” “白先生既然是当世名医,又诊断得出病症来,想有治愈之法?”贺月是何等精明的人?哪能听不出白回春话里的推诿之意,但他只能如此寄希望于白回春,他甚至不敢去逼问白回春,风染到底还能活多久? 白回春却回道:“人之精元是天生带来的,耗一分便损一分,人就老一分。精元是无法用药物来补益的,能补的,是气血。公子精元枯竭空虚,但公子身负内力,气血尚且充盈,不须补益。” 贺月低声叹道:“还请白先生多用用心,想想法子,看怎么能给公子延延寿数。” 自那以后,贺月就控制了与风染欢愉的次数。一方面,他舍不得风染再损精元,另一方面他又舍不得不与风染尽鱼水之欢。轻轻拥着风染,道:“染儿,这事不能做多了,对你不好。”不管风染怎么主动求欢,贺月都控制在一月两次的节奏,其它时候还像以前一样,常常抱着风染睡觉,摸摸捏捏地过个心瘾,就觉得两全其美了。 贺月没把白回春的诊断告诉风染,风染也一句不问,仿佛诊病的事,就没有发生过。 这日,贺月去上朝了,风染懒懒地起身,漱口梳洗,吃过早膳后,回到容苑少坐,只觉眼前一花,郑修年就站在了小书房里,风染的小书案前。 风染坐在书案后没动,只当没看见一样。 倒是郑修年关上门,回身向风染叩头道:“郑修年见过少主。” 风染仍是懒懒地坐着没动,只道:“修年哥,在地牢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已不是郑家少主了,你的大礼,我受不起。起来吧。” 郑修年并没有起来,继续跪着说道:“少主,住手吧,何必为了跟我呕气,作践自己?” 风染淡淡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如今该清楚了。修年哥,走吧,别回来了。” “不,我不相信!”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本是那么清高孤傲的人,怎么会是沉溺于肉体之欢的淫徒?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风染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怕连累了自己,连累了郑家,才会要跟自己和郑家断绝关系。郑修年心情一激动,膝行几步,绕到风染面前,想抓住风染的手,细细恳问。 风染却见机得快,不等郑修年靠近,脚下一使劲,连人带椅,向后飘出三尺,避开了郑修年的一抓,叱道:“别碰我!”他现今,一身肮脏得连自己都嫌弃,脏得他都不敢回顾自己。 “别碰我”这三个字,郑修年曾听风染对很多人说过,他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啊,他怎么能对他说出这三个字?那样的疏远而抗拒,撕裂着郑修年的心,道:“少主,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风染铁青了脸,说道:“我说了,我就是贪图荣华富贵,贪图安逸享乐……贪图鱼水之欢,这些是你们郑家给不了的!风家不是只有我一个皇子,别再死抓住我不放!”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修年磕了头道:“你以为你说这些,做这些,我会相信?别忘了,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连这点伎俩都识不破,未免太小觑我了!少主,要我离开,给我个理由!”挺直了身子,跪在风染面前,固执地盯着风染。 风染没有再说话,只怔怔地出神,郑修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风染。到午时左右,齐姑姑带着仆役们来给风染呈上午膳,看见小书房里,风染面前跪着个人,开始吃了一惊,不由多看了几眼,认得是去年曾在风园养了四、五个月内伤的郑修年,知道郑修年是风染的表兄,便镇定了下来,如常地布了饭菜,服侍风染用了膳才离开。接下来,风染走到哪,郑修年便一步不离地跟到哪。 郑修年虽说并不是风园的人,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风染的表兄,风染是如何对待自己表兄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看见郑修年突兀在出现在风园里,大家虽有几分惊异,却也不敢大惊小怪,更不敢对郑修年无礼,非常有默契在只当没有看见。 只是到了晚间,贺月回到风园,在迎驾的人群中,独独站着那么一个人不跪,再一看,认出是郑修年,吃了一惊。年底时,郑修年要杀自己,只是误伤都能刺风染一个一刀两洞,那样的凶狠与毒辣,不能不让他胆寒战颤,虽说事后看在风染面上,没有追究,可在心底终究是极其害怕的,刚想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已经把郑修年送出索云国再不会回来了吗?贺月刚说了个“你”字,郑修年已经冲到了贺月的面前,抬手就抓住了贺月的衣襟,另一手一拳擂了过去!往日偷窥贺月,还能勉强忍下心头的愤怒,此时忽然狭路相遇,对这个糟蹋了自己表弟和少主的男人,郑修年再也忍不住怒气勃发,怒吼道:“放了风染!” 郑修年这挟怒一拳,要是擂实了,贺月不死也要重伤,贺月那个“你……”字刚出口又换成了:“……护驾!” 贺月竟然会在风园骤然遇袭,风园里接驾的和贺月的贴身护卫内侍们全都慌了神,乱纷纷地扑向贺月。 混乱中,贺月只觉得眼前一花,接驾时跪在最前面的风染,忽然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手已擒住郑修年擂向贺月的拳头。只是风染的内力连往日一成功力都没有回复起来,哪里是全盛时期郑修年的对手?手虽擒住了郑修年的拳头,那拳头却结结实实擂在了风染身上,只擂得风染带着贺月向后退了一步。 郑修年赤红了眼,惨白着脸,道:“你竟然救他!” 风染本就浅淡的玉容,亦白了几分,放开郑修年,回手轻轻捂着嘴,道:“他是我主子。”不管怎么说,这人是皇帝,自己死在他手里,还不算太窝囊。生怕郑修年会再次暴起,或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刺杀一次,唯有尽快打发走郑修年才是,风染说道:“修年哥,你要个理由,我给你。你回玄武山,去问先生,他会告诉你。”声调竭力保持着平淡,语气却充满了哀伤绝望:“以后,我不要再见到你,和郑家的人!”吩咐护院掌事道:“尚掌事,传令下去,以后这个人再进园子,看见了就杀!” 郑修年只是一呆,没有说话,脚下使劲,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轻功,飞墙走壁而去。 贺月这才回过神来,从紧紧层层护着自己的护卫内侍丛中钻出来,问道:“染儿?”关键时候,风染替他挨了那一拳,会不会有事? 有这么一会儿的喘息缓和时间,风染已经调匀了胸腔里翻涌的气息,看着郑修年逃走的方向,黯然神伤,大约,郑修年这一去,是再不会回来了,他也永远失去了郑家。正黯然之际,听了贺月的问话,更是烦闷不已,忽然想,他为什么要救贺月?让郑修年一拳打死贺月岂不更好?就算自己与郑修年因刺杀难逃一死,可是,自己两条命,换索云国皇帝一命,也是千值万值呀,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啊?怎么就不由自主地冲上去护着贺月了呢? 难道说,真的喜欢上了贺月带给自己身体上的欢愉感受?随着身体的沉沦,心灵也随之沉沦?不然,他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要替贺月挡那一拳?他早已经屈服了,早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刚刚才强噎下去的气血,忽然倒涌上来,从紧抿的嘴角和鼻孔里流了出来。 贺月惊道:“染儿,你受了伤!快宣太医!”要去扶风染,被风染挥手拂开,调头独自回寝宫了。 敢丢下皇帝,自己先走了,这可是君前失礼的重罪,贺月不跟风染计较,追回寝宫,殷殷地关心风染伤势,风染只淡淡道:“无碍。”郑修年那一拳,确实伤了风染,但伤得并不重,只是风染忽然惊悉了自己的堕落,才会急痛攻心。 自那以后,贺月只觉得风染更加的死寂和沉默了。尽管贺月对风染还是非常不放心,他却不得不歇于皇宫里了。他是皇帝,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有些事,纵然自己不愿意,他也不得不去做。皇宫才是他应该长驻的地方,风园再好,他再喜欢风园里的那个人,他也不可能一直任性地长驻风园,只能隔三岔五地驾临风园一次。 贺月回到皇宫里歇息,多数时候歇在自己的寝宫,只是偶尔会歇在任嫔和乌嫔处。贺月没有再恩宠过兰嫔,只是在看望皇长子贺旦时,顺便就算看望了兰嫔。兰嫔知道自己出身卑微,连字都不识,不指望能得到皇帝的瞩目,能阴差阳错生下皇长子,已是意外之喜,得不到皇帝雨露,也并无埋怨,只是自己安心度日。 因皇后有孕,贺月便没有再在皇后处歇息过,倒是常常去看皇后,夸赞皇后能干贤惠,一帝一后可算是相敬如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千年坚冰的缺口 第155章千年坚冰的缺口 作者:天际驱驰 皇帝重行歇于皇宫里,令大臣们重重地舒了口气,一方面觉得皇帝英明,终于懂得远邪佞,亲贤良了。另一方面,觉得皇帝对那个男宠的眷顾终于开始由浓转淡,有了减退的迹象,有一些大臣不觉便生出心思,蠢蠢欲动。 贺月不天天歇在风园,风染更是整天整天呆在自己的容苑里,不管庄总管怎么劝,风染只是斗室枯坐,听而不闻。 朝堂上,贺月只花了一年时间,就基本掌控了朝政,新帝登位后,能这么快就掌控朝政,可算是个奇迹。只是当贺月试图废黜贵庶之法,以引进民间更多的贤能之士,以提升上层高官整体执政能力之时,遭到了朝堂上下内外大臣们的激烈指责和反对,甚至庶族出身的凌江,在这关键时候也一言不发。几经争论,终因朝堂大臣们的一致反对,拒不执行,贺月孤掌难鸣,而使得废贵庶法令,不得不暂停实施。 “染儿,我记得,你曾在阴国废除过贵庶之法,你是怎么办到的?”一番欢好之后,贺月抱着风染,泡在热腾腾的浴池里。每一次欢好后,风染都喜欢在浴池里泡很久,贺月便陪着风染一起泡。虽然风染从未参予过索云国的朝政,但风染对索云国的朝政和大臣们一点不陌生。贺月从一开始准备实施废黜贵庶之法,就跟风染“讨论”过,后来大臣们上奏折反对废贵庶,贺月也从众多的奏折中选出最具代表性的读给风染听了。其实,贺月实施的很多政法政令,都有说给风染听,风染从不发表意见,却是全程旁观。 他哪有在阴国废除过贵庶之法?他是吃撑了,想死了,才会像贺月一样不知死活地去挑战贵族官吏们的权威?风染懒懒地倚在贺月怀里不动,也不想说话。在他看来,废贵庶,就是找死。这个天下,是贵族的天下,废贵庶,岂不是把这天下从贵族们的手里抢过来,放到卑微的庶族们手里?再说,贵庶之法是凤梦大陆千百年留传下来的祖宗之法,还没有谁敢去动摇过。 据说,当凤梦大陆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时,有几位主子带着他们的奴仆从其他大陆迁徒而来,渐渐开拓了这片土地,人口也渐渐繁衍,当初的主奴,就演变成了贵庶之分,贵族一直统治着庶族。后来,贵族间产生了矛盾,进而爆发了战争,分裂成了越来越多的国家,然而始终是贵族统御着广大的庶族,这是凤梦大陆十三国不可动摇的根本! 在凤梦大陆,贵族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古老传袭的贵族世家,一种是因各种原因由皇帝敕封的新兴贵族。传承五代以上的新兴贵族就蜕变为贵族世家。贵族世家在不断的消亡中,新兴贵族在不断地兴起,凤梦大陆十三国皇族可以算是最古老的十三家贵族。不管贵族如何新老更替,但是,贵庶之法,一脉相承。 各国有各国的贵族,各自供养着本国贵族,互不承认。比如风染,在阴国是皇族也是贵族,在索云国,在阴国之外,就只是庶族。庄总管庄唯一在永昌国是皇族也是贵族,但他逃到了索云国,同样也只是庶族。 一旦成为贵族,就拥有诸多庶族难以企及的特权。 风染不语,贺月的手就不规矩地把风染身上游曳,最后停在胸膛处,轻轻揉捏已经有些红肿的茱萸。风染抬手按住贺月的手,拉开,道:“我没废过贵庶。” “那,你是怎么把郑家家主郑承弼封为阴国兵马总统帅的?那可是一品大员。郑家,直到今日今时,也只是庶族。”郑家虽然在阴国权势显赫,掌握着阴国兵权,权重一时,然而郑家一直都不是贵族。纵然兵营里有越级任将的贯例,最多也不过越三级。依贵庶之法,庶族官吏最高只能做到五品官阶,越三级任职,也不过只能任职二品将军,郑承弼如何就做到了一品统帅?据贺月所知,郑承弼能出任一品统帅,是在风染掌政时授予的,曾有谣传,说风染为了郑家,废除过贵庶之法,因此,贺月才有此一问。 风染继续把贺月不规矩的手拉开,回道:“我没废贵庶之法,只是废除了其中一条,庶族为官,五阶为限的规矩。”废除了这一条对庶族的限制,那么庶族也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可以跟贵族一样,一路向上升迁,直到一品官阶。郑承弼便是在风染借其父皇名义下诏废除了这一条规矩后,从五品官阶直接擢升为一品官阶,连提四品,从而掌握了阴国兵权的。然而,那道废除庶族为官,五阶为限的圣旨,虽然在朝堂上宣读后,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并没有官吏将这道旨意当做政策政令贯彻下去,当郑氏一系纷纷升官之后,那道废除限制庶族官阶的旨意却无疾而终,再没有人提及过。 其实,贵庶之法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只是古老相传,一直流传下来的一些限制庶族权益和保障贵族特权的规矩。贵庶之法当初是怎么兴起的已经不可考证,只是辈辈相传,流传至今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祖宗法度。 然而,随着贵族的渐渐没落,一些庶族摆脱了对贵族的人身依附关系的羁绊,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和学识之后,开始要求贵庶平等,贵庶之间的矛盾也随着贵庶之法的流传,一脉相承地流传了下来,并且矛盾还越来越尖锐激烈,时至今日,在战乱频繁,民不聊生之际,贵庶矛盾更是空前激烈。下层官吏要求取消对庶族为官,最高五阶的限制,从而可以参予更高层次的政权决策与管理;广大的庶民们更是强烈要求取消贵族生而享有例俸的特权;庶族商家强烈要求取消贵族经商的不税特权,平等竞争;庶族学子们要求取消贵族学子直接入读学宫的特权等等各方面,贵庶之法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贺月想了想,恍然道:“染儿,你这法子好!太好了!真好!”忽然满心的高兴起来,拥着风染又亲又吻,若不是双方都已尽兴,只怕大有再来一次的趋势。 贺月忽然兴奋起来,搞得风染一头雾水,他想什么法子了?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起来吧,泡久了不好。” 两人从浴池里出来,寝宫里早已经重行换过了干净的被褥,桌案上布着各式清淡的夜宵和精致的点心,另外有一碗温热的蛋羹。贺月拿起蛋羹递在风染手里,看着风染一口口吃掉。 风染洁癖,每次在欢好之前,都会禁食大半天,之后还会再禁食半天,前后要挨饿一天多。在知道风染身体极其虚耗之后,贺月舍不得风染挨饿,便叫太医院和御膳房一起研制了这么一道淬取了名贵药材精华,又温软可口,残渣极少的蛋羹,让风染事后能及时进补果腹。 至于风染的日常饮食,贺月更是叫风园的膳房齐掌事天天跟太医们研究来研究去,既要美味,又要补身。在风染再次驱走郑修年两、三个月之后,盛夏来临之际,贺月硬是把风染浅淡的脸庞养出了一些淡淡的血色来!然而,在白回春看来,风染本就气血充盈,再补就要虚火上冒了。再说,太医们研制的补益方子,其实对精元虚耗,实无半分用处。 等风染把蛋羹吃了,贺月拉着风染一起坐下,方道:“贵庶之法涉及的东西和方面太多了,又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一向深入人心,根深蒂固,我不该强下旨意,冒然宣布废贵庶。众臣都是贵族,极力反对阻挠是正常的。”其实贺月在一早准备着手废除贵庶之法时,对于即将遭受到了重重阻挠有过准备,只是不曾想,大臣们的反对会如此激烈,在朝堂上一经提出,顿时群情激愤,呼天抢地,更有老臣,倚老卖老,质问贺月数祖忘典! 好在贺月并没有想过废贵庶能一蹴而就,这番朝堂议政,不过是个试探。 此时贺月一扫舌战群臣失败的沮丧,兴奋地对风染侃侃而谈:“我说你那法子好,好就好在,你只废掉了其中一条。我该像你一样,不要心急,一样一样,一条一条,慢慢来抹平贵庶之间的差距,这样每次变革,涉及的人数少,方面小,阻力也会变小,才会易于推行。等我慢慢把贵庶之间的差距抹平了,我就不宣布废除贵庶,贵庶之法也名存实亡,就让贵族们留下个贵族的虚名儿,又有何妨?” 对贺月来说,国库用庶民的赋税养着一大帮贵族,是极沉重的负担,贵族们又把持着朝政,一心只想维护自己的利益,除了拉帮结伙进行集团内斗,有几个是为了国富民强?更逞论一统凤梦?这帮贵族大臣们只搞得朝堂死气沉沉,国家暮气沉沉。 流传千年的贵庶之法,就如同凝冻了千年的坚冰,而风染在四年前那次不经意的纯为私心的变革,却在这千年坚冰上凿了一道小小缺口,令贺月看到了破冰的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郑承弼出马 第156章郑承弼出马 天际驱驰 要想一振河山,就必须要废除贵庶之法,踢开这些暮气沉沉的贵族大臣们,让庶族人才站上朝堂,开朝堂新风,已是贺月不能绕过的问题。 如果说贵庶矛盾在民间已经极其尖锐,贺月想要废除贵庶之法的心情却是最迫切的一个,他必须要通过变革来焕发国家活力,而不是等着矛盾爆发,自己的朝堂被推翻! 有了风染这个思路,接下来,贺月又有得忙了。他要好好布署,这一仗,是对整个贵族的硬仗,他必须胜。 对于贺月的兴奋,风染只淡淡重申道:“我没想过要废贵庶之法。” “染儿,你认为,贵庶之法,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么?”贺月问:“你在兵营里呆过,兵营里的贵庶之争,尤为激烈,你没感觉到?”兵营中,贵族将领极其趾高气昂,也极其瞧不上那些越阶任职的庶族将领们,武人的性子更加直来直去,因此贵族将领往往喜欢对庶族将领们作威作福,动不动就拿身份压人,搞得矛盾更加尖锐。 风染只淡淡回道:“不觉得。”他所在的是郑家军,是以郑氏子弟为核心力量组建的家族子弟军,郑家自己也是庶族,兵营里除了风染,就没有一个贵族将领,郑家军从上到下,完全没有贵庶之分,哪来的贵庶之争?然而正因为郑家军没有这些矛盾,才使得郑家军上下齐心,在战场上更具有战斗力和杀伤力。 在风染的一生中,从未体会过贵庶矛盾,他会废除掉庶族为官的限制,本意仅是借此给郑氏升官,以达到掌握阴国兵权的目的。风染其实丝毫没有废除贵庶之法的意思,他甚至从来没有关注过贵庶矛盾。只是在无意中,为贺月探了路。 贺月道:“染儿,你该多出去走走。”他的染儿,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风染道:“睡吧,晚了。”贺月再晚睡觉,都会一大清早起来上朝,其勤政程度,有时叫风染实在看不下去。然而,风染再看不下去,也从不出言相劝。 贺月便抱着风染睡下,盛夏天气,两个人都穿着极丝薄幼滑的细绢内衣,贺月能透过两重内衣,感觉到从风染身上传过来的阵阵清凉。盛夏里,抱着风染凉浸浸的身体,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舒服。贺月心头不由涌起两句诗词“冰肌玉洁,自清凉无汗。”随即,贺月又心头一痛。他知道,风染能够“冰肌玉洁,自清凉无汗”的背后,是精元的极度虚损耗竭。他还能有多少个象这样拥着风染入眠的日子?贺月甚至不敢问,轻轻唤道:“染儿。” “嗯。” “在我身边,别走。” “嗯。” 风染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灰了心,断了意,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天天蜷缩在容苑里,跟谁也不说话,万事不萦于怀,对于时间的概念便模糊了起来,只是饿了就吃,不管早午晚膳,困了就睡,不管白天黑夜,睡醒了就起来坐着发呆,也不管白天黑夜,这样的生活,过得久了,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至少很平静。 习武练功之事,基本就荒废了。贺月来时,逮住风染练功,风染就练,贺月不来,风染自己从来不练。反正内力足够控制体毒,只要内力能够控制体毒不发作就行了,至于以前浸蚀进腑脏的体毒,风染一点不上心将之清除。现在的内力,除了用来控制体毒外,风染觉得内力对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是深是浅无所谓,不必再费心费力地去练。 这样的日子,在风染心里,还是有一些盼望的,就是盼着贺月来,行那欢好之事,带着他载沉载浮,攀上欢愉的巅峰时,又同时坠下沉沦的深渊,在极致的痛楚和欢愉间翻滚,撕裂,终归于泯灭。 这日,风染一直睡到申时了才起来,汗津津的,叫小厮搬来水,在自己的小卧房里洗浴了一番,吃过饭,坐到小院里的斜榻上歇凉。风染贪凉,喜欢在夜晚躺在小院里的修竹下露天乘凉。有时躺得困了便睡,也不管对身体好不好,只是恣意任性,什么后果都不想管。 风染独坐修篁下,静夜中,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想,微微仰着头,目光放空地看向繁星点点的星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风染开始喜欢倾听各种嘈杂的声音,去猜测那些声音背后的主人的心思。他练过耳力,本就比寻常人听得远,现在又恢复了一成左右的功力,听得更远。而容苑地处风园后宅僻静处,距离风园那皇宫规格的围墙极近,风园坐在容苑里,不但能听见风园里的动静,还能听见风园外街道和各种商家的声响。风园里,庄总管巡视时训斥仆役们的声音,仆役们压低了声音私议各掌事的声音……围墙外,某府马车嚣张地驰过风园围墙外街道的声音,酒楼里猜拳劝酒的声音,两好友异地重逢相约茶楼畅谈的声音,某家小姐含羞答答会见情郎的声音……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唯独自己百无聊籁地在容苑里磋砣岁月,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听见有一行人,脚步声极轻地向自己方向行来。风染开始并没有在意,这样的声响,他听得多了,人家只是向着他这个方面行来,其实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不过随着这行一渐渐的逼进风园,逼进容苑,风染凭着江湖人的本能,产生了警觉。风染甚至能听出这行人,一路遮遮掩掩,向容苑逼近。是来自己的容苑么?会是什么人呢?目标是自己吗?想对自己不利吗?风染不想动,也懒得理睬。 院门紧闭,整个容苑里,就只有风染一人,小斯们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小远也被遣了出去,只是小远会每过一段时间,就进来看看风染,若是风染夜里躺在小院里睡了,他会替他盖上薄被,稍挡风露。 几道身影,从容苑的低矮围院上干净利落时跳进了院落里。见风染睁着眼看见他们,来人一字排开,在星光下回看着风染,丝毫没有偷入民宅被发现后的气短心虚。 来人一共四人,当先为首之人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不怒而威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比老者稍后一步,左手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右手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在那青年身后,是另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这人,风染再熟悉不过了,是郑修年。 风染翻身从斜榻上起来,迎了上去,跪拜在地,道:“小染拜见外祖大人。” 郑承弼不等风染跪倒,就一把扶了起来,道:“你是我们郑家少主,小人们当不起少主大礼!”扶着风染坐回斜榻上,自己带着另三个,反倒跪倒在风染身前,道:“小人郑承弼……”“小人郑嘉……”“小人郑修羽……”“小人郑修年……”“……拜见少主!” 郑家最有实力权势的老中青三位当权人外加风染的死卫郑修年,以如此隆重的方式参见风染。风染没有说话,只双手扶起自己的外祖父和二舅父。 黑暗中,沉默了一会,郑承弼道:“小染,跟我回阴国去。” 风染侧着头,不敢去看郑承弼,说道:“我都告诉修年哥了……我已经这样了……我不回去。” 郑承弼轻轻握着风染的手,和霭地说道:“这是在索云国,我不妨直接跟你说,你便是我郑家选定的皇位继承人,岂有不回阴国之理?”顿了顿道:“陛下正当壮年,目今还不是争位之时,还有时间,容得你胡闹……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不经历一些坎坷,便不知世道艰难……小染,你所经历的都是小事,微不足道,是修年那孩子大惊小怪……跟我们回阴国去。若是没什么要带走的,这就上路吧。你闹失踪都一年多了,是该回去了。” 他哪里是闹失踪了?当时汀国送亲队伍堵住阴国皇宫宫门,形势危急,两国间差点刀剑相向,从姻亲国变成敌对国,风染不得不装作走火入魔,练功而亡以逃过悔婚危机,阴国甚至发出国书,向整个凤梦大陆,宣告风染的死亡。他的死亡,是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死亡”,他哪里还回得去? 郑承弼似乎猜到了风染的顾虑,说道:“回去后,我自会安排你死而复生,恢复你二皇子的身份,这一点,不用你考虑。……只是汀国方面,还有些麻烦。” 郑承弼的二子,郑家内定的继郑承弼之后的郑家少家主郑嘉此时禀道:“父亲,儿子接到禀报,说幻沙公主日前似乎对一姓陆的低级将领,有所青眼。” 郑承弼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轻叹一声:幻沙公主只是“有所青眼”实在是太不足够了。一个望门寡女子,还矜持哪样?干什么不尽快嫁出去? 去年,风染“练功走火入魔而亡”。依据凤梦大陆的风俗,幻沙公主仍是抱着灵位嫁给了风染,成为了凤梦大陆最著名的望门寡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强颜说喜欢 第157章强颜说喜欢 作者:天际驱驰 虽然这桩婚事是成了,但是幻沙公主实际上并未真正嫁与风染,婚礼之后,公主随即返回了汀国。阴国与汀国议定的联军事宜,也随着公主返回汀国娘家而告吹。 好在在风染“死后”不久,索云国就莫名其妙地主动撤了军,终于让阴国缓过一口气来,逃过灭国之厄。 然而,幻沙公主返回汀国后,明明顶着个望门寡的不祥名头,却一直没有再婚,甚至没有过再次议婚!如果这个时候,风染复生,幻沙公主便是风染名正言顺的妻子,连婚礼都不用再举行一次。 若是幻沙公主在这一年间嫁出去了,风染与幻沙公主的婚姻就自然而然解除了,双方谁也不能指责谁失约失信。关键,公主还没有再嫁出去。 郑承弼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样的事没有经历过?风染宁愿诈死悔婚,也不愿与公主成亲,郑承弼便猜想风染或许有喜欢的女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中间隔了一代,风染又是郑家少主,他就不好出面去管年轻人情情爱爱的琐事,便放任着风染自己去解决感情上的事。然而他耐心地等了一年多,只等到郑修年气急败坏地跑回来告诉他,风染要断绝与郑家的一切关系,再不回阴国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在了解了详情之后,郑承弼安排好阴国兵营里的公务,偷偷潜入索云国,准备亲接风染回国。至于怎么解决风染与幻沙公主婚姻的事,只有稍后再想法子,目前要紧的是接回风染! 风染垂着头道:“我不回去!”声音虽低,语气却极是坚决。 “胡闹!”郑承弼道:“你留在这里干什么?”风染嘴唇微动,郑承弼已经抢过话头道:“你对修年说的那些,我不相信。你叫修年去问玄武真人的话,修年已经告诉我了,那时你年纪还小,不怪你,也不是你的错。至于寿数问题,还怕我郑家没有精壮儿郎供养于你?” 星光下,风染本有几分血色的脸庞,变得惨白,他不堪回首的过往,竟然被郑承弼如此明晃晃地宣诸于口,却仿佛把他剥得赤条条一般狼狈难堪,风染要极力忍耐,才能保持着镇定。 郑修年越众而出,在风染面前跪下来,说道:“郑修年愿意与少主双修,甘愿以自身精血供养少主。” 还嫌他承受的羞辱不够多?不够重?郑家为什么还要往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风染僵直着身子,只能说一句话:“我不回去!” “少主,”郑修年道:“就算你跟那狗贼双修了,又能怎样?他是一国皇帝,岂肯拿自身精血供养于你?” 风染还是只有一句话:“我不回去!”就算郑家不计较在乎他肮脏的过去,他自己也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一旦往事揭穿,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还有什么脸面对郑家? 当时,情急之下,被逼得叫郑修年去问玄武真人,那话一出口,风染就知道他再也回不去阴国了。 郑承弼放柔了声音道:“小染,你虽然姓风,可你也是我郑家的孩子,是我的外孙儿,有什么事,自有郑家替你承担。你年纪还小,放出来闯一闯对你有好处,过去那一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今日这几人,再不会有人知道。回去后,人们只会知道你这一年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断不会有人敢对你说半个不字。” 郑家纵然能封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可是,那根毒刺,是在自己心里,风染如何能坦然地面对自己?他无话可说,只有固执地说道:“我不回去!” “小染!”郑承弼的语气不觉严厉了几分:“要听话。”他是统领千军万马的阴国将帅,这么一严厉,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匝地泄出,令得长侍他身边的郑嘉和郑修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凝神而恭谨地等着郑承弼继续训话。 郑嘉和郑修羽那番挺腰凝神的动作,落在风染眼里,却理解成两人得了郑承弼的暗示,凝神以待,只等郑承弼一声令下,就要对自己动手。对方三人,呈半包围之势,自己身后是斜榻,没有退路,轻功高妙的郑修年落在包围圈之外,按兵法,那是用来机动策应的。 是了,郑修年不敢跟自己来硬的,但是郑承弼却敢!自己的功力才勉强恢复了一成,如何是对方三、四个人的对手?风染一面戒备着,一面急筹脱身之法,一面咬紧了牙关道:“我不回去!我已经跟修年哥说清楚了,不管外祖大人信不信,我就是那样的人。” 郑承弼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亲自带着郑家未来的两代家主接班人冒着天大的风险,偷入索云国,潜进成化城,夜闯风园,就是要带回风染,此行,关系着郑家筹谋了几十年的大计,他志在必得,不容有失:“小染,你是我郑家的少主,此事绝无变更。你那无能大哥,哪能及你万一?我今儿带着郑家未来两代少家主来谒见少主,便是要确定这主仆君臣的名份!以前,是因你年幼,于这名份上就不着紧,多有疏怠,现今你已成年,郑家不敢再对少主疏于礼数位份。”说着,郑承弼带着郑嘉和郑修年跪下,向风染三拜道:“我郑家三代家主,在此设誓,率领郑家,效忠辅佐于少主,谨守主仆之礼,助少主登上皇位后,谨守君臣之礼,绝不敢因过往之事,有丝毫轻慢少主。愿少主奋凌云之志,率我郑家,马踏天下,一统河山,成千秋万载基业!” 他什么时候想马踏天下,一统河山了?那是郑家的雄心好不?干什么要把郑家的雄心强加在他身上,变成他的责任?他如今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平静地活着,平静地死去。平静地埋在土里。 什么是“郑家有的是精壮儿郎供养他”?他短寿便短寿,可也要活得顶天立地,岂能靠那污秽的邪功吸取他人精血苟活于世?郑家不是要辅佐他成为皇帝,而是要他培殖成第二个丧心病狂,为祸苍生,不死不老的妖怪范小天吧?就算郑家敬他是少主,不敢鄙视于他。可他也要对不起自己的天地良心! 辅佐他登上皇位?讲到做皇帝,他能做得过贺月吗?风染自知,在治国理政上,他比贺月差得太远了!就凭他一个贺月的手下败将,他能带着郑家斗过贺月?他已与贺月斗了好几个回合,次次大败亏输,他已经没有精力再与贺月斗下去了。 风染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贺月和郑家,一个想一统凤梦,一个想马踏天下,一文一武,若能凑在一起,倒是相辅相成,必能相得益彰。随即,风染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知道郑家恨不能杀了贺月,又岂会辅佐贺月去实现一统凤梦的宏伟目标?他如今自顾不暇,还去胡思乱想做什么?风染侧着身子,意为不受礼,说道:“我不回去。我也不做你们郑家的少主……在这里,那人待我极好,我要什么,他都给。我叫他撤军,他就撤军,我叫他放了陆绯卿,他就放了陆绯卿,我叫他不追究修年哥的刺杀之罪,他便不追究……” “他日,少主坐拥天下,这些算什么?” 借口和理由被郑承弼一一驳斥掉,风染被逼到实在无话可说,只想着能找个什么理由和借口留下来,他不要回阴国,没脸回阴国。可是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张张嘴,脱口说道:“外祖大人一意相逼,小染便说句实话,我愿意与他双修,呆在他身边,只因为……我心头……喜欢他!” “放屁!”刚还说要对风染侍以少主之礼,听了这话,郑承弼立即就跳了起来,哪还顾得上什么主仆之礼?他郑家少主竟然甘愿去做别国皇帝的男宠!还敢厚颜无耻地说“喜欢”!骂完放屁之后,郑承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是继续骂?还是劝?风染的话,太令他惊悚了! 风染并没有给郑承弼犹豫的时间,说道:“留下来,是我的选择,小染言尽于此,小染与郑家缘尽于此。望外祖大人,舅父大人,修羽表哥善自珍重,后会无期。”郑承弼等人尚未做出反应,风染已经张口大叫道:“来人!抓刺客!”一边叫,一边看着郑承弼等人一脸惊怒,一边从斜榻上一翻而过,回手推动斜榻,飞击向郑氏三人。斜榻之后,是几竿修竹,风染一早瞧好了退路,便想仗着身法敏捷,先闪身于修竹之后,再从修竹后翻出小院围墙,此时想必园中护院应该听到自己的喊叫围了上来,郑家只能赶紧逃走,绝无余力再来顾他。先把郑氏几人打发走了再说,绝不能叫郑家给抓回阴国去,至于以后郑氏还会不会再找上他,那是后话。 风染正要闪进修竹丛中,眼前一花一暗,一个身影当在了自己身前,那人抬手抓向自己。风染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郑修年能够截击他,亦在风染算计之中,举手一格,说道:“你来拦我,他们三个就要被抓!” 不需要多好的耳力,郑修年也能听得见,随着风染那一声“刺客”,容苑外那些纷乱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想采皇帝的花 第158章想采皇帝的花 作者:天际驱驰 郑氏那三个都是武将,虽有习武,但武功不过二三流之间,没有郑修年带着,哪能跳得过风园的皇家围墙? 郑氏三人,是郑家的老中青三代家主,若是落在索云国手里,对郑家和对阴国,都将是沉重的打击,尤其是郑承弼,以堂堂一国兵马统帅之尊,偷入邻国,潜进都成,闯入距离皇宫如此之近的太子府,更是犯忌之极,一旦被擒,将大损阴国颜面,而郑承弼亦是绝无活路!郑修年担不起这个责任,只恨道:“等我回来找你!”弃了风染,赶紧奔着郑氏三人,凭借着他多次潜入风园,对地形的了解,带着郑氏一路逃窜,赶在护院们容苑合围之前,用容苑的矮小围墙垫脚,跳过第一层皇家围墙。 风染是风园的唯一主子,自然也是护院们要护卫的最重要的对像,护院尚掌事一直令人对容苑一带重点布防,只是风染不喜欢护院们在自己的小院落外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巡来巡去,便只叫护院们在容苑十丈之外巡视。有了这十丈的缓冲,当护院们冲到容苑之外时,正看见郑氏几人跳出第一层围墙。 风园之中还没有护院具有像郑修年那样的轻功,能直接跳墙而出,于是兵分几路,一方面留下人手保护风染,另一方面分派几路人手从三层围墙的两端去围堵,再一方面派了人手绕到围墙外进行拦截。 看着郑氏几人跳过第一层围墙,风染便放了心。也不管抓捕结果如何,叫人打扫收拾了小院里摔碎的斜榻残片,另搬了一张更大的躺榻,放在修竹下,继续乘凉。夜本来很静谧,不断传来护院们追捕搜寻刺客的各种声音,从那些声音中,风染听得出来,护院们一无所获。护院们一无所获就表明郑家几人已经平安逃逸。随后庄总管和尚掌事来请示,要不要把风园闹刺客之事,上报铁羽军,让铁羽军在全城范围内搜捕捉拿刺客。 “报。” 大半夜的,凌江这个铁羽军都统领亲自跑来容苑来,向风染询问遇刺经过,以便好立案缉拿。 风染只说自己本在小院里乘凉,睡着了,忽然惊醒,就看见有几个人围在自己身边,吓得大叫抓刺客,因是夜间,星光下并没有看清刺客的样貌和人数。后面护院们补充,也说只看见大约两三人翻墙而出,并没有看见刺客样貌,只是认为其中有一名老者,因那头发是花白的。 凌江走时,用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道:“真不知被什么贼人盯上了,风公子请多保重哇。” 纷扰了一阵,终于人都散了,静了下来,风染侧卧在躺榻上,头脑却无比清明,一点睡意也无。在他脑海里,一句他自己说过的话,不断盘旋重复,挥之不去。“只因为,我心头,喜欢他!”他怎么能那么不要脸?!竟然敢说,他喜欢上了那个羞辱了他的男人?!还说得那么顺溜! 一直到天亮了,风染都懒得动弹,在他心里,恨不得能吐口口水,淹死自己! 风染并不是真要捉拿郑家几人,只是借铁羽军全城缉拿,造个声势,想必郑家几人不敢在成化城多做停顿,必是找着机会赶紧溜出城去。不能在城里多做停顿,在城外,对自己又无计可施,以郑承弼稳重精干的行事风格,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不处险地,郑承弼应该先退回阴国,再徐图后谋。 郑承弼是阴国兵马统帅,离职不能太久,风染猜想,郑承弼退回阴国后,不会在边境逗留,应该直接返回兵营去。徐图后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风染心头并没有底,只想着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要紧的是借着铁羽军造势,先把郑承弼赶回阴国去,不给郑家把他强抓回阴国的机会! 次日,贺月听见风染遇刺,又知道风染无事,只叫小七带话,抚慰了一番。 此事落进了大臣们的眼里,不免又成了一桩极具意味的暗示:那个男宠遇刺,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件,皇帝只是派个内侍去看望抚慰了一番而已。是不是标志着,皇帝对男宠的宠爱程度,在持续减退? 不管外间如何传闻,日子对风染来说,一样的过。 只是风染一天天太闲得无聊了,不免会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拿来翻来覆去地回想,思量。 他的双修功法是玄武真人所授,他曾质问过玄武真人,为什么要教陆绯卿练那等邪功?玄武真人亦曾明明白白告诉过他,他教他的双修功法,是改良过的,已经去除了采补方面的功能。可是,为什么郑承弼会那样言之凿凿地跟他说“我郑家有的是精壮儿郎供养于你?”郑修年也表示,愿意以自身精血供养于他。 郑承弼和郑修年的话,都明明白白传递着一个意思:可以用双修的法子,通过采补别人的精元来填补自己缺失的精元,达到延长寿数的目的。风染如同受到了蛊惑一般,不断地思量和郑家的话。 玄武真人明明告诉过自己,双修与采补是两回事,为什么郑家会那么明目张胆地表示可以用精血供养于他,以延他寿数?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是玄武真人对他隐瞒了什么? 回想当年,他惊悉了自己对陆绯卿的不伦感情之后,回山质问玄武真人,临下山前,玄武真人跟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别以为我教你们练双修功法是害你们。绯儿资质鲁钝,练什么功法都是白练,他只是引你上路的人。而你,必须得练双修功法。”他为什么是必须要练双修功法的? 或许,玄武真人骗了他,他与陆绯卿本来就是练的双修邪功!凭他的资质与能力,他能把双修功法练至大成,那时,他就是另一个不老不死的范小天! 或许,他猜错了,玄武真人不过故弄玄虚,郑家另有法子让他采补别人的精血,以延寿数? 郑修年曾质问:“就算你跟那狗贼双修了,又能怎样?他是一国皇帝,岂肯拿自身精血供养于你?”那么,可以肯定,郑家用以延他寿数的法子应该还是双修之法! 风染有些破罐破摔的想,如果,他练的双修功法具有采补的功效,他第一个要采的,是贺月的花!他没有招惹过贺月,也没有求着贺月练双修功法,这一切,是贺月自愿的,是贺月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为什么不采他的花? 那花,不是后庭花,是事关贺月寿数的精元! 此事,无关体位上下,是在双方交媾之时,身体契合之际,趁气机交融,脉络相连,运使双修邪功,强采对方精元,而对方还正处于销魂之中! 采皇帝的花,这想法形成得自然而然,风染没觉得有什么出奇之处,更不觉得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有了这想法,风染便开始盘算,以他现在的功力,自保尚难,哪里能够采花?依照古老相传,双修功法必得练到极高级段,才有采补之功。他想采花,就必须要先把功力练起来。 再说,换个角度,他现今武功太低,才会受制于郑家,才要借助护院,借助铁羽军去赶走郑家。郑家显然并不死心,下一次,他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还能怎样应对?唯有练好武功,他才能掌握主动,他才能避免被郑家抓回阴国! 再再退一万步设想,如果再来一次清君侧,或者,他年,他未老先衰,失宠于贺月,被大臣们参劾陷害擒拿,只要他武功仍在,他还怕谁?纵然是贺月下令诛杀于他,他也要大开杀戒,大杀四方,杀他个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待得力竭之时,再回刃自裁,死,也要向世人宣告,他风染不是好欺辱的!至少,他不会无法反抗,任人鱼肉。拉无数人陪葬,才是他的风格! 这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恢复内力的基础上。风染怔忡抛荒了这么些日子,仿佛像终于回过神来了一样,开始重新修练起内力来。 这一番修练,便与往日不同,风染呆在容苑里,本就无所事事,现在便全神投入到练功之中,除了必要的歇息,避免练功过快,导致走火入魔之外,风染几乎把自己剩下的时间全投入进双修功法的修练中。他的功力本就几毁几练,精纯异常,重行再练,进境甚快。只一月之间,把凭内力,把以前毒发时侵蚀进自己腑脏的体毒尽数清除干净,身体焕发出一种生机,比那用食物和药物养出来的血色,鲜活得多。 除了重修内功,剑术,拳脚,在抛荒一年之后也重新捡了起来。虽然知道,只要自己开口相求,贺月一定会赐自己一把好剑。但是风染不屑于开口相求贺月,每每练剑,便拿一段枯竹相替,以竹代剑。 身体好起来了,鲜活了,然而,风染的神色仍旧是死寂的,甚至越加有沉郁。 当郑修年一月之后再次潜入风园,隔着老远,风染便吩咐道:“出去!” 郑修年迟疑道:“你功力恢复了?” “不过恢复了两成,还是打不过你。” “跟我回去……” 风染冷冷一笑:“我要是愿意回去,早回去了。别再说那些废话。我外祖大人他们怎样了?” “已经回到阴国了,我亲自送他们回去的。” “他们叫你回来,有什么吩咐?” 郑修年道:“家主说,再给你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一年以后,依照郑承弼的性子,还是要来把他抓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毛皇后造访风园 第159章毛皇后造访风园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问道:“明年此时,我功力当能回复四成,郑家再来,能奈我何?” 知道风染说的是实话,郑修年无语。风染又道:“修年哥,别跟着我了,回去吧,据实以告。” “凭你现在的功力,那狗贼,如何能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他身边?” 风染自问,他为什么要留在贺月身边,难道仅仅是为了愿赌愿输?还是说,他真的喜欢了他?这样的扣心自问,太令风染崩溃了。风染只木然回道:“我说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风染说“我喜欢他”时,是万分的不肯定,说“他也喜欢我”时,却是万分的肯定。 “喜欢?他那是辱你!” “修年哥,你也有相好的女子,你跟她做那事时,你觉得你是在辱她?” “那不一样,你们两个是男的!他若是真喜欢你,干什么不让你上他?”分明,那狗贼是把他家少主,当做了男宠。所谓喜欢,也只是对男宠的那种喜欢。跟他对纪紫烟的那种喜欢,是不同的,风染怎么就不开窍呢?可是,这种房中羞事,郑修年又不好多说多问,只气得冒烟。 让他上贺月?叫他把自家小兄弟捅进贺月的那个地方去?风染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恶心!在行欢好之事时,贺月有没有故意羞辱于他,风染能够分辩出来,说道:“我便喜欢那狗贼带给我的快活。”再不会有其他人能带着他体验沉浸在身体上的欢愉之中。风染再劝道:“修年哥,走吧,再怎么守着我,也是没用的。”他如今,什么心思都湮灭了,只是一个一心沉溺在肉体欢娱里的普通男宠罢了。 当初,风染是怀着肉包打狗的心情,想拼着被狗啃了,救出陆绯卿;后来陆绯卿是被救出来了,他也被狗啃了。然后那狗啃上了瘾,死逮住他不放,拼命舔他讨好,拼命摇尾乞怜。他逃不掉,又杀不死那狗,反而被狗啃了一次又一次,最后风染悲摧地发现,他竟然喜欢上了被狗啃的感觉!人怎么能喜欢上被狗啃的感觉?他已不配再做人,不配活在人世间。求死未死之后,风染的心情就转为破罐破摔,得过且过了,如今更是朝着双修妖人的绝路上狂奔,一日千里。 终归,他会众叛亲离,世所不容。 风染那一声“那狗贼”让郑修年觉得风染仍是自己所熟识的那个风染,他想,风染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迫不得已留在贺月身边,既然风染坚不肯说,他便不好再问,只说道:“我发过誓,做你死卫,是一辈子的事,你在哪,我便在哪。” “何去何从,随你。当初在地牢前,我吩咐过尚掌事,只要看见你,当以闯府论罪,杀。你若被他们发现了,别怪我!” 郑修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再无声响。然而,风染知道郑修年会说到做到,他会随时潜在他身边。可是风染心里,却是越加阴郁。 一方面,风染是希望郑修年守在他身边的,可以让他不那么孤单无助,在他需要的时候,郑修年会毫不吝惜地伸出援手,与他并肩作战,甚至能为他死。另一方面,郑修年守在他身边,他的那些不堪与丑态也会尽落郑修年眼底,只会令他越加的羞愧欲死,无地自容! 风染情愿孤单无助,也不想被郑修年看见自己的丑态! 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自己都鄙视自己,郑修年为什么还不放弃? 幸好,郑修年虽然潜在风染身畔,但极少现身露面,风染自己骗自己地当做郑修年不存在的样子,仍旧一月两度,与贺月尽情欢好,其他的日子就闭门练功。 贺月虽然一月只与风染欢好两次,却是隔三岔五的就会歇在风园,坚持着跟风染双修练功,也坚持着跟风染探讨朝堂上的政事。 风染自己的功力增长恢复得快,反过来,也帮助贺月快速提升了功力,贺月被化去的功力很快就在双修中尽复旧观,并且还在继续稳步上升,这令得贺月在操劳繁重琐碎又无休无止的政事之余,也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贺月在跟风染探讨政事时,风染多数时候仍旧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唯有对与阴国相关的事务,才会关注。 这日,一大清早,庄总管便亲自跑到容苑来,催着小远赶紧服侍风染起来洗漱更衣,报:“皇后娘娘驾临!” 等风染懒懒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更衣,又用了早膳之后,毛皇后已经在前堂前厅上坐着,把一盏茶水都喝清亮了! 风染一身如常装束,走进前厅里,向毛皇后行了跪拜之礼。毛皇后素手一抬,道:“起来,看座。”语气平静,显得气定神闲。这是在自己府上,风染便不客气,大喇喇地在皇后跟前落座。双方喝茶无语。 毛皇后暗暗打量着这个夺了自己新婚之欢,令自己颜面大失的男宠,风染也暗暗打量着自己差点被毛恩“清君侧”的毛皇后。风染对女人没什么鉴赏力,只觉得毛皇后生得还算清丽端庄,跟众大臣吹捧的淑女之姿,相去不远。其实,皇后贤不贤,跟自己没有关系吧? 茶过三巡,风染看毛皇后仍是不急不燥的样子,只得先发问了:“皇后娘娘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毛皇后优雅地放下茶盏,轻启朱唇,娇啼宛转地道:“本宫只是来公子这里看看。”手一抬,旁边的女官赶紧上前扶住毛皇后,毛皇后便在宽敞的前堂前厅里四下踱步,打量张望。 看看?看啥? 风染道:“这里从前是太子府,风染从未进行过改造。”言下之意,这就是从前的太子府,没啥好瞧的。 毛皇后张望打量够了,又由女官扶着,坐回了主位,笑道:“本宫知道这是太子府,想本宫的孩儿,将来会住在这里,不是么?” 风染恍然想起,他似乎听人说起过,皇后已经怀孕了。难道皇后是来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抢房子住的?看毛皇后的腰身,确实微微凸出,据传是皇帝在新婚之夜春宵一度的结果,那么毛皇后当在秋末冬初时生产,只是谁能说,她生出来的就是嫡长子?就算是嫡长子,也要长到十八岁才能住进太子府,毛皇后这么早就跑来抢房子了? 风染端坐着说道:“这里以前是太子府。不过陛下已经将它更名为风园,赏赐给了风某。娘娘的孩儿想要住进来,还得先问问风某同不同意!” 毛皇后听了这话,一点不恼,只轻轻笑了一声说道:“都下去,本宫有话,要对风公子说。” 有了上次太后娘娘来闹事的先例,又有贺月发话再前,庄总管带着尚掌事等一众护院,虎视眈眈地在前厅外盯着,生怕风染吃了亏。 既然毛皇后先遣退自己的女官宫婢内侍等,风园方面也不好不退,料想凭毛皇后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也不能把风染怎么着。 庄总管站在外面,拼命竖直了耳朵想听个动静。不想前厅里只听到毛皇后一个人的声音,风染从头到尾都不则一声。可是,从毛皇后的话语中,却又不是在自说自话,显然是在与风染一问一答,这是怎么回事?庄总管回顾身边的尚掌事,从尚掌事眼中也看出了类似猜疑。不过尚掌事是习武之人,对武学的猎涉比庄总管广得多,最终用不太肯定的声音道:“是凝音成线?”那是内力练到相当高的境界时才能练的一个内力功法,能用内力把声音凝练成线,直接送入对方的耳中,音不入余耳。 庄总管忽然意识到,这几个月,风染的功力恢复得极快,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贺月在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个武功高手,真不知是福是祸。风染要护着贺月,便没人能伤得了贺月,是福;风染若想不利于贺月,也没人救得了贺月,是祸。 庄总管从毛皇后一个人的说话里,听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听得出,毛皇后似乎对风染并没有太大的敌意,语气还极平稳,中间有提到过毛恩。似乎是毛恩从北方南枣郡带回了什么东西,委托毛皇后转交于风染?毛恩不是要杀风染么?这两人什么时候有关系了? 密谈进行的时间并不长,前厅门再度打开后,毛皇后便仪态万方地微笑着带着女官内侍们向风染告辞而去,风染冷冷淡淡地站着微微颔首,高傲而漠然地看着皇后离去。 庄总管再是总管,他也不好过问主子的事。不过,皇后造访风园的消息却很快传开了,晚上贺月便问风染,毛皇后来说了什么。 风染只淡淡地回道:“她说,她会给陛下生出个皇子来。” 贺月一怔,抱着风染哈哈地笑:“她来气你呢,气你生不出来。染儿,她还是小孩儿,别跟她一般见识。” 风染没说话,也没动。贺月止了笑,正容道:“染儿,我是皇帝,有些事,必须要做,有些责任,必须要承担。” 比如帝裔的传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这一生,何去何从 第160章这一生,何去何从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天天上朝,晚上又宿于皇宫,要隔三岔五才来看风染一次,使得风染的日子骤然空闲了下来。 随着身体的好转,功力的恢复,日子的平静,风染的伤痛也渐渐平复,心头那些累累伤痕,虽远未愈合,却也不再痛得让他战栗不止。在贺月不在的时候,在练功之余,空闲的时间太多,风染独坐在容苑的小书房,不自禁地会回想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也回首过去二十年发生的事。 母妃耗尽生命才生下了自己,之后自己受尽体毒折磨才长到七岁,被送上玄武山后一直挣扎求生,好不容易控制住体毒下山回到阴国后,还没有来得及扬眉吐气,就被贺月所逼,开启了军旅生涯,紧跟着便是营救陆绯卿,把自己失陷在贺月手里。风染他这辈子过得艰难,也过得匆忙,从来没有好好审视过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仍旧伤痛得历历在目,但是,终究隔了一些日子,多了一些理智和平静。 首先,是郑承弼那句“还怕我郑家没有精壮儿郎供养于他?”深深震动了他。下山之前,玄武真人的临别赠言竟然是“自二十五岁开始,未老先衰,寿不过三十。好自为之。”那时,风染才十五岁,可是已经度过了人生一半的光阴!后来被贺月两次挟制,被迫留下时,风染是真的灰了心,破罐子破摔,反正身体已脏了,又活不长,在哪养老不是养?郑承弼那句话,在细思之后,却让风染的心思渐渐活络起来,他第一次去想,如果他能活出正常人的寿数,他要做什么?以前,他的人生没有什么好筹谋的,他就想等陆绯卿长“醒”之后与之归隐山野。如今风染想,他自然不可能留在风园终其一生做个男宠,那么,他要做什么呢? 其次,他对陆绯卿的那份不伦感情,已经渐渐淡去。自陆绯卿逃走后,他还是很挂念他,知道陆绯卿养好了伤,夺得了鼎山比武的魁首后,投进了汀国兵营。后来,又从郑嘉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幻沙公主对一个姓陆的低级将领似乎有所青眼,如果郑嘉口中所说的那个陆姓将领就是陆绯卿,那么陆绯卿正在接近他喜欢的女子。当风染知道陆绯卿喜欢的是女子时,心是那么痛,痛得滴血,如今知道陆绯卿正在接近他喜欢的女子时,风染只觉得有些淡淡的惆怅,与当初那鲜明的痛楚对比,恍若隔世。陆绯卿已经喜欢上女子了,他一辈子也长不“醒”,自己对陆绯卿的感情注定无望。现在他又一身肮脏,也已经不配再去喜欢陆绯卿那样纯净清澈的人了,这段感情,不管风染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放手了。风染本是个理智冷静,又提得起,放得下的人,知道他再不放手,只是徒劳地增添自己的痛苦而已。沉吟之后,痛楚之后,风染终是断然割舍了这份从不曾开始过的不伦感情。所幸,风染从未对陆绯卿有过非礼越矩的举动,他们,还是兄弟!那份兄弟间的感情,是从小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其深厚处,一点不逊于那不伦之情。风染想,如果陆绯卿有了危险,他还是会舍身去救。他的绯儿值得他那么做! 了断了与陆绯卿的感情纠结,回头审视自己与贺月的感情。不!他与贺月,哪来的感情?有的不过是玩弄与被玩弄!囚禁与被囚禁!挟持与被挟持!不管贺月如何温情脉脉地待他,如何细致妥熨地惜他,如何备极宠溺地护他,也掩饰改变不了,他是贺月的男宠这铁一般的事实!不管贺月对他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他是绝对不会对贺月动情的!他是越来越喜欢贺月带给他的欢愉,那也仅止于是身体上的喜欢。风染承认他在身体上的软弱与沉溺,然而那也只是身体上的沉沦,与感情无关! 抛开与贺月的私怨不谈,风染不得不承认,贺月是个好皇帝,大有成为一代明君圣主的趋势。 看着贺月几乎天天舌战群臣,一步一步不屈不挠又殚精竭智地实施着自己的政策政令,其坚韧坚毅的性子,叫风染都觉得佩服。贺月的武功虽然远不如自己高强,但是,贺月给风染的感觉是强大的。是的,贺月是强大的,如果贺月不够强大,又如何能够一次次囚禁自己?一次次挫败自己?终把自己困在他身边,成为他的禁脔? 风染看着贺月一天天向着自己的圣主明君,向着自己的宏图伟业迈进,而自己却一天天无所事事,虚掷光阴,终归心有所动,终归心有感慨。看着贺月不停地操劳忙碌,活得那么鲜活而充实,自己却跟普通男宠一样,空虚无聊地等待着被临幸,等待着贺月施予自己一场身体上的欢愉。 人都有攀比之心,对比之后,风染渐渐地觉得有些不甘心。他也是皇子啊,尽管不是嫡子,如果他回去做了郑家少主,他也有机会登上皇位,成为帝王!他哪里比贺月差了? 在与贺月相处了一年之后,风染还是能够心平气和地承认,贺月在许多方面都比他强,在与贺月的较量中,就算是在极度伤痛之中,他也早已经输得心服口服。他再是不甘心,其实很难有机会在贺月手下翻身。 然而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贺月总是不经意地教导着他一些执政理事,统御臣下,制衡党派,调处矛盾一类的技巧与能力,在自己面前,展示了从小作为君王被培养出来的处世修为,让自己窥见了帝王之道。如果他愿意,他其实可以从贺月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风染终究才刚满二十岁,终究还残留着一些年轻人喜欢梦想的习性,他想,他何不学了贺月的本事,然后重整旗鼓,再打败贺月?以前输给了贺月,不代表他一辈子都要输给贺月,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不服输,就有希望反败为胜,不是吗? 既然郑承弼言之凿凿地告诉他,可以运用双修功法依靠别人的精血供养延长自己的寿数。关于双修功法,尽管郑承弼的说法跟玄武真人的说法不同,但是风染相信郑承弼不会骗他,郑承弼作为郑家的一家之主,更不会拥戴一个短命的人去争帝位。尽管清楚郑承弼所说的那种延寿之法很不人道,可是,风染还是想活得长久一些,这一生,有一些作为,青史留名,没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风染想,练好双修法功后,不去祸害别人,他就采贺月的花!谁叫贺月那么无耻地对他,他待贺月,又何必仁义?!再说了,风染清楚自己的洁癖性子,不可能跟别人发生那样不堪苟且的事,他甚至亦不能忍受跟郑修年发生那样的事。这辈子,他唯一能采的花,只有贺月的! 风染庆幸,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他还活着。尤其这一年多以来,他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都是贺月死死地揪着他,不舍松手,才把他留在了人世间。要感激贺月么?风染觉得那是笑话。贺月一次次救回了自己,那是没错,可是贺月要救的,不过是一件他喜欢的玩艺儿而已,不过是一个卖身给他的奴才而已,他救他,或不救他,都是理所当然,他干什么要感激贺月?只是,既然他那么艰难才活了下来,这条命,今后,他便该当珍惜,再不会做那寻死觅活的傻事。有时回想,这一年来的几次求死,风染都觉得暗自惊心。 凤梦大陆的局势现在看着尚且风平浪静,但风染分明感受到战乱的日渐临近,一方面,贺月壮志雄心,想一统凤梦,另一方面,郑家多年筹谋备战,想马踏天下。双方面想实现自己的目标,都免不了战争。更何况,还有毛恩通过皇后之手,捎给他的那张地图,只怕战乱已迫在眉睫,就在这一两年之间!风染自小得郑修年教授,学的是兵法,在乱世之中,正该兵家大展身手,这种时候,风染怎舍得错过? 镇日无事的沉思之后,风染在一时的自暴自弃,极度的死寂消沉之后,终于渐渐地振作了起来。他想,先一边向贺月偷师,把以前自己的不足之处弥补起来,一边修练双修功法,然后采了贺月的花,再找机会击败贺月,像当初贺月毁掉自己一样,毁掉贺月!这样的报仇,才算到家,是不是? 在经历了消沉颓废之后,风染独自躲地容苑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以近乎残忍的冷静,理智地剖析自己,痛定思痛,筹谋着今后要走的路。 彼时,风染二十岁,零落在烂泥中,浴耻重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贺月总觉得,自从毛皇后造访了风染之后,风染身上的颓废消沉之气就慢慢褪了,不再是那么个死气活样,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虽然风染远远比不上当年在鼎山之巅的鲜活飞扬,但至少风染看着像个活人了,除了练功和欢好外,风染渐渐开始关注索云国的政事,以及贺月在吏制,刑制,礼制等各方面的变新举措。虽然风染仍是不语不问,但是贺月有几次看见风染偷偷翻阅自己批阅过的奏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咯血 第161章咯血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几次看见风染偷看奏折时,就像以前自己叫风染去猜测自己的批复一样,风染会先看大臣们的奏折,想一想,然后再去看自己的批阅。有时风染看一本奏折,会很快丢开,有时,风染又会拿着本奏折翻来覆去地看,看完了想,想了又看,那专注的神情,像在参悟一个难题。贺月知道风染是猜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批复,又不肯开口相问,只有自己苦想冥想。 贺月走过去,抽掉风染手里的奏折,问:“干什么不直接问我?”看了眼奏折上的内容,就给风染讲解起来。自己明明是偷师,风染哪料到贺月竟然会如此不吝赐教。自己在贺月面前,还有什么面子放不下的?风染也不客气,便老老实实地向贺月请教。不过,也仅止请教而已,风染从不对索云国的政事发生任何意见,贺月也不强迫他,风染但有疑问,他都解说得甚是详尽耐心。风染越学,便对贺月越是佩服,对贺月的宏伟目标,和实施步骤,也有了一些隐约的了解。 贺月是自小当做君王来培养的,深谙帝王之道,因此,在贺月的一统凤梦,兼并诸国的计划里,比较侧重于文治,从外交和国力上去压制对方,用兵为辅。而郑家觉得只要有足够强壮的兵马,就可以马踏天下,纯粹只讲武攻。自己若是被郑家扶持上帝位,自己就是跟在郑家铁蹄后,给郑家收拾战后烂摊子的那个人! 从感情上讲,风染毫无疑问是站在郑家一边,将来开战了,他也只可能参予郑家一方,可是,在理智地比较之后,风染深心里却觉得贺月的方法,会比较可行。 日子在平静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夏末秋初,毛皇后为贺月生下了一个公主。春天里,任嫔生的那个是长公主,这一个便是二公主。皇后未能一举生出嫡子来,不免让人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好在皇后还年轻,还不到二十岁。 贺月对自己的几个后妃的态度都是淡淡的,独在乌嫔处歇得多一些,但是乌嫔却始终没有怀孕。贺月常常去看望毛皇后,但一直未曾再在皇后寝宫里留宿过。要说宠爱,贺月只对风染盛宠不衰。对那份宠爱,后宫里羡慕得眼红,朝堂上却是愤恨得眼绿! 清君侧一事,令大臣们明白了一件事:对风园和风染来强硬的一套是没用的,搞不好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想扳倒铲除男宠,得另想法子。 后宫和大臣们都只盯着那受宠的人,却完全没有人去考虑贺月的感受。 对贺月来说,他给予风染再多的宠爱,似乎都是没用的。他坚持着跟风染双修,指点风染如何处理政事,这些都丝毫不能拉近他与风染的距离,风染待他,仍旧那般疏离淡漠,两个人间仍旧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唯独欢好之时,贺月才觉得风染是在自己身边。若是风染身体好,倒可以多欢好几次,偏偏白回春告诉贺月要节制,搞得贺月只觉得找不到地方使劲,心头渐渐憋闷。 “染儿,又要入冬了。” “嗯。” “今年你的手脚身子,比去年僵冷得早。再过几天,叫下人把地龙烧起来,别冷着了。” “好。”除了在请教政事时,话会说得多一些外,平时风染说话,基本上就是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叫贺月听着就烦。 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对风染好,就可以慢慢软化风染,然而,贺月渐渐地失望了。因为无论他对风染如何好,风染都像没心没肺的铁石心肠一样,虽然从来不违逆贺月,却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除了在床帏间,两个人会一起颠狂尽兴外,一穿上衣服,风染就恢复了冷清淡漠,疏离顺从的样子。 一份感情,长期的付出,得不要丝毫的回应,日子久了,心头的那份喜欢再是强烈,终归会耗尽,会厌烦,会磨平。贺月是从小被下人和臣下服侍到大的,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他会显得相当有风度,也相当大度,超过了他忍耐的范围,贺月就会变得爆燥。 整整一个冬天,让贺月憋足了一肚子的气,可是,风染那么顺从他,任他予取予求。有时,贺月会故意找风染的碴,想风染跟他闹一闹。可是风染只是跪在他脚边,一言不发地任他打驾,就像当初,风染刚进太子府一般,不解释,不分辩,不怨怼,不讨好,顺从得贺月都找不到地方可以撒气,反而更窝了一肚子闷气。 翻了年,进入了成德三年,天气渐渐暖和之后,贺月去风园的次数就渐渐减少了。他想,是不是他太宠风染了,所以风染感觉不出他的好来?是不是两个人走得太近了,所以风染看不到他对他的心意?也许,他凉一凉风染,风染就会知道他的好了,体会到他的心意了?他自己也需要时间透透气,把憋在心头的闷气给淡化掉。于是,皇帝到风园,从隔三岔五的驾临就渐渐稀疏成了旬日一次,再加上一月两度的欢好,贺月一月之内驾临风染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这么凉一凉,就从春天,凉到了夏天。这么一凉,在贺月心里似乎凉成了跟风染的赌气,他无缘无故地冷淡了风染,又不肯无缘无故地宠回来。宿在自己皇宫的寝殿里,常常会想起风染,越来越想听风染跟他说句好话,哪怕是一句软话也好。只可惜,就算贺月十天半月不到风园,风染对贺月的态度也一点没有转变,除了叩头见礼,连一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 这似乎又是一个风园某个人即将失宠的信号。 大臣们对于男宠祸国的恐惧之心越来越盛。贺月对风染的宠溺,不单危及到后宫的失衡,几乎可以说已经危及到朝堂。贺月把众大臣的奏折拿给风染看的事,便从贺月身边的内侍们嘴里泄漏了出来。把大臣的奏折拿给男宠看,这算什么?是不是意味着贺月要纵容着男宠干政?幸好,大臣们的奏折上,从未出现过男宠的手笔,也没有听说过男宠对政事发表过什么意见。但是难保男宠不会得寸进尺,渐渐对朝政国事指手划脚起来,大臣们怎能容忍男宠干政祸国的事发生?虽然贺月渐渐疏远了男宠,似有失宠的迹象,但贺月每月还是会去风园几次,谁又能知道贺月对男宠的宠爱会不会死灰复燃? 住在风园里的某个人,始终是朝堂大臣们的心头之患,必要除之。 庄总管明面上没有做官,但他是贺月放在民间和下层官吏的耳目。有很多贺月不方便在朝堂上做的事,都是让庄总管去进行的。在联络庶族官吏,调查各地官吏们的才能和廉洁之类的事,只能暗中进行。贺月每到风园,都会与庄总管密谈。开始时,庄总管并不赞成让风染听到,后来在清君侧之后,也就渐渐地不避风染了。而风染在一边听着就听着,从不发言。 “老庄,有什么事不在风园说,要跑宫里来说?”庄总管竟然会私下求见自己,贺月颇有些意外,还是在皇宫侧门的一个偏殿里接见了庄总管。 庄总管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小布包。贺月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方男子用的手巾,一方月白暗花,一方浅绿暗纹。两方巾子似乎都用过,上面沾着少许黑褐色的污渍。庄总管解说道:“是公子用过的手巾,上面是血。” 贺月心一沉:“哪来的血?” “吐的血。” “吐的血?怎么会吐血?受了内伤?跟人动手了?”贺月凌厉的目光一闪,庄总便觉得阵阵心虚,总觉得,在皇宫里的贺月跟在风园里的贺月怎么好象不是同一个人,带给庄总管的感觉完全不同,赶紧回话:“回陛下,都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快说!” 一年多以来,风染除了贺月驾临风园,会到寝宫外,平时都呆在容苑里,有时或坐或站,一动不动,不语不食地伫立呆坐一天,唇角泛着温润的微笑,身上却透出彻骨的森冷,吓了庄总管和侍从好几回。 大约半年之前,小远收拾容苑时,发现风染用过的巾子上,偶尔会有一点血渍,开始并没有在意,后来血渍慢慢增多,就禀告了庄总管。庄总管纳闷了,风染身上明明没有伤,也不曾跟人打斗比武什么的,好端端的一个人,那血从哪里来的? “小人躲在暗处看了几天,公子有时会忽然拿巾子一直捂住嘴。巾子捂过嘴后,多数时候没血,只是偶尔会有一点血。”明显的,巾子捂嘴后没血,是风染把涌上来的血硬噎了下去,偶尔有血,是涌上来的血太多太急,从唇角鼻孔溢出了少许。 “怎么会咯血?”贺月更加想不通。他跟风染双修双练,很清楚风染身上并没有内伤,体毒已被完全控制,曾经侵蚀进身体里的毒素也已经清除干净,贺月实在想不出风染咯血的原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天意叫分离 第162章天意叫分离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说道:“小人去请教了太医。”不得风染允可,庄总管哪敢直接让太医给风染切脉诊治?只得请太医委屈地躲在暗处观察了好几天:“太医说,是心气太过忧悒阴郁,五内郁结,导致气血凝结,运行不畅,时常逆行。太医推测,可能气血逆行时,会导致内力失控,所以……” “会走火入魔?”贺月记得风染在阴国的“死亡”原因就是练功走火入魔,莫非要一语成韱? “小人也这么问过。太医说,这不是练功的问题,不会走火入魔。是因为气血逆行造成的内力反噬。” “内力反噬?”贺月可从未听说过有内力反噬一说。 “太医说,全是因公子爷心气长久忧悒阴郁,得不到宣泄排解,才导致气血凝结,运行不畅。气血运行遇到阻碍时便会逆行反流。内力是在气血运行的基础上练出来的,气血逆行,有可能导致内力失控,内力失控就会反噬自身。” 能达到气血凝结,堵塞运行脉道的程度,风染的阴郁沉闷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月两月!贺月记得,风染除了要讨好自己时,曾浅浅地对自己笑过几次外,两年多来他从未看见过风染真正展露出笑颜。记忆中,那个十五岁少年张狂鲜活地仰天长笑的模样,已经渐渐地淡去了。 “内力反噬会有什么后果?” “太医说,内力反噬比走火入魔更加凶险,只要一个控制不好,就会被内力反噬得经脉寸断,气血凝结堵绝。” “会死?” “要看在什么时辰发作,十二经络有不同的运行时间,不同经络被堵塞断绝后,会有不同症状,不一定会死。”庄总管补充道:“不过,太医说,死了算是好的。” 死了还算是好的?贺月微微有些心惊,不用再问也明白,经络被堵塞断绝后,虽不死,只怕也是生不如死,所以,死了算是好的。 太医只是以常理而论,贺月却知道,风染生而带毒,练功心法独特,内力反噬的凶险远非常人可比。贺月近几个月去风园是去得疏了,可每次都跟风染练过双修功法,一直没有查觉风染有内伤。难道是风染每次都及时控制住了内力的反噬,因此没有落下内伤?或者会不会内力越强,反噬越强? 近两年,风染的功力恢复得很快,这一点,庄总管的感受比贺月深!随着功力的恢复,风染以前练过的功法技能也渐渐恢复,风染的耳力远超常人。别说是容苑附近,只怕整个后宅都在风染的窥听范围内!虽然风染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可是庄总管却能感觉得到。 因为风园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庄总管禀告上去,风染都没有丝毫的惊讶,并且随口就能吩咐该怎么处置。庄总管只能猜测,风染其实已经知道他要禀告的事了吧?风染足不出容苑,怎么能知道他要禀告的事?大约只能靠听力了吧?只是照庄总管的认知,觉得风染的这份听力耳力,委实有些骇人,因为从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哪个高手的听风辩形之术能听到风染这么远!庄总管猜想,因容苑的地位是后宅深处靠近围墙的地方,所以,风染不光能听到园中之事,也能听到围墙外市井百姓的声音。 庄总管清楚,他暗中偷窥风染,又暗中请了太医观察风染这些事,是根本瞒不过风染的。风染没有表示,就表示风染默许了他的行动。然而要把风染咯血之事禀报贺月,庄总管吃不准风染的态度,怕触了霉头,只得跑来皇宫求见禀报。他想,反正在风染眼里,他就是贺月的耳报神,不差这一次。 贺月更清楚地知道风染的功力不过只回复了全盛时的三、四成而已。就是这三四成功力,已经远远高于自己。贺月曾经害怕风染的功力高了,会反过来运使功力挟制自己或是逃走,然而看风染的样子,是言出必践,并没有打算逃走。风染也从不对贺月运使内力,纵然是在床帏欢好之时,他便是做得再过份,风染也总让他为所欲为,从不用内力抗拒于他。甚至于他有次故意找风染的碴,责打于他,风染也是跪着任由他掴出三道指痕!贺月知道若是风染运使内力相抗,他的手指不能在风染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风染甚至有能力直接用内力震断他的手指!风染要是真跟他较真动手,他连风染的寒毛都摸不着。 风染一直拒他千里,但不是用内力来拒,这让贺月既痛心,又安心。 最近两年来,贺月总觉得在风染身上,正起着一种悄然的变化,眉宇间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葱青涩,二十一岁的青年变得温润如水,沉静如玉,淡雅出尘。青年心里,曾经的悲伤哀怨,也渐渐平静平复,性子也渐渐变得沉稳淡漠。同样是淡漠,以前风染淡漠得死寂,如今风染淡漠得从容,淡漠得莫测高深! 这样的风染,明明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面去变化的,可是让贺月隐隐觉得害怕。这样的风染,似乎距离他更加的遥远了,说万水千山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距离。贺月觉得,他正在失去风染,失去他从不曾拥有过的人。 “是不是朕不该抓着公子练功?”是他坚持不懈地抓住风染练功,非要练出双修动情的效果来,风染的功力才会恢复得那么快,恢复得那么高。倘若他不强逼着风染练功,风染的功力就只能在不入流之下徘徊,再是因心绪郁结而气血逆行了,也不会有内力反噬之险。 庄总管恭谨地在底下站着,没敢答话。他只知道贺月常常陪风染修练内力,然而,他并不知道贺月跟风染练的是双修功法,他自己的武功内力都不高,并不知道贺月跟风染的功是怎么练的,练得如何了,他不敢乱说。 贺月问:“太医有没有说,怎么医治?” 老庄回道:“太医说,只有在经脉被堵塞时及时重行打通经脉才好,时间越短越易打通,担误的时间越长,难度越大,若是经脉堵塞时间久了,拖成沉疴,基本无治。” “朕是问,你家公子的忧悒阴郁,有没有办法医治?” “回陛下,太医说,极好医治的,只要让公子爷敞开怀抱,想哭时哭出来,想笑时笑出来,把迂结情绪发泄排解开来,再吃几剂药,把凝阻之气化开就好了。若是……情绪排解不开,吃再多的药,都是无用的。”要是能敞开怀抱,又何至于心气郁结?若是心气郁结了,又怎么能敞开怀抱?这根本是个无解的死结!风染本来就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喜欢把所有的事都装在心里,独自思量。 风染不愿意留在风园,不愿意呆在贺月身边,不愿意做皇帝的男宠,这才是风染心绪抑郁的根本症结所在!而这,恰是贺月最不能应承风染的事情!他千辛万苦,用尽手段,才把风染束缚在自己身边,他不能放手,也不想放手。 他只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天怒人怨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跳出来阻挠?他打叠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不容易才克服了重重阻挠,哪知道他与风染修练的功法又出了问题,这一次,是天意,他还能怎么去克服战胜? 人定胜天?那是屁话啊!他怎么去胜天?贺月心里充塞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情绪——他跟风染在一起的日子,终归是走到头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三年啊。 庄总管明白贺月的心思,劝道:“陛下,放了公子吧。” “放了?”贺月反问:“以前你不是说,怕放了公子,将来他会成为朕一统河山时的阻碍吗?” 庄总管道:“如果继续把公子困在园子里,公子只会是死路一条。陛下既然舍不得公子死,就只能放了公子。陛下说过,公子是最重情重义之人,如果陛下肯主动放手,放他一条生路,公子必定会铭感于怀,他日重见,说不定公子感于陛下恩义,能相助陛下一臂之力,为陛下所用,亦未可知。”总之,也比眼睁睁看着风染被内力所噬,或死或残的好。 贺月面上淡淡地,心头唯有苦笑。他跟风染之间,从没有什么恩义可言。一直,只是他单方面地喜欢风染,要把风染禁锢在自己身边。风染肯留下,肯顺从自己,只因风染既君子又汉子。贺月猜想,只怕在风染心里,对自己只有怨恨,哪有半分恩义情谊? 贺月吩咐道:“老庄,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朕明儿要宿在风园,叫公子洗干净了等朕。” “陛下要临幸公子?”就算风染的身体出了这么重大的毛病,贺月还是要临幸风染吗?而且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临幸。自从白回春诊脉之后,贺月就坚持着一月只临幸两次,不敢做多了,也不肯做少了。难道贺月是下了决心,死也不放过风染?既然天意注定不可能长久,那就索性把风染做到精尽人亡,做死在床上? 贺月脸一沉:“混帐,这是你管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何须狗仗人势 第163章何须狗仗人势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一回到风园,就听下人禀告,说风染找他。 为什么自己前脚一走,风染立即就满园子的找他?庄总管不由得暗暗警醒,莫不是他私下求见皇帝的事,这么快就叫风染知道了?他就是怕被风染查觉发现,还特意从正门出去。正门和容苑,几乎是风园里前堂后宅相距最远的两个点。这么远的距离,难道都让风染听见了?风染的听力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高深得叫人毛骨悚然了! 庄总管在容苑小书房里见到风染时,风染似乎正在写什么东西。两年多以来,风染常常呆在小书房里整日枯坐,只是偶尔会出去在小院的翠竹下散步。更多的时候,庄总管觉得风染根本不懂得散步的闲情逸致,因为风染更像是故意去践踏那一地枯叶的,听它们在自己脚下“沙沙”地响着,被踩成齑粉。容苑里一年四季都透出股颓废破败之气。 庄总管见礼后,风染只是微微颔首,自顾自地写着什么。庄总管便站在书案前等着。庄总管只觉得书案后的青年眉眼俊隽秀美,偏生阳刚得不带一丝柔媚气,配上挺直的鼻梁,粉红纤薄的嘴唇,竟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淡然的神态,不经意地流露出清贵的底蕴,偶尔凌乱的青丝,让青年更显飘逸,不带一些俗尘的烟火气息。 风染写完了字,才抬起头,淡淡问:“庄先生去哪了?” 只一句话,便叫庄总管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威压从风染身上散发开来,他有种错觉,恍然间,感觉自己面对的是皇帝!只有贺月才会带给他这样的威压!庄总管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把自己私下求见皇帝禀报风染吐血和皇帝准备明日在风园留宿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了风染。 “烦劳先生吩咐一下膳房,明儿早膳做点清淡的稀粥,中午和晚上的膳都免了,晚上备点清淡的宵夜。”风淡淡淡地吩咐道:“申时浴池备水。” 没有一句责难,让庄总管心里觉得酸楚,单膝跪下:“是老朽自做主张,让公子为难了,请公子责罚。”贺月这个月已经临幸两次了,忽然要一月三度的临幸,显然是庄总管去禀告风染咯血惹出来的事。庄总管一直知道风染是不愿意被贺月临幸的,同是沦落皇族,他其实是同情风染的,只是他不会像小远那样表现出来,再说他又是贺月的臣子,他也不能表现出什么来。意外地给风染召来一场多余的临幸,实在是他的冒失和责任。 风染只淡淡应道:“起来,不关庄先生的事。” “公子要不要服用一下太医的方子试试?”老庄试探着问。其实太医都没有为风染诊过脉,对风染的病情并不了解,所谓“内力反噬”只是猜测,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化瘀散结的药方。 “我身子很好,先生不用担心。”风染平平淡淡的声音,透出温文润泽,话听着却叫庄总管揪心:“便是陛下夜夜留宿,也是无妨的。”顿了顿,又说道:“烦劳先生吩咐下去,以后我用过的东西,都直接销毁掉,不用拿去清洗了。先生做了这么久的总管,该清楚:私藏主物,罪同盗窃。”贺月虽没有下旨,但风染已经渐渐不穿贺月的旧衣服了,从内到外,都是风园衣房按照皇子规格制作的新衣。虽然比不上贺月的衣服那般精致华贵,但在风染心里,自己的衣服穿起来就是舒服。 庄总管答应着:“不敢,多谢公子提醒。”,准备退出屋来,听见风染说道:“慢着,我还有话说。先生原是太子府的总管,打理园子,我一向放心。只是如今有件事,先生办得不妥,我才急着找先生来商议。” 原来风染不是要过问自己私下求见贺月禀告咯血之事的,庄总管请示道:“老朽何事办得不妥当,请公子明示。” 风染却说道:“从今起,园子里所有人的薪酬照十倍支付。” “啊?!”这手笔也太大了,老庄吃了一惊。而且他们不是正在说什么事办得不妥当么?怎么忽然变成薪酬十倍了?风染这是闹哪出? 风染说道:“你们本是跟着陛下的,现在跟了我。陛下能给你们权势前程,我一个男宠,不能给你们什么前程,是担误了大家,我没别的,赏大家一点小钱,替我向大家道个辛苦。” 庄总管赶紧代园子里的下人们谢过风染,又听见风染淡淡说道:“还有,告诉大家,风园不是太子府,我风染没什么权势可给大家依仗的。谁若在外面惹了事,先生该当送去衙门才是,轮不到咱们园子私底下仗势欺人。”风染的声音仍是淡淡的,语气却渐渐冷凝:“回头把万英他们绑了去跟柴老夫子好生道歉讨饶,倘或讨不到老夫子的宽宥,就劳先生送他们去衙门。” 庄总管只听得冷汗直冒,不由得“咕咚”一声跪了下去:“是庄某处事不当,坏了公子的名声……”这是前几天才发生的事,他上午刚办妥。 风染忽然讥笑了一声:“哈,我有什么名声可坏?整个索云国都在骂我妖孽误国,奸佞弄臣。狗仗人势的名,我不是担不起,只是这事,不是我做的。”他是那么清高孤傲的人,绝不屑于仗贺月的势,更何况,是他园子里的下人打着他的旗号,去仗贺月的势!他可不是那种会替下人们背黑锅的冤大头。 几句话,象惊雷一般,劈得庄总管震憾之至!当初见风染容颜俊秀,自己送上门等着被贺月临幸,庄总管未免存着几分轻视之意,后面又见风染孤寂无依,庄总管不免生了几分怜悯之情,至枇杷谷之战,庄总管对风染隐怀惧意,清君侧之变,又让庄总管由惧而畏,两度托付小远,又让庄总管感受到风染内心的柔软,自始至终疏离皇帝,拒不软化,又让庄总管领略到风染的刚烈与无情,最近一年多,更是目睹了风染在贺月的教导下渐渐脱离青涩,成长为一个精明干练,极擅驭下,又懂权谋制衡的人……越了解风染,庄总管就越被风染所吸引,有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替风染打算筹谋。 三年前,风染初来太子府,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这三年痛楚磨砺,终让风染还剑归鞘,不再咄咄逼人。庄总管想,他家公子如今这般的韬光养晦,是不是在等一个时机,再度拔剑出鞘,一惊天下?再度出鞘,那剑就不光是宝剑之锋了。 老庄叩了个头,说道:“是老朽见势不明,虑事不周,处理不当,请公子责罚。” 风染静静地坐在书案前,自始至终,都温容有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庄总管却觉得阵阵胆寒,他跪在地上,良久才听见风染问道:“这个不怪先生。以前这类事都是这么办的,我想着都是小事,就没提醒先生。今次不同,闹出了人命,还是学官之子,这事,怕不能善了。” “是。”以前太子府下人跟低阶官吏或平民发生纠葛纷争时,往往只要搬出太子府的名头来,再赔一些银两就能摆平,甚至都不需要庄总管露面。因此,庄总管在处理万英之事时,很自然地套用了这个路数。并且这个路数很好使,一使出来,就把柴老夫子摆平了。然而,这个事,摆不平的,竟然是自家公子! 风染淡淡问:“先生,你觉得就凭柴老夫子,敢找上咱们园子寻事吵闹?”连朝堂重臣们都不敢轻易招惹风园,柴老夫了,一个八品庶族学官,怎么会有胆子敢闹上风园来? 庄总管一点就透,问:“公子的意思是说,柴老夫子背后有人支持。”敢在背后支持柴老夫子上门闹事的人是谁,不问可知。 风染道:“这个,我不能肯定,只是觉得蹊跷。再说,此事是我们理亏,先生又搬出太子府来压人,就更是大错特错。若柴老夫子背后真的有人,咱们风园就被动了。” 庄总管心头一凛,觉得风染之言在理。 “万英那事紧急,先生要着紧的去办,多带些银两去,咱们赔不起人,就多赔些银子。柴小公子是如何死的,多找左右邻舍和当天为柴小公子疗伤的大夫作证,里正作保,写下甘结,好生收着,完事了不用来回话。” 庄总管唯唯诺诺地应了,要退出来,风染又说道:“我有件事,要托先生去办。”风染入主风园两年多了,除了日常事务,还从来没有差使过庄总管做任何事,庄总管打叠起精神,便听风染吩咐道:“先生自行斟酌着,给园子留个空架子,只要陛下来时,看着不觉寒碜就好。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变卖了……” 风染话还没说完,庄总管就变了脸色:“公子想干什么?”风园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太子府的东西啊,是可以随便变卖的吗? “卖了东西的银钱,还有库里的银子,找可靠的人,分批分次去各地收购粮米,运回园子里存着。再找些可靠的人专门照看打理。”原太子府占地极大,随着贺月搬进皇宫,遣散了门客,风园里便空置了大片的房屋,用来储粮倒是极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众臣的策略 第164章众臣的策略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行事,往往高深莫测又出人意表,庄总管完全猜不透风染的用意,小心地请问:“卖物贮粮,公子为何要这么做?”现在又不是战乱时期,风染忽然要卖物贮粮,这举动太诡异了。 “莫问,照我说的做。”风染并不打算解释,只吩咐道:“此事悄悄去办即可,不可声张招摇,也不必着意保密,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庄总管大不放心,问:“公子这么做,有没有事先请示过陛下?” 风染淡淡反问道:“先生是觉得我做不了风园的主?” “园子里的藏品都是以前太子府收藏的,其中有些东西颇有来历,若是变卖了,老朽怕日后陛下问起,公子不好交待。” 想庄总管也是对自己的一番好意,风染放缓了语气道:“先生先把那些不要紧的藏品卖了,若钱不够,再来回我。日后若是陛下降罪,我自当一力承担,不会累及先生,先生只要把事情做好,帐目做好即可。此事不急,却要仰仗先生派得力人手去办。” 既然劝不听,庄总管也就回了个“是”字,又想了想,道:“公子,这才初春,若是现在收购粮米,就只能买到去年的陈粮。公子若不是急,要不要等到秋天收获了后再购粮米?那时就可以买到新米。” 风染默然了一会,问道:“先生,我不太懂种田的事,你跟我说,今年凤梦大陆的粮食是不是要丰收?” “今年也跟往年一样,有些地方旱灾,有些地方水灾,总体来说,整个凤梦大陆,只是平常年景,算不得丰收,也不算贫瘠。陛下从前年冬天就开始大兴水利,如今初见成效,估计咱们索云国今年的收成会比其他的国家好一些。” “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北方雾黑大陆去年和今年是不是遭了灾?” 风染竟然会问到北方的雾黑大陆去,庄总管压根没关注过雾黑大陆的事,只道:“没听说过,一向没注意。” 雾黑大陆虽然跟凤梦大陆相邻,中间隔着一座巍峨广茂的朗昆宁山脉。朗昆宁山脉山势险峻,连绵千里的山脉中横跨了几道深不见底的天堑,两千年来,只有一条猎人,樵夫,采药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可通。不过几年前,雾黑大陆花费了无数人力财力,硬是在朗昆宁山脉中穿凿架设出了一条百万大道,并在百万大道的南方出口强占了永昌国的一些土地,修建了射凤堡。百万大道使得两个大陆的交通方便了起来,商贸,文化等各方面的交流空前繁荣。 老实说,雾黑大陆有没有遭灾,跟风染,跟风园,有什么关系?就算雾黑大陆遭了灾,跑南方凤梦大陆来大模规采购粮食,那也不会差了风染和风园的粮食啊。还是说,风染想提前囤集了粮食回头高价倒卖给雾黑大陆,赚取差价?可风染是个从不为银钱操心的主,倒买倒卖,根本不是风染会干的事。再说,风染自己也不知道雾黑大陆有没有遭灾,这赚取差价的事就悬得紧,风染忽然大模规囤米,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风染又默然想了一会,才道:“购米之事,一时半会也做不完。先生就一边变卖东西,一边收购粮米,新米陈米都要。” “公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米?” 风染没有再说什么,只叫庄总管着紧的安排人手去办卖物买粮之事就是。风染这么折腾风园,要不要禀报皇帝?庄总管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风染第一次托他办的事,他怎么可以不尽心的去办? 庄总管答应着,总算从容苑里退了出来,舒了口气,觉得背上凉嗖嗖的,一摸,才发现背上的衣衫全都汗湿透了!初春时节,硬生生被风染吓出几身冷汗!当下不敢怠慢,叫人绑了万英等三人押往柴老夫子处去讨饶求情。 万英等三人是风园里的侍卫队长,在街市上玩耍,跟八品学官柴老夫子的小公子发生碰撞,双方都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柴小公子家学渊源,嘴上功夫了得,万英三个武人吵不过人家一个士子,一时气不愤就动手把柴小公子打了个半死。柴小公子将养了几日,噎不下这口气,竟然寻了短见。柴老夫子心痛幼子之逝,去当时吵架处细细寻访,终于找到了凶手,追到了风园理论,要求惩办凶手。庄总管自然要护着自己园子的人,一顿威胁利诱,又搬出太子府这大帽子一压,赔了些汤药安葬费,强行把柴老夫子打发了。柴老夫子哭告无门,又不敢跟太子府打官司,一个老人家一路痛哭回去,好不凄惨,引得路人侧目。 这事本不是大事,万英三人的责任也不大,最多就是殴打污辱了士子,致其受伤,就是赔点汤药银子罢了。后面柴小公子要寻短见,与万英三人的干系已经不大了,最多再赔一些安葬抚恤银子也就结了。柴小公子被抬回家后,还延医诊治过,几天来,伤情稳定且有好转,并无性命之忧,因此殴打致死一说都站不住脚,更远远谈不上惩办凶手这么严重。关键庄总管在打发柴老夫子时,仍照以前在太子府办事的套路,搬出了太子府的名头来压制柴老夫子,这一点就落人话柄了。 风园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现在还敢打出太子府的名声,闹出这等飞扬拔扈,狗仗人势的事,只怕被朝臣抓住,就会穷追猛打,小事化大,闹上朝堂!说风园冒充太子府招摇撞骗还是轻的;告风园一个假冒太子府,召集匪类,准备篡位都是极有可能的。 庄总管本来觉得只是一桩小事,自己轻易就随手处理了,没怎么上心,现在再想,简直是在给风染挖掘坟墓!他实在是疏忽了,但愿补救还来得及。 次日晚上,贺月驾临风园时,看见风染跪拜在自己脚下,破例没有抢着扶起风染,等了一会,才说:“起来。” 从正门前庭一路行到太子寝宫,贺月面沉如水。当寝宫里只剩下两个人时,贺月把一叠奏章直接扔向风染身上:“自己看!” 风染捡起来一看,全是弹劾自己冒用太子府名义渔肉乡邻,欺男霸女,荒淫无耻,伤风败俗,横行无忌等等的累累罪行,奏请皇帝下旨,把自己下狱严办。 参劾的主要依据除了自己逼奸柴小公子未遂指使刁奴殴打死者致其羞愤自裁一案外,还有几桩这半年来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时自己无意多管风园之事,又未闹出人命,便由着庄总管借着太子府的名义处理了,一直也没加理会。现在这几桩本来跟自己全不相干的小事在朝臣们的奏折里都成了自己寻花问柳,争风吃醋惹出来的欺男霸女的恶心事。 风染知道:朝臣们都清楚自己是贺月的嬖脔,身为男宠,最忌背主偷腥,因此朝臣们专在这方面大做文章,污蔑自己,恶心贺月,挑拨离间。来硬的清君侧清不掉自己,众朝臣这是要拿软刀子来杀自己了。 话说众大臣们也不是傻的,把此案往篡位方向去做,觉得诬告篡位,关系太过重大了,若是告不准,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告个小小男宠企图篡位,实是抬举了男宠,也叫人难以置信,其实很难告得准。若把此案往招摇撞骗方向去做,以皇帝对男宠的宠溺,告准了最多就是轻描淡写地责罚一下,达不到他们除掉男宠的目的。众大臣清楚,他们要想除掉男宠,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法子让那男宠失宠。失宠之后男宠就对朝堂没有威胁了,那时他们再收拾男宠就轻而易举了。而让男宠失宠的最好办法就是让皇帝知道那男宠私底下的淫乱糜烂,那是任何皇帝或是主子都绝不能容忍的! 两年来身体上的放纵,风染想:是时候该离开了。倘或朝臣们这一番污蔑能够让贺月嫌弃恶心了自己,也许倒可解除自己与贺月身体上的关系。他承认,他喜欢这种身体上的欢愉感受,但这远远不足以让他沉溺其中。 虽然贺月并没有完整地教导风染学习王者之道,但贺月以奏折实例为蓝本的指导,更具有针对性和实用性,风染学得很快,渐渐的,猜对贺月批复的次数越来越多。对政事处理,他胸中陈规甚少,时常不按常理出牌,会自出机杼,见解独到。就像当年,他为了给郑承弼升官,敢废掉庶族官职上限的千年陈规一样。废掉之后,直到得到贺月的提醒,他才知道他干了件多么逆天忤祖的事。 从处理政事入手,贺月几乎为风染开启了全新的为人处世之道,让风染回头审视自己时,站在一个全新的高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的那些伤痛和悲哀,渐渐淡去了,沉淀了,他渐渐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与贺月的关系,贺月对他的好,他不能接受,但他必须承认。 在风染心里,他还有一个越来越大的疑团:贺月为什么要教导他处理政事?难道说,贺月要把他培养成一个皇帝?贺月喜欢他,喜欢得想把帝位传给他?这话,打死风染也不信。以风染的认知,贺月绝对不是色令智昏的昏君。这疑团一直堵在风染心口,他却不敢问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初夏时节风雨骤 第165章初夏时节风雨骤 作者:天际驱驰 自然,离开只是暂时的。也许,从贺月自化功力与他双修双练开始,从风染决定要采贺月的花时,他们的羁绊就注定了不死不休。双修功法合练时事半功倍,只要练出了基础,单练亦可,风染现在功力尚浅,采不了花,只有等他功力深厚了之后再来采花。他尚有几年可活,采花之事不必急在一时。 现在,要紧的是,他要撇清或者了结跟贺月的关系。 风染淡淡地看完,心里也盘算完了,平静无波地把奏章叠好放回书案上,走到贺月身前,例行公事般地问:“陛下现在可要宽衣?” 贺月微微一颔首,风染便替贺月宽了礼服外裤,除了发饰,抹拭了脸颊,洗了手脚,脱了朝靴,换上轻便软鞋。然后风染告了个罪,把自己的外裳外裤也脱了,换了软鞋,站在贺月身侧便不动了。 瞧风染这架式,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贺月实在闷不过风染,问:“你看了奏折,便没有话跟我说?”风染便不分辩一下? “无话可说。” 也对,风染在他面前,从来没替自己分辩过。贺月拿出那两方手巾递给风染:“吐血的事,你又怎么说?是不是真的气血逆行导致内力反噬?” 风染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吱声。 贺月忍无可忍,喝道:“说!” “不懂什么气血逆行,无话可说。”仍旧是淡淡的语气。 贺月忽然觉得风染那平平静静,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神态极是碍眼,明明他与他呼吸可闻,触手可即,却让他总觉得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他再怎么努力地想要拉近他们的距离,一切都是徒然。贺月心头一阵烦乱,一把扯过风染,圈进怀里,一手抚上风染小腹,内力一吐,便侵入风染的丹田。贺月并没有横冲直撞,而是运使着内力,顺着风染的经脉,一路游走。他要好好查看一下风染的身体。一直把风染全身经络穴脉都仔仔细细地游走了一遍,实在查不出风染的身体有什么异样,贺月方才撤了内力,放开风染,放软了语气说道:“有空多在园子里走走,别老闷在你那小院子里,我又没禁你外出。等我空了,带你出城去散散心。” 风染从贺月怀抱里站起来,淡淡地立在一边。 “怎么不说话?我又没信奏折上的胡说八道,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开心。”风染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凭风染那生人勿近的洁癖性子,会寻花问柳,淫乱糜烂?贺月便觉得朝臣的奏折十足是个笑话。何况据下人禀报,风染两年多未曾踏出过风园,几乎是自囚于容苑,上哪去逼奸柴小公子?便是没有这两点,贺月也是极相信风染品行的,所以放心地让风染住在皇宫外,甚至都没有圈禁过风染。 白天朝堂上众大臣接二连三,再四再五,再六再七地连上七通奏折,从各个方面怒斥男宠在市井间,行欺男霸女,作恶多端之事,要求惩处风染。贺月自是信得过风染的为人,舌战群儒,争辩得口干舌燥,看着一干朝臣不办正事,就拿个男宠的私事孜孜不倦地一个劲劝谏,拿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罪名想逼着自己惩处风染。只气得贺月七窍冒烟,最后不得不拿出皇帝的威势,暂时把朝议搁置了,心里足足的窝了一肚子的火。 自己喜欢的人会淫乱糜烂?一个人说,或许不信,四五个人说,或许还是不会相信,可是一朝堂的大臣,上奏折的,没上奏折的,全都对风染和风园之人在街坊市井里欺男霸女,寻花问柳,寻欢作乐之事义愤填膺,对男宠如此不知自爱,枉负圣恩,胡作非为之事痛心疾首,恳请皇上不要再姑息纵容奸佞小人。 这等私密之事,本就敏感,贺月再是信得过风染的品行,可也架不住大臣们的众口烁金,虽是强把此事按压了下去,心头却不免有些将信将疑。 晚上到了风园,本想跟风染好生轻怜密爱一番,却被风染冷眉冷眼,冷言冷语的相待,自己明明句句关心,风染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风染是根本不耐烦跟他说话吧? 贺月忍不住要想,风染是不是真如大臣们所奏,背着自己在外面寻欢作乐了,所以才对自己大不耐烦,才对自己冷眉冷眼?自从叫庄总管护着风染之后,他对风园的事就不能事事知道了。风染从未踏出过风园?自囚于容苑?凭风染的功力,高来高去有什么难的?明明自己未圈禁过风染,风染为什么要自囚容苑?是做样子给人看的吧?再说,风染为什么要把他那个小院子看得那般紧?搞得跟禁地似的,风园下人谁都不敢闯进去。没准风染真是趁人不备,施展功夫跑出去寻欢作乐了,留下个空容苑,也没人敢进去查看。 风染如今不比从前,已经初尝欢爱,还从中得了乐趣,不免饕餮沉溺,而自己一月才给风染两次,尽管风染不说,可是贺月知道自己并未能满足风染的需求。可是为了风染的身体着想,他不敢放纵了。自己的欲望一向较淡,也觉一月两次,实难满足,他的需求还可以在后宫妃嫔们身上得到排解,风染的需求呢?搞不好,风染的精元虚耗衰竭,就是偷偷跑出去纵欲寻欢,需索无度造成的!风染从没有让他省心过,以为这一年终于清静了下来,安份地等着他一月临幸两次,原来都是假的! 这想法一在脑子里产生,就占据了贺月的思想,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很多事都“不解而通”,浑没想到那时候,风染的身体虚弱得站着都难,更别提高来高去出去寻欢作乐了。可是,贺月的脑子忽然间被那想法给占据了,再不能静下心来细细考虑这许多。那一再压抑的火气,猛然间蓦地窜起八丈高,揪住风染的衣领,拽到自己面前,冷冷问:“开心?你就那么不耐烦跟我说话?” “风染只是陛下的玩物,供陛下玩乐享用,只需听命,无须说话。陛下旦有吩咐,风染无不遵命。”这话,放在以前,风染也不说,懒得说;现下说,是想跟贺月先划清界线,回头再谋求脱离关系之法。 “媚药”之前,风染偶尔还会跟贺月直称“你”“我”,“媚药”之后,风染连“皇上”也不叫了,只称“陛下”,越尊敬,越疏离,越卑下,越淡漠。 为了给风染驱毒,自己不惜化掉内力,劳心劳力地陪风染双修双练;为了留下风染,自己不惜做出拿玄武山和医治郑修年来要挟风染这等丢脸掉价的勾当;为了不让风染伤心,自己终究放过了陆绯卿;为了让风染过得轻松,自己答允不把他带回皇宫;为了风染安心,自己力排众议,一意孤行,把太子府赏给风染;为了让风染过得舒心安静,自己数度在后宫下达了不许后妃侵扰风园的严令,惹来众多非议和劝谏,使自己的威信一降再降……自己用心用意为风染做这么多,一个人扛住所有压力,把风染严严密密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风染受到半点伤害和责难,原来在风染眼里,他们的关系竟是如此不堪!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在爱惜一件玩物罢了!自己那么真诚地求得母后的赐福,想跟风染长久;自己那么诚心诚意地与之结发,祈求白头到老,再续来生情缘……这些,在风染眼里,不过是笑话吧?自己那么用心用意地去呵护一个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关于自己的天大笑话!这脸,真是丢到天涯尽头了! 贺月只觉得人都要气炸了,可是他又想笑,笑自己的幼稚!他一个帝王,竟然会去期待一个淫乱之徒的喜欢! 风染淡淡一句话,像火石一样,点燃了贺月。他只觉心口像有火在熊熊燃烧一般,被烧灼得疼痛无比,所有的理智一瞬间被烧灼一空。“嘶”地一声,贺月双手一分,逮住风染的衣领一撕,内力过处,便把风染穿着的中衣内衣两层衣服一起撕掉,露出紧实的肌肤,贺月双手不停,一把撕掉风染的裤子,提溜着风染赤条条的身体摔到床上,喝道:“趴好!” 猝不及防,衣衫猛然被撕掉,身子无遮无挡地暴露在季春三月的料峭寒风中,尽管寝宫里还生着火盆,风染仍是一瞬间就僵硬了,屈辱的感觉象被天雷劈中,整个人都被劈懵了,脑子全然不听使唤,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只能任由贺月把自己粗暴地扔到拔步床上。 贺月气咻咻地从床柜里拿出先前替风染疗伤时曾用过的绳索,冷哼道:“只是朕的玩物?随便朕玩?好哇!今儿朕就要好生玩玩,叫你知道什么叫做玩物!”贺月一摆出皇帝的谱,风染就知道贺月是真的动怒了。 贺月胡乱地把风染的双腿分开绑在床尾的两只床腿上,两只手却吊绑在床头横梁上,这么一个斜绑的姿势,人完全借不了力,也使不上劲,上半身的重量全落在绑着两只手的绳索上。 这是个极其难受又难以持久的姿势,风染只得自己紧紧拽住绳索,尽力把身体的重量多分摊一些在手掌上,以免手腕被勒死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昔日欢烟消雾散 第166章昔日欢烟消雾散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绑完,扯住风染的头发,把风染的头拉得高高仰起,森森地笑道:“很舒服,是吧?”这人就是贱!自己好好地爱惜他,呵护他,他不在乎,非要认定了是自己的玩物。既然那么想做玩物,自己就好好糟蹋他一回,叫他知道,什么叫做玩物!“朕说过,要这么绑了干你!”这个念头当时在脑海里闪过之后,很快就忘了,此时这念头却无比清晰地蹦了出来。 风染抿紧了嘴,一声不吭,半眯着眼,看着贺月在床柜里找出那条鞭子。风染并不后悔惹怒了贺月,他自己心里难受,便要拖贺月下水,不能让贺月好过了。他宁愿惹恼贺月,自己吃亏受罪,藉着身体上的伤痛,去掩盖分担内心里的苦楚煎熬。 “啪!”贺月右手拿起软鞭一抖,向后击出,挟带着内力,狠狠抽在风染腿上,只抽得风染一个哆嗦,在风染玉石一般光洁的身体上印下一道暗红的血痕。那条鞭子,本是贺月给风染特制的,想威慑风染忘了陆绯卿,结果抽得风染体毒发作;后来,风染掩护陆绯卿逃跑时,拿走了它,想手边有个干净的兵刃;再后来,风染用它抵御击退过刺客,从而救了贺月一命;再再后来,风染被贺月胁迫,呈上鞭子,表示自己的屈服。贺月带着风染和鞭子回到寝宫里,给风染疗伤之后,鞭子和那些绳索一起,被收在了床柜里,一直也没有再用过。如今这鞭子带着内力,又一次抽在自己身上,风染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无比屈辱。 风染这种表面顺从,内心抗拒,棉里藏针,似恭谨实疏离的恶劣态度,一次次刺伤刺痛着贺月的内心,贺月耗尽耐性,终于彻底爆发。 “啪啪”贺月又抖出两鞭,抽在风染背上,一边抽,一边骂道:“无话可说?既然你无话可说,朕就当奏折上的事全是真的,你就是个欠操的贱货!” 贺月这话一骂出来,风染脸色一瞬间变成一片惨白,连淡粉的唇瓣都失去了颜色,闭着眼,颦着眉,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被绑着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一直以来,贺月还从来没有用语言羞辱过他,忽然听贺月骂出来,风染只觉得极度的羞耻。他本来就想贺月相信奏折上的事,误会自己。但贺月真的用奏折上的事辱骂自己,风染又觉得难以忍受,仿佛被巨大的羞耻和屈辱扯进无底的深渊,无限酸楚,无限伤痛。 风染觉得,两个男人要取得身上的欢愉,不管谁进入谁,都是不可避免的,并不算屈辱。想象中,如果他跟陆绯卿成了好事,也会做这样的事,他们一定会很缠绵温柔地爱怜对方,彼此间绝不会拿这个去羞辱对方。前两次不算,从“媚药”那次开始,贺月不说,但风染能从贺月的动作里体会得出贺月对自己的爱惜和情意,因为有这份爱惜,并没有让他觉得屈辱,他才愿意被贺月进入,他才喜欢并沉沦在那份由贺月带给他的欢愉里。 可是,贺月那句“欠操的贱货”,象刀锋一样,无情地贯穿撕裂了风染承受的底线,践踏着他仅有的一点尊严,也把最后一点薄如蝉翼的温情绞得粉碎。原来,所有的爱惜,所有的温存,都是骗人的,他在贺月眼里,终不过是个玩物,不过是贺月用来发泄的贱货! 是了,他就是一个贱货! 一个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贱货! 一个沉沦在肉欲中不知羞耻的贱货! 一个被人玩弄了还被玩弄出欢愉感觉的贱货! 两年多以来一点一点郁积在心底,蚀骨剜心的鄙夷和屈辱,如泼天巨浪,倾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鸣着辗压过风染的身体和尊严,被那巨大的悲伤和沉痛辗压成齑粉! 从内到外,肮脏透了,自甘堕落,还有什么面目立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还有什么面目面对自己? 后面贺月还骂了什么,风染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那软鞭一鞭一鞭落在身上,风染也感觉不到痛楚。直到身上那个窄狭隐秘的地方被捅进的什么东西猛烈地挤压翻搅着,风染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正在被贺月上着!玩着!弄着! 忽然之间,丹田的内力就失去了控制,在身体里经脉中乱冲乱突,仿佛要找个渲泻的口子,风染不由得张开嘴,一股热腾腾的液体便射了出去,好象五脏六腑都跟着这股液体一齐射了出去,只剩下个空落落的腔子。风染觉得那腔子已不是自己的,只是一个用坏了的肮脏物件儿,就是用来供人随意翻搅插弄的。而他自己已随着那滩热刺刺的液体洒向虚空,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贺月生出来就是太子,幼受教养,活在阳春白雪,远离下里巴人,只在走访民情时,接受过一些市井俚语,此时骂出来,翻来覆去只得“贱货、淫荡……”几个词,实在骂不出什么花样来。本来就心里堵闷得慌,憋了一肚子肝火,被风染一番话给点烧得旺旺的,忍不住轰轰发发地往外直冒火气儿。 自从风染到了太子府,贺月的心情就再没淋漓酣快地舒畅过,两年多沉淀下来的火气这一下子全冒了出来,噌噌噌几下,就把平素的矜持和理智全焚成了灰,扯过风染就给胡乱绑上,挥起软鞭一顿乱抽,一边抽一边骂。 贺月是皇帝,但皇帝并不能真的随心所欲,花九天时间,远赴玄武山求取独门功法,是贺月这辈子做得最张扬挥洒的事;一月不朝,只批奏折,不眠不休为风染双修双练,是贺月这辈子做得最张狂任性的事。为了风染,他承受了多少的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可惜风染没有一丝一毫的体谅和感动,曾经以为可以捂得热的人,冷心冷意地越走越远,这叫他怎么不火大,怎么不愤慨? 贺月边骂边抽,抽着骂着就感觉自己的小兄弟居然精神了起来!丢开鞭子,贺月强横地捅了进去,在那紧窒炙热的地方不管不顾地狂乱地动作着,完全不顾惜风染的感受。他须得着去管那玩艺儿的感受吗?把那桀骜不驯又孤高清傲到纤尘不染的人压在身下狠狠凌虐,让贺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的快意。 贺月忿忿地在风染身上狠命地动作着,骂道:“喜欢被人干的贱货!”跟别的男宠和妃嫔,贺月都只顾着自己尽兴,他只跟身下这人共享过鱼水之欢。风染固然沉溺其中,而他也同样沉溺其中,好象饮鸠止渴一般,明知道他跟风染的关系越走越远,还是止不住地一次次沉溺在鱼水之欢的酣畅柔腻中。 “咳……”风染忽然身子一抖,贺月眼睁睁看着一股鲜血箭一般射到了床帐上!“风染!”贺月叫着,疾窜到风染面前,撩起风染的长发,看见风染满嘴的血,鼻孔里也全是血,闭着眼,颦着眉,呼吸急促而浅薄,脸色苍白得透出灰青。贺月顿时慌了神,赶紧并指如刀,运使内力把绑着风染双手的两根绳索切断,抱住风染问:“怎么了?怎么会吐血?”风染只是喘气,睁着眼,那眼神全是一片呆滞。 相似的情形,两年多前发生过,那时是风染体毒发作,可现在,风染的体毒分明已经被控制住,被清除了。不同的是,两年多前体毒发作时,只是嘴角溢血,现在却是一口血喷出来,显然症状来势凶凶,危急得多。 贺月一边问,一边把内力传进风染体里,“手少阳三焦经阻碍?”知道风染现在的功力已经远超自己,挥鞭之际,为了让风染感觉到更痛,便带了几分内力。可是凭他的内力,是不可能伤到风染经脉的。莫不是真有因气血逆行而导致内力反噬一说? 估摸着现在是亥时,十二时辰中此时正是手少阳三焦经的运行时辰。看风染双腕,被绳索绑勒得紫青一片,双手暗紫,呈瘀血肿胀状态,掌心被绳索勒磨得满是鲜血。贺月暗惊,他光想着自己撒气,全然没顾着风染的感受。莫非是因为双手被绑,便得气血运行受阻,而导致逆行?气血逆行又导致内力反噬? 内力反噬?一想到这个可能,惊得贺月心下猛跳,堵在胸口的怒气,一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只把一颗心痛惜得一抽一抽的。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风染死掉!要救他!不顾一切的救他! “快运功疗伤!”贺月封了风染胸口几处大穴,护住心脉,然后飞快地解了风染双脚的绳索,从床柜里找出干净内衣给风染穿上,扶着风染盘腿坐好。同时扬声道:“快传太医!”想着风染必不肯被太医看见他此时的模样,赶紧加一句:“宫外候旨。”贺月一边传旨,一边也赶紧穿好衣服,盘腿与风染四掌相抵。然后凝心静气了一会,摧动内力,把自己一分一点好不容易才储在丹田中的内力,一古脑毫无保留地传送进风染的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情不知何起 第167章情不知何起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什么都没有多想,运起双修双练法门,透过风染的经脉,运使自己的内力,先镇住风染丹田和脉络中的内力,然后驱动内力狠命的冲刷手少阳三焦经。他记着庄总管转述的太医的话,要趁着阻碍刚结,未成沉疴时,及时冲击开迂积堵塞,或许还可能挽回风染经脉毁损后生不如死的命运。 贺月的习武资质本就不及风染,再加上他政务缠身,日理万机,还要跟后宫妃嫔以及太后皇子们周旋敷衍,练功时间着实有限,同样的双修双练三年,风染的内力已经远远高于贺月,贺月用自己的内力去压制风染的内力,那是以弱压强,是习武大忌,强弱悬殊越大,风险越大,一个不慎就容易引得风染内力反击,何况贺月还要驱动风染和自己的内力去冲刷被堵寒的手少阳三焦经,虽说双修功法神奇,也是极其恶险的事。 贺月也算是自幼习武,自是知道其中的凶险,可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救风染,不计后果地挺而走险,甚至没有想过他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他心头只有一个想法,要救风染,不计一切的救风染! 好在两个人是一同练起来的内力,自是相生相融,双修功法本就是一种彼此互为攀援扶持的功法,于疗伤一环尤有独到功效,贺月以弱驭强,一路强行冲击,终于赶在天亮前,把手少阳三焦经主脉的最后一个大穴天髎穴打通。打通此穴后,手少阳三焦经便可与足少阳胆经交会。 把贺月累得要虚脱了一般,只是还有两条支脉也须得赶紧打通,略略的休息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奋斗,却听见门外轻叩两声,小七禀报道:“皇上,该准备上朝了。” “滚!……传旨,今日罢朝!”贺月极是虚弱地喝道:“有事上奏折。退下!传叶都统来把守住门,任何人没有传召,不可进入!”他本就以弱驭强,若是在运功疗伤的当口,被内侍叫一声“启禀皇上。”那可是要老命的事!万幸啊,小七禀报之时,他正好运功暂告一段,正在喘息之时。 吁出一口气,贺月不敢有片刻的担耽,重又凝神聚气,开始冲刺风染的两条支线经脉。他知道凭他的内力,支持不到替风染完全打通经脉,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累死,可是,如果不及时打通经脉,风染铁定会再次武功尽废,并且不可能再次重练。一旦失去内力,风染很快就会体毒发作,而且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制住体毒的发作,只有看着风染受尽体毒折磨而死。贺月只想着,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风染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 风染半睁星眸,直刺刺地盯着贺月,那黑黢黢的瞳子如两个无底深洞,幽幽透出洞底的森森寒洌。 看贺月累得两眼焦黑,知道不论是体力还是内力都已是强弩之末,若要强撑下去给自己把两条支线经脉打通,非得精疲力竭而死。后面,贺月再行功疗伤之时,风染便暗暗的催动自己的内力,与贺月内力合作一处,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把两条支线打通。贺月叫道:“染儿!”高强度的内力运使之后,一旦松懈下来,贺月便觉得天眩地转,竟自晕了过去。 刚吐了那么多血,风染也虚弱地靠在床头,暗自行功疗伤。 贺月那样不顾自己死活,拼命来救,风染不能也不屑于在这上面暗中使绊子,就算他要跟贺月算帐,也要给贺月一个明白。 吐过一回血,晕了一回,就象死过了一回,再睁眼,风染看着身畔,那个拼命想救自己的人,觉得陌生,一想到这个人曾在自己身上肆意地上下其手,又觉得阵阵恶心。 等略略回复了一些力气,风染强撑着伤后的身体,去后殿浴池细细地清洗自己的身体。他不愿意那个男人在他身体上留下痕迹,那会让他恶心。 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渐渐晕开,直到把一汪清澈的池水都渲染成浅淡的红色。风染抚着右肩上的那块丑陋的疤,摸着身上累累的鞭伤,看着四肢上被绳索勒出来的瘀伤,还有那幽暗处难以启齿的暗伤,这还是他么?还是他么?是他么?风染死命地搓洗自己的身体,仿佛恨不得洗掉一层皮来。 可是,再怎么洗,又有何用?透过伤痕,是隽刻进骨髓的耻辱,无休无止地噬着他的心,蚀着他的魂,生疼生疼,如影随形,比体毒发作时更加叫人痛不欲生。 当初,他不是做好了承受羞辱的准备,才来到太子府,想用自己换取陆绯卿的吗?可是,当羞辱真的来临,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么难以承受,那么难以甘心?凭心而论,昨夜与他从地牢出去后跟贺月的第二次情事相比,远没有第二次所蒙受的羞辱更多更甚,为什么第二次情事所承受的羞辱,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多少屈辱,也没有太多的不甘;但是为什么昨夜的那一次,让他觉得那么痛楚不甘?痛楚到无法自已的地步? 风染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贺月在他心头的位置已经跟两年半前不同了。 前两次跟贺月行事,仅仅只是一种交易,虽然知道贺月对自己一直的企图,但他对贺月是漠视的,完全不在乎贺月对自己的伤害,也不在乎自己在贺月心中是什么位置,甚至于主动放下尊严,以耻辱的姿态去迎合承欢,把身体当做交易的筹码,任由贺月在自己身上寻欢作乐,得到最大的满足。那时他并没有觉得不甘,一切都是他愿意去承受的。 但是,在知道贺月日夜不休奔波九天,只为了求取独门功法时;在贺月喝下化功散,化掉苦练出来的内力,陪他从头双修双练压制体毒时;在贺月把太子府赏给他,告诉他要给他一个家,一个走再远也要回来的地方时;在每一次欢好中,贺月那般爱怜地抚摸他,每一个动作都等着他永远慢半拍的回应,极力带着他一同攀上欢愉的巅峰时;在贺月一声声呼唤他“风染……染儿!”,徒劳地想要挽回两个人越走越疏的关系时;在贺月再累再忙也执着地要跟他一直双修双练下去,执着地要练出彼此间独属于对方的感情和性趣时;在清君侧中,贺月选择保全他时;在他病重之际,贺月放下帝王之尊,为他撬嘴灌药时;在贺月把奏折摔在他身上,知道贺月从未相信过奏折上的诬蔑时;在贺月拿着他用过的手巾,追问他为什么吐血时;风染知道,贺月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经变了,他再怎么有意识地拒人千里,也挡不住贺月一点一点的闯入他心扉! 尽管贺月留下自己的手段很卑鄙无耻,但风染更知道贺月是喜欢他,在意他,珍惜他的,那种真心真意的感觉是无法骗人的,也让风染无法不感动,无法再漠视,他渐渐在乎贺月带给他的感受,在乎自己在贺月心中的位置。他不得不承认,贺月豪强霸道地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有那么一丝丝极淡薄的情愫,觉得自己在贺月心里是跟其他人不同的。 曾经以为,既然贺月那么喜欢他,顾惜他,便以为贺月应该也是敬他重他的。可是,事实上,在贺月眼里,他不过只是一件玩物,想侮便侮,跟狎玩别的男宠玩物有什么不同? 是他,自以为是了! 前两次情事,贺月于他,不过是陌生人,他可以漠然地承受来自陌生人的凌辱。可是,两年多后的昨夜,贺月于也,是那个他一直拒之千里,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他心灵的人,本就脆弱得若有若无的一丝情愫,更不能容忍有丝毫的轻慢与侮辱,哪怕是一个眼神和语气。更何况,贺月撕碎他衣衫,吊绑在床上,鞭打于他,辱骂他贱货,凌虐地操干他!桩桩件件都把那淡薄的情愫践踏在脚下,剥尽他的尊严! 他怎么可以那么幼稚?怎么可以对玩弄了自己的人产生出感情来?以为那个人会爱惜呵护自己? 风染颓然地倚在池壁上,多少个日子来,隐忍的屈辱,无助的哀伤倾泻而出,两行泪无声地自眼角划过玉石一般苍白无色的容颜,清冷如梦,孤寂如尘。 这样也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眷恋。 忽然,浴室的门响了一声,打开,随即又关上了。风染猛地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贺月已经走到了浴池边,俯头看着风染,柔声问:“怎不等我?”随即歉然道:“染儿,是我不好,不该拿你撒气,别伤心了。”贺月晕过去再醒来,人也清醒了,知道自己又一次冤枉了风染。只是他不会道歉,更不会讨好,只淡淡道了句“别伤心了。”落在风染耳里,语气淡得还不如不说,是啊,一个皇帝玩了玩自己豢养的玩物,须得着道歉讨好么?再怎么玩,都是理所当然。 贺月一边脱衣服,一边关切地说道:“听下人说,你已经泡了两个时辰了,泡久了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终归于疏离陌生 第168章终归于疏离陌生 作者:天际驱驰 浴池的水有专人照看,池水是流动的,从一端加入热水,又从另一边放走脏水,风染虽然已经泡了两个时辰,但水温并没有下降,那汪被他的血染红的池水,经过两个时辰的流淌,又变得清澈透亮。 他赤条条的身体又被这个人一眼看尽,血一下子从脚底涌上脑门,然后又流回脚下,风染苍白着脸扯过洗浴用的巾子挡在身前,几步退到浴池的另一边,遮掩着想爬出浴池。不曾想,混沌中他已经不知不觉泡了两个时辰,泡在水里不觉得,一浮出水面,顿觉身体沉重无比,一个没有踩稳,“当”地一下,又跌回了池子。 贺月刚脱了衣服进到池子里,几步抢上去,把风染从水里扶了起来。风染刚稳住身形,便伸手一推,贺月不但没有松手,反倒手臂一长,把风染抱进自己怀里。看见风染微红的眼圈,是无法掩饰的狼狈与脆弱,也看见风染身上破了皮的伤口被池水泡得皮肉外翻,一片惨白,贺月眼底一片痛惜。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别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虽是中间要紧部位隔了一张长巾,但光滑的圆臀上被一只手用力紧压着,那种熟悉的,让风染恶心反胃的感觉还是一下就吞没了风染的理智,一边干呕着,一边挥手再推,一边冷叱道:“放开!” 这一推,风染手中带着二分的内力,顿时把贺月推得跌倒在池水中,风染脚下使劲,纵身一跃,直接跳出浴池,闪身到衣架之后,迅速拿巾子抹干了身上的水滴,穿上衣服。 等贺月从池水里站起来,看不见风染,叫:“风染?” “在。”风染在衣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声音冰凉冷硬。 “还在生气?” “不敢。”风染硬梆梆的声音,甚至不带恭谨,说的是“不敢”,而不是“没有”。风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情的意思。他生气,不是为了贺月,他伤心,也不是为了贺月。他更羞惭不耻的,是自己竟然会对玩弄自己的人,生出情愫来!他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风染向来隐忍,平日里都表现得冷冷淡淡的,还从来没有表现出过生气。瞧那微红的眼圈,分明还哭过,自己是真的叫风染生气伤心了。那一场怒火,发得没有由来,贺月自己也有些歉然,知道自己昨晚做得太过了一些,可是他是皇帝啊,他做什么,别人不是都该受着吗?贺月盘算着,以后对风染再好一些,绝对不再拿风染撒气煞火了。 风染穿好中衣,说道:“风染先行告退。” 贺月只喊了一句:“不许走!”风染已然扬长而去,竟然把贺月一个人丢下了。 贺月的心情忽然间失落之极,他为风染做了那么多的事,他觉得风染就算不对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可至少也该体谅体谅他的心情和感受,风染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就没想到过他的怒火,他若不是气得狠了,又怎么会对风染下那样的狠手?但是,经过昨夜,显然他与风染的关系又一次倒退着一泄千里,在他的手揽住他身子的时候,风染不但用巾子隔在两人之间,竟然还干呕了起来!难道他们的关系,经过两年半的纠缠和兜转,又回到了最初?至少,风染的身体,陌生疏离了自己。 或者,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没有正常过,有太多的欲望和算计,还有各自的筹谋和猜测,彼此相互试探提防,从未敞开过心扉。他是通过不正常的手段逼迫于他,他是通过不正常的途径被迫依附于他。他们之间或许有那么一点暧昧不清的情愫,但那不正常的关系就象是苦寒之地的风刀霜剑,微弱的一点温情,在刀剑之下,一击即碎。 贺月为了给风染打通经脉,累得筋疲力竭,虽然经过了三个时辰的休息,仍是头晕乏力,四肢懒动,身体沉重,风染不在跟前,贺月就叫了太医来服侍,草草享受了一番推宫过血之后,觉得精神恢复了几分,就赶紧从池子里擦身起来。虚弱之后,泡得久了,会越泡越疲软。 从浴池起来时,忽然看见地上有一滴被踩乱了却尚未凝干的血:“谁的?”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血滴不可能过了两个时辰还未凝干,因此也不会是风染来时滴下的血。贺月立即转身去查看衣架之后,因风染曾在衣架后更衣。果然有两滴血晕染在几滴水渍中。是浴池那一跤,跌到哪里了么?贺月穿好衣服,就叫庄总管带路,直赴容苑。 这一路走来,越走贺月的脸色越是阴沉。他的太子寝宫当然是从前太子府内院里的主宅,后来把太子府更名赏给了风染,风染就算不住太子寝宫,也当住在主宅近旁的后进或侧屋里,从而昭显居住者的尊贵地位。 庄总管带着贺月转来转去,一直行到一个僻静处,有个小小的圆门,圆门上写着“容苑”两个字。进了门,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里竹影袅袅,凤吟沉沉,地上落叶成冢,随风飘舞,明明是阳春三月,贺月却感受到一派严冬的萧索。在一大片幽竹掩映下,是一座歇山式三开间的房屋,中间小客厅,左首小书房,右首小卧室。 一直知道,在自己不在风园的日子,风染都住在容苑里。原来,容苑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颓败的院落。想到风染一年多来,除了会出来陪自己练功侍寝以外,都把他自己囚禁在这个促狭的小小院落里,不知是何等的痛楚煎熬,何等的心灰意冷。 其实贺月曾在容苑里歇过一夜,那是把风染赏赐给瑞亲王的那一夜,他心头依依不舍,便在容苑里睡了一夜,想,那里还有风染遗留的气息。当时是晚上,觉得这容苑虽然偏远僻静,虽然地方狭小,所幸屋内的陈设用度全是极精致金贵的,布置得虽简单,但每一件东西都极考究奢侈,倒是很符合风染清贵公子的身份和简捷的品味。当时,自己光顾着想念风染了,在这里睡了一宿后,次日便匆匆上朝了,并没有细看过容苑,此时,在青天白日下再次驾临这小小院落,才知道容苑竟是如此的荒僻颓败!风染放着宽敞奢华的太子寝宫不住,非要住到这个破败的小院子来,真不知道风染的心情是如何地消沉孤苦。 踏进小院落里,贺月的心情忽然被一股酸楚笼罩:原来,他喜欢的人,便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风染从浴池出来,便由小远扶着直接回了容苑。自己身上的伤,自是不容许被任何人看见,便把小远打发出去了。然后风染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身上的鞭伤,都未破皮,不需处理,只是手腕和手掌被绳索勒破了皮,不过都是皮外伤,只是被水泡了,伤口看上去惨白可怕,其实伤口不深也不宽阔,伤势并不重。最严重的伤就是膝头在跌下浴池时,被磕了道口子,这道口子倒没被水泡过。身体上那私秘处的伤,风染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想着过几天,自然就好了,只是须得少吃东西。至于强行打通经脉留下的内伤,需要以后练功慢慢修补,不急在一时。 一身酸软无力之至,风染坚持着先给膝头上了些伤药包扎上,然后换了干净的衣衫,又撕了两方浅色的手巾,包扎自己被池水泡得血肉惨白外翻还兀自沁着血水的双掌双腕。其实手掌上的伤也是浅表外伤,本不需要包扎,只是日常生活中最常用到的便是手,因此包扎一下以防再伤。 凭风染的功力和耳力,很远就听见纷乱的脚步声一路向自己的容苑走来,风染坚持着替自己包扎完,然后穿了外裳外裤,拿绸带略略束扎了一下散开的长发,便听见内侍嚣张地宣旨:“皇上驾到!”风染抿着唇,走到小客厅门口候着。 贺月进了容苑,草草打量了一番容苑,便看见风染穿着一袭素静的白衣,杏黄的镶边,走出来,傲然卓立在厅门口,微风吹送中,衣袂飘飘,青丝袅袅,恍然回到了从前!冷清淡漠的容颜,苍白而憔悴,似乎一夜时间,人便瘦了一圈,伤后精神极是萎靡,只是那日渐黯淡的眸子,此刻象两颗清澈剔透的冰晶,闪着寒芒,透出寒气。少了从前的张狂,多了一份从容,但那桀骜不驯的性子,不羁不拘的风骨,在那份磨练出来的温润中静静流淌。 隔了六年的时光,贺月看见风染,仍是那般震憾惊艳,那个如天人一般的飘逸少年,已经成长为风姿绰约的温润青年,沉静如水,却更深地牵动着贺月的心。闻着风染身上散发出来的药香味,本想问,却问不出口:那些伤,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伤过之后又去殷殷关心,不免显得太假惺惺了。 贺月仰头看着台阶上的风染,只轻轻叫了一声:“风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拂开温情的泡影 第169章拂开温情的泡影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挺直了身子,卓立在厅门口,淡淡地看着贺月向自己走来,没有说话,也没有行礼,更没有让路。从他身上,一股疏离冷漠的气息匝地泄出,宛如实质般无孔不入,拒人千里,贺月只叫了一声,脚却如千斤之重,迈不开步伐。 贺月的近身内侍一向是猖狂惯了的,吼道:“皇上驾到,还不赶紧让路迎接?” 风染的唇角微微翘起,淡淡道:“滚出去。”没有一丝烟火气,却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之势。 近身内侍正待发威,被贺月轻轻一哼就止住了。贺月手一挥,近身内侍们便哑了声,乖乖退了出去。庄总管等风园的人,本就清楚风染的性子,跟在贺月背后,走到容苑的那道圆门处便止步了。在风园里,未得风染允可,任谁也不能踏入容苑一步,哪怕是小远这等贴身使唤之人,也须得先禀后入。凡是敢逾矩闯入者,无不被风染罚去刑堂打得皮开肉绽。因此,这容苑还真如禁地一般,不容人随意进出。等内侍退出来了,庄总管回身把门扣上。 内侍惊怪道:“干什么关门?” 庄总管陪笑道:“这是我家公子的习惯,大人不须惊慌。大人也辛苦了,要不要去后宅厅上喝一杯茶,歇一歇?有什么动静,老朽会叫人知会大人。” 那内侍想了想,道好。 昨夜寝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只有风染和贺月两人在场,但从寝宫里还是隐隐约约地传出了一些声音,内力越高,听到的最多。庄总管内力不高,但一直等候在门外,从那些零星的声响中,完全猜测得到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贺月急急忙忙地追来容苑,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容苑不比太子寝宫的深殿重门,只是蓬窗窄户,怕下人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凭风染那高傲性子,浅薄脸皮,毒辣劲儿,别要事后杀人灭口。 庄总管打发了内侍和下人,叫了小远,两个人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口。 小院里,贺月看着风染,不知道他还可以跟风染说什么,他明明在心底里有很多话想跟风染说,可是那些话每每到了嘴边,觉得说出来是笑话,只好又咽了下去。风染不会像一般男宠小倌那样借生气而撒娇,借撒娇而固宠,借固宠而谋利。风染一旦生气,就是真的生气。可是看风染的样子,并不象生气,也不象伤心,只是无限地疏离自己。贺月只觉得经过昨夜,风染待自己的态度变得漠然而冷静,连最后一点虚与委蛇的应付也懒得费劲。 如果以前他们中间还可以算隔着千山万水,但只要一直往对方走去,终归会有相见相逢的一天。现在他们的距离就是天各一方,又背道而驰,只会越走越远,永无聚首之期。 风染直直地盯着贺月,冷冷道:“陛下追到风染容身的贱处,是还没有玩得尽兴?” “染儿,刚我在池子里看见你流的血,来看看你……” 风染完全没有理会贺月在说什么,站在小客厅门口,自顾自地解了衣带,褪了外裳扔在地上,然后中衣,内衣,一件一件脱下,露出鞭痕累累的上身,冷冷说道:“想玩,就上。风染必定让陛下玩到满意尽兴。” 那平淡冷厉的声音,让贺月无由来的身上一冷,冲上去抓住风染脱裤子的手,叫道:“住手,我没那个意思!” 风染停了手,飞快地把自己的手从贺月手中硬生生抽了出来,一边捂嘴,一边后退一步,跟贺月拉开一段距离。曾经,他们可以亲密欢爱的身体,经过昨夜,骤然变得陌生,贺月的手摸到他身上时,风染只觉得恶心得想呕。忍下呕意,风染冷冷道:“不玩,就走。贱处肮脏,别污了陛下的鞋底。” “咱们就不能好好说点话?” “风染不过是陛下的玩物,随陛下玩耍处置,有何话可说?” 旧话重提,又勾起贺月一肚子火:“玩物?我把你当玩物了吗?我跟你之间就没有点情份?非得来气我?!” “哼,情份?”风染冷冷道:“当初风染献身投靠,就是给陛下做玩物的,何谈情份?陛下不怕跌了身份,风染却不敢僭越。”皇帝会跟自己的男宠谈情份?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绝决的话语,不带一丝情感,贺月现在才知道,先前,风染用淡淡的语气跟他说话,用淡淡的容色面对他,实在是太“温情脉脉”了,此时的风染,拿冷若冰霜来形容都是狗屁,分明就是一砣万古不化的冰,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敌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断掷出冰棱子,能直接把对面的人插死! 风染几句话,完全把贺月对自己的好抹杀掉,他不想再经历那样的沉痛,绝不再对贺月存一丝幻想,也绝不容贺月再伤自己一分。 贺月憋着气,不敢发火,说道:“快把衣服穿上。”看见风染去穿衣服,贺月又一把拉住:“我给你看看伤,伤哪了?” 贺月的手还没触到风染的衣角,便被风染抢先拂开了:“不劳陛下费心。” 以前,风染抗拒他,还抗拒得隐忍,现在,却是无所顾忌地拒他千里。他只是在气头上骂了他,打了他而已,可是事后,他还救了他,跟他赔过好话了,风染怎么能如此的翻脸无情?贺月发狠道:“我要爱惜自己的玩物,给自己的玩物看看伤,成不成?”那种阴戾的气势,从帝王身上散发出来,能让人退避三舍。 连贺月也承认了:他只是皇帝的玩物罢了! 这一年来的挣扎纠结,贺月终于给了他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他终于清楚地知道了他在贺月眼里的位置,贺月爱惜他,不过是在爱惜一个玩物,想玩耍得更长久。就算风染心里有些喜欢贪恋贺月带给他的那种被爱惜与呵护的感觉,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温情的爱惜与呵护不是给他的,是贺月给自己玩物的! 心已感觉不到疼痛,风染只觉得象死灰一样漠然。就象前年,贺月告诉他,不会放过陆绯卿一样,其实他早就料到了答案,只是不肯死心,想求个明白。自己竟然会期待一个皇帝的感情!连女人都不会干的蠢事,自己却一直被那脉脉温情的表象所迷惑,做着蠢不可及的美梦,终归伤到心力交瘁,遍体鳞伤,这一切,是自己自取其辱! 拨开迷雾,风染只觉得自己的神志无比的清醒冷静,他与他,从一开始,是交易的关系,时至今日,仍旧只是关易的关系,他再不会为一时的温情,迷花了眼。 风染冷漠木然地说道:“如此,风染谢陛下隆恩。”把刚穿上身的衣服,再次脱下,连着裤子一齐脱光,把自己赤条条地呈现在贺月面前,转身,背对着贺月,然后又转回来,指着容苑的门,说道:“看够了?看完了?出去!”总算看在对方是皇帝的份上,没有直接喊滚出去。 贺月眼睁睁看着风染脱光了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子,正在疑惑风染这是闹那样?听风染这么问,这才回过神来。他说要看看伤,风染就脱了衣服让他“看”伤。是这么看伤的吗?贺月又是气愤又是心痛,风染分明是戳他心窝!他怎么痛,他就怎么戳! 勉强忍住气,贺月捡起地上的外裳,把风染包裹起来,不理风染的挣扎,把风染紧紧抱在自己胸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你想怎样?” “放了我。”三个字,风染脱口而出。 他两次亲口应允留在贺月身边,做贺月的人,第一次用来交换陆绯卿的平安离开和玄武山的山水长青,第二次用来交换郑修年的内伤痊愈。贺月不松口,他便不能擅自离开。尽管贺月实际上没有圈禁过他,风染完全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但无论在任何地方,他都是属于贺月的人。所谓“放了我”,便是要贺月允诺,放他离开,他不再属于贺月。他要断了跟贺月的关系。 曾经,他迷惑在贺月的爱惜和呵护的温情下,让风染觉得可以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留在贺月身边,当做是养老。当最后的温情被贺月亲手击碎,便是他离开的时候。 “放了我。”三个字一出口,就像刀锋一样,犀利而决然地割裂了他们的关系。 贺月本就阴沉的脸,越加冷厉。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风染留下,他为他做了那么多应该或不应该,甚至是下作无耻的事,这么年轻,就背负上宠信奸佞,荒淫无道的骂名,为风染,求过母后的赐福,行过结发之礼,一直一往无悔地打算着他们长长久久的将来,甚至想,这辈子,下辈子,都要跟风染在一起。他怎么舍得放手?他怎么能够放得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逼逃 第170章逼逃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良久没有说话,但风染能感觉到贺月抱着自己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风染身子一扭,挣出贺月的怀抱,只是把那件外裳紧紧扯住,掩盖住自己的身体,冷冷说道:“快三年了,陛下还没有玩够吗?陛下还想再玩几年?风染总会年老色衰,求陛下给个期限,给个盼头。若期限不长,风染一定会让陛下玩得顺心如意。若没有盼头,风染就难保能让陛下玩得开心。” 风染要把他跟贺月的关系重新纳入交易的范畴,不再跟贺月有任何感情上的牵绊和幻想,贺月于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不过是个交易的对象。这样,他就能漠然承受贺月加给自己的羞耻,不会觉得有多么心痛和不甘。 风染用那么漠然平静的语气,象谈生意一样,谈着两个人的关系和将来,跟他讨价还价,简直就象是娼门交易!那些话,就象刀子一样,一句一句狠狠剜着贺月的心,贺月痛得抽气,又被气得发狂。他一直竭尽全力的对他好,结果这个人竟是如此地不识好歹!贺月气得抬脚狠狠蹬向风染,煞白着脸叫道:“你休想离开!” 贺月替风染打通经脉,早已筋疲力尽,虽经过三个时辰的休息回复,现在仍是极其虚弱,全力的一腿蹬出,内力并不多,力道也不大,只把风染蹬得退后几步便站住了,在那白衣上留下个清晰的脚印。踢完一脚,贺月扭头就走,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话:“洗干净,明晚侍寝!”他若不赶紧离开,只怕又要忍不住扑过去把风染往死里狠揍!这个欠操又欠揍的冰疙瘩!他要趁着理智未失,赶紧回宫消消气,留在风园,真保不定会又一次向风染动手。 “下一次,风染必定赤身接驾,昨日奏折之事,都会变成事实。”风染冷冷地,同样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回答。 “你敢!”贺月嘶吼着回身疾冲而来,一手狠狠揪住风染的脖子,把风染逼入小客厅里,最后顶按在客厅墙上,身子气得直颤,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凶残犀利:“你又想找死?!真以为朕不会杀了你?” 风染冷冷看着贺月,脸上是万年不变的玄冰,艰难地说道:“陛下对风染,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只是陛下还舍不得毁了自己的玩艺儿。” 这话更把贺月气得双眼赤红,:他那么护他,惜他,宠他,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风染硬是像瞎了聋了哑了一样看不见听不到感觉不着,他不经意说了一句气话,风染就牢牢记住了!然后立即决绝地翻脸无情地想跟他一拍两散!这世上,还有没有比风染更绝情的人?贺月下意识地收紧手指,使劲压迫着手下的脖颈,冷凝着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样子,倒好象是他的脖子被风染扼住了一般。 风染的脸色渐渐惨白,然后又渐渐泛红,幽冷的眼眸盯着贺月,渐渐变得黯淡迷离。 “跟我动手!用内力跟我动手!”贺月怒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一边喘气一边命令,仿佛自己窒息得快要断气了。贺月再一次真真切切地知道,这人的心,从来不在他身上!这人对他,从来无心无情!可是他仍旧舍不得杀了他!他要他反抗,把那些淡淡的情份血淋淋地抹杀掉,或许他就能忍得下心来,跟风染做个彻底的了断。风染的武功远比自己高,讲到动手,自己绝对不是风染的对手。他不想放了风染,也不舍杀了风染,或许逼着风染动手,逼着风染自己逃走,未尝不是一种了断。 两年半的时间,捂不热风染的铁石心肠,再是不舍,再是不甘,也必须放手了。贺月第一次感觉灰心,他想,他花再多的时间和精力,只怕也不能打动风染。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雄心壮志等着他去实现,他跟风染耗不起。那份发自心底的喜欢,经历两年半的时光,渐渐磨尽耗光,是时候,放手了。不舍放他,亦不舍杀他,就逼着他自己逃走吧。 风染一动不动,任由贺月扼住自己的咽喉,渐渐地再吸不进一丝空气,直到意识渐渐丧失,他也固执地控制着不去反击贺月。贺月竟然会叫他动手,那人是不是活腻味了?他们的内力相差越来越远,他一出手,就能令贺月不死也得重伤。这个男人霸道而强势地占有糟蹋了自己,然而他也从他那里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身体上的欢愉,也得了从未体会过的被珍惜爱护的感觉,风染已分不清自己对贺月究竟是什么心情和态度,只是固执地不肯反击,不肯伤了贺月。 神志渐渐迷丧之际,风染心头闪得许多念头,想到了许多。两年半以前,他愿意顶替陆绯卿入牢,愿意一命换一命,他多活了两年多,这两年多是捡来的。这两年多以来,过得艰辛痛楚,过得噬心蚀骨,他那么艰难才活了下来,经历了那么多痛楚,他才重新筹谋了自己的未来,他不想白活一世。是啊,他现在死了,就只是那千万个被主子玩死的玩物中的一个而已,是最没有价值的死法,连想遗臭万年都不能!最多留下一些笑谈,供凤梦大陆的百姓们在茶余饭后耻笑一番。 他还没有用他教导他的本事打败他……他还没有采到他的花,他想做的事,还很多,唯独不想死。开始时无意识的固执着不肯反击,渐渐变成了有意识的忍耐,竭力保持着头脑最后一丝清明:如果贺月最后敢不放手,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要打他!劲力随心而至地凝聚在左掌上,慢慢抬起,在失去清醒之际,求生的本能,终于让风染一掌推向贺月右胸。 贺月把一身的劲力都凝聚在一只手掌上,狠命地扼着风染的颈脖,风染明明没有挣扎,可是贺月仍然觉得他快扼不住了,劲力飞快地消逝着。在打通风染经脉时本就消耗了全身内力,虽然休息了三个时辰,又进行了推宫过血,但也远未复原,不止是那一只手,连全身都飞快地酸软无力下去,正想着要坚持,背后什么穴道忽然一痛,贺月便觉得全身猝然失力,骤然瘫软,眼前一黑,贺月瞬间无力地摔到在地上! 风染抓着颈子,拼命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很快回复了清醒神志。那一掌推出,自己并没有拍到实处,若是拍到实处,贺月应该被自己一掌拍飞出去才是,然而,贺月竟然摔倒下去!一边喘气,一边斜乜着目光看向贺月,分明从贺月的眼眸脸色中,看出有一瞬间的失神呆滞。 贺月很快就恢复了神志,飞快地爬了起来,瞪着风染。自己竟然会在紧要关头失力晕倒,看着风染带着嘲讽般惊讶的眼神,只觉得自己丢脸之至,转过头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容苑。浑然不知,他刚才骤然失力,却逃过了一场生死或伤痛之厄。 看贺月冲出容苑,风染靠在墙壁上,呛咳着喘息了良久,才挣扎着站起来,冷冷道:“我死不了,要你多管闲事?!”容苑里静静的,除了风染的喘息,再听不见有其他的声响。倒是小远看见皇帝怒冲冲地跑出了容苑,庄总管赶紧一路追下去了。在小远心头,自是风染要紧一些,他不得风染召唤不敢进去,只在门口,怯生生地叫:“少爷?少爷?” 贺月会猝然失力摔倒,贺月本人不清楚怎么回事,风染却是清楚的,除了那隐在他身边的死卫,再不会有别人。郑修年再度回到风园之后,就隐在了风染身边,一直没有现过身,也没有被风园护院们发现过,一年多,风染几乎要忘了郑修年的存在!然而,事实上郑修年一直都在他身边,毫不疏漏地守护着他,忠实地履行着他的职责。贺月不会无缘无故猝然失力,除了是郑修年动的手脚,不会有别人。 想到自己的种种丑态都落进了郑修年眼里,风染拉紧了不能遮体的外裳,把自己尽力缩进去,又羞又愤,又气又恼。这么久,郑修年都隐着,他刚受了辱,郑修年就冒了出来,风染忍不住恶毒地猜想,郑修年是不是也想羞辱他一把?郑修年不同于贺月,他带给风染的打击是毁灭性的!郑修年甚至都不需要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只要叫风染知道他的存在,就足够让风染羞惭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埋了自己。越是亲近的人,带来的伤害越大。风染恼羞成怒地凝神倾听着容苑里的每一个细小声响,想要揪出郑修年暴打一顿出气! 可是,凭风染现在的内力和听力,凝神细听之后,竟然听不出郑修年的方位来,真不知道郑修年的那份轻功,练到了如何出神入化的地步!听了一刻,听不到动静之后,风染便放弃了,只恶狠狠地吼道:“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叫我看到你!”容苑里,春风微微,竹吟幽幽,丝毫没有郑修年的声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贮粮 第171章贮粮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在里面叫郑修年滚,倒把门外的小远吓到了:“少爷,你看得见我?”他是站在门外的呀,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风染颤栗着回房穿上衣服,那铺天盖地的羞耻感才略微淡了一些,沙哑着嗓子吩咐道:“小远,传下去,备水。”又被那男人的脏手摸过,他要好生洗洗。既然曾经爱惜过自己的人都想要动手杀他了,他们间就再没有任何的情份可讲,连那虚假的温情都不复存在,今后,他再不会容许他碰触到自己! 虽然贺月放了话,叫风染洗干净了,明晚侍寝。然而,次日晚间,皇帝并没有驾临风园,并且一连一月都没有再驾临过风园,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了事。 风染不但没有讨好过贺月身边的内侍,还经常给他们脸色看,内侍们不偏帮风染,皇帝不到风园,他们自然一字不提,倒是帮着收了好处的后宫妃嫔们说话,一心想引着贺月歇在各宫妃嫔处。贺月一直未在皇后处留过宿,一般独眠于自己的寝宫中,只是偶尔会临幸妃嫔,并不见贺月对哪个妃嫔表现出特别的喜欢来。贺月虽是独在乌嫔处歇了两回,但只是歇着,并不曾临幸,倒让乌嫔成了后宫的笑柄,好在乌嫔淡淡的,并不在意。 朝堂众臣自然也密切关注着皇帝和男宠的动静,皇帝拿着奏折去风园质问了男宠,并在寝宫里拿鞭子狠抽了男宠一顿,寒着脸回到皇宫里,一个月没理男宠,连旨意都不传一个,令得众臣们猜测,皇帝是不是知道了男宠的淫乱?终于厌弃了男宠?虽然贺月在朝堂上,强行压下了男宠淫乱逼死人命,要求罚处的奏折,但皇帝其实是相信了众臣们的参劾的!果然,男人,最不能容忍枕边人的不忠不贞!尤其是皇帝!皇帝会不会就此不再宠信那奸佞了,此事还要再看看,然后再定下一步行动。 这期间,风染如常地呆在容苑里,整日整日枯坐,似乎浑然不知成化城里,暗潮涌动。倒是庄总管忍不住,会把朝堂上和后宫里的事告诉风染,把贺月和大臣们,妃嫔们的动静告诉风染。风染只是淡淡地听着,不多问,也不说什么。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淡漠冷清,每每一动则已,一动惊人。但是风染这么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实在让庄总管心头无底,不由得暗暗替风染着急。 庄总管并不清楚贺月跟风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猜测跟柴小公子的死有关。知道这一次闹得很僵,因为贺月竟忍心打了风染,打得风染吐血,闹得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僵。以前不管怎么闹,两个人没有僵峙过。这一次,贺月不肯再对风染让步,一个多月不踏足风园,风染是不是真的要失宠了?失宠,对一般男宠来说,是可悲的,但是庄总管知道,失宠对风染来说,是解脱,只怕他家公子正盼着呢。只是庄总管担忧着,害怕失宠之后,公子落入大臣之手的势面,很快就会发生。 不管朝堂后宫的暗潮,风染倒不断督促着庄总管加紧变卖了风园里值钱的东西,然后购进大批的米粮,贮在风园里各处空置的房屋中,怕生虫召鼠,受潮失火,还叫派了专人看护着。 风园在暗暗变卖园中值钱物品的消息,很快就被人透露了出去。似乎男宠失宠的事,已经成为了事实。失了宠,就只有狠命地捞钱,男宠这是准备捞够钱财后跑路了?失了宠的男宠还敢这样公然捞财,实在是嚣张之至,这也太不把他们众大臣放在眼里了吧?太子府的东西全是精品珍品,哪里能容男宠拿去卖钱?众大臣手底下有的是官员官吏们使唤,便叫人盯紧了太子府各件宝物的下落,回头好启赃。自然,启赃时是不会花钱去赎回的,而是直接收缴,谁买了太子府的赃物,谁就活该倒霉。至于风园买了不少粮米运回府去,那是小事,不足以让众大臣多花心思去关注。 在贺月冷落男宠四十多天之后,柴小公子案经过层层上告,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许宁立刻会同铁羽军都统凌江,火速发兵,再一次兵围风园,这一次,他们是缉拿命案案犯风染,这一次,他们理直气壮,这一次,皇帝再不会救那男宠了,这一次,他们出动的是铁羽军,有源源不断的后援,不怕那男宠有能耐,十万铁羽军前赴后继,足以踏平风园,除非那男宠真是妖魔! 以前的太子府跟各路官员都打得热火,可谓门庭若市;如今的风园,断绝了跟所有官员的往来,便是有那阿谀奉承之辈,钻营献媚之人,想走男宠门路的,也一概被风染回绝了,因此风园冷清得门可罗雀。一般风染只在皇帝驾临,才会迎到正门前堂前庭,在前堂前厅见过礼之后,才跟皇帝一起回到太子寝宫。至于其他的人上门,一概是庄总管打发,风染谁都不见。 当铁羽军围住了风园,同风园的护院们发生对峙时,许宁和凌江穿着公服,双双抵达前堂前庭时,迎出来的只有庄总管一个人。 庄总管什么样的大阵仗没见过,不慌不忙地请两位大人前厅奉茶,请教了来意,便请两位大人稍候,自己去后宅通传。庄总管尚未走到厅门,就看见几个铁羽军兵卒把门堵得死死的,凌江也挺身在众兵之前。许宁淡淡道:“此事,不消劳动总管大人亲跑一趟,只要叫个下人带路,凌大人自会带人捉拿,总不能叫人犯收到通风报信又给逃了。”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这话,分明就是讽刺庄总管上次阵前倒戈,给风染通风报讯,又帮着风染围困住威远军的事。 小小的大理寺卿,敢在风园撒野!庄总管叱道:“放肆!大人们把风园当做什么地方了?” “哈哈,”许宁作势一笑,道:“这风园么,以前是太子府,下官们自然是敬畏的。如今,改了名字赏给了那妖怪,这地方,充其量,不过是座豪华点的民宅,我官府进民宅捉拿案犯,有什么放肆不放肆的?倒是总管大人,一意阻挠,企图通风报信,担误了下官们的公务,其罪非轻,只怕总管大人担不起。” 许宁能做上大理寺卿这个职位,自然嘴皮子极度厉害,庄总管辩不过,也无心去辩驳,做那口舌之争,只道:“那好,且容老朽去叫个机灵的下人来。”就凭他家公子此时的功力和耳力,须得着他去通风报信?只怕铁羽军一围住风园,风染坐在容苑里就早已经清楚了。庄总管知道,铁羽军不比威远军,威远军只得一千人,铁羽军若全都开来,足足有十万人,风染再能耐,也顶不住啊!他拖延时间,是想等贺月的救援。如今,除了向贺月求助之外,再无他法。可是皇帝跟公子闹得那么僵,皇帝会不会来救公子?庄总管心头一点底都没有。 等凌江带着铁羽军,行到中门,却吃了个闭门羹。原铁羽军统领,后来被调到风园并做了护院掌事的尚斌,站在上一次搭建的木架上,探出半身,向凌江笑盈盈地见礼:“凌大人,好久不见啊。” 凌江不想打哈哈,开门见山道:“开门!” 尚斌陪笑道:“凌大人,再往里就是后宅了。” “少废话,开门!本官捉拿案犯,管你前宅后宅?快开。”尚斌曾是自己的得力部属,凌江说起话来也不客气,只叫快开门,捉拿风染归案的事,须得速办速结,延误了恐生变数。 这个变数,说穿了,就是指皇帝。皇帝是有四十多天没有驾临过风园了,种种迹象又表明那奸佞是失了宠了。可是,难保皇帝会不会余情未断?死灰复燃?大臣们本该再等等,等到确定男宠失宠之后再发难才是。可是柴小公子等不起,再等下去,就算用冰保着,尸体就要烂了!放过柴小公子案,那男宠长期闭门不出,下一次机会在什么时候?众大臣商议之后,只得冒险行事,准备在皇帝得到风声之前,一举拿下男宠后,速审速结,取得招供之后,火速处决,事后就算皇帝尚有余情,可人已经死了,又能奈何?只要有男宠的供词在手,他们就理直气壮,皇帝就是再想撒气,也不能拿他们怎样。总之,要尽快除掉男宠,断了皇帝的念想,众大臣才会安心。 尚斌仍是陪着笑:“凌大人,这可不太好办啊。后宅是我家公子静养清修之地,不得公子点头,谁也不能放进来啊。”凌江与尚斌交情甚好,前年尚斌一次失职,凌江舍不得处罚尚斌,就把尚斌打发到风园来做了护院。枇杷谷一战,风园带出去的护院几乎都死了,包括掌事和几个执事。之后,尚斌因做过统领,就被提了起来做了护院掌事。其实,在风园里的许多护院,都是受过凌江各种大小恩惠的,凌江不在风园,但凌江在风园护院们的心目中却有着尊崇的地位。 尚斌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凌江当即就火了:“你滚开!墙头上,觉得自己还是铁羽军兄弟的,就把门打开,拿住案犯,本官自会禀告陛下,为尔等请功!”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弃守 第172章弃守 作者:天际驱驰 哪知,站在墙头上的众护院,只是默是作声地站着,谁也没动! 许宁找到凌江,请求协助捉拿案犯时,凌江想,风园差不多都是铁羽军调拨过去的,基本都是自己的手下,他亲自出马,一声令下,要捉拿风染,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然而,风园护院们的表现令凌江大失颜面:他们竟然全都拒绝了自己! 尚斌非常有诚意地抱歉着笑道:“凌大人,非是兄弟不给面子,你看看,大家兄弟们都不敢给大人开门啊。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清君侧之前,风园上下,大家敬风染,不过是面子上的尊敬,心头总归是瞧不起做男宠的人。清君侧一仗,风染的能耐让下人们大吃一惊,大家再敬风染,就是从心眼里尊敬了。风染“恰巧”又给大家发了十倍薪酬,不用再多说什么,轻易就收买了人心。 凌江只觉这脸丢大了,铁青着脸,吩咐手下统领们去取攻城器械来,准备强攻风园。又暗暗吩咐,叫守在后门的铁羽军冲击风园后门,只要能冲进后宅,拿下风染即可。至于风园其他人等,尽量不杀不伤。 在经历了一次清君侧之后,风园的护院们也有了经验,一看有兵卒围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关门再说,哪里能容许铁羽军冲进来?很快,沿着风园围墙一圈,就展开了战斗。 风园护院毕竟人数有限,又不像上一次,是把人困在夹墙之间。这次四围作战,战线太长,这一番,守得极是艰难。好在凌江指挥的铁羽军也不敢大张旗鼓地从风园外的街道上攻打风园,那也太明目张胆了,怕城里的百姓以为发生了战乱,引发恐慌。于是,最后主要还是从前堂中门处向后宅猛攻。铁羽军一收缩阵线,风园护院的压力就减轻了。在中门内侧,还残留着上次架设的木制战架和敲下来的石块之类,想不到还能再次派上用场,有了这些地势之利,风园在铁羽军的强攻下勉强支撑着。 再者,毕竟铁羽军和许多风园护院曾是同僚,多少有些情谊,动手之际,不免有些手下留情,双方都没有下狠手,虽各有损伤,但还无人死亡。 凌江指挥着攻打风园,只把许宁急得团团乱转,想逼着庄总管去下令开门,庄总管这会儿却坐在前厅上,巍然不动:“唉,他们太胡闹,太胡闹了!不过老朽这点功夫,不敢往那打呀杀呀的地方窜,身子骨不经折腾啊……刀剑无眼啊……没准就挨上一记暗箭啊……哎哟哟,怎么得了?”说得自己好像老得七八十岁了一般。 “少爷少爷!”小远喘着气,在容苑门外禀报:“铁羽军要打进来了!护院大哥要顶不住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少爷?” 风染坐在小书房里,淡淡说道:“你不怕累,就四下跑跑,看热闹。你要是害怕,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远急得想跳脚:“铁羽军是想进来抓你的,少爷,快想法子呀。”他家少爷怎么能这么安稳地坐在容苑里不闻不问,坐以待毙呢?怎么着也应该像上次那样,拿出什么高招来,把铁羽军打个落花流水才是啊。 风染轻轻一笑,显得心情甚好:“傻小子,当我是神仙啊?”想用三百护院去对抗几万铁羽军,力量太过悬殊,又无险可据,无异飞蛾扑火。从郑家兵法来说,不提倡进行这种注定失败,徒劳无功还自取灭亡的战事。所以,风染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拒守。护院和铁羽军交手这么久,还没有发生死亡,纯粹是双方都手下留情之故。 小远在外面,只急得一迭声问:“那怎么办啊?公子,快拿个主意!” 铁羽军人数太多了,实在不是自己园子里这些护院能抵抗的。还能怎么办?风染早就已经穿好了衣服,等着凌江来抓自己。 他如今已经恢复了四成功力,相当于二流高手的水平,跟那顶尖高手动手过招是远远不足,但可以轻松保证自己在审案过堂时不受辱不受屈。再不济,还可以从大理寺的公堂上直接逃跑,再再不济,他身边还潜着一个郑修年,只要他说一句话,郑修年就能为他赴汤蹈火。 再者,风染想,自己园子里的护院,都是从铁羽军调拨过来的,自然跟铁羽军是一伙的,这仗根本没法打。然而风染万万没想到,护院们在没有他的号令下,竟然自觉自发地把铁羽军阻挡在中门之外,要守护住自己! 自己从来没有把护院们当成自己人,一向对他们也是冷眉冷眼的,护院们宁愿跟自己以前的上司和同僚们反目,刀剑相向,也要守护住自己,风染心头满不是滋味:在他执意要逃离的时候,这园子,却给了他温情的感觉。 风染便一直静坐在容苑里,听着小远跑来跑去,不断报告战事的进展,诚心要看看,护院们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除了护院,园子里,还有什么人,肯替他出头? 其实,铁羽军并没有全力进攻,不然凭那三百护院,能守得住多久?小远没跑几趟,便慌慌张张地来禀告:“少爷,不好啦,中门被撞开了,铁羽军进来了!” 不用小远来禀告,风染早已经听见了:“去,把那件锦缎衬绒的披风拿来,怕牢里冷。” 小远大急:“我不!我就在门口守住,谁也不让进!” 风染轻轻一叹:“我就去过个堂,没事的。进来,躲屋里去,别出来。”小远跟风染同岁,也已经二十一岁半了,细较起来,还比风染大了两个月,可风染觉得小远有时候还孩子气得紧,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护着小远。 说话之间,冲进来的铁羽军兵卒已经一路鸡飞狗跳地向容苑方向冲来…… “皇帝陛下有旨,令凌大人率所有铁羽军立即撤出风园,不得有违。钦此!”那是御前都统叶方生运起内力,高声宣旨,一声递一声,远远地从前堂传来。风园的人听了这旨意,大不客气,立即跟着传旨:“皇帝陛下有旨,铁羽军滚出风园去!铁羽军滚出风园去!” “陛下来了!陛下来了!”小远喜极而泣,抱着风染道:“陛下来救咱们来了。哦不,是救少爷来了!小远就知道,陛下会来的!陛下会来的!”只是传旨叫铁羽军退出风园,哪有说皇帝驾临了?真不知道小远是怎么想的。 风染本来还算平静的脸忍不住沉了下来,把小远一把推开:“没事了,你出去。”回到小书房里,随手关了门。 皇帝来救少爷了,怎么少爷还显得不高兴呢? 接到铁羽军兵围风园,为了柴小公子的案子,大理寺要捉拿风染归案的消息时,贺月正在上朝,气得肺都要炸了!自己明明已经把众臣借柴小公子案诬蔑风染,企图借刀杀人的奏折硬压了下来,贺月想不到那案子竟然会在二十多天后告上大理寺,而大理寺卿许宁竟然接了案子,而最最令贺月气愤的是,凌江竟然敢帮着许宁派出铁羽军攻打风园! 这些臣子们,无视自己的一再告诫,执意要置风染于死地,还真是没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啊! 贺月先是吩咐御前侍卫都统领叶方生快马加鞭传旨叫铁羽军退出风园。可是叶方生出去传旨之后一去不回,贺月越想越不放心,第一次在他的朝堂上坐立不安,心不在焉,于是三五下就把该议的政事议了,立即散朝。散朝之后,贺月等不及车辇,从一个御前护卫胯下抢过马匹,飞骑而来。 风园紧紧毗邻着皇宫,也毗邻着朝堂,贺月暗暗庆幸,幸好自己一意孤行,把太子府赏给了风染,把风染放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距离这么近,消息灵通,自己还来得及护住风染。那些臣子们一次两次地对风染发兵,要是换个稍远一些的宅子,没准风染早就死了! 还没驰到风园,就看见铁羽军将士仍旧密密层层地围困着风园,只是风园前门堵得密不透风!贺月本就一肚子的气,这一下更是气炸了,双腿一夹,骑着马,直接冲了过去。 铁羽军兵卒不识得皇帝,本来还想拦挡,亏得从后面追上来的几个御前护卫高声宣道:“皇帝陛下驾临风园!”铁羽军兵府连忙让路,贺月一路飞驰到风园大门口。大门口前,凌江亲自镇守,不让铁羽军进去抓人,他也要守在外面,谨防案犯逃了,至于许宁在里面怎么抓到案犯,那得看许宁的本事了。一听到叶方生传旨,凌江就知道这场捉拿风园的行动,已经被贺月知道了。他们想在贺月知晓前,拿下男宠,火速结案处决的意图也宣告落空了。 见贺月连朝服都没有换,直接夺马驰来,那紧张心疼男宠的心情,不言而喻。凌江跪下叩头道:“臣,铁羽军都统领凌江参拜陛下。”他这一跪,带动着铁羽军兵卒,也齐刷刷跪倒在地,嘴里乱纷纷道:“臣……”“草民……”“下官……”“在下……”“小人……”……“……参拜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爱到山穷水尽 第173章爱到山穷水尽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一勒马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凌江,气道:“朕不是传旨叫你们退了吗?凌大人还带着人守在这里干什么?是想等着风园请你们吃晚膳?” 凌江奏道:“陛下传旨,只是叫臣退出风园,没说不能在风园外守着。” “在外面守着?等着公子出来再抓?”贺月气极想笑,他的染儿,要是肯出园子散散心,又何至于郁瘁成病? 凌江跪着奏道:“臣在外守着,是怕案犯逃跑了。许大人正由叶大人陪着,在里面缉拿案犯。” 贺月只觉得心头那火苗腾腾地直窜上脑门,他就奇怪了,怎么叶方生传个旨,就一去不回,原来是帮着许宁去捉拿风染去了!是啊,在风染身边,没有人愿意风染活下去!而在自己身边,同样没有人愿意风染活下去!哪怕像叶方生,凌江这等亲信的臣子,都不愿意风染活下去!甚至连风染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他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喜欢得这么艰难?这么难过?他只是喜欢他而已,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就算不伦,可也不逆天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反对?前赴后继地想置他喜欢的人于死地?他的喜欢,就那么不能见容于人世,不能见容于天地?一股莫大的悲哀从贺月心底弥漫而出,浇熄了他的怒火,只剩下虚弱无力。贺月忽然醒悟,与他对抗的,不是某些个臣子和将士,而是人伦理法,是为君之道。 皇帝可以豢养玩耍男宠,但绝不能喜欢上男宠。 皇帝是不可以真心喜欢任何男人或女人的。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 索云国不缺忠臣良相。 臣子们誓要保住皇帝的千秋英名。 红颜男宠祸国之事断不容发生,一有苗头,必要铲除! 是的,大臣们一再地想除掉风染,其实针对的并非风染,而是自己。贺月悲哀地想,是不是他喜欢上某个人,大臣们就要除掉那人才安心?也许,他这辈子,能够正大光明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 贺月心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自己把风染立为皇后,大臣敢不敢除掉皇后?大约是不敢直接除掉的,但估计会前赴后继要求废后,因为风染铁定会有七出之条中的一条:无子。 贺月自嘲地想,他的处境,又比风染好得了多少?风染在风园里,是孤单的,他在朝堂上,何尝不是孤单的?他是高高在上,可是他也是孤军作战,连最信任的叶方生都跟他不是全心全意!他的一举一动,何尝不是受着众臣的监视?风染的孤单还有他体会,还有他怜惜,他的孤单,又有谁能明白? 贺月没有再说话,打马进了前堂,在前庭下了马,直接进入前厅坐下,不见许宁和叶方生来迎驾,一问,才知道许宁和叶方生正在后宅里“劝说”风染归案。 贺月刚起念直接驾临容苑,但想到风染说过,下一次要“赤身接驾”,并且要把大臣们奏折上诬蔑自己的事做成事实。这些自轻自贱的话,风染未必真要去做,却表达着风染断然拒绝的态度。他不能逼到风染受辱,逼到风染寒心。这也是贺月四十多天一直不敢再次驾临风园的原因。想到此,贺月又在前厅坐了下来,吩咐道:“传旨,立即宣许宁,叶方生来见驾。”顿了顿,加上一句:“传风染接驾。”他在想,风染到底会不会,敢不敢,真的“赤身接驾”? 旨意传下去,很快许宁和叶方生就出来了,在前厅里向贺月参拜见礼。在两人身后,再无别人,风染这是要拒不见驾么?这要是被大臣们知道了,又是个欺君的死罪!贺月心下大悔,他不该一时忍不住,去逼风染,倒给了大臣们参劾风染的口实! 等许宁和叶方生,参拜完了,稍稍退开之后,小七方在贺月耳边,低低禀告道:“风染公子说他独自在太子寝宫候驾。” “独自在寝宫候驾”?想了一想,贺月心头的痛惜才慢慢倾泄而出,吞噬了其他的感觉。是他逼他,终归,把两个人的关系,逼上了绝路。他知道,风染此时独自在寝宫,必定是在“赤身接驾”!他不想辱他,不想逼他的!他只是喜欢他而已,可是这份喜欢,已经再不能相见,再不能拥有。 一份喜欢,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努力挣扎过了,可也逃不开一生孤单的帝王宿命! 贺月忍下翻涌的悲伤,才使得声音显得平淡平稳,说道:“你传旨,说朕不去寝宫了,叫他回去罢……就在门口宣旨,千万别进去。” 虽然小七的声音小,但落在叶方生,凌江等这样的功力耳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独自在寝宫候驾”?清天白日,当着众臣的面,就这么赤裸裸地勾引媚惑皇帝,还说那男宠不妖孽?简直是无耻之尤!不要脸之至!这等祸害,必须要除掉!好在皇帝似乎并没有受到男宠的诱惑,断然回绝了男宠的勾引。看来,皇帝确实厌弃了男宠,连见都不愿意再见男宠一面,这么急匆匆跑来阻止他们抓捕男宠,大约只是还有些余情未断罢了。多等些日子,皇帝应该就会忘掉男宠了。只要皇帝不再宠信男宠,什么时候收拾男宠就不着急了。 前厅里静默了下来,贺月不发话,许宁,叶方生,凌江站在底下,也不敢开口。 一直等到小七回来了,在贺月耳边小声回复道:“小人宣了旨,风染公子在里面回了一声,说‘谢陛下之恩。’。” “谢恩”?风染为这个,向他谢恩?以前,他为风染做了那么多的事,风染都未曾谢过他,如今,为了他不去见他而谢恩!贺月知道,他们之间曾有过的那份情谊……不是,是他单方面曾有过了那份情谊,他越珍惜越稀薄,越拥越少,终归如水而逝,一去不回了。 贺月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一时的心酸悲伤,很快就压了下去,开始过问柴小公子案。首先一个:“凌江,朕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敢勾结许宁,枉顾朕的告诫,跑来攻打风园,哪个给你的胆子?” 凌江跪下回道:“启奏陛下,是许大人向臣求助,因风园护院太过强大,要求臣协助他缉拿案犯。臣为铁羽军都统领,职司成化城城防和治安,有责任缉拿案犯归案,臣只是尽臣的职责所在,并没有针对谁,也没有勾结之说。请陛下明鉴。” 一席话,把贺月驳了个哑口无言。 凌江又叩了个头,道:“这风园之主,既是陛下宠信之人,便该为陛下着想,深自检点,才不负圣恩。如今做出这等逼奸出人命的丑事,便是辜负了陛下的恩泽,即便风园护卫再强,臣也要拿下此贼,以正法纪!”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臣恳请陛下,莫要为了此贼,私心庇护,坏了国家法度。此贼作恶多端,若是不除,民愤难平。” “放肆!”贺月沉着脸,这些大臣,把风染糟蹋成什么样子?说得好像风染成了国贼似的?他怎么没发现,凌江的口才竟然这么好?质问道:“逼奸出人命?你看见了?” 一边的许宁跪下启奏道:“凌大人说疑犯逼奸出人命,此言差了。臣接到正八品学官柴老夫子状纸,状告风园之主逼奸他幼子,致其羞愤自裁。臣正要缉拿疑犯归案,以便审理,逼奸之事是否属实,尚无断论。臣只是想缉拿疑犯到堂,才好开审,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还冤者一个清白。臣因风园防御森严,自忖无法缉得疑犯归案,才向凌大人求援。实是公务关系,并无私下勾结之说,望陛下明鉴。”说着呈上状纸,给贺月过目。 状纸上,柴老夫子确实是直接状告风园之主逼奸其幼子,其子不从,便纵奴行凶,殴打其子,致其手足损伤,卧床不起,后趁其养伤,将其奸淫,致其子羞愤自裁。柴老夫子不愧是学官,一篇状纸,差点写成四六骈文,其激愤的心情,痛失幼子的悲伤,跃然纸上。贺月这次学了乖,不敢直接撕了状纸,怕搞不好又撕到誉录稿了。再说,案子已经接了,撕了状纸也没用,再再说了,柴老夫子还活着,随时可以再补一张状纸。 贺月还没说话,旁边庄总管“咕咚”一声跪了下来,高叫道:“陛下,我家公子是冤枉的!我家公子从不出门,上哪去认识什么柴小公子?我家公子清高淡雅,洁身自好,怎么会干出逼奸他人之事,分明是苦主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想毁我家公子清名!” 说完,庄总管拿出事发之后,由左右邻舍和当时为柴小公子疗伤的大夫作证,里正作保,写下的甘结,呈献给贺月,说道:“我家公子从未与柴小公子朝过面,逼奸之事,从何说起?我家下人,确曾与柴小公子发生过口角斗殴,致柴小公子受伤,风园已为其赔偿了若干银两,让其安心养伤,也算仁至义尽。风园有当时左右邻舍和为柴小公子疗伤的大夫写下的甘结为证,苦主状告柴小公子因被奸淫而自裁,我风园下人就跟柴小公子打了一场架,哪来的奸淫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庄总管挺身相代 第174章庄总管挺身相代 作者:天际驱驰 在一边的许宁阴恻恻地说道:“总管大人,不要仗着陛下的宠信,就信口雌黄!那柴小公子,死前确系被人奸淫过,有仵作验尸为证。”边说边拿出一叠案卷来,贺月赶紧摆手,示意不必呈上来了,反正他也看不懂。真心怀疑许宁是不是早料到会有此时这个局面,一早就把案子的卷宗都带在身上? 庄总管大是惊讶:“死前真被奸淫过?”随即回过神来:“这就对了!柴小公子是在斗殴之后五日方才自裁,小人一直以为是柴小公子对斗殴之事一时气不过才自裁的,我家公子驭下严谨,还把肇事下人送进成化城县衙自首呢!小人一直奇怪,柴小公子为什么要到斗殴五日之后才气不过自裁?原来是事出有因!既然柴小公子并非是为斗殴之事自裁,就跟咱们风园半点关系也没有了!许大人应该去缉拿那奸淫之人才是,为什么要抓住咱们风园不放?” “因为苦主指证,是风园之主奸淫了死者,才致其自裁。” “放……”庄总管差点要咆哮公堂了,当着皇帝和大理寺卿,只得把个“屁”字咽了回去,忍气道:“他哪只眼睛看见我家公子奸淫他儿子了?只怕他是年纪太大,老眼昏花了!”向贺月叩头道:“陛下,我家公子从不曾踏出风园半步,一向洁身自好,修身养性,深自隐晦,小人愿以性命担保,我家公子从未出过风园,更不可能行那奸淫苟且之事!”其他在场的风园之人,纷纷跪下,说道:“小人们愿与总管大人一起,担保我家公子,从未出过风园。” 凭风染现在的功力,要想进出风园而不被人知,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贺月虽然一时在气头上也怀疑过风染在外面淫乱靡烂,但气消了,还是信得过风染的清高品行,深悔自己又冤了风染。风染出没出过风园,贺月不敢肯定,但他能肯定,风染绝不是奸淫柴小公子的那人。看向许宁,问道:“既然风园上下一体担保公子没出过园子,许大人有何说辞?” 许宁不慌不忙地回道:“臣不是正在缉拿疑犯回去问话么?到底疑犯有没有奸淫过柴小公子,等臣带回大理寺,审过之后,自会还公子一个清白。”一个庶族小吏的幼子被奸自裁,在庶族地位极其低下的凤梦大陆,只算是寻常小案,哪里能够惊动大理寺?还出动大理寺卿亲自来审?说到底,他们是要借此来抓男宠,并乘机将其除掉的! 众臣们的意图,贺月和庄总管如何不清楚?不等贺月说话,庄总管已然开口道:“陛下,我家公子从未出过风园,也不管风园之事,风园大小事务,一向是由小人打点料理,若说风园中的人和事,没有人比小人更清楚明白了,小人愿代我家公子出堂受审。” 不等许宁反应过来,贺月已经说道:“如此,甚好,就这么办。”自己若是硬行阻止许宁抓捕疑犯,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还要落下个包庇男宠,枉顾法度的口实,后面有些事就不好办了。让庄总管代风染出堂受审,众臣想对付的是风染,想必不会难为庄总管,倒是个折衷之法。 皇帝都松口了,自己若还死咬住男宠不放,那就太不开眼了,许宁只得遵旨。 许宁和凌江来攻打风园捉拿风染是出于公务,贺月实在找不出理由责难他们,只得叮嘱他们以后不得妄自行事,须得事先禀报。回了皇宫,贺月阴沉着脸问叶方生:“朕叫你去传旨,你倒跑去帮着捉疑犯?不知道朕心头惦记公子?” 叶方生跪着,分辩道:“臣是担心,怕许大人会对公子不利,才会跟在许大人身边,臣并未对公子出手或不敬。” 怕谁对谁不利?许宁跟风染,一文一武,怕文的会对武的不利?简直笑话!不过贺月转念一想,风染功力逐渐恢复的事,风园中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叶方生更不知情,他替风染担心,貌似对风染并没有什么敌意,因此放缓了语气,叫叶方生起来,说道:“方生,你十六岁就跟着朕,朕的事,你都清楚,朕有时觉得孤单,想有个人陪在身边。” 叶方生道:“臣愿意随侍在陛下身边。” 贺月没有再多说话,他要的不是臣下的陪伴,而是能慰籍和填补他内心空虚的那份喜欢。 庄总管随许宁去大理寺过堂审案,当晚就回来了。风园众人问他结果,庄总管解说道,柴老夫子指责风园之主曾逼奸柴小公子,但无凭无证,系柴老夫子的一面之词,不足采证。他们手上有事先取得的邻舍和大夫写下的甘结,足以证明,斗殴之后,柴小公子被人送回柴家时,身上确实有外伤,但并没有遭到过奸淫。至于柴小公子临死之前受到的奸淫到底何人所为,已经交到刑部进行侦缉,待拿到凶手,再行开堂审理。整个柴小公子案,已经跟风园无关了。 许宁只是想借机抓住风染,不管案情,直接刑讯到死,就达到了他们除掉风染的目的了。被刑囚死的犯人多了去了,贺月就算要追究责任,许宁也没有多少责任,最多就是贬官罚俸。现在换成了庄总管,许宁就没有必要对庄总管下手了。 因昨晚回来时已经晚了,次日一早庄总管便去容苑见了风染,禀告柴小公子案。他现在对风染的见事之明和果断处理由衷佩服,在风染跟前必恭必敬,丝毫不敢托大。 回禀完案子的事,风染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淡淡听着。庄总管便告退出来,在门口略站了一下,思量着有些话,自己该不该说。便是这么略略一站,风染便在书房里问:“先生还有何事?” 庄总管被这么一问,忽然有些心慌,说道:“老朽伺候公子也两年多了,今儿老朽想倚老卖老跟公子说几句话,说得不对,还望公子勿恼。” “说。” “昨儿老朽派人向宫里递信儿,陛下先派遣叶都统来传旨,叫铁羽军撤出风园,自己连忙散了朝,连轿子都顾不得坐,嫌慢,自己抢了匹马驰来,就怕赶不及,公子被拿进牢里受了委屈,想来陛下心头还是在意公子的。”说到这里,庄总管见风染没有吱声,脸色也淡淡的,顿了顿,斟字酌句地说道:“公子有没有想过,退后一步,海阔天空……” 庄总管的感情虽然平淡,到底是过来人,跟自己的夫人也经历过打打闹闹,磕磕绊绊的阶段。贺月那晚打过风染,后来又从容苑怒冲冲地跑出来,然后一个多月不驾临风园,他猜想是不是贺月跟风染闹别扭了?贺月跟风染之间就没平静过,总是不断地闹来闹去,不过绝大多数时间是贺月先服软,或者说,是贺月大度地包容了风染。这一次,贺月坚持了四十多天都不驾临风园,好容易来一次,都不见风染一面就回宫了,贺月是不是被风染气得狠了? 庄总管不敢劝贺月,只有来劝风染。 风染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庄总管,冷冷地,慢慢地,带着威压说道:“是他、叫你、来跟我、说、这话的?”一股寒凛之气自风染体内无形地散发出来。 一句话,让庄总管只觉得身上一个寒颤,赶紧分辩:“是老朽自己多嘴。” “哦。”风染轻轻应着,又坐了回去,那股寒意,仿佛一瞬间又消失了,淡淡说道:“该怎么做,我有分寸,不劳先生操心,先生不可再提此事。以后再有什么事,不必往宫里传信。我是风园之主,自有担待。” 贺月急吼吼地跑来解围,是在意他吗?风染忍不住想:贺月不过是在意自己的玩物罢了,怕自己的玩艺儿被别人抢去玩坏了吧。 他要是真的在惜他,怎么敢,怎么忍心传他接驾?寝宫里那一幕虽然并没有人知道,可仍然让风染羞愧难当。也许,那一刻,在他,是羞愧受辱,在他,是一种新鲜玩法吧? “老朽担心,若是陛下老是不驾临风园,只怕朝堂上的大人们迟早就对咱们风园动手,就象这次一样。” 风染说道:“我说了,我是风园之主,有什么事,我自会担待着,不会连累到大家。如果有人想离开,可自便,自己去帐房领三个月遣散钱。”顿了一下,又道:“传下去,昨儿守园子受了伤的兄弟们,让他们好生歇着养伤,汤药钱由风园来出,不论受没受伤,凡有出力的,庄先生看着打赏。还有,先生替我过堂受审,多谢了。” 昨天风染本是打算自己去过堂受审的,他手上有柴小公子邻居和大夫写下的甘结,这官司自己并不理亏。知道许宁凌江等人是想借案子除掉自己,不过自己功力已恢复了四成,早不是任人鱼肉的时候了。许宁他们的盘算打得再响,也注定要落空。只是自己少不得要在牢里羁留几天,免不了要恶心难受几天。 庄总管自然知道风染是个有担当的人,他是怕风染受委屈,说道:“小的们都感激公子厚待,都抢着回报公子,哪会生离府之心!” 这就是风染十倍薪酬换来的效果。这些人未必会为了十倍薪酬死忠于他,但他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尽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相思容易相见难 第175章相思容易相见难 作者:天际驱驰 看准了贺月舍不得自己受辱,用“赤身接驾”把贺月阻挡在风园之外后。风染知道,脱离了贺月的庇护,会有很多大臣对自己虎视眈眈,想要护住风园,就只能靠自己了。“嘱咐大家以后谨慎一些,风园不是太子府,切不可像以前一样,仗势欺人,惹是生非,我风染不会亏待大家。” 柴小公子案事了之后,日子平淡平静地从仲春进入到成德三年八月十五。这天,贺月又召了庄总管进宫。 小七提了一个小小的双层食盒放在庄总管面前,打开来,上面一层,只放着几块月饼,下面一层,是一只肥美的清蒸螃蟹。 贺月道:“你家公子想必又没打算过节吧?”风染来到索云国已经快三年了,从来不过任何节日。自己常往风园时,逢年过节,都是自己替风染打点着。现下自己不能去风园了,想必风染是什么节日都不上心吧。“朕知道他口味清淡,特意叫御膳房给他备了几个不甜腻的月饼。那螃蟹是南面刚进贡上来的。你家公子体寒,就给他一只,往年他也是要尝尝新鲜的。”忽然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一边看着,风染才会吃的?在自己面前,风染一意顺从,任何事都不拒绝。贺月忽然明白了,风染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表达过自己的意愿!贺月又道:“你家公子要是不喜欢吃这个,就叫他赏人罢。” 小七又递上来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些南方贡上来的浮生苦荞茶。贺月道:“这茶,味道极是平常,却是养气血的。朕特意叫南方落霞郡送了些上品茶来,公子若是喝了觉得好,便叫他们年年贡上来。老庄,今晚,你就陪着公子喝茶,吃饼,赏月。你如今年岁也大了,身体想不及从前了,又替朕办事,一向劳碌奔走,这茶,你也喝一喝,有好处。”轻轻舒了口气:“今日过了,这天气又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你要好生照顾公子。” 庄总管跪下替风染谢了恩,说道:“公子近些日子仍跟以前一样。”风染仍是那样沉静如水,寡言少语,整日斗室枯坐,最多就在容苑内那个小院落里,在那几竿幽竹下,踩着枯萎的竹叶,散慢悠闲地踱步。冷清平淡的容颜,没有人能看出风染的情绪,风染安静得似乎准备着就此安渡一生。 他想知道风染的近况,原来,只一句话就可以交待完了。贺月无话可说,随口夸赞庄总管上次柴小公子案处理妥当,提前拿到有关人等的甘结,让一众想诬陷风染的大臣们无话可说。庄总管不敢欺瞒,连忙禀告贺月,说自己本来处置失当,得风染指点,才提前拿到了众人的甘结,才洗脱了疑嫌。 贺月听了,那刀切斧削一般充满着阳刚之气的英俊脸庞上,满是温柔关切之色:“朕就知道,没有朕,你家公子一样能处理好。”挥手叫小七退下,扶起庄总管问:“你家公子最近有没有咯血?”只有在庄总管面前,他才放纵几分,不必深自隐晦自己对风染的喜欢。 “比先前咯血的次数少了,不过血量多了一些。”庄总管把自己偷偷藏下来的手巾呈给贺月看,只见浅绿的巾子上凝结着三大团赤红色的血渍,显然是才染上没多久,因此颜色还是红的。那么大三滩鲜血,看了便觉得触目惊心。比五个月前贺月所看见的两小滴黑褐色的血渍,血量岂止多了一些,简直多了十倍! “大夫怎么说?” 庄总管双脚一弯,又跪了下去,说道:“小人私底下请了上次那个大夫,没敢请公子诊脉,大夫远远地察看了几天,说,怕是不好了。”以前常常会拿手巾捂住口鼻,半天才喘息着放开,但只是偶尔会有血滴;现在倒是很少用手巾去捂口鼻,然而每次一捂,巾子上都会染有血渍。 “怕是不好了。”一句话,刺得贺月的心生疼生疼,那种钝痛,如此清晰,沉重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一股莫名的怒气直冲脑门,压下去,又冲上来,几个反复之后,终没有忍住,猛地抬脚把庄总管踢倒在地上,喝道:“混帐!这话怎么不赶紧来禀告?是不是要等着公子死了,才来告诉朕?”他都警告过庄总管几次了,庄总管还是不死心地盼着风染死?他怎么这么没眼力,竟然把风染交给一个一心盼着风染死的人去照顾?! 好在庄总管也习过武,见势不妙,早就防备着,生受了一脚。贺月只是一时气不愤才想踢人,脚上并没有使上内力,庄总管并没有受伤,赶紧爬起身,磕头道:“小人失职,陛下恕罪!” 贺月这话却是冤枉了庄总管。自从清君侧之后,在贺月的严令下,庄总管渐渐地试着像长辈那般去关心风染,真正地设身处地的为风染着想,渐渐被风染所吸引,知道体谅了风染的苦楚,就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情。他中年毁家丧子,十几年孤苦凄凉,囤集了十几年的感情,一旦有了决口,首先便会淹了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风染就好像是自己的幼子死了十几年后长大的模样,越看便越觉得忍不住的怜爱。庄总管知道风染脸嫩面薄,又清高孤傲,他不敢在风染面前稍露怜悯之色,只是暗暗地关心关注着风染,从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风染,抓着说话的机会,总是尽力开导排解风染的心绪,把自己认为有用的消息,不管风染听不听,都说给风染知晓。使得风染虽不出门,却及时地了解掌握了凤梦大陆和索云国,阴国的最新局势和变化。 贺月四五十天不驾临风园,驾临一回又不见风染就回宫了。刚开始,庄总管以为是贺月跟风染闹了别扭,可贺月竟然半年多都不驾临风园,有事,也是召自己进宫吩咐,议事时也从不言及风染,庄总管就觉得贺月跟风染之间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渐渐地跟其它大臣一样,认为风染已经失宠了,虽然时常能见到贺月,但贺月不提风染,庄总管也不敢主动提及。 这一回,听贺月宣召自己,还当有什么事要交付自己去办,哪知,贺月却只是叫自己带一盒宫中做的月饼和补养气血的茶给风染,还叫自己陪着风染过节。庄总管总算明确知道贺月并没有冷落风染,反而还想念风染得紧。可是,既然想风染了,为什么不驾临风园呢? 贺月舒了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情,问:“怎么个不好法?”庄总管略一迟疑,贺月说道:“不得隐瞒,如实禀来!” “大夫说,才半年时间,公子呕血的量增加得这么快,只怕五内郁结已是沉疴,再不尽快舒解公子的心结,估计公子就在两、三年之间了。” 两、三年之间?风染就只有两三年可活了?曾经那么清高孤傲又张狂飞扬,桀骜不驯又风华绝代的人只能再活两三年了?贺月直痛得握紧了拳头,才克制住自己不迁怒于庄总管。那么沉痛的心情,贺月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贺月象了悟了一般,忽然明白了风染自囚于容苑的意思:原来风染早就存下了郁闷阴挹到死的心肠?! 眼里一阵酸楚,大片的水雾骤然迷朦了视线,悲伤突如其来。贺月咬着牙,仰起头,作沉思状,良久才把泪忍了回去。分离半年,他越加知道他有多喜欢风染,喜欢到无法自拔的程度,喜欢到想跟他长久,长久地厮守缱绻一辈子!可是,他那么爱惜的那个人,在跟他初次欢好之后,就存下了阴郁速死的念头! 他喜欢那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讨那个人的欢心,他甚至摸不到那个人的心。可是,在风染面前,他甚至忘了他是皇帝,是该由别人来讨皇帝的欢心才是。 风染跟一般的男宠绝不一样,除了最初求他放过陆绯卿外,他从来没有向自己要求过什么。可是,便是最初的恳求,自己也没有答应,反而用来做了要挟风染的理由。风染只是很淡然地承受着他给他的恩宠,也很淡然地承受着他给他的羞辱,他甚至觉得,在风染眼里,恩宠和羞辱,是同一种性质的待遇,所以承受得同样淡然。风染不争不求,也不言不语,只是淡淡地顺从,淡淡地承受,这让贺月想讨好都找不到门儿。 挣扎了半晌,贺月才能够用平静的口气说道:“老庄,多替公子开解开解心情。唉,他那长随,太蠢笨了,一点不懂开解公子。真不知道,公子怎么就喜欢那个蠢东西了?你想着,找个伶俐的小厮给公子,不能近身伺候,陪公子多说说话也好。” 风染身边的小厮,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小远,从没有一个小厮能在风染身边停留上半年,除了吩咐小厮做事,风染从不跟小厮说别的话。庄总管只应道:“是,小人记下了。”心想,这陪公子说话解闷的事,还得自己来做。 知道风染只有两三年可活,贺月就没有什么话可说?看贺月很久没有再说话,似乎是想摒退自己了,庄总管心头着急,一直憋在心头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陛下心头既然还想着公子,为什么不去看看公子?”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庄总管自己也吓得连连叩头:“小人失言,小人逾矩了,请陛下恕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紫绯之争 第176章紫绯之争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只是叱责道:“多嘴!”他何尝不想去风园了?可风染不松口,他便是再想风染,也不敢再上风园,他绝不能逼得风染真的来个赤身接驾,露体受辱。庄总管并不清楚自己跟风染之间的情形,多半会猜测是自己故意冷落风染,才不驾临风园吧,才这么请求自己,是为风染着想,也是一片为主忠心,他实在不能苛责庄总管。 贺月问:“老庄,你再说说,你家公子除了坐在容苑里发呆,就什么事都不干?”他想,若要他长期坐在斗室之间发呆,只怕他很快就要发疯。 庄总管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风染卖物储粮的事告诉了贺月。卖物储粮这么大的动静本就瞒不住人,各方人马都密切关注风园的动静,只怕贺月也早已经得到了禀告,现在贺月既然问到了,不如自己先行禀告,探探贺月的口风。要变卖太子府收藏多年的宝物,庄总管心头还是发虚。 贺月确实早就收到了臣下的奏折,说男宠大举变卖太子府中的贵重藏品,意图卷款私逃,要求缉拿追查。至于风园购粮之事,也有提及,大臣只说是以购粮为掩护,企图卷款才是目的。贺月问:“哦,此事是你一手操办,公子并未插手?” “是,变卖藏品,所得银钱,都是小人经手,公子只叫做实帐目,从不过问,绝无卷款的可能。”庄总管又叩了个头,说道:“小人变卖之前,未能先行请示陛下,乞请陛下恕罪。” 贺月又把庄总管扶起来,道:“那园子,和园子里的东西,都是赏给了公子的,公子叫卖,便卖好了,不必来禀告朕。朕只是不明白,你家公子为何要如何大规模贮粮?” “小人曾问过公子,公子叫小人莫问。” 卖物贮粮,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贺月却心神一震,分明从这个举动里感受到来自风染内心的燥动!有哪个自囚等死的人会大规模卖物贮粮?而且,稻米,高梁等物,都不是适合久贮的东西,贮得越久,口味越差,存贮不易,容易霉变发芽,召虫召鼠,一个疏忽,还会失火,烧个颗粒无存!风染贮粮,绝不是长久之计。风染若有什么举动,只怕也就是在这一两年内发动,担误久了,那三四年的陈粮,存贮得再好,也要变质了。 想通了这些,贺月忽然间有些兴奋不已,风染在自己身边深自隐晦了这么久,终于要有动作了!是啊,他的染儿,从来都是强者,岂会干那自囚等死的蠢事?然而,庄总管又转告了太医的话,说风染只有两三年可活了,风染这个举动,不是给自己安排后事吧?想到此处,贺月不禁心头大恸。可是,风染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不会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吧?凭风染的本事,真要对付自己,自己绝好过不了!想到此处,贺月又不禁大忧。 贺月一时大喜,一时大恸,一时大忧,只觉得一遇到事关风染,自己就纠结烦闷不已。问了庄总管,再无什么风染的事情可以禀告自己了,贺月便吩咐庄总管回去陪风染过节。 贺月独坐在御书房里,那种入骨孤寂又一次渐渐侵入他心田。在风园,还有个庄总管,知道风染是孤单无依的,怜悯着风染没有个伴儿,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可在皇宫里,面对后宫三千,朝臣无数,他自己何尝不是孤寂冷清的?何尝不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作为帝王,贺月必须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一切,他必须把个人的脆弱情感深深隐藏在帝王的威严之下,努力维持勤政爱民的明君形象,暗地里殚精竭智地筹谋着如何消除异己,如何理顺各方矛盾关系,如何富国强兵,如何一展雄图。原本,他还有一月数度的放纵和轻松,可是…… 贺月不敢花费太多的时间感伤,太多的朝政还等着他处理,传承千年的国家,祖辈们给他留下来的是一个不算烂的烂摊子,病入膏荒,百废待兴。贺月叹了一口气,刚拿起奏折,不禁又想到风染奇怪的卖物储粮举动,不由暗暗猜测道:“大规模贮粮,只预示着将有人大规模消耗粮食,并且粮食陷入短缺,会是天灾吗?”凤梦大陆今年虽然称不上风调雨顺,却也没有大面积的灾害发生,当排除天灾。除了天灾,便是人祸,人祸在哪里? 自己虽有心一统凤梦,但那将是很久之后的事,索云国的国力还不够强盛,不够支撑他进行战争,目前他的精力都放在治国图强上。就算将来自己有可能会借助战争达到一统凤梦的目的,可自己绝对会在安定后方的基础上,尽可能小规模地进行战争,岂会穷兵黩武地发动一场打到自己的百姓都没粮食吃的战争? 那么,风染贮备粮食,担心的,又是什么呢? 朝堂上,贺月受风染无意中的启发,已经开始逐步着手消除贵庶之间的壁垒,从最不起眼的服色开始入手,允许庶族常服使用除明黄之外的所有颜色,也允许庶族使用除官服图样之外的各色图案修饰服色,同时废除了多项严格区分贵庶衣着服饰方面的严苛规定。 贺月想不到,解禁政令尚未发布,就遭到了朝堂众臣的激烈反对,说是贵庶之法自古流传,祖宗法度不可更改。天生庶族,便该守庶族的本份,不该妄想分享贵族的特权。穿紫佩绯,是流传下来的贵族特权,不容更改。 这一回,贺月不跟朝臣们多作争辩,直接就把解禁政令发布了下去。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出现满城庶族尽皆穿紫着绯的可怖局面,只有一些比较富有的庶族,才新近添制了紫色或绯色的衣服。 不等贺月发话,朝臣们就开始查访其中的原因,却是简单地因为染制方面的原因。 染制紫色的原料紫草根种植不易,在凤梦大陆适于种植的范围又少,从紫草根提取染料的工序繁复精细,并且染制紫色时,不易着色,往往需要反复染制十数次才能染成一匹紫色衣料。因此,染制成本,远高于布料成本。染坊往往只给丝锦绫缎之类的高档织物染制紫色,百姓常穿的棉布麻葛等织物,是不会用来染紫色的,染出来,一般庶族没有人买得起,有钱买得起的,又觉得衣料太差了。 绯色跟红色是有区别的,绯色是指鲜艳的大红色,红色是指暗淡的浅红色。绯色也是一种不易染制的颜色,更是一种不易在麻葛上着色的颜色,同样需要多次染制方能成色,染制成本亦居高不下。解禁前,不是庶族能用的颜色,解禁后,也不是一般庶族用得起的颜色。 紫绯之后,是青绿蓝等色,这一类颜色,染料丰富,染制容易,成为了广大庶族最常穿着的颜色。多是中上层庶族所穿的颜色,一般贵族和富家的下人奴仆,也多是穿这些颜色。 青绿蓝之后,便是黄色,染料易得,是最容易染制的颜色,成本低廉。多是下层疾苦劳作庶族的衣着颜色。 就染制而言,成本最低的是白色,因为不需要染制,也称素色。白色也成了许多贫穷百姓最常穿着的颜色。所谓“白衣”“白丁”之类的蔑称,也是由此而来。不是穷极了,一般没有人肯穿纯白色。 风染性子清淡,喜穿白衣,那白衣上却是绣了精致颜色花纹的,并非纯白色。 原来是染制颜色的成本导致的紫绯之色不能人人穿着普及,朝臣们便安了心,觉得只是少数比较富有的庶数能穿着紫绯之色,其实对贵族的影响并不太大,不必为此跟皇帝闹得不快。 朝臣们不继续跟自己争论,也没有继续要求废除解禁政令,让贺月也安了心。他下旨解禁,本意并不是要人人穿紫佩绯,而在于打破深入朝臣们和百姓们头脑里的,根深蒂固的贵庶之法不可更改的观点。从穿衣的颜色开始,他要一步一步打破和改变贵庶之间的差别,最终废除掉在凤梦大陆流传千年的贵庶之法! 凤梦大陆历来就有贵庶族之分,称为贵庶法度。贵庶法度并非有什么明文规定,只是个约成俗成。贵庶法度大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规定了贵族享有的各种特权,另一部分规定了庶族受到了种种限制。 贵族子弟年满十八岁就可以每年从官府领取贵族食禄,称为例俸。不经考试就可以入读学宫,学成之后入仕为官,官职可至一品。 除了例俸,入学和升官这主要的几点之外,贵族在诸如经商不税,不徭役,服色服式等各方面都拥有广泛的特权。 而庶族自然是没有朝廷例俸可领的,庶族子弟,为了入读学宫,要经历重重考试和选拔,挤得头破血流,重金行贿之事屡禁不止。进了学宫还要战兢兢地经历三年的层层淘汰,最终才能入仕为官,而做官,最高只能做到五品官阶。 贺月就是觉得叫庄总管出仕为官,最多只能做到五品官阶,实在屈才,还不如做个风园总管,更能一展才干,更能为自己出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中秋 第177章中秋 作者:天际驱驰 凤梦大陆传承着同一血脉,同一文明,虽然分裂成十三个国家,却有着基本相同的贵庶制度。庶族身份在各国通用,而每个国家只认可自己国家传承或敕封的贵族。 能够站上朝堂的最起码都是四品官阶,也全是贵族官吏。因此,贺月让凌江在朝堂上与众臣一同议政,是极端的破例。若想让风染站上索云国的朝堂,更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贵族男子必须娶贵族女子为正妻,但可以纳庶族女子为姬妾,但庶族男子不得向贵族女子求亲。 象陆绯卿这样的庶族,是不可以向贵族求亲的,更别提向皇族公主求亲了,除非公主自己愿意下嫁。皇族的亲事往往不能自己作主,也不排除皇帝把公主下嫁给权臣以巩固自己政权的可能。因此风染安排陆绯卿以武入伍,在军队中才可以越阶任职,才能尽快掌握兵权,才有可能求到公主下嫁。 凤梦大陆经过两千多年的传承,贵族因婚配关系,人数大减,再加上拥有巨大的财产,穷奢极欲,不思进取,人才凋敝;庶族无论是人数还是经济实力都在不断增强,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庶族中的一些有才之士越来越不满足于低阶官阶的有限权力,希望可以做到更高的官阶,得到更多的权力,参予到朝政里去。 贺月还是太子时,曾经凤梦大陆东面的简国就曾爆发过一次以“废贵庶,减赋税,薄徭役”为口号的暴动,虽被简国官府打压平息了下去,但庶族的呼声在整个凤梦大陆都日益高涨。简国官府和贵族应对庶族呼声的办法是空前严厉苛刻的压制策略,只要是涉及到贵庶之分的言论,都是死罪。 贵庶之分的尖锐矛盾,不但简国如此,阴国亦如此,索云国,汀国,乌国等整个凤梦大陆十三国全是如此,贵庶之争在整个凤梦大陆上暗潮涌动,随时都有大规模爆发的可能。 各国内斗,各国互斗,贵庶之斗,弄得本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的凤梦大陆各国积弱积贫,人不聊生。 贺月还是太子时,就从各方面考虑,暗自主张放开贵庶之争,堵不如疏,从庶族中吸收才干之士,先平息贵庶矛盾,消除国内最基本也最尖锐的矛盾,实行富国强民。然后再依靠新提拔起来的庶族力量,清洗顽固不化的贵族势力,消除国内势力隐患。稳定局面,首先实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目标,然后才是为天下开大同,为万世开太平。 如今,紫绯之争,暂告一段,贺月也算是在不引地贵族阶层激愤的情况下,开启了渐渐消除贵庶之分的漫长征途。 “染儿。”贺月在御书房里,合上一本奏折,轻轻地唤着风染的名字。就算贵庶之分这一仗,再艰难,他也会一步步去争取,只是他与风染之间的纠葛总让他感觉到无能为力,他越想靠近风染,却总是越离越远。除了关注着风园和风染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回到风园,庄总管知道风染的精明厉害,跟贺月难分高下,不敢对风染有所隐瞒,把自己去见贺月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风染。 风染听到庄总管告诉贺月自己只有两三年可活时,眉眼一弯,笑道:“庄先生就那么想我死?觉得我这个男宠要做到头了,想换个主子?” 风染明明在笑,却让庄总管只觉得阵阵胆寒,吓得连声道:“不敢。” “哈哈。”风染笑道:“其实先生应该告诉他,我只能再活两三个月才是。”风染微微仰起头,唇角不自禁地微微扬起,说道:“不知道他听见这话,会是个什么表情?” 当时庄总管吓得跪伏于地,哪敢去看贺月脸上的表情?不过他现在倒是看见了风染脸上的表情:那俊秀绝美的容颜上是满满的笑意,宛如春风解冻一般暖人心肠,促狭的笑容,全是孩童恶作剧得逞之后,忍不住偷偷从心底里笑起来的模样,纯净得无邪。 想不到风染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庄总管不由得也被风染感染得笑了:“为什么要说两三个月?公子是想……又死遁?”就像以前,借走火入魔,诈死逃婚一样? 风染的笑靥兀自还带着几分稚气,边笑边发狠:“我就想气气他,最好气死他!”当初,他是怎么走进太子府的,以后,他也要那般走出去,要当着贺月的面离开,那才合他的身份。他没想过逃,更不会死遁。 “公子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 风染笑容一收,却还残留了淡淡的几许笑颜,问:“笑?有什么可笑的?被咒要死的人,有什么可开心的?” “公子刚才笑了。” “没有!”玉色的容颜,忽然隐约浮现出极淡的红晕,风染此时的神情,就象是一个被逮了现行的孩子,死不认帐!风染笑着问:“是哪位大夫替我诊断的,说我只有两三年可活了?” 庄总管期期艾艾地道:“大夫并没有这么说,是老朽胡诌的。” 风染一怔,继而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问:“先生不知道这是欺瞒皇帝?说说看,这是为何?” “陛下心头还惦记着公子,老朽斗胆,希望陛下能看来公子命不长久的份上,来看看公子。” 庄总管是个精明人,贺月把自己召去,分明是想问风染的情况,又不肯开口,只赏了月饼和茶叶来掩饰自己的心意,知道贺月对风染仍是宠爱在意的,以为两人是闹了什么别扭。他两个人都服侍过,知道两个人都是死拧死拧的强硬性子,风染更刚烈一些,相对来说,贺月还略为柔软一些。只是贺月是皇帝,也抹不下皇帝的面子,所以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因此庄总管便想着怎么找个事端,给两个人一个台阶下。所谓两三年之间,压根不是大夫说的!大夫连风染的脉都没有摸到,根本就不能确定风染的病情,哪敢就做出两三年之间这种铁嘴神判断生死一类的预言? 然而,庄总管再怎么精明,也弄不清楚贺月和风染之间的具体情况,哪里是在闹别扭这么简单?又哪里是一个台阶可以解决的? 风染笑着笑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一夜他急怒攻心,导致吐血之后,贺月拼死拼活,拼了命地一刻也不耽误地帮他打通经脉,以至于内力透支消耗到虚脱晕倒的地步,敢情,贺月是受庄总管误导,以为他气血逆行,被内力反噬了! 贺月是真的在意自己啊。这个念头一闪,风染便觉得心头微微一痛,随即自嘲地想:“他对我这个玩物还真是舍不得啊,怕我死了,他就没得玩了。”轻轻吁了口气,风染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摒除,前尘如梦,如云如烟。 “先生,我承情了。”风染止住了笑,轻轻一叹:“我亦是男子,大丈夫处世,生则生,死则死,即便万般沦落,我自身受,何须他人怜悯?” 一向清楚风染的高傲,庄总管便是心疼风染,也不敢有所表露,道:“是老朽多事了。” “后面呢?又说了什么?” “陛下问公子在做何事,老朽便把公子卖物购粮的事,禀告了陛下。”庄总管生怕风染又斥责自己,分辩道:“这事,瞒不过陛下的。咱们变卖太子府的藏品,就算老朽不说,只怕早就有大臣上奏过了。” 风染听了,只是静静地,过了一会方道:“这事,告诉他也无妨。”对贺月纵容他变卖太子府藏品的态度,一点不惊异。 庄总管趁机再次问:“公子要买那么多粮米干什么?” 风染想了想,只说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静静地听庄总管禀报完觐见贺月的经过,风染吩咐道:“把月饼那些都赏给下人吧,我不喜甜食……” “都是咸的。” “……回头若是陛下问起,就直说我赏人了。以后遇着节气,该怎么过,先生叫人去置办就是,要过得热热闹闹的。不能为了我,叫大家都不过节。” “多谢公子体恤。” 禀过了事,庄总管正在退出去,风染问道:“且慢,我说过了,我的事不劳先生操心,先生还敢跟陛下胡诌什么两三年之间。背主造谣,照咱风园的规矩,该当如何处罚?”风园的规矩也全是从太子府照搬过来的。 除了第三次承欢时被郑修年撞破,风染激愤之下,拿园规处罚过自己之外,风染对自己一向还算客气,这会儿忽然搬出风园的规矩来质问他,庄总管只觉得心下一惊,感觉大事不妙!背上的冷汗象爆布一样冒出来,立即汗湿重衣。腿不由自主地就弯曲着跪了下去,不知道如何回答。风染不怒而威的气势,竟是丝毫不逊于贺月。 风染又问:“我吩咐过先生,我的东西,用过就销毁掉,先生却藏了拿去给别人看。我提醒过先生,私藏物件等同偷盗。藏物盗窃,照咱们的规矩,又该怎么罚?” “……”庄总管说不出话来。 “搬弄主家是非,该如何罚?” “……” “欺君罔上,又是如何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柴房赏月夜谈 第178章柴房赏月夜谈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的声音越问越冷,庄总管只觉得魂都飞了,他这个风园总管怕是做到头了,风染这是要拿自己开刀立威吧?他没有惹到风染啊,怎么风染说翻脸就翻脸?刚还有说有笑,一派纯真无邪的孩子气。转眼就问了他背主造谣,藏物盗窃,搬弄是非,欺君罔上四条大罪,这要是四罪并处,他老命不保呀! 看着庄总管跪在自己脚边,无话可说,风染顿了顿,方道:“今晚便劳烦先生去柴房过一夜,算是罚过了。底下人若有异议,便说是我亲自罚的。”风染淡淡道:“先生请起来吧,以后不可自作主张。” 关柴房,是最轻的处罚,庄总管简直不敢相信风染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还兀自不敢相信地瞪着风染。 风染淡淡一笑:“我开玩笑的,吓着先生了?先生既然是总管,须得自己领头遵行,才好管束下人。今儿罚先生,是想让大家知道,不管我在不在,风园的规矩不是摆着看的。” “是。”庄总管一边答应着,一边抹汗,强笑道:“老朽年纪大了,不经吓,当不起公子这么开玩笑。”冷心冷肠的风染,居然也会开玩笑?只是这样的玩笑,多开几次,会出人命的!这种玩笑,别人来开,庄总管或许会把它当一场玩笑;但风染是那心狠手辣的主,风染说是玩笑,庄总管哪敢真当玩笑来看?暗自警醒自己,往后要在风染面前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能有丝毫疏忽。 “嘻嘻。”风染笑盈盈地看着庄总管:“我也希望先生别叫我逮着错儿,就没有下一次了。园子里储粮越来越多,先生又请了不少新人,所以,须得立下规矩,叫大家不得怠忽轻慢。” “老朽明白,会监督好下面。” 晚上,庄总管在风园一众下人们或赤裸,或隐晦,或探究的目光中,走进了柴房。他知道,这是风染立威,要叫大家看着,犯了风园的规矩,就算是总管大人,也一样要受到惩罚。 风园的柴房,当真只有柴,各种各样干柴和木炭,分门别类的堆集在一起。又在柴炭中间,放了几个蓄满水的大缸,以备方便灭火。为了避免雨水淋湿了,屋顶倒是盖得严实,只是墙却是四壁漏风。若是数九寒天被关上一夜,人都要冻成冰。柴房里虽然多的是柴,却是万万不能烧火取暖的!好在现在是仲秋时节,虽说夜露深重,庄总管自忖还能对付一夜。 柴房里除了干柴和木炭,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连点草都没有,想倒下睡觉是绝不可能的,大约只能抽根平整的干柴,坐一晚上。 庄总管翻找了个大点的柴墩,搬下来坐下,便想把油灯灭了。这里全是干柴,失了火可是大事。 忽然,柴房的门一开,又关上了,风染淡淡地站在柴房门口。庄总管吃了一惊:“公子,你怎么来了?”风染竟然会离开容苑到柴房来,这可太难得了。 风染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柴房的情形,向前走了两步,避开门径,便站着不动了:“我对先生包庇纵容,重错轻罚,明知故犯,自坏规矩,理当与先生同罚。” “公子!”庄总管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先前对风染罚他立威,还有几分怨怼。现下知道,风染实是为他立威,也是警醒于他。 风染抬头看了看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屋顶,又扫了眼稀牙漏缝的墙壁,淡淡笑道:“把油灯熄了吧,外面月色正好,我与先生赏月。” “赏月?”屋顶给遮得那么严实,哪看得见月亮?怎么赏月? “陛下不是叫先生陪我赏月么?总不能连累先生违了圣旨。” 原来风染连这一点,都替自己想到了,陪自己受罚,又陪自己赏月,庄总管的心绪,莫名地乱了。觉得自己暗地里心疼风染一场,竟是没有白疼。 中秋的月光,透过墙壁上的缝隙,照进柴房来。庄总管坐在柴墩上,仰视着风染:风染静静地站在门边,身姿挺拔料峭,容色平淡冷清,披上淡银色的月华,更显温润如水,雍容典雅,清高出尘,恍若神仙一流的人物。 庄总管心头暗暗叹息: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男宠呢?再受宠的男宠,那也是男宠!他不禁替贺月感到绝望。那一刻,庄总管真切地知道,就算贺月再怎么使尽手腕,再怎么拼命努力,贺月的那份喜欢,终究是要镜花水月,注定是要落花流水。 放了风染,给那份喜欢,留条退路,留个回头再相见吧。 风染淡然地站着,静静地等着时间的流逝,静静地等着天亮,庄总管却在一边坐立不安:“公子,来坐会吧。”知道风染洁癖,把自己的外裳脱了,垫在柴墩上:“衣服垫着呢,干净。” “我站着就好。把衣服穿上,夜里寒。” “公子,要不要叫人送件披风进来。”庄总管问。初进太子府,风染亲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后来风染便一直不披披风,怕贺月猜忌自己身上藏了凶器,再后来,不管贺月来不来风园,风染也极少披披风。 风园之主和总管大人都关进了柴房,阖府的下人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全都战兢兢地在柴房外候着,暗暗自省自查自勉,生怕出了什么错儿,警示的效果简直立杆见影。 “我哪有那么娇弱?”风染轻轻笑道:“先生胡诌我的病情,莫非自己还当真了?”现在他有内力护体,虽然夜里睡着了,仍会手脚冰凉,身体寒冷,但在醒着时却可以靠内力的支撑控制身体的温度与常人无异,并不会觉得手脚僵冷。 庄总管抓住机会,问:“老朽斗胆,一直想问,公子为什么会吐血?” “练功练的。”风染说道:“长日无事,我自己捉摸了门功夫,开始的时候内力拿捏不准,时时伤到自己。现下练得差不多了,只是前几天,想再加深一些功力,内力运得猛了一些,才吐了那么多血。早就好了,无妨的,先生其实不必担心。” 原来跟那阴挹郁闷,气血瘀结不畅,内力反噬什么的,全然没有关系,原来整日里斗室枯坐,是在捉摸功夫,庄总管这才放下了心,松了口气,又钦佩万分:“练功么,慢慢来,不要伤着自己才好。”要独创一门功夫,往往要花费一生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成功,而风染只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功夫打磨出稚形,还可以更精进一层,风染于武学上的天赋,实在是可称得上奇才。 风染微微转身,轻轻握住身后庄总管的手,浅浅笑道:“先生待我好,我都记着。只怕这辈子,我都无以回报先生。”微微加力握了一握,就放开了,说道:“只能谢谢先生一直照拂风染。” 最开始,躲在容苑里,闭门不出,是觉得被贺月那般羞耻玩弄,实在没有脸出去见人,后来,经过痛定思痛,风染倒是想得开了,然后天天苦练双修功法,又要捉摸新的武功,还想着回顾自己以前错失疏漏的地方,用心体会揣摸贺月教导自己的君王之道,将之真正转化为自己的能力,他拼命地充实增强着自己的能力,每天只觉得时间都不够用,哪有心情去自悲自怜,去伤春悲秋?如果没有必要,他确实不想踏出容苑浪费时间。他哪有自囚容苑了?只是没有时间,出去闲逛罢了。 知道风染从来不愿意跟人发生肢体上的接触,便是大夫把脉也不愿意,这会儿,风染竟主动握住自己的手,庄总管知道,那是风染真的从心里接纳了他这个人,把他当做朋友来看待,才会不反感跟自己发生肢体上的接触,才会有主动握手的举动。庄总管说道:“说什么回报,公子言重了。”他本没有想过能打动风染,只是自己对风染动了恻隐之心,想不到冷心冷情的风染竟然如此容易被打动,在那万年玄冰的硬壳之下,心肠竟是这般的柔软! 示弱于前,示强于后,静待时机,一击致命,而后施之以威,使其忌惮,其后施之以恩,使其敬服,再后示之以亲近,令其死心塌地,收复老狐狸,这是最后一步。风染轻轻道:“我走之后,风园就全仗先生打理了。” “公子要走?” “嗯”风染负手而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看着柴房的屋顶,似乎陷入沉思,那清高孤傲的气质,不经意地就从风染身上流露出来,更有一股淡淡的威压气势,从风染没有刻意收敛的气场中,渗了出来。风染的身量并不阔,个头还没有庄总管高,但庄总管总有一种感觉,觉得风染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风染要离开风园?贺月怎么会让风染离开?庄总管没敢直接问出来,只问:“公子要去哪里?” 风染微微摇了摇头。 “公子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至少,风园储了这么多粮米,风染不会不给个交待,因此,庄总管猜测,风染一定会再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山河裂,烽烟起 第177章中秋 作者:天际驱驰 凤梦大陆传承着同一血脉,同一文明,虽然分裂成十三个国家,却有着基本相同的贵庶制度。庶族身份在各国通用,而每个国家只认可自己国家传承或敕封的贵族。 能够站上朝堂的最起码都是四品官阶,也全是贵族官吏。因此,贺月让凌江在朝堂上与众臣一同议政,是极端的破例。若想让风染站上索云国的朝堂,更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贵族男子必须娶贵族女子为正妻,但可以纳庶族女子为姬妾,但庶族男子不得向贵族女子求亲。 象陆绯卿这样的庶族,是不可以向贵族求亲的,更别提向皇族公主求亲了,除非公主自己愿意下嫁。皇族的亲事往往不能自己作主,也不排除皇帝把公主下嫁给权臣以巩固自己政权的可能。因此风染安排陆绯卿以武入伍,在军队中才可以越阶任职,才能尽快掌握兵权,才有可能求到公主下嫁。 凤梦大陆经过两千多年的传承,贵族因婚配关系,人数大减,再加上拥有巨大的财产,穷奢极欲,不思进取,人才凋敝;庶族无论是人数还是经济实力都在不断增强,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庶族中的一些有才之士越来越不满足于低阶官阶的有限权力,希望可以做到更高的官阶,得到更多的权力,参予到朝政里去。 贺月还是太子时,曾经凤梦大陆东面的简国就曾爆发过一次以“废贵庶,减赋税,薄徭役”为口号的暴动,虽被简国官府打压平息了下去,但庶族的呼声在整个凤梦大陆都日益高涨。简国官府和贵族应对庶族呼声的办法是空前严厉苛刻的压制策略,只要是涉及到贵庶之分的言论,都是死罪。 贵庶之分的尖锐矛盾,不但简国如此,阴国亦如此,索云国,汀国,乌国等整个凤梦大陆十三国全是如此,贵庶之争在整个凤梦大陆上暗潮涌动,随时都有大规模爆发的可能。 各国内斗,各国互斗,贵庶之斗,弄得本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的凤梦大陆各国积弱积贫,人不聊生。 贺月还是太子时,就从各方面考虑,暗自主张放开贵庶之争,堵不如疏,从庶族中吸收才干之士,先平息贵庶矛盾,消除国内最基本也最尖锐的矛盾,实行富国强民。然后再依靠新提拔起来的庶族力量,清洗顽固不化的贵族势力,消除国内势力隐患。稳定局面,首先实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目标,然后才是为天下开大同,为万世开太平。 如今,紫绯之争,暂告一段,贺月也算是在不引地贵族阶层激愤的情况下,开启了渐渐消除贵庶之分的漫长征途。 “染儿。”贺月在御书房里,合上一本奏折,轻轻地唤着风染的名字。就算贵庶之分这一仗,再艰难,他也会一步步去争取,只是他与风染之间的纠葛总让他感觉到无能为力,他越想靠近风染,却总是越离越远。除了关注着风园和风染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回到风园,庄总管知道风染的精明厉害,跟贺月难分高下,不敢对风染有所隐瞒,把自己去见贺月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风染。 风染听到庄总管告诉贺月自己只有两三年可活时,眉眼一弯,笑道:“庄先生就那么想我死?觉得我这个男宠要做到头了,想换个主子?” 风染明明在笑,却让庄总管只觉得阵阵胆寒,吓得连声道:“不敢。” “哈哈。”风染笑道:“其实先生应该告诉他,我只能再活两三个月才是。”风染微微仰起头,唇角不自禁地微微扬起,说道:“不知道他听见这话,会是个什么表情?” 当时庄总管吓得跪伏于地,哪敢去看贺月脸上的表情?不过他现在倒是看见了风染脸上的表情:那俊秀绝美的容颜上是满满的笑意,宛如春风解冻一般暖人心肠,促狭的笑容,全是孩童恶作剧得逞之后,忍不住偷偷从心底里笑起来的模样,纯净得无邪。 想不到风染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庄总管不由得也被风染感染得笑了:“为什么要说两三个月?公子是想……又死遁?”就像以前,借走火入魔,诈死逃婚一样? 风染的笑靥兀自还带着几分稚气,边笑边发狠:“我就想气气他,最好气死他!”当初,他是怎么走进太子府的,以后,他也要那般走出去,要当着贺月的面离开,那才合他的身份。他没想过逃,更不会死遁。 “公子笑起来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 风染笑容一收,却还残留了淡淡的几许笑颜,问:“笑?有什么可笑的?被咒要死的人,有什么可开心的?” “公子刚才笑了。” “没有!”玉色的容颜,忽然隐约浮现出极淡的红晕,风染此时的神情,就象是一个被逮了现行的孩子,死不认帐!风染笑着问:“是哪位大夫替我诊断的,说我只有两三年可活了?” 庄总管期期艾艾地道:“大夫并没有这么说,是老朽胡诌的。” 风染一怔,继而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问:“先生不知道这是欺瞒皇帝?说说看,这是为何?” “陛下心头还惦记着公子,老朽斗胆,希望陛下能看来公子命不长久的份上,来看看公子。” 庄总管是个精明人,贺月把自己召去,分明是想问风染的情况,又不肯开口,只赏了月饼和茶叶来掩饰自己的心意,知道贺月对风染仍是宠爱在意的,以为两人是闹了什么别扭。他两个人都服侍过,知道两个人都是死拧死拧的强硬性子,风染更刚烈一些,相对来说,贺月还略为柔软一些。只是贺月是皇帝,也抹不下皇帝的面子,所以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因此庄总管便想着怎么找个事端,给两个人一个台阶下。所谓两三年之间,压根不是大夫说的!大夫连风染的脉都没有摸到,根本就不能确定风染的病情,哪敢就做出两三年之间这种铁嘴神判断生死一类的预言? 然而,庄总管再怎么精明,也弄不清楚贺月和风染之间的具体情况,哪里是在闹别扭这么简单?又哪里是一个台阶可以解决的? 风染笑着笑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一夜他急怒攻心,导致吐血之后,贺月拼死拼活,拼了命地一刻也不耽误地帮他打通经脉,以至于内力透支消耗到虚脱晕倒的地步,敢情,贺月是受庄总管误导,以为他气血逆行,被内力反噬了! 贺月是真的在意自己啊。这个念头一闪,风染便觉得心头微微一痛,随即自嘲地想:“他对我这个玩物还真是舍不得啊,怕我死了,他就没得玩了。”轻轻吁了口气,风染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摒除,前尘如梦,如云如烟。 “先生,我承情了。”风染止住了笑,轻轻一叹:“我亦是男子,大丈夫处世,生则生,死则死,即便万般沦落,我自身受,何须他人怜悯?” 一向清楚风染的高傲,庄总管便是心疼风染,也不敢有所表露,道:“是老朽多事了。” “后面呢?又说了什么?” “陛下问公子在做何事,老朽便把公子卖物购粮的事,禀告了陛下。”庄总管生怕风染又斥责自己,分辩道:“这事,瞒不过陛下的。咱们变卖太子府的藏品,就算老朽不说,只怕早就有大臣上奏过了。” 风染听了,只是静静地,过了一会方道:“这事,告诉他也无妨。”对贺月纵容他变卖太子府藏品的态度,一点不惊异。 庄总管趁机再次问:“公子要买那么多粮米干什么?” 风染想了想,只说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静静地听庄总管禀报完觐见贺月的经过,风染吩咐道:“把月饼那些都赏给下人吧,我不喜甜食……” “都是咸的。” “……回头若是陛下问起,就直说我赏人了。以后遇着节气,该怎么过,先生叫人去置办就是,要过得热热闹闹的。不能为了我,叫大家都不过节。” “多谢公子体恤。” 禀过了事,庄总管正在退出去,风染问道:“且慢,我说过了,我的事不劳先生操心,先生还敢跟陛下胡诌什么两三年之间。背主造谣,照咱风园的规矩,该当如何处罚?”风园的规矩也全是从太子府照搬过来的。 除了第三次承欢时被郑修年撞破,风染激愤之下,拿园规处罚过自己之外,风染对自己一向还算客气,这会儿忽然搬出风园的规矩来质问他,庄总管只觉得心下一惊,感觉大事不妙!背上的冷汗象爆布一样冒出来,立即汗湿重衣。腿不由自主地就弯曲着跪了下去,不知道如何回答。风染不怒而威的气势,竟是丝毫不逊于贺月。 风染又问:“我吩咐过先生,我的东西,用过就销毁掉,先生却藏了拿去给别人看。我提醒过先生,私藏物件等同偷盗。藏物盗窃,照咱们的规矩,又该怎么罚?” “……”庄总管说不出话来。 “搬弄主家是非,该如何罚?” “……” “欺君罔上,又是如何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兄弟重逢 第180章兄弟重逢 作者:天际驱驰 “吁——!”“吁——!”跟随在青年将领身后的兵卒们也纷纷勒住了战马,一齐转身看向那气势恢宏的门楼。 “卿哥,”队伍中一个年轻的兵卒问道:“你以前来过?好象很熟悉。” “嗯。”青年将领端坐在马上,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三年前来过,成化城都没怎么变。只是这里怎么变成风园了?”青年将领眉头越加地颦皱起来,本来淡淡阴郁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狠厉,眼睛直直地瞪着风园两个字,想:他一直惦记在心里的那人,可还活在这道门里?活得可好?有没有受伤?身体的毒有没有制住…… “哟,卿哥,莫不是在这里有相好的?这地方可真够气派的,不会是哪家贵族的小姐吧?”跟随的几个兵卒都笑起来。 想起从前种种,想到那人待他的深情厚义,青年将领的心狠狠痛起来。 就在青年将领打量风园,跟自己的兄弟们说笑时,风园里有几个护院显然也注意到了在门口驻马打量的青年将领,也戒备地打量着青年将领,其中一个恶声恶气地出声喝叱道:“看什么看?快滚!” 那些兵卒正要反唇相讥,门里出来一个似乎是头领一样的说道:“石头,休得无礼!”把那汉子叱退了,向汀国兵卒们揖了揖手,意示歉意。 青年将领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招呼自己人:“走吧,去索云国兵部办理交接,好生休息一晚,明天开始就不轻松了。”当先打马就走。 “娘的个雾黑王朝!小爷们要杀到他们雾黑大陆去,干他们的小娘们!”兵卒们一边笑骂着,一边跟随青年将领一路打马而去。 青年将领带着兵卒们去成化城兵部办理汀国驰援助守的文书交割,领了官文照会,又去各个不同的仓库领取了配发的相关物资,公事办完,天色已经全黑了。青年将领叫兵卒们押着东西先行出城:“你们先出城跟队伍会合,我在城里还有点事,一会城外会合。” 前方战事吃紧,索云国的都城入夜之后,家家关门闭户,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喧闹。青年将领独自纵马在空旷的街道上驰过,打了铁掌的马蹄踩踏在青石板道上,一声一声,仿佛踩踏在人的心上,传出很远。 青年将领径直打马来到黄昏时看过的风园门口,略微迟疑了一下,翻身下马,向门首走去。 与别的府第紧闭大门不同,风园的大门依旧大大敞开着,门内门外整齐地排列巡视着一队队的护院,若干火把,哔哔剥剥地把大门内外照得明亮清晰,透出森然凛洌的气势。 青年将领走上前,向一个头领一般的护院说道:“请问这位大哥……”该怎么问呢?直接问主人甚姓名谁,似乎太无礼了,若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似乎也很无礼。青年将领正在迟疑着措词,黄昏时看见过的那个护院统领从门口走了出来,开口就问:“是汀国陆将军么?讳绯卿?” “是。”青年将领心里暗自戒备,自己刚来,就被人把自己的底细给摸清了? 那护院统领一听,顿作喜色,道:“陆将军快请进,我家公子等将军许久了。”向先前那个护院吩咐道:“快去禀报公子,说陆将军来了。” “你们家公子……” 那护院统领尚未回答,便听见门内传出一个清越的声音:“绯卿,进来吧。” 说话的人使用千里传音,声音悠然传出来,宛如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只是语气仍那般冷冷淡淡的。陆绯卿一听,便觉心头一热,人象中箭一样,没等护院统领带领自己,他已经一头窜进了风园前庭。 风园前庭的景物还跟自己三年以前从这里逃出去时一样,陆绯卿就站在那年贺月所站的前庭中间,看着风染从前厅缓步走出来。那年,也是这般,风染从前厅走出来,又一次把自己送到贺月面前,只为了掩护他逃走,那一晚的情形,成了他的锥心之痛,三年以来,时时忆起,痛断肝肠。 今次,他来,便是要带走他的师哥,任何人都不可阻挡! 风染仍旧穿着黄丝镶边的白衣,一把飘逸的长发,只拿绸带系着,嘴角噙笑,款步走到陆绯卿面前,停住,打量着陆绯卿,笑:“你长壮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陆绯卿心头一酸,是啊,他是长壮实了,三年来样貌变了很多,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可风染被囚禁在这深宅大院里,非但没有长壮实,身形似乎较以前还清瘦了一些,不知道这三年风染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受到那个人的欺凌蹂躏?陆绯卿双臂一展,把风染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嘴里发出一声感叹般的呼唤:“师哥!师哥!师哥!” 风染慢慢伸臂环抱住陆绯卿,偎在陆绯卿胸前,只觉得陆绯卿的身体硬绷温暖,强健孔武,身体有些陌生,气息仍是熟悉的。 风染闭着眼,感受着陆绯卿的拥抱,也刻意去感爱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是风染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陆绯卿的拥抱下,有什么变化,紧紧拥抱了几下,两个人的身体隔着厚实的衣服紧紧贴在一起,但是自己的身体仍旧没有因为陆绯卿的拥抱而发生什么变化。确信他的身体再不会为陆绯卿意乱情迷,难以自禁了。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练起来的双修功法被化去了,随着功法的毁去,那份因功法练出来的感情也就淡了;也许,是隔了三年的时间,那份感情自然淡了;也许,是他的身体在习惯了贺月后,就自然地疏远了陆绯卿……不管因为什么,他对陆绯卿那份见不得光的感情,结束了。风染把头埋在陆绯卿胸口,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心酸,有些惆怅,也有些放松,有些解脱。 两个人中间,隔了三年的时光,很多事都变了,变得陌生,再无法回到从前。这样也好,他与他,终归还是兄弟。 “师哥,你瘦了。”终于,又把他珍惜爱护的师哥结结实实抱在怀里,陆绯卿眼一酸,便流下泪来。 风染轻轻笑道:“都做将军的人了,还是动不动就喜欢哭。叫人笑话。” 陆绯卿拿衣袖一抹眼泪,赌气似的说道:“我就是要哭!”在师哥面前,他就忍不住要稚气,因为一切有师哥担待着。然后拉过风染的手,捋起衣袖拿着风染的手臂翻来翻去地查看。 风染俊脸微微一红,手上使劲,便想挣开,说道:“伤都好了。” 陆绯卿跟风染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对风染的脾气非常熟悉了解,就算身上有伤,风染也不会说,不会诉苦喊痛。因此大手一握,便把风染的手紧紧抓着,身上有没有伤,有没有被那人蹂躏糟蹋,他要眼见为实。 风染的内力才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四到五成,还远不是陆绯卿的对手,一挣没有挣开,眼看着陆绯卿继续捋高自己的衣袖,风染不由得脸色一寒,叫道:“陆将军!”压低了声音冷冷道:“将军便不能给我留几分脸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护院下人的面,检查他身体,这算什么?是关心?还是羞辱?他的身体是随随便便给人看的? 陆绯卿投效到汀国后,两年来全在兵营里摸爬滚打,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每次战后,都是袍泽们相互检查处理伤势,陆绯卿一点不觉得当着护院们的面查看风染伤势有什么不妥,但听风染语气不善,还象以前一样,听话地赶紧撒手,也压低了声音问:“我逃后,那狗皇帝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再伤你?” “没有。”风染淡淡地说。一切都即将结束了,那些伤痛和屈辱都将成为过去了。 那一晚,贺月确实没在身体上为难羞辱风染,甚至还替风染处理了箭伤,然后开始了双修双练。但贺月用陆绯卿胁迫风染亲口允诺永远留下,永远归属于自己,永远做自己的人。那一晚,心灵上的屈辱,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伤痛。 三年来,陆绯卿时常强迫自己不去想风染被抓回去后将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和羞辱,真的听到了回答,却让陆绯卿完全不敢相信。风染回答得太快,语气太平淡,一点不真实。知道以风染的性子,再苦再痛,总是自己扛着,总是咬着牙,承受自己的命运,从来不说出来,怕他担心。 陆绯卿忍着泪,再次把风染紧紧抱在怀里。是了,他不该问的,那都是风染的伤痛,他不该去挑开风染的伤疤,说道:“我来,是带你走。”又解释道:“我该早些来救你,进了兵营一直忙……”陆绯卿接受了风染的毒内丹,只有一身好内功,想在兵营里出人投地,单有武功是不够的。陆绯卿幸运地受到了中军主帅的赏识,把行军布阵,兵韬策略之法倾囊相授。陆绯卿本来就跟郑修年学过郑氏兵法,只不过一直停留在纸上,这下得中军主帅的点拨,领悟得非常快,他不笨,性子虽随和,却有一股韧劲,认定的事情就非要做成功,这两年拼命的学习实践,拼命的冲锋陷阵,就把救风染的事给担误了下来。此时想着风染还苦苦地等着他来救,陆绯卿既是愧疚又是难过。功名算什么?他还记得,在逃走的那晚上,他发过誓,要尽快来救师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那个狗皇帝 作者:天际驱驰 “我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可以走。”不等陆绯卿再说下去,风染放开了陆绯卿,理了理被寒风吹乱的发梢,笑盈盈地说道:“绯卿,你都长成大人了,还跟我搂搂抱抱的,不嫌臊。” 陆绯卿这才注意到,风染肩上有小小包裹,他不禁讶然,不禁想到:风染好象一早就在前庭前厅等着他来,就象那年他逃走时,风染也在前庭前厅等着贺月冲进来。 风染似乎看出了陆绯卿的疑惑,低低笑道:“傍晚时你在门口问,为什么太子府变成风园了,我就猜到你晚上要来带我走。”然后,他便干净果断地处理了风园的大小事务,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便坐在前堂前庭里等着陆绯卿的到来。 陆绯卿更是惊讶,风染怎么可能听得见他在风园门口的说话?除非那时,风染就站在门后。可是风园的大门并没有关,他从门外向里望去,除了巡来巡去的侍卫,并没有别人。 风染用凝音成线说道:“我新练了门功夫,可以听到很远。很好玩,也很有用。”一边说,一边笑,脸上尽是猫儿偷腥后的欢快神情,跟风染平素淡漠冷清,桀骜清高的模样,判若两人。不过,风染这样的模样,从前在山上,陆绯卿是常常见着的,一点不觉得惊异。 笑够了,风染说道:“走吧。” 陆绯卿看向大门口。只见大门口重重叠叠地站满了护院,全都肃立着,看着风染。陆绯卿不由暗暗紧握住剑柄,如果有人敢挡他的路,他定要他血溅五步!他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化掉了内力的重伤少年,挡我者死! 然而,陆绯卿完全想错了。 风染微微侧头,向站在密密麻麻正门口的护院淡淡地随口吩咐道:“把陆将军的战马牵进来,再给我准备一匹快马。不,准备两匹。” 立时便有护院大声答应着,很快就把陆绯卿留在门外的战马牵了进来,把缰绳递到陆绯卿手上,然后恭恭敬敬地禀告风染:“总管大人正在替公子备马,一会儿就来。” 陆绯卿讶然了,压低了声音问:“师哥,他们听你的?” 风染浅浅笑道:“我便是这风园的主人。不过此地不宜请你,以后另找个地方请将军小酌。”在这里,他被囚禁得太久了,陆绯卿一来,搅动了他的心,他的心从没有这么迫切过,迫切地向往外面,那自由而宽阔的天地。 陆绯卿有些不敢相信,兀自问:“他们会不会拦着你,不让你离开?”他还记得,他逃走时,是何等的艰难,以至于风染不得不被迫留下来。过了三年,这一切就变了? 风染哈哈一笑:“这成化城里,除了那个人,谁敢拦我?谁又拦得下我?”那傲睨众生的气慨,尽在一笑之中展现。 “那个人是谁?” 风染抿嘴一笑,说道:“还能有谁?便是那个狗皇帝!” 陆绯卿有些担忧:“师哥,你的功力……”风染失了毒内丹,又没有自己与他双修,不知道这些年,风染的体毒有没有发作?有没有被体毒折磨得死去活来?被化去的功力,有没有恢复? 风染没有回答,只无头无脑地说了一句:“我给你备了马。” “我有战马。”陆绯卿说完就明白了,风染那句话不是跟他说的,可是,风染给谁备马了? 一会儿,庄总管亲自牵了两匹马过来,把缰绳递到风染手上。 以前太子府的护卫们差不多在枇杷谷一役死光了,但是陆绯卿却认得庄总管,还记得当年便是这老头儿指挥着太子府的侍卫们满府里翻找捉拿他们。陆绯卿只是略略扫了庄总管一眼,便转过了头,只在心里暗暗提防。他如今已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不是三年前那纯净清澈的少年郎了,已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待机而动。 庄总管把向马缰递给风染之后,不失礼仪地向陆绯卿拱手一揖:“老朽见过陆公子。”陆绯卿不理不睬,庄总管也不以为意,神态自若地待立在风染跟前。 风染轻轻握了一下庄总管的手,说道:“我走了。跟他说,这园子,我还他。” “还……他”当着外人的面,庄总管吞下“陛下”两个字,跟风染一样,用了个“他”字:“里面的粮食,也一起……?”经过八个月连续的卖物购粮,到战争爆发为止,风园已经储存了巨量的粮食。 战争一爆发,不需要风染再作任何的解释,庄总管乃至于整个风园的人都理解了风染卖物购粮的意思,对风染钦佩得五体投地,简直敬若神明。 战争一起,雾黑王朝那样猛烈凶狠的入侵势头,令得各地的粮食价格疯涨不说,还被抢购一空,搞得那穷苦人物,早已断炊,人心惶惶。而风园里这样巨量的粮食囤集,对于毫无准备的凤梦大陆来说,其作用也将是巨大的,不知可以活多少人命!风园人人都等待着,关注着,想知道风染将如何运用这批粮食? 风染却浅浅地笑着,把这么大一批粮食,转手送给了贺月:“他赏我金银,我还他粮食,谢他……照拂我这几年……” “师哥!”陆绯卿大不满意地叫了一声。他便是迟顿也明白了风染所说的“他”指的是谁,那人明明囚禁玩弄了他师哥几年,他师哥干什么要谢他?若不是看在战争的份上,他真想杀了那个胆敢冒犯欺辱他师哥的男人! 陆绯卿一叫,风染便转头向绯卿卿笑了笑,满是温暖之意,摆摆手,示意陆绯卿不要说话,然后回头说道:“……如今,我要离开了,园子还他,便算与他从此两清了。” 庄总管心头一酸,只说了一声:“公子,你不回来了?” 风染微微一笑,反问道:“还回来做什么?先生,谢了。” 见风染似乎准备转身上马,庄总管轻轻叫道:“公子。”引着风染,离开陆绯卿几步,轻轻问:“公子觉得,我们能打赢么?” 凤梦大陆中部三国虽然组织了抵抗,但士气极度低落,在与雾黑王朝的对阵中,未获一胜,节节后退,所有的抵抗,到目前为止,仅仅只是延缓了一些雾黑王朝向南推进的速度而已。凤梦大陆战局如此凌乱,甚至都未能组织起一次强劲的抗击,大多数凤梦人看不到任何赢的希望,犹如末日来临,恐慌情绪在凤梦大陆尚存的几国中滋生漫延。 风染长声一笑,扬声说道:“我凤梦大陆有的是热血男儿,岂会怕他们雾黑蛮子?”转头招呼陆绯卿:“上马。” 庄总管带头,按照江湖之礼,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一揖:“恭送公子!一路走好!”一直默不作声,站在前厅外相送风染的风园各掌事和执事们亦单膝跪下,抱拳揖道:“恭送公子!一路走好!” 唯独小远在人丛中哭叫道:“少爷少爷!不要走,不要走!” 风染尚未上马,回头一招手,小远跑过来,说道:“少爷,不要走,留下吧。” 风染拿出手巾,给小远拭了泪,笑着,柔声道:“想不到,我还能全身而退。前年,我病重时,托你的事就算了,不用管了,那些金子都给你了吧。你别留在城里,带着你爹娘避到乡下山里去,越偏僻越好,等仗打完了,你再回来。小远,别哭了,我如今好好的离开,你再不用替我担心受怕了。”在他最困苦无助的时候,是这个笨笨的长随,默默陪在他身边,给了他一丝丝暖意:“一直,你对我很好,我待你却不好,小远,对不起。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去找庄先生,他会帮你的。” 小远拉着风染的手不放:“少爷,你带我走吧!我能吃苦的,我什么都不怕……”不等小远说下去,风染抽回了手,把手巾留在小远手里:“这个送你。我去的地方,凶险得紧,不能带着你。别哭了,记着,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出城去。” 小远心头虽不舍,但在风染的积威之下,也不敢再多说多求,只是抽泣着委委屈屈地回到掌事们的队伍里。 风染翻身骑在马上,目光缓缓横扫过风园前庭,然后,风染的目光再次深深投向了前庭曲廊的某处花木阴影中。当年陆绯卿逃跑时,也是先躲匿在那里。此时他听得见,也感觉得到,那里有一道熟悉的气息,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知道是那个人不敢现身,只得藏身在那里。一抹微笑,在风染唇边荡开,渐渐晕成清丽惊艳的笑颜,笑得放肆,笑得张狂,笑得神采飞扬! “绯卿,咱们走。”风染的声音格外清越从容,头也不回地跟陆绯卿一前一后,纵马驰出了风园。 黄昏时,贺月接到庄总管的急报,说风染忽然处理了园子里的所有事务,似乎是要离开风园!贺月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换了常服赶来风园。贺月怕大张旗鼓驾临风园,害风染真来个“赤身接驾”,只好在庄总管的帮助下,偷偷摸摸潜进来,躲在曲廊暗处,把风染随着旧情人私奔而去的情形瞧了个一清二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两清:恩绝恨消 作者:天际驱驰 这个喂不家的白眼狼!还敢当着他的面,骂他狗皇帝!看见旧爱,一张脸都笑烂了,却从没有那样对他笑过!在旧爱身边,整个人都那么鲜活明丽,言笑晏晏,在他身边时,就冷冰僵硬得如同行尸走肉! 躲在暗处,贺月恨恨地想,心痛得一抽一抽,好象都不是自己的!看着风染飞扬鲜活的笑容,恍若鼎山之巅的模样,贺月完全无法动弹,哪怕风染的笑不是给他的!一直以为风染笑得少,缺少了鼎山上的那种鲜活张扬是因为风染长大了,成熟稳重了,原来不是的,只是风染不想对他笑! 那一刻,贺月才清楚地认识到,他在风染心里什么都不是。贺月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风染跟着陆绯卿纵马驰出风园大门,马蹄声声,一路南去。 看风染在陆绯卿身边那么笑得开心,贺月又想:也许,风染阴沉郁挹的心情会霍然开朗,那些病症就可以不药而愈,强留下风染,难道要他眼看着风染抑郁而终? 等风染走后,贺月从曲廊阴影里现身出来,阴沉着脸走进前堂前厅里,重重坐在刚才风染等待陆绯卿时坐过的椅子上,心烦意乱地端起风染喝过的茶水来喝,然后把茶盏狠狠掷在地上。心很痛,痛得空落落的,象被人从心里挖走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落落的痛。从没有这般难受过。想到风染临去前的那一笑,那是对他笑的,笑得张狂挑衅,笑得嚣张拔扈!贺月也忽然明白了,风染在他身边低头顺眉了三年,可事实上风染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老庄!” 庄总管赶紧走到贺月面前,知道贺月现在心情极坏,濒于发作,侧立在贺月身边,不敢吭声。 “派人去追,务必给朕抓回来!”不甘心!贺月不甘心便这么放手!就算风染在他身边会抑郁而死,他也要把风染留在自己身边,要看着他断气,要让风染知道,他是他的! 庄总管跪了下去,说道:“公子现在已经恢复了功力,只怕……只有陛下才……” 风染的内力仅恢复了四成左右,并不算太高,只臻二流高手的水平,如果出动大内高手,未尝抓不回风染,但肯定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只有贺月亲自出马,风染才会束手就擒。 风染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陆绯卿。陆绯卿能在上一届鼎山比武大会中夺得第一的名头,武功自是一流,比风染还高。就算贺月亲临,风染肯束手就擒,只怕陆绯卿拼了命也决计不会让风染又一次落入贺月之手!更何况陆绯卿的身份还是汀国派来驰援索云国的将领,索汀两国的关系本就敏感脆弱,索云国要敢公然对汀国派出的将军动手,无疑会使两国关系雪上加霜,甚至会影响到极度脆弱的凤梦同盟,进而影响到凤梦大陆对抗雾黑王朝的战争! 三年前,贺月在太子府当着众人的面,用江湖下流手段胁迫男宠留下,已经在凤梦大陆传为笑话了,这一次,若是再当街亲自追捕跟旧爱私奔的男宠,还大打出手,只怕更要成为凤梦大陆空前绝后的大笑话!何况是在这个非常时期,纵然自己不怕背负上昏君的骂名,但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这等大失身份颜面的荒谬举动,必定会影响到军队士气。前方将士在流血流汗,死守国土,后方君王还在跟男宠玩你逃我追的淫靡把戏,这样的君王只会寒了前方将士们的心,谁还愿意为这样的君王守疆戌国?在雾黑王朝的铁蹄之下,如今凤梦各国连气同枝,同荣同辱,在嘉国灭亡之后,作为凤梦大陆上仅剩的强国,索云国更是肩负着为凤梦大陆力挽狂澜的使命,贺月深知自己责任之重,哪能如三年前一般不管不顾地轻举妄动? 想到这些,贺月的头脑冷静了几分,问:“他走了?”他一时心软,错过了留下风染的时机。 “走了。” 贺月安慰自己:“他还存了这么多粮食在园子里,总会回来的。” 庄总管道:“临走前,公子已经把粮食和园子托小人归还于陛下。” 贺月心头又是一痛:“他把粮食送给朕了?” “是。公子说,陛下赐他金银,他还陛下粮食,谢陛下照拂于他,从此两清。” “从此两清?从此两清??从此两清???”贺月心头又酸又涩,既觉得空落落的,又觉得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来,无比难受,贺月不由得抬手轻轻揉按胸口,想把那股气顺过来,按着按着,便觉得心口那股气不但没有按下去,倒还涌了上来,头一侧,嘴一张,使吐了出来。那股气热辣辣的,还有些甜腥,吐在地上腥红腥红。 “陛下!” “老庄!”贺月捂着嘴,喘息着道:“不要叫太医,别声张!”若是叫人知道他被男宠气得吐血,不说是个笑话,只怕会对凤梦各国的士气是个打击。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他不敢掉以轻心。 庄总管甚是担心地问:“陛下?” “吐出来,心头就松了。”心头松了,可也空了,贺月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揉着胸口,声气有些虚弱地道:“去端盏茶来,朕漱个口。” 庄总管亲自端了茶盏进来,服侍着贺月漱了口,又把地上的血迹抹拭干净,看着贺月的脸色,在灯烛下仍显得有些苍白,又问:“陛下,感觉如何?” “没事的。”贺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歇了歇问道:“老庄,你以前不是叫杀了公子的么,如今怎么舍得放他走了?” 庄总管回道:“从前公子怨恨陛下,放了公子,是怕公子会阻碍了陛下的一统大业。如今雾黑蛮子南侵,公子于兵法一道,实是天纵之才,正是让公子崭露锋芒之时,不能叫雾黑蛮子笑我凤梦无人!我国虽为凤梦强国,但兵多将弱仍我国多年积弊,小人斗胆,实不看好南枣郡毛恩将军与嘉国奉和国残兵的联合防线。” 战火尚未烧到自己国土,贺月就已经从全国各地调集了大批军队压上北方阵线,甚至连京畿守军都派出去了,庄总管居然说守不住!贺月有些泄气,他也清楚自己国家的兵和将,其实深心里也并不看好,只是不敢说出来,怕打击了士气:“老庄,你说,我们索云国会不会像嘉国一样?”像嘉国一样被雾黑王朝灭亡?嘉国的耀乾皇帝并不承认嘉国的灭亡,只说是后撤。可是,一个国家的都城被占据,国土被霸占,那个国家不叫灭亡,还能叫什么?耀乾帝就咬死了说,只是后撤。 庄总管几乎没有考虑就回道:“不会!公子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你怎么知道?” “公子背后有郑家。郑家一直心怀不轨,才会被阴国皇帝忌惮。据阴国暗部所报,这三年,郑家利用阴国军需,大力装备郑家军,郑家军养精蓄锐,刻苦操练,其作战能力已经跟三年前同我们清南军交战时大不相同了。郑家有这么一支精骑,又逢雾黑入侵,凤梦已成乱局,郑家必会待机而动,乘乱而起,以求乱中取胜。” “他要帮,也是帮郑家。” 庄总管说:“郑家也必须要帮我们!我国若灭,整个凤梦大陆还能剩下多少国土?还有多少土地供他郑家驰骋?凤梦大陆若被灭亡,他郑家能独力支撑?再说,阴国国小力弱,如何能支撑郑家庞大的军备所需要?反观目前还剩下的凤梦诸国,只有我索云国可以支撑郑家的军备!我国幅源辽阔,山川高大,江宽河深,比之那阴国除了一座玄武山就地平江窄,我国更利于兵家行兵布阵,更利于兵家依势取胜。据小人所知,郑家精骑只得三万人左右,不可能跟雾黑的百万蛮兵直接对垒,只能依靠山川地势之利,以奇兵方式取胜。战场上,要一正一奇,方收功效,郑家不能正面相抗,就收不到奇兵之效。只有在我国正面扛住雾黑的攻击时,郑家才能收奇兵之功。小人并不通晓兵法,这些,只是小人拙见,想必公子会比小人想得更深远。就算郑家一时想不到其中的关节,公子一定会想到。不然,公子在陛下身边三年,就白活了。” 想着风染的决绝与狠毒,贺月心头殊无把握:“只怕,他想朕死,便什么都不顾了。”枇杷谷里,为了杀他,风染干得出拿近万兵卒为他陪葬的事。如今为了杀他,只怕也干得出拿整个凤梦大陆为他陪葬的事! 庄总管正色道:“陛下清楚,公子岂是不明大义之人?再说,公子说了,他将粮食归还于陛下,便是与陛下两清了,他不怨恨陛下了。公子的胸襟比三年前开阔了。” 两清的意思:恩情绝,怨恨消。 恩情绝?怨恨消?两清之后他们从此归于陌路吗?贺月只觉得心头大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 走投无路须放手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怕贺月反悔,随时都可以在城中搜捕风染,提醒道:“陛下,写道手谕,叫人传旨放他们出城吧。” 贺月奇道:“他们不是走了吗?” “如今成化城实行宵禁,天黑闭城,天亮开门。这个时辰,他们准定出不了城。” 贺月脱口道:“正好,抓他们回来!” “陛下!” 贺月知道自己失态了,叹道:“容朕再想想。”这谕旨一写,就代表着他与风染的关系,一刀两断,从此两清。 可是,贺月自己也知道,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朝堂上的大臣们一再地构陷迫害风染,对风染敌意浓烈,恨不得要了风染的命;后宫里,众妃在自己的惮压下虽不表现出来,但贺月能感觉到除了乌嫔以外,众妃对风染的嫉恨,其浓烈程度,一点不比大臣们少;而自己与风染的关系越走越疏远,风染更是以宁愿露体受辱的方式拒绝与他再相见;再说了,风染的身体本就不好,精元虚耗得厉害,再加气血凝滞,郁瘁成病,随时会有内力反噬之厄,咯血的情况也一天比一天沉重,自己若是强留,只怕风染真的只有两三年可活了! 一份不被任何人看好和理解的喜欢,再固执地坚持下去,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风染都不愿意再见到他了,强留下风染,还有什么意思? 贺月终于灰了心,只觉得自己的喜欢竟是一步步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再怎么努力挽回,都是徒劳。 想明白之后,贺月终于写了道手谕,叫庄总管派人火速送进宫去,然后叫皇宫内侍去南门宣旨,特旨放风染出城。 风染虽然把风园连同一大园子的粮食都还给了贺月,贺月暂时并没有收回园子的打算,只吩咐庄总管守好园子。风染离开之事,不必外传,但也不必刻意隐瞒。风染虽然离开了,但风园不但不能放松戒备,还要更加警戒。战乱之际,那一园子的粮食将会是多少人的性命啊,绝不让叫人抢了或毁了! 贺月看看时刻太晚了,便传旨在风园歇息:“老庄,叫人准备着,朕今儿要在容苑歇息。”想站起来,脚竟然一软,又坐了下去,只觉得胸口闷痛闷痛的,自己抬手揉着胸口,闷闷道:“原来吐血这么难受。对了,老庄,公子的咯血症状如何了?” 庄总管跪下道:“陛下,请恕小人欺君,公子咯血,是另有缘由。”遂把风染练功咯血,自己妄加猜揣,得出荒谬结论之经过一五一十禀告了贺月。 贺月听完了,怔怔地出神半晌,才低低地笑起来:“天意!这便是天意!”他若是在写下放行手谕之前知道风染并无内力反噬之厄,因此也无性命之忧,他想,他一定会一意孤行,不顾一切留下风染。只是这么一点点差别,就放走了风染,贺月只能将之归于天意。他是皇帝,手谕已出,便不能再行随意更改,只能眼睁睁放风染离开。 贺月使劲揉着胸口,把一口几乎涌到嗓子眼的血,硬噎了回去,说道:“公子没病就好。”虽然失悔放走了风染,但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不在身边,可是会好好地活着,贺月还是觉得有几分欣慰,暗暗也有一些盼望:只要风染还活着,只要风染不故意避他,他们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喜欢到山穷水尽,喜欢到走投无路,他只能放手,给那喜欢,留一线生机。贺月想:他的喜欢,会不会柳暗花明,绝路逢生? 枕着风染枕过的枕,盖着风染盖过的锦被,容苑里满满的都是风染留下的痕迹和味道,贺月才觉得格外的孤寂冷清。没有风染的风园,什么都不是,本来是一座大园子,现在只是一座大粮仓。 就算容苑里烧了地龙火盆,贺月把自己紧紧裹在锦被里,仍觉得好冷。他想,风染是不是每天夜里,都这么蜷缩着身子,忍受着无边的孤寂和冷清?他学着风染的样子,煨了两个暖壶在被子里,过了好半天,才把身子温暖过来。 贺月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不去抓回风染。他从没有对谁有过这样入骨的喜欢,只对风染,想不顾一切,把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到老到死!从小便学习帝王之道,从小便知道做为帝王要摒弃凡俗人的情感,要做到清心寡欲,无情无求,公正公平,不偏不倚。可是,贺月此时此刻,深深明白,他对风染有一份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喜欢。虽然已经有半年未见过风染了,但知道风染就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不觉得如何想念。现在风染离开了,才觉得,他好想他,好想好想!把头埋进锦被里,低低地呼唤:“风染……染儿……”心里满是那种情到深处,刻骨铭心的苦涩滋味。 长夜冷清,月华如水,贺月只觉孤寂无助,转辗难眠。 清脆的马蹄声响在空阔萧索的街道上,陆绯卿引着风染一路向南,他率领的汀国援军,暂时驻扎在成化城南郊。 “师哥,快点,跟上。”陆绯卿一路打马,恨不得立即飞马出城,风染却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陆绯卿看得出来,不是风染的马跑不快,而是风染故意这么慢悠悠的走,把陆绯卿急得直冒汗,一迭声催:“快走快走。你就不怕狗皇帝带人追出来抓你!?” “绯卿,做将军的人,要沉得住气!看这辰光,城门早就关了。” 等陆绯卿赶到南门,城门果然早已经关闭了。成化城本来不宵禁,是在战争之后才实行了。陆绯卿上前交涉,说自己的汀国援军,急需出城回营,也未能说动守城将官开门。 陆绯卿问:“怎么办?” “你说。” “人倒是可以跳出去,马怎么办?” 风染沉吟道:“凭陆将军的功力,可以扛着马跳出去。” 风染老是喜欢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开玩笑,以前陆绯卿总分不清真假,上当不止,现下倒听出风染故意戏谑他,只是嘿嘿的笑:“师哥拿主意。” 风染从城门边退后丈许,拨转马头,对着来路,说道:“在这里等一等。” “等啥?” “等人来传令开门放行。”风染淡淡笑道:“或者,等人来捉我。绯卿,你怕不怕?” 陆绯卿大不满意,双眼一瞪:“师哥,你又小觑我!今儿谁敢抓你,除非从我陆绯卿尸身上踩过去!哦呸!狗皇帝!” 风染唇角浅浅的笑意慢慢地加深,久违的兄弟之情,给他伤痕累累的心,无比暖熨的抚慰。风染暗自庆幸,他从未对陆绯卿有过非份之举,不能成为痴缠一世的恋人,终究还是一对有过命交情,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能够平安地从风园出来,就表示贺月默许了放手。可是他们还在成化城里,贺月随时可以反悔,除非贺月能放他们出城,或者他们可以平安地呆到明天城门开启。凭风染的武功,想逃,早就逃了。可是风染并不打算逃跑,他一定要逼到贺月放手,以此了结掉他们之间的主宠关系。 风染说道:“绯卿,一会儿有什么事,你要听我的。” “好。”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难熬,风染自是等得气定神闲,陆绯卿捺着性子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这狗皇帝,性子真磨叽!” 风染淡淡一笑,问:“绯卿,你到了汀国,有没有见到过公主?” “见过!”一提到公主,陆绯卿的不耐神色就消失了,双眼亮闪闪的,脸膛微微泛红,说道:“两次!” 风染笑道:“你等公主的时候,也是这般不耐烦?” 陆绯卿的脸色更红了,带着几分尚未完全褪尽的稚嫩,分辩道:“师哥,不能这样比!”等佳人,和等敌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风染看着陆绯卿,呵呵地笑,觉得陆绯卿此时的神态还有几分往昔。见风染没有继续问下去,陆绯卿自己按捺不住,说道:“我刚拿到江湖第一的名头,就出了谣言,说你没死,说你诈死悔婚,说我就是你。我投效汀国,马上就做了六品官儿,公主私底下召见我,就想看看,我是不是你。”说到这里,陆绯卿的眼睛更加明亮:“公主看见我的时候就认出我了,说我那时跟在你身边。她认得我的!” 风染微微有些无语。外臣想见公主是很困难的,风染以为所谓见了两次,是陆绯卿在人丛中远远地看见过公主两次,他想不到陆绯卿所说的见了公主两次,竟是私下召见。而召见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看来这位幻沙公主对自己当年悔婚,一直念念不忘,只是不知是痴心不改,还是怨念至深? “第二次呢?” “过了没多久,公主又召见了一次,问你到底死了没有。” 风染的死亡做得中规中矩,还给汀国发出过死亡照会,是正式得不能再正式的死亡,为什么幻沙公主会有所怀疑?“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 死而复生的三年 作者:天际驱驰 陆绯卿停顿了一下,说道:“当时,我也奇怪她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么问。后来听到一些风声,说,索云国那狗皇帝荒淫无度,夜夜笙歌,朝政废弛,专宠妖孽,冷落后宫……说那妖孽叫做……可能公主听到了这些谣言,才起了疑心。” 风染轻轻地“哦。”了一声,原来,关于他的不堪流言,终究在凤梦十三国传了开去,风染心头微微有些沉重。 初到太子府,名义上风染是已死之人,他被赶出阴国朝野,失去了一展抱负的机会,又惊悉陆绯卿爱慕女子,一生感情落空,正是风染最心灰意冷之时,带着几分自暴自弃,想拼了自己,把陆绯卿救出来,想让陆绯卿一辈子记得自己的好。因此他完全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生还的打算。太子府中,有相当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要逃,凭风染现在的武功,随时都可以轻松逃逸,没人留得住他。可是,风染如果想重回阴国,重掌阴国权势,他便不能背负逃奴的罪名,他终有一天,要以阴国当权者的身份,与贺月并立在凤梦大陆诸国之间,他更不能背负逃奴的身份,必须要逼到贺月放手。 现在回想,当初诈死出逃时,没有想过将来还要回阴国,竟没有使用化名,更想不到贺月宠溺一个叫风染的男宠的流言竟然会传遍凤梦大陆! 当年太年轻了,太意气用事了,太不顾后果了!竟然没有想过,还能全身而退!实在太失策了。 陆绯卿不敢接话。换了以前的风染,最忌讳别人轻视诋毁自己,谁若犯忌,逮谁杀谁。风染虽不至于要杀陆绯卿,可也少不得会给他脸色看,可如今风染听了那些传言,却只是淡淡的。 风染顿了一顿,压下心头的不安,没事人一样问:“你跟公主说了,我没死?” 陆绯卿说道:“那哪能!你说过,对任何人都要说你死了!” 很好,陆绯卿心里还记着自己说过的话,没有对着倾慕的女子就把自己丢在脑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古脑全倒给女子。看来陆绯卿于情事一途虽然稚嫩,却是有底线的,不会成为女人的裙下之臣。 风染说道:“绯卿,我要重回阴国。”然后,风染扬声道:“你出来。” 陆绯卿奇道:“师哥,你跟谁说话?” 静寂的长街上,远远走来一个人影,穿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脚下悄无声息。等来人走近了,借着朦胧的月光,勉强打量出来人的样貌,陆绯卿一喜,叫道:“郑哥哥!” 陆绯卿一边叫,一边就要扑上出抱住郑修年。当年,跟郑修年在新荣城一别,便再没有见过面,后来在成化城,虽知郑修年也有为救自己出过力,可是陆绯卿始终没有跟郑修年朝上面,如今异地重逢,格外惊喜。 “绯卿!”风染飞快地伸手过去,一把扣住了陆绯卿的脉门,拉住陆绯卿不动。 郑修年一直走到风染马前,单膝跪下,抱拳一揖道:“郑修年参见少主。” 风染看着郑修年,面沉如水,加重了语气说道:“修年哥,我说,我要重回阴国。”他要回的是阴国,而不是郑家! 战乱方起,如果不能抗住雾黑铁蹄,所有国家都将亡国!在贺月身边呆了三年,如今风染很清楚,阴国也跟凤梦大陆的其他国家一样,长期由贵族把持朝政,人才极度匮乏;自己的父皇又胆小懦弱,碌碌无为,朝政长期由朝臣把持;平时朝臣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互不相让,真要叫这班朝臣带兵驰援,把雾黑铁蹄抗拒在阴国国土之外,只怕没有一个能当重任;自己的大哥太子风宛亘才能平庸,可做守成之主,绝无治乱之才;三皇子风建安血气方刚,性子急燥拔扈,难以服众,还需多加磨砺;其余皇子年岁尚幼,亦无出众之才。阴国当此危难之际,若郑家不出头,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担当主持大局的人。 郑家姓郑,风染是姓风的。 郑家如果要奉他为少主,便该听从他的意志。他不会谋求去掌握郑家的实权,但是,他必须要控制住郑家掌实权的人!就像他从来不具体管理风园事务,但是他却控制着庄总管,也有足够的威望控制着风园诸人一样。 从卖身为奴开始,到一步一步完全掌控风园,对风染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尝试。 是收复郑家为己用,还是被郑家所用,这就是回阴国和回郑家的区别。 战乱,给了风染机会。 暗中窥视了风染一年多,把风染的种种行径尽收眼底。郑修年并不是偷窥成狂,只是职责所在,很多紧要关头,他都自行回避了。可是越窥视下去,郑修年就觉得风染在自己面前渐渐从通透,变得模糊,变得他再也不能轻易看透。其实风染并没有做什么事,只是带给了郑修年这样的感觉,随着这种感觉到来的是一种疏离与陌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终于成长成了一个不再听从自己,不再依赖自己的大人了。忽然想,风染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是啊,该成人了。 此时,风染那么居高临下地质问他,让郑修年觉得有些陌生而疏远,他自己知道,风染在这一两年间,在气势上已不知不觉地压过他了,渐渐有了少主的气魄,以至于当风染发现他偷窥时,他竟然心虚地躲起来,不敢现身。面对风染的质问,郑修年忍下心头的不快,答道:“郑修年愿追随少主。” 风染把自己牵着的空马缰松了:“起来,上马吧。” 等郑修年上了马,陆绯卿倾身过来,与郑修年凌空一抱,笑道:“郑哥哥,我想你!” “绯卿,你长壮实了!”郑修年也惦记着陆绯卿,擂了擂陆绯卿胸口紧实虬结的肌肉,笑道:“比你郑哥哥长得都壮!” 陆绯卿甚是羞赧地一笑:“嗯,没法子。”他倒想长得似郑修年那般,既粗犷,又不失文雅。 风染淡淡地看着来路,一直等两人亲热够了,叙旧够了,才问道:“修年哥,你可知过去三年,我在何处?” 风染突兀地一问,问得郑修年与陆绯卿都一怔,这三年风染都在成化城风园里啊,难道风染忽然失忆了?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了? 郑修年醒悟得很快,回道:“家主已有安排。”郑家少主,将来是要被郑家拥立为皇帝的,怎么可以有曾为男宠的可耻经历?风染也殊不愿意自己的这段经历为人所知,所以,这三年,他必须要有另外一个能够公之于众,死而复生的经历。 陆绯卿瞪大了眼睛。 风染道:“正是因为绯卿在,我才要问,回头绯卿才好禀告公主。”幻沙公主并未再嫁,就仍是风染的正妃,风染死而复生,重回阴国,无论怎么说,都不能瞒着公主,必须要给公主一个说法。 郑修年回道:“关于少主死而复生之事,是这样的……”风染于成亲前夕练功走火入魔而亡,当时送亲使臣曾亲往吊殓,摸到风染心停气绝,浑身冰凉,这些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只是在其后发生了意外,玄武真人是受邀观婚礼而来,风染忽然死亡,他舍不得对风染体毒的探究,便偷偷把风染的内棺盗走!装殓之人不敢声张,便把一些石块装入椁中盛殓了,埋于地下的实则是具空椁。而玄武真人连夜逃回玄武山,把尸首放置于玄冰暖玉床上,却无意中护住了风染心脉,其后玄武真人准备剖尸,却发现风染竟然尚未死绝,便多方加以医治,花费一年时间,才救回风染一命,回救风染之后,玄武真人曾通报过郑家,但因风染尚因走火入魔动弹不得,郑家便封锁了消息,让风染安心静养,又花两年时间,玄武真人才帮风染解除了走火入魔之厄,才使得风染能够毫毛无伤地重回阴国。 陆绯卿听着,一脸的惊奇,但听完了,并没有多问。在汀国三年的征战冲杀,已使他快速成熟了起来。知道郑家敢撒这弥天大谎,必定早已经打通打点过其中关键之人,这些话,本就半真半假,容易令人相信。陆绯卿道:“师哥,等我禀了公主,你回阴国,我也跟你回去。” 风染一笑:“跟我回去?你就见不着公主了。” 陆绯卿一呆,想了想,嘿嘿笑道:“我舍不得师哥。”这世上,风染待他最好,他虽然喜欢幻沙公主,可是公主却是高高在上的,难得看见一次,哪有风染待他亲密无间?再说,他与风染一别三年,好容易见面了,实是不舍得又轻易分离。 风染和颜悦色道:“绯卿,你先留在汀国军营里,有事,我会叫人知会你。” “哦,好。听师哥的。”陆绯卿从小跟风染一起在郑修年的教导下长大,又在阴索战场上一起混了三年,彼此极有默契,一些话不必明说就能意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 突现不明骑兵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心情好,玩笑道:“绯卿,你这么听话,小心我把你卖了。” “不会的!”这一点陆绯卿非常笃定,笑嘻嘻地讨好道:“师哥舍不得的。”风染舍了自己也要把他救出来,又怎么舍得卖他呢,当他傻啊? “少主,要是公主直接到阴国找你,咋办?” 风染心头不觉一沉。自己“死”了三年,公主都不改嫁,真叫人头大!现在幻沙公主是风染名正言顺的正妃,风染重回阴国,幻沙公主去阴国跟风染夫妻团聚,却是正理,谁也没法阻拦。 风染对幻沙公主的感觉只能说是陌生,既然不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因陆绯卿喜欢公主,他想成全陆绯卿,才事到临头诈死悔婚,悔婚的结果是陆绯卿感激风染之余,跑去索云国刺杀了平康皇帝,然后是自己相救陆绯卿从而失陷在贺月之手,之后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然而,貌似这三年都白过了,因为幻沙公主仍是他的正妃,自己一回归,陆绯卿再怎么喜欢公主,都只能是可望不可及! 正说话间,便见一队穿着黄袍的皇宫侍卫纵马飞驰而来,赶到城门下,把手上捧着的一个黄封递给守门的将官,又低低交待了几句便回头打马离开了。 “走吧。应该是放行了。”一直等到内侍们远去,风染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下来,知道贺月终于肯放手了。可是,风染的心里在轻松之余,似乎又有一些怅然若失。出了城,他真实活过来的三年,就将被杜撰的三年所取代,那三年,将从他生命里一笔抹去,不复存在。 “好,我们走。”陆绯卿正要策马,风染忽然一勒马缰,僵着身子不动,脸上的笑意渐渐被凝重之色代替。然后风染跳下马,说道:“绯卿,修年哥,给我护法!你们两个不要出声。”双眼一闭,进入入定状态。 风染这种入定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向陆绯卿问道:“你们兵营驻扎在南郊何地?” “离城三里多。” “你是统帅?” “那哪能!统帅是幻沙公主,我是副帅。” 风染大出意外:“公主统军?她懂行军作战?” “公主从未领过军,据说曾得高人指点过行军与武功。这次汀国派出的是中军主力,左右两军镇守本土。”陆绯卿解说道:“师哥,你知道的,现在军中真正能打仗的贵族将领不多,又没有庶族挂帅的先例,朝中觉得派庶族将领挂帅驰援不够隆重,怕被别国耻笑,可又派不出得力的贵族将领来统帅,正在为难,公主就主动请缨挂帅了。” 风染只觉得满口苦水,他刚从贺月手里逃出来,这么快,还没有喘口气,就与幻沙公主在成化城外狭路相逢! 幻沙公主竟然会主动请缨领兵挂帅,风染有些出乎意外。但随即风染便想起,当年他悔婚,汀国送亲的队伍立即变成问罪之师,围堵住阴国都城,要求马上给个说法。逼得风染不得不行诈死之计。 回想当年送亲队便在阴国守城官军的眼皮子底下,以弱制强,以少胜多,先是分做几队,然后同时发动,配合有素,以迅雷之势,猝起发难,制服了众多阴国皇宫的守军,控制了阴国皇宫所有人的进出,真真的一剑封喉! 那时,风染就猜测汀国送亲团中有高人,如果那个高人是公主的话……他确实太低估了公主!而公主敢主动请缨驰援,看来是一个不甘于寂寞平淡的女人! “她会武功?什么程度?” “这个不清楚,没人见过公主动武。” 风染又问:“我记得公主是跟你同年的,双十又一了,我都‘死’了三年了,她怎么还没有另嫁?” “据说,曾有几次提亲,公主不愿意。”风染明明问的是公主,陆绯卿却没由来的微微红了脸。 风染看着陆绯卿促狭地一笑,道:“这次她是统帅,你是副帅,大好机会。干什么要跟我回阴国?傻小子也会口不应心了。” 陆绯卿脸嫩,本就微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嘿嘿笑着催风染快上马出城。 风染站着没动,说道:“你赶快出城,叫公主转移营地,向东七里,便是成化山,可暂驻山上。” “什么意思?” “有一队人马,正向成化城赶来,人数不少。” “哪来的大队人马?”据陆绯卿所知,各国兵力都压到前线去了,目前在成化城外也就只有汀国这一票人马算是大队人马,除此之外,怎么会有别的大队人马? 风染问道:“你们听听!觉得是哪来的人马?” 中路四国,索云国在最北,已经倾全国之力布防于南枣郡一带,准备将雾黑铁骑拒于国土之外,连京畿守军都压上去了,因此不可能有多余兵力还在都城南郊徘徊;喆国派出的援军比汀国援军先期到达,已经进驻索云国安排的防线了;汀国援军正暂驻南郊;郑家和郑家军是阴国保家守国的根本,自然不可能派出去支援别国。阴国能征善战的将领本来不少,却都被郑家吸纳所用,阴国竟然派不出一个不是郑家一系的将领可以统军驰援。于是阴国朝堂上对于派何人统军驰援,派多少兵卒,派何地兵卒等等天天商量来商量去,一直没有商量出个驰援方案,何况阴国国小力弱,真派军驰援,也不会有多少人马。 陆绯卿和郑修年两个一齐趴伏在地上,贴着地面,运是江湖中最常用兵“伏地听声”功夫,仔仔细细地听了一会儿。陆绯卿说道:“师哥,你怀疑南郊有雾黑王朝的军队?我怎么没听见动静?” “大约距此还十五里左右,移动的速度很快,可能全是骑兵。向这边过来了。赶紧叫公主转移营地!迟了就来不及了!”风染听得见,那是他在容苑时,苦练了一年多,受了很多次内伤,自己摸索着练出来的一门功夫。 刚开始,风染只是坐在容苑里想事情,想乏了,又懒得动,就听一听园子里的动静,听一听下人们的谈话,他运使出江湖中常用了听风辩形术,自然比别人听得远。觉得有趣,便想听得更远,渐渐把这门粗浅功夫的听风术练得娴熟精深。然后再想听得更远,风染就试着把风力贯注在双耳经脉中,渐渐提高听知距离到极限之后,风染于听力方面,就由无意识的只想听得更远,渐渐发展到有意识的钻研一门把听力发挥到超越极限的功夫。 风染闲居无事,便试着自行开拓耳部经络,受了很多次内伤之后,风染才慢慢摸到一些门道。在正常状态下,风染就会比一般人听到远得多,运功状态下,可以听到五里左右。象大队人马的转移,万蹄攒地,声势浩大,风染可以轻易听到二十里左右。 自囚?在风染的心目中,没有这个词。那是别人看风染从不迈出容苑,以为风染自囚,风染光是练练功,想想事,一天就过去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再说,他想要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行,也根本没有迈出容苑的必要。其他人只看看风染整天整天斗室枯坐,觉得他度日如年,在风染却是乐在其中。 在经过改良后的听风辩形之术渐渐练至小成之后,发生在风园里的大事小事,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风染的耳朵,他不需要什么人通风报信,所有的事,他早就听得一清二楚!风园之东是成化城繁华的东大街闹市,容苑僻处风园深处,却距离围墙不远,容苑之外便是东大街的茶寮酒肆。风染可以听到那些过往客商在茶肆中的谈笑寒喧,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地纵议时局,由此也听到一些凤梦大陆的时局变化。风染不出容苑,也知天下大事。 不过,这门新功夫,才摸索着练一年多时间,风染只是摸到一些门道,并没有练到大成,想要再精进一些,反倒重伤了开拓出来的经脉,吐了几大口血。叫庄总管拿去做了自己病情加重,命不长久的证据。风染也知新创一门功夫需得千锤百炼,燥进不得,留着以后再慢慢打磨着精进。 听风染说还有十五里的距离,陆绯卿和郑修年就拍打着灰土从地上站了起来,这十五里的距离太超过伏地听声的极限了。 “十五里?你怎么会听到那么远?”郑修年颇有些疑惑。 陆绯卿对风染说的话,向来不疑,扯了风染:“快走。”骑兵行军,一般日行六十里,但这日行六十里是包含了晚间休息时间的,除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日行六十里就可是理解为九时辰行六十里。十五里的距离,也就两个半时辰就到了。但是这是行军速度!如果雾黑王朝突兀地派遣了这么一支骑兵,绕过索云国布于北方的抵御防线,从南迂回突袭成化城,那么这行军速度还能再快一倍不止,只怕十五里的距离骑兵一个时辰就能冲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 报信 作者:天际驱驰 汀国援军暂时扎营于成化城南郊,进行投入战斗之前的最后准备。但对来自身后的敌人一无所知,一个时辰之后就会首当其冲,与那雾黑骑兵不期而遇。这场战斗,对汀国援军来说,是毫无准备的遭遇战,但雾黑骑兵来说,是有备而战,其结果不问可知! “你怎么知道是雾黑的骑兵?”郑修年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大队的骑兵迂回南下,怎么会无人发现,为什么沿路州郡府县都没有禀告?” 陆绯卿已经急了:“不管来的是谁,先禀告了公主,避其缨锋再说,回头打探清楚了情况再行定夺。” “也是,空口争论无益。走吧。”郑修年与陆绯卿两个翻身上马,便往城门而去,风染却立马不动,道:“你们去给公主报信,我要回城跟……他报个信。” 郑修年一惊,大怒:“你疯了!不怕那狗贼又扣下你?!”风染此举,无疑是又一次送货上门,郑修年咬牙道:“还是说,你对那狗贼……” 风染容色一敛,淡淡地截口道:“修年哥,后面的话,你要想清楚了再说!你若当真敬我是少主,我做什么,你只可谏,轮不到你替我做主。” 郑修年更加惊诧地瞪着风染。风染从未跟他摆过少主的谱,待他客气又亲近,更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风染给郑修年真有一种翅膀长硬了的感觉,赌气道:“就算那队骑兵真是雾黑蛮子,就让他们破了成化城,杀了那狗贼才好!” “这不是一城一池破不破的事。成化城一破,索云国必亡。” 郑修年犟嘴道:“哈哈,他们灭亡了才好,大快人心!” 风染回望着夜空下,黑沉沉的成化城,说道:“他索云国一灭,雾黑的铁蹄转眼就到了阴国边境,连嘉国都阻挡不了雾黑大军,我阴国可守得往?”郑修年只是一时激愤,如何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见风染如此问,只得不吭声了。风染又道:“修年哥,我想跟他报个信,不是为他索云国,是为我阴国。阴国只有躲在索云国的后方才能保住不灭亡。” “随便叫个人带话就是,何必少主亲至?” “修年哥,现今风平浪静,一路州郡府县都未禀告发现过大军移动的消息,我若随便找个人带话,只怕他不信。” 郑修年轻轻一哼:“一句话,来的未必是秘密南下的雾南骑兵。什么十五里之外有骑兵夜行?根本是少主自忧。少主一意亲往报信,只怕是想再见他一面才是真的!” 风染默然了一下,道:“雾黑大军已与嘉国鏊战二十余日才灭掉嘉国,雾黑虽胜,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如今南枣郡一线布防的兵力集结了凤梦中部几国之力,可谓强盛一时。那雾黑虽然每日强攻,但未有进展,我未亲至前方一战,但据说,我方伤亡不重,反过来,雾黑一方伤亡亦不惨重。雾黑一路南侵,以那些蛮子骁勇善战,凶残狠辣,憨不畏死的性子,我方怎么能伤亡不重?我方伤亡不重的原因,推究起来,只能是雾黑方并未全力强攻之故。” “那又如何?”雾黑人想怎么打仗,那是雾黑的事,跟风染要不要亲自给贺月报信,有什么关系? “雾黑蛮子如果真的强攻南枣防线,我们固然会死伤惨重,他们也一样会死伤无数,他们远道而来,这样的死伤,他们承受不起。因此,强攻南枣防线,实不可取。不适于正面强攻,就只有另出奇兵。派骑兵迂回南下,从后方或侧方袭击防线之后或敌方重要城镇,从后方打破僵破,一旦索云国都城被破,擒杀了索云国皇帝,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灭亡凤梦大陆上最后一个强国,南枣防线再强,也可以不攻自破。” “师哥,幸亏有你!”陆绯卿对风染一向不吝赞叹。 风染道:“这正奇相辅相变之法,原本平常,修年哥浸淫兵法二十余年,当比我们更懂,可有什么不同见解?”郑修年不说话,风染又道:“不困于索云国战场,不执于索阴两国的恩仇,站在凤梦大陆的角度,一旦索云亡国,我阴国必亡,喆国亦不能免,汀国国弱军强,独木难撑,一样难逃倾覆之厄。索云灭亡,大陆中路就被雾黑贯通,东西两路就只能各自为战,不难被雾黑各个击破。可以说,索云一亡,则凤梦大陆大势去矣。”从此,整个凤梦大陆将被外族奴役欺凌,做牛做马,暗无天日,成为雾黑大陆的附庸之属。再要想从雾黑的镇压奴役下反抗起来,光复凤梦,那将是何等艰辛险难之事?风染轻轻问:“修年哥,你说,我该不该跟他报个信,让他预做防范?” “那也只是少主的猜测,具体来的是不是雾黑骑兵,还要等确切消息才能定夺。” “我就怕等到解切消息,就来不及了。”只怕那时,以雾黑骑兵的速度,已然兵临城下,成化城根本没有时间调兵遣将,布防布阵。 郑修年决然道:“我替少主去送信,定当把少主的话,原原本本转告那狗贼。” 风染轻轻一叹:“修年哥,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他不会相信你的话。”贺月与郑修年和陆绯卿之间,均有敌意,贺月稳重,雾黑骑兵突袭成化城之事,贺月更是要慎重以对,只怕无论郑修年说什么,贺月都不会全信,也不会全然不信,其对应的策略当以小范围警戒为主,甚至连军队都不敢调动,更不会让成化城立即全面转为防御。 全面转入防御,霍然把都城推到战争的最前线,必定会引起恐慌,对士气是最大的打击,任何君主在消息未明之前,都不敢轻易做出这种防御决策。 郑修年脱口而道:“你去报信,他便会相信你?”这话就问得暧昧了。如果不是两个人关系非同寻常,担负着一国兴亡之责的贺月,凭什么要轻易相信风染报的信?低声道:“那狗贼……果然……”对他家少主不死心,而他家少主根本就明白这一点!他暗中窥视守护风染两年,对风染和贺月的奇特关系尽收眼底:贺月喜欢风染,喜欢得甚至有些惧怕,却又不断地伤害着风染;风染无疑是厌恶憎恨贺月的,却又不绝决地了断两人的关系,一再地纵容着贺月对自己的伤害。只看得郑修年一脑乱麻,一头雾水。 没有任何的怀疑,风染很清楚,他若回去跟贺月报信,贺月一定会信之不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心?风染同样清楚,那是来自于贺月对自己的喜欢。忽然间风染羞臊得不敢面对郑陆两人,只转头看着城里:“昔年种种,我已与他两清了。此次回去报信,是为了国事战事,他若用私情私欲意图羁绊于我,我不会跟他客气。修年哥,我跟你起誓,他但凡有一丝可诛可杀之举,我不会手下容情。” 郑修年再无话可说,只道:“我与你一起去,你明,我暗。出了风园,你就恢复了身份,他要敢对你不敬,可别怪我,不能要他的命,也须得狠狠教训他一顿。” “好。”风染答应得极是爽快,他一点不怕郑修年的窥视。贺月对自己的喜欢,一向摆在明处,从不欺他暗室。陪在贺月身边三年,深知贺月极能分清轻重缓急之人,虽长袖善舞,却更懂把握分寸,绝非那一昧沉溺于私情私欲的昏君。自己光明磊落地求见,贺月风光霁月地接见,何须怕郑修年窥视?倘或贺月真用私情纠缠于他,那他只能承认是自己瞎了眼,倒能从此搁开手。“既然如此,便分头行动。绯卿,要自己小心。一定要说服公主,火速移营成化山,说不服,就用强!”手一挥,轻轻拍在陆绯卿的马屁股上,那马便向城门跑去。 “师哥!”夜色中,陆绯卿回过头,用传音入密说道:“那狗贼要敢扣下你,我就带汀国军队灭了他!” 实在不能怪郑修年和陆绯卿对风染求见贺月报信之事大不放心,实在是贺月对风染作恶太多,劣迹斑斑,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贺月蜷在风染的架子床上,正自难以入眠,皇宫内侍在容苑小卧房外叩禀:阴国风染二皇子求见陛下,说有紧急军情禀报。 “是谁!二皇子?”贺月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在哪呢?” 内侍回道:“在前堂前厅候驾。” “传庄唯一。” 以前皇帝宿于风园,都是风染伴驾,庄总管还可以偷个懒儿,今晚风染不在,贺月独宿于风园容苑,又正值伤心气恼的火头上,庄总管不敢怠慢了,这大晚的,还不眠不休的坐镇风园。不劳贺月传召,就在容苑门口候着:“小人听得门卫说阴国二皇子寅夜求见陛下,就亲自迎了出去,想看看到底是谁……” 贺月在内侍的服侍下,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已忍不住问道:“究竟是谁?”风染从到太子府,就没有用过二皇子的身份,怎么风染前脚刚走,立即就冒出个阴国二皇子来求见?这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皇帝面前冒充风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 重识风染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恭谨地回道:“小人请问过了,确实是二殿下无疑,因此小人只能把二殿下引至前厅奉茶。”既然不是风园公子,自然不能把人直接引到后宅来。 风染就是阴国二皇子啊,难道还真有两个风染?贺月有点迷糊了,穿好了衣服,又洗漱一番,忽然开了窍,哪来的两个风染?必是风染用二皇子的身份又返回来了,说道:“朕明白了。”轻轻按了按胸口,还隐隐有些作痛,想,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去年初夏时那一场暴虐之后,风染放出“赤身接驾”的话来,他就再不敢去见风染了。算了算,到今日已经快十个月了。 贺月知道是自己那晚做错了,错得大错特错,错得荒唐透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服软,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这些纠缠不清的情事,怕是翻遍他御书房的书,也找不到答案,贺月又不好意思询问臣下,只得自己暗暗郁闷。至中秋时,想着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便鼓起勇气赏了风染月饼茶叶螃蟹等应节之物,想试探试探风染。结果风染竟然一丝不沾,全数打赏给下人了,这令得贺月极是气馁。随后的年关春节,风园出乎意料地张罗得极其热闹,甚至请了戏班唱戏,一晚上都欢声笑语不断,似乎在拒绝了自己的宠爱之后,风染倒活得开心起来了。贺月站在临近风园的皇宫里,心头万般滋味,惆怅不已,浑然没有了一年一度许愿的心情。 今晚在前堂前庭,是去年初夏那场暴虐之后第一次看见风染,还是暗中窥视。昏暗中,只觉得风染的精神和容色真比以前好了许多,远比在自己跟前时鲜活。只是风染与陆绯卿的种种亲昵举动,令贺月嫉恨得发狂,自己的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勾勾搭搭!若不是顾着自己的身份,真想冲出去杀了陆绯卿,质问风染! 贺月想不到风染会去而复返求见于他,还是以阴国二皇子的身份。贺月有些讥讽地想:再怎么改换身份,那也是风染!他都已经传谕放风染出城了,风染还回来求见他干什么?如果风染以为因为自己的那份喜欢就可以把自己玩于股掌之间,那就错了! 十个月之后的再次相见,贺月觉得风染对自己又恢复了淡淡的容色,却又变得凛不可犯,见了贺月跪下行过外臣叩拜皇帝的礼节,道:“阴国风染,见过皇帝陛下。” 贺月想像以前一样,伸手扶起风染,身形尚未靠拢,风染已然机警地平滑开数步,疏离有礼地再道:“阴国风染,见过皇帝陛下。” 是了,风染仍是风染,但是,绝不是他的染儿了。贺月缩了手道:“无须多礼,二殿下请起。” 等风染起了身,贺月还是问了出来:“怎地又回来了?” 风染毫不废话,直言道:“我刚从城外来,在城外南郊发现有大批骑兵,正快马加鞭,向成化城驰来,目下大约距都城十三里左右。”他现在是阴国二皇子,自然有资格在贺月面前自称“我”。 风染一开口,贺月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风染说有紧急军情禀报,还当真有紧急军情!完全不是自己猜想的去而复返的原因。贺月知道自己对风染好,风染分明明白,却从未应承过,只把自己摆在玩物的位置,拒绝去懂他的好,拒绝去承他的情。用心用意地喜欢一场,换来的不过是身体上的几度欢好罢了,欢好过了,什么都不曾留下。风染的狠心绝情处,随着风染的离开,才慢慢从贺月心里痛出来。 贺月心头虽痛,但大队骑兵正驰向成化城,这样的军情,更令贺月忧心:“那是哪国的骑兵?” “不清楚,只是听人数,当有数千之众,移动极快,应该全是骑兵,一个时辰之内便可抵达成化城城下。” 贺月大为惊讶:“十三里?那么远!你靠听出来的?” “是。”风染道:“数千的骑兵纵马奔驰,声势浩大,我能听到二十里。” 贺月忽然想起,刚才庄总管在风染走后,曾向自己禀告风染吐血的真相,放柔了语气问:“你练功练到咯血,便是为了练这门功夫?” 风染只淡淡提醒道:“大批骑兵正驰向成化城,我可以性命担保,此事确然无疑。看在凤梦大陆连气同枝的份上,前来通风报信,还盼陛下及早定夺,莫要贻误战机。”他如今是阴国二皇子,他练什么功夫,轮不到索云国的皇帝来操心关心!风染又道:“我已叫陆将军赶回汀国援军兵营,通知统帅撤离营地。向东移营至成化山。” “为什么不叫他们退入城里来?” 风染道:“未得陛下旨意,他国援军如何敢轻入城池?” “你是来替他们讨旨意的?” “不是,我并不赞成他们退入城里。”风染问:“陛下可有想过,那些骑兵,是哪国骑兵?” 贺月想了想,反问道:“二殿下以为是雾黑蛮子?可是我并没有接到任何雾黑骑兵南下的禀告,他们是怎么跑到南面去的?” 风染也淡淡地反问:“依陛下之见,不是雾黑蛮子,那又是哪国?”贺月想不出还有哪国会派出大批骑兵向自己的成化城飞驰而来。风染便将他与郑修年分析过的战局,又向贺月简单剖析了一遍,道:“这么大批的骑兵南下,想沿路不惊动州郡府县的警觉,唯有化整为零,分批分次各自南下,然后在南面某地集结,再从南北上,奇袭成化城。”说完了,风染微微一笑,加上一句:“这一点,只要筹划得好,我亦能做到,不是难事。”笑谈间,显得那么自信从容,解说道:“成化城墙高墙厚,可据城而守。雾黑骑兵,绕道千里,深入腹地,突袭成化城,想必是要一袭成功,为求速度,必定不会携带过多粮草,成化城只要能守住三到五天,等他们粮草不济时,窥准时机,跟郊外的汀国援军里外夹击,不难击溃他们。这也是为什么我叫汀国援军移营至成化山等待时机的原因。”侃侃而谈,神色淡淡的,容颜却是贺月从未见过的鲜活,甚至能感受到风染那劲瘦身体里奔流的一腔热血!贺月有那么一瞬间,生出种错觉,觉得他刚刚才认识风染。越过中间隔着的七年时光,这一个才是那年他在鼎山上看见的那个风染! 既能纵观全局,又能深思熟虑,细致精准地把握筹划一时一地的战斗,不知不觉间,风染已经从一员单纯的战将,具备了统帅的统御全局,高瞻远瞩之能。贺月盯着风染,有些发呆。他教导风染理政之才,并不是要教风染王者治世之道,而是要借此拓展风染的眼界,提升风染的处世修为,从而让风染在兵家之道上更上一层楼。如今,自己苦心栽培的统帅之才就在自己眼前,他却不能纳为己用!更不能拥他入怀! 贺月只觉得好恨! 风染浑不知道贺月的心思,兀自发表着自己对这一战的细节问题:“这一战的关键,要让雾黑骑兵舍不得不打,舍不得逃走。他攻我守,他退我追,他宿我扰,他逃我杀,要让他们一刻不得休息,在五天之内,把他们拖成疲惫之师,然后与汀国援军里应外合,也可将之引到成化山跟汀国援军合而围歼。” “为什么是五天?”好恨之余,贺月不由得被风染所拟定的战术所吸引,不觉便跟风染讨论下去。 “雾黑派队骑兵深入腹地,为的就是出其不意,突袭成化城。也许绕道突袭的骑兵不止这一路。想必前方战线会加紧进攻,以图内外夹击,一举拿下索云国,如果前方南枣战线顶得住雾黑蛮子的五天攻势,雾黑蛮子会另外派队伍接应偷袭骑兵,他们不会让精锐骑兵孤军深入,放任不管。一旦后援到来,再想围歼就难了。到时该如何应对,就要靠陛下随机应变,不能预估。”风染说道:“此战以守城为主,不可贪功冒进。我凤梦大陆能不能守得住半壁河山,能不能给雾黑蛮子迎头一击,振我士气,在此一战!”说到这里,风染淡淡的容颜满是肃穆庄严之色,凝重的神情透出凛不可犯的威仪,目光炯炯注在贺月身上。 贺月道:“此战便交由二殿下指挥,可好?”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纵论战事的温文青年,贺月才恍然知道,这样的人,岂会甘心雌伏在他身下承欢?他便给他再多再深的宠爱,也不可能安他的心!他的心就像海一样深阔,而自己没有大海捞针的手段去捞他的心!贺月忽然醒悟,就算他坚决不肯放手,风染也会用尽办法逼他放手。贺月庆幸,放手放得及时,更庆幸,他与他之间,终究还没有走到彼此伤害,反目成仇的地步!彼此两清,虽然令贺月难爱,却是这段孽缘最好的结果。 一切,还可以从头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和关系,就算无缘帐幕,最不济也希望是友非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 相许:如朕亲临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微微欠身说道:“此是贵国军事,我乃他国之人,不便插手。” “这好办,二殿下只消观战督战,出谋划策就好。” 风染再次欠身道:“我还另有要事,不能在此久留,还请陛下见谅。”顿了顿,又一次提醒说道:“雾黑蛮子距此才十余里,正在飞驰而来,时间无多,还请陛下尽快准备应战。”要是把时间都花在说话上,那他心急火燎地跑来报信,有什么用? “汀国援军移营成化山,他们派了多少援军?”早年贺月为了了解风染,曾跟都城的将军们推演风染所参予的每一场战斗,从而粗通兵法,这一仗风染不接手,贺月只得自己上阵。好在守城不需要用到多高深的兵法,却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敌、我、友三方的情况,才好随机应机。 “这个,当时匆忙,并没有问。不过,他们是汀国派出的援军,曾去兵部仓库领过配送物资,有多少人,在兵部当有记载,不难查知。” “是陆绯卿做统帅?”贺月没有忘记,陆绯卿不但是风染的旧情人,更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曾暗下旨意,叫凌江捉拿于陆绯卿,想瞒着风染,秘密处死,结果却叫陆绯卿逃掉了。现下叫他去跟陆绯卿合作抗敌,贺月心里总不是滋味。 “是幻沙公主的统帅,陆绯卿是副帅。”风染不等贺月再问,说道:“据传,公主得过高人指点,非寻常闺阁女子,陛下不可等闲视之。”然后,风染向贺月抬手一揖,说道:“军情便是如此,该如何应战,请陛下早做定夺,莫误战机。我尚有急事,就此告辞。”风染彬彬有礼而疏远淡漠,站在那么近,贺月感觉仍是那般远,从前还有身体上的亲近狎昵,现今都变成了陌生,一个是索云国皇帝,一个是阴国二皇子,怕是再也不会有肌肤之亲,鱼水之欢了。 贺月看着去意决绝的风染,想,有些人天生便是要天际遨游,四海纵横的,再怎么圈养,也是喂不家养不熟的,不能强求,唯有放手。他一放手,风染就变得如此鲜活生动,风采照人,直如久旱逢甘霖,蛟龙终入海一般恣意翻腾,生龙活虎。这样的风染,更加的入眼入心。 贺月问道:“二殿下此去,可有什么需要朕援手的?”风染背靠郑家,若有什么疑难,当有郑家解决,可是,他还是问“可有什么需要朕援手的”。这一问,重要的不是这句问话本身,而是表明他的态度:他要跟他是友非敌。 风染说道:“此是敝国之事,不劳陛下动问。”贺月终于放手了,也放下了两个人纠缠不清的过往,让风染放了心。见贺月殷殷问他可有什么需要援手帮助的地方,显见得贺月心头仍旧留着情份,不知为什么,风染觉得有一些小小的开心,展容一笑,说道:“他日,或要陛下用心一二。” 风染说得隐晦,贺月却听得懂。他与他的事虽未张扬过,可也未曾刻意隐秘,许多流言便传了出去,对贺月而言,不过是养了个男宠,或被取笑一场,并无大的影响;但对风染而言,曾为男宠的事一旦暴露,将会给风染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则未知。 见风染说完这话,似要告辞离去,贺月像下了个决心一般,叫道:“二殿下,请等一下。”说毕,便抽身退出了前厅,等不多时,贺月便又回来了,把一方月白色的暗花手巾递给风染,向风染一笑,说道:“以往,唐突了二殿下,还请见谅。这是二殿下的旧物,现今物归原主。”他那如刀削剑刻一般的刚硬脸庞,在一笑之间,竟有温柔婉约之意。 风染有一瞬的失神,他从未见过贺月这般姿态。以前贺月对他再好,再温柔,也带着一贯的居高临下的压制姿态,方才那一笑,温柔婉约中,浑无居高临下的气势,倒多了几分忐忑不安,似乎怕风染不接他递过来的手巾? 风染只是下意识地接过巾子,贺月匆匆道了一声“二殿下珍重。”便告辞着摆驾回宫了。凤梦大陆的关键之战,正等着他主持大局,哪容他偏安一隅,儿女情长?他也真的怕风染拒绝接过手巾,因为,那已经不是手巾了! 贺月的背影在厅门一闪,转过弯便看不见了。风染又听见外面的皇宫内侍大声传宣:“皇上起驾回宫!”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之后,外面才静了下来。 外面静了下来,风染轻轻舒了口气,觉得轻松了,又觉得空落了。风染低头看贺月递在自己手上的巾子,细看之下,倒辩认出确实是自己昔年的旧物:是他练功咯了血,庄总管呈给贺月,贺月又拿来质问他的那两方手巾之一。 借着闪烁的烛光察看,那手巾上似乎写着红色的字?风染展开手巾,只见上面被贺月用朱墨题了八个字:“如朕亲临,悉尊号令。”八字底下又题了一行小字:“成德手书,见字如晤,不得有违。”成德,是贺月的帝号,登基之后,贺月两个字就要避讳了。在这行小字之下,印着贺月的私人印鉴和索云国的帝王玉玺。 手巾里还包着一道谕旨,是贺月亲笔写的,放风染出城的手谕。 风染手一抖,把巾子紧紧攥在手心里。 “如朕亲临,悉尊号令。 成德手书,见字如晤,不得有违。” 贺月,他把他的索云国,全盘交到了风染手上!他给了风染,一个帝王毫无保留的信任! 两个人相处始终貌不合神相离,从未有过交心交意,从未有过琴瑟和谐。然而,透过三年相守的辰光,贺月依旧对风染有着入骨三分的了解:风染对那些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往往都会回馈一份同样的好。风染其实是一个极其重情重义的人,只是对自己不好。 放手之后,蛟龙入海,贺月选择了信任。唯有信任,唯有把索云国交托到风染手上,才能得到风染的倾力维护和尽心守候。他要得到风染这个人,借助他的才华,帮他守住索云国,守护凤梦,甚至一统大陆。这些早已经与情爱无关,与之相关的,是两个男人的野心。 战乱,同样给了贺月机会。 有时候,不需要人来点拨,忽然自己就开悟了。在风染即将离去之时,贺月忽然醒悟过来,对风染,自己一门心思只想得到他,占有他,把他困在自己身边,结果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远。是不是自己放手了,或许倒能真正得到和拥有?贺月靠自己的实力和手段坐上皇位,一旦领悟,便有这份决断和魄力,一出手,便给了风染国士之遇。 凭着三年的了解,贺月想,风染足以承受得起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也只有风染,才能够承受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种痛楚的快慰渐渐弥漫风染全身,再多的甜言蜜语,再温柔的缠绵缱绻,都不及这八个字来得真! “如朕亲临,悉尊号令。” “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庄总管走了进来,打断了风染的出神,把手上捧着的一个蓝布包裹递向风染,说道:“陛下回宫前,吩咐把这个还给公子。” 打开包裹,里面也全是风染昔年的旧物:一柄剑,一根腰带,一枚断成两截的玉簪,一袭湛蓝色的披风。 是当初,风染投入太子府里,亲手从身上除下的东西。除下这些东西后,他便身无长物亦无处藏物,就不能对贺月不利,以此表示顺从驯服于贺月。在索云国三年,风染在贺月身边时,便一直不束腰带,不绾发髻,不著披风,更没有摸过剑。唯一一次束腰绾发,是乔装成侍卫掩护陆绯卿逃跑,那一次,他用一枚劣质的玉簪胁迫过贺月,差点想要贺月的命。 一直以为早已经失落的东西,想不到被庄总管收藏了起来。或者,是贺月吩咐庄总管收藏起来的?风染并不想细究,只把剑拿了起来,说道:“这几样,都销毁了。”断了的玉簪肯定不能再用了,腰带和披风,经过了三年寒暑,估计布料也朽脆得不能穿了。就算不朽脆,这样的旧衣,风染也是不会穿的。 “园子里一直有替公子准备发簪,腰带和披风,公子可要穿戴?” 风染淡淡颔首道:“好。”他恢复了身份,便该有相应的穿着。他现在的穿着,还是做男宠时的穿着打扮。在贺月面前,他一定要矜持着自己皇子的身份,用以跟以前的自己区分开来;在庄总管面前,风染倒是随和了,庄总管叫他公子,他也应着。 束腰绾发,佩剑披风之后,风染少了几分飘逸恬淡和慵懒颓废,却在雍容清贵中,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英武凛洌之气。曾经的江湖前十高手,便应当是这般飒爽英姿的模样! 庄总管看着,不由赞叹道:“公子,你便该这样穿,陛下早便该把东西还给公子。” “那些旧物,是……他吩咐先生归还于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 妃怨 作者:天际驱驰 庄总管道:“是。陛下说,既已两清,这些公子的旧物,便该归还公子。” 风染微微一怔,复又笑了起来:“庄先生,你要把那些旧物都销毁了,这一次先生若再藏下来,就不是关柴房了。” 庄总管连忙笑着说不敢。风染也笑着说道:“还有一样东西,你们陛下是不是忘了?” “什么?” “我签的卖身契。先生起草的文书,又是居间作保证人。” 风染的卖身契从签下那一刻起,贺月就收走了,庄总管再没见过,他知道贺月把卖身契放哪了?再说,他敢问皇帝要东西?开解风染道:“陛下既然应承了与公子两清,公子自然是自由之身。公子那身契又不值钱,陛下怕是早把身契丢失了吧。” 风染也没有再追问,只摸出个小小的银稞子递给庄总管:“烦劳先生,得便了把这个转交给他,说,这是我的赎身钱。” 一边说着,风染一边收束好了穿戴,准备离开时,庄总管禀道:“刚才,陛下吐血了。” “刚才?” “就在这厅里,公子跟陆将军走后,陛下本想追回公子,被老朽劝住了,老朽把公子的话转述于陛下,陛下听到公子说‘从此两清了’时,就按着胸口,然后吐了口血出来。” “后面呢?”贺月无伤无病的,怎么会突然吐血? 庄总管道:“陛下说他运运气就好了。”指着前厅里一张太师椅说道:“然后在这里坐了许久,自己不停地揉心口,喘气。”看着风染又道:“陛下身体一向康健,老朽想,那口血,怕是被公子激出来的——陛下不想跟公子两清。” 风染轻轻一笑,讽道:“难不成,我还欠着他?” 庄总管用一种诚挚的语气说道:“老朽是外人,大胆求公子一句,盼公子纵横征战时,心里能记着陛下一二。” 风染嗤笑道:“吐血的事,也是他叫先生告诉我的?” “不是,是老朽自作主张。陛下连太医都没敢宣,怕传出去影响了士气。老朽想,公子跟陛下关系非同寻常……” 昏暗中,风染益发地笑起来,截口道:“这世上之人,大多营营碌碌,各顾各的,谁又记得谁了?我风染如何能免俗?先生,多保重,告辞。” 出了风园,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郑修年就跟着出来了,问:“活该他吐血!那狗贼把什么东西拿给你了?” 风染才觉得自己一直紧紧地攥着那方手巾,紧攥得掌心都微微沁汗了,直到此时,才觉得那巾子,竟有些沉手。风染松了手,把巾子揣回自己衣袋里,淡淡回道:“他又写了道放我们出城的手谕。”又道:“修年哥,如今雾黑战事刚起,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才能把他们逐出凤梦,我凤梦各国均结盟成一体,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能不能守住凤梦大陆,也要靠他出力,大家同舟共济,往后,你不要叫他狗贼了。” 郑修年扭头翻身上了马,自顾自向南城门驰去。风染只得跟着上了马,与郑修年一路疾驰,快到城门了,郑修年才闷闷地回了一声:“好。” 再次从风园出来,走在成化城的街道上时,便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一队队的兵卒穿着整齐的铠甲开上城墙城楼,随处都可以看到兵卒们做着开战前的准备。火把把城门上下照得通亮,也把将士们的铠甲照得通亮,压抑而紧张的气氛无声地在将卒们之间传递。 只不知,这一战之后,还有多少人可以站在城头? 看了这番情景,风染微微觉得安心。贺月不愧是有为之君,这么快,就分派好人手,有条不紊地做着守城的准备,严阵以待。 风染用贺月写的手令出了城,一刻也不敢担误,追着汀国援军上了化成山。风染没去求见幻沙公主,叫郑修年施展轻功,把陆绯卿叫出了兵营,风染将自己为贺月筹划的里应外合之计告诉了陆绯卿,叫他转告幻沙公主,注意跟成化城方面联手配合,先在成化山上多设绊马索,多挖陷马坑,派小股队伍,不断骚扰雾黑骑兵,能杀多少杀多少,最好最后能把他们引到成化山上围歼。 嘱咐好陆绯卿,风染马不停蹄赶回了阴国。风染只在阴国朝堂上露了一面,向世人证明,自己又一次从玄武山养伤归来,死而复生。随后风染不顾朝常众臣的议论纷纷和新荣城的谣诼四起,从郑家带走了郑氏家族精心打造培养的三百精锐铁骑,踏上了北上征程。 “你是说,你师哥,二殿下还活着?”成化山上,帅帐里,幻沙公主一张俏脸,冷得象冰一样盯着陆绯卿问。幻沙公主长得不算太美,但极艳丽,浑身透出一股女人极少有了活力,穿了戌装,更见妩媚娇俏。 “是。小将天黑前进成化城领取物资和文书时遇见了。” “遇见?”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幻沙公主冷冷一笑,也不点破,又问:“他怎么会在成化城?”莫非那些谣传是真的?风染诈死悔婚之后,做了贺月的男宠?贺月在成化城,所以风染也在成化城?幻沙公主不能不这样猜想,换了任何人,都会这么猜。 如果风染真的死了,幻沙最多会觉得有些遗憾,并不觉得伤心,毕竟他们只见过几面,完全谈不上感情。 如果风染真有什么苦衷,诈死悔婚,免得双方成为怨偶,幻沙亦是理智聪慧的女子,懂得放手,也不会如此愤怒。 可是,自己的未婚夫诈死悔婚,竟然是为了去给别人做男宠,还害得自己成了望门寡,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叫幻沙如何噎得下这口恶气?! 除了名字一样,并没有人能够证实,在索云国成化城做男宠的那个风染,就是阴国走火入魔而死的二皇子风染。一切都只是流言谣言。 陆绯卿低着头回答:“师哥是打探到雾黑骑兵将要突袭成化城的消息,特地赶来报信。” 报信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得风染自己赶来。再说,凭风染的身份,还怕没有人差使?什么特地赶来报信?是压根就在成化城里吧?这个陆绯卿看着挺老实敦厚的,却红口白牙尽是胡说八道,当自己是白痴呢? 看在风染的消息是真实的份上,看在避免了汀国援军与雾黑骑兵发生一场遭遇战的份上,公主不好在报信上纠结发作,只耐下性子问道:“陆将军,前年本宫问过你,你清清楚楚跟本宫说他已经死了。现今又活了,这是怎么回事?” 幻沙是嫡出公主,又赐有封号,别说在汀国,便是在凤梦大陆也极少,身份尊贵之极。而风染不过是小小阴国一个庶出的皇子罢了,在阴国即将倾覆之际,以汀国与阴国结盟共抗索云国为嫁妆,嫁与风染为妃,可谓隆重之极!她愿意下嫁,实在是因为风染的才貌和武功都名声在外,有哪个女孩儿不愿意嫁与像风染那样有才有貌的青年俊杰?后来到了阴国,在阴国为汀国送亲团的接风宴上,幻沙公主大大方方地与风染见了一面,还说了几句客套话,被风染俊逸出尘的容貌,雍容清华的气质深深吸引,再想到自己夫君是凤梦大陆历史上唯一一个夺得江湖前十高手名头的皇族子弟,更是倾了幻沙公主的心。 然而,一桩美好姻缘却猝起变数,风染竟然在成亲前夕练武走火入魔而亡,只令得公主黯然神伤,无比失落,行礼后就返回了汀国。在见过了风染之后,便再没有男子能入得了幻沙的眼,寡居第一年就这么蹉跎了,后两年,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风染未死的风声,心头不甘,想自己是风染名正言顺的正妃,只要风染未死,她便是他的妻房,因此便再不提亲事。 为了弄清楚风染到底死没死,她曾召来风染的师弟陆绯卿细细盘问过,陆绯卿言之凿凿,拍着胸脯保证风染死掉了,只是语气太过肯定,仿佛他恨不得风染死掉一样,询问的结果,不但没有解开幻沙的疑团,倒添了困惑。 两年时间,关于男宠风染的种种传闻,越传越多,喧嚣尘上。幻沙也在想,谣言有几分是真的? 风染“死亡”之后不久,索云国就莫明其妙地从阴国撤军了,甚至还归还了先前占有的阴国国土,再是不多想的人也会猜测,是不是风染真去做了索云国皇帝的男宠,才换得了索云国的撤军? 曾经索云国太子以战争入侵的方法,要挟阴国送风染做质子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凤梦大陆,索云国太子企图染指风染的野心,昭然天下。 综合这些,幻沙不由得对那些谣传有几分相信,自己的未婚夫君临阵脱逃,是跑去给索云国曾经的太子,现在的皇帝做了男宠!奇耻大辱莫过于此!令得幻沙公主从最初的不甘,渐渐变得愤怒怨恨,一腔柔情化为恨意,她堂堂汀国嫡出公主,誓不能忍受这等羞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 妃怒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忽然死而复生,再次以阴国二皇子的身份和面目示于世人,幻沙公主便一定要弄清楚,这三年,风染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她是风染的正妃,有权知道! 陆绯卿仍是低着头,说道:“其实,师哥出事的时候,小将并不在他身边,是后来听人说的。”风染诈死的时候,陆绯卿正赶往刺杀索云皇帝的路上,确实不在风染身边。“这次跟师哥见着了,才知道,原来是我们先生误打误撞救了师哥。” “先生是谁?” “是玄武真人,他曾给师哥治过体毒,小将和师哥都叫他先生。” 玄武真人医武双绝的名头在凤梦大陆太响亮了,要说是玄武真人救了风染,幻沙觉得还有几分可信,问:“哦,他怎么救了你师哥?” “先生是来受邀去参加婚仪观礼的,他没收师哥为徒,但是师哥一身所学均是先生所授,师哥以师礼侍先生,安排先生住在皇宫里。后来师哥忽然走火入魔而死,先生舍不得师哥那身毒,想带回山上细究,就把内棺偷走了。后来听说皇宫没敢声张,只把套在外面的棺椁拿去葬了。先生连夜逃回山上,却不想师哥虽然心停气绝,却有一点心脉未断,先生花了九牛两虎之力,用尽了方法和药材,费了一年时间,才终于把师哥救了转来。只是师哥练功走火入魔,武功和身体都废了,又将养了两年,身体算是恢复如常了,武功却只恢复了五成。先生说再在山上养下去,也不会有多少进展,损失的那五成功力,只能重新修练了。就这样放师哥下山了。”陆绯卿这段话纯粹就是跟着郑修年学舌,撒这等弥天大谎,陆绯卿还是有些心虚,不免说得有些结结巴巴,底气不足。 幻沙冷冷地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觉得本宫会相信?” 陆绯卿不敢回答,站在下首,拿眼偷瞄幻沙。只见幻沙背脊挺得笔直地端坐在帅帐中,娇艳的脸宠上神情有些冷厉,眼睫下垂,眼观鼻,鼻观心地无言而坐。 陆绯卿觉得幻沙的模样有些可怜,不由有些自责。他不会忘了,风染临阵悔婚,全是因为他年少轻狂一句话惹出来的祸事。 夺得鼎山比武大会魁首后,陆绯卿投效了汀国军营,他拼命打仗杀敌,凭了勇武,一路升迁,终于引起了幻沙公主的注意,想起他是风染的师弟。低阶将领跟尊贵的公主相差太远了,陆绯卿虽是仰慕公主,三年时间,除了蒙公主召见了两回外,陆绯卿就只在人丛中远远看过幻沙几次,这次幻沙请缨挂帅,由中军主帅推荐,让陆绯卿做了副帅,陆绯卿实是喜出望外。他想,趁此机会,尽力对公主好,以赢取公主的芳心。 可是风染却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界里,幻沙公主的心神也完全被风染所吸引,自己想赢取芳心的打算便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陆绯卿暗暗有些苦恼。 幻沙在心里细细把陆绯卿的话过了一遍,找不出其中的漏洞和破绽,幻沙又问道:“刚他来山上了?” “没……嗯,来了。” “为什么不来见本宫?” 陆绯卿回身一揖道:“师哥说时间紧迫,来不及求见公主,叫小将代他向公主道歉,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求见公主。” 幻沙轻轻哂笑了一声:“哦,要以后有机会了再求见?”这是什么话?!他把她当什么人了?他未死,她未改嫁,她便还是他的正妃妻房,照理,风染应该着紧的派人把她接回阴国皇宫团聚才是,哪里需要等着“以后有机会了再求见”?以幻沙的聪慧,只这一句话,就知道了风染对她的态度,只觉得心冷冷的冰凉。 幻沙并不觉得伤心,她只是被风染的才貌所吸引,她与风染谈不上什么感情,三年未改嫁,也根本不是替风染守节,只是心里越来越不甘,越来越憋屈。世传阴国二皇子风染冷心冷意,薄恩寡情,果然没有传错。传说,风染艺成下山,在为母妃报仇,血洗皇宫之前,先把那个在深宫里抚养了他七年的宫婢逼死了!可谓忘恩负义之尤。 见公主容色有些惨淡,陆绯卿不知该如何安慰,一脑糊涂地劝道:“我师哥惦记着公主呢。” 风染会惦记着自己?真惦记自己,会养伤三年不给自己通个信?便不怕自己改嫁了?幻沙不由被陆绯卿这话气得笑了几声。然而,风染在玄武山养伤的事,似乎也瞒了陆绯卿三年,似乎瞒过了所有人。幻沙公主心思缜密,觉得养伤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用得着捂得这么严实?这里面,就是有见不得人的古怪! 幻沙一边笑,一边想:“风染,既然你无情,便不要怪我不义!”暗暗筹划着,她一定要把风染这三年的行踪,查个清楚,公之于众! 如果这三年,风染真在玄武山养伤,也就罢了。幻沙幼有奇遇,养成了爽利的性子,颇有几分男子气慨,你若无情我便休,两人可以和离,她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不多作纠缠。 如果风染真自甘下贱,做了索云国皇帝的男宠,她就要把他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加倍奉还!撕下风染清高的伪装,将之践踏进烂泥,她要让他身败名裂,她要让他知道,抛弃她去做男宠的下场! “陆将军,他来见你不见本宫,除了跟本宫道歉,还说了什么?” 陆绯卿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了,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两年的兵营摸爬滚打,当年对幻沙公主满腔热忱的倾慕渐渐变得淡了,变得深沉了,他在幻沙公主面前也有了足够的理智,不会再惊叹着失态了,听公主垂问,便从容地把风染的战术转告了公主。 幻沙公主听了,只道:“就这些?下去吧。” “公主,”陆绯卿在退出帅帐之前问:“我师哥的战术可要实行?” “这么周全的战术,为什么不实行?”幻沙冷着脸一挥手:“传令下去,依计行事。”她便是再猜疑风染,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她领军出征,代表的是汀国,不能为了个人恩怨,丢了汀国的脸。 陆绯卿正要退出,幻沙公主忽然道:“你回来。”看着陆绯卿又走回自己身边,幻沙把左手抬起来,伸向陆绯卿。 这是什么意思?是叫他扶她吗?可是这太逾矩了。陆绯卿愣愣地看着公主,没敢动。 幻沙半点也不娇柔造作,道:“扶本宫起来,一起出去查营。” 公主真叫自己扶她!可是外臣搀扶公主,这太不合规矩了,陆绯卿仍然没敢动。陆绯卿在阴国皇宫呆过,知道那些公主后妃们最喜欢让女侍搀扶着,以显示自己的娇柔无力之态,可是公主明明穿着戎装,又是在军营,没必要做这娇柔之态吧?再说了,公主自己带了四个贴身女侍,就候在帅帐外,叫一声就进来了,哪需要他一个外臣来扶?或者,公主是恼他帮着风染骗她,要借此治他个冒犯之罪? 陆绯卿还正在犹豫,公主已经抓着陆绯卿的衣袖一扯,借力站了起来,然后抓着陆绯卿的手臂,弯下腰拿手揉着自己的膝头。陆绯卿顺势轻轻扶住公主的手肘,他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虽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皮甲,也让陆绯卿脸红心跳不止,扭过头,不敢看公主弯腰揉膝的样子。 幻沙揉了一会膝头,觉得舒服了,便直起身子,松了手,轻轻地道了声谢,又道:“出去巡营吧。” 那般温柔的声音,完全不是主帅对副帅说话的语气,柔柔地直钻进陆绯卿的心窝里,陆绯卿只云里雾里地应道:“嗯,好。” 女子对于喜欢自己的男子都有异常敏锐的直觉,从她第一次召见陆绯卿,询问风染生死的时候,她就知道陆绯卿喜欢她。只是以前她倾心于风染,风染死了,觉得她所见的男子都比不上风染,她心高气傲,便瞧不上眼。后来隐约地怀疑风染未死,总还是怀着一些说不出口的心思。如今知道了风染对自己的态度,那些心思便都幻灭了,曾经倾心过的男子,有可能是那么一个自甘下贱的货色,让公主陡然间醒悟了过来,她与风染,在风染“死亡”之时便已缘尽,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各形各色的男子,又何必单恋一人?她对陆绯卿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清楚陆绯卿喜欢自己,幻沙不自觉间,便想从陆绯卿身上找回自己一个女人的自信。 当雾黑骑兵连夜冲杀到化成城脚下时,成化城并不是他们预料的张惶失措和薄弱守备,而是城墙上灯烛通明,兵卒列阵以待,铠甲锃亮。自己千里奔袭,人困马乏,而对方却是以逸待劳,似乎正等着他们送上门去!雾黑骑兵们既然已经集结出现在对方的城池下,这场仗,就不能不打。双方没什么话可说,一声命下,双方人马便厮杀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 南枣防线的溃败 作者:天际驱驰 雾黑骑兵千里绕道而来,为求速度,连自身的补给都带得不多,更没有携带攻城锱重,单以骑兵冲击城墙,实在是跟蚂蚁撼树一般无力,根本就砸不动厚重的城门,撬不动坚固的城墙,又难以凭武功大模规越墙夺城,反倒被墙上的索云兵射杀射伤了不少人,见势不利,半夜交手,不到天亮,雾黑骑兵就退出十里,进行修整。 杀到天亮,从城上俯瞰,雾黑骑兵大约了五千之数。 守城告捷,令索云国铁羽军们士气大振,觉得传说中凶残勇猛的雾黑蛮子也不过尔尔,带给兵卒们莫大的信心。其后两天,雾黑骑兵就天天在化成城下试探攻击,一待成化城反击,雾黑骑兵便即退开,不与占据了地势之利的铁羽军正面作战。但是雾黑骑兵也不远退,只在成化城下,铁羽军强弓射不到的距离外逡巡。 从第二天开始,雾黑骑兵就出现了补养不足的情况,他们更退入成化城南郊大肆烧杀掠夺乡村市集,收刮粮食。害得每天都有大批近郊难民涌入成化城。铁羽军的兵卒们见此情况,义愤填膺,多次请求出城杀敌,誓要灭了胆敢孤军深入,在己方都城脚下耀武扬威的雾黑骑兵! 贺月为求稳妥,不论将士们如何求战,一口咬定,只叫严守,断断不许出击。 第三天,成化山上的汀国援军在蛰伏两天,修好陷井之后,装作是成化城调来的援军,冲到雾黑骑兵队伍后方,一轮猛杀,便却诈败,向成化山退去。雾黑骑兵确实凶猛,只这么短暂的一交手,便杀伤杀死了不少以强悍在凤梦大陆著称的汀国兵卒。雾黑骑兵在成化城下两天吃瘪,有劲使不出,正自气闷,好容易出现了支军队可以好好厮杀一场,便紧咬着汀国援军冲上了成化山。 就在贺月刚下令铁羽军出击,追上成化山,就收到前线的飞骑急报:南枣郡防线失守!贺月硬生生收回追击令,下死令,命凌江率领铁羽军尽数退回成化城,严防死守。另派死士冲上成化山向汀国援军通报最新战况,让汀国援军先在成化山上坚守,等待时机。 果然不出风染意料,绕过南枣郡防线,向索云国后方偷袭的并不是只有企图偷袭成化城这一支骑兵!另一支骑兵路途较短,用化整为零之法,绕开防线,在防线之后某地集结,突袭了南枣郡东端的依山镇。突然被雾黑骑兵从自己的后方杀上来,直接杀了个措手不及,联军驻守依山镇的喆国和弘国,永昌国军队顿时溃败,大批雾黑军队便从依山镇深入防线,然后从防线后与前方军队夹击,凤梦一方顿时败退。索云国临时组成的联合防御,本就军心不稳,这一败,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战线迅速后撤。从南枣郡一直败退到成化城,中间,溃军都不敢与雾黑军交手,更别提反击了。 溃军几乎紧跟着飞骑急报而来,近五万溃军蜂拥而至。成化城周围都是一马平川的良田,无据可守,贺月叫开城放行,只是要严加盘查,以防混进雾黑奸细。严令进城溃军由各自的将官统领,在划定地区驻扎修整,不得随意外出,不得扰民。 雾黑蛮子的军队也跟着溃军衔尾追来,雾黑中军前锋十万之众在苏拉尔的指挥下将索云国都城成化城团团围住。 成化城成了枣丘平原上了一座陷于雾黑蛮子包围的孤城,与成化城相距最近的,就是成化山上的汀国援军。显然,雾黑王朝对深入索云腹地的骑兵极是重视,在围住成化城的同时,分兵三万,也把成化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贺月不由得暗暗佩服风染,亏得风染并没有让汀国援军进城,而是建议他们移营化成山,从而吸引了一部分雾黑兵力,不然自己现在得天天面对十万雾黑蛮子没日没夜,一轮又一轮的强攻。 成化城城高墙厚,尚可死守,而成化山却山低坡缓,无险可守。两万汀国援军把五千雾黑骑兵包围在最中间,外面却又被三万雾黑大军所包围。如果雾黑骑兵拼死来个中心开花,跟外围的大军里应外合,汀国援军的形势就极其凶险了。汀国被夹在两股敌军的中间,自陷死路,乃是兵家大忌。 幻沙公主召集副帅陆绯卿以及帐下所有的参将偏将都统商议军情。几乎所有将领都一致主张不管包围圈中间的雾黑骑兵,自己先杀下山去,只是在杀下山后的去向有所分歧,一些主张先退回汀国再作打算。一些主张退回成化城,独独陆绯卿主张坚守成化山,等待成化城解围。 “以我方两万对雾黑三万,集中兵力,是有很大机会出突围出去。”陆绯卿问道:“可是,突围出去后,我们能去哪里?退回成化城?怎么退回去?成化城外面围了不下七万的雾黑兵,据说是苏拉尔大帝亲自坐阵指挥,咱们能冲破那七万多大军的包围圈?再说了,成化城明明被包围了,咱们还冲进去干什么?嫌人家雾黑蛮子包围的人数还不够多?” 一将道:“冲进去,帮着守城啊。” “死士送来的战报,大家都看了,专职于守护成化城的铁羽军,对外号称十万,实际上大约只有六万之数,再加逃进城里的凤梦军队并不少于十二万,只是其中半数为溃军,遭遇新败,军心不稳,士气低沉,一时难以作战。只要将官能尽快振作士气,熬过开始几天的苦战,成化城一定能守住,甚至能反击。如果守不住,溃军再溃,咱们冲进去也是白搭。”一旦溃军再溃,恐慌情绪在军中蔓延,就会导致兵卒们无心恋战,人心思逃。就算是汀国的精锐之师,一旦被恐慌情绪感染,一样会溃不成军。陆绯卿从小跟风染一起学习兵法,虽是纸上谈兵,却也是经过了长期的浸染,可谓是厚积薄发,此时看得比谁都清楚。 “退不回成化城,咱们杀下山后,能往哪里退?退回汀国去?”陆绯卿又问,问得主张退回汀国的几个将领低了头不语。陆绯卿道:“兄弟,咱们是汀国派出来的援军,刚跟雾黑蛮子交手就退回去,不怕别国笑话,也要影响我们的士气!我也想把兄弟们都平平安安带回去,但现在……我们跟雾黑蛮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退路!” 汀国可以算是凤梦大陆除了索云国,嘉国之外的另一强国。嘉国国强兵强,综合实力可算凤梦大陆的第一强国。索云国则是国强兵弱,综合实力不及嘉国,但索云国的国力是在凤梦大陆最强的。而汀国与索云国相反,是国弱兵强。五年一度的江湖高手比武大会在汀国鼎山举行,汀国因此网罗招揽了不少江湖高手投效汀国军队,汀国军队可以说是集凤梦大陆的江湖之总成,汀国军队的作战能力可以用骠悍来形容,甚至超过嘉国。 陆绯卿继续说道:“君上为什么要派兵驰援索云国?那是要把抗击雾黑蛮子的战场摆在索云国境内!才能使汀国免于战火,嘉国已经灭亡了,索云国若再灭了,咱们都要完蛋!单靠我们汀国一国,是守不住凤梦大陆的!所以,现在不是保全实力的时候,而拼命的时候!”陆绯卿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说得这么激情昂扬,振奋人心,外加顺溜通畅。 “依陆将军的意思,我们应该守在山上。陆将军便说说,守在山上,有什么意义?此其一,其二,该怎么守?”幻沙公主端坐在帅帐上首,身姿挺拔,一脸稳重,虽然形势危急,她却不急不燥,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敢请缨挂帅,果然不是绣花枕头,颇有几分将帅气度。 陆绯卿摇摇头:“我主张守在山上,一则,杀下山,我们无处可去;二则,围城前十天是最艰险的时候,我们守在山上,还可以给成化城分担一点的压力;三则,我们毕竟在化成城外围,虽然都被围着,但在关键关头,还是可以有个照应。”问:“大家试想,如果我们面临覆灭,成化城方面,会不会派兵来援?” 幻沙公主道:“成化城里目前的兵力是不少,但是,是溃军。要守,就得靠我们自己,不能指望那些溃军。”溃军在修整好以前,是不能用来打仗的,溃军会把自己的恐慌情绪传递给其他人,从而影响士气。幻沙不会指望成化城会分出铁羽军来救援自己。 陆绯卿道:“我们先到成化山,这就占了地势之利。我们提前修了一些工事和陷井,本来,以我军三万兵力围歼雾黑五千骑兵,不用成化城援助,也足以取胜。有了成化城的援助,我方伤亡会少一些。现在咱们两面作战,当兵分两路,外路主守,内路主攻,先解决掉围在中间的雾黑骑兵,然后再全面转为防守。” 幻沙见众将对陆绯卿之议并无异议,便道:“既然大家觉得陆将军的提议可行,便照陆将军的计划行事,大家先下去准备一下,本宫与陆将军还有事相商,其他的人都退下,等待军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 陆绯卿崭露头角 作者:天际驱驰 等众人退下,幻沙便跟陆绯卿商议战事的人员调派,拿着一张他们自己绘制的成化山简易地图,商议着何处可攻,何处可守,何处可诱,何处可陷等等,拼命把自己能想到的战场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提出来与陆绯卿细细商议。陆绯卿赫然发现,公主于行军打仗,竟然是行家里手,一点不显外行。 直到天黑了,女侍进来请示公主何时进膳,公主便留了陆绯卿一起用膳。 用膳时,幻沙跟所有有教养的皇族子弟一样,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只是在吃完了之后,含笑说了一句:“陆将军,你很好。”把陆绯卿赞得满脸通红。幻沙本来自己的主意也是想守在山上,主要是杀下山,无处可去,倒不如守在山上。可是众将官竟然众口一词,想杀下山去,逃出被围被困的局面,这一行径,似勇实怯。幸好有陆绯卿挺身而出,替她说了她想说的话。幻沙第一次正视陆绯卿,觉得这个貌似有些粗犷憨厚的汉子,竟是个真正有胸襟有韬略的大丈夫! 当晚,汀国援军在作好准备之后,于半夜三更向包围圈中心的雾黑骑兵发动了攻击。其实骑兵冲入山道后,山道狭窄宛延,不利驰马,道旁树林丛生,枝枝蔓蔓,阻当视线和身形,不利马上作战,骑兵追入山道就失去了骑兵的速度和冲击优势,只是一群骑在马上的步兵。这也是什么风染建议把骑兵引入成化山围歼的原因。汀国援军又事先挖了陷马坑,布了绊马索,配备了钩镰长枪,此时纷纷使将出来,再加上趁着雾黑骑兵初上成化山,半夜突袭,甫以交手,雾黑骑兵便折损了不少兵卒和马匹。 雾黑骑兵一冲上化成山,很快被团团围困在山头上,知道中了埋伏,带队的万夫长赶紧集结了军队,稳住阵角,准备厮杀。不想他们在山上结阵以待,山下又一片杀声震天的呐喊,却是雾黑中军前锋到了,反而把汀国军队围困在了半山腰,上不得,又下不去。那万夫长哈哈大笑,下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进行修整。不想半夜里汀国军队竟然敢主动突袭,那万夫长一看汀国军队这有备而发的凶残劲儿,就料到汀国军队是要趁夜消灭自己,赶紧下令集中人马向山下突围。 山下的雾黑中军前锋听到山上的厮杀声,赶紧从山下向山上进攻,以求接应回山上的雾黑骑兵。被派出来绕道千里突袭成化城的骑兵全是雾黑的精锐骑兵,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同样的策略,突袭依山镇的骑兵一举成功,从而破了南枣防线,而突袭成化城的骑兵竟然徒劳无功,还反被人围到成化山上去了?不管什么原因,这批雾黑精锐骑兵不能不救。 汀国军队兵分两路,以一半兵力以修筑的简易工事为依仗,拼命顶住山下雾黑中军前锋三万兵力的进袭,又以一万五兵力的压倒性优势兵力向包围圈内的雾黑骑兵发起攻击,力求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然后才能回身援助防守的兄弟。 汀国军队此时向雾黑骑兵发动攻击,照陆绯卿的说法,其主要目的已经不是围歼他们,而是要先解决掉雾黑骑兵有可能来个中心开花,让己方腹背受敌的危机。所以汀国军队的攻击虽然猛烈,却也给雾黑骑兵留了一道逃命的口子,抓住机会,尽可能杀敌,能杀的就杀掉,一时杀不掉的,就驱使其向山下逃窜。 这场战斗,在陆绯卿的指挥调度下,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干脆利索地结束了。被围在山上的雾黑骑兵或驱或杀或擒,全都清剿干净,无比干脆地解除了己方的中心之患。绕道千里,深入索云国腹地,企图偷袭成化城的五千雾黑骑兵精锐,在此役被歼灭大半,在成化山上丢下累累死尸。 此战可以算是雾黑大陆对凤梦大陆开战后,凤梦大陆第一次成功反击。但是此次成功反击并没有起到任何激励凤梦大陆士气的作用,因为反击的成果,很快被围攻上来的雾黑中军前锋的攻击所抵消! 汀国军队在歼灭清剿了中心的雾黑骑兵之后,兵合一处,全面转入防守。这一战从半夜杀到清晨,又从清晨杀到傍晚,双方在化成山山脚山腰丢下成片的死尸。汀国以二万余抵敌雾黑近三万余兵卒,在兵力上稍逊,但汀国先期抵达成化山,在地利上略占优势,一番惨烈厮杀,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战局,汀国略占优势,堪堪守住了无险可据的成化山。 汀国军队在成化山上据山固守,虽然谈不上什么战果,也没有给凤梦大陆的战局带来什么实质的影响,就幻沙公主和陆绯卿来说,他们也只是要打好自己仗而已。然而,这一仗的惨烈,却是雾黑王朝入侵凤梦大陆以来所经历的最惨酷的一战,汀国军队用他们骠悍的战斗力,震憾了雾黑王朝上下,一改雾黑人认为凤梦人文弱怯懦,贪生怕死,任人鱼肉的形象,汀国军队在雾黑人眼里,就是凤梦大陆的战神!而且据传,汀国军队是由一位公主统军! 此战之后,幻沙公主把剩下的两万余士兵分为三组,一组休息,一组修筑修复简易工事,加固防守能力,一组防御守卫,三组轮流。一旦打定了主意固守,汀国援军凭借有限的地势优势,倒也艰苦地守了下来。成化山上有活水,季春时节野菜丰沛,他们又刚从成化城里领了粮食和物资,再加上缴获了不少战马,也尽可以杀了充饥,算一算,只要他们能守得住,粮食方面足可以支撑三个月。 成化山虽无险可守,但也没有一点战略意义,雾黑王朝虽然是围困住了汀国军队,但要想剿灭汀国军队,自己损失也必定惨重。苏拉尔大帝思考之后,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啃这硬骨头,因此使叫已经围住汀国军队的那三万多雾黑兵卒,不可轻举妄动。 在苏拉尔大帝的授意下,于是围住化成山的雾黑军队就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想等汀国援军粮竭,来个不战而胜。所有,汀国援军在守住了最初一波强攻后,后面倒守得相当轻松。 幻沙公主做为一军统领,绝不能只满足于暂时守住成化山,她不得不考虑,三个月粮尽之后,他们该怎么办?现在,他们被围困山上,消息阻塞,雾黑王朝只用了三月不到的时候就侵占了凤梦大陆大半壁河山,幻沙公主也不得不考虑,三月之后,凤梦大陆又将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 “这么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该怎么办?”幻沙向陆绯卿问计。越来越艰苦的环境,令她不自觉地越来越信任陆绯卿,依靠陆绯卿。 陆绯卿显得对此一点不忧心:“等我师哥的消息。” 幻沙公主不由得眉眼一挑。 陆绯卿憨憨地一笑:“师哥既然知道了战事,又叫咱们守在成化山上,他便不会抛下我们不管!” 这语气,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只把幻沙公主气得柳眉倒竖:“陆将军!别忘了,你是我们汀国的将军,不是他风染的私人武备!哼!你师哥要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咱们跟雾黑拼死一战时,他在哪里?!”她便听不得自己的将领对那负义薄幸之人满怀崇敬。 陆绯卿倒奇了,反问道:“现在整个凤梦大陆,全都以联手抗击雾黑入侵,守住我们凤梦大陆为己任,小将是属于汀国,还是听从师哥调派,有什么区别?谁能更好的打击雾黑蛮子,小将就听谁的。公主若有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小将给参谋参谋。” 一席话,说得幻沙暗愧,原来,她如今还困于汀国之一国一域,还纠缠于个人的私怨私仇,她的境界竟比陆绯卿低了许多,并没有站在从整个凤梦大陆的利益存亡去出发去考虑的高度! 其实陆绯卿从小被玄武真人收养,玄武山虽在阴国国境内,玄武真人却不是阴国之人,因此影响到陆绯卿,便一直是无国之人。当他跟着风染去阴国皇宫时,并不觉得自己是阴国之人,当他投效汀国从军时,对加入汀国国藉,没有丝毫阻碍,但是即便是加入了汀国,在陆绯卿心里也没有多少归属感,陆绯卿对凤梦十三国的国藉这个概念非常淡薄,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存非要依附于某一国。相反的,在雾黑王朝入侵之后,自己是凤梦人的观点,无比鲜明清晰地呈现烙印在陆绯卿的脑海里,整个凤梦,在面对雾黑王朝时,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幻沙公主一时无语可对,她是研习过兵法,并颇有心得,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需要她站在整个凤梦大陆的高度,去面对外族的入侵,怎么去超越打破凤梦大陆国界国藉的桎梏?她只得大发娇嗔:“你就知道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雾黑军围而不攻,用意太明显了,国难当头,不容许她在敌军的包围下“安逸”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 开园放粮 作者:天际驱驰 自己国家的都城被围,激起了索云国将士的同仇敌忾之心。一旦都城被攻陷,基本就代表着一个国家的灭亡,索云国退无可退,只能拼死固守。 与雾黑大军对成化山实施围而不攻的策略相反,攻陷成化城的战略意义重大,因此,苏拉尔大帝亲自指挥着七万大军,对成化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奇袭不成,就算强攻,也要拿下成化城,拿下凤梦大陆最后一个强国的都城,从而彻底瓦解凤梦人士气和信心。因此从雾黑大军围困住成化城后,大大小小的惨烈厮杀就没有完全间断停止过!各种各样的战术战技纷纷用在成化城上,各种各样的攻城辎重也是轮番上阵,雾黑一方几乎准备不计代价地攻下成化城,从而拿下整个凤梦大陆。 索云一方,更是清楚生死存亡在此一举,铁羽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凌江的统领下,人人奋不顾身,拼命抵抗,在南枣防线破灭之后,在士气大受打击的情况下,咬牙坚守住化成城,一步不退!挺过了守城最艰难的开始几日。随后双方锐气消耗,进入持久对峙阶段。 七万溃军进驻成化城,从各方面考验着成化城的承受能力。首先是治安问题,铁羽军在抵御雾黑大军攻城的同时,还不得不分出部分兵力加强城中巡防巡查,严防溃兵扰民,更添成化城百姓和驻军的惊慌情绪。 其次是怎么安抚溃军的恐慌情绪,不使之在军队之间蔓延传播,更要重新激励起他们的斗志,使之能尽快投入战斗。贺月便派了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天天只会高谈阔论的大臣们前去安抚溃军情绪。大臣们再是贵族,也知道到了国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便分派成几拨人手,轮流不断地巡视溃军营地,安抚安慰他们的恐慌情绪,对其嘘寒问暖,着意慰问。 在大臣们的轮番安抚下,溃军们平静了一些的焦燥暴戾的情绪,变得相对安静,但却情绪低沉,对能不能守住城池,能不能守住国家,能不能守住家园陷于悲观绝望之中。逃,他们是凤梦人,当整个凤梦都沦陷了,他们能逃向哪里? 贺月除了统领城中大小事务之后,也于百忙中抽出时间,去溃军营地巡视。贺月没敢穿九龙衮衣,而是换了常服,以至于贺月在巡视溃军营地时,那些溃军还当又是一个年轻的朝堂高官。随同贺月巡视的是溃军的总统帅毛恩将军,贺月一早就叫毛恩不要声张,自己只是暗访。 毛恩率领了三四十万的大军,在南枣郡遭遇惨败,他的威远军,死亡了大部分兵卒兄弟,逃到成化城的才堪堪七万。毛恩这一生都活得意气风发,习武有成,娶妻生子,累立战功,加官进爵,成一方大将,驻守北疆,可谓情路官路,路路平坦,这一仗的惨败对毛恩的打击极为沉重,迟暮之年,陡然间意气消沉,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简直比一般溃兵的情绪都还要低落! 贺月一路走一路看,心情沉重,也没多话。只是在经过一个威远军兵卒时,一瞥之间,觉得那兵卒手肘上的伤,包扎得分外缭乱,看着太不成样子了。贺月没有多想,扯过那伤兵,便解开了包扎的布带。 毛恩一惊,叫道:“陛下,小心血污!” 贺月完全不以为意,蹲在伤兵面前,拿着那血肉模糊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轻声问那伤兵:“你这伤不重,是谁给包扎处理的?” “小、小、小人自己包、包的,大、夫忙、忙不过来。” 贺月随口吩咐道:“拿清水来。”想是伤兵太多,军医忙不过来,又道:“回头,叫太医来给将士们诊治诊治。” 毛恩那一声“陛下”,惊动了周围的溃兵,全都围了上来,但又不敢说话,便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手法熟练地给那伤兵清洗了伤口,然后另用干净的布带妥贴地包扎起来。 贺月打理好了那伤兵的伤,才站起身来,问毛恩:“将士们的血,是脏的?”不等毛恩回答,贺月大声自答道:“不,是热的!没有前方将士们抛洒的热血,如何有今天的成化城?没有你们的一路抵抗,成化城就不能准备得这么充分完备,以至于能扛住雾黑蛮子的强攻,屹立在枣丘平原上不倒!朕会与各位将士一起,守住城池,绝不后退一步。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本来还有一些议论纷纷的人丛,顿时寂静了下来。 毛恩忽然双腿一曲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叫道:“陛下英武,勇气过人!毛恩愿追随陛下,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又在一阵寂静之后,溃兵们忽然爆出乱纷纷地呐喊道:“我等军卒愿追随陛下,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等到呐喊声稍稍平息之后,贺月朗声道:“我凤梦大陆有的是热血男儿,只要我们凤梦人精诚团结,就能众志成城,岂容雾黑蛮子奴役欺凌?耀武扬威?终有一日,我们要把雾黑蛮子赶出去,叫他们血债血偿!” 想到有一个皇帝,与自己一起守护着城池,对溃兵们的士气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一扫颓废,头脑发热,拼命呐喊:“把雾黑蛮子赶出去,叫他们血债血偿!” 贺月想不到,自己苦练的外伤料理手法,一直没有机会用到风染身上,倒在此时,歪打正着,激励了一回士气。 不过溃军们的士气也不是能凭贺月三两句话就能完全激发起来的,只是起到了一些振奋作用,溃兵们仍需要继续修整,该养伤的养伤,该操练的继续操练,连日来徘徊在溃军营军的颓废消沉气氛淡了许多,渐渐透出生气,感觉那些溃兵渐渐“活”了过来。 紧跟着面临的便是这七万溃军的生计问题。溃军一路南逃,能不能逃得性命都是未知之数,给养和辎重基本全都丢了。成化城里陡然间多了七万溃军的粮草开销,就算成化城再是富庶,存粮较多,顿时也见窘迫起来。 贺月下令由工部大夫王存钰全面负责集粮,征粮,调粮,尽力供应筹措溃军粮草。 铁羽军一般会配备旬日粮草,开战之后,又多配备了旬日,军方粮晌仅够二十日用度。目前成化城主要靠铁羽军奋力防守,这粮是万万动不得的。不但动不得,粮晌官在还在暗暗发愁,要是雾黑大军二十日不退,铁羽军的后续粮食怎么办?平时拿着银子就能买到粮食,这是肥差,现在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粮食,肥差变成了苦差! 从得到雾黑王朝入侵凤梦大陆的消息开始,就米价飞涨,无论贵族庶族,官臣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有能力的,全都疯狂囤米,随着雾黑王朝入侵的锋线快速向南推近,米行的很快售罄。城池被围,大家都被困在城中,坐吃山空,粮食就是命根子。如今商铺关门,百业萧条,想乞讨都找不到地方。前段时间逃入城中的郊区难民,还要靠官府施粥度日。 这种情况下,那王存钰哪里筹得来粮草,只得找凌江借了点兵,然后强行把城中所有米行粮铺砸开搜刮了一遍,又挨家挨户摊派征米,搞得民怨载道,鸡飞狗跳,勉强应付了四、五天粮草,实在无法可想,向贺月请罪:“臣无能,筹不到粮食,请陛下降罪!” 贺月显得早就考虑过这问题:“传旨,即日起后宫日常用度开支,削减一半,捐一半存粮为军晌。”当着众臣的面,内侍拟了旨,印了玺,往后宫传旨去了。皇帝开了头,众大臣都是极有眼色的,纷纷表示愿意捐出部分自己家中存粮,充作军晌,以求渡过围城难关。从皇帝到大臣都捐粮助战,城中一些贵族听了此事,不敢怠慢,也纷纷捐粮。这些大臣贵族家的存粮实在远比平民百姓家富裕,竟然又支撑了十来天,同时还包括了铁羽军的军晌。 半月之后,溃军眼看着就要断粮了,一群大臣急得束手无策。贺月带了王存钰和一干官吏,直接驾临风园。走进前庭,迎面就看见一袋一袋垒得整整齐齐的粮食,贺月道:“此是十日粮食,王大人叫人去清点数目,跟庄总管办个交接。” 这是自风染走后,贺月第一次重回风园。好在风园里,除了风染离开了之外,在庄总管的打理下,一切照旧,贺月看着这熟悉的园景,又是惆怅又是酸楚。尽管他说过多次,叫风染不要拘礼,风染却一直谨言慎行,从不持宠生骄,更从不逾礼越制,他每次驾临,风染都会候在前厅接驾,然后陪着他一路走回太子寝宫。贺月站在前厅里,不由得感慨:怕以后,再见不着风染从前厅里迎出来,跪拜在地上的样子了。 风园里竟然存着这么多粮食,够溃军十日所需,令得众臣大喜可望,一扫愁眉,等贺月在前厅坐下,齐齐跪拜在地,称赞皇帝远见卓识,预先存粮,太有先见之明了。 贺月放下茶盏,轻轻一哼:“各位大人莫非忘了,这园子叫什么名字,住的是哪个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 男宠必须消失 作者:天际驱驰 等众人退下,幻沙便跟陆绯卿商议战事的人员调派,拿着一张他们自己绘制的成化山简易地图,商议着何处可攻,何处可守,何处可诱,何处可陷等等,拼命把自己能想到的战场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提出来与陆绯卿细细商议。陆绯卿赫然发现,公主于行军打仗,竟然是行家里手,一点不显外行。 直到天黑了,女侍进来请示公主何时进膳,公主便留了陆绯卿一起用膳。 用膳时,幻沙跟所有有教养的皇族子弟一样,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只是在吃完了之后,含笑说了一句:“陆将军,你很好。”把陆绯卿赞得满脸通红。幻沙本来自己的主意也是想守在山上,主要是杀下山,无处可去,倒不如守在山上。可是众将官竟然众口一词,想杀下山去,逃出被围被困的局面,这一行径,似勇实怯。幸好有陆绯卿挺身而出,替她说了她想说的话。幻沙第一次正视陆绯卿,觉得这个貌似有些粗犷憨厚的汉子,竟是个真正有胸襟有韬略的大丈夫! 当晚,汀国援军在作好准备之后,于半夜三更向包围圈中心的雾黑骑兵发动了攻击。其实骑兵冲入山道后,山道狭窄宛延,不利驰马,道旁树林丛生,枝枝蔓蔓,阻当视线和身形,不利马上作战,骑兵追入山道就失去了骑兵的速度和冲击优势,只是一群骑在马上的步兵。这也是什么风染建议把骑兵引入成化山围歼的原因。汀国援军又事先挖了陷马坑,布了绊马索,配备了钩镰长枪,此时纷纷使将出来,再加上趁着雾黑骑兵初上成化山,半夜突袭,甫以交手,雾黑骑兵便折损了不少兵卒和马匹。 雾黑骑兵一冲上化成山,很快被团团围困在山头上,知道中了埋伏,带队的万夫长赶紧集结了军队,稳住阵角,准备厮杀。不想他们在山上结阵以待,山下又一片杀声震天的呐喊,却是雾黑中军前锋到了,反而把汀国军队围困在了半山腰,上不得,又下不去。那万夫长哈哈大笑,下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进行修整。不想半夜里汀国军队竟然敢主动突袭,那万夫长一看汀国军队这有备而发的凶残劲儿,就料到汀国军队是要趁夜消灭自己,赶紧下令集中人马向山下突围。 山下的雾黑中军前锋听到山上的厮杀声,赶紧从山下向山上进攻,以求接应回山上的雾黑骑兵。被派出来绕道千里突袭成化城的骑兵全是雾黑的精锐骑兵,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同样的策略,突袭依山镇的骑兵一举成功,从而破了南枣防线,而突袭成化城的骑兵竟然徒劳无功,还反被人围到成化山上去了?不管什么原因,这批雾黑精锐骑兵不能不救。 汀国军队兵分两路,以一半兵力以修筑的简易工事为依仗,拼命顶住山下雾黑中军前锋三万兵力的进袭,又以一万五兵力的压倒性优势兵力向包围圈内的雾黑骑兵发起攻击,力求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然后才能回身援助防守的兄弟。 汀国军队此时向雾黑骑兵发动攻击,照陆绯卿的说法,其主要目的已经不是围歼他们,而是要先解决掉雾黑骑兵有可能来个中心开花,让己方腹背受敌的危机。所以汀国军队的攻击虽然猛烈,却也给雾黑骑兵留了一道逃命的口子,抓住机会,尽可能杀敌,能杀的就杀掉,一时杀不掉的,就驱使其向山下逃窜。 这场战斗,在陆绯卿的指挥调度下,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干脆利索地结束了。被围在山上的雾黑骑兵或驱或杀或擒,全都清剿干净,无比干脆地解除了己方的中心之患。绕道千里,深入索云国腹地,企图偷袭成化城的五千雾黑骑兵精锐,在此役被歼灭大半,在成化山上丢下累累死尸。 此战可以算是雾黑大陆对凤梦大陆开战后,凤梦大陆第一次成功反击。但是此次成功反击并没有起到任何激励凤梦大陆士气的作用,因为反击的成果,很快被围攻上来的雾黑中军前锋的攻击所抵消! 汀国军队在歼灭清剿了中心的雾黑骑兵之后,兵合一处,全面转入防守。这一战从半夜杀到清晨,又从清晨杀到傍晚,双方在化成山山脚山腰丢下成片的死尸。汀国以二万余抵敌雾黑近三万余兵卒,在兵力上稍逊,但汀国先期抵达成化山,在地利上略占优势,一番惨烈厮杀,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战局,汀国略占优势,堪堪守住了无险可据的成化山。 汀国军队在成化山上据山固守,虽然谈不上什么战果,也没有给凤梦大陆的战局带来什么实质的影响,就幻沙公主和陆绯卿来说,他们也只是要打好自己仗而已。然而,这一仗的惨烈,却是雾黑王朝入侵凤梦大陆以来所经历的最惨酷的一战,汀国军队用他们骠悍的战斗力,震憾了雾黑王朝上下,一改雾黑人认为凤梦人文弱怯懦,贪生怕死,任人鱼肉的形象,汀国军队在雾黑人眼里,就是凤梦大陆的战神!而且据传,汀国军队是由一位公主统军! 此战之后,幻沙公主把剩下的两万余士兵分为三组,一组休息,一组修筑修复简易工事,加固防守能力,一组防御守卫,三组轮流。一旦打定了主意固守,汀国援军凭借有限的地势优势,倒也艰苦地守了下来。成化山上有活水,季春时节野菜丰沛,他们又刚从成化城里领了粮食和物资,再加上缴获了不少战马,也尽可以杀了充饥,算一算,只要他们能守得住,粮食方面足可以支撑三个月。 成化山虽无险可守,但也没有一点战略意义,雾黑王朝虽然是围困住了汀国军队,但要想剿灭汀国军队,自己损失也必定惨重。苏拉尔大帝思考之后,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啃这硬骨头,因此使叫已经围住汀国军队的那三万多雾黑兵卒,不可轻举妄动。 在苏拉尔大帝的授意下,于是围住化成山的雾黑军队就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想等汀国援军粮竭,来个不战而胜。所有,汀国援军在守住了最初一波强攻后,后面倒守得相当轻松。 幻沙公主做为一军统领,绝不能只满足于暂时守住成化山,她不得不考虑,三个月粮尽之后,他们该怎么办?现在,他们被围困山上,消息阻塞,雾黑王朝只用了三月不到的时候就侵占了凤梦大陆大半壁河山,幻沙公主也不得不考虑,三月之后,凤梦大陆又将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 “这么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该怎么办?”幻沙向陆绯卿问计。越来越艰苦的环境,令她不自觉地越来越信任陆绯卿,依靠陆绯卿。 陆绯卿显得对此一点不忧心:“等我师哥的消息。” 幻沙公主不由得眉眼一挑。 陆绯卿憨憨地一笑:“师哥既然知道了战事,又叫咱们守在成化山上,他便不会抛下我们不管!” 这语气,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只把幻沙公主气得柳眉倒竖:“陆将军!别忘了,你是我们汀国的将军,不是他风染的私人武备!哼!你师哥要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咱们跟雾黑拼死一战时,他在哪里?!”她便听不得自己的将领对那负义薄幸之人满怀崇敬。 陆绯卿倒奇了,反问道:“现在整个凤梦大陆,全都以联手抗击雾黑入侵,守住我们凤梦大陆为己任,小将是属于汀国,还是听从师哥调派,有什么区别?谁能更好的打击雾黑蛮子,小将就听谁的。公主若有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小将给参谋参谋。” 一席话,说得幻沙暗愧,原来,她如今还困于汀国之一国一域,还纠缠于个人的私怨私仇,她的境界竟比陆绯卿低了许多,并没有站在从整个凤梦大陆的利益存亡去出发去考虑的高度! 其实陆绯卿从小被玄武真人收养,玄武山虽在阴国国境内,玄武真人却不是阴国之人,因此影响到陆绯卿,便一直是无国之人。当他跟着风染去阴国皇宫时,并不觉得自己是阴国之人,当他投效汀国从军时,对加入汀国国藉,没有丝毫阻碍,但是即便是加入了汀国,在陆绯卿心里也没有多少归属感,陆绯卿对凤梦十三国的国藉这个概念非常淡薄,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存非要依附于某一国。相反的,在雾黑王朝入侵之后,自己是凤梦人的观点,无比鲜明清晰地呈现烙印在陆绯卿的脑海里,整个凤梦,在面对雾黑王朝时,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幻沙公主一时无语可对,她是研习过兵法,并颇有心得,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需要她站在整个凤梦大陆的高度,去面对外族的入侵,怎么去超越打破凤梦大陆国界国藉的桎梏?她只得大发娇嗔:“你就知道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雾黑军围而不攻,用意太明显了,国难当头,不容许她在敌军的包围下“安逸”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 凤梦河山碎 作者:天际驱驰 成化城已经被围了半个月,天天鏖战不休,铁羽军减员严重,迅速从六万人减到三万左右,贺月便叫毛恩挑选了一些精神和状态都恢复好较好的威远军开上城头帮助守城。吸取在南枣郡防线上,让威远军跟别国溃军混合防守,结果被溃军影响了士气的教训,便让威远军单独守卫一段城墙。 先前被调派去南枣防线增援的清南军和京畿守军,为了便于毛恩统一指挥,便被混编进了威远军。哪知反而便这两只军队丧失了独立性和自己的默契性,威远军一逃,这两只队伍没有主心骨,也只有跟着南逃,损失惨重。撤回成化城后,在众将领的要求下,这两只队伍被重新各自整编,各自分配了临时驻地,不再与威远军混杂一起。 在贺月尚是太子之时,清南军就是贺月一派的军队,贺月称帝之后,更是对清南军的军备和操练进行了努力提升和强化,清南军在凤梦大陆的名声没有威远军大,人数也不如威远军多,却是贺月手里的一只精兵,这次指挥失当,跟着威远军溃败,损兵折将,实在叫贺月痛心。因逃回成化城的清南军人数不足三千,便叫清南军作为守城后备,随时准备增援出现险情的地段。 京畿守军因负责守备京畿要地,一向也是装备精良,操练有素,更是精兵中的精兵,被这南枣郡一败,给折损了大半兵力,只逃回来两千余人。因京畿守军相对比较了解成化城的情况,便由他们接管了成化城的治安和巡防,由铁羽军专心守城。 成化城在贺月调度和众臣众将的合力协作下,虽然是骤然被围,除了初期略有惊慌之外,越战越久之后,民心倒安稳了下来,街市上尽管萧条,却并未发生平民恐慌逃窜,人心惶惶的情况。从皇帝到大臣到将军到士卒都显得镇定从容,队伍整齐,井井有条,铠甲鲜明,虽败不乱,便得人们对于能不能守住城池,渐渐有了信心。 跟着威远军一起撤退回成化城的弘国和永昌国残部,共计才逃出来二千余人,他们是最早被雾黑王进灭掉的两个国家。弘国皇族在城破时悉数被杀,这弘国小皇子是当时不在都城,才幸免于难,被后续逃出来的遗老遗少们拥戴为少主。永昌国太子是在城破之时,从暗道逃出来的,从暗道也逃出了相当一部分重臣和护卫。贺月没去见他们,只是分别拨了宅子让他们安心暂住修整。永昌国太子不好意思被索云国养着,要求参战,被贺月断然拒绝,南枣郡的教训可来不得第二次。亡国之人,失去了存身根本,心下惶恐不安,是影响士气的最大因素。 而喆国派来增援索云国的三万精兵,因毛恩觉得永昌国战斗力太弱了,便被安排了与永昌国残部混守依山镇,刚在战线上安顿下来,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就遇上雾黑骑兵绕过正面从防线末端的依山镇后面如狼似虎地杀了出来,正待抵御,不想正面的雾黑大军又杀了上来,被两面夹击。喆国援军本来还想奋力拼杀,不想守在一处的弘国和永昌国队伍如惊弓之鸟,一看被两面夹击了,又见那密密麻麻冲上来的凶残的雾黑兵卒,连抵抗都没有,直接掉头就逃!喆国援军尚未搞清楚情况,一看那两国军队开逃,自己岂有死守之理,于是跟着也逃。毛恩自觉布置得坚固无比,准备以此挡住雾黑大军南侵的南枣防线就这么轻易地溃决了!而喆国援军在撤退中,更是溃不成军,一路丢盔卸甲,最后只有不足一万兵力直接逃回了喆国,丢脸之至! 同样是亡国之君的嘉国耀乾帝,则在南枣防线被破之后,反其道而行,率领嘉国十余万残军,一路收拾各路人马逃走时丢下的辎重给养等物资,且战且退,从容不迫地退进了依山山脉,然后据山而守。同样是南枣防线被破,他们逃得最晚,跑的速度最慢,却是损失最小。果然,凤梦大陆的第一强国,虽然被雾黑侵占了国土,成了灭亡之国,却仍没有输掉自己的强国气势! 正因为嘉国并没有跟着威远军南撤,而是逃进了依山,牵制住了雾黑大军中军中营的二十万兵力,这才迟迟不能增援苏拉尔大帝所率的中军前锋。而中军前锋又分了三万余兵力去围困成化山上的汀国援军,真正用来围困成化城的兵力只有七万。不然若是雾黑中军三十兵力一齐围攻成化城,只怕成化城仅凭六万铁羽军很难守得住。 饶是如何,成化城内外都陷入苦战。对索云国来说,这一战是咬紧牙关必须要守住的一战;而对雾黑王朝来说,这一战是势在必得的一战,死再多的人也必须拿下索云国,拿下索云国就相当于拿下了凤梦大陆!胜利就在眼前,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拿下成化城,从而占有富饶的凤梦大陆! 因此,围城与被围的双方都打得凶狠,战事异常惨烈,人员死伤极多。索云国凭借着城池的有利地势,从城墙上给予攻城方迎头痛击。明显的,雾黑大军的伤亡人数高于铁羽军。铁羽军减员到三万多时,贺月调了二万多威远军上城帮助守城。而雾黑中军前锋营也迅速从七万减员至四万,用四万兵力去攻打五万人守御的城池,攻城本就比守攻更难,兵力还不占优,这仗怎么打? 苏拉尔大帝只能等着中军中营的增援,却是左等右等都不来。中营那边正由大将坎里斯儿指挥着跟嘉国残军打得难分难解,根本抽不出兵力增援成化城。他还天天翘首盼着中军后备营的增援呢。可是,他们的粮草给养都快耗尽了,为什么中军后备营一直没有音讯? 前锋营的粮草和给养都带得多,一时还不愁,但兵力不足,让苏拉尔很是无奈,便悄悄从围困成化山的兵力中抽调了两万人过来协助攻城。这么一来,围困成化山的雾黑军队又危险了,一万余人怎么围困得住山上极强悍的二万余汀国军队?只得故布疑阵,做出还是三万余人驻扎山下围困的样子。 陆绯卿和一些将领都是有经验的,山下敌人人数减少,很快就被查觉了。只是他们被围在山上,虽然派了不少侦骑透过包围圈出去打探消息,到底消息不够灵通,不清楚敌军到底被调走了多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进行了一些试探性的攻击,等待消息,等待反攻的机会。 雾黑王朝的中路军攻势,因为一分为三,各不相顾,就这么在成化城外被止住了一向直前的势头。东路军虽攻克乌国都城,但遭到乌国和简国联军的顽强抵抗,乌国都城虽然失陷,但大部分军队及时撤退到繁华的唯旺郡,继续防御,也基本止住了西路军的进攻势头。西路方面,昊国和荣国联军,退到荣国都城守卫,也堪堪阻止了雾黑西路军的进攻。 至此,凤梦大陆基本上守住了小半壁河山。 凤梦大陆与雾黑王朝的相峙局面仅仅持续了十天左右,雾黑王朝便开始了更大规模的强攻,各处战场的凤梦人全都咬牙苦撑,一步不退。因为凤梦大陆已经没有多少地土可供凤梦人一退再退,他们必须背水一战。 守得太艰苦惨烈的当算成化城,在苏拉尔大帝的亲自督战下,城上城下简直杀得血肉横飞, 比较而言,在这一轮的强攻中,被困在成化山上的汀国援军倒是最轻松的,因为围住成化山的雾黑大军继续围而不攻,似乎是铁了心要把他们围死在山上。 幻沙公主和陆绯卿及众将们连日争论着要不要杀出去,?或是杀下去,反手灭了围困他们的雾黑大军?可是杀下去或杀出去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走?带军之将,必须考虑周详,不能走一步算一步。 汀国众将争论不休时,终于一个侦骑拼死送回了两个重要消息。其一,雾黑后方不知何,出现了一股专门劫烧雾黑运送粮草给养的难民,多次截断了雾黑王朝运往前线的粮食和补养,造成了雾黑各路大军粮食的短缺,有些战场靠掠夺战场周围凤梦百姓的粮食已经难以为继。其二,索云国皇帝调动了最后的兵力往成化城驰援。 这最后的兵力,便是一直驻守索云国南方的清南军。清南军的总兵力大约在五万左右,调了一万左右北上助守南枣防线,不想一场惨败,死得还不到三千人逃进了成化城。剩下的四万兵力也不敢全数北上,留下一万人留守,三万人北上驰援。 陆绯卿问:“目前清南军行到何处了?可是李五味率军?” 那探子回道:“正是李五味率军,算行程,不日即可到达成化城。” 等探子下去了,幻沙公主问:“陆将军怎么知道清南军统军会是李五味?”李五味是谁?据她所知,清南军的统帅是陈丹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 成化城大捷 作者:天际驱驰 陆绯卿回道:“小将曾随师哥在郑家军中,跟清南军打过近三年的仗。”那时,他才十四岁,跟在风染身边,一心照料风染的生活起居,他并不关注郑家军跟清南军的战斗情况。陆绯卿介绍道:“李五味是清南军的副都统领。领兵打仗是好手,比陈丹丘厉害,清南军跟郑家军的战事,多由他策划指挥。这人性子很直,说话直来直去,得罪了不少人,官就一直升不上去。他的作战风格跟他的性子一样,也是直来直去,很好猜他的作战意图。”陆绯卿在郑家军呆了快三年,这些都是听郑家军的兵卒们私下说的。 索云国在凤梦大陆版图上的位置是中部靠下,南方领土直抵渊旷沼泽。 在渊旷沼泽更南是尚未开化的赤南大陆。渊旷沼泽里常年毒瘴弥漫,极少有人能从沼泽里走过去,连商人都止步不前。然而赤南大陆那些未开化的野人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可以毫无损伤地通过渊旷沼泽抵达凤梦大陆。赤南的野人到了凤梦大陆,只干一件事,那就是:抢。跟疯了一样,看见什么抢什么,连人都抢!跟其说道理,完全讲不通,索云国便只好派驻了清南军长期守在渊旷沼泽之畔,看见赤南的野人越界过来就杀。 多年的杀伐征讨,把清南军练得无比铁血,也锻练了清南军的将领们,他们不懂多少兵法,他们的战略战术都是从战斗中摸索出来的,更注重实战效果。 这些,都是陆绯卿在郑家军中听说的。 如果不是为了守住渊旷沼泽,才要留下一万兵卒,清南军将军陈丹丘恨得把整个清南军全部开赴北上,以救皇帝。在贺月刚被立为太子,陈丹丘就投效了贺月,是贺月用得最得心应手的军队,在贺月登位后,陈丹丘的官阶突破贵庶之法,达到四品官阶,封防御使,再加上越三阶任职,他出任的是清南军将军之职,是从一品武官,作为庶族将领,他隐隐有与贵族将领毛恩一南一北比肩之势。他是贺月最坚定的拥护者,驰援成化城,他尽可能多地派出了他的军队和他手下最强的将领。 这些,是陆绯卿所不知道的。 这两个消息,虽然细节都不详尽,却让汀国援军的将领们精神大振,在幻沙公主的指挥下,趁夜摸下山去,在黑暗中猝起发难,对围在山下的雾黑军发起猛烈攻击。雾黑军虽有所防备,却是兵力不敌汀国援军,一直杀到快天亮时,汀国军队发疯一样反扑上来,自己一方死伤太多,终于支撑不住,只得弃营,逃向成化城方向。 幻沙不叫追击,打扫了战场,接收了雾黑军的营盘和物资,把汀国军队从山上迁了下来,大模大样地驻营于成化山下,进行了一番修整。到傍晚上,派出去的哨探把驰援而来的清南军引到成化山下。 清南军便在成化山下的雾黑营帐里歇了一晚,双方将领共商驰援之策。 次日,两军整队,汀国军杀向成化城的南门,清南军直接杀向东门。 成化山是耸立地枣丘平原上的一座孤山,距离成化城七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在平原上,很难实施偷袭,当两军冲近时,足够雾黑军做出反应,但又不够雾黑军调派停当兵力来迎战。 雾黑王朝的苏拉尔大帝亲自在成化城外挥军督战,他一生戎马,战场经验丰富,昨晚接收了从成化山下败逃而来的队伍时,就知道这场战斗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刻!雾黑军队围城狂攻一月多,已经在城下死了五万多雾黑兵卒,成化城却巍然不动,这是自打雾黑大军南下凤梦大陆之后从未发生过的事!就算他们攻打凤梦第一强国嘉国的都城也只花了七天而已! 成化城的反抗竟比嘉国都城更加激烈强硬,好些索云兵卒杀红了眼,重伤之下,竟是不惜自己一命,抱着攻上城头的雾黑兵跳下八丈高的城墙,摔得血肉模糊。那些普普通通的兵卒,用他们的行动传递给苏拉尔一个强烈的信号:他们拼死也要守住城池,守住索云国,宁死不做亡国奴! 索云国的兵卒再怎么拼命,苏拉尔对拿下成化城仍是充满了信心,令他烦心的,反而是后方!粮草十九次被截被毁,以致各路锋线上粮食不济,勉力支撑了半月之后,都出现了粮食断炊,物资匮乏的情况,要么破城,要么撤退。雾黑大军中的这种情况,一定瞒不过凤梦一方的侦骑哨探。汀国军在被围一月之后忽然反击,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苏拉尔大帝暗暗后悔,他做错了一件事:他不该为了怕损伤兵卒,想避开与汀国援军的硬仗!他应该只用少量兵力围住成化城,用优势兵力先灭了成化山上对自己虎视眈眈汀国军,解了后顾之忧!他太心急了,太想攻下成化城,太想灭了索云国!哪想到成化城并不是那么好攻的,是他轻敌了,也是他决策失误。一招错,满盘输! 再说,他们本来准备在三个月内灭掉凤梦大陆,进军太快,留兵太少,导致后方空虚,给养补及线太长,难以长期以长途押运来支撑锋线上的百万大军。苏拉尔大帝很清楚他们这套作战方案的弱点,但想着速战速决,这弱点就能弥补过去。然而,显然凤梦大陆有人看清了这点,迅速深入他们后方,专劫粮草物资,简直就卡住了他们的命脉。 这一仗,从昨晚接收安顿了从成化山逃过来的队伍时,苏拉尔大帝就知道不可能再打下去了。他们一口气从射凤堡杀到索云国,几乎贯穿了整个凤梦大陆,这是一鼓作气之功。但是他们在成化城遇阻到顽强抵抗,一月攻不下来,士气大幅下降,已经处于“再而衰”的状态,他不能等到队伍在“三而竭”时被敌人杀败。因此,一看见两支队伍冲杀向自己,吩咐道:“按本王昨晚的部署,撤军。”扬头远远看了成化城最后一眼,用有着浓重鼻声的声音带着几分蔑视地说道:“不用多久,本王还会再杀回来的!” 雾黑大军本就有所准备,这番撤退便撤得有条有理,不慌不乱,且战且退,仍保持着高昂的战意和斗志,虽退不败。汀国军和清南军都是极强悍的队伍,一路追杀过去。贺月等雾黑大军退出了相当距离,才下令打开城门,让凌江带领部分铁羽军跟清南军和汀国军一起追杀过去。 前一天还被雾黑大军围攻得浴血奋战,转眼间就退军了,令得铁羽军以及整个成化城都振奋了,一扫颓败悲观,士气大振。 三军一直追击到依山。 雾黑中军前锋和正在依山上跟嘉国残军杀红了眼的中军中营会合,之后一路且战且退,退到南枣郡以北,也就是完全退出了索云国的领土。铁羽军,清南军,汀国军三军也与嘉国军会合,一路追击,杀了不少雾黑兵卒。但是等雾黑兵卒退出南枣郡之后,除了嘉国军继续追击下去之后,铁羽军,清南军和汀国军都在南枣郡境内止步不前了。因为再往北,就是嘉国领土,他们未得指令,不可过界追杀。嘉国军独军追击,想乘胜收复失地,却被雾黑中军杀了回来。于是铁羽军,清南军,汀国军,嘉国军重新又在南枣郡驻扎了下来,而雾南大军则在嘉国境内驻扎了下来,一方面筹措粮食给养,一方面修整军队。 成化城下这一仗,雾黑大军伤亡了九万多兵卒,而凤梦大陆方面也伤亡了大约八万兵卒。双方伤亡相当,重要的是,索云国守住了成化城!打破了雾黑人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凤梦人的士气,是凤梦大陆对雾黑王朝战争中,取得的首场胜利,并凭借着这场胜利,一度把雾黑大军驱逐出了索云国国境,对这场胜利,史称成化城大捷。 在驱逐了雾黑大军之后,贺月在乌嫔的恳求下,派毛恩带了两万修整完毕的威远军开赴乌国,从侧面杀入乌国战局,把没有后队增援,又物资匮乏,粮食短缺的雾黑东路军直接杀出了乌国国境。同样的,把雾黑东路军杀出乌国国境后,乌国军,威远军和简国援军都未能再继续乘胜追击,再向前,就是奉和国国境了。而雾黑东路军并没有远退,便驻扎在奉和国境内休整待命。 雾黑西路军在听到中路军和东路军的撤退消息之后,自己的粮草物资实在短缺,荣国,昊国,康成国三国坚守着荣国都城,难以从战场上掠夺到给养,又怕其它的凤梦国家派兵增援,无奈之下,只得主动撤军。三国率军一路追杀,但止追到荣国边境,再往北,就是昊国国境,康成国更在昊国之北。荣国不肯过境追杀,于是昊国和康成国联军追杀过去,却被退而不败的雾黑西路军给杀了回来!雾黑西路军便驻扎在昊国境内进行休整。凤梦大陆西面的国家实力都弱,只差荣国就被全线贯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 剑出鞘 作者:天际驱驰 半月之间,雾黑王朝迫于后需不继的压力,锋线略略后撤,除了有零星局部的战斗之外,雾黑王朝与凤梦大陆双方均全面进入休整状态,双方各自占据着半壁凤梦河山。前期的战争,死伤了太多的人,死者需要掩埋,伤者需要休养,活者更是需要抚平内心的伤痛。对于双方的掌权者来说,通过战争暴露出来的矛盾和弱点,更是他们急须处理,调停和解决的。他们必须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迎接对方下一波攻击。 对于弘国,永昌国,奉和国,康成国,昊国,嘉国六国来说,则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的国土沦丧,百姓被外族奴役,他们仅仅只是客居在别国的土地上,显非长久之计,如何复国?怎么复国?可能复国?时刻煎熬着他们。尤其是嘉国,昊国,奉和三国,家国就在眼前,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国被外族侵占,索云,荣国,乌国等国只追杀到自己国土边境,竟不肯过界追杀,坐失战机。他们单方面势弱,又不能独力杀退雾黑大军。就算请求借兵,也需要先发文书,借兵国朝堂商议,然后借兵国与求兵国还要就各项借兵事宜进行协商,等这一大堆事宜协商妥了,雾黑大军已经在三国境里安稳地驻扎了下来,雾黑王朝的策略在苏拉尔大帝的指挥下,已经从武力快速掠夺转为了对已占据土地上的百姓进行统治和奴役,准备先巩固好自己的后方,打下基础,再图向南扩展。凤梦大陆渐渐形成了南北对峙的格局。兵是借来了,但战机已失,嘉、昊、奉和三国只得在别国的土地上眼望自己的家国,暴跳如雷,黯然神伤。 雾黑大陆早在八年前就统一成了一个国家:雾黑王朝。而凤梦大陆十三国并立。大陆对大陆之间的战争,却是一场一个国家对十三个国家的战争。 雾黑王朝撤兵不久,渐渐打探出了更多雾黑大军撤退的内幕。 正当雾黑大军一路向南高歌猛进之时,大军的各路后援粮草物资补给线被一群群难民一次次截断,粮草辎重悉数被劫被毁,导致雾黑大军粮草后援不济,雾黑王朝不得不暂时撤军。那些难民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肮脏衣服,却个个身手敏捷,相互协作,配合有素,每一次行动都完成得干净利索快速,不等雾黑守军组织反击,难民们又一哄而散,雾黑军队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行踪。“难民”们非常准确地卡守在各条交通运输要道要塞上,雾黑王朝的粮草补给,被“难民”们一次又一次,连续十九次截断捣毁! 雾黑王朝大军深入凤梦大陆,后勤供应,除了靠前方在战场中抢夺之外,只能从后方长途运输来补给,而雾黑王朝原想着只在一两个月之内就完全攻陷凤梦大陆,将之占为己有,因此,大军兵力几乎全部押在锋线之上,后方留守兵力本就薄弱。随着战事的深入,凤梦诸国的抵抗越来越强,从最初的几天灭一国,到嘉国独力抵抗了二十余日,他们从开春杀到初夏,也才侵吞一半凤梦河山,进度远远比计划滞后,战事拖得越久,对雾黑王朝越是不利。苏拉尔大帝除亲自督军外,还把留守后方的可用兵力全都调至锋线之上,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凤梦大陆全境。 正因为被占据的凤梦大陆上,守备力量极度空虚,才被“难民”们乘虚而入,屡屡得手,这才导致了雾黑王朝后援不继,不得不暂时撤军,才使得凤梦诸国守住了半壁河山。 战事稍停之后,苏拉尔大帝想找出那一伙阻了他南征步伐的“难民”,必要杀而后快。哪知,杀了无数难民乱民,那伙身手矫健的“难民”却消失得无踪无影。 就在凤梦大陆都在猜测那深入敌后,截断雾黑粮草,从而扼制住了雾黑王朝南侵步伐的人是谁的时候,阴国的朝堂悄然发生了变成,一向不掌朝政大权的郑氏家族接连掌管了多个重要部门,在稳定朝堂后,阴国皇帝再次颁下圣旨:战乱时期,废除庶族官吏最高只能做到五品官阶的限制。 此旨,不再是只针对郑氏,而是对整个阴国官吏和百姓发布!也就是说,以后庶族所有官吏只要有功劳,有政绩,就可以跟贵族一样,一步步官至一品,位极人臣! 一时之间,凤梦大陆庶族里的有才之士,纷纷投效阴国,献计献策,而孔武有力,好狠斗勇之士也纷纷投效阴国军营,希望在战乱中建功立业,博个封妻荫子。若不是阴国国土太小,国策积重难返,仁和皇帝又太过懦弱无能,难以知人善任,只怕阴国的实力就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增。 不管怎么说,在凤梦大陆坚持了两千多年的贵庶制度,终于在阴国被局部打破了,庶族在参政上获得了与贵族平等的权利! 这个消息一传扬开来,带给凤梦大陆的震动,不亚于雾黑王朝入侵凤梦大陆所带来的冲击。凤梦大陆所有的国家一收到风声就愤然谴责阴国打破祖制的忤逆行径,贵族们直有一种末世来临的恐慌! 阴国仁和皇帝的懦弱无能,不理朝政是出了名的,这种擅改祖法,大逆不道的旨意,多半是由朝臣们提议的。联系到郑氏家族的最新上台,多半这新法便是郑氏家族的主张。而郑氏家族支持的是已故二皇子。很快,传出二皇子三年前并未身故,只是隐居养伤的谣言,也有人说曾在阴国都城看见过二皇子。于是,要求二皇子殿下出面给个说法的呼声越来越高。然而,风染二皇子始终没有露过面。 好在颁布的新法,加上了“战乱时期”四个字,便人知道,这法令只是战乱时期的一时从权之策,因而阴国的新法令在一片反对声中,艰难地展开了,有不少庶族官吏的官阶得到了提升,庶族势力渐渐渗入阴国朝堂。 若不是正当战乱,诸国不宜内战,只怕阴国一颁布出这等新法,阴国围边国家就要群起而攻。 更令凤梦诸国瞪掉眼珠子的是,就在凤梦诸国纷纷对阴国指责声讨,要求停止新法时,索云国那出了名的荒淫奢靡,冷落后宫,独宠妖孽的成德皇帝,不顾朝臣劝阻,一意孤行,强下旨令,响应阴国新法,宣布不但庶族不再受官阶限制外,更废除了贵族生而享有例俸的特权,规定后面新出生的贵族不再无偿享有官府例俸。现在已经享有例俸的贵族,将在十年内逐年减少例俸数额,直至完全停止。 阴国的新法令还掩耳盗铃地加上了“战乱时期”四个字,索云国的新法则完全剔除了这含羞答答的四个字,摆明了,新法就是一项长期的新国策。 废除了例俸特权,从经济上平等了贵庶的悬殊差距,逼得从不为生计考虑担扰,象寄生虫一般的普通贵族子弟必须为日后的生活考虑打算,必须要在十年之内学会怎么样养活自己。 官阶限制和贵族例俸,是贵庶制度最根本的两条特权,如今被分别废除,虽然还保留了贵族在商贸,从学,祭祀,娱乐,礼仪,丧葬等很多方面的特权,但是所有人都会想,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不出意外,十数年后,这些特权将一步一步被取消。就算不明令宣布废除贵庶制度,贵庶制度也将名存实亡。今后贵族门第将象书香门第一样,只是一种家族荣耀的象征,而不再具备任何实际的特权。 索云国大,贵族众多,贺月谕旨一颁,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在朝堂上爆开了锅。一众大臣全体反对,苦苦劝谏,贺月听而不闻。便有老臣以退隐山林胁迫,贺月对重臣的请辞一律准奏。剩下的大臣齐刷刷跪在朝堂上,痛哭涕零地哀求贺月收回谕旨,贺月铁青着脸只一句:散朝!当场就有几个性情刚烈的大臣,以头抢地,以死相谏,血溅朝堂,贺月冷冷吩咐,没死的让太医悉心医治,在家休养,死了的厚葬。 众贵族大臣们,只有搬出太后来压制贺月。据传,颁下新法谕旨的当晚,贺月在太后寝宫祥瑞殿上跪了一宿,承认擅改祖法,不肖不孝。然而不论太后如何痛哭,哀求,怒斥,贺月却说什么也不肯下旨废除新法。直到次日该上朝了,贺月才得到太后允可,退出祥瑞殿。然后贺月下令侍卫加紧守护太后寝宫,严禁任何人出入,名为不打扰太后静养,实则软禁,气得太后搬进自己寝宫里的小佛堂里,念经绝食。贺月虽不再进入太后宫里请安,却是对太后的起居饮食,日常生活关怀备至,问长问短。见太后绝食,不得已去求了太皇太后,不知贺月是怎么恳求太皇太后的,但是在太皇太后拖着病弱的身体去小佛堂看过太后之后,太后终不敢拗了自己婆婆之意,重新开始进食。之后不久,贺月极不经意地传旨,册封刚生育了二皇子的关嫔为妃,是为关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 后宫势力制衡 作者:天际驱驰 在太后宫跪了一宿,皇帝精神萎靡,垂头丧气地上朝来,众臣只当皇帝在太后处吃了瘪,必是要收回成命。哪知贺月一坐上龙椅,立即就变得龙精虎猛,颁布了实施新法以后的第一道谕旨:从一些庶族五品官员中,按其能力和以往的政绩,百余人被擢升至正四品官阶,三十余人被擢升至从三品官阶,更有数人擢升至正三品官阶,在擢升官阶的同时,官职也做了相应调整,全都安排在吏、户、礼、兵、学、刑、工、商、暗九个部门的重要位置。 此升官令一出,使得新法有了贯彻下去的可能。就算所有贵族官吏抵制新法,有了这些新提拔起来的庶族官吏,就可以保证新法的顺利实施,也让所有人看清了皇帝实施新法的决心和力度。 庶族官吏第一次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贺月感觉在商讨制定针对庶族民生政令时,不再是孤军奋战。在一个绝大多数臣民均是庶族的国家里,官府的政令不要过于向贵族倾斜,就是庶族之福了,也才能真正达到富民强国。 就在庶族官吏们新官上任几天后,以宣亲王贺艺为首的保守祖制的贵族顽固派,联络了戌国公威远军统帅毛恩,从南枣郡秘密发兵,连日连夜行军,比打雾黑王朝都有干劲,率威远军围住成化城,实施兵谏,恳请皇帝废除新法,遵循祖制,分清贵庶。 虽然铁羽军的都统领凌江是庶族,但铁羽军的高层将领全是贵族,跟宣亲王联络密谋,只等宣亲王举事,铁羽军就打开城门,迎接兵谏军队。 铁羽军也跟凤梦各国的军队一样,有许多拿着五阶官俸,做着中高阶军职的将领。新法一出,这批将领全都得到了提拔,领着几阶军职,官阶就提至几阶。这一下,庶族将领们终于跟同阶的贵族将领平起平坐,扬眉吐气了。 军队的中低层本就是庶族为主,新法后,高层中也有了不少庶族将领。开门迎“谏”的举动需要调整人马兵力,哪里瞒得过庶族将领们的耳目?庶族将领们拼死反抗,守住城门。庶族兵卒人多势众,反把铁羽军中举事的贵族将领们擒拿了下来。 贺月站在城楼上,不理宣亲王贺艺和毛恩的愤怒指责,提起内力,亲口向围城兵卒颁布新法。然后皇帝质问宣亲王:一月之前,成化城被围,你宣亲王的亲兵卫队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驾?颁布新法本强国利民,你却提兵围城,究竟意欲何为? 听了贺月对贺艺的质问,毛恩猛然醒悟自己是上了贺艺的当!贺艺根本不是要兵谏,而是想借机纠结保守势力逼宫!自己孙女是尊贵无比的皇后,他为什么要造自己孙女婿的反?毛恩满腹苦水,可是事情已经做出来了,反悔不及,为了保住毛家,毛恩突然出手,擒下贺艺。威远军中绝大部分庶族兵卒和将领纷纷临阵倒戈,擒拿下贺艺所率的亲王卫队。一场精力策划,来势汹汹的兵谏,暗中包藏险恶用心的逼宫,就这么被轻易瓦解了! 随后,毛恩向站在城楼上的贺月叩头请罪,横刀自刎。索云国为数不多的一代名将,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朝廷派系的内斗倾轧中,落得如此收场,令人感叹吁嘘。 宣亲王贺艺被拿下后,圈禁在亲王府里,跟瑞亲王家眷一样,不得内务廷批准,终生不得外出。 虽然毛恩及时醒悟反悔,出手擒下了贺艺,并自刎谢罪,但毛氏家族仍被贺月毫不容情地以谋反罪名,或囚或流或谪,把毛氏势力被从朝堂上和军队里连根拔除。 毛恩一死,毛家又被贺月谪贬了,朝堂上再没有可做将帅的武官,贺月只得急调陈丹丘出任威远军统帅,镇守南枣郡,清南军就由李五味暂时代任统帅,仍驻守在渊旷沼泽外。 被擒拿下的铁羽军贵族将领们以及跟贺艺和毛恩有勾结的官吏们以谋反罪名,或杀或囚或流,又一批人头落地,一大批拥护贺艺的保守势力被清洗。与之对应的,这批贵族官吏的谪贬,换来了更多庶族官吏的升迁机会! 朝堂上为了新法,斗得你死我活,后宫里也免不了受到波及牵连。 乌嫔在贺月的后宫里,始终是个迥异寻常的存在,她不争宠,也不拒宠,不跟其他妃嫔或外堂朝臣拉帮结伙,平常都呆在她的挽碧居里不出门,淡泊得跟风染隐隐有些相似,贺月对这个淡泊的异国女子倒是有些喜爱,一向在乌嫔处歇息得最多。然而恩宠虽多,却一直没有怀上帝裔,后来由太医和稳婆诊断,说是乌嫔不能生育,贺月对乌嫔的恩宠却丝毫未减,将兰嫔所生的大皇子交由乌嫔抚养,拜为养母,后来为了提高大皇子的地位,同时为了制衡关妃,贺月便把乌嫔册封为妃,是为乌妃。 兰嫔无姓,小名兰儿,本是孤女,被买进太子府后,做贺月的通房丫头时曾侍过寝,后来就进了宫,得贺月意外雨露之后,生了大皇子贺旦,因贺月一时高兴,就册封为兰嫔。她本无知无识,一派天真,性情温和懦弱,倒也不惹是生非。只因她限于出身低微,自身教养太差,太过粗鄙,不适于亲自带养皇子,贺月便将大皇子贺旦交由博学多才的乌嫔教养。兰嫔虽不能亲自抚养儿子,在皇帝跟前也不得宠,背后更无势力支持,朝堂上的派系斗争,她不懂,也不参合,却也荣华富贵,安享一生。 关嫔在生下大公主和二皇子之后,被晋升为关妃。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在朝堂内外都有大批后台势力。她虽然先为嫔,后为妃,却是后宫里最飞扬拔扈的一个。这次朝堂上贵族势力溃败,关妃的几个后台支柱均被打击,关妃也是玲珑剔透的人,查觉形势不利,变得乖巧安份起来。贺月除了在乌嫔处歇得比较多以外,也时常歇在关妃,外臣势力被打击清洗,贺月并没有因此追查牵连冷落关妃。 后宫中最受牵连的是毛皇后,她是毛恩的嫡孙女。毛恩死后,贺月没杀毛家人,只是或谪或贬或流,把毛家势力基本上被从朝堂和军队清除了。 毛皇后请死,贺月以后宫不干政,饶过了毛皇后,不但没有责怪毛皇后,反而对毛皇后恩宠起来。其实,当年众大臣替贺月选的这个皇后,实在是容色秀美,性情温婉,品行娴淑,确有贤后风范。 新婚夜之后,贺月为了风染冷落皇后,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后来贺月对皇后的态度就非常的耐人寻味,贺月会时常去皇后宫走动,夸赞皇后贤慧能干,与皇后相敬如宾,可是贺月却一直未再临幸过皇后,以至于后宫里关于贺月不幸皇后的谣诼传得乱纷纷的。毛皇后到底年轻,身在其中,有苦说不出。 其实贺月不幸皇后,倒不是对皇后本身有什么不满,实是忌惮毛皇后背后的毛氏家族。假如有了太子,本就强盛的毛氏势力更会一步步臌胀,毛氏又手握重兵,若自己不能控制住势头,一旦自己殡天,怕毛氏家族会挟持太子,保不定会把贺家江山变为毛家江山。 后族干政,几乎是每一个皇帝都头痛的事。当皇帝还是太子时,都想娶个家族有势力的女子为妃,以增加自己实力,力保自己登上皇位。可真的登上了皇位,又觉得后族势力太强,有强龙压主之势,为了自己和后代,又要千方百计去压制削弱后族的势力。 贺月的皇祖母太皇太后关氏家族就是这样一股势力,朝堂上关氏仍有多名一品重臣占据着官府重要部门的重要职位。明知道关氏支持的是贺锋,贺月登位后仍不敢轻易去动关家的人。 前车之鉴尚未解决,贺月不敢让毛家又膨胀起来。因此,自打新婚夜致毛皇后怀孕后,贺月几乎从不在皇后寝宫留宿过夜,更是刻意不临幸皇后。还好毛皇后生的是大公主。现在毛氏家族势力被彻底清除,贺月对毛皇后却宠溺怜爱起来,时常宿在皇后寝宫,想:是时候,该要个太子了。 只是,贺月在跟毛皇后床上办事时,有两次居然走神,不自禁地想到了风染。女子那么娇声嗲气的叫床,那样小心翼翼地服伺讨好自己,目的明确地想要怀上龙种,贺月就觉得很扫兴。 贺月越来越想念风染那无语承受的样子,不管他想怎么折腾,风染都会忍耐地配合着他,不讨好,也不叫床,哪怕在床第间,风染也是那般寡淡隐忍,沉静如水。尤其风染只是很单纯地喜欢跟他一起欢好,跟他享受身体上的欢愉,没有杂念和企图。 可是,风染已经决然地离开了他,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情事了。贺月心里空落落地痛着,那种彻骨的痛楚,总在他不经意间,时不时地发作。也许,喜欢一个人,那人便万般皆好,念着那人的好,自己便不自觉地被潜移默化了。贺月越来越不耐烦女人们娇滴滴嗲声嗲气的样子,越发的怀念风染的寡淡沉静。 贺月忽然想起,自打风染拒不见他后,他有很久没有练过双修功法了。带着对风染的怀念,贺月在百忙中抽空试着独自修练起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 遥相知 作者:天际驱驰 索云国本就是凤梦强国,新法一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招来更多有才有志之士的投奔。虽然在战乱之中,索云国的国力却是蒸蒸日上。 在凤梦诸国一片哀鸿之中,唯有索云国人气高涨,士气高昂。而同样实施了新法的阴国,似乎只在最开始热闹了一阵之后,又沉寂了下去。 经过兵谏之后,索云国朝堂上下,贵族门弟,乃至平民百姓,都清楚地知道了,新法实施如箭在弦,势在必行。 刚登上皇位三年的年轻帝王,在稳固了自己的帝位之后,在背负了荒淫奢磨,专宠妖孽的昏君骂名之后,又一次以数典忘祖,败坏祖制,不肖不孝的骂名,名扬凤梦大陆! 然而,在索云国朝堂,没有大臣再敢欺贺月年轻,再敢暗动手脚,再敢阳奉阴为,年轻的成德皇帝仅是霸气侧漏,就震慑了朝堂,震慑了人心。 当新法有条不紊地在索云国实施起来时,贵族官吏们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成德皇帝继阴国实施新法后宣布新法,绝对不是盲目跟风!而是早就对新法的实施有着全盘的深思熟虑的考量,新法实施的内容,细则和步骤,将会遇到的阻碍,应对的策略,早已成竹在胸。甚至成德皇帝极有可能早就跟庶族官吏和庶族将领们有过接触和密谋! 一切,谋定而后动,只等一个宣布实施新法的恰当时机! 远在阴国的风染,不声不响地给了贺月这个机会。 “臣,告退。”庄总管跪下躬身行礼之后便想退下。以前他曾多次在御书房参见过贺月,是以风园总管的身份。这一次,他是以从三品吏部员外郎的身份觐见,禀告的是吏部核查贵族人数的进度情况。庄总管也在第一批被擢升到从三品官阶的庶族名单之中,他最擅人事管理,因此,贺月安排他去了吏部任职。吏部管理的都是官府的官吏,贺月需要一个深谙人事管理的心腹。 “老庄,别忙走,陪朕说说话。”贺月放下朱笔,叫内侍端来盏香茶,赐给庄总管。实施新法之后,贺月的事务比以往繁忙了许多,贵族官吏怠工,贺月不得不在许多事情上亲力亲为。赐座之后,贺月笑着问:“老庄,朕答应你的事,如今算是兑现了吧?” 老庄赶紧跪下:“陛下雄才大略,臣愿为陛下实现宏图大愿,效犬马之劳!”。 贺月挥手叫庄总管起来,觉得庄总管做了官,就跟自己疏远了很多,越来越拘礼了:“你虽做了官,不过风园你还得管着,那是你家公子交给你的。绝不可出半点差错。”风园里的粮食还剩下六成左右,仍需要专人照看着。贺月一时半会还不想收回太子府,仿佛那宅院还挂着风园的匾额,那人就还住在园子里,未曾离开一样。 从前跟自己亲近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疏远。他的帝王之路才刚刚起步,以后,他会越站越高,高到孤峰万仞,高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难道帝王都是天煞孤星转世?想一想那种凌绝天下,万籁俱静的孤寂,贺月就觉得浑身寒浸浸的,说不出的难受。 庄总管又站起来一揖道:“臣必定尽心竭力,报答陛下和公子。” 贺月默然了一会,才问:“老庄,你说……你家公子在阴国实施新法,进行得怎么样了?”贺月在位三年,在平息了瑞亲王叛乱后,就开始了暗中布署实施新法的前期准备,他大权在握,准备充足,实施起来都阻碍重重,艰难万分。风染回到阴国不足三月,明显准备不够充分,风染又只是二皇子,在朝堂上不可能一言九鼎,明显权力和威望都不足,不知道风染是怎么样说动他父皇宣布实施新法的?不知道风染又会承受怎样的阻碍,骂名,和打击? 他与他,从未交过心,他的行事,却深合他意!如果凤梦大陆,茫茫人海,有谁可以陪他一同登顶万仞孤峰,那个人,一定是风染。 庄总管也是一阵沉默,才说道:“臣只是听说阴国实施新法并不如我国顺利,暂时未打探到公子的消息。下面说,公子的行踪没有以前好打探了。”换句话说,风染比从前更懂得避讳隐晦了,不似以前,事事出头,以显示自己的敢做敢当。 “他……应该从北边平安回来了吧?” 庄总管道:“陛下不必担心,公子如今已经恢复武功了,应该能平安回来。”虽然并没有任何风声表明深入敌后截断雾黑粮草补给的“难民”们是风染所率的郑家军,但是,贺月和庄总管却很默契地一致认为,那就是风染干的事!因为风染从化成城离开后,消失了一个多月,才在阴国都城新荣城现身,声称自己伤愈归来,而风染消失的这一个多月正是“难民”们活跃在雾黑后方的一个月:“公子胆大心细,行事又往往出人意表,只要是有备而为,公子不会把自己陷于险境,臣不担心公子能不能从北方平安回来。臣担心的另一件事。” “什么事?” 庄总管道:“臣听闻汀国在召集凤梦各国去鼎山集会,似乎要对我国和阴国实施新法的事,施加压力和影响。”其他国家怎么能坐视阴索两国实施新法而不理?凤梦各国可是同宗同血,同根同祖!一直以来,各国都实行着相同的法令和制度,这种局面怎么可以被打破? 更重要的,怎么能坐视自己国家的人才流向索云国?那些遗落在民间的庶族才华之士,自己国家不用,可也绝不能让别的国家用了!他们不愿意效法阴索两国破除祖制的贵庶法度,实行新法新政,便唯有联合起来,阻止新法的实施。 他们不怕阴国,但是索云国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壮大着实力,多少没有机会一展才华的庶族俊杰投效了索云国,在雾黑王朝强占凤梦半壁河山,随时都可能举兵南下的时节,所有国家都在惶恐不安,索云国竟是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索云国这种靠吸取别国精英而快速崛起的势头,甚至比雾黑王朝南侵更令他们恐慌。祖制的废除,代表着在凤梦大陆流传两千年的体制的破灭,直有一种末日来临的绝望。 贺月道:“这个不是听说,朕已经收到照会,时间订在下月初二。”贺月又问:“老庄,你说,阴国会不会派公子去参会?” 对这个问题,庄总管没有一丝的迟疑:“以公子的性子,他必定会亲身前往。”在庄总管眼里,风染从来不是怕事的人,风染敢在阴国提出新法,就不会逃避随之而来的质问,阻挠,和责难。 “朕,也去。”他要去看看这个唯一跟他站在同一阵线的青年!他要去看看这个在新法实施中承受了无比压力充当了开路先锋的青年!然后他才想起,那青年叫做风染,他们曾有过三年貌不合神亦离的相守时光。现在回首,那三年的时光,似乎变得遥远了。倒是最近四个月以来,他与那个未曾谋面,死而复生的阴国皇子的相知,却是那般真切。 庄总管说道:“听说,汀国并没有邀约嘉国,康成国,奉和国,昊国,弘国,永昌国六国。”因为他们已经亡国,国家都被灭了,逃出来的人,全是难民,哪有什么贵族庶族之分?也无所谓新法旧法了。更何况,亡国之人向有国之人发难,那也太不自量力了! “哦,只有七国参会?”只有七国,到时,阴索两国就只需要面对其它五国的责难。 “不是。”庄总管说道:“虽然汀国并没有邀约那六国,但似乎那六国都有参与迹象。” “为什么?” 庄总管说道:“其中内情,一时没有打探出来,似乎有人在暗中联络。” 贺月笑道:“老庄,朕看错你了,你应该去暗部任职。”暗部是专管消息打探的部门。关于鼎山集会的具体情况,贺月还没有接到暗部官员的禀告,倒先从庄总管嘴里知晓了一二。庄总管的消息渠道是依靠以前太子府建立的暗部,与官府的暗部不是同一个部门。只是北方被雾黑强占,以前布下的暗桩或死或逃受到很大破坏,所以对北方消息就不太灵通了。 虽然雾黑王朝暂时退却,战局暂时稳定,但阴国和索云国罔顾祖法,打破贵庶壁垒,实行新法的作法,更是凤梦各国的心腹之患,由汀国出面,召集凤梦各国于汀国鼎山集会,准备声讨索云国和阴国的离经叛道,数典忘祖之举,更要阻止住自己国内的才学之士,热血男儿的大量外流去索云国的势头。 这是凤梦大陆诸国的第一次集会!十三个国家竟然全部参会,可谓空前绝后! 可惜召集这次盛大集会的目的是为了集凤梦诸国的力量,逼迫索云国和阴国遵守祖制,废除新法。说穿了,这就是一场在雾黑王朝虎视眈眈之下,凤梦大陆诸国之间的内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0章 再见风染 作者:天际驱驰 嘉国,康成国,奉和国三国和后面的昊国撤得及时,虽然同样被灭国,但皇帝都带着大臣们及相当数量的军队逃了出来。奉和国皇帝客居乌国,跟乌国,简国一同守御着乌国唯旺郡。嘉国皇帝退到索云国境内,喧宾夺主地死守索云国北部防线南枣郡。康成国皇帝和昊国皇帝一起退到荣国境内。 召集国汀国,自然是皇帝亲自出席。 被灭国的弘国小皇子,永昌国的太子分别代表两国参会,虽然这两国已经没有实力和国土了,但也代表了两个国家。尽管汀国没有邀约他们参会,他们却不请自来了。 跟弘国,永昌国一样,嘉国,康成国,奉和国,昊国四个亡国皇帝也不请自来地亲自参会。 乌国直接面对雾黑王朝的大军,不敢轻易松懈,简国为了不便战火烧到自己国土上,倾力助守,荣国也跟乌国一样,面对雾黑大军不敢懈怠,每天都战兢兢的,生怕雾黑王朝忽然发动攻击,像灭弘国和永昌两国一样灭了自己。这三国便只派了全权大臣参会。 喆国也是地处凤梦中部,距离鼎山不太远,喆国皇帝便亲自参会。 临出发之际,贺月终于收到暗部呈交的一通密奏。看完,贺月双目一亮,随即又满腹狐疑堵在心头。 阴国派出了二皇子风染代表皇帝参会。 五年一度,江湖高手的争霸之地,迎来了汀国,,喆国,索云国三国皇帝,阴国皇子,乌国,简国,荣国三国全权大臣,以及嘉国,康成国,奉和国,昊国四个亡国之君,永昌国亡国太子,弘国亡国小皇子。 鼎山半山腰上,一向用来比武争胜的大平台上,现在被布置成了一个露天大殿的样式:中间是汀国主位。下面客位,按照国家大小强弱来人尊卑排序,左边首席是索云国皇帝贺月。右边首席是喆国皇帝。左边次席是阴国二皇子风染。右边次席是乌国大臣。左边三席是简国大臣,右边三席是荣国大臣。对于不请自来的灭亡六国,汀国本没有安排他们的席位,便临时分为两排,在汀国对面,下首打横作陪。六国显然对这种安排愤愤不满,但他们已经亡国,自然不能跟有国的其他国家平起平坐,他们来此,是另有目的,只好先忍了这口气。 在大平台的边缘,汀国搭了七座帐篷。最高大最豪华的那顶帐篷是汀国自己的,用来彰显自己的主国地位。其他六座帐篷大同小异,供与会六国的皇帝皇子大臣们在鼎山临时歇息或放置东西或作其他用途。在更远处,接近山林的地方,汀国临时匆忙搭建了一个大棚,供灭亡六国临时使用。灭亡六国中,有四个亡国之君,竟然只能住在草棚子里!亡没亡国,差距太大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待遇落差,使得六国一个个阴沉着脸,比数九寒天还冷。 入场的顺序是由卑至尊。先是乌、简、荣三国大臣,随后是阴国皇子,然后是索,喆二国皇帝,最后是汀国皇帝。灭亡六国在等着那七国落座之后,才被“宣”上殿来,敬陪末座。 贺月想不到风染的席位就被安排在自己的下首,他上殿时,风染已经在左手次席凝身端坐着了。贺月拿眼偷偷望去,只见风染穿着一套银白铠甲,铠甲之下是素白战袍,以血红丝线绣边,头戴红缨帅盔,披着一袭深红色的披风,脸上有几分风霜之色,却不觉憔悴,同样是玉色容颜,以前只觉得那容颜象一块冰冷的玉石,冷硬得没有生气;此时却有一股呼之欲出的生命活力荡漾在玉色之下,活色生香。风染的身量不高,体量不阔,素袍银甲,血色缨络,全副戌装,行动之际,铠甲铮铮作响,英姿勃勃中透出一股书卷气息,允文允武,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仪。 贺月在心里,暗暗喝一声采。风染在风园时,一向只着公子袍服,温润如玉,沉静如水,想不到风染换了戌装,竟然是如此的英武逼人。贺月心下恍然大悟,这样的风染,才是那一年,他在鼎山之巅见到的那个少年! 似乎风染感觉到贺月的灼灼目光,转过头来,玉色容颜上泛起一个清清浅浅的笑容,笑着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便把头转了开去。 这是对自己的笑吧?贺月心里一暖。虽然带着很多礼仪的性质,可是,终究,那是风染对自己的笑。 那笑容,不象从前,他有求于他时,献媚讨好的笑,他鄙夷他时,冷清嘲讽的笑,他离开他时,挑衅嚣张的笑。 清清浅浅的,十分平和的笑颜,虽然疏远,但不妨是个开始。 凤梦十三国集会,到会的都带着一大帮大臣和属下,其中多有能言善辩之士。 汀国态度鲜明,最先发难,逮住阴国所实施的新法一顿狂轰滥炸,措词强硬,态度激昂,只差没有指着风染的鼻子臭骂过去,口诛笔伐,口水滔滔,直有把风染当场淹死的势头,逼勒着风染代表阴国答应废除新法。阴国是小国,弱国,新法又是从阴国最先实施,只要堵住了源头,不怕索云国不跟着改弦易辙,放弃新法,遵守祖制。 紧跟着汀国出场的是简国大臣。这位老先生,文采风流,博古通今,对风染及阴国乖张忤逆,违背祖制的做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到动情处,嚎啕大哭,深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般孜孜诱导,情辞哀哀,纵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被他说动,有不少人陪着落了泪。 喆国助守南枣郡的援军没有出上力就大败而逃,丢了天大的脸面,一怒斩了援军统帅,又另派将军统帅着重新助守南枣郡。正因为他们派军重新助守,两国间使节往来频繁,几乎亲眼见实着索云国在实施新法后,有多少各种人才和热血男儿投奔索云国,一步步实力强大起来,士气高昂,人气鼎沸,整个国家焕发出勃勃生机,令人眼红。便有一部分开明大臣主张跟进新法,但更多贵族大臣反对,要不要实施新法正在喆国朝堂讨论得热火朝天,喆国皇帝左右为难,在考虑观望之中。因此表态的时候,大拽外交词令,说不干涉别国内政。 凤梦十三国一向同血同宗,同祖同源,以至于每个国家的法度虽然略有差距,但也仅是大同小异,贵庶制度是共同流传下来的法度,是凤梦诸国共同遵循的立国之本,竟然有人妄图破坏流传千年的祖宗法度!而喆国,居然说不干涉别国内政,这是内政吗?还是说,喆国也有变法倾向? 乌国是索云国的姻亲国,实力本就不如索云国,危急时,还要靠索云国援助。他们不愿意跟随索云国实行新政新法,心里虽然反对,表面上却也不敢公然声讨索云国,因此发言简短,只是不痛不痒地谴责了阴国几句。 荣国正在全力守卫自己的领土,正在努力不做亡国之君,参加集会只是迫于形势,派的大臣也不得力,表态的时候只有一句:“我国尊重大家的意见。” 风染一直淡淡地坐着,淡淡地听着各国大使们对自己的严厉谴责。有些话,连贺月都觉得欺人太甚,摆明了就是欺负阴国国小力弱,要用大国的威力压迫阴国废除新法,乖乖就范。风染听着仍旧是不动声色。 凤梦大陆尚有国土的七国中,两国实施新法,只有汀国,简国旗帜鲜明地反对新法,喆国,乌国,荣国全都态度暧昧。简国不跟索云国和阴国国土接壤,不可能出兵,荣国守卫自己的国土尚自顾不暇,显然也不可能向索云国出兵,乌国是索云国的姻亲国,多半也是不会出兵的,喆国态度却最可疑,最可气,竟然说不干涉别国内政,自然是不肯出兵的。如果真要出兵威逼,只有自己一个国家可以出兵。汀国要一个国家去威逼两个国家,其中一个国家还比自己强大!怎么可能行得通?这样的结果,令汀国气结。他们得有多想不开,来捅这个马蜂窝! “各位陛下殿下,不请自来,想是对阴索二国实施新法有话要说,但说无妨。”汀国无奈的把目光投向了灭亡六国。虽然这六国已经没有了国土,可也好歹能壮个声势。 哪料到灭亡六国全都默不作声。 “不说话,来干什么?” “自然是有人请我们来的。”嘉国是灭亡六国中的强国,耀乾帝便宛然成了灭亡六国的头领,此时说道:“我等亡国之民,已无贵庶之分,对于别国实不实行新法,没有意见。我等前来,是为了商议复国之事。” 怪不得灭亡六国一溜儿的全都不请自来了,而且来的全是最高级别的人物! 对亡国之君,最大的诱惑莫过于复国! 连死守索云国南枣郡,大有喧宾夺主,强占依山镇势头的嘉国耀乾帝都来了! “商议复国之事?谁说要商议复国了?”汀国召集鼎山大会,哪有这个议项和打算? 灭亡六国没有说话,目光却一齐看着阴国二皇子风染。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1章 靖乱元年 作者:天际驱驰 “可笑!雾黑蛮子只是暂时退却,凤梦大陆能不能守得住都不一定,凭个小小的阴国就敢来说复国?”还是帮助别国复国?以汀国为首的五国气得直发笑:“他凭什么说帮你们复国?你们竟然也会相信他一个后生小子的胡言乱语,可笑!可笑!”笑得亡国六国的脸色更是冷凝成霜,也觉得自己等人复国心切,竟然轻信小小阴国一个庶出皇子的话,是不是被耍了? 贺月也觉得凤梦大陆连守住都尚艰难,此时来说复国,未免太过虚无飘缈,根本就是毫无把握之事。 风染镇定地端坐着,等喧闹稍静,方扬声说道:“刚才各国对我阴国实施新法诸多责难,一再强调我凤梦诸国同血同宗,同祖同源,当依同一祖法行事。既然各国如此看重同血同宗,同祖同源,凤梦诸国视为一体,共同进退,是否也应该共同承担起为视为一体的其它国家收复失地的责任?” 此问一出,会场一片死寂,顿了顿,风染又问:“还是说,阻止新法实施时,大家就是同宗同血的兄弟,为其它国家收复失地时,大家就各自为政,不是同宗同血的兄弟了?” 风染再问:“或者,在座各国想等守住疆土,雾黑退兵,稳定局势之后,自行收复失地,将别国领土据为己有?” 最后这一问,实在是太有可能了!只要是个国家,都会作出这样最利于自己国家的打算。 鼎山之上,会场一片静穆,这句话问出了所有国家的心声,不管有国没国。 与其它国家的暗自紧张相比,贺月略为放松,微笑着,不用避忌地侧头看着风架,想:“这明明就是你这小子的打算,你还敢正大光明的问出来!”不能不承认,风染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战术,耍得高明。 如果正面回应汀国、简国等国的质问,阴国虽然可说实施新法属本国内政,别国不适干预,但汀国简国等国硬要说阴国坏了祖宗法度,破坏了凤梦诸国同宗同血的祖训,却也不无道理。争辩起来,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陷于口水仗。 若在昔时,汀国等国自然二话不说,便会出兵相逼,现在有雾黑蛮子在一边虎视眈眈,汀国才想以集会声讨这种比较和平的法子先逼迫阴国废除新法,再逼索云国。 汀国等太过强调凤梦诸国同宗同血,同祖同源,这也是他们逼迫阴国废除新法的依据,哪料风染就逮住这个依据,反逼着予会诸国表态,商讨为同宗同血,同祖同源的凤梦灭亡诸国复国之事! 如果汀国等国不承认因为同宗同血,就有帮助灭亡六国复国的责任,他们就不能以同宗同血,破坏祖法为由强逼阴国废除新法。 格于局势,汀国不可能单独出兵逼迫阴国,武力相逼已不可行;言论方面,风染三问一出,只问得在坐诸国哑口无言。 可以说风染不动声色,举重若轻地化解了汀国逼迫废除新法的危机。 风染虽说重回阴国不久,但他选择在雾黑王朝暂时退却之时宣布实施新法,显然是经过了精心考虑和算计的,绝非一时心血来潮,莽撞行事。 这样的时机,贺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打战争一起,贺月便停了各种内政改革的准备工作,一心只想等战争结束了再继续。却不知,雾黑王朝固然是外侮强敌,但在有些时候,却能帮助自己牵制反对势力,缓解矛盾。如果不是因为雾黑大陆掀起的战争,他们实施的新法必将会引起凤梦大陆一场内战! 想通这些,贺月对风染的理解又深了一步。这个人在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竟然变得这么善于审时度势,用尽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果然,与会各国在沉默之后,便拒绝商讨帮助灭亡六国复国事宜,自然,想逼迫阴国废除新法的话题也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首先是派出三位大臣参会的国家,借口帮助复国之事没有得到国君授权,无法表态,要回去请示,然后就开溜。 随后便是喆国,喆国虽是皇帝亲临,却也说要回去与臣下商议一下,才能给出答复。自然,汀国虽然是主办国,也不落后,什么话都不说,铁青着脸就退场了。 眼看着凤梦大陆自开天劈地以来仅有的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集会就将无果而终,风染赶在三位大臣退场之前,说道:“我凤梦大陆,好不容易才十三国齐聚一堂,也算一场盛会,总不能不给后世子孙留一点东西。风某有个小小的建议,恳请各位陛下殿下大人们商讨。” 凤梦大陆有十三个国家,一直都是各国有各国的纪年,现在战乱时期,各国之间的交往交流协作合作什么的,是前所未有的密集频繁,尤其是中部四国,一件事,经常需要几国的文书官员经手联办,各用各的纪年,显得非常凌乱,而且需要换算来换算去的,很不方便。 因此,风染就提议凤梦大陆使用统一的纪年制度,至少在战乱时期使用统一的纪年。至于战争结束后,是不是继续使用统一纪年,由各国自定。 这个提议,汀国最先赞成。一则,实行统一纪年,确有必要,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二则,汀国作为这次盛会的召集国,主办国,一场盛会无疾而终,什么成果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有了统一纪年这一条,也可以充充面子。 统一纪年虽然也是大事,却跟利益主权之类敏感问题无关,有了汀国带头,其他国家也可有可无地同意了。于是,统一纪年成了鼎山集会的唯一成果。 统一纪年是因为战乱而提出的,商讨之后,纪年的名称就定为“靖乱”:因为战乱,所以要平靖! 统一纪年的起始时间,各国的意见无比统一:就是以雾黑大陆灭掉弘国和永昌国,实施奢城两桩惨案为纪年之始。 从此,凤梦大陆结束了长达两千年各自为政的纷乱纪年,实施了以靖乱为名的统一纪年。 据凤梦大陆自有统一纪年的史书记载: 靖乱元年元月廿七日,雾黑王朝兵发射凤堡,弘国灭亡,皇族尽诛,小皇子外出游学,幸免。永昌国灭亡,皇族尽诛,只逃出太子及重臣千余人。 靖乱元年二月初一日,康成国灭亡,康成国皇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昊国境内。 靖乱元年二月初三日,奉和国灭亡,奉和国皇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乌国境内。 靖乱元年二月廿五日,嘉国灭亡,嘉国耀乾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索云国南枣郡一带驻守。 在靖乱元年二月廿八日这一天,陆绯卿率领汀国援军驰援索云国,重新踏入逃离了三年的成化城,看着被改名为“风园”的太子府,心头百感交集。自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不会被记入史册。只是这一天,这一晚发生的事,后来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有关的人,会牢牢记住这一天。 靖乱元年三月初一日,索云国南枣防线溃败。 靖乱元年三月初五日,索云国成化城被围,汀军援军被围困于成化山。 靖乱元年三月廿一日,昊国灭亡,昊国皇帝及康成国皇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荣国境内。 靖乱元年四月十七日,汀国援军从成化山突困而出,反歼雾黑大军五千余人。 靖乱元年四月十八日,在汀国援军和清南军的猛攻下,雾黑大军北撤,索云国各方联军追杀千里,将雾黑大军逐至南枣郡之北,史称“成化城大捷”。这是凤梦大陆对雾黑王朝的首场胜利。 靖乱元年四月廿一日,雾黑王朝东路大军后撤。 靖乱元年四月廿二日,雾黑王朝西路大军后撤。 靖乱元年四月三十日,已经身故三年的阴国庶出二皇子风染现身阴国皇宫,称其玄武山养病,今病愈归来。其名字重新载入风氏族谱。 这一条记载,原本只记于阴国史册,只是在很多年后,史官郑重地将之补登入凤梦史册,对阴国二皇子风染那死而复生的三年行踪作了正本清源,以正视听的记载。关于阴国二皇子风染的孽情逸闻,仅见于野史趣谈,不登大雅。 靖乱元年五月初一日,庶出二皇子风染在阴国兵家重臣郑氏的支持下,重新夺回朝政大权。 靖乱元年五月初二日,阴国仁和皇帝下诏,宣布在战乱时期,取消对庶族的官阶限制,庶族官吏可凭自身政绩功勋累官至一品。 靖乱元年五月初六日,索云国成德皇帝下诏,宣布响应阴国新法,取消对庶族的官阶限制,同时新添了十年内逐步取消贵族例俸一条新法。 靖乱元年五月十七日,宣亲王贺艺伙同戌国公威远军将军毛恩,借兵谏之名,意图逼宫。被毛恩死前反戈。宣亲王贺艺从此被圈禁于王府。 靖乱元年六月初二日,凤梦大陆十三国集会鼎山,确立了统一纪年。 靖乱元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不知道在这一年的下半年里,又会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2章 和离 作者:天际驱驰 潦潦草草商讨完统一纪年后,乌、简、荣三国大臣,喆国皇帝,汀国皇帝就先后匆匆离开了会场,生怕风染会拉住他们继续商讨帮助复国事宜。 汀国熙安帝传旨退场,刚要起身,一直漠然坐着,冷冷看着各国大臣皇帝一个个离开的风染,忽然身形一纵,一跃而至熙安帝座前。 熙安帝被猛窜出来的身形吓得一惊,身形后倾,喝问道:“二殿下?”风染练功走火入魔而死的消息曾传遍凤梦大陆,三年后,风染恢复武功,养病归来的消息,也传遍了凤梦大陆,对风染武功高强的传说深入人心,因此,熙安帝面对这么个武林大高手,不觉有些心虚。 然而,风染在熙安帝面前,不但是武林高手,更是熙安帝名义上的女婿,幻沙公主的夫君。因此熙安帝在被吓了一跳之后,又强自镇定,问道:“作甚?” 风染一身戎装,行动之际,锵铿作响,本不宜下跪,此时却一撩战袍铠甲曲膝跪了下去,磕头道:“外臣风染见过陛下。” 风染自称的是“外臣”,照理,他该跟着公主,在熙安帝面前自称“儿臣”才是。 从那称呼中,就透出一丝不安危险的意味,熙安帝眼一眯,复又坐了下来,看着风染的眼神不觉有些寒冷。 风染跪着启奏道:“风染蒙陛下深恩,蒙公主青眼,选为夫婿,乃风染平生幸事。然,风染福缘浅薄,忽身患恶疾,虽养病数载,仍恶疾缠身,不可治愈,为免怠误公主终身,臣,恳请和离。” “和离?”不就是休妻吗?不过是个好听点的说法!阴国小小的庶出二皇子竟然胆敢企图休掉他堂堂汀国嫡公主!当初阴国是怎么推出二皇子招亲的?是怎么求着联军共抗索云国的?如今,这亲成了,索云国也退军了,小小皇子竟然想翻脸不认帐了?熙安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此事,改日再议。”他汀国公主的婚事,怎么能摆到大庭广众之下各国君王面前公然谈论? 熙安帝不想再理会风染,站起身准备离开,风染不知从那里掏出张纸来,双手呈上道:“陛下,此是外臣写下的放妻文书,一别两宽,愿公主另就高枝!” 有内侍从风染手上接过文书,转呈于熙安帝。熙安帝接过来,看也不看便即撕得粉碎:“朕说了,此事,改日再议。”照理,风染养病归来,在战事暂停之后,便该及时派人去接幻沙公主回阴国团圆,可是,风染似乎完全没有接回幻沙公主的打算,倒在阴国率先实施起打破祖制的新法来。 汀国召集凤梦诸国鼎山集会,风染也丝毫没有顺道来拜见一下他这个皇帝岳丈和接回公主的意思,倒跟其它各国一样,算准了日子和时辰,直上鼎山。风染的所作所为,怎么不叫熙安帝火大?可是,熙安帝再火大,到底和不和离,他还得回去问问自己公主的意思。然而,风染不但霍然提出和离,连放妻文书都事先写好了,一逼再逼,简直是欺人太甚! 熙安帝阴沉着脸疾步走到风染跟前,用力把撕碎的文书狠狠扔向风染头上。只是熙安帝并没有练过武,文书不过就是一张宣纸,还被撕碎了,更加轻飘飘的不着力,还没飞到风染头上就散开了,再被山风一吹,顿时就不见踪影了。 熙安帝居高临下地蔑视着风染说道:“放肆!少在这里仗别国的势!”熙安帝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索云国皇帝的位置,只见贺月端坐着,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和风染,看不出喜怒。熙安帝顿了顿又哼道:“有胆子来我国皇宫当面把话说清楚,别做这些藏头露尾的事!哼!” 风染等熙安帝去得远了,方站起来,弯腰拂去膝上的尘土,复又走回自己的位置来。 贺月用极轻的声音,淡淡笑道:“此事,你操之过急了。”诈死三年归来便要和离,本就让女方大失颜面,这和离的要求还在众目眈眈之下提出来,对方就是个面人儿怕也要生出火气来,何况对方是一国之君,是这次鼎山集会的召集国!只是贺月说那话的语气极是随意,仿佛跟亲近的人随口说笑的样子。 风染看着熙安帝一行越走越远,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只当没听见贺月说的话。他对公主,什么感觉都没有,不恨不厌不喜,他要和离,全是为了陆绯卿,跟旁边那个人半点关系也没有,那个人却一副忍不住笑逐颜开的样子。 灭亡六国看着一国又一国的皇帝和大臣离开,脸色一分分黑了下去,瞪向风染的眼神便渐渐显得越来越狠厉。 贺月有些暗暗叫苦:虽然风染用帮助复国解决了汀国等国想逼迫阴国废除新法的危机,方法手段极其高明,但显然灭亡六国的亡君太子皇子们也不是好惹的,叫人家在百忙之中到鼎山上空跑一趟,那是绝对行不通的。灭亡六国虽失去了国土,但军队撤出了不少,他们若是联起手来,要灭掉一个阴国还是绰绰有余的。 直到熙安帝一行走远了,不见踪影了,风染才转头看向贺月,迎着贺月的目光,眉眼一挑,问道:“陛下怎么不走?”在场诸国中,只剩下阴国和索云国两个有国土的国家。 “二殿下也没走。” 风染拿眼扫了一下灭亡六国,说道:“风染需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我陪你。”贺月的语气很随意,态度仿佛是跟朋友交谈一般自然随意亲近而理所当然。 明明是很寻常的三个字,很寻常的一句回答,风染听在耳里,忽然有种感动。在这个时候留下来,就要陪着自己一起承担帮助灭亡六国复国的重任,陪着自己给灭亡六国一个交待。贺月什么话都没有问,就留下来了。虽然风染之前确实有将索云国计算在内,但在贺月表态之前,风染终是有些不太肯定。听了那三个字,风染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溢出来,充盈而踏实。 风染站起身,向灭亡六国抱拳一揖:“各位陛下殿下,风染既然邀请大家来商讨复国事宜,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不过有些事须得先行与成德陛下商谈一下,请各位稍安。”言毕,率先向鼎山山上走去。 贺月没有迟疑,向灭亡六国礼貌性地揖了揖手,跟着风染向山上走去。 贺月和风染带来的侍从侍卫们都还侍立在会场上,灭亡六国倒不怕贺月和风染借机开溜。 半山腰还有六位亡国之主等着他们回话,两个人便不敢担误时间,一前一后施展轻功飞奔上山。 距离风染夺得江湖前十高手,登临鼎山之巅,仰天长笑已经过去了七年。风染微微低头,俯瞰着脚下的鼎山,再度登临,从鼎山之巅望下去,山峦重叠,烟霭浩渺,景色跟七年前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更葱郁了一些。凤梦河山如此壮丽锦绣,登高一望,顿觉心胸开宽,心绪舒畅。极目远眺,天与地交汇成一幅壮阔魄丽画卷,赏心悦目。 只可惜,这画卷一直以来四分五裂,从未完整过,现今更被雾黑铁蹄强占割剧,奴役蹂躏。作为一个兵家,一个凤梦人,何忍?何甘?何堪?风染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主意。 “风染。” 风染闻声回过头来,就看见贺月站在自己身后一丈开外,仿佛就是那年站立的位置,在一棵挺直青翠的松树下。 那一年,贺月是太子,如今,他是皇帝,就算登临鼎山之巅,他也不会走到悬崖边向下俯视,他肩负着一个国家的兴亡,不立危地。他的武功跟风染相比,差太多了,跟着风染一路运使轻功飞纵上来,风染气定神闲,贺月不但落后一大截,还喘息不止。 那一年,仰天长笑的少年,此刻素衣银甲,血色缨络,深红披风,默默地俯视着山下,安静肃穆,宛如俯瞰着芸芸苍生。被悬崖下倒卷上来的凛洌山风吹拂着,衣袂猎猎,铠甲铮铮,浑身透出成熟干练,精明稳重的气息。以前看着俊美的脸庞,在铠甲的映衬下,陡然间刚硬得象刀削的一般棱角森然,只有脸上那凛然不屈,桀骜不羁的神色,还分明是旧时的模样。 两个人这么对视着,到底是风染先开口,问:“你国的新法可有实施下去?” “不顺利,不过还算实施下去了,阴国呢?” “废了,已经形同空文。”实施新法时,风染回到阴国才不过一个多月,能做多少准备?能抓到多少实权?能笼罗多少人心?风染不顾一切,强逼着父皇下了实施新法的谕旨,结果,只是迎来了朝堂和贵族们的激烈反对,新法完全不能自上而下地推行不下去。失败一早就在风染的预料之中,在最初提拔了几个有实力的庶族官吏之后,风染并没有强推新法。 贺月笑道:“你傻了,既然已经失败了,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承认下旨废除新法好了?”挨了保守五国那么多的辱骂,竟是白挨了。在他身边三年,风染连个顺势而为都没学会?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3章 试探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转开头,淡淡道:“我是怕陛下独力难支。” 在漆黑长路中前行,身边有个人,就不会觉得孤单,就会有百倍勇气。笑意不觉爬上了贺月的脸:“你才回去几天就宣布实施新政,还是太急燥了,我已经准备了两年还不敢轻举妄动呢。” “准备了两年,才废除掉一条服色限制。”风染轻轻一笑,问:“陛下准备温吞到几时才伤筋动骨?我是急燥了些,不过是抛个砖,开个路而已。”贺月处理政事,批阅奏折,跟庄总管商议政事时,从来不避风染,贺月在做什么,想做什么,风染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风染觑准时机在阴国率先颁布实施新法的旨意,并不是真要在阴国实施推行新法,他也知道,在阴国实施新法的基础太薄弱了,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他硬着头皮,讨下旨意,非要颁布实施新法,用意不过是探石问路,想看看在剩下的凤梦六国里,究竟会有几个国家赞成或追随实施新法。 贺月笑道:“风染!”贺月忽然有种遇到了知己的感觉,既感激又喜悦。在茫茫人世中,遇到这么一个人,何其幸运!这个知他心意抱负的人,还愿意做他的剑,给他开路,甚至替他扛下保守五国的质问和责难。 风染复又回身,遥眺着鼎山下的山山水水,问:“请问成德陛下,当雾黑退军之时,如果一路乘胜追击,纵不能收复嘉国全境,至少也有希望收复嘉国都城。可是索云各军为何只追击至南枣郡便即止步不前了?” 那还用问?自然是因为索云各方联军,再追下去就过界了,索云各军和汀国援军只能停步不前。只有嘉队追了上去,结果又被雾黑大军给杀了回来!自己一番苦战之后,眼睁睁看着失去收复都城从而复国的机会,气得耀乾帝想吐血。 凤梦十三国号称同血同宗,同祖同源,并不是光说说。除了种族一脉相承,风俗相近,法度相似之外,十三国之间私下打得你死我活,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敢冒然侵出别国领土的,不然便会被其他国家群起而攻。 当年索云国对阴国用兵,那是阴国单方面悍然中止废除了两国的藩宗关系,是阴国理亏在前,又拒不交出损害两国关系的罪魁祸首去做质子,索云国出兵的理由表面上是冠冕堂皇的,其他国家无可指责。 没有天大的理由,凤梦十三国之间不会轻易侵入别国领土,更别提遑论灭国。这也是像阴国,弘国这类积弱积贫的小国未被强国灭亡的存国之道。就算嘉、昊、奉和三国被雾黑灭了,但是索云、荣、乌三队在追击至边界时,还是不约而同地停步不前。如今剩余七国都眼睁睁看着,谁敢率先踏步亡国领土?或者说,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和目的去踏足亡国领土? 答案明摆着,风染并不需要答案,又问:“我凤梦十三国共同对抗雾黑王朝一国,谁更有优势?”虽然凤梦大陆的国家多,但是没有统一的领袖,又人心不齐,再加诸多条款约束,更有各自的利益纷争和恩怨仇恨,自是免不了各种内斗内耗,哪里能够跟统一一国相比?答案仍旧明摆着,无须回答。 风染转身从悬崖边走了回来,在贺月面前站定,说:“陛下有没有听说过雾黑王朝和苏拉尔大帝的传说?” “哦?指哪方面?”随着雾黑王朝的入侵,关于雾黑王朝和苏拉尔大帝的各种传言,在凤梦大陆到处流传,也不知真假。 “听说,以前雾黑大陆跟咱们凤梦大陆一样,九国分立,八年前才成立了雾黑王朝。”风染直视着贺月问:“他们能把大陆统一成一个国家,凤梦大陆为什么不能?” “听说,二十一年前,苏拉尔大帝才在雾黑九国里的一个小国登上皇位,”风染又问:“陛下自问,与苏拉尔大帝相比,如何?索云国与雾黑小国相比,如何?” 把凤梦大陆统一成一个国家,一统凤梦,是贺月埋藏在心底里的野心。废除贵庶,把全大陆的人才都召募到自己麾下,是他完成一统的第一步!这野心太大,与天下为敌,除了庄总管,他从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想不到竟被风染当面质问了出来。 贺月不答反问:“二殿下自问,与苏拉尔大帝相比,如何?” 风染只轻轻道:“苏拉尔是皇帝,我只是庶出皇子。” “在阴国,还有何人可以阻止二殿下称帝?”论才干能力,风染远高于太子和其他皇子,何况风染背后还有强大的郑家为靠山,风染登上阴国皇位几乎只是迟早的事。 “我父皇正当壮年,我皇兄孝悌忠信,我皇弟皇侄天真纯良,我虽年幼无知,还不至于丧心病狂。”换句话说,风染不打算弑父戮兄,戕侄杀弟,自登皇位。 风染已经不是皇位的第二继承人了。这三年,太子生了嫡长孙,是为第二继承人,皇后死后,淑妃封了后,封后前生的庶出皇六子,子凭母贵,变庶为嫡,为嫡次子,成了第三继承人,排完嫡出,才轮得到庶出,风染作为最年长的庶子,要排在第四。虽然嫡长孙和嫡次子年岁尚幼,但风染也不能越过他们承位,否则就是违背祖制,除非他们都死了,风染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继承古法,嫡长孙的继承地位,高于嫡次子。朱元璋在太子死后,直接把嫡长孙立为皇太孙,遵的便是此法。) 如果没有在贺月身边的那三年,风染也许还会有些野心,在郑家的扶持操纵下,浑浑噩噩地跟着郑家铁骑去争霸天下。在贺月身边的那三年虽然活得痛楚,痛楚到想死,可是他也终于活“醒”了过来,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活着想做什么,知道自己的所长所短,所擅所缺。阴国国力比之索云国差了太多,国小人少,积弱积贫,单靠一支郑家铁骑,难以冲垮索云国,再说,要讲治国理政,风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超不过贺月的。 阴国在各方面是无法跟索云国正面争雄的,如果贺月有争雄之心,自己只能退让。如果贺月竟没有野心,自己才有机会。再说如今雾黑王朝想并吞凤梦大陆之心,早已昭然天下,凤梦大陆内部更不能两虎相斗,给雾黑蛮子以可乘之机。 郑家准备支持风染夺位为帝的情势,如箭在弦,风染竟然说他没有夺位之心,贺月一时猜不透风染的意思,哈哈笑道:“二殿下想是要把仁和陛下扶持成凤梦大陆的苏拉尔大帝?” 对于自己的父皇性子软弱到什么地步,风染再清楚不过了。当年只要自己的父皇能强硬一分,多顾惜自己一分,他的幼年就不会过得那般凄惨!就算累到吐血,风染也不可能将他父皇扶持成凤梦大陆的苏拉尔大帝。 风染肃容道:“陛下何必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爽快一些,做,或者不做。做,风染必定竭力辅佐陛下,肝脑涂地;不做,他日待风染一统凤梦时,灭你索云国,不会半分手软。” “他年凤梦一统之时,二殿下准备置阴国何地?”既然要把凤梦大陆统一成一个国家,贺月不怀疑风染会毫不留情地灭了索云国,但风染,对他自己的国家是十分眷顾的,风染是准备灭了阴国,或单单留下阴国不灭? “自然都要纳入统一版图,降国为郡。降皇为王。先授权治郡,后派官吏兼治,逐步削权,尊居都城,渐至清贵。”风染再次在贺月面前侃侃而谈,显然早就为阴国的将来和他家族的将来做好了打算。甚至,这也将是针对凤梦大陆上,合并诸国的一条策略:最终要让各国皇族安享尊贵地位,但手无实权。 贺月一时间,心底涌起一般豪情胜慨,他深深隐藏在心里的雄心壮志,被风染拨撩得通红雪亮,说道:“你我两人联手,必将开创凤梦大陆千秋帝业!” 风染有些黯然地淡淡一笑,道:“风染只是辅佐陛下罢了,当不起联手两字。”如果不是索云太强,阴国太弱,如果不是贺月太强,如果不是雾黑虎视眈眈这三条压在风染头上,他岂愿臣服于贺月?辅佐贺月一统凤梦,与雾黑对抗,是他能做出的,最有利于凤梦大陆局势的选择。既然决定了要辅佐贺月,他便要事先摆正两个人的位置,一山不容二虎,他必须退让,不能为两人以后的关系埋下祸根。 “风染……” 时间无多,风染并不想在此问题上多做纠缠,直接问道:“陛下有没有想过如何帮助灭亡国家复国?”是了,山腰上亡灭六国还翘首以盼地等着他们的答复,这也是他们避开六国上山巅要商议的事。 贺月压根就没想过要帮助别国复国。耗损自己国家的兵力和物资,拼死拼活去帮助别国复国,没有哪个国家会干这种为人作嫁的蠢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4章 鼎山巅惊才绝艳 作者:天际驱驰 也许,凤梦大陆所剩七国,都像风染在鼎山集会上质问的那样:“或者,在座各国想等守住疆土,雾黑退兵,稳定局势之后,自行收复失地,将别国领土据为己有?” 把已经被雾黑王朝灭亡的六个国家丢开,等待战局稳定以后,再图出兵打跑雾黑,收复失地,然后理所当然地将被灭国家的失地群起瓜分,变为自己国家的领土。至于具体怎么瓜分,那是后话。但至少,是绝对没有国家会傻到去帮助灭亡六国复国的! 风染自然也不是傻的,贺月不相信风染会做替人做嫁的蠢事。然而风染既然向六国发出帮助复国的邀约,必是另有盘算。其实贺月觉得风染的很多想法作法,都突破常规,出人意表。就好像,风染强行宣布阴国实施新法,只是为了给索云国顺利实施新法开个路;风染本不擅争辩,却在鼎山上舌战诸国,承受责难与辱骂,只为了怕他独力难支;质问他是否有统一凤梦的野心,却又坦然表示愿意臣服,忠心辅佐他成一代千秋帝业。鼎山上再见风染,风染给了他太多的惊讶,每一个惊讶都让他欣喜。 “我没想过帮他们复国,”风染待他坦然,贺月便也坦然以对:“想要把凤梦诸国统一成一个,待驱逐了雾黑蛮子,我自然是要把北方那些失地都占据成自己领土的。” 风染轻轻一声嗤笑:“强占他国领土为己有,陛下跟那些雾黑蛮子,有什么区别?” 贺月一怔,道:“当然有区别!对新旧领土我会一视同仁,都是我索云国的臣民,不会奴役别国百姓。” “这倒也是。不过强占别国领土终究理亏,且师出无名。” “二殿下有什么好法子?” “凤梦大陆有十三个国家,想一统凤梦,就要把十三个国家合并成一个国家。怎么合并?无外乎两个途径:其一,两方自愿,合成一国;其二,用武力征讨。在驱逐雾黑之后强占别国领土,当纳入武力征讨的范围。陛下不是一向提倡文治么?从外交途径合议合国才是上策,武力征讨当是不得已而为之。”风染说道:“邀约六国前来,我确实是要诚心帮助他们复国。不过步骤略有改变:先合国,再复国。现在是合并那六国的最好时机!” 贺月一点就透,顿时明白:“好策略!” 灭亡六国已经没有了国土,没有了国土就没有后续兵源和物资补给,其现有兵力和物资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弱,要想复国,只有依靠其他国家,或者眼睁睁看着以前自己的国土被别国占有瓜分。正因为他们没有了国土,才正是兼并他们的机会。想必灭亡六国心里也非常清楚,所谓帮助复国,绝对不会是无偿的!是看着自己的国土被瓜分,自己成为丧国之犬,无处存身?还是合并进索云国,寻得庇护,进而收复故土? 索云国与灭亡六国达成合国协议后,日后索云国出兵收复失地,便是收复自己国家的领土,名正言顺,其他国家胆敢趁乱染指,妄想扩张领地,就是侵占索云国国土,到时索云国就可以找到理由出兵,再以武力并吞其他国家。 何况,灭亡六国带出来的军队和人员,俱是本国精英精锐,一旦并入索云国,将会使索云国实力猛增,远超汀国。有了实力上的悬殊优势,再想逼迫其他国家合并,就能更有威慑力。 万事开头难,合并已灭亡六国,是统一凤梦的第一步。 风染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合并各国,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想法,比贺月自己心里所构想的合并计划要快捷省力得多。贺月看着风染,忽然有一种惊才绝艳的感觉!究竟,怎样的风染才是风染?风染在他身边三年,他对风染的认识,竟是那样的肤浅,肤浅到汗颜!那时他再怎么努力,都从未触及过风染的内心。如今,他们一个是索云国皇帝,一个是阴国二皇子,关系那般疏远,贺月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从未有过的近。 “他们就算亡国了,也未必肯合并进索云国来。”贺月还想听风染说说具体怎么合并他们。亡国了,在绝望之前还可以想尽办法复国,合并了,那个国家就完全不存在了,连复国的机会都没有。亡国之君也未必愿意亲手终结自己已经没有领土的国家。 “首先,合并之后,索云国必须换个名字,由合并诸国共同拟定新国名。”风染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眼眸中,闪烁着贺月从未见过的异彩,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越来越鲜活飞扬的神采。合并后的新国名,由兼并国和被兼并国共同拟定,给了被兼并国一个当家做主的感觉,这就极大地降低了被兼并国的抵触情绪。 贺月没有说话,就算给合并后的新国换个新的名字,亡国之君们也不一定会同意合并。 风染说道:“灭亡六国,具体情况各有不同,把他们召集在一起来游说,是要他们相互影响。六国中,有两个国家很弱,只要他们答应合并,就可以起到示范作用,带动其他四国。” “那两国,是弘国和永昌国。”贺月同样也是心思通透的人,风染一点,贺月就能想得到。 射凤堡本就是雾黑王朝强占了弘国和永昌国两国交界处的部分国土建立的,雾黑王朝从射凤堡猝起发难,弘国和永昌国本就国弱,又首当其冲,被雾黑王朝一夜之间攻陷都城,随即屠城,不但皇帝皇族被杀光屠尽,几乎朝中所有部门的重臣权臣,都在那一场浩劫中遇难,国家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存活下来的弘国小皇子是因为当时不在都城里,永昌国太子是从皇宫地道里逃出去的。 弘国小皇子和永昌国太子虽说是最弱的两国,但具体情况又不一样。 从弘国逃出来的臣子和军队都是从其他略有实力的都城周边城市拼死杀出来的,如丧家之犬似一路南逃。弘国皇族中,就只有一个在外游学的小皇子幸免于难,十四岁的少年被逃出来的弘国官吏们拥戴起来,成为了他们复国的希望。这位小皇子本来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继位为君,他自己也没有登上皇位的野心,从小就养成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性子,忽然要他担起复国这么一副千斤重担,他自己既不情愿,也根本无法胜任,只是在弘国的遗老遗少们拥戴下,推托不得。 贺月道:“弘国小皇子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只要有机会,想必这位小皇子一定会抓住机会卸下弘国逃亡官吏们强加给他的复国重任。 永昌国的国力本就比弘国稍强,逃亡的情况比弘国稍好一些。也不知永昌国前代哪个皇帝极有先见之明地在皇宫里挖了一条直通都城外的地道,凭借这条地道,永昌国才逃出了太子和一些重臣,然后也从都城周边的一些城镇里逃出了不少地方官吏和军队,护着永昌太子一路南逃。 永昌和弘国从北方南逃,领土所及,只能逃去嘉国。嘉国一向是虎狼之国,两国被嘉国狠狠敲打了一下,为求存身,他们随身携带着的国之重宝之类的物资,都转手嘉国了。嘉国又要求他们帮助保土守疆,心存不良地把他们安排在对阵雾黑大军的前沿,甫一交锋,两国本就不多的军队又折损过半,两国的实力由此基本损伤殆尽,之后逃到南枣郡,毛恩又叫两国残余军队助守南枣防线末端的依山镇,再败之下,又损了人手,逃进成化城,两国总数才只余不到两千人。 “永昌国太子因是太子,本就该担着复国重任,说服他,或许要难一些。不过太子殿下已经没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复国了,合并是他唯一的出路。”说到这里,风染顿了顿,又道:“何况永昌太子和弘国小皇子目前都暂住在成化城里,他们若是不答允合并,陛下就算不赶他们离开,他们也就没有理由再在成化城住下去了。收服此两国,对陛下理当不难,陛下可以对之许以合国后的优厚条件,力争在今天就拿下两国,以收立竿见影之效。”风染淡淡地说来,一派理所当然的神情。 贺月不禁想,如果阴国与永昌国或弘国异地而处,风染还会不会这么冷淡漠然地议论着合国?还是拼了命的谋求复国? 贺月没有问出来,只道:“剩下四国呢?” 剩下四国虽然失去了国土,但有了弘国和永昌国的缓冲,皇帝带着大臣和众多军队都逃了出来。然而,细细分析,这四国的情况却又不尽相同。 雾黑蛮子悍然入侵,消息自北而南,飞快地传播开来,奉和国和康成国一东一西跟弘国,永昌国紧紧相邻,国家领土都不大,国力兵力都不强,根本没有抵抗雾黑铁蹄的能力,一接到消息,立即开始做掩护撤退的准备,只想尽量多争取一些撤退的时间。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5章 对各国用各策 作者:天际驱驰 当雾黑大军兵分两路分别攻打到奉和国和康成国时,这两国很多的贵族和官吏,一早就弃城弃家弃国而逃,在稍事抵挡之后,康成国在弘国和永昌国之后,仅仅四天就被灭了,奉和国多守了两天之后,也被灭了。 奉和国退入乌国境内,康成国退入昊国境内。由于撤退的时间太过紧迫,人心惶惶,两个国家的皇帝虽然逃了出来,但带出来的物资,臣下,军队并不太多,本就不强的国家,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此后,奉和国帮助乌国守城,又损了一些兵力,好在他们最后守住了乌国。而昊国国力也弱,跟康成国的联军也是节节败退,损失惨重,一起又败退到荣国。康成国在自己国土上经历了一次亡国之后,在昊国又经历一次亡国,士气极度悲观。显然,奉和国和康成国也根本没有实力靠自己驱逐雾黑蛮子,收复失地。 等待他们的只有三条出路:其一,以高昂代价,请求其他国家帮助收复失地;其二,眼见着自己的国土被其他国家或势力占据瓜分,自己成为流亡政权,流徒于各国之间,最终渐渐消亡;其三,合并进其他国家,降国为郡,局部保全。 无论哪条路,对亡国之君而言,都是艰难的选择。第一条路是首选,然而,却是最没有希望成功的一条路,就算复国成功,也势必国力大损,后患无穷。第二条路,其实不是路,只是一个无奈的结局。第三条路是最有可能成功的路,然而对已经是皇帝的君王来说,合国和亡国,都是自己国家的消亡。只是合国能稍稍保全宽慰自己。 风染道:“对这两国,陛下要有足够的耐心进行游说。不强求他们今天就答允合国。目前他们一个驻扎在荣国,一个驻扎在乌国,陛下可派得力使臣游说于他们。此两国中,当侧重游说康成国,他们经历了两次亡国,想必更迫切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奉和国和康成国的微弱抵抗,又为嘉国争取到六天缓冲时间,当奉和国和康成国的皇帝逃到嘉国时,嘉国已经调集了全国兵力,布防在北部边境。 嘉国作为凤梦大陆的第一强国,自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丝毫没有把悍然入侵的雾黑王朝放入眼里。觉得弘、永昌、奉和、康成四国的灭亡,不是雾黑王朝太强,而是那四国太弱!他们如果可以不顾凤梦大陆同祖同源的道义,早就可以把四国灭了。对这四国的灭亡,嘉国不是同仇敌忾,而是幸灾乐祸,心里盘算着,自己把雾黑王朝赶走之后,顺势就把四国领土占为己有了。因此,当弘国和永昌国逃到嘉国请求避难时,耀乾帝不但狠敲了两国一笔竹杠,几乎把两国随身携带出来的物资掠夺一空,更是把两国逼到交战前线,一副把两国往死里逼迫的势阵。 然而,把弘国和永昌国逼上前线,想借雾黑王朝之手除掉两国遗族,日后自己收复两国失地时,就没有人可以站出来反对。这盘算打得倒响,却成为嘉国最大的失败之处! 经历了屠城惨状,弘国和永昌国的人都被雾黑王朝吓破了胆,眼见如狼似虎的雾黑兵卒漫天遍野黑鸦鸦地杀上来,弘国和永昌国的兵卒哪肯拼命死守?他们守的又不是自己的国土!因此稍一交锋,掉头就开逃。 嘉国国强军壮,兵卒们本来军心稳定,士气高昂,哪晓得被弘国和永昌国的兵卒这么一哭天喊地的逃窜开来,军心士气受到严重打击,有些承受力弱的兵卒便跟着开逃,继而嘉国在北方布下的准备御敌于边境之外的重兵,在惨烈厮杀三天后,终于架不住兵卒们的一边打一边逃,恐慌情绪弥漫了整个防线,士气越落越低,军心日益动摇,终是溃败了! 北方战线被雾黑蛮子强力突破后,嘉国不得不一步步后撤防线,每一次都重新布署兵力,想将雾黑军队赶出国境。然而,嘉国朝堂太想保存实力,每一次与雾黑军队拼杀,都舍不得压上全力,次次都是嘉国先行弃阵后撤,直至雾黑王朝的军队逼近嘉国都城,耀乾帝再想背水一战时,嘉国军队已经士气低迷,恐慌横行,不堪为战,只能转为战略撤退,单是嘉国都城就坚守了八天不破。直到雾黑王朝中路军久攻不下,将尚未走远的刚分出去的东西两路军调回来,一左一右三路围攻,才拿下嘉国都城。嘉国一边抵抗着,一边把大批物资,人员撤进索云国境内。等人员和物资安全撤离之后,军队才一步步撤进索云国。 从二月初三到二月廿五,嘉国凭一国之力,独自抗抵了雾黑王朝二十二天,最后还撤出了大批的物资,人员和军队。如果没有弘国和永昌国的溃逃影响了军心士气,他们说不定可以守得更久。不能不说,嘉国是当之无愧的凤梦强国。这样的国家,完全有能力,在站稳脚跟后,觑准适当时机,重整旗鼓,依靠自己的力量收复失地! “那些仗是怎么打,二殿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风染在向贺月叙述战争经过,点评每战得失经验时,清楚得简直就像风染亲身经历了这些战场一样! 风染淡淡道:“我去了趟北方。是我带人去雾黑后方截断他们粮草补给供应的。陛下莫非真以为难民干的好事?” “哦。”自己跟庄总管猜得果然不错,贺月只道:“原来真的是你。” 风染道:“我此去北方,截断他们粮草补给只是顺手而为,并不是主要目的。雾黑蛮子骤然入侵,我们对他们知道得太少了,所以,我必须亲自北上,到发生过战争的地方去查看地形,了解每一场战役发生的过程,最大程度地了解探查雾黑军队的各种情况。了解得越多,日后与他们开战,我方才会有一些胜算,就算是败,也要做到成竹在胸的撤退。” 在北方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风染带着郑家精骑,除了截断雾黑大军的粮草补给线路之外,像疯了一样地在北方各地流窜,深入细致地了解当初在北方发生过的所有战役。那一路,晓行夜宿,餐风饮露不说,更有无数次被雾黑守军发现追杀,每时每刻都冒着被雾黑守军围歼的风险,其中的艰辛和危难,只有风染和随行的郑家精骑才知道。 就算风染已经回到阴国一月有余,当贺月在鼎山上看到风染时,觉得风染脸上犹有风霜之色。作为一个即将领兵跟雾黑蛮子作战的兵家,风染只觉得这一切是他应该去做的,义不容辞,不觉得苦,更不觉得要跟谁叙苦,风染一向便是这样的性子和担当。 倒是贺月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地道了一句:“二殿下辛苦了。” “合国能不能成功,关键全在嘉国。”风染完全不理会贺月的问候,径自说了下去:“嘉国挡在索云国北方,就算说服了其他五国同意合并,嘉国不同意合并,跟其他五国的合并就是空谈。”因为。索云国跟其他五国并不直接接壤,如果嘉国不合并进来,或者不同意借道,索云国要怎么出兵?难道还能从空中飞过去? 要说服一个有能力收复失地的强国合并进其他国家,不用想,也知道很难成功。 除了嘉国之外,昊国也算是一个凤梦大陆里实力中等偏上的国家,它是一边抵抗,一边撤退到荣国境内,实力保存得相当完好,也是属于有极大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收复失地的国家。 风染道:“昊国是嘉国的藩属国,合国之事,他们当会以嘉国马头是瞻。如果嘉国复国成功,他们是有义务帮助昊国复国的。因此,对此国只需要尽力游说即可,不必花费太大力气,力气应该花在嘉国身上。” 贺月看着风染,问:“二殿下怎么说服嘉国?” 风染缓缓摇了摇头:“说不服,谁也不可能说服嘉国合国,除非我们合并进嘉国。”索云国合并进嘉国,掌权理政的就是嘉国耀乾皇帝。 风染话里,用了“我们”两个字,显然把他与自己算成了同一阵线,贺月听得心头一暖:“二殿下准备怎么对付嘉国?”嘉国既是合并的关键,就算再难,风染也不可能放过嘉国,关键是,风染准备怎么去啃这块硬骨头? “嘉国撤出了大批物资,人员和军队,目前来看,嘉国有实力自行收复失地,只是在等待时机。”风染加重了“目前”两个字,继续说道:“他们是亡国之人,退入索云国,是避难,没有根基,粮草物资根本得不到保障,他们的人员军队越多,就越难长久支撑,粮草物资只会越耗越少,再加上他们喧宾夺主,固守依山镇,消耗极大,实力和士气会快速下降。对付嘉国的策略只需要一个字:拖!” 雾黑王朝虽然因为粮草后续的原因,暂时北撤,但雾黑王朝士气仍在,实力仍在,暂时的北撤是为了完善后防保障供给,是为了更快地灭掉凤梦大陆剩下的几个国家。雾黑王朝对凤梦大陆的强弱格局并没有改变,目前,暂时的休战,并不是大举反攻收复失地的时机! 嘉国能做的,只有坚守南枣郡依山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6章 烈烈风 作者:天际驱驰 南枣防线溃败又重行布防时,嘉国要求独自驻守南枣防线末端的依山镇。这依山镇虽小,往北不远即是嘉国国境,往南可以退至索云国腹地,往前是南枣防线,往后是依山山脉,依山傍水,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虽然不具备战略意义,却是个屯兵的好去处。 因此,在毛恩因兵谏而死,威远军统帅改由陈丹丘出任后,嘉国就更是牢固了对依山镇的控制,甚至接管了依山镇的地方官府,大有把依山镇占为己有的架式!看嘉国的样子,就是要把依山镇建成嘉国在索云国的大本营! 亡国军队还敢强占别国领土,索云国自然极其不满,不过考虑到战乱之期,嘉国军队尚堪一战,颇有可用之处,再加要一致对外,不好撕破脸自己先窝里反,因此就暂且噎下了这口气。 “怎么拖?”拖下去,对战争各方都是消耗。 “在对雾黑蛮子作战时,我们要尽量保存自己的实力,必要的时候,战线南撤。把南枣郡和依山镇推到最前端,嘉国要死守依长镇,就让他们守去,让他们消耗。让嘉国和雾黑王朝彼此消耗去,我们才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坐收渔人之利。等嘉国的实力消耗空虚了,一直消耗到他们没有实力自己收复失地的时候,我们再提合并之议。那时,他们只有选择同意。”一个失去国土的政权,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根基,越拖下去,实力就会越来越弱,复国的希望就越渺茫,嘉国拖不起。 贺月轻轻一叹道:“这种打法,会多死很多人。”为了达到拖垮嘉国的目的而故意拖延战事,参予战事的各方都会多死很多人,尤其是嘉国人。做为目前凤梦大陆诸国里最强的索云国,如果不积极抗战,东西两路只怕很难守得住,亡国之人只有败退进索云国境内,等着合并。多死的人,不光是嘉国,雾黑和索云国,几乎牵涉到凤梦大陆的每一个国家。“而且,一个掌握不好,只怕凤梦大陆真会被雾黑蛮子灭了!” 风染看着贺月,问:“要一统凤梦,陛下是愿意在外寇入侵中合并诸国,还是等赶走雾黑蛮子之后,我们再出兵一个国家一个国家武力征讨?哪一个更容易达成一统凤梦的目标?我虽读书不多,也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人自是在所难免。至于陛下所虑,怕我凤梦大陆被雾黑所灭,这个却请放心,风染会竭尽所能与雾黑大军周转,既要削弱凤梦诸国实力,又保存索云实力,同时又不让雾黑灭了我凤梦。” 当初,苏拉尔大帝一统雾黑大陆,整整花了八年的时间进行武力征讨,每一个国家都拼死抵抗,死亡的人不计其数。所以,苏拉尔大帝在开拓了百万大道和射凤堡之后,用了五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 相比之下,趁着外寇当前,加以引导利用,合并失去国土的灭亡之国,合情合理合法地取得收复失地的资格,从而委婉地达到一统凤梦的目标,反而能够更好地凝聚人心,减少死亡。风染提出来的办法,显然比直接用武力征讨要好得多。 然而,这办法的关键是要索云国能顶得住雾黑王朝的强力进攻,不但要顶得住,而且还要能够反攻,要能够把雾黑王朝赶出凤梦大陆。不然合并亡国,一统凤梦就成了一场空。 其实贺月和风染都没有亡国,感受不到亡国之痛,和亡国之后的凄惶无助,他们在这里谋求着如何合并亡国,其实质,是乘人之危,殊不道义。 贺月看着风染,默然无言了半晌,方道:“用这样的手段去合并灭亡六国,二殿下不但要乘人之危,还要落井下石!真够阴险卑鄙!”这句话的意思,应该非常义正辞严,然而从贺月嘴里说出来,非但没有一点指责的意思,语气里全是欣赏的意味。 “风某从来都不是君子。”风染淡淡地笑着,收回了目光。他听得出,贺月的话里,只有赞叹,没有嘲讽。尽管风染从来不想在贺月面前表达自己,他还是忍不住分辩了这么一句。如果他是君子,他就应该遵守自己的诺言,乖乖呆在贺月身边,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要安心做贺月的人,等着贺月玩厌了主动放手,而不是一步一步逼着贺月放手。 贺月却只记得风染是很君子,也很汉子的。在风染武功恢复之后,尽管可以凭武力轻易反制住他,但风染却从来没有对他动用过武力。甚至最后那次,他那般羞辱凌虐于他,风染也忍着没有对他出手。贺月也清楚,只因风染的武功,是他帮风染恢复起来的,风染便觉得不好用武功去对付他,就算风染不对他动用武功只是出于道义,贺月仍然觉得风染很君子。 现在,贺月一点也不懊悔对风染的放手了,一直堵在他心口的闷气,忽然消散了。他忽然明白了,最后那一次,不管他做错了什么,都只是给了风染一个决然离开的理由罢了。一方面,他已经困不住风染了,另一方面,与其强留下一具行尸走肉,不如放风染蛟龙入海,不属于自己,但可以鲜活地站在自己眼前,共同图谋着一统凤梦的千秋伟业。 风染肯在贺月面前分辩一句,是不是也说明,风染开始在意自己在贺月心目的印象和观点,至少,风染不想贺月误解自己。 虽然听到风染的分辩,贺月有几分开心,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私事私情的时候,半山腰,一场硬仗正等着他。掩下心底的开心,贺月问:“既然要一统凤梦,那么二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把阴国合并进我索云国?”语气虽然平静,但问题却象剑锋一般尖锐。要一统凤梦,阴国不可能例外! “等鼎山集会之后,我会前往成化城跟陛下仔细商议合国条款,在此之前,阴索合国之议不可入第三人耳!”风染平淡而从容地侃侃而谈,显然他早就考虑过如何把阴国合并进索云国的事:“阴国方面,我会一力促成。希望阴索合国能给有土之国的合并,发一个开端。” 只怕除了风染一人,阴国朝堂上下所有人都会强烈反对合国!合进别的国家,自己国家就没有了!何况阴国还是国土尚存的国家,国再小也是国,不到迫不得已,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合并进其它国家。在把亡灭之国合并了之后,接下来对有土之国的合并,才是真正的硬仗! 为了达成一统凤梦的目标,风染愿意把自己的国家合并进索云国,贺月的心忽然暖烘烘的,暖得有种要流汗的感觉,说道:“你便不怕被你族人,国人骂做卖国贼?” 风染一笑,道:“想骂就由他们骂去。等他年凤梦一统之时,没有阴国,也没有索云国,这凤梦大陆就只有一个凤梦国,还有什么可骂的?当年,陛下不是这么劝说庄先生出山的吗?” 第一次跟风染在谈话中提及往事,贺月想拉近两个人之间那种疏离陌生的感觉,试着轻轻唤道:“染儿。” 风染霍地转过头盯着贺月,淡淡的容色忽然变得冰冷,平和的眼眸更是闪烁着一片寒光,冷声问道:“陛下在叫谁!” 问得贺月从心里打了个寒颤,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染儿”是风染在做男宠时自己给他取的昵称,如今风染恢复了身份,怎么会还应承那个带着狎玩意味的昵称?贺月一惊之后很快镇定了下来,分辩:“哦,没叫谁,二殿下听错了。我是说,二殿下不必那么急着把阴国合进来,可以先缓一缓。” 风染深深了贺月一眼,才慢慢转开头,脸上的神情也慢慢缓和了下来,问:“不合进索云国,我以什么身份,替陛下征战天下,对抗雾黑,一统凤梦?”从这一句,贺月明白了风染急着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的用心:风染急着接掌索云国的兵马,开始去实现一统大业。 “风染。”贺月问:“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你图的什么?”统一凤梦大陆,将要花费这么巨大的心血,精力和代价,既然讲不上感情,而风染也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为什么要如此帮他? 风染那么决然地从他身边离开,他清楚,风染对他压根谈不上一个情字。真要说情,多半是他自作多情。风染又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尽力地辅腌佐他一统凤梦,实现梦想和宏图壮志?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背负骂名,风染的目的何在? 风染本来充满神采的眼眸忽然一黯,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山下,没有说话。 贺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觉得风染原本说得豪情胜慨,神采飞扬的,因他这一问,顿时消沉了下去。悬崖下凛烈的山风倒卷着吹上来,只把风染的猩红披风吹得猎猎作响,红艳得让贺月觉得得刺目。 一统梦幻兹事体大,风染做为这个宏伟蓝图的构建者甚至有可能是执行者,贺月必须要掌控全局,不容有半分差池,他必须要问清楚风染的想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7章 把心掏开 作者:天际驱驰 去实现这么宏伟的一个目标,以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为代价,以阴国的合并终结为代价,以自己的生死荣辱为代价,然而就一统凤梦这事本身,风染和阴国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实质性好处,于公,贺月不得不问个清楚明白。私心里,贺月也想知道风染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风染只是低头俯瞰着山下,恍若未闻。 贺月走过去,一手搭在风染肩上,把背对自己的风染扳过身来,他直视着风染,也让风染无法回避地看着他,贺月以凝重的语气说道:“为什么帮我,你要说清楚!”如果是别的小事,风染不想说,贺月也就不会再问了。但一统凤梦,事关重大,风染再不愿意,他也一定要逼着问个清楚。 风染冷冷抬手,带着嫌弃的神色,把贺月的手从自己肩头拂开,银甲素袍,红缨披风,显得那般的冷凛决绝,抿紧了唇,回转身,继续俯瞰着鼎山山脚。 风染越是不说,贺月便越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这里面藏着一个隐秘。贺月退后一步,说道:“既然二殿下不能开诚布公,合作统一凤梦大陆的事,就此作罢。我会照我的法子,一步一步慢慢来。二殿下不妨另起炉灶,看谁能做成这件事,谁灭了谁。” 贺月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话已经说完,转身便要向山下走去,听见风染轻声问:“那一年,你去玄武山学习双修功法,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这辈子,活不长。” 贺月只觉得胸口一动,心似乎漏跳了一下,无比难受:精元虚耗,不得长寿的事,他一直没敢告诉风染。原来风染一早就知道了,原来风染是从玄武真人那里知道的。想一想也觉得合理,凭玄武真人的医术,应当能诊得出风染的病症。贺月不知道该怎么接口,甚至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生出来就带着体毒,毒质深入五脏六腑,是因着年岁幼小,正是精元气血生发旺盛之时,才熬了过来,直到十三岁才摸到了控制毒性的法门,十四岁才控制清除了我身体里积累的毒素,曾几次差点就死了。先生说,因这毒,我的精元被消耗得七痨八损,大概活不到盛年。” 原来,风染的精元是这样被消耗掉了。盛年,一般就是指三十到四十岁左右,活不到盛年,难道风染活不到三十岁?风染今年二十有二,只有八年可活了?! 贺月问:“那老头没有想法子治你?”玄武真人在凤梦大陆都是出了名的医武双绝,贺月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白回春无法医治的,说不定在玄武真人手上就不是难题了? 风染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轻轻说道:“先生说,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又耽误了十多年,损耗的精元没法子补起来。” 玄武真人跟白回春的结论竟是一样的! 贺月只觉得心一下子拧得紧紧的,紧得喘不过气来:原来风染明知道自己精元虚耗,还是不断地跟他欢好,每次都任他索求到满足,真不知道风染那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那些尽情尽兴的欢好又损耗了风染多少精元?若早知道风染竟然只能活这么一点时间,他宁愿不跟风染欢好,宁愿风染能活在他身边,活得更长久一些。 难道真没有延寿之法么?贺月不死心地想。瞪着风染,觉得风染言词间有些吞吐闪烁,贺月猜测,风染是不是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玄武真人从小就开始医治风染,对风染的身体,只怕比风染自己还要了解,改天要逮住那老头儿好生盘问。 风染的语气略微停了一下,又说道:“我只是想,既然活不长,就要活得舒心畅意,做件惊天动地的事,让后人都记着我这个短命的人。” 风染终于回转身来,看着贺月,说道:“你问我,帮你一统凤梦,我图个什么?一统凤梦,你又图个什么?”就为了图个国土更广袤一些?臣民更众多一些? 贺月正色道:“小时候,先生我读书识书,治国经济,帝王之术,不知在什么地方,看见了一个大儒说的一句话,他说他生平四大宏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便在我脑子里生了根。那大儒不过一介庶族布衣,如何能实现如此宏愿?但是,自小我就一直在想,我是要做皇帝的人,我做了皇帝要做些什么事,才不辜负了苍生,不辜负了这个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位置?他是布衣,我是皇帝,我手中的权力比他大,能力比他强,他无法做到的,或许我能做到。不过,我想做的与大儒想的略微不同,朕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收天下成大同,为万世开太平。风染,我与老庄议事时,未避过你,凭你的聪明,你应该早就猜得出来,我今把这话明明白白告诉你,不管你会不会帮我,我都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做。” 贺月不是文人,更不是武将,帝王之道便是要讲究师出有名,冠冕堂皇,把自己的野心隐藏在仁义道德之后,贺月的宏愿不过就是一统凤梦,再治出个兵戎不兴,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来。 风染轻轻嗤笑了一声,不想跟贺月做口舌之争,道:“我是粗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我虽出身皇族,但却什么都没有学过,是郑家把我救上玄武山求医时,才由修年哥给我开蒙,我识字之后,最先学到的是兵法。下山之后就开始打仗……跟陛下的清南军厮杀了快三年吧,各有输赢,总的来说,是我阴国敌不过清南军,节节败退,可是,我输得不服。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行军打仗,我也不喜欢干别的事,就喜欢行军打仗。我便想,在有生之年,率一支军,痛痛快快打一场,把雾黑蛮子赶出凤梦大陆,更把凤梦诸国踏在我的战马之下,亲手把凤梦河山统一成一个版图,收纳天下。像你说的那样,收天下成大同。我也可借此青史留名,后世铭记。” 风染说道:“你问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一统河山?因为我就喜欢征战杀伐,此其一。” “其二,凤梦各国相互间征战不休,可是困于祖制,谁也不敢灭了谁,越杀小国越多。只有你有野心有魄力敢突破祖制,意图一统凤梦,我只有通过你去征战天下。” “其三,你索云国本就是凤梦强国,只有像索云国这样的强国,才负荷得起征战诸国的军需和后备,辅佐于你,我想征战天下的目标才能事半功倍。” “其四,我不是不能以阴国和郑家为根基,等我父皇百年之后,夺取皇位,另起炉灶,一步步先强国,再征战。只可惜,我活不了那么长时间。”风染的父皇仁和皇帝还不到五十岁,正常情况至少可以再活十年,说不定风染还会死在他父皇之前。 最后,风染说道:“其五,你会是个好皇帝。”凤梦大陆在经历了雾黑入侵和武力征讨合并双重战乱之后,需要一个有魄力有作为有担当的皇帝刚柔并兼地来治理天下,抚平战争所留下的疮痍,给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更需要有长袖善舞的手段来平息、制衡、消除十三国合一之后的各种派系、集团、家国之间的内斗和暗斗,使之真正溶汇成一个国家,以达到长治久安,达到为万世开太平的盛景。 贺月刚要说话,风染抬手一摆,贺月便知道风染话还没有说完,闭了嘴,听风染又说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当清楚。我选择辅佐你,就不会背叛你,我反正活不长久,不图权,不图钱,这些对我都是虚的,我就图个畅快漓淋地征战一场,图个身前死后名。把兵马交付于给我,我不会拥兵自重,不会反戈逼宫,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战场上,刀剑无眼,寿数有限,我或许活不到完成一统的那一日,不过你一定会继续进行下去,终究会实现一统凤梦的目标,实现我的目标,这一点,我也很放心。” “你只管去执掌朝政,稳定后方,安抚百姓,收束各国异心,让我替你驰骋沙场,驱逐雾黑,武征诸国。我不会反叛于你,但是你也不要掣肘于我,给我信任,给我兵权,给我粮草,给我便宜行事,给我军事专擅,让我能在有生之年,畅畅快快做成这件事。” 风染最后说道:“能够不受掣肘地一统凤梦,可以畅心适兴,随意挥洒地征战四海,马踏天下,让后世之人都知道,是我东征西讨,完成的一统大业。这辈子,就算活不到盛年,也值了。” 寿数,是风染心里不能面对,不能承受的苦痛。可是,为了解除贺月的疑惑,他必须要对贺月坦承这一切。他们将要联手,以文帝武将的格局携手染指天下,去开创他们的千秋基业。贺月是君,他会是贺月的臣下,鼎山之巅这一席话,句句肺腑,披肝沥胆,开诚布公,风染不惜把自己最深的伤口亮给贺月看,毫无保留地剖析自己,以获取贺月的信任。风染不想给他们日后的关系埋上任何阴影,他希望能获得贺月没有保留的信任,放手让他纵横驰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8章 执手 作者:天际驱驰 艺成下山时,玄武真人告诉风染,他在二十五岁之后就会以很快的速度衰老。因为在二十五岁之前,人都在生长发育之中,生机旺盛,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过了二十五岁,生机渐渐衰退,风染的身子就会支撑不住地衰老。 虽然说风染的外貌确实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风染自己清楚,他的身体跟别人不同,最明显的是他的身体不能维持正常的温度。哪怕大热天,不运使内力,他也会觉得冷,寒冬里,他更是必须随时运使内力才能维持正常的温度,不然手脚都会冷到僵硬。夜里,盖再厚实的棉被,捂得再紧实也睡不暖和,需得煨上两个暖壶才能入睡,半夜还要换一次暖壶。 从七岁上了玄武山开始,风染一直跟陆绯卿同床而眠,觉得冷了,会自然而然地偎进陆绯卿怀里取暖,天天晚上暖暖和和地一觉睡到天亮,开始并不觉得异样。直到回到阴国皇宫后,有一次陆绯卿自行外出游玩去了,风染一个人睡觉,一晚上冷醒了几次,怎么睡也不暖和。一连几天睡得不好,令他疲倦困顿,一直等到陆绯卿游玩归来,他才又抱着陆绯卿睡了个好觉。 从那以后,风染便留意着,知道自己身体冰凉的症状,一年甚于一年,风染才渐渐相信,玄武真人说他寿不过三十的话大约是真的。他甚至猜想,他冷心冷肠的性子,清净寡淡的欲望大约都是拜体毒所赐……正常的人,哪会冷淡到他那种程度? 从小,风染就知道,自己的命运,要自己去承受。所有的疼痛和苦楚,他愿意埋藏在自己心里,谁也不说。说给漠不关心的人听,徒让他们幸灾乐祸,说给关心自己的人听,徒让他们担心难受,倒不如埋在自己心里。 贺月从外交途径施加的压力,把风染排挤出阴国朝堂,是给风染的第一次重创,使得风染于权势一途灰了心,只剩下一段感情可以期盼。然而陆绯卿竟然喜欢上了他的未婚妻子,再次给风染沉重的打击,只觉得人生再无所求,万念俱灰。把自己送给贺月,遂了贺月的企图,以求换取喜欢的人的活命机会,风染多少也有些找死求虐的念头,他灰暗的人生再一次陷入绝望,这一次,太子府里不会再有一个“陆绯卿”出现,用明媚纯净的笑,照亮温暖他阴冷绝望的心田。 然而在贺月身边的三年,日子并不象风染想象的那般难受。贺月是霸道而毫不怜惜地强占了他,但也给了他帝王的喜欢,那种喜欢尽管带着以上压下的欺凌意味,但仍然无法抹杀贺月的喜欢。凭风染的聪慧,他能感觉得到贺月对他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尽管他不能接受,那份喜欢还是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乘虚而入,给他荒芜冷凉的心田带来了一点点温暖。也许,风染是借助着这一点点温暖,才熬过了那段万念俱灰的绝望日子,渐渐从求死转为消沉,转为破罐破摔,转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就当在风园养老吧,反正活不长。 那个人是真的喜欢他,风染喜欢那种被人喜欢,被人珍惜的感觉,在他自己都抛弃了自己的时候,这种被别人珍惜着的感觉越发的令他贪恋不已,这才是风染恢复武功后不死不逃留下来的最大缘由。 在贺月身边,风染不自觉地学到了一些帝王治世之术,开阔了风染的眼界和胸襟。贺月的喜欢仿佛在风染心里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烛,让风染足够照亮自己,贺月的言传身教,渐渐把那灯烛越拨越亮,让风染足够温暖自己。这世上,没有谁是谁的谁,想不想活下去,想怎么活下去,想活出个什么样,都只能靠自己。 斗室枯坐的日子,除了练功,便是冥想。风染渐渐想了很多事,越想越是通透。权势落空,情爱幻灭,这短暂的一生,他还能做什么?还想做什么?那段日子过得煎熬,先天的不幸和后天的磨难,足以把人摧毁湮灭,想从深渊中爬起来,只能靠自己。风染便在煎熬中渐渐蜕变,借着贺月留下的灯烛火种,烧了心田里的杂草,照亮前方的路。这一次,他是真的站了起来,不再是依靠别人的扶持。 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距离三十岁,只剩下八年时间,也许他连八年都活不到,如果不跟贺月联手,不能得到贺月的支持,不能以索云国强盛的国力为基础,叫他另起炉灶,他便绝对活不到完成一统凤梦的哪一天,没准哪一天,他就老死在马背上!时间,逼得风染只有用辅佐贺月的方式跟贺月达成联手,逼得风染不得不对贺月开诚布公,逼得风染不得不说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再次从人生的低谷站起来,风染已经想得通透了,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做自己喜欢的事,做成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风染说完,微微垂下目光,以示臣下的恭谨,问贺月:“我这么说,陛下可放心了?” 从二十五岁开始衰老,到三十岁死亡,五年时间就衰老完正常人四十年才衰老的过程,按照人均寿数六十五岁来算,他衰老的速度是正常人的八倍,当风染二十七岁时,就相当于正常人的四十岁。二十七岁就应该找个地方隐居起来,风染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未老先衰的苍老容颜。因此在风染一统凤梦的计划里,他要在五年内基本完成一统大业,就算到时还会剩下一两个国家不肯合并,也可以交给贺月去完成。五年之后,到了二十七岁,他就必须退隐! 风染从来没有一口气跟贺月说过这么多话。风染对自己活不长说得很简略,更多的是剖析自己必须辅佐贺月的原因,畅谈着两个人以后的联手事宜。从风染热切的语气中,贺月知道风染希望能得他的信任和支持,放手让他一战,一句一句,说得坦诚,说得通透,说得推心置腹。 贺月有一会没有说话,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听了风染一番话后,是什么感受,伸出手,郑重地说道:“朕会在任何时候,都站在你这边,给你需要的一切!” “谢谢陛下信任成全,风染会永远记得这句话。”风染微微一笑,抬手搭在贺月悬在半空的手上,随即,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那一刻,他们志趣相投,心意相通,达成了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攻守同盟,从那一刻起,把他们的命运紧紧联结在一起,也把他们与整个凤梦大陆的命运联结一起。 风染二十二岁,贺月二十七岁,为了共同的野心和宏愿,一个许下忠诚不二的承诺,一个许下信任不疑的承诺,从此携手。 一握之后,风染很快就放开了手,把身子挺得笔直,再次肆无忌惮地盯着贺月说道:“我有一句话,一定要说在前面:一旦阴国合入索云国,你便是君,我只是臣。”这句话,说得隐晦,意思却明白:他跟他,只是君臣,没有别的关系。 风染是何等聪明伶俐的人,此次鼎山再次相见,虽然贺月表现得很正常,但风染依旧在贺月看自己的眼神中,说话的语气里,待自己的神态间的蛛丝马迹中看出,贺月对自己仍是恋恋不忘。 三年后的今天,权势落空,情爱幻灭,以及贺月最初的蹂躏欺凌,带给风染的打击,已经渐渐平复,他已经不怨恨贺月了。相反,是贺月的那份喜欢,给风染的心田留下一盏灯烛,陪伴他渡过了人生中最阴暗绝望的日子,从低谷爬出来,再见艳阳天。 曾经恶毒地想过,练好双修功法,去采撷贺月的精元以增添自己寿数。可是当风染走出低谷后,这想法却渐渐淡了。寿数天定,自己注定短命,便要认命,不想做那伤天害理,逆天改命的事。已经不怨恨贺月了,也就做不出采花的事来。采其他人的精元以延自己寿数的事,风染更是做不出来。 想像中,有个人对自己好,自己回报一份同样的好,两情相悦,会是件很美好而甜蜜的事。但在摆脱了男宠身份之后,风染依旧不能回应贺月对自己的好。他只有不到八年的生命,能保持青春容貌的时间更是只有不到三年,他给不了任何的承诺,也承受不起任何的好,那就让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不再开始。 当风染从风园离开,就恢复了阴国二皇子的身份,贺月心头再是不舍,也不会纠缠于风染。如果风染不提,贺月也不会提及,风染一提,贺月冲口而出:“嘿,现在你倒知道我是皇帝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皇帝了?”贺月并不是想风染把他当皇帝一样敬着,关键是风染没把他看在眼里! 风染淡淡说道:“那时,你是索云国的皇帝,我是阴国人。”两个人不在一个国家,贺月再是皇帝,可也管不到阴国去。 “风染,”贺月说道:“合了国,你也是风染。”贺月发誓一般,带着几分恶狠狠的神情:“我可以放你离开,但不会放手!你身上,有我亲手烙下的朱墨标记!我身上,有你亲手签下的卖身死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9章 三国合一 作者:天际驱驰 想不到,自己的一文钱卖身契,不但没有被丢失,反而好好地收在贺月身上!瞧那意思,贺月还想拿出来胁迫于他?还是说,贺月对他耍胁迫一招,都耍顺溜了?风染抿紧了嘴唇,冷冷淡淡地看了贺月一眼,越过贺月,向山下走去。 “别忘了,你我练着双修功法,就算不在一起练,只要一直练下去,总有一天,会练出那种效果来!”如此要挟胁迫风染,贺月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没有风度,无赖无耻到了极处,可他就是忍不住。 风染停下脚步,回过头,说:“我跟陆绯卿也练了双修功法。” “你们练出来的功力,那一年已经被秘药化去了。你身上现在练出来的功力,是跟我练的,要能练出效果,只会跟我有效果。” 双修功法只能是两个人配合了练,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风染知道贺月说的是真的。当初,他有几次跟陆绯卿身体碰触,耳鬓厮磨之际,总忍不住心思荡漾,总想抱着陆绯卿做点什么,才好解了身体里说不出来的痕痒与焦渴。那时不清楚是什么,现在知道了,那便是。跟陆绯卿的身体一碰触,总能轻易挑起他身体里按捺不住的。在送陆绯卿逃跑那一晚,达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后面陆绯卿回来,风园再会,隔了三年时光,风染再次抱着陆绯卿身体时,只觉得陆绯卿的怀抱越加的宽阔厚实,坚硬温暖了,此外只有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欣喜,而他对陆绯卿的身体,再没有那样的渴望与冲动了。当时只以为是自己慧剑断情之后,自然也随之消除了。换而言之,照他目前练功的进度,没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练出像对陆绯卿那样的功到生情。 风染仰望着贺月,淡淡的容色,陡地变得冰冷:“大不了,把这身功力废了,重行再练!” 往昔,那狗皇帝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和暴虐,犹自历历在目,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痛。他可以不去怨恨贺月,因为最开始是他有求于贺月,这辱,是他该承受的。可如今,如何能再来一次? 风染竟会如此决绝地,毫无转圜余地地拒绝自己,贺月的心寒浸浸的,冷到极处:“还想跟那笨蛋一起重练?”他堂堂皇帝,哪点比不上那个笨蛋?他就那么看不上他?风染废功之后,根本没有能力自行重练,风染生带体毒,要用功力压制毒素,他不能象一般人那样,废功之后不练,他必须要练,必须要有人帮助他,跟他双修双练。风染宁愿废功,也不要跟他练出那种效果来! 再跟陆绯卿重练武功么?陆绯卿早已不是当初的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山野少年了,他是汀国将军,担负着守卫汀国的重任。再说,陆绯卿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他怎么能缠住陆绯卿不放?风染做不出象贺月那般死缠烂打的事。更重要的是,重练就必须化去以前的功力,陆绯卿限于自身的习武资质,现有武功一旦化去,就再也练不出来了! 显然,跟陆绯卿重练双修是不现实的事。 跟郑修年重练双修?风染知道,只要他提出来,郑修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他化功重练。可是目前正当战乱,像郑修年这样绝顶的轻功高手将会发生巨大的作用,现在来叫郑修年废功重练,简直就是糟蹋人才,得不偿失。 想了半晌,风染竟然想不出一个可以陪着自己重练双修的人。风染黯然一叹:“罢了,若是练出了效果,我便认了。”他的身体早已经被贺月玷污,不在乎更脏一些。何况,贺月带给风染的,也不光是屈辱,更多的是温柔和呵护,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欢愉。只是这一次,他定当不会再做他的玩物,也容不得他对他轻侮一分。 更重要的是,贺月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练功?只怕一辈子也练不出功到生情的功力来。再退一万步,贺月要真练出来了,贺月那三千后宫也不会跟贺月善罢干休,少不得要逼着贺月把这邪门的功夫废掉。因此他不妨暂且先应着,不要为这私事,影响了大计。 风染终究还是松口了,贺月有几分开心,唇角勾起,荡出笑意。风染只是万般无奈地让步,开心之余更多的是不甘,唇角的笑容里慢慢充满了苦涩。他一个帝王,在风染眼里就那么的不值一哂? 风染凝望着贺月的笑容,想:“不过五年而已,一个坐镇朝堂,一个征战沙场,也许什么都来不及发生就过去了。”他能出现在贺月眼前的时间不到五年,五年之后他必须退隐。并肩五年,一朝永诀,会给贺月带来什么后果,都是贺月自找的,是他那样咄咄逼他! 风染回头纵身向山下疾奔,招呼暗自失落的贺月道:“快来,别误了正事。” 回到半山腰集会会场,合并谈判由贺月出面展开。因为要在秘密的状态下,把阴国合并进索云国,不能事先走漏风声,风染几乎不怎么说话。 嘉国耀乾帝一听,帮助复国,原来是这么个帮法,当即激烈反对,放出话来:我们自己收复失地,想合并,办不到! 贺月反唇相讥:你嘉国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在嘉国境内严防死守,撤到我们南枣郡,强占我们依山镇干什么?有本事现在就打回去!不要占着我们索云国的地方。 气得嘉国皇帝拍案,指着贺月就骂:你们索云国尽干仗势欺人,趁火打劫的下作勾当,不顾道义,落石下井,真他妈不是人! 然后,耀乾帝指着风染又骂:你们小小阴国,前几年还在到处求援,共抗索云,什么时候就跟索云国穿一条裤裆,一个鼻孔出气了?把咱们约上鼎山,说好是商议复国大计,结果是想把我们吞并掉!我嘉国纵然亡国,也要踏平你阴国!你们等着! 骂完了,耀乾帝气乎乎地扬长下山。 昊国的国力和国土在凤梦都只算中等偏下,又是嘉国的藩属国,自然硬气不起来,言辞间便很是客气,只说合国之议需要考虑,以后双方要多多交流沟通等等,没敢把话说死。随即昊国皇帝紧跟在耀乾帝之后,也急匆匆地告辞下山。 风染代表阴国,表示合并事宜,自己要回国请示父皇,再行定夺,一时不便表态,然后也跟着告辞下山了。 正如风染预计的那样,弘国小皇子最先同意合并,既而是永昌国太子。两国原所属国土,降国为郡,原在位皇帝敕封为郡王,二品王位,分别把原两国都城指给两位郡王爷为封地,食邑八千,爵位世袭罔替,不赴封地,在成化城中另赐郡王府居住,两国的残余军队即日起整编进索云队,两国的人员官吏至吏部述职,考核后各按能力和才干安置进索云国的各个相应部门,两国残余物资上缴索云国国库。 康成国和奉和国皇帝的态度较之嘉国和昊国要软弱得多,都推说要回去跟臣下商议商议再做定夺,大约也想再看看风向,好见风使舵。 奉和国皇帝先走,康成国皇帝一直坐在旁边,旁观了索云国与弘国和永昌国商议合并的具体细节和过程,默然无语。 本来弘国小皇子和永昌太子带着他们的残余人马就驻扎在成化城里,三国完全可以回到成化城再慢慢商议合并细节。不过弘国和永昌失了国土,借住在成化城,再在成化城商议合并,不免觉得有被索云国胁迫的意味,因此要借第三方的地方来商议合并的具体事宜,这样才显得合并三方是处于平等的位置。 三国合并,事务繁多,也不是贺月和小皇子太子三人就可以商议完成的,三国带来的大臣也纷纷参与商议,该退让的退让,该坚持的坚持,各个条款事宜,一项一项商议。 索云国先期实施了新法,在合并中便显出优势来。合并进索云国后,弘国永昌国的贵族全变成了庶族,不过在索云国,庶族的地位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提升,尤其在参政上,只要有功劳政绩,都可以累官至一品。所以,弘国永昌国的贵族对合进索云国,情绪并不太抵触,而庶族们更是希望着赶紧合进索云国,自己的功名才有更大的发展前程。 弘国与永昌国基本上复国无望,携带出来的一些国之珍宝又被嘉国洗劫了,在战乱之中一直东逃西窜,惶惶不可终日,能合并进索云国这个强国,也算是有了一方立足之地,因此两国虽然被降为郡王爷,也没有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 当晚,合并三国和一个旁观的国家,便在鼎山上过夜。本来灭亡三国没有帐蓬,不过其他国家都走了,帐蓬一时未撤,那三国便住进了别国搬空的帐蓬里。合并三国,态度都很积极,好些个大臣,跟对方大臣挑灯夜谈,鼎山之上,整夜灯火通明,很多大臣一夜未眠。 史记,靖乱元年六月初五日,弘国,永昌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待收复失地之后,再另行置郡。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0章 亲手卖国 作者:天际驱驰 三国合一的消息一传开,再次震惊凤梦大陆。随即就有人醒悟,此时,确实是并吞亡国,乘机扩张领土的大好时机。于是便有人暗中打算以索云国的策略去游说其它被灭国的四个国家与自己合并。 风染从鼎山下来之后,便遣随从从正道上慢慢回国。风染自己则秘密潜往成化城,密谈之后,带领着一队清南军乔装打扮了,火速返回阴国,在半道上追了正慢悠悠回国的随从们。 返回当日,风染即指挥索云国军队和郑家军围住皇宫,控制了皇族,逼迫自己的父皇签下合国协议。 之后,秘密陈兵边境的索云国军队迅速进驻阴国,控制了阴国各个重要城镇和都城。 风染亲自带领着阴国的重臣干吏,跟贺月派来的官吏讨价还价,尽力为阴国争取合并之后的权利,签署合并协议之后,风染主持了阴国各个部门的权力移交,物资接收,官吏调度,军队整编。 史记,靖乱元年六月十七日,阴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成为了玄武郡。 阴国降国为郡,因玄武山太过驰名,便将郡命名为玄武郡,仁和帝降封为镇国王,王号赐名为玄武王,一品王位,爵位世袭罔替,赐新荣城为封地,食邑万户。 因为阴国是在有国土的情况下合并进索云国,侍遇比那些亡国之君要高,镇国王比郡王要高一个品阶,是外姓封王中的最高品阶。风染倒觉得自己的父王原来就性子懦弱,治国理政均不得力,现下做个清贵无权的王爷,不再天天忧心忧国,正好得其所哉。 风染这么想,风氏却不这么想。他们本来就觉得风染死而复生极其可疑,风染又干出这等人神共愤的卖国行径,破国破家,不孝不肖,天下之尤,于是族议之后将风染于风氏除名,不许风染踏足成化城里的玄武王府一步,风氏家族则在王府内,关起门来继续做皇帝。 郑家军因编制完整,自成体系,为了保持其独立性和卓越的战斗力,便不打散了混编入索云国军队,仍旧由郑承弼出任统帅,先辅助风染稳定阴国局势,等完全合并事务之后,与风染一同前往成化城另行安排。 将近二十天,风染死死控制着阴国局势,整天东奔西跑,处理各种事务,交接,调度等,几乎没有合过眼。有国土的合并远比那没有国土的合并要复杂得多,随时都有可能群情爆发,造成流血惨案。好在风染和郑氏家族一刻不放松地紧盯着,整个合并过程还算进行得平和顺利,没有发生大的冲突,只有几个贵族老臣,宁死不做亡国奴,哭号着自己寻了死。 其实合国的阻力主要来自于朝堂、贵族和各层官吏以及军队,就平民百姓而言,谁当权不是一样种田交租过日子?何况是弱国合进强国,在雾黑蛮子入侵之际,合进强国,生命倒还多一些保障,并不太反对合国。 风染被阴国的士大夫,贵族,各层官吏,将领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风染早亡的母妃也被国人攀三带四地拖出来从头到脚臭骂一番,郑氏家族自也不能幸免,全成了跟着风染的卖国贼。对于这些辱骂,风染只是默默地听着,抿紧了嘴唇,始终没有一句分辩。 最后,风染亲自带领着郑家军,护送自己的父王和家眷们前往索云国都城成化城,贺月早已经赐下王府。风染只留下了玄武王世子,也就是他的大哥风宛亘,嘱咐他凡事小心,不可心存不轨。风宛亘如今被任命为玄武郡太守,负责打理玄武郡政务,索云国方面另派了一名武将出任玄武郡都统领,管理玄武郡的驻军,兼职守卫和治安。一郡之内,太守治文,都统领治武,一般都是文武分治的格局。风宛亘做太子,性子太软,能力稍弱,时有错漏,做太守,少了许多事务和考量,政事简单了许多,倒是行有余力。想着玄武郡治下曾是自己的臣民,风宛亘治理得尽心尽力,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多施仁治。风宛亘在他做太子时未获民心,做了太守,反而深得民心。 这一离开,风染一生,便再没有回过玄武郡,再没有回过那片生他养他的故土。 阴国合进索云国的消息传开后,更是举世震惊。均觉得那些亡国合进索云国,还情有可原,毕竟能复国的只有极少数,在亡国之后合并进其他国家,保全局部实力,不至于在流亡中慢慢彻底消亡,不失为一条折中之路。只是阴国明明是有国土的,并未亡国,阴国又在索云国的东南方,并没有受到雾黑蛮子的攻击,好端端的忽然合并进了索云国,震惊余之令人纷纷猜测。随后传出来的合并签约细节,内中竟是二皇子风染在一力促成。 “风染”这个名字,已经在凤梦大陆传扬了一次又一次:第一次是二皇子风染十五岁夺得江湖前十高手的名头,是唯一获此殊荣的皇家子弟;第二次是二皇子风染在大婚之前走火入魔猝死,英年早逝,令人扼腕,更令得原本议定的阴汀两国联军共抗索云的协议不攻自破;第三次是索云国皇帝跟一个叫风染的男宠的传出来的各种荒淫丑事,直流传了两年左右,才慢慢平息下去;第四次是二皇子风染失踪三年,养病归来后,重掌朝政,破坏贵庶之法,强行废除庶族官阶上限的陈规,在诸国的声讨中,索云国推出了更为激进的新法;第五次,就是这一次了,二皇子风染竟然把自己的祖国卖给了索云国! 细心多疑的人便会猜想,这两个风染,莫非是一个人?至少,在二皇子风染“死”后,男宠风染才出现,而男宠风染消声匿迹之后,二皇子又复活归来,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间上的起承转合竟是丝丝入扣。再进一步推想,二皇子风染只怕跟索云国的皇帝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至少,幻沙公主是这么猜测的,把阴国合并进索云国,恋奸情热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简直疯了! 战事稳定之后,汀国援军就撤回了汀国,这一战,也便得幻沙公主之名,再次传遍了凤梦各国。第一次,她在成亲前夕,夫君猝死,她成了望门寡女子。望门寡这样的不幸同样会降临到尊贵的嫡公主身上,一些幸灾乐祸,一些深表同情。这一次,幻沙公主一跃成了杀退雾黑蛮子,解了成化城之围的巾帼英雄,载誉而归。 然而,等她班师回朝,述职交权之后,回到宫里,听到的却是风染要求和离的消息。幻沙公主冷笑一声:“和离就和离!”她幻沙又不是找不到夫君,非得一棵树吊死! 熙安帝松了口气。他甚是宠爱这个嫡女,眼看着幻沙都二十一岁了,快要错过谈婚论嫁的时机了,虽是一国之君,也是为人之父,怎不叫他忧心?当初就觉得风染的身份配不上幻沙,是幻沙自己愿意应婚下嫁,如今阴国合进了索云国,风染变成了一个王爷的庶子,更是配不上幻沙了,这婚越早和离越好。 幻沙则说道:“父皇,派人告诉他,我答应和离,不过什么时候和离,以什么方式和离,要我说了算。”在正式和离之前,她仍旧是他名义上的正妃。想凭一纸放妻文书就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做梦! 在阴国紧张地进行着合并的各项事宜时,雾黑王朝在调整了后备供需策略之后,在短暂休整之后,在双方罢战近两月之后,六月底,再次出兵,这一次势头更加猛烈,大有将凤梦大陆一举拿下的气势。 从前,从那些翻过朗昆宁山脉到达雾黑大陆的商人,樵夫,猎人口中听到关于凤梦大陆的种种传说之后,雾黑大陆的人们对凤梦大陆充满了向往和幻想,一山之隔,觉得那是一块充满了鲜花和粮米的美丽大陆,繁华而靡糜,像天堂一样。苏拉尔大帝便带着自己的臣民,向天堂迁徒。 入侵凤梦大陆,将之并入雾黑王朝的版图,苏拉尔大帝非常清楚,自己有个天大的致命弱点,所以,雾黑王朝必须去雷霆万钧之势,以疾风扫落叶的速度迅速摧毁掉凤梦各国,要在凤梦各国尚未醒悟过来之前就将之完全征服,并且要杀掉凤梦大陆上任何有可能的反抗势力,实施强权统治加种族同化,等到有雾黑血统的下一代凤梦人成长起来,凤梦大陆就再反抗不起来了,就可以达到把凤梦大陆永久纳入雾黑王朝的目的,然后再把雾黑王朝的王廷,从那贫瘠寒冷的雾黑大陆搬迁至温暖富庶的凤梦大陆上来,从而在凤梦大陆扎根。这计划中,雾黑王朝绝不能陷入持久战,一旦战争转入持久,一旦有凤梦人发现了自己的致命弱点,雾黑王朝对凤梦大陆的觎觊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1章 康成国降顺 作者:天际驱驰 再次发起战事,雾黑大军进行了战略调整。苏拉尔不再亲自带军冲锋陷阵,而是坐阵嘉国都城天路城,居中策应四方。派大将坎里斯儿出任中军统帅,仍旧进攻索云国南枣郡,然而,这只是一路疑兵,目的在于牵制住索云国的兵力,不使之向东西两路援手。从雾黑大陆本土征调来的二十万新兵,分别充实进东西两路,对荣国和乌国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在南枣郡一战和成化城一战之后,苏拉尔也打探到,此两战,是由凤梦中部五国中,索云、嘉、喆、汀四国联手,认识到中部五国实力强劲,远远超过东西两路。凤梦三大强国之嘉国、索云、汀国三国全在中部,想在急切中短时间拿下中路是不太现实的,因此在休整近两月之后的第二波入侵,雾黑王朝进攻的重点便放在了东西两路上,中路只要实现牵制住索云国的兵力即可。把东西两路拿下之后,再对中路实施合围,喆国和阴国这两个国家应该是很容易拿下的,嘉国已失国土,虽有强军,但只会越打越少,不足为虑,等拿下凤梦全境再回头慢慢收拾。到时就只剩下国强将弱的索云国和国弱兵强的汀国,四面合击,令其顾此失彼,就比较容易拿下了。对中路,不是不能强攻,但事实证明,强攻对雾黑一方也损失太大,苏拉尔大帝便确定了对中路迂回包抄的策略,以最小代价谋最大利益。 而在进军东西两路中,其侧重点又放在了对西路的进攻。西路三国中,康成国和昊国已经灭亡,只剩下个荣国尚存。只要拿下荣国,就可以把凤梦西路全线贯通,就可以从南方向索云国用兵,使其南北不能兼顾。 退兵不足两月,雾黑大军再次增兵进犯,荣国只得拼死守卫,昊国和康成国也一起出力,但仍旧一路被杀得节节败退,再次退回了荣城都城。然而,这一次只有昊国跟随荣国退入了都城。康成国在退向荣国都城的半道中,转而一路向东,渡过荣国跟索云国相邻又相隔的涫水,进入索云国西南方的落霞郡。 康成国残部大约有五万余人,如此大规模的横渡涫水,早就惊动了落霞郡驻军。悍然渡过界河,进入他国领土,就是一种入侵行为。其实康成国跟索云国本不接壤,正常情况下,康成国军队根本没可能抵达索云国的国土。落霞郡驻军本想制止康成国渡河,康成国渡河而过先期抵达的人员中说明来意,很有诚意地主动上缴了兵械,表示对索云国主权的尊重。因怕雾黑大军追上来赶尽杀绝,先头部队一边跟落霞郡交涉,后面的队伍仍是急急忙忙的渡河过来,不敢稍停,直到全部都渡过了涫水,把泊在荣国沿岸的渡河船只全都拉到索云这岸来之后,才觉稍稍得放心。果然雾黑大军很快就追至涫水西岸,因无船只可用,河对岸又有铠甲分明,阵容整齐的索云军,不敢伐木作筏,也不敢冒险泅渡,怕被击中游,葬身滔滔涫水之中,叫骂一阵之后,只得退去。 等落霞郡太守和都统领到来,康成国皇帝修成降书顺表,表示愿意合并进索云国。康成国残部暂时驻扎在涫水河畔,等候索云国皇帝依大臣来谈判合并事宜。他们经历两次亡国之伤,又在荣国被雾黑大军杀了两次,只杀得康成皇帝心虚胆寒,再顾不得大臣们的反对,也顾不得什么祖宗不祖宗,这时节,祖宗们早顾不上自己了,要活下去,只能躲进强国去,哪怕就是合进去,也能结束无穷无尽漂泊流离的凄惶日子,求得个安身立命之所! 史记,靖乱元年七月十四日,康成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 官吏,物资,军队的接收安置之法比照弘国和永昌合并之法,唯一与弘,永两国不同的是康成国皇帝被封为了宗王,比郡王低了两个品阶,属四品王位。赐前康成国都城为封地,食邑五千,仍恩准世袭罔替,不赴封地,在成化城赐王府居住。 康成国本来比弘国和永昌国稍强,在合并四国中,他的国力是最强的,想不到合进索云国,他们的王位的品阶反是最低,而国小力弱的阴国封的王位品阶反而最高的,不免心头不满。虽然大家同为王爷,但这王位的品阶也分三六九等,差异甚大,怎能不争? 对此,索云国给出了说法:阴国是在有国土的基础上合并进来的,其国君臣民将领军队等并入索云国相关部门时,待遇自然要比亡国之后合并进来的看高一线,因此仁和皇帝被封为镇国王,是一品王。而康成国则是在与雾黑大军的厮杀中,逃窜进索云国的,且呈了降书顺表,自当按降国的情况处理,其待遇,不但不能跟阴国比,比弘国和永昌国也要低了两分。好在除了在封王上只给了个四品王位,但在官吏考核任职,军队整编,装备给养等方面,还是跟弘永两国一视同仁,因此除了皇帝和少数大臣重臣之外,康成国绝大多数人等对合并进索云国后的待遇并无异议。 事已至此,康成国皇帝虽有不服,也只得低头。 西路这边,荣国昊国撤进荣国都城,继续坚守,康成国也紧锣密鼓地合进索云国,东线乌国已是连连告急,一通又一通的书信向索云国求援。 乌国虽与索云国接壤,但接壤边界并不长,一旦这段边境被雾黑大军占据封锁,索云国就是想出兵,也要假道汀国境内才能到达乌国。要从汀国假道行军,事关三方,一来一回地商议,不知又要担误多少时间和战机,没准还来不及议定就被灭了。上一次雾黑大军杀来时,就是以迅雷之势占据了这段边界,害得乌国没来得及,也根本没法向索云国发出求援。 东路三国,奉和国已灭亡,皇帝带着军队全线退入乌国,乌国之南是简国,在雾黑大军再次向乌国发动进攻之后,按照协议,简国便派了八万精兵助守乌国。这一次,乌国的宸浩皇帝沉思之后,毅然决然地改变策略,不向位于东部的都城撤退,而是且战助退向西南方的副都淦城。宸浩帝一边指挥着对雾黑的作战,积极抵御着雾黑的进攻,一边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重臣们,弃都而逃,跑向副都淦城。 一开始,大家还不明白宸浩帝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反常又失策的举动,直到乌国军队和奉和军队,简国援军渐渐集结在淦城,距离乌索边境不远之时,大家才恍然大悟:乌国这是想舍简国而抱索云大腿! 简国虽然派军援助了乌国保疆守土,但是就实力而言,简国的国土不及乌国大,实力不及乌国强。乌国是可以向东南撤退,全力守住都城,然而如果守不住,乌国唯有向南撤退,撤进简国。如果凭乌国都挡不住雾黑东路军的进攻,实力稍逊于乌国的简国又如何挡得住? 简国东面临海,北接乌国,简国若守不住,只有向西强渡波涛汹涌的赤麟江,进入喆国境内。这是比较乐观的撤退路线,没准,乌国,简国,奉和国三国会全部丧生在赤麟江畔,或是葬身于赤麟江底!此途极其凶险,随时都有被雾黑大军追杀围歼的可能,搞不好就不但亡国,还全军覆灭。宸浩帝思前想后,觉得指望不上简国,还不如直接从自己国内渡过相对平缓的赤麟江中游,在陆地上从乌索两国交接的边境上撤入目前凤梦大陆的最强国,凭着姻亲国的关系,还有点倚仗。 乌国向淦城且战且退,倒是奉和国皇帝很快就看穿了宸浩帝的用意,心下一片冰凉。他本来以为凭乌国,简国和自己国家抵敌住雾黑东路军,自己驻守乌国边境,伺机收复失地。哪想到乌国一路往西南方的副都淦城撤退,完全没有死守的打算,更是弃简国不顾,可笑简国还派了八万兵卒来支援,这一下,全是有去无回,乌国如此行径,凉薄之至,哪有半点同仇敌忾之心? 奉和国皇帝冷了心,再不敢把复国或帮助复国的希望寄托在乌国身上,等乌国撤退进副都淦城时,奉和国皇帝也跟康成国皇帝一样,先弃了乌国,带着自己的残余军队和臣下,从乌索边界越境而过,直接投奔索云国。 越境过去后,正好是索云国的依山镇。却不想,依山镇已被嘉国强占了。 奉和国与嘉国领土相接,向为世仇,长年战火不断,两国边界更是村镇尽毁,土地抛荒,宛如鬼域一般。现今两国俱已亡国,忽然之间在异国他乡不期碰头,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话不说就开杀! 奉和国的国力和军力差弱于嘉国,只是限于祖制,嘉国再怎么打压奉和国,也不敢把奉和国灭了!就一直以江水平缓的赤麟江上游河道为国界,两国便时不时地渡江烧杀抢劫对方的城市村镇,以为报复。 异国相遇,仍是嘉国实力胜过奉和国不止一筹,虽然亡国,耀乾帝仍是强国作派,便想洗劫奉和国,把奉和国携带的粮草物资等抢过来充实自己。 奉和国皇帝并不想战,但是既然已经遇上了,对方又先动手,奉和国只得应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2章 海上逃亡 作者:天际驱驰 等到新到任的威远军统帅陈丹丘得到消息,带着人马赶过来阻止时,奉和国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向南逃窜。 奉和国收束了乱军,向陈丹丘表示愿意合并入索云国,请陈丹生代为向皇帝转达致意。 史记,靖乱元年七月廿六日,奉和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 奉和国的合国事宜及待遇也比照弘国,永昌国的合国的流程和标准,只是奉和国皇帝被封为了藩王,位三品,食邑六千,爵位世袭罔替。 这么快,就开创了六国合一的局面,索云国实力骤增,在其余国家哀鸿遍野之中,独独索云国生机勃勃。原先在朝堂上占绝对优势的索云贵族官僚们,本来打算着阳奉阳违,抵制新法,忽然间涌入众多外来势力,这些外来势力对索云本土而言,全是庶族,这些外来庶族,岂能让贵庶之法限制了自己升官的空间?自己没有例俸可领,最好大家都没得领。因此这些外来庶族很自然地成了坚实的新法拥护者,庶族的力量大增,很快就压制了索云贵族官僚们的势力,知道大势已去,新法实施已不可逆转,只好息了破坏的心肠,战战兢兢做好自己的本职,以求不被其他更有能力的外来庶族所取代。 要把六股原本各有恩仇的势力融合在一起,真正的融会贯通,对贺月来说,也是极大的挑战,一会要想着安插调派人手,一会要调和各方矛盾,一会要弹压不轨,侦缉异动,一会又要拉拢施恩,一会又要防着拉帮结伙,……朝堂上,六股势力明争暗斗,好不热闹,各种官司呈出不穷,每日战天斗地,热火朝天,精彩纷呈,天天把贺月累得半死,晚上不是趴在毛皇后床上晕睡过去,就是通宵熬夜批阅奏折或召大臣议事,次日又强撑着两只泛着血丝的眼睛上朝,主持朝议。 这乱纷纷的期间,唯一一件喜事,便是毛皇后终于再次怀孕了。 史记,靖乱元年七月初八日,谧淑皇后再怀帝裔。 风染为了合国的事,在玄武郡忙了二十多天,搬到成化城后,又忙了十多天,才把自己从玄武郡带上成化城的人员和官吏们一一安排妥当。郑家军得到皇帝允可,暂时进入成化城东城区驻扎。倒是风染自己,被风氏家族驱逐,进不得玄武王府的门,又不想重回风园旧居,搞得没处存身,只好去东城区,跟郑家军的将士们挤在一处。 七月下旬,康成国和奉和国半路逃跑,合并进了索云国,暂时落得个安稳。雾黑中路军一直在攻击南枣郡,但攻势不猛,感觉威远军和嘉足够守住防线。然而西路荣国和昊国却已陷入水深火热,荣国都城被围一月,虽然物资和粮草并不匮乏,但是守军越战越少,而敌军越打越多,每天都是无休无止的战火,百姓们的心里渐渐绝望,恐慌漫延到军队里,影响到士气低落。东路上,乌国边退边打,渐渐退到与索云国交界的边境区域,继续顽强抵抗。乌国不跟简国通报一声,自顾自地向西南方撤退,导致乌国的中部和东部大片地区被雾黑大军占据,也就门户大开,把简国完全暴露在雾黑大军的刀锋之下! 简国在乌国之南,一直以为,要等到雾黑灭了乌国,再兵临自己的领土时,凭乌国,奉和国和自己派出的援军至少可以抵抗两月以上,不曾想,乌国未灭,雾黑大军就冲了进来,简国国力兵力本来就比乌国弱,简队显然也没有拼死力战,而是边打边向东南方退却。 这简国皇帝却是个精明的人,把凤梦大陆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的,如果乌国挡不住雾黑大军的进攻,凭自己国家,也是挡不住的。挡不住要么力战而死,与国共存,要么弃国而逃,以图后计。凤梦大陆已经被灭了六个国家,除了两个国家的皇帝没有来得及逃出来外,四个国家包括嘉国的耀乾帝在内全都逃了,逃跑已蔚然成风,谁也不能笑话谁,因此简国皇帝并没有打算与国共存。然而要逃,又该往何处逃?简国向西是波涛翻滚汹涌的赤麟江下游,先不说能不能平安渡过江去,就算渡过去了,赤麟江对岸是喆国,凭喆国这么一个小小国家,在战乱之际,不可能长期收留他们。喆国不能收养他们,简国就只能继续西进,从喆国西行,本是阴国,但阴国已经合并进了索云国,换句话说,从喆国西行,就进入了索云国。进入索云国领土的后果,简国皇帝已经从弘,永昌,康成,奉和四国的际遇中,清楚地知道了。简国皇帝并不想被合并进索云国,因此,西逃无路,剩下的就只有向东向南入海了。 简国地处凤梦大陆东南方,国土的东面和南面都被鸿湾大洋所包围,鸿湾大洋更东,据说是一块叫做天瑞的美丽大陆。靠山吃山,靠海自然要吃海,凤梦大陆的沿海三国,除了跟内陆诸国一样发展农牧等百业之外,更是大力发展海上捕捞业,和海上通商。简国境内各港口码头,随处可见几层楼高的海船,以及满脸风霜的船员,和大异凤梦人的异域人氏。 雾黑大军一打进简国,简国皇帝就发出号令:撤! 于是各种物资粮食珍宝等等,从陆地搬上海船,陆续扬帆出海。在简队且战且退的掩护下,一批批的海船从各个码头从容离港,几乎把简国境内,有些价值,能搬得走的都搬走了,只剩下一国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史记,靖乱元年七月下旬,简国皇帝弃国,逃亡海上。 雾黑大军追到海边,只有徒劳的谩骂,束手无策。雾黑大陆地处内陆,雾黑人哪见过这么大,望不到边的“湖”?便想着要不要沿着“湖岸”布一圈兵力?尔等不可能一直漂在湖上,总是要上岸的! 不错,总是要上岸的。可是凤梦大陆沿海三国都被灭了,码头港口都被雾黑王朝占据了,简国船队要从哪里上岸?就算他们物资带得再多,就算他们可以靠通商养活自己,可是他们不能一辈子都漂在海上,总归是要落叶归根的。 简国几乎没有怎么抵抗,就全线撤进了海上!比乌国还先亡国!至少乌国还在自己的国土西南角上抵抗着,只不过,向索云国求援的文书发得像雪片一样,他们也不敢轻易踏上索云国的领土,万一索云国也逼着他们合国,怎么办? 眼看七月将过,风染把诸事处理妥当,终于去吏部报到,递交任职文书,表示他将正式以副骁骑参领的武将身份在索云国任职。副骁骑参领,官阶从四品,都城官职,手无兵权,却可以上朝议政,属于闲置武官,平时养着,打仗了再派到军队里任将领,带兵出战。 推究起来这个武职设置得极不合理,哪有身为武官,平时不带兵不练兵的?其实这个官职是为贵族武官们设置的!为了适应贵庶之法,给贵族官吏们大开方便之门,像此等不合理的吏制还有很多。不光是吏制,在税制,礼制,户制等很多方面,都因贵庶之法留下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需要在逐步逐条废除贵庶之法后,再予以改革。 风染出任这一官职,倒不是特例,基本上,合并诸国,愿意出任武职的皇子,都会授予这个职位,反正这是个虚职,品阶相对较高,又基本不管具体的事,轻松得紧,正适合皇子们出任。至于这个官职能做多久,却是未知。吏部考核两年一度,文官考核政绩,武官考核功勋,有政绩有功勋的往上提升,无所建树的往下谪贬,实在是没有能力的直接除名。吏部考核制度是贺月铁了心要严格执行的吏制规章,再不能让它只是一纸空文!再不能让朝堂白养着一群蛀虫!皇子们有真材实料想打仗的,在外族入侵之际,有的是机会带兵出征,那没有能力的,混完这两年就只能被撵出朝堂。索云国一视同仁,给了皇子们升迁的机会,皇子们自己没有能力把握,就不能怪索云国排外了。至少也没把皇子们累着了,还白养了两年呢。 贺月能想出这个职位,实在是用心良苦,顾虑良多。 皇子是从前的叫法,现在该叫世子或贝子。从阴国跟索云国签署合并协议的那一刻起,风染的身份就从皇子变成了贝子。不过,风染后来又被风氏家族合议从族谱中除名了。可以说,风染连贝子都不算了。把个卖国贼从家族除名,对风氏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也不愿意多声张,因此知道风染被家族除名的人极少。 六国合一之后,前来吏部报到,述职,考核和接受盘问,作证的人甚多,大家吵吵嚷嚷地挤在一起,把平时清静的衙门搞得像街市一般。 风染站在门口看着,一看这阵势,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平时被人碰几下还觉得恶心,叫他怎么去跟那些人挤来挤去?还是运起内力,把人都撞开?只是那样做的话,是不是太嚣张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3章 初登朝堂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犹豫着,要不要还是回去算了?但是不报道,他怎么通知贺月,他来了?他是可以通过风园向贺月报讯,可是,风园是贺月用来囚禁他的地方,带给风染的是耻辱的记忆,风染不想再跟风园拉上任何关系。正打不定主意要怎么办,忽觉得背后有人逼近,风染霍然转身,只见来人的手已经拍了下去,不过拍了个空。待风染看清来人,来人拍空的手已经重又抬起来竖指在唇上,示意他噤声,来人便带着风染往吏部衙门的后院去了。 吏部衙门后院是吏部官吏们议事的地方,一个大厅左右又分了多个小厅,方便掌管不同事务的官吏们分开议事。来人把风染带到其中一个小厅里,笑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风染也淡笑道:“嗯,我来了。”他是“来了”,不是“回来了”,过去三年,他是在玄武山养病。来人也是乖觉的人,改口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陛下盼着公子呢。” 风染不接话,只笑着打量来人,道:“先生做官了?是不是以后得管先生叫大人了?”不等那人回话,风染又笑道:“前尘休提,我已不是公子了。以后跟庄大人同殿为官,大人也可叫我一声大人,或是称一声将军。庄大人年长我甚多,亦可直呼小子之名,只不要再叫公子便好。” 庄唯一有些惊讶,一直以为风染生性倨傲,目中无人,想不到风染竟是这般好说话?也笑道:“直呼名字终是不敬,老朽痴长几岁,使卖个老,称你一声小风,如何?你也别叫老朽大人什么的,还叫先生,听着亲切。” “甚好。” 庄唯一叫风染坐着,道:“你且坐着,待老朽去给小风泡壶茶来。” 一想到衙门里的茶盏,不知道给多少人喝过了,虽然洗过,也脏得紧,风染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就来吏部报个到,一会就走了。” 对风染的脾性,庄唯一知道得一清二楚,解说道:“陛下天天惦记着你,说你早快到了。因叫老朽天天在部里守着。老朽知道小风你的规矩,别人用过的,自是不会拿来给你用。茶具是老朽从园子里带来的新茶具,茶叶还是以前你喜欢喝的。” 风染:“……” 风染幼年虽在皇宫,那时年幼,什么都不懂,随后在玄武山上养病八年,从七岁到十五岁,那八年才是人生定性定型最关键的时期,玄武山上生活清苦,容不得讲究,使得风染自小便对吃喝玩乐,吃穿用度都不在行,也不讲究。茶叶或膳食好不好,喝在吃在风染嘴里,没什么区别。下人们给泡什么茶,他就喝什么茶,并没有特别喜欢的。 等庄唯一泡了茶端上来,风染喝了一口,道:“是……南方什么郡贡上来的什么茶?” “叫浮生苦荞茶,南方落霞郡贡上来的,说滋养气血极好。” 这茶有股糯米的香味,很是特别,喝过了就容易记住,风染道:“我记得,叫你都分赏给下人了,怎么还有?”心头一动,应该是贺月特别赏了这茶,叫庄总管泡给自己喝的!这么一想,风染不由心头火起,手一挥,把茶盏扫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跌了个粉碎,冷然道:“叫他少动这些心思!” 衙门里的其他官使杂役听到声响,跑过来看,其中一个道:“老庄,原来你躲在这里偷懒!前面忙死了,还不快去?” 庄唯一应道:“哎,我这来了个朋友,说说话,马上就出去办差!”等那官吏走了,庄唯一看着杂役们把碎瓷片都收拾了,关了门,回头向风染苦笑道:“小风,你还是这性子!陛下说这茶养气血,体恤老朽年岁大了,正适合喝这茶。前不久,康成国在落霞郡归降,落霞郡就顺道叫议合大臣带了一批新茶回来,陛下就把这些陈茶赏给老朽了。老朽想公子喜欢喝,才带来给公子喝的。”说着说着,那称呼又回去了。 风染坐着不动,垂着眼眸道:“先生,对不起……你可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什么感受?” “哦?老朽以为小风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是怕陛下?” 风染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是。”。贺月带给他的感受是复杂的,复杂得难以名状。此次来到成化城,是朝着他与贺月商议好的既定目标迈进,风染却觉得有些心虚了。这一次,他将在朝堂上面对贺月,面对曾经责难陷害过自己的索云国大臣们。 来到成化城已经十多天,风染总是借口忙着安顿他从玄武郡带上成化城的人员,一再地拖延着来吏部报到的时间。可是,能从玄武郡到成化城来作官的,都是能臣干吏,他们需要他替他们安顿吗?或者,在他内心里,是想拖得一天是一天? 其实,从踏入成化城的第一天,他就应该站上索云国的朝堂!他怕什么呢? 幸好,庄唯一带来的茶盏并不只有一个,又取出一个,替风染斟上茶道:“你坐着,把文书拿给我,老朽去给你办手续。” “先生在吏部任职?……先生倒是干这个的好手!……不过先生之能不光在人事。先生该去内阁,才不屈了先生的才。” 庄唯一替贺月分辩道:“进内阁得有资历,老朽才入仕,自该在下面多历练历练。” “先生高寿?” “五十有三。” 叫一个五十三岁的老头子从基层历练,一步一步升上去,没准等不到进内阁就死翘翘了。贺月对待像庄总管这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旧人,都要求要一步一步升上去,还当真铁面无私得紧!风染低头啜茶,没说话,想:贺月该不会叫他也从基层历练起吧?然后凭着军功一步一步升上统帅之位?要真那样,凤梦能不能支持到他熬成统帅的那一时?关键他自知生命短促,哪有时间去磋砣虚掷? 风染慢慢地啜着茶,等庄唯一办事。不知是因这茶本身有股温暖的味道,还是送茶的人让风染记起了从前那些苦涩中泛着温暖的记忆,使得风染的心,平静了下去。 庄唯一没花多少时间,就把批文,官印等等事宜办妥了,拿着文书回来:“小风可去兵部报到了。” 风染起身,谢了庄唯一的茶,道:“你告诉他,我明儿去上朝。” “公子住哪里?要老朽去接么?” 风染呵呵笑道:“都说了,我不是公子了,我跟先生同殿为臣,已不是主仆,先生不必拘礼。明儿我自己去便是,还是说,先生怕我溜了?” 等了三十多天,才终于等到风染上朝,贺月高坐朝堂,明里不能说什么,暗里觉得自己当真快要望断秋水了。 官阶四品以上才够资格直接上朝奏事议事,不够四品的官员和地方官员就只能写奏折,先由内阁审核之后再呈皇帝御览。因此风染虽然够资格上朝,但在朝堂上,四品官却是最低等级的官阶,排在最后,再加上风染又是武职,更是排在文职之后,风染就被排在了上朝众臣的最末端。 待三拜九叩,三呼万岁,众臣平身之后,本该先由司礼内侍喊一嗓子:皇帝陛下临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贺月不等那司礼内侍干嚎,先说道:“副骁骑参领风染,近前议事。” 风染这个名字在凤梦大陆已经流传过几次了,但见过风染的人并不多,让人充满了好奇,听皇帝这么说,便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想看看风染到底是怎样一流的人物。风染从觐见队伍未端出列,因是上朝,并不行军打仗,便只穿了武士袍服,外面未着铠甲,跪下叩头道:“臣副骁骑参领风染遵旨。”然后便站起来,挺直了身躯往前行去。武士袍服跟公子袍服不同,为了便于武士随时动手打斗,裁剪缝纫得相当贴身,小领,束腰束袖束裤,显得人英气利落。四品武官袍服为深红色,在武士袍服的前襟后背上用金丝银线绣了象征四品武官身份的虎图。 众大臣纷纷回首侧目打量风染:斜飞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俊逸得薄情,清爽得刚硬,象是一块美玉,剔透晶莹,也冷硬易脆。挺拔劲瘦的身躯,裹在深红色的四品武官袍服,举手投足,便是龙行虎跃,带着不怒而威的仪范,唇角噙着一抹浅浅地微笑稍稍掩去了风染的刚烈,在众臣的注目中,从容大方地款步前行。 及至走到二品队列时,队列中礼部尚书邓加瑞因老眼晕花,待风染走近了,才看清楚风染的模样,吃惊地瞪着风染,道:“你、你是、是那个男……呜呜!”旁边一人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了邓加瑞的嘴,硬生生把那个字给捂了回去! 风染停步,目光向邓加瑞一扫,微微笑道:“这位大人想说下官是男什么?”虽然那三年自己深居简出,终究还是有不少大臣见过自己,迟早会有人质问自己,此事避不过,不如及早面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4章 讨官 作者:天际驱驰 那句话,差点脱口而出,被旁人一捂嘴,邓加瑞也是个老官僚了,顿时就醒悟了过来,忙道:“下官邓加瑞,忝为礼部尚书。风大人英姿挺拔,一表人才,跟下官一位旧识相像,一时不察,差点错认,失礼失礼!” 前眼之人是玄武王二贝子,从前的阴国二皇子,身份极是尊贵,绝非那卑贱的男宠可比。邓加瑞只见过那男宠一面,就是在贺月把太子府更名赐予男宠那晚,皇帝与男宠同行乘辇而来,下辇后,一路携手走到前堂前厅后分开。在邓加瑞的记忆只记得那男宠恭谨而柔顺,冷清而淡漠,颓废而纤弱。而眼前这武官却是英姿勃勃又神采飞扬,自温文内敛中透出股不容轻慢的威仪来。虽然两者的样貌颇有相似之处,但在神态上差得太远了,虽然名字一样,但在身份上也差得太远了,邓加瑞尽管心头疑惑,在未能证明两人即是同一人前,他不能乱说,甚至,就算他知道两人即是同一人,在拿不出确切证据之前,他也不能问出来, 风染微微笑道:“邓大人看清楚了,下官果真不是邓大人的旧识?” 邓加瑞他端出笑容道:“不是。是下官眼花认错了。”做了个请风染继续前行的手势,示意皇帝还在堂上等着呢。风染只向邓加瑞微微一颔首,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走去。 远远地看见风染站在朝班末尾,跟着百官对自己跪拜行礼,不知怎么的,贺月觉得连日来焦头烂额,烦燥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不等内侍宣旨议事,他便开口叫风染近前议事。 索云国一向兵强将弱,毛恩已死,只有一个陈丹丘可用,又被派去守卫南枣郡了,各地战报像雪片一样送到贺月的御案上来,贺月是学过一些兵法,可仅限于了解,并不精擅,他也不准备像耀乾帝那样南征北战,到处御驾亲征。对那些奏折,战报,求援文书等等,贺月只得压着,一拖再拖,想等着风染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有个可以全心信赖的人来分担自己的担子,贺月并不觉得被分了权,只觉得很好。他们约好了,一主文治,一主征战,相互配合,驱逐雾黑,一统凤梦,共同开创万代太平盛世! 贺月坐在高高的九龙御座上,看着风染从队列末尾,一路昂头挺胸地走上前来,拘谨内敛中透出一股恣意张扬的气场,一路行来倒仿佛是个君王在检阅他的臣子一般!贺月也听见了邓加瑞的话,心头一紧,以为风染与他这些臣子们的战火,在初入朝堂便要一触即爆,哪知双方却又点到即止,若无其事地放开了。 清君侧一案,风染虽没有出头,却是祸根祸首,这朝堂上,有百余官吏因清君侧案被罚俸降级,有些官吏的官阶经过三年,都还没有升回原位。贺月清楚地知道,他的大臣们,有多怨恨风染。不是大臣们跟风染有什么仇,而是大臣们觉得没斗过一个男宠,太丢面子了! 他的朝堂不啻于是风染的战场。 此次,风染是以玄武王二贝子的身份踏入他的朝堂,贺月希望他的臣子们能够跟他一样,接纳一个新身份的武官,不要执着于旧事不放。其实,贺月知道这很难,风染的旧身份迟早总有一天会被人掀出来,被发难质问。好在今日的朝堂构成跟以前有很大不同了,朝堂上多了些新提拔上来的庶族官吏,更多了合国之后其他五国的官吏,这些新势力跟风染没有旧怨。有了这些新势力的加入,以前索云国的贵族官吏们所代表的老势力就被大幅削弱和牵制了,朝堂格局已不是他初登皇位时,贵族势力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时期了。 等风染走到御阶前,重又跪下,贺月指了指,便有内侍把御案上一个托盘端到风染面前,托盘上是近期众大臣对战局战事的议事奏折,各地战报以及乌国发来的二十余道求援文书。贺月道:“风大人都看看。” 风染跟郑家在一起,凤梦大陆各国各地的战况,都有打探消息,风染虽未上朝,但对凤梦各国与雾黑王朝的战况都了然于胸,只是略略翻阅了一下,重点看了看大臣们的奏折,了解大臣们对战争战役的看法和主张,然后说道:“臣愿听陛下调派。” “朕是问,风大人对目前我凤梦对雾黑蛮子的战局,有何高见?” “臣仍是小小四品副参领,臣之职责,只管领兵作战,军令所指,竭力求胜即可。陛下所问军国大计,非臣职责,臣不敢妄议。”说到此处,风染抬起头来,朝贺月微微一笑:“陛下若想听臣论战,不妨给臣一个适当的官职!”四品副参领,在军营中属于中级将领,只要带兵打好一时一地的战役就行,对国与国的战争,乃至整个凤梦大陆对雾黑王朝的战争进行论战,确不在四品副参领的职责范围。 一朝堂的大臣止不住地暗暗吸气,均觉风染实在是狂妄大胆之至!贺月张张嘴,有些哑口无言,风染竟然这么直接地向他要官! 一时间整个朝堂静默无声。 “风大人,陛下不过是想问问你对如今战局的看法,又不会要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具体实施作战,说说你的作战想法,随便聊聊,有什么打紧的?”庄唯一也在朝堂之上,见众臣都僵了,连贺月也不说话,只得出面帮风染圆场。 风染讶然道:“哦,只是随便聊聊?”回过头来,问众臣:“原来各位大人们天天起早摸黑聚在朝堂上,只是来随便聊聊天的?请恕下官无此雅兴,不能作陪。” 这话顿时激恼了好几个大臣,纷纷怒斥风染无礼,以下犯上。 正乱着,贺月道:“各位大人们稍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风大人之言,言之在理。近几天,各位大人们也对战事多有议论,但如风大人所话,不能把议论落到实处,具是空谈,对战事没有半分助益。今听风大人之意,想是要言出必践,是个实干派。你想要一个能议战的官职,朕便给你一个……”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长!” “陛下,哪有人如此要官职的?无耻!” “陛下……” 贺月话还没说完,底下就跪倒了一大片臣子,顾不得打断皇帝的话乃是冒犯圣颜之罪,七嘴八舌纷纷进谏阻止。贺月一句话没说完,被众臣打断,语气不由得一顿,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那一声轻哼透露出皇帝心情的不悦,众臣赶紧收声。贺月续道:“……传旨,敕封风染为兵马提督,统帅兵马驰援乌国。”兵马提督一职,乃是二品武官,这就不是个闲职虚职了,是要随时统兵,掌握着兵权的。风染从四品副骁骑参领越级钦封为有兵权的二品兵马提督,在朝堂上,一跃从闲职变成重臣! 然而,这样的擢升是不合规矩的。文官凭政绩擢升,武将凭军功擢升,风染什么都没有,单是皇帝想听风染论战,就擢升两级,叫那些靠军功升迁上去的武将们如何服气? 众臣还没敢吱声反对,风染已然磕头道:“臣风染领旨谢恩。” 贺月便问:“风将军,你对驰援乌国一战,需多少兵马,用什么计策,费时多少,能否助守成功,有何高见?”这一问,便是人在其位,必谋其政了,风染必须回答。贺月也清楚这样的升官,众臣不服,提醒道:“风将军,你要想好了再答。否则……” 风染再拜道:“臣谢陛下赏这个官职,给臣一抒己见的机会。不过,恕臣直言,臣以为,我国不宜派出人马对乌国驰援!” 此言一出,顿时招致众臣一片指责,讨了一个官,还直接了当地不想出战,简直集天下投机取巧,卖乖讨好之大成,脸皮之厚,无以复加! 不对乌国出兵驰援?这几天,贺月跟众臣商议的多是如何援助乌国,派谁驰援?派多少兵马?抽哪里的军队?能不能帮助乌国守住疆土?总觉得,既要守住自己的疆土,又要向乌国驰援,那些兵卒搬来搬去的,太不够用了,将领也没有几个能征善战的,合并进来的那些个将领,能力都不够独当一面,想来想去,议来议去,均觉头大。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不对乌国驰援,风染这提议倒是新鲜。贺月用手指轻轻叩了叩御案,底下众臣的声息顿时静了。众臣几次三番对风染鼓噪攻击,令贺月有些不悦,沉声道:“各位大人稍安勿燥,请听风将军把话说完。” “想必各位大人都十分清楚,目前雾黑王朝与我凤梦大陆之间的战争,跟以前,我们凤梦大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性质是完全不同的,雾黑蛮子是想灭了我们凤梦大陆各国,然后把我们的土地占为己有。” 对于雾黑王朝进犯凤梦大陆的目的,只要不是傻的,都非常清楚。众臣对风染此言均无异议,只有原康成国兵马统帅,合并后只任职了个三品游击将军的伍华昆道:“雾黑蛮子的险恶用心,妇孺皆知,不消多议。现在堂上议的是如何援助乌国的问题,风将军认为不宜援乌,请说出道理来。不要把议题扯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5章 风染论战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不理伍华昆的暗讽,说道:“既然各位大人都清楚,眼下进行的,是一场雾黑王朝企图灭掉整个凤梦大陆的战争,我们就不能只从凤梦大陆某一个国家的角度去考虑,对雾黑王朝而言,所有凤梦国家都是一体的,都是他们要灭掉的对象。雾黑蛮子灭掉北路,分头进攻东西两路,我国能不能守住南枣防线,要不要出兵援助乌国,这些都是这场战争的几场局部战役而已,局部战役的胜利,不足以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负。要想取得整场战争的胜利,就必须站在全局的高度去把握战争。” 这段话,对风染而言,字字是血! 当初阴索边境上的那三年战争,那时,在风染眼里,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战役,他用心用意去打每一场战役,把自己纸上谈兵学到的兵法用于实践,然而,阴国虽不断有小胜,总体上却是节节败退。 直到在贺月身边呆了三年,开拓了眼界,又在痛定思痛地反省之后,风染才认识到,那场战争,固然有两军装备和人数上的差距,但是在那场战争中,阴国方是被迫应战,清南军攻向哪里,郑家军就守到哪里,始终处于被动。而远在成化城的太子贺月才是掌握并主导这场战争的关键。所以,最终,是贺月赢得了那场战争。 能拥有家传兵法,郑家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当时,郑家正在养精蓄锐,砺兵秣马之际,对那场战争,大有敷衍之意。风染是郑家选定的少主,郑家只想风染能够经历战火洗礼,对战场和战争不陌生就够了,并不想把风染培养成将帅,那些需要在实战中去领悟的兵法精华,并没有教导给风染。 在枇杷谷一战中,风染虽任叛军主帅,但他仍旧只着眼于一时一战。那是贺月与贺锋之间的战争,贺月在出征前多方布置,环环相扣,有备而战,而自己本与贺锋不是一条心,又是仓促应战,用兵之际是孤注一掷,未留余地,固然可以取得枇杷谷一战的局部胜利,但若贺锋不死,贺氏兄弟的战争继续下去,输的一定是自己!因那时,他对战争的认识,还停留在“将”的层次! 是无数次战役的教训,是无数人鲜血的浇铸,才使风染有了跳出战役,要从全局高度去把握整场战争的深刻认识。三年阴索战争,把懵懂少年磨炼成了铁血良将,三年幽居,风染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完成了从良将到统帅的蜕变与升华。 凤梦大陆的大好河山已经失陷大半,恐慌情绪在所有凤梦人之间肆虐蔓延。索云国内本来因实施新法,士气高昂,合并了四个亡国,不可避免地,也把悲观情绪带进了索云国,大家对能不能守住凤梦越来越没有信心,更不敢想,要如何去驱逐雾黑蛮子,赢得战争?好几个文官听了风染的话,连声问:“风将军的意思是,风将军有把握可赢得这场战争?” 那种殷切膜拜的语气,差不多把风染当做了神仙吧?怆惶无助的心情需要安慰,哪怕明知道是一句空话,那种心情,就像是溺水之人明知稻草救不了命,还是会去抓稻草的心情,绝望而恐慌。 风染尚未回答,贺月道:“风将军的意思是,只有从全局高度去把握整场战争,才有取胜的可能。风将军在论战,并不是保证他能打赢。各位大人稍安,不要求胜心切。仗打成现在这样,谁也不能保证能够取胜。” “陛下明见,臣正是这个意思。” “风将军继续。” “刚陛下总结得好,只有从全局高度去把握整场战争,才有取胜的可能。然后,我们再从全局出发,去统筹安排精心划策各场局部战役。让每场战役成为赢得战争的基石,从而,一步一步赢得战争。具体到援不援助乌国的议题上,就不能只考虑索云国跟乌国关系。” “那要考虑什么?” 风染道:“首先考虑该不该出兵,出兵援助之后,会对战争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这些考量,其实是一个问题,就是,援助乌国这场局部战役对整体战争,有没有助益和意义。有,就出兵,没有,就不出兵。” “那到底有没有助益?应该是有的吧?凤梦多一个国家生存,就多一份抵抗雾黑入侵的力量啊。” 风染道:“援乌对战争有没有助益,一会再说。回头继续讨论雾黑王朝发起战争妄图灭亡我凤梦大陆诸国的问题。想必各位大人最关心的一点:便是我凤梦大陆,会不会被灭亡?守不守得住?” 又有数个大臣连声问:“对对对,风将军认为,我凤梦大陆,会不会被灭?守不守得住?” 风染道:“会不会被灭亡?守不守得住?不是风某说了算。风某在这里只是跟陛下和各位大人提出一些大家未能认清的事实,等风某说完这些事实,各位大人心中对凤梦诸国会不会被灭亡,守不守得住的问题当自有判断。同时对要不要出兵援助乌国的提议,各位大人也当自有判断。” “风将军请说。” 风染道:“影响战争的因素很多,比较概括的总结便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项中,风某认为,天时与人和这两项比较虚无,凡领兵打过仗的都清楚,重点是地利。咱们凤梦大陆有什么地利?或者说,咱们索云国占据着什么地利?” 贺月饶有兴趣地问:“哦?我索云国占着什么地利?”索云国不过就是凤梦大陆上地处中南部的一个国土相对较大的国家而已,真不知道占了什么地利? “各位大人,可知我凤梦大陆,为什么会分为北路,中路,东路,西路四大区域?”这么低级的常识,自然是人人知晓的,风染也没期待谁会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自问自答道:“不错,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被凤梦大陆一横两纵三条大江河把大陆自然地划分成了四大区域。” 康成国境内的山脉,是凤梦大陆的最高山脉,是气候温暖的凤梦大陆上唯一一座终年积雪的山脉。 斗河起源于北麓,横过凤梦大陆北部,向东流入鸿湾大洋,是凤梦大陆上的第三大江,把弘国和永昌国划为北路区域。 涫水起源于南麓,纵向流经凤梦大陆西部腹地,向南流入渊旷沼泽,是凤梦大陆上的第二大江,把康成,昊国,荣国三国划为了西路区域。 赤麟江本为斗河向南支流,一路汇集了多处大山养育的河脉,壮大成凤梦大陆上的第一大江,流过凤梦大陆东部腹地,把奉和国,乌国,简国划为东路区域。 夹在涫水和赤麟江中间的那片广袤区域,便被称为中路区域,是凤梦大陆最为富庶繁华的地域,凤梦三强国皆出自中路区域。 在中路区域中,嘉国占据了整个北部位置,也占据了整个凤梦大陆最中心的位置。索云国在嘉国西南方,北面以依山山脉末端的依山镇和南枣郡一带与嘉国为界,西面以涫水为界,与昊国和荣国隔水相望,南面便是不可进入的渊旷沼泽,东面自北而南分别与乌国,汀国,阴国,喆国四国接壤。就算阴国已合并入索云国,东部也仍有三国与之接壤。索云国的国土形状乃是北狭南阔的长条形。(注:本人真的绘制了张凤梦河山社稷图,可惜网站只能上传纯文字,不然各位朋友看了地图就会比较直观了。有需要的可加q索取,或去本人空间自取。) 正因为凤梦大陆的地形地貌是以江河为界,自然地分为北,中,东,西四个区域,雾黑王朝在一举打下北路区域之后,也不得不依据地形地貌兵分三路,分头征伐凤梦大陆上的东西中三个区域,以求达到最快征服摧毁凤梦大陆的目的。 乌国在凤梦大陆中,是个相当特别的国家。赤麟江从乌国中部穿过,把乌国一分而二,因乌国都城在赤麟江之东,便把乌国仍归于东路区域。乌国是唯一一个地跨中东两路的国家,也是唯一一个除了都城之外,设置了副都的国家。 因国土被赤麟江分成了东西两部分,而赤麟江流经乌国的江段仍是中游,秋冬季枯水期尚能渡船,春夏季涨水期,便江宽浪急,行船多有不便,东西两半消息多有阻碍,乌国为怕有人趁机起事,把自己处于中部区域的国土分裂出去,便在中部区域设置了副都淦城,允许副都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代行都城统辖职权,副都权限极大,一般涨水季由太子亲自驻守,枯水季由各亲王轮流驻守。 目前正值八月初涨水季,乌国一边抵抗着雾黑大军,一边强渡赤麟江,生死之际,冒险用粗大铁索把大江船连成一串,勉强搭出个浮桥来,供乌国和奉和国西撤,等乌国堪堪撤退完毕,那浮桥也被江水冲垮了。 未能及时撤过江的乌队被雾黑王朝围而全歼。为了追击乌国,雾黑王朝便抢了江船强渡赤麟江。大江船都被乌国征用搭建浮桥了,雾黑抢到的小江船翻了不少,几千雾黑兵葬身江底,可是也强渡了三万雾黑兵过江,强渡的雾黑军以少敌多,对惊弓之鸟的乌国继续进行追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6章 战略撤退策 作者:天际驱驰 只是强行渡江,损失太惨,剩下的雾黑东路军便分为三队,一队向南,进攻简国。把能灭掉的国家赶紧灭掉,是雾黑王朝的当务之急;一队原地驻守,若有必要,仍可强渡,对渡江军队给予援助;一队沿河岸向北绕行,寻找合适的江段渡江,再南下与先期渡江军队会合,继续追击乌国残部。 概述了地形地貌之后,风染道:“雾黑王朝入侵我凤梦大陆,显然是以灭我凤梦诸国为目的。别国如何抗击雾黑蛮子入侵,臣就不一一赘叙,单说我国。我国地处凤梦大陆中路西南部,东西两路有涫水和赤麟江为天险,只要我国沿涫水一带,死守住西面天险,汀国,喆国死守住赤麟江东部天险,则我国东西两面无忧矣。我国南面是渊旷沼泽,雾黑蛮子不可能绕道飞渡。因此,我国……或者说是中路南部除了我国,还包括汀国、喆国三国的东西南三面俱有因地势而自然形成的天险,我们只需花小量兵力,就可据险扼守。雾黑想入侵我国,唯有从北面进攻。因此,我国派出重兵驻守北面南枣郡,似乎是必然对策……” 有大臣问:“难道不是?” “是或不是,先不下定论。”风染道:“既然陛下准备派臣带军援助乌国守住国土,不使之亡国,臣就重点说说乌国的形势。” “首先便要先说乌国与别国的接壤情况,赤麟江以东的领土情况可以忽略。陪都淦城在乌国中路区域的中心位置,淦城以东也可不提。淦城以西,乌国西北与嘉国接壤,以依山山脉为界,然后再向西向南,便与我国接壤,两国边界不长,以依山镇为界。再向南,就是与汀国边界,乌国与汀国的领土是万青山山脉为界。也就是说,如果雾黑蛮子拿下淦城,乌国向西撤退,北有依山山脉,南有万青山脉,上下阻挡,只有与我国接壤的一段道路畅通。我军驰援,无异是向雾黑蛮子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伍华昆道:“风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然是战争,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要打过了才知道。”这话倒也有几分在理,有不少大臣,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伍将军!”风染忽然厉叫一声:“兵卒的命,也是人命,没有致胜的把握,岂可随便叫他们送死?”回过头,扫了众大臣一眼:“风某已经说过了,援不援乌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要怎么守住北方南枣郡一线!” “现在不是守住了么?” “雾黑蛮子兵分三路,目前他们进攻的重点是东西两路,等他们把东西两路收拾好了,就会集中兵力来攻我国,那时,南枣防线还能不能守住?凭什么守住?南枣郡只是我国与嘉国的交界,南枣郡境一马平川,连个较大的城镇都没有,更没有山脉河流一类的地势可资利用据守,要守住南枣郡就只能硬拼,用将士们的血肉之躯去抵抗雾黑蛮子的虎狼之师。”风染总结道:“目前,我国无论是兵卒人数,还是装备士气,都无法跟雾黑蛮子相比,更无法跟他们更拼,这样的消耗战,我们打不起!” 本来众大臣听了风染分析,索云国东西南三面皆有天险,只要守住北面即可,刚生出那么一点点不被灭亡的希望,心刚安定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听风染说北方守不住。北方守不住,不是还得灭亡么?刚落下肚的心,又被悬在了半空。 “打不起也要打!依风将军之说,难道叫咱们束手待毙,准备当亡国奴?” 风染缓缓摇头:“我的意思只是说,在南枣郡人为设置防线,跟雾黑蛮子硬拼,殊为不智!我们为什么要在南枣郡设置防线?难道就因为那是索嘉边界?大人们要转变一个观念,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咱们凤梦大陆各国打内战的时候了,我们现在是一致对外,跟雾黑蛮子打,不要再执着于以前国与国的边界线了。” “北方该怎么防守才守得住?” “各位大人不妨把目光向南回撤大约九百里左右。在那里有一道天然的屏障,用来阻挡雾黑蛮子的进攻原是极好的场所。” 众臣使劲去想:“那是什么地方?” 短暂的沉默之后,朝堂上,贺月、庄唯一、凌江、叶方生等十几个人参差不齐地纷纷大叫道:“枇杷谷!”“是枇杷谷!” “不是。”风染道:“是枇杷谷前面的石雨镇!那才是穿山而过的门户。”当年贺锋勤王,贺月带兵来剿,是从南向北,因此风染把战场选在枇杷谷。如今雾黑来攻,是由北向南,战场便该选在石雨镇。这一镇一谷须得互为援奥方能守住。他不是叛军主帅郑染,郑染已死,有些话,风染不能点透。 风染一提石雨镇,熟悉索云国地形地貌的武官们不由微微颔首。不过站在朝堂上的多是文官,均是一脸茫然又急欲一知详情的神色。 “各位大人应该知道,自成化城向北,直到南枣郡,甚至更向北,纵深进嘉国南部,到嘉国都城天路城,都是平原。这一大片平原,是我凤梦大陆的产粮胜地,其粮食产量几乎可占整个凤梦大陆的半数。我国和嘉国也因这平原上的丰富粮产而得以充实国力,才能成为凤梦强国。这大片平原,在我国境内被统称为枣丘平原,在嘉国境内被统称为天路原。” 据说,在很早以前,南枣郡本是嘉国国土,是叫做枣郡,因在天路原之南,便被嘉国人称为南枣郡,至于南枣郡怎么成了索云国的领土,已经不可考证了。只是嘉国跟索云国倒是经常在南枣郡打仗。嘉国因是凤梦大陆第一强国,有钱有兵,耀乾帝极为好战,便常想夺回南枣郡,索云国一方就在南枣郡囤了重兵威远军,对嘉国予以坚决回击。正因为那里本就囤着重兵,当雾黑王朝攻到时,以贺月为首的朝堂,很自然地便在南枣郡构筑防线,抽调国内各军兵力前去加强防守,力争把雾黑大军拒在索云国国土之外。然而没有人考虑过,南枣郡是不是一个适于作战的地方。 “不管是枣丘平原,还是天路原,它其实是一个平原。只是被两个国家划分成了两个平原,有了两个名字。雾黑蛮子拿下天路城,从北向南,一马平川,无遮无挡,整个平原都在他们的俯视范围!上一次,南枣郡能够略略阻挡一下雾黑蛮子南侵的速度,已经是尽力了。南枣防线的溃败,固然有雾黑蛮子绕道偷袭,和我们凤梦联军士气低落,军心不稳的原因,风某认为,南枣溃败的真正原因,只是南枣郡本就不是一个适合作战场的地方。想在平原之上筑一道人墙,用以抵挡雾黑铁蹄的南侵,这本就不可取,也注定会失败。就算侥幸守住了,我方的损失也会数倍于雾黑,如此作战,绝不可取!” 伍华昆质问道:“凡我国土,寸土必争,岂可为了害怕损失牺牲,就放敌寇入门?!凡我将士,为国捐躯,虽死犹荣!”此言顿时得到了众多大臣的附合称赞。 风染一笑:“风某想问,当时,雾黑蛮子与我凤梦联军对垒于南枣郡,据说,雾黑军号称四十万,其中或有夸浮,我们便算他三十万,我南枣联军不足二十万,明显是雾黑强而凤梦弱,雾黑军为什么不直接发起攻击?而是一面佯攻,一面派军绕道南枣后方进行偷袭,杀我军个措手不及?” 伍华昆脸色略变,分辩道:“我又不是雾黑蛮子,怎么会知道他们玩什么诡计?!” “伍将军亦是带兵之将,不要托词不知,伍将军若是当真不明白雾黑蛮子如此作战的意图,将军就不配为将!”风染道:“平原作战,地势对双方是公平的,谁也讨不到好,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斗,谁也不能投机取巧,最后全凭实力取胜,对胜败双方而言,这场战斗的损失都是惨重的!对领兵之将来说,最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战斗。雾黑蛮子在完全可以强攻取胜的情况下,采取绕道偷袭的策略,从南枣后方去瓦解扰乱我军军心,从而以较小损失,击垮南枣防线。这一策略所体现出来的是两个字‘惜兵’。雾黑蛮子都知道惜兵,珍惜保护他们兵卒的生命,不让兵卒做无谓的牺牲。我凤梦大陆的将军们如果只把兵卒性命视为豕狗,当做儿戏,为了自己的战功,让兵卒枉作牺牲,岂不叫人寒心?” 伍华昆越加难看,道:“雾黑是入侵,远道而来,兵力补充不易,自当惜兵,我凤梦是守土,哪能惜命怕死?该当保家卫国,前赴后继。” 风染并不喜作口舌之争,却忍不住反讥道:“伍将军本是康成国兵马统帅,将军从康成国保家卫国到昊国,又从昊国保家卫国到荣国,又从荣国保家卫国到索云国,这一路保家卫国下来,怎么没见伍将军不怕牺牲,虽死犹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7章 乱世保全策 作者:天际驱驰 伍华昆顿时脸色惨白,被风染噎得浑身直抖,道:“你、你……罢了!”左右一望,拨开几个大臣,低头向朝堂上支撑着大殿的巨大木柱上猛撞上去!朝堂上不管文武,都不得携带武器,风染一句质问,只问得伍华昆羞愧欲死,情急之下,只想撞柱而死。 伍华昆只撞得一下,就被旁边众臣七手八脚拉住,一边好言劝慰,一边指责风染言辞尖锐,太过激烈。伍华昆那一撞,只把头撞破了点皮,并没有伤到头骨,流了些血,伤口周围瞬间青瘀了一大片。伍华昆脑子被震了一下,晕了过去,被众臣又叫又拍,很快就被唤醒过来。伍华昆醒过来只叫道:“本将军未能与国相终,无颜苟活,让我死!” 风染轻诮道:“伍将军真想死,等散了朝,找个没人的地方。在这朝堂上寻死,是想死给谁看?还是说,将军一死,雾黑蛮子就能退兵了?” “风染!”“风将军!”“太过份了!”“伍将军跟你有仇?逼人太甚!”……朝堂上众大臣纷纷怒斥指责风染,场面完全一边倒。 贺月哪料到风染第一天上朝就犯了众臣之怒,看着风染冷着脸在一众大臣们的指责中卓然傲立,贺月心头又是喜欢,又是烦恼。喜欢的是,风染总是那么桀骜不驯,他便是喜欢风染这样的性子和风骨。烦恼的是,以风染的性子,不知道要给他惹出多少事情来,以后更有得烦了。朝堂乱成一团成什么体统?贺月只得出面调停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是非得人人以死殉国,伍将军未能以死殉国,那是要留下有用之躯为我凤梦大陆一战,岂可轻易言死?风将军之言略有过激,今后大家同殿为臣,和气为贵,风将军向伍将军赔个不是吧,此事双方都不要放在心上。”话一出口,贺月就后悔死了,心道,凭风染那傲气性子,怕是不肯跟伍华昆赔不是。风染犟着不赔不是,连自己也下不了台。敢违抗皇帝的意思,就必须治臣子的罪。风染第一天上朝,他就治他个藐视皇帝的大不敬之罪? 贺月正在担心,风染已开口说道:“各将带各兵,不同将领的带兵理念和作战风格各不相同,风某不该把自己观点强加于伍将军,言辞多有得罪,还请伍将军大肚见谅。”贺月暗松一口气。伍华昆有了这个台阶,只得不语言了,只是仍旧气愤愤的。风染又道:“只是风某还是要奉劝一句:为将者,惜兵或不惜兵,在战场上距离极大。说不定他们是最后与将军同生共死之人,将军怎能视他们为豕狗?” 风染从前所带的兵是郑家军,那是郑家的子弟军,自是极其爱惜每一个兵卒的生命,怎肯让自己的子弟兵随便送死?而凤梦大陆大多数高官阶武将武官都是贵族出身,在贵族眼前,庶族之命贱如豕狗,驱兵作战,毫不吝惜,只觉得庶族本就是该被贵族奴役驱策使用的,天经地义,哪有惜兵一说?跟郑家军的带兵理念完全不同。因此,伍华昆甚至是在这朝堂上大多数武将们都认为,只要守住南枣防线,死再多的兵卒都在所不惜,前方兵卒死了,后方再征兵送上去就是,根本没把庶族兵卒当人看! 不等伍华昆说话,贺月抢先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急需人才,伍将军千万保重。来人,先送伍将军回府休息,着太医为将军悉心诊治。朕晚些时候去看望将军。”贺月这么一说,伍华昆顿觉挣足了面子,便谢着恩退了。 风染冲伍华昆背影道:“惜兵之争,暂且不议,此事风某日后再向伍将军讨教。回头先说南枣郡之溃败,风某认为,此溃败,毛恩将军有防守不严,致敌偷袭之责,但职责不大,因为南枣郡是守不住的。各位大人也不要看着南枣郡现在似乎守住了,大家应该清楚,那是雾黑军未发动强攻而已!雾黑的目的大概是想牵制我方兵力,不便我们对东西两路进行增援。等他们收拾了东西两路之后,再纠集大军,对我中路三国实施灭毁一击。” “对啊,这么说来,更不能把东西两路丢了,必须支援!” “支援?怎么支援?目前正是涨水季,涫水和赤麟江河宽浪急,怎么过去?再说,雾黑蛮子猝然入侵,连灭几国,严重削弱了凤梦实力,导致敌强我弱,在弱势之下,还要分兵支援别国,就是不自量力。强要支援,援兵派得少了,无济于事,派得多了,我索云国本土就要唱空城计,只怕不等东西两路灭亡,我中路三国倒先被灭了。” “难道就任由雾黑蛮王灭亡东西两路,坐视不理?”不是说凤梦诸国同宗同血,连气同枝吗?朝堂上一片默然,似乎怎么做都守不住国家,守不住大陆,哪该怎么办? “对东西两路该用什么策略,容风某下一步再说。”风染继续道:“南枣溃败,毛恩将军职责不大,但是在南撤途中,带着人马直接逃回了成化城,放弃了对石雨镇的防守,才是他最大的错失之处!” “石雨镇上根本没有驻军,怎么防守?” “毛恩将军一路南逃,他那不是带着兵吗?难道非要有驻军才能进行防守?”只因石雨镇从未驻过军,就没有人去想,要把索云国对垒雾黑蛮子的战场,摆在那里。 庄唯一道:“请问风将军,为什么应该在石雨镇进行防守?”庄唯一虽不懂兵法,但听风染一再重点提及石雨镇,当是有不同见解。 “前面已经说过,从嘉国都城到我国都城,这一带都是平原,风某不是无聊了在此给大人们讲地理风貌,这么大一片平原,几乎无遮无挡,在南枣溃败之后,才使得雾黑直接追击到我国都城来。在这片大平原上,只有一处地方可以用来阻挡雾黑大军的进攻,那就是石雨镇。石雨镇是个什么地势和位置呢?石雨镇之东是万青山山脉,之西是叠依山山脉,中间有一条小河叫平河,自南而北穿镇而过。这两座山脉山体不高,但山势险峻,上下山道阻碍重重,是唯一挡在大平原之上的山脉,把我国境内的枣丘平原一分为二。石雨镇西边的叠依山,西起涫水之滨,东至石雨镇而止,山势绵延四百余里,挡住了雾黑大军从平原西线南下的路。石雨镇东边的万青山则是从石雨镇开始,向东进入汀国,直接绵延到赤麟江边,长八百余里,不但切断了雾黑大军从平原东线南下的路,更把汀国庇护在内!” “若没有依山和万青山的阻隔,雾黑大军就不一定非得从南枣郡南下,早就从乌国境里向南攻打汀国了。石雨镇就在两山的交汇之处,一向为交通要冲,更是我国唯一可派重兵死守的北方屏障!石雨镇虽然不是天险,但终究比两军在平原上角力,好守许多。”风染最后总结道:“这样东西南北四面凭借天险或屏障,均有固守之道,只要不出意外,彼此团结一心,互助互利,风某不敢担保可以保全中路三国,但雾黑大军如果硬要强攻,风某敢担保必定要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损失和代价。” 但听得朝堂上接连响起一阵阵吁气吸气呼气之声。均觉得自雾黑入侵,步步南下,凤梦各国接连被灭,亡国阴影越逼越近时,终于有人在一大通论证之后,委婉地说出可得保全的话来,心头那沉甸甸的大石,终于落地了,好不轻松! 在一片静默之后,内阁大臣兼兵部尚书周彦道:“风将军之言虽然有理,但是我国该当如何应对别国求援?东西两路便弃之不顾?”他是兵部尚书,是个文官,但是索云国的各种军情战报均经他手呈报贺月,兵部虽然不负责具体的调兵遣将,指挥作战,但各地驻军的军备供给,物资补养,粮晌发放,乃至将领升迁调任,对外军事,都归兵部管辖。 风染毫不讳言地答道:“倾覆之下,先求自存。如今我索云局面未明,自保尚难,哪有余力援助他国?非是袖手不援,实是有心无力。前面风某已经说过了,要抵敌住任何一路雾黑大军,都需要倾力而为。如果想支援荣国不灭,在雾黑西路大军的猛攻下,至少须得派出二十万兵卒,才有实力跟雾黑西路军一战。二十万还只是先头部队,随着兵卒的伤亡,还须得不断增兵。再说了,正值涨水季节,我国援军要怎么平安渡过涫水?还是绕道涫水上游,万里奔援?因此,风某不建议对荣国驰援,力有不逮。” “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荣国被灭?” 风染直言道:“荣国不比简国,可以从海上弃国而逃,荣国和昊国已退守西路东南角,如果不效仿康成国强渡涫水逃到我国来,他们已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他们是要逃过来,还是要背水一战,我们除了眼睁睁看着,还能做什么?” 有大臣怯怯地问了一声:“那背水一战的结果呢?”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8章 撤官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轻轻一叹:“只会有一个结果,没有侥幸。”这个结果就是被雾黑全歼,风染没有说出来,但众臣心里都清楚。风染又道:“风某若为荣国或昊国统帅,一定会强渡涫水。人要活着才有希望。”当然,如果荣国和昊国逃到索云国来,风染就要想办法让他们答应合并进索云国,明知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无耻行径,也一定要做!反正命已不长,不在乎做恶人,背恶名。 “乌国呢?”贺月在上面发问。毕竟乌国是索云国的姻亲国,关系与别国不同,难道也像对待荣国昊国一样,坐视不理?荣国并未向索云发出求援,而乌国可是向索云国发出了二十多道求援文书的! 风染回道:“臣已经呈述过了,照目前雾黑蛮子在我凤梦大陆境内耀武扬威,如狼似虎的凶猛程度,想增援别国,只派少量军队驰援是无法奏效的。军队派多了,我国内部又空虚了,因此,臣不主张驰援,此其一。其二,如果按照臣的策划,我国北方防线后撤至石雨镇一带,那样的话,我国与乌国的那段边界就会失陷,就不直接跟乌国接壤了,我国派出去的援军就会像简国援军那样,有去无回!其三,臣认为,淦城乃是孤城,一样守不住的。乌国想不被灭国,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就是退守依山南麓,跟守在依山西端的嘉国暂时放开恩仇,互为呼应,然后渐渐向整个依山纵深发展,以依山为基础,据山固守。乌国守一个国家守不住,只守一座山还守不住?只要没有国土全境沦陷,就勉强可以不算亡国。”风染向贺月再拜道:“陛下为一国之君,派不派军驰援乌国,自当凭陛下一言而决。如果陛下硬要派臣率军驰援乌国,请恕臣不能从命!” 风染此言一出,顿时把满朝堂的文武百官都惊到了,这是直接的藐视皇帝呀!直接的抗命不遵呀!以前索云国的贵族老臣们本就跟风染暗中仇隙,没有揭穿风染的身份,已是极大容忍,自然不会出头替风染求情,那些新提拔上来的庶族官吏和合并进来的别国官吏对风染并不了解,自然也不敢轻易开口。一时间朝堂上静寂无声,都战兢兢地等着贺月发火。 贺月一脸平静,任由风染跪着,张眼望着底下的众臣问:“各位大人刚才都听了风将军的高谈阔论,大家都议议,我方该不该对乌国驰援?如果驰援,派谁领军?派多少兵力?如果作战?都说说吧。” 自风染论战,这一大席话流畅地说出来,中间略无阻碍,侃侃而谈,显然风染对目前凤梦大陆的战事早已经深思熟虑过,或许,风染早跟郑家商议过,兵家对战局的见解和预判果然更加深入老到。贺月明显觉得,众大臣在听了风染论战之后,情绪安宁稳定了许多。连贺月自己也觉得心头踏实了。 众大臣在底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商议了半天,也没个人站出来回话,贺月等得大不耐烦:“平日各位大人不是都挺能说嘛,每个大人都能长篇大谈,滔滔不绝,这会儿怎么都哑了?说话!” 众臣又是一阵静默,最终庄唯一出列奏道:“臣不懂兵法,不通军事。不过臣听了风将军的议论,深以为然。将我国北方防线退至石雨镇一线,凭山固守,实有真知灼见,可见风将军为我国出谋划策,殚精竭智,一片赤诚。既然我国防线后撤,已不与乌国接壤,也就难以驰援。风将军所言不驰援的三个原由也极有道理,臣赞成风将军所言,不对乌国驰援。”听庄唯一拍风染马屁,贺月觉得舒服了。 那些贵族老臣听了暗中撇嘴,心道:“那是你旧主子啊,岂有不大拍马屁之理?只怕你旧主子说屎是香的,你也要凑上去闻闻!” 庄唯一说完,朝堂上又冷场了! 一直站在朝堂大殿门口的凌江,一向不在朝班之列,是在朝堂上担任守卫之责,忽然向前几步,远远跪下,启奏道:“臣铁羽军都统领凌江启奏,臣以为,风将军之言,言之有理,自保要紧,暂不能对乌国驰援。”说完叩了头,又退了下去,重新又像根柱子一样,笔直地站立地朝堂门口。 有了凌江这个开头,其他大臣才稀稀拉拉表态,那些贵族旧臣再是看不惯风染,心有积怨,也只得赞成风染暂不对乌国驰援的意见。谁敢提议向乌国驰援?要是贺月来一句“谁提议驰援,谁就率军。”既然在风染的计划里,北方防线要后撤,此时率军驰援,就是有去无回,不是自己找死么?再说了,不驰援的主张是风染提出来,自己不过附议一下而已,日后若有什么不好的议论或唾骂,那也不关自己的事。 等多数大臣表了态,贺月方道:“既然各位大人都赞成风将军不驰援的建议,便这么定了。周大人,草拟文书,这便回复乌国。” 风染跪着,搭话道:“回复文书万不可提及透露我国防线回撤之事,只说因兵力不足,不能驰援,此是实话。” 敢接皇帝的话,又一条大不敬! 贺月却不以为意,道:“周大人,便照风将军所言回复。”向风染道:“既然各位大人都认为你言之有理,朕便赦了你的不敬之罪,下不为例。起来吧。”等风染站起来了,又道:“你这兵马提督是为了让你率军向乌国驰援才提封的,如今你既主张不向乌国驰援,你这官职便该撤了,还做你的副参领吧。” “臣遵旨。” 风染这兵马提督的官职刚提升上来,做了不到一个时辰又给撤了下去,一众贵族旧臣只觉得大快人心! 贺月道:“风将军,就防线后撤的具体步骤和操作,回头细细写个奏折来。”防线从南枣郡一下子退到石雨镇一线,意味着索云国将主动放弃二成左右的国土,这次是撤退,跟上次的溃败逃跑不同,当然不是简单地把威远军从南枣郡撤到石雨镇就行了。 这次撤退,不是一次单纯的军事撤退,而是一次综合而庞大的行动,涉及到很多方面:石雨镇还从来没有驻过军,完全没有军事设施,这里即将成为抗击雾黑王朝的最前线,一切必要的设施得赶紧修建起来;除了石雨镇,石雨镇两侧的叠依山和万青山也在修筑工事,派兵驻防,尤其要充分利用险峻的山道,给那些准备翻山过来的雾黑蛮子以痛击;此外,那些原本居住在被放弃的那二成国土的百姓,也应该加以妥善安排,不能放任他们在雾黑铁蹄下自生自灭;时值八月,再等一段时间就要秋收了,稻田里的稻米必须要收割了再撤,不能留给雾黑蛮子,这将是索云国未来一年甚至是几年的口粮,凤梦大陆未来将陷于战火之中,随着人口的减少,土地的抛荒,粮产会一年比一年减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获丰收。 这个后撤行动的实施步骤和时间也必须守密,不能叫雾黑探子知道了。若是被雾黑抢先攻占了石雨镇,或是在他们后撤时来几次猛攻,索云一方就被动了,朝堂上人多嘴杂,就不好再细问了。 “是。” “风将军认为,何人可担此事?” 风染跪下道:“臣愿担此事,率军固守我国北部防线。” 把威远军撤驻到石雨镇上,并率军驻守,自然便要取得威远军的统帅权,风染这是明火执杖想抢陈丹丘的位子!刚被撤了二品兵马提督的官,回过头就向皇帝讨要一品统帅之职!还有没有比风染更厚颜无耻的? 关键,以前贺月宠溺那男宠,还有一些分寸,并没有让男宠公然站上朝堂,也未让男宠染指政事,现在这男宠换了个身份,公然上朝,那些贵族旧臣们便觉得有种森森不好的预感,贺月该不会把国家大事,当做儿戏吧? 众大臣还没有开口劝谏,便听贺月笑道:“风将军且慢请缨,朕只是问你何人可担此重任。这北方防线的守备统帅之位,不能给你。”听了皇帝这一句,众大臣又放了心。 “风将军,你且说说,在我国守住国土之后,下一步,该当如何做?” 风染道:“雾黑南侵,最艰难的就是第一年,他们对我凤梦觊觎已久,士气高昂,必定会对我方穷追猛打,想尽快灭掉所有国家。所以,接下来的一年内,战事再紧,我们也必须咬牙支持。在守住国土的同时,更要注重农耕生产,一则做好长久作战的准备,二则,凡是逃入我国的难民,在经过甄别之后,必须接纳,要接纳难民,就必须要准备足够养活他们的粮食。” 有大臣质问:“养难民干什么?有那闲粮,不如多养几个兵卒!” 风染问道:“凭我一国之力,如何对付雾黑蛮子?那些逃来的难民,经历战乱和奴役,进来投奔我们,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他们将是我们抗击雾黑蛮子的生力军。同是凤梦之人,中路三国应该是凤梦大陆上唯一能够凭借天险地利而得保全的三国,我们不收留难民,跟那些雾黑蛮子有什么区别?岂不叫人寒心?”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9章 官拜兵马都统帅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道:“熬过战争初期之后,双方都会对战争产生厌恶情绪,战事会进入相对平缓的对峙阶段。对峙阶段之后,雾黑蛮子会渐渐疏于进取,懈怠享乐,此时,就是我们找机会反击,一举收复失地之时。只要我凤梦中路三国,沉得住气,胜不骄,败不馁,不急不燥,保持斗志,就一定能把雾黑蛮子赶出凤梦大陆。大家不要被战争目前的局势所吓倒,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园,我们一定会胜利!” 不知不觉,众臣就觉得似乎被风染这充满自信又有理有节的分析论述所感染,心情似乎被振奋起来了,是了,只要他们熬过最艰苦的战争初期,坚持下去,他们就不但不会被灭亡,甚至还有可能驱逐雾黑蛮子,收复失地! 收复失地这一点,对于合并进索云国的四个亡国之人来说,尤其振奋,他们是合国了,收复失地后,那片土地也不会再重建他们的国家,但他们从前的家国终究是回到了同宗同血的凤梦人的手里,总比落在外族人手里被奴役凌虐强得多。 贺月问:“风将军预计战争会打多久?” “五年,八年,或者十年。”在风染来说,五年就结束战争,实现凤梦一统是最好的;如果打八年,便是他生命的极限;如果打到十年,他就只能带着缺憾离世。一场战争,不确实因素太多了,谁能预计得到要打多久结束?风染说得这么不确定,大家也没有追问反驳。 “各位大人,可还有什么疑惑要问风将军的?”贺月在朝堂上问了三次。文官们不懂作战,觉得没什么可问的;武官们觉得讨论战争的具体事宜,该私下进行。见众臣都无话可问,贺月道:“风染听旨。”等风染又一次跪下了,向侍立在一边的内侍道:“宣旨……不,给朕。” 贺月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当庭亲口宣读:敕封风染为兵马都统帅,总理全事防务,节制除铁羽军外的全国各郡各军兵马统帅,全国所有军务皆由兵马都统帅定夺处置,并授军事专擅之权!品阶无,俸万石,金印紫绶。 此旨一出,把朝堂震惊得鸦雀无声! 皇帝这是把全国的兵权和军权都交到了风染手上! 风染不过是前阴国二皇子,虽然薄有声名,但那是指武功,没听说过风染有战功军功,贺月竟把这么大一个国家的兵权军权,交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手上!还授予了军事专擅之权! 这些还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道圣旨,是在上朝前就写下的,意味着皇帝一早就准备好了,要把这个前所未有的官职授予风染! 在凤梦大陆各国中,从没有全国兵马都统帅这个职务,只因没有皇帝放心把自己所有的军队全交到一个人手里,因为这样,这个人很容易拥兵自重,篡位谋反。能够统领一军的将领都是皇帝的心腹,即使是这样,皇帝还要想法子让各军统领相互制衡,唯恐有哪一军太过强大,威胁到自己的政权。然而贺月竟然会把军队兵权悉数放到一个人手里! 就在满朝文武百官的瞠目结舌中,风染双膝跪下说道:“臣风染遵旨,谢恩。必不辜负陛下所望!”贺月破天荒地走下御座,把圣旨交到风染手中,然后回头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托盘,一并递到风染手中。托盘上盛着一个半开的锦盒,锦盒里装的便是金印紫绶的全国兵马都统帅官印。 兵马统帅就是一品官阶,这个都统帅比统帅更高一阶,超品阶即是无品阶,风染转眼就成了整个朝堂上品阶最高的人。 风染托着官印和圣旨,再拜叩头道:“臣风染愿效忠陛下,誓死光复我凤梦河山!”风染说的是光复凤梦河山,而不是光复索云国领土,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有贺月和庄唯一听得明白。 史记,靖乱元年八月十一日,帝敕封风染为全国兵马都统帅,并授军事专擅之权。 磕了头,捧着圣旨官印站起来,风染开口说道:“臣风染告退。” 朝堂之上,皇帝还没喊散朝呢,当臣子的就先要告退了!真是无法无天了! 哪知贺月一点没有不愉之色,只挥挥手:“下去吧。” 风染倒站着了,并没有离开,环顾了一下整整齐齐站在朝堂两侧众臣,说道:“所有武官武将,立即随本帅去都统帅……府议事!”是该叫都统帅府,还是该叫都统帅衙门?回头道:“陛下,都统帅府,在哪?” 此一问,只问得大臣们一个个嘴角直抽搐! 哪来的都统帅府?在凤梦大陆压根就没有过都统帅这么一个官职!那官印还是皇宫造作坊连夜赶制出来的!官印好赶制,可是都统帅府怎么能够凭空变出来? 风染一看朝堂上忽然诡异地静寂了,心头便明白了:贺月就给了他一个空官名,连个空架子都没有! 按照圣旨所宣,这都统帅独揽军权兵权,权力极大,怎么着也应该有个办事的地方吧?怎么着也应该有几个官吏管事跑腿吧?依风染对贺月的了解,贺月做事一向稳妥,不该出现这种顾头不顾尾的疏漏才是。 果然,在众大臣的抽搐中,贺月不慌不忙地下旨:“那风园已经无人住了,只存着些粮食。传旨,暂且把风园更名为都统帅府,用作都统帅大人理政处事之所。前府后宅,正好不用再为风将军另赐宅院了。上官大人。” “臣在。”上官鸿乃是吏部尚书,亦是内阁大臣,朝堂上,就他一个姓上官的,不怕应错了。 贺月道:“都统帅府草创,该如何调派官吏,分掌府内各事各务,一应事务,由你协理。内阁的事务你且放一放,先把都统帅府筹建起来,须得尽快投入运作。” “臣遵旨。” “陛下,切不可把太子府挪作他用!”礼部尚书邓加瑞见一众大臣都沉默,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劝谏道:“陛下,那风园本是太子府,当初就不该赏给那……位公子!那公子既然已经走了,照理,风园便该收回来,仍恢复为太子府才是,岂有又更名挪为他用?陛下要建都统帅府,在城里另找旧宅院就是,又不是没有房子了。陛下,别忘了,太子府是我国东宫!” “太子府?太子在哪?”贺月大为恼怒。不就是太子府暂时改为都统帅衙门而已,风染熟悉那地方,顺便给风染安个家。自己掌文,风染理武,双方少不得会有很多政事军事需要商议,让风染住在前太子府里,距离近,需要商议时,走动也方便。 “皇后不是已经怀上帝裔了么?” “哼,朕都不敢肯定她怀的就是太子,你倒能肯定了?再就,就算是太子,还得长到十八岁。与其让太子府空置十八年,还不如先挪来用用。各位大人,不必多言,朕意已决。”贺月沉着脸,威严地扫过众臣面上,把一些众臣正蠢蠢欲动,跟着进谏的话给扫了回去,然后又道:“”上官大人,加紧筹备都统帅府,府址就用前风园,要选派能吏干员,可从兵部抽调熟悉军务兵务的官员充任都统帅府府吏。这段时间,暂由庄唯一代理内阁政务。” 风染虽然不愿意再踏进风园,但现在贺月是把风园改成了都统帅衙门来给自己处理军务用,就那不是当初囚禁自己的地方了。老实说,风染熟悉风园,也熟悉风园里的下人,住在风园自然会比另选陌生地方住得舒服。风染便不客气,向贺月行了礼,带着武官武将和上官鸿就先退出了朝堂。 在凤梦大陆上从来没有过兵马都统帅这个官职,各国朝堂上的一方统帅就是最高品阶的武将,肩负一方平安。而皇帝对自己国家内如何驻军,该怎样配置军队等等问题并不清楚,往往在有需要的时候会随意加设驻军和统帅,因此,一国之内各地的大大小小驻军,零散而纷乱,各地驻军不管大小,官阶均是一品,彼此平行,大家都只对皇帝负责。 兵部则只管理这些驻军的收支粮晌,物资供给,将领升迁等事,并无兵权军权。除此之外,在有战事发生时,兵部负责为皇帝出谋划策,给出多种作战方案供皇帝决策。 贺月把统帅之上设置都统帅,将所有统帅均纳入都统帅的管辖范围,这样就把皇帝对各地统帅的管辖一并转交给了都统帅。皇帝并不是军事天才,军制将制兵制均设置得极其混乱,如今风染全面接手,就要从理顺各种关系,整顿驻军开始,从军政上实施他的强兵强军策略。 当风染带着武官武将们来到与皇宫毗邻的风园时,想必风园已经得到了消息,大大小小的掌事在风园门口齐刷刷站成一排,迎接都统帅府的新主人。 以都统帅的身份再回风园,风染的态度跟上次作为男宠住进风园时明显不同,只淡淡吩咐风园下人们各施其职,各尽其责就好。然后风染带着武官武将们直接去书房议事。这里将是他的官邸,再次住进索云国的东宫,他实至名归。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0章 旧时府宅旧时人 作者:天际驱驰 看着风染从容不迫地带着人退出朝堂大殿,那挺立的背脊,劲瘦的身影,昂扬的斗志,鲜活的神采,晃入贺月的眼睛,恍然觉得他们的距离是从未有过的亲近,不再是天各一方的疏远,现在他们是一根绳索上拴着的两只蚂蚱,那根绳索便是:一统凤梦。 他和他,终究在一起了。他们要并肩实现他们的抱负和目标,没有了身体上和感情上的纠缠,共同的雄心和野心却把他们更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朝堂上,大约有两成左右的武官武将随着风染一起告退。有了风染的分担,贺月只觉得他这朝堂上,顿时净静了许多。 不过这只是贺月的错觉,风染前脚一离开,朝堂上原本各自为政,关系错综复杂的六、七股势力,立即口径一致地对风染大肆劾弹,劝谏贺月收回军权兵权。因为任何皇帝都不可能把兵权军权交付到别人手里,更别说是交付到一个人手里。那个人若是起了反叛之心,皇帝手上无兵无军,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至少也应该按照贺月一贯的行事风格,在都统帅之外,另置一个副都统帅,一正一副,相辅相助,亦彼此制衡,这样才好预先防范风染生出不轨之心。 众臣对设置都统帅一职,捋顺军制将制兵制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关键是觉得皇帝所委任的都统帅人选,太年轻,没有资历,也没有威望,就凭着在朝堂上发表的一席论战便委以如此重任,实在太过儿戏!并且皇帝对这个位高权重,位极人臣的官职没有任何限制分权的措施,这就是极其危险的事! 贺月也不跟朝堂上众臣争辩,只说会对众臣的建议加以考虑,然后便带开话题。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自打风染第一天踏上朝堂,朝堂百官对他的各种参劾就如影随形,从没有停止过! 凤梦的官制里,本没有都统帅一职,如今为了应对战争,新设立的官职,在贺月与众臣的商议之下,很快就确立了都统帅一职在现有官制里的明显位置。 基本上凤梦各国的官制,文官官制均是一阁九部制,九部即是:吏、户、礼、兵、工、商、农、刑、暗,九部尚书就自己所辖事务直接对皇帝负责。一阁即是内阁,内阁是专职协助皇帝理政的,内阁学士是一个特别能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又特别没有实权的官职。一般由有年资有德望的官吏兼任,也有专职的内阁学士,亦有武将入阁先例。武官官制相对混乱又相对简单,就是各地驻军统帅直接对皇帝效忠负责,除了皇帝,谁也调不动他们。另有许多贵族武官武将只是在兵部领个虚衔,拿着官俸却无所事事,只在发生战事时,才把这些武官武将派到军队里领兵打仗。 如今设置了都统帅府,相当于把各地驻军的统帅降了一级,将之纳入都统帅府的统一管辖下,再由都统帅府对皇帝负责。 回府第一天,风染便与几个在都城任闲职的武官武将讨论了一些官制和战局,直到天黑尽了,风染才叫人散去。 风染默然坐在书房里出了一会神。当初,贺月便是坐这里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跟他签下卖身契,此后,风染再也没有迈进过书房。风染不禁想,贺月会不会把他的卖身契放在书房里了?风染实在忍不住,便自己偷偷动手,粗略地把书房翻了一遍。 书房虽然自贺月登位后就闲置了三、四年,但一直有专人打扫,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书架上放置着许多书册和珍稀古玩之类的陈设之外,风染并没有找到收藏东西的暗格密室,卖身契更是没有影子。倒是在一个书奁里翻出了一些陈旧的书信,风染对贺月在做太子期间跟谁有信函往来并不关心,只是跟这些信函在一起的有几张地图,这些地图画着符号,一看就用来行军打仗用的地图,而地图所绘正是索阴边境。不由勾起了风染的好奇,便细细查看下去。 细查之下,风染就知道,这书奁里全是贺月故意收集留下来的。这些书函和地图大多都是当年的清南军统帅陈丹丘在五、六年前从索阴边境写给贺月的,在信函中详细描述了当年发生过的一些战役的战情战况,为了表达清楚,还画了地图附上。 “少主,这些……这些……都是你当年打过的仗……他们在总结归纳你的作战风格?”在风染只有一个人时,郑修年就不会刻意隐藏,往往直接现身跟风染说话。 早在枇杷谷中,风染就从贺锋嘴里听说,贺月一直关注着自己的成长,每战之后,贺月会让将领来分析自己的作战得失。听贺锋说的时候,风染半个字都不信,如今看着这些信函和地图,知道贺锋所言竟是真的,风染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心情,只道:“嗯,以前的。丢着吧,没啥好看的。忙了一天,咱们也该歇息了。” 郑修年道:“我不累。”他是没什么可累的,不能进朝堂,他就在外面守着,风染出来后,他一直暗中跟随着,确实不累,累的是风染。 其实风染也不累,累的是心,坐上都统帅这个位置,才知道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千头万绪,都不知道该怎么着手。风染这才深刻体会到,贺月那个位置实在是不好坐的,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太累了! “修年哥,以后你不用再藏着躲着了,我如今是都统帅,你就正大光明地跟在我身边。”风染道:“你学识比我好,见闻比我广,你有什么意见或建议,或我有什么错漏失误之处,你直接跟我说,集思广议才好。当初外祖大人把你派给我,主要是让你为我出谋划策,不是单单叫你做暗卫的……如今,我的武功已足够自保了。”把郑修年指给风染做死卫时,郑修年并不是他们那一辈人之中武功练得最好的,但却是最有才干才华之士。郑修年如果未做死士,假以时日,必成青年俊杰,名动凤梦。 郑修年默然良久才道:“再说吧。”风染有一统凤梦的雄心,正是郑家所希望的,然而,风染竟然选择了投效贺月,并且风染竟然还说服了郑承弼率郑家军联手清南军把阴国卖给了贺月,更恶劣的是,风染一直瞒着自己,等郑修年知道的时候,阴国已经签下合国协议了!郑修年作为死卫,并不能怨恨风染,可是,风染有意欺瞒于他的做法,让郑修年更添了对贺月的恨意。在郑修年心里,风染跟贺月的关系,就好像人们玩笑时说的,是好白菜被贺月那猪、不!是被贺月那狗啃了。白菜自己都不怎么恨那狗了,可是,种白菜的人却依然恨死了那狗!他怎么肯为风染出谋划策,然后看着风染拼死拼活为贺月打江山? 也许出于直觉,风染感觉得出来,郑修年对贺月的恨意,甚至比自己更强烈,那种强烈的恨,超过了理性的范畴。 风染跟郑修年去后堂小厅里去吃饭,赫然发现庄唯一竟然在小厅上候着,风染惊叫道:“先生?”如今风园改成了都统帅府,这就不是民间私人宅院了,而是都统帅府的府衙,按例,前堂后宅的官邸都分为两部分管理,前堂有官府委派的府吏以供差使,这些府吏作为在府衙的办事官员,各有职责,有相应的品阶,府吏归左右侍郎管理。除此之外,官员可以另置下人使唤,所需花费由官员自掏腰包,属于官员的后宅家眷,由后宅主母或管家进行管理。府吏与下人的区别泾渭分明,绝不能混同。 庄唯一如今也是朝堂上的四品官阶,哪能还像以前那样,让他继续做都统帅府的总管?实在是屈了他的才,也屈了他身份。庄唯一笑道:“部里正在为都帅府选拔府吏,一时调不过来人手,老朽一直住在这里,便先替公……将军看顾着,等部里派的人来了,我再撤。” 风染心头一动:“先生一直住在园子里?” “是,将军走后,陛下叫老朽要好好替将军看着家。” 郑修年大为不满地轻哼了一声,风园能称为家么?亏得贺月那脸皮厚实,说得出口来! “不是,我是问,先生来太子府多久了?”风染想了想:“我记得先生曾说过,是先帝刚登基,陛下刚接掌太子府时,陛下就请了先生出山,坐镇太子府,到现今快十年了吧?” 庄唯一暗暗推算了一下,有些不舍地说道:“是,刚好十年。十年了。”他的家人惨被永昌国皇帝所杀戳,没有一个亲人,一向便以太子府为家。现下,太子府又被改成了兵马都统帅府,他不是都统帅府的人,自然不能再住下去了。凭庄唯一的官俸,也能轻易买个宅院,再买几个下人,舒适地养老。不过庄唯一在太子府先后住了十年,一朝离开,便多少有些不舍。 风染便邀庄唯一坐下跟自己和郑修年一起进膳,说道:“先生若不嫌弃,便在府里住下吧。先生一个人在外面另住,多有不便,不如还是在府里住下。只是再不能屈先生做总管了,还请先生费心,给我挑个能干的新总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1章 风月清谈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道:“这怎么成?老朽与将军非亲非故,不好住在一处,再说,朝堂上,最讳忌臣子私下结党,等老朽替将军把府上杂务处置停当,便在外面另寻房子住。” “先生说哪里话?尽管在府里住着便是。再说,先生十年前就号称第一谋士,足智多谋,风染初担重任,正怕行差踏错,有先生住在府里,耳命面提,早晚请教。先生若执意不肯留下,我明天就向陛下讨先生来做我府上的左右侍郎。”一席话,有理有节,把庄唯一的退路封死,只得答应留在都统帅府里住着,只是把总管一职辞了,从以前的下人中提了个掌事起来继任总管。庄唯一则搬到后宅主屋近旁的一处偏院里居住,辞了总管之职,身份倒越发显贵了。 风园的掌事都还是以前的那几个,早就得了庄唯一的叮嘱,都绝口不提以前的事,也都改口叫风染“将军”,做事越发的用心尽职。 因都统帅府将会成为索云国的最高军政机构,将会涉及到军情军事机密,所以便把护院们再次征召入伍,扩充至千人,直接隶属于都统帅府,归左右待郎管辖,负责都统帅府的守备防卫。原护院掌事尚斌出任统领一职。 吃过晚膳,庄唯一问风染歇在哪里。风染想也没想便道:“太子寝宫。”他如今入主都统帅府,自然有资格住在主屋正殿里了,只是这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了,又道:“呵呵,那应该叫本帅的卧房。”向环侍在身边的掌事吩咐道:“把以前太子寝宫的东西都扔了,包括那床,全都扔了换新的,要全部重新粉刷铺设,以简约为主,要跟以前不同。”太子寝宫里,留下了太多耻辱不堪的记忆,他如今当家作主了,便一切都要以自己的意志为主导。又道:“我这几天,先在容苑里歇息……容苑里的床帐被褥也都要重新铺陈新的,几个月没用的东西,撤下去扔了。” 庄唯一道:“这是自然,老朽早已经叫人给将军把容苑铺陈好了。以前服侍过将军的小厮还在府里,将军可要差使他们?”他以为风染回来必是仍歇在容苑,便没想到去改造太子寝宫。显然,风染再度回归,跟以前做男宠时的姿态大不一样了,不再是客居和被囚,就算他手头并没有房契地契,但他目前却是这座官邸的主人。 “哦,我记得是叫盘儿碗儿的?”风染微笑道:“还叫他们在院门外候着吧。小远呢?” “将军一走,他就已经跟我辞了工,后来围城一解,他就带着他的家人搬出成化城了。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庄唯一道:“他若还在府上,必定早就要跑过来伺服将军了。将军要把他找回来吗?” “算了,由他去吧。”他身边有郑修年照顾着。 忙乱了一天,风染便由郑修年陪着,歇在了容苑里。郑修年刚睡着,风染忽然把郑修年推醒道:“起来,穿衣服。” “干啥?” “陛下来了,准备接驾。” 郑修年正睡得迷朦,没反应过来,只道:“什么时辰了,还来客?……是贺月那狗……陛下。”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这晚了,还来干嘛?使唤臣子也要分个白天黑夜。”忽然清醒过来:“少主,那狗……陛下,该不会想对你做什么吧?” 风染穿好了武士袍服,只解散的头发勿忙间不好梳回去,便只得披着,拿个手巾束在脑后,淡淡笑道:“修年哥,你都想些什么呢?我如今是将军,他能把我怎么着?” 郑修年轻轻一哼道:“那……他不要脸的事做得还少了?亏他是皇帝,比江湖人还要无耻。” 风染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放心,跟我一起去接驾。只是莫要做出无礼之举。” 郑修年便不作声了。其实在他心里,对贺月没什么不放心的,毕竟风染的武功比贺月高了许多,只要风染不愿意,贺月还能做出什么来?照郑修年的理解,风染应该痛恨贺月,恨他一辈子才对,可是,风染不但不恨,反倒一心一意辅佐贺月,风染对贺月的态度实在太奇怪,太亲近,太暧昧了,让郑修年觉得害怕。郑修年觉得,他对风染的担心,甚至超过担心贺月。 等两个人都穿好衣服了,风染叫点亮了灯烛,坐在小客厅里说道:“他已经快到容苑了。” 郑修年正想问风染如何知道,忽然省起风染练了自创的武功,耳力极远极灵,只道:“这天底下,哪有皇帝半夜三更直接跑进臣子卧房去的理?!你说说,还有点皇帝的样子没有?” 贺月穿着常服,只带了小七和叶方生到容苑来。见风染跪在容苑的门口迎驾,正要伸手去扶,被风染机警地闪开了,贺月只得道:“平身吧。朕来看看你就回。”贺月身边的小七一向机灵,说道:“陛下是从侧门进来的,一路没惊动旁人。陛下说若将军歇下了,便不打扰将军了。幸好将军未曾歇下,不枉陛下走这一趟。” 风染行礼之后起来,就长身站在门廊之下,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贺月。八月十一的月光已经足够明亮了,月光下的贺月穿了件铁蓝色的公子袍服,方脸浓眉,挺鼻厚唇,恍眼一看,总给人一种那张脸是用刀削出来的感觉,硬朗刚毅得太有气势,也太失柔和了。风染有种异样的感觉,在贺月身边三年,他仿佛还从没有正眼细看过贺月,记忆中,贺月曾对他做过的种种无耻之事总历历在目,而对贺月的样貌回想起来却极是模糊。此时,贺月就在他眼前,风染想:原来贺月长得挺有男子气慨,也挺有帝王威仪。风染对这张脸感觉熟悉又陌生,这张脸第一次在风染头脑里变得清晰。 风染只是这么微笑着凝望着贺月,既没有说话,也没有闪身让道的意思。贺月便感觉出风染的抗拒之意,道:“将军早些歇着吧,朕回宫了。”风染第一天上朝,第一天被封为都统帅,第一天重回风园,贺月也知道今晚不是来看望风染的时机,可他强忍了半夜,终是没有忍住。离开前,贺月随口提醒道:“关于威远军具体如何回撤石雨镇的奏折,将军要赶紧写了呈来朕看。”如今东路西路的战局都极其危急,一旦雾黑大军把东西两路各国都灭了,很快就会集中精力来攻打中路。索云国的北方防线的布防和调整必须要赶在东西两路被灭之前完成! “陛下请留步,”风染一侧身,从门口让开,说道:“不如臣现在就面禀?若臣的安排有不妥之处,也可与陛下商讨。” 贺月看了看天色:“太晚了,歇了吧,回头写奏折,有不妥处,朕会朱批。” “陛下,臣的意思是,臣不会写奏折,不如面禀。”风染毕竟只是粗通文墨,后来跟着贺月看了二年奏折,于文采方面进步不少,但也只是限于看别人写的,要风染自己来写,简短的还行,像论述防线回撤的具体安排步骤这样的奏折,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要把自己心头想的事,有条有理没有疏漏错失地写出来,实非风染能力所及。在凤梦大陆,武将写不出奏折来的多了去了,也不是风染一个人独例。一般武将的奏折多半出于客卿幕僚之手。 贺月一怔,笑道:“好。”便从风染身边进了门,边走边笑道:“郑公子不是文武双全么?怎不代笔?” 郑修年跟在风染身后,冷冷道:“我才不写!”现在风染跟贺月是一路的,帮风染就是帮贺月,他才不会给贺月做任何事! 贺月也不以为忤,只笑道:“不是还有老庄么?” “庄先生只是客居,不是我府里的人,不好烦劳先生。” “这个不妨事,你既留他长住,便叫他顺便给你做个客卿。老庄娴熟政务律例,见多识广,又足智多谋,有事多向他请教探讨,能给你一些好的建议。需要决策之事,更要多问问同僚和下属的意见,越是没有利益之争的人提出的意见便越中肯。兼听则明,这样做出的决策才能避免失误。越是上位者,决策越要慎重,越不能有丝毫任性和武断。” 郑修年在一边听着,只觉得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是皇帝跟臣子说话的语气么? 贺月说着说着,便走进了小客厅,一屁股直接坐在了主位上,指了指自己下手的位置,向风染道:“这是你府上,你是主,我是客,不必拘君臣之礼,都随意一些。郑公子也坐?”郑修年冷着脸坐到客位末座上,距离贺月远远的。 风染也不客气,便在贺月的下手坐了,叫来小厮烧了壶茶提神,一边啜着茶,一边把自己想到的如何进行战线回撤步骤,要注意的方方面面,详细地说给贺月听。贺月的理政经验丰富,想得也更宽更远一些,时不时地给风染提出改进意见。 本来是禀告防线后撤事宜,贺月和风染说着说着就探讨到时局上去了,又从时局讨论到军政军务革新……乃至于民生农耕等等,话题不断地转换,两个人似乎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可以探讨,有争执之处,更多的是互补,彼此印证了许多观点和见解,也从对方处获益良多。 直到小七在小客厅外提醒:“陛下,天快亮了,要该准备上朝了。” 啊?天快亮了?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就谈了个通宵?还谈得精神头十足的,还谈得意犹未尽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2章 八国合一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是乘着夜色偷偷溜进来看风染的,并没有惊动都统帅府的下人,自然也不敢从都统帅府直接去上朝,只得赶紧起身回皇宫去换衣服,进早膳。虽有些不舍,贺月也只得站起身说道:“我回宫去便帮你把奏折写了,批了,一会你上朝接了奏折就好办事。” 郑修年听两人谈了一晚,此时终忍不住拿眼直看贺月。天底下,哪有皇帝帮大臣写奏折的?那奏折还是自己写给自己看?自己批?这举动虽然怪异,郑修年能感觉到这怪异举动背后蕴藏的情愫。郑修年虽然立了誓不能成亲,却也有相好的女子,于情事上并不陌生,对贺月代写奏折的弦外之音如何不明白?便想,以后还是自己给风染代写奏折吧,别把讨好风染的机会白扔给贺月了。 临走,贺月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将军可允我来你府上讨块饼吃?再与将军清谈尽兴?” 风染回道:“臣准备明日上朝后便动身去石雨镇,安排工事修筑,然后去南枣郡查看兵卒准备情况……此外,还有些别的事,不能回来过中秋了……这节,不过也罢。”风染如今被逐出家族,孓然一身,这团圆之节,风染竟然没一个可以团圆之人。 贺月道:“那便等你从北方回来,再找时间清谈尽兴吧。北方战乱,你这一路,须得小心。” 风染微微笑着应了,把贺月送到容苑门口,等贺月离开了,方对着背影轻轻道:“鼎山一别,陛下又清减了。”贺月的脚步滞了一滞。 郑修年在一边冷讥道:“他瘦了,关你什么事?”叫过盘儿碗儿来吩咐道:“拿水把小客厅好生冲刷一下,清洗干净。扰人清梦,还留一屋子的腌臜气。”风染淡淡地看了郑修年一眼,转身回屋更衣梳头,准备上朝,想:到底谁有洁癖啊? 西路的战事一步步惨烈危急,荣国和昊国跟雾黑西路大军的厮杀很快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在都城失守之后,荣国不得不考虑自己国家的生死存亡。荣国不比简国,是一个内陆国,无处可逃。荣国之西是浩瀚无边的天沙大漠,南面只有极小一段是旷渊沼泽,东面是涫水。南面旷渊沼泽是肯定不敢进去的,冒险向西进入天沙大漠,要么渴死在大漠里,要么穿过大漠,逃亡到凯安大陆,成为难民。向南向西都是有去无回的路,剩下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战死,与国共存,要么东渡涫水,退入索云国暂时保存实力。 最后,荣国和昊国跟雾黑西路大军一边打,一边向东退却,被尾追而来的雾黑军渐渐逼到涫水河畔,无奈之下,荣国和昊国除了战死,就只能强渡涫水。荣国皇帝亲自披甲上阵,带领着残余军队,掩护撤退,一直坚持着不肯渡过涫水,终至战死,成为了凤梦大陆上第一个在对雾黑蛮子作战中,与国共存的皇帝。 史记,靖乱元年八月十九日,荣国被雾黑蛮子所灭,皇帝力战至死,与国同碎! 荣国皇帝留下遗言,命太子率国,于战时,暂时合并入索云国,一定要驱逐雾黑蛮子,收复失地,为己报仇。 史记,靖乱元年八月廿三日,荣国签署协议,于战时暂时合并进索云国,以共抗雾黑蛮子。 这个暂时合并协议,摆明了就是想借索云国的力量来收复失地,等赶走了雾黑蛮子,荣国就会根据协议退出索云国,再次独立。因是暂时性合并,所以荣国的人员,物资,军队都相对独立,主要是索云国提供给养,荣国听从索云国调遣。暂时合并,索云国便没有给荣国太子封号,官吏也由荣国自行约束安排。 有了荣国开这个先例,昊国觉得暂时合并是个极好的主意,一方面能找到暂时存身之地和后续补给,另一方面将来也可依靠索云国的力量复国。只是自己需要暂时听从索云国的支使和调遣而已,貌似暂时合并占尽了便宜,昊国便也跟着签了暂时合并协议。 史记,靖乱元年八月三十日,昊国签署协议,于战时暂时合并进索云国。 荣国和昊国的用意,贺月怎会不明白?不过贺月有自己的打算:这一仗不是一年两年就打得完的,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以及借口,把自己的人手安插进荣国昊国方面,把荣国昊国的能员干将调派到自己的集团里,渐渐把双方人员揉合在一起,来个温水煮青蛙。再说了,荣国和昊国经历了连番战征和厮杀,又强渡涫水,死伤惨重,逃到索云国的人并不多,荣国方面大约八万,昊国方面才四万左右。两国均已亡国,人员兵力无法补充,在未来的战争中,索云国没有白养着两国的理,自然是要他们出战的,两队只会越耗越少,贺月并不怕他们翻出什么浪花来。签署暂时合并协议,是要合理合法地取得出兵收复失地的权力。索云国可以等战争胜利之后,要求荣国和昊国完全合并,若是荣国和昊国不从,便找个借口直接动手除掉荣国太子和昊国皇帝。 从六月初五到八月三十日,索云国就达成了索,阴,弘,永昌,康成,奉和,荣,昊八国合一,整个凤梦大陆便只剩下了索云国,汀国,喆国中路三国,乌国只剩下中路靠近乌嘉边境上依山山脉南麓一带国土,简国直接弃国逃亡海上,还有一个已经没有国土强占了南枣郡依山镇的嘉国。虽然索云国达成了八国合一,但国土面积只是在理论上增加了许多,而实际上,就只增加了阴国那一部分。 正如风染所预计的,雾黑西路军在完全占据了凤梦西路之后,绕道涫水上游,跟雾黑中路军会合,苏拉尔大帝把大部份东路军调往中路会合,只留下了五万左右的兵力继续攻打围困乌国残军。 九月初,雾黑王朝终于发动了对中路三国的攻坚战。雾黑大军只要拿下中路三国,就可以宣告对凤梦大陆的全面占有。乌国和嘉国依靠依山对雾黑大军的抵抗微不足道,完全不在话下。 这一战,有了前面九个国家在灭亡过程中的不断抵抗,为中路三国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调整布防,也在心态和士气上加以了调整,重新稳定了军心。 战事,仍旧从南枣郡开始,风染亲自督战指挥。 一早就知道这里将是与雾黑大军开战的最前线,这一战,对威远军来说,是有备而战。有备而战的意思并不是傻等着敌军攻上来,然后与之拼命。风染,或者说郑家军的作战风格,在能够作准备之时,绝不会空手。郑家军是绝对不会在平原上跟敌手进行肉搏角力的。要打到靠肉搏角力来决胜负生死,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是愚蠢的,兵家所弃。 风染一早就叫威远军在刚刚收割了稻米的平原上挖了好几条壕沟,壕沟里埋上半干半湿的稻草。平原上的收获季节,稻草这东西到处都是,随取随用。只不过,风染命人在稻草里浇了些油脂,又填进了硫磺之类的引火之物。这壕沟挖得有技巧,是又长又宽又不太深。长,是为了横向挡住雾黑蛮子的冲击;宽,是要跳进沟里,在沟里起码得跑十几步才能冲到另一边沟沿爬上去,那宽度即便是武功高手也不能一掠而过,必要落进沟里;不太深,那深度一看跳下去是不会受伤的,而且沟底还铺了稻草,能够让人有勇气往下跳,沟底是倾斜的,跳这一面略浅,需要爬上去的一面又深一些,本来就是跳下去容易爬起来难,这下又增添了难度。 这样的壕沟,看上去没什么风险,也要不了人命。 在壕沟之后,风染令威远军修筑了个简易的篱笆土墙,只比一人略高。那墙就是在几层篱笆上糊了厚厚一层泥土而已,并且还在墙上留了孔洞缝隙,完全不坚固牢实,根本就当不住雾黑蛮子的冲击。 这样的篱笆土墙,看上去跟豆腐似的,怕是一推就要倒,哪里挡得住敌人? 前面一道壕沟,要不了敌人的命,后面一道土墙保不了自己的命,从未跟随风染打仗的威远军心头不由得有些犯疑,但郑家军的将士们对风染交待的事全无疑义,立即动手开干。 无论在清南军还是在威远军,陈丹丘都是一军统帅,但风染一来,他就成了风染的下属,心头虽有不满,表面上却不敢显露。贺月对风染的任命早就传遍了中路三国,在任命诏书上写明了授予风染军事专擅之权,他要是敢公然违抗风染,风染完全有权直接对他撤职查办,因此陈丹丘便带领着手下的威远军将官们听从风染号令,毫不违拗。有了陈丹丘和众将官的带头,威远军兵卒们虽然对风染的号令充满了疑窦,却也一丝不拘地遵照执行了。 在荣国和昊国跟雾黑西路军厮杀得最惨烈之时,威远军们正在满头疑窦地挖沟糊墙。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3章 南枣撤军 作者:天际驱驰 除了挖沟筑墙,便是督促着百姓们抢收稻米。收完稻米,便赶着把平民百姓迁入石雨镇之南,他们是索云国的臣民,索云国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南迁是一场军事行动,所有平民百姓强行南迁,实行坚壁清野,不给雾黑蛮子留下一米一粮,所有村庄城镇房屋尽毁,带不走的牲口全都杀尽,水井全部填死,有那固执不肯离乡背井的百姓,风染便叫兵卒绑了强行押送南迁。 百姓行动迟缓,战事吃紧,风染便指着地图,命威远军将官们一人负责一个片区,带着自己属下的兵卒,协助百姓火速收拾南迁,谁要是敢阳奉阴为,漏下一屋未毁,一井未填,一人未迁,便层层追责,军处。尤其严令,在协助百姓南迁过程中,虽然可以使用一些强制手段,但不得借此扰民欺民,更不得私吞百姓财物,若有发现,即刻处死! 风染一方面督促威远军挖沟糊墙;一方面又操心着百姓南迁之事,派了郑修年和几个郑家子弟跑遍了南枣之南,石雨之北,监督着威远军协助百姓南迁之事;同时还在不断派将官回石雨镇查问工事修筑情况,不断催促工部加快进度;然后还派人进入叠依山和万青山,把居住在山里的山民,樵夫,猎人全部征召入伍,家眷都迁陡南下,凭着这些人对山里地形地貌山道山梁的熟悉,日后在与雾黑大军在山里作战时就可先占据地势之利……凡此种种,操不完的心,想不完的事,风染一天天忙得脚不点地,累得倒下就睡。 凡是南枣郡之南,石雨镇之北的平民百姓,也包括一些原嘉国的百姓,大约八十万户人家,尽皆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收拾家产,赶着牲口,在官兵的押送下进入石雨镇。进了石雨镇后,便交由户部接手,由户部把南迁百姓安置到索云国的南面各郡各地。石雨镇即将成为战场,所有平民百姓一律不得在石雨镇和枇杷谷滞留,否则按雾黑奸细惩办。 史记,靖乱元年八月,索云国从南枣郡迁八十余万户百姓南下定居。 此是凤梦历史上,第一次人口大迁移。 开战之前,风染便从南枣防线上撤出了大部分兵力,撤出的兵力,一部分协助百姓南迁,一部分在石雨镇协助工部修筑工事,一部分安排进驻叠依山和万青山。留在南枣郡防线上的兵力才五万左右,而雾黑大军足有五十万之众! 风染见雾黑大军与往日只是挑衅性攻击不同,黑鸦鸦地一片,来势汹汹地冲过来,便知道雾黑王朝对中路三国的进攻开始了。风染立即下命拔营后退,根本不跟雾黑大军正面交锋,一直退到“豆腐”墙后。雾黑大军追到壕沟边上,只是迟疑了一下,便派了少量雾黑兵卒跳下壕沟,风染一直等那些雾黑兵卒爬上壕沟,冲向篱笆土墙之时,才下令击杀。不过有一些强悍的兵卒,直接冲倒篱笆土墙,杀入威远军阵营中。 苏拉尔大帝坐镇天路城,坎里斯儿大将就成了雾黑大军的统帅,见平地上忽然出现壕沟,虽然古怪,但那壕沟看着甚是平常,小跑几步就翻爬出去了,对岸的篱笆土墙又显得不堪一击,更是笑死人了,便下令全军出击。 下沟容易上沟略难,这边跳下去快,那边爬上去略慢,壕沟里很快就挤满了雾黑蛮子,风染命道:“放火!放箭!” 随着命下,挤得密密实实的壕沟忽然火起,又有稻草铺底,间杂油脂硫磺,火头一起,顿时随着壕沟一路烧过去,火势迅猛,浓烟又烈,身在壕沟之中,如何不惊?这还不算,紧跟着头上万箭攒射,惨嚎四起,在壕沟中的雾黑兵卒顿时死伤过半,不死的也被火烧着。 雾黑大军立即布阵,命弓箭手隔着壕沟向对岸的射击,以掩护壕沟里的雾黑兵卒撤退。雾黑兵一射箭,威远军便躲进篱笆土墙后,然后从修筑篱笆土墙时留下的缝隙中的继续向外射箭。这篱笆土墙是极“豆腐”,但是要挡住从壕沟对岸射过来的箭只却是绰绰有余。不少有眼色的兵卒想:这墙就是修来挡箭的吧? 射杀完壕沟里的雾黑兵卒,威远军便把箭尖略抬,向对岸射去。一方有掩体,放心猛射,一方只靠盾牌遮挡,盾牌遮挡哪有篱笆土墙遮得严实?而且土墙留个缝隙正好用来射箭,这些弓箭手都是经过挑选,平时练的也是弓箭,此时便从容地躲在土墙后瞄准了射。 双方的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隔着壕沟用弓箭对射。 这阵对射很快就分出了胜负。雾黑方一看己方兵卒不断伤亡,而对方兵卒有土墙挡着,显然伤亡极小,坎里斯儿赶紧下令后撤,撤退到威远军的箭矢射程之外。 双方交战时间极短,跳入壕沟的雾黑兵卒几乎无一逃脱,全部被烧死,薰死,射死在壕沟之内。 一时间,只有壕沟里的火还燃得哔剥作响,空中弥漫着草木焦臭,皮肉焦臭,混着血腥之气,更夹杂着一两声雾黑兵卒的临死哀嚎。战场上一片死寂,这一战,带给双方兵卒的心理冲击远超过这一战的胜负本身! 对凤梦兵卒来说,原来凶残的雾黑蛮子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对雾黑兵卒来说,一向以为羸弱的凤梦人竟然会有如此强悍的一面,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随后风染下令收拾对方射来的可用箭只,弃阵撤退,疾行军将近一天,抵达事先挖出来的第二道壕沟,下令休息,以逸待劳,但着雾黑追来。雾黑再看见壕沟就不敢随便乱跳了,这一次雾黑大军便叫兵卒在盾牌和弓箭的掩护下,往壕沟里填土,准备填平了沟再冲过去跟威远军一战。威远军便躲在矮土墙后只管猛射那些负土填沟的兵卒。壕沟挖得并不太宽,也就二十来步的距离,矮墙就筑在壕沟的另一边,二十来步的距离,对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来说,真是一箭一个准,不死也伤。然后,雾黑改为用重甲骑兵负土填沟,以重甲和速度减少伤亡。 两军对峙了一天,雾黑军付出了巨大伤亡,才把壕沟宽度填了三成左右。风染毫不恋战,下令点燃壕沟里预埋的稻草硫磺油脂等物,在冲天而起的大火中,从容后撤到第三道壕沟。 前后五道壕沟,风染率军跟雾黑大军周旋了半个月,以极少的伤亡,不但把五万断后的威远军安然带回石雨镇,更为石雨镇和枇杷谷的工事修筑和百姓们安然南迁争取到十五天的宝贵时间,同时歼灭了不下两万的雾黑兵卒。如此的战绩,振奋凤梦大陆,振奋了索云国的军心,也使得风染在索云国兵营中赢得了极高威信。 史记,靖乱元年九月十六日,兵马都统帅风染亲自率军断后,与五十万雾黑大军周旋半月,安然退入石雨镇。 此战,史称南枣撤军。 威远军撤回石雨镇后,雾黑大军五十万随即兵临城下。 被小小壕沟阻挡了半月之久的雾黑大军,窝了一肚子闷气,坎里斯儿又被苏拉尔大帝传诣训戒了一番,责成坎里斯儿率军尽快拿下中路三国,战事拖得越久,对雾黑越是不利,必须不计代价,尽快攻克。因此当雾黑大军,终于看见一座城池时,便下令强攻。 虽然早有安排布置,风染不放心,还是几次三番到城头督战。虽然风染身形相对矮瘦,但他那银甲素袍,猩红披风的身影所到之处,给予了将士们无声的鼓励。 从八月十四开始到九月十六,历时月余,工部征调数万民夫,再加数万威远军兵卒,对石雨镇和枇杷谷进行了加固和改造。风染率军硬守两天之后下令:“开门,放十万蛮子进来!” 石雨镇本来就建筑在两山之间,但是开门之后就是城镇。风染在与工部商议之后,把民居民宅向左右搬迁,中间修筑了一条穿城而过直来直往的通道,通道两边高筑坚固城墙,更在城墙之上架设天桥,以为左右城镇通行之用。 石雨镇城门一开,只有一条道向前走,后面的雾黑大军一看终于攻破城门,便一个劲的往前冲,前面的雾黑兵卒被后面的雾黑兵卒推动着不断前进。攻破城门后,所见的不是城镇街道,而是两侧均被城墙封死的一道大道,实在怪异,前面的兵卒虽然直喊“快退”,“有诈”,但被后方兵卒推挤着,只得勇往直前。 于是雾黑大军便从石雨镇北门拥入,穿城而过,又从石雨镇南门被挤进了石谷道。石谷道便是连接石雨镇跟枇杷谷的通道,本就是山间穿凿出来的通道,长约十里,两旁山势耸立,山道狭窄,石谷道上本有两条小道通住两侧山上,但一早就被索云方堵死了,雾黑大军挤在道上,只能前进或后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4章 二战枇杷谷 作者:天际驱驰 大约放入十万余人后,石雨镇于破损的北门后放下个千斤石闸,活生生把几个雾黑兵卒压成肉酱!阻隔断雾黑大军的后援后,索云军一方面继续严守城池城门城墙,另一方面,从容地用少量兵力在天桥上向雾黑兵卒放箭,驱使他们后人推动前人向石谷道上行进。后面的雾黑兵卒为了躲避从天而降的箭矢,危急之中,不及细想,只是本能地拼命往前窜,从而形成了一股自后向前的推力。 等雾黑兵卒全被驱逐进石谷道后,风染下令关闭石雨镇南门,把十万左右的雾黑大军关在了石谷道里。雾黑大军除了向前走向枇杷谷外,不可能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回身反攻石雨镇南门。 枇杷谷进行了更大规模的改造,谷口和谷尾的通道本来还算相当开阔,如今被人为地进行了收束,并且做了两道闸门,枇杷谷两侧的低缓山坡的半山腰上如今都修筑了高大的城墙,挡住了逃往两边山脉的路。 枇杷谷中间地势还甚开阔,一条道从谷口直通谷尾。谷底那个深坑仍然在,三年前的那场战役,虽然已经仔细打扫过战场,又经历了三年风雨,仍旧留下了战争的痕迹。 整个枇杷谷被改造修筑成了一座巨大的瓮城。 雾黑大军一进入枇杷谷,隐身在城墙外索云军居高临下向行进在谷底的雾黑大军发动攻击,以弓箭,滚石之类砸向谷底。 被驱赶进枇杷谷的雾黑兵卒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其中进入了好几个统领级将领,知道上了凤梦人的当,力持镇定,喝令兵卒排成椭圆形阵,外层用盾牌防御,保持阵形,向谷口行去。回头反攻行不通,只有向前,虽然知道向前走多半也是行不通的,目前也只得走一步是一步。 雾黑兵卒都是从凤梦北方一直杀到凤梦南方来的,都有不少战斗经验,在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结阵之后,伤亡迅速减少,在将领的指挥下,攻向谷口。 谷口被一道沉重厚实的闸门关锁着,凤梦兵卒在门楼上严阵以待,对企图破门逃跑的雾黑兵卒给予了猛烈痛击。这一战,迅速进入白热化,一方想夺门冲出去,本就凶残成性,此时更是奋不顾身,一方死守闸门,占着门楼的地势之利,痛下杀手。 很快,在枇杷谷口的门楼下就堆积了不少尸体,但是没有人后退,双方都杀红了眼,只杀得鲜血染红了门楼。然而,一向被雾黑兵卒看作柔弱的索云兵卒们始终屹立在门楼之上,前赴后继,一步不退。 战斗持续到天黑,雾黑兵卒方略略后退,在谷底暂作休整。索云一方也赶紧休整,以备再战。 郑嘉进入帅帐时,看见风染正把衣袖穿回去,衣袖上有破损和血渍,心头一凛:“小染,你手臂受了伤?” “嗯。” “让二舅给你看看?”虽然知道风染跟自己不亲近,可风染到底是自己妹子受尽痛苦,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又被父亲奉为少主,郑嘉一向很关注风染,知道风染洁癖,语气只是试探性的。 风染已经把衣服穿好了,道:“小伤,不妨事。” 郑嘉有些心疼地埋怨道:“你如今是一军……不,是一国主帅,哪需得着你自己亲自上阵厮杀?还换了兵卒的服色去杀,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自持武功好,看看,这不就受伤了?还是叫军医来看看吧。” “不了,说了是小伤,二舅不用担心。”风染温和地问道:“二舅此来何事?” “二舅有些担心,你用三万人去围困雾黑十万人马,虽有工事地利之助,可实力太悬殊了,实在冒险,照今天这么杀下去,怕不是法子。”郑嘉道:“还不如不放蛮子进来,集中兵力守好石雨镇北门,才比较稳妥。如今北方那边才五万兵力,你这边三万,一共就八万兵,分开了更不够看的。” “我就想痛痛快快跟蛮子打一场,打出我们凤梦人的士气和威风来!” 郑嘉一叹:“你心太大了。想想自己就三万人,不会少放点蛮子进来?只放个三万五万的就差不多了。” 风染哈哈一笑,问:“若是只放五万进来,倒是好收拾,可我们占据着地势之利,以三万对五万,这么打,二舅觉得有意思?” 自打成化城风园劝风染回国,一别之后二年不见,觉得自己的外甥跟换了个人似的。郑嘉的带军风格偏于稳重保守,是不赞成用这么冒险的打法,不过风染是主帅,郑嘉懒得跟风染争辩,再说,蛮子已经放进来了,现在再争辩也无用,只问道:“刚我清点了伤亡,我军伤亡三千二百余人,估算蛮子大约伤亡八千,我军伤亡一成有余,敌军伤亡不足一成,这样打下去不是法子,你准备怎么做?” “拖着,然后困死他们。他们是来攻城的,物资粮食带得少,明天晚上他们就得吃死马,不出五天就得粮绝。” 雾黑蛮子也不是傻的,难道就会等着被拖死?一定会在陷入绝境之前拼死反击,以求突围。 郑嘉没有再多话,自去吩咐安排兵卒加强防守,不可懈怠。过了一会,郑嘉端了盆热水进来:“这地方没法洗澡,你就擦擦吧。看你一身的血污,这个你倒不觉得恶心了?小年呢?叫他拿套干净的衣衫你换。” “我叫他去南面怀浔郡调兵了,咱这八万人,是不够瞧。” “怀浔郡?那里也没有多少兵。”怀浔郡驻军一共就一万多人,能调来的怕更少。 “是没有多少,但是距离这里近,再说,那里照目前局势,没必要驻军,我叫修年哥执我印信,把怀浔郡的兵连那统帅全都调来,怀浔郡驻军以后便撤了。” 撤驻军,就是撤人家的官职啊!郑嘉觉得郑修年这一趟差不好办。毕竟驻军统帅是一品官阶,而郑修年根本没有官职,最多只是都统帅身边的一个亲信亲兵! 郑家军虽然跟着风染一起投入索云国,但并未混编入索云国军队,郑家从上到下都未接受索云国的官职,整个郑家军只算是风染的私人亲兵卫队。郑承弼比风染长了两个辈份,自然不能接受风染的管制,便把队伍管理的事都丢给了儿子,自己就超然地做个客卿幕僚,呆在风染身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郑家军的都统领和副都统领就由郑家的两位下任和下下任家主郑嘉和郑修羽担任。 郑家铁骑共计三万,目前在石雨镇和枇杷谷中的郑家军大约只有八千人,另外两万二千,郑修羽带着一万去了叠依山,郑皓(郑承弼长子,风染大舅)带着一万二去了万青山。郑家军训练有素,勇猛善战,军纪森严,战力超群,更善于协同作战,彼此守护,袍泽情重,虽然不是隶属于索云国的军队,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索云国军队的中坚力量。 风染一看郑嘉神色有些僵,说道:“二舅放心,我把印信都给修年哥,调兵官文由修年哥来写,料想那姓章的统帅不敢抗令。” “你就等着那一万多人来增援?”这一万多人跟石雨镇外那五十万雾黑大军一比,直接可以忽略不计了。并且雾黑大军的人数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完全就是不惜代价强攻石雨镇的架势。郑嘉叹着退出帅帐:“你先擦身子吧。” 估摸着风染擦完了身子,郑嘉复又进了帅帐,说道:“小染,跟陛下提议,征兵吧。索云国的兵力乱七八糟的,平时看着到处是驻军,打起仗来,到处都调不到兵。” “嗯,已经提议了,不过新兵一时半会用不上。我倒觉得索云国的兵力不少,就是安排得太乱了,须得大力整顿。”风染想起贺月叫他决策前多问问下属同僚的意见,便拉着郑嘉一起吃饭,一边吃,一边把自己对索云国未来的驻军规划和武官军制提出来跟郑嘉讨论,听取郑嘉的意见。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接着打时,雾黑大军的攻势就显得就没那么激烈了。照旧在天黑时分退回谷底进行休整。 第三天雾黑大军的攻势更弱,早早就退回谷底休息去了。午夜时分,被困雾黑大军的反击开始。 雾黑军先是向谷口门楼发动猛攻,吸引了索云军的注意,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分出一半人马,突袭左侧半山腰的城墙,虽然没有攻城辎重,但用现伐的谷中巨树树干猛撞刚修成的城墙,全凭蛮力,把城墙撞了个缺口。 最惨烈的厮杀肉搏在缺口边展开,虽然索云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雾黑军凭人数的优势,渐渐攻入城墙之后,撕开了索云国的防线! 防线一溃,索云军就失去了地势之利,陷入短兵肉搏。雾黑军越战越勇,便渐渐占据了左侧城墙,并不急于逃窜,而是慢慢循着城墙,杀向谷口门楼。这正是郑嘉最担心的情形,雾黑军人多势众,一旦困不住,脱困而出,就会形势逆转,索云军将陷于危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5章 回朝 作者:天际驱驰 雾黑军正厮杀着接近谷口时,索云军阵后杀出一个身着帅袍,素衣银甲的将军,带着一彪人马,杀气腾腾地直插入雾黑军中。在银甲将的带领下,所过之处血光飞溅,所向披靡,那股凛烈的杀气,仿佛有实质一般,让人深切地感受到死亡的阴森。直把雾黑的先头队伍杀得队形一滞。随即有人叫道:“他们人不多,别怕!杀那个当官的!” 银甲将领跟别的战将使用长兵刃不同,用的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剑刃在月光和火光的照映下,泛着白森森的寒光,银甲将领身形轻盈,身手矫健,拿着宝剑在雾黑军中左冲右突,剑光过处,惨呼痛嚎,无人可挡可敌,简直如杀人恶魔一般,几个回合,就杀得雾黑军胆颤心惊。 好在这杀人恶魔只得一个,带的人也不多,就分出一部分兵力缠住银甲将,其余大部分兵卒仍杀向谷口。 正杀得血肉横飞之时,忽然谷口方向又驰来一彪人马,呐喊着冲向雾黑军。这一人马显然人数极多,黑夜里只见影影绰绰的,难以估算。雾黑军的几个统领略一商议,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枇杷谷里杀出来,如今形势不明,对方有多少兵力,有没有后续布置都不清楚,难以为战,还是不求有功,先求逃命要紧。于是杀了一晚,在卯时,黎明之前,雾黑军顺着山势,逃进了依叠山。 风染跟恰好调兵回来的郑修年趁黑率军一路追杀出十里,然后用约定的方法发出消息,叫刚刚进驻到依叠山上各处的索云军,对逃进山的雾黑军进行围追堵截,尽量将之剿灭在山里,不能剿灭,也要让其逃向依叠山北面,绝不能让其逃入防线之内! 坚持着处理完战后事宜,风染才跟郑修年回到帅帐,把血迹斑斑的衣服脱了。银甲可以拿水清洗,这素色帅袍就穿不得了。 “你受了伤?”郑修年看见风染中衣下渗出来的血水。 “嗯。”为了杀出威慑力,穿着帅袍出战,虽然杀了很多人,终究自己还是受了几处伤。 郑修年道:“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又道:“二叔说了,他劝不听你。你这一战,太冒险了。若不是我惦记着战事紧,带军连夜赶来,这会儿怕是整个石雨镇都在跟蛮子硬拼。一处溃,全盘溃,你如今该明白当初毛恩是什么心情了。” 风染不语,郑修年又道:“少主,心不能太大了,犹其作战,更要一步一步来,稳扎稳打,只在迫不得已时,才冒险用奇。将领一个决策失误,就是千万个兵卒的性命和鲜血!他们跟着你打仗,把性命交给你,是希望你带着他们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你要担得起他们的信任。你如今不是一军之帅,而是一国之帅,肩上担子重,更是容不得半点任性和急燥,更不能好高骛远,好大喜功,要足踏实地,万不能想着一步登天。这世上没有一踏而蹴的事。” 风染挺直着腰坐在书案前,垂着头,低声道:“修年哥,你就知道事后骂我。”看着风染这副略带微些委屈的神色,郑修年忽然心就软了,坐到风染身边,很自然地把风染揽进自己怀里:“好,我帮你。” 仿佛又回到了玄武山上,风染又变成了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郑修年虽然只比风染大十一岁,又是平辈,但郑修年总觉得风染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看见孩子长大了,疏远了自己,就觉得特别难受;看见孩子跟自己撒娇示弱,心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太依赖工事了。依赖工事也不是不好,只是你修的工事太大了,越大的工事越不坚固。枇杷谷里的工事要好生修改才是,这些以后再说,我先给你上药。” 风染忽地伸手拂开了郑修年去解自己衣带的手:“我自己上药。” 郑修年的手僵了僵,便把金创药放到了书案上,起身走了出去。自从风染从风园出来之后,郑修年就觉得风染待他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亲近还是如以前一样,只是风染会避开跟自己发生身体上的亲昵举动,比如同寝,比如同浴。郑修年不确实这种身体上的疏远是什么原因,但又不好开口问。 几天后,这一战的结果才统计出来:在枇杷谷中,索云军伤亡一万一千余人,雾黑军伤亡约三万余人;逃进依叠山后,又被提前驻守在山上的索云军袭击了好几次,最终从依叠山逃出去的大约只有三万余人;在这场战役中,索云方共计动用枇杷谷和依叠山的兵力八万余人,伤亡三万余人,雾黑方只有十万兵力,伤亡六万余人。 这个战报被通报给朝堂时,朝堂上下的大臣和贺月都觉得满意,唯独风染不满意。己方伤亡三万余人,敌方逃出去三万余人,这里面,有多少是他的责任?如果不是他的心太大,太渴望一场重大的胜利来激发士气,如果他少放些敌军进来,如果工事修得更完备一些,考虑得更周全一些,他们应该在全歼敌方的基础上,更加减少己方的伤亡。这样的战果和战绩,不是风染想要的。 风染下令把雾黑的那些俘虏和伤兵全杀了,尸体从石雨镇北门门楼上扔下去。风染本是想借此打击雾黑大军的士气,不想雾黑蛮子看着堆积如小山一样自己同胞的尸体,被激得狂性大发,弃同胞尸身不顾,发疯一样进攻石雨镇。 倒是逃下依叠山的那三万雾黑军在四天之后才觅路返回石雨镇,跟狂攻石雨镇的雾黑大军会合。残军向坎里斯儿大将禀告了他们进入枇杷谷后的经历和遭遇,这才真把坎里斯儿大将惊到了。知道索云军中有能人,这是故意放进十万人,准备围而歼灭,残军能够逃出来,一则是应变得当,二则能撞破对方城墙工事,实是邀天之幸。 再后面,雾黑大军攻击石雨镇的力度就渐渐减弱了。甚至当索云军吊起千斤门闸,面对城门大开的石雨镇,雾黑大军竟然不敢冲进去,均想:谁知道是不是狡猾的凤梦狗故意放他们进去准备围歼?凤梦狗人数没他们多,打不过他们,就把他们一批一批放进去宰,太狡猾,太可恶了!他们一定要攻占了这座城池门楼才进去! 最后想,攻下之后,要把这石雨镇上的人屠得一个不剩!为死在这座城池的兄弟们报仇! 石雨镇在经受了雾黑大军狂风骤雨般的狂攻之后,挺立了下来,只是被紧急改造过的门楼还没有来得及上漆,就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始终充满了血腥味。 感觉雾黑大军的攻势开始懈怠下来之后,风染在叮嘱陈丹丘小心防守之后,又查看了一遍枇杷谷里的工事改造进度,十一月初,才回了成化城。 暂时稳定了雾黑大军的南侵之势后,国内的驻军调整和武官官制的革新就刻不容缓了。 还有一个私人的原因,风染身上的伤因在战场之上,操心的事太多,他自己又未曾好生护理,小伤好了,两处较大的伤口一直未愈合,便开始化脓溃烂了。风染身上的伤这么久都未愈,换下来的布带上都是脓血,郑修年知道那伤恶化了,几次要查看,都被风染拒绝了。郑修年只好建议风染先回成化城养伤。 回到化成城时,已是戌亥之交(晚上九点左右),风染没惊动人,径自回了都统帅府。 虽然风染在外面征战了两个半月,这都统帅从配置官吏到房屋改造一点都没挪下,各地军情战报等事宜,紧急的文牒被送去石雨镇由风染批阅,不紧急的文牒案牍便压在都统帅府里。风染顾不得休息,一回府只洗了个澡就赶着去批阅查看堆积了两个多月的文牒案牍。 都统帅府只留了一个值夜的府吏,这会儿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简直介绍了一下都统帅府的情况,就把积存下来的文牒案牍搬到书房。 至于都统帅府的后宅掌事们只算是风染召请的下人,只负责一些洒扫庭院,修缮房屋,端茶递水之类的杂务,不参予都统帅府的公务。 庄唯一虽然住在都统帅府后宅里,如今他是以客卿的身份客居于此,他自己也有官职在身,有公务要办理,便不好越权去管都统帅的公务,只是在后宅里指点下人如何打理府里的杂务。风染回府,庄唯一过来看望了一下,淡淡地寒喧了,便退下自己歇息去了。在为吏部尚书上官鸿代理了两个月的内阁事务后,贺月便把庄唯一直接从吏部调入内阁,专职处理内阁事务。在代理内阁期间,庄唯一充分展示了他的处事理政能力,又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老人,这番破格提拔虽然资历不够,朝堂众臣也都无话可说,庄唯一的入阁显得顺理成章。 郑修年劝风染早些休息,最好叫个太医来给把把脉,开些吃的伤药调理调理身体。风染想着既然回城了,明早便要上朝,压在府里的文牒案牍需要及时处理了,需要及时掌握都统帅府这两月半来运行的大致情况,上朝时才好应对。风染不歇着,郑修年也只好在一边帮着风染看文牒案牍,一边跟风染随口讨论军务政务。 亥时左右,风染忽然搁下笔,站了起来。郑修年赶紧问道:“去歇了?这多文牒,今晚哪看得完?以前家主做官,也没你这么忙。” 风染摇摇头,道:“我听见陛下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6章 爱将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一听,立即有些恶狠狠地道:“这晚了,又跑来干嘛?”这是大臣的官邸,又不是后宫,半夜三更想来就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郑修年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风染轻轻嗤笑了一下:“不是你叫他来的?” “我叫他来做什么?”郑修年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我恨不得他有多远滚多远,我会叫他来?!” “我洗浴那会儿,你跑去跟庄先生说什么了?” 郑修年脸色又变了变,想不到风染把自己的行踪全都听在耳里,分辩道:“我是去跟庄先生讨个主意。” “要讨什么主意,不直接跟我商量。” 郑修年瞪了风染一眼,默然了一会才低声劝道:“你身上的伤,换下来的布带上全是脓血,再不赶紧料理了,就由着它烂?你不让别人看,我给你看看有什么打紧的?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郑修年好几次提出来想帮风染料理下伤口,都被风染拒绝,实在没法,回到府里,想庄总管一向主意多,便去找庄唯一商量商量。庄唯一倒是老神在在,说自有办法。 贺月这大晚的急匆匆驾临都统帅府,难道是想让贺月给风染疗伤?这就是庄唯一想到的“办法”?庄唯一果然是跟贺月一条心的,逮着机会就想着怎么算计他家少主,姓庄的真不是个东西! 风染的脸忽然红了一下,继而转为苍白,淡淡的容色变得有些惨戚:“我身上……别看了,好歹给我留点脸面。没别的意思,修年哥别想多了。”几次受伤留下的疤,尤其肩脖处被烙下的朱墨标记,都是留在身上抹不去的耻辱印记,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郑修年闻言,勃然变色:“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都过去了,没事了。” 郑修年脱口而出:“我要杀了他!” “修年哥,都过去了,没事了!”风染掸了掸素色帅袍上的灰尘,借着这个动作,恢复了心情和脸色,容色劝道:“咱不稀罕他是不是皇帝,可他如今是凤梦大陆的主心骨,他要死了,依索云国现在的局势,没人抓得住缰,立即就要四分五裂,索云国……不是,现在应该叫我国,我国一分裂,整个凤梦大陆就完了,就要落进雾黑蛮子手里。” 凤梦大陆的形势,郑修年如何不清楚,只是一时气不愤,说的狠话罢了,闻言只得消声,跟着掸了掸衣衫,站在风染身后接驾。 贺月仍是换了常服,只带着小七和叶方生等几个御前护卫和贴身内侍,从都帅府侧门悄悄的溜进来,只是一队人中,比上次多了个穿着绯色官服,抱着药箱的太医。 风染跪下给贺月行礼,被贺月一把拉住:“风将军受了伤,不必多礼。” 庄唯一果然是想叫贺月来给风染疗伤的!郑修年虽然万分不乐意贺月亲近风染,但风染身上的伤须得尽快料理了,再恶化下去怕要伤了身体,为了这一点,郑修年只得忍了。 风染引着贺月进入书房,分宾主坐下,叫下人敬了茶,郑修军便挥手,叫侍立着的所有人都退下了,自己也出了书房,返身把门关上,带着人退得远远的盯着,只留下太医,在书房外伺候。 等人都退了,贺月便不再矜持,端那皇帝的架子,放下茶盏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受了伤?” 风染轻诮一笑道:“两军阵前,刀剑无眼,受个伤寻常得紧,马革裹尸还是好的,战死异乡,尸体烂成白骨还不得入土都是有的,臣这点伤算什么?”就是受了点小伤,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识字后最先学的是兵法,早就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其后又是在战场上成长成熟起来的,风染本就把生死看得淡,又见多了战征死亡,这些话说来,淡淡的,甚是平常。 “风染!”贺月忽然从主位上窜到风染跟前,近距离地逼视着风染:“你要敢战死沙场,我要……” 要怎样?人都死了,还能怎样?风染的眼神挑衅而嘲讽地瞪着贺月。 “……我要把你拖回来,葬进朕的陵墓,然后诏告天下,你是朕的爱妃……”不,风染一定不会喜欢也不会稀罕“妃”这个封号,但是他们之间,除了帝妃关系,就只有君臣关系了,生怕风染被“爱妃”两个字恶心到了,赶紧纠正道:“……不,是朕的爱将!生不能同寝,死要同穴。”傻子也听得出,贺月嘴里的爱将,不同于一般爱将的含义。 自打鼎山回来,贺月的心头便觉得压了沉沉的大石,比他殚精竭智地筹谋着如何废除贵庶之分时还要沉重,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他喜欢的人,选择了为他征伐沙场,拼死一战,像烟花那样,在最璀璨之时骤然凋零落幕。看着风染如此毫不珍惜地挥霍着自己的生命,贺月心头又痛又慌,他怕风染等不到老去的那天,就战死沙场。风染离开都城北上亲自操持撤军的日日夜夜,他盼着能听到北方的消息,又害怕噩耗猝然而至! “哈哈,”风染忽然失笑了,他实在想不到,一向稳重的贺月竟然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压低了声音笑着问:“陛下要不要再簪上红白双花?”簪红白双花,是用来寄托未亡人对逝者的哀思和怀念。 “朕会。” 皇帝给个臣子簪红白双花,贺月还真不是一般的幼稚!不,贺月是开玩笑的吧?贺月不会不清楚簪红白双花的真正含意。 风染怕被人听见,捂着嘴,使劲笑。笑着笑着,看见贺月一脸严肃,专注地看着他,渐渐就有些笑不出来了,渐渐明白,贺月说这些话,不是幼稚,也没有玩笑的意思,是真的会这么做!风染站起身,低声道:“臣当不起。” 站得那么近,贺月一伸手,把风染揽进自己怀时。贺月说抱就抱,完全不顾君臣之礼,风染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有身体僵直着。透过僵硬的身体,风染感觉到贺月的身体竟在微微地颤抖着,听见贺月极轻声极轻声仿佛呢喃一样道:“别那样去了,朕承受不起。” 十一月初冬时节,隔着厚厚的衣袍,风染重新被贺月拥在怀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自从去年初夏,贺月一气之下凌虐了风染后,足有一年半时光,他们都再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过了,骤然被拥,鼻端闻着那股久违的熟悉气息,风染只觉得他身上那些因紧张不适而僵硬的血脉经络忽然轻快了起来,浑身舒泰! 怎么会这样呢? 风染的脸禁不住阵阵潮红发烫,随即风染便敏锐地觉得,这种感觉太舒服,也太暖昧,更太危险了,强迫自己收慑心神,挣了一挣,说道:“陛下,咱们在鼎山上说好了的!”他是君,他只是臣。 贺月很是淡定地放开了风染:“我又没把你哪样。” 真要哪样了,不就晚了嘛!这些话都说得出口,贺月还是一贯的厚颜无耻啊。 贺月不管风染心里的暗骂,绕过书橱隔断,走到书房角落的躺榻前道:“过来,躺下,我给你看看伤。” 这晚了,贺月是专程过来给他看伤的,风染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拂了皇帝的美意,再说他的伤,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烂下去,总得找人处理了。反正他的身子早给贺月看光了,也不差这一回两回,便走过去,一边褪去上衣趴卧到榻上,一边道:“臣失礼了。”都统帅府的下人大多有以前留下的,素知风染怕冷,见风染回来了,就赶紧烧起了地龙,因此书房里暖暖的,脱了衣服,风染并不觉得冷,只是有些……羞涩。 “伤都在背后?” “嗯,前面的伤,臣都料理了,已经长好了。背上不方便,才一直没好。” 解开包扎伤口的布带,贺月看着那两道长长的交错的伤口,吸了口冷气:整道伤口周围的肌肤都红肿着,已经看不见入刀切口了,只看见两道惨白的烂肉横在背上,还有一些浓痰一样的东西混着血水糊在烂肉上。 “臣要用铜镜反照着才能上药,一时没料理好,后来又没时间换药,就溃烂了。其实伤口不深,臣想着,回来多换几次药,养些日子就好了。只是要先把腐肉剔了,臣自己做不来。” 贺月拿御前护卫们的伤练手,练的都是新鲜伤口,哪见过溃烂成这样的伤口?看着那伤,呆了一呆,说不出话来,这么重的伤,风染怎么还能显得那样云淡风轻?赶紧跑出去请教太医,太医仔细询问了风染的伤情,贺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最后才抱着太医的药箱进来,从药箱里翻出个药瓶,倒了一丸出来递到风染眼前:“太医说,要给你把腐肉剔了,会痛,吃了这个,就好些。只是这药吃了,对身体很不好。”然后贺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要吃这药,还是像以前那样,让我把你绑起来?” 以前风染是男宠,贺月一般不会问风染的意思,直接选择自认为对风染最好的方法,如今风染是将军,贺月必须要尊重风染的意思,再不敢为所欲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7章 冰火两重天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翻出个白眼,扫了一下贺月,轻声但坚决地说道:“吃药。”这药对身体不好?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这么爱惜身体干什么?绑他?贺月是不是上瘾了?怎么一提到绑他那眼神就那么热切?他得多想不开,做了都统帅,还让贺月绑他辱他? 贺月略有些失望,把那药直接喂进风染嘴里,手指轻轻触到一下风染的唇。怕那药味留在嘴里,让风染难受,又去端了茶给风染嗽口,道:“太医说,这药丸最多可以吃两丸,你要是痛得难受,就跟我说,再吃一丸。” 风染躺好道:“嗯。”,他自小体毒缠身,时常发作,对疼痛的忍耐力比常人强,不过就是把伤口上已经腐烂的肌肉剔去而已,觉得那药丸吃不吃都无妨。只是躺了一会,觉得贺月半天都没有动作,回头一看,贺月还愣着。大约是感觉到风染回看自己,贺月回神道:“我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哈,”风染失笑道:“随便,来吧。”把头埋进臂弯里,笑得直抖:“要不,你再去问问太医?” 风染竟然敢笑话自己学艺不精!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是这样的风染,显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鲜活灵动,活色生香,比任何时候都动人。贺月恼道:“别笑了,小心割着你。” 风染只觉得温暖的手指轻柔地抚上了自己的背脊,然后在背脊上缓缓地移动,时而用力,时而轻柔。那触感,带给风染一阵阵酥入骨髓的战栗,甚至贺月手指上的薄茧,轻轻刮擦着肌肤,都让风染酥麻得无比舒服,虽然有刀锋刮过伤口时轻微的痛楚,但那酥麻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从背脊上透入到身体里去,又从身体里荡漾开来,心越跳越快,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风染只觉得快要沉溺下去了! “陛下!”风染猛地叫道。 贺月赶紧停了手,紧张地打量着风染:“很疼?” 风染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过来,道:“不,没事,继续吧。”有那么一瞬间,风染脱口想问:你给我吃的是不是媚药?不然,他的身体怎么会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他早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了,他很清楚刚才由贺月的手指在他身体上拂过,带来的入骨是什么意思。 “那你叫什么?” “臣怕睡着了。” 贺月松了口气道:“那就睡吧。”对着那光裸的流畅背脊,横陈的玉体,贺月什么都不敢做。如果风染睡过去了,没准还能揩揩油,略解干渴。 身体正处于亢奋的当口,哪里睡得着?风染把头死死埋在臂弯里,咬着牙拼命抵受背脊上传来的阵阵酥软感觉,控制着身体不要发生任何的反应,这番忍耐竟觉得比抵受痛楚更加辛苦煎熬。崩紧了身体,拼命忍住想干点什么的冲动,还要拼命地力持平静,生怕被皇帝看出异样。臣子被皇帝的手指轻抚就撩起,那成什么话?一直到贺月给风染料理好伤口,拿布带包扎上,风染才觉得一身紧崩僵硬得快要虚脱了。 其实剔腐包扎并没有进行多长时间,贺月的手法不够娴熟,但也绝不生疏,尤其怕风染痛着了,下手格外轻柔。看风染忍耐成这样,贺月有些心疼地埋怨道:“这么疼?干什么要忍着?太医都说了,那药可以吃两丸。” 就怕那药丸,越吃越不对劲!风染想,没准是贺月把药拿错了?不过话说回来,媚药是禁药,太医的药箱里不可能随随便便放瓶媚药。那为什么贺月不过就用手指拂在他背脊上,他的身体会有这样的反应?好在贺月给他处理完伤口后,风染便觉得堆积在身体里酥麻的感觉渐渐消散了。风染也不分辩,只道:“臣一向皮粗肉糙,歇歇就好了。” 贺月扶着风染在躺榻上躺好,熟门熟路地从一扇书橱里抱出床锦被来,闻了闻,并没有霉味,道:“是给你准备的新的。”便给风染盖上。见风染甚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笑道:“我以前有时批文批得晚了,太累时,就直接歇在书房里,”指了指那扇书橱:“底下人就在那柜子备了被褥。” 也对,贺月曾在这书房里办了五年多的公务,自然比风染更加熟悉书房。 贺月随身坐到躺榻边上,看向风染,道:“你身子好转了?刚我摸着,你身上是暖的。”刚才他摸着风染身上是温暖的,跟常人无异,不像以前,还没入冬,身子就开始冰凉了。 风染温容一笑,道:“陛下怎么忘了,臣已经恢复了功力,醒着时可以靠运使内功来维持温度,只是夜里睡着了,仍是冷。”到如今,风染的功力也不过只恢复了全盛时期的七成左右,一直未能再次凝练出毒内丹。 贺月顿时默然了。 看贺月这副样子,风染反倒替贺月难受,笑着安慰道:“臣的身子便是这样了,过好这几年就够了。生死有命,陛下不必为臣操心。” 贺月脸上的神色明显地黯淡了下去,强颜笑了笑道:“等你伤好了,咱们把功法练起来。” 风染有些瞠目无语,雾黑入侵,国家情势危急,八国合一,整天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贺月竟然还有闲心想跟他双修双练?该不是还想着,要练出什么效果来吧? “你那个长随呢?怎么没带在身边?”如果有人照顾着,风染背上的伤也不至于溃烂成那样。 “听庄先生说,我走后,他就辞了工,躲进山里去了。” “去把他找回来吧。你那性子不比别人,身边怎么能没个人照料着?” “有修年哥呢。躲山里平安,别找他了。” “你表哥是郑家派来辅佐你成大事的,怎么能让他做那些下人的事?死卫就要当死卫来用,别屈了他。你不派人去找,我派人去找,这事便这么定了。” 贺月还是那么强势,还是喜欢自做主张。不过风染觉得贺月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不能把郑修年当下人来用,便不言语了。身子在一阵亢奋之后有些虚弱,便团了团身子,蜷在躺榻了,贺月看风染累了,道:“你歇着吧,别起来,我先回了。” 在贺月披上披风,快要踏出门的一霎那,风染心头涌起一股不舍,明知道贺月宵想自己,可是,他更喜欢贺月带给他的那种安定的感觉,有贺月在身边,仿佛一切的杂乱无章的事情都变得有条不紊,怆惶不安的心情也会变得信心十足,甚至再沉重的责任也可以变得举重若轻——仿佛,他是他的依靠。风染叫道:“陛下!” “嗯?”贺月停步回头看着风染。 风染道:“既然陛下已经来了,臣便直接把此次北上之行面禀陛下,可好?” “好。”贺月又返回来,拉了张椅子,坐到躺榻边,毫不掩饰他的一脸欢喜之色。 郑修年在外面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两人出来,担心风染吃亏,叩门而入,便看见这一帝一将,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正在说话。貌似,臣子在皇帝面前躺着,是属于君前失礼的行为?然而,这一帝一将,一个不觉得对方无礼,一个不觉得自己僭越,双方的神色都显得极是自然,正相谈甚欢的样子。 郑修年只得躬身进去,装作是进来收拾屋子的,把被贺月扔在地上的血污布带和放了药物拿来清洗伤口的药水等物收捡了拿出去扔掉。 “修年哥,我跟陛下正在讨论军制,你也来听听,说说看法?” 郑修年一点不想跟贺月讨论什么军制,不过更不想自家少主跟那狗贼书房独处,很干脆地答道:“好,我把东西送去灶下烧了就回来。” 贺月道:“要不,把老庄也叫来一起讨论?” “别叫庄先生,这都三更二鼓了,他年岁大了,熬不得夜,睡眠又浅,别打扰他了。回头,我去向他请教。” 又是一夜无眠,跟上次通宵清谈一样,三个人对座,基本都是贺月和风染在说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拘文治军治,各抒己见,观点见解虽有相驳相争之处,更多的主张是一致的。 风染只是很自然地说出自己的见解,没觉得有什么需要讳言的地方,并不觉得特别。 但在贺月来说,清谈却谈得格外开心,格外尽兴。一则风染是他喜欢倾慕的人,呆在风染身边,他就觉得安心和开心,二则,他是皇帝,大臣们歌功颂德,妃嫔们虚情假意,内侍们献谄讨好,全都只捡好话说给贺月听,贺月找不到一个可以自由自在说说内心真话的人。风染则完全没把自己当皇帝来看,什么话都敢说,甚至敢毫无顾忌地跟自己争论顶嘴,嗤笑嘲讽,贺月觉得,这才是平常百姓之间的说话形式,轻松得紧,有趣得紧。 跟上次清谈略有不同的是,上次郑修年全程旁听,一言不发。这一次,郑修年还会偶尔插言,就正在讨论的问题提出自己的主张。在风月发生争执时,他会站在比较中立的立场,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不偏帮谁。 交谈得畅快,时间也流逝得快,不知不觉,天快亮了,小七很准时地在书房外提醒:“启禀陛下,该回宫准备上朝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8章 初泛情潮 作者:天际驱驰 不知道是那药丸的原因,还是疗伤时太紧张了,还是因为强自按捺下忽然勃发的情欲,风染头脑尚且清醒,只是觉得身体格外虚弱酸软,像大病之后一样无力。一夜清谈,便在榻上躺了一夜。贺月倒极是体贴地在躺榻周围不断地换着位置坐,让风染能够翻翻身,免得老用一个姿态躺着不舒服。 听了小七的禀告,风染便支起身子想下榻,准备送驾。 风染一动,贺月和郑修年两个一左一右同时伸手去扶,郑修年的反应得比贺月快,一边伸手去扶,一边毫不客气地叫道:“陛下,请自重!” 是啊,皇帝去搀扶臣子,像什么话?贺月手伸到一半,讪讪地变为回肘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说道:“你刚回城,今儿歇一天,明天再上朝吧,你北上撤军和枇杷谷作战的奏折,回头我给你写了批了,一会你叫府吏去朝堂领回来,差人赶紧办。” 郑修年暗自磨牙:你这狗贼,明知道我家少主累,还在这里磨叽一晚上,什么用心,别当我不清楚! 贺月一边说,一边往门边走,在门口又站住,回顾身后由郑修年搀扶着的风染道:“你的伤,我明晚来给你换药。” 风染正想拒绝:臣自己可以换药。便听得贺月轻轻“嗯?”了一声,似有询问之意。以前贺月想干什么,极少征询风染的意思,如今事事征询风染的主张,倒叫风染不好断然回决,只得应道:“好。”那好字,只赢得郑修年一个瞪眼和贺月的隐晦一笑。 此次北上,又是撤军,又是抢收,又是移民,还要修筑工事,领兵作战,风染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心力体力都疲累之极,得了这个空隙,等贺月前脚一走,风染连早膳都不吃,回到由太子寝宫改造的正殿卧房,倒头就睡着了。 风染不敢睡久了,怕误了事,中午起来吃了午膳,便与郑修年着手处理积存的文牒案牍,然后通知都统帅府辖下的府吏差役,和在都城里散闲着的武将武官们,于明天下午到府议事。晚间邀约了庄唯一一起晚膳,笑谈着感谢了庄先生替自己请了个“好大夫”,当真是妙手回春,疗伤一绝。庄唯一有些尴尬地笑着,带过话题。风染也不为已甚,顺便向庄唯一请教探讨了武官官制和驻军调整一类的问题,听取庄唯一的意见。 晚间仍是亥时左右,贺月仍是换了便服,带着小七叶方生等人从侧门偷偷溜进来,风染在前堂接了驾,便把贺月引至书房换药。 本以为昨晚的一时情欲冲动只是个意外,风染颇有些疑心那药丸里有什么类似于媚药的药性,不然为什么以前贺月总是直接绑他,从来不给他吃这种减少痛感的药?不然那药为什么对身体不好?为什么最多只能吃两丸? 当贺月替风染解开背上包扎的布带,手指轻轻抚触着伤口周围的肌肤时,风染就知道不对了!他所暗自担心的,那种酥麻入骨的感觉,那种从身体里痕痒出来的感觉,那种焦渴难耐的感觉,几乎跟着贺月的手指如约而至!昨晚刚回帅府,一身疲倦困顿,感觉有些迟顿,此时经过了一天的休憩,本就存了几分戒心,感觉更是敏锐,风染想都未想,猛然翻身,一把抓住了贺月的手。 清楚自己跟风染现在的距离,贺月给风染疗伤,确有借此亲近风染的意思,并没存下什么意图不轨的歪心思。以前他耍手段强留风染,就被身为男宠的风染鄙视进尘埃里,自始至终,没拿正眼瞧他。如今,风染是他的臣子,更是要与他共同实现宏图霸业的盟友,鼎山上说得分明,贺月不敢再对风染耍什么心机手段。他只是简单地喜欢倾慕,想亲近风染,也希望尽自己的能力,打理好朝堂之事,安定后方局势,稳定物资供给,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要物有物,让风染可以没有顾忌地跃马扬鞭,纵横沙场,去实现他畅快淋漓征战天下的梦想,让他有限的生命活得恣意挥洒,到死去的那天,不留缺憾。怀着这些心思,贺月处理政务,格外勤勉用心,也觉得以前感觉枯燥的政事政务,乏味的批阅奏折竟然都变得有趣起来,只因心头装着一个人,一切便都变得充实鲜活了。 忽然被风染抓住手,贺月只是怔了怔,淡淡地问:“怎了?”是自己下手太重,碰疼了风染的伤?继而,贺月便觉出,风染抓得极用力,并且在持续加力,简直有种要捏碎自己手骨的意思,略吃了一惊,抬眼看向风染,又问:“怎么了?”这一抬眼,便看见风染的眼色有些嫌恶,脸色有些冰冷,神色有些凶狠,贺月更惊了一下,急问:“你怎么了?” 连接三问,令风染略略回过神来,慢慢松开手,咬着牙道:“臣失仪了。”顿了顿又道:“臣可以自己换药,不敢劳烦陛下。”说着,就要翻身起来。贺月哪舍得轻易放过这个亲近风染的机会,赶快去按风染,道:“反正已经来了,这次给你换了罢。”因伤在背后,上衣都褪了,贺月慌忙中这么胡乱按下去,便避过伤处,结结实实按在风染肩背上。 柔软的手掌,温热的掌心,轻轻抚按熨烫着背上微凉的肌肤,阵阵酥麻,迅速传遍全身,更勾起风染身体深处的阵阵痕痒,有股冲动在身体里上下盘旋。风染几乎瞬间失力,便被贺月按回了躺榻上。贺月很快就收回了手掌,再次开始清洗伤口。 手指上的薄茧刮擦过肌肤,觉得格外舒服,也更有“感觉”。风染为了转移注意力,微微喘息着问:“陛下又未苦练过武功,手指上怎么会有茧子?”其实这个问题,风染很久以前就想问了。那时他也觉得,那有薄茧的手指抚过他身体时,更有“感觉”。 “那是我小时候太傅罚我抄书抄出来的。”抄书或者说写字,能写出茧子来?风染觉得不可想像,贺月好像知道风染的想法,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解说道:“朕的太傅对朕很严厉,功课略有不好,便要罚抄书,不是抄佛经,是抄各种经史子集,整本整本的抄。太傅年岁已经很大了,朕抄书,他就一直陪着朕,看着朕抄什么,他就在一边讲解。朕小时经常抄书写字写得感觉整只手臂都要断了,常常早上起床时,右臂右手都是肿的。茧子,便是那时候磨出来的。”说到这里,贺月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时,朕恨死太傅了,总想着,等朕登基了,要杀他全家。” “后来呢?” “太傅是做学问的人,在朝里没有官职,在朕被立为太子不久,太傅说已经倾囊相授,再无可教,便告辞回乡了。”贺月又是一叹:“听说,他回乡不久便辞世了。那时朕刚执掌太子府,正当繁忙之时,未能为他执弟子之礼,憾甚。你想问,我还恨不恨他?不恨了,早不恨了。若没有当初他的严厉教导,朕不会有今天。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跟你们习武一样,除了天赋,不经过苦练,是成不了高手的。朝堂上那些文职官吏,哪一个不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朕是皇帝,自然要付出比他们更刻苦的努力。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太傅,朕一辈子都铭记他的恩情。”这些感触,贺月从来不说,憋在心里十几年,终于对风染讲出来,只觉得心头无比畅快。 原来贺月也是在经历了一番常人所不能体会的磨难和痛苦后,才被一步步雕琢成个君王的!风染深有感触,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嗯,写字太累了!” 风染的字还停留在蒙童阶段,贺月哈哈一笑:“要不要我也像太傅那样,今后你若做错了事,我就罚你抄书?” 知道贺月是开玩笑的,风染也不答话。贺月心头畅快,一边清洗一边道:“嗯,比昨晚要好一些了。”拿指头轻轻按了按伤口周围的红肿,问道:“痛么?” 风染再也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两声。 贺月满意地说道:“嗯,有痛感就好,红肿比昨晚消了一些。这里还有些脓液,太医说要把脓都清洗干净,不然伤口愈合不好,你忍着,只有一小点脓,不会太痛的。” 只见风染把头埋在臂弯里,痛得身体一颤一颤地直哆嗦,嘴里逸出一声递一声的低低呻吟。 贺月收了手,认真地看着风染:“很痛么?”拿手抚过风染的肩头,又轻轻拂过风染的额角:“都痛出汗水了?” 在贺月拂上他额头的时,风染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崩断了,再也忍耐不住,纯粹出于一种本能,伸手抓住了贺月一拂之后便缩回去的手,在贺月的惊诧中,把那手轻轻拉回来,按在自己脸颊上,微微侧过脸,在那手上轻轻蹭了蹭,淡淡回道:“不痛。” 贺月委实被惊到了,风染一向性子冷清,此时的神情仍是有些冷清,只是动作却那般暧昧,他不知道风染到底是什么意思,手停在风染脸上,不敢轻举妄动。风染却引着贺月的手,在自己脸上慢慢地上下移动摩挲,微微喘着气,道:“你有没有……想过?……明晚……还来罢……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9章 相约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反应了一下,才猛地体会出风染话里隐含的意思,简直是喜出望外,随即就觉出了不对劲。风染第一次抓住他手,神色是狠戾的,显然是抗拒他的,甚至都不想让他帮忙换药;没过多久,风染第二次抓住他手,就完全换了个态度,瞧风染这模样和神情,倒有些像以前他们欢好时,风染情动的样子,这之间没发生什么事啊,风染怎么会忽然情动不已了呢?贺月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更加不愿意放弃跟风染亲近的机会,手不再等着风染的引导,自觉自发地轻轻抚摸着风染的脸庞,眉梢,眼角,鼻梁,嘴唇,带着满心的喜欢,小心翼翼地抚触。 手下的触感,让贺月不禁心神荡漾,顺势坐到躺榻上,俯下身子,低声道:“就现在……”这话一出口,就明显看见风染眼底闪过极度嫌恶之色,顿时醒悟,今晚风染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并没有提前准备,照风染的洁癖性子,天塌下来也是不成的。贺月赶紧改口:“……就明晚,明晚好!”身子俯得有些低,风染因是俯趴着,侧着脸,耳朵就在贺月唇边,贺月一张嘴,便把那正在发烫的耳珠含进嘴里,轻轻舔舐。 风染赶紧转开头,硬生生把耳珠从贺月嘴里拔出来,低喘道:“别……没洗……脏……” 风染只是觉得脏,竟然没怪自己突唐冒犯,让贺月开心不已:风染是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了么?鼎山上,他们约定的事,这么快就实现了?还是说,相伴三年,风染对自己终究是有一份感情的?一股甜蜜的感觉,贺月充盈着胸臆,无限美好。那一刻,他只觉得他甘愿为风染去死,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隐隐约约听闻的一些关于男男女女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事,竟然是真的! 正当贺月沉浸在柔情密意中时,书房的门吱地一声,被毫无征兆地推开,贺月一惊,赶紧直起身子,但是郑修年进来的速度更快,几步就走过书橱隔断,看见贺月正慌乱地从榻上站起来,带着疑惑地问:“你们……?”然后郑修年猛地冲到躺榻前,一把揪住贺月的衣领,生硬地把贺月从榻上扯下来,扯着贺月一路拖到书房正中,狠狠掼在地上,厉声问:“狗贼,你对他做什么了?!”想起从前,贺月是怎么对待风染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顿时气红了眼,一肚子怒火,喘着粗气,又提着贺月的衣襟,把贺月从地上揪起来,努力按捺下想打人杀人的冲动,厉声道:“别打量你那些龌龊心思没人知道!他是你大臣,不是男宠,你要敢乱碰他一根手指,我杀了你!”松开手,给贺月扯平衣褶,喝道:“你还有没有点皇帝的样子?还要不要脸?滚!” 又被郑修年窥破好事,贺月心头一阵心虚慌张。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他跟风染是主宠关系,主宠交欢本是理所当然之事,被郑修年撞破,贺月毫不羞愧,倒是挺“大度”地没有追究郑修年的闯宫之罪。现在,他跟风染是君臣关系,今晚的举动,大违君臣之道,传出去,更是一桩丑闻,刚刚才八国合一,各股势力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觊觎着他这个位置的人绝对不少,他一个小小的行差踏错,都会引起朝堂上的震动,更不用说,索云国皇帝猥亵阴国皇子这样的丑行,将会在朝堂上引起怎么样的震动?会不会引发七国公愤?导致离心?刚刚才构建的国家又归于崩溃离析?想到此处,贺月忍不住冷汗涔涔而下,他确实太“恋奸情热”了,他怎么能跟毛头小伙一样沉不住气呢? 贺月到底是皇帝,虽然被郑修年一顿喝问推搡,懵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分辩道:“休得胡说,我只是给你家少主换药,让开,药还没换完呢。” 郑修年退了一步,挡在书橱隔断处,铁青着脸怒瞪着贺月,一副“你想从我身边越过去,就是找死”的神情。他不想跟贺月争辩,贺月跟风染到底在干什么,他看得分明。 贺月正跟郑修年对峙着,一直没有动静的风染在躺榻上轻轻笑道:“陛下,臣的伤,臣会打理,请回吧,恕臣不能相送。”顿了顿,终加上一句:“明儿请早。” 被郑修年打断好事,本就扫了兴,又听风染这么说,贺月只得回道:“好。”转头看了风染一眼,见风染已经穿了亵衣从榻上坐了起来,脸上的神色甚是平淡,瞧不出喜怒。不过依贺月对风染的了解,风染这般平淡的神情,一般都没有生气,风染生气,神色大多会变得冷淡。郑修年虽然凶恶,但风染是少主,想必郑修年是不会对风染怎么样的,风染没生气,贺月就放心了,转头便出了书房,带着人回宫了。 等贺月走了,郑修年才用不可置信的口气问道:“少主,你竟然跟他约了明天?”他再迟钝也明白,风染约贺月明天来干什么。 风染的神色陡然冷了下来,道:“你出去!” “干什么?”郑修年问得冷冰冰,。 风染沉默了一下,道:“给我拿两方铜镜进来,我好照着上药。” 这一句,仿佛又踩到了郑修年的痛处:“凭什么他能给你打理伤口,我就不行?” 风染的脸色又冷了几分,道:“我不避他,是因我身上的印记伤痕都是他弄出来的,还有什么可避的?你想看,我可以给你看。看完你就走人,别再在我跟前出现!” 郑修年心头一痛,“咕咚”一声跪下:“少主!” “修年哥,你才是我亲近的人,我求你,给我留点脸面,好不好?”正因为郑修年是自己亲近的人,才更加不愿意让郑修年看见自己身上耻辱的标记,和那些难以启齿的伤痕。 “他那样对你,你还跟他约什么明天?男宠还没有做够?!”郑修年平素待人接物都甚是温文,对风染更是照顾有加,只是一碰到跟贺月有关的问题,郑修年就变得尖锐激烈,半步不让。 最后一句话,只把风染噎得脸色惨白,侧过头分辩道:“我就是要让他清楚,我如今是大臣,不是男宠,刚才才让你对他放肆。” “我对他放肆?还是你对他纵容?你约他明天来干什么?”该不会又清谈一夜吧? 风染轻轻舒了口气,有些自嘲地反问:“约他深夜登堂入室,还能干什么?修年哥,你起来吧,给我拿铜镜来。” 郑修年跪着不动:“我不许你干这种事!还是说,他那方面特别好,让你上瘾了?”他知道风染因洁癖,很难跟人亲近,就算身体有了需求,也不会胡乱找人解决。可是那需求也不一定非得需要别人来解决,自己一样可以解决啊。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送上门去,白白便宜了那狗贼? 风染轻轻一声叹息,黯淡而沉痛,轻轻道:“修年哥,你先拿铜镜来,等我上了药再说。”尽管两个人的关系很亲近,郑修年甚至曾服侍过自己拉屎拉尿,可那是幼时病时,如今只穿件亵衣,背上的伤还流着血水,风染觉得极不雅观,在郑修年面前也失了体统。 贺月已经给风染清洗完了伤口,精细的活都做了,风染只消照着铜镜,反手给自己上了伤药,包扎起来就好了。穿好衣服,出了书房,便看见郑修年站在门边,柔声道:“回去睡吧,你也累了。” 郑修年是风染的死卫,自当同进同出。如今风染不跟郑修年同睡,因此,便在风染的卧房里,给郑修年安放了一张床,中间用琉璃屏风隔开。 一路无话,回了卧房,两人便各自解衣上床睡下。郑修年听见风染很久都没有睡着,开解道:“少主,快睡吧,别多想了,我明儿不会乱来。” “修年哥,你过来,陪我睡。” 要说舒服,郑修年宁愿自己单独睡,因为风染的被窝里总是放着两个暖壶,温度实在太高了,总热得他冒汗。可就是这样,风染还老感觉冷。 上了床,郑修年便感觉风染略略有些泛凉的身子偎了过来,郑修年伸手把风染揽进怀里,感觉风染蜷在自己身前,头埋进自己肩臂上,风染很少有这么柔弱的样子,郑修年问道:“怎么了?” “修年哥,我怕。” 郑修年暗暗吃了一惊,风染很少会有说怕的时候,不知道风染心头有多碍难,才能说出一个“怕”字,开解道:“出了什么事。” “我……练的功,练出问题了。” “双修功法练出问题了?” “嗯。”风染道:“我……他一碰到我……我就想要那样……昨天我就觉得不对了……今天更加不对,我忍不住……”那种感觉风染并不陌生,当初对陆绯卿也是这样的感觉。甚至比对陆绯卿的感觉还要强烈。 当初,他跟贺月在鼎山上,曾就练出了功法“效果”的问题,有过约定。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0章 一往而深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一直知道只要自己练功练下去,迟早会对贺月产生这样的感觉。因此,这一年来他练功就练得特别懈怠,就是生怕恢复了功力,身体就会被贺月拨撩起。他万万想不到,他的功力不过才恢复了七成,这一天就来得这么快,这么早! 理智上,风染并不想再跟贺月纠缠不清;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贺月吸引;这情形发生得太突然,让风染措手不及。风染埋在郑修年的肩窝里,继续喃喃地说道:“修年哥,别怪我没羞没臊……我忍了……真的忍不住……没法子……” 当初被陆绯卿挑逗时情潮时,风染尚未体会过欢爱的乐趣,懵懵懂懂的,倒还能强自忍耐。现今风染已经体验明白了床第之欢,被贺月拨撩起情潮,顿觉潮水滚滚,如惊滔拍岸一般汹涌,咬紧了牙关也忍耐不过去。 自打郑修年听说可以运用双修之法给风染延寿之后,他就对双修之功特别关注。以至于他自己没有修练双修功法,但对双修功法却相当了解。知道风染所说的问题,其实只是在修练双修功法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一个现象和阶段,并且这种双修者之间,身体相互吸引的现象会越来越紧密,然后会渐渐地,从双修双练初级阶段向合体双修中级阶段过渡,当合体双修具有一定基础之后,就可以彼此撷取对方精元,在这个阶段,较弱的一方,往往会被较强一方撷取精元,成为较强一方的牺牲,大多数的双修者,为了避免被对方吞噬,会在这个阶段散伙,转而选择冒险撷取其他人的精元,既增加自己的功力,又缓解自己对双修合练者的渴求。只是在刚刚进入合体双修的阶段,撷取能力极弱,更别说是强行撷取。一旦施功撷取未成功,往往自己反受其害而死。这是双修者最淫乱的阶段,他们需要撷取很多人的精元来增强自己的功力,然而双修者中的绝大多数都死在这一阶段。当双修者在成功撷取了无数人的精元,而把功力练到驻颜有术的高级阶段之后,就会成为像范小天那样不死不老的妖人。还好,这种邪功,入门极易,进境极快,但能练到高级阶段,成为妖人的,几百年才出一个! 照目前看,风染的双修功力虽然远高于贺月,但还是属于初级阶段,然而,风染这么快就把功法练到了初级阶段的高阶水平,却是郑修年万万没有料想到的,只要开始了,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哪怕风染忍住,远远离开贺月,不跟贺月发生接触,但随着功力的一步步加深,风染的身体自然会对双修合练者越加渴求,以风染的洁癖性子,也不可能拿别人来解渴泄火,如果一直强行压制,只怕风染会生生欲火焚身而死! 想到这里,郑修年忽然有些豁然开悟:当初风染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去搭救陆绯卿,他一直大惑不解,现下想明白了,风染跟陆绯卿就是双修功法合练者的关系!风染对陆绯卿动了情。风染就是那种不动情则冷心冷肠,一动情则全心全意的人,所以风染才会有不顾一切去搭救陆绯卿,甚至愿意去爬贺月的床,愿意用自己去交换陆绯卿的疯狂举动!而陆绯卿因习武资质太差,生性质朴,应该还没有练到功深情动的地步,风染和陆绯卿应该还没有发生那种事吧?不然陆绯卿又怎么会喜欢上公主呢?那只是一次风染对陆绯卿的一厢情愿吧?后面他们三人重逢,看风染和陆绯卿的神态并无异样,显然陆绯卿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也幸好,陆绯卿和风染练出来的功力各自被化功散化去了,不然风染隔了三年骤然看见陆绯卿,急剧膨胀,还不得一见面就直接把陆绯卿扑倒了办事?话说回来,风染真要跟陆绯卿好上了,郑修年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贺月那狗贼怎么能跟陆绯卿相比? 虽然想通了,郑修年并不打算问什么,毕竟风染对陆绯卿的感情,已经随着功力的消散而消退了。 当然,郑修年所了解的,只是江湖武林中人对双修采补功法的描述。据说,玄武真人曾对这功法进行了改进,然后才传授给风染和陆绯卿的,贺月是自己跑去向玄武真人请教的。玄武真人改进后的双修功法又是如何的呢?双修功法和双修采补有什么不同呢? 想必风染深知其中厉害,知道无可逃避,才会跟贺月订下明日之约。 郑修年找不到话来安慰风染,只穿着亵衣,郑修年感觉到肩头的衣服微微有些温湿,黑暗中,听见风染极轻微地抽噎了两声。 郑修年平躺着没有动,只当不知。他知道风染不会愿意被别人看见他哭泣。明明并不想再跟贺月发生君臣关系之外的纠缠,然而却不得不跟贺月纠缠下去,不知风染心头是如何的酸楚绝望,凄苦无奈? 一直等风染的呼吸平顺了之后,郑修年才道:“双修功法本来就是会那样的,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风染很快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尽量平淡的声调道:“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如今是彼此搭个伴泄火罢了。什么都不能代表。” 郑修年明知道风染说的是实情,可是他心头竟比风染更觉不甘:那是他拉扯大的孩子啊,凭什么要送上门去被那狗东西白白玩弄?!忽然想,若是风染没有被化去功力,以风染的习武资质,现在会练到什么阶段了?会不会练到中级去了?会不会早就跟陆绯卿合体双修了?心头一动,道:“少主,把功力化去吧,我陪你再练起来。”就像当初风染对陆绯卿那样,化去功力,自然就能遏制并消除掉风染对贺月身体的焦渴,但是风染身有体毒,在化去功力之后,又必须赶紧再练起来。 风染窝在郑修年怀里,沉沉道:“我想过……不行的……我如今责任重,病不得。”他是索云国,甚至是凤梦一方的军事主持,这个时候化去功力,缠绵病榻,对士气和局势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一个失误,就有可能导致整个凤梦大陆的灭亡,他不但不敢病,还要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而郑修年超卓的轻功也将发挥巨大的作用,怎么能为了自己,一朝化为乌有呢? 风染又轻轻一叹,道:“再说,你还有紫烟姐,你不能为了我辜负她……你许过她长久。”郑修年很早就认识纪紫烟了。纪紫烟是个江湖女子,两个人经历了许多事,才终于情定终生。但是郑修年是风染的死卫,一辈子不婚不娶,因此,郑修年跟纪紫烟发誓,这辈子不能给她名份,但会跟她长久相守,不离不弃。 风染提到纪紫烟,郑修年就无话可说了,风染和纪紫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不能为了一个而伤害另一个。想了想问:“还有绯卿呢。” 风染道:“他如今帮着汀国驻守万青山,汀国北境能不能守得住,还靠他呢。” “他就一个三品参将,能顶什么事?” “其他那些汀国将领,我不放心。” 风染的身子又向郑修年挤了挤,舒了口气:“别多想了,我跟你说说话,心头就好过些了。明晚……你早些避出去,别跟他碰面,眼不见为净。” 风染越是用这么淡淡的语气说话,郑修年心头越是疼痛,风染生下来就命运多舛,一直都在为活下去而努力,吃了那么多苦,还是无法保全自己的身体。郑修年抱着风染,紧了紧手臂,发狠气道:“咱不能便宜了那狗贼。现在先让狗贼啃着,等你功力练高了,咱就采了那狗贼的精元!”说到后面,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有些兴奋:“少主,咱们可以采了他的精元来延长你的寿数!” “不!” “为什么不?”等等!风染为什么会拒绝得这么干脆?郑修年恍然醒悟:“不对,你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你可以采到他精元的,对不对?” 风染默然偎在郑修年怀里。郑修年的心冷了下去,问:“你是不是对他……?” “不是!”风染分辩道:“道理就跟我不能化功重练一样。咱们把他搞死了,索云国刚刚八国合一,他一死,没人抓得住缰,国家又要四分五裂。” 郑修年冷哼一声,把风染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两人在被窝里拉开一段距离:“你就是喜欢上他了!跟我找这些借口狡辩!为什么不能采他的精元?你现在功力还不够,我有叫你马上采吗?再说了,咱们采他点精元,延你寿数,又不是要杀他,他会马上就死吗?如今战乱动荡,几年之后,谁知道会是怎样光景?少拿那些什么国家大事来糊弄我!你若不是一早就打定主意不采他精元,为什么几年之后的事就决定了?你还说你不是喜欢他,回护他?”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1章 强灌化功散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那么辱他欺他,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贺月呢?黑暗中,风染张了张嘴,想分辩,却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分辩,似乎郑修年说的都是实情? 郑修年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烦闷和怒火,冷冷质问:“你不肯跟我双修,又不能采别人的精元,也不采他的精元,什么都不肯做,少主,你是准备等死!?”郑修年越说越是生气,他家少主在那狗贼手下吃的苦头还少了?怎么一点不长记性?怎么能还对那混蛋动心动情?郑修年一掀被子,便下了床,又回身给风染掖好被角:“你身子已经暖了,我还回去睡。” 风染的身子现在是暖和了,可是若没有郑修年在身边,他会越睡越冷,早上都是被冷醒的。往日郑修年给风染暖被窝,一般会等风染睡着了再悄悄离开,现下提前离开,显然郑修年心头极不舒服,生着气。 卧室里静了一会,只听见郑修年上了床,把被子扯开团身裹好躺好,说道:“睡吧。明天你该上朝了。”冷冷讽笑道:“养好精神,明儿在朝堂上见着那狗东西,才好扑上去,哪用等到晚上?” 他不可能喜欢上贺月的!不可能的!一定一定是郑修年的错觉!风染毫不犹豫地暗暗否决了郑修年的猜想,一定一定是郑修年多心了! 风染本就浅眠,这一晚总觉得心头揣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极不平静,便想了许多事,到快天亮时才眯了一会儿。半夜里就听见郑修年轻手轻脚下床离开了,风染猜想他是去会纪紫烟去了吧?风染曾提议直接把纪紫烟接到都统帅府后宅来住。但都统帅府人多嘴杂,郑修年和纪紫烟迫于世俗的眼光,虽然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也不敢公然姘居,只得由着郑修年在都统帅府东边的东大街上花高价盘下了间前店后宅的茶楼来给纪紫烟营生和居住。郑修年常常半夜去看她,只是清晨便会回来。 风染早上起来时,郑修年还没回来,风染也不等他,自己上朝去了。 此次上朝,风染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上奏,主要就是在朝堂上就自己此次北上之行,向皇帝和百官述职。此外,他还调动和撤消了两个小郡的驻军,更是要在朝堂上交待清楚。虽然这是他职权范围之内的事,但他仍向皇帝禀告,向百官报备。他知道他现在的权势极大,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位甚至超过亲王。可是,越是这样,他便要越加谨慎,越加不能独断专行,越加不能引起皇帝的猜忌,事先请示,事后禀报,未雨绸缪。 风染的这个都统帅,是超品阶,在全朝堂上是最大的官职,因此直接站在朝班左列第一排第一位,距离贺月极近。虽然离得近,但风染一脸肃穆,目不斜视,举止行动中规中矩,毫无违仪。贺月高坐朝堂,也是一脸端正,威严雍容,眼角儿都不多瞥风染一下。 风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好在他功力不深,只是在跟贺月发生碰触之后才会难忍,还不至于看见贺月或是听见贺月的声音就要被拨撩起。至于以后,风染倒不太担心,想必只要他跟贺月保持一定的频率,消解了身上的,应该不会发生那种难忍而导致失控的情况。 贺月并不在朝堂或政事上特别关注关照他,这更让风染觉得安心。他跟他就是君臣关系,不想他们的关系显得暧昧特殊。 散了朝,风染回到都统帅府,郑修年仍未回来,便叫府吏们都坐了一堂,一起吃个饭,意示亲近。风染待自己的属下,一向优厚亲近。只是风染虽然坐在上位,想着晚上要行,便只吃了一碗齐姑姑蒸的蛋羹。再说,多人同桌而食,筷子此起彼落,风染也伸不出筷子敢去夹那些沾染了谁谁谁口水的菜肴。只是坐在上位,跟大家拉拉家常,说说话,鼓励大家勤勉办差。 吃了饭,风染又看了些文牍案牒,昨天召见的各个在都武官便陆陆续续的来了。这是风染上任后第一次大模规召见下属,为示隆重,便开了前堂正殿。 这前堂正殿在太子府时期就有,是太子们用来大规模接见臣下和议事的地方,娶妃,接旨之类,太子府的重大事件都在前堂正殿进行。这前堂正殿布置得也像个小小朝堂,上面是玺阶,地面升高了一阶,玺阶上是紫檀五龙书案和紫檀五龙椅。皇帝九龙,太子五龙,皇帝用色明黄,太子用色深紫。玺阶之下的大殿里是空阔的,用来根据不同情况,站人或坐人。 风染为了避讳,早就把五龙桌椅撤了,换了一些寻常的精致桌椅。大殿上纵向排开几排座椅,配了小条几。 风染召见武官,并不是有什么决策决议要宣布,只是找他们来议议事,权当聊聊天,说说跟军政兵权有关的话题。因此风染到正殿时,很是平和地叫武官们随意落座,叫下人上了茶水和糕点。今日的用意,风染主要就是征询一下武官们对军制革新和驻军调防的意见和建议。当然,风染不会提前透露口风,说自己要在这两方面下刀,只是在跟武官们闲聊时旁敲侧击,引导着武官们发表自己对这两方面的见解,同时也了解和考查着在都武官们的志向和能力。 一直以来,军制都是配合着贵庶之法来设置的,着实混乱,制度不全,调派不灵,粮晌不均等等问题极多。当初在鼎山上,风染的意思只是让贺月把兵权给他,他带着军队赶走雾黑蛮子,杀到凤梦一统就达到目的了。哪料到贺月竟然把军政和兵权悉数全交付于他,对他寄予了超过他自己预期的厚望,他便不能负了他的期望。 既然接了手,撇开贵庶之法,风染便想兴利除弊,先从最混乱,最迫切需要整顿的军制和驻军上下手,朝着贺月所说的“开万世之太平”的方向去努力。贺月把军政和兵权扔给了风染,并不是自己就不管事了,前后两夜清谈,贺月谈了许多自己对军制和驻军的革新构想和意见,给了风染极大的帮助,因贺月自己对军队的情况了解甚少,就鼓励风染大胆革新,构架一个在废除了贵庶之法的基础上适应新体制的军制。不过风染更着急调整驻军,现在正是战火连天之时,怎么样合理调派兵力,把有限的兵力用在刀刃上,更加稳妥地把雾黑大军拒于他们的防守圈之外的同时,尽力减少伤亡,才是最迫切的。 风染都没有高高在上地坐在玺阶高台之上,而是随意地坐在众武官中间,带着淡淡的笑容跟武官们谈论着,也不介意一些粗鄙的武官说些脏话浑话,只是护着手中的茶水不让人碰到了。众武官只觉得风染甚至是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官架子,说话也不打官腔,所以跟风染交谈甚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顾虑。 在都城的武官不少,一些贵族武官不愿领兵出征,这部分人大多娇生惯养,贪生怕死,说不出什么见解来,只是插诨打科,另一些是刚从各国合并进来,刚刚在吏部兵部报了道,等着考查过往军功再行录用的武官,还有一些是年老退役或是身有伤残,在都城里休养的武官,这两部分武官大多曾掌过兵权,带过军队,对军制和驻军多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给风染提了不少建议。 既然是闲聊,大家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得极是凌乱繁多,没有条理,风染只得默默地使劲记在脑子里,不由得想:要是郑修年在,叫他偷偷拿笔记下来,可有多好。他是装作闲聊,让大家随意聊聊,肯定不能拿笔记下来,他要是拿笔来记,气氛肯定立即就不对了。唉,不知郑修年上哪了?怎么快一天了都没见着人?该不会为了晚上的事,他一大清早就避出去了? 风染正这么想着,想不到郑修年就回来了,快步走进前堂正殿里,一脸慎重之色,疾走到风染身前,抱拳一礼,禀道:“将军,有紧急军情!” 既然有紧急军情,风染不敢怠慢了,便叫众武官先散了,等他日空闲了再召众位闲聊一聚,然后便跟着郑修年出了正殿。 风染本以为郑修年会带着自己去前堂前厅会见禀报紧急军情的人,或是引自己去书房看紧急军情文书,哪料到郑修年引着风染,一路往后宅而去,不由得满腹疑窦。都统帅府作为一个前堂后宅的官邸,后宅是用来安置官吏家眷的地方,属于私人场所,禀告紧急军情,怎么会跑到后宅去了?还跑到他们的卧房去了?风染顿时就觉得不对了! 还没等风染问出来,郑修年已经引着风染快步走回了卧房,推门进去,等风染进入后,又回身把门掩上。 展眼一扫,卧房里看着一切正常,并没有多一个人,难道紧急军情是用文书通报上来的?那应该放在书房里才对。风染疑惑地问:“修年哥,什么紧急……”一句话还没说完,使觉得身上几处要穴在刹那间全被封住,郑修年一条手臂猛然扼住了风染的咽喉,死死把他箍住。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2章 军令十七斩 作者:天际驱驰 一惊之下,风染只问得一个字:“你……”郑修年的另一手拿着个瓷盏,一瞥之间,盏里盛着些紫红色的水,趁风染开口说话,郑修年端着直接往风染嘴里猛灌!那种颜色,那种味道,风染太熟悉了,他前前后后吃过那东西三次,初进太子府,他自饮一次,后来跟贺月对饮一次,再后来,又被太后强灌了一次,那是化功散! 风染赶紧闭嘴,疾咬牙关,只把牙齿跟那瓷盏碰得“格”地一响,一些药液已经流进了嘴里,风染赶紧闭拢咽喉,坚持着不下咽。这个时候,有多少的事,等着他去做,他不能被化去功力,他不能病倒!他要跃马扬鞭,而不是缠绵病榻! 一灌之间,风染已经猛运内力,几下就冲开了被封的穴道,双臂一振,便把郑修年挟制住他的胳膊挣开了,更把瓷盏里的化功散拂得抛洒一空。风染顾不得去管郑修年,疾探手指,猛挖自己咽喉,直到把顺着咽喉食道往下流的化功散都呕了出来,吐无可吐,风染才罢了手。跪坐在卧房的地上,一边咳着,一边喘气:“你一天不见,就是搞这东西去了?” 化功散也不算有多珍稀,只是一向多在皇宫里用。因化功散需得单独饮用,混入了其他东西就会失效,因此,化功散在江湖上用极少。 风染的语气还算平静,知道郑修年这么算计自己,强灌化功散,是为自己好,不愿意自己又送给贺月糟蹋。 郑修年倒是镇定,他知道自己所擅长的不过是轻功,内功跟风染相比,相差甚远,只能制住风染一时半刻。在这一时半刻中,他灌不下化功散,就失败了。后面风染挖喉强呕,他就赶紧拿了痰盂替风染接着,不好让小厮们看见,他便自己把秽物收拾了。 “是我僭越了,请少主责罚。”郑修年跪在风染面前。 风染忍下心头的不快,想郑修年意图灌自己喝下化功散,化去功力,自然就消解了对贺月的焦渴,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也是为自己好,他如何舍得责罚他,只道:“下不为例。起来吧。”若在其他时间,大约风染自己也会喝下化功散化去功力,以避免跟贺月发生君臣之外的关系。但现在,辅佐贺月,驱逐雾黑,一统凤梦,共建盛世的心愿和念头,占据了他的头脑和心灵,一切只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其他的都不顾了。 郑修年站起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案,说道:“那还有两盏化功散,少主,把那药喝了吧。化去功力,就算会一时身体虚弱,不管少主要是哪,我背你去就是,定然不会误了少主的大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你背我?危急关头,需将帅身先士卒时,你也背着我?”这不是武功高不高的问题,关键时刻将帅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所起到的鼓舞士气,稳定军心的作用,根本不是一个死卫能比拟的,谁也无法替代!“再说了,你背我,谁来陪我练功?”风染的功力一失,体毒很快就要发作。 前一问,郑修年答不上来,只答道:“我叫绯卿回来,陪你重练双修功法。” “他现在是汀国参将,守着万青山!”风染觉得郑修年在此事上,简直不可理喻,还想把陆绯卿拖下水:“他喜欢的是公主!” 郑修年道:“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妃子!他才是逾越了!再说,如果叫他在公主和你之间选择,你说他会选公主还是选你?”风染几乎不用多想,也知道陆绯卿的选择。陆绯卿虽然倾慕公主,可是四年来,陆绯卿跟公主的关系一直停顿在倾慕上,只见过几次面,根本没有实质的进展,更谈不上有多少感情,自然比不上风染跟陆绯卿的感情,哪怕那只是兄弟之情,陆绯卿也一定会为风染万死不辞。 做正事,自己正需要郑修年时,他不在;偏偏就死盯着他的私事不放!风染压在心头的不快,渐渐升腾成股怒火,跟郑修年讲理讲不通,那好,大家都来耍横,看谁横过谁?冷哼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就喜欢跟贺月练功了,我就喜欢跟贺月干那破事儿了,怎么着?你管得了我?别忘了你的身份!” 郑修年哑着嗓子问:“少在我面前口是心非,你要是真喜欢他,愿意跟他干那事儿,昨晚上哭什么哭?”风染的性子极是硬气,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怎么会哭泣?虽然只是无声地抽噎了两下,也叫郑修年疼得心尖都痛了,所以一早就冒险潜进皇宫里,费了许多功夫,仗着轻功绝佳,才盗了一瓶化功散,拿回来分做几个瓷盏盛着。 一句话,直戳到了风染心底的痛处!这辈子,他就喜欢过陆绯卿,在幽居的那三年,脏了身子,又活不长,他喜欢不起了,便断掉了对陆绯卿的念想。同时断掉的,还有他对感情的渴望。就凭他那肮脏的身子,他不配喜欢谁;就凭他那短促的寿命,他喜欢不起谁。明明不喜欢贺月,还不得不跟贺月做那事儿,这其中的不甘和屈辱,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被郑修年当面一口揭破,更是叫风染又是心酸,又是羞辱,又是难堪,又是无地自容,说不出话来。只几步走到书案前,抬手把那两盏化功散狠狠扫落地下,跌得药汁四溅,地毯上洒满了斑斑点点的紫红色,被地龙一薰烤,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化功散的甜香味。 风染不敢回头,扶着书案,就那么僵硬地站在桌边,拼命压抑着心头上一股一股翻涌上来的羞愤,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谎报紧急军情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找死?要是有人举报,我也保不住你!把屋子收拾了,然后滚出去,等天亮了再回来!以后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谎报军情者,此为诓军,斩!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低不伏者,此为悖军,斩! 将帅聚谋,窃听其事者,此为探军,斩! …… 扬声笑语,若无其上,禁约不止者,此为轻军,斩! 凌侮其民,逼其妇女者,此为奸军,斩! 窃人财货为己利,夺人首级为己功者,此为盗军,斩! 营垒之间,既非犒设,无故饮酒者,此为狂军,斩! 军令十七斩,是军中铁律,犯者当场斩无赦!没有这杀气腾腾的军令十七斩,就带不出纪律严明,令出即行,意志坚强,战力强悍的军队来。 这军令十七斩并不是郑家军独有,只是一向各国各将治军方法不同,多有军令松驰懈怠的军队。 而郑家军除了有军令十七斩外,更有“什伍连坐法”,从军队编制最小的什伍开始,对敌时凡一人先逃,斩其什长,什长不逃而阵亡,优恤什长之家,余兵俱斩,什长先逃,则斩其甲长,然后级级向上,层层督战,从什长到都统领,无一例外,没有收到撤退命令,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后退。 从军,就是刀头舔血,比闯荡江湖更加血腥。一旦上了战场,就是一场生死搏杀,只有鼓勇杀敌,才能死里求生!更能挣得军功,级级擢升。想要在战场中不死,唯有平时勤于练兵,战场上同袍互护互持。 像南枣大溃败那样的事,在郑家军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即使是逃回来了,按照军令和连坐,也是要被处死的。与其耻辱地被处死,不如英勇地战死沙场,还可为家人挣得优厚抚恤。 风染一就任都统帅,立即把这军令十七斩和什伍连坐法以公函形式送达每个驻军,重新颁布了军令十七斩和首次颁布什伍连坐法,要求每个带兵将领严格执行,绝不姑息。从严治军,尽快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是风染首先要狠抓的第一要务。 郑修年不但谎称军情,谎称的还是紧急军情,列十七斩之首。 郑修年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阴冷了下去,风染竟然叫他滚!叫他不许再管他的私事!叫他记着自己的身份!他一心一意的都是为了谁?真是为好不识好,心头只剩下一片好心被狗啃了的苍凉和痛楚!他养大的孩子,就是这么来对他的!或者,他错了,他就不该对风染那么好,他应该跟他保持主仆之间的距离! “好,我收拾了就走。”郑修年一边用生硬的语气答着,一边俯下身去捡拾破裂的瓷盏碎片,卧房里的气氛冷凝如冰…… 正在这时,盘儿在外面轻轻叩了叩门扉,禀告道:“将军,前堂的大人来禀告,说有紧急军情!” 真有紧急军情?风染不由得看向郑修年,郑修年看了风染一眼,随即回头继续捡拾瓷盏碎片,沉声道:“是诓你的,我不知道真有紧急军情。” 风染道:“丢着,一会等盘儿来收拾,换了衣服,跟我去前堂。”他和郑修年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不少化功散,风染洁癖,看着衣服上沾染的东西,心头就不舒服。一边换了身干净的素白帅袍,束了玉带,披了件猩红披风,风染一边问:“前堂的人怎么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3章 失约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那么辱他欺他,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贺月呢?黑暗中,风染张了张嘴,想分辩,却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分辩,似乎郑修年说的都是实情? 郑修年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烦闷和怒火,冷冷质问:“你不肯跟我双修,又不能采别人的精元,也不采他的精元,什么都不肯做,少主,你是准备等死!?”郑修年越说越是生气,他家少主在那狗贼手下吃的苦头还少了?怎么一点不长记性?怎么能还对那混蛋动心动情?郑修年一掀被子,便下了床,又回身给风染掖好被角:“你身子已经暖了,我还回去睡。” 风染的身子现在是暖和了,可是若没有郑修年在身边,他会越睡越冷,早上都是被冷醒的。往日郑修年给风染暖被窝,一般会等风染睡着了再悄悄离开,现下提前离开,显然郑修年心头极不舒服,生着气。 卧室里静了一会,只听见郑修年上了床,把被子扯开团身裹好躺好,说道:“睡吧。明天你该上朝了。”冷冷讽笑道:“养好精神,明儿在朝堂上见着那狗东西,才好扑上去,哪用等到晚上?” 他不可能喜欢上贺月的!不可能的!一定一定是郑修年的错觉!风染毫不犹豫地暗暗否决了郑修年的猜想,一定一定是郑修年多心了! 风染本就浅眠,这一晚总觉得心头揣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极不平静,便想了许多事,到快天亮时才眯了一会儿。半夜里就听见郑修年轻手轻脚下床离开了,风染猜想他是去会纪紫烟去了吧?风染曾提议直接把纪紫烟接到都统帅府后宅来住。但都统帅府人多嘴杂,郑修年和纪紫烟迫于世俗的眼光,虽然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也不敢公然姘居,只得由着郑修年在都统帅府东边的东大街上花高价盘下了间前店后宅的茶楼来给纪紫烟营生和居住。郑修年常常半夜去看她,只是清晨便会回来。 风染早上起来时,郑修年还没回来,风染也不等他,自己上朝去了。 此次上朝,风染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上奏,主要就是在朝堂上就自己此次北上之行,向皇帝和百官述职。此外,他还调动和撤消了两个小郡的驻军,更是要在朝堂上交待清楚。虽然这是他职权范围之内的事,但他仍向皇帝禀告,向百官报备。他知道他现在的权势极大,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位甚至超过亲王。可是,越是这样,他便要越加谨慎,越加不能独断专行,越加不能引起皇帝的猜忌,事先请示,事后禀报,未雨绸缪。 风染的这个都统帅,是超品阶,在全朝堂上是最大的官职,因此直接站在朝班左列第一排第一位,距离贺月极近。虽然离得近,但风染一脸肃穆,目不斜视,举止行动中规中矩,毫无违仪。贺月高坐朝堂,也是一脸端正,威严雍容,眼角儿都不多瞥风染一下。 风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好在他功力不深,只是在跟贺月发生碰触之后才会情欲难忍,还不至于看见贺月或是听见贺月的声音就要被拨撩起情欲。至于以后,风染倒不太担心,想必只要他跟贺月保持一定的频率,消解了身上的情欲,应该不会发生那种情欲难忍而导致失控的情况。 贺月并不在朝堂或政事上特别关注关照他,这更让风染觉得安心。他跟他就是君臣关系,不想他们的关系显得暧昧特殊。 散了朝,风染回到都统帅府,郑修年仍未回来,便叫府吏们都坐了一堂,一起吃个饭,意示亲近。风染待自己的属下,一向优厚亲近。只是风染虽然坐在上位,想着晚上要行云雨,便只吃了一碗齐姑姑蒸的蛋羹。再说,多人同桌而食,筷子此起彼落,风染也伸不出筷子敢去夹那些沾染了谁谁谁口水的菜肴。只是坐在上位,跟大家拉拉家常,说说话,鼓励大家勤勉办差。 吃了饭,风染又看了些文牍案牒,昨天召见的各个在都武官便陆陆续续的来了。这是风染上任后第一次大模规召见下属,为示隆重,便开了前堂正殿。 这前堂正殿在太子府时期就有,是太子们用来大规模接见臣下和议事的地方,娶妃,接旨之类,太子府的重大事件都在前堂正殿进行。这前堂正殿布置得也像个小小朝堂,上面是玺阶,地面升高了一阶,玺阶上是紫檀五龙书案和紫檀五龙椅。皇帝九龙,太子五龙,皇帝用色明黄,太子用色深紫。玺阶之下的大殿里是空阔的,用来根据不同情况,站人或坐人。 风染为了避讳,早就把五龙桌椅撤了,换了一些寻常的精致桌椅。大殿上纵向排开几排座椅,配了小条几。 风染召见武官,并不是有什么决策决议要宣布,只是找他们来议议事,权当聊聊天,说说跟军政兵权有关的话题。因此风染到正殿时,很是平和地叫武官们随意落座,叫下人上了茶水和糕点。今日的用意,风染主要就是征询一下武官们对军制革新和驻军调防的意见和建议。当然,风染不会提前透露口风,说自己要在这两方面下刀,只是在跟武官们闲聊时旁敲侧击,引导着武官们发表自己对这两方面的见解,同时也了解和考查着在都武官们的志向和能力。 一直以来,军制都是配合着贵庶之法来设置的,着实混乱,制度不全,调派不灵,粮晌不均等等问题极多。当初在鼎山上,风染的意思只是让贺月把兵权给他,他带着军队赶走雾黑蛮子,杀到凤梦一统就达到目的了。哪料到贺月竟然把军政和兵权悉数全交付于他,对他寄予了超过他自己预期的厚望,他便不能负了他的期望。 既然接了手,撇开贵庶之法,风染便想兴利除弊,先从最混乱,最迫切需要整顿的军制和驻军上下手,朝着贺月所说的“开万世之太平”的方向去努力。贺月把军政和兵权扔给了风染,并不是自己就不管事了,前后两夜清谈,贺月谈了许多自己对军制和驻军的革新构想和意见,给了风染极大的帮助,因贺月自己对军队的情况了解甚少,就鼓励风染大胆革新,构架一个在废除了贵庶之法的基础上适应新体制的军制。不过风染更着急调整驻军,现在正是战火连天之时,怎么样合理调派兵力,把有限的兵力用在刀刃上,更加稳妥地把雾黑大军拒于他们的防守圈之外的同时,尽力减少伤亡,才是最迫切的。 风染都没有高高在上地坐在玺阶高台之上,而是随意地坐在众武官中间,带着淡淡的笑容跟武官们谈论着,也不介意一些粗鄙的武官说些脏话浑话,只是护着手中的茶水不让人碰到了。众武官只觉得风染甚至是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官架子,说话也不打官腔,所以跟风染交谈甚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顾虑。 在都城的武官不少,一些贵族武官不愿领兵出征,这部分人大多娇生惯养,贪生怕死,说不出什么见解来,只是插诨打科,另一些是刚从各国合并进来,刚刚在吏部兵部报了道,等着考查过往军功再行录用的武官,还有一些是年老退役或是身有伤残,在都城里休养的武官,这两部分武官大多曾掌过兵权,带过军队,对军制和驻军多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给风染提了不少建议。 既然是闲聊,大家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得极是凌乱繁多,没有条理,风染只得默默地使劲记在脑子里,不由得想:要是郑修年在,叫他偷偷拿笔记下来,可有多好。他是装作闲聊,让大家随意聊聊,肯定不能拿笔记下来,他要是拿笔来记,气氛肯定立即就不对了。唉,不知郑修年上哪了?怎么快一天了都没见着人?该不会为了晚上的事,他一大清早就避出去了? 风染正这么想着,想不到郑修年就回来了,快步走进前堂正殿里,一脸慎重之色,疾走到风染身前,抱拳一礼,禀道:“将军,有紧急军情!” 既然有紧急军情,风染不敢怠慢了,便叫众武官先散了,等他日空闲了再召众位闲聊一聚,然后便跟着郑修年出了正殿。 风染本以为郑修年会带着自己去前堂前厅会见禀报紧急军情的人,或是引自己去书房看紧急军情文书,哪料到郑修年引着风染,一路往后宅而去,不由得满腹疑窦。都统帅府作为一个前堂后宅的官邸,后宅是用来安置官吏家眷的地方,属于私人场所,禀告紧急军情,怎么会跑到后宅去了?还跑到他们的卧房去了?风染顿时就觉得不对了! 还没等风染问出来,郑修年已经引着风染快步走回了卧房,推门进去,等风染进入后,又回身把门掩上。 展眼一扫,卧房里看着一切正常,并没有多一个人,难道紧急军情是用文书通报上来的?那应该放在书房里才对。风染疑惑地问:“修年哥,什么紧急……”一句话还没说完,使觉得身上几处要穴在刹那间全被封住,郑修年一条手臂猛然扼住了风染的咽喉,死死把他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4章 盼将军平安归来 作者:天际驱驰 宣旨内侍倒吓了一跳:“将军快请起,小人光顾着喘气,没说清楚。”一边说,一边把圣旨递向风染:“陛下说,这是他亲笔谕旨,叫小人不必宣旨,亲手交予将军,令将军自行拆阅。” 皇帝圣旨,自行拆阅?似乎这又是一桩僭越之罪。 风染双手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展眼一看,帅帐里都是人,自是不方便拆阅,问道:“大人,陛下可有旨意,需要本帅回复么?” “陛下说,若将军有回复,令小人带回,若将军无有回复,便罢了。” 有没有回复,自然得看了圣旨才能决定。贺月的意思是要他立即拆阅圣旨?风染点点头,便转身走进后帐。这帅帐是统帅的临时官邸,被一道布帘子隔了开来,前面大部分用来公务议事,称为前帐。布帘隔出的一小部分,供统帅休歇之用,称为后帐。刚才风染跟郑修年就睡在后帐里。 从明黄布套里抽出圣旨展开,尚未展完,风染就觉得这道旨写得怪异,绝非一般圣旨,至少在书写上就不同于一般圣旨!展开圣旨,触目所见是圣旨中间极大极大的两个字:“平安”。这两个字,几乎占据了整张圣旨的大半篇幅,然后风染才注意到,在平安两字的右上角用正常大小的字体写道:“祝将军马到成功,盼将军。”左下角也用正常大小的字体写道:“归来,望将军善自珍重。” 这圣旨就三句话,“祝将军马到成功,盼将军平安归来,望将军善自珍重。”显然,贺月最在意的是第二句话“盼将军平安归来”,第二句话里最在意的是“平安”两字,因此,把这两字写得如此巨大,让人展旨一看,夺目而入的就是“平安”二字。 这道旨,说平常也算平常,说不平常也算极不平常。透过薄薄的丝绢圣旨,风染甚至能感受到贺月在圣旨那头对他的殷殷关切,盈盈叮嘱。果然,贺月丝毫没有责怪他失约欺君之罪,反倒害怕他又跑去冲锋陷阵,再度失手受伤,因此亲手亲笔写了这道旨,叫内侍快马追来。 风染生出来便亲情缺失淡薄,以往出征出战,从没有人叮嘱过他,更没有人会盼他平安归来。他没有牵绊之人,也没有人牵绊于他。茫茫人海,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便什么都不怕,再加上自知短命,因此风染作战,一向身先士卒,奋不顾身。 如今,终有一人,用传达圣旨的形式,郑重地盼望他能平安归来,郑重地叮嘱他要善自珍重。 与圣旨卷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书信,风染拆开火漆,见信笺写得更加简约:“封剑,昊国唯岗郡参将,其人率直血性,可试收心,善用之。” 那个封剑,想必就是同宣旨内侍一起赶上来的那个参将了,原来是昊国将领,而且曾经是唯岗郡的驻军参将。参将是三品官阶,庶族在军营中可越三阶任职,参将就是庶族在军中任职的最高级别了。 风染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贺月送人过来的两层含义:其一,昊国的唯岗郡跟索云国的邦淇郡隔着涫水相邻。如今雾黑大军正是在唯岗郡的江陵渡准备强渡涫水。想必贺月觉得把这个原唯岗郡的驻军参将送过来,以封剑对江陵渡的了解,或许会对战事有所帮助;其二,昊国跟荣国都是暂时合并进索云国,在索云国相对独立,这两国的将领和大臣没有像其他国家一样,打散了分配进索云国的各个部门任职,贺月便一直想方设法把自己的人手安插进这两国集团中,又找各种借口,把两国中的能员干吏抽调出来给自己办事。想必这个封剑是经过贺月暗中考查,准备收归己用的将领,才特特地送上来叫自己“试收心,善用之。” “盼平安”和“送将领”,明明送将领才是正事啊,盼平安连个屁事都不算!然而,贺月却用圣旨“盼平安”,只用了一通信谕“送将领”,显然,在贺月心头,孰轻孰重分得很清楚——风染的平安,超过了朝堂的勾心斗角。 第一次,有个人,在都城里,盼着他平安归来。风染捧着这一旨一谕,无端地觉得心头有些温暖,又有些酸楚。然而,大战在即,风染很快就收拾起了那些闲愁别绪,卷起圣旨信谕走了出去。风染向宣旨内侍拱手一揖,说道:“烦劳大人转告陛下,臣谨遵圣旨。”风染回复的是“谨遵圣旨”,而非“谨遵信谕”。“谨遵圣旨”四字所包含的别样意思,想必贺月听了就会明白。 宣旨内侍指了指进帐后一直一言不发的三十来岁的参将道:“这位便是封将军。”封剑以下属谒见上司的礼数,向风染行了军礼。风染淡淡地受了,回了一揖:“将军且少坐,容后再与将军细谈。” 风染便叫亲兵给宣旨内侍安排睡处。内侍都是从皇宫出来的,一向享受贯了,哪里在简陋的军营里呆得下去?传了旨,交了人,也得到了风染的回复,宣旨内侍便执意离开,自去附近的地方官衙投宿。 宣旨内侍走后,风染向封剑道:“此番本帅北上阻止雾黑强渡涫水,陛下送将军前来,是想借重将军的才干,还望将军助本帅一臂之力。” 封剑见风染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心头先存了几分轻视。虽然听说过风染南枣撤军和枇杷谷歼敌之战,但猜想那些战役和功劳多半属下拼命挣下的,风染只是白占了下属的功劳。强占属下功劳的事,在军队时有发生,风染这么年轻,只怕没什么本事。只冷冷淡淡地应酬道:“末将必当竭尽全力,以助将军。” 风染又道:“封将军是昊国参将,此番为我索云国出力,不能让将军师出无名,便屈将军先在我麾下做个参赞。” “好。”封剑显得干练而沉默,在他身上,有一股亡国之将的沉痛和压抑。未能守护住自己的国家,是军队之耻,将领之耻。 “今儿晚了,封将军又追赶了一天,想必累了,先下去歇息吧。等明日,我与将军边走边谈。”风染便叫亲兵把封剑送去跟其他的参赞一起歇息。 叨扰一场,军营各人复又躺下歇息。 等人都退出去了,郑修年问:“他传了什么旨?”他是风染的死卫,生死相随,自然不必避讳。 风染把那旨和谕递与郑修年看,郑修年一瞥之下,便又把圣旨扔回给风染,淡淡讥道:“小题大作,吃饱了撑的。这有什么好回复的?还‘臣谨遵圣旨’!传这种旨,没的把圣旨都辱没了。哼哼!”风染更应该回复“谨遵信谕”才是。放着正事不说,这一君一臣,公然调情!郑修年觉得自己瞎了。 风染吹熄了灯烛,一边摸黑裹紧被子,一边问:“修年哥,你说该如何处置那个封剑?” “那狗东西不干好事,净干这些挖人墙角,撬人台柱的勾当!你要愿意帮着挖,就好生用他,你要不愿意,等仗打完了,再把人还回去,就说这人是草包,不堪大用。赶紧睡吧,明儿一大早还得赶路。” “他送来的人,不可能是草包。”贺月送人来,肯定早就暗中考查过,必定是有才干的,才会考虑进行拉拢分离。 “……”郑修年懒得再说,直接卷在被窝里睡了。贺月算个什么东西?哪有睡觉要紧?风染一碰到贺月的事,就跟喝了鸡血似的!还好自己是正常的。 雾黑大军果然准备在唯岗郡的江陵渡强渡涫水,这一仗,从年初的元月二十七开战,一直打到年底的冬月中旬,战程之长,远远超过了苏拉尔大帝对战争的预期,深知这场战争,越拖下去,对己方越加不利,心里焦急万分,为了尽快消灭凤梦大陆的所有国家,第三次从雾黑大陆本土调集了大批兵卒和妇女。 一方面,对已经占据的凤梦国土加强控制,安抚收买人心,更加紧了种族融合的步伐。凤梦男子只要交纳一定钱币,就可以直接把雾黑女子娶回家为妻为妾,但凡娶纳了雾黑女子的人家,就可以在田赋,契税,经商,买卖等各方面得到法令上的优惠照顾。不过似乎凤梦男子对迎娶雾黑女子并不上心,尽管交纳的钱币远低于迎娶费用,又有各种优抚措施,但愿意娶雾黑女子的少之又少。导致不少雾黑女子被养在当地衙门或辕门里嫁不出去,倒成了一些雾黑兵卒寻求风流快活的去处。 另一方面,苏拉尔大帝加派兵卒,对凤梦大陆最后两块顽抗之地进入围剿。依山山脉下,乌国跟嘉国背靠背依据依山负隅顽抗,不过占地有限,力量不强,难成大患,苏拉尔大帝也不急。真正令苏拉尔大帝极度不安的是中路三国,凤梦大陆竟然守住了那么大一片土地!自从雾黑大军攻到石雨镇后,整整两月,战线就再无寸进!自己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力。攻克南枣防线,敌方虽是步步败退,己方却分明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枇杷谷败逃,更摆明了是关门打狗的套路,只是套子做得不够牢固,才被己方反咬一口逃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5章 火烧船 作者:天际驱驰 雾黑大军进攻凤梦大陆以来,虽然曾遭到过抵抗,但都是零星自发的,杂乱无章的,哪怕是在跟凤梦最强的嘉国对阵时,嘉国的抵抗都是慌乱,苏拉尔大帝并未把嘉国和耀乾帝放在眼里。然而攻克南枣防线和枇杷谷败逃两阵,和在依叠山,万青山,石雨镇一线布防,据势而守,令得苏拉尔大帝深感敌方之中必有高手运筹帷幄,这令得苏拉尔大帝无法再在天路城坐阵,亲临前线督战。 中路三国所处的地理地位三面天险,无法飞渡,唯一的陆上通道又被凤梦方据势固守,难以突破,最后,苏拉尔大帝只能在三面天险中,选择了相对“不险”的唯岗郡强渡涫水。 大约邦淇郡的驻军太久没有打过仗了,天天看见雾黑大军在河对岸上下征船,又砍伐了许多巨大树干制作成木伐,想是准备搭建水上浮桥。邦淇郡驻军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除了求援,就一天天傻看着河对岸的雾黑大军忙来忙去。 风染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看见邦淇郡驻军是这么一个状态,气得当即撤了驻军统帅的职,亲自指挥邦淇驻军进行防御准备。 与江陵渡遥遥相对的在邦淇郡这边的渡口叫曼子渡。江陵渡和曼子渡在和平时期,是索昊两国的通商口岸。索昊两国的边界甚长,都是以涫水为界。涫水在邦淇郡境内的河段河岸都不适于泊船靠岸,就曼子渡和江陵渡这一段河岸稍稍平缓,便渐渐发展成了两个码头。 邦淇郡和唯岗郡一江之隔,分属不国家,两岸各驻有水军,备有战船。涫水河水湍急,只在枯水期,由各自国家的水军运用战船把自己国家的商人和货物送去对岸交易买卖。双方水军只在船上呆着,都是不登对方码头的。除了战船,只有一些大型渔船,敢在枯水季渡河。到了涨水季,战船驶回内码头泊着,所有渔船,只在沿岸捕捞鱼虾,没有船敢驶到河心。 当唯岗郡被雾黑大军攻打时,江陵渡驻军在撤离之际,不愿把战船留与雾黑蛮子,便把战船都毁损了。因此,雾黑大军现在上下征船,只征到一些渔船。大型渔船还能横渡涫水,那些中型小型的渔船便是在枯水季想横渡涫水也冒着极大风险。 风染立即疏散了码头上的百姓,征调民夫,深挖河滩,加固加高涫水堤坝,堤坝之上修筑箭垛。然后又挑选了精于水性的兵卒练习水下凿船和水下杀敌。 寒冬之季,风染率先脱去铠甲,跳入冷冰刺骨的河水中,练习水中搏击,直到众兵将纷纷入水练习水中搏击,杀敌,凿船之后,风染才爬上岸去。郑修年一看,赶紧叫亲兵们备下热水,等风染洗浴之后,郑修年又拿来伤药,让风染自行上药,风染推开道:“不用,太医的药好,赶路这几天,伤口已经结痂了,就是把痂皮泡软了一些,一会干了就好了。” 郑修年责怪道:“你都是都统帅了,下令即可,何必那么拼命?” “我有内力护体,没事的。” 郑修年道:“还说有内力护体!?你知不知道,运使内力护体,就是练功!等你功力深厚了,咋办?” 风染淡淡道:“哪个冬天我不是靠内力护体渡过来的?不下水,我也是要运使内力的。修年哥,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下个水而已。”只有初到太子府的那两年,没有内力护体,无比难捱。 郑修年忽然想到了贺月那道“小题大作”的圣旨,道:“你倒是能跟那些兵在泥湖里滚成一团,不嫌脏了?”虽然是练习水下搏杀,但也不能真跳进涫水里去练习,就找了个大湖练习,几百人在那湖水里使劲扑腾练习,愣把个清澈的湖泊扑腾成个泥塘。 风染淡淡一笑:“那都是我的兵。”他不会嫌弃他的兵。 “……”郑修年没话说了。以前风染都不跟郑家兵卒一起进河里洗澡的,不是害羞,纯粹是嫌那些兵卒脏!更别说在湖泊里游来穿去,搅得湖水浑浊不堪,郑修年都觉得不可想像,风染却显得很淡然。从风园出来,恢得了二皇子身份之后,郑修年很显著地感觉到在风染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眼界和胸襟明显开阔了,性子沉稳了,做事考虑更加周详……似乎连洁癖症都好转了? “明儿,你还要带着他们操练?” “不了,叫封剑去带他们操练。我看他天天站在堤坝上张望对岸,战意凛然。叫他做点事,别急坏了。” “也对,那狗东西送来的人,不用白不用。” 风染:“……” 风染这里还未准备停当,雾黑大军就发动了攻击。 邦淇郡驻军太少,加上风染带去的一千余郑家军也不过才两万余人。而河对岸的雾黑大军至少在二十万人以上! 强渡令下,雾黑大军征集的船只千帆竞发,战鼓雷动,号角分明,煞是壮观。 只是涫水虽然在枯水季,河水仍旧相当湍急,有不少船只行至河中,一个操作不慎,船略失平衡,便被湍急的河水和水中旋涡给打翻吞没。但是大多数的船只从河上逼近邦淇郡河岸。 风染一直等到雾黑的船只行到近要靠近岸边了才下令放箭。雾黑方早有防备,拿出盾牌,差不多把箭只都挡下了。 随后雾黑方的船只就抵靠在河堤坝上,真正的鏊战这才开始。 因为风染一早就叫深挖河滩,便没有浅滩可以泊船,又加高了堤坝,雾黑船只靠岸就只能直接靠在堤坝上。船靠在堤坝上,船上的人却爬不上堤坝,从甲板上看那高耸的堤坝,就跟一堵墙似的。雾黑兵卒只得在将官的催促下,在船头上搭人梯,拼命往上爬。 索云国的兵卒们居高临下,要么射箭,要么直接搬起石块住下砸,船头上人挤着人,一石头砸下去,打中几个人,竟比射箭还管用。他们都不用杀死雾黑兵卒,只要把雾黑兵卒打下船去,落水之后,湍急而寒冷的涫水会翻卷着雾黑兵卒飞快地一边撞击河岸,一边流向下游。不是精擅水性之人,一旦落水,极少能够生还。 苏拉尔大帝站在河岸边亲自督战,对此一战,他准备不计伤亡,势在必得!他已经收到哨探的传回来的消息:说索云国新任命的都统帅只带着一千亲兵,亲往曼子渡督战来了,后续援军正在赶来途中。苏拉尔观察着河对岸曼子渡口一天天的变化,心头着急,不等己方筹到足够的船只,他就不得不下命强渡涫水,抢占曼子渡。邦淇郡驻军本少,那都统帅又只带了一千人来,他必须要趁着曼子渡守军人少时拿下来,不然若是等到对方援军一到,再想攻克,就得付出更加惨重的找价。所以,尽管看着己方伤亡巨大,苏拉尔大帝仍是下命继续击鼓督战。 听到声声鼓响,即使是眼看着前面的雾黑兵卒被纷纷射杀或被击落水中,后面的雾黑兵卒仍是鼓着勇气密密麻麻地搭着人梯往堤坝上攀爬。 这时候,交战双方就是比赛速度了:是雾黑兵卒爬上堤坝的速度快?还是索云兵卒杀敌的速度更快? 一场血战在曼子渡码头展开,码头渡口上很快就染满了鲜血,连带着也染红了半边河水! 风染穿着银甲素袍,戴着血色缨络的头盔,披着猩红披风始终站在码头上,虽然没有亲自手动杀敌,却是指挥若定,再加上战前老辣干练的布防练兵,给了邦淇驻军莫大的信心的鼓舞。 风染带来的几个参赞,不等风染吩咐,早已经跑去跟兵卒们战斗在一起了。他们曾是独当一面的统帅或是权重一方的将军,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一边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一边指挥指导着普通兵卒如何作战,能更加地理解贯彻风染的战术,便得风染指挥轻松不少。 以二万兵力抵敌对方二十万大军的进攻,力量相差太过悬殊,终究,索云军抵挡不住雾黑兵卒的攀爬速度,有几波雾黑兵卒已经爬上的堤坝,又被索云兵和郑家兵拼命杀下堤去,然后这并不能阻止雾黑兵卒的进攻速度,眼看着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即将在码头上展开,而以邦淇驻军的兵力,在失去地势之利后,根本无法跟雾黑大军抗衡。风染不得不下令道:“浇油!”索云兵卒们早就盼着这一声,便把一早就在堤坝上准备好的火油,像泼水一样泼向雾黑船只,同时也不忘了泼向正密密麻麻奋勇攀爬堤坝的雾黑兵卒身上。 这火油是特制的,在火油里添加了硝石,一点就着,燃烧迅速,这种火油专门用于战场上,只是火油制作不易,成本太高,着实金贵。风染想着这战争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结束的,长期的战争,必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沉重负担,只怕今后几年,整个索云国都会以支撑战争为首要重点。 在跟贺月的清谈中,风染知道,贺月已经有意识地把关乎民生民计的事,排在了战事之后!风染作为都统帅,总领军事和兵权,便想着打仗不光要求胜,在求胜的同时,更要尽量保全兵卒的性命,在尽量保全兵卒性命的同量,也要尽可能地减少物资的消耗,为平民百姓留下更多的生存空间。这火油,宁可备而不用。只是照顾目前局面,索云军实在抵挡不住雾黑大军的冲击,火油,不得不用。 “射火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6章 曼子渡大捷 作者:天际驱驰 随着这一声令下,数百只火箭射向船只和兵卒。一霎间,火光冲天而起,堤坝外顿时烧成一片火海,身上被浇了火油的,被火一引就着,被烧得嘶声惨叫着跌下船头,又被船头上更大的火焰吞噬。有那见机得快的,赶紧跳水,可是一跳进涫水,几下就被涫水冲得无影无踪了。 火油很快就烧向甲板,直把船头烧得哔哔剥剥,没被烧着的兵卒赶紧提水灭火。但是火油烧得极快,就算被一时扑熄了,堤坝上的火箭又不断射下来引燃火油,靠着堤坝码头上的船只全都被引燃,而正在在船头上搭着人梯往上爬的雾黑兵卒无一免幸,不是被烧死,就是掉进涫水被冲走。 雾黑大军的一波攻势被就此消解。 好在浇油浇不了多远,那些未能泊靠在堤坝下的船只,未被浇到火油,虽被射了些火箭,但都安然无恙。 一时间,曼子渡码头堤坝下便如一个修罗场一般,燃烧的船只,血染的河水,焦臭的皮肉,垂死的惨嚎……震慑人心! 风染站在堤坝上冷冷看着战场,断喝道:“别愣着,快放箭!” 此时雾黑兵卒的船只船头正熊熊燃着,自然没有雾黑兵卒敢踩着火来攀爬堤坝,大多退到船舱船尾,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是想冲击,可是现在怎么冲?再怎么想冲,也不能送死啊。再说,这船要是烧下去,会不会沉?雾黑兵卒退在火势之外,却在索云军的箭程之内,风染对敌一向凶狠毒辣,敌方死得再惨,风染也不会放过任何杀敌的机会 风染一声断喝下,索云军从那惨状中回过神来,站在高高的堤坝上向下放箭,只射得雾黑军又是惨嚎着一边举起盾牌抵挡,一边退向船尾,有些船便搭起跳板,有其他后面的船只撤退,一直退出索云军的箭程之外,然后双方对峙着。 正在此时,江陵渡上持续的鼓声换成了锣声——鸣金收兵。 苏拉尔大帝眼见强攻无果,兵卒们都无法靠近堤坝,怎么抢攻?今日这一仗胜负已分,再打下去,就是驱赶自己的兵卒送死,苏拉尔大帝不得不下令暂退。 从曼子渡撤退回江陵渡,又要强渡一次涫水。 当初苏拉尔大帝在船只不够的情况下提前发动强渡,每艘船只都略有超载。只想着以二十万兵力攻打只有二万余兵力驻守的曼子渡,就算有些棘手,最多就是多折损些兵力,绝没有攻打不下来的道理,因此压根没考虑过回撤的问题。现在船只被烧毁了将近三成,不少兵卒弃了破船,向邻近船只转移。后面的船只一听到鸣锣声,立即掉头撤退,夹在中间的船只不得不接受前方船只撤下来的兵卒,撤退得越晚的船只,超载情况越加严重。船行至涫水河中,顿时被急浪打翻了不少船只,撤退时损失的船只和兵卒竟然比早上出发进攻时还多! 曼子渡一战,索云方伤亡两千余人,而雾黑方的损失估计当在六万人以上,同时还损失了四百余船只。 史记,靖乱元年十二月初二日,雾黑蛮子企图在曼子渡强渡涫水,都统帅风染亲自率军抵挡。是战,自晨至昏,血染涫水,尸漂千里,我军伤亡两千余,敌军损失共计六万,是谓曼子渡大捷。 这应该算是雾黑入侵以来,凤梦方以较小损失取得的胜利,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捷。 就在朝堂上下一片欢欣鼓舞之时,风染却非常清楚,这曼子渡大捷不过只是一场凭借地势之利的防守反击,雾黑王朝对凤梦大陆的局势并未改变,雾黑王朝仍旧团团围困着中路三国,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突破中路三国的防守,从而拿下整个凤梦大陆。凤梦一方力量尚弱,只能勉力凭借天险和地势之利支撑防守。 雾黑对凤梦的强弱之势并未改变。 不过,这一战,为东面和东南面调集而来的驻军行军赢得了时间。从索云国的东南方把军队调到西北方,几乎穿越索云国国土全境,大军又携带着辎重物质,行进缓慢,再加上兵卒们又是离乡作战,这一去,谁知是生是死,留恋家乡亲人,走得更慢,走在路上过了春节,到靖乱二年元月上旬方才抵达邦淇郡,风染也不说责备的话,只让他们尽快投入操练,与原驻军相互配合,上堤巡防。 东面和东南面调集来的驻军共计十二万,加上原驻军二万,就有十四万兵力。虽然就数量上来说,十四万兵力仍然远逊于雾黑蛮子,但风染认为只需十万就足够了。多出来的四万调派去涫水下游增加各码头渡口的防御,以防雾黑大军在江陵渡打不开局面,又向涫水下游寻找机会。 雾黑大军本就兵多船少,征集的多是渔船,载人不多,曼子渡一战,又损失了不少船只,兵多船少的问题更加突显出来。如何把更多兵卒运送到对岸,成了苏拉尔大帝头痛不已的问题。 首先,曼子渡被风染下令深挖河滩,高筑堤坝,那码头修得跟个水城一样,堤坝高耸,根本就不适于泊船了。己方把兵卒运送过去后,兵卒只能站在船上进攻,没有河滩可供立足。船都有吃水量,超过吃水量就要下沉。基本船只把兵卒运送过去之后,是无法空船回来再运送另一批兵卒的。 其次,就算船只可以空船回来再运兵卒,涫水虽是在枯水季,水流量仍旧极大,河水湍息,水下暗涡丛生,河上风险不容小觑,这船只一来一回的接送兵卒,很容易导致船翻人亡。因此使用船只往来运送兵卒,也是不可实现的。 再次,曼子渡的火攻委实太过强悍厉害了,要如何破解,苏拉尔大帝实无良策,破解不了这个,雾黑大军再怎么强渡强攻,也是徒然送死。 随后一个月时间苏拉尔大帝虽然急欲打破僵局,终因船只太少,不敢轻举妄动,然后眼看着曼子渡的援军赶来,眼看着己方错过了攻打下曼子渡的最好时机,苏拉尔大帝只得站在江陵渡口,看着对岸长叹。左丞相进言道:“陛下,撤吧,另寻战机。” 苏拉尔问道:“他们那个都统帅是叫风染?才二十出头?凤梦羔子撤军和枇杷谷之战,都是他主持的?” “是。” “去,叫人仔细把他的情况打探清楚。” “陛下?” 苏拉尔大帝有些沧桑的脸庞上,微微有些颤动:“孤一生征战,纵横沙场,鲜逢敌手,想不到在这凤梦大陆上,倒遇上了一个。呵呵,有意思!”关键,这人才二十出头就有如此成就!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还在如许年轻的人手下吃了败仗,简直是奇耻大辱!雄心腾腾,从不服输服老的苏拉尔大帝,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苏拉尔大帝站在江陵渡遥望曼子渡时,在曼子渡上,封剑也遥望着江陵渡,那里,曾是他的故国,他曾是那里的驻军参将。自到曼子渡,封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故国就在眼前,只一江之隔,却可望不可及。 入了神,封剑不知风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说道:“封将军莫急,总有一日,会叫你带兵杀回去的。”封剑赶紧回身一礼道:“末将参见将军。” 风染淡淡地笑道:“封将军不必拘礼,咱就私下里聊聊。”跟封剑并肩站着,遥望着对岸,问道:“依封将军所见,我军防御方面,还有什么地方须得改进加强?” “没有了,将军已经做得非常细致了。”封剑道:“末将从未见过像风将军这样对战事尽心竭力之人,末将亦自愧不如。”在跟随风染前来邦淇郡备战,作战的过程中,封剑完全改变了对风染的轻视看法。 风染道:“这是我的国,我的家,风某自当要竭尽全力守护住它,岂敢有丝毫疏忽怠待。它也是我们凤梦大陆最后一块土地,失去了,我们还能往哪里逃?” “将军不是阴国皇子么?” 风染一怔,才想起,他说“这是我的国,我的家”时,说得太顺溜了,几乎没有想到,自己的祖国是阴国!合并进索云国的其他国家的人,最缺失的就是对索云国的认同感和归属感。郑修年以及郑家军上下,只是跟随自己,甚至根本不觉得自己是索云国的人! 只是认同感和归属感是需要时间去培养的,并不是靠政策政令就能激发出来。这也需要政局保持长久的稳定,经过长治久安,才能最终把各国百姓真正地融合在一起,那样才算是真正达到了凤梦一统的目的。 风染能做的,只是把国土统一起来,贺月要做的,是把人心统一起来。风染自知看不到凤梦大陆真正统一的那一天,但他知道,贺月一定能做到。统一国土和统一人心,谁更难?似乎那看不着,摸不到的人心更难统一。统一国土,自己还知道该怎么布局攻打,统一人心,该如何下手? 风染忽然在心底对贺月生出一丝怜惜:不知那深宫里的人是如何千头万绪殚精竭智地打理着他的国家?可是,在日理万机的繁忙政事中,那人仍关心着他的平安,把他摆在一个极重要的位置,殷殷地叮嘱他要善自珍重。风染不禁庆幸,在深宫里绞尽脑汁跟无数人斗智斗勇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自己可以不被政事政务所烦恼,可以放心地把后方交付于那人,一切补及给养物资粮草都可以放心地依靠着那人。虽然当初决定辅佐贺月,是他不得已的选择,多少有些不甘心。那一刻,风染却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再没有什么不甘心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7章 苏拉尔大帝有约 第237章苏拉尔大帝有约 作者:天际驱驰 “将军,请恕末将莽撞。”一边的封剑看着风染忽然失了神,还当自己一问,勾起了风染的故国之情,也跟自己一样为故国哀伤。 风染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封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他日凤梦一统,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阴国,昊国,索云国?” “凤梦一统?不会的!我昊国在跟雾黑蛮子的战事结束之后,是要复国的。昊国合进索云国,只是暂时的。” 风染不想同封剑争论,只道:“听说,十年之前,雾黑大陆九国鼎立,那时只怕也没有人相信会有雾黑一统之日。可是苏拉尔大帝做到了。雾黑一统之后,实力大增,才能集合全大陆之力,开凿出百万大道……才能进犯我凤梦大陆。雾黑为什么能灭我凤梦诸国?不是我凤梦实力不强,是我凤梦诸国并立,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可是……” 风染不等封剑“可是”出来,继续说道:“风某不妨把话跟封将军挑明了。许多国家都在猜测,陛下是不是想并吞凤梦诸国,一国独大?是!陛下雄韬伟略,正有此意!战争之后,陛下不管用什么手段,必定不会允许昊国和荣国复国独立。封将军是要跟着你昊国皇帝,做个忠臣死士?还是跃马扬鞭,做我凤梦王朝的开国之将?” 凤梦王朝的开国之将,这个假设与构想,对自持才华,又觉无人赏识,无处施展的封剑来说,实有不可阻挡的吸引力。 风染见封剑不语,又道:“我曾是阴国皇子,是我亲自主持,把阴国合并进索云国的。阴国上下,全都唾骂我卖国叛族。当他日凤梦一统之时,试问,我把阴国卖给了谁?将军在昊国,不过是个臣子,弃昊投索,将军所承受的压力,总不会比我更大。等凤梦一统之时,弃昊投索之说,从何说起?” “陛下既然特意把将军从昊国众将中提出来,千里迢迢送来与我驱使,便是赏识将军之才。陛下有识人之能,如今战事方起,亦给了将军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将来,能杀回唯岗郡的,只能是索云国的军队。能不能成为那一战的统帅?能不能亲手收复在自己手上失去的国土?能不能一雪前耻?封将军可以慢慢考虑,时间还多。” 要下这样重大的决断,自然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风染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劝得封剑弃昊投索,只是陈述清楚其中利害就够了,并不逼着封剑立即就做出决定,道:“我与将军就说这些,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封将军是明白人,何去何从,将军自己思量。只是法不传六耳,今日我与将军说的话,将军如何决断,只在将军,万不可外传。”主要只是怕引起昊国和荣国的恐慌,不要跟雾黑蛮子还没打完,昊国和荣国为了怕将来被索云国强行吞并,自己先在窝里反。 劝完了,风染便想回营帐去批阅文牒。他人在曼子渡,全国各地的军务战报等等各事,不紧急的就先留在都统帅府,紧急的,便通过各地官衙运用驿站,一站一站递送到漫子渡来批阅处理。虽在军中,也逃不过案牍之累,好在有郑修年帮着批阅,减轻了风染不少压力和负担。 “风将军!”封剑叫住风染道:“那个事,末将会慎重考虑。只是末将心头还有些疑窦,还盼将军解惑。” “何事?” “据末将所知,对岸雾黑大军的兵力,除去上次的折损之后,已经增至三十余万。我军才十万人,兵力对比,力量悬殊。我军火油用尽,一直未能补上,如果雾黑大军再次来攻,以十万对其三十余万,只怕难以守住。风将军为何还要把那四万调派到下游去?” 风染倒是有些奇了:“将军未学过兵法?” “末将是从兵卒累功上来的。末将幼时家贫,不识字,只是末将从小就喜欢多想。入了伍,末将就想,这仗要怎么打才能打得赢,怎么打才能少死人。可能是末将平时想得多,在作战中就跟别人只会蛮干不同,才能屡战屡胜,屡战不死,累功升上参将。末将刚才那一问,可有僭越之处?将军便当末将没有问好了。” 原来封剑不识字,未学过兵法,竟然是从最底层的兵卒一路积累战功,拼杀上来的!风染不禁不对封剑肃然起敬,解说道:“参战兵卒,多数时候是最多越有战斗力,但在有些情况下,并不是兵卒越多越好。比如现在,我们防守的码头渡口,曼子渡能有多大?就算把兵卒人挨着人在堤坝上站三排,八万兵力也足够了,派再多的兵卒,人都挤不拢堤坝,怎么出力作战?多留了两万兵力,是用来替换伤兵以及轮流息歇之用。因此,在曼子渡留十万守军就足够了。再多的人,不过是在前三排守军后面团团乱转,并出不了力。” “雾黑是三十余万兵啊!” 风染继续解说道:“不要光看着两军兵力很悬殊。雾黑在对岸是有三十余万兵力,可是他们拿什么把三十万兵卒送过河来?上次拿船只勉强渡过二十万兵卒,船只已然负重。现在,他们船只折损不少,虽然上下征船,还远未达到战前运力。据本帅估计,以他们目前的船只运力,大约只能运送过十五万左右的兵卒。这十五万兵卒,在涫水上,少说也要折损一万,能抵达堤坝下的只有十四万。这十四万,不是站在地上,是站在船上,这么多的船只,不是每只船都能抵靠在堤坝上,后船只能靠着前船张望,使不上力。能站在甲板上向我方进攻的兵卒,只有五万之数。以我方八万,对敌方五万,我方实是以多欺少,又占据地势之利,岂有守不住的理?上一次,我方兵卒一共才二万,对抗雾黑五万兵卒的冲击,确实吃力,迫不得已,才用了火油。现在只凭兵卒据守就足够了,哪里还用得着火油?”火油金贵着呢!可用来垂死一击,但要用来常备常用却是万万不能的。 封剑本就是爱动脑筋,心思灵活的人,得风染一语点拨,顿时就明白了:“末将看他们天天拿圆木打造木伐,莫不是想用木伐渡河?” 风染一笑:“封将军觉得一只木伐能载几个人?木伐能够渡过涫水?”新伐的木材树心还是湿的,虽能浮于水,但浮力并不高,一只木伐载不了几个人。同时木伐也抗不住涫水的冲打,很难渡得过去。再说,就算木伐能渡过涫水,那也靠不近堤坝,最多就在外围看着中间的战场,出不了力。 “他们不停地做那么多木伐干什么?” 风染点点头:“我也很好奇,这也是本帅一直驻守曼子渡的原因。” 援兵到后,风染本就可以撤离了。不过,一则,他把邦淇郡的统帅撤了,一直是自己代理军务,自己一走,就群龙无首。二则,援军是从东面和东南面调来的,多股军队合兵一处,怕彼此不能融洽,他就只能多羁留一段时间,先帮各方理顺关系,增进彼此的了解和融合,才能更好地发生战斗力。三则,江陵渡上是苏拉尔大帝亲自督战,风染虽然痛恨雾黑大军,却对雾黑王朝那位传奇大帝极是敬佩,怕苏拉尔大帝会有什么奇招致胜,怕曼子渡守军抵敌不住,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经过这一席交谈,风染并未再找封剑闲谈,派给封剑的差事却多了起来。 春节过后,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就即将过去。天气渐渐转暖,随着转暖,地势较高的山脉上在严冬里集结下来的冰雪就渐渐消融,化为雪水,向山下流淌,河流的水流量将渐渐增加,再加上雨季来临,江河将渡过枯水季,重新转换为涨水季。 春节过后的二十余日,是涫水水流最小的时节,风染叮嘱守军打叠好精神,以防雾黑突袭,然而,雾黑大军一直在对岸江陵渡上制做木伐,并没有什么动静。枯水季过去之后,涫水将更加江阔浪涌,再要强渡,十五万人,就绝不止只折损一万,怕是一半都要葬身河底。去年八月,荣国和昊国,在涨水季又在下游强渡涫水,足足折损了八成人马!荣国太子和昊国皇帝侥幸强渡了过来。 到了元月下旬,风染见对岸的雾黑大军一直没有动静,便急着回都城主持武官官制的改革和驻军调整的大局,这两项的革新改制随着战事的深入,越来越迫在眉睫。风染便跟郑修年商量好,在春季开始涨水之后,他们就撤离曼子渡,回去主持各项军务革新,不能老跟苏拉尔大帝在这干耗着。 正当风染处理诸事,准备撤离时,忽然收到苏拉尔大帝的信函,约风染江陵渡一叙。 在确认了信函的真实性之后,风染帐下的众将和参赞们几乎一致阻止风染赴约。 “他要见将军,为什么不自己到曼子渡来?天天在对岸磨刀霍霍,什么心思!当我凤梦无人呢?!” “甭管他信函说得多漂亮,再怎么保证不留难将军,也保不定他或他的臣下使什么诈,不可不防,最好不去。” “要打,打就是,有什么可见的?”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8章 巡军 作者:天际驱驰 在众将的七嘴八舌中,只有封剑继续发扬他的不耻下问风格,问道:“苏拉尔大帝为什么要约见风将军?”双方作为敌对方的最高统帅,分属不同阵营,有什么可谈的?要打仗,一声令下就好了。 风染倒是对封剑此问,大有同感,想打,双方开战便是,何必约见?既然约见,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苏拉尔大帝是雾黑王朝的皇帝,风染只是索云国的一个大臣,苏拉尔降尊纡贵地发出邀约,就是极限。雾黑蛮子又正当势力猖獗鼎盛之时,苏拉尔更不会做出上门求见对方大臣的失格举动,自然是该风染去觐见苏拉尔才合礼仪。 风染看向郑嘉。郑嘉是他二舅,为人低调沉稳,风染与郑嘉的感情是不深厚,但风染对郑嘉极是尊敬倚重,几乎事事都会证询郑嘉的意见。 合国之后,郑家人都未在索云国任职,郑家军成了风染的私人亲军,郑嘉跟在风染身边,不过是个客卿和私人亲军领统。但大家都知道郑嘉跟风染的关系,却俨然成了风染帐下的第一谋士。 郑嘉微微一笑:“少主既然想见,不妨一见。”合国之后,郑家人虽然追随风染,却都执意不在索云国为官为将。郑家军也没有占据索云国的军队编制,自不能像别队那样打散了混编入索云国的其他军队中。再说,把郑家精骑打散了混编,也实在可惜了。郑家人和郑家军都不好安排,就只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算成风染的私人亲兵卫队,保持了相对的独立和完整。因此,郑家都不称风染为“将军”,仍叫“少主”。风染现在在军务方面一手抓,要养这么一支三四万人的私人亲兵卫队倒是轻而易举。 风染对这个传奇皇帝有些好奇,同时也很想知道,这个传奇皇帝约见自己,到底想说什么?风染倒不忧虑此行的风险,对方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既保证了不留难自己,说出来的话,便是一言九鼎。于是风染力排众议,在约定的时间,率领五百余兵坐,乘了三艘泊在内巷中的战船,渡过涫水,在江陵渡靠岸。 靠岸后,兵卒和随行将领们都被禁止下船,只许风染一人上岸。雾黑一方的兵卒也是远远退开,整个江陵渡上,就只站着一个长得甚是威严,身材甚是伟岸,看上去四十来岁,气度烨然的中年男子。 众兵府只看见风染向那男子走过去,行了外臣觐进皇帝的礼,那男子甚是和霭地还了半礼,然后两个人便站在渡口上说话。说些什么,因隔得远,什么都听不到。只看见两人不断地交谈着,神色都挺平静。男子穿着他们雾黑大陆形制的黑衣黑甲,风染穿着素袍银甲,披了猩红的披风,显得黑白分明,跟中年男子的伟岸身量相比,风染身矮体瘦,显得相当娇小玲珑。 双方兵卒都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渡口上交谈的两个人。 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便见风染忽然冷下脸来,向苏拉尔大帝揖了揖,转头向战船走来。苏拉尔大帝冲着风染的背影说了句什么,风染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滞凝,一路回了船,吩咐回曼子渡。 回了曼子渡后,风染便叫亲兵暗暗打点行装,准备离开。郑修年趁夜晚无人,问风染到底跟苏拉尔说了什么。风染笑笑道:“我问他做那么多木伐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说,找点事给下面的兵卒干,显得上位者成竹在胸,高深莫测,以保持军队士气。” 郑修年听了一呆,这回答也太匪夷所思了,可是,细细一想,似乎又有些道理,然而再一细想,又觉得苏拉尔此话不尽不实:“你相信?” “他姑言之,我姑听之。” “还说啥了?” “他问我,这么年轻,如何就懂得行军打仗了。我问他,当初他怎么会想到一统雾黑。” 苏拉尔大帝一统雾黑大陆的传说并不是随着雾黑王朝的入侵才流传开的。早在十年前,还未开凿出百万大道,苏拉尔大帝一统雾黑建立王朝的传说,就从朗昆宁山脉的小道上流传进了凤梦大陆。不过那时,凤梦人都只当个传奇,绝没想到自己会跟遥远的雾黑大陆发生什么关系!但是,这个传奇流传进少年贺月耳中,给贺月年轻的心造成了深深的震动。有了苏拉尔大帝前事之师的启迪,贺月才会立下一统凤梦,开创太平盛世的远大志向。而风染是受了贺月和苏拉尔的双重影响,才决心亲手收复凤梦各国,将之拼凑成完整的凤梦河山社稷图。 “……就这些?” 风染默然了一下:“就这些。睡吧,过几天就走。” 郑修年也默然了一下,道:“他想收买你?”看见风染有些吃惊地瞪着他,郑修年哂然道:“这有什么好难猜的?那老蛮子陈兵江陵渡,明明船只不够,还集兵三十万之众,大约是想攻下曼子渡后,直接挥军北上,回师攻打枇杷谷,前后夹击,打开石雨镇,就可以放雾黑大军南下,一举拿下中路三国。雾黑蛮子倾覆我凤梦大陆的野心就可以功德圆满了。他现在,攻,攻不进来;撤,真不甘心啦,距离倾覆凤梦就一步之遥。这几天是打下曼子渡的最后时机,错过了,就涨水了,就要等到年底才能有再次机会,战事战场瞬息万变,谁知道等到年底又是个什么情况?老蛮子着急了,攻城不行,就想攻心。” 风染一叹:“干嘛要找上我,我看着就是那么好收买的人?” “你目前是曼子渡主事的人,他收买别人没用。再说,你把阴国卖了,不过才求到一个都统帅,老蛮子若是许你个藩属国什么的,你能不动心?能卖一次,就能卖第二次,你干什么不把索云国卖给他?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把雾黑王朝卖了。这种事,多做几回就熟练了。”郑修年这话说得很正经,一点没有嘲讽玩笑的意思。他对风染未跟他商量,就“擅自”作主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之举耿耿于怀。但风染是少主,郑修年不能直言指责风染,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地暗骂风染卖国求荣。 风染容色一黯,只道:“修年哥,睡了吧。” 次日,风染任命从东面调来的援军统帅宋浩广任邦淇郡统帅之职,主持整个邦淇郡的防务,重点是守住曼子渡。然后风染任命封剑为代副统帅。 风染本意是想让封剑出任统帅,但封剑是昊国将领,不便出任索云国的官职,因此风染只叫封剑出任代副统帅之职。贺月给风染这个都统帅,赋予了对军营将领的任免之权的,尽管风染对封剑的任命极不合常规情理,但封剑这段时间在军营中的表现,处理能力,作战能力都是拔尖之选,尚能服众。何况风染只是任命封剑为副统帅,而且副统帅之前还加了个“代”字。“代”字就表明了这个任命只是一时应急之策,这一职位随时都有可能被替换掉,因此众将也都没有反对。 但凡用人任命之际,一正一辅,相辅相成又相互制衡,这是贺月的行事风格,风染觉得此策甚是好用。分派停当了邦淇郡的军务,风染忽然想:贺月为什么没有在都统帅之下,设置一个副都统帅,用以牵制自己?贺月真就那么放心自己? 鉴于苏拉尔大帝曾意图收买自己,风染分别秘密召见了宋浩广和封剑,令其关注对方的举动,尤其注意有没有跟雾黑方暗中接触,一旦查觉有异动,立即拿下。 随后,风染又滞留了几天,等两位统帅适应了新的职责,理顺理清了邦淇郡的军务之后,风染带郑家军,参赞,郑修年等一干人离了曼子渡,不过风染并没有直接回都城,而是顺着涫水向南而行。跟朝堂中急等着他回去主持军务革新相比,目前守住中路三国才是首要之务,重中之重。经过曼子渡一战,给风染提了个醒,他准备沿着涫水河岸巡查一圈,一面考查沿河防御工事可有疏漏改进之处,一面考查各地驻军的统帅,副将,参将才能如何,可堪重任。安排好沿河防务,才能安心回都城。 不想风染前脚刚走两天,苏拉尔大帝便下令攻打曼子渡,风染第三天才接到紧急战报。 “我们失算了。那老蛮子是只老狐狸!”郑修年道:“我就奇怪了,他要收买你,怎么不偷偷进行,还搞得那么正式的约见。让你觉得他已经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了。” 等风染日夜兼程赶回曼子渡,战事已经结束,据宋浩广禀告,战事远没有上一次激烈,更多的是试探性质,见攻打不下来,便撤军了。这次撤军,不是撤回江陵渡,而是从江陵渡把大军都撤走了。 撤去哪里了? 郑修年很是大惑不解:“这老蛮子想干嘛?”总觉得苏拉尔大帝公然约见风染,大有深意。 等风染巡视完涫水沿岸和南方各地驻军和防务,回到成化城,已经是二月下旬了。 “少爷!”风染想先回后宅卧房好好洗浴一番,然后再出去会见府吏们议事,刚进中门,冷不防从中门后窜出个人来,一头就跪倒在风染面前:“少爷……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又是笑,又是哭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9章 文武分治 作者:天际驱驰 “小远?”风染一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不是已经躲进山里了?怎么会在这里?” 小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引着风染回转卧房,一边又笑道:“陛下说少爷回来了,想叫我来服侍少爷,我就来了……我好高兴,少爷回来了!”又羞赦道:“……庄先生说,该管少爷叫‘将军’的。” 看见小远,风染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温暖,他与小远的感情其实不算多深厚,只是在他最消沉沦落,最凄清孤寂之时,是小远陪伴着他。当时决然地不能接受小远的怜悯,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是那样暖心。风染笑道:“‘将军’是让别人叫的,我便是你家少爷。” “嗯嗯,少爷!”小远爬起身来,引着风染回房,一路眉开眼笑:“少爷差人回来说要回了,我开心得天天望呢。”他知道风染的习性,禀告道:“浴池已经备下水了,就等少爷回来!”然后甚是骄傲地又道:“少爷,我一回来,府里就让我做了执事,我又是少爷房里的执事了,我还管着盘儿跟碗儿呢!” 小远如此聒噪,风染一点不觉得厌烦,倒觉得小远仍是那般纯净,做个小小执事就又是满足,又是开心,风染不觉感染了小远的开心,笑道:“嗯,以后我房里的杂事,都交给你打理。”又加上一句:“出了错,还是要拖去抽鞭子的。” 小远又是泪目又是委屈:“少爷……”能不能不要泼冷水?泪光中对上风染笑盈盈的眉眼,顿时醒悟他家少爷是跟他说笑玩儿,立即荡开一个笑脸大声应道:“是,我知道了。” 郑修年在一边问:“老爷子呢?”郑承弼比风染长了两个辈份,倘若风染称帝,郑承弼自然甘愿称臣辅佐,但风染只是投进索云国做了个都统帅,郑承弼便不会贬了身份跟着风染做个客卿,他是以风染外祖父的身份住在都统帅府的,府里上上下下都叫他“老爷子”。郑承弼不大管府里的事,但他的话在府里一言九鼎,是个超然的存在。 郑承弼不是郑修年的嫡亲祖父,是极疏的远房叔伯祖父。郑家血脉与亲情并重,郑修年本是郑家旁支,父亲又死得早,孤儿寡母全赖郑氏宗族照顾,郑修年家里虽贫,却也能与族中子弟一同入塾开蒙,及至其聪明才智被发现后,更是被郑家着意培养,郑承弼虽不是郑修年的亲生祖父,郑修年却把郑承弼当亲生祖父一般敬爱,素日无事,都会早晚请安。自然,出去两个多月,郑修年也会把风染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都禀报于郑承弼知晓。 小远回道:“老爷子前两天刚出去,没说去哪,没在府里。”郑承弼已经把郑家家主之位传与了郑嘉,退居幕后,想管事了只消吩咐一声,不想管事,就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两次,风染一回都统帅府,贺月跟个苍蝇似的更深半夜摸进来。这次一回来,郑修年天不黑就赶紧叮嘱守在侧门和中门的护卫,任是谁来了,也不许开门!风染听在耳里,淡淡讽道:“修年哥,他若要来,就凭那些守门的护卫,有胆子敢不放他进来?省省吧,别叫底下人为难。” 郑修年张张口,无话可说。风染又道:“离开都城这么久,你去看看紫嫣姐吧,不用天天守着我。如今小远来了,有他照料我,你放心。”又一笑:“大约紫嫣姐恨死我了,天天霸着她男人。” 郑修年又张张口,还是无话可说。知道风染是怕自己见着贺月来气,便叫自己避出去。风染迟早都会跟贺月行欢好之事,不然等功力深厚了,对风染的身体大有损碍。郑修年只有在心里暗暗骂:一个皇帝,天天就惦记着学染指自己的大臣,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其实早在风园时期,郑修年就知道贺月喜欢风染,对风染很好,好到小心翼翼的程度。可是,在郑修年心里,风染是他少主,是绝不容半点亵渎狎玩的。风染要想跟谁行欢好之事,以缓解功法的特殊效果,也应该是跟明媒正娶的幻沙公主! 只是在鼎山上,风染公然向汀国熙安帝提出和离,并呈上放妻文书,郑修年就知道风染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维持跟幻沙公主有名无实的婚姻了。 不过到了晚间,郑修年还没出门,贺月倒先遣了内侍来传口谕,对风染两月来的抗击雾黑大军,取得曼子渡大捷,和奔波巡军进行了温言嘉许,叫风染且在府上休息一日,后日再上朝。 官吏外出办事回都城后,皇帝传谕,让休息一日再朝,这个是皇帝体恤爱惜大臣的意思,并不是风染专有的待遇,很是平常。内侍除了这个口谕,便没有其他的话。 当晚风染在书房里看文牒案牍看到子时过了,贺月也未来,料想是不会来了,风染有些松了口气,心头似乎又有些失落,便跟小远自回后宅正殿卧房睡了。 “你家里人还都在山里?”趁着睡觉前的这个空当,风染问小远:“你来都统帅府好久了?”当时贺月要说帮他把小远找回来,他没在意,想不到,贺月还真把人找回来了。见不着小远,风染也不觉得想念,见了小远,风染心头还是有些开心。小远可以算是除了郑修年和陆绯卿之外,最关心他的人了……等等,为什么要把贺月刨除在关心他的人之外?风染轻轻叹了口气,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丢开。 “春节过后我就搬进来了。”小远一边说话,一边服侍风染宽衣安寝,一边表功:“我把以前容苑里,少爷喜欢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天天盼着少爷回来呢……听见少爷又打了胜仗,高兴。” 先是率军抵抗雾黑大军对邦淇郡的进犯,后又带着随从亲兵,巡军巡防一个多月,风染这一路行来,劳心劳力,本就操心不尽,又跟各地统帅武官们斗智斗勇,贵庶旧法的废黜才刚刚开始,正值新旧之交,军队和兵营到处都是因旧法留下混乱和不合理,更有一些贵族武官在军队中尸位素餐,或是才干不足,风染需得从中考核分辩出谁有将帅之才,以便日后好委以重任。作为一国之都统帅,不但要能筹谋江山,更要能识人用人,不然,万里河山,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去守卫?风染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心神高度集中,睡着了都在想事儿,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自己一个小小的失误,导致凤梦大陆被雾黑覆灭。 现下回了都统帅府,得了一日休闲,风染一直紧崩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听着小远絮絮地说话,就睡了过去。眯乎过去前,听见小远结结巴巴道:“少爷,我……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可是,家里给订的是另一个,说等天暖和了就要办,……少爷,我该怎么办呢?少爷?”风染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沉入黑甜之中。 在凤梦大陆,家境稍好一些的,便很少有男子二十三岁多了尚未娶亲的。小远以前是因家贫,后来又因战乱避进山里才把婚事给耽误了。 出乎郑修年的意料,风染回了都统帅府,贺月除了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跟风染议事之外,并没有私下驾临都统帅府。 经过半年的筹备和私下跟多人多方讨论,风染回朝之后,便递上郑修年代写的奏折,开始实行驻军调整和武官官制革新。 史记:靖乱二年四月初一,德成帝下旨颁布了由都统帅拟定的武官官制。批准了都统帅风染的驻军调整奏折。 凤梦大陆以前并没有独立的武官官制,武官附属在文官系统之内,或因贵庶旧法,修改得极是混乱。风染一顿雷厉风行,先把各地驻军进行清理整顿,按方位把索云国划分为九大防区,再按防区大小和防守难易程度,统一调配驻军兵力,把大大小小近二十个统帅删减为九个统帅。原先的各驻军区域删减下来的统帅也不能无缘无故降人家的官职品阶,便都充任副统帅,等以后按军功战绩,再行升降赏罚。 跟文治的一阁九部制相仿,军务武治形成了一府九区制的新格局。 都城成化城单独由铁羽军拱卫,经过精减,辖五万兵卒,不在九大防区之内,因此铁羽军的最高将领仍是三品都统领,而非一品统帅,直属皇帝管辖。 武官官制在风染的一番励志图精的荡污涤垢之后,从文官系统里独立出来,自成体系。官阶官职跟文官主从十八品阶相比,武官只有九个品阶。一品:统帅;二品:副将、兵马提督(临时军事行动的总指挥,非常设军职。像上次贺月要派风染率军支援乌国,授予的就是这个职位。郑承弼在阴国做的也是这个官,因阴国只有郑家擅于征战,郑承弼便把这个非常设军职,做成了常设军职。);三品:参将、都统领;四品:副都统领、统领;五品:副统领、武参赞;六品:参领(军职)、千总(大城守备)、参军(官府任命的派给统帅和兵马提督的战事参谋,虚职,无兵权);七品:骁骑尉(军职)、把总(重镇守备);八品:副尉(军职)、副总(小城守备,非常设职位);九品:骁骑校(军职)、散骑卫(大城重镇的城门官)。九品之下为不入流,没有品阶,九品之上为都统帅,超品阶。 作者:天际驱驰 “小远?”风染一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不是已经躲进山里了?怎么会在这里?” 小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引着风染回转卧房,一边又笑道:“陛下说少爷回来了,想叫我来服侍少爷,我就来了……我好高兴,少爷回来了!”又羞赦道:“……庄先生说,该管少爷叫‘将军’的。” 看见小远,风染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温暖,他与小远的感情其实不算多深厚,只是在他最消沉沦落,最凄清孤寂之时,是小远陪伴着他。当时决然地不能接受小远的怜悯,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是那样暖心。风染笑道:“‘将军’是让别人叫的,我便是你家少爷。” “嗯嗯,少爷!”小远爬起身来,引着风染回房,一路眉开眼笑:“少爷差人回来说要回了,我开心得天天望呢。”他知道风染的习性,禀告道:“浴池已经备下水了,就等少爷回来!”然后甚是骄傲地又道:“少爷,我一回来,府里就让我做了执事,我又是少爷房里的执事了,我还管着盘儿跟碗儿呢!” 小远如此聒噪,风染一点不觉得厌烦,倒觉得小远仍是那般纯净,做个小小执事就又是满足,又是开心,风染不觉感染了小远的开心,笑道:“嗯,以后我房里的杂事,都交给你打理。”又加上一句:“出了错,还是要拖去抽鞭子的。” 小远又是泪目又是委屈:“少爷……”能不能不要泼冷水?泪光中对上风染笑盈盈的眉眼,顿时醒悟他家少爷是跟他说笑玩儿,立即荡开一个笑脸大声应道:“是,我知道了。” 郑修年在一边问:“老爷子呢?”郑承弼比风染长了两个辈份,倘若风染称帝,郑承弼自然甘愿称臣辅佐,但风染只是投进索云国做了个都统帅,郑承弼便不会贬了身份跟着风染做个客卿,他是以风染外祖父的身份住在都统帅府的,府里上上下下都叫他“老爷子”。郑承弼不大管府里的事,但他的话在府里一言九鼎,是个超然的存在。 郑承弼不是郑修年的嫡亲祖父,是极疏的远房叔伯祖父。郑家血脉与亲情并重,郑修年本是郑家旁支,父亲又死得早,孤儿寡母全赖郑氏宗族照顾,郑修年家里虽贫,却也能与族中子弟一同入塾开蒙,及至其聪明才智被发现后,更是被郑家着意培养,郑承弼虽不是郑修年的亲生祖父,郑修年却把郑承弼当亲生祖父一般敬爱,素日无事,都会早晚请安。自然,出去两个多月,郑修年也会把风染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都禀报于郑承弼知晓。 小远回道:“老爷子前两天刚出去,没说去哪,没在府里。”郑承弼已经把郑家家主之位传与了郑嘉,退居幕后,想管事了只消吩咐一声,不想管事,就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两次,风染一回都统帅府,贺月跟个苍蝇似的更深半夜摸进来。这次一回来,郑修年天不黑就赶紧叮嘱守在侧门和中门的护卫,任是谁来了,也不许开门!风染听在耳里,淡淡讽道:“修年哥,他若要来,就凭那些守门的护卫,有胆子敢不放他进来?省省吧,别叫底下人为难。” 郑修年张张口,无话可说。风染又道:“离开都城这么久,你去看看紫嫣姐吧,不用天天守着我。如今小远来了,有他照料我,你放心。”又一笑:“大约紫嫣姐恨死我了,天天霸着她男人。” 郑修年又张张口,还是无话可说。知道风染是怕自己见着贺月来气,便叫自己避出去。风染迟早都会跟贺月行欢好之事,不然等功力深厚了,对风染的身体大有损碍。郑修年只有在心里暗暗骂:一个皇帝,天天就惦记着学染指自己的大臣,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其实早在风园时期,郑修年就知道贺月喜欢风染,对风染很好,好到小心翼翼的程度。可是,在郑修年心里,风染是他少主,是绝不容半点亵渎狎玩的。风染要想跟谁行欢好之事,以缓解功法的特殊效果,也应该是跟明媒正娶的幻沙公主! 只是在鼎山上,风染公然向汀国熙安帝提出和离,并呈上放妻文书,郑修年就知道风染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维持跟幻沙公主有名无实的婚姻了。 不过到了晚间,郑修年还没出门,贺月倒先遣了内侍来传口谕,对风染两月来的抗击雾黑大军,取得曼子渡大捷,和奔波巡军进行了温言嘉许,叫风染且在府上休息一日,后日再上朝。 官吏外出办事回都城后,皇帝传谕,让休息一日再朝,这个是皇帝体恤爱惜大臣的意思,并不是风染专有的待遇,很是平常。内侍除了这个口谕,便没有其他的话。 当晚风染在书房里看文牒案牍看到子时过了,贺月也未来,料想是不会来了,风染有些松了口气,心头似乎又有些失落,便跟小远自回后宅正殿卧房睡了。 “你家里人还都在山里?”趁着睡觉前的这个空当,风染问小远:“你来都统帅府好久了?”当时贺月要说帮他把小远找回来,他没在意,想不到,贺月还真把人找回来了。见不着小远,风染也不觉得想念,见了小远,风染心头还是有些开心。小远可以算是除了郑修年和陆绯卿之外,最关心他的人了……等等,为什么要把贺月刨除在关心他的人之外?风染轻轻叹了口气,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丢开。 “春节过后我就搬进来了。”小远一边说话,一边服侍风染宽衣安寝,一边表功:“我把以前容苑里,少爷喜欢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天天盼着少爷回来呢……听见少爷又打了胜仗,高兴。” 先是率军抵抗雾黑大军对邦淇郡的进犯,后又带着随从亲兵,巡军巡防一个多月,风染这一路行来,劳心劳力,本就操心不尽,又跟各地统帅武官们斗智斗勇,贵庶旧法的废黜才刚刚开始,正值新旧之交,军队和兵营到处都是因旧法留下混乱和不合理,更有一些贵族武官在军队中尸位素餐,或是才干不足,风染需得从中考核分辩出谁有将帅之才,以便日后好委以重任。作为一国之都统帅,不但要能筹谋江山,更要能识人用人,不然,万里河山,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去守卫?风染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心神高度集中,睡着了都在想事儿,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自己一个小小的失误,导致凤梦大陆被雾黑覆灭。 现下回了都统帅府,得了一日休闲,风染一直紧崩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听着小远絮絮地说话,就睡了过去。眯乎过去前,听见小远结结巴巴道:“少爷,我……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可是,家里给订的是另一个,说等天暖和了就要办,……少爷,我该怎么办呢?少爷?”风染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沉入黑甜之中。 在凤梦大陆,家境稍好一些的,便很少有男子二十三岁多了尚未娶亲的。小远以前是因家贫,后来又因战乱避进山里才把婚事给耽误了。 出乎郑修年的意料,风染回了都统帅府,贺月除了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跟风染议事之外,并没有私下驾临都统帅府。 经过半年的筹备和私下跟多人多方讨论,风染回朝之后,便递上郑修年代写的奏折,开始实行驻军调整和武官官制革新。 史记:靖乱二年四月初一,德成帝下旨颁布了由都统帅拟定的武官官制。批准了都统帅风染的驻军调整奏折。 凤梦大陆以前并没有独立的武官官制,武官附属在文官系统之内,或因贵庶旧法,修改得极是混乱。风染一顿雷厉风行,先把各地驻军进行清理整顿,按方位把索云国划分为九大防区,再按防区大小和防守难易程度,统一调配驻军兵力,把大大小小近二十个统帅删减为九个统帅。原先的各驻军区域删减下来的统帅也不能无缘无故降人家的官职品阶,便都充任副统帅,等以后按军功战绩,再行升降赏罚。 跟文治的一阁九部制相仿,军务武治形成了一府九区制的新格局。 都城成化城单独由铁羽军拱卫,不在九大防区之内,因此铁羽军的最高将领仍是三品都统领,而非一品统帅,直属皇帝管辖。 武官官制在风染的一番励志图精的荡污涤垢之后,从文官系统里独立出来,自成体系。官阶官职跟文官主从十八品阶相比,武官只有九个品阶。一品:统帅;二品:副将、兵马提督(临时军事行动的总指挥,非常设军职。像上次贺月要派风染率军支援乌国,授予的就是这个职位。郑承弼在阴国做的也是这个官,因阴国只有郑家擅于征战,郑承弼便把这个非常设军职,做成了常设军职。);三品:参将、都统领;四品:副都统领、统领;五品:副统领、武参赞;六品:参领(军职)、千总(大城守备)、参军(官府任命的派给统帅和兵马提督的战事参谋,虚职,无兵权);七品:骁骑尉(军职)、把总(重镇守备);八品:副尉(军职)、副总(小城守备,非常设职位);九品:骁骑校(军职)、散骑卫(大城重镇的城门官)。九品之下为不入流,没有品阶,九品之上为都统帅,超品阶。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0章 耀乾帝请求合国? 作者:天际驱驰 以前设置繁复的武官闲职,荣职,虚衔,冗员不在这九品官阶之内,尽都废了。风染令那些在都城充任闲职的武官武将,重新去吏部报到考核,吏部按其以往的军功战绩将之统编入各地驻军,平时与兵卒们共同操练演武,以提高兵将之间的默契和感情,最终达到提升战斗力的目的。同时,风染在兵营军队里全面废除了贵庶旧法,所有兵卒将官,在兵营中一律一视相仁,各将各兵在粮晌,军袍,伙食,休假等各方面不再差别对待。 都统帅府里的府吏们虽然在都统帅府办差,也归于军政,但属于文职,其官制仍遵从文官官制。 有了风染分管了军队兵营,作战防守这一块,贺月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只一心一意地处理朝政。在风染小心谨慎地实施着驻军调配和武官官制(军制)革新时,贺月也有条不紊地加快实施他的各项革新,筹谋着为长期抗战做后续准备,调和各方矛盾,制衡各方势力,毫不手软地消除合并各国的私心,打击他们的异心。一时之间,索云国的朝堂俨然变成一文一武两个,关于军事战备等事,可以直接上都统帅府议事办理。每天当贺月升朝时,都统帅的议事正殿上也站了不少前来都城办理军事各务的将领和武官。 不过也仅是俨然而已。 虽然贺月授予了风染军事专擅之权,但风染却谨守为臣之道,按照贺月允可的,三日上朝一次,所有军务兵务战务,风染都事先向贺月奏禀,取得贺月的批旨之后再行办理,就算是紧急情况,风染先行处置办理了,事后也会上折补奏,一点不敢骄纵拔扈。 风染知道自己手握兵权,虽然自己没有反叛之心,但权位越高,越为君王所忌,所以他越加谨守为臣之道,不敢僭越。自己能在鼎山上取得贺月的信任,是因自己与贺月不堪的“私情”,只代表着过去。一旦自己掌了兵权,贺月会不会因此而猜忌他?贺月一向公私分明,就算自己跟贺月发生了身体上的什么纠缠,那也只是你情我愿的一时之欢,贺月绝不会因情废公,欢好跟公务绝对要一分为二,万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因此而对贺月生出轻慢之心,惹得贺月对自己生出猜忌,就再无法挽回。 因“私情”而得来的信任,本来就极其脆弱,经不起考验。风染便更加要谨言慎行,分清摆正他跟贺月的关系,不敢让贺月对自己生出猜忌。用自己的行动和能力取得贺月和百官的信任,这种信任才是官吏和将领在朝堂和官场上立足的真正根基! 贺月跟个逐臭之徒似的,天天献殷勤找机会想跟风染重拾欢爱时,郑修年看着贺月横竖都憎恶;可是如今贺月跟风染两人君是君,臣是臣,规规矩矩的。天天就商议着实施驻军调配和武官官制革新,朝堂议完,还要回府跟众武将参赞商议具体实施步骤和人选,各地发出去和收回来的文牒案牍跟雪片一样。郑修年又着急了,生怕风染功力深了,得不到排解,于身体有害,可是他再怎么担心,也不能叫风染去勾引贺月啊!这些隐密私事,郑修年也不敢跟郑承弼讲,只得暗暗着急,对风染和贺月的关系,竟是比两个当事人还更加纠结苦恼。 难道贺月被他那晚一骂,给骂怕了,骂醒了?骂出礼义廉耻来了?然而,以贺月一向的厚颜无耻,似乎是不可能就是轻易撒手的。可是,贺月为什么不来都统帅府了呢?可是,他怎么能让自家少主又遭受那狗贼的糟蹋呢?然而,自家少主若是不跟贺月进行排解,身体会不会有事呢?然而,他怎么能让自家少主又遭受那狗贼的糟蹋呢……郑修年进入无限死循环中,纠结苦闷不已。 转眼到了四月底,跟雾黑王朝的战事从去年十一月,风染把战线撤回石雨镇后,双方相峙了半年,雾黑一方虽然把中路三国团团围困住,战线却未能再进一步。 凤梦大陆一向尚武,民风不彪悍,却是习武成风,千百年来,在江湖武林中更是形成了许多武功派别和世家,以及因利益而结合在一起的各方帮会势力,这些派别,世家,帮会旦凡有些根基和实力的,都自视甚高,当然不服外族统治,更那堪忍受雾黑蛮子的欺压和歧视?便纷纷揭竿而起,然后各占地形地势,成为抗击雾黑蛮子的义军。 本来风染制定的国策是要接收难民投奔的,但中路三国据险而守,天险之外又围着雾黑大军,难民哪里逃得过来?凤梦大陆上各地难民逃来逃去都受到雾黑蛮子的欺凌盘剥,难民们不堪忍受,便纷纷投奔那些以派别,世家,帮会为中坚骨干力量的义军,以求得庇护和平安。也有不少难民投奔了占据着依山末端,负隅顽抗的嘉国,和在依山南麓苦苦据守着自己最后一点国土不肯亡国的乌国。 雾黑大军久攻中路三国不下,而原本占据的凤梦国土上,乱民四起,群情激昂,闹腾得各地留守的雾黑蛮子有些压不住阵。苏拉尔大帝见势不对,一改怀柔政策,严厉实施种族压制和同化,所以户藉在册的凤梦适婚男子,必须迎娶雾黑女子为妻为妾,家中没有雾黑女子的一律列为贱民,赋税徭役加倍。然后又从前线抽调回五十万大军,血腥镇压清剿了占据国土上的各方反抗势力。 清剿中,被雾黑蛮子所占领的沦陷区里的各方小股义军为了不被剿灭,一边抵抗着,一边流窜着,一边进行联合会集。经过联合融会,在清剿中生存下来的义军只剩下了势力较大的两股。 一股以康成国境内的白雪山为依托,跟雾黑蛮子打游击,真正的占山为山。其头领叫蔡同和,义军成员以凤梦大陆第一大帮会六和帮为基础,合并了几个武林派别,实力相当强悍。 另一股则在弘国境内,直接依托北方广袤壮阔的朗昆宁山脉。自从雾黑大陆修筑出了百万大道,除了猎人,樵夫,采药人外,朗昆宁山路上的商旅基本绝迹,山中生存物资富饶,雾黑大军来剿,便躲进山里无影无踪,等雾黑大军一走,他们又集结起来夺回山脉沿线的城镇。其头领叫冉阳秋,本是小派别的弟子,他把家安在射凤堡,做了坐贾。不想雾黑王朝忽然发难,把在射凤堡的凤梦人全都清杀了。冉阳秋的家人悉数遇难,冉阳秋因恰好外出办货,才逃过一劫, 雾黑蛮子在凤梦大陆形成了四大战场:主战场当是中路三国,次战场为依山山脉嘉乌两国,三战场为白雪山,四战场为弘国北方朗昆宁山。这四个战场相距都远,雾黑王朝不得不分散兵力,各自为战。 苏拉尔大帝也不敢再从雾黑大陆多调兵力。在雾黑大陆也存在着各方势力,他们目前臣服于苏拉尔大帝,但难保他们没有反心。苏拉尔大帝也怕自己在前方拼死作战,后面势力趁他空虚来个窝里反,因此他必须要在后方留下足够的兵力和势力以震慑那些怀有异心的势力。 在贺月和风染的通力配合之下,新的武官官制实施得比较顺利,各地驻军的兵力调整也进行得井井有条。贺月方面也继续深入贵庶旧法的废除,逐步逐条以新法相替,顺理官制吏制,严格官吏考核升迁制度,大力裁减冗员。此外,贺月更是颁布了多项政令,大力鼓励农耕养殖,开荒垦地,以支持前方兵卒的粮草供应。 最困难的是因战时商路不通,索云国一向缺乏的铁矿成了最紧缺的物质。官府便提高铁价,鼓励百姓把多余铁器变卖给官府,以铸造兵刃,箭矢等战备物资。索云国百姓为了不成亡国奴,助战情绪极高,纷纷捐赠。 索云国外围坚守,内行革新,在雾黑大军的重重围困之下,在自上而下的努力之下,一向暮气沉沉的朝堂重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史记,靖乱二年四月十三日,嘉国耀乾帝向索云国发出合国商谈邀约,索云方应允。 随后,风染接到郑修羽发来的秘密禀告,说他们已经为耀乾帝放行,让其从万青山小道上通过了防线。但同时,郑修羽心存疑惑,因耀乾帝带了一万余人军队随行,感觉合并商谈,带的人太多了。郑修羽曾有询问,耀乾帝回说是因一路要冲破雾黑军队的追击狙杀,不能不多带些军队护驾。郑修羽冷眼观察,见嘉国军队虽有厮杀血迹,但伤兵却少。郑修羽觉得有些怪异,因此写了秘函,叫风染留心。 其实,当耀乾帝发出合国商谈邀约时,风染也觉得非常诧异。风染是想用战争拖垮嘉国实力,以逼嘉国合并,但照嘉国实力,除了物资或许会匮乏外,军队和人员却保存得相当多,在雾黑蛮子的围剿下,支持消耗个两三年不是问题,以耀乾帝好战成性,又自大成狂的性子,不到走投无路,弹尽粮绝,他是绝不会轻易答应合国的,何况是请求合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1章 君君,臣臣 作者:天际驱驰 现在战争才刚进行了一年多,耀乾帝依据着依山山脉的地势之利,跟乌国相互呼应着,把依山山脉南端守得稳稳妥妥的,全然看不出颓势来,耀乾帝怎么会忽然发出了合国商谈邀约? 风染虽然想不通,但嘉国愿意合并进索云国,也是件好事,距离他们一统凤梦的目标又进了一步。风染心里虽有疑惑,嘴上并没有说出来。接到郑修羽这通秘函,也没有太在意。嘉国军已经通过万青山小道南下了,从万青山到成化城这一路,并没有安排驻军,沿路迎接嘉国皇帝的事,就交给沿途的当地官府来办,接下来接洽耀乾帝,商议合国之事,就是贺月和众文臣们的事了,跟武廷没多大关系了。耀乾帝虽然带了一万余兵卒护驾,以他一个凤梦大国强国的气派,也不算过份。风染看过郑修羽这通秘函后,便想等嘉国军到成化城后,再知会凌江一声。铁羽军有五万人马,嘉国军若敢有异动,收拾这一万余人,当不是难事。 史记,靖乱二年五月初二日,谧淑皇后诞下嫡长子,取名为响,次日立为太子,成德帝下旨大赦天下,以为太子祈福。 初四,贺月刚走进都统帅府的西左侧门,就着娥眉月的月光,迎面就看见一个白发老者,站在道路中间。浑身漫不经心地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兵卒,看见贺月走过来,仍旧直挺挺地挡着道。不等贺月开口,小七正要叱责,那白发老者的动作比小七快了一点,凝着寒光的双目一瞪,小七就只觉得心头一紧,白发老者紧跟着在嘴唇上竖起一指,示意噤声。叶方生飞快地闪挡在贺月身前,把贺月护在身后。 白发老者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个纸卷,展开,就着月光,看见上面写着斗大的两行字,第一行:“草民乃风染外祖父郑承弼。”第二行:“他听得见。” 纸上这两句话显然毫无关联,贺月怔了怔,然后才想起,风染曾经练过一门功夫,据说叫听风辩形术,可以听到很远的距离。那次雾黑骑兵妄图奇袭成化城,就是风染靠听风辩形术听出来的。在都统帅府里,只要风染运使起听风术来,只怕没有什么动静是风染听不到的。 贺月理解了,叶方生跟小七却全然不知所云。不过他们是臣下,皇帝没表示,他们也不敢造次。 白发老者又换了张早已写好的纸,亮给他们看:“草民恳请换地一谈。” 贺月有些奇怪了。换地一谈,自然是不想被风染听到他们的谈话。可是,风染的外祖父一直坚持不肯入朝为将,自己跟郑承弼有什么可谈的?另外,自己今晚会摸进都统帅府里,连自己都没有预计到,郑承弼为什么会提前挡在必经的路上?还一早就写好了纸条? 贺月点点头,示意郑承弼带路。 郑修年在暗自纠结苦闷,陷在死循环中之时,做梦也想不到,他那晚一骂,竟是真的骂醒了贺月。风染回到成化城,贺月一直坚持着不踏进都统帅府,一直不停是告诫自己,都统帅府里住着的是自己最得力的大臣,是自己与之结下盟誓,要共同打拼,一统凤梦的盟友! 以前,风染是男宠,贺月豢养他,宠溺他,行事再怎么出格,都还说得过去,最多不过是贺月私德有亏,耽于淫乐,幸信奸佞罢了,无论如何,不会动摇到贺月的皇位。 如今,风染是朝堂中的大臣,更是战乱之中,安邦定国的将帅。君臣之道,是人世间第一大人伦:君君,臣臣。君臣之道在于“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贺月要是敢意图非礼大臣,就不只是私德有亏了,就是崩坏了君臣之道,崩坏了这人世间的第一大人伦。(架空历史,没有三纲五常,本文遵从孔夫子对三大人伦的解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君君,臣臣的意思是:君王要有君王的样子,臣子要尽臣子的本份。这是双向约束,后世的三纲片面强调了上下服从关系,歪曲了孔夫子的原意。) 君使臣以礼,这是君臣之道中,对君王的约束。贺月若想对风染如何如何,就失了君臣之道。若是非礼臣下丑行被揭发出来,贺月所遭受到的谴责是来自人世间最核心最基础的人伦道义,敢罔顾人伦的君王就不配做个君王,君王失了君王之道,就会导致臣子的僭越,这样就变成了君不君,臣不臣,朝堂上必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扇风点火,趁机作乱,局面将陷于混乱。 不过,皇帝非礼臣子,一般也没有那个大臣想不开,跑去跟皇帝争论君君臣臣,直接就是找死。凤梦大陆曾发生过不少皇帝亵猥肖想大臣的事件,最后都不了了之。但是索云国刚刚才八国合一,人心不齐,多股势力虎视眈眈地盯着贺月的位子,贺月若是敢非礼大臣,其他七国一定会把事件往君不君,臣不臣的方向大做文章,逼贺月下台,或是直接逼宫取而代之。 贺月绝对不想因为一时私情而危及一统大业。 郑修年骂得直接:你还有没有点皇帝的样子?骂得贺月事后回想起来汗流夹背。 索云国的局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名义上的国土统一之下,远未达到人心的统一和归顺。如果他因为私情而被七国扳倒,目前朝堂上的几股势力中,谁也不服谁,他一倒下,索云国必定陷于分崩离析,又复四分五裂。索云国一旦分裂,雾黑王朝必定趁虚而入,彻底覆灭凤梦各国,达到完全占领凤梦大陆的目的。 贺月已经二十七岁了,皇后才生出嫡长子,应该是件高兴的事。然而,贺月从一条生命的诞生,总是联想到另一条生命的即将殒落,一股低落的情绪横亘在心头,无比难受。想着还有两年,那人就要开始衰老了,再有七年就会离他而去,贺月心头便一揪一揪的痛,他想:不,风染不会活到三十岁的!以风染的骄傲,岂能容忍自己老去?岂能容忍别人看见自己未老先衰的容颜?战死沙场,是武将的荣耀。去年受伤回来,风染那么漫不经心地跟他说起埋骨沙场,也许就是风染为自己安排的归宿?再或者,就算不战死沙场,风染也会在衰老之前消失在人们眼中,不知所踪。 看着风染南来北往的奔波和作战,渐渐染上风霜之色,没日没夜地处理文案和军务,一脸满是操劳后的疲惫之色。贺月知道,风染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像烟花那般,恣意飞冲,在那最高处绽放。贺月在朝堂上每次看见风染,就忍不住心疼。可是,他除了端坐在金丝楠木九龙雕椅上,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敢多看风染一眼!风染的站位距离他那么近,却是咫尺天涯。他与他之间,隔着的是第一大人伦:君臣之道。在他们身后,是恨不能把他们吞噬掉,取而代之的各方势力。 太子出生三天,贺月实在挡不住心底的惦念和牵挂,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就往都统帅府走来,他就想来看看风染,见一面,就少一面。幸好小七跟随贺月十多年了,机灵得紧,一看贺月默默地往都统帅方向走,估模到几分,赶紧派人通知了叶方生。叶方生只带了几个御前护卫赶过来护驾。 当初的太子府就在皇宫旁边毗邻而建,改成都统帅府后,府中护卫力量大增,戒备森严。贺月从皇宫到都统帅府这一路,路程既短,又没有什么风险,从皇宫出来,穿过一条长街,就进入都统帅府的侧门了,除了穿过长街有一些风险外,皇宫和都统帅府的护卫力量都极是强大。小七和叶方生都知道贺月去都统帅府怕惊动人,于是只带了七八人就跟着贺月过府来了。 进了都统帅府就无虞了。 那白发老者见贺月允可换地一谈,便抱拳一揖,然后侧着身子在前带路,带着贺月一路往前堂而去。昏暗中,弯来拐去,最后把贺月带进了一间颇有些破坏的小屋子里,回过身,看着贺月。 贺月在太子府生活了二十多年,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对太子府的熟悉超过皇宫,在心头默默想了会儿,觉得这里应该是前堂下人居住的区域。郑承弼把他引到下人居住的区域来谈话?可这里仍是都统帅府之内,一样避不过风染的耳力。 小屋里一片破败,是很久没有住过人的样子,贺月不好开声询问,只看着白发老者,看着看着就觉得头晕了一下,跟着神志就有些迷糊起来。然后听见叶方生低声喝道:“快闭气!有迷香!退出去!护驾!”贺月一听,心头一凛,神志顿时清醒了几分,便看见方叶生向白发老者扑了过去,跟白发老者打成一团。展眼间,贺月瞥见小七已经软软地倒在门边墙角,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贺月一惊,再看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带来的几个御前护卫无影无踪,贺月更惊,高叫道:“来人,救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2章 误朝 作者:天际驱驰 “来人,救驾!”这一叫,贺月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就跟呓语一样,只是发出了低低的几声呻吟。贺月这一下惊得魂飞天外,不停地摇头,努力维持清醒,一边奋力,拖着宛如灌了铅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本能地想逃出去。 叶方生虽习得一身武艺,但他是贵族世家子弟,一直混迹官场,从来没有行走过江湖,查觉房里薰了迷香,却又是出声示警,又是奋力动武,吸进了更多的迷香,跟白发老者没打几下,就被武功比他低微许多的白发老者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白发老者没有理会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叶方生,而是几个大步,便走到了门口,把门堵得死死的! 贺月摒着气,眼看着要走到门边了,白发老者的身形忽然闪了过来,腰身挺得笔直。去路被堵,贺月再不能支持,头一阵阵眩晕,伸手扶着墙,慢慢跪坐在地上,拼命想:这人是风染的外祖父,不会怎样的!不会怎样的!不会怎样的! 似乎白发老者猜到了贺月的心思,蛮是慈祥地笑道:“正是小染拜托老夫来好生伺候陛下。”贺月只觉得头脑轰地响了一声,便没了知觉。 都统帅府的险恶,并不在府外,而在府内! 因为次日是风染留在府里处理军政的日子,不需要上朝。前一夜睡得晚,天快亮时,风染便被冷醒了,小远早已起身,赶紧给换了两个温热的暖壶给塞进风染的被窝里:“少爷,再睡会儿吧,今儿不用上朝,天还早呢。”连日操劳,风染确实有些累了,这会儿觉得身体还有些沉重,便迷迷糊糊地应着,抱着暖壶侧过身又眯了过去。风染才刚眯着,朦朦胧胧间听见郑修年气急败坏地叫道:“少主,快起来,出大事了!” 风染顿时清醒,翻身起来,心下惊诧:“出了何事?”郑修年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能让郑修年气急败坏的事,绝不是小事。 小远服侍着风染穿衣,郑修年也在一边帮手,说道:“那狗贼失踪了!” 风染默默地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觉得完全不可相信:贺月是皇帝啊,多么万众瞻目的一个人,有多少人盯着啊,怎么可能失踪呢?是开玩笑的吧?随后的第二个反应,只觉得心头一痛,一空。然后第三个反应是想:贺月失踪,去哪了?继而第四个反应是: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对这个消息去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陷入混乱?最后才想:贺月失踪,关郑修年什么事?郑修年为什么会这么气急败坏? 见风染呆滞着,郑修年道:“是真的!说昨晚那……陛下驾临了我们都统帅府后就一直没有回宫,到了早朝时间都没见人,宫里急了,叫内侍来问,我们府的护卫说昨晚没见陛下驾临,可是宫里有内侍和御前护卫咬定了,说是来了我们府上。现今铁羽军和御前护卫率军围着府呢,要叫进来搜人。”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正。”平常都是卯正上堂,这都已经辰正了,距离正常上朝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怪不得宫里急了。 风染问:“你放铁羽军进来搜人了?”现今这可不是风园,是都统帅府了,是索云国的最高军事官衙,岂能叫人说搜就搜?那也太不把他这个都统帅放在眼里了! “没,老爷子亲自在大门口坐阵呢,守着不让人进来。” 风染洗漱了,抹了脸,穿了官服,问:“就陛下一人失踪了?他是一个人来咱们府的?” 郑修年道:“不是。他的贴身内侍小七,和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还有几个昨晚当值的御前护卫都失踪了,一共九人。现在御前护卫带队围府的是副都统领朱耀。还有不少官吏都跟着铁羽军和御前护卫围在府外。” 风染忽然回味过来,问道:“修年哥,你刚说老爷子亲自在大门坐阵,把守着不让人进来?”郑承弼虽然住在都统帅府里,但基本不管都统帅府的事,铁羽军兵围都统帅府,竟惊动了外祖父! 风染赶到正门口时,正门内外挤满了人,府里当值的府吏们挤在前庭往外看,府外众官和护卫挤在门外往里看。凌江和朱耀正跟郑承弼对峙着。郑承弼已经将近六十岁了,长年的征战和军旅生涯,使他头发斑驳花白,显得满面风霜,在风霜之下又透出不屈的倔强和坚硬。都统帅府的正门跟以前太子府和风园时期一样,是从来不关闭的。郑承弼就拦在大门口,吵嚷着不让凌江和朱耀进来,说是要进都统帅府,须得解下兵刃。 这是都统帅府,又不是朝堂,哪来这条规矩?凌江和朱耀知道风染是前阴国二皇子,曾经杀进江湖前十高手榜,他们极有可能跟风染动手,哪肯解下兵刃?他们带来的兵卒和御前护卫是来搜府救皇帝的,要是跟都统帅府发生争执,兵卒们赤手空拳怎么打? 风染寒着脸一路走过去,虽是一言不发,那些府吏也觉得暗暗心惊,风染淡淡道:“该干嘛干嘛去,不想干的可以走人,吵个架而已,有什么稀奇可看。”只是不带火气的一句话,府吏听了一哄而散,赶紧办自己的差去了。 风染走到大门口,一边拉着郑承弼让开位置,一边向凌江和朱耀揖了揖手道:“两位大人里面请,多有怠慢,还请见谅。”一边又吩咐下人把两位大人请至前堂前厅喝茶。 朱耀有些沉不住气:“姓风的,不要假惺惺拖延时间,我们不是来喝茶的!” 哪知风染从善如流,转头吩咐下人道:“请两位大人去前厅坐着就是,不用上茶。” 朱耀哪受过这等闲气?正待争执,被凌江一把拉住,扯到自己身后制止住。凌江压低了声音道:“风将军,我等为陛下而来。陛下自登基以来,虽有罢朝,但从未误朝,还请将军敦促陛下赶紧上朝了。”这话说得温和,却赖定了贺月就在都统帅府上。 自己都回朝两个月了,贺月一直没有驾临过都统帅府,他上哪去敦请贺月上朝?风染不想在大门口就跟铁羽军都统领发生争执,也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当另有隐情。还请凌大人去前厅稍坐。” 凌江也觉得不好跟风染站在大门口理论,便跟朱耀进了府。凌江和朱耀带来的铁羽军和御前护卫便要跟着进来,被风染伸手一挡,挡在门外。凌江变色道:“风将军此是何意?” 风染淡淡道:“我这都统帅府确实没有解剑方入的规矩,不过,那也不是寻常兵卒想进就进的地方!想我都统帅府的护卫也不会比两位大人的护卫差,定当能护卫两位大人周全。还请两位大人的护卫且在府外暂歇。”这话就说得柔中带刚,凌江听得出话中的意思,鉴于风染的身份,不想发生直接冲突,只得下令铁羽军在门外严守,不放任何人出府。 暂且打发了凌江和朱耀,风染才问郑承弼:“外祖大人怎么想起管府里的事了?”郑承弼道:“我醒得早,这干人一大早就在府门口吵吵闹闹的,我是怕他们惊扰了你睡觉,才拦着他们。”然后压低的声音问:“听说,他们是来催皇帝上朝的。皇帝跑咱们府来了?在哪?” “外祖大人,你老先歇着,别渗合这事。”风染没多想,便向前厅去了。 在前厅上,经过风染跟凌江朱耀一番对质,双方各执一词。 凌江和朱耀一方有守卫皇宫的十几个御前护卫作证,咒诅发誓说他们在昨晚亥末时分,亲自为皇帝打开宫门,亲眼看见皇帝出了皇宫,穿过街道,走进了都统帅府的侧门,在他们下值之前,一直没见皇帝从都统帅府里出来。所以,他们是非常清醒地亲眼看见皇帝带着内侍小七和御前护卫叶方生以及另六名御前护卫走进了都统帅府的侧门。 风染查问了都统帅府昨晚当值的侧门守卫和中门守卫,这些守卫也全都咒诅发誓,说昨晚自己并没有放任何人进府来。贺月半夜三更摸进都统帅府来,当然是来找自己的,可是昨晚风染并没有见着贺月,倒比较相信自己府里守卫们的话。 一方说亲眼见着皇帝进了都统帅府,一方说自己没放人进来,皇帝就这么诡异地凭空消失了?双方越说越僵,问题越来越严重:皇帝要是消失了,意味着朝堂上各势力的权利斗争将立即进入白热化!风染和凌江都很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双方虽然分歧大,但都是越来越慎重,神色越来越沉重。贺月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这索云国,甚至是凤梦大陆只怕都保不住了! “搜府!”凌江道:“陛下到底来没来都统帅府,搜过了,就清楚了。” 这可是都统帅府,是武廷所在,怎么能说搜就搜?郑修年忍不住插嘴道:“凌大人怎么不回去搜搜皇宫?说不定陛下大人觉得上朝上烦了,藏在宫里跟哪位娘娘大人玩耍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3章 牵动朝堂的婴孩 第243章牵动朝堂的婴孩 作者:天际驱驰 朱耀顿时恼了,叱道:“你算什么东西?大人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掌嘴!”其实朝堂上很多大臣都知道,风染有个表哥死卫。能让一个人对自己以死相忠,实在是件很令人羡慕的事。朱耀不是不清楚郑修年的身份,但他哪见识过郑修年的阴阳怪气,皮里阳秋?立即就被撩火了。 风染犀利的眼光斜乜着朱耀没动,他倒要看看,谁敢上来动他的人?反而是小远,生怕郑修年被打了,赶紧挡在郑修年身前,瞪着朱耀。 凌江沉得住气,不想作口舌之争,对朱耀颇有些不屑一顾,只对风染说道:“风将军请设想,陛下若在宫里,怎么会不去上朝?” 凭贺月的勤政程度,若在宫里,断断没有不上朝的理。哪怕是贺月新婚,皇长子,公主,太子们诞生,也没有打断过贺月上朝。回想起来,似乎贺月只为自己罢朝过几次,最长一次,为了与他修练双修功法,更是持续罢朝一个多月,一直练到他能用浅浅内力压制住体毒的发作了才复朝。贺月不上朝,只能说明他不在宫里。 凌江又道:“陛下带着小七大人,叶都统领和六个御前护卫,必定是出宫去了。但护卫带得少,必定不准备走多远。”出宫了,又走得不远,那就只能是与皇宫一街之隔的都统帅府了,除此之外,再不可能去别处。“将军矢口否认陛下来过,请问将军,陛下不在宫里,又只带了几个护卫,能去哪里?将军何不让下官搜上一搜,以释下官之疑,将军也好置身事外。” 凌江分析得有条有理,风染道:“好,搜府。不过,本帅的府邸,不能让凌大人的铁羽军来搜。” “谁来搜?” “自然是凌大人和朱大人自己亲自搜,不放心,可以带上统领,本帅可以提供护卫下人供大人驱使。” “好。” 贺月来府,必是来找自己的,风染昨晚没见着贺月,因此笃定了贺月绝不会在自己府上,放心地叫人领带凌江和朱耀去搜府。每搜一个地方,便有下人前来禀告。搜索一无所获在风染的意料之中,风染只是在想:贺月半夜从皇宫出来,只带了几个护卫,没来都统帅府,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贺月真出了意外,索云国这残局该怎么收拾? 风染坐在前厅,头脑里急速思索着即将发生的局势,和自己的应对策略。 是选个明主继续辅佐?可是这天底下,除了贺月,风染真没有对谁服气过。还有谁的理政处事能力强过贺月?合并进索云国的四个皇帝,两个太子虽然对贺月的皇位垂涎三尺,但其理政能力差得太远了,也没有贺月破陈立新的魄力,更不可能支持自己实现马踏天下,一统凤梦的目标。这四个皇帝里其中一个是自己的父皇,但风染一点也不想辅佐他。 选不出明主辅佐,就只有自己出头威摄住各方势力,坐上贺月的位置,把文治与武治都抓在自己手里,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实在! 可是,风染思索着,他靠什么去威摄那些各方势力? 风染入朝时间短,又不屑于参予朝堂中文官们的派系斗争,做这兵马都统帅,通共才九个月,在外面奔波督战的时间就占了六个月,真正在朝时间才三个月,他又是三天上一次朝,连好些个文官都不认得,更别说跟文官们拉拢关系了,只怕除了庄唯一,没有哪个文官会支持他上位。 好吧,风染是武将,他手里掌握着索云国的所有兵权!得不到文官支持,文的不行,就来武的!直接带兵逼上朝堂,政权跟兵权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用兵权打出政权的事时有发生,所以皇帝才最忌讳将帅拥兵自重。 可是风染刚刚才调整了全国驻军兵力,重点是对抗雾黑蛮子的入侵,因为索云国兵力不足,曾经的京畿守军都被风染调派出付出了。风染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竟没有在京畿附近布下驻军!只要一确认贺月出了事,朝堂立即就要动乱,伧促之间,风染竟是无兵可调,无兵可用!算了算,风染能用的兵卒就只有都统帅府的那一千护卫和目今留在府里的三百郑家亲兵!就一千三百人,如何逼宫?只怕还打不过皇宫护卫。 目前手上兵力最多的是掌握着铁羽军,负责成化城守卫之职的凌江。铁羽军以前有十万,因前方兵力不足,贺月下旨裁军,把铁羽军裁减成了六万,这六万兵力中,大约有一万多人派给了各个王府,大臣守护府宅,凌江手上能用的兵卒大约有四万多。 其次是朱耀。叶方生跟着皇帝失踪了,朱耀这个副都统领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御前护卫的最高指挥。御前护卫队负责守护皇宫和皇帝的安全,编制两万。 这朱耀虽然有些贵族气,却跟凌江一样,是极其忠诚于贺月的。任何势力想要夺位,都必须拉拢此两人。风染性子清高寡淡,哪屑于去拉拢别人?再说,他也不会讨好拉拢人。 是了,贺月已经有了太子,如果贺月出了事,正统的做法应当是扶持太子登位。想到此处,风染眼前一亮:只要他力主扶持太子登位,不用拉拢,就可以取得凌江和朱耀的支持,然后自己摄政,就可以把文治和武治都抓在自己手里。 扶持太子,只是自己无兵可调的一时之策,等缓过了这阵子,风染必是要调派重点驻扎在京畿附近,用以稳定朝堂,威摄大臣。至于太子长大后会不会听他的话,风染完全不作考虑,他本就活不长,他死时,太子根本还没长大。 风染想,他只要能把持七年朝政就好:用以继续实施贺月的各项新政新策,用以实现自己马踏天下的愿望,把索云国引导上贺月所期望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收天下成大同,为万世开太平”的方向,虽然自己能力不及贺月,可是他会努力去做。 不知不觉间,风染便把贺月的宏愿,当做了自己为之拼命奋斗的目标——那样宏大美好的目标,只怕会是每个凤梦人心头的向往。 虽然一个刚出生才三天的婴孩,养不养得活还是问题,可是,事关索云国甚至是凤梦大陆的生死存亡,风染不得不把他推出来。 想到太子,风染心头忽然生出些温柔之意。 贺响在被下旨立为太子那天,曾被抱出来给众大臣看过,一则,表示皇帝后继有人,二则,也要让众臣参拜太子。贺响被抱出来时,刚刚喂饱,还醒着。朝堂上风染为众臣之尊,第一个就抱给风染看。 才出生两天的婴孩,还皱巴巴,红通通的,柔弱米分嫩到极处,风染只是官样化地笑了一下,想不到太子看着风染,竟然也咧开嘴笑了,笑得“格”地一声,清脆软嫩的童音,顿时把风染的心都软塌了!抱着太子的内侍极会讨好,说道:“哎,风将军,太子喜欢你呢!”风染点点头,淡淡应道:“臣会尽心辅佐太子殿下。”风染没敢伸手去摸太子。一则身份尊卑有别。他再是都统帅,那也是臣子,身份尊贵不过太子去。二则自己常年征年,又习惯了舞剑弄枪,风染怕手上力道拿捏不好,伤到那脆弱的婴孩。 太子一直很乖,虽然没有再对谁笑,却睁着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众臣,一副充满好奇的样子。只是被抱到庄唯一跟前时,看了一眼庄唯一苦大仇深的皱纹老脸,顿时就哭了,庄唯一赶紧安慰:“臣长得是不好看,可是臣会忠心辅佐太子殿下。”听着太子那软软嫩嫩的哭声,还哭得那般声嘶力竭的样子,风染的心莫明地紧了起来。 散了朝回到都统帅府,处理了政事之后,空闲时,风染忍不住回想在朝堂上看见太子的情形,那一笑一哭,无端地牵动着他的心。风染甚至想,如果他能有个那样的孩子……可是,他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的。他的洁癖性子决定了他不可能随便找个女人来交合,他又活不长,不能去祸害人家女孩子,更不能忍心扔下孤儿寡母而去,那时他会走得不安心。既知不可能有孩子,风染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把孩子之事丢开了。 风染正想得出神,凌江和朱耀已经搜完了都统帅府,回到了前厅。风染问:“本帅已经说过,陛下昨晚并未来过府里,不可能滞留在府里。搜不到陛下,两位大人有何打算?”皇帝失踪,该怎么办?这只怕是所有大臣最关心的问题,也是几个异姓王和宗亲王迫切关心的问题。 贺月迟迟未上朝,就已经引发了众臣的议论和猜测,现下在都统帅府找不到皇帝,便是确认了皇帝的失踪。找,肯定是要继续找下去的,哪怕把成化城翻个底到朝天也要找下去。但如今的当务之急却不是找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话,放在动荡不安,多股势力暗中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索云国,更是迫切! 凌江没有回答风染的话,道:“将军的府上,尚有一处未曾搜过,是将军的卧房。院门口有护卫把守着,说将军……性喜净洁,卧房是谁也不让进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4章 搜出惊天秘情 作者:天际驱驰 “放肆!”郑修年叱道:“我家少主的卧房,岂是随便让人进去的?” 朱耀立时反唇相讥:“是让狗进的?” 郑修年也不示弱,反问道:“依朱大人高见,陛下若进了我家少主的房,岂不是狗了?” 朱耀脸色顿时变了:“大胆狂徒,敢轻侮陛下!” 郑修年微微一笑住口。在他心里,贺月就是个狗东西,不,是比狗还不如的东西!有什么轻侮不轻侮的? 风染失笑起来:“凌大人觉得本帅会把陛下藏在自己的卧房里?” 凌江一点不觉得好笑,看着左右都是亲信,几个领统在前厅外候着,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整个都统帅府,将军的卧房才是最好的藏人之地。或许,是陛下自己愿意赖在将军的卧房也不一定。” 这话的暗指,任谁都听得出来,分明就是直指风染蛊惑皇帝,一夜欢好尚且不够,还留下皇帝过时不朝!风染气得变了脸色,随即又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问道:“凌大人此言何意?!” 凌江迎着风染凛洌的目光,毫不退避,说道:“话中之意,下官与风将军心知肚明,说出来就不好听了。过往之事,与下官无涉,下官只想辅佐陛下成一世明君。下官请求搜一搜将军卧房,是对事不对人,还请将军体谅下官的苦心。” 凌江跟风染见过几次面,凌江曾想抓捕风染,将其刑死天牢,风染曾杀了凌江几千兵卒,双方颇有怨隙。跟那些大臣不敢确定风染身份相比,风染一上朝,凌江就认了出来。但凌江从未对风染展露过敌意,甚至在风染初上朝堂,主张不援助乌国时,凌江还仗义直言了一回。风染知道凌江的性子就是一个“直”字,耿直,正直,率直。凌江能从前朝平康帝做到成德帝,在铁羽军都统领的职位上历经两朝而不倒,靠的也是这个直字。凌江想杀风染,除了有那几千兵卒的血债,更多的也是怕风染男宠祸国,要提前除之,免成后患。 凌江能说出“过往之事,与下官无涉,下官只想辅佐陛下成一世明君”,就是告诉风染,他跟风染的过往仇隙已揭过一边,他不会翻风染的老底,同时也是警告风染,不要以大臣重将的身份惑乱君心,祸害索云。 这话说得含蓄,只是凌江为什么觉得自己又跟贺月有染了?直接发出警告?转念一想,贺月两次来都统帅府通宵清谈,贺月以为做得隐秘,怕是瞒不过凌江的耳目,所以引起了误会。 风染的性子向来敢做敢当,虽然自与贺月确立了君臣关系之后,并不曾与贺月发生过什么,但在风染心里是曾有过要与贺月欢好的念头,便对凌江的隐晦指责一毫不辩,忍着气说道:“凌大人既如此说,本帅便亲带大人们去看看本帅的卧房。” 还没走到后宅正房,远远地看见自己的正房院落外竟然没有护卫把守,风染就隐隐觉得不对了。风染洁癖,府里又住进了许多人,怕那些不清楚的人乱闯进自己的卧房,就特意安排了几个郑家兵,专门守在正房大院门外,这些郑家兵怎么都不在岗位上呢? 进了大院,看着一切还算正常,风染略略放心,便带着凌江和朱耀朝,郑修年,小远以及几个铁羽军的统领,朝自己的卧房而去。府里的其他人等知道风染的禁忌,都自觉地留在了大院门外等候。 风染的卧房之前有一个小厅,是用来会客之用。刚走近小厅,风染就听见自己的卧房方向传来极轻微的哼唧声,像是被堵住了嘴,拼命想叫喊出来。 风染大吃一惊,就算那哼唧声再细微,他也能分辩出那是谁的声音!细微的哼唧声就像晴天霹雳一样,一声一声在风染耳畔炸响:贺月竟然在他的卧房里!怎么可能?谁有这胆子? 说时迟,那时快,风染一呆之后,丢下凌江和朱耀,绕过小厅堂,飞快地冲进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里的情形看着也算正常,只是明显地在床上躺了个人,身上盖着被子,从露在被外的肩头看,他身上就只穿了亵衣,身子向里面侧卧着,正努力地哼哼唧唧。风染一个箭步就冲上床去,跪在床边上,一把从被窝里把人拉了起来,果然是贺月! 只是贺月瞪大了眼睛,显然人是清醒的,只是身体软软的无力,嘴里仍哼唧着。风染一看就知道贺月是被人封了穴,当下运起内力就给贺月输了过去,干净利索地给风染解了穴道。穴道一解,贺月便浑身无力,攀着风染的肩头,哑着嗓子道:“风将军,扶一下……” 风染忽然跑掉,凌江和朱耀等众统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能地跟着风染地飞快向前追去,当他们跑进卧房时,没看到风染解穴,也没听到贺月前面说的话,他们看到听到的是:风染跪坐在床边,皇帝死压着将军的肩头,用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低低说道:“……我身子乏得紧。” “……”众人齐齐呆住了,鸦雀无声,只觉得眼睛瞎了的好!耳朵聋了的好! 贺月感觉身体乏力,那是被封了穴道之后的应有反应,他声音低哑,那也是被封了哑穴所致。风染一看凌江等人呆若木鸡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想岔了。可是这种事,怎么分辩?他又是有前科的,只有越描越黑。风染想放开贺月,不想在众人眼前跟贺月显得亲近,但他的身体一跟贺月亲近,就诡异地觉得舒服,直如久旱逢甘露一般,舒服到心坎里去了,因此,风染便有些挪不动身,舍不得决绝地把贺月推开,只得任由贺月一手搭在自己肩头,人斜靠着自己。只是一脸极不情愿的神色。 一时之间,卧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小远,最后一个走进来,看见贺月,万分惊诧地问道:“咦!陛下怎么会在少爷房里?” “……”问得好,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但是大家谁也没有吱声,只想把自己最小化。 贺月倚靠在风染身上,闭着眼歇息着。可是贺月这模样,落在凌江等人眼里,却是一副皇帝把将军吃干抹净,享受满足的神情! 贺月不过是被封了穴,身体恢复得较快,只是略略歇息了一下,便睁开眼问:“什么时辰了?”同时收回手臂,坐正了身子,风染赶紧趁机退了下去。 “回陛下,巳正时刻。” 贺月一惊,轻轻啊了一声,他竟然误了朝,往日这个辰光,都快要散朝了。都这辰光了,自然是不能再上朝了,贺月随即便镇定了下来,说道:“传旨,今日罢朝,有急事,把奏折送宫里去。” 直到此时,众人心头才松了口气:皇帝总算找到了!这就避免了一场朝堂各方势力的乱斗,觉得一块大石落了地。 贺月又问道:“叶大人呢?小七呢?在哪?” 凌江这才如梦方醒,是啊,跟贺月一起失踪的一共九人,贺月睡在都统帅的床上,其他八人呢?如果贺月昨晚是偷偷溜进都统帅府寻欢作乐来了,叶方生和小七等人,至少应该守在大院里才是,为什么踪影全无?贺月还要特别关心地问他们在哪,显得此事透着怪异,大是蹊跷。凌江回道:“臣去找找。” 贺月道:“找着了,不必解穴,直接提来见朕。” “……是。”凌江一边回应着带着朱耀和众统领了退出去,一边控制住自己脸上不要露出任何表情。太诡异了!贺月怎么就料定了叶方生等人会被点了穴?昨晚在都统帅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凌江等人都退出了,卧房里就只剩下了郑修年和小远。郑修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是接到铁羽军围府的消息,又问清了围府的原因才回来把风染从床上拖起来的,他们去外面转了一圈,怎么贺月就躺到风染的床上去了?他天天晚上都跟风染一房安睡,中间只隔着架琉璃屏风,风染的床上有没有多个人,他岂能不清楚?凌江等人正在满府里搜索贺月,贺月从哪里冒出来的? 风染道:“修年哥,你跟小远且出去。”这事太古怪了,指不定有什么内幕,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郑修年出去了,风染和贺月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均知,不管他们昨晚有没有做过什么,贺月出现在风染的床上,就充分说明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们的过往只怕就要被人翻出来。 风染问道:“要不要臣叫人来服侍陛下更衣?” “哈,反正都叫人看见了,再避嫌还有什么用?”贺月把手伸给风染。风染甚是默契地扶贺月下了床,便给贺月更衣。 贺月的衣服就搭放在风染平素搭放衣服的衣架上,还把衣服抻得相当平整,显然这裁赃嫁祸之人相当从容镇定,时间充裕。风染一边熟练地替贺月一件一件穿上衣服,一边问:“陛下昨晚是来臣府上了?” “嗯。” 风染问:“见着谁了?”贺月没来见自己,自然是因为看见了别的人。 贺月道:“见着你外祖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5章 清内奸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心下一凛,隐隐觉得不安,又问:“后来呢?” “我忽然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到你床上了。”末了,贺月又加上一句:“你把太子寝宫拆了?” 那太子寝宫里有多少屈辱的记忆,不拆了还留下来当纪念?其实贺月的意思,只是表示那寝宫是历代太子居住过的寝宫,那历代太子,可都是贺月的祖先,把祖先住过的房子拆了,贺月总觉得有些不孝。风染不想接这个茬,又问:“我外祖都说了什么?” 贺月恍了一会神,方道:“没说什么。” 从贺月的迟疑和神态中,风染猜到郑承弼一定跟贺月说过什么,但贺月不想告诉自己。风染也不好再追问,大致猜出,是自己外祖父向贺月下了迷烟一类的东西,把人迷晕了,然后趁着自己外出,把人移到自己床上来的。 只是郑承弼这么做,把他与贺月的过往挑开,有什么好处? 风染又问:“陛下是从我府里西左侧门进来的?路上都遇见谁了?” 贺月有些奇了:“当然是从侧门进来的。”他又没有郑修年那本事,能够随随便便跳过皇墙,“刚走没多远,就看见你外祖父站在路上挡着。” 听了贺月这话,风染心头雪亮,他这都统帅府,出了内鬼,这内鬼不是别人,正是他嫡亲的外祖父郑承弼。风染道:“他怎么会知道陛下要来?一早就等着陛下?” 贺月苦笑:“我怎么知道?” 穿好衣服,风染就着小远替自己准备的洗漱用水,服侍贺月漱口抹脸。贺月也不嫌弃,倒是很享受风染的服侍。 漱口净面之后,风染就站在一边,有些不安地问:“陛下昨晚到臣府上来,究竟为何事?”该不是跑来要他践行上次的约定吧? 贺月在妆台前坐下,道:“我头发乱了,你给梳梳。” 贺月的头发是有些微乱,但也没乱到需要梳理的地步,风染道:“臣给陛下篦一篦……就好。”风染话还没说完,贺月就自己拔了发簪,一摇头,头发披散了下来,风染只得给贺月梳头。静谧中,贺月轻轻道:“我想你了,便想过来看看你。” 风染心下微颤,冷声道:“臣当不起。” 叶方生等人被封了穴,给扔在偏屋里,凌江带着人很容易就找到了。当凌江带着人再回风染卧房复命时,因见房虚掩着,就直接推门进去了。看见皇帝坐在妆台前,风将军木然地背着手,站在皇帝背后。凌江跪下复命,叫兵卒把叶方生等人提进来。 贺月问道:“怎不梳了?” 什么叫“怎不输了”?输赢跟叶方生等人有关?凌江思索不出来,抬眼偷瞄皇帝,却看见本来站在一边的风大将军正满脸不自在地给皇帝梳头!原来是梳头的“梳”,凌江赶紧收回眼光死盯住地面,同时暗暗招呼兵卒们不要乱看。他使劲僵硬着脸,不然表情就绷不住,深深觉得自己应该自插双眼! 贺月一边享受着风染的双手在他发丝上轻轻游动,轻柔地揪扯着他发丝的感觉,一边叫凌江先出去。等风染梳好了头,便叫风染替叶方生等人解了穴道,也退了出去。风染运起听风辩形术,也未听到贺月跟叶方生等人说了什么,只听到房内有沙沙的声响,想是贺月料到自己定会在外面倾听,是拿笔在写字。风染只听叶方生蕴含愤怒地叫了一声“陛下,臣遵旨!” 风染跟凌江站并没有在卧房外等候太久,小七就开了门出来宣旨道:“皇帝陛下起驾回宫!” 众人把皇帝送出都统帅府,一直送到皇宫门前,一直看着皇帝走进皇宫里,大家才喘了口气。皇帝闹了场小小的失踪,总算是平安无恙地回到了宫里,皇帝回了宫也就稳住了朝堂,众人只觉得心头踏实了。 回到都统帅府,风染直入书房,召来都统帅府的护卫统领尚斌,吩咐道:“请尚大人带人把昨晚上在西左侧门当值的兵卒全部拿下!问他们,谁给的胆子,敢欺瞒本帅!主使之人是谁?不招就用刑!问出来为止!把当值兵卒的什长,伍长一同拿下,且先关着,问他们这什长伍长是怎么当的?自己的手下是怎么管的?” 如果不是西左侧门当值的兵卒信誓旦旦说没有看见皇帝进府,他怎么会让人去搜自己的卧房?结果把皇帝从自己的床上搜出来!还被人看见了那般暧昧的场景!这件失德败行的丑事目前来看,还尚且风平波静,但在风平波静的背后,只怕这桩丑事正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传向成化城的大街小巷。 尚斌应道:“是。”正在转身退出,风染又道:“且慢,尚大人,你作为都统帅府的护卫统领,他们都是你手下,你是怎么管人管事的?”尚斌素知风染御下极严,一向认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才会那么相信自己府上那几个守门护卫的话。被风染一问,仲夏时节,尚斌冷汗热汗交相争流,不敢推诿责任,抱拳说道:“下官疏于管理,请将军责罚。” “此事,你竟没有在事先听到一些风声?” 尚斌继续冒汗道:“下官愚鲁迟钝,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顿了顿又申辩道:“下官若是听到风声,必定报与将军知晓。” 风染道:“回头把都统帅府的所有护卫好生梳理清查一遍,不可靠的都撵出去,你也多在底下走动走动,随时关注兵卒们的动静,才能防患于未然。今次且饶了你,若再有下次,两错并罚。” 等尚斌走了,风染向郑修年道:“你带人,把那几个给我守院子的郑家兵关起来。”如果不是这几个郑家兵放水,又知情不报,贺月能无声无息被搬到他床上去? 郑修年有些不安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 “先关着再说。” 风染又叫来都统帅府继任的皮总管说道:“你出去替我寻一处宅院,距离都统帅府不要太远了,宅子不用太大,但要精致干净,宅子要好。” 最后,风染带着小远往后宅走去,一路上,风染道:“小远,你记好了,我若出了什么事,你要赶紧跑,千万别妄想救我。唉,你不该回来的。” 风染这么一说,小远就急了,赶紧的问:“少爷,出什么事了?”风染笑了笑转开话题道:“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喜欢上一个姑娘了。” “嗯。” “喜欢一个姑娘……是种什么感觉?”风染从未跟哪个女性有过太多的接触,完全不能想像。 小远害羞地嘿嘿笑,想了想道:“不知道……就是,觉得她好,跟她在一起,觉得开心,总想着怎么对她好,使劲对她好,想跟她在一起。”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么?是了,自己曾经喜欢过陆绯卿,似乎也是这样的心情。原来,喜欢女人和喜欢男人的心情和感觉是一样的。风染的心头微微有些酸楚,有些疼痛。风染随口道:“那你想娶谁呢?” “我……不知道……我心头想娶喜欢的那个多一些。可是,我若不娶家里给定亲的那个,就是忤逆尊长。”小远很是烦恼:“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回到卧房,换了常服,风染道:“等我空了,替你作主,两个都娶。”递给小远一张银票,又说道:“你就呆在我房里别乱走,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就赶紧跑。” 小远听风染两次说到叫他逃跑,不由得上了心:“少爷,是不是出事了?不用等动静,咱们一起逃吧!” 风染向小远浅浅一笑出了门:“没事的。” 小远急道:“少爷,早膳还没吃呢!” 这后宅,有三大院落。风染的卧房就在中门进入之后的正中间,是主院。主院的东西各有一个院落,为东西两院。这三大院落占据了后宅中最尊贵显赫的位置,三大院落之后便是侧院和偏院,花园,景观等。 凤梦大陆以西为尊,西院一般是太子妃的寝宫,是仅次于主院的尊位。如今,这昔日的太子妃寝宫住的是郑承弼,他是风染的外祖父,这后宅中,除了风染,身份地位就以他为尊。东院以前一般住的是太子侧妃,如今住的是郑嘉,他是风染的二舅,是郑家家主,实际掌控着郑家军,在后宅中,他是身份第三尊贵的人。庄唯一如今升了内阁学士,论理身份不低。不过他只是客居,不算风染的家眷,客不僭主,自然不能占着主院,只在后宅里住了个偏院。 风染走进西院时,只见西院里齐整地站列着不少郑家军的兵卒。这些兵卒见着风染,一齐恭谨地行礼:“见过少主。”风染微微颔首,穿过院落,笔直地走向卧房之外的小厅。 三大院落的结构相仿,只是主院建造得更加精致气派一些。郑承弼的卧房也跟风染差不多,在卧房外有个小厅,一则用来待客,二则用来遮挡,想进卧房必须穿过小厅。 风染走进小厅,一展眼,见郑承弼坐在主位上,郑嘉坐在下手。 除了郑家这两个当家人之外,小厅上还有几个郑家长辈,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聚在一起,显然是在等着风染。 风染向郑承弼跪下,磕了头,道:“风染见过外祖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6章 郑家的背叛 作者:天际驱驰 郑承弼淡淡地应了一声:“你如今是索云国的兵马都统帅,我一个赋闲在家的老头子,当不起你的礼。” 风染又向郑嘉叩头见礼:“风染见过舅父大人。” 郑嘉知道风染洁癖,不好去扶,只赶紧道:“快起来。” 风染又向几位郑氏长辈团团作了个揖:“风染见过太姥爷,各位外祖父大人,舅父大人。” 见过礼,风染便站在厅心,朗声道:“各位长辈齐集一堂,想必是想给风染一个交待?” 郑承弼哈哈一笑:“这事,有什么好交待的?主意,是我出的,人,是你太姥爷放倒的,赃,是你舅父带人搬到你床上去的。” 一瞬间,风染只觉得头脑里“嗡”地一声,浑身的血仿佛被抽掉了,呼吸都好像停滞了,张合了嘴,不知道说什么,也发不出声音,眼里瞧出去是雾朦朦的一片:他倚为股肱,全心信赖的郑家,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他!算计他! 那是郑家啊! 是郑家人生了他,是郑家人把他从皇宫里救出来,是郑家人送他上玄武山求医,是郑家人教了他识字和兵法,其后他义无反顾地加入郑家军,与他们在战场中摸爬滚打,相扶相持,他重回阴国,是郑家人帮他虚构了死而复生的三年时光,他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是郑家自始至终站在他身边,跟他共同背负卖国骂名,在与雾黑蛮子的多场战斗中,是郑家人率领着郑家军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稳定了军心,加强了索云军的战斗力,当他被风氏扫地出门,逐出家族,是郑家人始终奉他为少主……正因为有这些生死相依的过往,风染才对郑家充满了信任,也一直把郑家当住自己的后盾和依靠,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郑家竟然会背叛他!算计他! 在风染心头,他虽然姓风,但郑家才是他至亲至近的人。风氏把他逐出家族,风染并不觉得如何难以接受,也不觉得受了多大打击,本来那皇家就没有给他多少温情。可是,郑家不同啊! 风染呆立着,努力支持着自己不倒下,努力把涌进眼底的泪忍了回去,过了许久,才透出一口气来,听见自己的心在跳,可是,脑子里仍旧是乱纷纷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觉得心很痛很痛,痛得比他体毒发作时还难以忍受,难以承受。 郑嘉看出风染心头难过,有些诧异,安慰道:“小染……” 风染努力张合着嘴,干涩地问道:“郑修年,又做了什么?”郑修年是他的死卫,郑氏背叛他,郑修年呢?郑修年虽然是他远房表兄,感情和关系胜于亲兄,在遭遇了郑氏的背叛之后,郑修年成了众叛亲离之余,最后的希望。 郑嘉道:“小年跟着你,有些事不方便让他知道。” 还好!还有一个郑修年没有背叛他。 郑承弼道:“他亦是郑家子孙,我若叫他做什么事,他断无不做之理!” 原来如此!郑修年虽然是他的死卫,当他与郑家发生冲突时,郑修年竟是站在郑家那边的!他要这样的死卫来干什么?或者干脆地说,郑修年不过是郑家派到他身边的一个棋子和眼线,他做过什么,在想什么,都瞒不过郑家。 这就是郑家派给他的死卫!?这就是他全心依赖依靠的郑家!风染只觉得心下一片冷凉,挣扎了一下,才问道:“外祖大人,你这么做,是何用意?” 郑承弼放柔了声音说道:“小染,你要明白,你是我唯一的亲外孙儿,是我们郑家选择的少主,我郑家无论做什么,都是向着你的,是为你好。” 把他跟贺月的隐秘关系挑开,把他们的君臣丑行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就是郑家为他的好? 凭心而论,把贺月放到自己床上,风染觉得算不上栽赃。从前,他跟贺月做这事做得不少,确定君臣关系之后,虽然没有再做过,但他确实有想做的。风染并不觉得郑家冤枉了自己,只是为什么要把自己跟贺月的隐秘关系挑开?郑家如此处心积虑,是不是上一次若没有邦淇郡的紧急军情,自己没有连夜出发驰援,郑家就要来个现场捉奸?这可不是上一次贺月捉他和郑修年,他跟贺月是实打实有奸情的!这事挑明了,叫自己如何做人?如何在朝堂立足? 风染忽然觉得头一阵阵止不住地眩晕地,意识一阵阵地糊模,风染心头大为警醒:不对,这种感觉不对!他问:“你们对我做了什么?!”那声音听着无比遥远。郑承弼的声音从更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小染,你要记住,郑家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你好,是向着你的!” “放屁!放屁!”风染在心里大叫,嘴急速张合着,却发不出声音来,继而,风染便失去了意识。 当风染再次醒来时,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是天黑了吗?头还有些眩晕感,风染躺了一会,眼前慢慢看出一些光亮来,知道屋顶上有个地方漏下了些天光,天并没有黑,可是屋子里却暗得紧,这是什么地方?鼻端闻着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霉潮味,风染想坐起来看得清楚,不想身体却僵直着一动不能动,甚至没有知觉。风染一惊,赶紧运使内力,骇然发现,自己是被封了穴。 风染思索着,在他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 郑家背叛了他!郑修年站在郑家一边! 想必郑家惧他武功太高,趁他心神剧震大乱之时,给他下了迷烟,致其昏迷。若在平时,他便是吸入了迷烟,也可运使内力及时逼出毒素,断不会被迷晕。 “少爷,你醒了?” 是小远的声音,风染问:“小远……”然而,风染发现自己连嘴都张不开,只从鼻子里吹出两口气来,发出微微“哼”地一声,风染心头了然,是被封了哑穴。 “少爷……”小远的声音有些湿润,似乎哭过,又透着欣喜,说道:“……我去告诉老爷子!” 随后,风染感觉身畔有人走动离开了,听见“吱呀”一声,似是房门开闭的转轴声,随后是一串脚步声,从楼梯走了上去,然后又是门被“咣”地一声关上。听得出来,楼梯和屋门,都是铁制的。 屋子里极静,也极幽暗。风染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种幽暗,就着微弱的光亮,打量着及目所见,整个屋顶黑乎乎的,瞧不出怎么修筑的,只在屋角破了一条狭长的缝隙,从缝隙中漏下天光来。此情此景,很是熟悉啊,结合着萦绕鼻端的淡淡霉潮味,风染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判断:这是地牢,太子府的地牢! 地牢这地方,任何人都不想进来,风染却进来了三次。第一次,他被贺月关进地牢,关了两天。第二次,他来地牢放郑修年出去。第三次,他又被郑家关了进来。 小远能出现在地牢里,且行动自如,想必也是早就被郑家收买了吧?在经历了郑家和郑修年的背叛打击之后,再知道小远的背叛,风染有些木然了,木然地想:在都统帅府的后宅里,他可真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啊! 不对,在都统帅府的后宅里,除了郑家,还有一股势力,那是庄唯一。庄唯一肯定是贺月的人,庄唯一出任太子府和风园总管长达十年,在后宅里有不少心腹下人,他怎么会放任郑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动阴谋诡计?凭庄唯一的精明,他不可能不发现异样。可是从贺月误朝开始,庄唯一连影子都没有,莫非郑家连庄唯一都收买了? 风染实在有些不太相信庄唯一会被郑家收卖。庄唯一跟自己一样,孓然一身,不求钱财权势,求的是一展才华,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贺月才是那个能够提供给他们一展才华的机会和舞台的人,他们对贺月的忠诚是基于共同的目标和信念,岂是钱财权势那些俗物所能打动的? 想了一会儿,风染便颓然地放弃了,开始闭目行功,准备冲击经脉,自解穴道。 郑家把他关进地牢,想必就是怕他内力了得,能够自解穴道。这地牢,半陷于地底,只要关上铁门,他武功再高,也无法破牢而出。所以,即使自解了穴道,他也是逃不出去的。郑家为什么要把他囚禁于此?准备关他多久? 风染有种预感:郑家安排把贺月从他床上搜出来,挑明他跟贺月的暧昧关系,仅仅是一场阴谋的开始,这场阴谋的展开,绝不能让他出现,所以才要把他囚禁起来,郑家既要把他拖进阴谋里,又要把他从阴谋中摘出来。风染只觉得一场阴谋,向他逼来,不是!是向贺月逼去!郑承弼一再的说,他们是为他好,是向着他的,那么这场阴谋就是借他之手发动,针对的是贺月。 风染不由得替贺月担心,他不能束手待毙,他要去帮贺月,自解穴道是第一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7章 地牢长谈 作者:天际驱驰 小远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下来,时间慢慢地流逝,从那缝隙里漏下来的一抹天光渐渐变暗,地牢里的光线便越好的昏暗,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风染沉浸在功法的修练中,引导着内力去冲突各处被封的穴道,一点一点疏通被封的脉络,浑然物我两忘,完全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就在风染快要冲开穴道,大功告成之际,忽然觉得身上各处大穴一痛一紧,经脉复又阻滞塞堵,风染心知有异,收束心神,慢慢行功,缓缓收功。风染睁开眼,地牢里一灯如豆,两个老人正探头从上方打量着他。 风染试着说话,竟是顺顺当当地说了出来:“外祖大人,太姥爷。”想必是太姥爷把自己的穴道重又封上之际,却解了哑穴。 那白发老者笑道:“小染,你功力又大进了,太姥爷真是服你了!” 郑承弼道:“小叔叔,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小染讲。” 白发老者一边从铁梯上去,一边向风染笑道:“别担心,我手下有分寸,不会让你受伤。”这白须白发的老者是郑承弼的小叔叔,这人学兵法不通,转而习武,据说是郑家武功最高者,曾行走过江湖,算是二流高手,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神矍铄,身体康健,身手不减。郑承弼的近亲父辈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是郑家近支中,辈份最高的一位。因此风染称之太姥爷,这太姥爷武功虽高,辈份虽高,却是个不管事的。 “你别逞强自解穴道,我会叫小叔叔按时下来给你补指。穴道被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是无碍的。”郑承弼叹息着说道:“你那功法,快别再练了,你运使一回,功力就加深一分。” “郑修年不是能偷来化功散么?拿来我喝啊,喝完了我就可以任由你们摆布了。”郑修年背叛自己,站在郑家一边,风染便不客气,直呼其名。风染敏锐地捕捉到一句话:“穴道被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是无碍的。”意思就是,郑家打算囚他一天?一天时间并不长,可是当他从地牢出去时,只怕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 “现在还不是化你功力的时候。”郑承弼道:“等大局定了,再给你化去功力,到时,我会找个有资质的女子陪你双修。”显然在郑承弼心头,不赞成男人跟男人做那事。 原来郑家早就替他准备好了化功散,只是不到用的时候。说不定连那即将跟他双修的女子都准备好了!风染懒得搭这话茬,只问:“什么大局定了?你们要怎么对付他?” 郑承弼沉默了一下,反问道:“那狗东西那般对你,你便不怨恨他?不想报复他?”见风染不语,语气沉痛地又道:“你反倒向着他?一心一意辅佐他?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郑氏的子孙,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 风染甚是平静,淡淡道:“外祖大人口口声声说为小染好,向着小染,小染便想听听,外祖大人是如何为小染好的?” 郑承弼直起身子,揉了揉腰:“人老了,这腰弯一会儿就酸了。”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走过去提着油灯走了出去,一会又回了转来,手上多提了个坐墩,竟是要准备长谈的样子。郑承弼坐下来问道:“你觉得,咱们郑家忍辱负重,背负骂名,跟着你从阴国跑到索云国来,就是为了让你当个都统帅?” 风染一直隐约地猜测,郑家把掌上明珠送进皇宫,是要生下一个有皇家血脉的后代,郑家是要把这个后代扶持成皇帝的! 在自己跟贺月联手逐步逐条废除贵庶旧法前,贵庶之别如同天堑,不可逾越。郑家再有能耐,亦是庶族。因此郑家迫切需要一个有贵族血脉的后代,他们亦是准备把这个贵族后代扶持成皇帝的。大约这也是为什么郑家宁可得罪皇家,被迫交出兵权,也要把自己从皇宫里救出去求医的原因吧。亲情固然是考虑的一个方面,但郑家更需要一个有贵族血脉的后代。 是啊,阴国太小太弱了,当自己暗地里跟郑承弼商议,要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时,郑承弼的皇位目标就从阴国转到了索云国,索云国这个皇位显然更加诱人,取得索云国的皇位,凭索云国的实力,更容易实现郑家马踏河山,借自己君临天下的目标。说不定那时,郑家还会把自己废掉,直接建立郑氏江山。 怪不得风染以为要说服郑家支持自己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必定会很费一番唇舌的。哪知,郑承弼竟然应得那么爽快,爽快得让风染不敢置信。风染是问过郑承弼为什么会答应协助自己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郑承弼的回答很简单,但无懈可击:我郑家奉你为少主,自当遵从少主号令,为少主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其后郑家的表现异常出色,令风染非常满意,哪料到郑家跟随自己进入索云国,竟是包藏祸心! 这么说,此次郑家发动的阴谋,是直指贺月?直指皇位? 郑承弼又问道:“你觉得,咱们郑家军跟着你征战沙场,在各个战场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就是为了替那狗东西守住疆土?让他坐享其成?” 是啊,郑家人不肯入朝为官,自己又舍不得把郑家军打散了混编入索云军,郑家人和郑家军始终独立于索云国之外,自己竟然没有想过其中大有蹊跷!郑家军跟随着自己南征北战,为了提高各个战场的作战能力,自己几乎在每个战场都留下了一小队郑家军以协助索云军防守抗敌。郑家军作为自己的私人亲兵卫队,在索云国各个驻军中身份特殊,地位超然,他们在协助防守抗敌的过程,想向索云军渗透,趁机拉拢中下层军官将领。这些中下层军官在贵庶旧法之下,被压制得太久太狠,想出人头地的心情比谁都迫切,他们既是对敌作战的中坚主力,可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他们实在是太容易被拉拢了!一旦郑家举事,定当会有不少军队响应。 原来,骁勇善战的郑家精骑,还可以这样使用!郑承弼真不愧兵法大家! 郑承弼看着风染一副气苦难当,又强自按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头软柔了一些,问道:“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坐坐?躺久了背上酸胀。” 风染全身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基本没有知觉,躺再久也不会有感觉,只在解开穴道时才会有感觉。郑承弼是自己外祖父,除了父亲,就是郑承弼跟自己的血脉最近,虽然一向不跟郑承弼亲近,但想让外祖父扶一把,应该没什么事吧?风染实在不想躺着跟外祖父谈话,感觉缺乏气势,便道:“烦劳外祖大人了。” 郑承弼便把风染扶着半坐起来。风染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还被关在上次那间囚室里,粗壮的木栅栏还是几年前记忆中的样子。地牢显然被好好打扫了一番,显得相当“干净”,以前那些霉潮的破棉絮和稻草堆已经扔了,因此,霉潮味大为减轻。只是地牢本就潮湿不通气,还留一些淡淡的霉潮味散不去。自己并不是躺在囚室的地上,身下似乎是一张贵妃榻,头高脚低。榻上铺陈着簇新的被褥,自己身上也盖着簇新的锦被。郑承弼便把那可调节的榻头拉高,让风染斜靠在榻头上。 风染唇角勾起个嗤笑:“外祖大人早料到有这一天,给我把地牢都准备好了。”他该赞自己的外祖算无遗策?还是该赞他有先见之明? 郑承弼不理会风染的讥讽,说道:“刚我已经派人把那狗东西爬上你的床,企图非礼你的事,告诉了几位亲王和异姓王,请他们替你作主,讨回公道。君王亵猥大臣,明儿便叫那狗贼声名扫地,看他怎么还有脸在那皇位上坐下去!”注视着风染道:“我郑氏子孙,不是那么好欺侮的!他那般欺你辱你,我必要替你讨回来!小染,你不要心头有鬼,以为我会把那三年的事挑开,那对你不利。那三年,你是在玄武山。你要记住,你是在鼎山集会上才第一次看见那狗东西。那狗东西肖想于你,昨晚偷入都统帅府,对你是亵猥未遂,这样既打击了他,又于你声名无损。” “你……原来……你跟那些亲王,异姓王早就有勾结?你们想怎么做?” “今天这事儿,只怕早已经传遍了成化城,其实不用我去告诉王爷们,我只是出面,请他们替你出头作主。各位王爷都表示,明天会去上朝,当面质问那狗东西,非礼大臣,疏怠上朝,抛荒朝政,还有没有君王的样子?还守不守君王之道?还配不配坐在那位子上?你是被害者,这种事,自然不宜露面。明儿也不是你的上朝日子,你不去上朝也是正常的。就算那狗东西派人来宣你上朝对质,我也会回复,说你急火攻心,神志颠狂,不能上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8章 唇枪舌剑 作者:天际驱驰 明明是自己练功所致,勾引贺月在前,约而失约在后,才导致贺月对自己有念想,贺月才会深夜跑到都统帅府来,只为了看看他。风染心头这么想,嘴上便这么说:“你明明知道,是我勾引他,不是他的错!” “小染!”郑承弼厉声喝责道:“你这话若在朝堂上说出来,你这辈子都毁了!我就是怕你跑去朝堂上这么说,明天才绝不能让你上朝。”缓了口气,郑承弼又道:“小染,那么多人看见他睡在你床上,那就是他亵猥了你。明天在朝堂上争论的重点不是这件事的真相如何,而是他还配不配做个皇帝!”然后,郑修年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小染,你不要再向着他了。就算明天之后,他还在帝位上,他也不可能再信任你了。” “为什么?”当初在鼎山上,他对贺月那么掏心掏肺,才达成同盟,贺月怎么能够不信任他?没有贺月的信任,他又能做出什么来? “你太姥爷在迷倒狗东西前,跟狗东西说了一句话:说,是你叫他这么做的。” 风染心头一片冰凉,只觉得彻骨的寒冷。是的,帝王自古多疑,只凭这句话,贺月一定会以为诬蔑他非礼亵猥大臣,是自己指使郑家人干的,目标是想夺他的位。贺月肯定再不会信任他了!他那么掏心掏肺,才取得贺月的信任,才跟贺月达成同盟,原来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郑承弼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之击得米分碎! “他便不配做皇帝,也还轮不到郑家。外祖大人选的谁来继任?” 郑承弼呵呵笑道:“是,暂时还轮不到郑家。我不急。把贺月赶下去,最有继承资格的是他的太子,不过那小娃才生出来三天,如今雾黑大军压境,多国合并,明争暗斗,那小娃自然是不可能上位的。继承资格排在第二的,是他的嫡亲兄弟宣亲王贺艺。” 贺艺因为借口反对变革,反对废除贵庶旧法,把毛恩绕在里面,起兵逼宫,兵围成化城。不过因毛恩及时醒悟,擒下贺艺,消弥了这场内乱,贺艺便因此被废了王号,圈禁地宣王府里,不奉旨,终生不得外出。不管怎么说,他是贺月一母同胞的兄弟,贺月被废后,贺艺是最有资格和实力的继承者。 “宣亲王那厮,才疏志大,处处跟他兄长比,越比越没得比,他还越比越不服气,且先扶他坐上去,帮你过渡一下。”郑承弼道:“至于那些庶出亲王和异姓王想坐上皇位的,咱们一步一步来解决。你是我们郑家的少主,最终,是要让你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子去的!我们郑家跟着你来索云国,不是要你只做个劳什子的都统帅!” 风染冷冷道:“你们用宣亲王帮我过渡,然后把我扶上去。是不是也准备让我帮你们过渡一下?那位子,最终是要让二舅或是修羽表哥坐上去的!?” “风染!”郑承弼终于怒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猜测我郑家?我郑家自选择奉你为少主,就没有过异心。我郑承弼,可以以身家性命,以整个郑家起誓!” 风染放柔了声音道:“我信。”然后柔声问:“外祖大人,风染心头还有几个疑问。” “问。” “外祖大人总说是为我好,我想问,当你们决定奉我为少主时,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做少主?” 郑承弼一愕:“那时,你才七岁啊。”七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 “是啊,那时,我才七岁,你们替我做主亦无可厚非。可是……四年前,你来风园想抓我回阴国,我明明白白告诉过外祖,我已经了结了跟郑家的关系,不是你们的少主了,那时,我已经快二十岁了,可外祖还是不顾我的意愿,替我作主了。” 郑承弼道:“那时,你在那狗东西的淫威之下,说的话言不由衷,自是不能算数。再说,我们郑家自你七岁开始,就奉你为少主,已经奉了十多年,岂能因你一句话,就随便改弦易辙?” “好吧,就算我是你们郑家的少主。”风染让步,淡淡地问:“可是你们郑家真有把我当做少主吗?呵呵,外祖,别跟我说,你们叫我几声‘少主’,我就是你们的少主了。你们想干什么,有没有事先跟我请示商量过?什么事情都是你们郑家商量后,说了就算数,我这个少主,要等事情已经发生了才知道!有你们这样对待少主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说了算,我这个少主,还不能说一个‘不’字!你们需要的到底是‘少主’?还是‘傀儡’?什么叫做是为我好?打着为我好的幌子,自管自干你们想干的事,根本就罔顾我的意志!我二十多岁了,已经长成人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不用事事要你们来管。”风染的语气越问越冷,喝道:“郑承弼,你若真当我是少主,现在就叫太姥爷进来,给我解了穴道,放我出去!” 风染的言词越来越犀利激烈,一问跟着一问,直指人心,直问到郑承弼内心深处。郑承弼自打四十余岁接掌郑家,就没有人敢忤逆过他,哪曾被个小辈这样质问过,不由得恼羞成怒,勃然变色道:“放你出去?让你跑去找那狗东西?去救那狗东西?小年跟我说,你对那狗东西动了情,竟然是真的!你就这么不要脸,让他玩了三年还不够,还要对他动情,还要心甘情愿送上门去让他玩?你说你有多贱?!……”郑承弼话还没完,远没骂够,就见风染忽然嘴一张,从口鼻里涌出一口鲜血来!郑承弼一惊,急道:“……小染!小染!你这是怎么了?!” 从贺月口中知道是郑家在自己后背暗中弄鬼,风染心头就憋着股气。当证实被郑家背叛时,风染一口气就堵在心头,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气苦痛惜不是因为不发作就不存在,相反,越亲之人的背叛造成的伤痛越重,越加难以释怀。后又知道郑修年也背叛了自己,心头更是又痛又堵又是伤心,郑修年啊,他与郑修年的感情是如何的亲厚啊,可是依旧要服从家族的利益!然而,这还没完,随且风染被郑家暗算,关进地牢,又承受一次小远的背叛。风染好不容易强自平静,运功冲穴,眼看快要能够冲开穴道了,又被太姥爷再次封上,前功尽弃!然后郑承弼一步一步揭示郑家的野心和打算。郑家一直都有野心,风染并不觉得奇怪,风染痛惜恼恨的是,郑承弼只用一句话就毁了他跟贺月之间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失去了贺月的信任,他还能做什么?最后,郑承弼脱口而出的辱骂,只激得风染心头胸口血气翻腾汹涌,血不归脾,顿时一口吐了出来,只吐得衣服和锦被处到都是血渍。 郑承弼赶紧扶住风染,风染胸口全是血渍,不敢去抚,只得拍着风染的背脊,柔声问:“好好的,怎么吐血了?是不是太姥爷手法重了?” 吐出来,风染心头倒松了,不觉得那么堵得沉甸甸的难爱了。动弹不得,只任由郑承弼拍着自己的背脊,急喘着气,才把眼底伤痛的泪忍了回来,道:“不关太姥爷的事,是外祖大人教训得好。”风染这话边喘边说,说得一本正经,郑承弼没听出反讽之意来,问:“哪怎么会吐血呢?” “……可能府里膳食太好了,小染虚不受补。没事的。” 郑承弼放心了,转身出了地牢,一会又回来了说道:“我叫小远拿衣服被褥给你换换,血味薰着你难受。” 风染倚在榻头上闭着眼继续喘着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外祖大人费心了。” 郑承弼坐在一边看着,心下有些痛惜。风染是他唯一的亲外孙,可是风染自小长在皇宫,后又在玄武山治病,一直跟自己不亲近。一直疏远而尊敬地叫他外祖大人,从未叫过他姥爷。而郑承弼的小叔叔喜爱武功,跟风染打了几架,这一老一少反而越打越亲近,风染倒是会叫郑承弼的小叔叔做“太姥爷”,听得郑承弼心酸心嫉。 不一会儿,小远就抱着被褥和衣服跑了下来,看着风染,只巴巴地叫了一声:“少爷。”眼圈就红了。 郑承弼大不耐烦:“快换,别磨蹭。”郑承弼自己动手把风染打横抱起来,小远快手快脚地换了太妃榻上的被褥。等郑承弼把风染放回榻上,小远给风染擦沾在口鼻上的血渍,擦着擦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风染倒是淡淡地,温和地笑道:“有什么好哭的?一会儿你回去就收拾东西,爱去哪去哪。以后我房里,不会再用你了。” 小远大惊:“少、少爷!要、要赶、赶我走?!” 风染笑着问:“难不成,还等着你再卖我一次?”风染对敌,一向辣手无情。小远背叛于他,他没有直接把小远杀了,只是把小远从自己身边赶走,在风染来说,已经是最大幅度的网开一面了。他甚至还强自微笑着跟小远说话,怕自己冷硬的腔调吓着了小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9章 劝诱 作者:天际驱驰 饶是如此,小远也被吓懵了,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迷茫:“少、少爷,说、说、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远一着急就结巴,郑承弼打断道:“快换!磨蹭个什么?”郑承弼一发话,小远就噤若寒蝉了,赶紧给风染宽了外裳,褪去中衣,看亵衣的衣领上也沾着少量的血渍,知道风染的洁癖性子,必是不能容忍衣服上沾血的,也不问,直接解了亵衣衣带,便要替风染脱去,风染疾道:“这件不换!”郑承弼就在一边站着看着,风染不想在郑承弼眼前露出身体,再说,自己身上的印记痕迹也不能让郑承弼看见。郑承弼跟郑修年不同,是长辈,风染不好叫郑承弼回避,就只好暂且穿着沾了血的衣服,好在那血是自己吐的。 若是正常情况下,风染自然是一边说话,一边会去阻挡小远的手,可现下,风染全身大穴被封,动弹不得,只能说,不能动。小远脑子反应得慢,手脚却麻利,他本来脑子里正装着“少爷为什么要赶我走”的疑问,等着脑子里把风染那句“这件不换”的话反应过来,已经快手快脚把风染的衣襟拉开,衣服已经褪下一半了。应了一声“哦!”又赶紧把衣服给拉回去。 “慢着!”郑承弼忽然冲上来,手一伸,一把把小远刚拉回去的衣襟重又拉开:“这是什么印子?”在风染的右肩臂靠近颈脖处,有一个殷红的圆形印子,比铜钱略大,显然是一道伤疤,可是什么样的武功会造成这样的伤痕?那种殷红,并不是血色,而是一种很鲜艳的绯红。凭郑承弼的经验,看得出来,是在伤口结痂之前那绯红色的东西就渗入了肌肤里。 风染僵硬着头颈,生硬地催促道:“给我穿上。” 小远继续给风染穿衣服,郑承弼又问了一声:“那是什么印子?”见风染一点没有回答的意思,郑承弼转向小远命令道:“你说!” 风染喝道:“不许说!” 然而小远没反应过来,跟风染同时开口说话:“是陛下给少爷烙的标记。”其实当贺月给风染烙下印记时,小远已经被放出太子府了。只是后来又被找回来照顾风染时,看见了风染身上的标记,不免会好奇。下人们最喜欢嚼主人的舌根,小远就从其他下人口里知道了标记的由来和含义。 “标记?什么标记?” 风染冷喝道:“小远!” 小远还是没反应过来,已经说了出来:“陛下说,少爷是属于他的,所……啊!”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声捂嘴。 “……所以才要烙上标记,表明归他所有?”郑承弼用一种完全不可置信的语气把话接着说了下去,说完了,铁青着脸,锐利的眼睛直盯着风染:“滚出去!” 这一句,小远听懂了,知道是跟自己说的,求道:“老爷子,让我给少爷穿了衣服再出去。”郑承弼道:“我不会帮他穿?出去!”小远看了风染一眼,见风染寒着脸没有表示,只好抱着换下来的被褥和血衣,一步三回头地从铁梯走了上去。 等小远出去了,郑承弼不但没有给风染穿衣服,反倒动手去脱风染的衣服,一边脱一边痛心疾首地说道:“那狗东西还在你身上打下标记,拿你当牛羊畜牲一样,你还对他死心塌地?!你还说你长大了,长大了你能让人对你干这些?!” 郑承弼一边说,一边脱了风染的亵衣,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风染劲瘦的身体上累累的伤痕,简直不敢相信。 郑承弼戎马一生,也受过无数次伤,对伤疤自不陌生:风染的左后肩胛,在掩护陆绯卿逃跑那晚中了一箭,贺月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箭头掏出来,伤好后,就落了个相当大的伤疤;风染的右肩被郑修年用含雪匕捅了个对穿对过,伤好后,也在右肩前后留了两个小伤疤,这次伤得极重,至今风染的右手都没有左手有劲;风染背后还有两道新愈合的伤疤,伤口颜色尚浅。从这几个伤疤的形状,郑承弼看得出来,均是兵刃所伤,郑承弼一点不觉得奇怪。 让郑承弼吃惊的是,风染身上层层叠叠的只留下淡淡痕迹,甚至都摸不出凹凸感的伤痕,这些伤显得年代久远,当是风染在年幼之时所伤,人在长大,伤疤在跟随人长大的同时变浅变淡,照时间推测,这些伤痕,应该是在玄武山上留下的。郑承弼心里忽然生出些愧疚,对这个外孙,他更多的是看重他的身份,对风染本身关心得少,竟不知道风染在玄武山上曾受过如此重如何多的伤。可是郑修年为何从未向他禀报过? 让郑承弼无比愤怒的是,在这些淡淡伤痕之上,是纵横斑驳的浅浅伤痕,凭郑承弼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鞭伤。伤痕虽然浅,却是鞭印宛然。这也让郑承弼更加想不通了,贺月那么对付风染,甚至在风染身上留下标记鞭伤,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羞辱,为什么风染还一心一意向贺月?奋不顾身地为贺月守卫江山,累死累活地为贺月构建武官官制? 郑承弼只略略看了看,就赶紧给风染把衣服穿上,至于下面还会有什么伤,郑承弼万万不敢查看,不敢挑衅风染的底线。郑承弼忍着怒火问:“那狗东西还打你了?……那你还向着他?还觉得咱们郑家不该对付他?……还是说,他手上有你什么把柄,你不得不听他的?……还是……”郑承弼停下来:“小染,以前是外祖管你管得少,以为有小年陪着你就够了。以后郑家会好生护卫你的,你是我们郑家的少主,别要再闹别扭了。啊?” 被郑承弼脱了衣服检视身上的伤,只把风染羞臊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好在郑承弼并没有过多地追问伤疤的事,算是给他留了些颜面,又努力地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语气甚至透出讨好的意思,换了别的小事,风染也就不坚持了,可是事关贺月,就不是小事,风染道:“既然你们愿意奉我为少主,你们就应该听我的命令,对不对?” “是。刚你说得对,有些事,我们是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就擅自行动了,以后就不会了。” “当我是少主,就立即放了我!” 郑承弼也来气:“小染,你救不了那狗东西,只会把自己搭进去。”顿了顿,忍下气,又说道:“事到如今,跟你明说了吧,我们郑家,只管把事做出来,后面怎么逼那狗东西退位,郑家上不了朝,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一旦发动,就不是某家某人能控制的。大家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机会好不容易来了,都卯足了劲。就算我跳出来阻止,也没有人肯听……” “外祖大人说的大家,是哪些个大家?” 郑承弼想了想,说道:“索云国八国合一,除开索云国本身,荣国和昊国在战后是要复国独立的,不参予朝堂派系纷争,明天不会上朝。嘉懿郡王(原弘国小皇子),德辉郡王(原永昌国太子)两位,实力太弱,安于现状,没有争位之心。不过答应明天上朝旁听,以壮声势。宏逸宗王(原康成国皇帝)和开济藩王(原奉和国皇帝)这两位本来是皇帝,硬生生被贺月那厮合并了,降为王爷。他们明明是皇帝,得到的还是三品四品王位,王位连弘国,永昌那两位都比不上,如何甘心?早就暗中纠集在一起,准备伺机夺位。还有就是你父皇——现在叫做玄武镇国王,本来你父王是没有野心的,不过架不住以前老臣的窜掇,也跟那两位王爷纠集在一起。合国越久,人心渐安,各国官吏百姓相处越久,感情越深,就会渐渐耽于享乐,忘记故国。再说,贺月那厮收买人心的功夫做得极好,再担误下去,怕是能够响应三王的大臣百姓越来越少。起事对三王来说,必须越早越好。” “除了三个异姓王之外,还有两个关键的亲王,一个是宣亲王贺艺,他是嫡次子,跟贺月一母同胞,废掉贺月,他是最有资格继位的。不过他的王位已经被废了,废王能不能登位,还得两说。另一个是峻亲王贺宇,他是平康帝的庶次子,如果废王不能继位,他就是最有资格继位的。宣亲王被圈禁王府,不能上朝,不过峻亲王明天会上朝。” 最后,郑承弼总结道:“小染,告诉你这些,你要记好了,他们都是有异心,有野心的人,以后你当了权,要想法子除去这些人,绝不能像贺月那么手软!” “你不是归隐山林了么?怎么会如此清楚朝堂中的事?”三个异姓王,两个亲王的异心,这么隐秘的事,连风染都不知道的事,从不上朝的郑承弼又是如何知道的? 郑承弼轻轻坐直了身子,抄着手,说道:“那狗东西如此欺辱我郑家少主,我们郑家如何能奉他为帝?不过,我在阴国出任兵马总提督多年,名声在外,我来了成化城而不做官,又带着三万精骑,必定会遭人猜忌。因此我只能把家主之位和郑家军都传与你二舅,宣布归隐山林。这样才不受人猜疑,方便我成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0章 不惜内伤 作者:天际驱驰 显然,郑承弼并没有真的归隐,而是打着归隐山林的幌子,在成化城各个有可能有力量造反的王府大臣府里一步步的试探,结交,钻营,游说。这些异姓王爷,从皇帝被迫变成王爷,大家本不甘心,但自己势单力薄,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只好忍了。如今被郑承弼把几个王爷联络起来,很轻易在就被拨撩起他们的夺位野心来,他们是成化城里最失意,最郁闷,最不得志的一群人,很快就自主自发地团结在一起进行各种秘谋,郑承弼却功成身退。 风染跟郑承弼并不亲近,自己又忙着处理各地军情和草拟武官官制,调配驻军等诸多事宜,经常忙得脚不点地,对已经宣布归隐山林的郑承弼并没有太多关注,只知道郑承弼时常不在府上,只以为郑承弼外出游玩去了,风染没想过要查郑承弼的行踪,哪料到郑承弼是“游玩”到别的王府去了! “外祖大人怎么知道昨夜陛下会来我府上?”据贺月说,他想来都统帅府,也是临时起意的,郑承弼怎么能提前知道?提前做好布置?或者郑家在贺月身边也安插了耳目? 郑承弼说道:“那狗东西会在什么时候来府上,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上两次,你一回来,那狗东西就巴巴的跑过来看你,这一回,他倒忍耐了两个月,害得我们天天熬更守夜,喝风饮露,辛苦了两个月!不过还好,那狗东西到底还是忍不住肖想你,一头撞进来了,不枉咱们辛苦一场。”这么说来,西左侧门的守门兵卒全都被郑家收买了,并不光是昨夜当值的那十几个!怪不得这一次他巡军回来,郑承弼不在府上,想必是有意识避出去了,想晚上对贺月下手的,不想,贺月那晚没来。 郑承弼如此处心积虑,精心布局,风染越听越是心寒,呆呆地坐着,只想:他还有什么法子救贺月,帮贺月保住皇位,或者还有什么法子,让贺月继续信任他?一时觉得千头万绪,心里越想越乱,说道:“他是皇帝,若是坚持不肯逊位呢?” “无妨。”郑承弼本来也没指望只靠一次打击,就能把贺月赶下皇位:“多打击他几次,等他威信尽失,众叛亲离,自然就在那位置上坐不住了。” 郑家这也坚决的要把贺月搞下台?还准备好了多打击几次?这就是奉他为少主的郑家?他要忠心辅佐的人,郑家要将之搞臭之后赶皇位。郑家跟自己,压根不是一条心!可是,在贺月和郑家之间,他该如何取舍? 郑承弼看风染难受,安慰道:“从明天开始,我会替你称病谢客,先避过风头再说。等你做了皇帝,想喜欢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对他恋恋不舍?” “外祖大人。”风染叫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郑承弼。 他想跟郑承弼说,自己跟贺月的关系,完全不是郑承弼想像的那样,自己只是敬服贺月的理政才能和远大抱负,想跟贺月一起,成就那凤梦一统,太平盛世的美好远景,他想告诉郑承弼,自己跟贺月的关系是以君臣盟友为主,谈不上什么感情,身体上的纠缠羁绊更是细微末节。从前的旧事,在贺月放自己离开成化城那夜,已经一笔勾消了。贺月是曾欺他辱他,但那也是有很多原因的,贺月还陪伴着他,度过了他一生中最低落消沉的日子,两相抵消,他已经不怨恨贺月了,郑家干什么还执着地念念不忘? 风染望着郑承弼,感觉郑承弼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过是对牛弹琴。话到嘴边,终究换了一句:“外祖大人,子时了吧?放我下来躺着,你回去歇着吧。”把郑承弼打发走了,他才好运功冲击穴道,只期盼着能在太姥爷下次补点穴道前,自己能够先冲开穴道,然后制住下来补指的太姥爷,就可以出去了。 郑承弼到底年岁大了,熬不得夜,听了风染这句体贴的话,脸色稍霁,站起来扶风染躺下,俯低了身子,轻轻把风染拥在自己怀里:“小染,以后外祖好生补偿你……什么时候,你才能叫我一声姥爷?” 风染不答,只在郑承弼要离开时,漫不经心地问:“外祖大人,你们什么时候把小远收买过去的?”是在他回来之前?还是之后? “收买小远?”郑承弼轻轻嗤笑了一声:“他不过是个服侍你的下人,我的吩咐,他敢不听?需得着收买他?” “是啊。”风染想:“在自己身边,伏下一个郑修年就足够了。”小远的身份实在太低微了,低微得郑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哪里需得着收买他了?小远也根本没胆子违抗郑承弼的命令。风染听了,反倒觉得心头一阵温暖,小远会出现在地牢里,是被郑家使唤来的,原来小远并不曾背叛他! 怪不得自己要赶小远走,小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和委屈,因为小远根本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风染希望自己从地牢出去时,还能看见小远呆在自己房里。 郑承弼走后,随着铁门的关闭,地牢顿时陷入死寂之中,还好替风染留下了一盏油灯。 风染不敢担误时间,郑承弼一走就赶紧闭目运功,运使着内力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经脉,冲击穴道。练功极其讲究心平气和,平心静气,风染想,自己跟郑承弼谈了半夜,担误了不少时间,再想赶在太姥爷来补指之前冲开穴道,就得加倍运功,因此风染这番运功显得极是毛燥急进,便是损伤了自己的经脉也在所不惜。不知过了多久,又一次感觉穴道有所松动之时,便听见铁梯上有脚步走下来的声音。 风染赶紧运气,收了功,睁开眼,便看见太姥爷已经站在自己榻前,正揭开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被。知道自己一夜的辛苦又是白费了,风染气苦难当,说不出哀恳的话来,只一双眼,水盈盈地看着白发老者:“太姥爷……” 白发老者颇有些不忍,辩道:“没法子。”一边说,一边运指如风,又一次封了风染的穴道,随即讶然道:“小染,你怎么受了内伤?谁伤了你?……”忽然醒悟过来,变色道:“……你为了解穴,不惜这样伤自己!?唉——!” 白发老者虽是郑承弼的小叔叔,辈份是高,但他因不喜兵法,一直都是郑家的边缘人物,许多郑家大事,他都不曾参予,他本性懒散,喜欢自由自在,倒不觉得受了排挤。此次是被郑承弼叫来的,他也是郑家子弟,自当为郑家出力效命,便没有推辞地跑来了。 来了之后,白发老者并没有参予太多的郑家秘谋,只是郑承弼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其实不清楚郑家在干什么,他也懒得为郑家出谋划策。此时见风染为了自解穴道,不惜把自己内伤得不轻,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风染,又替风染盖上锦被,扶着风染坐起来,让风染靠在自己身上,说道:“那皇帝就让你那么牵挂?拼着伤了自己,也要解了穴道去救他?” 昨夜,白发老者按照郑承弼的安排,冒充郑承弼把贺月引到事先准备好的迷烟屋子里,解决了叶方生之后,又非要赶在贺月昏迷前说出那句含意暧昧的话,他虽不是郑家的实权人物,却是个聪明晓事的,便隐隐猜到了几分。 “嗯。” “小年说,你对皇帝动了心,竟是真的。” 风染为了冲刺解穴,本就内伤不轻,又功亏一篑,再听了这话,又想吐血了:他哪有对皇帝动心了?只是想跟皇帝搭伴泄个火而已!他真看不出来,郑修年不跟自己一条心也就罢了,怎么还是个大嘴巴,把自己跟贺月的事宣扬得郑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风染想分辩,又觉得分辩了也是白分辩,连郑承弼都不能明白他的想法,又怎么能指望长了自己三个辈份的太姥爷理解自己?风染张张嘴,只干巴巴地说道:“不是的。” 白发老者柔声劝道:“小染,做臣子呢,要尽臣子的本份,不可以对皇帝有非份之想。你外祖要把你关在地牢里,必定是为了你好。你也没什么亲人,他是你亲外祖父,除了你父亲,就是他跟你最亲了,断然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他。” “放屁!放屁!放屁!”风染只在心头呐喊:“郑承弼跟权势才是最亲的!”知道这个太姥爷自己不热衷权势之争,完全不能了解热衷权势之人的想法。风染知道跟太姥爷说不通,直接放弃了争论,只虚与应付地回道:“嗯。” 白发老者听风染回应了自己,还当风染听了自己的劝说,甚是高兴,和霭地说道:“已经更尽了,天快亮了,就算你使劲运功解穴,也赶不及上朝了。答应你太姥爷,别再逞强运功解穴,别再伤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1章 喂药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颓然地“嗯”了一声,既然已经没有希望自解穴道赶上朝堂,他才不会白白糟蹋自己的身体。 “呃……”白发老者有些为难地道:“你外祖说,要把你哑穴封了,一会儿会把你移到卧房去,怕有人来探病。”掌管武廷的都统帅被皇帝非礼亵猥,气极攻心,痰迷心窍,一时颠狂,病势危重,就算再是闭门谢客,也少不得会有各方势力要来“探病”,不管怎么说,都统帅再是颠狂了,也不能关在地牢里。 太姥爷要封自己哑穴,只是知会一声,并不是跟自己商量,风染淡淡应道:“封吧,太姥爷,我不怪你。” 白发老者封了风染哑穴后,便把风染重又放回太妃榻上,盖好锦被,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答应了太姥爷的哦,不许再运功自解穴道了。等事情过去了,太姥爷帮你运功疗伤。”直到风染重重眨了几下眼睛,白发老者才放心离开。 既然运功解穴已经无济于事,风染躺着无事,便忍不住会细细思量自己眼前的处境。 是啊,像郑承弼说的那样,自己是被非礼的,他若赶上朝堂当众承认自己是愿意的,那就是君臣畸恋成奸,如此伤风败俗,忤逆人伦,淫乱朝堂之事,更会让君臣一起受到满朝大臣甚至是平民百姓的齐声声讨。这么说这么做,风染保不住贺月,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若风染承认,是自己勾引皇帝的呢?或许能保下贺月,但大臣不守君臣之道,以色相身体勾引皇帝,自己再是手握重兵的都统帅,也一定逃不过众臣的口诛笔伐,逃不过一死。风染自知活不长久,把生死看得极淡,可他并不想背负着这样的骂名死去,他的心愿还没有完成,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做?证明皇帝出现在自己床上是郑家做出来的圈套?可是郑家是母妃的娘家,郑家待自己也恩深情重,他不能把郑家牵扯进来。郑家联络诸王做出圈套意图逼宫,此事一旦揭开,郑家和诸王,都是满门抄斩的罪! 风染怎么做都是错,倒不如在家称病,静观其变。目今之计,似乎只有让贺月背负起非礼大臣的罪名了。非礼亵猥大臣只是君王失德的罪名,不一定就必须得因罪逊位,虽然皇帝是君不君了,但诸王大臣们能不能够臣不臣,还得看贺月的御臣手段。明日朝堂之上,必是一场唇枪舌剑,硝烟弥漫的战争,贺月扛不扛得住诸王众臣的逼宫,就看贺月的本事了。 郑家显然并不想跟自己撕破了脸,因此,这事郑家把自己做成了受害者,又尽力维护,说明郑家仍是准备把自己奉为少主,想扶持自己登上皇位。郑家和郑承弼笃定了风染不会把他们暗中联络诸王众臣逼宫的事揭出来,也笃定了风染不会跟他们翻脸。郑家一直是风染的依靠,失去了郑家的支持,风染孤掌难鸣。此事过后,风染更是失去了贺月和支持和信任,风染除了依靠郑家,还能依靠谁?等郑家把风染扶持上皇位,风染就更加离不开郑家,也很难在事后对郑家反攻倒算。就算风染不想做傀儡,郑家却一心一意把风染往那位子上扶。风染自问,他对郑家,下得了辣手?大约郑家也是笃定了,自己硬不起这个心肠。 一晚熬夜运功冲击经脉穴道,不但没有脱困,反而因为太过急燥冒进,受了不小的内伤,风染想着想着,一时心力交瘁,便不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过风染只是迷糊了极短的时候,就觉得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顿时惊醒。 这人一伸手就捏开了风染的下腭,往风染嘴里塞了个小球,然后俯身在风染耳畔,轻轻道:“别咽下去,用津液滋润它,等它自己慢慢化,可让你保持清醒。” 那么熟悉的声音,除了郑修年,还能有谁? 郑修年是自己最亲近信赖的两个人之一,这样的人的背叛,直如钝刃锯肉,再加伤上撒盐,痛得热切。再见郑修年,风染以为自己一定会愤怒地质问郑修年,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可是现在,风染发觉自己居然甚是平静。郑修年首先姓郑,是郑家一员,他站在郑家一方,有什么错?风染不想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只闭着眼,表示自己不愿意看见郑修年。 不过郑修年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喂了风染药丸之后,风染便听见郑修年灵猫一样轻手轻脚地上了铁梯,轻轻关上了铁门。来去一阵风,如果不是嘴里含着一颗药丸,风染真疑心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郑修年是偷偷溜进来喂他这丸药的? 郑修年说,这丸药可保他清醒,是什么意思?郑家制住他全身穴道和哑穴还不够?还要把他弄晕过去?怎么弄晕?从郑修年事先跑来喂了他药丸看,应该是想用药物迷烟之类的迷晕他。既然郑修年选择站在郑家一方,郑家要弄晕自己,郑修年为什么要喂自己药,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药丸被津液滋润后便自己慢慢溶化了,微微有些苦涩,只是有点腥气,叫风染恶心得难受。 不知又过了多久,只觉得地牢里的油灯渐渐暗淡了下去,那条窄窄的缝隙里渐渐透出天光:天已经大亮了,早朝想必已经开始了吧?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风染觉得地牢里竟然有些雾气。 当风染再次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铁梯下来,便闭上眼装睡。接着便听见有人轻轻的唤他:“少主!少主!”有些陌生的声音,风染懒怠回答,那声音又唤了几声,便听得小远模糊地叫道:“不许乱摸少爷!”那声音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使劲叫出来的,叫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风染听懂了。 然后风染便听见郑承弼的说道:“阿原,退下吧。去,把你少爷背回卧房去。”继而,风染便感觉小远俯身拉起自己,背了起来。风染想到郑修年说的,想是郑家已经用过迷烟了,便假装昏迷,浑身放松,无力地趴在小远背上。 回到卧房,小远知道风染爱干净,又忙前忙后地帮风染换衣衫:“你们……你们都背过身去,不许看少爷换衣服,不然少爷醒过来,会……挖了你们的眼!”想必郑承弼不放心小远单独跟自己呆在一起,派了人在一边盯着。 “这话说得好……”风染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跟着又想:“……就是说得太没气势了。” 换过衣服,小远把风染舒舒服服地放在床上,自己跪在床踏上,把手支在床边,托着自己的腮,轻轻道:“少爷,你什么时候醒来啊……我……没地方去。” 想必郑承弼派来监视自己和小远的人,不敢近身看着,其实风染很容易不动声色地给小远一个暗示,不过小远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沉不住气,别要露了马脚,还是把小远一并瞒过去为好。 这么躺着,真是无聊,风染忍不住又担忧起朝堂上来,猜测,贺月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指挥郑家联络诸王发动的这场逼宫?贺月能不能应付下来?贺月还会不会信任自己? 正想着,风染听见正房大院外,护卫扬声说道:“马大人,蒋大人,我家将军刚吃了药,正安睡,老爷子说不宜见客,大人们请回吧。” 外面又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哦,那就烦劳军爷代下官们转告一声,就说下官们祝将军早日康复,恢复龙马精神。下官们就在前堂办事,将军有什么差使,尽管派人来前堂知会下官一声,下官们愿效犬马之劳。” 第一个跑来探病的,是自己都统帅府的前堂左右侍郎马大人和蒋大人以及众府吏,自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平时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论情论理都该来探望一下的。 然后一直到午时,都没有其他人来探病,倒是太姥爷又来补封了一次穴道,以为风染还昏迷着,直接拿个瓷瓶在风染鼻下,让风染嗅。瓷瓶里的东西,有股淡淡的香味,挺好闻的。风染听见太姥爷柔声道:“乖,好生睡一觉。睡醒了,什么事都好了。”风染想:若不是自己嘴里含着药丸,怕是真要睡过去了。 风染忧虑着朝堂,可他不能说,不能动,还要装昏迷,心头着实煎熬难捱。 过了午时,风染听见郑承弼在外面院子里冷冷说道:“我外孙儿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是急怒攻心,痰迷了心窍,致一时颠狂,只消吃了药,化了痰,自然就好了,不敢烦劳白太医。” 院外有个略陌生的声音说道:“下官是奉陛下之令,来替风将军诊治诊治,还请郑老爷子让路,不要让下官为难。”听声音,记得是以前替自己诊治过的白太医,他的老爹白回春,更是号称妙手回春。 郑承弼陡然高叫道:“那王八羔子非礼了我外孙儿,还怕气不死他,派个太医来看人死了没?!什么用心?是不是我家孙儿死了,他就清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2章 罪己诏 作者:天际驱驰 这说得太不象话了,郑嘉不得不劝道:“父亲,他是一国之君,您这样说,是冒犯了陛下,于礼不合。” 郑承弼更是气愤了:“他是一国之君?可有守为君之道?好歹我家孙儿还是朝堂上的重臣武将,拼死拼活保疆守土,累死累活东征西讨,还要被那个不要脸的东西非礼!那东西配做皇帝么?朝堂上,那么多王爷大人,光顾着争权夺利,就没有一个敢出头替我孙儿主持公道!罪己诏?罪己诏有屁用!君德沦丧,淫乱朝堂,还能厚颜无耻,死乞白赖地占住那位置不让,也不怕被天下百姓戳穿脊梁骨!” 罪己诏?是什么东西?这可是凤梦大陆从未听说过的新鲜玩艺儿。 诏,是皇帝向大臣们下达命令的一种文书,诏有即位诏,遗诏,表诏,伏诏,密诏,手诏,口诏等等各种各样的诏,但在诏之前加上“罪己”两字,却是闻所未闻。 不过望文知意,“罪己”大约就是声讨,指责自己的过失罪行,罪己诏,就是皇帝向天下人颁布的公开检讨自己过失罪行的诏书? 贺月竟然就自己非礼大臣之事,颁布罪己诏,向天下人检讨自己,以求得众臣的谅解?可以想像,今日朝堂上的斗争有多激烈!让风染的心,猛地抽紧了,这样的诏书一颁布,贺月可谓颜面尽失,更是会被天下人嘲笑唾骂,甚至会在青史中留下永远的污点。不过从郑承弼的辱骂中,风染又听得出,贺月应该是承认自己有失君德,宁愿发诏罪己,也拒绝逊位!再是艰难,贺月还是准备硬扛下来,这让风染微微觉得安心。 毕竟,铁羽军和御前护卫都是由皇帝亲自掌控的,只要凌江和叶方生不反,整个成化城的局势,就在掌握在贺月手中。尽管贺月非礼大臣,有失君德,但是贺月再是被逼迫被声讨被质问,却死也不开口应承逊位,众王爷大臣却也没法子。他们这是文逼宫,跟那些带着兵卒杀入皇宫的武逼宫不同,说到底,皇帝答不答应逊位,决定权还是在皇帝手里。 朝堂上的形势并不是一边倒。 几位从不上朝的王爷忽然出现在朝堂上,贺月就知道昨天他“失踪”到大臣床上的事,不会善罢干休。 果然几位王爷打断了当天上朝的本来议项,干脆利索地把皇帝非礼大臣之事掀了出来,又指责皇帝一早就对风将军有所企图,心存不轨,所以才会授予史无前例的都统帅一职,把官邸赐于前太子府,都是别有用心。甚至还拿出贺月那道“盼将军平安归来”的圣旨,质问皇帝亵渎圣旨,君德何在?何以为帝?直接逼贺月逊位,要另立一个有君德的新帝。 贺月高坐在朝堂上,冷淡地面对王爷们的指责,毫不分辩,来个默认。对于王爷们的逼迫,贺月道:“朕有过失,朕会颁下罪己诏,愿向天下人请罪。但是,朕这个皇帝,上应天命,承自先帝,也是由大臣们拥戴起来的,不敢妄自菲薄。只要还有大臣拥戴朕,只要朕还未失人心,朕就不会退位。”贺月这话就像在油锅里扔了一把火,朝堂顿时了。 当初把贺月从太子扶持上来的一干臣子,如今都成了朝堂重臣,他们在贺月掌权后,都是得了实惠好处的,自然是死心忠于贺月拥戴贺月的,立即替贺月进行了诸多辩解,表白自己的拥戴忠心。 那些因贺月废除了庶族官阶上限,而得以站上朝堂的庶族群臣们认为贺月虽失君德,但瑕不掩玉,贺月勤政爱民,敢于破陈立新,陆陆续续颁布的各项新政新令,惠及民生,解民倒悬,不失为中兴明君,应该继续在位主政,也表示了对贺月的支持。 逼宫派和拥君派很快分出阵营,双方在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把个平素议事议政的朝堂直接变成了论战的战场,唇枪剑舌,你来我往,争得脸红脖子粗,相互言词过激,谩骂攻击,大失斯文,场面极是混乱,若不是御前护卫在朝堂上维持着,只怕双方那性子燥的大臣要直接在朝堂上干架。 没有那个国家的朝堂没有派系势力,如今索云国八国合一,更是派系林立,各股势力空前繁多。大家本就素有矛盾,多有暗斗。平时大家还都客客气气有说有笑的,貌似关系良好。这会儿已经撕破了脸,既然掐上了,顿时有人不管不顾地相互攻击,相互揭短……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把心头对对方的不满当面骂出来! 贺月冷静地看着他的大臣们,能听到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发生过如此多的瞒上不瞒下的隐秘事,事情多涉及到党派之争,利益之争。对贺月来,也是机会难得,因此端坐在九龙雕椅上静心聆听,对乱成一团的朝堂没有进行制约。 朝堂上,疑心风染即是以前那个男宠的大臣不止一人,既有拥君派,也有逼宫派,但大家都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证明男宠风染就是阴国二皇子风染,冒然揭开往事,拥君派怕更要坐实皇帝跟大臣素有奸情,因而君德早失的口实,逼宫派怕落下将军曾为男宠,因而勾引皇帝在前的口实,双方便都默契地绝口不提从前,只争论这次皇帝突兀地出现在将军床上,非礼将军的事情。 大理寺卿许宁正巧生病在家休养,等他听到消息,赶上朝来,听了前因后果,以他多年断案判狱的经验,认为昨夜发生的“君爬臣床案”有极多疑点,事关君王清白,不可不证,不可不察,请求宣风将军上殿对质。 要说朝堂上,对贺月和风染的关系最了解的莫过于许宁,许宁甚至看着风染是如何杀入太子府的。他觉得,风染恢复皇族身份,再次出现在朝堂上,不过是贺月对风染的另一种宠溺罢了。自忖凭借他高超的问案手段,可以将罪责引向风染,既可除了这男宠,又可保住贺月。 不过呢,都统帅府里,由风将军的亲外祖父代外孙上了个奏折,说自己外孙因急怒攻心,痰迷心窍,一时颠狂,神志不清,请求陛下开恩,允许其在家养病。 许宁自然是绝对不信的,风染要发狂,早就发狂了,哪用等到现在?便请求派太医前去诊治,他的用意,主要是派太医去揭发风染装病欺君。贺月接到郑承弼替风染称病的奏折,心头忐忑不安。他知道风染极不愿意把他们的关系挑开,可是昨天那么一闹,他跟风染的暧昧关系传得人尽皆知,怕风染真是气恼得发狂,心头担忧,他是实心实意,想派个太医去替风染诊治诊治,所以一派,就点名派了比较心腹的白太医和姜太医。 自然,朝堂上的情况和消息会有人源源不断地传递出来。郑承弼上不了朝,听了只有暗暗心焦:贺月拒不逊位,本在意料之中,但是大家没有联合起来逼迫贺月逊位,反倒各股势力相互掐起架来,事情完全脱离了郑承弼的预期方向,郑承弼知道糟了,可是他上不了朝,急也是白急。现在皇帝派了太医来替风染诊治,郑承弼就抓住机会闹起来。 “不许进去!不用昏君假惺惺卖乖讨好!”郑承弼挺身伸臂,把太医挡在厅堂前:“等我孙儿病好了,咱就辞官!”都统帅要辞官?这可是大事! 武官制度刚刚建立起来,正在顺理各种混乱关系之中,各地驻军也正在调防之中,收缩战线,凭借天险地势之利固守中路三国的战略战策也在执行之中,风染总揽着索云国的军政兵务,这要是撂了担子,索云国的天都要塌掉半边!要说索云国现在八国合一,可谓人才济济。尤其各国都是从雾黑大军之下厮杀出来的,合并进来的武将特别多。但是能有风染这样的心怀,眼光,高度的将帅却少之又少。这少之又少的将帅也不过只是将帅而已,他们不会像风染一样,怀着一统凤梦,开创太平盛世的远大心愿和目标,这是风染有别于其他将帅的地方。更重要的,一旦到了风染这个位置,只怕都会生出取贺月而代之的野心,只有风染才会继续忠诚于贺月。在贺月心里,都统帅,是专为风染而设的职位,是独属于风染的职位,一旦风染不在了,贺月会毫不犹豫地撤消掉都统帅这个职位,并且把军政兵权重新收回在自己手里。关键,在这么紧要的关头,都统帅闹着要辞官? “父亲!小染没说要辞官。” 郑承弼反问道:“这还用说?不辞官,还天天送上朝堂去,等着那昏君非礼?!辞官!辞官!咱不能受这鸟气!”郑承弼越说越不像话,郑嘉连连制止都止不住,只能把自己的父亲强行拉开,让出路来,又连连对两位太医作揖赔礼,称自己父亲是心疼外孙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出言冲撞蛮横不逊,请两位太医多多包涵。 白太医虽是医者,但也是官,还是晓得一些官场上的事。知道郑承弼那些话又不是骂的自己,便不以为意,由都统帅府的人引着自顾自地从郑承弼身边走过去了。平时自己去大臣家出诊,一般都只带着太医院的杂役,今儿来都统帅府出诊,屁股后跟一大队内侍,随从,护卫等等,不用多想也知道,这里头混合了多股势力,郑承弼是要借这些人的嘴,把话传到朝堂上去。 姜太医医术精湛,入官不久,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倒笑着安慰郑承弼,道:“老爷子在这里骂有什么用?降降火,肝火太旺对老人家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3章 风染被装病欺君 作者:天际驱驰 郑承弼也知道在这里骂没用,他是骂给太医的那些随从听的。他做为被非礼大臣的外祖父,骂了皇帝,很快就会有人把他的话传递到朝堂上去。郑承弼更是祭出辞官法宝,想再给朝堂上扇风点火一把,既然皇帝失了君德,就该逊位,不要被一道罪己诏给糊弄了过去,也是提醒王爷们,先得把逼宫搞定。逼宫绝对得趁火打铁,今天被贺月撑过去了,后面就不能再提退位之议了。等贺月缓过之口气来,后面再要逼其退位,就是谋逆了。 郑承弼跟着两位太医走了进去,跟随太医而来的内侍随从们,被郑嘉挡在了卧房小厅的门外。 白太医和姜太医都曾替风染诊治过,知道风染的规矩,拿巾子搭在风染手腕上,这才隔着巾子按在腕脉上。照郑承弼的说话,风染因痰迷心窍,吃了安神化痰的药,正昏睡着,可是两位太医换来换去把了半天脉,除了觉得风染的脉象略有阻碍破损之外,并没有诊出什么不妥。换句话说,他们可没有从脉像上诊出什么急火攻心,痰迷心窍的症状来。倒觉得风将军躺在床上,不动不语,有些像是受了内伤,被封了穴道的症状。不过两位太医是文人,没习过武,到底是不是被封了穴,他们也拿不准。 这可叫他们如何回复皇帝和几位王爷? 太医诊过了脉,小远便要放下帐幔。白太医忍不住透过尚未合拢的帐幔,又向静卧在床上的风染瞥了一眼,只见风染正瞪大了眼睛,拼命地眨眼睛!白太医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左右两扇帐幔便合拢在一起,把风染完全隔绝在帐幔之内。 是自己眼花了?他竟然看见一个晕迷的人在眨眼睛?不对!那双眼睛的眼神分明无比清澈,显然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清醒的!再联系上刚才把脉把不出症状来,白太医迅速判断出来:风将军是在装病! 自己要不要确认一下? 可是风染是个惹不得的主,以前就放过话,要杀太医,虽然后来没杀,但自己要是揭穿风染装病,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临到帐幔快要拉上之时,风染才对自己猛眨眼睛,风染是想证明自己没有昏迷?没有昏迷为什么要躺着不动?真是被封了穴?谁敢封大将军的穴道?挟制将军? 时机稍纵即逝,白太医心乱如麻中,做了个近乎本能的选择:“且慢,下官还有一点疑惑,须得再望一望风将军的气色。”望闻问切,本是医术四诊法,太医要求再望诊一下,合情合理。不过白太医这话一说完,不等郑家允可,自己便撩开帐幔中间的缝隙,把头伸入了帐内。 帐幔内,风染继续眨眼,眼神中有嘉许之意。 这一次,白太医很肯定,风将军的神志绝对是清配的,可是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可是,他不能问,也跟着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风染看着白太医眨眨眼睛,然后望向白太医身边,又眨了眨。继而风染又望向白太医,眨了眨,转而望向白太医身边,又眨了眨。 这是什么意思? 从风染眼望的方位看过去,那位置站的是一位长得甚是粗壮的长随。不过那长随正站在帐幔外,并没有看见风染对着自己眨眼睛。 只这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郑家人已经大不耐烦了:“白大人还没望好?”直接扯住白太医的胳膊,把头从帐幔里拉了出来:“别担误了我家将军休息。” 白太医看了那长随一眼,思量着:风染盯住这位长随直眨眼,是什么意思呢?自己该怎么回复皇帝呢? 两位太医诊了病,郑家人丝毫没有关心风染病情的意思,既不打探病情,也不求药求方,直接便叫人把两位太医送出府去。眼看着自己便要被赶出风染卧房了,送自己出来的是另一些人,那位长随守在风染床前一步不离,眼圈有些红,低着头,微微抽了抽鼻子,轻轻吸气。 白太医脑子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那长随似乎是皇帝特许给风染的! 正常人家,主子身边跟几个长随跑腿办事是正常的,不过那时风染是男宠,为防男宠偷腥偷嘴,在男宠身边都不会安排长随丫环仆妇之类,贴身服侍男宠的一般是不晓人事的小厮。那个长随是经过贺月特别许可,留在风染身边贴身服侍风染的。 因贺月新婚时,风染病重,贺月把几个太医拘在风园里不让回家,天天轮流替风染把脉诊治。当时白太医也是其中一员,在风园住了十多天,天天前去给风染诊治,不免就认得了这位经过陛下特许留在娈宠身边贴身服侍的长随。只是从那以后,白太医就再未见过这位长随,自然便遗忘了。但是他还记得,那长随似乎对风染很好的样子,也是常常站在风染床边,红着眼圈,抽着鼻子,泫然欲滴,又偷偷吸着气,把泪光忍回去。 凭风染现在的身份,要用长随,用几个长随,自然都不必再由皇帝来特许了,可是,风染仍旧用着皇帝特许的长随,是不是意味着,这长随是风染的心腹?或者是贺月的心腹?风染说不出来话,能不能从这长随嘴里问知?风将军不断朝长随眨眼睛,就是叫他有话问长随? 白太医赶紧提出,想跟那位长随谈一谈,了解了解风将军“发病”的经过。郑家很干脆地拒绝了,说风染发病时,那长随并不在风染身边,几句话就把白太医想的借口封死,显得对自己非常防备。 白太医无奈,只得跟姜太医一起,被郑家“送”出了都统帅府,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路上,两位太医不免要探讨一下“病情”,以商量该如何回复皇帝和大臣们。 “风将军的脉象诡异得紧,下官从未见过。”姜太医道:“风染军身上是有病,不过不是急火攻心,痰迷心窍。那病是很久以前就伏下的。” “姜大人有何所见?” 姜太医为官日浅,比较率直,说道:“白大人不觉得风将军的脉象,远老于年龄?”精元枯竭什么的,此时身前身后都是人,他们再是低声交谈,也不好说出来。 白太医对风染的身体早就了然,说道:“嗯,这话不可以乱说。再说,这是久病,不在陛下派我等此次前去诊治的范围。” “依白大人之见,该如何回复陛下?” “据实禀告。”白太医觉得瞧风染的样子,似乎是受制于人,郑家又不许自己盘问亲信长随,诸多防范,敌意浓厚。都统帅府作为武廷,被郑家把持,这就不是小事,必须据实禀告。 回到朝堂上,两位太医猛拽了一通医书,方下结论道:“臣以为,风将军脉象虽有阻碍破损,然并无痰疾之忧。” 这么说来,是装病啊! 要保住皇帝,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把污水往风染身上泼,将军勾引在前,皇帝爬床在后。这样主要责任和过错都在将军,皇帝虽有失德,但责任不大。因此,拥君派一听风染装病,说纷纷参奏,必是将军心怀鬼胎,作贼心虚,不敢上朝面对陛下跟大众们,才要装病,这就摆明了欺君,应该立即围府拿人,下在天牢里,把昨日那不明不白的案子问个水落石出,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在两位太医尚未回来之时,早已经有人把郑承弼的话传到了朝堂上,等郑承弼提醒,点明关键,几位王爷纷纷约束自己的亲信大臣,结束无谓的斗嘴争吵,联手逼迫皇帝逊位才是重之中重。逼宫派岂能随便让拥君派得逞,纷纷替风染装病进行辩解,言风染堂堂将军,被皇帝非礼了,自然是大失颜面之事,哪里还能若无其事?装病避朝,原在情理之中,哪里就欺君了?就如风将军外祖父之言,难道还要自己送上朝堂来,给皇帝继续非礼不成?非礼之事,皇帝若不能给众臣一个说法和交待,装病都是轻的,风将军只怕真要辞官! 兵马都统帅要辞官,还是这战乱之际,在跟雾黑蛮子对峙之时辞官!众臣首先想到的是:都统帅辞了官,这中路三国还守不守得住?当初是在风染的建议和主持之下,亲临前线指挥作战,才守住了凤梦大陆最后一块国土,风染充满自信的谏语,进退有据的官风,有条不紊的革新,不知不觉中,风染成了众臣心头对战事的依赖,只要有风染在,他们就可以不考虑战乱亡国的问题,只需要一心一意内斗,争权,敛财! 都统帅辞官哪怕只是提一提,众臣都觉得是一种威胁。都统帅可以换一个人来做,但是风染只有一个,换个人来做都统帅,众臣均觉得换上来的人,绝不能给他们如风染一样的带给他们的依赖信任感。 因此不少中间独立派大臣,在听了辞官威胁之后,便站到了逼宫派一边,觉得皇帝非礼了大臣,应该给大臣一个说法和交待。有了不少独立派的加盟,逼宫派的气势就渐渐盖过了拥君派,在朝堂上,纷纷要求,皇帝要就非礼之事,给大臣,给天下,给风将军一个说法和交待! 失德君王,必须逊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4章 与庶民同罪 作者:天际驱驰 在众臣乱纷纷争论,风染是不是装病,该不该装(称)病,要不要把风染硬宣上朝堂……之时,贺月收到内侍呈上来的,白太医的紧急奏折。 白太医自然不会把他看见风染眨眼的事在朝堂上当众说出来。他们只是太医,是不够资格参与朝堂斗争的,禀明了风染的病情后就退出朝堂了,白太医退下后赶紧写了这通奏折。 贺月看过之后,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珍而重之地把奏折拢进九龙衮衣的衣袖里,向站在玺阶下的庄唯一微微颔首。 在都统帅府里,能制住和敢制住的风染的,只有郑家。风染被郑家所制,就充分说明风染在对待逼不逼自己逊位一事上,是持不同意见! 早在风染还是公子之时,贺月就知道,郑家有问鼎凤梦河山的野心。只是郑家跟自己不同,郑家只是为了收万里河山为自己一家一姓所拥有,供自己马踏天下,供郑家子弟纵横驰骋。虽然贺月也是要把凤梦河山收归自己一家一姓所拥有,但贺月的愿望更加恢弘美好,除了想江山一统之外,更希望能“为天地立心,为百姓请命,开万世之太平。”,归根到底,郑家跟贺月的分歧,是君本位与民本位的区分,这是绝不能调和的矛盾。 而郑家奉风染为少主,换句话说,在郑家的宏伟蓝图里,郑家是要把风染奉为帝王的! 郑家跟随风染来到成化城,但郑家人郑家军宁愿无名无份地跟着风染,做风染的亲军卫队,也一个都不入朝为官,这就是非常明显的信号,郑家不臣服于自己的信号!其后,郑家军被风染分散开来,在每个战场都留下一小队郑家军,贺月虽然没有郑承弼的用兵如神,但凭他执政多年的敏锐感觉,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难道是风染有意识安排郑家军向自己的军队进行渗透? 尽管在鼎山上,风染信誓旦旦,效忠自己,绝不反叛。可是,贺月仍然会猜想,在郑家和自己之间,风染会选择谁? 郑家是风染母妃的家族,血浓于水,又曾给过风染许多帮助和温暖,没有郑家,风染甚至都活不下去。 可是自己呢?自己拿什么去跟郑家比?回想过往,贺月只有越想越是心虚,那时,他打他,骂他,欺他,辱他,为所欲为,他只图自己心头痛快,没想过风染的感受,难怪风染在任他欺辱之余,却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他确实亏负良多。 贺月深知,风染对权势没有多少渴求,在风染心里,更加渴求一份感情。因为风染生出来就亲情缺失,感情淡薄,心头才更加渴求珍惜感情。所以,风染才会那样对待陆绯卿和郑修年,所以,在风染冷酷无情凶狠毒辣的外表下,贺月看到的是一颗极其重情重义的柔软心灵。 贺月只觉得越比,自己就越跟郑家没得比。 但是贺月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越是没得比,贺月就越是想知道自己在风染心头的位置。郑家如一头猛虎,静卧在风染身边,对自己虎视眈眈,自己跟郑家的矛盾无可避免,冲突势在必行,风染终究是必须要在自己和郑家之间作出选择。这一天,来得越晚,郑家筹谋得越周详,对自己越加不利,因此,贺月不能等,他要给郑家机会,让郑家把握! 风染把庄唯一留在都统帅府客居,意外地替贺月留下了眼线,郑家的动作瞒不过庄唯一的眼睛。 贺月一直等朝堂上争论暂停,众臣都眼巴巴望着,等待自己决断时,方道:“今日,本非风将军上朝之日,风将军要告个病,有何不可?欺君从何说起?” 朝堂上不是正在争议皇帝和将军的关系么?将军这病,到底是将军是因心虚理亏称病呢?还是气恼皇帝非礼失德,才愤而称病呢?皇帝自己还处于争论的旋涡之中,不赶紧罢出一副公平正直的嘴脸撇清跟将军的暧昧关系,却公然发表明显偏向袒护将军的言论,这不正是告诉众臣,皇帝确实肖想将军,大有非礼之嫌?皇帝这是想挖坑,埋了自己吧? 一席话,说得拥君派黑了脸。 逼宫派则静等着皇帝下文。 “朕听说,在民间,亦有此类纠纷,许大人,此类纠纷,在民间是如何处置的?” 许宁道:“禀陛下,在民间,如果被非礼之人肯原宥非礼之人,此事就算双方和解,至于如何赔偿,由双方私下协商。如果被非礼之人一定要状告非礼之人,官府当受理,查实之后,按律处置。” “怎么处置呢?” 许宁只得简而言之地回道:“按非礼情节轻重,课以从杖责到处斩等不同罪罚。”当然,在民间,多数时候是男子对女子的非礼,极少发生男子对男子的非礼。 皇帝到底是怎么非礼将军的,朝堂王爷和众臣都十分默契地忽略了,不敢公然议论这种私密之事。关键皇帝从头到尾没有对非礼一事有过反驳异议和辩解,非礼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一桩不必争论的事实。 贺月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九龙雕案:“很好,便这么办。朕这就去向风将军请罪,请求将军原宥。若将军不肯原宥于朕,朕愿接受按律处置。” 朝堂上静悄悄的,惊得众大臣王爷目瞪口呆。 皇帝非礼大臣,那是违逆君臣之伦,不可宽赦的重错,哪里是寻常百姓之间的非礼纠纷所能比拟的?怎么能让皇帝这么样蒙混过关? 逼宫派在呆滞之后,顿时鼓噪起来,要求皇帝必须就非礼大臣之事,给出交待和说法。 “朕这不是正要给各位大人们一个交待么?”贺月理直气壮地反问:“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虽是皇帝,犯了过失,朕亦愿与庶民同罪!” 拥君派简直想笑出声来,纷纷在心里暗赞,贺月此招直如神来之笔,举重若轻,轻飘飘地绕过了君臣之伦,绕过了君王失德,又完全把逊不逊位的问题扔过一边,这一着应对,真是妙至毫巅! 庄唯一更是抢在逼宫派反应过来之前,跪下称赞道:“陛下体恤下情,愿与庶民同罪同罚,足见陛下爱民之心!陛下圣明!实乃百姓之福!黎民之福!”拥君派等众臣也跟着跪下,对贺月愿意与庶民同罪的行为大加赞美,把逼宫派堵得说不出话来,堪称化腐朽为神奇。 贺月抬手令众臣平身,问道:“各位大人,要不要与朕一起前往都统帅府探病?”是时候,该给郑家一个反击,把那受制的人解救出来! 逼宫派都找不出话来反驳,与庶民同罪,是这么个“与庶民同罪”法么?皇帝这是把与庶民同罪反着用啊!可是他们也不能公然说,皇帝是特殊的,皇帝不必与庶民同罪。他们只能呆滞地看着皇帝带着拥君派退出朝堂,准备前往都统帅府请罪。 作为被非礼的那个,自是颜面尽失,何况还是掌握武廷的风将军?是个男人便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看风染装病避朝,辞官逼宫的架式,对皇帝自是有莫大怨恨,皇帝想按寻常百姓解决非礼纠纷的法子来解决皇帝非礼大臣的问题,只怕风大将军不肯原宥皇帝,皇帝求不到将军的和解,便只有接受按律处置。怎么按律例处置皇帝?最轻的罪罚都是杖责,谁敢扒了皇帝的裤子打板子?更别说赤身示众游街?亦或是处斩? 逼迫逊位之事,似乎还没有完全绝望,甚至感觉好戏才刚刚开始,一切只看风染大将军的态度了! 郑家早就接到密报,说皇帝要亲自驾临都统帅府,向风将军请罪。 今日朝堂上的情况,不断超出郑承弼的预料,贺月的行事更是出人意表,郑弼弼怎么想也想不出会有这么一招,虽然觉得贺月耍了个天大的无赖,可是他仍旧不能不赞叹贺月机智无双的应变能力。郑承弼也没赞叹几下,就赶紧召集族中长老们商议对策,现在轮到他来应变了。朝堂距离都统帅府这么近,贺月说到就要到。 风染躺着正煎熬着,便听见自己的卧房外来了人,听脚步,应该是郑家的人。便赶紧在帐幔中闭上眼睛,调匀呼吸,装作仍旧昏迷未醒。没过多久,一行人走进了自己的卧房,风染听郑承弼道:“小叔叔,你躲到床下去。” 风染听太姥爷奇道:“干嘛?” “一会儿若是有人敢对小染动手动脚无礼,你就跳出来打他,务求一招制穴!制住之后,你就躲起来喊抓刺客,等人进来了,你再趁乱溜走。” 太姥爷又奇了:“承弼,既然知道那人会对小染无礼,还放进来干嘛?直接挡在门外多好。”顿了顿:“……你是想趁他对小染分心无礼之际,让我制住他?” 风染心道:郑承弼这是想让王爷和百官抓个皇帝的非礼现行吧? 郑承弼避而不答,只道:“做完这件事,你赶紧离开成化城,等我消息。” 太姥爷虽然不管郑家的事,人却不是傻的,问道:“你要制住的那个人,是不是前晚上,你叫我迷晕的那个?是不是当今皇帝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5章 贺月亲临求和解 作者:天际驱驰 皇帝带着众大臣驾临,自然是走都统帅府大门。都统帅称病,在大门口迎驾的是都统帅府的左右侍郎马大人和蒋大人以及一干府吏。贺月没怎么在前堂停顿,把二品及以下官阶的大臣都留在了前堂喝茶,自己带着不多的几个一品大臣和王爷直接就进了后宅。郑家人作为风染的家眷,便在中门处迎接皇帝圣驾,然后引导着皇帝去往后宅主屋。 进了主院落,贺月便把几个一品大臣和王爷留在厅堂上喝茶。尽管太医已经诊断出风染是装病,但总归跟“病”有关,皇帝又一意偏袒,说大将军在不需上朝的日子想装个病,没有什么不妥,因此,虽然很想观看皇帝向将军请求宽宥和解的好戏,大家也只得坐在外面等候消息,不好派一大队人马进去打扰了“病人”。 贺月只带了庄唯一和玄武镇国王两位走向风染的卧房。庄唯一和玄武王,一个客居在都统帅府后宅,跟风染关系亲厚,另一个是风染的父亲,庄唯一是拥君派,玄武王是逼宫派,双方各有一个代表,大家均无话说。 凌江和叶方生本想跟着进去,贴身护卫贺月。但贺月知道风染必定不喜自己的卧房里人来人往,怕风染不高兴,便叫凌江和叶方生也在卧房外的厅堂里跟众大臣一起喝茶。 皇帝一进入风染卧房,便有郑家人示意小远,把风染床上的帐幔拉起来。 贺月远远看见风染躺地床帏上,一动也不能动,心头止不住一阵一阵的疼惜,风染再是刚烈坚忍,可是被郑家背叛,被至亲之人背叛,不知道心头有多痛苦,嘴里淡淡道:“朕听闻风将军病了,特意来看看。” 风染平躺在床上,浑身穴道被制,便是想侧侧头也不能,只拿眼角使劲向外瞟,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向自己走过来。不知怎么的,风染无端地觉得心头酸楚和委屈。便是当初,贺月那般对他,他也不觉得这么难过,可以咬牙硬撑,可是,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撑不下去了:郑家背叛了他,风家已将他逐出家族,一路行来,众叛亲离,如果贺月也因郑家的挑拨而见疑于他,他便真成了孤家寡人。郑家又无中生有做出这么一档皇帝非礼他的事来,更要以此逼贺月逊位,不管非礼这事是不是真的,他跟贺月的关系就是暧昧不清的。郑家把非礼之事闹得满朝满城尽知,更令得风染垂头丧气,他便是没有被封住穴道,他还有什么脸,走出都统帅府的大门,去面对世人? 不知不觉中,风染把贺月的位置放到了跟郑家,风家同等的高度,只是风染自己并不曾查觉。 酸楚委屈之中,风染的心情却是焦急万分,他床下藏着人呢!风染张嘴想叫:“别进来,快出去!”可是嘴里发不出声响,只有嗓子眼发出一些暗哑微弱的“哼哼”声。 贺月还没反应过来,走在贺月身后的玄武王忽然叫道:“小染!”快走几步,越过贺月的身位,几下就走到床边,直接一屁股坐到床沿上,非常自然地把风染从被窝里扶坐起来,问:“你这是怎么了?谁做的?” 自从把风染赶出风家,家谱除名之后,玄武王一直没再见过风染。 玄武王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平皇帝,硬是被风染和郑家挟制着签署了合国协议,之后又被风染和郑家一路“押解”到成化城来,除了初到成化城,不得不上朝听封之外,玄武王便没有再上过朝。反正各个合并过来的异姓王都是尊贵清闲又无实权不干实事的王位,贺月便许了这些异姓王无事可以不上朝的特权。从皇帝到王爷,巨大的落差,玄武王心头不可能不怨恨风染,把风染这个不肖子逐出家门本也是玄武王的意思。 玄武王就跟当初风染一样,整天躲在王府里,哪也不去。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落魄最可笑的皇帝,实在不想出去丢人现眼。 尽管一早就听了太医的禀告,说风染装病,玄武王没想到风染的装病竟然躺在床上,身不能起,手不能抬,口不能语,整个一废人,哪有这样装病的?有那么一会儿的错觉:太医是不是诊断错了? 风染再是不肖不孝,可那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在众多子女中,他亏负得最多的一个。快一年没见过面了,玄武王只隐约地听说风染做了索云国的都统帅,然后就是东奔西跑,南来北往地到处打仗。骤然看见风染,玄武王只觉得风染比以前又瘦了一些,脸上尤有几分风霜憔悴,神色间带着种超出风染年纪的沧桑感。 在这个时候竟然会看见自己的父皇,不,是父王?也不是,是父亲?更不是,他已经被逐出了家族,不配叫他父亲了,他应该叫他玄武王殿下。风染叫不出来,只是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想回望玄武王,可是,他被玄武王拥在胸前,风染又转不了头,怎么也瞧不见玄武王,只半个后背感觉到从玄武王身体上传过来的阵阵温暖。 已经记不起了,自己的父皇是什么时候抱过自己了。其实,风染并不记得父皇曾抱过自己,从他记事起,他就在一个宫婢的管教之下,他的父皇从来不去看望他。他只在出席家宴之类的场合,可以看见父皇一眼,他穿着皇子的服色,站在不显眼的位置,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由各自的母妃带着,在父皇跟前撒娇卖乖,年纪尚幼的他便学会了独自黯然神伤,他知道父皇是不喜欢他,不疼爱他的。等他长大回宫后,为了给母妃报仇,他毒杀了当年涉案的不少皇亲,更把皇后逼病,那时,风染知道,父皇更不喜欢他了,不过,风染已经不稀罕父皇的疼爱了。 基本上,风染从来没有跟父亲发生过如此亲近的身体上的接触,忽然被父亲扶着坐起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感受到从父亲身上传递过来的阵阵暖意,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生,风染忽然明白:原来他是如此地渴求父亲的疼爱,只是父亲从来不给他。风染张张嘴,想叫“父亲”,可仍旧只发出微弱而暗哑的“哼哼”声。 玄武王虽然没有习过武,可也耳薰目染,对武学这一块并不陌生,晓得风染这副样子是被封了穴道,高叫道:“来人!还不快把……风将军的穴道解开!”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这么一号呼,仍有皇帝的威仪和气势。 父亲竟然称自己“风将军”,风染满腔的孺慕之情,顿时化为冰块,又一次把那血浓于水的亲情冷凝到极处。玄武王附在风染耳边,轻轻问:“去年,你联合郑家,如此挟制于朕,如今也尝到被郑家挟制的滋味了?报应来得这么快!”把声音压到更低,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一会儿,坚决不宽宥和解,要求贺月逊位,回头,咱父子联手,再收拾郑家。等朕重登大宝,便立你为太子。” 没有人比玄武王更了解郑家了。据传郑家曾是嘉国手握兵权的统帅,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嘉国皇帝,被诛九族,只有郑家三公子游学在外,逃过劫难,便在阴国隐居下来。郑三公子的后人凭借郑家兵法,在阴国军队中展露头角,成为了阴国新兴的将门世家。 郑家渐渐人丁兴旺,也渐渐在阴国朝堂上掌握了兵权。当阴国皇帝意识到郑家是自己卧榻边的一只猛虎时,曾想过要铲除郑家。但是,一则,郑家并无谋反之举,二则,守疆卫土还多有依赖郑家,因此阴国皇帝最开始采用的是怀柔政策,先后下嫁了二位公主给郑家,然而,这反而错失了铲除郑家的良机。 郑家便像个毒瘤一样,在阴国因连年战乱而致国库空虚,越加积贫积弱之时,郑家在经历了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却在战争中越加的发展壮大起来。郑家虽然从未流露过谋反之意,却让阴国皇帝寝食难安,典型的功高震主。到了仁和帝这时,虽然纳了郑氏嫡女为妃,但是皇帝跟郑家那种表面君贤臣忠,暗地里剑拔弩张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解。 仁和帝不喜欢风染,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因他身上有郑家血脉,长得也酷肖母亲。风氏几代皇帝对郑家的防备制肘,终于在仁和帝这里得到了印证:郑家伙同二皇子挟持了自己,签下合国协议,自己被贬为玄武王。玄武王以为郑家会进入索云国朝堂,哪知,郑家却无人入朝,只做了风染的亲兵卫队。那时,玄武王就疑心,郑家是蛰伏在风染身边的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待机而起,伺机而动。 玄武王虽然从皇帝降为了王爷,排场派头减了一些,但出门也带了自己的护卫,听了玄武王的召唤,便要进来,被郑家人拦挡在了卧房门外。玄武王带的护卫武功自比郑家人高,不过他们知道这卧房中都是要紧的人物,不敢放肆动武。玄武王作怒道:“郑嘉,你是什么身份?敢拦挡……孤的护卫?!”他做了二十多年皇帝,朕来朕去已经习惯了,刚才脱口而出,差点又“朕”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6章 旖旎练功 作者:天际驱驰 郑嘉就站在卧房的门边,闻言向玄武王抱拳一揖:“王爷殿下失礼了。在下不识得王爷殿下的贵使。”向旁边一退,让开了道,接连两声“王爷殿下”叫得玄武王羞愤不已又发作不得。 郑嘉让开了路,玄武王的护卫便走了进来,还没等走近风染的床边,便恍眼看见本来站在床边的一个人疾速踏上两步,挡在风染床前,喝道:“出去!”几个护卫展眼一看,见此人身着九龙衮衣,头戴十二旒冕冠,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上,叩头道:“草民……”“在下……”“小人……”“……拜见皇帝陛下!” 贺月懒得多话:“滚出去。”他和众臣直接从朝堂摆驾到都统帅府,还穿着上朝时的天子朝服。 庄唯一赶紧向一脸不愉的玄武王解释道:“王爷殿下息怒!陛下把您老的护卫们打发出去,乃是因为风将军性子喜洁,怎么能容忍那些护卫近身?” 玄武王倒是很早就知道风染有洁癖,只是他跟风染是父子至亲,偶尔的碰触,风染也没表现过反感,便忘了这个茬了。忽然听庄唯一提起,吃了一惊,飞快地把风染放下,从床头退了开去,倒像丢开个烫手山芋一般。 风染颓然地重又躺倒在床上。小远赶紧过去把风染扶坐起来。 玄武王向郑嘉下令道:“喂,还不快找人来替将军解穴?还想拖延到几时?”风染落在郑家圈套之中,自然是郑家人给风染封的穴,要解穴,当然还得找郑家的人。 贺月道:“朕来替风将军解穴。”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几个人露出不同脸色。 “陛下!慎重!”庄唯一连忙压低了声音提醒贺月。这不正在为了皇帝非礼将军的事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么?皇帝还要不避嫌疑地替将军解穴,有洁癖症的将军能安然接受皇帝的抚触,不是表明了皇帝跟将军的关系非同寻常么?会不会被逼宫派抓住把柄,发动新一轮逼宫? 风染说不出话来,只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月,暗想:“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开口谈出手解穴?!”上一次,他只是双脚穴道被封,他还能引导着贺月把手按到准确的穴位上,这一次,他可是全身大穴被封,连哑穴都被封了,他怎么引导贺月?还是说,就任凭这半调子的“解穴高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虽然他被封了穴道,对身体失去了知觉,但身体自己会有反应的,被贺月这么摸来摸去,一准摸出火来! 玄武王则惊疑地看着贺月。他是听过说索云国的皇帝是练过武的,没想到皇帝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真真的文武双全啊!玄武王本不是精明之人,性子又懦弱,倒没想太多。 站在门口的郑嘉,只是飞快地瞥了一眼贺月,便收敛了眼神,显出一脸漠然的神情,心底对自家老爹的算计,佩服万分。郑嘉却不知:风染曾跟郑修年说起过贺月替自己解穴的事,当时风染的意思是要表达贺月的武功差劲得很。郑修年便转告了郑承弼,郑承弼则料定贺月曾为风染解过穴,占到过便宜,贺月一直肖想风染,不会放过再次解穴占便宜的机会。 贺月不理会众人的疑惑,只一挥手:“你们,都暂且退出去,稍待即可。” 小远身份卑微,一听了这话,就赶紧放下风染率先退了出去。 庄唯一再谏道:“陛下!” 贺月道:“朕自有分寸。”皇帝如此说,庄唯一再是贺月跟前的宠臣,也不敢违了上意,只得率先退了出去。 解个穴而已,为什么要人都退出去?还是说,皇帝想借此机会说服风染达成私下和解?玄武王看向风染,道:“小染!”千言万语浓缩在这一声里叫唤里。他是不想退出去,但现在,他只是王爷,再是尊贵的一品王,那也只是王爷,贺月才是皇帝,他不能违抗上意,也只得跟着庄唯一退了出去。 郑嘉自然不会坏了自家老爹安排的好事,带着守在门口的郑家兵便都退了出去,还回身拉上了门。那床底下还伏着个太姥爷呢,他们也不怕贺月对风染做出什么来。 贺月等众人都退出去了之后,也不客气,回身就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把风染从被窝里扶起来,然后把风染的双腿搬成盘坐状,自己坐到风染背后,把胸膛紧紧贴在风染的背脊上,自己也双腿盘坐,然后把风染抱起来,盘坐到自己身上,贺月双手分别握着风染的双手,四手交叠,盘于风染小腹丹田处。 看这架式,贺月是要跟自己练功?正常的练功姿势应该是两人盘腿对坐,四掌相抵的正坐式,不过风染全身穴道受制,一个人坐不住,便只能采用这种抱月式。 风染正疑惑贺月在这当口,怎么还有心思跟自己练功时,就感觉到自经脉中有一股外力侵入,这股浅浅的外力很快就跟自己的残存内力融合成强大的一股内力,在自己经脉间运行,游走,所过之处,便如春风吹拂过寒冷龟裂的大地,令自己受伤的经脉得到无比妥帖的修复,令风染感觉通体都舒泰开来。 不用贺月多说,风染也明白了贺月的意思:贺月压根就没能力替风染解穴。不过他们是双修功法的合练者,他们的功力同根同源,贺月没能力解穴,但他可以把自己浅浅的内力渡予风染,让双方的内力合而为一,藉着双修功法的神奇功效,合而为一的内力将变得更加强劲,让风染自己运使着这股内力,自解穴道。 风染不敢怠慢,忙摒除杂念,很快沉入练功状态,完全忘了床底下还躲着一个人。风染先引导着贺月的内力在自己经脉中运行游走,修补好经脉中因自己先前蛮干而受到的破损之处,然后引导着内力缓缓地,小心地冲击被封穴道。他们现在在双修状态中,风染若是冲穴受伤,贺月也会受伤。 贺月的内力一注入风染体内,很快就查觉风染受了不轻的内伤,心下疑惑。凭风染的武功,郑家无人可及,应该不会有人能伤及风染。风染受制于郑家,多半是被郑家暗算了。风染的内伤从哪里来的?那就应该是风染曾经想用内力强行冲击穴道而受的伤。是风染心急着想解了穴道赶来朝堂替他解围么?贺月没有问出来,一则,在练功之中,不能分心,一时问不出来。二则,贺月觉得,自己的人,他不会看走眼,风染的心意,他记着,一切不言而喻,无须多问。 两个人,大约有一年多未曾一起双修双练过了,贺月是没有时间,练得少,风染是怕功法练深了,克制不住欲望,也练得少。但是两个人一起练了也有两年多的时间,基本上打下了功法基础,两个人在一起,自然的相互吸引。尤其风染,内功四废五练,功力尤其精纯,进展神速。生疏荒废了一年多的功法,这一番配合,竟是出奇的默契顺畅,很快就由风染把穴道冲击开来,双方便缓缓收了功。 贺月练功练得少,这种姿势练得更少,双手又一直支撑着虚悬交叠于风染小腹处,收了功,只觉得一双膀子酸痛得快断了一样,收功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手臂松了力道,自然地把手臂搁搭在了风染的腿上。 收功后,风染的第一个反应就想翻身从贺月身上爬开。 就在风染侧过身子快要跟贺月拉开距离前,贺月忽然双臂一紧,搂住风染往回拖!风染刚一使劲,便看见贺月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眼中似含委屈之意。风染便松了劲力,任由贺月把自己拉回去,又被贺月抱在身前。 虽然风染从来没有承诺过不对贺月动武,但风染行事,有自己的底线。他这身武功,是在贺月的帮助和许可下才得以恢复起来的,没有贺月的帮助,他别说重练武功,估计人早就死了,连尸体都烂成白骨了。因此,风染武功练得再高,却是一直坚持着,不对贺月动武,不管是对以前的贺月,还是对现在的贺月,这是做人要知恩图报的原则。 贺月重又把风染抱住后,先拉过锦被,把自己和风染的下半截盖住,直接从风染怀里掏出手巾,然后拿着伸进风染的亵衣里,包裹住了风染正渐渐精神起来的小兄弟。 风染的整个身体顿时都僵硬了,涨红了脸,隔着裤子,抓住贺月的手死命按住,不让动弹。刚才练功练得舒服,身体就有了反应。可是怎么能让贺月知道了呢?瞧贺月的意思,还想帮他解决掉?这卧房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听着,床下还有一个呢!有个什么声响,全要落进众人耳中,风染大是狼狈,转头仰望着贺月,以目示意:这种事,又不迫切,他可以忍着。 风染不是虚伪之人,也不故意克制需求,换个时间地点,他不介意做这个。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状态?哪里能容许他们来干这个事? 曾经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贺月对风染的身体反应太熟悉了。分别一年多之后的首次双修双练,风染竟然练出了反应,贺月有些意外,继而想:是不是风染已经练出了他所期望的功法效果了?贺月本来是期望自己练出效果来的,不过他资质有限,时间有限,能练出效果来的希望便渐渐渺茫了。然而,风染练出功法效果来,不也一样么? 贺月一低头,便看见风染仰头看着自己,满眼的求恳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7章 贺月的担当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从未见过风染对自己流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眼色,心下早已经柔软了。贺月本就是个冷静理智的人,被风染这么一拦挡,心知自己果然是一时情动情热了,此时做这事,大为不妥,是自己孟浪了。 贺月松了手从风染衣下抽出来,能明显感觉到风染松了口气。四目交投,贺月看见风染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两下,似是相谢,又似是承诺。 贺月也微微勾起嘴唇,还了风染一个笑容,然后用更舒服的姿势把风染环抱在自己身前,让风染度过解穴之后的酸软时间。两个人相依相拥着,谁也没有再看谁,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卧房外的郑嘉,只觉得度时如年。卧房里,怎么能够没有动静呢?怎么没有动静呢?郑修年所说的,风染的身体经不住贺月拨撩的情况,难道没有出现?哪怕哼唧一声,粗喘一声都没有?!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风染太能忍耐了?可是为什么太姥爷也没动静?再等等,再等等看。 不光郑嘉,卧房外所有的人全都支楞着耳朵听着房内的动静,可是卧房内,除了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郑嘉心头有事,才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特别长,其实时间过得并不久。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卧房里终于传出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是贺月忍不住,想脱了衣服扑上去?可是,太姥爷为什么不动手?郑嘉忐忐忑忑地听着,听声音渐渐稀疏了,该脱的衣服大概都脱下了吧?再不行动,风染就要吃亏了。郑嘉关心则乱,再也忍耐不住,“当”地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一冲进去,顿时就傻眼了。 贺月衣着整齐完好地站在一边,风染已经下了床,正在穿衣服,而且衣服差不多已经穿完了,只是在做最后的整理。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贺月竟然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真的解开了风染的全身大穴!这得多高的功夫才能做到这一点啊?他们郑家上上下下也就太姥爷一个人有这份武功。 郑嘉觉得森然不好了,贺月竟然是个不出世的武功高手! 风染还没穿好衣服呢,郑嘉就破门而入,贺月知道郑嘉心怀鬼胎,沉着脸,凌厉的目光便射向郑嘉。只把郑嘉看得气势一弱,顿时就跪了下去,呐呐辩道:“臣怕陛下出了意外,进来看看……” 贺月凛烈地看着郑嘉,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人撕剥开来一样,语气却甚是平淡地说道:“你们郑家,终于肯向朕称‘臣’了?” “啊?”郑嘉这才省起,自己刚才地张慌之中,说错了话。他在阴国朝中已经做了不少年重臣大将了,见着皇帝,称“臣”变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可是这话却不好辩解,郑嘉一时找不到借口。 贺月并不给郑嘉辩解的机会,续道:“不过,你们郑家是风将军的亲随部下,能不能向朕称臣,还得风将军首肯。”风染正待说话,被贺月抬手制止了,语气渐渐变得森然:“作为风将军的家臣幕僚,你们挟持将军,勾结朝臣,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这话一出口,卧房中的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连风染也抿着嘴,看着贺月。那“勾结朝臣”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郑嘉心房上,击溃了郑嘉最后的侥幸心理。从这四个字,就可以知道,贺月虽然远在庙堂之上,却是一早就洞悉的郑家背地里的动作,非常清楚“自己被昏迷后莫明出现在风染床上,自己非礼大臣一夜间谣诼四起,众王爷大臣拥上朝堂,以自己丧失君德为由,逼迫逊位”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之处,非常清楚郑家在这一系列事件背后发挥的作用。不过,贺月轻描淡写地把“勾结朝臣”跟挟持将军,以下犯上这两条放在一起,把那呼之欲出的“意图逼宫”吞了回去,总算是点到即止,留下了余地。 “郑家冒犯挟持的是风将军,该如何处置,朕便交由风将军全权处置。”言下之意,他已经饶赦了郑家勾结朝臣王爷,意图逼宫的罪责,把郑家交给风染处置。贺月顿了顿,用更冷厉的语气说道:“郑嘉,下不为例!” 风染率先跪下道:“臣风染谢陛下隆恩!”他知道,这是贺月对自己做出的让步。就像以前一样,贺月能给予自己的,不用自己相求,贺月便会给予自己。贺月不能给予自己的,自己再是相求,也无用。 可是,这场藉由非礼臣子展开的阴谋,郑家不过是了用合情合理合法的手段,逼迫贺月逊位。说穿了,仍是实打实的谋逆啊!贺月为了自己,竟然忍下了郑家的大逆不道,这恩,风染谢得无比诚挚。 体恤郑家是自己的母妃一脉,亦是这世上自己仅剩的亲人,贺月借助郑家企图逼宫的契机,及早挑开郑家的野心,让自己有时间从容地对贺月和郑家的矛盾进行调和,或者化解,或者选择,或者制约,自己总会想尽办法,尽力挽回,总不至于骤然间遭受郑家被灭门的剜心惨痛,这份高情厚义,贺月不说,风染却是心领了。 贺月已经快刀斩乱麻地处置了郑家之后,刚进门的庄唯一,玄武王等人,还兀自沉浸在“贺月是武功高手”的震惊之中。 这其中,尤其不敢相信的是庄唯一。庄唯一怎么都敢不相信贺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解开风染的全身穴道,进了屋,还东张西望,看看会不会是由贺月的暗卫出手的?随即,庄唯一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贺月的暗卫武功再高,对风染而言,都是陌生人,风染怎么能容许陌生人碰触自己?似乎除了贺月给风染解开穴道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 双修功法,真的把贺月练成了武功高手?然而庄唯一不敢说,不敢问。若是被百官知道皇帝跟将军合练了那么无耻邪门下作淫乱的功法,新一轮逼宫立即就会开始,并且势头更猛,只怕没有几个大臣敢再支持贺月。 贺月伸手抬起风染的腕子,把风染从地上拉起来,道:“将军不必多礼。”又向郑嘉一语双关地道:“你也起来,不要叫风将军难做。” 跟郑家的这次短暂交锋,贺月是占了上风,但贺月也并没有讨到好,君德有污,将伴随贺月一生,甚至被记入史册。因为君德有污,贺月的威信在今后的执政中,将会受到巨大的挑战和考验。 然而,后路再是艰难坎坷,贺月亦没有丝毫后悔。风染是他的人,是他选择的,这辈子要一起携手登顶凤梦之巅的人,迟早,他要向全凤梦昭告他与风染的关系,迟早,他要给风染一个正式的名份——不是爱妃,亦不是爱将。在贺月心头,唯有风染能当得起那个独特的名份。现在,不过是借非礼之事,隐约地向世人透露出他与风染的关系而已,这只是第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贺月情愿为风染承担这一切,这也是他再是受到百官的诘难指责,却始终对非礼风染一事,一语不辩的初衷。他甚至以帝王之威硬行命令叶方生及六个御前护卫,不许出头为自己辩解。一旦辩解,就会把郑家牵扯出来,灭不灭郑家,贺月不在乎,但他在乎风染的感受。 待风染站起身,贺月拉着风染的手,微微一笑,道:“风将军安然无恙,朕心甚慰。朕唐突了将军,错在于朕,万望将军不要介怀,谣诼纷纭,如烟霭云树,转眼消逝,清风拂面之后,我辈仍在,我辈之心仍在。希冀明日朝堂之上,朕还能再听将军高谈阔论。”这话,表面听,是皇帝按民间解决非礼纠纷的规矩,非礼一方向被非礼一方求取和解,暗中的意思却是宽慰风染,自己已经认下了非礼之错,叫风染不要耿耿于怀,不要被流言蜚语所困,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面对众臣和世人,明天该干嘛还是干嘛去。 风染脸皮子嫰,本来觉得非礼之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满城尽知,自己实在没脸出去见人,但听了贺月的宽慰,尤其那句“清风拂面之后,我辈仍在,我辈之心仍在”顿时振作了风染的心神。是啊,同自己和贺月所追逐的宏伟目标相比,一场非礼风波,又算什么呢,何况贺月已经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和压力,他又怎么能不振作呢?只要我辈仍在,我辈之心仍在,就该把遇到的所有困难和阻碍,都当作拂面的清风,只管义无返顾,披荆斩棘,向着自己的目标一直走下去。 风染反手轻轻握了一下贺月,不着痕迹地丢开了贺月的手,抱拳一礼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有时,风染想,枉他自己还自认为刚强,可是,他就那么的容易灰心丧气!他比贺月的不如之处,不单是不谙王者之道,不单是理政能力略逊,或许,更是因为在他的性子中,刚极易折,一直都缺乏一股柔韧的心志。贺月强于他,或许便是强在贺月一旦认定了目标,就能够始终如一地去追逐,虽遇挫折,却百折不回! 就像,他对他的那份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8章 皇宫告急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微微笑着,向小七道:“传旨,散朝,回宫!各位大人愿意在风将军这里作客的,随意。”像平民那样向被非礼方求取和解,不过是贺月驾临都统帅府的借口。非礼之事,本来就是郑家做出来的假像,根本子虚乌有,自己需要就子虚乌有之事向风染求取和解吗?贺月到都统帅府来,主要是想解救风染脱困,想那郑家也没胆子敢直接出面阻挠自己。 风染恢复了武功和自由,贺月的目的就达成了,风染要怎么处置郑家及都统帅府内的一干人等,是风染的内务,相信风染会处理得很好,贺月并不担心。 皇帝跟将军,在庄唯一和玄武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达成了和解。庄唯一自是乐见其成,玄武王则觉得这进度,快得令他措手不及,不由得气鼓鼓的,可是又想不出法子辩驳阻饶。 贺月在风染的护送下,从卧房里出来,到了外面厅堂上,向几位一品大臣和王爷说道:“风将军胸怀广大,已然宽宥了朕,此事到此为止,各位大人不必再议。” 此事怎么能够就此罢休了呢?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机会,怎么能叫贺月就这么蒙混过关了呢?逊位之事今天必须搞定,必须在要今天逼到皇帝表态逊位,不然,到了明天,就水过三秋了,再提逊位之议,就是逼宫了,搞不好,皇帝能一怒之下直接下令砍人。 郑家暗地里透出来的消息,叫他们来都统帅府现场捉奸,哦不,是捉皇帝非礼将军的现场,可是现场在哪?将军陪着皇帝衣冠楚楚脸色平静地走出卧房来,哪有将军被皇帝非礼了的样子? 几位王爷不甘心地围住贺月,只得旧话重提:皇帝不是平常人,皇帝犯了错,不能与庶民同罪!非礼大臣,逆悖伦常,崩坏君臣之道,淫乱朝堂,事关君德之失,岂能用民间处理寻常非礼纠纷的办法来解决帝王失德的重大问题?因此,不能散朝,更不能回宫,皇帝非礼大臣的事,还得回朝堂再议! 然后几位王爷便把风染推了出来,说风将军已经放出话了,皇帝不逊位,将军就要辞官,誓不能再在昏君手下为官任将。逼着风染问,刚才答允与皇帝和解,是不是迫于帝王淫威? 风染只得不尴不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早在地牢里就想得明白,此事,他真帮不上贺月,只能让贺月把非礼的罪名扛了,只是他没想到,他硬被王爷们拉进了逼宫派里。风染还真没见识过文官文斗的场面,竟是如此激烈,人人据理力争,人人正气凛然,人人微言大义,人人心思敏捷,人人对答如流,人人出口成章,人人舌灿莲花!风染大开眼界之余,只深切地知道,自己书读得真是太少了!想:他要是坐在贺月那位子上,怕不得被这些文官们的几张嘴,直接轰成渣渣! 论战的战场,从朝堂直接转移到了都统帅府后宅主院的厅堂上,不过官吏只剩下几个一品官和王爷,这样一来,拥君派就显得势单力孤,在气势上就弱了一些。 只是,小七已经宣了贺月准备起驾回宫的旨,怎么半天没有内侍和御前护卫们前来护驾回宫呢? 风染刚这么想,就听见一从都统帅府门外有人飞快地跑了进来,引得一路都有人惊叫,那人很快通过了中门,向后宅主院跑来,然后被守在主院外的郑家兵拦了下来。正在扯闹,风染心知有异,不等郑家兵查问,自己就走了出去。 风染站在主院院落里,便看见院落门楼下站着气喘吁吁的三个人。左右两人瞧服色,是自己都统帅府的护卫,这两人一起架着中间一人。中间这人,喘息得更加急促,穿着御前护卫的服色,只是衣铠身体上,溅洒了多处大滩大滩的鲜血,他自己似乎也受了极重的伤,又浑身湿漉漉的,往下直滴血水,若不是左右两人扶着,怕站都站不住,不知是不是伤得太重了,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御前护卫怎么会伤成这样?怎么会跑到他都统帅府来?难道有紧急军情?风染身形一闪,就到了门楼下,问道:“怎么回事?” 中间那穿着御前护卫服色的人气喘如牛,边喘边道:“快、快、救命!救、救命!”。左右两人连忙代答道:“这位兄弟说是御前护卫,是从皇宫里冲杀出来的。说皇宫里被杀入了一队人马!正在宫里大肆杀戮!宫里情况危急,他是逃出来报信的。” “皇宫里被杀入了一队人马”?这些人还在宫里“大肆杀戮”? 这队人马,从哪来的?文官们手底是不可能有兵马的,只有那几个王爷手上,允许有少量亲兵卫队和王府护卫。难道是几个王爷把自己的王府护卫和亲兵卫队集中在一起杀入了皇宫?想逼贺月逊位?可是他们的军队应该冲着贺月去,而不是杀入皇宫啊。 风染向郑家兵吩咐道:“去厅上,把叶大人和凌大人请出来。”又问中间那人:“杀入宫中的是什么人?怎么进去的?有多少人?宫里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伤亡?” 中间那人,一边喘着一边回道:“小人是巡守品月斋一带的护卫。” “品月斋是什么地方?”风染虽进过一次皇宫,但他只到过皇帝寝宫,太后的祥瑞殿和那个专门锁禁男宠的菁华院三处地方。 不远处,叶方生匆匆赶来,讶然道:“阿九?你不在宫里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又向风染道:“品月斋是建在皇宫里的庵堂,跟太皇太后寝宫邻近,两位太后和各宫娘娘们常在品月斋念经,上香,乞福。” 那个叫阿九的,断断续续说过他杀出来的经过:阿九本是跟一队御前护卫在品月斋一带来回巡查,这品月斋在整个皇宫中,是在后宫西侧靠西,巡查中阿九内急起来,就偷偷离了队伍去大解,他刚进茅厕,似乎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叱喝声和刀剑交击声,等他心慌慌从茅厕里出来,本想偷偷追上队伍,却看见后跟他一队巡查的御前护卫全都被人以极利索的手法杀了,除了护卫,一路上还横七竖八倒着不少内侍和女侍,阿九吓懵了,大叫道:“品月斋有刺客!宫里进刺客啦!”顿时,后宫里都乱了,不知从那里窜出许多人来,宫里的人,慌恐地四下逃窜,一些不是御前护卫,穿着凤梦兵卒服色的人四下追杀内侍女侍们,逼问皇帝,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寝宫所在。宫里像炸开了锅似的乱成一团,又叫又嚎又哭,时不时地听到临死前的惨嚎。这时,副都统领朱耀率领了一批御前护卫上前抵挡住乱军,阿九便也跟着自己的队伍奋勇作战,只是对方人数出乎意料的众多,只分出一部分人手跟朱耀和御前护卫们缠斗,其余的人绕过朱耀等人,往后宫各处杀人搜人抓人,朱耀一看不是办法,根本阻挡不住乱军的行动,便一边奋力抵敌,一边指派御前护卫前去护卫“三后”,一边派人闯出宫去求援。阿九生怕留在宫里死路一条,便自告奋勇出宫报信求援。不想整个皇宫都被乱军所控制,各处宫门紧闭,全由乱军把守着,阿九们根本闯不出去。像郑修年那样轻功的毕竟少,整个御前护卫军都找不出一个来。阿九机灵,见陆路不成,就改水路,从流经皇宫的河道里潜了出来。那些乱军虽然守住了宫门,对河道却疏忽了,不过阿九等人下水时弄出了声响,那些乱军便朝河道里猛地放箭,阿九仗着水性好,潜得深,潜得快,逃了出来,其他的大约都被射杀在河里了,阿九自己也中了几箭,好不容易才坚持到都统帅府。 此时,正在厅堂里争论的皇帝王爷大臣们也都听到了皇宫剧变的消息,纷纷跑出来听消息,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朕的母后,皇后,太皇太后,可好?” 阿九道:“小人逃出时来,似乎乱军尚未找到她们,她们可能躲起来了,乱军正在逼勒内侍女侍们去找。” 贺月听了这话,暗暗松了口气。然而,她们被困在皇宫里,皇宫就那么大,谁知道她们能躲多久? 风染又问:“那些乱军,到底是谁?” 阿九道:“不清楚,穿的是我们凤梦人的兵卒服色,但是,不是索云军的兵卒样式。” 穿着凤梦服色,衣服又不是索云国的兵卒样式,那会是哪国的乱军?再说,中路三国相互支持,把外围守得跟铁桶似的,连雾黑大军都攻不进来,乱军怎么进来的?乱军跑到索云国来避难还说得过去,然而,乱军却跑去攻打皇宫,意图捉拿“一帝三后”,这是什么意思?乱军出现得奇诡,乱军的用意也极是奇诡。 阿九拼死逃出来,终于得救了,又报了信,心头大定,镇定之后,就想得多了,因此他想了想又道:“小人……可能是小人的错觉,觉得那些乱军里头,有些人似乎……似乎有些……长得不像凤梦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9章 乱军夺宫 作者:天际驱驰 几乎好几个人同声问道:“是雾黑人?”雾黑人不是被挡在了中路三国之外吗?怎么就从天而降攻进皇宫去了? 阿九道:“是不是雾黑蛮子,小人不清楚……不过他们长得不像凤梦人!” 这一下,各位王爷们倒是松了口气,他们生怕皇帝怀疑他们一边逼迫其逊位,一边派王府护卫攻打皇宫。 是不是雾黑蛮子,一会儿交手了,拿下几个就知道了,风染不在这上面纠结:“他们有多少人?” “多得很。小人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比我们御前护卫的人多很多。” 因在战争期间,战力紧缺。御前护卫只负责守护皇宫和护卫皇族短程出行,风染便只给了御前护卫两万的编制。这两万人至少得分为三拨人,轮流值岗,因此,皇宫护卫的兵力当不足七千。照阿九的说法,乱军人数比御前护卫多很多,难道在万数以上? 正在这时,都统帅府的护卫带进来一个铁羽军统领,禀告凌江,铁羽军除了城头值守,和在各府值守的人员外,其余所有兵卒已在都统帅府外集结,共计两万余人。 一个都统帅府护卫也上来禀告:已经围皇宫跑马一周,皇宫所有宫门均已关闭,宫门外无人值守。宫门关闭,宫禁森严那是正常的,但是一般关了宫门,宫门外一样会有御前护卫值守,负责驱走意图靠近皇宫重地的百姓和盘问搜查准备入宫的人员物资等等,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宫门外无人值守的情况。 “他们从哪道宫门杀进来的?”风染继续问阿九。 “不清楚,发现乱军时,宫里到处都是乱军了,没注意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阿九回忆到:“都没听说哪道宫门失守了……他们好像,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从皇宫里面攻打占据宫门的。他们好像是从西六宫冒出来的,然后向东宫方向搜人杀人。” 风染脱口而出:“宫里有秘道?”不然,怎么就忽然冒出许多乱军来?这话,风染是问贺月。宫里若真有秘道,自然不会让像阿九这样的普通御前护卫知道。好像前永昌国的太子,现在的德辉郡王,就是从皇宫秘道逃出都城的。只是问这话的语气太不像臣子问皇帝了。 贺月一点没觉得异样,直接回道:“没有。”继而,又补充道:“据朕所知,宫里并没有秘道。”或者,宫里有秘道,但他父皇死得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他?贺月又想,以后是不是该在皇宫里挖一条秘道,留下退路? 没有秘道而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那么就是事先潜入,然后找地方藏起来,到时候再一起现身发动攻击。皇宫里空置的宫殿房屋甚多,藏个万余人不是问题,只是要藏这么多人,就不可能藏得太久,最多就是潜入了一天之内。而在这一天之中,举城上下,全都关注到君王非礼大臣这桩大事上来了,皇帝君德有失,会不会因此逊位,后宫消息灵通敏感,前面朝局不稳,不免影响到后宫有些人心浮动,大约就疏忽了自己的职守。没有秘道而又潜入了这么多人,就只能是从宫门进入,潜入后也不可能走得太远,风染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天在皇宫西门值守的御前护卫出了问题,没有他们的放行,不可能进来这么多人!风染同时也肯定,乱军之中当有不少武功高手,他们才能出其不意地把各个宫门的守卫们一举制服,让其没有机会向外报讯示警求援。 贺月急道:“将军赶紧派兵去救啊,光在在这里问来问去有何用!” 皇宫众门紧闭,整个皇宫落入乱军之手,宫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怎么去救? “陛下勿须太过焦虑。”风染安慰道:“乱军既然在寻找陛下和三位娘娘,应该是想擒住加以利用,因此,臣以为,三位娘娘就算被乱军找到,性命一时当可无碍……只是其他的娘娘们……” “朕的太子呢?旦儿呢?”贺月二十八岁了才生下嫡子,对这个太子自然备极珍惜,而贺月的皇长子贺旦已经三岁多了,正是小孩儿最好玩的时候,深得贺月的喜爱。 风染回道:“太子殿子跟随在皇后娘娘身边,暂时可保无忧,大皇子殿下跟随乌妃娘娘,凭乌妃娘娘的智慧,臣以为,只要乌妃娘娘在,亦可保大皇子无恙。” 贺月还想再问问自己的其他皇子公主的安危,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宫里还有那么多太妃太嫔,自己对父皇的妃嫔和庶弟庶妹们不问不闻,只关心自己的子女,会显得凉薄,贺月便只好全都不问了。只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骤然落入乱军之手,令得贺月顿时心头惶急,有些六神无主,忧心如焚。风染的镇定从容,让贺月觉得依靠,仿佛,风染就是他的主心骨,让他觉得安心。 这时,都统帅府的护卫统领尚斌前来禀报:都统帅府上除留守护卫,已经在府里集结完毕,共计六百人。 风染淡淡地看了尚斌一眼,铁羽军的两万余人早就集结好了,自己府上通共才六百人,集结速度竟比铁羽军慢了这么多时间,这尚斌虽忠于自己,够血性,够义气,但其领兵能力真无法跟凌江相比啊! 然后风染的目光看向郑嘉,皇宫被夺,郑家只是旁观,是不准备为夺回皇宫出力了么?郑嘉毫不退避地迎着风染的目光,意思非常明显:郑家军不会为索云国皇族贺家出力。 望了一眼,明白郑家立场之后,风染没有再理会郑嘉,继续问阿九:“朝堂有没有被乱军占领?” “小人只在后宫,没去前面朝堂,不清楚情况。” 这时,叶方生开口道:“刚不是已经有人禀报了吗?所有宫门都关闭了……朝堂应该也落入乱军之手了。”乱军是要抓皇帝的,哪会放过朝堂?顿了顿,忍不住说道:“咱们……若是没来都统帅府,此时……”如果不是贺月提议按民间解决非礼纠纷的办法,亲至都统帅府向风染求得和解,此时,皇帝跟众臣王爷一定还在朝堂上为了“有没有失君德?要不要逊帝位?”争执得面红耳赤,那就一定会被乱军把索云国的皇帝,王爷,大臣,重将等要紧人物一网成擒! 皇宫被夺,众大臣本来只是担扰,听了叶方生一言,顿时觉得后怕出一身冷汗:他们要不是阴差阳错,从朝堂跑到都统帅府来了,此时后果真不堪设想! 风染道:“你们御前护卫军呢?” 叶方生道:“早已在皇宫外集结埋伏,只是我军人数太少,不敢轻举妄动。” “多少人?” “所有在宫外未轮值的护卫,共计一万三千四十二人。” 风染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把人都调到皇宫东门来。对,就是调到都统帅府外面来。”又解释道:“这又不是两军野战,埋伏了也没用,就是要把实力显示给乱军看。” 风染虽然是都统帅,节制全国兵马,但铁羽军和御前护卫军是皇帝亲军,只归皇帝统领,风染官阶再高,也没权对叶方生和凌江发号施令,更加调不动铁羽军和御前护卫军。叶方生却没有丝毫迟疑,应道:“好。” 风染一挥手,示意叫人把阿九带下去,然后向几位王爷道:“此时,还要请各位王爷殿下出力。” 虽然在场的各位王爷都是来逼宫的,但贺月到底还是皇帝,皇宫被乱军所夺,敌人是谁?目标如何,如今都不分明,他们表面还是要以贺月为尊,便纷纷表示愿意出力。 风染一点不客气:“下官只是想借用各位王爷殿下府上的王府护卫。先请各位王爷殿下把府上的护卫调来,就在我都统帅府外以王府为编队集结,然后换上铁羽军服色,再听下官调派。各位王爷殿下请放心,下官断不会叫王爷府上的护卫们冲锋陷阵,只是在后面摇旗呐喊,助个威。”风染这么一说,在场六位王爷便都放心了。王府本来就由铁羽军派了护卫进驻巡防,这王府护卫相当于王府自己请的私人护院。按律,王府护卫队上限两百人,不过一般王府护卫队都会超员,王爷们不缺钱。 风染问叶方生:“叶大人有没有皇宫地图?” “皇宫重地,不允许绘制地图。”叶方生道:“内廷府应该有。但是,这是皇家机密。陛下已经说过了,皇宫里没有秘道。” 风染道:“本帅并不是要找秘道。乱军从内部占领了皇宫,咱们现在是要攻打皇宫!皇宫可是修得比城池还坚固,如果不全面了解皇宫的地形地势,怎么攻打?” 贺月在一边说道:“宣内廷府总管来,把图纸给风将军。” 在等待地图的当口,风染便请各位一品大人都回前堂前厅跟一众大臣一起等待消息,指挥作战的场所也移到了前堂书房里。一大群人挤在他卧房外的院落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等人都被“请走”了,风染吩咐盘儿碗儿:把厅堂冲洗三次,用过的桌椅茶具全都换了,外面院落冲洗一次。然后风染走进卧房里,叫道:“太姥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0章 给机会再次选择 作者:天际驱驰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早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卧房内书案前的椅子上,小远正站在老头儿的身边,说着什么,见风染进来,赶紧闭嘴。那老头儿笑道:“乖曾孙儿,有洁癖就是好!你那床底抹拭得都比我床上还干净!就是这天气,睡在地上有点凉。”补充道:“还有点硬!” 风染向小远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太姥爷说。回头,你把卧房里清洗一遍。” 小远怯怯地低声道:“少爷……我不想走……我没地方去……”那么粗壮魁伟的男子在风染面前竟像小孩子一般紧张得手足无措。 风染走过去,像兄长一般,拥了一下小远:“是我冤了你,对不起,留下吧。” 小远顿时开心起来,老头儿笑道:“看吧看吧,我就说我的曾外孙儿人是最好的,心是最软的!出去出去,我曾孙儿要跟我说体己话儿。”活脱脱一副宠爱曾外孙儿的样子。 等小远出去了,风染寒着脸问:“太姥爷当时怎么不出来?”那时贺月用抱月式跟他练功,那姿势落进别人眼里,就是皇帝非礼大臣的最好证明,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在练功。 太姥爷嘿嘿道:“那是皇帝啊,叫我制住他喊人进来捉奸,拿我当枪使,当我是傻的?”又一笑,有些狡黠地道:“我就想看看,那皇帝会如何待你。如果我不答允你外祖,他肯定不会让我躲在你床下。” 风染知道,就算他跟贺月没说话,但床上床下那么近的距离,武功高手完全可以借凭空气的细微振动推断出对方的动作,听风辨形是每个习武人必练的功夫,这功夫尤其在夜战中更显威力。那么自己跟贺月在床上的小动作,全都落入了太姥爷耳中了? 老头儿又道:“小染,不管他是谁,他心头在意你。你太姥爷活了一大把年纪,看多了人,这一点还是看得准的……虽说,你们两个男人……是不太合适……不过,只要你心头有他,太姥爷不会阻碍你们……”老头儿招招手,风染走过去想坐在太姥爷身边,却被太姥爷一把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像抱着个小外曾孙儿似的,凑过嘴,在风染脸颊上香了香,低声笑道:“……将来要谈婚论嫁,你一定要找太姥爷替你作主。” 还谈婚论嫁?老头儿的心思真能跑马!风染涨红了脸,在心底里默默地纠正:他哪有喜欢贺月了?哪有??哪有???他只是想跟贺月搭伴泄火而已!而已!!而已!!!风染没敢搭话,也没时间跟老头儿胡扯,只问:“太姥爷,回头你怎么跟外祖大人交待啊?” “我是他小叔叔,我须得着跟他交待?我不听他的,他能把我怎样?最多就是他躲一边生生闷气,气过了就好了。小孩子多气气就长大了。” 听老头儿的口气,直叫风染汗颜,问道:“我外祖大人呢?”郑承弼安排的计划没有顺利实施,拥君派和逼宫派为了皇帝有没有失君德,要不要逊位的事,在自己卧房的厅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其后又惊悉皇宫被乱军所强占,发生了这么多事,郑承弼却一直没有露面。 老头儿朝西面指了指,在风染耳边悄声道:“正躲在他西院里生闷气呢!当我不知道,嘿嘿,我晓得的!”又道:“不过这回我给他把事情办砸了,挺不好意思,我要溜出去玩玩,免得他看着我再生气。”虽然他是比郑承弼长了一辈,可郑承弼曾为郑家家主,虽是晚辈,一样有威慑力,老头儿还是有几分心虚。 风染想:他要是有老头儿这样不听号令的部下,早就拖出去砍死十回八回了。然后又想,老头儿不听郑家号令,固然让郑承弼头痛,而郑家不听自己号令,自己不也一样头痛?等夺回皇宫之后,自己要怎么处置郑家?怎么妥善处理好郑家跟自己,郑家跟贺月,郑家跟索云国的关系?也是件无比头痛的事。 老头儿说风就是雨,抱了抱风染,心满意足地把小外曾孙儿放下来:“关你一回,你这功夫又长进不少,只怕我已经打不过你了。不行,我得赶紧到江湖上好生历练历练去!”边说边一溜烟似的跑了,好像郑承弼会来捉他似的。 风染看着被老头儿打开的门,道:“郑修年,你进来。” 郑修年走进来,顺手关上门,走到风染身前,跪下:“郑修年见过少主。” 风染微微侧过身,避了郑修年的礼,问道:“是你,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外祖大人?” “是。”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去地牢里,喂我那粒药?” “因为你是少主,应该得到必要的尊重。”而不是被迷昏了,像傀儡一样被人操纵。但是郑修年在郑家人微言轻,他只能凭借轻功,偷偷潜入地牢,给风染喂了一粒能保持清醒的药,以表达自己对少主的尊重。 风染道:“你再说说,你是我的死卫,还是郑家的死卫?当年你立下重誓,是要效忠于我?还是效忠于郑家?” 当年立誓时,自然是立誓做风染的死卫。但在郑修年心里,郑家奉风染为少主,效忠郑家和效忠风染,有区别吗?郑修年一直觉得郑家跟风染就是两者合而为一的,可是,现在看来,两者是大有区别的,然而,郑修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要在郑家和风染两者之间,二选其一。郑修年迟疑难答。 在那地牢里,风染曾想过,郑修年是效忠于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要来喂他一丸药?所谓郑修年选择站在郑家一边,是外祖大人骗自己的。然而郑修年的每一分迟疑,都令风染的心越冷一分,风染不死心,要听郑修年亲口告诉自己:“现下,你选择:你是要跟着我,还是要跟着郑家?”风染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若选择跟着我,便仍是我的死卫,前事不提,你我仍如从前。但你若再次叛我,只要我不死,就必定要你死!”同样的背叛,风染绝不容忍第二次发生。“你若选择跟着郑家,以后便只是我远房表兄,我待郑家如何,便也一般待你,不会对你特别。”两个人曾经的亲密关系,过去的种种情谊就从此一笔勾销。 郑修年跪在地上,垂着头,急速思考着。像风染一样,上一次立誓成为风染死卫时,郑家并没有给他选择,一切便理所当然地替他作主了。风染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做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选择效忠郑家,他可以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也可以成为一代名将,更可以让他孀居的母亲分享他的荣华。这些曾是他少年时的梦想和追逐。 说什么一统凤梦?说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说什么开万世太平?美好的愿望可以有,但这些并不是他的梦想。可是,他亲眼看着那曾经消沉死寂的少年,是如何孤苦无依地从绝境低谷中站起来,向着那高不可攀的目标迈进,活得那么鲜活而决绝,拼命想去实践那宏伟而壮丽的目标,义无反顾。 那是他相伴了十几年的孩子啊,他怎么能忍心不相扶一把?那也是他曾经立誓要效忠追随一生的少主啊,他怎么能忍心不相助一把? 风染等了一会儿,见郑修年良久无语,他心头惦记着攻打皇宫,不敢担误,轻轻道:“修年哥,烦劳你告诉我外祖和二舅,郑家不愿意帮陛下夺回皇宫,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但是这段时间,郑家最好安份一点,不要再弄出什么花招来。修年哥,以后你也少来我这里罢,我这人薄情,眼里又容不得砂子。”风染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走了出去,语气是少有的温柔平静,却显得疏离客气。在卧房门口站了一站,轻轻舒了口气,忍下泛到眼底的酸楚,强颜笑了笑:“修年哥,这样也好,不再做死卫,你就可以迎娶紫烟姐了。只是,我不能去恭喜了。”抬脚走出了卧房,道:“我预祝你们白头到老,一生平顺。” 没有回答,往往便是回答。 乱军是谁?用意何在?一起均不明了,只可以肯定的是,必定是想对索云国不利。夺回皇宫,救出三位娘娘和皇子公主等,本就意义重大,没有郑家的支持,风染第一次独自一人支撑大局,此战对希望摆脱郑家依赖的风染来说,含意更加重大深远。 风染到达书房时,贺月,凌江,叶方生,六位王爷,已经在书房里落座了。贺月左手边的主位还空着,想是留给他的,风染也不客气,向贺月告了罪便在主位上坐了。其他的文官和对攻打皇宫出不上力的官吏,便都安排在前堂前厅上等候消息。 等风染坐下,凌江,叶方生和几个王爷,纷纷向贺月禀告了自己手下兵卒的人数和准备情况。虽然大家是在向皇帝禀报,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知道风染才是这次指挥攻打皇宫的主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1章 与陛下共勉 作者:天际驱驰 凌江和叶方生亲身见识过风染的厉害,自己都差点被风染杀死在战场中,知道风染作战厉害,自己是万万没法跟风染比拟的,便心诚悦服地听从风染指挥分派。六位王爷心里虽有不服,但看皇帝没吭声,凌江和叶方生手握几万兵卒也听由风染调派,没丝毫抗拒之意,自己才不过出了两百兵卒,便也不吭声了。 风染的统帅地位便在无形中,不知不觉地确立了。风染也当仁不让,一点不客气:“大家先看地图,叶大人常在宫里行走,有不明处可给大家讲讲。” 内廷府很花了番力气才把皇宫地图找出来,不过是很旧的地图了,跟实际皇宫颇有出入,大家看着地图,又听了叶方生的讲解,才大致搞清楚皇宫的格局。 整个皇宫也是依据凤梦大陆一般皇宫官邸前堂后宅的模式建筑的,也是分为前堂后宫,只是皇宫建筑得更加宏伟魂丽。 皇宫的前堂部分分为三个主体建筑,最外面一进就是朝堂,是座极其华丽而宏伟的大殿堂,中间一进是座略小的议事殿,是皇帝在上朝之外小规模召集大臣议事之处,最后一进前半部是御书房,皇帝在此批阅公文奏折。在御书房之后便是皇帝寝宫宁思殿,这么安排主要是方便皇帝处理公务累了就地安歇。皇帝可以在此召幸妃嫔,不过贺月却从未在此召幸过妃嫔,一般都是驾临到妃嫔的寝宫里留宿。 从御书房再往后,就是后宫了。 跟都统帅府一样,后宫最显贵的位置也是东中西三大宫殿,正中主殿是皇后寝宫栖凤殿,皇后是后宫的主事之人,地位最尊。西面主殿是泰安殿,是太皇太后寝宫。东面主殿便是祥瑞殿,是太后寝宫。 三大宫殿再往后,东西六宫掩映在繁花草木之中,这里居住的是皇帝的妃嫔。关妃,乌妃,兰嫔及一众选侍都住在这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跟随母妃居住。贺月的妃嫔并不多,这东西六宫里空了不少宫殿。 东西六宫再往后,西面是上六宫,是给太妃太嫔居住的。平康帝盛年遇刺驾崩,留了不少妃嫔和不少幼弟幼妹,因此此时这上六宫住的人比东西六宫还多,也更热闹。 东面是下六宫,是给已成年尚未出嫁的公主长公主们居住的,也是她们出嫁后,回宫探亲时的住所。贺月的公主都还幼小,此时只有两位成年的长公主居住着,贺月这一年多一直忙于应付战争和合并诸国以及革新朝政等事,完全没时间给皇妹们指婚。 凤梦习俗,不论男女,十六成年,十八加冠及笄。皇子成年后在宫外赐府,加冠后再封亲王,再长到一定的年纪,就要敕令赴封。因此皇宫里,不得特许,一般是不会有成年皇子居住的。皇子们回宫探望母妃,可以允许在母妃宫殿过一夜。 专门关禁男宠的箐华院跟冷宫距离得倒是相当近,都在后宫偏僻处,目前都空置着无人居住。 后宫里的每宫每殿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宁可空置,也不会随便乱安排人居住。 皇宫四周,有一开七闭,一暗两水共计十一道门。一开,即为前门,也是皇宫正门隆安门,是直通朝堂的门,此门长开。七闭为后门和六道侧门,此七门长闭。一暗,乃是把皇宫划分为前堂后宫两部分的中门。 皇宫依据地势,引入了流经城中的河水。河水从皇宫西上侧门靠北处流进皇宫,横穿皇宫,然后从东下侧靠南处流出,因为有这道活水的点缀,皇宫里的景致就添增了许多情趣。而皇宫为了这汪活水,特意修了两道水门。流入皇宫的那道水门称为上水门,流出去的那道为下水门。 小河道就四尺来宽,宫墙从河道上悬空而过,宫墙下埋了几根石柱相插入水底,这几根石柱,一则用以封锁河道,二则用以承受宫墙的重量。这水门,说是门,其实就是小河沟里用来给水通过的一个小洞,洞口又矮又窄又小,还用石柱封挡隔小了空位,人根本不能从水门通行,平时只有两三个护卫照看一下。阿九精通水性,便是从下水门潜水出去的。 了解完皇宫,风染默然半晌,先派了尚斌带领都统帅府的护卫,佯攻皇宫后门。又派王府护卫队,每个王府佯攻一道皇宫侧门。因王府的护卫队才两百人,便叫叶方生从御前护卫里对每道宫门抽调三百人跟王府护卫一起佯攻,这样每道宫门都有五百余人佯攻。 风染解释,佯攻,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是可佯可攻之意。攻是结结实实,认认真真的进攻,只是不必太过奋勇,只要做出个攻的姿态来就行了。对方若是守得紧,我方就攻一攻,退一退,只要保持一个进攻的姿态,吸引住对方有限的兵力就够了。对方若是防守得弱,只要有机会,那就当真的一鼓作气攻进去!至于对方若是要从宫里冲出来逃走,千万不要硬拼拦挡,可放其逃跑。 风染又叫凌江提前知会守城门的铁羽军,城内若有兵卒想逃出城去,可开门放其逃走,不必拦挡。 “为什么要放他们逃跑?攻占皇宫,挟制三后,意图不轨,罪大恶极,当诛九族,怎么能轻易放他们逃了?叫铁羽军把守好城门,不是正好关起门来打狗么?”峻亲王贺宇没领教过风染的厉害,倒教训起风染来。他的母妃也在那皇宫里生死未卜呢,他的母妃是住在上六宫中的一个太妃,在皇宫里不是什么要紧人物,皇宫被乱军控制,正在宫里大肆杀戮,他的母妃怕是凶多吉少,心头惶急不安,但有贺月在,他心头再急,也不敢僭越了贺月。 “王爷殿下提议关门打狗是不错。可是那城门一关,咱们和狗都关在城里,城里还有这么多百姓,狗逼急了还咬人呢,那些乱军逃不出去,被逼急了,乱杀一气,得有多少百姓无辜遭殃?”把自己和狗关在门内一起打,是这么关门打狗的么? “难道要这么轻易放他们逃了?皇宫里死的人,就白死了?” “逃出成化城,他们也还在索云国境内,只要不是就地解散,总会有迹可遁,咱们再调军队围剿不迟。”风染道:“现在关键还不清楚他们攻占皇宫的目的。” 随后,风染出去,亲自给铁羽军面授机宜,对于御前护卫,风染叫叶方生带着剩下的,只消像平时一样,护卫在贺月身侧即可。 只是风染从书房出来,便看见郑修年直挺挺地站在书房外,风染一怔,郑修年微微低下头,向风染微微弯了弯身子,风染顿时就明白了郑修年的意思,虽然皇宫被夺,事态紧急,风染却觉得心头暖暖的,直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个人愿意放弃一切,第二次愿意做他的死卫,再无更改,这个人会陪伴他,走过短暂的一生。风染知道他这辈子将不再孤单,总会有这么个宜师宜友的人陪伴着他。风染身周都是人,不好说什么,只微微颔首便带着人走出去了,郑修年很自然地跟着风染一起走了出去。已经相交十多年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远非常人可比。 前后大约部署准备了一个时辰,然后风染请贺月到皇宫正门隆安门去。 “从那里进得去?那些乱军能让进?” 风染骑着马跟贺月并辔而行,亲自护卫着贺月,向隆荣门走去,只是风染的马头比贺月略略落后半个马身,以示君臣有别。看出贺月有些六神无主,风染凝音成束,直接送出贺月耳中,说道:“陛下请放宽心。三位娘娘和太子殿下,理当无事。臣已经安排了身手好的兵卒,从水门潜入,争取从皇宫内控制局势,同时探明三位娘娘的下落……然后随机应变。陛下现在要做的,是去正门,跟乱军头目谈判。” “谈判?”有什么可谈?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呢!不过贺月没出声,他的功夫比风染差远了,他可不会凝音成束一类的高深功夫,便不敢说话,只是扫了风染一眼。 风染继续凝音成束,放柔了声音,说道:“陛下镇定!臣会陪在陛下身边。我们很快就能夺回皇宫,救出三位娘娘。臣不善言谈,不会开解人,臣还记得陛下开解臣的话‘清风拂面之后,我辈仍在,我辈之心仍在。’臣愿以此语,与陛下共勉。” 皇宫正门,被修成了个门楼,风染叫贺月站在城楼的一箭之地的外面,以防对方射箭暗算,自己走到门楼前,运起内力叫道:“本帅是索云国兵马都统帅,本帅身后,是当今皇帝陛下,叫你们当头的出来答话,有什么条件,尽可商量。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不然,我们便要攻城了。”风染手一挥,几队铁羽军远远冲了过来,他们手上提着,肩上抬着各种攻城辎重,整齐地在皇宫正门外一字排开,俨然一副准备攻城的架式。 等待的时间特别缓慢,门楼上的人看着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也看着门楼上的人。风染因深入练入听风辨形的功夫,耳力特别好,听见后面有个兵卒低低地跟身旁的另一兵卒说道:“你看你看,门楼上第二排中间那个人,是不是雾黑蛮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2章 嘉国奇谋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听了,心头一凛。早在阿九禀报时,就曾提起来,说乱军中,有不少人看着不象是凤梦人。目前凤梦正与雾黑开战,当时就有不少大臣脱口而出,猜测是雾黑蛮子。虽然大家并没有看见人,但大家都觉得这个猜测就是结论了,不可能还有其他番邦外陆的异族人加入进凤梦大陆的军队里来。风染也一直在在猜想,这上万人的乱军,从何而来?乱军占领皇宫,用意何在?为什么乱军中,会有雾黑蛮子?雾黑蛮子是怎么通过石雨镇防线的? 凤梦大陆虽然国与国之间连年内战,但凤梦大陆并不闭关自守,对来自其他大陆的番邦之人,相当友善。这些番邦外族亦有不少人在凤梦大陆客居落户,但是番邦外族极少会加入军队,更不要说在一支只有上万的人军队里看见多名番邦外族了。 风染顺着那个兵卒的说的位置看过去,看见门楼上站在第二排中间的那人,果然长得不像凤梦人,不能肯定是不是雾黑蛮子,但一看就是个外族人。此人竟然穿着凤梦兵营里的都统领服色,在风染制订的武官官制里,都统领可是三品官阶,在军队中,属高阶军职了。此人一脸肃穆,身上自有一股萧杀之气。此人似乎看见了风染在看他,此人也放肆地回望风染,气势竟然不输于风染。风染猜测,此人能站在第二排的中间位置,又穿着都统领的服色,在乱军中应该有相当高的地位。 并没有过多久,乱军头领便登上了城楼,高高地站在城楼上,只冷冷地俯视着城楼下,目光在风染和一众索云国的兵卒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犀利的目光便直射向贺月。因为贺月穿着朝服九龙衮衣没有换就去了都统帅府,后面一直穿着这身朝服,让人一看就很轻易地知道他的身份。 风染在城楼下,从下向上仰望,只见那乱军头领只四十来岁,浓眉鹰目,尽显锋锐,站在城楼上,虽然没有说话,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便自他身上散发开来,浑身很自然地散发着一种既大气又尊贵的气质,又叫人不敢逼视。风染自己便生了个桀骜不驯的性子,看了乱军头领,竟有种被比下去了的感觉! 更令风染吃惊的是,他以为的乱军头领,竟然是一个他认识的人,并且也是贺月和许多大臣都认识的人:嘉国耀乾皇帝! 几乎在耀乾帝登上门楼之时,索云国一方认识,或者见过耀乾帝的大臣,全都惊得呆滞了,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以为的乱军,竟然是堂堂嘉国耀乾皇帝!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乱军穿着凤梦人的服色,但又不是索云国兵卒的式样,因为乱军确实是凤梦大陆之人,但他们是嘉国兵卒,穿的是嘉国兵服。 风染心思通透,顿时明白这乱军是怎么来的了:是他亲自下令放进来的! 四月中旬,先是嘉国向索云国投出国书,发出商谈合并的邀约,索云国经过朝堂商议之后就同意了,然后风染便下令给石雨镇防线,叫他们给南下商议合并事宜的嘉国来使放行。然而,风染随后收到了郑修羽的秘信,说耀乾帝亲自带队南下商议合并事宜,从万青山防线通过时,耀乾帝带了一万余兵卒。并且郑修羽还曾在信中提出过自己的疑问,说耀乾帝带着军队从依山山脉出发,冲破雾黑蛮子的围追堵截一路杀过来的,但是郑修羽凭直觉觉得,耀乾帝所带兵卒中,伤兵实在太少了。 风染算了算日子,耀乾帝乃是四月廿五日通过的万青山脉,风染是四月廿七日接到郑修羽的飞鸽秘信,廿九日才接到万青山守军的快马公函,风染曾向贺月奏禀过此事。然后风染便没有再关注过乾耀帝这一万余人的动向了。难道索云国方面,竟然没有地方官府与之接洽一路迎送?还是说,乾耀帝带进索云国境内的这一万余兵卒,在通过万青山后就消失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事实就是嘉国的这一万余兵卒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成化城,并且跟皇宫守军有所勾结,潜进了皇宫里。在今天未时,忽然暴起夺取了皇宫!怪不得乱军会在皇宫中到处捉拿皇帝,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一般情况下,贺月都会在午时散朝回宫,用过午膳后再批阅奏折。乱军确定在未时发起行动,是想把皇帝和三位娘娘一网成擒。只是不想今天朝堂上大闹逼宫,早朝上到午时都不散,贺月在午未之交的时候,又带着百官跑去都统帅府了,无意中成了耀乾帝计划中的漏网之鱼。 风染拼命回想郑修羽的秘信,记得信上说,耀乾帝带兵万余,这“万余”到底是多少人?一万一到一万九,都叫“万余”,一万一跟一万九,差别很大啊。就算有两万人,这皇宫和皇宫里的人也是必须要夺回来的!风染回过神来之后,目光一转,先看了站在远处的郑修年一眼。郑修年立即打马转身,向其余七门下达佯攻令。同时,也向两道水门下达潜入令。 耀乾帝站在门楼上,看着被惊呆了的索云国众臣,居高临下地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各位索云国的大人们,不认得朕了?”向贺月一挑眉:“成德陛下,鼎山一别,别来无恙啊?” 贺月惊诧万分之后,也很快镇定了下来,知道耀乾帝进了皇宫大肆搜捕自己和三位娘娘,想必是想挟制自己,所以,耀乾帝敢大肆杀戮内侍女侍,但对三位娘娘是不敢轻易乱动的。心倒稳了几分,说道:“耀乾陛下不远千里,前来我索云国商议合国,怎么擅自跑去朕的皇宫去了?” 耀乾帝哈哈笑道:“朕来贵皇宫,正是来商议合国之事的,不想成德陛下竟然不在宫里相迎,反倒从宫外带兵相逼,这就是你们索云国的待客之道?”笑到一半,收了笑,手一挥,他身边一个兵卒举箭便射。 贺月本就退在箭程之外,所谓箭程,是指一般军中弓箭所能射及的距离,如果有强弩,还是射得到。好在此时仅有一箭射来,箭杆上似乎还绑了东西?早有御前护卫上前轻轻松松地挡了下来,拾起箭,箭上绑着一张纸,护卫撤下来查验之后呈给贺月。 门楼上,耀乾帝知道凭自己两万人,这皇宫,守不了多久,因此不再废话,说道:“那是我嘉国拟定的合国协议,成德陛下只要签署了,这皇宫里的老老小小,朕便替成德陛下一应保全!”换句话说,贺月若是不答应签署合国协议,耀乾帝只怕就要拿皇宫里的人开刀相逼了。 贺月拿着那合国协议看了看,便随手传给了身边的大臣,说道:“朕绝不能应允!”贺月身边的大臣一个传一个的看,看过之人均是一脸不可置信又无比愤怒的神色。 这确实是一纸嘉国拟定的请求合国的协议,只是索云国众臣从上到下,都把合国的方向搞反了!以为嘉国已经亡国,目前仅据守着依山,要合国,自然应该是把嘉国合并入索云国。哪料到,嘉国所提议的合国,竟然是把索云国合并入嘉国! 若是放在全盛时期的嘉国,倒是有此可能,可如今,嘉国寸土全无,像山大王似的据守龟缩于依山南端,跟乌国难兄难弟,相依相靠,他们凭什么合并尚有大片国土,又实力大增的索云国?这完全就是企图虾米吃大鱼,也不怕被撑死! 贺月一口回绝,完全在耀乾帝的意料之中,吩咐道:“带上来!” 一个满身血污之人被押着,推上门楼的城垛上,此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任人操纵,生死不知。如果还活着,也显然不是受伤太重,就是被封了穴道。 “朱副都统!”贺月身边的御前护卫顿时就有几个护卫叫了出来。风染在听阿九禀报时,也曾听说朱耀在宫内率领御前护卫抵拒乱军。想不到,朱耀竟然被嘉国兵卒生擒了?还是已经战死了? 耀乾帝淡淡道:“很好,你们都认得他。成德陛下,此人对你忠心耿耿,拼死为你守护皇宫,保你亲人,朕倒要看看,成德陛下对臣子有几分爱惜之心?朕问三声。”耀乾帝没有说问过三声之后会如何,但是每个人都清楚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成德陛下,那合国协议,你签是不签?” “成德陛下,合国协议,签还是不签?” “成德陛下……” “且慢!”风染叫道:“朱副都统一动不动,我们怎么知道他是生是死?” 耀乾帝瞥了一眼风染,淡淡嗤笑道:“你个卖国蟊贼,在索云国倒混得不错。”然后便不再理会风染,向自己人打了个手势,便有人上来替朱耀解了几个穴道。耀乾帝道:“说句话,劝你们皇帝签了合国协议,朕便饶你不死。” 朱耀未能战死,被嘉国兵卒活捉后,憋着一股气,被解开穴道之后,连眼都懒得睁开,暗暗运起残余力气,张嘴大叫:“他们勾结……”旁边替朱耀解穴那人,想是武功高手,眼疾手快,一掌印向朱耀背心,只把朱耀打得鲜血狂喷,那“勾结”之后的话,夹杂在鲜血里一起含混不清地喷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3章 太皇太后殉国 作者:天际驱驰 朱耀一边吐血,一边圆睁着双目,散乱地看向空洞,竭力挣扎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张合着嘴,却是谁也听不见他出声,然后朱耀的头便慢慢垂落耷拉了下来,再无动弹。 “朱大人!”“朱副都统!”“朱兄!”…… 看着自己的副都统领,在自己眼前被杀害,御前护卫们登时目眦欲裂,义愤填膺,他们御前护卫队因是近身护卫皇帝,自诩比铁羽军和其他军队高贵,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曾遭受过这等挫败和羞辱?便有御前护卫忍不住道:“咱们人多,杀进去给朱大人报仇!” 叶方生赶紧止住了自己部下的叫嚣,只把目光投向贺月。他知道,耀乾帝拿朱耀来要挟贺月,不过只是一个开头,耀乾帝想得到索云国,想挟制贺月答允合国,手上必定还有更重更大的筹码! 所有人的心,都冷了,紧了。 “他们勾结……”这是朱耀拼了一死,喊出来的最后遗言。“他们”自然是指嘉国,他们勾结谁了?勾结了守护皇宫西门的御前护卫?可是,这话不用朱耀来说,大家也都猜得出来,如果不是守护西门的御前护卫出了问题,皇宫里不可能被潜入这么多兵卒而不被发现!朱耀能做到御前护卫的副都统领,一方面是他贵族的身份,另一方面,是他忠于贺月,还有一方面也是他颇具才干,并非草包。嘉国勾结西门护卫,这话需不需要朱耀来喊明,想必朱耀能想明白。如果朱耀想说的并不是嘉国勾结了西门护卫,那么嘉国勾结了谁?看那武功高手干脆利落地一掌震碎朱耀心脉也要阻止朱耀喊出来,想必朱耀和着鲜血吐出来的话,才是关键,可是那几个字太含糊了,没人听明白。 只见耀乾帝微微一抬下巴,他身边那个武功高手抬手一掀,把朱耀的尸体从门楼上扔了下来! 刚刚死去的人,身体还是柔软的,被人从门楼上扔下来,摔在地上时,风染能清楚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也能清楚地看见那已经断气的肢体,尚在抽搐!人已经死了,尸身还要受如此污辱,同仇敌忾之心顿生,一股悲愤填塞满风染胸臆,只暗暗恨得案剑瞋目。 不等风染吩咐,便有十来个兵卒从队伍里冲出去,想要替朱耀收尸。不想这十来兵卒还没跑到朱耀身边,那门楼上忽然射下一阵箭雨,那些兵卒顿时被射死一人,伤了几人,大家只得赶紧后退。 耀乾帝站在门楼上,森然道:“想收尸?可以啊!签下协议来!” 门楼前一片寂静。只有一个大臣进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合国!” 耀乾帝嗤笑道:“我方提出合国请求,贵方应允合国,既然你我双方皆有合国之意,现在还来说什么万万不可合国?你索云国也算凤梦大陆上的泱泱大国,便是这么出尔反尔的么?” 索云国一方有大臣质问:“问好得,既然大家都有合国之意,便坐下来,好好商谈,岂能像陛下这样,以我方大臣性命为要挟?” 耀乾帝云淡风清地一笑:“朕不是正在好好跟你们商谈么?朕想知道,是你们打进皇宫的速度快,还是朕的刀快。” 嘉国一方亦有大臣反驳道:“还说什么好好商谈?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此时皇宫七门激战正酣,好好商谈?你们把攻势停了,再说好好商谈!” 索方:“是你们嘉国猝然发难,攻打占据我皇宫重地,岂能责怪我方攻打皇宫?你们从皇宫里撤出去,我方自然就会停了攻势。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谈,不要坏了两国邦交。”索云国跟嘉国哪有邦交?嘉国虽然是凤梦大陆的第一强国,但自持强大,便经常攻打骚扰周围邻国,与嘉国相邻的七国中(康成,昊,索云,乌,奉和,永昌,弘七国与之接壤相邻),有六国跟嘉国有仇,只有昊国以臣服嘉国,成为嘉国藩属国,定期朝贡为代价,求得了两国和平。嘉国在凤梦大陆本来就极不得人心。 耀乾帝淡淡地把手一抬,嘉国一方的大臣便不再跟索云国大臣作口舌之争。 索云国一方的大臣们还在乱纷纷对嘉国一方指责道:“是你们嘉国攻打皇宫在前!”“你不仁,我不义!”“你猪哇!我方收复自己的皇宫,哪有不义?!”……“快快退出皇宫,大家坐下来,一切好商量!” 便在索云国一方众大臣的吵吵嚷嚷中,门楼上又被押上来一人,不,是三人!索云国众臣一看,顿时噤声,只眼巴巴地望着门楼上的三人,不,是中间一人。 那是索云国的太皇太后! 这太皇太后穿着一身太后的礼服,雍容华贵,仿佛要出席一场盛大的典礼。大约考虑到太皇太后是个老妇人,又是太皇太后的身份,嘉国并没有对太皇太后上绑点穴,甚至还让两个女侍扶持着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自己从门楼下走上来的。因太皇太后走得慢,所以,这次押人上来,就等了一会时间。 这太皇太后经历三朝,见多了世面,再是在危难之中,也自有一份皇家威仪。她身边女侍,也得她多年调教,俱都显得镇定从容。三个女子便那么从从容容地走上门楼,站到了城垛前。太皇太后一手按着城垛,探身向下张望,看着远远站在隆安门拱桥前的贺月,一脸平静。 耀乾帝向贺月道:“还是那句话,朕就问三声。” “成德陛下,那合国协议,你签是不签?” 贺月翻身下马,跪伏于地,双眼通红,却咬紧了唇,不吭一声。江山与皇祖母,谁轻谁重?舍皇祖母而守江山,失去孝道,这江山,他还要怎么去守?在贺月身前身后,齐刷刷跪了一地的索云国大臣。几位异姓王不好直挺挺地站着,也只得跟着跪下。 大臣们谁也不敢则声,没有人有胆量敢替皇帝拿这个主意,虽然绝大多数大臣在心里是希望贺月坚持住不答允合并入嘉国,但是,这话,没人敢说! 耀乾帝并不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问出了第二声:“成德陛下,那合国协议,你签是不签?” 太皇太后说道:“耀乾陛下,哀家想跟孙儿说几句话。” 耀乾帝锐利的目光一盯着太皇太后,似乎是在考虑太皇太后的话,怕太皇太后也像朱耀一样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太皇太后从容一笑,说道:“陛下放心,哀家就想劝劝他。”耀乾帝心头一松,看来这老太婆怕死,似乎是想劝孙儿放弃江山保住自己?便点头允了。 太皇太后已经七十多岁了,自打帮助贺锋跟贺月争位失败,被贺月惊吓了一回之后,身体就不太好,一直缠绵病榻,中气虚弱,面对面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此时便把双手按在城垛之上,探出半个身子,强提一口气,叫道:“孙儿,你抬起头来!” 贺月抬头。 太皇太后又道:“哀家一向不喜欢你!”她最喜欢的皇孙是贺锋,这贺锋却死在了贺月手上。太皇太后跟贺月的关系本就冷淡,为了贺锋,这关系就更加冷淡了。就算是有太皇太后的嫡侄孙女关妃居间调和,太皇太后跟贺月的关系也并没有多少改善。 “孙儿知道……是孙儿不孝!”为了那次争位,贺月跟太皇太后的关系一直不亲,想着太皇太后已经不能再对自己的执政构成威胁了,贺月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缓和弥补他跟太皇太后的关系,想着等太皇太后百年之后,自己为其隆重举丧,就是尽了孝道了。这或许就是皇家的无情之处吧?贺月在那一瞬间,有种明悟:孝道不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而是晚辈们日积月累,细水长流,滴水穿石地对长辈们的关心和爱护!嘘寒问暖之余,更要给他们孤寂的心灵最妥帖的温暖和慰藉。贺锋的才干和能力或许比不上自己,但贺锋在孝悌恭友方面,却做得比自己好太多了,所以,贺锋的死,才让太皇太后深受打击!那一声“是孙儿不孝”,真切地发自贺月内心。 太皇太后微微一叹,说道:“但是,你是哀家最出息的孙儿!”太皇太后虽不管事,不干朝政,但是她也像风染一样冷眼旁观,看着贺月是如何的勤勉理政,如何的锐意变革,如何的励精图志,她看着索云国的国力一天天蒸蒸日上,在雾黑蛮子南侵的一片风声鹤唳之中,是如何启用新人,合并诸国,守住凤梦最后一片国土。她知道,这个孙儿确实没有贺锋孝顺她,但是作为一国之帝,贺月才是最称职的! 太皇太后大声说道:“如此,哀家无憾了!”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太皇太后双手运起全身之力,猛地把身侧两个女侍推开,身子往前一倾,一头便从门楼上栽了下去! 在一众“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娘娘”的惊呼中,贺月目眦欲裂地瞪大了眼睛,嘶声吼叫道:“皇祖母!” 身形飞速下坠之中,太皇太后听见那声“皇祖母”,唇角泛起一个浅淡的笑意,把贺家江山,交给贺氏最有出息的子孙,她放心了。 在那生与死的瞬间,皇祖母与皇帝孙儿,终究达成了此生的和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4章 抢回尸身 作者:天际驱驰 在太皇太后纵身一倾,身形刚开始下坠之时,站在一边的那个武功高手疾扑出去,弯身一捞,却只撕下太皇太后的一幅裙袂,丝毫未能阻止住太皇太后的下坠之势,太皇太后便在门楼上上下下众人的目光之中,以头抢地,只摔得脑汁(浆)迸裂,惨不忍睹,只是她的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安然而逝。 贺月这个孙儿虽然不够孝顺她,但是她却不能让贺月背负不孝的罪名,宁死不辱,方是她太皇太后的气节! 太皇太后的两个女侍也跟着太皇太后跳楼而下,追随太皇太后而去。其中一个女侍跳下楼,只摔断了腿,并未殒命,躺在门楼下,低低地号呼呻吟。门楼上很快射下几箭,便把那女侍射死当场! 隆安门下,陈尸五具(有个兵卒被射死在拱桥后,尸首未能抢回),血迹殷然,众大臣目睹了嘉国赶尽杀绝的狠辣手段,俱都悲愤填膺,更有数个老臣,嚎啕大哭起来。贺月更是跪着呆滞地看着隆安门,一双眼憋得通红,满眶的水汽,却强忍着不肯掉下来。 风染从跪地中一跃而起,吩咐道:“来一队盾兵!” 嘉国挟制在前,他们救不下御前副都统和太皇太后还情有可原,但是索云国方面若是连太皇太后和副都统的尸首都不能抢回,或是不敢去抢,索云国的气势何在?国威何在?国体何存?他们还凭什么去合并嘉国? 风染拔剑在手,当前开路,带着一队盾兵二十余人向隆安门走了过去。 “将军,用盾牌护身。” 风染走在队列最前,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他是索云国总领军事兵权的兵马都统帅,他要的,是那份气势,压倒嘉国的气势! 门楼上,耀乾帝看着渐渐逼近的一行人,命令道:“放箭!”门楼上一字排开准备多时的弓箭手顿时数箭齐发,箭如雨下!对方二十余人,全都盾牌护体,用弓箭射盾牌,根本无用,因此,所有弓箭手不约而同,把箭矢对准了走在最前面,那个唯一没用盾牌护体的人! 面对如雨一般飞射而来的箭矢,风染不架不挡,带着盾兵,一往直前! 眼看着箭矢就射到了风染跟前,后面大臣惊呼道:“风将军!”然后他们便看见那些射向风染的箭矢,不是箭头一歪,从风染身侧飞了过去,就是被风染抬指轻轻一拨,便被拨了开去,再或者,箭矢在风染面前陡然化为齑米分,飞溅开来!只看得众大臣目瞪口呆,有人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他不是人!”随即便有略懂武功的人解释道:“那是护体内力!” 风染在回答“不用”之时,已然运使内力,遍布全身,这无形无质的内力,便如同在他身周布上了一层盾牌,只有武功练到极高时才能有此功力。风染在被囚在地牢时,反复运功解穴,又在卧房里跟贺月双修合练一场,这一日一夜之间,令他功力大增,他原来只恢复了七成的功力,终于尽复旧观,而且他的功力因几废几练,功力在尽复旧观的基础上,更见精纯。 风染便在用这无遮无挡,一往直前的气势,带领着盾兵,直走入隆安门下,指挥着盾兵扛起其余四人的尸身,自己则在箭雨之中俯身将太皇太后的尸身背于背上。 门楼上,那个武功高手向耀乾帝笑道:“江湖传言,这贼子曾为江湖前十高手,内力强横,果然名下无虚!”右手一挥,指间扣着的四只飞镖,脱手而出,直射门楼下正俯身把太皇太后背起的风染。 那武功高手知道,凭风染的护体内力,普通箭矢已对其无可奈何,唯有以内力,破内力。他这四镖虽在笑谈之中掷出,却是运息已久,全力施为。四镖,先后射向四个方位,窥定了风染会俯身去背太皇太后,俯身之下,背心大开,这第一镖便射向风染背心。其后料定风染会侧身回剑,反手拨挡,第二镖便射向风染面门,侧身回首,这个动作须靠腰腿之力支撑,第三镖便射向风染腿脚,以风染之尊,亲自前来背负太皇太后尸身,必是不容太皇太后死后,尸身再被糟蹋,因此,第四镖射向太皇太后! 风染早已经知道那门楼上有个武功高手,他不惧门楼上弓箭手的箭矢,却一直暗暗防备着那高手的袭击。风染不是江湖人,但他在玄武山呆了八年,玄武派可是江湖上的一大门派,风染耳薰目染,对江湖伎俩一点不陌生。早料到当他去抢太皇太后尸身时,门楼上那个武功高手不可能坐视不理,因此,当风染弯身去背太皇太后时,一直凝神戒备着,当指间镖疾而出时,风染凭听风辨形,不用回头,便即回剑反撩,剑镖交击,风染只觉得宝剑竟未把飞镖击飞,而宝剑反被飞镖撞得一沉,剑脊贴着背心,以面分力,方化解掉飞镖上所蕴含的内力。 刚把背心这一镖挡下,风染便听见脑后风响,第二镖已经快飞到他脑后了,同时,风染不光听到脑后风响,而是三股劲气带动着微微风响之声向自己飞来,如果每只飞镖上所附带的内力都跟刚才那一镖上所带内力一样雄厚,此人的内力亦是相当强劲,而自己除了因为体毒原因而练得一身雄浑内力之外,就只练了一年剑法,其他的功夫练得更少,像此人这样,一抖手间,掷出四镖的功夫,风染便使不出来。深知自己的武功优劣,如果自己照江湖套路来个见招拆招,见式破式,那就要丧失自己的优势,因此,风染更不回头,只听风声,力贯宝剑,一边挥剑护住脑后,一边扑身倒地,滚动半圈,身位便变成了仰面朝上,与此同时,第二镖第三镖接连落空。风染窥准了第三镖,一剑迎上,剑尖在那落空之镖上一点一拨,只把那飞镖拨转方向,以更疾的速度倒飞了回去,“来而不往非礼也!”那镖直飞向耀乾帝! 风染一剑拨镖,一手抱住太皇太后,顾不得脑汁恶心,便是翻身一滚,躲过第四镖,展眼一看,盾兵已经在盾牌的遮挡下,把那四具尸身背了起来,喝道:“撤!我断后!” 耀乾帝万料不到自己站在门楼之上,飞镖竟然能从下面飞上来射向自己,他也跟贺月一样,练过武,但练得极差,等他反应过来,那飞镖已经飞到他身前了。耀乾帝只“啊!”地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做出应变,等他想到要闪身避开,那镖已到了胸前!只吓得耀乾帝脸色一变,正以为要不死也得重伤之时,在他身旁忽地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他狠命一拖,只把耀乾帝拽了一个趄趑,差点摔倒。那镖却从耀乾帝身旁带着一股劲风,擦身而过,斜斜向上飞了出去,最终“夺”地一声暗响,那飞镖钉在了门楼的窗楣上,嵌进大半个镖身! 耀乾帝惊魂稍定,问道:“怎么不接住?” 那武功高手道:“臣隔得远,未来得及。”那镖是风染回敬回来的,他一看就知道镖上附了风染的内力,他不敢冒然拿手接镖!他过去纵身把镖从窗楣上拨出来,随之飘下些许木屑,那武功高手暗暗心惊,他自问亦有能力把大半个镖身射进木头里,但他却没有内力把木头震米分震碎到如此地步! 这么一担误,耀乾帝回头再看门楼下,风染已经一手执剑,一手扶着太皇太后一路后退着撤离了门楼下面,即将行到隆安门外的拱桥上了,怒道:“放箭!干什么不放箭?射那个老太婆!”太皇太后自己跳楼,坏了他的好事! 刚才众弓箭手已经看见了,射盾兵,那盾射不穿,射风染,风染有内力护体,射箭根本就没用,便不知不觉停了射箭,听了耀乾帝的命令,均觉得拿箭射死人,作贱尸身,对死者太不敬了,虽然如此,他们也不得不射,只是射的速度和力度就大打折扣。 风染强忍下阵阵恶心,左手从肋下伸到太皇太后腰间扶住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糊满鲜血脑汁的头搭在自己肩上,右手奋力舞起剑花,把射向太皇太后的箭矢尽数拨打开去,倒退着,慢慢过了拱桥,退出了箭程。 风染站在拱桥前深深望了一眼门楼上的耀乾帝:嘉国皇帝,那是他母妃郑氏家族的宿仇!虽然郑氏从来不提跟嘉国的仇恨,但是,风染知道,郑氏那么热衷于对权势的攫取,那么热望着马踏天下,其中想强大自己,最终灭掉嘉国,一雪几代之前的灭门之仇也占了很大的因素。上次十三国鼎山集会,风染看耀乾帝还不觉得如何可憎可恶,如今耀乾帝以这么卑劣的手段,杀死朱耀,逼死太皇太后,不由拨撩起风染心头的怒火,只觉得新仇旧恨齐涌心头! 风染只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归剑入鞘,双手抱起太皇太后,回身走到贺月身前三丈,跪下,膝行过去,平举双臂,把太皇太后递到贺月面前,道:“臣无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5章 无人敢称帝夺位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抱住太皇太后尚未冷却的尸身,叫一声:“皇祖母!”微微耸动着肩臂,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在贺月身后,几个老臣更是放声痛哭! 跪得那么近,虽然风染并没有听到贺月的哽咽声,但是风染能感觉到贺月的无声噎泣。认识贺月以来,贺月给风染的印象总是坚强的,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地步!那种发自内心的强大,令贺月身上无形地散发出一种能在不知不觉间征服别人的自信,仿佛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是贺月做不到的。 风染从未看见过贺月有如此软弱的时候,甚至他都没有去想像过。然而,眼前的贺月,是如此真实,有平常人的悲欢喜怒,也有平常人的软弱哀伤,在痛失亲人时,也会悲痛流泪,那份真切的情感,甚至比性子冷淡的自己还要强烈! 听不见的饮泣,看不到的泪滴,如同万钧巨石,重重敲打在风染的心房上,令风染的心弦为之震颤,为之痛彻。风染自身亲情缺失淡薄,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单地活着,也不觉得亲情的缺乏有什么缺憾,活着,他不会为别人流泪,死后,他也不会寄望有人会为他流泪。然而,在目睹着贺月的哀伤时,忽然唤起了风染对亲情和感情的渴望,他想有那么一个人,或是一些人,在他活着时,为他开心,在他身后,为他哀伤。 风氏已经将风染逐出了家族,血脉之亲早已在对权势地位的争夺中被撕裂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 在遭遇了郑家的背叛后,风染对郑家和郑修年的信任和感情大幅降低,或许,在郑家眼里,风染是他们要扶持的傀儡,在郑修年眼里,风染不过是他的少主。如果有其他的选择,郑家和郑修年都不会选择他。 远在汀国的陆绯卿或许会为他难过,可是,陆绯卿终究会有自己的感情和归宿。对陆绯卿那份无疾而终的喜欢,虽然已经越来越浅淡,却是风染心头始终不能抹除的芥蒂,风染关心关注着一切陆绯卿的消息,然而,他自己心头有鬼,实不愿意看见陆绯卿。 只有眼前,这个抱着祖母的尸身,陷于悲痛之中的男子,距离自己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一直以来,风染都清楚,贺月喜欢自己,从最开始的带着几分亵玩之意,到后来渐渐接近自己对陆绯卿的那种纯净平等的喜欢,风染甚至还能感觉到贺月对自己的喜欢越来越甚,纵然他们之间,隔着君臣大防,隔着人伦天理,隔着无法释怀的怨恨和抗拒,可是贺月的喜欢,依旧藐视掉一切的世俗礼法,人事世故,慢慢渗透浸润进风染孤寂的心房里,给予了风染点滴温暖之意。 那一刻,风染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为眼前这个男子的哀伤和软弱而痛楚。风染想,当他身死之后,他曾为之心痛过的男子,会不会为他掉一滴泪? 杂念纷踏而至,只在风染的头脑里极快地闪过,风染很快收束起自己的情绪,说道:“陛下,请节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道:“死者已矣,来者可追。”后面这一句话,包含着无穷意味。耀乾帝夺取了皇宫,他手上不可能只有一个太皇太后,他们要怎么保全太后?皇后?太子等等? 是任由耀乾帝杀戮,保住江山?还是先答应合国,保住亲人,然后再缓图后谋? 贺月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仍然红着,跟风染四目交投在一起。良久,贺月抱着太皇太后站起身来,把尸首转身交给内侍,又深深看了风染一眼,向隆安门前的拱桥走去。一旦走过拱桥,就在门楼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不少大臣疑惑地叫道:“陛下!?”风染也站起身,紧跟在贺月身后,只落下半肩的距离。 不等贺月走上拱桥,门楼上又推上来两人,大臣一看,更是激愤万分:竟然是皇后娘娘。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太子殿下!旁边有个女侍搀扶着皇后。 在场之人虽然全是男子,但大家都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妇人坐月子,有吹不得风,受不得寒,走不得路,使不得力等等诸多禁忌,违了这些禁忌,到年老了,便会出现各种月家病的病症。皇后娘娘才刚生产完五天,正在月子之中,竟然被耀乾帝抓到隆安门的门楼上来吹风受寒,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这样对待一个月子中的妇人,耀乾帝好歹也是皇帝,干的事却不是人干得出来的! 大约是接受了朱耀和太皇太后两次教训,毛皇后只被封了哑穴,但不许靠近城垛,被嘉国兵卒簇拥着站在门楼上,容色惨淡地,远远地看着贺月。 耀乾帝不断地接下手下的禀告,皇宫各门,纷纷告急,他的心情比贺月更加急迫,也更加决绝,看了一眼贺月,说道:“太子先来,还是那句话,朕再问三声。”听了这句话,毛皇后死命地把婴孩紧紧抱住。那武功高手走过去,不费吹毁之力就把婴孩从毛皇后怀里拉扯了出来,提在手中,伸出城垛之外,把太子悬空吊在门楼上。大约襁褓被这么提着,令太子感觉不舒服,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刚出生五天,婴孩软嫩的低声娇啼,把索云国一众大臣哭得心惊胆颤。 “且慢!”在索云国的众臣中站起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臣庄唯一,有事启奏耀乾陛下。” “讲。” “陛下是想让我国皇帝陛下签署合国协议。不过成德陛下能不能代表我索云国一方,尚在商议之中!” 皇帝不能代表自己的国家?什么意思? 庄唯一道:“因成德陛下有失君德,我朝群臣及各位王爷正在劝其逊位,另立新君!由成德陛下来签这个合国协议,只怕我索云国众臣和王爷们不服,未必承认!”换句话说,索云国朝堂众臣可以不奉逊帝之旨,逊帝签下的合国协议,就只是废纸一张! 敢情,自己发动夺宫行动之时,正赶上索云国朝堂上皇帝跟众臣王爷窝里斗?怪不得自己按照往常的时间攻入皇宫,皇宫里居然搜不到皇帝!耀乾帝继而又想,如果贺月成了逊帝,自己精心设计,攻入皇宫,挟制的皇后和太子等人,对新帝而言,岂非完全起不到威慑胁迫的作用了?! “新帝是谁?” 要解救太子,最直接的法子就是让贺月变成逊帝,另立新帝,太子就不再是太子,也就不再具备胁迫的价值了。 隆安门外,索云国众臣跪了一地,谁都没有吭声。几个王爷更是不敢站出来,自认新帝,他们虽然想做皇帝,但还不敢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称帝篡位。只怕只要自己承认是新帝,立即就会受到耀乾帝的胁迫。虽然说耀乾帝手上的皇后,太子是跟自己没关系,自己是可以不受胁迫,可是不保全逊帝家眷,性子凉薄,同样会令众臣寒心,没准等把耀乾帝夺宫这事过了,自己就要众叛亲离。再说了,庄唯一可是最最坚定的拥君派,此时提出废帝新立,明显的是庄唯一的移祸之计,要令耀乾帝手上的人质失去胁迫的作用,回过头来,渡过难关之后,自己铁定会被拥君派清算!更何况,也没有哪个王爷具有完全控制朝堂的实力,更是不能冒然称帝。 这是最好的,顺势逼迫贺月逊位的机会,但却也是最坏的称帝时机。几个王爷,盘算来盘算去,就算明知道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就再不能逼迫贺月逊位,然而,他们终究没有人敢在此时出头称帝,夺取皇位。尤其是宏逸宗王和开济藩王两位,虽然一个曾是康成国皇帝,一个曾是奉和国皇帝,但他们自问无论才干,气势,魄力,担当都较耀乾帝远逊,只怕扛不住耀乾帝的胁迫,签下丧权辱国的合国协议,留下千古骂名。至于玄武镇国王哪曾见过如此血腥残忍又令人窒息的场面?他本懦弱,以前做的太平皇帝,权柄都旁落给大臣,此时更不敢吭声,生怕被人揪出来。 风染站在贺月身后,明知庄唯一的用意,也是一声不吭。他如今手握重兵,正是最被皇帝忌惮之时,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异心,他害怕引起贺月的猜忌,失去贺月的信任。 庄唯一盘算得好,可惜没有人敢接招。庄唯一等了半天,没有一个王爷或大臣出头应承,只得应道:“尚未议定新帝。” 皇帝被废,新帝未立,难道要群臣主政?索云国的朝堂当真稀奇古怪!耀乾帝很快就醒悟过来,那个叫庄唯一的大臣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而他现在,最经不起拖延的就是时间,皇宫各门一再告急,拼命支撑,只要有一道宫门被攻破,索云一方很快就会杀到隆安门来,他就会前功尽弃。耀乾帝冷然:“既然新帝未立,这一个在位一天,就是你们的皇帝!合国协议签署之后,朕就是你们的新帝!”看向贺月,重又问道:“成德陛下,合国协议,你签是不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6章 签下合国协议 作者:天际驱驰 有索云国大臣直接怒斥道:“用妇人小孩,行江湖胁迫下作之事,无耻!” 耀乾帝冷笑道:“在别国生死存亡之际,你索云国乘人之危,要挟合国,不答允合国,就任由雾黑蛮子杀戮围剿,坐视灭亡,索云国哪里有半点凤梦大陆同宗同血,连气同枝的情谊了?跟成德陛下此等行径相比,朕这点小手段又算得上什么无耻?” 最最令耀乾帝愤怒的是,上次索云国没有在成化城大捷的基础上乘胜追击,索云国的军队在南枣郡边境上,死活不肯越界而过,助他收复失地!令得他率领嘉国军孤军追击,却被雾黑大军反杀回来,损失惨重,错失复国良机! 耀乾帝越说越气愤:“你索云国企图像雾黑王朝一样,乘人之危,合并我凤梦诸国,狼子野心!别看你们现在跟汀国喆国联手抗敌,只怕一等雾黑大军撤退,你们第一个要灭的就是汀国和喆国!对盟国盟友也下得了狠心狠手,枉你索云国也算凤梦一族?!说无耻?谁比谁更无耻了?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罢了!” 八国合一之后,索云国想要合并凤梦诸国的野心早已经掩盖不住,贺月无话可辩,而且此时也不是辩驳这个的时候。 耀乾帝一时激愤,很快就冷静下来,继续逼问:“成德陛下,合国协议,你签是不签?第二次!” “成德陛下,最后一问,合国协议,你签,还是不签?” 贺月似乎看见那武功高手的手指,在慢慢松开,叫道:“慢着!朕签!” 随着贺月的这一声答允,门楼上,心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嘉国众臣众兵,暗中松了口气,而索云国一方的众臣却又把心凉在了半空中,更有大臣痛哭道:“陛下!”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这一声应承,驷马难追! 耀乾帝冷酷的脸上浮起一丝动容:“看不出,成德陛下竟是个慈父!” 贺月叫道:“先把太子抱回去!”把太子悬在半空中,只消手一松,随时都可摔下门楼。那个武功高手不等耀乾帝示意,便手臂一弯,把太子襁褓稳稳抱在了自己怀里。 耀乾帝:“既然成德陛下应允合国,那便立刻传旨,停止攻打皇宫,在完成签约合国之前,朕担保不再伤害皇宫里一人一命!” 贺月只好吩咐凌江传令下来,暂停攻打皇宫。隆安门前对峙了一会,耀乾帝很快就收到手下禀报,知道索云一方停止了对皇宫各门的攻打,心头稍定,神情就从容了几分,向贺月道:“请成德陛下上楼来,当着两国众臣众将的面,签下合国协议,索云国从此合并入我嘉国……境内。”嘉国此时,哪有国境?还“境内?”耀乾帝当真说得大言不惭。 索云国众臣忍不住叫道:“陛下三思!”“陛下慎重!” 只要贺月走进隆安门,上了门楼,就是落在了嘉国的手里,除了接受嘉国的胁迫,被寸土皆无的嘉国合并之外,再无转圜余地和选择。至于合并之后,耀乾帝坐不坐得稳那皇位?会不会被索云国众臣阳奉阴违反攻倒算?亦或许是索云国众臣众将被耀乾帝大幅清洗铲除?那都是后话,一切皆未知。 贺月回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后的众臣,便迈过拱桥,向隆安门走去。 “慢着,那个姓风的,退回去!就只请成德陛下一个人上来,别忘了带上玉玺!” 往日,大臣们进进出出的隆安门,终于缓缓开启,贺月在众臣的目光中走过门楼下的斑斑血迹,向着那高大的门洞走了过去,继而,隆安门又缓缓关闭,索云国众臣绝望地跪在隆安门前,只有风染挺立在隆安门前的拱桥前,似乎在聆听着什么,忽然身形如脱缰的野马,一掠而起,向隆安门门楼飞奔而去。 几乎就在风染身形闪过的同时,隆安门内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本来面向隆安门外侧的耀乾帝忽然转身疾奔向隆安门内侧,一些弓箭手也跟着耀乾帝转向隆安门内侧。 别人大臣自然是听不到隆安门内的声响,风染凭着独门练就的听风辩形之术,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早在隆安门开启之前,风染就已经听见在隆安门内有兵卒蹑走蹑脚,向隆安门门楼潜近。本来进攻七门,只是疑敌之举,风染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从水门潜入,先解救宫中人质,然后猝起发难,才是制敌的关键。因此,风染挑选潜入的兵卒,都是略通武功又会潜水的。只是风染想不到潜入的兵卒行动会这么快!快得令风染疑惑。 然而,风染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那些潜近隆安门的兵卒,很快就被守在隆安门上的嘉国兵卒发现了,出声喝止,那些潜近的兵卒却完全不听,反而显出身形,逼进门楼,然后就开始肆的忌惮地进行攻打。 风染身形一动,听见耀乾帝正在喝问:“来者何人?” “老夫是你郑家爷爷!”隆安门内传出郑承弼威严蕴怒的声音:“今日,要叫你嘉国的狗杂种血债血偿!儿郎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隆安门内顿时响起一片刀剑兵刃的金戈铁鸣的交击撕杀之声。 潜近隆安门内侧的,竟然不是自己安排的从水门潜入的兵卒,而是郑家军?郑家军是怎么进去的?风染转念之间就想明白了,郑家有郑修年!郑修年只消在僻静处在皇宫围墙上拉几道绳索,郑家军就可以轻易地攀绳而入!哪用那么费劲地潜水了? 自己怎么没想到用郑修年呢? 郑家翻墙而入之后,直接就潜近隆安门来了,怪不得行动这么快! “什么血债血偿?” 郑承弼喝道:“狗杂种听好了,你郑爷爷就是一百零三年前被你那狗杂种祖先诛杀九族的郑轩傢后人!你们嘉国忽然被灭,逃到依山,你爷爷还以为没机会报仇了,哪知你个狗杂种,哪都不去,自己跑到成化城来送死,你爷爷不杀了你们报仇雪恨,天理不容!” 郑轩傢是谁?自己哪一辈祖先诛杀过郑家九族?嘉国皇帝历来残暴,历代诛杀过的九族不少,耀乾帝更是压根没把诛杀九族当一回事。他来成化城,是想出其不意逼迫贺月合国的,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郑家有屁个关系?在这个关口,逼迫贺月签署合国契约要紧,然后把贺月紧紧攥在手心里,逼迫贺月下令一步步让索云国大臣交出权柄,移到嘉国大臣手上。耀乾帝哪有心思跟郑家为了百余年前的九族之仇多作纠缠?拉过贺月威胁道:“慢着,你们再敢踏进一步,朕就杀了你们的皇帝!” 郑承弼一怔,哈哈笑道:“狗杂种,我郑家几时奉那个狗东西为帝了?你们狗杂种,狗东西,一丘之貉,狗咬狗,好看得紧!要杀赶紧杀!” 耀乾帝有点傻眼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兵卒?怎么在索云国都城之中,还有不奉贺月为帝的军队?竟然不受胁迫!还是说,这股自称郑家的兵卒,是故意这么说的?便轻轻质问贺月:“他们敢不奉你为帝?” “他们,是阴国郑家。” 阴国郑家,在凤梦大陆就太有名了。不过,阴国不是已经合并进了索云国么?那郑家也应该听从贺月号令,尊贺月为帝啊。 “郑家,未在我索云国朝野出仕。” 耀乾帝猜不透贺月跟郑家的关系,便索性不猜,贺月奇货可居,他也不是真要杀贺月,看了看门楼下正与嘉国兵卒杀成一片的郑家兵,感觉郑家兵人数并不太多,略略放心,便吩咐副将,率领兵卒守好门楼,押着贺月进去门楼楼室里。 门楼的楼室里,早已经准备下合国协议和笔墨,贺月倒不含糊,走过去大笔一挥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成德贺月,盖上索云国的国玺之印,把那签了自己大名盖了帝王玉玺的合国协议拿在手上,说道:“放了朕的皇后和太子!” 耀乾帝吩咐道:“来人!把成德陛下……哦不!把贺大人的夫人和小公子放了!”反正有贺月在手,毛皇后和太子在不在自己手里就无所谓了,再说,一个刚生完孩子,一个是才出生的婴孩,照顾起来又麻烦又繁琐,要是照顾不好死了一个二个,别把贺月惹毛了,搞不好自己鸡飞蛋打。 随着这一声吩咐下去,大约就有人解了毛皇后的哑穴,只听见毛皇后在外面凄厉地尖声哭叫:“啊——,不要扔啊——!”充满着惊恐绝望。贺月一听,一个闪身从耀乾帝身边冲向楼室外,在闪过耀乾帝身边时,耀乾帝身边那个长得不像凤梦人的异邦都统领忽然冲出来阻挡住贺月的去路。贺月本能地抬手去推,那异邦都统领抬手相格,只格得贺月手臂一阵酸麻无力,那异邦都统领顺势一把便抢过了贺月手里的合国协议。 贺月略略一怔,那异邦都统领已经拿着合国协议闪在了耀乾帝身后,这异邦都统领竟然敢拿耀乾帝做挡箭牌?显见得这个异邦都统领的身份甚不寻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7章 救太子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悬心着皇后和太子,见那合国协议已经落在了耀乾帝手上,凭自己这点武功根本就夺不回来,便撇开了夺回协议的念头,身形只略微滞停了一下,就冲了出去。 一冲出去,贺月只看见毛皇后正尖叫着,扑向原本站在门楼前的那个武功高手,而原本被武功高手抱在怀里的太子,刚刚脱手,正被扔了出去!贺月顿时也吓得心都掉了一般,一边猛地冲到墙垛前,跟毛皇后一起趴着墙垛看那直往下掉的襁褓,一边大叫道:“竹一!” 人影乱飞之间,只见门楼下本已跃起半空,一个素袍银甲的身形,飞快地跟着襁褓一起堕了下去,贺月声嘶力竭地叫道:“风染!” 便在贺月的惊叫中,眼看着两道身影就要坠落地上,风染身有武功,摔下去也不打紧,可是太子才五天啊,这一摔到地上,还有命么?就在贺月和毛皇后的心都冰凉了之时,风染终于拉近了一点跟太子的距离,出剑,一剑刺向襁褓,把手臂崩得笔直,那剑尖方才堪堪挑到襁褓的一点布料,风染一抖手腕,宝剑向上挑起来,只听见轻轻“嘶”地一声,那一点点布料经不起宝剑的挑抖,也承受不起襁褓的重量,布料顿时被挑开,襁褓只被宝剑挑得略略缓了一缓,复又向地面坠了下去! 风染所争了只是这刹那的时间,只是缓了缓这么一刹那的时间,风染的身形已经飞快地接近了襁褓,再次出剑,这次一剑刺穿了襁褓表面的几层布料,左臂一圈,在坠地的一瞬间,风染终于把太子捞起,连襁褓带宝剑一起抱进怀里。在捞到太子的同时,风染撤了护体内力,紧跟着风染便重重摔在地上,那武功高手附在襁褓上的内力,透过襁褓便侵入风染体内,带着一股毁灭的力量,飞快地在风染没有内力防护的经脉间流窜破坏。风染只觉得那股内力所过之处,经脉尽伤。 隆安门里,郑家军杀出来,风染想从隆安门正面运使武功打进去,他的目标是毛皇后和太子,这两人全都手无缚鸡之力,必须要先行救出,然后再救贺月就比较好办了。然而耀乾帝虽然转到隆安门内去对付郑家了,却把武功高手留在了正面。风染运使轻功想掠上门楼,几次均被那武功高手所阻,两人此番交手,很快就分出了高低,风染胜在内力雄浑深厚,不怕硬碰硬,更不怕硬挡硬架,关键时候,变招不及,就来蛮干!那武功高手胜在招数精妙,巧拆巧架。本来两人各有所长,单打独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可是风染本就内力雄浑,又穿着铠甲,更不怕蛮干,那武功高手怀里还抱着个太子,施展起来更加碍手碍脚,虽然他几次阻止了风染攀上门楼,他却吃了暗亏,落在下风。再打下去,怕就阻止不住风染了。 正好在这时,耀乾帝叫放了毛皇后和太子。那武功高手倒清楚,这命令一下,就表示合国协议已经到手,毛皇后和太子已经没有胁迫的价值了,恼怒之下,他一狠心,把内力猛地灌附于襁褓之上,把襁褓当个巨大的暗镖,狠狠砸向风染! 风染刚从地上跃起,晃眼间觉得有个东西砸向自己,自然而然地便闪开了,待看清楚是太子襁褓时,大吃一惊,凌空转身,向太子飞扑过去。贺月二十八岁才生出嫡长子来,那是太子,是索云国未来的皇帝!他必须要救太子! 那武功高手灌附了内力在襁褓之上,明知道那内力最终是要通过襁褓打在自己身上的,风染仍旧不敢运力相抗。他一运力相抗,两股内力在襁褓上相击相抗,襁褓之中的太子必受鱼池之殃,那么娇嫩的婴孩,哪里受得住两股内力的相击相抗?只怕立时就要被两股内力绞成一滩血肉。风染在捞起襁褓之时,就赶紧撤了护体内力,硬生生承受了从襁褓上传过来的内力袭击,风染只是把护体内力撤除了一眨眼的功夫,武功高手的内力已经沿着经脉逆行而上,等风染再重行运起护体内力时,只觉得胸腹间血气翻涌,便要吐出血来。风染单手抱着太子,一手捂住嘴,那血却从鼻子里流了出来,风染一呛,顿时捂不住,吐了一手的血。 自知内伤不轻,风染却没有多想,脑海里居然闪过当日在朝堂上,太子向他“格格”一笑时娇嫩的模样,风染放柔了身体,轻轻抱着太子,揭开襁褓上拢着的软棉布,只见那小小婴孩在襁褓里瞪大了眼睛,正往外张望,浑然不知刚才已经在生死之间跑了几个来回。大约看见风染满鼻满嘴的鲜血,太子吓得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耳畔听着太子软嫩的哭泣,风染刚硬的心肠又禁不住柔软得心疼不已,觉得只要能救下太子,受点内伤又算什么呢?风染抱着太子,仰头看向门楼上,唇边不自觉地上扬着。 听到这声哭泣,门楼上毛皇后和贺月才算舒了口气,知道能哭出来,太子就没事了。 这边毛皇后和贺月关注着太子,整个隆安门门楼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就在贺月签名盖印之时,风染安排的从水门潜入的兵卒终于冲杀了过来,他们跟郑家军各是一股势力,但目前他们和郑家军都急着对付隆安门门楼上的耀乾帝和嘉国兵卒,双方很自然默契地配合在一起,一起向隆安门冲杀过去,逼得嘉国兵卒不得不收缩防线,向门楼里退去。退入门楼,他们就占了地势之利,可以据门楼扼险而守,可以比较轻易地将对方阻挡在门楼之外,不令对手踏进门楼一步。 贺月跟毛皇后趴在城垛上向下张望太子,那武功高手跟异邦都统领和耀乾帝都没有闲着,贺月望着下面刚松了一口气,就觉得后背一股劲风袭来,他跟风染双修双练之后,身手半点不见长进,但感官却比以前敏锐不少,感觉到背后劲风来袭,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出的手,本能地往毛皇后身边一闪一挡。不过他这一闪一挡,落在高手眼里,实在太慢了,贺月刚动,那股劲风已然印上了贺月背后。贺月只觉得身子一僵,身上便有些地方失去了知觉。 贺月心知这是被封了大穴,心下倒不慌,知道自己对耀乾帝还有用处,耀乾帝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跟着那股劲风袭向自己其他穴道时,贺月一点没觉得奇怪。就在那股劲风封向自己其他穴道,贺月的身体却猛然被人向毛皇后方面一拉,贺月几乎摔倒,但也避过了劲风点穴。继而,贺月便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另一股自己所熟悉的劲风在自己背上拂过,贺月便觉得背上微微酸软疼痛,知道是被封的穴道又解开了。 “你们是何人?”门楼上陡然多了五道黑衣蒙面人的身影,这五人,一人解救贺月,一人护住毛皇后,三人跟武功高手和那异邦都统领打在一起,那武功高手猝被攻击,边退边招架边喝问,那异邦都统领则是一声不吭。 武功高手在门楼上喝问,门楼下的嘉国兵卒忽然惊声尖叫起来:“着火了!着火了!”门楼外的从水门潜入的铁羽军兵卒也惊叫道:“着火了!着火了!”怒道:“你们怎么能放火呢?陛下还在楼上!” 郑承弼冷声笑道:“那可不是我郑家的陛下!” 从水门潜入的铁羽军都统,气得直想跟郑家军干架,总算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知道现在跟郑家军对杀没好结果,忍住气吩咐道:“挖土,灭火!冲进去,救人!” “大人,到底干哪样?” 这场面太混乱又太急迫了,一方面想救出自家皇帝不受伤害,另一方面又要防着嘉国耀乾帝,同时还要防备着郑家再出什么狠招,然后还要赶紧灭火,那统领又气又急,哪有时间把任务具体分派给兵卒?只没好气道:“全都干!” 一股焦灼的火烧味,很快就从楼下飘了上来,同时浓烟滚滚,从楼梯直冒上来。五月的天气,本来就热,这一下,门楼上更加灼热难当。嘉国兵卒冲上来向乾耀帝禀告:“那些自称郑家后人的人,在门楼外浇了火油,放了火。” 这火油熬制不易,着火后立即熊熊燃烧,而且极不容易被扑熄,是专门用来打仗在战场上用的,烧别人时好用,烧到自己时滋味就不大美妙了。门楼外墙被郑家浇了火油,转眼间,隆安门整个门楼内侧就陷于熊熊猛火之中。用水去浇灭火油燃起来的火,不太容易浇得熄,相比之下,用土壤泥沙灭火还容易一些,但是这土壤泥沙若不是事先备下,现来挖土取泥,也费时间。嘉国军收缩防守于门楼内,既没水,也没土,怎么灭火?只能干瞪眼。一股惊慌的情绪,不由得在嘉国兵卒间滋生蔓延。 耀乾帝能有什么法子?但想贺月也在门楼上,索云国的兵卒总不至于要烧死自己的皇帝,心头镇定,只吩咐手下守住门楼楼道,防止索云军趁乱摸进门楼里来抢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8章 救驾公主抱 作者:天际驱驰 隆安门外的这一方倒是没看见火光,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火烧焦后的焦臭味,跪在隆安门外正各自打着小算盘惶恐不安的众臣们听见了“着火了”的惊叫,又看见隆安门内侧冒出滚滚浓烟,只觉得天都要变了,完全不知所措。凌江和叶方生传令下去:打水,救火!陛下和皇后还在门楼上啊! 可是隆安门的双扇大门还紧闭着,铁羽军虽然冲到隆安门前,却冲不进去,只听见那火势在门内烧得哔哔剥剥直响。 风染站在隆安门的门楼前,也是惊诧万分。想不到郑家竟然出这个狠招,这是要把贺月和耀乾帝一齐烧死在门楼上!站在门楼下,眼睁睁看着贺月忽然被人从城垛上扯了下去,不知道生死,风染抱着太子不敢轻身涉险,正在着急,回身把太子往叶方生怀里一搁,向凌江果断下令:“撞门!”然后风染提着剑,身形复又拔起,直冲门楼之上。 这次没有了那个武功高手的阻碍,风染顺顺利利站落在门楼上,展眼一看,门楼上已经乱成一片。 想从门楼上下去,就必须进入楼室里,下楼的楼梯建在楼室里。如今,耀乾帝在十多个近身护卫的保护下,站在楼室门口,关注指挥着自己的手下捉拿贺月。虽说合国协议已经到手,但也要抓住贺月,那合国协议才有可能顺利实施下去。耀乾帝必须拿下贺月,志在必得,不容有失。 另一方面,战局又发生了变化。那个武功高手和异邦都统领在五个黑衣蒙面人刚出现时,吃了一惊,落在下风。现在却在众兵卒的围攻之下,扳回势局,围住贺月和黑衣人一阵强攻。 贺月把毛皇后护在身后,被逼到了门楼城垛的一个角落里,四个黑衣蒙面人护卫在贺月和毛皇后身前,正跟嘉国兵卒打得成一片。另一个扶持着贺月,又借身形,把贺月挡在自己身后。 门楼上怎么会莫明其妙地出现了五个黑衣蒙面人?看武功,虽然比那个武功高手略有不足,但也不是庸手。以二敌一可以打得过武功高手。可是武功高手身边还有个异邦都统领,这异邦人士看样子竟然是个会家子?只是异邦人使出的武功极是诡异,见所未见,跟凤梦武功大异其趣却叫人防不胜防。再加上另有嘉国兵卒助攻,这五个黑衣蒙面人就被迫落在了下风。 护住贺月的那个黑衣蒙面人轻声问:“陛下,可有恢复?”贺月回道:“我好了,快去帮他们。”他只是被封了一下穴道,很快就解开了,恢复得快,可是战场上的情况变化更快,只是分了一个人来护住他恢复身体上的不适,这些黑衣蒙面人就落了下风。 那人却一动不动,仍挡在贺月身前:“他们应付得了。小人护着陛下跳下去?”下楼的楼梯被耀乾帝堵着,想逃跑,只有跳楼一法。 贺月问:“皇后呢?” 那人迟疑了一下未答。他带着一个人跳下去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同时带上皇后娘娘,搞不好,自己是无性命之忧,但皇帝跟皇后就要被摔死摔伤。贺月也是明白人,见那人迟疑未答,就懂了,说:“你带皇后先下,再来接朕。” 耀乾帝急着要把贺月抓在手里,情况如此危急,哪里还能等他们先把皇后救下去,又回来再救皇帝?那黑衣蒙面人和毛皇后一起叫道:“陛下!”另几个奋力抵挡着嘉国兵卒和武功高手以及异邦都统领进攻的黑衣人,喝道:“快带陛下走!”越打下去,形势对他们越加不利。 风染不知怎么的,对那些黑衣蒙面人总感觉有些熟悉,那种熟悉,不是风染见过他们,只是风染感觉到过他们气息,记得在很久以前,好像在贺月把他赏赐给瑞亲王贺锋之前,那时风染已经恢复了一些浅浅的内力,便常常在自己身畔感觉到有那么几道气息不远不近地窥探着自己。看见这五个黑衣蒙面人,风染很自然地就记起了曾经在他身畔窥探的那几道气息。甚至能联想到更远的时候,在他初入太子府的大年夜那晚,跟贺锋交手的那四个黑衣蒙面人。 然而,风染知道现在绝不是开口发问的时候,只要知道这些黑衣蒙面人是贺月的人就行了——有些事,完全可以不言而喻。 风染宝剑一挥,运起内力,从嘉国兵卒的后方杀了过去!虽然在救太子时受了不轻的内伤,风染的内力无损,仍旧雄浑深厚,只是运息之间,内力冲刷着受伤的经脉,泛起一阵阵彻骨剧痛,强运内力,也使得经脉伤上加伤,风染却不管不顾,直如扑向羊群的猛虎,运使着内力的剑招一出,嘉国兵卒无人可挡,鲜血,断刃和残肢一路飞溅,惨嚎,哀鸣和怒骂一路飞洒,风染在满楼的嘉国兵卒的阻挡下,飞快地冲杀向贺月,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贺月,他必须要救出贺月。出剑无情,剑下的毒辣与残酷,令人震惊!便是江湖中人,也鲜少能有风染这般的歹毒! 风染以一股杀神屠魔的无畏气慨冲杀向贺月,转眼就将十数个嘉国兵卒斩杀于剑下。那个武功高手跟异邦都统领一见,赶紧冲上来阻挡,异邦人士形制奇特的弯刀劈向风染,武功高手手一抖,又射出四只飞镖。激战之中,风染运功护体,浑身周围无形地形成了个内力保护圈,圈内劲力激荡,寻常兵卒根本近身不得。异邦人士竟能破圈而入,弯刀兜头砍向风染,飞镖挟着强劲的内力,后发先至,直取风染全身各处要害。 风染一提内力,宝剑一挡一拨,便把飞袭向自己脑门的飞镖反击了回去,然后回剑一竖,跟弯刀“当”地一声猛烈撞击在一起。 异邦人士被内力反震,抚着心口,连退两步,胸腹间受伤甚重,血气翻痛,虽是强忍,唇角仍是沁出一缕血来! 风染本就带伤,此时更是“咳”地一声,嘴一张,喷出一大口血雾来!然而却凝身未动,一步不退。待异邦人士被击退之际,风染身形再展,复又挥剑冲杀向贺月——谁也不能阻止他救贺月的行动和决心! 飞镖反袭而至,那武功高手只伸手一触,便觉得有股内力沿着他手上经脉逆袭而上,武功高手赶紧打消了接镖的念头,只见飞镖在自己眼前飞过,穿过一名嘉国兵卒的铠甲和身体,余势未竭,又打入第二名兵卒的身体,只打得那兵向后猛地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另两名兵卒,方才把飞镖上的余力消除! 武功高手知道,反击而回的飞镖,并不是投机取巧的借力打力,而是在消解了镖上自己所附内力之后,风染另行灌注了自己的内力。风染未能借力附力,两力合一,也未能四两拨千斤,隔山震虎,实是风染武功中莫大的漏洞,然而也从另一个侧面,更加真实地反映出风染的内力竟然强劲雄浑到了如此可惊可怖的地步! “风染,你受了内伤,还敢如此蛮干,不要命了?!” 冲过武功高手和异邦人士的阻挠之后,光是嘉国兵卒就再也挡不住风染前进的步伐,一些嘉国兵卒甚被风染那一往直前的气势所迫,知道再去拦挡风染,无异自寻死路,除了几个不开眼的嘉国兵卒冲向风染自取灭亡之外,见机得快的便纷纷给风染让出路来。 风染疾步冲到贺月跟前,一把从黑衣人手中接过贺月。贺月只问了一句:“你又受了伤?” 风染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向黑衣蒙面人下令道:“你扶着皇后,撤!”边说边一手伸到贺月腋下,一手扣住贺月腰眼,把贺月稳稳托住,脚下一运内力,立时一跃而起,向门楼之外跳了出去。 贺月练过轻功,可惜贺月的武功全都练得稀松平常,从门楼上往下跳,那么高的距离,贺月从来没有体验过,再加风染一把抱起他说跳就跳,没有给贺月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忽然之间就身形一轻,无依无靠地飘上了半空,然后又飞快地向地上坠落下去,贺月只觉得一颗心在半空中载沉载浮,不由得有些慌乱,生怕摔了,身边扶着他托着他的人,是他唯一的依靠!贺月便双手一圈,紧紧搂住了风染的颈脖,那么近的距离看着风染坚毅决绝的脸庞,清楚地知道,那一刻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生,同生死,同死! 在堪堪即将落地的一瞬间,风染扶着贺月腰眼的手向下一滑,便滑向贺月腿弯,将贺月打横抱起,运起内力,身形一旋,便落了地,风染冲出几步,独力承受了带着一个人跳下来的反坐力,然后稳住身形,松开手,把贺月放下来。 一再的伤上加伤,风染一弯腰间,忍不住又咯出口血来,觉得胸腹间痛得厉害,痛得风染直不起身来。风染便顺势跪了下去,一边咯着血,一边呛咳着,一边道:“臣救驾来迟,望乞恕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9章 执手疗伤急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平安落地,从耀乾帝手上逃了出来,隆安门前众大臣都松了口气。 紧跟着,黑衣蒙面人带着毛皇后也跳了下来。毛皇后是女子,身形比贺月纤细轻盈许多,他所承受的反坐之力便也小了许多,饶是如此,压迫得他差点吐血。他一落地便回身向在门楼上兀自跟嘉国兵卒混战在一起的另几个黑衣蒙面人叫道:“二弟,扯呼!” 黑衣蒙面人从哪里出来的?不过救了皇帝却是真的,大臣们刚叫了一声:“大侠……”五个黑衣蒙面人便在众目之下分向不同方位,扬长而去,离开得飞快,快得让那些没有练过武的文官们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文官之中,只有庄唯一清楚,那是贺月的暗卫,平时都潜伏在贺月身边,只在贺月最危急时才会动用。风染隐隐猜到几分,但想那是贺月用以保命的最后一个王牌,就算贺月曾动用这些保命暗卫监视过他,但往昔已矣,风染已无意探究。凭他现在的功力,他并没有在自己身周感觉发现过暗卫们的那股异常气息,就说明贺月并没有派暗卫监视于他。这,就足够了。 皇帝,皇后,太子三人均已逃出耀乾帝魔掌,索云一边,更是没有了顾虑,猛烈撞门,誓要把被围困在门楼上的耀乾帝一众拿下! 贺月没有说话,只是拿手去拉风染,想把风染从地上拉起来。他怎么会怪罪风染呢?早在风染劝说“死者已矣,来者可追”时,风月彼此一望之间,就无声地搭成了默契:由贺月出头去换出皇后和太子,然后由风染凭武力救出贺月。至于被胁迫着签下合国协议,那根本不在风月的考虑之中!只是事情的发生出乎风月的预料,那武功高手竟然会把太子砸向风染,导致风染在动手救人之前就受了内伤,使得风染后面的行动大受影响,若不是风染凭着一股刚勇之气强行运力蛮干,若不是贺月及时召出暗卫,若不是郑家纵火烧楼,吸引分流了近半嘉国兵卒,贺月怕是不能轻易逃得出来! 风染亦想借着贺月的这一拉之力站起来,然而,受伤过重,胸腹间仍在剧痛之中,风染一借力,未能站起来,复又颓然跪倒,反把贺月拉了个踉跄。风染竟然伤得站不起身来!贺月一惊,手抚上风染腕子,随即一股清浅的柔和内力游走进风染的经脉间。 风染抬头望向贺月:“陛下,不可!”贺月这是要把他和他一起练着双修功法的事,公之于众么?贺月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他双修双练?! 贺月却不顾风染的劝阻和惊异,只把自己身上那浅浅的内力倾注向风染。风染为了救他,救太子,竟然把自己伤得这么重,经脉伤损,支离破碎。不知道得有多么的疼痛,才会把风染这么个浑身充满铮铮傲骨的汉子痛得站不起身来! 双修双练是两个人的事,贺月已然把他的内力灌注进自己的经脉,风染不能硬行推拒,不然便会伤了贺月,只得引导着贺月的内力,快速游走在自己的经脉之间。这双修功法,本就是玄武真人为了替风染疗伤御毒苦心改进而来,于疗伤一途更有无穷妙用。贺月内力虽浅,但灌注进风染身内,但如同在一架锈迹斑斑的机械上滴上了油脂,磨去锈渍虽有几分痛楚,却能滋润整架机械,使之重行运行起来。贺月的内力是浅薄得微不足道,但用来给风染疗伤,却收事半功倍之效。 风染运使着贺月的内力便自己体里飞快地运行了一大周天,便觉得内伤修复了不少,至少胸腹间的那股剧痛已经轻微了一些,感觉已经可以强撑着站起来了。贺月知道风染的顾虑,内力运行一大周天之后,贺月徐徐收了内力,手上再一使力,便把风染拉了起来,轻轻道:“回头,我再给你好生疗伤。” 风染恭谨地垂下头,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回道:“臣已无碍,不敢烦劳陛下。”他现下内伤颇重,不敢再运使凝音成束的功夫。 然而,毛皇后就站在风月的身边,这两人再是压低了声音,也被毛皇后听得一清二楚! 贺月关切地抓着风染的腕子不松手,而风染抬头凝望着贺月,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这情形落在众大臣眼里,就变成了在索云国的皇宫正门隆安门前,两个男子,一君一臣,一文一武,便这么彼此凝望着,脉脉含情,僵持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才放开了手。就算是瞎了眼,众大臣也猜得出,贺月跟风染之间断不寻常!非礼?这两人之间怕不是“非礼”这么简单吧? 替风染匆匆疗了一回伤,略略稳定了一下伤情之后,贺月方吩咐道:“来人,送皇后和太子回宫。”他们还被关在皇宫外面呢?怎么回宫?话已出口,贺月才醒悟自己的失态,改口道:“保护好皇后。” 叶方生应着,赶紧把太子递给皇后,又吩咐御前护卫保护着毛皇后退到一个相对安全僻静的地方。 毛皇后抱着太子,向风染微微倾身一福,柔声道:“妾身代太子,谢过风将军救命之恩。”她是皇后,对臣子应该自称本宫的,但她在贺月面前,面对贺月心爱之人,刻意卑微,自称“妾身”。 皇帝要先给那个男宠疗伤,然后才想到安顿自己,在皇帝心目中,主次轻重,竟是如此的分明!尽管已经被皇帝因男宠冷落疏离过几次了,毛皇后心头还是无限酸楚失落。 自己是女人,是皇后,可是,自己在皇帝眼里,却远远比不上那个男宠!皇帝对男宠的宠爱早已经超过了正常的一个皇帝对男宠的喜爱。那种宠爱是一种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执着和纵容。 早在贺月为了新婚冷落自己向自己道歉时,就曾无限真挚地表白过:“……朕在宫外头有个喜欢的人,这几天病重得紧,朕怕没人照顾他,他便这么去了……朕,舍不得他走。”贺月从没有对自己皇宫里的女人说过“喜欢”二字,可是贺月却那么真挚地对她说,他喜欢宫外头的那个男宠,舍不得那个男宠离开!可惜,这样的表白不是给自己的!自己身为皇后,贺月给予自己的仅仅是相敬如宾,仅仅只是表面上的繁华尊荣。 自己的祖父说对了,这个男宠胸有丘壑,绝非浅池小虾,万万不可小觑,更万万不可与之争锋。男宠在摆脱男宠身份之后,再入朝堂,摇身一变成为了手握权柄,甚至是能左右索云国国运的前无古人的兵马都统帅,守住了凤梦大陆岌岌可危的残破江山!曾经宛转承欢在男人身下的那副身躯竟是如此的刚强挺拔,担负承载起凤梦人最后的希望。 在目睹经历了隆安门救援之后,毛皇后更加清楚地看到贺月和男宠之间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和自然流露的情愫以及守望相助的扶持和风雨共担的并肩。毛皇后绝望地想:她除了能给贺月生出一个太子之外,她还有什么地方比男宠强?不,她不求比男宠强,她甚至找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跟男宠相比,她与男宠的差距,直如云泥之别! 毛皇后知道,她在贺月心头,永远也无法企及像男宠那样的高度。 在皇宫生活了几年,毛皇后对贺月也有了几分了解,贺月生出来就是太子,自小学习君王之道,学习得冷静而理智,同时也学习得冷淡而薄情。贺月固然是个理政治国,发奋图强,胸有壮志的君王,可是贺月也是个对后宫妃嫔的莺莺燕燕一概视若无睹,冷淡薄情到世间少有的君王。贺月对自己相敬一分,是看在皇后的位份上;贺月对乌妃眷顾一分,是看在乌妃博学多才,颇有用处的份上;贺月纵容关妃一分,是看在太皇太后和关家权重的份上;贺月回护兰嫔一分,是看在大皇子贺旦的份上。 这样的君王,爱江山,却从未爱过美人! 能让这样的君王说出“喜欢”二字的人,一定是一个能与之比肩携手,能为之一展宏图抱负之人。 可是,祖父不是说过,这男宠的性命已不长久了吗?为什么这男宠还活得这么龙精虎猛的?哪有短命之兆?还是说,自己祖父得到的消息有误?男宠已经连累得贺月丧失君德,差点被逼宫逊位,自己再不能消极地坐等男宠短命,要除掉男宠,只能靠自己! 在毛皇后心里,殊无获救后死里逃生的欣悦,满心满怀尽是认清现实的破败惨淡。毛皇后双手抱紧了太子。太子是她今后的依靠和凭仗,在贺月百年之后,太子继位,她毛家终有东山再起之机! 风染虽然并不把毛皇后放在心里,他跟贺月的后宫也没什么关系,但皇帝皇后都是君,风染当不起毛皇后的大礼万福,忙侧身避过道:“臣份内之事,娘娘不必多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0章 散朝 作者:天际驱驰 毛皇后直起身,向贺月道:“母后已经躲起来了,想必未曾落入贼子之手。”她一个深宫中的妇人,并不清楚冲杀进皇宫的是何人,一概以贼子蔑称。 一直不敢发动对耀乾帝的反击,便是因为太后生死不明,生怕也落入耀乾帝手中被拿来胁迫自己,听了毛皇后这一句,顿时让贺月安了心,问道:“后宫里其他人呢?” 毛皇后顿时想起了嘉国兵卒在自己寝宫里大肆搜索,肆意破坏,杀戮众多内侍女侍的血腥场面,只想一想,就觉得后怕万分,惨白了脸,潸然泪下道:“臣妾并不知道其他人……,臣妾失职。”当乱军入宫之时,毛皇后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她是将门嫡女,颇具骨气,想她是一宫之主,自当镇守皇宫,岂有弃宫而逃之理?再说她还在月子之中。慌乱中,她只来得及派人去把消息通传给各宫各殿,尤其是太皇太后的泰安宫和太后的祥瑞宫,然后得到回禀说太后宫中无人,想是已经躲起来了。因刚生了太子,毛皇后前面所生的二公主便由后宫嬷嬷们带着,毛皇后甚至还来不及托付人把太子和二公主带出寝宫躲起来就被乱军围困住了,随后被贼子逼勒着妆扮起来,还非要穿上皇后的大礼服,戴上沉重的皇后冠梳。 看见毛皇后花容惨淡,贺月温声安慰道:“让皇后受惊了,改天,朕替皇后压压惊。”改天?改哪天?贺月日理万机,什么时候有空过? 为什么对男宠,自称“我”?为什么对自己,就自称“朕”?为什么对男宠是“回头好生疗伤”?为什么对自己就是“改天压惊”?没有比较,毛皇后还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觉得贺月这么待自己,也算君恩深重。可是跟男宠一比,毛皇后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贺月心头的位置,也清楚地知道男宠在贺月心头的位置。 毛皇后忍下心头的苦涩,强自展容一笑,裣衽道:“臣妾不敢烦劳陛下……” 贺月已经等不及毛皇后把话说完,便挥手叫御前护卫保护着皇后退避在一边,亲自指挥着铁羽军攻打隆安门,先前传令下去暂停攻打的皇宫各门也一齐重新攻打起来,一时间只打得嘉国兵卒手忙脚乱,又纷纷跑来向耀乾帝告急,又被郑家军和铁羽军挡在了隆安门门楼之外。 耀乾帝劫持的皇宫人质,远不止朱耀,太皇太后,皇后,太子这么几个,可是那些个太妃太嫔,皇子公主都被关禁在距离隆安门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里,耀乾帝想不到这隆安门被忽然冒出来的郑家军和后续赶来的铁羽军给围困住了,那些人质哪里提得上来?耀乾帝一时无法,只得在门楼上拿出贺月签下的合国协议,质问道:“贺月,你已签下合国协议,答允将索云国合入我嘉国,向朕称臣,朕命你,立即下令,停止攻打皇宫,所有军队,立即撤出城外!” 那确实是贺月亲笔签下的合国协议,那上面还盖着索云国国玺,依据凤梦律令,那就是一张合理合法的合国契约,不可背弃! 风染扬声道:“不错,那是我国成德陛下签下的合国协议!耀乾陛下,有本事,你把那协议拿到我索云国的朝堂上来!” “你索云国皇帝大臣王爷俱在此处,大家有目为证,还用得着非要把协议拿到朝堂上去议?还是说,你索云国的皇帝大臣,一个个都是背信弃义,不守信誉之辈?” 耀乾帝这话一问出来,便听见下面隆安门外有人大叫道:“皇帝有旨,散朝——!” “散朝了!散朝了!”隆安门外的索云国众臣纷纷后退散开,然后远远地驻足跟其他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一起向隆安门张望。今日这个朝会,从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了,一直上到天色擦黑,中间就在都统帅府喝了几口茶水,肚子饿得咕咕直响。这个朝,上得真是漫长! 耀乾帝眼睁睁看着隆安门外众臣退散开来,气得直想杀人,盯着隆安门下,那唯一一个尚未“散朝”离开的大臣,森然问道:“风将军,难道你也未曾看见成德签约?不承认这合国协议?” 风染冷然回敬道:“臣说过了,只要耀乾陛下能够把这协议拿到索云国的朝堂上去,臣就奉耀乾陛下为帝!此处非我索云国的朝堂,请恕臣不能奉旨接诏!” 耀乾帝要是有能力把合国协议拿到索云国的朝堂之上,又怎么会干出攻占皇宫,以人质为要挟的行径?说穿了,嘉国现在的实力大不如索云国,根本没有办法发兵逼迫索云国合国就范,耀乾帝只能兵行险招。然而耀乾帝遇上了贺月和风染这么一对敢于破陈出新,不按规矩常理办事,也敢于背负背信弃约骂名的君臣,那合国协议拿在耀乾帝手上,便如同一张废纸! 怪不得贺月签约,签得那么爽快! 耀乾帝把合国协议收了起来,冷冷道:“贺月,你记着,这纸协议,终有一天,会送到你索云国的朝堂上!” 贺月森然道:“你嘉国攻我皇宫,屠我宫人,逼死我皇祖母,这笔血债,不用等到他日,今日,朕便要与你清算!” 耀乾帝冷哼了一声,他如今是无力逼迫索云国,但还不至于无力自保:“想算帐,凭你索云国,怕还没这个本事!” 风染不想跟耀乾帝做口舌之争,只看向耀乾帝身侧,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个武功高手一笑道:“在下姓于,于赤江。乃青莲峰平阳宫门下武修弟子……” 青莲峰是依山山脉中众多山峰中的一座。青莲峰平阳宫在江湖中名号甚响,是一个势力人才鼎盛的道家门派,乃天下第一道门。平阳宫门下分为文修与武修。据说平阳宫的武修们在武功大成之后会下山历练一段时间,一代又一代的武功出神入化的武修弟子为平阳宫在江湖中赢得了极高赞誉。 于赤江继续说道“……在下乃是宫里的普通弟子,贱名不足挂齿,不过在下另有一个身份,在下乃是上一届鼎山比试大会第二名。对,只输给了你师弟。” 贺月听了,心头一动:这道家最讲究延年益寿了,不然,那些道士们,怎么就长寿了呢?贺月不奢望能修道成仙,他就想替风染求个正常人的寿数。自从在鼎山上,听风染说“寿不过三十”,风染的寿数便成了压在贺月心头的一块巨石。这平阳宫作为天下第一道门,说不定对修补耗损精元方面,有独到之处?只要能补上精元,寿数自然就延长了。 怪不得这人武功这么高强呢,搞半天,竟是上一届的江湖第二高手! 风染问过自己的名字身份便不说话了,于赤江倒有些不解:“风将军莫不是有话要说?” “无话。”风染不过见他武功甚高,随口问个名字罢了。 风染无话要说,这于赤江却有话要说:“风将军与成德陛下,刚才……” 话才说一半,风染便心头大震:难道自己刚才跟贺月只是短暂地双修了一大周天,就被于赤江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平阳宫乃是江湖中的一个大门派,自是见多识广,其门下弟子对双修邪功想必会有所了解,自己跟贺月冒失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功一大周天,瞒得过众臣众兵,可于赤江是江湖人啊,保不定就被看出来了! 要是于赤江当众指出他跟贺月合练双修邪功,该怎么办? 风染的目光猛地锐利起来,直盯住于赤江,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只怕于赤江会说出“双修”两字! 正在风染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忽听得“轰——哐——格!”几声大响。既然便是铁羽军的欢呼呐喊:“撞开了!撞开了!快冲进去!”门内正火光冲天,虽然喊着要冲进去,但也不能冒然往里冲。 这隆安门,作为皇宫正门,门楼修得极是坚固恢弘,两扇门也是极其厚重,门后三道粗大门闩,足以顶得住千军万马的冲击。因这门内被浇了火油,火油把门闩烧着了,从而降低了门闩的承撞力,铁羽军才终于撞断了门闩,撞开了巨门。 铁羽军正想怎么往里冲,哪想,在门内阵阵火光之中,先从里面冲出一队人来,带着一身的焦臭,一个个被烧得焦头烂额,都瞧不清楚模样了,也分不清冲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因此铁羽军便不好动手拦挡或截杀,等到那队人冲出门来,一口气不停地冲过隆安门前的拱桥,一直西冲过看热闹围观的人君,一路飞快地向城西民居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铁羽兵才醒悟过来:那队人肯定是嘉国兵卒! 凌江想派兵去追杀,风染道:“派人跟住他们便是,追而不杀。他们若要逃出城,便放他们出城。配备快马,随时派人回来禀告动向。” 凌江便分派人手去追踪逃跑的嘉国兵卒,风染忍下胸腹间的剧痛,向贺月启奏道:“臣先带兵进皇宫里清剿乱军,陛下稍后再进。” 贺月刚想说抓住耀乾帝,夺回合国协议,一抬头,猛地发现,门楼上人去楼空,哪还有耀乾帝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1章 一人追杀乱军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惊问道:“人呢?哪去了?”还是说,刚才逃出去的那一队人中,就有耀乾帝?可是耀乾帝好歹也是凤梦第一强国的皇帝,不至于如此落魄吧?再说,他们不是正跟耀乾帝于赤江说话之时,门被突然撞开的吗?然后紧跟着就冲出了一队人来。耀乾帝哪有时间从门楼上下来,换了装之后混入逃兵之中? 耀乾帝没在逃兵之中,就还在皇宫里? 贺月断然下令:“搜!把他给朕抓起来!”杀死朱耀,逼死太皇太后,这是两桩发生在贺月眼前的血案,还有更多被嘉国兵卒杀戮的内侍女侍,贺月必须要替他们讨回公道血仇! 风染奉了号令,还没带着铁羽军冲进隆安门,又从隆安门内冲出一队人,这一回冲出来的是从水门潜入皇宫的铁羽军。风染记挂着郑家军,怕郑家军冲出来对贺月不利,冒火冲进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郑家军已经撤退了,皇宫里一个郑家军都找不到,连郑家军阵亡兵卒的尸身都带走了!就好像郑家军从没在皇宫里出现过一样! 随后,皇宫其余七门纷纷派来禀告,说是他们在接到继续攻门的命令之后,还没组织起攻击,嘉国一方倒先从宫门里冲杀了出来!大家按照都统帅事先的嘱咐,并未对冲杀出来的嘉国乱军进行过多的围堵剿杀,不过,全都派了骑兵快马一路追踪。 这么说,嘉国军已经全面从皇宫撤离了? 风染带兵进入皇宫里四下搜索了一遍,整个皇宫就跟个战场似的,各处宫殿美景中入目都是飞溅的血渍和尸体,那侥幸没死的,受了伤的只哭得声嘶力竭,皇宫里一片哀鸿之声。 估计耀乾帝想着合并了索云国后,这皇宫就归他住了。想必耀乾帝是以一种即将入主皇宫的心态夺取皇宫的,因此对皇宫里的宫殿没进行什么损坏。而前帝使唤过的内侍女侍,他自然是不会再用的,便下令一概诛杀掉。 草草搜了一遍,并没有搜到耀乾帝。耀乾帝仿佛在贺月等人注目隆安门被撞开的一瞬间,人就从隆安门门楼上消失了。 御书房里站了满满一屋子大臣,虽说已经散了朝,可出了这样的大事,哪个大臣敢放心回家?等嘉国兵卒弃宫逃走了,这些大臣又自觉自发地返回来,候在皇帝身边,以防皇帝有什么吩咐差遣。 风染向贺月禀告道:“臣以为,可能是那个叫于赤江的江湖第二高手护着耀乾帝从皇宫里逃出去了。多半不是从宫门逃出去,而是翻墙出去的。照于赤江的武功,应该有此能耐。” 贺月虽然气愤不已,但宫里搜不到人,肯定是逃走了,不甘地吩咐道:“派人盯紧了嘉国乱军,耀乾贼子肯定要跟他手下的兵卒会合。只要等他们逃出城,立即派兵围剿。” “是。”风染应着,又道:“臣失职,考虑不周,未想到会发生此等情况,未在京畿派驻军队。” 这意思,是没有驻军可以派去追杀耀乾贼子?!贺月一听,本就气愤,这一下火气就冒上来了:“风将军,你把朕的军队都派去哪里了?京畿重地,竟然敢不派军驻守?!” 当初那全国驻军调防图,可是恭请圣览,然后由贺月御笔朱批之后才颁布实施的。那时贺月可没说京畿重地不能没有驻军,要说失误,也不是风染一个人的过失,贺月又不是不知情,现下气头上,就把责任全怪在风染头上了。 风染到底年轻,虑事不够周全,觉得成化城里本就有铁羽军驻扎防守,再养只军队驻扎在京畿附近,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实在是浪费了兵力物力,就把原本的京畿驻军编入了其他驻军,调去前线了。哪想得到朝堂斗争如此惨酷激烈,又有别国虎视眈眈,闹成如此无兵可用的局面,确实是自己的失职,风染跪在地下,亦不分辩,只道:“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贺月瞪着风染,厉声斥道:“你以为你是兵马都统帅,朕便不敢处罚你了?”臣子有了过失,向君王自请责罚,本来很正常,风染并没有赌气的意思。 皇帝一怒,御书房里顿时跪倒一地的大臣,纷纷替风染求情,不少大臣更指出,那调整驻军的奏折,是皇帝朱批了的!不光朱批,在朱批前就曾在朝堂上公示三天,以征求众臣意见。 皇宫被夺,皇祖母被逼死,对贺月来说,就是奇耻大辱!然后还让耀乾帝给逃了!想派军追杀,自己的兵马都统帅竟然说派不出兵来!贺月一腔怒火,只想发泄出来,风染调军失策,正好撞到了刀口上,众臣越劝,越是火上浇油。 “风染!朕看你平时谨言慎行,倒没想到,你什么时候勾结收买了朕的大臣,全都为你求情?!” 这一句话,就太重了。吓得正在替风染求情的大臣们不敢再吱声。 皇帝最忌朝堂上众臣拉朋结党,然后为了朋党利益就会相互争权夺利,进而派系倾轧。尤其风染,本身就是兵马都统帅了,如果再得到文官们的支持,下一步将会干什么? 几个大臣不过是为自己仗义直言罢了,自己哪有勾结收买过众臣了?哪有拉朋结党了?自己一片赤胆忠心,殚精竭智,为贺月累死累活做了多少事?贺月眼瞎了?全都看不见?自己犯个小过失,贺月凭他是皇帝,就可以这么恶意猜度自己?果然伴君如伴虎,喜怒无常,天威难测,风染忽然觉得灰心,胸腹间的内伤一直没找到空隙运功修复,又痛起来,再加上身上沾了血腥脑汁,虽有抹拭,还是又脏又腥,薰得风染直犯恶心,风染跪在地上,垂着头,只懒得说话,懒得分辩,也怕一开口给吐了出来。仿佛他们的关系又倒退回了从前,他破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贺月想怎么处罚他,便由得贺月去吧。 御书房静了静,大家都怕了贺月的怒火。正在此时,小七在御书房外通禀道:“陛下,太后娘娘已经找到了。” 贺月顿时觉得心头一松,怒气虽没有消,但心头的牵挂总算有了结果:“在哪找到的?太后怎么样?” 小七回道:“太后娘娘很好,没事,就是受了惊吓。已经送回祥瑞殿了,想必太医正在给娘娘诊治。” 贺月对太后的感情,远不是太皇太后和皇后能比的,得知太后无事,心头大定,怒火不觉就消了一些,下旨道:“着铁羽军调拨二万人马予风将军使用,追杀嘉国乱军!”站起身来,从御书案后走出来,走到风染跟前,伸手抬起风染的下颌,说道:“你要是叫耀乾贼子逃了,就别回来见朕!” 风染抬手把贺月的手拍开,他如今是大臣重将了,贺月还对他做出如此轻佻羞辱的动作,到底有没有把他当臣子看?风染傲然道:“铁羽军拱卫都城,人手有限,不宜分兵。追杀耀乾,臣一人便够了!” 耀乾帝再是败逃出成化城都,跟随的兵卒也在万数以上,风染一个人,怎么追杀?便有几个大臣劝风染接兵,不可逞强。风染只是跪在前面,一声不吭。 一个人怎么追杀上万人?还不听劝,不是跟自己斗气是什么?“好哇!”贺月气得想笑:“各位大人都听见了,不是朕不给你兵!”又道:“至于失职之事,等你回来再说!”向小七道:“传旨,摆驾祥瑞殿。”太后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急着去安慰开解一下自己的母后,皇宫劫后的善后事宜,自有风染,凌江,叶方生,庄唯一等等大臣商议着处理,实在处理不下去的,自会向他禀奏。 说来好笑,太后竟是躲在菁华院里逃过一劫。 太后接到乱军杀入的禀报,知道宫中已经不安全了,便想逃出宫去,她的祥瑞殿在皇宫东面,只要逃出东门,穿过一条长街就到了都统帅府,那叫风染的都统帅自会竭力保她安全。 当她接到消息,说贺月敕封了一个叫风染的玄武王贝子做了兵马都统帅,还把全国的军政兵权都由风染全权处置时,太后什么话都没说。 然而,她不说,并不代表她昏聩。 太后还记得,几年前,他的儿子为了个男宠,毫不迟疑地收回了她后宫代旨的特权,然后带着那个男宠,用非常正式的口吻语气郑重地向她介绍:“母后,他姓风,名染,确实不是我索云国人,他的来历虽不便告知母后,儿臣却能担保他身世清白,人品矜贵,他与儿臣在一起,断不会辱没了儿臣。”然后她的儿子扶着男宠一起跪下,向她祈求长辈的赐福:“虽然儿臣许他不住宫里,不受册封,但是,儿臣还是真心请求母后能看顾于他,能给我们赐福。” 自己儿子淡薄情事,对男色女色都不喜欢,却对一个男宠如此上心。那时贺月未娶皇后,甚至没有纳妃,太后自然对男宠充满了戒心,趁机提出让贺月纳妃,贺月为了替男宠求得自己的赐福,竟然极干脆地允了纳妃。由此更可以看出贺月对那个男宠的用心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2章 嘉国勾结雾黑? 作者:天际驱驰 玄武王贝子或者说阴国皇子,当然足够当得起“身世清白,人品矜贵”八个字,这样的出身和家世当然不会辱没了贺月。太后不用看见人,就知道权倾朝堂的都统帅是谁。同时,她更知道她的儿子自小研习君王之道,极分得清国事和情事,再是喜欢一个人,也绝不会拿朝堂大事去取悦喜欢的人,断断不会为了私情而乱国事。贺月能把那样重的权柄交付给那人,自然是那人有足够的能耐。后来的事实证明,太后的判断是正确的。 太后是贺月的母后,身份不同,眼光自然高出后宫妃嫔。贺月娶了皇后,纳了妃子,生了三子二女,如今又有了太子,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替贺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任务,贺月是她的儿子,那个男宠有那么高的身份,又有那么好的本事,儿子也拎得清国事和情事的主次,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愿意自己的儿子在处理了繁重的政事之余能寻点开心,觉得儿子喜欢那个男宠,只要那男宠忠于儿子,又愿意给儿子玩,又不危及朝政和后宫,她便不必出面干涉阻挠,不必惹得儿子不高兴,更不必为此搞僵母子关系。因此前两次,贺月深更半夜从她宫殿中穿过,跑去偷会男宠,她都睁一眼闭一眼,当做不知道。 太后并不是完全不管不理朝堂中的事,只是贺月一向管理得甚好,她没有插手的机会。虽然曾经就废除贵庶祖法有过争执,母子间有过冷战,但是当太后看到废除祖法给索云国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及朝堂上因有了庶族的加入,一扫暮气沉沉的氛围,焕发出勃勃生气,太后也就不固执己见了,借着儿子请安问病之机,跟儿子缓和了关系。 嘴上不说,但在太后心里,她是默认了风染的存在,默认了风染跟贺月的关系。因此,当皇宫被乱军冲入时,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逃到都统帅府去避难。 然而嘉国乱军并没有给太后逃出去的机会,东门早在皇宫乱军现身前就被偷偷夺取了,太皇逃到东门,只见东门紧闭,守门的兵卒穿的都不是他索云国御前护卫的服色!太后知道不妙,不敢靠近,便带着内侍女侍沿着宫墙往北逃窜,接连逃过两道宫门均是被乱军把守着。太后便猜到只怕整个皇宫宫门都被乱军控制了,逃不出去,就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救援,可是,皇宫再大,凭她太后的身份,自当是乱军捉拿的重点,她能躲哪里? 太后正拿不定主意,一回头,就看见身后那处残垣断壁的破败宫殿。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破败的地方?哪怕冷宫也应该比这地方强吧?太后不及多想,就躲了进去。这地方太久没人住了,杂草丛生,蛛网密织,尘埃厚积,荒芜破败,太后小心地掩了行藏,躲在残垣断壁之下。其间虽然有乱军进来搜了几次,他们人太少,皇宫太大,本就无法细搜,一看这破败劲儿,都是草草搜一下就走了。 等太后听着皇宫里不断传来的阵阵惨叫哀嚎,心惊胆颤地终于熬到御前护卫找到她们时,太后都吓得要昏过去了。被女侍们扶出那个破败宫殿时,太后才知道,那是菁华院,是历代皇帝专门用来豢养圈禁男宠的地方。 除了大量的内侍女侍被杀外,皇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也有不少被乱军所杀,剩下来的,差不多都是皇宫里比较有身份的主子。这些人也没像太后一样躲过一劫,多数被抓了起来。这些人本来被关在距离隆安门不远处的一个宫殿里,要是贺月坚决不答允签置合国协议,在杀了皇后和太子之后,耀乾帝便要把这些人全押上门楼,准备逼问一声便杀一个人。任何人,面对这样的逼问,都会意志崩溃! 但是千算万算,耀乾帝算破脑袋也算不到会忽然杀出个郑家来,不由分说,就把隆安门给围住了放火,那关在宫殿里的人质,完全来不及派上用场,后来就被铁羽军都解救了出来。可以说,半路杀出来的郑家,无形中救了皇宫里一大票人,而且还全是要紧人物,包括关妃,乌妃,贺旦,公主等等。 因内侍女侍大量被杀,皇宫里使唤的人骤然大减,大家商议之后便向各个王府抽调了一些内侍女侍入宫暂时使用,然后御前护卫们和铁羽军们也临时充个杂役,帮着进行打扫皇宫,清理尸体,冲洗血渍等事。 内侍女侍,索云的兵卒尸体和乱军的尸体分开堆放,清点了乱军的尸体后,报上来一个惊人的结果:乱军共计死亡两千余人,多数死于宫门防守之中。但是这两千余乱军中,竟然有五百余异族人!虽然他们都穿着嘉国兵卒的服色,但从他们的样貌,体征可以非常轻易地分辩出,他们绝对不是凤梦人。 凤梦大陆是有不少外邦异族人定居,但也没有多到如此地步!照这个比例,如果耀乾帝带了两万兵卒南下,其中就有五千异族人。 众臣在接到这通禀告之下,彼此相对无言,大家均在想,嘉国兵卒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异族人?目前凤梦大陆上异族人最多的就是雾黑蛮子,令得众臣不由得要猜想:这些异族人,是不是就是雾黑蛮子?甚至长相体征是跟雾黑蛮子差不多的! 风染道:“各位大人,还记不记得朱大人临死前,说的什么话?” “他们勾结……” 朱耀的话没有喊完,叶方生抖颤着接了下去“朱大人是想说,‘他们勾结雾黑!’?”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嘉国为了复国,竟然不顾民族气节,勾结了企图侵占凤梦大陆奴役凤梦百姓的雾黑蛮子! 雾黑蛮子杀了那么多凤梦人,灭了那么多凤梦国,侵占了凤梦大半壁河山,又企图强制进行血脉融合,把凤梦女子掠往雾黑大陆,又把雾黑女子嫁来凤梦大陆,在沦陷区里实行的种种统治策略,无不是以雾黑利益为首要,只把凤梦人当牛做马。 而嘉国,作为曾经的凤梦大陆第一强国,竟然会如此没有骨气地跟雾黑蛮子勾结!不对,现在雾黑蛮子势力如此强大,而嘉国已经被灭国,他凭什么去勾结雾黑?应该是投靠吧?以往凤梦各国窝里斗是一回事,可如果勾结投靠外族来残杀自己同宗同血的同胞,就叫人愤慨了。 好多众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耀乾帝疯了! 而风染想得更多。如果耀乾帝真的勾结了雾黑蛮子,那么耀乾帝这次的请求合国行动,大约是苏拉尔大帝策划的吧?耀乾帝虽然好战凶残,却还没有这份实力,眼光,胆略和魄力! 嘉国与乌国背靠背,一起据依山而坚守。如果嘉国投靠了雾黑蛮子,那么乌国呢? 如果乌国也投靠了雾黑,如果乌国也用嘉国一样的策略,向汀国或喆国发出合国请求,结果会如何?索云,汀国,喆国这中路三国,如今唇齿相依,只要被雾黑蛮子渗透击碎一个,其他两个就失去了天险和地利,就只能跟雾黑蛮子血战到底! 好在据风染收到的消息,似乎乌国并没有向汀国或喆国发出过合国请求,仍旧在一心一意坚守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国土!那么,乌国到底有没有投靠雾黑? 风染道:“嘉国有没有勾结雾黑蛮子,大家只是猜测,并无实证,不必太过担心。如今我国与嘉国交恶,再不会给嘉国此等机会。日后只需对其加意提防便是。” 风染提到嘉国,有些大臣想到风染要一个人去追杀上万人,这哪是一个人干得了的事?便劝风染去跟皇帝认个错,还是带上两万铁羽军去追杀的好。风染揖揖手道:“承各位大人关心,本帅再狂,也不敢一个人追杀一万人。其实本帅并非一个人,各位大人不必担心。在本帅外出期间,朝堂和皇宫之事,还要仰仗各位大人多多出力。” 清点己方伤亡时,内侍女侍的伤亡另行计数,铁羽军和御前护卫,都统帅府护卫以及王府护卫共计死七千八百余人,伤六百余人。这七千八百余人,主要是当天轮值守卫皇宫的御前护卫,大多是被暗算了,未被暗算的,也差不多力战至死。后面由风染指挥攻打宫门时,死的人极少。 而大家一直怀疑跟嘉国乱军有勾结的西门守卫,竟是全部战死!他们到底有没有勾结嘉国乱军,成了死无对证。 风染把叶方生拉过一边道:“把所有西门守卫,不管活着还是死了的,全部彻查一遍,不但查守卫本人,还要查他们家里的异动。此事暗中进行,仔细排查。你若人手不够,可向许宁大人求援,他的人最精擅此道。如果西门守卫没有可疑,就挨着宫门,一个门一个门查,此事必要查出个结果。”守卫皇宫出了这么重大的漏洞,居然随随便便放入这么多乱军,绝不能因为死无对证就罢了,这么大的事,终会留下蛛丝蚂迹。不查出个结果,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皇宫还讲什么安全?住在皇宫里的那个人,还有什么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3章 逃路在何方 作者:天际驱驰 叶方生也正有彻查之意。皇宫里怎么会忽然冒出许多乱军来,此事,他必须对贺月对朝堂有个交待。皇宫虽然已经被夺了回来,但乱军夺宫之事的余波,在索云国才刚刚开始,但凡在乱军夺宫中有失职和过错的人员和官吏,没有一个能跑掉,必是要清算到底! 风染又道:“论理,你们御前护卫军的事,不该我来管。我就跟叶大人提点建议。你们御前护卫各宫各门定人定员值守的制度,在国事安定清平时是不错,保证了人员稳定,值守分明。不过如今战乱方始,我国又八国合一,总有许多人心怀不轨。如果再继续各宫各门定人定员,就容易像这次一样被人收买。叶大人应该考虑一下,以轮岗轮值和定人定员相结合的法子,弥补漏洞,杜绝今日之事再次发生。”彻查漏洞是重要,但弥补漏洞,以防再次发生才是关键。 叶方生想了想道:“因为在下官接手御前护卫以前,宫里就实行的定人定员制度,说怕人员流动,乱了宫闱。” “哈哈,没听说过日久生情?”风染嗤笑道:“非常时,当思变通,叶大人不妨考虑一下本帅的建议。如果这种事,再发生一次,叶大人自问担不担得起责任?” 叶方生道:“这个容下官再考虑考虑。不过今日这事,风将军过错不小,陛下心头有气,怕是不会轻饶将军。” 风染淡淡一笑道:“随他处置罢。”是他下令把嘉国乱军放进索云国来的,风染没想过要推诿责任,可是贺月却迁怒于他,把所有过失都责怪在他头上,还随口诬蔑他勾结收买大臣,拉朋结党,只差没有把“图谋不轨”说出来了。枉他那么赤胆忠心地对贺月,谨言慎行,不敢做任何会引起皇帝猜忌的事,可是,这一切都是白费,他的小心翼翼,换来的不是皇帝的理解和信任。“随他处置罢”这五个字淡淡说来,充满着掩饰不去的灰心丧气。 叶方生安慰道:“风将军言重了。” 铁羽军和御前护卫们在众大臣的指挥下,连夜把皇宫清理了。风染看看没什么需要自己出力的地方,再加上被身上的腥臭薰得实在受不住了,便告个罪,先回了都统帅府。 这场乱军夺宫以及先前的皇帝失踪和百官逼宫,都证明了风染的驻军调派存在着重大漏洞,他必须要赶紧弥补起来。回了都统帅府,风染便招来左右侍郎马大人和蒋大人,立即着手起草公函,紧急向各地驻军召回以前散编的原京畿驻军,重行驻军。好在以前的京畿驻地还没有来得及开恳成田地,便给工部发函,火速进行修整,供京畿驻军使用。 其次便是向万青山驻军发出问讯函,查问当初耀乾帝带着嘉国乱军穿过万青山防线的具体细节,尤其询问,为什么允许那么多的异族人通过防线?如此明显的诡异之处,万青山驻军怎么能不查觉?怎么能不上报? 第三,便是关于嘉国乱军如何来,怎么走的问题。 据万青山驻军公函,嘉国合国商议使节团是于四月二十五通过的万青山防线。其后,并没有地方官吏跟嘉国的合国商议使节团取得联系,嘉国使节团就莫明其妙地消失在了索云国境内。能让一万五千左右的人马凭空消失的方法,只有化整为零,然后各自潜入化成城,当他们在成化城再次集结在一起时,他们就从合国商议使节团变成了乱军! 似乎苏拉尔大帝很喜欢玩化整为零的招数?上一次派骑兵准备绕道奇袭成化城,用的也是化整为零。 风染一再的派人紧盯住嘉国乱军,就是怕嘉国乱军撤退时也使用化整为零的招数,这样就不太好围剿了。好在已经不断有铁羽军兵卒进来禀告,说各自从皇宫各宫门逃跑的乱军,正在向北城集结,说明耀乾帝似乎并不准备使用化整为零的招数撤退。 要从索云国境内撤出去,只有三条路,三条路均在北方,那就是依叠山,石雨镇,万青山。这三条路既是雾黑蛮子南下的必经之路,也是和平时期索云国商人北上的必经之路,尤其是石雨镇,更是索云国的南北交通要道。 耀乾帝集结的乱军队伍,是准备冲击索云国的北方防线?可是嘉国乱军不过才一万多人,嘉国军队再是骁勇善战,再是虎狼之师,他们凭什么觉得能冲破索云国重点驻防,连雾黑蛮子五十万大军都攻不下来的北方防线? 不管耀乾帝准备怎么撤退,风染叫左右侍郎分别给依叠山,石雨镇和万青山的驻军发出八百里快马加急公函,令他们提防嘉国乱军从后面杀出来,同时随时准备派出一万左右的兵力接应自己。 处理好军务,风染赶紧回到自己的卧房,清洗了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才觉得略略舒服了些。他自前晚被郑家迷晕,便一直饿着肚子,接下来即将踏上追杀嘉国乱军的征途,来不及疗伤,先填饱肚子再说。 好在都统帅府的后宅里,多数都是以前的旧人,大家对半夜三更被叫起来做饭炒菜,烧水洗浴等事,不但不埋怨,反而有种与荣有焉的自豪。 风染正吃着两天以来的第一餐饭时,郑修年走进来。风染看着郑修年,轻轻叹了一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郑修年坐下来陪他吃饭。 风染边吃边问:“夺宫乱军是嘉国皇帝的消息,是你透给外祖大人的?” “是。此是郑家世世代代立誓要报的宿仇,我必须说。” “是你将他们接引进皇宫的?” “是。” “他们要烧死皇帝,你为什么不阻止!你阻止不了,为什么不通禀我?” 郑修年放下碗筷道:“没来得及。” “他们拿火油,你便该料到他们是要烧楼。” “我怎么料得到,那狗贼竟然爱儿子胜过爱江山!我们这边浇火油,他那边直往门楼上冲?” “啪”地一声,风染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我叫他陛下,你叫他狗贼,郑修年,你到底是忠于我,还是忠于郑家!你不想做死卫,我放你走,没有强留你!” 郑修年似乎没想到风染会对他发这么大的火,愣愣看了风染一下,才嗫嚅着辩解道:“一直这么叫惯了,没来得及改口。” 为了郑修年叫贺月狗贼的事,风染已经跟郑修年提过不止三次了,换了以前,风染也没对郑修年疾声厉色过。总觉得自从遭遇了郑家的背叛后,虽然郑修年选择了再次效忠于风染,但他们之间从前的那种亲密关系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 风染也没有再说话,提起筷子继续吃饭,看了看郑修年,意思叫郑修年也快吃。 吃了饭,把残菜撤下去后,风染才道:“郑家去追杀耀乾帝了?”他回到都统帅府,府里的郑家人一个都没在,他便料到了几分。 “是。”嘉国已经被灭国,郑家几乎以为这宿仇无法得报了,哪知耀乾帝竟跑来索云国成化城要求合国,这实在是郑家等了一百余年的复仇良机,怎么会轻易放过? “嘉国乱军的情况如何?” “如少主猜测,耀乾贼子是被那个江湖第二救走的,隆安门一破,他就提着耀乾贼子跳下楼来,跟那个雾黑蛮子一起,冲破我郑家军的防守,还打伤了两人,然后跳墙逃跑了。” 风染轻轻嗤笑了一声:“是外祖大人叫你回来,找我去对付那个江湖第二?”郑家兵法虽然厉害,武功稍高的就只有太姥爷一个,偏生太姥爷小孩子心性,说走就走了,郑修年轻功虽佳妙,但武功的整体实力比那江湖第二还差得远。 郑修年道:“我已经听说了,皇帝叫你去追杀嘉国乱军。你本是郑家少主,大家都要追杀嘉国乱军,此事合则两利。再说了,郑家终归是你母妃的家族,你不可能跟郑家划清关系。” 风染没接郑修年的话茬,只问:“耀乾贼子逃出皇宫后又如何?” “亦如少主所料,他们分头从皇宫出逃,然后在北城浦江坊集结。他们一早就劫持了浦江坊的几家大户人家,在那里囤集了马匹干粮。如今已经劫持了一些百姓,从北城门逃出成化城了。守军照少主吩咐,未加拦截。” “他们大约有多少人马?” “约有一万二三左右。马匹只得五千左右。多数人两人一骑,剩下的人跑路,骑马和跑路轮流进行。” 铁羽军呆在成化城里真是安逸得太久了,一万二的军队,五千的马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调动流窜,铁羽军居然一无所觉!一万多人,五千多马匹的吃食就是个大问题,居然无人查觉,多家大户被劫持,也无人报官,这成化城里的里正甲长制度竟是形同虚设! 这场突如其来的乱军夺宫,及时暴露出索云国和成化城内的诸多问题和弊端,令得他们还有时间纠正和改善。 风染道:“你先追上去,告诉我外祖,先不要惊动嘉国乱军,等他们先放了那些百姓再说。我随后就赶上来。”他受了内伤,一直还没找到机会疗伤,便想着折腾了这一大晚上,天都快亮了,自己先运功疗一回伤,等天亮了再追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4章 重修菁华宫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乱军会放了那些被劫持的百姓?” “他们劫持百姓,不过是为了怕守城官兵拦截。逃出了城,他们心急着逃出我国,带着百姓又麻烦又累赘,太影响逃跑速度了。只要后面没有追兵,他们确定暂时安全之后,就会放人。” 郑修年道:“少主说的这些,我懂,不过我猜测,耀乾贼子不会放人,只会杀人!” 风染听了,只轻轻一声叹息。其实他知道郑修年猜度得有理,以耀乾帝的凶残成性,和对索云国的怨恨,只怕多半会杀人。不过对风染来,能救人则救,救不了人,风染也问心无愧。战乱时期,人命贱如草芥,什么时候才能有盛世升平?或许这个愿望,他已经没法去达成了。贺月随意地猜度他勾结收买大臣,便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不再信任他的信号! 郑修年离开前道:“老家主已经向少家主飞鸽传书,令少家主带领郑家军从万青山下来接应我们。” 风染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郑家军被风染派上了各个战场,留在化成城里的郑家军才三百余人,郑家精骑再是训练有素,三百也敌不过一万二千人。嘉国乱军肯定会向万青山逃窜,因此事先召集郑家军在前方以逸待劳,进行拦截,再跟后面追杀上来的郑家军前后夹击。不说就此歼灭乱军,至少会给乱军沉重打击。而郑修羽所率领的郑家军足有五千之众,这就足够跟乱军一战了。 再说,风染也大可以指挥调动各地驻军对嘉国乱军进行围剿,把孤军深入到索云国内,企图虾米吃大鱼的嘉国乱军全歼在索云国境内,似乎并非难事。 然而,风染并不轻松乐观。如果嘉国的合国行动,是苏拉尔大帝策划的,任何一个稳重的将帅,必是未虑胜,先虑败。首先考虑的,不是怎么把自己的军队派出去,而是如果行动失败了,怎么把派出去的军队平安地撤回来!虽说战争必定会死人,但是不爱惜兵卒的将领必会被兵卒所弃,很难有所作为。 当然,苏拉尔大帝也有可能就是派耀乾帝来送死的,毕竟不是一个种族之人。一切要等到清剿完了,才有定论。 换了以前,风染或许会把自己的考虑和想法讲给郑修年听,跟郑修年讨论讨论。现在风染却意兴阑珊,什么话都不想多说。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耀乾贼子北上,不一定会走万青山,说不定会走依叠山。” “哪怎么会?耀乾贼子合国失败,只能逃回他的依山老巢,从万青山走是最近的,如果从依叠山走,就绕道了,过了依叠山,是雾黑蛮子的地盘,从依叠山杀回依山,和从万青山杀回依山,路程远了不止一倍。近路不走绕远道,他嫌他那一万人马太多了?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正常情况下,郑修年这么分析,是很有道理的。风染道:“昨天朱大人死时,你不在场,朱大人在死前说了一句话,说他们勾结……” “勾结了谁?” “当时朱大人没来得及说出来。后来我们清理皇宫,发现死亡的二千多乱军中,有五百多异族人。” 郑修年只是默然了一会儿便道:“嘉国勾结了雾黑蛮子?!” “大家都这么猜测。” “朱耀怎么知道的?” “朱大人被耀乾所俘,可能听到了耀乾说了什么话。”风染道:“如果嘉国真的跟雾黑蛮子勾结投靠,他们不管是从万青山走或是从依叠山走,只要翻过了山脉,到达雾黑蛮子的地盘就安全了。他们完全有可能出其不意从依叠山走。”至于枇杷谷和石雨镇,已经被人为地建成了雄关天堑,那是绝计强攻不下来的。尤其石雨镇已经被更名为石雨关了。 郑修年深受郑家影响,本就对嘉国充满了敌意和仇恨,对嘉国投靠雾黑蛮子,并没有太大的义愤,只是更加鄙视:“他嘉国还是凤梦大陆的堂堂第一强国,尽干不得人心的事,早就该灭亡了!也只有他嘉国才干得出这种认贼做父的下贱勾当!”又问道:“少主,我能把嘉国投靠雾黑的消息告诉老家主不?”如今风染和郑家有了隔阂,作为风染的死卫,他应该把风染的位置摆在郑家之上,因此行事说话,要先征求风染的同意。 “我跟你说了,便是要叫你转告我外祖大人,只是你要说清楚,嘉国投靠雾黑,仅是大家的猜测,要叫大舅在依叠山上也有所准备才是,别叫嘉国杀了个措手不及。” “好,我这就赶过去。” 独自盘坐在床上开始运功疗伤,心渐渐静了下来,静谧中,风染不觉想起贺月在隆安门楼前说过的话“回头,我再给你好生疗伤”,这话便像是句笑话,忽然觉得满心的酸楚和苦涩。这时间,皇帝大约不是陪着太后,就是陪着皇后压惊吧,或许怀里抱着太子,身边小皇子小公主们围绕着撒娇。自己不过是个臣子,怎么能妄想跟皇帝的亲人相提并论?这么一想,风染的心情就平静了,平静得简直有点死如槁灰的感觉。 风染也有一天两夜没睡过了,于是练着练着就睡过去了。 关于这漫长,血腥,纷乱,悲伤的一天,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史记:靖乱二年五月初四日,成德帝误朝,至午时方下旨罢朝一日。 史记:靖乱二年五月初五日卯时,玄武镇国王,峻亲王,嘉懿郡王,德辉郡王,宏逸宗王,开济藩王六王上朝,就非礼兵马都统帅一事,联合参劾成德帝失君德,乱朝堂,逼逊位。巳时,成德帝为平息朝议,拟下罪己诏。午时,成德帝率群臣往都统帅府。未时,皇宫为嘉国乱军所占,掠皇族多名为质,妄图合并我朝。申时,太皇太后不受辱而薨逝。酉时,隆安门失火。酉末戌初,我朝收复皇宫,太后,皇后,太子等均无恙。亥时,成德帝下旨,命兵马都统帅风染将军追杀嘉国乱军残孽,务求击毙。翌日丑时,兵马都统帅府连夜发出十万火急公函,征调前京畿守军重行集结京畿,以拱卫都城。 正如风染和郑修年的预料,嘉国乱军在逃出成化城不远,就把从成化城里劫持出来的平民百姓都杀了,弃尸田野。然后嘉国乱军以半骑兵半步兵的方式,向北方急行军,看方向,是万青山山脉。风染在与郑家军会合后,偷袭了嘉国军几次,但因郑家军人数太少,不能发起大模范围剿,仅诛杀了一千余嘉国兵卒,这其中也有不少异族人。 后来风染和郑修年合力擒拿了个异族小校,据异族小校交代,他们确实是雾黑兵卒。至于嘉国是不是投靠了雾黑,小校地位太低,并不知道内情,他们只是奉命跟随嘉国军队进来索云国都城。具体要做什么,他们也不清楚,只是听从他们都统领的指挥。小校口中的都统领想必就是风染在隆安门门楼上看着的那个身着都统领军服的外族人。因他们是外族人,便叫他们随时戴上头盔,不到万不得已,不与凤梦人交谈。这次他们随嘉国军南下的人数一共大约是两千人。只是雾黑兵卒大多性子彪悍,作战勇猛,非常瞧不起嘉国兵卒的软弱和贪生怕死,因此,在守卫皇宫一役中,雾黑兵卒死得特别多。 还想问其他的事,郑家便是把小校拷打得死去活来,小校也说不出更多的情况了。 从小校的话里可以推断得出:嘉国有没有投靠雾黑,尚不确定,但嘉国跟雾黑有勾结,却是千真万确!耀乾要南下想用卑劣手段合并索云国,雾黑方面还派了两千雾黑兵卒同行。雾黑派兵同行,大约兼有监视与相助的两层含义吧。这两千雾黑兵卒并不接受耀乾帝的指挥差遣,而是只接受他们自己的都统领指挥,由此可见,嘉国与雾黑勾结,嘉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成化城里,当京畿守军重行集结,分别驻扎于成化城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城郊旧址时,贺月向京畿守军北营都统领杨令超下旨:火速带领二万兵卒北上增援兵马都统帅,一切听从都统帅风染将军的指挥调遣节制。 皇宫里,经过了几天的哀伤之后,大家的生活基本上又回归从前的旧轨。新的,年轻的内侍女侍很快被选拔进宫,稍等时日,他们就可以接替那些被杀害的前辈们了。 唯一比较出人意料的是,太后下令从自己的太后用度里拨出一笔款子,叫内廷府召集人手,把菁华院比照东西六宫的规格重行修建,并且把菁华院的名字也更名为菁华宫。菁华宫外的围院不拆,但菁华宫宫门上的那把大锁却拆了,表示以后不再给菁华宫上锁。 太后自己出钱重修以前专门用来豢养圈禁男宠的菁华院,就算太后因为躲在菁华院里逃过一劫,这举动也太过怪异了,而且是比照东西六宫的规格来重修菁华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5章 界碑 作者:天际驱驰 “母后,那菁华宫都没人住,修它干什么?”战争不知道还要进行多久,商贸不通,物资短缺,物价飞涨,眼看着国库入不敷出,只能动用历年积蓄。与其让太后把这钱扔水里,还不如用来充实国库。 “修好了,自然会有人来住。” 贺月大是警惕地问:“谁?!”这菁华院可是专门用来豢养圈禁男宠的,他母后该不是看他喜欢风染,就想替他召几个男宠进宫养着吧? “哀家知道,你心头喜欢那个人,这次他又拼命救了你和太子,听说还受了伤,你就把人家派出去打仗了?他对你忠心耿耿,母后都听人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那宫殿啊,便当给他在宫里安个家,日后,他要来宫里,也有个住的地方。那宫殿地方偏,距东北宫门也近,正好方便他进出。现今,你有皇后,有太子了,想寻个开心,哀家不拦你,也省得你一天到晚总记挂着东边那府里的人。他有官职在身,自是不在乎后宫的册封,咱就不提这个。什么时候想他了,便把他召进宫里来好了。免得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 太后越说得开心,贺月的脸色越黑,他哪有玩弄风染之意了?他哪有拿风染寻开心了?他没有喜欢过谁,不明白他对风染的喜欢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喜欢,只是觉得他对风染的喜欢,和太后把风染当男宠一样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有很大的区别。 他对风染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出来,不光是喜欢风染的身体,而是喜欢全部的风染,甚至连风染寡淡的性情,狠辣的行事都一起喜欢进骨髓里。贺月只知道,在他注定孤寂的帝王生涯里,在他身畔,只有风染能陪着他一起登临绝顶。甚至当风染在他身畔,哪怕不说话,也能让他时常悬在半空的心安定下来。 “母后,不要修了,他不会来宫里,更不会住进菁华宫!”就算菁华院改名成了菁华宫,就算院门上的大锁拆了,可那仍是曾经豢养圈禁男宠的地方,风染怎么会住进这样的地方?还说什么知恩图报?简直是对风染的羞辱! 太后并没有注意到贺月的语气,说道:“你放心,哀家并没动用国库,都是哀家出的钱。等宫殿修好了,就赏给他,另外再赏他个进出皇宫的腰牌。” 太后是要把菁华宫赏给风染?这菁华宫再怎么说,也是皇宫的一部分啊!贺月正在惊诧,太后又幽幽说道:“宫殿可以赏给他,他不用只能空着。待他百年之后,那宫殿是要收回来的。我皇宫的地契房契可不能给他。”原来,自己当年把太子府地契房契田契拿给风染的事,母后早就知道了。幸好风染只是说说,并没有动念头真要卖了太子府。风染若是真打算把太子府卖了,太后铁定会站出来阻止,没准还会给风染一招狠的! 可是,当年自己只是想让风染住在太子府里,就遭到了朝堂众臣的极力反对,说太子已经即位为帝,太子府便该关闭,区区一个男宠,哪有资格以太子府总掌事的身份住在太子府里?朝堂上的辩论舌战,长达半月,自己一人力战群臣,说得口吐白沫,后来还是得凌江一言提醒,说皇产仍是皇家私有,外臣不便干涉,自己才顶住众臣的压力,把太子府改了个名字直接赏赐于风染,才得以给风染在成化城里安了个家。如今,太后想把皇宫的一部分赏给风染,只怕更会受到朝臣们更加激烈的反对吧? 在皇宫里拨出一个宫殿赏给外臣住,还任由外臣进出皇宫,太后这想法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先不说皇宫宫殿能不能赏给外臣,单是那块可是随意出入皇宫的腰牌就足以令群臣愤慨了! 那腰牌不是身份的象征,但却是进出皇宫的特权象征。 皇宫是严禁闲人随意进入,也严禁宫人随意外出,相对封闭的地方。皇宫里,各宫有各宫的腰牌,上面铭着宫名,这腰牌不是给主子用的,是用来给各宫主子派遣下人出宫办事用的,若是出了事,发放腰牌的主子会连同受罚。各宫主子要出宫,须得向皇后禀报,由皇后裁夺是否准予出宫。后宫里只有皇后,太后,太皇太后拥有随意进出皇宫的特权。能独自拥有腰牌,可以随时进出的内官女官只有四人:贺月身边的宣旨内侍,小七,太后身边的女官冯紫嫣,皇后身边的女官单绿怜。本来太皇太后身边有个女官也有此特权,但在太皇太后死后,那女官的腰牌就被缴了。这四块腰牌跟各宫腰牌不同,上面铭着本人的名字,只允许本人使用。那些成年后出宫赐府另住的皇子,和未成年皇子公主都是没有腰牌的,想进出后宫都须得向皇后禀报。 皇宫里的后宫那是皇帝家眷住的地方,全都是是女人!太后让一个外臣随意进出,也不怕朝堂大臣和市井百姓风言风语说外臣淫乱后宫?贺月想,难道在太后心里,把风染跟自己的后宫一视同仁了?把风染看成了自己的家眷?不然为什么新的菁华宫要比照东西六宫的规格来修?可是,朝堂上刚为了自己非礼风染一事差点逼着他逊位,太后这么一搞,岂不是更是把他与风染的关系亮晃晃地掀在光天化日之下?会不会更加闹得君不君,臣不臣? 贺月心知太后此举大不妥当,道:“母后,赏赐宫殿和腰牌之事,不合礼法规矩,须得慎重。” 太后哈地一声讥笑道:“我儿什么时候守过规矩了?” 五月十五日,在经过近十天的小规模追击,再加郑修羽带领的一万郑家军从万青山反围下来,兜头把郑国乱军拦截在了万青山山麓下一片叫飞鹰老林的林子里。杨令超带领的京畿守军前一日已经追上风染,传送了贺月的旨意。耀乾帝面对前后两面郑家军和京畿守军的夹击,显得极是从容镇定,指挥着他的兵卒,一边厮杀,一边向东撤退。那个江湖第二的于赤江和那个异邦都统领始终护卫在耀乾帝身边,令风染找不到暴起下手的机会。 跟郑修羽会合后,风染一问才知,当时嘉国军队是押着不少雾黑蛮子通过万青山的,说是俘虏。各国对俘虏的处置不同,因此索云军就未对“雾黑俘虏”进行盘查,事后也未在公函中上报嘉国军押着“雾黑俘虏”之事。嘉国乱军中的雾黑兵卒竟然是借着俘虏之名,堂而皇之混进来的。 两军厮杀之中,渐渐的,风染和郑修羽前后夹击的队伍会合在一起,变成了耀乾帝在前面逃,郑家军和京畿守军在后面追击的局面。 追击中,嘉国乱军逃出了飞鹰老林,再往前,一是道山沟,山沟的对面,又是一片老林,但林子不深,林子之是一壁陡峭的悬崖拔地而起。嘉国乱军飞快地冲过了山沟,冲进了对面的老林里。 郑修羽所率的郑家军,却在山沟前猛地停止的追击。 风染微微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正准备打马冲过山沟,杨令超叫道:“风将军!”郑修羽也叫道:“少主!” “快追!”追上去左右合围,便可把嘉国乱军尽诛于悬崖峭壁之前。好不容易把嘉国乱军追入绝路,怎么能忽然停下来呢? 郑承弼也有些奇怪,问道:“小羽,怎么不追了?”郑修羽乃是郑家的长子嫡孙,是郑皓的长子,在年青一辈中,性子行事最是稳重,所以才被早早定为郑家少家主。见郑承弼问,指着山沟回道:“爷爷,这沟是我国和汀国的界线,过了这条沟,前面就是汀国国境。我们日常巡山,便以此沟为界。” 郑承弼眼一瞪,抢白道:“什么‘我国’?我哪个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修羽不好说什么,只用惊疑的目光在郑承弼和风染以及郑修年几人之间来回逡巡,敏锐地感觉出这几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以往。会合之后一直在追杀嘉国乱军,还不觉得,这时停下来,这几人之间彼此回避着彼此的眼神,也极少说话。 “沟对面是汀国?”风染一惊,连忙勒马收疆。这万青山山脉,一半在索云国境内,一半在汀国境内,嘉国乱军被前后夹击,只得顺着山脉向东逃,想不到竟然逃到汀国境内去了! 郑修羽催马走到山沟边,沿着沟,往万青山方向走出一段,回过身来道:“少主,家主,你们来看。” 风染和郑承弼,郑嘉等策马过去,一看,原是一块巨大的石碑,半截被深埋在泥土里,露在外面的半截显得饱经风吹雨打,石碑表面已经被严重风化浸蚀,石角变得极是圆润,石碑朝向索云国一方的碑面上刻着五个大字“索云国之境”,石碑朝向汀国一面的碑面上刻着四个大字“汀国之境”——这是一块矗立了很多年的界碑! 索云国的国境就在那山沟的沟边为止,下到山沟里,就是汀国的国境了。 “这沟是每到夏季,山洪爆发冲刷出来的。”郑修羽在一边解说道:“这里不打仗以前,人烟稀少,两国都没有派过驻军,只立了这么个界碑为记。”如今战争期间,两国又不是敌国,也没派兵驻守,只是两国军队各自在自己的国境里巡山,非常自觉地以山沟为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6章 被苏拉尔暗算 作者:天际驱驰 生活在边界上的两国百姓,日常劳作,走家串户什么的,越个界也没什么打紧,更不会有人来追究。可是,如果上万的军队要越界而过,就是对别国主权的侵犯,是绝对不容许的事。而风染,做为索云国的兵马都统帅,便是不带一兵一卒越界而过也是大事,何况风染还带着两万京畿守军,一万郑家军。风染要是继续埋头追下去,就是藐视汀国主权,搞不好还会影响到汀国和索云国两国的邦交。 可是,嘉国乱军就在山沟对面,而对面明显是个死地,只要事先断其逃路,就可把嘉国乱军全歼在这山沟边!已经追杀了十来天,风染怎么舍得不继续追杀下去?而且贺月也叫他必须斩杀掉耀乾帝,否则不许回朝! 可是,追过去,极有可以挑起两国纷争,影响两国本就脆弱而敏感的战时关系,如果双方成了敌国,岂不是会给雾黑蛮子造成可乘之机?索云,汀国,喆国三国抱团固守中路的局面一旦破裂,天险地利一失,雾黑蛮子就会长驱直入,最终拿下整个凤梦大陆! 是追过去?还是不追过去? 追过去,极有可能影响到索云和汀国的关系;不追过去,眼看着嘉国乱军在自己的眼前逃掉,绝对心有不甘,风染也没法向贺月交代! 逃过山沟的嘉国乱军,一些冲进了林子里,一些便跟耀乾帝一起,在对面山沟上勒住了马匹,在耀乾帝身周严整地列队以待。显然他们不用看界碑,一早就知道那条山沟的含义,而且也并不急于逃命,虽然他们在接连的交锋中损失了近三千人马,目前人数之不足万人之数了,但他们都是经历沙场的军士,见多的战场上的血腥和死亡,丝毫不显慌乱,一切听从主帅指挥,以主帅马首为瞻,只要主帅不倒不乱,他们就会跟着主帅力战到底。 就在索云一方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山沟时,耀乾帝勒住马,回望着山沟对面,说道:“风将军!” 耀乾帝不叫自己“卖国蟊贼”了?风染冷冷地看着对面。 耀乾帝一改面前在隆安门门楼上的冷峻萧杀,有些僵硬地笑道:“呵呵,苏拉尔陛下让朕代他向你问好!” 什么意思?一句简单的问候,在纷繁复杂的多方战争对峙关系里,顿时平添了无限想像,风染甚至能感觉到许多惊疑的目光一齐看向自己。自己是曾在风陵渡见过苏拉尔大帝,此事很快就在凤梦大陆传开了,只是风染与苏拉尔大帝究竟谈了什么,却是谁也不知,只是两人交谈似有不欢。风染万万没想到苏拉尔大帝居然会托耀乾帝在两军阵前向自己问好!好像他跟苏拉尔大帝因为风陵渡一晤,就有了什么交情似的?自己该怎么回答?似乎怎么回答都是错,都会显得自己跟苏拉尔大帝有不同寻常的交情。 风染寒着脸,不答反问道:“这么说,耀乾陛下是觐见过苏拉尔陛下了?”臣子拜见帝王才用“觐见”一词。 耀乾帝似乎并没有听出风染话里的讥讽之意:“风将军是不是想知道朕与苏拉尔陛下谈了何事?”他并不等待风染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与朕商谈之事,便是他与风将军所谈之事!” 这一下,更是把索云一方的众将众兵的兴趣提了起来。大家均想知道,风陵渡上,风染到底跟苏拉尔大帝商议了何事?苏拉尔大帝为什么要跟风染和耀乾帝商议同一件事? 风染的脸色又寒了几分,冷冷地问:“你应了?” “你难道没应?” 风染脱口而出,厉声问道:“是他告诉你,我应了?!”忽然醒悟过来,苏拉尔大帝的心机之深沉,远非自己能比!去风陵渡见苏拉尔大帝,是自己的失策,更是苏拉尔大帝一早就计算好的策略之一环!现在不管他分不分辩,那话从敌对的耀乾帝嘴里说出来,就是铁一样的事实,自己百口莫辨!苏拉尔大帝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劝降自己,苏拉尔大帝只需要把自己跟他曾有会晤的事做得人尽皆知就够了。去年做下的圈套,伏线千里。 风染的心,瞬间冰冷! 本来就有郑家挑拨离间他与贺月的关系,他还没找到机会分辩,后面,贺月又猜忌他收买大臣,拉朋结党,现在再来一桩勾结敌对异族,贺月还怎么信任他? 耀乾帝又笑道:“风将军不必恼怒,凤梦这么大,你我分域而治便是。” 郑承弼再也忍不住了,低声问:“小染,他说的分域而治,是什么意思?” 郑承弼这一问,简直直掏风染心窝子,破口怒叱道:“你他妈才是卖国贼!臭不要脸的卖祖贼!谁要跟你个认贼做父的贼子分域而治?上!”一打马就要冲下山沟去,被杨令超眼疾手快,一把扣住马缰:“将军,慎重!”这一过去,可就是侵犯了汀国领土! 狂怒中,风染“呼”地一声,一鞭子抽向杨令超的手:“放开!老子今天非要杀了这个卖国卖祖贼不可!” 风染还来不及打马,旁边几个统领纷纷伸手死死扣住风染的马缰,他们知道风染洁癖,不敢拉人,只得拉马,纷纷劝道:“将军息怒!”“将军三思!”“将军,来日方长!” 耀乾帝立马在对面,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佩服苏拉尔大帝料事如神,索云军果然不敢轻易踏过国界!是啊,当初成化城大捷,索云国军,喆国援军,汀国援军,铁羽军,清南军等等汇合了多股军队,再加上自己的嘉国军队,浩浩荡荡追击雾黑大军,却在南枣郡边境上曳然止步!那时自己忍气吞声请求各国过界追击,自己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保证不追究各国军队擅入嘉国国境的过失,但各国却以没有国书往来,手续不齐,又没有君王之命,怕回国后被君王问责为由,死活不肯过界追击,错失收复部分国土的良机!气得自己暗自吐血!如今这一报还一报,也叫索云国军队尝一尝这不过界追杀的痛苦! 耀乾帝笑道:“风将军自成化城一路相送,情谊殷殷,这最后一程,还有劳风将军相送。” 他们是在追杀嘉国乱军好不好?哪是在一路相送?耀乾帝说得的,好像自己跟他一早就有勾结似的!坐骑被都部下死命拉住,风染便想纵身而起,直接从沟上跳过去击杀耀乾帝。风染还没动作,郑修年猛地扑到风染马上,把风染死死抱住,急道“少主,冷静!你是我国兵马都统帅,过界不得!” 就算是风染一人过界,可风染的身份是兵马都统帅,一国的最高兵马统帅,越界进入邻国领土,追杀第三方国家皇帝,那也是件极严重的事。 知道属下和郑修年所劝是正理,风染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哽出一句:“他们也过界了!” 嘉国同样是在未与汀国事先国书照会的情况下,擅自越界而过,同样是侵犯了汀国主权!他们已经投靠了雾黑王朝,汀国是他们要灭亡的对象,他们才不管过不过界,会不会侵犯汀国主权呢!他们的立场跟索云国完全不同。 风染曾设身处地的为耀乾帝设想过许多逃跑方案和路线,甚至猜想嘉国会绕道依叠山逃跑,然而,耀乾帝的逃跑路线显然一早就经过了严密的部署和准备,精心选择了顺着万青山山脉逃入汀国境内,以逃出索云国追杀的路线! 或许这路线,是苏拉尔大帝策划的。 在两军阵前,骤然抖出自己跟苏拉尔大帝曾有商谈,并隐约透露出自己意已应允的态度,亦或许,在苏拉尔大帝的计划,根本不止这些!可是风染想到即将失去贺月的信任,残生图谋成空,宏愿难圆,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已经昏了头,来不及冷静细想了。 对面,耀乾帝笑道:“对啊,我们也越界而过了,那又怎么样?我嘉国跟汀国有什么邦交可谈?想开战便开战,我嘉国会怕他汀国么?”嘉国跟汀国国土并不接壤,双方没有发生过战争,可也谈不上什么邦交。如今嘉国更是投靠了雾黑,哪还管什么凤梦大陆同宗同血的同种族情谊?凤梦大陆传承千年的各种观点,早已经在战争的铁蹄之下被辗碎,倾巢之下,大家各顾各的生计和出路,要么坚守,要么灭亡,要么出逃海上,要么有奶便是娘!耀乾帝继续说道:“等他汀国调出军队来围剿我们,我们早就撤出万青山了,哈哈哈……朕早就说过,你索云国想杀朕,还没那个能力!” 风染只气得脸色煞白,略略冷静了下来,气运丹田,大喝道:“都放开手!”两军阵前,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然后回顾杨令超等众统领,冷声道:“本帅以兵马都统帅的身份下令,京畿守军,就地驻扎,未奉号令,不得过界!违者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7章 血书辞官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能以两国邦交的大局为重,不过界追杀嘉国乱军,众将领松了一口气,齐声应道:“谨遵将军号令。” 然后,风染吩咐随军文书赶紧起草公函,向朝堂请求军队过界照会。不过国与国之间的军队过界照会,文书一来一往,加上距离遥远,起码得半月以上才能批示下来,只怕那时,嘉国乱军早已经逃回他们的依山老巢里养得龙马精神了,这照会批下来,还有屁个用?! 等吩咐完了,众兵众将只见风染跳下马来,弯腰撕下了自己的一幅衣襟,众兵众将均想:都统帅是被气得撕自己的衣服泄愤么?既而,他们便看见都统帅把右手食指含进嘴里,狠命一咬,均想,都统帅撕衣服还不足以泄愤,还气得直咬手指头儿?纷纷劝道:“风将军息怒!” 风染在马背上摊开那幅素色衣襟,就着手指上的鲜血,在衣襟上写了两个血字:“辞官!”然后,风染把血字衣襟卷起来递予随军文书道:“把这个跟文书一起,用跑死马送回成化城!不得有误!”跑死马是比八百里快马加鞭更加急迫的消息传递。 都统帅为了过界追杀嘉国乱军,竟不惜辞官!都统帅可是国之栋梁,是撑起凤梦大陆半壁河山的脊梁骨,怎么能辞官呢?众兵众将齐刷刷跪下挽留。 风染道:“如今,我已是一介平民,过不过界,有什么打紧?各位军爷请起,风染当不起大礼。”翻身上马,望向郑修羽,下令道:“咱们走!” 众将挣扎着,再次揽住风染的马缰,哀恳道:“风将军三思!”“咱们索云国,不能没有风将军!”…… 风染心头一急,马鞭刷刷刷地抽向众将之手,叫道:“让开!再敢拦挡……”一提马缰,驱使着战马“嗤溜溜”一声厉叫,当先冲下了山沟! 眼看着太皇太后在自己眼前被逼跳楼,身为索云国统辖全国兵马的都统帅,不能保家卫国,就是自己的耻辱!身为外戚,郑家的百年血仇,自己也应该担当一份,责无旁贷!所谓国仇家恨,齐聚心头,风染必要杀耀乾而后快!不为自己,为了郑家,为了索云国! 不用郑修羽号令,郑家军一万多将士,跟着风染飞快地冲杀向山沟对面。他们不是索云国的军队,虽然跟索云国军队一起驻扎于各个战场,但他们并未领取索云国的军俸,更未吃过索云国的粮晌,他们的开支均由风染独力支撑,说白了,是隶属于风染的私家卫队!可是,凭风染的俸禄,他如何养得起这么一只庞大的私人卫队? 就在风染冲下山沟时,郑承弼似乎在耀乾狗杂种奸诈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郑承弼看得并不是很分明。把风染激恼得不顾一切,过界追杀,是耀乾帝的阴谋?会是什么阴谋呢?郑承弼来不及细思,更来不及阻挠,郑家军已经向嘉国乱军追杀了过去。郑承弼很快就打消了疑虑,跟着郑家军一起冲杀了过去:管他有什么阴谋,嘉国宿仇近在咫尺,无论如何,先杀了再说! 出乎风染和郑家军的意外,嘉国乱军并没有退却或逃逸,而是退进了老林子里。 所谓逢林莫入,风染亦是深谙兵法,深知兵家禁忌,冲到老林外,就勒住了马。悬崖之下的一片老树林子,想是罕有人踪,嘉国乱军只比他们先进入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这么一炷香的时间,想必也布置不出什么大规模的具有杀伤力的埋伏来。何况那老林子并不深远,想必不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危机,风染略略犹豫了一下,便下令郑家军以伍为阵,以甲为队,彼此协守前进。 郑家军这边刚准备停当,准备进林,猛听得嘉国乱军在老林子里一齐大喊:“索云大军杀进来了!”“索云大军杀进汀国来了!”“乡亲们,快逃啊!”“啊——!”九千多人一齐放声大叫,声势极是浩大,颇有点地动山摇的阵仗,好像真的有索云大军杀进了汀国这深山老林了一般,中间还夹杂着惨嚎不断。不明真相的,只怕听了这叫喊声都会信以为真。 哪有什么索云大军杀过来了?过界而入的只是郑家军而已,隶属索云军队的京畿守军都遵令守在山沟对面,并无一人过界!可是听着嘉国乱军惊天动地的喊叫,再镇定的人都会惶惶不安,哪里还能细细分辩真假? 耀乾帝再三相激,把自己引过界来,就是想栽赃索云国大军杀到汀国来了?自己果然是没有三思啊!可是此时已经容不得风染后悔了,只断然下令:“冲进去,杀!” 嘉国之所以能号称凤梦第一强国,不但国力强,军力也强,兵强将强,再加上那九千人中,还有悍不畏死,作战彪勇的雾黑蛮子,虽然人数是比郑家军的一万余人略少,在老林内结阵防守,却也堪堪与郑家军抵敌住了。郑家军虽然操练有素,配合默契,但在勿忙交手之间,并没有占到便宜。 嘉国乱军跟郑家军在老林里杀得杀声震天,众京畿守军帮不上忙,只急得伸长了颈子张望。只有随军文书知道事关重大,来不及观战,当下就掏出随身携带的文房四宝,写了公函,立即派人快马飞驰,往报成化城。 界沟边上,两军杀得这般地动山摇,万青山上的汀国守军早已接到禀报,火速调了一千余兵卒派了个统领前来查看。 “住手,前面林子里都是何人,敢在我汀国境里杀架?!全都给军爷们住手!” 双方撕杀得正欢呢,哪能住手?嘉国乱军一边杀,一边在老林子里叫嚷道:“我们是万青山的山民,靠山吃山,他们索云大军想封山不让进,断我们生路,我们跟他们理论,他们就杀人!” 郑承弼气得怒喝道:“放屁,你个耀乾狗杂种,什么时候变成万青山的山民了?有种你出来让大伙儿瞧瞧!” 这时候,耀乾帝却是死不吭声了。 “放屁,我们是郑家军,跟索云国没半点关系!” 那汀国统领问道:“你们不是索云军队?那你们怎么穿着他们的军服?”本来郑家军是穿着阴国军服的,后来郑家军跟着风染东征西讨,军服破损甚多,风染懒得给郑家军另制军服,便叫郑家军都换了现成的索云国军服,此时被汀国统领一质问,大家顿时哑了,要解释起来,话就长了。 “沟沟对面还守着一批,等着接应呢!” 汀国统领一望,窄窄浅浅的山沟对面,在界碑边上,果然还守着一批穿着索云国服色的军队,正伸长了颈子向自己这边张望。汀国统领完全想不到对面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自己才带一千人顶什么用?一边叫兵卒飞报上级,请求增援,一边企图稳住双方,平息战火:“既是索云大军,为何不经通传照会,私自侵入我汀国国境?” “对,他们全都是索云大军!那个穿着素袍银甲的,便是索云国的兵马都统帅!” 素袍银甲,汀国统领眼睛一扫就发现了。风染并没有进入老林去,而是跟郑承弼郑修羽一起在林子外督战,看见汀国统领望过来,分辩了一句:“本人已经辞官了!” “哈,辞官了?谁信啊?” “住手,都统统住手!” 可是双方还是杀得你死我活,谁也没有住手,没把汀国统领的话当回事,气得汀国统领只得冲风染大喝:“我说,叫你们住手!索云大军胆敢越界而过,理亏在先,还敢不听我国指挥?还有没有把我们汀国放在眼里?” 风染懒得答,老林子里,嘉国乱军答得倒快:“军爷啊,他们索云大军放出话来,说灭我们汀国,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我们汀国国境,他们要来就来,反正迟早都会是他们的国土!” 这句话,正正踏中了汀国的痛脚! 许多汀国将领和大臣都在忧心,在战争之后,或是不用等到战争结束,索云国会不会不顾道义,反脸无情,先吞并掉他们? 正好,一个都统领率领了五千人下来增援,听了那汀国统领的转述,几下喝令住手不止,一气之下,便令汀国兵卒围在老林外“擒拿”郑家军! 这一下,郑家军顿时腹背受敌,两面作战。 俗话说,兵刃无情,刀剑无眼,汀国军一跟郑家军交手,很快就出了死伤,郑家军哪能容忍被汀国军擒拿?双方一有了死伤,顿时就杀红了眼。那汀国都统领眼见得不能轻易收拾掉郑家军,便又向上级禀报,请求增援。过不多久,汀国方面的万青山守军又调来七千多人,加入到围攻郑家军的战团里来,回上前面两批,汀国军队足有一万三千人,誓必要把胆敢过界而入,侵犯汀国领土的索云大军擒下,要给索云国一记颜色瞧瞧! 郑家军过界追杀嘉国乱军,想不到陷入汀国大军的围剿之中,腹背受敌,显然落入了耀乾帝或者是苏拉尔大帝的盘算之中,苏拉尔大帝更是要借此挑起索云国和汀国之间的战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8章 一念之间 作者:天际驱驰 显然,再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郑家只想杀掉嘉国皇帝,并无意跟汀国为敌。可汀国非得误会郑家军是索云大军,认为索云军不经照会,擅自过界,就是对汀国领土的侵犯,势要拿下,甚或歼灭! 当此之时,风染必须立即做出决断,以避免无谓的伤亡。 风染是想向汀国方面解释,但是嘉国乱军和汀国军队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嘉国乱军躲藏在老林中,汀国军并不清楚老林中到底是谁,偏生嘉国乱军又真真假假的惨号不断,听着好像郑家军正在进行疯狂屠杀似的,汀国军攻得更急了,一边攻击,一边喝令郑家军住手,不要藐视汀国主权。 郑修羽下令道:“把嘉国军卒的尸体扔出去给汀国官爷们看看。” 不一会儿,尸体倒是扔出来几具,可是全都穿着平民服色,哪是穿着铠甲和嘉国战服的兵卒了?汀国军一看,更是气愤了:“你索云大军过界屠杀我汀国山民!欺人太甚!” 老林里明明是嘉国乱军啊,明明都穿着嘉国的战服和铠甲,怎么扔出来的尸体全都穿着平民服色?悄悄问下来去,才知道老林里的嘉国乱军全都换成平民服色,他们找不到一具尸体是穿着嘉国战服的! 嘉国乱军为什么在撕杀中不穿铠甲,反正换了平民服色?他们是真的准备向汀国方面冒充平民?连这等细节的问题,苏拉尔大帝都考虑到了,其心思之慎密,简直恐怖!风染道:“下令撤吧!”再打下去,他们杀不了嘉国乱军,倒先要被汀国大军所灭。 郑承弼一把拉住风染,红了眼,说道:“小染!山沟那边还有两万大军,你令他们过来!” “不!”现在过界杀人的仅是郑家军,郑家军说到底,最多只算民间武装,还有可能向汀国方面解释清楚,若是把京畿守军召过来加入战团,索云国和汀国的邦交就会毁于一旦!索云国不能像嘉国那样决绝地想开战就开战,索云国一旦跟汀国开战,北方防线就会被雾黑大军所破,最终得利的是雾黑王朝! “少主!”郑承弼压低了声音道:“叫他们过来!只要他们顶住汀国的攻击,我们就可以全歼嘉国,杀了那狗杂种,替我郑家先祖报仇!” “不!” “少主!这是我郑家等了一百多年的报仇机会!你也是我郑家嫡女之后,你就忍心让我郑家一百零三年前,九族七百八十六口人,血仇永沉?!” 风染看着郑承弼通红的眼睛,似要滴下泪来,心有不忍,开解道:“外祖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染!”郑承弼悲声道:“你明不明白,我郑家血脉生生不息,岂会怕没柴烧?我是怕那狗杂种死得太快,不是死在我郑家人手里!你快下令,叫索云军过来,只需要他们顶住一会儿就行了。” 花白的头发,苍老的容颜,悲戚的话语,无不透出一股哀恳之意。在风染的记忆里,郑承弼一直都是强势的,风染从未见过这样的郑承弼。这样的郑承弼使人不由得想到了英雄穷途。风染心一软,叫道:“姥爷。” “小染,叫索云军过来,啊?算姥爷求你了!” 自己的亲外祖父如此求恳自己,风染几乎就要答允了。可是守住中路三国这个局面,是风染一手策划促成的,他心里始终放着凤梦大陆对雾黑蛮子的全局战争,一刻也不敢忘了他身上担负的责任,终是摇头道:“姥爷,我不能叫他们过来……我们快撤吧!”京畿守军过界来扛住汀国军,那不是明明白白的宣战是什么?索汀两国的开战,就会被雾黑蛮子趁机灭了凤梦大陆的最后一块国土。凤梦大陆一旦被雾黑王朝全面占领,到那时,死的就不是七百人,只怕连七百万人都不止。为了报一个家族七百人的血仇,就拿整个凤梦大陆和七百万人来陪葬,风染不能做这样的罪人,也不能让郑家做这样的罪人! 自己都那样哀求外孙儿了,可是,风染终是断然拒绝了他,郑承弼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他不是鼠目寸光之人,整个凤梦大陆和索云国的局势,他非常清楚,该如何应对雾黑蛮子的入侵,他有自己的想法,风染的回答,就是风染在郑家和索云国之间做出的最直接的选择! 那三年,风染到底在索云国经历了什么?使得贺月和索云国在风染心头的份量,超过了郑家?! 郑嘉一边道:“父亲,咱们撤吧!”战场上,将帅们的每一个迟疑,就是兵卒们拿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郑承弼轻轻“哼”了一声“撤!”于是郑家军就停止对了嘉国乱军的攻击,往外收缩战圈,聚一起,准备找个地方突破,然后再冲回索云国境内就行了,同样的,汀国军队也不敢过界追杀他们。 嘉国乱国躲在老林里,任由郑家撤退,并未反身杀出来,似乎是有所等待。 汀国都统领看出了郑家军的用意,喝道:“杀完了人,就想逃么?要么束手就擒,要么留下命来!”指挥着手下紧围住郑家军厮杀。任何未经通报,没有照会,私自过境的军队,都是对汀国的侵犯,他们有责任将之擒获或歼灭!正在此时,听见一队快马骑兵,飞速地跑了过来,来人一边跑一边叫:“祁将军,公主有令,雾黑蛮子攻山,令你立刻回山镇守!” 那姓祁的都统领一怔,这里正杀得如火如荼,哪里能说走就走?祁都统领还没来得及解释,那队快马骑兵眨眼间,已经冲到了老林外,其中一人厉声道:“祁将军,此次雾黑蛮子攻势极猛,公主命你马上回营盘驻守关卡,火速!不得有误。”穿的虽然是亲兵服色,带着头盔,但听那尖锐的嗓音,竟是个女子。 姓祁的都统领忙迎上去陪笑道:“季姑娘,末将这里正杀着呢,你看……”指着郑家军道:“这些是侵入我国的索云军队,屠杀我汀国平民。”指了指山沟对面:“那边还有!”最后指了指风染:“年轻那个,据说,是索云的兵马都统帅。”辞官什么的,肯定是随口胡说,这个情况就不用上报了,然后总结道:“索云国欺人太甚,不拿下他们,日后更要长了他们气焰!”不给点颜色给索云国瞧瞧,让其有所忌惮,难道就坐等索云国兼并灭亡?这是很多边境守将的心思,但是不能说出来。 那季姑娘寒着脸,显得甚有威严,吩咐道:“鸣锣!回山!”向祁都统领道:“此处交予本姑娘处理。”这女子行事,竟是这般的快刀斩乱麻,浑身洋溢着一股爽利劲儿。 照理说,这季姑娘不过是个亲兵而已,她根本没权力指挥调度都统领。不过她是公主身边的两个女亲兵之一,她的话,基本就是公主的意思,祁都统领不敢怠慢,既然有人接手这汀索两国纠纷的棘手事,想着山上防守雾黑蛮子的进攻也是一等一的要紧事,便赶紧下领,鸣锣收兵,集结队伍,准备撤回山上,坚守自己的阵地。 祁都统领的人马尚未完全撤离跟郑家军的交手,老林里,忽然冲出一票人马来,叫着:“索云大军杀过来啦!”“索云大军杀过来啦!”飞快地朝着万青山跑了上去。这些人都穿着平民服色,但有些却骑着马,一般的平民,怎么会有马呢,何况那马,显然还是战马,这就更加蹊跷了,有些人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但衣服下鼓鼓囊囊,使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他们是在铠甲外套了一件平民衣服!而且他们逃跑的方向也不对,要说逃,应该往山下逃才是,他们却是往山上逃去了。 汀国方面看着从老林里冲出来的人马,竟然是如此的奇怪,平民不像平民,军队不像军队,还没有反应过,郑承弼红了眼,叫道:“追!”本来迫于形势,郑家军不得不撤,若是嘉国乱军躲在老林里不动,他们就准备暂时撤过界碑,以避免与汀国军队的正面冲突。他们可以在山沟对面看着,看嘉国乱军怎么逃,他们再见机行事,未尝没有一报血仇的机会。可是嘉国乱军竟然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郑承弼哪肯放过? 郑嘉叫道:“父亲!”他们不是已经决定先撤回索云国境么? 郑承弼抖着手臂,激动得直哆嗦:“快下令追击!”见郑嘉尚在迟疑,气得揪住郑嘉的手臂直晃:“快下令追击,不要叫狗杂种逃了!”他已经把家主之位和郑家军都传予了郑嘉,因此这号令须得郑嘉来下。 “追!”郑家军一向号令严明,令出即行,郑嘉一下令,郑家军立即扔下汀国军队,转头追向嘉国乱军。 两支人马跑得飞快,老林外的战场上,转眼就只剩下了汀国军队。祁都统领气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快追!不,回山上守住阵地!” 趁各路人马纷乱之际,那季姑娘却驰马几下冲到尚在迟疑中的风染身边,道:“驸马爷,公主要见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9章 愧为人夫 作者:天际驱驰 驸马爷?公主?风染想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这里是汀国境内,季姑娘说的公主,应该是幻沙公主吧?难道这一段的万青山防线归幻沙公主统帅?她一个公主,不呆在皇宫里享清福,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卫国戎边,倒叫风染钦佩。 对幻沙公主,风染心头始终有份愧疚。他对陆绯卿钟情在前,却由着阴国朝堂替他招亲在后;允婚订亲在前,是他顾惜成全陆绯卿的感情,悔婚诈死在后;虽然他“身死”,公主仍按凤梦习俗,拜堂成亲在前,他却把自己送给贺月糟蹋玷污在后;三年“养病”归来,未接公主团聚在前,请求和离在后。 这一桩持续了五年的国与国之间的联姻,从一开始就名存实亡。风染辜负幻沙良多,心实有愧。可是,如今的自己,脏了身子,短了寿数,又练了邪功,实非公主良配,彼此放手,对彼此都是解脱。 再是愧对幻沙,但跟幻沙的羁绊,终是需要一个了结,风染并不想回避,只是他与幻沙相遇,似乎总是阴错阳差,每一次,都不是了结儿女私情的时机。风染回道:“请转告公主,等此间战事停顿,风染必定前往拜见公主殿下。”他如今不是皇族了,身份就比公主低了。 “好。” 看这位季姑娘的性子甚是豪放,由奴及主,想必公主的性子也有几分豪放吧?“请问。”风染叫住季姑娘问道:“山上战事如何了?” “婢子不敢妄言。”季姑娘面有忧色地说着驱马跟着他们汀国的人马飞快地上山了,只低低地回头说了一声:“形势不太好。” 形势不太好?顿时令风染的心都紧了! 也对,这位季姑娘下来传令时,显得非常紧急,传令时用的语气都是“立即”“马上”“火速”回山!想到嘉国乱军正从汀国军的后方插了上去!如果嘉国乱军只是想趁乱翻过万青山逃回依山,那还算是好的,若是嘉国乱军是一早就跟雾黑大军勾结好的,就会来个中心开花,上下夹击,杀汀国一个措手不及! 想至此处,风染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嘉国乱军中会渗入不少雾黑兵卒,一方面,固然是加强嘉国兵卒的战斗力,另一方面,雾黑蛮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方式?以至于嘉国乱军逃入老林,雾黑蛮子攻山的时间时机配合得这么巧妙? 耀乾帝过界之后一再相激自己,一则是想借自己的身份,挑起索汀两国的内战;二则,自己成了挑起内战的祸根,自然就会失去皇帝的信任,君臣离心,自己就再无用武之地;三则,可以试着趁乱打开万青山防线,最不济,也可以把嘉国乱军或是耀乾帝从中路三国的包围圈中接应出去,真可谓一举多得啊。 一直以为,是自己率领着京畿守军和郑家军在一路追杀嘉国乱军,其实大错特错了!打从嘉国发出合国请求之后,索云国就被嘉国,或者说,是被苏拉尔大帝一步步牵着鼻子在走,一步一步落入苏拉尔大帝的计谋之中。计谋深深,环环相扣,每计每环都可能置凤梦大陆万劫不复! 自己未经通传照会,越界而过的事,可以后一步再做交待,目前绝不能让苏拉尔大帝想在此打开凤梦防线的奸计得逞!风染打马冲了上去,向季姑娘道:“快带我去见公主!我有要事禀报!” 同是一座万青山山脉,一直以来,雾黑大军对分属于索云国的那一段万青山攻击得多,对汀国境内的那段万青山攻击得明显要少。幻沙公主统帅驻守的是与索云国相邻的一段万青山,这一段位处万青山山脉中段,是山势最为险峻之处,有三条翻山山道,另有数条攀岩小道。雾黑大军除了最开始进行了攻击之后,就基本未再对这一段万青山进行过强攻。不过幻沙公主督军甚严甚紧,雾黑蛮子不来攻击,幻沙也是督促着属下将领严防严守,不得懈待。 本来三条山道上每一条都布防了一万左右的兵卒,依据山势,多设关卡,步步为营,层层把守,必不让雾黑飞渡。可是,接到巡山兵卒禀报,说是索云大军杀过来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幻沙公主吃惊之余,赶紧从中间山道上调派了五千兵卒去山下增援查看,查看回报的结果更叫幻沙公主吃惊,说是索云方是由他们的兵马都统帅风染亲自领兵,带了数万人,已经杀过界来!幻沙公主气得娇颜煞白,只暗暗恨道:“好你个风染!” 索云皇帝敕封风染为兵马都统帅,这在整个凤梦大陆都是前无古人的先例,因为没有哪个君王能放心地把一个国家的军权和兵权都交给一个将领来统率。而索云国的朝堂几乎分成文廷和武廷两个朝廷,风染手中的权柄几乎可与皇帝抗衡,同时风染又策划促成了中路三国联手抗击雾黑入侵的局面,风染又在索云国一手制定了独立的武官官制,在军队和兵营实行了一系列的革新举措,令得索云国各将领们面貌焕然一新,纷纷勤练苦干,作战勇猛,身前士卒,在将领们的带动下,军队战力大增,士气高涨。这也使得汀国喆国的军营为了提高自己军队的战斗力,不得不跟进变革,朝堂不顾贵族反对,先后推出了类似的武官官制,以激励士气。可以说,目前在凤梦中路三国里,风染的势头最劲,几乎是家喻户晓。 说好的中路三国联合拒守雾黑蛮子,索云国竟然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捅刀子!这一刀,还是由她的夫君亲手捅来!幻沙公主当即又从西路山道上调了七千人下山增援,甚至还令镇守西路山道的主将祁都统领亲自带兵下山增援,务要阻止索云大军的继续入侵。 然而,这祁都统领率军刚走,一直驻扎在万青山山下没有动静的雾黑蛮子忽然发动攻山。东路山道是由陆绯卿担任主将镇守,幻沙自然不会调派陆绯卿去拦挡风染。陆绯卿也压根不知道风染越界进入汀国的事。只是一见雾黑攻山,立即组织人手给予了雾黑蛮子迎头痛击。雾黑蛮子在东路山道讨不了好,就把进攻重点转到了被调走一半兵卒的中路和被调走七成兵卒的西路。而且似乎是早有预谋,对这两路山道的攻击特别猛烈。 兵卒守营,守得久了没有战事,再是有将领的督促也会生出懈待之心,因为突然间被雾黑大军一攻,于是关隘连连失守,战线节节后撤。尤其是西路山道,没有主将镇守,败退得更快。幻沙一看不对,一边自己顶上西路亲自指挥镇守,一边令人下山赶紧召回人马,回山镇守山道要紧。如果雾黑大军从她的防区攻破万青山,整个风梦大陆就要全面沦陷! 是先抗拒雾黑入侵?还是先抗拒索云入侵?幻沙公主非常理智地选择了先抗拒异族入侵为先。 嘉国乱军冲上万青山的速度很快,前半截驰马,后面山道渐窄,他们就弃马上山,冲过山顶之后,就向下冲杀了下去! 一路上,风染再是跟季姑娘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们到了山顶,只见嘉国乱军已经把守在山顶的汀国军队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极重,嘉国乱军所夺取掌控的山道正快速向下推进。而郑家军紧跟着杀入,又把嘉国乱军压得向下退去,跟在郑家军后面的汀国军又杀向郑家军。 而公主居然并不是在营帐里,而是亲临前线指挥,这一下,就被嘉国乱军和雾黑大军一上一下夹击在半山腰上。 这个战局就太复杂了,在西路长长窄窄,宛延曲折的山道上,最下一段被雾黑大军攻陷,正在逐步向下推进;幻沙公主所率的汀国守军一面奋力拒守从山下往上攻的雾黑大军,一面又要拒挡从山上往下攻的嘉国乱军,可是他们防守的山道长度正在从两头向中间渐渐缩短;嘉国乱军也是在山道上两面作战,一面往下攻,奋力接应山下的雾黑大军,一面又要挡住从身后杀来的郑家军,竭力守住自己已经夺取的山道,他们夺取的山道长度没多少变化,只是防线渐渐从山上往下移;郑家军也不好过,跟汀国军夹杂在一起,缚手缚脚,施展不开,双方均叫对方退开,让自己施展。 因为嘉国乱军突然杀向山道,自然使得汀国军方面知道,那些穿着平民服色的绝对不是平民,便有几分相信了郑家军的话。可是嘉国乱军再不是平民,索云军不经通传照会,擅自过界追杀就是对汀国的侵犯。在老林边已经杀过一阵了,彼此颇有伤亡,现在混在一起,虽然不再互杀,却是谁也看谁不顺眼。 “怎么办?”季姑娘到底是个婢女,见自家公主失陷在半山腰间,不上不下,就慌了神,不由得就依靠起风染来。好歹这一位可是驸马爷,是公主的夫君啊! “先前那位都统领是镇守这山道的主将?” “是,他姓祁。” “叫他来!”随口发令,风染的语气自然地带着一股威严,不容抗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0章 挂名夫妻狭路相逢 作者:天际驱驰 战事吃紧而混乱,风染不跟祁都统废话,直接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地把嘉国如何请求合国,如何抢夺皇宫,如何要挟贺月,自己如何奉命追杀耀乾帝,和郑家军一路追到汀国境内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祁都统道:“等战事稍停,末将会把此事禀报公主,末将失陪。” 风染道:“将军可有解出公主的法子?” 祁都统一怔,他哪有什么法子能保证救出公主?只不过是率领队伍使劲往下冲杀罢了。 如今山道分为四截,上截在汀国手中,下截在雾黑手中,中间下截是公主所率汀国军,中间上截是耀乾帝所率的嘉国乱军,主要就看中间两截谁支撑得更久,谁能支持到自己的人把对方中间那截先杀光,把自己接应回去,谁就胜了。 “莫非风将军有高见?”祁都统这才想起,对方可是索云国的兵马都统帅,官位官职比自己高好几级,在这紧急关头,或许真有什么高见奇招? 风染道:“是我们追杀嘉国乱军不力,才让他们逃入了贵国境内,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我方自当出力。我方尚有两万兵卒在界碑处驻扎,我要调他们上来用。祁将军可能做这个主?” “不是有郑家军么。” “人数不够。”山野作战,再多的人,一撒进大山里,都难以聚集。 这祁都领略略考虑了一下,甚有担当地应道:“好,公主被困,无法通禀,末将便逾矩做这个主,允许风将军把那两万索云军带入万青山西路山道。一旦此间战事结束,风将军须得立即带领剩余所有索云军退出我国境内,不得以任何借口滞留!” “好。一言为定!”风染道:“祁将军只消率领人马从山道正面全力攻击嘉国乱军即可。解救公主,击杀耀乾贼子的事,交由下在来做。祁将军可依凤梦旧例,派使者一路跟随。” 在凤梦大陆上,一国军队要进入另一国军队,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通传,一种是照会。通传一般都是边境两军间需要临时进入对方国境时,向对方境内的相应守军发出请求,然后在对方允许的范围时间内带领约定的人数进入,并在对方派出的使者监督下行事,最后不管事情有没有办成,都要按照约定准时退出对方国境。通传一般是暂时性小范围的。在别国内进行大范围的军事行动,就要通过双方朝堂向对方发出请求,等对方批复后回文发出照会,才能拿着照会进入对方国境,并且一路上都会有对方的小股军队跟随监督。 其实风染用来解救公主的招数一点不奇不高,只是祁都统在山上住得久了,看多了万青山的险峻山势,便不敢去想罢了。 风染召集了郑家军和京畿守军,令他们通过山间攀岩小道,潜到嘉国乱军所控制的山道两侧,待山道两侧人数聚多之后,一跃杀入。所谓的攀岩小道,就是从山间的悬崖峭壁上攀爬过去,一般是猎人和采药人才走的道,凶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连尸身都找不到。尽管这攀岩小道根本不适合军队大规模行进,但幻沙公主仍有派小股兵卒对攀岩小道进行防守。好在汀国军队已经驻守万青山一年多了,对山中道路知之甚详,为了救公主,不少汀国兵卒愿意加入带路。 从攀岩小道爬向嘉国乱军所控制的山道两侧,这是兵行险招,极是凶危,对身体的要求极高,风染没有直接下令,叫大家都上,而是让众兵卒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量力而行,不要轻易冒险,一切自愿。剩下不参予攀爬的兵卒便在山顶暂时驻扎待命。平常猎人采药人走攀岩小道都准备了绳索铁钩之类的工具,现在大队人马要攀岩,仓促之间,哪能准备那么多绳索铁钩?没有工具,仅靠手臂之力腿脚之力腰胯之力,难度更大,对身体要求极高,并不是将帅下令驱使兵卒硬上就能成事的。 经过跟嘉国乱军和汀国军连番的交锋厮杀,郑修羽从万青山带下来的一万郑家军尚余七千左右,除掉伤兵和体质较弱之人以及独子,有二千左右子弟愿意参予攀岩。两万京畿守军中,有大约二千左右兵卒愿意冒险参予攀岩,共计四千人。 郑家军才七千兵卒,京畿守军足有两万兵卒,愿意参予攀岩的都是二千人左右,由此可见,郑家军在能力战力和体力以及士气等各个方面都比京畿守军高出许多。郑家练兵,真是一绝! 风染在心头默默盘算了一下:嘉国乱军逃出成化城时人数只有一万二左右,这一路被追杀,折损了三千左右,他们冲杀下山道,以及其后的抵挡郑家军的冲杀,人数又有折损,估计在山道上的嘉国乱军应该在六千人左右。己方四千人攀岩过去,估计能顺利并且及时抵达山道两侧的当有三千左右,以三千敌六千,己方并不占优,但对方要分散兵力主要抵抗山道两端,己方却是集中猛然杀出,还是颇有胜算。 看看天色将晚,这一到夜间,攀岩难度更大,兵卒们将会冒更大的风险,公主被困在山道中间,也变数极多。一俟分派之后,风染率先在向导的引领下走上攀岩小道,带领四千勇士,以人力向大山挑战。 当郑家军和索云军在天色微黑之时,如天降神兵一般地跃杀入嘉国乱军的阵地上时,只是嘉国乱军惊呆了!他们的阵地逐渐下移,眼看着就要跟雾黑大军上下夹攻拿下中间汀国军所守的山道了。本来西路山道守军只就一万余人,祁都统带了七千人下山,只剩了三千人守山,公主接到攻山消息,率军防守时,那山道守军被雾黑大军一阵抢攻,又伤亡不少,再被嘉国乱军又从山上向山下一阵猝然猛杀,转眼三千兵卒就只剩下一千不到,好在山道厮杀,易守难攻,公主亲自督战,汀国兵卒奋勇作战,不求收复失地,只是誓死保卫公主,才勉力支撑住山道上下两端的进攻。嘉国乱军虽然不清楚中间汀国山道上的参战人数,但看对方兵卒明显少于自己,他们只要能坚持到跟雾黑大军会师,就可以逃出去了,至于雾黑大军能不能杀上山去,那是雾黑大军的事。就在他们眼看着汀国阵地上死伤惨重,胜利在望之时,半山腰忽然天降奇兵,杀得他们抱头鼠窜。不,整个山道就巴掌大一点地方,杀得他们窜都没地方窜!面对天降奇兵的砍杀,嘉国乱军士气陡然崩溃,不是死就是降,只剩下一些雾黑兵卒负隅顽抗。 摸上阵地的兵卒中,郑家军占了多数,他们才不管嘉国乱军降不降,提刀就是一顿乱砍,一报当年血仇。等祁都统率领汀国军从山道上冲下来,嘉国乱军已所剩无几。 冲杀开嘉国乱军对中间汀国军的攻击后,风染没阻止郑家军对嘉国乱军的屠杀,知道那是郑家惦记了一百余年的宿仇,不死不休。风染直接从嘉国乱军的山道往下冲,准备营救公主。不想,正往山道下冲,迎面就看见一个身着红色帅袍,外罩金色铠甲的将帅从容镇定地挥舞着长柄朴刀,遥指风染,挡在山道之上,衣袍上血迹斑斑,神色冷厉地仰头看着风染,那目光竟似要把风染当胸穿透一般的锐利! 风染生怕汀国将领不认得自己,盲目杀上来,忙自报姓名:“在下是索云国风染,救你们公主来的!”他如今已经辞了官,不便再自称本帅,他也不是汀国人,不必称“小民”,便照江湖规矩,称“在下”总不会错。 那红袍金甲将领冷哼一声,扬声道:“来救本宫?是不是要本宫向你磕头谢恩?!” 这个就是幻沙公主? 幻沙公主竟然不是娇滴滴的模样,而是如此一副英姿飒爽,英雌气慨不输须眉的样子!风染完全错愕了:“你就是公主?” 红袍将领收起朴刀,冷洌地问道:“来救本宫?连本宫都不认得了?!” 老实说,在风染心头,对幻沙公主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当初订亲允婚就是迫于形势,风染只在迎接汀国送亲使团的接风宴上见过幻沙一面,那时风染的心思在陆绯卿身上,根本没注意过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媳妇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随后不久,他就悔婚诈死了。直到雾黑入侵,公主率汀国军队来索云驰援,双方曾在化成山上擦肩而过。风染自己心虚,不敢去见公主,只偷偷见过陆绯卿就溜了。然后在鼎山集会上,风染向熙安帝提出和离请求,熙安帝却把放妻文书撕得粉碎,叫他去汀国皇宫见幻沙公主再议。此后风染便为了合国之事,为贺月出谋划策,东奔西走,一直没有时间去汀国皇宫见幻沙公主。一则,没有时间,二则,风染心虚。 想不到,在万青山这狭窄的山道上,挂名五年的夫妻竟然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她怒:他背弃自己五年,竟然认不得自己了! 他愧:他竟从未留心过她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1章 关进军牢 作者:天际驱驰 幻沙公主一身戎装,头带帅盔,根本就看不出男女来。风染自忖只见过幻沙公主一次,匆忙间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非常自然地在心里饶赦了自己,低头向公主双手一抱拳,单膝跪下行礼道:“在下见过公主殿下!” 幻沙公主伸过长柄朴刀,拿刀背轻轻挑了下风染手肘,冷冷道:“起来吧,你当这是在江湖上?别跪在道上挡路!”只这么一会功夫,祁都统已经率领汀国军从山道上杀下来了,接手了幻沙公主的阵地,带着兵卒冲向前面抵挡雾黑大军的攻击去了。 幻沙吩咐亲兵送风染回山顶营帐暂歇,风染讶然道:“公主不回营休歇?” 幻沙冷声道:“此是本宫的阵地,敌不退,本宫自当督战,岂能休歇?”风染自己也是这么带兵督战的,本以为公主是妇道人家,吃不得苦,才这么劝公主,想不到公主竟是刚强到不让须眉的地步!看公主身上虽染有血滴,但并未受伤,一时也不至于再有危险,风染不便再劝,就跟着亲兵回山顶营帐了。 然而,郑家军把嘉国乱军所控制的那截山道反反复复杀了个遍,搜了个遍,死活没搜到耀乾帝的影子!好象自从耀乾帝退入老林之后,就再没有现过身。气得郑家人把尚且活着的嘉国乱军俘虏提出来拷问,才知道耀乾帝早在嘉国乱军杀向山道时就脱离了大队人马,大约是由几个武功好手保护着,从攀岩小道上偷偷下山了。气得郑承弼大发雷霆,又不好拿儿子撒气,便亲手把不多几个嘉国乱军俘虏剁了!汀国方面本来还想问点口供,结果谁也挡不住郑老将军的怒火。 这一仗,雾黑大军跟汀国军队一直夺取山道,厮杀到天色黑尽。入夜后,万青山上忽然下了一场大雨,山道本就是行人踩出来的泥泞小道,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山上的雨水顺着山道带着泥浆直往下流淌,山道变得溜滑不甚,连行走都难,更别说攻山了。雾黑大军继续坚持了一个时辰,见山雨没有停歇变小之势,子时之后,雾黑大军才无奈撤退了。 幻沙公主回营之前,已经听了祁都统的禀告,大概知道了风染过界追杀之事。 公主遭险被围,是因索云军过界追杀,分了汀国山道守军所致。但救公主脱险的,也是索云军冒险而成。幻沙公主便不好向索云国军队兴师问罪,只叫索云国军队先退出汀国国境,退过界碑再说,至于还有少部分攀岩兵卒失踪,汀方会加派人手查找,一旦找到,不论死活,均会送回索云境内。 郑家军不隶属于索云军,只算是民间武装,幻沙公主见识了郑家军超强的战斗力,知道郑家军目前在索云国处境未明,便颇有挽留之意,对郑家几个当家人甚是和气,又在山顶拨了一处营地,供郑家军暂时安营休歇。 安顿了郑家军后,回过头来,幻沙公主一指风染:“把这个人关到军牢去!” “不许动!”郑修年挺身而出,挡在风染身后,拦住想要上来捉拿风染的兵卒,向幻沙公主质问道:“是少主亲自率人救了公主殿下,不说有功,反倒关进军牢去,殿下还讲不讲理?” 幻沙公主只是冷冷看了郑修年一眼,向风染道:“你说你已经辞了官,既辞了官,如何调得动山下的索云军队?凭你索云国兵马都统帅的身份,私自越界过境,就必须拿下,送往我汀国都城万盛卫,等我朝堂众臣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公主殿下,你这是公报私仇!少主说辞官就是辞官了,少主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拿此事来诓骗于殿下!” 幻沙公主忽然嗤笑了一声,横了一眼风染:“本宫倒不知,你少主还是个男人!”脸色一端:“拿下关起来,要是真的辞了官,等消息打探确实了,本宫自会放人。” 郑修年怕风染关进军牢里受了委屈,还待据理力争,风染道:“我辞官的消息,很快就会传过来,就几天时间,没事的。这几天你跟外祖他们一起,别担心我。”知道公主对自己有气,这是变着法子故意为难自己出气,风染自己理亏在前,自是不会跟公主较真斗气。 处置了风染,汀国方面在公主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后善后事宜,有下属来请示战中杂务等各项事务时,幻沙随口分派处分,极是从容,显见得幻沙公主在统军方面极有才干。她能一步登天,直接从公主就做了独当一面的一军统帅,一方面有她是皇族嫡公主的身份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她自身颇具才干,令得她的属下各军各将对她都极是信服。 一般军中,都会有个军牢,是用来暂时关禁犯了事尚未行责罚定夺的兵卒的。风染被关进军牢里,牢里并没有关押其他的人。万青山是为了抵抗雾黑蛮子才派军驻扎的,一切都是临时修筑的。这军牢修得更是简陋,就是在个半凹进去的山洞外加了道木门。好在洞内的地面比洞外略高,并没有因下雨漏进雨水来。 风染卸了铠甲,把帅袍脱了铺垫在地上,方才坐到帅袍上。隆安门前受了内伤后,紧跟着就千里迢迢追杀嘉国乱军,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疗伤,只用强横的内力压制了内伤的恶化。其实这一次,风染经脉一再受创,尤其是人体上最为关键的任督两脉所受的冲击最大,破损最为严重,可说内伤极重。偏生风染一直没有时间疗伤,单靠内力压制,虽然可保一时不致恶化,却是耽误得越久,内伤便越难修补复初。这一下被幻沙公主投进军牢来,倒给了风染好好疗伤的时间。 次日一早,倒是有汀国兵卒送了碗微微馊臭的稀粥来,风染一看就直叫快端出去倒了!那守门的兵卒好心地劝道:“吃一些吧,这不过是昨晚的剩饭,还算好的。这仗要是再打下去,只怕连隔夜饭都没得吃。” “你们户部不拨军晌粮晌?”兵卒们就喝点稀粥,哪有力气打仗? “拨得少,不够兄弟们吃的。兄弟们要靠在山里打猎一些野味才能勉强果腹。” 怪不得汀国兵卒对攀岩小道那么熟悉呢。风染道:“不够吃,怎么不找户部多拨点?”饭都吃不饱,哪能安心练兵打仗? 那守门的兵卒回道:“户部说没粮了。本来嘉国的天路原,和索云国的枣丘平原都是产粮胜地,凤梦大陆大半粮食都产在那两个地方。可如今,天路原被雾黑蛮子占了,连枣丘平原也被雾黑占据了一半。索云国自己要吃,都不卖粮食了。我们汀国自己的粮食产量少,供应不起军粮。咱们现在吃的还是前几年的陈粮。”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仗再打下去,不知会饿死多少人!” 风染听了,有些诧异,因为他找户部要粮要钱时,都很顺利,没被驳回过,他甚至不知道粮食这么快就开始紧缺了。 “师哥!师哥!”陆绯卿老远就喊:“快开门!快开门!” 照理,被关在军牢里,是不允许来人探望的,怕内外串供。不过被关的是索云国将军,来探牢的是公主座前最受重用的将军,不敢阻拦,忙开了门放陆绯卿进去。 陆绯卿一口直冲进去就要抱向风染,一看风染的样子,赶紧凝住身形,把自己的铠甲帅袍脱了,才跟风染拥抱在一起,解说道:“我早上才换的衣服,干净!”然后抱住风染直跳:“师哥,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 风染笑道:“快别跳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没点正形。” “我不管!在师哥面前,我就是小孩儿!”陆绯卿只管开心地又蹦又叫:“我想死师哥了!” 只把门边的兵卒看得眼珠子都要瞪掉了,这还是他们性子稳重,作战勇猛的陆副将么? 跟风染亲热够了,陆绯卿才放开风染,有些闷闷地道:“我见过公主殿下了,说不让放你出来,我不能违她的令。”昨晚陆绯卿打完仗,接到风染到来的消息,急忙就从东路山道连夜赶过来了,结果得知风染被关在军牢里。当即就跑去向幻沙公主求情,但幻沙公主推说睡了,见都不见陆绯卿。早上公主起来,陆绯卿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公主训了一顿,说风染是索云国将领,陆绯卿是汀国将领,两人感情再好,也不能因私废公。警告陆绯卿要敢为了风染循私,就要按军法处置,堵得陆绯卿求情的话,一个字没说出来。 然后陆绯卿叫进兵卒,把军牢里打扫清理干净,然后抱进一个大大的包裹来,亲自铺陈了被褥:“这个,是我去郑哥哥那里拿的你的被褥,这一包,是郑哥哥准备的给你换的衣服。” 风染道:“修年哥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陆绯卿对郑修年的感情也甚好,好容易才重逢了,哪能不黏乎黏乎呢?陆绯卿在自己跟郑修年面前,总还是一副小孩儿心性。 “军营重地,公主不让郑哥哥乱走。” 把军牢打扫干净了,两个人才坐下来好好说话,简约地互叙离情。陆绯卿道:“师哥,你还是跟公主重归于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2章 忆往昔年少轻狂 作者:天际驱驰 陆绯卿怎么会这么提议呢?令得风染有些诧异,惊道:“绯卿!你跟公主……” 陆绯卿的脸色黯淡了几分,把头歪在风染肩头上,方轻轻一叹道:“大约……是不成了。她心里没有我。”见风染默然不语,又笑道:“我不难过。我想通了。感情的事,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环过双臂,抱住风染的腰肢,更深地叹了一口气:“以前,是我不懂事,才会向你讨要公主。师哥,对不起。”那时,他少不更事,喜欢什么都会向风染讨要,喜欢公主,就很自然地直言不讳地开口向风染讨要。经过五年的成长,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年了。 那时候,他们都年少轻狂,什么事,想到了就做,不计后果。如今,岁月的风霜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磨平了他们的棱角,他们已不复当年的冲动和无畏。 经过这五年,尤其是后面两年跟幻沙公主的相处,陆绯卿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他也能感觉得出来,幻沙公主只把他当个得力的下属和将领来看待,对他的种种示好和情谊,从来没有回应过。 明白感情的事,无法强求,风染也无话可劝,只道:“我家绯儿还年轻呢,总会寻到好姑娘的。” “师哥,公主喜欢的是你。” “胡扯!”在他诈死前,他跟公主通共就在欢迎宴席上见了一次面,哪里就能谈得上喜欢了呢? 陆绯卿窝在风染怀里,喃喃道:“我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是怎么想的。师哥,你说,你都‘死’了三年,公主为什么不改嫁?你“养病”回来两年,公主一直在等你接她……” “等我接她?我接她做什么?” 陆绯卿不理风染的插嘴,继续道:“……师哥,你说,她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会等你五年?” “那我哪知道。” 陆绯卿把头埋进风染怀里,吃吃笑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就是想不通,我就使劲想。后来忽然有一天就想通了。她心头喜欢你,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等你开口,接她团聚。” “绯卿!” “嗯。” “……”风染本想告诉陆绯卿,以他现在的身体是不能喜欢也不配喜欢任何人的,话到嘴边,省起陆绯卿并不知道他短寿的事,便把话忍了回来,怕说出来,陡让陆绯卿替自己担忧难受。 见风染欲语还休,陆绯卿倒安慰道:“没事的,我只要能呆在公主身边,时不时见着公主一面,听她跟我说句话,我就开心了,不觉得难过。” 这话,反而让风染心疼得紧了,把陆绯卿搂在怀里,轻轻厮磨道:“绯儿。” “师哥,我有私心的。我想,若是你跟公主言归于好,我就能时时看见公主,知道她好,我就开心了。”陆绯卿的身体明明比风染魁伟得多,却缩埋在风染怀里:“师哥,若是你不跟公主好,我怕战争结束了,公主就回宫了,我就再也瞧不见她了……” 别看陆绯卿长得三大五粗,像个糙汉子似的,想不到心思却是如此的细腻,感情却是如此的柔肠百转。这话更把风染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搂紧了陆绯卿。 风染正在伤感,听得军牢外季姑娘说道:“陆将军,公主说,时辰不早了。” “什么时辰不早了?” 陆绯卿从风染怀里爬出来,一边穿上帅袍铠甲一边道:“我是负责驻守东路山道的主将,不好擅离职守太久,我得回营地了。”说毕,朝风染展开一个无邪的笑颜:“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又问道:“师哥,公主说,你辞官了,是真的?” “嗯。” “……那也好。那狗皇帝,不值得你替他卖命!”陆绯卿可没忘记,五年前,风染那双手双臂上的累累伤痕,他更没忘记,那狗皇帝是如何欺辱他师哥的!陆绯卿又问道:“辞了官,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风染很自然地帮陆绯卿整理衣装,抚平皱褶。曾经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一直是这么做的。 陆绯卿道:“来汀国吧。这里有我!有公主!” “嗯,我再想想。” 穿好衣装,陆绯卿轻轻拍了拍铠甲上的粼片,发出锵锵之声,陆绯卿带着微微陶醉的笑,说道:“我穷,这铠甲是公主叫人替我打造的。” 外面季姑娘叫道:“陆将军,又在背后说我家公主的坏话?快回营地啦!不然,小心吃军棍!” 陆绯卿向风染一笑,便回身推门而出:“季姐姐,你老这么一板一眼,小心找不到婆家!” 气得那季姑娘大发娇嗔道:“小陆,你也就敢在姑奶奶面前轻狂,在公主面前,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有种,你也跟公主提提婆家。” 幻沙公主的婆家,貌似是风家?不过风染已经被逐出了家族,幻沙公主的婆家夫家就风染孤家寡人一个。陆绯卿回望了风染一眼,只是笑,然后转身关上门走了。 风染先在那包衣服里找了件干净的外裳穿上,又练了一会功夫,到了晌午,因有陆绯卿的关照,送了碗白粥并两个麦面馒头。风染看着觉得还算干净,便都吃了。被陆绯卿挑起话头,风染禁不住开始想:他辞了官,今后要何去何从?还有,他该如何处理他与郑家的关系?风染忽然觉得脑子里如一团乱麻。 当时写下辞官两个血字,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过界追杀耀乾贼子,可是,另一方面,郑家的挑拨,贺月的猜疑,苏拉尔大帝通过耀乾之口散布的谣言,便得风染实实在在感觉到了贺月的不信任,灰了心,未尝没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辞了官,要向何处去呢?风染并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或许,要不要辞官呢?跟雾黑蛮子的战争打成如今这个局面,是风染一手策划促成的,在他心里,还有着接下来的应对步骤,可是如果没有了贺月的信任和支持,再完美的策划都是空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局脱离他的掌控,滑向不可收拾的景地。与其眼睁睁看着兵马都统帅的继任者,一步一步毁坏挥奢掉自己打下的根基,还不如离开了,眼不见为净,可是就这样离开了,多少让风染又觉得心有不甘。风染纠结着,难下决断。 要留在汀国吗?这里有陆绯卿。 风染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风染只在鼎山集会上见过熙安帝一次。首先一个,熙安帝是坚决反对废除贵庶之法,反对变革的,换个方面看,就说明熙安帝在治理政事方面就是抱残守缺的态度,缺乏雄心壮志,也缺乏摧腐拉朽,推陈出新的魄力。跟贺月一比,两个皇帝在执政理念上,就不在一个水平上!其次,那一次,自己请求和离,熙安帝作为一个君王和父亲,当时虽然显得生气,但对和离这件事的态度并不明确,显然并不是一个有决断的君王。第三,汀国作为鼎山集会的召集国,把会场和各国的休憩场地安排成那样,实在缺乏凤梦第三强国的气度和雅量。 由此,风染实在不看好汀国和汀国的未来。 除了辞不辞官之外,理顺跟郑家的关系,也是风染的当务之急。贺月顾惜自己的感受,没有把郑家在“非礼”事件中暗中搞鬼的行为直接揭穿,放了贺家一马。可是,郑家跟贺月的对立之势那么明显,在隆安门,甚至想放火把贺月一起烧死!口口声声说那不是郑家的陛下。郑家与贺月的对立,虽有郑家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因素,但更多的因素是缘于郑家对这天下也有一份觊觎之心!要消除郑家对贺月的敌意,除非他能消除郑家对凤梦河山的觊觎。 话说,这凤梦大陆的锦绣山河,早已经不是一家一姓了,连外邦异族人都生了觊觎之心,郑家为什么不能据而有之?风染自己对凤梦河山没有觊觎之意,可是他凭什么阻止郑家称霸天下的雄心? 从被郑家下进地牢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大家也都冷静够了,该想的也都想过了,是时候该跟郑承弼和郑嘉好生谈一谈了,是时候应该跟郑家摊牌了:他绝对不会做郑家支持下的傀儡皇帝。郑家若是真心奉他为少主,就该听他号令,打消掉称霸天下的野心,否则,他这个郑家少主,不做也罢! 除了辞官和郑家之外,第三件让风染头痛的,就是跟幻沙公主的婚事。 虽说陆绯卿叫自己跟公主重修旧好,可是风染却清楚,他不会为了能让陆绯卿时时看见公主就违心地跟公主相好,如今不比当年,做不出当年那等轻狂之事了。风染只想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公主和离,尽量不伤害到公主的体面。 庄唯一刚睡下一会儿,正眯乎着好觉,就被皇宫内侍紧急传召进昭德殿了。这昭德殿位于朝堂后面,是皇帝在散朝后,用来召见大臣,商议政事的地方。庄唯一已经来过好几次昭德殿了,只是往次都是跟其他四位内阁大臣一起被贺月召见,这次,却只得他一个人。 只是贺月铁青着脸,扔给他一块素白的锦锻,那锦锻上用血写着两个字:辞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3章 贺月咆哮朝堂 作者:天际驱驰 那块锦锻三面都用红色丝绦绣着精致小巧的缠绵不到头的万字回纹,另一面却是毛边,似乎从衣袍下摆撕下来的。庄唯一看着那素白的锦锻残片,和残片上如蒙童涂鸦一般的幼稚字迹,都觉得极是熟悉,心头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那是风将军用跑死马从万青山送回来的!”贺月的声音极是冰冷:“一起送回来的,还有这道公函,老庄,你也看看。”那公函写得极是简约,就是说风染率领随后追上的京畿守军追到索云国和汀国边界,嘉国乱军逃到了汀国境内,风染便命京畿守军就地驻扎待命,然后写下辞官血书,一个人过界追杀嘉国乱军去了。 “老庄,你说说,这是个什么情况?”贺月竭力压低了声音,还是掩饰不住他心里的慌乱。 庄唯一道:“陛下不是下了死命令叫风将军追杀耀乾陛下么……” 不等庄唯一说完,贺月恨气道:“那贼子夺我皇宫,杀我宫人,逼死朕的皇祖母,你还管那贼子叫陛下!” 不管怎么说,耀乾帝终是嘉国皇帝,庄唯一作为臣子,对别国皇帝还是要礼敬几分。听贺月如此质问,便改口道:“陛下不是说了,杀不了那贼子,就不许风将军回朝么。想必风将军为了能过界追杀,才不得不写下辞官血书。” “那是朕的气话!”若是一直杀不了耀乾帝,风染便一辈子不回朝了? “对臣子而言,君无戏言!不杀耀乾,不许回朝,陛下也是当着众臣的面宣的口谕。”当时庄唯一也在场呢。 贺月被庄唯一抢白得直吸气,又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朕,没把他当臣子。” 贺月对风染的心思,庄唯一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客居在风染的都统帅府里,时常一起进膳,从风染不多的闲聊中,庄唯一也很清楚风染对贺月的态度,躬身替风染说出了心里话:“据臣所知,只怕在风将军心里,风将军只把自己当做陛下的臣子,并无他意。” “当”地一声,只气得贺月把拳头狠狠擂在御书案上,痛得贺月直咬牙,才没有失态,咬着牙,从牙缝里低声挤出一句话来:“他……怎么……能……不……明白……朕!?” 庄唯一低着头,不敢看贺月。庄唯一自己的一生感情平淡,如常人般的订亲,结婚,生子然后骤然死别,只在妻子死后,他会想念她,就像想念自己的孩子们一样,没觉得特别。庄唯一一生没经历过感情上的波折,甚至都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纵使他智谋过人,对这等情爱之事,知之甚少,也无切身体会,却是无能为力,给不出什么建议和主意,只得低头不语,一直等贺月自己平息了情绪,说道:“老庄,你说,这官,要不要准辞?” “当然是要准的。”辞了官,再过界,风染就是平民身份,若是不辞官擅自越界,事情可就闹大了!汀国要是逮住了索云国私自越界过境的兵马都统帅,向索云国问罪,索云国可就被动了。要及时过界追杀嘉国乱军,风染这官就必须要辞! 贺月在御座上静静地坐着,默然半晌才道:“朕也清楚,他要过界追杀,这官,他必是要辞的。可是……老庄,不怕你笑朕,朕心头便是不想他辞官……舍不得他辞官……朕,怕他辞了官,就这么跟着郑家人走了……所以,朕才深夜召你来商议。” 皇帝真情流露,叫庄唯一这个老臣紧张得汗流夹背,劝也不是,不劝也不好,只道:“风将军自能分清轻重,陛下不必过虑。等将军回来了,陛下再给将军启复原职就好了。” 暂允辞官,回头再启复原职,这本是应对过界追杀的最好策略,贺月不是不知:“朕便是怕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郑家的野心,贺月猜到几分,而郑家一直奉风染为少主,用意很明显,就是要扶持风染称帝。称帝和称臣,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不必迟疑的选择。所以,贺月才一定要用个官职把风染拴住。在贺月心里,有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查觉的恐慌,仿佛风染辞了官,就断了他与他之间的羁绊和牵连,因此,贺月非常固执地打定主意:他绝对不允许风染辞官! 贺月没有忘记他曾与风染在鼎山之巅的约定,他们是要彼此携手,共同去实现一统凤梦大陆,开万世太平的宏伟目标。可是,透过血书上那决绝的两个字,总让贺月觉得慌张,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变故。贺月凭着一种直觉,直觉地认为,他绝对不能允许风染辞官。他怕这一放手,人海茫茫,他便再也寻不到风染,再也看不到人,再也牵不到手。 “老庄,你可有法子,让风将军能过境而不辞官?” 庄唯一想了想:“咱们可以说风将军跟嘉国勾结叛逃,请求汀国把风将军交予我国裁处……” 这是什么狗屁主意?!庄唯一还没说完,被贺月一瞪,就说不下去了。 庄唯一继续苦思道:“有了,咱们就说,风将军此去汀国,是以兵马都统帅的身份,迎接幻沙公主回成化城夫妻团聚,因想给公主一个惊喜,才未事先通传照会……” “啪”地一声,贺月的巴掌重重拍在御书案,人快速窜到庄唯一跟前,抓住庄唯一的衣襟,一把提了起来,寒着脸,沉声问:“你叫他把公主接回来夫妻团聚?你倒是成人之美啊?你把朕放哪里?你叫朕怎么办?”幻沙公主跟风染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他跟风染生生死死兜兜转转了五年,仍是见不得光的奸夫姘头关系!若是让风染把光明正大的妻子接了回来,还不得把他这个没名没份的扔到天涯海角去? 贺月自小受君王之道的教养,自控力极强,从未有过这种忍不住对大臣动手的失态之举。庄唯一一看贺月眼睛充血,面目狰狞,像要吃人一般,顿时明白自己无意中戳到了皇帝的心窝子,吓得连忙跪下道:“臣考虑失妥,容臣再想,容臣三思!” 贺月松开了庄唯一的衣襟,又慢慢替庄唯一把揉皱的衣襟抚平,走回自己的龙座,坐下,舒了口气,道:“是朕失态了,老庄,你别介意。” 要想让风染以兵马都统帅的身份不经通传照会而又能正大光明地进入汀国境内,实在是一桩难以两全之事,庄唯一和贺月想破脑袋,到天亮了,也没想出个周全妥善的办法来。一般的政事,贺月都是把五位内阁学士一起召集起来商议,以便大家群策群力。可是风染辞官之事,事涉风染,又夹杂了自己的私心,贺月不好意思跟臣子吐露自己的心事,便只能叫了庄唯一来商议。 君臣两个冥思苦想一夜,也没想出个办法来。看看快到上朝时间了,贺月只得放庄唯一回都统帅府梳洗进膳,准备上朝。临走,贺月问道:“老庄,你说,风将军若是一直杀不了耀乾那个贼子,是不是就一直不能回朝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气话,对臣子而言,就是必须遵守并做到的圣旨。 “陛下可以传旨宣召风将军回朝,不过,须得对风将军未能追杀掉嘉国贼子做出裁处。”庄唯一抓住最后机会劝道:“若无良策,陛下还是允了风将军的辞官吧。目前我凤梦三国联手抗敌,此时如果跟汀国闹出纷争,理亏在我,我方若太过强势,必要寒了汀国喆国的心,于我凤梦保疆守土大为不利。”跪下再拜道:“臣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等今日朝议之后再说。” 风染的辞官血书半夜送达皇宫,很快就在群臣中传开了。朝堂上,几乎众口一词,均是劝谏皇帝允准风将军的辞官。 这个辞官,其实皇帝允不允都可以辞官。区别只在于,允准了的辞官,以后是可以再启复的,没有允准而硬行辞官的,这辈子都别想再做官了。 风染目前是索云国的栋樑,中路三国还要靠风染来守护,一统凤梦还要靠风染来完成,这官已经辞了,就必须允准,要为将来启复风染留下退路。群臣跟庄唯一想的一样,风染要过境追杀耀乾帝,暂时辞官,回头再启复原职是最好的可以避免引起两国纠纷的策略,甚至都觉得此事就应该这么办,没什么好商议的。 哪料到朝堂上,皇帝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坚持着不肯允准风将军的辞官,被群臣逼急了,只推说回头再议。 更有性子耿直的大臣指出:风将军已经亲手写下辞官血书,不管皇帝允不允准,这官都算是已经辞了…… 那大臣话还没说完,贺月当堂咆哮道:“放屁!朕不允他辞官,他便得给朕回来!他跑到天涯海角,也得给朕回来,也是朕的人!” 惊天一语,把朝堂镇得安安静静,鸦雀无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4章 下旨议和离 作者:天际驱驰 先辞官,再启复,和不许辞官,用意都是要把风染留在朝堂上,结果不是一样的么?只是先辞官再启复可以避免跟汀国生纠纷,不许辞官则不可避免地会跟汀国生纠纷,皇帝明明很精明啊,为什么这事就想不通了呢?但显然,皇帝并不是想不通,而是别有用心吧? 果然,皇帝的心思最难猜! 皇帝竟然会失态至此!这一下,再没有不怕死的大臣继续劝谏了。?网 散了朝,贺月就收到了京畿守军北营都统领杨令用跑死马传回来的最新奏折。 杨令也是武将出身,粗通文墨,奏折想是叫随军文书写的,就是向贺月禀报了京畿守军正在索汀边境驻扎待命,曾有受邀临时过界助守汀国防线,全歼嘉国乱军,然未擒获耀乾,猜测已由山间小道逃离汀国防线。风将军因身份未明,被幻沙公主暂囚于汀牢。 跟奏折一同送达的还有一封杨令的密函。密函是杨令自己亲笔写的,文理颇不通顺,贺月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大概理解了,就是禀告风染跟耀乾帝说过几句话,提到风染曾跟苏拉尔大帝在风陵渡有过密谈,且达成了什么协议。 风染在风陵渡曾跟苏拉尔大帝有过一次会晤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关键谁也不知道风染跟苏拉尔大帝谈过什么。风染亦曾以奏折的形式,向贺月奏禀过,风染禀告的谈话内容为“互道敬仰,略聊时局,未涉其他”。难道风染真的私底下瞒着他跟苏拉尔大帝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会什么样的协议?只怕图谋不小吧?贺月比较倾向于苏拉尔大帝约见风染,只怕确实是想跟风染达成什么协议的吧?苏拉尔大帝那么费力才约到己方兵马都统帅见面,不可能只是为了互道敬仰,然后聊聊天而已。可是,风染有没有答应呢?那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协议? 贺月来不及午膳,又一次急召庄唯一进宫,只把杨令的奏折拿给庄唯一看:“老庄,你如何看。”密函则自己收了起来。 史记:靖乱二年五月十六日,我国兵马都统帅风染率军追击嘉国残军于万青山山脚,未有照会,越界过境进入汀国国境。后我军相助汀国守军击退雾黑蛮子的进犯,并全歼嘉国残军,惜耀乾逃脱。我军都统帅因擅自越界,被暂扣于汀国万青山军营。 “陛下,传旨允准了风将军的辞官吧。” “老庄,你说,朕允了他辞官,他还会不会回来?” 这是贺月第二次这么问庄唯一,仿佛是想从庄唯一这里得到一些信心或保证。碰到风染的问题,贺月竟会这样的举措失度,庄唯一哪敢保证什么?如果郑家还有人留在都统帅府,庄唯一或许还有几分把握,可是这一次,刚刚经历了一场由郑家暗中操纵的逼宫,郑家人又从都统帅府全线撤离,他知道风染是选择跟郑家亡命天涯?还是继续效忠贺月? 见庄唯一迟疑未答,贺月轻轻一叹道:“老庄,你心头也清楚,他辞了官,就有可能再不会回来了。” “其实,风将军的行事,喜欢行云流水,一向不拘泥于形式,他便不辞官,也有可能一走了之。”庄唯一继续劝慰贺月:“允不允准辞官,其实跟留不留得下风将军,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陛下,下旨允准了风将军的辞官吧。想留下风将军,需得另想法子。” 良久,贺月方道:“朝政国事的轻重,朕分得清。只是朕有个感觉,觉得朕若允了他辞官,他便不会再回来了……” “陛下多虑了。风将军雄韬武略,只有在陛下麾下方得有用武之地,除此之外,更有何国君王可与陛下相比?那郑家虽有野心和能力,但另起炉灶,从无到有,是何等的艰难?风将军不会舍易就难。”话是这么劝,贺月和庄唯一都清楚,只要风染的性子来了,便什么都不顾了,舍易就难之事,风染不是做不出来,只看风染心头如何取舍。 跟庄唯一全无把握相比,贺月倒是清楚风染不会干另起炉灶的事。早在鼎山上,风染就曾直言告诉过他,他愿意辅佐他,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来不及另起炉灶。 贺月行事极其爽利,多少国政大事,到贺月这里往往都是一言而决。庄唯一这辈子都没见过贺月如此纠结不休,难下决断。狠狠心,说道:“陛下,臣有一计,必可令风将军回朝……” 贺月几乎是带着欣喜地问:“何计?” 庄唯一道:“……只是此计甚毒,怕是会令风将军人回心不回。” 贺月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问:“说来听听。”大不了他跟风染的关系又回到从前:人在眼前,心在天涯。可是,只要能看着风染在自己身边,他心头就好过一些,总比与风染失之交臂,从此人海茫茫两不知的好。 “风将军此前不是把郑家军分驻于各个战场防线么?如今成化城忽然遭遇大变,在都城的郑家人都离开了,但想必分散在各军各地的郑家军尚未得到消息,或是正在待命。陛下可即刻命人把各军各地的郑家军尽数抓捕起来,然后传言于风将军,只要风将军敢不回朝,陛下便要下令处斩郑家军。” 贺月直着眼,瞪着庄唯一,好像从来不认识庄唯一似的,瞪得庄唯一心头狂跳,辩解道:“臣……只是……提个建议……” “朕还以为你与风将军私交甚好呢!你是不是还记恨着当年,他以你为质,诱朕上当的仇?” 庄唯一吓得忙跪下辩白道:“臣绝无此意!” “那你跟朕出这种主意?你是想陷害朕还是想陷害风将军?”这种拿亲人要挟胁迫风染的下流勾当,他早几年就对风染做过几回了,那时,他就只留下了风染的人。这些年,虽然没有人教导,贺月也慢慢体会出,他用胁迫手段,不但永远触不到风染的内心,还只会把他与风染越推越远。他不是不能用这种手段胁迫风染回朝,而是不敢再对风染施用这种手段。想碰触到风染的内心,至少一切都得让风染心甘情愿,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胁迫! 庄唯一只能反复辩解:“臣只一心为陛下出谋划策,绝无陷害之意,还请陛下见谅!”臣子太能干也有不是啊,他光顾着忠于君王,舍了友情,哪料还落了个不是。 贺月并没有追究之意,只道:“此计不妥,再想!” 要是还能再想出什么别的计策来,庄唯一也不会提那恶毒的策略。 贺月却不甘心,继续苦思苦想:“老庄,昨晚你提议,让风将军接回公主……” 庄唯一满口的苦水:“那是臣胡思乱想!” “……不是,朕想到了!朕不是让他接回公主,朕就说,是朕派他去跟公主商谈和离之事,因此事事关两国国体邦交,于公主体面有损,因此未曾事先出照会。是朕让风将军借追杀嘉国乱军之机,偷入汀国,是想私下跟公主达成和离协议。” “陛下,和离是臣子的私事。”贺月再是皇帝,可也管不到臣子的私事啊。贺月是风染什么人?他凭什么叫自己的臣子去跟别国公主和离? 贺月道:“那次在鼎山上,朕看见风将军向熙安陛下提出和离了。” 风染向汀国皇帝提出和离,那也是风染的私事,再往大了说,也仅是两个家族的事,可是怎么也轮不到索云国皇帝来管这事啊!除非风染这婚事,危及到了索云国的安危,皇帝才必须出面。可是目前来看,索云国跟汀国还是盟国关系。庄唯一心知不妥,提醒道:“若是汀国方面质问陛下,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派风将军前去汀国商谈和离之事,陛下该如何答复?” 皇帝对大臣的婚事横加干涉,就是召人非议。何况,一直以来,关于贺月和风染的各种谣诼和流言,几乎没有在凤梦大6中断过,哪怕是在战争期间也没有停歇过! 贺月知道庄唯一顾虑得有理,自己也不能做出有辱国体的事,沉吟道:“就说……朕准备给风将军赐婚,因此,朕才要风将军先行与汀国公主和离。” 因为准备赐婚,皇帝就有了叫臣子先行和离的立场了,这个理由倒挺充分。关键是,赐婚?赐谁啊?需要风染先行跟汀国公主和离后才能赐婚,那身份必定不能低于汀国公主。庄唯一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贺月该不会想把自己赐婚于风染吧?!随即,庄唯一便被自己这想法吓到了,跪在地上,抖了几抖,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出来:“陛下想把哪位佳丽赐婚于风将军?” “朕不是还有两个皇妹么?” 贺月不是要把自己赐婚于风染啊,庄唯一觉得一颗心落地了。然而紧跟着一颗心又提在了半空中,贺月自己对风染有想法,不管赐婚给谁,哪怕是赐婚给长公主,这婚姻必定都不会美满的!看看昭德殿里左右无人,庄唯一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道:“陛下三思……请勿作茧自缚……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5章 风将军价值连城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失笑道:“赐婚么,朕就这么一说,好给汀国一个交待,至于朕到底赐不赐婚,关他汀国什么事?”风染是他的人,他就是吃错了药,也不会真给风染赐婚,是庄唯一想多了。网?? 贺月默然地把整个派遣风染奉旨商谈和离的计划在心头过了一遍,觉得此计大为可行:“老庄,你便这么拟旨吧,立即向汀国出照会。”既没有允准风染辞官,又给了风染一个正大光明越界过境的理由,终于两全其美了。不对,还顺便把幻沙公主那个随时可能影响自己跟风染关系的累赘给踹掉了,一举三得! “陛下准备给哪位长公主赐婚?” 贺月不悦道:“你只笼统的说准备赐婚就行了,不必写得那么详细。他汀国管不到咱们索云国的事。”他又不是真的要赐婚!这国与国的照会一出去,很快整个凤梦大6都会知道索云国皇帝即将向风大将军赐婚的事。他若真的随便写个长公主的封号上去,只怕全凤梦都会把这场婚事当真,被点名的那位长公主立即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婚事,而自己就真的要作茧自缚了。末了,贺月愤愤道:“老庄,关于赐婚,咱就这么一说,没有赐婚之事!”又强调:“没有赐婚之事!!”生怕庄唯一没有理解自己的用意,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一次:“只是跟汀国说说而已,没有赐婚之事!!!” 等庄唯一走了,贺月坐在御书案前沉思良久,然后传召了暗部都统领进来,吩咐他派出暗桩,对分散在各军各地的郑家军暗中进行严密监视,一有异动,立即上报。拿郑家军胁迫风染回朝,贺月清楚庄唯一这个主意可谓又狠毒又臭烂,庄唯一刚一提出这个建议,立即就被贺月否决了,但贺月知道,这却是最管用最有效的一招!为了能够把风染留在自己身边,他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他不得不预先做出部署,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在贺月心头,并不愿意用到这最后一招,默默在心底想:“风染,你回来,别逼朕用狠招!” 汀国也不是好糊弄的,紧紧抓住索云国的将军未有照会,先行越界过境,冒犯了汀国主权的过失,一再向索云问罪,言辞锋利,咄咄逼人,来来往往只把两国使臣跑断了腿,马匹都不知跑死了多少。因为风染落在汀国手上,索云皇帝又承认派风将军擅自过境商谈和离之事是自己的考虑不周,最终汀国提出,索云国向汀国提供十万石粮食,并割据三座边境城池,做为索云一方冒犯了汀国主权的赔偿和赔礼。至于索云皇帝责成风染所需办理的和离之事,此是风染私事,须得风染与幻沙公主自行商议。 这个条款被送到索云国朝堂上时,遭到了朝堂所有大臣的一致反对,索云国从立国至今,就只有他们逼着邻国割地赔款的份,哪有生过让他们被逼着割城赔粮的屈辱事!此等有辱祖先,有失国体的事,绝对不能应承! 尽管众臣激烈反对,但贺月在沉吟之后,还是在条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盖了索云国国玺。 史记:靖乱二年六月十七日,成德帝签署协议,就未照会,私自派遣兵马都统帅越界过境之事,割三城,赔十万石粮于汀国。史称“万青山赔粮协议”。协议签署之后,汀国方始放人。 在贺月心里,什么都比不上风染重要!目前是要不计代价,先把风染换回来!他更要让风染知道,他在他心头的位置! 被困禁了一个多月之后,风染才被请进了幻沙公主的帅帐里。 幻沙公主卸了戎装,换了一身比较简约的仕女服色,云鬂低挽,未饰钗环,脸上未施粉黛,肤色略显暗沉粗糙,显然一年多驻守万青山,即便是以公主之尊,也同样经不住风霜的侵袭。幻沙公主在帅帐中置了一桌在军旅中尚算丰盛的酒菜,容色淡淡的把风染迎进了帅帐,落座后,幻沙问:“这一月,风将军住得可好?”被囚在军牢里,能好到哪去?还好有6绯卿的照料,隔三岔五地跑来给风染打扫牢房,清洗衣服,囚饭方面又有6绯卿的事先照应,总算没把风染恶心到。 风染告罪道:“在下未经通传照会,擅自越界过境,给公主殿下添了麻烦,还望殿下恕罪。” “不麻烦。”幻沙公主一笑道:“风将军被关在牢里,大约消息闭塞。本宫刚接到消息,贵国愿意出让三座城池,十万石粮食,为将军擅自越界的过失,向我汀国赔礼。真看不出来,风将军真是价值连城啊!这几天,真是委屈了将军。” 怎么会这样?风染惊得猛地站起来:“在下越界过境之前,已经写下血书辞官了,当时两万索云兵卒都可以为在下作证!” 幻沙淡淡道:“本宫胆小,风将军快坐下,不要吓着本宫了。”等风染坐下了,幻沙才直望着风染道:“本宫也很奇怪,成德陛下只要允准了将军的辞官,不就可以节约三座城池和十万石粮食了么?” 风染看着幻沙不语。这一个月,他被囚在军牢里,倒是把受的伤都疗好了,功力又精进不少,可是他哪知道外面生了什么事?明明只要允了他的辞官就可以简单解决的事,为什么会演变成割让三城外加赔偿十万石粮食的局面? 幻沙看风染呆坐着,笑道:“为了那三座城池和十万石粮食,本宫特意备了这不成敬意的酒席,感谢风将军。请吧。” “在下……不喜与陌生人同桌共食,还请公主殿下见谅,殿下自便就好。”大家的筷子此起彼落,谁知道哪块菜上沾了别人的口水?对风染来说,只消这么想一想,就倒足了胃口。风染除了在他的都统帅府里会跟有限的几个人同桌共食之外,外面的筵席聚会是从来不参予的。 幻沙看了风染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方笑道:“本宫在将军眼里,只是陌生人?将军还记不记得,你我是夫妻?” 风染没跟女子单独相处亲近过,莫名的觉得紧张,顿时不知该怎么答话了。 虽然五年未曾见过,幻沙却是不由自主地会关注风染的事,对风染的洁癖症也有耳闻,本来觉得无稽,哪知一见之下,竟似是真的。幻沙转身把自己素日用来处理公务的书案从帐子角落拉出来,从八仙桌上端了几个菜品放到书案上,幻沙自己坐到书案前,向风染道:“请。”,然后自己先吃起来。这意思是大家各自吃自己桌上的菜?风染看幻沙盛情难却的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对一个已经吃了一个月白粥馒头牢饭的人来说,这一桌不甚丰盛的菜品就是相当的美味了。 公主一边斯文地吃着,一边问:“刚风将军不是奇怪,将军明明辞官之后再越境过界的,索云国为什么还会赔了我国三座城池,十万石粮?” “还请公主殿下赐教。”风染的语气充满了客气疏离,完全不像是跟自己妻子说话的样子。 “本宫叫人去界碑那问过你们索云军营,大家都说亲眼见着将军写下的辞官血书,这个想必不会是假的。” 风染轻轻放下筷子,道:“公主殿下既已查知在下已经辞官,为何还一直关押着在下不放?”语气大不痛快。 幻沙并没有回答风染,也放下筷子,隔着两张桌子,望着风染,淡淡道:“本宫想知道成德陛下是个什么想法,便一早派了人去成化城里打探。”说到这里顿了顿,方接着说道:“据回报,说成德陛下没有允准风将军的辞官。有大臣劝说成德陛下允准了将军的辞官,才好避免两国纠纷。风将军猜成德陛下是怎么回复的?” 反正辞官的血书已经写了,这官便已经算是辞了,贺月不允准辞官,大约以后是不准备启复他了吧?这是要断绝他回朝的退路吧?不再信任自己,自然是不希望他再回去碍眼吧?风染本就有些担心贺月会不再信任他,这一下仿佛得到了印证,越加的灰了心,完全没心思跟公主玩猜猜猜的把戏,只淡淡道:“猜不着。” 公主清了清嗓子,忽然放粗了声音说道:“放屁!朕不允他辞官,他便得给朕回来!他跑到天涯海角,也得给朕回来,也是朕的人!” 风染瞠目瞪着公主,没反应过来。 幻沙恢复了女声,哈哈一笑说道:“据说,这是成德陛下在朝堂上大雷霆时说的原话。本宫没有亲见,想必学得不像。” 不允准辞官的后果,也有两种,一种是官员再不愿意,也得继续做官做下去,一种是强行辞官,今后永不启复。风染有些惊讶,想不到贺月竟然不是要断他启复的退路,而是真的不允许他辞官?贺月还是信任他的吗? 幻沙公主深深地看着风染,幽幽叹息道:“成德陛下这是对风将军还恋恋不忘,还没有玩够,还惦记呢!还舍不得放手啊!” 风染几步就窜到幻沙公主面前,涨红了脸,怒瞪着幻沙公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6章 对赐婚的理解 作者:天际驱驰 幻沙公主毫不畏惧地回瞪着风染,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厉的气质:“想打本宫?你在本宫面前,还算个男人么?本宫哪句话说错了?” 风染想着好男不跟女斗,又是他亏负了公主,便忍下气,松开攥紧了的拳头,回身坐到位子上,冷冷道:“公主殿下请自重!” “本宫有哪点不自重了?”幻沙公主站起身来,隔着桌子,站在风染对面,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风染:“不自重的,是风将军和成德陛下吧?!”幻沙公主的音色少有女子的尖锐高亢,颇有些低沉暗哑,嗓音中却也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威摄:“本宫与将军两国联姻,三媒六礼。本宫与将军灵位三拜天地,大礼方成。本宫的名字,早已写入你风氏族谱。要说将军是谁的人,也应该是本宫的人!将军即便跟成德有了一腿,也不过是私相野合,于情于理于法于礼尽皆不合!你们,才是……”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作为一个尊贵的公主,底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了。尽管从战事一开始,公主就进入了军营,跟这些粗卑野蛮的兵卒相处了相近两年,可公主到底还是女孩子,碍于身份,一向矜持着。 公主的话再是没有说出口,风染也料到不是什么好话,寒着脸,站起身,向公主一揖道:“在下告辞了,公主殿下请自便。”说完,挺直了身子,便往帅帐外行去。他与贺月间的纠葛,不屑跟外人辩解,却也容不得人羞辱。 “站住!” 风染站是站住了,并没有回头,说道:“是在下高攀不上公主,愿求和离。愿公主另觅良人,和顺美满。” 幻沙幽幽道:“本宫有哪里比不上索云国的庶出公主了?将军这是急着和离了,才好做索云国的驸马吧?” 做索云国的驸马?风染只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只得退了回来,道:“此话何意?还请公主殿下明言。” “本宫相请将军,自是有事要谈。将军请坐罢。” 风染有些警惕地退回来复又坐下,道:“公主殿下若再出一言轻辱,在下必不奉陪。” 就着烛光,幻沙打量着风染,只觉得风染并没有寻常男宠的阴柔艳丽,倒是更见硬朗挺拔,风采更胜往昔,幻沙公主的心头不由得柔软了。 当年她女扮男装跑到鼎山看江湖高手比试大会的热闹,看着风染一路过关斩将,轮轮胜出,少年郎冷漠高傲,神采飞扬,深深印进了公主的心田。不过公主自知身份,从来不敢有什么想法。不想三年后,阴国为风染招亲,公主顾不得羞涩,便求着熙安派使应亲。以汀国的实力,果然雀屏中选。那时的幻沙公主满心欢喜,以为好事得偕,哪料到会有后来的种种变故。 幻沙公主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道:“方才本宫一时气恼,多有冒犯,还请风将军勿怪。吃点菜,消消气吧。” 公主既然赔了礼,风染也不好端着,只得提起筷子又吃。只是刚被公主当面羞辱了,心情不痛快,哪有心思吃东西,只拣清淡小菜夹了几筷子吃。 公主大约也没什么心情吃菜,胡乱吃了几口,说道:“成德陛下不允将军辞官,将军便是以索云国兵马都统帅越界过境的。以将军的身份越界过来,就是对我汀国的极大挑衅,不是三座城池就能解决的问题……” 风染清楚如果自己以都统帅的身份偷偷越界过境是极其严重的事,并不是三座城池就能摆平的。如果在雾黑入侵以前,自己偷偷越界了,大不了两国开战,打到对方放人为止,岂会割城赔粮?可如今中路三国合力抗抵雾黑入侵,三国虽未正式结盟,却是实质性的盟国关系,索云还需要汀国出力防守住东北方的万青山一段和赤麟江中游一段。既然是盟国关系,便须得给盟国必要的尊重和地位。风染不由分辩道:“在下是辞官后过界的,并无挑衅冒犯之意。” 幻沙并不理会风染的辩解,继续说道:“……索云给我国的解释是:将军是由成德陛下授意,借追杀嘉国乱军为由,偷偷越界过境来,想让将军私底与本宫商议和离之事,因事关本宫体面,才未事先向我国发出照会。” 哪有此事!奉命追杀嘉国乱军是真,哪有奉命前来商议和离之事?他和不和离,还轮不到贺月来管。风染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但他不善伪作,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幻沙公主看在眼里,心头的希望便多了一分,说道:“论理,皇帝是不能干涉臣子婚事的。不过索云方也给出了解释。据说,是成德陛下准备向风将军赐婚索云公主,所以才要下令风将军尽快与本宫商议和离之事。” “赐婚索云公主?!”风染惊讶得好半天才收敛了神色。风染自幼长在皇宫,又吃了不少皇宫女人的苦头,对那些矫揉造作的皇宫女人极是反感,但对像幻沙公主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倒不觉得厌烦。风染坚持要和离,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寿数并不适合做女人的丈夫,便是娶个妾,都觉得是耽误祸害了人家女子,他担不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风染不愿意耽误祸害幻沙公主,自然也不想耽误祸害索云公主。再说,在他离开成化城之前,哪有听说过赐婚之事? 幻沙公主说道:“你们索云国替将军偷偷越界入境之事做出了解释,承认礼数有亏,我国不好深究,只能接受三座城池,十万石粮食的赔偿。”顿了顿,又道:“今日置席,便是为了本宫与将军商议和离之事……”她有些圆润的脸庞,忽地微微一红,又渐渐苍白了下去,轻咬着红唇,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选择的男子,带给她的只有耻辱,先是望门寡,其后“养病归来”对自己不管不顾,使得自己形同弃妇。天下有哪个驸马敢这样对待公主? 风染并没有听清幻沙在说什么,满脑子兀自在想:贺月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赐婚于他? 是不是贺月对自己不信任了,但又想利用自己在军政方面的能力,才要借着赐婚,好把自己套在索云国为他出力?除此之外,风染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贺月是真的彻底的不信任自己了吧?自己在鼎山上掏心掏肺的一席话,只是打动贺月一时,君王的信任,比君王的恩情更难持久。 贺月自己的公主还小,能嫁给自己的只有长公主。贺月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和寿数,全然不顾自家皇妹的幸福,还是要把长公主嫁与自己,只能说,贺月确实看重自己的统军才能,要借重自己以抵抗住雾黑蛮子的入侵,以最终实现一统凤梦的目标。至少要借重自己实现版图上的大一统。 自己究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价值的。 风染灰心地想:贺月不信任他,想用个公主来牵制套住他,他何尝不可以借公主的关系,再次套取贺月的信任,把自己的把柄递给贺月,就可以使得贺月能够放心地利用自己。自己同样可以达到跃马凤梦,征讨天下,一统版图的目标。只是他与贺月这种要借着公主来达成各自目标的关系,令人寒心。只是委屈了公主。 “开万世太平”,这是多么美好的远景,风染并不会天真的以为真能开万世太平,但是凤梦大陆十三国并立,各国间连年战乱,明明是富饶之地,却搞得百姓民不聊生,庶族之家流离失所,凤梦大陆确实需要一个明君圣主,需要一个统一富强,需要一个太平盛世。 贺月想要利用自己,自己便给他利用好了,为了开万世太平的美好,一切无所谓了,即便寒心,也无所谓了。 风染一瞬间,已经转了这么大一通心思,知道索云公主自然是不会做侧室的,当然必须要先得跟幻沙公主和离之后,贺月才能赐婚。风染放柔了声音道:“既如此,在下这便写下放妻文书。在下孓然一身,已无亲长……公主殿下只消将文书呈于亲长过目画押即可……” 幻沙公主再也听不下去了,“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问道:“风将军怎么没想问问,本宫是不是愿意和离?” 在凤梦大陆,联姻不是男女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蓬门小户还没什么讲究,对于世家望族,豪门显贵而言,联姻是家族大事,是借着亲事,实现两个家族的利益结盟,需要慎之又慎。这姻亲联得好,可以共享荣华;联不得好,说不定还得连累合族人给亲家陪葬。凤梦大陆律法严苛,盛行连诛同坐,比如各种诛三族九族的罪罚。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族与族之间的关系,多是以联姻为基础关系,血亲关系都是在联姻关系基础上派生出来的,因此婚姻必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的“父母”是泛指家族长辈,能不能结亲,要得到当家长辈的允可。 同样的,和离就是两个家族解除掉这种共同利益结盟关系,也是必须要慎之又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7章 幻沙公主的担当 作者:天际驱驰 一桩婚事好不好,根本不是看成亲男女有没有感情,幸不幸福,而是以两个家族有没有彼此得利,有没有长远的共同利益来考量。婚姻中的男女感情再好,若是两个家族利益关系破裂,那也是多半得和离的。若是两个家族的利益关系尚好,男女感情再是不好,那也是不能随意和离的。(古代是没有离婚一说的,和离也不是古代离婚的另类表达方式。和离是两个家族为了解除联姻关系,又为了保存双方体面和表面上的和气,以男女双方感情不和为借口,用以遮羞的一种官样表达方式。) 因为凤梦大6的婚姻,多是这种情况,风染便认为,自己跟幻沙公主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自己如今被家族所逐,又做了索云国的将军,自己并不能给汀国带来什么好处,这婚姻自然是要解除的。风染完全没想过要问问幻沙公主的意思,听幻沙如此问,风染讶然道:“难道公主殿下不愿意和离?” “本宫不愿意!” 幻沙公主回答得如此干脆,让风染措手不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公主。双方既没有感情,也没有夫妻之实,两个家族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幻沙公主有什么理由要死抓住这段婚姻不放? 幻沙公主也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风将军既已写下血书,自然是要辞官的,界碑外,那两万索云军均可为将军作证。”看着风染问:“风将军辞了官,有何打算?” 这一个月以来,风染一直也在想,他辞了官,以后要怎么办?要干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干?要去哪里?或者哪都不去?风染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可是他心下终是一片茫然,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在是听闻到贺月的赐婚消息后,风染倒有些想回索云去继续自己的心愿,就算是寒着一颗心,那也是回去做他这辈子想做成的事。不过这心思,自然是不必告诉幻沙公主的,风染正想着说词,幻沙公主淡然一笑,开口道:“留在汀国吧。你是我汀国驸马,想回来,自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借口。本宫已经派人向万盛卫飞骑传书,让父皇不要接收那三座城池。至那十万石粮食,便当是风将军辛苦半年的俸禄。”那三座城池,接收过来,汀国不一定守护得住。相对的,索云富强,汀国贫弱,那三座城池里的百姓只怕就不愿意成为汀国之民,接收三座空城,有什么用呢?汀国目前正当缺粮,那十万石粮也可暂解燃眉之急,倒是必须接收的。 “公主殿下想把在下留在汀国?” 幻沙公主微红着脸颊,目光盈盈地看着风染:“我汀国一样有百万军卒可风将军驱策,只要风将军肯点头,本宫必定说服父皇,将汀国的兵马军政,悉数交予将军。将军在索云所图之事,在我汀国,一样能成。”顿了顿,压低了一些声音道:“我诸位皇兄皇弟,才能平庸,轻薄浮夸,将军襄助本宫登上大宝,你便贵为皇夫,你我夫妻共掌汀国,称霸凤梦,待本宫百年之后,汀国便是你风氏子孙的江山……” 幻沙公主竟然打着这么个庞大的主意!这个主意简直跟郑家的盘算合节合拍!怪不得郑家一直安静地在万青山上休整,还时不时地帮着幻沙公主守护山道,抗击雾黑蛮子的攻山,郑家,莫非已经跟幻沙公主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知道风将军意下如何?”幻沙公主转开目光,道:“幻沙蒲柳之姿,难入将军法眼,将军若有心爱之人,幻沙自当以姐妹相待……”猜想索云国敢赐婚公主,应该是风染跟公主早已有了什么纠葛吧?不然以风染的洁癖,是很难跟陌生女子做那事的。幻沙自知,她只是中人之姿,也缺乏女孩儿的温柔娇俏,偏生风染又洁癖,只怕难与风染行敦伦之礼。暗忖闺阁之事,她必须做出让步。 风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公主!” 索云国已经八国合一,嘉国和乌国不肯合国,便一直雾黑蛮子的包围圈里苦苦挣扎,简国则弃国出逃海上。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只要一等雾黑蛮子撤退,中路三国的同盟就自然瓦解,索云国必定会想办法兼并汀国喆国,甚至有可能不惜动用武力。想保住汀国不被兼并,就要趁早未雨绸缪。而以风染的才干和能力,只要把风染拉到汀国来,加以重用,就足以打击索云国,保住汀国。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打垮索云国,使凤梦大6回复到以前多国并立,相互牵制的局面。正好,自己跟风染还有那么一层关系;正好,风染自己跑到万青山,送到她眼前来了。为了保住汀国,她可以不计较风染以前带给她的耻辱,她甚至愿意继续跟风染做挂名夫妻,她是汀国嫡公主,这便是她作为汀国公主的担当。 幻沙看着风染,并没有在风染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心便渐渐沉了下去。 “从前,是在下轻狂,对不住公主殿下……在下不敢再耽误公主青春,这和离文书……”风染看着幻沙公主在烛光下的惨淡容颜,还是硬起心肠说了下去:“……公主自写便好。在下总是承认的。” 帅帐里是一阵难堪的静默,风染几乎能感觉到幻沙公主的难过。可是,他真的不明白幻沙公主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没有同意幻沙公主的提议,不想参合进汀国的内务,也不想再管郑家跟幻沙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幻沙公主应该是失望才对,怎么也不至于会难过。可是,风染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幻沙公主心头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呢?风染本就拙于言辞,又没跟女子打过什么交道,要安慰也无从安慰,不安慰又觉得心有不忍,只得想着避开就好了:“公主,夜深了,在下告辞了。公主是要等公函来了再放在下离开?还是现在就放在下下山?” 昏暗中,风染似乎听见公主吸了几口气,从他桌边走了开去,但很快就返了回来,只是手里不知在哪里拿出一个酒壶并两只酒杯来,放到风染桌上,提壶斟满,公主把其中一杯递到风染手上,自端一杯,跟风染手上那杯轻轻一碰,道:“陪本宫喝一杯。”说完,便仰头把自己手上那杯喝了,拿空杯向风染照了照。 照常理,在宴筵上,双方碰了杯,对方又已经喝了,自己当然也应该干掉才不失礼。 风染却端着自己那杯酒站着不动。 公主又替自己斟上,再与风染相碰,再次仰头一饮而尽,再次亮出空杯向风染照了照,然后看着风染。 风染苦笑道:“在下不饮酒。” 幻沙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喝酒?”还是说,站在她面前的压根不是男人?自己看上他,实在是自己瞎了眼?赌气似的,幻沙又斟满一杯,又与风染相碰,又一饮而尽,又把空杯照向风染:“本宫已尽三杯,将军连一杯也不肯作陪么?”大约是因喝了酒,幻沙的脸颊微微泛红,眼里水光盈盈,含着笑,便那么看着风染。 贺月把烈酒渗入葡萄酿里,害得自己以为喝了媚药,以至于在身体上失守,大败亏输的惨痛经历,只要思及,便让风染痛彻心扉,从那以后,除了贺月赐酒,不能违抗之外,风染便滴酒不沾。看幻沙公主如此难过,那盈盈的带着水光的眼色便似要把人凌迟了一般,风染更是不敢久呆,放下酒杯,歉然一揖道:“在下先回牢里,等公主殿下示下。”说毕,便向门口走去。 “站住!” 这次风染并没有站住,只道:“天晚了,公主殿下早些歇息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掀门帘。 “风染!你听好了!本宫不会和离!本宫也不会允你纳妾,你要敢纳妾试试!”这是最后一招,幻沙不想用,却不得不用。自己坚持不和离,索云方面要是硬行赐婚,公主嫁给风染就只能算是妾室。皇家的金枝玉叶嫁给将军做妾室,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多半这婚就赐不成了;赐不成婚,想必对风染的信任和重用就会有所保留?君臣相互猜疑保留,将来总会给汀国方面留下一些可乘之机。幻沙公主只气得脸色潮红,一拳狠狠捶在桌子上,只把公主痛得抱着手直颤抖,等熬过了手上的剧痛,就着烛光细看,指节上有几处已经破了皮,流了少许血渍,皮肤下还起了大片青紫。 风染的身形只在帅帐门边略略滞了一滞,然后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随后隐约听见帅帐里,幻沙公主的拳头狠狠擂在桌子上,心下一紧,隐隐替公主肉痛。 帅帐中,幻沙公主地颓然坐下来,她忍下那么大的羞辱,抛去女孩儿的矜持,主动向风染示好,可是依旧无法拉拢风染,这让幻沙公主既羞惭又挫败,不由得流下泪来。呆坐了一会,幻沙公主便觉得身体里渐渐燥热起来,仿佛有股火,在身体里流窜。幻沙公主只把桌子上一壶冷茶倒来喝了,然后起身走到后帐,褪了衣衫,扯过薄被盖着躺下。 幻沙公主知道那是酒里的媚药药性作了,并不慌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8章 与郑家分道扬镳 作者:天际驱驰 幻沙公主猜想,风染敢那样毫无顾忌地一再提出和离,这一次更是奉了索云皇帝的旨来与自己商议和离,大约是因为他与她并未行过敦伦之礼。如果她与他有过那样的关系,风染会不会有一些顾虑呢? 依风染的洁癖性子,只怕风染在清醒状态中连碰都不会碰自己一下。因为幻沙一早就备下了渗入过媚酒的烈酒,准备若是权势利欲美色打动不了风染时再用。幻沙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过错,他与她早在五年前就是夫妻了,早在五年前就该行这敦伦之礼。如今她对风染早已经没有当初的情意了,她这么做,只是想为汀国,留下风染这个人才,最终保住汀国,不至灭亡。 可惜,她是公主,到底矜持,那酒劝了三次,终是放不下身段,没能把酒强灌入风染嘴里。 幻沙公主虽身上作怪的难受,却也没叫人。因她一早便有图谋,这等要使用媚药蒙翻驸马以行敦伦之礼的事,实在大失身份,不好落入别人眼里,便把身边的婢女都打发出去了,她帅帐外的守卫兵卒一向是不许靠近帐子的,想着这会儿叫人,怕是没人应的,自己躺一躺,只要熬过这阵子药性就好了。 陆绯卿的消息比幻沙公主晚了许多,黄昏的时候才收到索云方用三座城池和十万石粮食向汀国赔礼,以求汀国释放风染的消息。陆绯卿赶紧的打点了军务,又到小溪里洗浴一番,换了衣服,便连夜向公主营地赶来,想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风染。 陆绯卿熟门熟路的直接赶去军牢,却扑了个空,问了守牢的兵卒,说是被公主请去帅帐了。 这一个月,幻沙公主对风染颇是冷淡,连一回都不曾去探望过。这会儿怎么会被请去帅帐了呢?莫非两个人真是要商议和离之事?陆绯卿便直扑公主帅帐而去。先在帅帐外行礼禀道:“公主殿下,末将陆绯卿求见。” 帅帐里并没有人应声。再禀,仍是没人应声。 陆绯卿略略有些诧异,仗着公主素日颇重用他,待他又客气几分,便一抬手,掀起门帘,一弯腰就钻了进去。帅帐里原来并没有人,只是八仙桌和书案上零乱地摆着些菜品,而且菜也没有吃什么,多还是完好的。 本来帅帐无人,陆绯卿便该退出帐外等候,只是军中伙食本来就差,这段时间汀国又缺粮,能吃饱就不错了。陆绯卿实在有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菜品了,更别提吃到了。光是看着,那嘴里的口水就不由多了起来,便想:“这是幻沙公主用来宴请师哥的吗?自己偷吃一点点,应该没事吧?”听了听帐外没有什么动静,便飞快地提起筷子夹了几样菜品喂进自己嘴里。 陆绯卿不敢多吃,只吃了几口便强迫着自己把筷子揩干净了又放回去。随后才注意到八仙桌上有个小酒壶,小酒壶边有两只酒杯,一只空着,一只满的。军令十八斩中,便有一条,军营中不准随意饮酒,因此陆绯卿也有很久没有喝过酒了。陆绯卿对酒并不特别喜好,只是闻着那酒甚是香醇,陆绯卿便端起那满杯的酒,一饮而尽。只是酒杯甚小,这一杯哪里够饮,陆绯卿便从小酒壶里斟出一杯满上,又喝了,方才罢手。 陆绯卿看了看自己的偷吃现场,貌似滴水不漏,便想退出帅帐,依规矩在外面等候公主归来。那手尚未触到门帘,忽然听到从后帐传出来一声低低的女声,似是呻吟,似是说话,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却把陆绯卿吓了一大跳,翻身就跪在地上:“请公主殿下恕罪!末将以后再不敢偷吃!” 帅帐里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动静,陆绯卿慢慢抬起头,细经的侧耳倾听,才隐约听见后帐似乎有女子略为粗重的喘息声。幻沙公主在后帐里么?可是公主为什么不说话,那喘息声也显得怪异,像是生了病似的?陆绯卿又轻轻叫道:“公主哪里不舒服?”“公主在里面么?”“要请军医么?是公主出来?还是末将进去?” 后帐里只传出几声更见粗重的喘息,听声音应该是公主,陆绯卿放心不下,便挑开帘子进入到后帐。后帐里并没有点烛,只借着前帐透过来了微弱烛光,陆绯卿看见公主只穿着亵衣躺在地铺上,身子不住地扭动翻滚,似乎难受之极。陆绯卿顾不得礼仪,连忙俯身去扶公主,不想一触到公主的肌肤,便感觉公主身上温度甚高,只当公主果然是生了病,便扶着公主安慰道:“快把衣服穿上,末将去请军医。” 幻沙公主轻轻“嘤”地一声,偎向陆绯卿,模模糊糊地说道:“将军可是回心转意了?”她已经被药性烧得有些迷糊了,全然分不清谁是谁了,只觉得身边这个男子身上充满了阳刚之气,依稀有些像那年,她在鼎山上看见的那个浑身迸溅着活力的少年郎,她心满意足地笑着,搂住陆绯卿,完全出于本能地用自己的身子轻轻摩擦陆绯卿的身体,仿佛这样,身体便会觉得好受一些。 这是她的夫君!每个女子的内心里,都有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春梦。 陆绯卿被幻沙公主一抱,便觉得自己浑身热得直冒汗,头脑都有些眩晕了,勉强劝道:“公主,快穿衣服!”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陆绯卿这辈子连想也没有想过,何况他抱着的,还是他一直倾慕喜欢又求而不得的女子?他嘴里虽然这么劝着,手上却舍不得松开,再被公主蹭了几蹭,他家小兄弟就非常不合时宜地精神起来了,脑子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弦,只想放纵。 风染掀帘出了帅帐,走出一段,才看见押送他来的兵卒远远地等着,风染略略有些奇怪,公主的帅帐外怎么没有人守卫伺候着?风染本想先回军牢去,路上想着幻沙公主最后放出来的狠话,便改了主意,忽然出手把那押送的兵卒点了穴道,然后拖进树丛藏了起来,半路折向郑家军所驻扎的营盘去了。 风染在军牢里住了一个月,山顶军营里的兵卒大多知道风染是公主的驸马。当年幻沙公主跟阴国二皇子的这段婚姻,几乎闹得凤梦大陆人尽皆知。公主再是不待见附马,可那也是驸马,众兵卒不能不敬着几分。因此虽然有兵卒看见风染往郑家军营盘走去,并没有人出面拦挡,郑家军的营盘也不归他们汀国兵卒管。 想是郑家也得到了消息,看见风染一个人走来,有些诧异:“公主已经释放少主了?” 郑承弼,郑嘉,郑修羽,郑修年得到消息,都赶紧迎出来把风染引进了郑嘉的帅帐里。 风染并没有坐,站着就直接问道:“想必大家都听到了割城赔粮的消息了,各位长辈可有什么打算?”这一句便是问郑家今后在这乱世的立场和主意。 “你要回去?”郑承弼反问,目光看着风染,有些锐利。 风染道:“是。” 郑承弼只是“啧”了一声:“那狗皇帝如此待你,你还回去做什么?就为了那个什么公主?”得知索云皇帝准备给风染赐婚的消息,他有点恍然大悟:风染那么忠于贺月,忠于索云,难道是为了公主?可是他又疑惑了,郑修年一向没有跟他禀报过风染跟哪个公主有私情纠葛,是郑修年大意了?还是风染隐瞒太深? 风染没语言。贺月的赐婚之议,确然是他决定回去的因素之一。他确然是为了公主才回去,然而,他为公主回去的原因却完全不是郑承弼想的那种意思。他是要接受赐婚,把自己的把柄交予贺月,接受贺月的钳制,以此重新换取贺月的信任和放心。只是这些心思,风染并不想说给郑承弼知晓。 帅帐里,沉默了一会,郑嘉才劝道:“小染,幻沙公主也是公主,还能文能武,不比别的公主更好?” “甥儿没觉得幻沙公主不好。只是甥儿图谋之事,不在汀国。” 郑承弼又忍不住了,讥道:“你有什么图谋?不过是替人作嫁罢了。他拿你当枪使,一旦功成,你就等着鸟尽弓藏吧!” 郑嘉又劝道:“幻沙公主说了,只要你留在汀国,一样可以以驸马之尊,掌汀国兵权,一样可以为汀国征战天下。而且幻沙公主聪慧机敏,能力超过她皇兄皇弟……你以后的前程权势,自当超过你在索云国的地位。” 这意思,风染懂。风染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熙安帝的能力跟贺月相比,差太远了。怕只怕,他打下的江山,熙安帝没能力守得住。当初,他选择辅佐贺月,更多的是看好贺月的理政能力和雄心壮志。就算是贺月,要守住八国合一的江山,也是左支右绌,战战兢兢,殚精竭智。风染不想多说,只问道:“我意已决,二舅不必再劝。我这就要下山去,你们,还跟我一起回去吗?”扫了郑家几人一眼:“回去,郑家便须得息了谋逆夺位之心,好生和我一起辅佐陛下成大事。你们不想入朝为官,可以不做,但是不得拥兵自重。郑家军要打散了编入索云军,不可独立于索云军之外,……” 风染竟然打算这样对付郑家,对付郑家军!不等风染说完,郑承弼喝道:“滚!你要做狗,你做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9章 接受命运的裁决 作者:天际驱驰 一时,帅帐里一片静寂。天籁『小说www.』⒉ 过了好一会,风染才干涩地问:“二舅,你的意思的呢?”毕竟,郑嘉才是郑家现任家主,郑家军也由郑嘉掌管着。 郑嘉叫了一声:“父亲……”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就令得郑承弼铁青了脸色吼道:“你要跟他去做狗,你就去!别带着我郑家儿郎!”意思很清楚,郑嘉想帮风染,郑承弼就要剥夺他家主的地位。郑承弼虽然在明面上退位让贤了,可他仍旧是这个家族的实际当家人。 风染是个爽快性子,郑家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他便道:“道不同,不相谋,今后,我便不再是你们郑家少主。你们郑家想辅佐谁都不与我相干。”跪下来,向郑承弼和郑嘉叩了三个头:“小染在此谢过你们的养育栽培之恩。山长水远,后会有期。”站起身说道:“修年哥,去收拾东西,这就下山。” 对风染又一次推脱“少主”之位,郑家老中青三代家主只是沉默着,既没有挽留,也没有表示反对。 风染竖着耳朵,听郑修年轻快的脚步走进了一个帐蓬,说道:“二舅,郑家是准备在汀国立足了?”郑承弼和郑嘉都未说话。风染又道:“等我回去了,自当下令,叫驻扎各地各军的郑家军,全数撤离索云,来汀国跟你们会合,这样可好?” “好。” 随后不久,风染听见山顶上的汀营里似乎传出几声女子的惊叫,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然后便有一些纷乱嘈杂的响动,似乎是幻沙公主的帅帐方向,风染暗忖:难道这么快就现自己半路逃走了?公主这是要派人追捕自己? 然后风染听见郑年军特有的轻快的脚步声向郑嘉的帅帐走来,风染再次揖手拜道:“外祖大人,二舅,修羽表哥,后会有期。”转身走到帅帐门帘前,略略停顿了一下:“什么时候,只要你们想回索云国,只要能放下谋逆夺位之心,愿意辅佐陛下,只要我还在,索云,终会有郑家立足之地。” 风染说完,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跟郑修年会合后,一起往下山去了。下山的道上出乎意料的盘查巡防得极其森严,风染疑心幻沙公主是不是想把自己多在山上拘留几天,以便劝说自己改而投效汀国。 凭风染和郑修年的武功和轻功,自是一路窜高伏地的躲过了层层盘查巡防,还算顺利地下了山。 自然,凭风染的武功,那小小的军牢自是关不住的。风染一直未逃,那是怕引起索云国跟汀国之间的战争。本来风染是会等幻沙接到公函后主动释放自己的,不过听了幻沙公主放出来的狠话,只怕幻沙还会再来纠缠劝说自己,风染没怎么跟女子相处过,怕自己经不住女子的软磨硬泡,才决定连夜下山,躲开幻沙。在风染心里,既然索云国已经答应割城赔粮,公主释放自己是迟早的事,自己不过是未等公函送达,提前了几天下山罢了,并不算逃跑。 还没过界碑,一直奉命驻扎在山沟边的京畿守军的值夜兵卒就现了,叫一声:“风将军回来了!”“风将军回来了!” 正在帐蓬里休息的兵卒纷纷爬起向穿了军服铠甲走出去。当风染过了界碑,回到京畿守的营盘里,众兵卒已经列好了队,杨令打头,几个都统领,统领,副统领站在阵营前,抬手行过军礼:“恭迎风将军回归!” 风染笑道:“大晚上的,又不是搞练兵,大家快睡吧。” 杨令赶紧让出自己的帅帐,只是瞅着没人的时候问了一声:“郑家呢?” 风染只道:“他们自有去处,横竖不是我索云的军队,不用管了。你传令下去,再驻扎几天,然后班师回朝。”再驻扎几天的意思的,主要是看看汀国方面对自己提前下山有什么反应。 次日一早,汀国方面那个祁都统领带了一队兵卒下来,在山沟对面求见风将军。风染本以为对方会质问他为什么要逃跑的事,哪知祁都统并没有问,只说公主命他追来,只为了把风染遗留在山上的被褥和衣服铠甲送下来,并没有叫他代什么话。 看幻沙公主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追究他提前下山的意思,风染放了心,但还是叫队伍在山下又驻扎了几天。驻扎这几天,又接到了从成化城来的快马传谕,令风染率军回朝,风染这才下令拔营回朝。来时,他们匆匆忙忙追赶着嘉国乱军。回去时,风染带着京畿守军走得慢腾腾的,常常出神,几乎不怎么说话。郑修年看着,总觉得风染在忧虑着什么。 队伍差不多在路上走了二十多天,到七月中旬才抵达京畿远郊。这日,众兵卒看着即将回到从前的长驻营地,很是高兴,正想一口气赶回去,风染却下令早早在远郊扎营暂歇。 吃过晚饭,风染在营帐外,眺望着成化城的方面,一直站了许久,站到月上中天了,方才回到帅帐,用过郑修年准备好的热水,洗了洗头脸,又草草抹拭了一下身上的汗渍,解了铠甲,便倒头睡了。 半夜里,郑修年在风染耳边轻轻道:“你不想回去,咱们这便走吧。你是写了‘辞官’的。”虽说那辞官的奏折写得十分不规范,不过战时从简,那布条又送上去御览过,自然是要算数的。 风染的被褥衣服虽说被祁都统领追来还了回来,不过风染嫌弃那被褥衣服不知被谁谁谁乱碰乱摸过,便扔进篝火里烧了,只那铠甲洗了又洗,将就着穿。没了被褥,风染便天天挤在郑修年的被褥里同床共枕,好在天气正炎热,也不怕冷着。风染本没有睡着,听了,只是轻轻一叹:“陛下用三座城池,十万石粮,堵住了我的‘辞官’,我现在走,算逃兵,按军法,是死罪。” “凭你我的武功,谁能抓得着?” 过了良久,风染只叫了一声:“修年哥……”又过了良久,断断续续道:“这次回来,我总觉得凶多吉少……是我下令万青山守军,放嘉国乱军进来的……郑家背后操纵逼宫,外祖大人曾故意向陛下透露,是我策划动的……后来在皇宫里,有几个大臣替我说了几句话,陛下疑心我拉朋结党……这一路追杀,又没把耀乾杀掉……反倒是耀乾还代苏拉尔向我问好……” 听到这里,郑修年也忍不住问:“苏拉尔到底要跟你图谋什么?肯定不是好事。”连郑修年都会怀疑,别人不会怀疑么?贺月不会怀疑么? 风染没有理会郑修年,侧躺在地铺上,仿佛喃喃自语一般:“……我又在边界上写了辞官……”害得索云国花了三座城池和十万石粮的代价来给汀国赔礼,也是为了堵住他辞官的退路。“……本来跟幻沙公主和离了,接受陛下赐婚,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我没和离成。”本来风染对和不和离得成,并不十分上心,反正他活不长,没想过再娶。一再提出和离,一则,是为了6绯弼能娶公主,二则,也不好耽误了公主的青春,如今再加上一条:和离了才能得到赐婚。 “你真要接受赐婚?” “嗯。” “你跟……女人……能那样?”郑修年有些词不达意地解释:“我是说,你能跟陌生女子……” “慢慢来,总会……可以的……最好能尽快有个孩子……”有个亲生的骨肉被贺月拿捏在手上,或许贺月就更能信任他,不用总是提防着他会背叛。他本冷淡寡情,又并没有反叛之心,便不在乎拿自己的妻子孩子做筹码。 郑修年听了,心头大不痛快:“你不采那……的精元,还能活几年?也不怕糟蹋了公主!?” 风染还是侧身躺着,只淡淡道:“那是他皇妹……他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贺月都不爱惜自己的妹子,他又何必替贺月爱惜?皇家人有多少亲情呢?舒了口气,风染翻了个身,改成平躺,道:“我没和离成,不知这婚,还赐不赐。” 郑修年并没有问为什么幻沙不愿意和离,大概幻沙确实跟郑家有过商议,郑修年因是风染死卫,风染的事,并不避郑修年,所以知道些内情。 风染又舒了口气,黑暗中侧头看向郑修年,说道:“这次回去,如果陛下不赐婚,多半就会削权贬职,论罪处罚……就算不死也不会再重用我了。修年哥,答允我,不管陛下如何待我,都是官场上的事,你不要插手,也不用替我不平,陪在我身边就好。”帝王杀伐决断,乾纲独断,一旦不再信任,谁进言劝谏都不会有用。 “既知凶多吉少,何必回来?” 风染没说话,慢慢眯上眼假寐。 他回来,不过是想赌一把:赌鼎山上,他那般掏心掏肺的话,可有说进贺月的心里?赌这两年来,他那般尽心尽力为索云操持部署,可有做进贺月的心里?回来,接受命运的裁决。这一赌,输赢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的心。他手中,本无筹码,押的是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0章 蹲食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也没说什么,道:“只一样,他若昧了心,要杀你,我必是要想法子救你的。你别怪我手辣。”郑修年清楚,就风染说的那些过失和误会一个接一个,只怕贺月不会有那好性儿听风染一个一个辩解。就风染所犯过失,认真追究起来,这罪名就大了,怕是难逃一死。想救风染,就得用非常手段。 “嗯。”风染自是明白郑修年话里的意思。 郑修年一直跟随在风染身边,虽然风染一直不承认他对贺月有份念想,可是,风染做的很多事,都让郑修年觉得风染对贺月是有那么一种念想的。就像这次回来,把自己送到贺月的刀锋上,拿命去试探贺月的态度。所以,这一路上,风染才显得那么忐忑不安,忧形于色,每每夜里,辗转反侧。郑修年也轻轻舒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叫你看清楚他。”又一叹:“这天地之大,总会有我们容身之处。再不行,还可以回汀国去。” “我不会去汀国。” “为什么?跟幻沙公主闹得不高兴了?”一个要和离,一个不和离,肯定会闹起来。 风染淡淡道:“外祖大人是听了幻沙的瞎捣鼓吧?他是想权势想疯了,被沙子迷了眼。” “为什么?” “幻沙再能干,也是女子,很难越过她皇兄去。如今凤梦大陆战乱方生,风云际会,正该布局之时,熙安陛下才刚四十出头,春秋正盛,幻沙真要争位,也是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了。十几二十年以后,谁知道凤梦大陆是个什么情形?汀国还存不存在?除非幻沙能干出弑父篡位的狠事来……她要是干得出来,她就不是郑家所能控制的。只怕郑家倒被她利用,当枪使。修年哥,你要是担心郑家,回头把我这个意思告诉郑家,给外祖他们提个醒。” “嗯,回头我写封信去。”郑修年再是跟了风染,跟郑家也是有联系的。帐子里闷热,郑修年揭起帐幔一角,透了点帐外的热气进来:“你快点睡吧,这几日都睡得不好。明天就回城了,要打叠起精神来应付事情。” 一直窝藏在心头许久的事,终于跟郑修年说了,风染觉得郁闷略消,倦了上来,说道:“嗯,明天一早你就悄悄离开,别跟着我,暗中潜回城去看情况再动,别回府里去。” 郑修年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又轻轻舒了口气。让自己的死卫,由明转暗,说明在风染心里,其实十分不看好贺月。 次日,风染率领着京畿守军,在午后从容回朝。自然,军队是不能进城的,便叫几个统领,带着京畿守军自回北营驻地安顿,风染跟杨立超先去修缮一新的隆安门投递了路上一早就写好的关于此次出兵情况的奏折,然后回了都统帅府,跟左右侍郎马大人和蒋大人办妥了军队回营的相关手续,再然后便叫杨令超赶回北营,把此次出兵所费粮草,军备折损,人员折损等等情况统计出来,报给户部,该报核的报核,该抚恤的抚恤。风染又叫杨令超赶紧叫下面统计了军功报上来,该赏该罚,他好尽快处置了。 追杀嘉国乱军一路北上花了十多天,在万青山被羁押三十多天,这一路回来又花了近三十天,这一来一回,风染离府了七十多天,未曾处理军务,本以为会堆积如山,不想远没有他想像的多。问了府吏,府吏说陛下差不多每天都有过来帮助处理批阅一些紧急军务,开始不太熟悉,会多方询问他们,后来渐渐熟悉了,就处理得快了。 以贺月的政务娴熟,也不是不能处理军务的。风染想:这个都统帅府,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吧?他这个都统帅,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吧?他给他如此高的权势和地位,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豢养男宠,逗男宠开心的吧?那高高在上的人,其实还是把他当做一个男宠罢? 风染几乎马不停蹄地立即着手处理积存的军务文牍。这一关,他若过不去,他不想给下一任都统帅留个烂摊子。风染正带着人在书房里奋力处理公务,皇宫内侍就来了,宣了贺月的口谕,照例是温言嘉许了一番,然后给了一天休假,并无其他多余的话。 风染心头有事,废寝忘食,还是体恤底下人的,申时,便叫人都回去了,只留下几个值夜的府吏。刚入更,庄唯一打发人来请风染去他的小偏院里坐坐,说置办了桌酒菜,是府里后宅厨房自己做的,借花献佛,替风染洗尘。 自己刚回来,尚不明白贺月的态度,不知道贺月将会怎么处置自己。为了嘉国乱军夺占皇宫的事,贺月处置了一大批官吏,连叶方生,凌江这些凡是稍有过失的都被罚俸降职,数十人被革职流放贬官,更有数人被砍了头。贺月没清算自己,并不代表贺月会放过自己,只是自己一直领军在外。若是自己先跟庄唯一私下接触了,怕庄唯一受到牵连,也被贺月疑心到。风染想了想,便回绝了,只叫来人回复庄唯一,说自己已经歇下了。 还是中午在军队中吃了午饭,挑灯夜战到二更左右,风染实在饿了,便叫府吏去后宅问问,拿点现成的点心出来充个饥。 风染边看着文牍,边等府吏回来,正看着了,忽然觉得有人拿了碟不知是什么的点心,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又拿开了,虽然觉得这举动有失轻浮,实在对自己不够敬重,风染无心追究,头也不抬,眼也不转,只淡淡道:“放一边就是,退下吧。” 来人便站在风染的书案前,轻轻敲了敲书案道:“老庄说,你一早就歇下了,是这么歇的?” 一听那熟悉的声音,风染大吃一惊,赶紧丢了手上的文牍,一头跪到地上叩头道:“臣风染拜见陛下!” 风染一个头还没有叩下去,早被贺月拉住了,本想一把就把风染拉起来,不想风染微微运力,竟是仍旧跪在地上,似乎仍想把这个礼行完,贺月加力,风染亦加力,两个人顿时僵持上了。 两个人私下相处,他不叫他叩头,本是体贴之意,风染为什么非要叩头见礼?为什么一点不体会他的心意?还是说,真像庄唯一说的那样,风染只把自己当成他的臣子,所以才要谨守为臣之礼?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呢? 贺月的功力哪能跟风染相比,他又是一手端着点心碟子,只用一只手去拉风染,相持不了多久,贺月就坚持不住了。他惦记着他,冒着又被逮住的风险来看望他,刚一照面就遇着这么煞风景的事,心情顿时不好了,猝然松劲放手,看着风染从从容容在他面前三拜九叩,行了臣下觐见君王的全套大礼,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贺月把手上的点心碟子弯腰放到风染面前的地上,说道:“快吃吧。”然后回身坐到了书案前。 贺月没叫平身,风染还跪着,贺月这是要叫他跪着去吃放在面前地上的点心?这是把他当狗吧?想看他像狗一样跪着进食?太污辱人了!好歹臣子也是人啊!风染僵着身子,压着怒气,跪着没动,但劲力已不由自主地遍布全身,只要贺月敢再以一言加之,他不杀他,也要一走了之,从此远遁。 风染没动,贺月也没催促,随手翻看着风染刚处理批阅的文牍,脑子里乱乱的,其实根本没看进去,书房里的气氛比那严冬还冷,就只听纸张被抖得“哗哗”的响。贺月也暗暗失悔,深知风染性子高傲不驯,哪能受这样的羞辱?可是,自己一时气恼不察,做都做出来了,实在想不出挽回的办法,只得把文牍翻来翻去的看。 贺月想来想去,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身,亲自去关了书房的门,回过来,在风染面前蹲下,忍着心头泛起的一阵强过一阵的耻辱感,拿起那碟子里的点心,咬了一口,食不知味地嚼了几下,强赞一声:“你府上的点心,甚是好吃。”以他帝王之尊,一辈子也不会蹲着去吃放在地上的食物。那一刻他深深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可是,他根本没有羞辱风染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把点心放到风染面前,让风染吃。等他坐下来,才回过神来,才晓得坏事了。 好容易才把那小口点心噎了下去,贺月把碟子端起来递到风染手上,又拉风染站起来,柔声道:“吃吧,别饿坏了。” 既然贺月先蹲着吃了地上的点心,那羞辱的意味就明显减淡了,大概是皇帝一时举止失当吧?风染没有再坚持,接过碟子,就着贺月的一拉,站了起来,谢了恩,捧着碟子不动,到底不愿意吃曾放到过地上的食物。 两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对峙在书房里,贺月丧气地想:他该怎么拉近跟风染的距离? 风染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才带着京畿守军磨磨蹭蹭地回来,贺月敏锐地感觉到什么,才会冒着风险跑过来,顺便也要事先商讨一下该怎么处置风染的那些过失。风染的过失明摆着,不作处置,在朝堂上说不过去。哪知一见面,两个人竟会闹得这么僵,结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1章 欢情薄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想来想去,最后只轻轻问道:“我明晚再来,可好?” 风染略怔了怔,才明白贺月暗示的意思,明白了贺月的暗示,风染的心情不由得就沉了下去:贺月不是要给他赐婚长公主吗?在赐婚之前跟自己的妹夫来这么一场,算什么意思?风染并不觉得贺月能做出如此忤逆人伦大防的事来,转念就知道,贺月这是不打算向他赐婚了?不赐婚,贺月还会信任重用他吗?大约不可能再信任重用了吧?为什么忽然跟他提出这个要求?或者,还是想借着君臣的幌子继续把他当男宠来豢养着?风染的心情本来就为了吃狗食的事大为恼怒,这么一想,心头更加羞恼,几乎便想出手。不过风染很快就想起了,贺月的武功那么差,只怕一招都接不住。而且再是恼怒,他的武功是贺月帮着他恢复起来的,这是摆着的事实,他不能对贺月出手。风染微微舒了口气,转念又想,仿佛还是前年初夏跟贺月有过欢好了,之后他便一直自力更生,曾经体验沉溺过那种极度欢愉的身体,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渴望,再加上练了双修功法的原因,渴望又更加深沉一些,只是他一直压抑着。既然贺月主动提出来了,不用他找机会去勾引,他何不顺水推舟? 这么想着,风染把那难看之极的脸色略略一收,微微躬身道:“臣遵旨。”从风园离开那一刻,他就不再是贺月的男宠了,风染暗暗打定主意,这一次欢好,他不会再对贺月百依百顺,也不会再任凭贺月予取予求,他要用行动告诉贺月,他已不再是他的男宠。 贺月看着风染迟疑了半晌,脸色由明显的恼怒,渐渐收敛,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答允。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答允过,不强迫风染的,怕风染没明白,又申明一句:“我是问,你可愿意?”他想不出怎么可以拉近跟风染的距离,想着风染既然已经练出了双修功法的特殊效果,是不是可以藉着身体上的亲近,从而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呢?从万青山写下辞官开始,贺月就感觉到风染的疏远,贺月无法可施,只得走这一步。这个时候,贸然提出这个事情来,贺月委实觉得羞惭。他想藉着身体上的亲近,以谋求拉近两人的关系,这行径和妓馆里,藉着身体上的亲近,以谋求几个金钱利益,有什么区别呢?贺月想不到,他也有想用身体去讨好风染的一天,可是贺月实在无法可想,只得硬着头皮上。 风染木着脸回道:“臣遵旨。”在他刚刚班师回朝,他的种种过失尚未被处置前,君臣两个一本正经地相约幽会,不是太滑稽可笑了吗?贺月又不比自己,后宫女人那么多,随时都能纾解,为什么会这么猴急地跟他提出来? 自己是问风染愿不愿意,哪是在问风染遵不遵旨?明显的,风染故意用这种回答,划清他跟他的君臣界线。贺月郁闷地转头出了书房,顺便把手里捏了半天啃了一口的点心扔了。 贺月一走,风染也把手里捧着的点心碟子扔了,被贺月这么一闹,再没有心思处理军务文牍了,便关了门,回后宅去了。 刚过中门,小远便迎了出来,喜笑颜开地说道:“少爷回来!怎么不早些回后宅来歇着?庄先生都打发人来问了几次了。”大约自己拒了庄唯一的接风席,又没有早早歇下,都是庄唯一告诉贺月的吧?庄唯一本来就是贺月的贴心大臣,这么做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小远早就吩咐下人杂役备了浴池,风染也有些日子没有洗浴过了,便一边吩咐小远去准备些宵夜,一边脱了衣服泡澡。 泡了澡,风染一边吃着宵夜,一边听小远说府上的事。其实都统帅府的后宅,郑家一走,风染一走,就只剩下了庄唯一一个,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贺月曾借着帮助处理紧急军务的名,摸到风染的卧房里,在风染的床边小坐过两次。小远一回来,贺月立即沉着脸离开了。好在小远还算知趣,晓得这事不能跟别人说。 风染听了,只问:“他走了,你换了床褥没?” “……没换。” “马上换了!” 小远分辩道:“这床褥是听见少爷回府了,晚上的时候新换的。” 风染脸色稍霁:“以后我不在府上,你外出时,要把门锁上!” “……嗯。”小远暗暗想:这都多久了,少爷怎么还在嫌弃皇帝脏啊? 略略填饱了肚子,风染便在主院小客厅里叫来皮总管,吩咐他明天把西院收拾出来,东西都换新的,全部重新铺陈一遍。 皮总管小心地问:“老爷子……”西院本是郑承弼住着的。 “他不会回来了。” 皮总管又问:“小的请问一下,西院这是要住何人进来,有何嗜好,小的才好布置。” 风染淡淡道:“没谁来住,就明晚要用一下,简单铺陈一下就好了,只是东西都要选贵重奢华的。明晚后宅,谁都不许出来走动,选几个可靠嘴紧的小厮仆役在西院外面伺候着。” 皮总管临走前请示:“将军上次出征前,曾叫小的在外面寻个精致的宅院,小的已经寻下了,就在都统帅府北边不远。将军要不要去看看,或是需要增减什么东西,小的好置办。” 寻宅子啊,这事风染都快忘了。郑家把贺月偷放到他床上,诬陷贺月非礼大臣,风染就敏感地知道郑家的图谋,自然不能再放任郑家在都统帅府住着兴风作浪,便想给郑家在府外找个宅院住。不想随后发生了这许多事,寻下的宅院根本没派上用处:“先放着,把地契房契收好,派一两个杂役去守着宅子,日常打扫修缮着就行了。”想着等过段时间再叫皮总管又把宅子卖了,反正都统帅府的后宅又大又空。 吩咐了皮总管,风染也确实累了,便在小远的服侍下,脱了衣服睡下,说道:“小远,从明儿起,准你一旬的假,回家去看看吧。” “少爷……” 风染慵懒地一笑:“我如今没病没伤的,不用担心。有事可以叫盘儿碗儿做。不想回去看看你喜欢的那位姑娘了?明儿先去帐房里支一百两银子,回去好用。”明天休息,后天就得上朝,谁知道后天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命运?小远到底也算是个亲近之人,便把小远事先指使出去,免得受到自己的牵连。 小远哪想得到风染的心思,只是感慨:“这么多钱……” 次日一早,把小远打发了之后,风染沉下心来,处理了日常公务,又奋力把累积了两个多月的文牍案牒都处理批阅了。经过一年多的布署和对抗,各方边界都渐渐跟雾黑蛮子打出了经验和信心,渐渐开始进入稳步防守的状态。而新的武官官制也在全军推开实施了一段时间,已渐渐上了正轨,风染的军务并不像以前那样繁忙劳累了。 仍像以前那样,风染中午就吃了碗蛋羹,想着贺月会来得比较晚,延到戌时才又去洗浴清洁了一番,脱了帅袍,换了宽松飘逸的公子袍服,头发也懒得挽,擦干了只拿了张巾子系在脑后。 到二更左右,贺月又穿过太后的祥瑞殿,从皇宫东南门出来,悄悄地只带了几个侍卫和叶方生小七等,从都统帅府的西南角门进来。风染知道贺月会从这角门进来,便守在门边接驾。这一次,双方都很小心克制,风染行了半礼,贺月没敢伸手去拉,只叫免礼,风染便站了起来。随后,风染便引着贺月进了后宅西院。 贺月在太子府住的时间比风染长,自然知道,便问:“怎么不在你那屋里?” 自己的卧房,天天要睡的,哪能拿来跟贺月做这羞惭之事?风染并不回答,只恭声问道:“臣给陛下宽衣?陛下要先去洗浴么?后面备得有水。”西院东院的寝殿后面都跟主院一样修着浴池。 “……风染。”好久没见风染披着头发,穿着公子袍服的模样了,贺月觉得风染的样子,虽然神色淡漠冷清,偏生又慵懒蕴藉,让贺月觉得一颗心便像被小奶猫的肉爪子轻轻挠过一般,整颗心都痒酥了。 因为练了双修功法的关系,不需要贺月怎么拨撩,风染便情动了。 当贺月抱着风染,躺在床上云收雨歇时,贺月知道,他跟风染之间,确乎有所改变,或者说,是风染改变了。以前的风染,一向非常顺从,从无半点违拗,今晚的风染,有几个本来十分舒服有感觉的动作,风染完全不肯配合,贺月用强本就强不过风染,又想着要讨风染开心,好拉近跟风染的距离,风染不想做的动作,贺月便不敢强来。两个人都有两年多没在一起欢好过了,才做了一次,配合得又不好,贺月完全没有尽兴,可看风染的样子好像已经满足了,只管躺在床上不动,似乎想睡了。 以前贺月爱惜风染的身体,舍不得做多了,但每回都有做两次的,好不?怎么可以撩起了自己的性趣,风染却早早熄火了呢?贺月只觉得一肚子说不出的憋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2章 搭伙吃饭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是皇帝,在欢好这事上,他后宫的妃嫔哪个不竭力奉承他?自是由着他尽兴。』』天』籁小说www.⒉要说不尽兴,也就是强幸风染那一次,万想不到还有第二次。今晚,是他想借此讨好风染拉近距离的,所以才不敢放开手脚?才会觉得憋屈?才觉得不尽兴?贺月不由得想,从前的风染,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伺候他吗?没有曲意迎合,但也从不违拗,大约心情是憋屈的吧?对了,那时的风染,整日恹恹的,从没个笑脸,连话都懒得多说,他分明能感受到风染消沉的心情,那时他就想不通,自己明明那么疼惜风染,风染不是感觉不到,为什么还总是拒他千里?此时,贺月有种霍然开朗的明悟,同时也有种主客易势的感觉。 贺月很快就调整了心情,问:“累了?”一边问,一边手在被子里摸向风染的小兄弟。那兄弟酥软着身子,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准备睡了。 “没。”风染侧着身子,淡淡道:“觉得没意思。”以前需要对贺月顺从,因此心情是紧崩的,如今风染的心情是放松的,只是他心头装着事,不自觉地老是走神,本来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便有些觉得索然无味。 贺月慈祥地抚摸了两下小兄弟:“要不要再试试?” 风染轻轻把贺月的手拂开,心情有些低沉地道:“不了,今儿就这样了吧。”不知不觉就是一副“我说了算”的口气。 还好,果然在床上,风染就不左一个“臣”,右一个“臣”地跟他划清界线了——亲热一场还是有效果的。风染不愿意继续,贺月虽然没尽兴,也不好勉强,把薄被掀开,扶着风染坐起来给穿上亵衣:“别歪着,先去洗洗,别回头身子不舒服。” 每次欢爱之后,风染总喜欢在浴池里泡一阵,贺月也总是陪着风染一起泡。两个人相互搓洗了身体后,偎在一起不动,仿佛都有些心事重重,谁也没有说话。贺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风染提官场上的事,刚刚欢好了一场,紧跟着就谈政事,实在有点像娼妓的行径,贺月拉不下那脸来。 沉闷中,倒是风染说道:“陛下,起来了,回屋睡去。”风染心里也想试探贺月明天将如何处置自己,不过他素知贺月一向把政事跟私情分得极清,自己贸然开口试探,怕惹恼了贺月,反而落得没趣。 两人回了寝殿,床帐被褥已经全都换过新的了。 “陛下是现在就回皇宫,还是在府上歇一宿?”风染服侍着贺月用了宵夜,自己也吃了碗蛋羹。 “歇一宿吧,明儿一早回宫。” 睡到床上,贺月很自然地把两个被窝打通成一个被窝,把风染凉浸浸的身子抱在怀里,觉得舒服,又觉得心疼:“身子还是没点好转?” “嗯。”风染找不到话安慰贺月,只道:“早些睡吧,明天都要上朝。” 贺月道:“昨天,你生气了?” “臣不敢。” “我是想,咱私底下……” 贺月还没说完,风染截口道:“臣明白。臣与陛下只是私下里搭伙吃个饭。绝不敢因此就奢望陛下在公务上循私。” “风染!”风染完全把他的意思理解反了!理解反了还可以解释清楚,可是,风染忽然说什么搭伙吃饭?贺月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猛地坐了起来:“你说清楚,什么叫搭伙吃饭?” 风染也跟着坐了起来道:“臣书读得少,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意思是说,这个事跟吃饭,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臣想,既然陛下跟臣都有那方面的需求,就当做是搭伙吃饭好了,大家都有需求时就一起解决一下。臣绝不敢因此就要求陛下偏袒臣。” 贺月简直不可置信,风染就是这样看待他跟他之间的欢爱关系?!他要解决“吃饭”问题,他想要找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有?需得着要眼巴巴地盼着跟风染搭伙吗?风染不但没有体会出他的心来,简直是在糟蹋他的一片心意!羞辱了他对他的喜欢!贺月又羞又惭又愧又恼又痛又苦诸般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手一挥,把薄被掀开,下了床,扯下衣架上的衣服就胡乱穿起来。风染赶紧下去服侍,被贺月一把推开,叫道:“小七,进来!” 小七就在厅外候着,进来给贺月穿上衣服,贺月只冷冷道:“回宫。”风染也赶紧穿了衣服,一路把贺月送出了角门。一路上,贺月瞧都不瞧风染一眼,走得飞快,出门的时候身形都没有顿一下。 风染站在都统帅府的角门前,一直看着贺月横穿过长街,走进了皇宫,风染才转身回府。贺月不在,风染就直接回自己的卧房歇下了。 夜已深了,又跟贺月欢好一场,风染觉得有些困倦,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七月间,风染仍觉得被窝里凉浸浸的。他知道不是被窝冷,是他自己的身子冷。这一两年,他的双修功力是提高了,可他身子凉冷的毛病却越来越严重了。白天还可运功保持住体温,晚上睡了,常常被冷醒。以前他喜欢6绯卿或是郑修年抱着他睡,觉得温暖又舒适,现在年纪大了便不好意思了,他身上又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伤痕,更是不愿意跟别人同眠。 辗转反侧中,风染不觉回味起刚才贺月轻轻抱着他的感觉,是久违的温暖舒适的感觉。分离两年多,贺月的怀抱仍是那般灼热,让他觉得舒服,舒服得想念。忽然惊省起,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贺月的怀抱了? 贺月明明已经抱着他睡下了,忽然掀被下床,一言不地回宫了。一路上,风染再是迟钝,都能感觉到贺月复杂的心情,有些生气,有些伤心,有些羞惭,有些愤怒…… 风染回省自己,他的话有哪里说错了?他跟他明面上是君臣,私底下就是个搭伙吃饭的关系,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关系?自己无法付出感情,自也不能指望别人对自己付出感情。何况贺月是帝王,他岂能指望帝王的真情?撇开感情,他跟贺月生身体上的纠缠,就是纯而又纯的搭伙吃饭的关系,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风染猜测,大约是自己说得太直接太露骨了,未能顾及皇帝的颜面,让贺月一时觉得羞惭,才会匆忙起身回宫?不过话说,风染曾经领教过贺月的无耻程度,贺月会为了两个人纯粹的身体关系被一口揭破而羞惭么?贺月从来就不是个有德君子吧?做都做得出来,还怕人说么? 可是,自己究竟在哪里触动了贺月?导致贺月明明已经睡下了还匆忙起身,逃跑一样地回宫了? 风染一直在床上反侧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更尽起床,重新换回了帅袍,梳了髻,收拾停当。两年多没有欢好过,昨晚虽只一次,还是让风染深感不适。为了不至于让不适之处再添不适,风染本不想吃东西,不过想着一会上朝,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处置,自己需要打叠起全副精神来应对,怕一会短了精神,风染还是传了一碗熬得极烂极软的白粥来吃。 卯正上朝,风染仍旧站在朝班最前排正中,在内侍的传诏“百官见驾”中,带着群臣向高坐在九龙御椅上的贺月三叩九拜。拜毕,百官分为两列,左右侍立,风染便站在左列上。风染趁着跪拜起身之机,眼光上瞥,偷偷扫了一下贺月。只见贺月一脸威严地坐在御椅中,并看不出喜怒来。这样的贺月才是正常的,贺月不会把对他私底下的不满带到朝堂上来,不会因私废公,这一点,风染还是比较笃定的。 待百官群臣两列站下,贺月立即叫内侍托了一大叠奏折送给风染:“风将军都看看。” 风染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个奏折,展开来,右上写着《参劾风染追匪不力事》,不用看内容,直接看左下角,是兵部尚书步文轩的奏折。 自从成立了都统帅府官衙,步文轩这兵部尚书就差不多被架空了。兵权军权都被都统帅府拿去了,只剩下军需军备,以及征兵拉夫,放军粮军晌抚恤这些,搞得从前炙手可热的兵部似乎变成了都统帅府的附属衙门似的。虽然这里面油水不少,可他步文轩是在乎那些蝇头小利的人么?手中的大权被一个忽然出现的被合并国的年轻人抢走了,在步文轩看来,就是奇耻大辱!因此一直盯紧了风染的一举一动。他是索云国的老臣,对风染和贺月以前的事知之颇多,当日堵在朝堂门口请求清君侧的众臣中就有他一份。知道凡是涉及贺月跟风染私情的事,再越礼,也绝对不能拿到朝堂上来做文章,那是犯贺月大忌的。六王以非礼大臣为由逼贺月逊位时,步文轩放眼五个外姓王和诸亲王以及废王,就没人比得过贺月的手腕,那时的阴谋是对准贺月而,并不是扳倒风染的时机,因此他就坚定地站在拥君派一边。想扳倒风染,必须要利用风染自身的过失。 朝堂中跟步文轩存着同样心思的大臣绝不少,他们都在等着风染自己犯错,等着风染自己授人以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3章 九罪贬九级 作者:天际驱驰 从嘉国请求合国,风染下令放嘉国合国商议团通过万青山防线开始,风染的所有大大小小若有若无似是而非张冠李戴的过失,都落在一些有心的大臣眼中,弹劾风染的奏折像流水一样递到贺月手中,贺月一概未作表态,如今风染终于回朝上朝了,大家都睁大了眼,要看贺月能不能禀公处置风染?或者找什么借口循私饶赦风染? 步文轩在奏折里详尽地列举了风染是如何一路追杀嘉国匪军的,如何怠误了多次战机,才导致嘉国匪军逃到汀国境内,才导致索云国割城赔粮,隐约暗指风染是汀国驸马,风染此举就是跟汀国内外勾结,就为了骗那三座城池。最后恳请陛下把风染革职查办,追责到底。 步文轩这奏折还列举了颇多事实,风染毫不疑心在自己率领的京畿守军里有兵部派去的眼线,但是为什么在京畿守军并未赶到,自己在与郑家军追杀嘉国乱军的一段路里,步文轩的奏折里也有提到多个细节? 他和郑家军一起追杀嘉国乱军,郑家军才三百左右的兵力,自是不能跟一万多兵力的嘉国乱军硬碰,为了避免伤亡太大,有多次不得不放弃撤退,这些撤退在步文轩的奏折全都变成了纵匪逃逸,怠误战机的条条罪状。 风染转念一想,大约就是郑家提供的细节吧?郑家就是盼着他在索云国站不住脚,才不得不转投汀国? 风染又略略翻了翻其他的奏折,全都是参劾他过失罪状的奏折,一体要求皇帝对自己重责严处。步文轩的奏折虽然有些夸大事实,危言耸听,但也多是以事实为依据,还算有理有节。有些奏折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穿凿附会,借题挥,群臣尤其是对自己跟苏拉尔大帝的那次会晤内容猜测最多,基本都是猜测自己跟苏拉尔大帝一早就有所勾结,甚至直接指责风染,下令把嘉国乱军放进索云军就是受了苏拉尔大帝的指令,就是想帮嘉国合并掉索云国,然后让嘉国跟雾黑两分天下。至于风染一路追杀嘉国乱军,就变成了不是追杀,而是一起逃窜,风染就是想从汀国境内逃跑出去,辞官什么的,都是故作姿态,幸亏陛下英明,果断不允辞官,用三城十万石粮把自己这个国奸抓了回来。群臣纷纷落井下石,气势汹汹,一副恨不得把他这个国奸生吞活剐的阵仗,就是想墙倒众人推,完全不考虑自己参劾奏折逻揖有多么不通顺,有多少的自相矛盾,有多么的前言不搭后语!参劾的事情,大到勾结雾黑,叛国出逃,小到苛责下属,强买强卖等等,各种罪状五花八门,多不胜数。 看得风染只想笑。 风染早就知道索云国朝堂上仍有不少以前的旧臣,自己再是换了身份,大家都不揭破,但那些旧臣仍是容不下自己,自己便是做出再大的功勋,也不能改变那些旧臣们心头的执念。只是想不到旧臣们会在这个紧要关头难。 当然,这一堆的奏折,也不光是以前旧臣上的,其中也有不少被夺了权,或是被风染处置过,得罪过的官吏,谪贬过的将领等等,也都有上奏折,凡是对风染有仇怨的新旧大臣们抓住机会,又形成了新的联盟阵线。当然,朝堂最忌拉朋结党,所有联盟都是心照不宣的。 风染并没有花时间一本本奏折全都翻阅,只是略略翻翻了一下,便放下了。面对这么多大臣的参劾,风染丝毫没有慌张,只淡淡道:“臣已经看了。” “风将军可有什么话要说?” 贺月这是要叫他当堂自辩清白么?可是凭贺月的精明,如何就看不出奏折中的蹊跷之处?看不出众臣的用心? 风染跪下道:“全凭陛下圣裁,臣不自辩。”自己猜测了这么久,总是迟疑不决,总是提心吊胆,是时候等到贺月表态的一刻了,他是继续做将军,还是成为罪臣,只凭贺月一言而决。 “这么说,奏折上所参之事,均是事实?风将军可要想清楚了,若奏折所参之事全部属实,便是判处风将军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随着贺月这句话,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当堂判处开剐将军,也是前所未有之事,何况这将军还正掌着兵权,就不怕兵营军队闹起事来? 风染跪在御案前,奏道:“各位大人所参之事,事实与否,任凭陛下圣裁,臣不自辩。”贺月若还信任重用他,贺月自然会想法子替他开脱周全;贺月若不再信任他了,他再怎么辩白,有用吗?倒不如直接听从贺月的裁决来得痛快。 贺月沉着脸高坐在九龙御椅上,好久没有说话,底下的众臣也没人敢出声。良久,贺月方道:“既是各位大人联本上奏,风将军没有自辩,着大理寺卿许宁大人即刻调查风将军卖国叛逃案,限三日完结。风染暂罢官职,立即交出官印,即日起拘禁都统帅府官衙后宅,不得外出。风染虽然免职,官阶仍在,大理寺审案,当依律例,若有必要,奏朕亲裁。”依据索云国的律例,凡官阶二品以上,在被定罪之前都是朝堂大员,是不可押入天牢,不可动刑拷打的,许宁若要对风染下牢动刑,得先奏请贺月的批准。 贺月此言一出,朝堂静默了一会儿,立即就有好几位大臣出班启奏,替风染仗义直言,指出奏折所参之事,大多数均是夸大其词,甚至是造谣诋毁,风将军为索云国南征北战,东奔西跑,尽心操持,功勋卓著,又劳苦功高,岂能因为言官们的几本参劾就罢了风将军的职?岂不是叫军中众将寒心?何况在中路三国正跟雾黑蛮子相峙不下之时,更是不能因为朝堂内斗,自乱阵脚,给雾黑造成可乘之机,恳请贺月收回成命,继续重用。 庄唯一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贺月对风染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月要拿风染问罪,自然是有贺月的用意,他犯不着参合,没准马屁要拍在马蹄上。就庄唯一的身份来说,他也没必要刻意去拍贺月的马屁,多给贺月出谋划策,以求早日完成凤梦一统,才是最好的马屁。相反,庄唯一倒有些同情风染,被当今皇帝锲而不舍地喜欢上了……不知是福是祸? 风染深知庄唯一是贺月极其器重的内阁学士,许多重要的政策政令,贺月都会跟内阁商议再三方才布,庄唯一当是最能明白贺月心意的,庄唯一不出头替他求情,大约……贺月是真的不信任他了,这是在跟他秋后算帐吧?跪在玺阶之前,风染心凉如水。 “各位大人不必多言,风将军有没有罪,大理寺自当公断,平身吧。”贺月下令道:“来人,立刻送风将军回府,马上交付官印,拘禁后宅。” 此后的三天,风染本以为许宁会到后宅来传他问话,结果三天来,许宁连个人影儿都不出现。风染被拘禁在后宅里,表面上悠闲,心里总是在猜测贺月究竟会怎么处置他?官印交了,职被削了,兵权军权被剥夺了,接下来该是什么了?谪贬?流放?或者处斩?再或者凌迟?好在他已经被风氏逐出了家族,想连诛都找不到可以连诛的人,一个挂名妻子还远在汀国。风染竟然觉得孤家寡人也有孤家寡人的好处。 风染被贺月明令拘禁在都统帅府的官衙后宅,朝堂上下的大臣都不敢来探望风染,只有庄唯一是一直客居在都统帅府后宅的,进出不忌。庄唯一天天都叫下人传话,邀请风染赴席,说给风染洗尘,第三天上,庄唯一更是亲自到风染所住的主院外相邀。庄唯一未在朝堂上替自己求情,便更叫风染凉了心,对庄唯一的邀约,一概回绝了,避不见面。 三天之后,风染一早起来穿了帅袍等着接旨,迎接命运的裁决。 到午时,才有内侍前来宣旨。 圣旨前面的场面话,风染一概记不清,只记得贺月在圣旨上罗列了他九大罪状: 私会敌酋,其罪一; 豢养私兵,其罪二; 纵使属下草率放行嘉国匪军,并混入雾黑蛮子,其罪三; 剿杀匪军不力,多次贻误战机,致匪逃逸,其罪四; 擅自越境过界,进入汀国国境,其罪五; 议撤京畿驻军,致都城防御空虚,其罪六; 拉朋结党,其罪七; 纵私兵纵火,焚毁宫殿,其罪八; 贪污克扣军需军晌,其罪九。 列举九罪之后,内侍没有接着读旨,而是小声地问:“陛下口谕,问将军可有不服?” 从贺月把一叠参劾他的奏折拿给他看,知道贺月要治自己的罪,风染就灰心了,没想过要辩白,多少条罪状都无所谓,反正最多只能死一次,随口应道:“罪臣无话可说。” 见风染无话可说,内侍才接着往下宣旨,接下来就是贺月的裁决:风染虽有九罪,但于中路三国能抵抗住雾黑大军的进犯,风染功不可没,酌情论处,九罪贬九级,从极品都统帅,贬为九品散骑卫,派驻成化城北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4章 又到中秋佳节 作者:天际驱驰 九大罪状,基本属实,几乎条条都是死罪,贺月竟然没有把自己拖出去剐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贬了官,风染大出意料,只磕头谢恩接旨,无话可说。? 风染被拘禁在官衙后宅里不能上朝,他自是不清楚,当天为了下这个旨,朝堂上争论得跟开了锅似的。这九大罪状每一条都够得上死罪,贺月却以风染为中路三国能抵抗住雾黑的入侵,贡献卓著,特酌情论处为由,破天荒地不清不楚地来了个九罪贬九级。 尤其,怎么能以官职官阶来抵罪?此例不可开! 对如此轰动的通敌叛逃案,竟然就如此潦潦草草地结了案,处罚得又是如此荒唐,朝堂上上本参劾过的大臣自然大为不服,各种劝谏,各种据理力争,都被贺月压制住了,最终还是把这道无比荒唐的圣旨宣了出来。 风染本就准备着承受处罚,哪怕是被判处斩,风染也不会觉得奇怪,何况只是被贬为了散骑卫而已,风染安然接了旨,脱了帅袍,换上九品武官的官服,拿了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便去北门就任。 倒是皮总管追出来,偷偷把几张纸塞给风染:“这是北面那宅子的房契地契,小的一时忙碌,尚未交给帐房上帐,将军先拿去用着。那边已经派了两个杂役去守房子,人还可靠,将军尽可使唤。” 购买宅子可不是笔小数,风染道:“这亏空,你如何补?” “将军不用担心,小的自有法子。小的帮不了将军什么,望将军在外面一切小心。”皮总管顿了顿,低声道:“小的相信,将军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风染笑道:“我若回来,一定要查你的帐目。” 散骑卫就是个守城门的小官,北门本来已经有三个散骑卫了,现在还要加上风染一个。守城门在平时是个轻闲的差事,就管个开门关门,查看城墙有无破损,虽然名义上要熬夜,可真正熬夜的都是底下兵卒,散骑卫都是在门楼里睡觉,只消夜里起来巡视几次就行了。轻闲归轻闲,就是油水太少,最多就是半夜起来,给某些迟归的公子王孙或是给早出晚归的商队开个门,收点开门红利, 经过几天的适应,风染倒做得甚是悠闲自得。没有了朝堂的勾心斗角,没有了为江山社稷殚精竭智的必要,更没有了对贺月信不信任的担忧,就做个平民百姓,管他江山社稷归谁呢?风染甚至想,就这么悠闲地养老,其实很好的,就怕自己衰老得太快,会令人惊奇。 北面那宅子,本来是买来准备让郑家住的,想不到郑家没用上,倒给自己用了。有宅子,风染也算是给自己在成化城安了个家。只在值夜时,扛个被卷去门楼里搭地铺歇一宿,天亮了又把被卷扛回来。 宅子修得挺精致,两进跨院,风染把外进院子分配给那两杂役,内进院子自住。风染趁着闲暇,去书画摊子上买了两个字,然后送去木作坊刻了个粗糙的匾额挂在北面宅子门上:“容苑”。 把宅子命名为容苑,在风染仍旧是容身之地的意思。不过街坊邻居全都理解成:风染姓容,都喊风染“容爷”。 空闲的时间太多了,有时风染会悄悄那道九罪贬九级的圣旨来看,前面八条都是明面上的罪状,只最后一条,令风染心惊心凉:贪污克扣军需军晌,挪为他用。风染承认自己确实贪污了,贪污的军需军晌用来养郑家军了。可是贺月若不查,又是如何知道的?这只能说明贺月已经不信任他了,派人查了他的帐目。 在容苑刚安顿下来,小远还没等省完亲,就听说自家少爷九罪贬九级,被贬成了散骑卫的消息,赶快跑回来,二话不说,在都统帅府那边辞了工,回头就搬到容苑来,非常自觉地住进了内院外厢,然后忙进忙出的收拾宅院,看见风染,有些委屈地道:“少爷,以后别抛下我。”后知后觉地总结道:“郑公子没有跟少爷一起回来,就不对劲!少爷把郑公子也打了?” 风染只淡淡道:“我以为会被问个死罪的。难不成,也带着你?” 小远呆滞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虽迟钝一些,但也知道风染对他很好,他也尽力的照顾好风染,可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到达可以有难同当的地步。苦思了一会儿,小远像忽然开窍了一般,很笃定地说道:“陛下不会杀少爷!” “为什么?”贺月两次把小远召回来服侍自己,难道贺月跟小远说过什么? 小远道:“我听乡邻们说,少爷的那些罪,够砍十次脑袋的,可是陛下亲自下旨只让九罪贬九级,开拿官职官阶抵罪先例,可见陛下舍不得杀少爷,还……”后面的话就不太好听了,小远赶紧打住。 风染也没往下问。他如今住的是窄门小院,又在北门当值守门,接触的下层平民百姓多,开始了解一般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凭风染练出来的耳力,足不出户就可以听见左邻右舍的许多秘密,也不可避免地听见了许多关于他跟贺月或是稀奇古怪,或是骄奢淫泆,或是纠缠不清的各种谣传,比坊间的男女淫书都精彩。 等风染安顿好了,郑修年就现身了:“少主,离开这里吧,咱们不缺钱,何必做这个九品守门官?是个当官的都能骑在咱头上作威作福!还要日夜当差,白天还罢了,晚上你一个人去那门楼里打地铺,没人伺候又没暖壶温被窝怎么成啊?咱们不去汀国,随便避在那个名山里,也可以逍遥自在,何必在这里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风染只道:“先做着,再看看吧。” “看什么?你还对那皇帝不死心呢?还盼着过段时间,他给你官复原职?” 风染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说风染忽然被贬成了九品散骑卫,没有一点怨恨是不可能的。尤其在风染心里,他几乎把自己所能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贺月,那么死心塌地,可是依旧未能换得贺月的信任,未能换得贺月为他担待一二,还是被无情地从都统帅贬为守门官,承受着别人宛如凌迟一般的指指点点,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风染沉默了一会,转开头,拿起案上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才说道:“他不可能把我扔在北门不管了,我就想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郑修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疼得慌。像风染这样刚强的人,如果不是喜欢上了某人,岂会一再的退让?一再的容忍?可是,贺月那狗东西,有哪里值得风染这般喜欢?这般付出?“我就想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这一句话的含意,有多痛楚?!有多绝望?!又或者包含有一丝丝的不死心? 既然照风染的估计,贺月有可能还要动风染,郑修年便不好现身直接陪在风染身边,只时隐时现,神出鬼没的。 过了二十多日,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庄唯一叫人通传,说来拜访风染。那八抬的官轿在容苑门口一停,就齐刷刷吸引的左邻右舍好奇的目光。庄唯一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盯着门的两个字看了半晌。 风染淡淡地迎出来,把庄唯一请到内院小客厅坐下,等着小远上茶,便懒得说话了。九品散骑卫跟一品内阁学士,有什么可说的?风染在庄唯一面前,完全没有九品官见一品官的卑躬曲膝。不过风染便是在北门值岗,对着在北门进进出出的各类大小官吏,他完全没有半点敬意,更别说巴结了,一切照章办事。结果不到一个月,那些需要早出晚归的商队菜贩,纨绔弟子,公子王孙们全都自觉地绕道东门西门了。一起驻守北门的其他散骑卫埋怨风染挡了财路,风染只是听而不闻。 庄唯一先开口问道:“风将军……”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就一个守门的。庄大人不必客气,还叫我小风好了。” “……可还做得习惯?” “挺好。” 庄唯一便叫随来的下人把一些过节的应节之物拿出来送给风染:“都是府里自己做的饼子,清淡着呢,不腻。这一包是陛下新赐给老朽的养生茶。还有这个,府里做的清蒸蟹,拿你尝尝鲜。” 风染也不跟庄唯一客气,喊来小远,叫都收下去,晚上收拾出来吃。 小远喜滋滋地跑来,跟庄唯一见了礼,便去接东西。庄唯一已经升了一品大员,小远却一点没这个概念,仍像从前那般对庄唯一抱怨道:“庄大人啊,你不在,少爷又不过节了!什么东西都不叫准备。大人送的东西正好正好呃。小的不太会做饭做菜,做得好难吃的。月饼这些更做不来!今晚儿,可有一顿好的了!” 风染笑道:“你做的饭菜干净,我又不挑食,能吃就行。就是跟着我,辛苦你了。”风染一向不去外面酒楼里吃饭,总觉得那酒楼人来人往的,脏得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5章 九罪详解 作者:天际驱驰 小远一边把食盒提下去,一边就忍不住打开了看,然后叫道:“庄大人!府里换膳房掌事了?齐姑姑呢?” 庄唯一莫明其妙:“没听说啊。天籁小说ww”他现在不管都统帅府后宅的事,可他住在那里,换膳房掌事这么大的事,他该听说的。 小远提着食盒又倒了回来,把盖子都揭了拿给庄唯一看,说道:“这肯定不是齐姑姑叫人做的饼子,看这饼子上的图案!还有这个,齐姑姑才不会叫人把螃蟹盘成这个样子!还有还有,这几个菜品,府里从来没做过……呃,也许是小的少见多怪了,但是府里膳房的装盘风格不是这样的啊。”然后抬起头来问庄唯一:“庄大人是不是在外面酒楼买的菜点啊?” 小远是一心一意护着风染,风染嫌酒楼的菜品脏,他自然不能把“脏菜”拿给风染吃,他自管自在那里说,全然没注意庄唯一和风染都变了脸色。庄唯一自然清楚自己这一食盒东西从哪里来的,只是说不得,胡诌辩解道:“哦,齐姑姑请了半月假,说家里有事,回家了。大约这些菜品是底下执事们商议着做的吧。小远,你也府里的旧人,自然晓得,执事们都喜欢找机会做出些不同样的事情来,以求上位。放心吧,这些肯定是府里做的。我哪能拿外面不清不楚的吃食来给你家少爷吃呢!?” 风染淡淡吩咐道:“庄大人说是,自然便是。收下去罢,都赏你了,尽够你吃几天了。晚上你再另做些饭菜来我吃。以后别尽陪着我清茶淡饭,你馋街上好吃的,自己去吃便是。” “少爷,明明……”明明有府上做的好菜,干嘛不吃? 小远还没说完,风染已经微微冷了音色,说道:“小远,下去。不在府里,就没规矩了?去把庄大人刚拿来的茶泡两盏出来。” 听这声音,就知道风染有些微怒了,小远不敢多说,赶紧提了食盒下去,一会儿又冲了两盏茶出来。 风染抬手端起茶盏,请了茶,自己喝了一口,语带暗指地说道:“这茶甚好,虽是御赐,却是庄大人转赠的,下官只承庄大人的情,谢了。” 庄唯一道:“你干嘛又不过节了?”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连血脉之亲都弃了他,这中秋团圆之节,形只影单,他跟谁团圆?风染淡淡笑道:“也没有不过节。这不,正跟庄大人品茗呢?庄大人晚上若是没事,不嫌下官这里粗茶淡饭,便留下来一起赏个月吧。”正好,庄唯一也是孤身一人,倒有些同病相怜,颇可凑在一起过个中秋。换一个人,别人家都是要团圆的,风染便不会开口挽留了。 庄唯一笑道:“正好,又跟小风一起赏月。” 风染压低了声音道:“一会儿,大人千万别说小远的菜难吃,他会不高兴的!不过,大人可以吃自己带来的菜。” 寒暄过了,庄唯一跟风染闲聊过了,很快就转入正题,风染自然明白庄唯一来看自己,绝不只是为了闲聊。 “小风,你听我说,这次嘉国乱军夺宫,导致太皇太后薨逝,宫人大批被杀,太后皇后还有好些个太妃太嫔都吓病了,陛下心头气恼,处理时不免下手重了一些。你在外面追杀匪军去了不晓得,那段时间,陛下天天叫人从各方面进行严查严审,但凡有一点过失的,都是从严处罚。朝堂各方势力相互倾轧,就想借机打压敌对,便上了些穿凿附会的奏折上去,参你的那些奏折都是这两个月积存起来的。陛下严惩了那么多官员,你班师回朝,大家都瞧着,论理你的失职更严重,都想看陛下会怎么处置你……据我看,陛下大约后悔了吧,后悔当时不该迁怒,一气之下重处了许多官员,搞得不重处你,就骑虎难下。小风,你是明白人。就算是这么贬了你,朝堂上仍有许多大臣不满,这还天天可劲的上本继续参你,陛下说已经下旨处置过你了,一罪不二罚,那些本都被陛下压下了。”庄唯一问道:“小风,你在听没有?” 风染放下茶盏,轻轻问:“这些话,是他……叫你来说的?” 听庄唯一满嘴都是替贺月的开脱之词,这些话,究竟是庄唯一说来开解安慰自己的,还是贺月托庄唯一来说给自己的解释? 其实风染领兵在外,对朝中生的事不太清楚,只从后面追上来的京畿守军北营都统领杨令嘴里,听说过贺月已经开始了对在皇宫被夺中存在过失的官吏进行清算。 皇宫被夺,对贺月来说,是切肤之痛!切身之耻!造成皇宫被夺的责任是必须要清算的。当然,在贺月,还存着一些藉此在八国合一的朝堂上树立威信,震慑异心的用意。因此其中知道有些人是冤枉的,贺月为了制衡朝堂各方势力,为了杀一儆百,也允准了借故错杀。前面声势造得太过头了,偏生风染的过失又是有目共睹的,贺月不对风染处置,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不过风染只是在杨令嘴里听到一些风声,完全想不到清算得那么严厉,规模和程度差不多比得上当年贺月借6绯卿刺客案对贺锋集团进行的严厉打击清洗。风染回朝后又赶着处理堆积下来的公文,又怕牵连到庄唯一,回绝了庄唯一的洗尘,其他的官吏根本不敢在风头上去拜访风染,使得风染对朝堂形势一无所知。随后上朝就被问罪,然后被贬官,风染一直不清楚朝堂里的形势。其实,风染作为武官之,并不参合文官的内斗,平时又是三天一朝,一直也没有关注过朝堂派系斗争。 听了庄唯一的开解,风染心头倒松解了一些。只是这解释是谁的? 庄唯一明显地怔忡迟疑了一会儿,才轻轻一叹:“是老朽多嘴。” 原来不是贺月叫庄唯一来跟自己解释的!风染刚松解一些的心情,又堵上了,脸色不觉就变得冷冷淡淡的,笑道:“庄大人当真善解人意,如花解语。”边笑边站起身,叫道:“小远,替我送庄大人出去。”又向庄唯一道:“下官身上不太舒服,恕不相送。” “小风!”庄唯一急叫道:“我这年纪,好歹也可以算是你长辈,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就当是听听长辈的劝告。” 贺月再有千般不是,可是庄唯一对自己也算爱护有加,说是长辈,也不为过,算是风染在索云官场中,私交甚厚的一位,庄唯一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好太拂了庄唯一的颜面,风染只得又坐下来:“下官洗耳恭听。”挥手把跑来的小远撵了出去。 “你那九条罪,是陛下跟内阁学士一起拟定的。许宁大人呈报上来的共有三十二条罪状,陛下亲自逐条详审,把那些捕风捉影,恶意猜测的罪状都剔除了,说绝不能冤了风将军。” “哦。” “第一条,私会敌酋。许大人呈报上来的罪名是私通敌酋。陛下说,私通要拿出私通的证据来,拿不出来,就把‘通’改成了‘会’。这条没冤你吧。” “没。”私会,就是私下见个面而已,私通,那就是勾结卖国了,一字之差,谬以千里。贺月改动这一个字,是相信他没有私通雾黑蛮子么? “第二条,豢养私兵。许大人呈报的是‘豢养私兵,拥兵自重。’陛下说,将军虽有豢养私兵,可将军都把私兵分派到各军战场协助防守雾黑蛮子了,并无拥兵自重之举。陛下便把后面四个字拿墨涂了。” “嗯。”贺月把拥兵自重涂了,是相信他虽然握着兵权,也不会反叛他吗?他还记得鼎山之巅自己说过的话? “第三条,草率放行;第四条,剿匪不力;第五条,越境过界;这三条,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没。” “第六条,议撤京畿驻军。许大人呈报的是‘擅撤’,陛下说,当初调整各地驻军,是在朝堂上商议过的,算不上‘擅撤’,只是将军是掌管军政兵权的,文官不通军务,陛下授过将军专擅之权,不好驳回,虽有议撤,但考虑不周,也是将军的失误。” “嗯。” “第七条,拉朋结党。你可能觉得这一条冤了你,其实这一条针对的不是你,是郑家。郑家背着你暗中收买了许多朝堂大臣,甚至还有王爷,你是郑家少主,这罪状自然要你来扛。这一条,许大人呈报的是‘拉朋结党,意图谋反’。陛下什么话都没说,就把后面四个字抹了。” “我认。”郑家是有谋反之意,可这罪名是自己承担着,贺月是相信自己不会意图谋反,还是有意替自己开脱? “第八条,焚毁宫殿。跟第七条一样的,不是你下令的,可郑家做出来的事,都要你来扛。这一条,许大人呈报的是‘纵私兵纵火,图谋犯驾’,陛下说,并没有烧到自己,便改成了‘焚毁宫殿’。” “这个,我也认。”风染自然清楚,郑家是想把贺月跟耀乾一起烧死的,绝对是“图谋犯驾”。贺月问都不问,就直接把“图谋犯驾”改了,是相信自己不会杀他吗? “第九条,贪污克扣军需军晌。单凭你的俸禄,是养不起那么多郑家军的。豢养私兵的钱是怎么来的,这个,陛下心头一直都清楚,并没有叫人去查你的帐目。不过既然陛下想得到,自然也有大臣想得到,不用陛下下令,早就有人查过你的帐目报上来了,这一条,有证有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6章 冷落清秋节 作者:天际驱驰 “原来如此。”原来帐目不是贺月叫人去查的,但贺月完全清楚他把贪污来的钱和军备都用来养郑家军了。 “陛下生怕冤了你,特意口谕,叫宣旨的内侍问你,可有不服,给你机会自辩。” 风染想起来了,那天内侍来宣旨,那旨只宣读了他的罪状就中断了,忽然低声宣了个口谕,问他可有不服?风染那时灰心丧气,没有心思辩白,这时想起来,冷笑道:“我若真不服罪,陛下下的旨,我跟个宣旨的内侍喊冤,有屁用!何必假惺惺多此一问?” 庄唯一一笑,问:“小风,陛下什么时候对你假惺惺过?陛下叫那内侍去宣旨,同时还给了另一份旨,若是你不服,内侍就会用另一份旨宣你进昭德殿,当面对质。那时我跟其他四位内阁学士还有许大人都在昭德殿等着你呢。”顿了一下,又道:“当时,老朽就跟其他大人和陛下说过,将军便是不服,也不会说出来。果然那内侍回来交旨,说你回复的是‘罪臣无话可说’。我不来跟你说你这九罪是怎么定出来的,怕你心头会一直有个疙瘩。”以他对风染的了解,那么高傲的性子,已经在朝堂上放弃辩白,又岂会对着内侍喊冤? 风染默然无语。 庄唯一又道:“你贬了官,军政这一块,一直是陛下自己兼理着,朝堂和都统帅府两边跑,累得人都瘦了。有大臣建议提拔另外的将领出任都统帅,陛下也把那些举荐的奏折,一概压着。据老朽大胆猜想着,陛下这是等着,想找机会让你回去。” 当官哪有不犯错的,只要追究起来,这官往下贬容易得紧,要想往上升,那就难了。贺月亲自定他的罪,不肯冤了他,似乎也还有几分信任他的样子。可是说要再回去,他怎么回去?他现在是散骑卫,何年何月才能重新爬上都统帅的位置? 庄唯一继续道:“如今,这都统帅府后宅,就老朽一个人住着。因老朽是客居,不管都统帅府的事,陛下来,多是处理军政,一般不宣老朽近身伺候。不过呢,老朽听下人说,这个月,陛下曾在都统帅府歇过两晚……就睡在你那屋里。” 风染轻轻嗤地一笑:“下官早搬出来了……他以前做太子时,也睡在那屋……那太子寝宫里。”贺月想睡在他从前睡了六年的太子寝宫里,跟他有什么关系? “老朽还听都统帅府的护卫说,陛下悄悄传下话,说,若是你回都统帅府,叫他们别拦着,随你进出。” 既然被贬了官,他还回去干什么?他凭什么身份走进都统帅府?想不通贺月这么传旨的用意,风染便只管埋头喝茶。 庄唯一偏要说出来:“小风,陛下是想你了。”贺月虽然是皇帝,但一点也不得自由,想见什么人,也不是随便就能见着的。猜想贺月暗中下旨,让风染可以随意进出都统帅府,大约是想风染自己去都统帅府见驾吧? 风染便像没有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喝茶,早把茶盏里的茶喝淡了。后面庄唯一又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陪着风染喝了一回茶,见风染意思淡淡的,懒懒的,不怎么搭话,有几分像从前在风园的样子。直到天色黑了,风染都没有叫开饭,只管把茶斟起来一盏一盏的喝,庄唯一知道风染是不想留自己了,只得告辞回去。 史记:靖乱二年七月十四日,兵马都统帅风染率领京畿守军北营,自万青山班师回朝。 史记:靖乱二年七月十六日,兵马都统帅风染被革职待查。 史记:靖乱二年七月二十日,原兵马都统帅风染,查实九大罪状,成德帝亲下谕旨,令九罪九贬,贬任成化城北门散骑卫,隶属铁羽军。 庄唯一回去时,在侧门就被御前护卫拦住,说陛下正在书房处理军机文牍,正等着庄唯一去回话。庄唯一赶紧去了外书房,见了礼,侍立了半天,贺月似乎是批阅完了文牍了,才转向庄唯一问道:“东西都送他了?” “送了。”庄唯一回道。 “可有被他发现?” 庄唯一哪敢说被小远揭穿了,只道:“风将军一向不喜过节,没看东西,都赏下人了。” 又拿自己的东西赏下人,自己的东西便那么不值钱?还是自己的心意不值钱?明知会是这种结果,贺月心头还是忍不住失落,在大臣面前不好表现出来,道:“朕便是送给他赏人的……是赏给那长随了?朕记得,是叫小远的?” “是。风将军身边就只跟着小远一个贴身下人,另有两个杂役在外进伺候。臣没见着郑公子,想是怕放在明处不好照应,又隐藏起来了。” 贺月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道:“那个小远倒是个忠心的,替朕照料他,原是该赏的。”只是不该拿他的心意赏下人,不觉轻轻一叹,又问:“那些话呢?” “臣已经照陛下的吩咐,把话都掰开来说给风将军听了。”庄唯一便把自己见风染的过程,都详细说了。贺月静静听了,只问:“他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 “他身子还好不?” 庄唯一只当贺月跟风染有那么一层身体关系,自是关心风染身体的,回道:“臣看风将军的脸色精神都还好,心绪虽有低落,也是贬官之后的正常情绪。中间风将军有说身上不舒服,想送客。不过依臣看,应该是风将军不高兴,不想跟臣多说的推托之辞。” “老庄,你看他,有不有出老?” “出老?风将军才二十多岁,哪会出老?”庄唯一暗想,一月前风染班师回朝,倒是有一些淡淡的风霜之色,怎么也谈不上老不老。如今在家里养了一个多月,风霜褪却,风染更显玉树临风了。只是这玉树多半是寒玉雕凿打造的吧,浑身仍冒着寒气儿。 贺月轻轻道:“他是二月十六的生辰,中秋过后第二日,明天他便正好二十三岁半了……上个月十六日,他二十三岁零五月,朕把他革了职,禁拘在府里。”距离二十五岁的衰老之期,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可是他还没有找到延寿之法!想到这个,他便无比心焦。他暗地派了多少人去凤梦各地寻求延寿之法,全都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大石一直压在他心上,一天天沉重,重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一个皇帝把大臣的生辰记得那么清楚干什么?还要精确到月到天!庄唯一心头再腹诽,也不敢表现出来。 “老庄,过节了,他怎么不回玄武王府去?就准备一个人在外面过?” 对啊,阴国跟索云国合并了,以前的仁和帝现在成了玄武镇国王,就住在成化城啊,怎么从来没听风染说回去过了?平时忙,中秋再忙也该回玄武王府去聚聚啊。庄唯一没想过这问题:“臣没问过风将军。” 贺月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忽然发现风染跟他父亲似乎疏远得很:“老庄,空了,你去查查玄武王府。以后你经常去看看风将军,宽宽他的心。把朝堂上的事,多跟他讲讲,别叫他疏荒了朝政军务。再则,你常去看他,其他的大人看你跟他关系好,知道你照应着他,便不会怎么为难他。”贺月虽是高高在上,却也晓得底下的官吏们都爱干落井下石的勾当,生怕风染龙游浅滩被虾戏。 “臣遵旨。”其实不用贺月吩咐,庄唯一也一直在暗中照应着风染。风染守个门都能得罪那么多人,若不是他一直压制着,一个小小的九品散骑卫,早叫人掀了。不是他护着风染,那些有钱有权有势的商贾衙内官吏们哪会那么自觉地绕门走?风染贬官之后,庄唯一不明圣意,便一直不敢去看望风染,如今得了贺月的旨意,便隔三岔五拿着府里膳房精心炮制的菜肴,大张旗鼓地去看望风染。 贺月道:“老庄,朕记得前年时也下过旨,叫你陪风将军赏月。” “是。” “去年中秋,他在北方战场上。”贺月道:“朕估摸着还以为你得亥时前后才得回来。回得这么早,还没赏月就叫他撵了吧?” 岂止啊,连饭都没混上一口!现在只一肚子茶水,想小解得紧。 “老庄,你别怪他,他必是心情不好得很。唉,这节,他过得一年不如一年,年年都这么冷清。老庄,你也是一个人,都怪可怜的……” 庄唯一赶紧跪下谢贺月体恤大臣下情。 贺月续道:“……以后逢年过节,别等朕传旨,你想着多跟风将军聚一聚,多闹闹,说说话,你开心,他也不冷清。你们两个也好互相照应着。”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风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 “臣遵旨。”对贺月下的这个结论,庄唯一早就不怀疑了。 话说完了,贺月挥挥手,叫庄唯一退下。 在风染面前,庄唯一还可以倚老卖老地劝风染一下,可以贺月面前,庄唯一虽然想劝,却劝不出来。明明是皇帝叫自己去看望风染,给风染一个解释的,偏偏又拉不下脸来,非得借自己的名义。可是自己给风染解释一通,风染像没听见一样!庄唯一一向自翊心思玲珑剔透,智计无双,就没见过像贺月跟风染这般关系的,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唱的哪一出戏?庄唯一不忍见贺月为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为情所困,隐晦劝道:“陛下,今儿中秋,宫里……”宫里还有那么大一家人等着皇帝团圆赏月呢。 贺月倒没有不耐烦,说道:“朕一会儿便回宫。”心头盘算着:明年中秋,召百官进宫一起赏月,好叫风染过个热闹的中秋?再或者,以后逢年过节,都召些官吏百姓进宫来过?他不能单独陪风染过节,也可找这个由头,多陪陪风染,不让风染太过冷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7章 罢议双修 作者:天际驱驰 庄唯一刚离开,郑修年就现身了。天』『籁小说ww直接坐到刚才庄唯一的位置上:“别信那庄老头胡说八道,他跟那家伙联手坑你的。” 风染道:“刚你听见了,至少我这九大罪状,条条都是实的,他没冤我。”甚至用来描述他九大罪状的用词用语都是斟酌了又斟酌的。 郑修年冷笑道:“罪是实的又怎样?像你在郊外说的,他若还信任你,还想重用他,别说九罪,便是九十罪,也自然能保得下你,何必找那些借口?不保你,自然是不想再用你,别信庄老头说什么那家伙还等着找机会让他升回去的话。哼哼,亲自给你定了罪,还要在你面前卖乖讨好,还有没有更他更假惺惺的人?还说什么都统帅府任你进出,说白了,便是想等你又自投罗网,千万别去……你要去,我也不拦你,反正在你化功重练之前,你得跟他……只是别信他说的话,别又让他花言巧语给骗了,别再对他抱幻想!” 等了半天,风染不语不动,郑修年又劝道:“庄老头说了,那家伙说的,一罪不二罚,想必不会再对你如何了。依我说,也别写什么辞官条呈,这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天地之大,总会有少主的一席容身之地。” 风染还是听若未闻,郑修年道:“……你若离不开他,我在这里陪着你便是。我也不用隐藏着了,明儿就搬进来跟你们一起住。小远那饭菜,做得跟猪食似的,亏你吃得下去!”也不等风染应允,直接叫小远热了饭菜出来吃:“不用另做,就把那食盒里的菜热一热拿出来就是。” 容苑内进都只得三个人,也不分什么主仆,风染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大家便围坐在一起吃饭。 风染一扫桌上的菜:“……” 郑修年直接拿风染的筷子替风染夹了菜:“宫里头的菜,肯定干净,放心吃吧。” 小远听了,大为不解:“这是宫里头的菜?皇帝吃的?” 郑修年道:“你吃就是,别废话。”又劝风染:“小染,你用得着在这上面争硬气?你在这里呕气,那家伙知道什么?指不定在里头山珍海味,歌舞升平呢。” 风染只小声辩了一句:“我没呕气。”想着小远做的菜也确实有些难吃,自己也确实没什么可争硬气的,便也吃了起来。 天底下,哪有臣子跟皇帝斗气呕气的?难道臣子还盼着皇帝来哄自己么?这也太滑稽了。风染自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立场可以斗气呕气,便自己放平端正了心态,只当是朝堂斗争需要,一场正常的贬官吧,只要贺月还能信任自己,还会重用自己就好。风染甚至想,哪怕贺月只是利用自己,他也情愿被他利用。不管怎么用,都好。 吃了饭,郑修年搭张躺椅,陪着风染坐在庭院里赏月乘凉。 “修年哥,别陪我了,我有小远呢,你回去陪紫烟姐吧。中秋节,你们才该团圆的。”被贬了官,一直只有郑修年相伴相随,风染跟郑修年因为背叛而造成的裂隙,慢慢弥合了,关系又渐渐亲密了起来。 “没事的,我晚些回去陪她。”郑修年眼睛盯着天边的月亮,心头转了无数个念头,终于翻身起来,跪到风染身边,道:“少主,郑修年有一事禀告。” 大家正在闲聊,郑修年忽然来这么正经的一句,风染知道必是要紧的事,问:“何事?” “紫烟……怀孕了,四个月了。” 风染只当什么大事呢,听了倒开心,叫郑修年起来:“是喜事啊。” 郑修年跪着没动:“死卫是不该有妻儿的……郑修年听从少主安排。” “你既听我安排,明天便赶紧央官媒上门去提亲,立即把紫烟姐娶回来,莫等人家姑娘显出身子,遭人非议诟病。”都已经四个月了,很快就会显出身子来。 “……照规矩,死卫是不可以有妻儿的!” 风染哈地一笑,把郑修年扯起来:“这规矩到我这儿就废了。贵庶之法都快要废了,一个死卫的规矩算什么?死卫便不是人么?我如今一个九品小官,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了。还管他什么死卫的规矩?修年哥,你有妻有后,我开心呢。你若怕郑家不允,我是你少主,便替你出头主持……嗯,这事儿,我早该替你办了,如今贬官,正好闲着。明儿,我就去找官媒。” 之所以不准死卫娶妻生子,主要是怕死卫有了妻儿之后,便会盘算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就不会再全心全意忠于主子,或是需要死卫冒险送死时,怕死卫顾着妻儿,贪生怕死。相应的,死卫也有极高的地位,平时吃穿用度,都差不多跟主子看齐,甚至主子不在,还可以代行其权。基本上,死卫就是主子的一个分身,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死卫的绝对忠诚之上。 风染是真的替郑修年高兴。一直都担心,自己活不长,却担误了郑修年的大好年华,自己死后,郑修年还要孤单一人活下去,就算跟纪紫烟相好,也是无名无份,若是有了孩子,也不能写入郑氏族谱。这下倒好,能赶着在自己死前,把这事给办了,完了一桩大事,心头就踏实了。 想了想,风染叫来小远吩咐:“你去叫前面聚财和俊生两个一起,去东大街把香香茶楼的纪姑娘接来,就说郑公子也在这儿,大家聚一聚,赏个月。记得雇顶小轿或是雇个小车,别叫人家姑娘走路。”又说道:“以后纪姑娘就是这宅子的主母了。” 小远没听见前面的话,大吃一惊:“少爷要娶纪姑娘?” 风染一直笑,道:“看你猜得的,太离谱了。纪姑娘要嫁的是郑公子,便是我表嫂,我又不会娶妻,表嫂自然是以后在这后宅里当家作主的。反正以后是一家人,趁着中秋,先接来聚聚,当是无妨的。”说到“我又不会娶妻”时,风染无端地想起了一下幻沙公主。 忽然听郑修年要成亲了,小远也替郑修年高兴:“郑公子都三十好几了,早该成亲安家了!小的这就去接。只是表夫人不能算主母,最多只算个当家少奶奶。” “嗯,瞧我,高兴得傻了,语无伦次的,小远说得对,应该是当家少奶奶,哈哈。”风染一边笑一边又不歇气地吩咐道:“小远,明天你跟聚财和俊生一起,赶紧把西厢收拾出来,拿来做新房,东西都要选上好的,不能寒碜了,没钱了,你只管找郑公子要。……哦,回头还要置办彩礼……我成亲那会,都是别人替我办的,我不太懂这些礼数……不过没关系,慢慢请教就行了。从明天开始,赶紧把这事办起来。” “少爷,还接不接纪姑娘?” “快去快去!” 见风染不但没叫流掉孩子,反而允了自己的亲事,又兴兴头头的张罗打算着怎么娶亲,这辈子,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又能跟喜欢的姑娘生出自己的孩子,曾经是郑修年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如今竟成了真。郑修年固然无比高兴,可是看着风染那么高兴,他心底又忍不住的替风染悲伤。 “小染!”等小远走出去了,郑修年问:“以后你怎么办?” “跟你们住在一起啊。” “我不是说这个!” 风染这才明白郑修年的意思,浑不在意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希望你们别嫌我老得太快,老得太丑……这样,其实挺好的。” 郑修年谨慎地措词道:“你既然不想采那人的精元,便趁着年轻,别越陷越深,赶紧把功化了,另外寻个人双修。” 风染还沉浸在高兴中,只随口道:“采别人的精元,延自己的寿数?谁也不会愿意的。以后别提这个,生死有命,寿数天定。” 郑修年垂着头,不敢看风染,说道:“小染,你要愿意,我可以跟你双修……” 风染本来半倚在躺椅上,仰着头,看那满天的繁星和澄明的月亮,既闲适又慵懒,觉得这个中秋,过得甚好,听了郑修年这话,忽然一跃而起,眨眼之间就窜到郑修年面前。 风染冲过来得太快,令郑修年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而风染那凛洌的气势已经漫天袭来,一瞬间就让郑修年有种喘不过来的窒息感觉,以为风染要对他出手,郑修年只来得及本能地闭上眼,抬手护住自己面门,准备迎接风染的攻击。然而,等了一下,郑修年并没有迎接到等待中的攻击,只听见风染用淡淡的语气问他:“跟我双修?修年哥,你要把紫烟姐置于何地?你让我如何面对你没出世的孩儿?……”郑修年放下手,睁开眼,看见风染就站在他前面,一脸的平静淡然。看见郑修年放下手,睁开眼,风染慢慢转过身,慢慢向正屋走去,虽然是在夜里,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郑修年看见风染的身形四肢甚至肌肉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迈出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郑修年听见风染继续问他:“……你还叫我做不做人?”郑修年看着风染一步一步走回正屋,“呯”地一声把门重重摔上,郑修年听见风染在门内语气淡淡地说道:“以后,此话休提!也别再劝我采谁的精元。活不长,是我的命,我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8章 爱的启蒙 作者:天际驱驰 以前,为了6绯卿,为了郑修年,风染会去做贺月的男宠,那是他觉得6绯卿和郑修年是自己至亲至近的人,他必须救他们,再屈辱,他也觉得值得。』 天籁『小说www.⒉可是,风染不会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就用阴损的手段偷采贺月精元。做人总要做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才对得起天地良心。 不管贺月或其他的人怎么看,在风染心里,从他离开风园的那一刻,他就不是男宠了。虽然又跟贺月生了身体上的关系,但他们只是搭伙吃饭的关系。虽然他仍是被进入的一方,那也只是吃饭的爱好和姿势不同而已,在吃饭的时候,他不是臣,贺月也不是君,他们是平等的关系,所以,不喜欢的动作,他可以不配合,没有心情,可以拒绝继续,大家不过是为了合作解决身体上的需求罢了,没有谁求谁,不高兴可以散伙。 风染不会透过身体上的关系,向贺月诉求什么。如果他诉求了,那就是自甘堕落为男宠了!风染绝不会透过身体关系,去乞求贺月的施舍,不管是精元也好,是信任也好。风染宁愿把自己的把柄送到贺月手上,宁愿被贺月利用,他也不会去乞求贺月的信任和重用。鼎山上的话,他不会说第二次。做人总要自己先挺起脊梁,才能顶天立地。 郑修年以前也曾这么劝过风染,也曾提过愿意跟风染双修,风染虽然拒绝了,却也没这么生气。可是,如今不同了,郑修年即将娶妻,也即将成为一名父亲,却忽然要抛妻弃子跟他双修,而他跟郑修年不过是兄弟,兄弟之间怎么能生身体上的关系?这是施舍他?还是羞辱他?来自亲人的无心伤害,往往最叫人痛彻心扉,而又难以作。 郑修年一直都想劝风染化功之后寻人重练,只是找不着机会。好容易趁着风染高兴,开了口,谁知竟惹得风染怒不可遏!风染从来没有这么激怒过,郑修年相信,如果这话不是自己说的,换一个人,风染一定会杀人!可是,眼看着二十五岁大关一天天逼近,郑修年不知道该怎么去延风染的寿数。 等纪紫烟来时,风染笑着迎出来,又是延座,又是请茶,笑颜一如往日一般平淡平静,看不出刚刚激怒了一场的样子。 因为纪紫烟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子,这亲事从议婚到拜堂,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办得飞快。虽是办得快,却不草率,该有了礼数都有,环环不缺。纪紫烟是江湖女子,并没有亲人,风染作为郑修年的少主,算是男方尊长,全程替郑修年操办,然后坐在主位上,受了新人的礼。 虽然没有什么亲友,郑家人一个都没有来,但是请了左邻右舍,街坊邻里来观礼,开了流水席,婚礼办得甚是热闹。庄唯一自中秋后,常常过来看望风染,知道郑修年成亲,送了份大礼,当天又亲自到贺。这婚礼有朝堂上一品大员的光临,便分外体面。容苑里着实热闹了一番。 按照风染的分派,郑修年和纪紫烟便住进了西厢。纪紫烟没有丫环,嫁过来,便把灶上那套都接了过去,自己炒菜作羹,极是利索,风染终于摆脱了小远的饭菜折磨。不过风染体谅她有了身子,又是表嫂,便叫郑修年买了个丫环叫做丽儿的来使唤,把些粗使的活计都叫丽儿去做。 既然成了亲,纪紫烟便不好再亲自经营茶楼,雇了个可靠的掌柜照应着,纪紫烟只每月来收帐查帐一回,其他时间便呆在容苑里做当家少奶奶,然后等着肚子里的宝宝降临人世。 虽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风染又是少主身份,但表叔嫂总是要避嫌的,风染耳力好,便有意地避开跟纪紫烟相见,吃饭也分做两处,郑修年和纪紫烟在西厢里吃,风染跟小远在正屋里吃,各吃各的。纪紫烟也知道风染是有意避着自己,她也不在风染眼前晃悠,只是常常差丽儿或小远去问候风染可有什么需要。替郑修年添置衣服时,也同样替风染添置一套,知道风染洁癖,便常常提醒小远换洗被褥。女子就是细致,风染只觉得有了表嫂当家,明显比单是小远照顾自己要舒适得多。 知道自己即将有个表侄了,风染很是期待。然后风染总会想起贺响太子,记得太子出生第二天,在朝堂上向他笑,第五天,隆安门下在他怀里哭,风染甚至还记得,他抱着太子襁褓,只觉得柔若无骨,轻若无物,生怕用点力,就会伤到太子。一想到这些,风染的心便软软的,更加的期盼着表侄的诞生。 这样的生活甚是平淡,每每值岗,会有人相送,一再叮咛,每每回来,会有人相迎,嘘寒问暖……风染第一次真实地有了家的感觉,这一次,不是错觉,不是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桩事,让风染暗地里羞惭得无地自容却又说不出口,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郑修年跟纪紫烟就住在西厢,新婚夫妻自然有许多缠绵,风染无意偷听,可架不住他听力太好,一声一声的总钻入他耳里,有时听得他面红耳赤,有时又听得他一头雾水,尤其让风染觉得不解的是,当郑修年私下跟纪紫烟相处时,让风染觉得陌生,曾让风染非常怀疑,那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博学斯文,机智矜持,风度翩翩,又刻薄记仇的表哥么?直让风染有耳目一新,眼界大开的感觉,觉得重新“认识”了自家表哥。 郑修年跟纪紫烟的相处,也让风染非常直观地领略了,什么叫“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什么叫“床头打架床尾合”,明明前一晚两人还为了某个事争持不下,闹得脸红脖子粗,搞得风染一晚上都在纠结自己第二天要不要出面做个和事佬,结果第二天,郑修年跟纪紫烟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异状,背人的时候,两个人很自然地说话调笑,完全没有吵过架的样子,涉及到吵架的某事时,两个人很自然的各自让步。 风染还卯足了劲纠结着怎么劝架,人家两口子早已经和好了,完全不需要风染来操心。可是,风染又纠结了:纪紫烟是女子也还罢了,可是郑修年是男子,又是一家之主,怎么可以这么没立场,没坚持,甚至没点骨气呢?! 慢慢的听多了,想多了,风染便渐渐明白:哦,原来,彼此喜欢是可以这么相处的,不用一本正经,不用分出高下,更不必钉是钉,铆是铆地非要分出个是非曲直来。 风染便忍不住把他跟贺月的相处拿来和郑修年跟纪紫烟的相处进行对比,对比着对比着,便觉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咆哮着想冒出头来。可是,这种感觉,又让风染觉得慌张。 这般闲适的生活,让风染闲得有些无聊,除了值岗之外,风染实在没什么事可做,功法是不能多练的,只能避开表嫂练练剑,打打拳。然后……想着贺月曾嫌他字写得难看,就破天荒地坐在屋里练字……练得腰酸背痛,手僵臂麻……可是,风染并没有觉得辛苦。 就在容苑里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地迎娶纪紫烟时,凤梦大6的形势却又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嘉国耀乾帝忽然出兵,从乌国背后杀出。乌国本就被雾黑大军团团围困在依山南端,忽然被嘉国从自己后方杀出来,完全没有准备,也无路可逃,被全数歼灭!皇帝太子和众多武将,均力战而死,皇后妃嫔文官们多自裁追随。 史记:靖乱二年九月初七日,乌国残部在依山被嘉国所灭。 乌国灭国的消息传来,乌妃悲痛欲绝,上吊殉国,但被贺旦大皇子现,及时救了下来。贺月为了安乌妃的心,当即把乌妃抚养的大皇子贺旦册封为乌亲王,把原乌国都城指给贺旦为封地。并且下旨,待自己百年之后,允准乌妃与乌亲王同赴封地,回故土养老。贺旦还不到五岁就被册封为亲王,也是索云国历史上前所未有之事。 史记:靖乱二年九月廿九日,成德帝册封大皇子贺旦为亲王,赐封号“乌”,赐原乌国故都为封地。 嘉国在灭了乌国之后,便昂挺胸走出依山,全面接管了以前雾黑蛮子所占领的大片凤梦国土,宣布全为嘉国国境!再次定都天路城。然而,雾黑蛮子并没有撤兵,仍然在广大的凤梦大6被占区域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凤梦大6这才醒悟过来,嘉国已经不是含羞答答地跟雾黑蛮子暗中勾结了,而是光明正在地成了雾黑王朝扶持下的傀儡政权。随后,嘉国在其所统治的区域大量征兵拉夫,稍加操练之后就派来攻打凤梦中路三国的北方防线,而雾黑大军则站在这些嘉国兵卒后面督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9章 蹲之情 作者:天际驱驰 杀雾黑兵卒,索云军和汀都是同仇敌忾,一点不会手软,可是,现在变成了杀凤梦大6自己的同胞,还是被强征来的同胞!杀着杀着,不免就有些下不去手了。天『『籁小说ww』w.』⒉然而,只要索云国跟汀的防线略有松动,后面虎视眈眈的雾黑蛮子就强攻上来,有几次被差点攻破了防线,中路三国变成了被嘉国和雾黑蛮子联军包围,形势骤然变得严峻了起来。 除了战场上明刀明枪的厮杀外,嘉国更是派了无数细作潜入中路三国进行各种情刺探和各种破坏暗杀,闹得中路三国的重臣大将人人自危。雾黑蛮子长得跟凤梦人大不一样,很好区分,也很好防,现下是嘉国派出来的探子杀手,都是凤梦人,长得一个样,完全不能分辩,令人防不胜防。 相比汀国和喆国重臣接二连三遭刺杀身亡,索云国的情况要好得多。被嘉国乱军夺宫之后,贺月严厉追责,透过乱军夺宫事件,暴露出成化城的防御方面的各种问题,一边追责,一边改进,使得成化城此时便像个巨大军营一般,邻里之间,互相守望,又互相监督,谁家多了一口人,很快就会报到里正甲长那里,然后很快就会有捕快前来查问,拿不出路引和身份文牒的,一律下狱。客栈里拿不出路引和身份文牒的一概拒绝入住。亥时闭城,子时之后还在街市上走动的,逮住了就查文牒,拿不出来就下狱。至于那些烟花柳巷,更是捕快们巡查的重点,娼妓小倌接待生客,也要先看路引文牒,不然恕不接待。被拿进牢狱的,其中倒有大多数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也有不少潜进来的杀手探子,往往拿住一个杀手探子,只要利用得好,就可以逮住一串杀手探子。因此,嘉国杀手探子对成化城的渗透力度始终不足,没有组织出几次刺杀来。 风染从庄唯一嘴里听到这些情况,只是淡淡的,从来不说什么。风染守着成化城北门,也能感觉到某些变化,比如凌江巡城巡得越来越勤,又多次召集铁羽军上下有品阶的将官训话,要求严查严防,宁可错抓错关,不得让可疑之人漏网。不过凌江也一再的强调,令部属不可借此机会公报私仇或勒索钱财,只要查到一个,立杀一个。那些被错抓错关的,只要能自证清白,当立即开释。 风染贬官,成了铁羽军中最低官阶的将官,成了凌江的手下。凌江并没有对风染特别,既没有关照风染,也没有为难风染,完全没有私下的交集,这倒叫风染觉得安心轻松。 日子过得飞快,不觉到了冬月,庄唯一打下人送了个帖子来,说明天他生辰,请风染去都统帅府后宅小酌。 风染又不是才认识庄唯一,知道庄唯一跟自己一样,基本不过生辰。都是孤身飘零之人,这生辰有什么好讲究的?庄唯一忽然邀他去都统帅府后宅小酌,还注明了并不是操办生辰,只邀了他一个人小酌,风染只消微微一转念头就知道庄唯一请他,必是有用意的。 风染跟派帖来的下人道:“烦劳大哥回复你家大人,我明儿值岗,要戌正才得来人跟我交接。你家大人若不嫌时间太晚,我要戌末亥初才能去。” 见风染打了下人,回身进了正屋,复又在书案前坐下,郑修年追进来问:“小酌?你又不喝酒,真要去?” “嗯。” “你真不明白庄老头请你的用意?还想自投罗网?” 风染轻轻笑道:“若是后天卯时,我没有回来,你就来寻我。”卯时是上朝的时间,就算庄唯一有休沐日,贺月除了新春休息三天外,基本全年都不休朝。风染安慰道:“修年哥,我就想回府去看看,不会有事的。”自从偷听领略了两情相悦相处的旖旎风光之后,寂静之夜,风染总是不自禁地会想念到贺月。是一种很单纯的想念,不因为贺月是皇帝,不因为他想从贺月那里得到信任和重用。 没有庄唯一的帖子,风染也不太好意思回去,他一个散骑卫凭什么身份进都统帅府?可是庄唯一的帖子给了他借口,想看看贺月的念头一生出来,就无法更改磨灭。 郑修年知道劝不住,只道:“你自己小心。” 只是九品散骑卫,风染自然没资格从正门或后门进出,选了个侧门进去,守门的兵卒大部分都认得风染,并没有因为风染被贬了官就有所轻慢,毫无阻碍的便放行了。 风染随口问庄大人何在,守门的护卫回说庄大人尚未回府。 凤梦大6局势严峻,嘉国步步紧逼,大有要一举拿下中路三国的阵式。多事之秋,庄唯一作为内阁学士之一,需要操心的事极多,又要随时准备皇帝问询。明明邀请了自己而不在府相候,怕是有什么紧急事务脱不了身,风染并不觉得奇怪。以前他还是都统帅时就知道庄唯一时常回来得晚,甚至还有过半夜被贺月召进宫议事的情况。 既然受了邀请,又是庄唯一的生辰,没见着庄唯一,风染不好就此回去,便被护卫引到前堂客厅里等着,一边喝茶,一边等待庄唯一回来。 以前风染在前堂客厅里待过客,如今他是客,不过呢,主人并未作陪。或者说,整座都统帅府自他被贬官后,就没有主人了,庄唯一只是客居于此。不过庄唯一的客居,是经过了皇帝恩准的,就算都统帅府没有主人了,庄唯一还是可以住下去。没人相陪,风染喝了两口茶,觉得无聊,便出了前堂客厅,准备四下走走,散散步,打时间,等庄唯一回来。 都统帅府并非私宅,而是官邸,虽然没有后宅主人,前堂官衙的作用还是在继续挥,各地的战况战报,军情军务,粮晌兵晌,功勋奖赏,调军抚恤等等一应军务都会通报集中到都统帅府来,等着都统帅批示处置。以前这些文牒都是风染在处置,现下,据庄唯一说,是贺月代理着军政,基本隔天就会过来处理批阅一次。 风染本是没有目的地散步,不想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外。书房的门是虚掩的,风染推开门,书房内顿时撒落一地斑驳的冷月清辉。风染忽然觉得月色竟这么明亮,回头望了一眼天际,现一轮满月嵌坠在沉沉的夜空,一算日子,是冬月十六,正当月圆之时。 借着月光,风染看见书案上分门另类是码着各种文牍案牒,整齐有序。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风染记得,贺月的书案,长期都是这般干净整齐,一丝不拘。这种熟悉感,让风染觉得温暖又舒适。 书案正中放置着两大叠杂乱的文牍案牒,显然是新送来的,所以放在书案正中,等待批阅处置。风染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拿出火摺子,点亮了书案边精致的青铜八头花枝宫灯,书案被烛光照亮,风染在书案前坐下来。 风染打量书房,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无端地觉得书房内仿佛残留着某个人的气息。风染并不是风花雪月,多愁善感之人,那种仿佛残留着某人气息的念头,只在风染心头一闪而过,心思很快就转开了。风染斜看着书案边不远处的空地,想起他刚班师回朝的那天晚上,大约他便跪在那里,在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碟点心,而贺月,就坐在他现在坐着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贺月为什么要把点心放到他面前的地上,风染不得而知,但是,风染想,他若是皇帝,他一定不会降尊纡贵,蹲下身,去吃放在大臣面前的地上的点心。风染自知,他的性子太直太傲太要面子,有时明知是错了,他也要一错到底。这大约也是一种骨气。以前想,贺月蹲下身吃地上的点心,未免太没有骨气,太没有皇帝的尊严了,可是,在“听”过郑修年在纪紫烟面前更没有骨气的表现之后,风染渐渐明白,不是贺月没有骨气,是贺月愿意在自己这个大臣面前做出让步,以成全他的体面和尊严。无关乎骨气,无关乎尊严,一切,只因为他喜欢他。 风染一直知道贺月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一种隐晦而敏锐的感觉,风染一直不愿意去正视深究,因为他一直都不相信。那种喜欢,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一时兴起的玩弄?那种喜欢,到底有多喜欢?有多持久?那种喜欢,到底是居高临下的恩赐,还是彼此平等的交融? 可是,现在,风染回想着那一晚,贺月在自己面前蹲下来的情形,有种霍然开悟:贺月对他的喜欢,从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清楚明白!贺月若只是玩弄他,岂会在他面前蹲下高贵的身躯?贺月若只是恩赐他,岂会低下头,吃地上的点心?贺月若不是喜欢他到了极处,岂会以帝王之尊忍气吞声地成全他的尊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0章 诓骗入府 作者:天际驱驰 想明白这些,让风染心里有一些甜蜜,更多的是慌张。 他们是君臣啊!世俗的礼法,是容不得他们之间彼此喜欢的!君臣的关系就注定了他们的感情不可能纯粹,在喜欢之中,渗入了朝堂的刀光剑影,朋党的争权夺利,派系的勾心斗角,谁能保证,两心如初?谁能保证,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 再则,自己又活不长久,转眼就要开始衰老了,就算贺月待他是真心的,他也付不起这段感情。他只想安静地离世,当他走时,谁也不为他悲伤。 一时之间,风染只觉得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又是欢快,又是忧伤,思来想去,心乱如麻,长吁短叹,有些不耐烦起来,便下意识地拿过案上的文牒来看。看着看着,就被文牒上的事吸引了,风染很自然地便拿笔批阅,批阅完了,想用印,忽然记得自己已经被贬了官,哪来的印?而且他的这种行为,是擅入军机重地,偷窥军机密要,擅批公文,不光是本人死罪,还要牵连家族。这一下,把风染惊出一身冷汗,重又提笔,想把已经批示的字迹拿墨涂了,然后溜之大吉,回头要是被查问,就死不认帐。 风染正慌张,忽然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你涂了作甚?” 作案还被人逮了现场,还是被一个刚确认喜欢自己的人发现的,风染心头更是惊慌,丢了笔,赶紧一头跪倒在地:“臣,死罪!”贺月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没听到贺月的动静?还是自己实在太过心绪不宁,一时疏忽大意,人都走进书房了,自己都没有发现? 贺月不敢再轻率地去拉风染,等风染不动了,才伸手试着轻轻去扶风染:“起来,我又没怪你。”风染也没坚持,顺着贺月的轻轻一扶,就站了起来。 四月不见,贺月打量着风染:“老庄没骗我,你在外面,果然养好了,比在府里的时候看着胖了一些……精神看着也好……就是反应不行了。” 风染倒知道自己这几月在外面过得闲适,没什么操心的,确实胖了一些,可是被贺月说出来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一大老爷们,要说也应该说长壮了,哪有说长胖了?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变了:“嗯,陛下又清减了。” “你不在府里,我累得的。” “听庄大人说,不是有大臣举荐么?陛下何不尽快任命个新的都统帅来分担分担,就不会这么累了。” “风染,”贺月问:“你觉得哪个人适合担任?”风染正在考虑人选,贺月又问:“你觉得我会放心把这么重的权位交给别人?谁能在一手掌握了军权兵权之后还能保证不生反叛之心?”风染不知道说什么时,贺月看着风染道:“只除了你。在你之前,凤梦大陆没有都统帅一职,在你之后,凤梦大陆也不会再有都统帅一职。你既然被贬了,这官职便只能空着。”这份累,自然是该他替他受着。 风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回应贺月的喜欢,更不知道该如何摆正他跟贺月的关系和位置,只低着头辩解道:“臣是受庄大人之邀,因庄大人生辰,过府小酌,非有意擅闯军机重地……” “今儿不是老庄的生辰!是我盼你来,盼了几个月都见不着你,才求着老庄借这个由头把你叫过来的!”贺月看着风染,把撒谎撒得一脸坦荡:“你不在府里,好多军务我都不太懂,治军到底生疏得很,如今乾耀贼子勾结雾黑蛮子,组成傀儡王朝,对我北方防线几次强攻,防线差点被破,你不在,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风染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堂堂皇帝逼着大臣撒谎,以骗他进府,还要不要脸?可似乎贺月的理由又很光明正大。 贺月安慰道:“你放心,老庄收到你的生辰贺礼,难得开心,说他十几年没吃到过北方风味的腌酱菜了。” “十几年?” “嗯,自他从永昌国逃出来就不敢回去,说那种风味的腌酱菜是用他们家乡特有的腌制方法炮制的,唉,大约惹他思乡了,抱着那腌酱菜的篓子,又是欢喜,又是伤心。” 既然是恭贺庄唯一的生辰而小酌,风染好歹也应该送点贺礼。庄唯一为朝堂一品大员,要什么东西没有?平时也没什么嗜好,风染和郑修年实在想不出该送什么,正在烦恼,纪紫烟建议说送一篓腌酱菜,是去年秋天,她自己为茶楼炮制的,说是北方的客人多有喜欢的。如今纪紫烟嫁过来,这腌酱菜便算是自家自制,充分体现了礼轻心意重。 提到腌酱菜,风染赶紧禀告:“回陛下,臣的表兄……也就是臣的死卫,九月的时候,臣作主,给他成了亲。那腌酱菜便是臣的表嫂自己腌制的……如今,表兄和表嫂都跟臣住在一起,表嫂已经有了身孕。”几月生就不说了,免得暴露了未婚先孕的丑事。“臣来给庄大人贺寿,没什么好送的,只得拿表嫂的东西献丑。” 贺月听着只是淡淡的,并没有惊讶:“老庄都告诉我了,我也替你表兄高兴,只是我不便去恭喜……还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一样,一辈子把死卫当牛作马……你能放开,让他成亲,我更替你高兴。” 让死卫成亲,让死卫不再是自己的附属分身,从某个角度来说,就说明风染已经放弃了去背负家族赋予他的重任,所以,他不再需要全心全意忠于自己随时准备为自己冲锋陷阵奉献生命的死卫。 让郑修年成亲,其实风染倒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能耽误了郑修年的大好年华。在更早的时候,早在风染跟贺月在鼎山之巅掏心一谈之前,风染就已经放弃了他身为郑家少主,带领郑家争夺天下的责任。 “既然庄大人并非生辰,臣便告退,不敢打扰陛下。”明白了贺月的喜欢,反而让风染觉得慌张,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有种要窒息了的感觉,想要逃开。 贺月本能地往风染身前一挡:“慢着!你便不问问,我求老庄把你骗进来,是想干什么?” 风染现在只不过是个守城门的散骑卫,还能做什么?风染只有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因为上次“吃饭”,贺月没吃舒服?莫非又想吃饭了?上一次,贺月没吃舒服,风染自然十分清楚,可他一点不想奉献自己,也就由着贺月不舒服下去。几个月过去,风染也有这方面的需求了,贺月若是真想“吃饭,”风染也不想拒绝。只是要风染说出来,风染绝对是不会说的,挪开目光,说道:“臣愚钝,请陛下明示。”何况上意难猜,帝心叵测,风染更不敢乱说。 贺月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指着书案上兀自墨汁淋漓的文牒问:“刚我问你,批得好好的,干嘛涂了它?” “臣一时忘形了。” 贺月指着书案上一叠叠的文牒案牍,说道:“自从把军务交给你,我就省了心。后来你又革新了许多军营里的规章条例,我都不清楚,这一叠是违纪的将官该怎么处罚的,这一叠是积累了军功,本该升官,不过因低级官阶已经满员,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一叠是底下将官申述户部克扣了粮草,我不清楚该怎么核算兵卒的粮草军晌,这一叠是你贬官前派人去查的事,我不知道的你用意……我想,这些不急,不能乱批,不能坏了你订下的规矩,我都放着,只等你来处置。”搞半天,书案上堆积的全是等着他来处置的公函? 风染跪下道:“臣只是散骑卫,这些朝堂军方的机密,臣不敢过问。” 贺月弯腰,把风染拉起来问:“你怕我?干什么动不动就下跪?”然后手上使力,把风染拉到椅子前,把风染按坐到椅子中,问:“别人怕我,你干什么怕我?”一边说,一边把砚台上的笔拿起来递到风染手里,道:“批吧,我一边看着。印信也还放在你原来的地方。” “臣……不敢僭越。” 贺月便像没听见风染说的话,只道:“你把这一摊子扔给我,不知道我有多累。你也说我瘦了,干什么不早些回来干活?以后得空了,要经常回来干活。” 看样子,贺月真不是说着玩的,真是要他回来像以前一样批阅管理军政,风染也不矫情,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一个九品散骑卫有什么资格去管理军政军务? 贺月回身,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在风染身边坐下,说道:“风染,你还记不记得鼎山上你说的话?你不能半路就把我撂下了。贬官,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不得不做个样子,不然,我没法跟众臣百官交待,现在叫你没名没份的进来处理军务军政,是委屈了你,我知你不是小气的人。府上我都下了严令,任何人都不得透露你回来处理执掌军务的事。退一万步,这事真要被泄漏了出去或是被人查觉了,自然有我一力承担,护你周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1章 归心收降策 作者:天际驱驰 原来贺月还记着他在鼎山上说过的话?瞧贺月的意思是想把军政事务暗中交给他处置?明着贬了官,暗中仍是实权在握?可是,这么暗中掌权,见不得光,算什么呢?贺月到底还信不信任他呢? 兵马都统帅的权限主要分为两大部分,一是军权,一是兵权。贺月可以叫他暗中处置军务,可是凭他散骑卫的身份,怎么领兵打仗?怎么出头露面坐阵指挥?其实,贺月只是想让他暗中帮自己处理军务,以减轻自己的负担吧? 想清楚这一点,比风染先前猜错贺月想跟自己欢好,更叫风染沮丧。喜欢归喜欢,贺月不会把自己的私情渗杂进国事公务里。 风染搁下笔,便要站起来给贺月磕头,嘴里很自然地便道:“臣……”这一回,贺月手快,一把把风染又按坐回椅子上,一手捂住了风染嘴,说道:“你又想说‘臣遵旨’?这是你在鼎山上承诺的,我要你说到做到。这天下,打下来,是咱们的。” 妄想跟皇帝瓜分天下,十成九十是找死,是要诛九族的!风染很明智地闭嘴。不过,风染的嘴正被贺月捂着呢,想说也说不出来。等贺月松了手,风染不便作出任何的表示,只拿笔把刚涂掉的字迹,在贺月的注目下,又重新写一遍,然后用了印。风染还想去拿第二份来看,被贺月挡住了:“今儿先别忙着批阅文牍,都不是急的,过几天,你得空了再来。我有要紧事跟你商议。” 被皇帝盯着批阅公文,任谁都会紧张,风染也紧张得头脑一片空白,便放下笔:“何事?” 凤梦大陆十三国并立,国与国之间多有战争,这仗打得多了,打得久了,死的都是百姓,毁坏的都是百姓田园,平民百姓早就厌倦了战争。后来雾黑蛮子入侵了大半个凤梦大陆,烧杀掳掠,强取豪夺,顿时激起了凤梦百姓的同仇敌忾之心,杀雾黑蛮子一点不手软。可是现下耀乾帝在雾黑蛮子的扶持下复国,仍号嘉国,不过中路三国均把傀儡嘉国斥为“匪嘉”。匪嘉的国土比以前嘉国大了三倍,涵盖了整个雾黑蛮子的占据区。有了匪嘉之后,雾黑大军就退到了匪嘉兵卒后面督战,冲在前面的都是匪嘉从以前各国各地强征来的凤梦百姓。中路三国的防守似乎又变成了内战,杀来杀去,都是凤梦人自己同胞相残。杀入侵的异族人可以不手软,可是杀自己的同胞,终究忍不下心,这一来,厌战情绪,在军中迅速蔓延,原本高昂的士气,只几个月时间就迅速被消耗掉,不仅厌战,而且悲观,许多人都觉得中路三国打不过有雾黑蛮子支持的匪嘉,各军将领再怎么鼓舞士气也无济于事,束手无策。军中的这些情况越来越严重,各军不敢隐藏,都上报到都统帅府来了。 贺月道:“朝堂众臣商议了,也召集了你府里的参赞们商议,都没有好的办法,只想出一个犒军来。我总觉得犒军是要犒的,可是犒军并不是对症之法,你有什么良策。” 说到治军打仗,风染的紧张的心情便渐渐放松了下来:“陛下觉得我凤梦局势比以前如何了?” “自从那贼子卖祖求荣,建立了匪嘉,这局势就越来越严峻了。”北方防线几次松动,差点被攻破,贺月觉得似乎又回到了雾黑刚刚入侵时的艰难时期。 风染笑了下,说道:“瞧,连陛下都觉得战事越来越严峻,无怪乎底下的兵卒会悲观厌战。其实,臣的想法跟陛下完全相反。” “快说来听听。” “雾黑王朝从去年年初入侵我凤梦大陆到现在,将近两年,刚刚入侵,誓要灭我凤梦的那股凌厉锐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围攻我们中路三国已经围攻了一年多了,久围不下,自生倦怠,再加上他们领略了我凤梦大陆的繁华富庶之后,不免沉溺其中,更消磨掉了他们的锐气,目前正是雾黑王朝南侵之后强极而衰的转折点。” 贺月想了想,道:“有点道理。” 风染又道:“他们明明已经强占了我凤梦大陆大部份土地,他们为什么要在南侵一年半之后,扶持一个傀儡王朝?耀乾那贼子虽然卖祖求荣,可也不是吃素的,雾黑大陆不给点好处给他,他岂肯为雾黑出头卖命?” “复国不就是好处?” “以臣猜想,复国只怕不是好处,而是最基本的条件。”嘉国是被雾黑所灭,雾黑想利用耀乾帝,至少得先把嘉国还给耀乾帝,才谈得上其他。风染道:“不过这些先不考虑。能让雾黑蛮子放弃一些好处而扶持匪嘉,说明他们自己也感觉到了他们对我凤梦大陆的压制性优势正在削弱,所以,他们要扶持匪嘉,利用匪嘉征兵,用凤梦人来打凤梦人,用以对自己的力量不足处加以补充。” “有理……关键是该怎么办?”贺月不觉在心头暗暗松了口气。这四个月,风染被贬作散骑卫,倒轻松自在了,贺月在朝堂上文治军政一手抓,两头跑,偏又赶上雾黑一手扶持出个匪嘉来,匪嘉又差点攻破了北方防线,贺月一天天操不完的心,忙碌得焦头烂额,还找不到人排解说话,听了风染的分析,一直紧崩着的心,感觉看到了希望,终于渐渐松懈了下来。 “犒军是肯定要犒,规格要高,派朝堂大员,代天子犒军。不光要犒劳我军,还要跟汀国喆国朕系,犒劳盟军。既然我军军心不稳,汀国应该也有类似情况,喆国只守着赤麟江下游,天险难渡,军心应该相对比较稳定。派往汀国喆国犒军的大臣,一定要派能员干吏,犒军是一方面,另一方可在汀国喆国军营中进行一些活动,秘密拉拢他们的将领,收买兵卒人心,为以后合国打下一些基础。此事成不成都无妨,只是千万别叫汀国喆国抓住我国官吏打拢他们将领的把柄。” 贺月赞叹道:“你连这些都想到了!” “嗯。”风染想起郑修年听到他说起这些主意,轻屑地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挖人墙角的勾当,那个人不是最擅长拿手么?用得着你来操这份心?”笑得风染大不好意思,分辩道:“我就私下跟你说说,只当闲磕牙。反正朝堂上的事,轮不到咱们来管了。”郑修年没应声,只是带着讥讽的笑看他。 贺月又催着问:“还有呢?” “犒军之外,更重要的是解决匪嘉强征民夫入伍,驱使他们来攻击我北方防线的问题。首先一个要明白,在我们一方来说,只是厌战,设身处地为匪嘉的兵卒想一想,只怕他们不光是厌战,而是恨战。他们本来就是被强征来的,稍事操练就被送到战场上来,疏于战阵,被逼着冲锋陷阵,基本就是送死,可是他们平时被关押在军营里,逃不了。上了战场,雾黑蛮子就在他们身后,往前冲,被我军杀,往回逃,被雾黑蛮子杀。相比之下,不如往前冲,一旦冲开我们的防线,他们就有了战功,说不定还可以绝处逢生。” 贺月心急,问:“你分析得是对,主要,我们该怎么办?” “匪嘉兵卒心里本来就不愿意打仗,全是雾黑和匪嘉逼迫的,咱们就给他们一个逃脱的机会。对阵之前喊话,只要他们愿意投降我方,在战场上扔掉长槊,脱掉铠甲上衣,高举双手,我方便不杀他们,等战事结束后,押入我方,逐一甄别之后,是在我方从军还是解甲归田,由他们自己选择。这样既可补充我国兵力,又可补充劳力,增加人口,一举两得。” “这倒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难为你想得出来。”虽然两个人一个坐一张椅子,可是贺月却完全不顾自己的帝王的形象,极没有风度地把身子歪向风染一边,那气息都快喷到风染左后颈上了,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主意?” 风染把身子微微朝后方倾斜着,尽力不着痕迹地想拉开跟贺月的距离,总觉得贺月让他感觉不安,说道:“其他的,比如说,匪嘉派人来暗杀我们的官吏,我们同样可以派人去暗杀他们和雾黑蛮子的重臣高官。另外,也不能让匪嘉的后方太太平了,目前,匪嘉的后方,只有两股义军,一股在白雪山占山为王,头领叫蔡同和,号称六和抗蛮军。一股以朗昆宁山脉为依托,没有占山为王,但却在射凤堡周围活动,专门打劫雾黑蛮子运进或运出射凤堡的各类物资,他们的头领叫冉阳秋,没有旗号,被雾黑蛮子称为冉响马。这两股义军中,冉阳秋这一股义军尤其重要。臣在贬官前,正想着禀告了陛下后,派人去跟他们联络一下,看看能不能将其招安,收归我用。然后另外再派几股精兵潜入占据区,依据地形,或是占山为王,或是落草为寇,不求怎么杀伤雾黑蛮子,主要是牵制住他们的兵力。” 贺月凑到风染耳边,低声道:“这主意好!”气息直喷到风染左脸上,风染再也架不住,站了起来,微微弯腰道:“陛下谬赞。”赞就赞,贺月须得着把嘴凑到他耳边来,跟说悄悄话似的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2章 拈发指 作者:天际驱驰 感受到贺月的气息,风染只觉得自己的气息也渐渐不稳了起来,觉得心跳得特别厉害,仿佛要生什么意外之事似的。 贺月拍了拍风染刚坐的椅子:“椅子上又没别的东西,你怎么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了?坐。” 风染看贺月一脸平静,神色如常,暗忖:是自己想多了,想歪了,想岔了?风染还是觉得贺月一个劲往自己身边凑的举动太暧昧了,便推托道:“圣驾之前,臣不敢落座。” 贺月再拍椅子道:“坐!” 虽然贺月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也不冷,带着些微央求之意,一个帝王用那种口气说话,总让人不忍拒绝,风染只得又侧着身子坐下来。风染一坐下来,贺月就熟门熟路地凑了上来,问:“这些计策,是你早就想好的?” 贺月的语气平静得云淡风轻,可是那热呼呼的气息仍旧喷到了风染的颈脖上,让风染忍不住的心烦意乱。风染暗暗吁了口气,强慑心神,回道:“臣闲暇时,曾跟表兄讨论过。”郑修年确实是郑家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人才,堪为大将,虽然不能总揽全局,但对局部的战争战役颇有制胜之法。只可惜他做了死卫,不能出仕为将。 “你们还讨论出什么主意?” 风染又忍不住往后侧歪过身子,心不在蔫地回道:“就这些了。”感觉到一股酥软,从贺月喷到他颈脖的地方渐渐蔓延开了,风染知道,这感觉就是被贺月撩动了情潮,只捏紧了手,奋力忍着,尽力不动声色,不想被贺月看出来。 贺月忽然抬起手来,手指在风染的唇上轻轻抚过。一股酥软,迅从嘴唇传递到全身,传递到风染的心底里。贺月是想跟他“吃饭”么?来得这么直接!只要贺月开口,风染自己也有需求,没想拒绝,只是贺月来得太直接了,风染本能地一跃而起,站起来往后退出几大步方才站定。 风染的这个举动,好像把贺月吓了一下,瞪着风染,然后抬起手,手指作拈物状,淡然而平静地说道:“我看你嘴唇上有根丝,就想替你拈掉。” 唇上沾了丝,自己怎么会没有感觉?灯光下,风染一瞥眼之间,也看不清贺月手指上到底有没有丝,正要凝神细看,贺月已经一拂手,似乎已经把手指上的“丝”丢开了。风染自然不能为一根丝跟皇帝较真,再看贺月,一脸正经平静,又肃然认真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拨撩他的意思。 风染不禁疑心:难道真是自己想歪了?想岔了?贺月把自己诓骗进都统帅府,真的只是想跟自己讨论军务军政?可是贺月的气息和轻抚,便如春水一般,一波泛起一波,荡漾进风染的身体里,一浪拍着一浪,掀起隐隐情潮,叫风染乱了思绪,粗了气息。 贺月再拍椅子,示意风染坐下,这一下,风染心头有了警觉,哪敢再坐,努力稳定了气息,说道:“夜已深了,陛下若是无事,臣先告退了。”不管贺月是不是有意要拨撩自己,可贺月似乎并没有“吃饭”的想法,若再被贺月拨撩几下,怕自己要失态,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贺月并没有挽留风染的意思,也站起身来,说道:“记着,以后空了,常来府里批阅公函。你以前怎么做的,现在还是怎么做。批好的公函放在书案上,自会有府吏送去相关部门办理执行。你做不了主的公函……”贺月指了指书案一角,又道:“……放在这里,我会来处理。刚你说的那几个计策,便由你主持着办,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再跟我说。” 风染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犒军?” “已经冬月中旬了,我已经叫户部去置办犒军之物,置办齐了,正好赶上新春,派个大臣去犒军,也有个由头。大家热闹一下,趁着过节,振作振作士气。”新春过节犒军本是定例,是朝堂上对驻守边境的守军们表示慰问之意,虽然是个肥差,但朝堂的大臣又不缺这点钱,大过节的,都愿意在家跟家人团聚,没几个愿意领这肥差。 “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风染道:“我表兄如今成了亲,不比从前了,当家男子便该养家糊口,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他原本是大将之才,臣的许多治军策略和作战方案都得益于表兄指点。臣想恳求陛下,让他在犒军队伍里做个小校,到万青山犒军。” “这个不难。他以前跟着你南征北战,也是有军功的,可以直接提拔他做个副统领,以他的才干,后面可以凭着军功一步步升上去。” 风染道:“臣的意思并不只是给他谋求个官职。臣想请陛下写道谕旨给他,明着犒军,实际上,派他去指挥第一场收降匪嘉兵卒的战役。我们想收降匪嘉兵卒,匪嘉和雾黑只怕会将计就计,派死士混入真降的兵卒中进行诈降,就算脱了上衣,扔了长槊,赤手空拳猝起难,也可夺我方兵卒的兵刃,从我方内部杀出去,来个里应外合。招降之策,实施得好,于我方大益,若是实施中出了差池,就反受其害。让万青山的其他将领来指挥这场战役,我不放心。”风染若还是都统帅,自会亲自上阵指挥,如今他身边只有郑修年一个可靠又稳重,精擅兵法,又善治军的大将。风染顿了顿又道:“招降策暂且秘而不宣,只下个旨给郑修年,让他到了万青山见机行事,全面负责指挥收降之战。等战事稳定之后,再叫他回来。” 万青山防线现在统称北军,由陈丹丘出任北军统帅。这陈丹丘最是老奸巨滑,他心头有气,绝对不会当面作,总是暗中使绊子,偏又抓不着他的把柄,在军中和朝中都有极高威信和声望,风染贬官之后,有多位朝堂大臣举荐他继任都统帅,风染在南枣撤军中跟陈丹丘打过交道,清楚陈丹丘阳奉阴违,暗中使绊的行事手段,怕郑修年被陈丹丘暗算阻挠。 贺月说道:“我不懂军中之事,这事便照你的意思办就是。” 风染又道:“郑修年虽有军功,像陛下说的,最多不过只能封个五品副统领,此去指挥北军,臣只怕他官职官阶太低,难以服众,臣恳请陛下特旨封他个兵马提督,才好行事。等他把收降匪嘉兵卒一仗打完,回朝交旨时,再按军功议定武职。” “我没想通啊,为什么要叫你表兄跟着犒军的队伍去万青山,不现在就封了官前去指挥打仗?” “臣刚说了,招降敌军,若是特意去做,容易让敌军将计就计有了防备,提前安排诈降。所以封官要密而不宣,谕旨要让郑修年带到万青山自己找适当时机再宣。这样才能出其不意。只要能够让匪嘉兵卒成功归降一次,就能够打击他们的军心,就止不住匪嘉兵卒以归降的方式逃来我方。”站在书房门边,跟贺月拉开了一段距离,风染身上隐泛的情潮又渐渐熄了,恢复了平静的心情,思绪也清晰起来,又可以侃侃而谈。 “你考虑得甚是周详,就照你说的办,官职回头便封他,我会叫兵部押下他的官封公文,暂不布。谕旨,等临出时再给他,”贺月走到风染身边,忽然一把握住了风染的手,风染本能地一挣,想要挣开,感觉到贺月手下也加了劲,风染赶紧松了力,不敢加力再挣,怕又像上次那样,两个人较起力来,谁也不落好。 贺月的手很温暖,从掌心到指尖都是暖的。不像风染,掌心运使内力维持着温暖,指尖却是冰凉的。贺月把风染的手轻轻合在自己双掌中,替他煨暖,歉然道:“把你骗来,我却忘了叫人先把地龙烧起来,瞧把你冷得的。以后我叫他们天天都把地龙烧起,备下火盆,你来了,随时是暖和的。” 风染大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应道:“嗯。”只觉得刚刚消退下去的情潮又隐隐要卷土重来。 贺月一边替风染暖手,一边说道:“以后,你来的时候须得多加小心,别叫人看见你时时进府,起疑心……要叫你偷偷溜进来办事,是委屈了你……你且先忍耐着。进了府,你就当一切跟以前一样……你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别在府里弄得跟做贼似的……我都传旨下去,没人敢把府里的事泄漏出去,你尽管放心……这是我赐你的府邸,是我给你的家。” 贺月像个话唠一样,婆婆妈妈地吩咐叮嘱着风染,一句一句,都觉得暖心,尤其“家”这个字,更加温暖了风染。北面容苑那个家虽然温暖,可风染总觉得那个家更像是郑修年跟纪紫烟的家,自己却像是个多余的外人。其实,远房表哥跟表弟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很少吧?这里才是自己的家吧?是贺月付出了极大努力才给他安的家。在过去四个月里,贺月隔三岔五到他家里替他料理管掌家务,盼着他回去。 贺月说着话,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替风染暖手。把风染一只手捂得微微暖和了些,便放开了,摊开手掌,道:“那只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3章 皎月寒夜一相逢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完全没想过拒绝,很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放进贺月的双掌中,看见贺月合起双手,轻轻地捂着揉搓,闪烁的烛光下,贺月的神色静穆而安宁,带着些柔和的浅笑,风染只看得心头一痒,本就有些情动的身体,竟然有了冲动,不由得大羞。天籁小说ww』w.』⒉觉得有几分喜欢上了贺月的温柔和温暖,也喜欢上了贺月的叮嘱和唠叨。 “这冷的天,你也不说多穿些衣服?哦,以前给你的紫云裘,你一直放在府里,我叫人拿去清洗修补了,回头,你穿了去值岗罢。那城门上下都无遮无挡的,想得冷得紧,别冻坏了。” 穿件那么贵重稀有的大毛衣服去值岗,也太招摇过市了,这是叫他去值岗,还是站在那里叫人看稀奇?风染低低辩道:“……值岗要穿官服铠甲的。” 贺月脱口道:“那就穿在官服铠甲里面,暖和。” 哪有把官服铠甲套在大毛衣服外面穿的?可是,风染分明感受到贺月的殷殷关切之意,不忍心拒绝,只道:“好。” 贺月也想像不出把大毛衣服穿在官服铠甲里面的样子,这完全违背了穿衣服的一般规律,自己也失笑了,轻轻道:“回头,你先穿给我看看。”那样子应该很可笑吧?风染想着,也抿着嘴,低着头,轻轻的笑着道:“不……你就想看我笑话。”这话一说完,风染才惊省起,他忘了叫他“陛下”,也忘了自称“臣”。 屋里烛光如豆,朦胧而温暖,屋外冷月如霜,明亮而皎洁,贺月捂着风染的手,站在书房门口,站在明与暗的分界,站在温暖与冷清的交融处,风染很快就把什么君臣,什么陛下都放在了一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喜欢自己,一直一直喜欢自己,而自己,对这个人也有那么一点点感觉。这种彼此有感觉的感觉其实很美好,很让风染沉醉。 风染虽然亲情缺失,但幸好,还有6绯卿和郑修年的关怀,他们,是他的朋友和兄弟。如今风染很自然地便把贺月的关怀拿来跟6绯卿和郑修年比较,觉得贺月对自己的关怀跟6绯卿和郑修年对自己的关怀是不同的。究竟有什么不同,风染也分不出来,只是觉得他很喜欢也很稀罕贺月的关怀。 其实,贺月一直都很关怀自己。只是以前的贺月,总是居高临下地压制着他,叫他很自然地心生抗拒,如今的贺月,不再居高临下,总是带着几分小心地征询他的意思。比如那句“你先穿给我看看”,以前贺月说这话,语气会比较强硬,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命令之意,可是方才,贺月说这话,语气是柔软平和的,带着几分问询和求恳之意。变化不需要太多太大,这些细微之处,就足以让风染心领神会,沉醉其间。 风染曾经以为,贺月带给他的那些耻辱,会是他一辈子无法忘却回顾的伤痛。可是,在经历了对雾黑蛮子的血肉厮杀,在经历了冲锋陷阵的酣畅淋漓,在经历了跃马扬鞭的扬眉吐气之后,风染心头的郁结渐渐舒展开来,觉得好男儿就该志在千里,成就一番功业,名留青史,以前,那些身体上的屈辱又算什么呢?眼界和心胸在战场上开阔了,便把从前曾心上心下惦记着放不开的屈辱过去,渐渐看得开了,看得淡了。 贺月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小心地呵护着自己,表达着对自己的关切,让风染觉得温暖熨帖。那本已看开看淡的屈辱过去,终于渐渐消散,长久凝聚在风染心头的寒冰,终于开始消融。风染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放松地站在贺月面前,抛开朝堂上的关系,私下里终于可以昂挺胸地面对贺月,终于不再感觉低人一头,不再感觉屈辱羞耻。 他们,一个从高绝处走了下来,一个从低洼处走了上去,一路磕磕绊绊,终归在这冬月的皎洁之夜相逢了。 这些改变是什么时候,在不知不觉中生的?风染终于后知后觉地领悟了。 贺月给风染暖手的时间并不长,就是简单地把风染的手合在自己手掌中,轻轻揉搓了几下,略为缓解了一下风染指尖上的冰凉,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风染心田里掀起滔天巨浪,紧随感情而来的是压制不住的和冲动,风染第一次涌起了想跟贺月欢好的念头,不单纯为了解决身体上的需求,更多的是想把那美好的感觉透过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加深一点,再加深一点,再再加深一点,然后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中,跟贺月沉溺一辈子。 风染这么想着,便想着怎么开口跟贺月订个“饭局”,好好吃一顿。 想着上一次跟贺月吃饭吃得不欢而散,自己再要开口邀请贺月搭伙,便要谨慎措词,别又惹得贺月不高兴。无事时,风染曾细细回想过当时的情形,贺月是吃得不痛快,可也一直没有撂筷子,是在自己挑明搭伙关系时,贺月才撂了筷子,风染总疑心,贺月是不是不喜欢跟自己搭伙吃饭?是不是不想跟他保持君臣以外的关系?是不是怕他们这种君不君,臣不臣的关系,又闹出什么大事来?可是那一天,明明是贺月先提出来,邀请他搭伙吃饭的啊。对那天贺月忽然逃跑回宫的行径,风染始终没想明白。因为没想明白,所以,开这个口,要慎之又慎。 风染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贺月便放开了风染的手,轻轻道:“晚了,我送你出去,赶紧回家暖暖身子。”说着自己就当先迈出了书房。 “……嗯。”风染忽然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贺月其实根本没有吃饭的想法吧?贺月又不比自己,就指着一个人来解馋,贺月后宫有那么多妃嫔呢。一想到这个,风染忽然觉得满心的沮丧和淡淡的酸涩,那腾腾冒起的情潮,很快便被寒风吹散了,一言不地跟在贺月身后,心头既是不甘,又是气恼,更多的是难过。出门的时候,觉得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风染低着头,走入街道,不敢回头看一眼贺月。 从都统帅府回容苑,路程并不太远,只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只是风染觉得遥远而冷清。今晚,风染觉得,他从来没有跟贺月如此亲近过,也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过贺月的喜欢,今晚,在他有生之年,体会了从未有过的开心。可是今晚,又让他体会了从未有过的难受,总觉得他失落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回到容苑,一敲门,俊生就飞快地跑来开了门,笑道:“少爷回来了!表少爷和表少奶奶都在后进等着呢!”搬来容苑后,风染上面又没有长辈,照规矩,下人们本该叫他“老爷”,不过风染太年轻了,大家便都跟着小远,叫风染“少爷”。俊生不等风染答话,提高了声音叫道:“少爷回来了!” 容苑一共就两进,在前进里提高声音一叫,后进就能听见。本来是该通传的,这么叫嚷大失规矩,不过风染想着就是蓬门窄户的,也没管这些。只是这深更半夜的一叫,显得声音特别大,传得也远,风染急道:“别叫!让他们睡。” 俊生道:“表少爷和表少奶奶都没睡,说要等着少爷回来才放心。” 随着俊生那一嗓子,郑修年和小远很快就从后进迎了出来。郑修年上上下下地打量风染,大概是想知道风染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小染,你可回来了,快进去暖暖!你嫂子也没睡,等你回来呢。” 风染看郑修年和小远都穿着得很是整齐,头也梳得光洁,显然不是睡下了又匆忙起来的样子,果然是衣不解带地等着他回来,替他担心。风染听了,觉得温暖,谁说他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他不回来,一家人都在等他,担心他。 这么小的宅子,自然不可能有地龙,知道风染怕冷,尤其夜里怕冷,只在风染住的正屋里烧了盆火碳。纪紫烟便叫小远提前给风染煨了壶老姜红糖水,防备风染夜里行路受了寒。 一盏烫烫暖暖的姜糖水喝下肚,风染觉得整个人从心里到身体都暖和了过来,便叫大家都快去歇息,有话明天再说。 小远早已经给风染把被窝煨得暖暖的,临睡,又给风染塞进两个暖壶来,让风染睡得暖暖和和的。 可是,这一夜,风染却睡不着。当家人的温暖渐渐沉寂下去之后,贺月自己有饭吃,拒绝跟他吃饭的念头便钻了出来,噬着风染的心,让风染觉得难受。风染转辗到快天亮了,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睡梦中,风染忽然坐了起来,才惊觉自己做了个梦,还记得感觉很舒服。 今天不用值岗,被窝里还有几分温热,风染想倒下去再睡会儿,重温梦里那舒服的感觉,一动,觉股间有些异样,伸手一摸,才知自己在梦中,溢了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4章 重又梦中溢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细细回想,记得做了个跟吃有关的梦。?? 自己梦见了各种跟吃有关的事和物,可是,不管他吃什么东西,到最后,总变成了在吃贺月,嘴里总是贺月的味道,贺月是什么味道呢,仿佛是种欢喜的味道,又带着一些苦涩。梦中,自己不知如何生了气,把什么东西扔到地上,地上的碎片又忽地变成了贺月,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安慰自己,让风染觉得舒服,可是,梦中的自己舒服归舒服,心头还是生气,狠狠地推搡贺月,说:别人吃剩的,我才不要!不要!滚开!滚开!贺月万分无辜地分辩:我哪有给别人吃?我就给你吃,你吃啊!你吃啊!风染不记得在前面梦中,贺月有没有穿衣服,只是在贺月这么说的时候,身上忽然变得光溜溜的,那光洁健硕的身体向自己偎过来,含着缠绵绵的情意,一派温柔柔的光景,风染还记得自己心头忽然就不难过了,异常的欢喜,张嘴便咬下去,入嘴是一种大欢喜的甘美滋味,浑身的汗毛都舒服得通泰无比……许是太欢喜太舒服了,风染就溢了精,惊醒了过来。 风染寻思着,还记得几分梦里的欢喜光景,瞧瞧窗外的天色,似要亮了,孓然一身,在冷清的清晨坐在冷清的斗室中,让风染觉得失落。 风染因为生而带着体毒,幼时精元耗损过甚的关系,在这方面的需求一直清淡,只在刚成年,初初知晓了情爱滋味时,在对6绯卿的想入非非中,有过几次梦中溢精,后面投身太子府后,便再没有生过了。 难道刚才,自己对贺月想入非非了么?风染还记得自己在梦中,一会儿气得心口都痛了,一会儿又开心得一身都酥软了。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皇帝想入非非?可是,梦中的一切,仿佛都那么真实,心口蹦蹦地跳着,依稀残留着痛楚的感觉,身子还有些酥软,便像以前他跟他欢好后的感觉。 风染心虚地偷偷溜下床,找了干净的亵裤来换上。那留下痕迹的亵裤该怎么办呢?平素风染的衣服都是小远来洗,绝不假手于人。其实风染换衣换得勤,都不怎么脏,略搓洗一下就干净了。可那亵裤上脏了那么大一团,要是叫小远知道了,岂不羞人? 风染本想直接把亵裤拿到灶下烧了,来个毁尸灭迹,又怕小远清点衣服时现少了一件,会到处翻找。风染只得在天蒙蒙亮时,轻轻穿衣下床,到灶下水缸里舀了水,偷偷搓洗那羞人答答的罪证。 风染刚开始搓洗,忽听小远惊叫道:“少爷!你怎么自己洗裤子?快放着,我来!”不由分说,便把风染拉了起来,一摸风染的手,在水里泡得冰浸:“快回去,拿暖壶煨着,仔细长冻疮。”风染思量着,反正亵裤已经泡水里了,全都湿了,应该看不出裤裆里的痕迹了吧?便由着小远把自己推回屋里。 “少爷,你怎么自己洗亵裤?” 风染料不到小远忽然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脑袋一空,嗫嚅道:“脏了。” 当然是裤子脏了才会洗,风染觉得这个回答比较笼统,不会露出什么羞人的马脚来。想不到小远只是想了想,竟然懂了!嘿嘿笑着劝道:“表少爷都成亲了,少爷也该娶个少夫人了。”有了少夫人,就不会生这种事了。其实,当风染还是都统帅的时候,便有不少大臣透露出结亲之意,都被风染推了。被贬了官,那左邻右舍,街坊邻居的,瞧着风染的官虽不大,性子有些冷,但家底殷实,人也长得年轻俊逸,家里又无翁姑,直接央媒求亲的更多。后来郑修年成亲,庄唯一到贺,大家才觉得风染是个有身份来历的,冒然求亲的才少了。 “我有……” “那个,远在天边。”幻沙公主远在汀国,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风染一阵羞窘,只得板起脸来:“你如今胆儿肥了,没上没下,敢管我的事了?!” 一时,郑修年起了床,收拾完,吃过早饭,便到风染屋时,表兄弟说话。 风染只把昨晚的事,简约给郑修年说了。 “我就说,那庄老头从没有做过生辰,忽然巴巴的帖子邀请你去小酌,就是不对劲。”郑修年道:“所以,才担心你出事……那家伙也太无耻了,逼着大臣撒谎骗人,亏他有脸干得出来!” 对贺月的偶尔无耻,风染已经觉得习惯了,想,这种事,怕只有贺月干得出来。 郑修年问:“你真要常常回去帮他批阅文牒案牍?” “不是。”风染道:“那些本来就是该我批阅的。” “小染,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是散骑卫!跑去批阅都统帅府的机密文牒,被人现,你是死罪,还要连诛的!” 风染不由替贺月分辩道:“他说,他会护我周全的。” 都已经被贬了官,还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跑回去给贺月批阅文牒案牍,这已经让郑修年生气了,再听风染说贺月会护他周全,郑修年只觉得心头的怒火一下就窜了出来:“你听他放屁!他要能护你周全,就不会贬你官了!他会贬你官,只能说明两点,要么不信任你了,要么根本护不了你,还说什么周全?不管哪点,都不值得你再替他卖命!小染,你醒醒!” “那九条罪,他没有冤我。” “那又如何?!这一次,他拿官职官阶给你抵罪,九罪贬九级。下一次,等你私批公文被现,他还拿什么给你抵罪?你是不是非要等他把你推出去砍了,你才死心?” 屋子里顿时陷入沉寂,过了良久,风染才道:“修年哥,你再信他一次,好不?” 郑修年只觉得满心的疲累,风染便像是他的孩子,他永远操不完的心,可他的孩子自己还一点不觉得,也一点不领情。郑修年舒了口气,叹道:“我信不信有什么打紧?以前,他害你害得那般惨,你说不提,咱就不提。难道你还要第二次落到那般惨的境地,非要闹到生无可恋,死有余辜,你才甘心?” 风染也想了想,道:“修年哥,你不相信他,那你相信我。这一次,他不会再害我。”贺月是个一向把私情和国事分开的人,风染想,就算贺月不信任他,不再重用他,那也是国事。可是私底下,贺月是喜欢他的,而且是用一种平等的姿态喜欢他。虽说帝王无情,君恩难久,可是不知为什么,风染就是觉得贺月会一直一直珍惜他的,就是有这种感觉。 风染又道:“再有,私批公文这事要是被揭出来,就不光是我一个人有罪,大家都不好看。先一个,我是怎么偷入都统帅府的?守府的护卫一个都逃不掉。其次,那官印,我是怎么拿到的?皇宫的掌印内侍和守宫护卫也全都逃不掉。第三,我贬了官,是他接掌都统帅府,代行职权,我的伪批公文,没有他的认可默许,是怎么出去办理的?”风染轻轻一笑:“论罪,他一样逃不掉。有哪个不开眼的大臣敢把这事揭穿了,跟陛下对着干?让陛下下不了台?” 郑修年也觉得风染说得有理,只道:“郑家若还在成化城,绝对敢把这事揭开来逼宫。别以为郑家不在了,就没人敢揭开此事逼宫。那几个异姓王,可都还盯着呢,不会是省油的灯。”放纵默许被贬官吏私批公文,这罪名可比那非礼大臣严重得多,要是被异姓王揭开了闹起来逼宫,胜负之数,还真不好说。郑修年放软了声音说道:“小染,消停点,别老是跟那人闹完一出又一出。” 风染应道:“嗯。”知道郑修年放软了语气,想是允了他去私批公文,只是嘴上不肯松口。隔了一会,风染道:“修年哥,……我还给你讨了个官。”郑修年不等风染把受封兵马提督,随犒军队伍前去万青山指挥招降匪嘉兵卒一战的话说完,就一迭声道:“快打住!打住!小染,你要给他效力卖命,是你的事。谁说我要做他家的官了?”郑修年再加上一句:“我既然应承做了死卫,便该不官不商。” “修年哥,你如今有了家室,自然是该纵马沙场,建功立业,才好封妻荫子。难道你要叫嫂子跟着你白丁一辈子?” 风染自己跑回去私批公文,就已经叫郑修年够闹心不痛快了,还要把他拖下水,给他讨个指挥招降之战的差事,郑修年心头又冒起一阵怒火,一侧头,断然拒绝道:“不去,不给他卖命,白丁就白丁!” 屋子里又一次陷入沉寂,过了一会,风染道:“修年哥,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你教我,说我们学了兵法,就要驰骋沙场,这辈子,你最大的心愿,就是痛痛快快打仗,多打胜仗,成为一代名将。慰你父亲在天之灵,让你母亲扬眉吐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5章 夫妻相处之道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忽然提起自己早年时的心愿,让郑修年更加烦闷不已。网 他做了死卫,这辈子注定了要默默无闻,永远附属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么多年,他渐渐地熄灭了他的心愿,习惯了这种生活,守护在风染身边,看着风染成长起来。可是,那些心愿,终究是他少年时,支撑着他刻苦读书,勤学苦练的力量,是他少年时期,最亮丽的色彩。那亮丽的色彩在他做了死卫之后,便渐渐黯淡了,最终黯淡成他心底最不能碰触的伤痛。 风染忽然挑起他心头的痛,郑修年一时控制不住,不由得恶声恶气道:“哼,提那些旧事做什么?早就过去了!” “没有!修年哥,这不正有个机会,让你指挥招降匪兵一役,打得好,你就能一战成名。不是,你一定能打好这仗的!” 郑修年更加恚怒:“你不是要助我一战成名,你是替那人游说我给他卖命!” 风染很直接地承认了:“对啊。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天底下,我凤梦大6,就只剩下四个帝王,耀乾帝(嘉国),熙安帝(汀国),云逸帝(喆国),成德帝(索云国),修年哥,不用我说,你也清楚,这四个帝王,谁才是最好的买家!” 郑修年反唇相讥道:“我何必定要卖与帝王家,敝帚自珍不行么?你看着他好,是你的事。挖墙角不必挖到我跟前来。”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风染才柔声道:“修年哥,抛开他跟我们的私怨,用平和的眼光看他。他勤政爱民又不愚昧昏聩,锐意进取又不急功近利,胸怀宏图又不穷兵黩武,一再的肃清吏制,惩制贪污,重视民生,多兴利民之策,大幅提高庶族地位……你觉得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好?这样的帝王,便是凤梦十三国仍在,他也是个中翘楚,可以算个明君,给他做事,他必能知人善任,让你一展抱负。” 郑修年只是嗤笑:“小染,我不同你争这些,别逼我说难听的。我只说一句,他要是真能知人善任,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再说,他每每任用官吏,往往一正一副,说得好听,叫正副相辅,说得难听,就是互相监督,他哪是知人善任?他分明就没信任过谁!” “他不是没设副都统帅么?” “他也就对你未设副职而已!” “任用官吏,正副相辅才是主要的,互相监督是其次的,你要是行得直,坐得正,何必怕人监督?事有反正,你不能总是看到反面去了。” 郑修年被风染拿话一逼,急了,叫道:“我便是不喜欢被人监视着!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行藏失了规矩方圆,出了差池,一天天活得战战兢兢,活得累不累?我还不如散居乡野,自由自在。” 风染听了,只觉得郑修年简直是指着自己鼻子在骂,当他出任都统帅时,就是活得战战兢兢,生怕失了规矩方圆,生怕出了什么差池,可就是这么小心谨慎,他还犯了九大罪状呢,要说累不累,真心的累,累得值倒好,可是他累得不值啊!风染被郑修年堵得说不出话来,想端茶来喝,平复一下心情,不想手一滑,把茶盏跌在地上,摔个粉碎。 郑修年以为风染说不过自己,便摔茶盏,对自己使气,他是死卫,不便直接跟风染相争,起身一言不地走了出去。 风染坐在屋里想,人生在世,不是应该活得畅意适兴么?他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午时,纪紫烟在屋外隔着门帘儿向风染道:“他叔,别生气了。你哥就是个榆木脑袋,只认死理,不会拐弯,回头我劝劝他。吃饭了,我特意做了几个叔爱吃的千层酥,当是替你哥赔个不是……” 纪紫烟还没说完,风染赶紧掀起帘子把纪紫烟让进屋来:“哎,我没生气,就同修年哥闲磕了几句。嫂子以后可别再做千层酥了,做这个老费劲了,小心闪了身子!” 郑修年在西厢里高叫道:“纪紫烟,回来!谁叫你跟他赔不是了?我有什么不是?!爷们儿之间的事,你别瞎渗合。” 纪紫烟微微红了脸,压低了声音道:“刚你们在屋里说话,我都听见了。我不是有意要听的。我觉得,今上若真像叔说的那样,应该是个好皇帝啊。我在成化城也住了二三年了,听茶客们闲聊,大多数也都称颂今上是个明君。我真不明白你哥怎么就不愿意出仕了?”再把声音压得更低:“叔,我晓得,你哥心头一直想带兵打仗,想成为名将,想光宗耀祖……想把婆婆从梵净山老寨接出来。等我慢慢劝他。” 梵净山老寨是郑家选择的供郑家人休养繁衍的大本营,郑家的官宅里只住着几个爷们,家眷都住在梵净山老寨,防止了被人用家眷要挟。至于那梵净山在何地,风染也没有去过,并不清楚,只听说,并不在原阴国境内。风染听了纪紫烟的话,有些讶然,郑修年竟然想把母亲从梵净山老寨接出来,难道郑修年跟郑家离心了? 当晚,轮到风染值夜,等风染第二天回来,看见郑修年跟纪紫烟两个没精打采的,彼此也不说话,像是抠气了。晚上又在西厢里一边吭哧吭哧的“大战”,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些过往的事,风染实在听不下去了,半夜跑去都统帅府批阅公文,然后赶在天亮前人少时又偷偷溜出都统帅府,回到容苑。如此这般几天,郑修年的口风就动摇了:“派我去指挥收降之役,可以,不过不准给我派副兵马都督来监视。出仕为将也可以,还是那条,不准给我派副职!还有,他要是派我为难你或郑家,我绝对不奉旨,立即辞官。”不管怎么说,郑修年答允了出仕带兵,指挥收降之役,让风染放了心。 郑修年的学识才情都远在自己之上,辩才更是了得,风染就基本上没辩赢过郑修年,想那纪紫烟不过一介江湖女子,才学更差,是如何辩过郑修年的?逮着空子,风染偷偷不耻下问,纪紫烟含羞笑道:“叔都辩不过他,我才不同他辩论。” “那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等叔娶了媳妇,自然便明白了。”纪紫烟一说完就想起风染早已经娶过媳妇了,只是那媳妇是个挂名的,挂名的不说,还不同意和离,觉得小叔的婚事,真让人揪心。自己无心之中揭了这个疤,有些歉然,便解说道:“他其实是想出仕为将的,只是抹不下脸来……须得我劝他……他的事,我都不管,让他自己拿主意,不然会叫人笑他惧内。但是此事关系他一生,我便得管。他不该为了呕气,把一生所学都埋没了,把一生心愿都磋砣了,我不能见他抑郁一生……他不是惧内,是敬重我,喜欢我,我的话说得对时,他便要听。夫妻相处,最重要的是相互体谅迁就……你哥,从不忍心让我失望,是对我最好的人。” “啊?”这个答案大出风染意料,见纪紫烟虽是江湖女子,却明白事理,又识得大体,得妻如此,深为郑修年庆幸,对这个表嫂顿时肃然起敬。同时纪紫烟的话,也让风染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觉悟。 随后郑修年去吏部录了职,领了个六品参军的闲职,先暂时录属于京畿守军,因后面派出护送犒军物资的也是从京畿守军里派。这参军虽然是军职,却是个闲职,相当于军中的谋士,不带兵的,因此郑修年也不必天天驻守在军营里,每晚仍回来睡。 风染担忧郑修年初入官场,不懂规矩,每每提点教导,又怕郑修年孤身北上,指挥战役,遭人暗算,又央了贺月,暗中下旨,叫郑修年在京畿守军中暗暗选了四个可靠机灵的兵卒作为郑修年此行的贴身亲兵。然后风染又同郑修年翻来覆去地讨论演练招降之役所会遭到的种种情况,敌方的策略,我方的应对等等事宜,预订了几套方案以供郑修年应变。风染又殷殷的叮嘱郑修年初当大任,一定要沉住气,不要固执,要随机应变,更不要小肚鸡肠,要听得进下属的劝诫。 其实风染孤直耿介的性子,完全跟郑修年一脉相承,因风染受到了6绯卿的一些影响,稍好一些,郑修年则更加书生意气一些。 风染这番心操得极琐碎繁复,竟令郑修年生出种觉得风染便像是自己父亲一般的错觉。 风染一面替郑修年操心,一面又隔三岔五的潜入都统帅府里批阅公文,仗着有贺月撑腰,一般官吏也不敢难,便把自己贬官前吩咐安排下去的事项,又重新做了起来,只是自己不能出头,事事借着贺月的名义。 只是风染每回潜入都统帅府不久,贺月就脚跟脚地驾临了,然后跟风染一起商讨着批阅公文。其间,贺月时常凑近风染身边,恍若不经意地把身体碰到风染的身体,把气息直喷到风染脸上身上,搅得风染心绪不宁,等把风染体内的情潮拨撩起来,贺月又一脸正经肃然,目光清亮明澈,凉凉地说道:“你先批着,我宫里有事,先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6章 避无可避的邂逅 作者:天际驱驰 整个都统帅府只怕都是贺月的眼线吧?贺月会脚跟脚地驾临,想必是自己一潜进来,就有人报与贺月知晓了。『天 籁小说www.⒉只是贺月每每如此拨撩自己,然后又回宫了,风染便知道贺月是故意的。可是,到底贺月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想“吃饭”?最最奇怪的就是,贺月明明拨撩起了自己的情潮,却丝毫不约吃饭,只一脸清澈正经地回宫了。 摆明了是不想“吃饭”,干什么还要故意在他身边蹭来蹭去?明明知道他的功法练得太高了,经不得他的拨撩,贺月还非要来拨撩他,可是拨撩完了,又不约饭,风染真搞不懂贺月的用意。 风染本想自己开口约个饭局,可见贺月似乎并不想跟他一起吃饭的样子,也就不好开口了。 然而,风染被拨撩起来的情潮,虽然在贺月离开之后被风染压制了下去,但终是没有渲泄出来,回头便在梦里溢了。如此几次之后,风染便知这么下去,对自己的身体极为不好。他的精元本就损耗过度,再这么被拨撩一回,就在梦里溢一回,他的身子经不起这折腾。 往后,风染再去都统帅府批阅公文,便想避开贺月。开始的时候,风染总是捱到下半夜才去批阅一两个时辰的公文,倒是避开了贺月一回,第二回,明明都已经快四更的,风染刚坐下才看了一会儿公文,贺月就急吼吼地驾临了! 经过前几次的拨撩,又不得渲泄,风染越的经不得贺月的拨撩,只觉得贺月便是不做什么,只是偎近他身边,他就觉得一身都酥软了,一股强烈的,直在身体里冲刷叫嚣。可是看贺月一脸浩然正经,风染只得把约饭的话吞了回去。 风染本以为贺月这么晚了跑来都统帅府,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政事须得当面跟自己讨论,哪知贺月仍是贴近他身边,一起把书案上的公文批阅了,并无余话。 临走时,贺月随手取过修补清洁过的紫云裘来替风染穿上,又一路蹲下身替风染把钮子扣上,显得自然流畅,丝毫没有降尊纡贵服侍别人的勉强。贺月一边替风染扣钮子,一边道:“如今战乱,只得找这旧衣服给你穿。等以后仗打完了,我再……”说到这里,便省起,风染活不了那么长,贺月自己一阵心酸,又怕触动了风染,赶紧强咽下去,又换个话题:“听老庄说你现今住的屋子简陋,连个地龙都没有,要在屋里烧盆大火才暖和,别尽惜着炭,缺什么,只管问府里要。还有,快到年关了,别又什么都不准备。虽说战乱时节,百业萧条,东西都稀缺,可也不能不过节。你若没时间准备,我叫府里备好了,改天叫老庄给你送过去。你一个人在外面……” 风染终于插上了一句嘴:“我跟表哥表嫂一起住的。” 贺月:“……”那是表哥,又不是亲哥。就算是亲哥,成了亲,也会淡了兄弟之情,只顾着妻儿。风染身边就一个小远算是贴心的,可一个长随,能顶什么事?风染的性子又不随和圆通,总怕风染在街坊市井里吃了亏,自己又不能时时看顾风染,总是悬着心。这些话,贺月不敢说出来,怕风染以为自己要离间他跟郑修年的关系。 扣完钮子,贺月拉着风染的手,一路送出门,又叮咛道:“天要亮了,快走吧,莫叫人看见。回去赶紧歇下,你今儿晚上又要值夜。记着啊,要把大毛衣服穿在里面。” 一句句贴心的叮咛,都让风染心头觉得熨帖舒适,只是身上在情潮的冲刷下,大为煎熬。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穿得厚,贺月并未现自己的小兄弟正躲在阴暗角落里蓄势待。这样的贺月,叫风染又是喜欢,又是害怕,既想见着,又不想见着。在路上慢慢走,借着腊月间的寒气,熄了身上的火。 风染回了家,本不困,但想了晚上要值夜,贺月又一再叮咛要自己赶紧睡,补补眠,风染吃了早饭便倒头睡下,倒也迷糊了一会儿,只是朦胧中,又在一阵欢快里溢了精。 刚开始一两次溢精,风染还没觉得什么,可后面再三再四的生,风染便觉得每次生后,身子都要酸软气短几天。风染知道自己精元损耗,更加经不起这等折损,每一次溢精,都不知要减损他多少天时的寿数,怕用不了多久,不须等到衰老就要纵欲而死。可他哪有“纵欲”了?这般早死,岂不憋屈? 风染思量着,想避免被贺月一次次的拨撩起情潮,就只能避不相见。只是有都统帅府的人通风报信,贺月次次都能准确地逮住他。并且贺月在每天都忙不完的繁冗的政务中,似乎以跑到都统帅府来跟他“相遇”为乐?不是似乎,风染觉得贺月就是以此为乐,且乐此不疲。哪怕风染挑在凌晨时分前去,贺月也能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跟他脚跟脚地驾临,然后跟他“邂逅”在书房。风染无法可施,只得尽量减少了去都统帅府的次数,每次都尽量把该批的公文都处理完。反正紧急事都有贺月处理,自己就是去处理个日常军务以及自己派下去的差事。 史记:靖乱三年正月初四日,成德帝派礼部尚书邓加瑞往万青山代天子犒军。另派礼部侍郎肖忠良往万青山汀国防区,代索云国天子向汀国兵卒犒军。 郑修年于出前一天就住到军营去了,当晚自是依依话别。次日,纪紫烟戴了风帽,腆着八个多月的身子,在容苑里四个男人的护持下,登上北门城楼,殷殷送别出城犒军的队伍。虽然看不见人,纪紫烟还是一直在城楼上看到队伍都走得看不见了,方才轻轻一叹,回转家园。纪紫烟是江湖女子,心胸比一般闺阁女子开阔,作不来小儿女姿态,却更觉得那份鹣鲽深情,感人至深。 据风染估计,等新年一过,匪嘉又会动强征来的兵卒对万青山防线进行强攻,所以,这招降之役不会拖得太久,元宵之前必会打响,只是这一战役不接着打上好几场是不会结束的,郑修年应该赶不及回来迎接他的孩子降临人世了。 有表哥表嫂陪着过年,风染觉得这个年过得分外喜乐,又展望明年,家里会多个小宝宝爬来爬去,呀呀学语,风染就觉得满足。这个年过得唯一不顺心的是,过年几天,他身上都酸软着,提不起劲力来。 因为北方将有战事,又是郑修年主持指挥,风染便格外关心战况,顾不得要次次“邂逅”贺月,也顾不得又要次次盈溢,打熬着虚空疲软的身子,得空了,三天两头的往都统帅府跑,查问战事战况战报,总怕出了意外或漏洞,自己随时清查着前方的战况,也好随时补充纠正。 倒是贺月觉出了异样,看见风染好好的,脸上刚养得圆润一些,忽又消瘦了,连带脸色和精神都不好了起来,便殷切地凑到风染跟前,不住地问风染是不是累着了?不住地摸着风染的身子问哪里不舒服?每每送风染出府,总是拉着风染的手,舍不得放开。面对贺月这般纯粹正经的关怀,风染默默地把一次次想订饭局的话,咽了回去——他们是搭伙吃饭的关系,既然贺月并没有那个意思,他便不能强求。虽然他是指着贺月一个人解馋解饥,可是他也不屑于在贺月没有需求的时候开口相求。 可是,风染也知道,这么下去,自己熬不了多久。实在无法可想,咬咬牙,风染改在卯时贺月上朝之后,仗着武功高,轻功也不弱,大白天的,寻个人少的地方,觑个没人注意的空档,快翻墙而入,卯时到午时,猜想这段时间贺月都在朝堂上,该不会跑来跟他“邂逅”了吧?果然,一连三次,贺月都没有再出现,风染从容地在书房里批阅了公文,处理了一些军务,然后算着在午时之前离开,事实证明,没有了贺月的亲近拨撩,身体不会无缘无故涌起情潮,自己回家后并不会生盈溢。其实风染虽然练了双修功法,但风染一直冷感清淡,在这方面需求并不多。 风染自觉找到了避开贺月的妙法,眼看着快到正月底了,估摸着前方的招降之战也到了关键的时候,便忍不住天天趁着贺月上朝时,翻进都统帅府里查看最新战况战报。 这日,风染拿着前几天的战况细细的看,万青山防线已经在郑修年的指挥下,拿下了两次招降之战,先后共计招降匪嘉兵卒五万余人。风染刚回了函,同意郑修年的意见,叫把第二战的降兵全部火押送到南方去开荒种地,一个都不要留在北方防线上,怕这里面有诈降的。 风染正看着,思量着,忽然感觉书房的暖帘一掀,一个人挟裹着一股寒气走了进来,那脸上的神色比寒气更冷。风染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该在……”这个辰光,贺月不是应该在朝堂上跟百官议事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7章 拒绝搭伙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有些犀利冷洌的目光盯着风染,良久,那眼色才柔和了下去,说道:“我身上不舒服,想拉肚子,就提前散了朝。”皇帝不是铁打的,临时有个什么不舒服或是有了什么意外的事,提前散朝也是寻常的,只是一听贺月这话就是假的,拉肚子能跑到都统帅府的前堂书房来拉?这分明是跑来逮他的!连衣服都没换,穿着九龙衮衣,戴着十二旒冕就过来了! 一腔怒火,在风染升腾而起,他躲他,已经躲到这个地步了,贺月为什么还要步步进逼?甚至不惜提前散朝来逮他!一次次拨撩起他的情潮,又不“吃饭”,不得抒解,害得他一次次盈溢,他非要掏空他身子,逼死他才作数?自己愿意被他所用,他为什么不能放自己一条活路? “我现在身上好了。”见风染呆坐在椅子上不动,贺月一边说,一边很自觉地拉了张椅子,跟风染并排坐下,说道:“好几天没见,瞧你这脸色倒好了一些。”忽然又贴近了风染的脸颊细看:“咦,你脸红了一下?”说话的气息轻轻呼到风染脸上。 风染忽然回臂一推,把贺月连着椅子一齐推得狠狠倒在地上,问:“我不过想做点事,你能不能不要惹我,能不能放过我?” 贺月正凑在风染脸前,忽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吃了一惊,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又吃了风染这一问,辩道:“我哪有惹你了?” 紧跟着,贺月便觉得身体腾地被风染拉了起来,不等他站稳,风染便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的某个硬物上,贺月呆了呆,才省起,自己手里抓的是风染的小兄弟?还挺精神头的?不对,好好的,风染的小兄弟怎么会来精神?正想再确认一下,手便被风染恶狠狠地摔开了,只听风染带着几分凶狠地问:“你还要怎么惹我?次次都这样,谁受得了?” 贺月不解了,风染的小兄弟自己来了精神,关他什么事?嘴上便辩道:“真不关我的事……” “不管你的事?”风染青白着脸,又坐回椅子上,背对着贺月,恨恨道:“明知我练出了功法效果,经不得你招惹,你就偏偏凑到我跟前来拨撩……惹出火来又不做那……事。……害得我回去,就、就、就……老是溢出来……身子越来越虚。我次次来府上,你也次次来,你就是故意来招惹我的,来害我的……”激愤之下,风染一古脑都说了出来,说出来了,又觉得无限委屈,无限羞惭,垂着头,不敢再看贺月。 竟然是这么个情况,怪不得风染老是想躲开他。这段时间,他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瘟神附体了,不然为什么风染躲自己像躲瘟神一般。 贺月扶起椅子,本想拉回去跟风染并坐,想了想,怕自己又拨撩到风染了,便又把距离拉开一些,背着风染坐下,说道:“我就想来看看你,心头就高兴了……你不喜做那……事,我便想同你略亲近亲近,就满足了,没想会这样。” “我没有不想做……” “风染,我再问你一次,什么叫搭伙吃饭?”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风染,你书读得少,我同你讲解。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饮食,一是男女。饮食,是为了活下去,男女,是为了繁衍后代。只有做好了这两件事,人才能一代一代,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风染,古贤圣人,微言大义,你不要断章取义。我同你两个男人,于这男女之事,可做,可不做。”贺月凉凉地说道:“风染,我不会跟你搭伙吃饭。”或许,刚开始时,带有几分狎玩之意,可是渐渐的,他是因为喜欢他,才想同他发生身体上的关系,绝不仅是为了单纯地解决身体上的需求。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单纯为了解决身体上的需求,有多乏味,单纯为了繁衍后代的交媾,有多痛苦。他肩上担着江山社稷,他只有尽力去做,尽力做到让大家都满意。只有风染是跟后宫全然不同的存在。 风染把他们的关系,定义在搭伙吃饭上,实是玷污了他的心意,玷污了他的喜欢,那一夜,让贺月的心酸痛到彻夜无眠,他想,他不会跟风染搭伙吃饭,不能糟贱了自己的心意和喜欢。他喜欢风染,也可以是很纯净的那种喜欢。 一时之间,书房里寂静了下来,两个人背对背地各自坐在椅子中,书房下烧着地龙,书房里点着炉子,屋子里暖暖和和的,只是屋子里的气氛却冷到了极处。 过了许久,贺月方吸着气道:“我忘了你练出功法效果的事了,是我疏忽了……可你不能赖我有意害你……以后,我不来府上看你了,你自己小心在意一些。你若有事需要见面说话,叫府上的人通报我一声就好。我若有事,自也叫人先通报你……你放心,没甚事,我不会再来府上招惹你。”然后贺月站起身,便走了出去,放下暖帘,又在帘外站了许久,才问道:“风染,你有没有,一点点……”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他想,只要风染说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他,他就同他搭伙吃饭。可是,那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似乎不用问,答案就明摆着:风染心头喜欢的是他那小师弟,从没有喜欢过他吧?哪怕身体不得不因练功的原因有所纠缠,风染也要申明他跟他不过是搭伙吃饭的关系。贺月怕问出来,让自己绝望,不问,他还能继续对风染好。能够对喜欢的人付出自己的好,在贺月,也觉得是种聊胜于无的宽慰。 本来风染避贺月唯恐不及,可是贺月真的走了,风染又觉得书房里一下冷清了下去,连带整个都统帅府似乎都冷清空寂了。那一日,剩下的时间,风染拿着战报,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也什么都想不出来,脑袋恍若空了,心里也是空空的,只有股冷风,把心田吹得一片苍凉。 那一晚之后,风染就再没做过那些荒唐而又欢快甜美的梦了,再没有溢过精。 风染的身子渐渐地恢复了过来,二月初二那天,纪紫烟平安地生下一个女孩儿,因为郑修年不在,便先起了个小名,叫安哥儿。自家的表侄女儿,风染便不比对太子响那般小心,生出来不久,风染便抱了那小小人儿,满心都是开心和幸福,好像抱着自己的孩子。风染忽然想:如果不是被贬了官,招降之役该是自己亲自出征的,此刻抱着孩子的该是郑修年。 风染利用官方驿马,借发送公函之机,把这个喜讯夹带着发送给了郑修年。 万青山的招降之役,第一战在元宵之后打响,索云方突然宣示了招降之策,迅速瓦解了匪嘉兵卒的军心,当场就有许多兵卒脱衣弃槊,愿意归降。那一仗结束得很快,收降了一万兵卒。 第二场招降之战,在十天之后打响,这一次也打得极为顺利,收降了四万多人。郑修年感觉这一仗打得太轻松,收降的兵卒太多,感觉就像是匪嘉给他们送人来似的。郑修年觉得第一仗收降的兵卒,当是真心归降,愿意当兵的,可以编入北军之中建功立业,但是第二次收降的兵卒里,怕有诈降,叫先押进枇杷谷里严紧监视,火速修了公文,叫朝堂快派户部官吏前来接手,全都押往南方去开荒种地,或是开矿采石,过一两年或是等战争结束之后再行释放。其中虽然有不少降兵请求留在北军效力,共抗雾黑蛮子,郑修年一概不允,反叫严密监守。 大约匪嘉方面也知道了,第二批降兵会很快全部送往南方去,第三场招降之战在随后的第三天打响,这一场战事,匪嘉投入了更多的兵力,攻势凶猛。虽然在索云国宣示了招降之策后,也有一些匪嘉兵卒脱衣弃槊愿意归降,但被后面押阵的匪嘉将领和雾黑蛮子射杀了不少,逼得匪嘉兵卒只得硬着头皮攻山送死。匪嘉兵卒在前面攻山,被押入枇杷山的降兵果然发生了暴动,拿出一些逃过搜身的小巧兵刃,突袭守卫,夺了一些兵刃铠甲,企图从枇杷谷里面冲杀出去,跟外面的匪嘉兵卒里应外合。 第二批降兵中混入了好几个武功高手,他们带着降兵想一路杀将出去。好在枇杷谷经过两年的修筑改造,城墙也不会一推就倒,谷内又多设关卡,把整个枇杷谷划分成几个区域,虽然被武功高手夺了一两个关卡区域,还是很快被回防的索云军堵死在枇杷谷内,降兵都是布衣徒手,直杀得枇杷谷内血水漂杵,尸骨成山,只逃掉了几个武功高手。另有少数真心降顺的兵卒始终留在拘禁的营地未动,得以幸免。 降兵未能从内线突破,攻击万青山的匪嘉军队在得知道诈降失败之后,又强攻未果,很快撤了兵。这一战,只收了五百多降兵。郑修年仍怕有诈,仍是押入枇杷谷内,跟前一批幸存的降兵一起,准备押去南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8章 敌后乱匪策 作者:天际驱驰 第四场战事在第三场战事之后过了二十多天才打响,其时已经是春暖花天的二月下旬了。这一场战事,匪嘉打得小心翼翼,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和准备的。战事开始跟前面几场没什么两样,只是归降兵卒先被押入一个离防线不远的营地暂留,要等战事结束再押去枇杷谷。在达到一定人数之后,这批降兵当即反扑,裸身徒手杀了看管的兵卒,夺了兵刃衣服,然后返身向山下杀去。这一次,仍是混进了武功高手,令得索云方面措手不及,一场血战,在北军的防线之内展开,最终在郑修年和驻防各条山道的众将领的身先士卒之下,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全歼了诈降兵卒。其中一个诈降兵卒,临死前绝望地哭嚎:“我不想杀你们,我不杀你们,我家里人就要死!”此战,只收降了百余兵卒。 随后,万青山北军帅帐中,各个将官就收不收降匪嘉兵卒的问题,展开争论,收,怕他们诈降,反而使我方兵卒处于危险境地,不收,其情可哀,亦不忍心同胞相残。争论并没有结果,驻守万青山防线的北军统帅陈丹丘并没有表态,特旨派来指挥招降之役的兵马都督郑修年也未表态。 此战之后,郑修年几乎驻扎在降俘营中,不厌其烦地跟降俘们谈话,充分了解了匪嘉国的征兵拉夫情况,然后陆陆续续,把一些降俘放了回去。 第五场战事,直至三月底才交锋。匪嘉方面仍是显得小心,派了不少将官和雾黑蛮子在后面押阵督战,立下严令,只要匪嘉兵卒敢脱衣弃槊,立即射杀。因此,此战几乎没有兵卒脱衣求降,一股作气地猛攻,郑修年下令防线慢慢后撤。正当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匪嘉军营后方忽然兵卒哗变,许多匪嘉兵卒掉转长槊箭矢,杀向押阵的将领和雾黑蛮子,正在攻山的匪嘉兵卒也飞快地从山上撤了下去,加入到哗变的队伍。 郑修年全线收复后撤的防线,下令六成兵卒固守万青山防线,四成兵卒出击,杀进匪嘉兵营,帮助哗变兵卒追杀匪嘉将领和雾黑蛮子。虽然索云一方的四成兵卒也不过二万左右,相比匪嘉从各地强征来的十万兵卒实在太少了,但是匪嘉兵卒多数不愿意当兵,更不愿意替雾黑蛮子攻打自己同胞,全是被逼而来,根本就谈不上军心士气,兵卒哗变之后,只一些匪嘉将领和三万左右的雾黑蛮子,完全挡不住十万哗变兵卒和二万索云兵卒的辗压,匪嘉和雾黑蛮子的兵营被迅速占据,在索云国一段的万青山战线全线溃退。 此战,索云方大获全胜,歼灭雾黑蛮兵两万余人,收缴了大批雾黑蛮兵和匪嘉军方的粮草和物资。索云军乘胜追击,顺带收复了万青山山脚下的一些小城镇。索云军的防线从万青山山上向山下推进了五十余里。 风染得报之后,当即批复:那些小城镇能守则守,不能守则撤,还是以守住万青山为主,不可为此折损兵力。 雾黑蛮子很快组织了反扑,那些小城镇无险可据,索云军只打了几个小伏击就撤回了万青山。那收降来的八万兵卒,仍怕有诈降,除少数策反有功的兵卒在北军留用外,其他全部送往南方囤田。他们又因哗变有功,承诺只消安心囤田一年,即可开释。 至此,匪嘉和雾黑蛮兵都不敢再对万青山发动全线战役,只偶尔发起一些对局部山道的争夺战。而匪嘉王朝也知道自己强征兵卒,不得人心,兵力看着虽多,但战力极弱,被逼得急了,还要反咬一口,跟以前兵强将强的嘉国军队,完全无法相比。因此,匪嘉将领也不太敢过份逼迫兵卒对中路三国作战,多数只在全国各城各地协助雾黑蛮子固守领土,狐假虎威地征粮收税拉差等等。 六月中旬,贺月招郑修年回都城述职,代表着招降之役的结束。 史记:靖乱三年正月至四月,我军与匪嘉连战五场,共计歼灭匪嘉军十一万余人,歼灭雾黑军二万余人,俘匪嘉军十二万余人,降八万余人,史称:招降五战。是役由郑修年出任兵马都督全程指挥。 此后,基本上奠定了凤梦大陆中外对峙的局面。中路三国虽然被匪嘉和雾黑蛮子包围在中间,但是,涫水和赤麟江天险以及万青山防线,双方都不敢轻易逾越。 郑修年一战成名,尤其第五次战事,攻心之策,离间之计,出奇致胜,更是令众将叹服。述职之后,连升两级,从六品参军提拔为四品副都统领,暂时在京畿守军北营带兵。 郑修年回来,见着已经五月大的女儿,欢喜非常,按照郑家的字辈排行,给女儿取名郑瑞安,乱世之中,不求富贵,但求安稳。 郑修年见着风染,只笑着道了一句:“辛苦你了。” 风染也只淡淡地回一句:“应该的。”然后就把话岔开了,只兴致勃勃地说着安哥儿是如何如何的可爱,如何如何的好笑,一脸的溺爱。 自从贺月提前散朝,在都统帅府逮住风染,两人撕破脸,把话说开之后,贺月果真言出必践,无论风染什么时候潜入都统帅府,贺月都没有再出现过,只是似乎都统帅府的下人服侍人越加上心了,风染来了不久,就会有人上茶上点心;茶水冷了会一遍又一遍冲泡更换;风染晚上来,就不上茶,变成银耳羹或是莲子羹,红枣羹之类;也不在乎一次次把冷的撤下去,换上热的;每过一段时间,会有人提醒风染走一走,舒活舒活筋骨,别坐累了;不等天黑,就会点上灯烛;风染要离开时,会有下人撑着灯烛一直送到角门……风染自然知道不是下人们服侍得上心,只是有那么个人,默默关心他,对他好。有一两次,风染在书房内,听见那人的脚步声轻轻走近,然后在书房外顿住,驻足良久,复又轻轻地离开了。 可是风染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介意跟贺月“吃饭”,然而贺月拒绝了同他“吃饭”,他们之间,除了君臣,除了吃饭,风染不知道贺月还想要什么。 从正月到六月,风染跟贺月也见过几次面,只是每次见面,贺月都离着风染远远的,生怕招惹拨撩到风染。两个人也一本正经地商讨军政国事,完全一字不涉私事。 风染通过贺月,指挥暗部,对匪嘉朝堂进行渗透,对匪嘉的高官重臣进行暗杀,用以反击匪嘉对中路三国的暗杀。 然后风染又透过贺月,调动兵卒,潜入广阔的匪嘉后方,发起暴动,依山傍水建立了大大小小十多块土匪山头,时不时地下山打杀匪嘉或雾黑,牵制了不少兵力。凤梦大陆许多百姓在匪嘉和雾黑的双重盘剥压榨之下,不堪重负逼迫,不断引起许多自发的小暴乱,这些暴乱之后的乱民只得纷纷就近投靠各土匪山头,以求共抗匪嘉和雾黑随之而来的血腥镇压。 一时之间,匪嘉后方各路大小土匪广泛出没,真匪假匪大肆横行,平民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肥沃平坦的天路原和枣丘平原北部大面积抛荒,靖乱三年的上半年,几乎就可以预见匪嘉国内即将来临的严重饥馑。 风染在请准了贺月之后,又派了可靠之人北上,跟蔡同和和冉秋阳两股义军取得了联系,虽然招安未成,但两军均表示在共抗匪嘉和雾黑之时可以合作。至于推翻匪嘉,赶走雾黑之后,彼此的关系可以再议。 风染在接到郑修年的前线急报之后,通过贺月,派出暗部,前去各地劫杀了几个关押要紧兵卒家眷的大营,又把各地的征兵名册给偷出去烧了,暗中解了匪嘉前方兵卒的后顾之忧,才有了哗变之举。 堪堪又到了中秋佳节,这一次,贺月没再假借庄唯一的名义,而是叫后宫御膳房做了许多月饼和菜肴,分赏给朝堂众臣。赏赐给风染的自又不同,直接派内侍送了四抬食盒的各种应节之物。风染怜庄唯一孤老,主动邀了庄唯一来容苑一起吃饼赏月。庄唯一喜欢纪紫烟做的腌酱菜,知道纪紫烟原是在北方长大的,便格外的喜欢同纪紫烟回忆北方旧事,一说起来,两个人都泪水涟涟的。庄唯一是容苑的常客,也就不怎么避嫌。 能在战乱之中,偏安一隅,大家聚在一起,过个平和的中秋,格外叫人珍惜。风染看着院子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竟是他这些年过得最舒心的一个中秋。 坐在小院里看了一会月亮,纪紫烟便同安哥儿收拾睡下了,三个男人议了一会朝政时局,又天南地北地胡扯了一会,到了亥初,也就散了。郑修年军职在身,回北营去了。风染看这么晚了,庄唯一只得几个下人护送,怕被匪嘉的杀手暗算,便亲自送庄唯一回都统帅府。 到了都统帅府的角门外,庄唯一问风染要不要进府去坐坐。风染想,来都来了,反正自己也不困,就进府去批批公文。 风染进了府,一路往书房去,迎面就看见贺月带着几个御前护卫和贴身内侍正往外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9章 主战与主和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没想到这么晚了,会在都统帅府遇到贺月,狭路相逢,一怔之下,风染跟庄唯一赶紧躬身行礼。贺月亦远远停了步,道了声:“平身。”等风染站起来,望着风染,淡淡问了声:“你们今儿这节,过得高兴罢?”又看着庄唯一道:“你回来得真晚!” 不知怎么的,风染觉得贺月这句话说得,竟然带着几分嫉妒之意。一时,风染竟不知该如何作答。都已经亥时了,皇帝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都统帅府里做什么?难道皇宫里是不过中秋的么? 庄唯一回道:“臣惶恐!” 贺月收敛了神色,说道:“你们过得开心,就好。朕回宫了,不用送驾。”带着护卫内侍,侧身从风染和庄唯一的身畔走了过去。风染回头看着贺月离开的身形,虽然不算孤单,那淡淡的神情,总让人觉得冷清,连眼眸里都盛着冷清。风染想起去年冬月时,贺月用庄唯一的生辰骗他入府,也是在这样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贺月用双手合着他的手,替他取暖,那时,贺月全身都是温暖的,连眸子里都盛着暖意,消融了风染凝结在心底的玄冰。 尽管自己那么粗鲁地错怪了贺月,但是贺月并没有生气,还是一直都对自己很好,虽然避着不见面,可是贺月从未停止过对自己的关心。风染又想,贺月为什么会断然拒绝跟他搭伙吃饭?贺月以前不是挺喜欢跟他欢好的吗?贺月什么都不图他的,究竟为什么呢? 风染虽然对敌人冷酷毒辣,但对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心肠却是极其柔软的,贺月一直对他好,风染并不是不想回应,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废寝忘食地批阅公文?或是殚精竭智地筹谋战事?可那都是公务。风染知道在贺月心里,公务政事是要跟私情分开的。风染不知道该如何在私底下回应贺月对他的好。 难不成,半夜里送盏什么羹进皇宫去?可那也要送得进去呀!自打皇宫被夺之后,皇宫的门禁就变成无比森严。风染想着,要是下次贺月再来书房外偷窥,他就请他进来坐。知道贺月避着自己,并不是要冷落自己,主要是怕一不小心拨撩到了自己,导致自己泛起情潮又不得抒解,大约也怕自己又因此溢了精,对身体和寿数都不好,总归是爱惜自己的意思。其实风染的功法并没有练到那么高,只要隔着一些距离,不发生气息相闻,肌肤相触,风染还是没那么容易被拨撩的。 等贺月走远了,看不见了,风染才问庄唯一:“你知道陛下在府里?” “嗯。” 等我?可是,风染没敢问出来。他们在容苑里聊得开心的时候,贺月冷清地呆在都统帅府等他?等他做什么呢?一起赏月吗?后宫那么多妃嫔,还怕没人陪他赏月吗? 过了中秋,凤梦大陆的形势骤然严峻了起来。雾黑入侵以来,百业萧条也就不说了,凤梦大陆的东西两路和北路在雾黑和匪嘉的双重统治下,先是死了许多平民,活下来的百姓也流离失所,导致土地大面积抛荒,不少地方赤地千里,凤梦大陆以前存下的陈粮,也在这两三年的战争中消耗一空,许多人都预见了即将来临的荒年,那稻谷长在地里尚未完全成熟,就有人抢收,这一开了头,顿时成了一股风,在匪嘉辖地,秋收时节便开始抢粮,那尚未成熟的稻谷提前收割了,人为导致减产,对缺粮情况雪上加霜。匪嘉里人心惶惶,忧心忡忡,到处弥蔓着悲观绝望的情绪。 抢收粮食行径差点从匪嘉传递到中路三国。三国急忙派兵,日夜看守着田里的粮食。贺月赶紧发布安民诏书,说索云国所产粮食足够养活境内百姓,虽非丰年,但也不是荒年,叫大家不要囤粮,没粮的也不要惊慌,官府会开仓赈饥,叫百姓放心。然后把这安民诏书发下去,叫由甲长里长负责,传达到每村每镇。随后,贺月又向汀国喆国发出照会,说汀国喆国如果粮食不够,索云国可以提供支援,三国互为守望,当精诚协作,共渡时艰。 能够避开战乱,安居乐业,中路三国,尤其是索云国可以算是凤梦大陆上的一方乐土。 有风染打理指挥战事军务,贺月便专注于吏制政务的革新和整顿,民生民心的安顿和安抚,诸工百业的扶持和优惠,也严厉打击贪污腐败,官商勾结,欺行霸市,忧乱民生的行径,大力倡导仁义礼智,忠孝节悌,信恕勇让这些在凤梦大陆流传了上千年的传统美德和风俗。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的关系,索云国的经济可以得到长足的发展。尽管如此,索云国的赋税收入,并没有太多的减少,经济并未大幅衰减,加上以前的国库储备,预计还可以支持几年的战争。 贺月在这期间,把他以前的政治想法和各项惠民惠农惠商惠工等策略一项项实施起来,印证了对错,取得了经验,也为一统凤梦之后所要实施的国策作了先期探索,为尽快实现为百姓安身立命的目标,可以少走弯路错路。同时,贺月也向其他七国展示了自己治国理政的强大实力。有异心的几个王爷,看了贺月提纲挈领抓紧权力的强劲手腕,从容驾御制衡各方势力的超卓能力,不得不息了夺位之心,且做自己的清贵闲散王爷。 因为一早就对战争有足够的估计和衡量,虽然支撑战争的有许多方面,但最根本的是粮食,自贺月开始,整个朝堂上下最关注的就是农耕,绝不允许土地抛荒,且鼓励开荒,除了稻谷,鼓励种植各种可以充饥的高产农物,以尽可能地缓解粮食压力,因此贺月那道安民诏书并不是虚言安慰。 相比这下,耀乾帝的治国理政能力明显比贺月差了许多,或者说,耀乾帝注重的是军事武功,以前就热衷于四处征讨周边国家,对文治民生这方面,耀乾帝本就极度欠缺,被雾黑蛮子扶持上台,接手的根本就是个烂摊子,重新称帝不到一年,就面临着大饥荒的即将爆发,耀乾帝并不关心民生,但是军队储粮频频告急,没有粮草还怎么打仗?耀乾帝在跟苏拉尔大帝商议之后,以嘉国名义,向中路三国发出停战求和提议。 这个提议包括:为表诚意,匪嘉退出南枣郡地区,把整个南枣郡归还给索云国。在嘉索边境,各方帝王于南枣会盟,签署和约。以各方现行统辖区域为各自领土,分域而治,互不侵犯。和约签署之后,开放通商。 求和提议一提出来,顿时在各国朝堂引起一片争议。 在索云国朝堂上,众大臣立即分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天天从上朝争论到散朝,大家从各个方面阐述主战和主和的利弊,在朝堂上辩论得脸红耳赤,口水横飞。 在三国朝堂大臣的争辩中,匪嘉率先从南枣郡撤了兵。 随后汀国和喆国先后表示,唯索云国马头是瞻,同时表示,因南枣郡并不是他们国境内,如果索云国同意会盟,介时他们不会帝王亲至,而是派大臣前往。 而索云国朝堂上主战和主和的争辩从一开始就倾向于主战,主战派明显比主和派多得多。原因无他,只因索云国是八国合一!不,现在应该算是九国合一。 乌国虽然被灭了,皇帝和皇子们均未逃出,但在索云国的皇宫里还有一个乌国宗亲,乌妃可以算是乌国的代表,乌亲王的封地还在乌国故都呢!乌妃如果能熬成乌太妃,将来还盼着能回故国故都养老。这仗要是不打了,就这么签了和约,原乌国国土就名正言顺地变成了匪嘉的国土,乌亲王的封地食邑都在原乌国,这一下就变成了匪嘉的了,难道要叫贺旦跑匪嘉去收租子?难道要叫自己跑匪嘉去养老?虽然封地食邑可以改封,可怎么也比不上故国故都的情谊! 再说了,是雾黑蛮子的入侵逼得乌国退入依山苦守,而匪嘉更是出手灭掉乌国的罪魁祸首,怎么能让匪嘉跟雾黑勾结,堂而皇之地占据自己的国家国土?这从感情上无论如何迈不过去! 后宫不干政,乌妃为人中庸淡泊,也从来不对朝堂政事指手划脚,这一次,破例地跑到贺月的御书房里,跪在贺月身前,痛陈利弊,慷慨激昂地表达了自己主战的决心。 一得知匪嘉求和的消息,本来有特权,可以不上朝的几个异姓王爷,不用宣召,不用私下讨论勾连,不约而合,都齐刷刷上了朝。 甚至连两个暂时合并国,昊国皇帝和荣国太子,本来是从不参合索云国内政的,也有顾不得身份尴尬,上了朝。虽然他们未削帝号和太子尊位,但仍是合并国,在索云的朝堂上,他们不得穿帝服,不得戴十二旒冕,仍得站在玺阶之下,仍得对成德帝称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0章 为了私心 作者:天际驱驰 九国之中,只有原阴国的仁和帝,现今的玄武镇国王高居自己的王府中,并没有上朝。』天籁小说ww『w.⒉反正阴国就在索云国国境之内,并未遭受到匪嘉战乱和雾黑入侵的切肤之痛,对主战主和都没有意见。相比,倒对阴国被合并入索云国耿耿于怀,能够不上朝称臣,就坚不上朝。 原奉和国皇帝如今的开济藩王,原康成国皇帝如今的宏逸宗王,原永昌国太子如今的德辉郡王以及跟随他们合并进来大臣们也跟乌妃差不多的心态,亦是坚决主战。连最弱势的原弘国小皇子如今的嘉懿郡王也一派激昂地主战。 封地食邑都是小事,关键,雾黑蛮子杀其族人,屠其都城,灭其家国,亡国之恨,奇耻大辱,怎么能由着雾黑勾结了匪嘉,然后以一纸和约就敷衍过去?再说,他们签署协议,合并入索云国,他们原来的国土在理论上就合并进了索云国,因此,现在匪嘉所统辖的广袤土地,除了原嘉国国土之外,都应该是索云国的国土! 侵占了对方大片领土之后,还要跟对方签定和约,想正大光明地把那大片领土据为己有,天下,哪有这理? 荣国和昊国是战时暂时合并入索云国的,这要签了和约,他们两国就永无复国希望,因此立即激烈反对和谈,表示这仗必须要打下去,没有什么和谈可谈! 朝堂上主战方占据优势,更有激进派认为,目前匪嘉即将进入荒年,国内动荡,匪患四起,又没有军心民心,正该北伐。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主战已成定局之时,贺月却在朝议三日之后,出其不意地一意孤行地决定议和! 面对群情激愤的众大臣,众王爷,以前两个暂入国的滔滔质问,贺月沉着脸,字字铿锵地说道:“朕自有主张!”然后全然不顾众臣的反对,叫大臣起草文书照会,告知匪嘉愿意和谈,并约在十月初一,南枣郡七星岗主峰举行会盟。 贺月此言一出,便一锤定音,把前面众大臣王爷妃嫔甚至合国皇帝太子的慷慨陈词,激昂斗志全都白瞎了!只是在合国两年之后,贺月在诸王百官中的威信声望都大幅提高,天威极具震慑,又素知贺月贤明果毅,绝非那昏聩之君,再加上那意味深长的自有主张四个字,让人有无穷联想,因此,诸王百官再没有人敢冒犯天颜,再行劝谏。 匪嘉请求和谈,这么大的事,不光在朝堂上议谈纷纷,在街坊市井也同样议谈纷纷。普通百姓的着眼点就简单质朴得多,只觉得不打仗了,自己就可以安心地种田放牧,耕地织布,再不用怕被拉夫,被征兵,被加赋,正在前方打仗,自己日夜悬心的丈夫或儿子很快就会平安回来了,停战自然是最好的,因此在民间,一片主和。 风染作为一个暗中掌权的都统帅,他明面的身份仅是九品散骑卫,是不可能参与朝堂争辩的。不过街坊市井都在议论,风染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他认为贺月自会作出正确的决断,便没想去贺月面前表自己的看法。然而,等了几天,等来的结果竟然是贺月主和!并且直接把和谈日期订在了十月初一,而现今已经九月十七了,算上路途九天,仅有四天的时间准备!还要通传汀国喆国,就算要和谈,这也未免太匆忙了。 在得到消息之后,风染值完岗,已是戌时,天色擦黑,飞快跑到都统帅府来,第一次主动叫人向贺月带话,说自己要求见贺月。 风染并没有等多久,贺月就来了。风染揖揖手便算见了礼,开门见山地问:“陛下主张和谈,可有什么用意?”如今他与贺月私下见面,已经相当随便了,再不会像从前一样,一板一眼地,非要恭恭敬敬地行完君臣之礼。 贺月径自坐在书案前,见风染还站在门边,便指了指用镂空书橱隔出来的用来暂时歇息的书房里间,道:“去那躺着,都在城门上站了一天了,还不累么?到家了还站着?”又问:“我正吃晚膳呢,听内侍一说你要求见,就赶紧搁了筷子。你还没吃吧,赶紧叫府上膳房做来吃。” 风染哪有胃口吃饭了? 贺月却不管这么多,叫小七把齐姑姑宣来,吩咐备饭。然后才反问道:“对了,议和的事,还没有听过你的高见,你且说说。” 风染心头有事,哪能休闲地躺下?只在曾经躺着让贺月换伤药的躺榻上坐下,说道:“臣以为,驱逐雾黑,剿灭匪嘉,一统凤梦,战是必须的。据说,朝堂上有大臣主张趁势北伐,臣以为,臣准备得还不充分,现在大规模的北伐尚不是时候,打得下来,但是守不住。虽然一时和谈,可起缓兵之计,但是,一旦和谈,于我方固然可休养生息,于匪嘉亦可休养生息,相比之下,陛下勤于政务,爱惜农工,虽因战事,百业萧条,然我方尚可支撑战事,一旦和谈休养,于匪嘉将受益更大。臣不主张和谈,亦不主张现下北伐。臣准备再多派精兵潜入他们后方,或是加深匪患,或是巩固壮大我方山头营地的势力,臣想在入冬之后,趁他们粮荒,南面开始派军队近距离,小面积北上骚扰,在匪嘉后方,也派一些大的山头营地出击骚扰,主要攻打他们的小城镇,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退,但是不能给匪嘉休养生息的机会。”停了停,总结道:“臣不赞成和谈。” 贺月道:“我瞧着你的公文往来,大约正在部署这些,我料你必定不主张和谈。我也没想和谈,只是想缓一缓。依你看,那雾黑蛮子和匪嘉,是会议和停战的人么?耀乾那贼子逼死我皇祖母,还欠着我皇宫里一百多条人命,我岂会就这么议和放过他?反正这仗最终是要打下去的,我也不怕到时撕毁和约,率先开战。” “陛下所说的‘缓一缓’,是什么意思?刚臣说过了,我方尚可一战,并不需要缓和休养。再说了,这缓一缓,要缓多久?若是让匪嘉缓过粮荒这阵子,等明年他们注重了农耕,这仗只怕要打得更持久。”风染轻轻叹了一口气:“臣亦觉得,趁着他们粮荒攻打逼迫他们,是不够仁义,饥馑和战乱,必会导致匪嘉国内许多百姓死亡,惨不堪言,臣也觉得痛心。可是,若一时不忍,给了匪嘉喘息之机,只怕会导致更多的平民百姓死于战乱。陛下三思。” “你想错了。”贺月道:“我只想缓五个月的时间。缓这五个月,不是为了百姓,也不是为了战争……是为了……私心。” 风染不说话了。贺月可以算个上是个一心为公,又公私分明的皇帝。其实像贺月这样的皇帝很少,所以,当风染还处于男宠的屈辱地位时,也不能不被贺月所折服,不能不承认贺月是个好皇帝,以至于被贺月影响,渐渐认同了贺月的宏图大业。就风染所能记忆的,贺月几乎从未因私心私事妨碍过国事公务。 要说这天下,这江山,都是贺家的,是贺月的,众臣不过是帮着管一管家,众将不过是帮着守一守家罢了。天下和私事,在贺月这里,其实是没有公私之分的。贺月要为了自己的私心,耽误一回国事政事,却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书房里静寂了一会,风染站起身,说道:“既如此,臣告退了。”皇帝的私心,他一个臣子,不配过问,只心下暗暗盘算着如何把自己的全盘计划推迟五个月。 “风染,你不问问是何私心?” “臣无需知道。” “你不劝我?” “陛下一向贤德慎明,思虑周详,分得清轻重缓急,陛下既然决定要缓五个月,必定经过深思熟虑,臣无需劝谏。” 其时,膳房做了几样小菜,齐姑姑亲自送了来,贺月便叫他们都放到书房里间去:“别忙,吃了再走吧。身子不好,别老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如今战时,食材稀缺,加上风染也只是偶尔在府上吃一次,膳房就只能常备一些瓜果疏菜。 等齐姑姑走了,贺月把头仰放在椅背上,漫无目标地看着屋梁上的勾栏彩绘,道:“风染,你吃着,陪我说说话罢。” 风染只得又坐回了躺榻上,开始用膳。 “去年,你从万青山回来,被贬了官,有四个月都没有来都统帅府,我便这么坐在这里。”贺月轻轻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说道:“那时,我觉得好冷清。”那种冷清,不是因为没有人陪伴,而是因为心头失去了寄托和慰藉。舒一口气,又道:“中秋时,我叫老庄给你带话,可是,等了你三个月,你都没有来。我想,你是怨责我了吧?是不会再来了吧?” 风染辩道:“臣是觉得臣只是个散骑卫,没资格进都统帅府。” 贺月一直不停地吸气呼气,显得心情有些动荡起伏,并没有跟风染争辩进不进府的问题,说道:“我那时候想,如果你不来府上了?撂担子了?我该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1章 七星岗会盟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又停顿了许久,才续道:“我自小便是太子,后来登了位,自然是看重这江山社稷的,觉得没有什么能比江山社稷更重要的。?网 我等你四个月,你都没有回府,只等得我心都凉了。忽然觉得,你若不在我身边,这江山社稷似乎便是空的,凉凉的,空荡荡的,就像是一副拙劣的山水画卷,没有人物的点缀,一些意思都没有!——是空江山。空的!” 江山社稷还有空心的实心的?贺月把江山社稷当……瓶子或是某种器皿了?风染不好对江山社稷表什么看法,只道:“臣这不是回来了么?” “是回来了,是我骗你回来的。我若不借老庄生辰的名义,只怕你仍不会回来。” 这能怪他么?被贬了官,他还能赖在都统帅府里不走么?风染嘴拙,不会安慰人,只得重复道:“臣这不是回来了么?”至于空江山什么的,风染更不敢接嘴答话,免得贺月觉得他觊觎了江山社稷。 贺月又默然了许久,才道:“四个月,你不回来,我还可以骗你回来……风染,再有五个月,你就二十五岁了!” “……!”风染始而大悟,继而大惊,不敢置信地问:“你缓这五个月,是要干什么?!” “最后五个月,我无论如何要试试,去北路,去东路西路,替你寻求延寿之法!”贺月道:“中路三国能寻访的地方我都访遍了。去找了几次玄武真人,他都不在山上。本来一直想到北面,西面,东面去寻访,想我凤梦大6这么广阔,总会寻到延寿之法的。只是因为战事,道路不通,也不好派太多人去匪嘉境内……如今越来越没时间了,我心头难受……正好,匪嘉请求议和罢战,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多多派人手去北面东面西面各地寻求延寿之法……一定能找到的!”他本来不想告诉风染,但想着,和谈之后,自己会派大量的人手去匪嘉各地探访延寿之法,这事必瞒不过风染,倒不如直接告诉风染,让风染知道自己的用意。 不知怎么的,风染心头又气又急又羞又恼,脱口叱道:“贺月,你疯了!为这么点小事,你就想跟匪嘉议和,拖后战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 “我到二十五岁,又不是马上就会死!” “我问了许多大夫,都说,人若开始衰老,就会如同江河溃堤,挡不住了。”贺月忽然扭过头,沉沉道:“就算你还能再活……几年。几年之后呢?我还能再把你骗回来么?风染,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守着这空江山。”话,说到后面,再是强撑着,也遮不住吁唏之意。 风染本来于生死看得淡,可是看贺月难受,自己也难受起来,开解道:“这世上要有延寿之法,岂不是大家都可以延寿了?你不要劳命伤财,去求那虚无缥缈之事。还不如拒绝和议,尽快赶跑雾黑,灭了匪嘉,实现凤梦一统,让我在有生之年,完了心愿,还来得实在些。” 贺月只轻轻道:“那种感觉,你不明白的。”又过了许久,道:“我在鼎山上答允你,帮你延寿,我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哪有?” “我在心头允了你。” 风染实在食不知味,吃不下去了,轻轻放下筷子,说道:“贺月,生死有命,寿数天定。大约我是什么煞星转世吧,生出来就煞了母妃,从未见过她的慈颜。我什么都不会,就只学会了兵法韬略,战阵杀伐。别人深恶痛绝之事,我却喜欢。可能我注定了这辈子会血腥杀伐,罪孽深重,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才叫我生出来就带了体毒,用来损耗精元,生出来就开始折寿,要叫我早死。我杀别人的时候,老天也在杀我,世道是公平的,我想得通,想得开,没什么放不下。我命,便是这样。贺月,你大可不必为我强求。” “我不!我就要!” 风染从躺榻上站起身,走了出来,在贺月面前驻足了一会儿,深深看着贺月,终于什么都没有再说,掉头走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风染想跟贺月说,他可以采他的精元延寿。可是,精元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他开不了这个口,去求贺月把精元渡于他。再说,贺月不愿意跟他搭伙吃饭,不愿意跟他欢好缠绵,那要怎么把精元渡给他?再再说了,贺月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不愿意跟他搭伙欢好,他哪有脸再开口求欢? 风染想:或许,贺月真能寻到延寿之法呢? 史记:靖乱三年九月二十月,索云国收复北方南枣郡全境。 史记:靖乱三年九月廿一日,成德帝銮驾自成化城出北上,将于十月初一日于南枣郡七星岗主峰与嘉国耀乾帝,汀国礼部大臣,喆国礼部大臣举行会盟,商议和谈通商之事。 贺月率领一众和谈大臣,带了三千御前护卫,三万京畿守军浩浩荡荡地从北门出,风染和纪紫烟站在北门的城楼上,各自送别自己心头牵挂之人,一直到队伍都走得看不见了,风染才与纪紫烟默默无语地回了容苑。 郑修年一离开,风染和纪紫烟都觉得容苑里顿时就冷清了,两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好在还有个呀呀学语的安哥儿,又还有个喜欢唠唠叨叨的小远,才使得容苑还有几分生气。 除了值岗和睡觉,风染几乎天天时时都呆在都统帅府里,关注着前方送回来的战报。虽然贺月已经走了,都统帅府还有各种号令布出来会让人觉得奇怪起疑,可是风染也全然顾不得了。 在贺月出前,风染已经下令陈丹丘率领一半万青山将士去接管匪嘉撤退后的南枣郡,并且命令陈丹丘把南枣郡所有区域细搜一遍,现有人,立即就地诛杀。 索云国在南撤之时,把南枣郡所有百姓都强行南迁了,又把村镇房屋都毁了,水井都堵了,此后雾黑蛮子和匪嘉虽然先后占据了南枣郡两年多,但并没有迁民前去屯田,南枣郡虽说平坦肥沃,可成了雾黑蛮子攻打中路三国的最前沿,普通百姓,本就惧怕雾黑蛮子,哪敢主动跑到雾黑蛮子的大军眼皮底下开荒种地?因此,两年间南枣郡的千里良田被完全抛荒,整个郡一片荒芜,除了往来兵卒,没一个百姓。 雾黑和匪嘉在占领南枣郡之后,并没有在南枣郡得到多少好处,粮没抢到不说,连个人都没抢到,屋子都是破的,只剩下一片瓦砾,想吃口水,只能喝河水,离河远的,得自己挖井!那现成的井清理起来,比现挖井还费劲。占领南枣郡,跟进了深山老林似的。这也是匪嘉如此爽快地撤出南枣郡以表和谈诚意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南枣郡境内还能有人,多半就是匪嘉留下来,意图窥探索云国动静的吧?当然,也可能会有一些流民冒险进来偷偷开荒种地的,风染为保贺月安妥,宁枉勿纵,便下令全部诛杀了。为了贺月安妥,他不在乎身上再多担几条人命血腥。 贺月此去是和谈,并非打仗,应该不会有什么凶险。只是风染老觉得不安和担忧。 贺月并非诚心和谈,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能多派人手前往匪嘉各地寻访延寿之法。为了能尽快签约通商,风染猜测贺月应该不会过多地跟匪嘉斤斤计较,让利让权在所难免,反正这些让利让权只得五个月的期限。 贺月的私心和用意,除了风染,再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这样的和谈条约,到了索云国朝堂上,只怕会被视为丧权辱国之约!永远被记录在史书之上。 史书上不会记下贺月的私心,只会记下成德帝软弱昏聩地在七星岗跟匪嘉国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和谈条约。 历史和后世,会永远记住成德帝的耻辱! 可是,风染清楚:将来,贺月留在史书上的耻辱,铭刻的是贺月对他的喜欢。他不能劝贺月取消和谈,因为劝了也没有用。贺月大多数时候不独断,但贺月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去做,并且要做成。 风染想:昔年,索云国朝堂众臣总怕他蛊惑皇帝,祸国殃民……果然,应验了! 风染除了叫陈丹丘清除了南枣郡内的所有闲杂人等之外,更令他对七星岗及周围区域严密清查,然后率领五万北军负责护卫警戒,以保皇帝安稳。 七星岗是座落在南枣郡边境的七个连绵相连的小山坡,这小山坡把天路原和丘枣平原划分开来,七星岗隶属于南枣群,是索云国国土,七星岗的北坡坡下往北便是嘉国所辖的天路原,向南便是索云国所辖的丘枣平原。所谓主峰,其实只是七个小山坡中最高的那个小山坡,那小山坡坡度不陡,长着些松柏,坡顶却是秃的,是块五丈见方的平缓凸坡,因种什么都不生长,俗称癞痢顶。 史记:靖乱三年十月初一日,成德帝在七星岗癞痢顶与匪嘉耀乾帝会盟时,遭雾黑大军突袭,匪嘉军里应外合,重创我索云护驾军,成德帝于癞痢顶驾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2章 和谈诱杀局 作者:天际驱驰 消息是由逃出来的小股北军用跑死马传回来的。天籁小说www.⒉消息传达到成化城之时,是十月初三日清晨。 当朝皇帝被雾黑蛮子和匪嘉联手所杀,听闻噩耗,朝堂上后宫里哭声一片!甚至整个成化城都陷入愁云惨雾和人心惶惶之中。 消息传来之时,风染正坐在正屋里练字,纪紫烟正在院子里逗引安哥儿学走路。聚财到底是从都统帅府出来的杂役,知道规矩,晓得这么大的事,不能在外进乱收乱嚷,直接冲入后进来:“少爷,陛下在七星岗遇到突击,驾崩了!消息千真万确,城里都传遍了!” 纪紫烟一听,一下子跪到地上,抱紧了安哥儿,颤声道:“安哥儿,你说,爹爹平安回来!”安哥儿不到一岁,正在描话,结结巴巴地说道:“嗲……嗲……贫……灰来……”纪紫烟抱着安哥儿泣不成声。 那一刻,风染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感觉和意识都灰飞烟灭了!提着笔,坐着,凭着墨,一点一点滴落地宣纸上。直到人快要窒息了,才下意识地缓缓吸了一口气,才感觉胸口腹腔空荡荡的,仿佛五脏六腑连同心肺都不在了,可是不疼,一点不疼。 风染又吸了几口气,扬声道:“修年哥轻功那么好,杀敌不成,逃总是没问题的。嫂子,且放宽心。”又吩咐道:“小远,收拾点衣服,跟我走。”“聚财,去铁羽军衙门帮我禀告一声,说我辞官了,叫他们明天另派人值岗。然后回来,跟俊生两个,好生照顾表少奶奶,赶紧去多采买一些日常用度,然后关门闭户,深居简出!” 纪紫烟同聚财一起问:“小叔(少爷)要去哪?” 风染淡淡道:“回都统帅府。嫂子,等我把府里安顿好了,再来接你。” “回去?你怎么回去?你现在的官职是散骑卫!” 小远快手快脚收拾好东西出来,也道:“少爷,你刚还说辞官呢,那就是平民了啊!” 风染淡淡一笑,空洞飘忽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身上扫过,然后道:“走罢。” 风染没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地爬墙翻进去,但也没有招摇,带着小远,直接从小角门走了进去。然后一边走向书房,一边吩咐小远去把以前自己睡的主院收拾整理出来,晚上便睡在都统帅府里。又叫来府吏吩咐,叫他们随时派人去驿站看着,一旦有前方的消息,是军方公函就立即取回来,不是军方的,立即传消息回来。 左侍郎马大人道:“风将军,这个只怕不行的吧?”虽然风染在贺月的授意下,在暗中重掌军权兵权,可那毕竟是暗中,明面上是贺月掌管的。贺月北上之后,都统帅府在明面上就没人掌管了,军方公文都送到内阁去了,紧急的事,叫内阁学士们商议着办,不紧急的事,叫先送住都统帅府放着。不过自贺月走后,也没什么紧急的军方公文,那不紧急的军方公文就由庄唯一直接带回来给风染了。 现下风染叫他们直接去驿站收取军方公文,这要收给谁看?这一下子不就把风染私批公文的事给暴露出来了?贺月又驾崩了,这事一闹出来,整个都统帅府的人都得掉脑袋! 为了能够继续顶住头上吃饭的家伙,一众府吏纷纷向风染痛哭劝说,求风染再不要到都统帅府来了,皇帝驾崩,靠山倒了,贺家江山,只怕要变天了,大家各自珍惜脑袋要紧。 风染沉着脸吩咐众人只管照自己吩咐的做,谁若不遵令执行,即刻以军令十七斩中悖军罪论斩!那森然的语气,凶残的目光,看得众府吏心惊胆颤。风染早就是出了名的狠毒,众府吏知道,若是敢违了风染的号令,不用等朝堂现了派员来办案,自己就先要被这凶神砍了。只得战战慄慄地下去办事。 看着众府吏心有不甘的神色,风染淡淡道:“你们若想逃,尽管逃,逃好!不用怕我找不到。” 吩咐了府吏,风染坐在书房里,翻翻的桌上的公函,都还是前一天的。到十月初二,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怎么到了初三,就晴空霹雳了?不,事情是十月初一生的,只是消息在路上走了两天,于初三清晨到达。 不不,贺月绝对不是遭到突袭,而是雾黑蛮子跟匪嘉耀乾贼子一早就策划好的!所谓和谈,就是苏拉尔和耀乾策划好的,做出来诱杀中路三国皇帝的圈套!汀国和喆国或许有可能上当,但索云国九国合一,跟匪嘉和雾黑有诸多不死不休的仇恨,朝堂朝议,绝大部分大臣王爷都激烈反对和谈,本来以贺月的睿智贤明,是绝对不会上当的,可是贺月为了能帮他争取到寻访延寿之法的机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撞进了诱杀的圈套! 自己做了各种假设,唯独没想到那是个诱杀之局。耀乾帝丧心病狂,哪会爱惜他的百姓和军队?完全不能以“人”来看待! 可是自己不是叫陈丹丘把南枣郡内所有的人都清理了吗?七星岗附近更是重中之重,只怕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怎么会忽然遭到雾黑大军的突袭?那大军是怎么人不知鬼不晓地就出现了?若说雾黑早有准备,可那七星岗是贺月九月十七日才确定的,自己听到消息就赶紧下令北军接收南枣郡并进驻七岗星,并没有给雾黑多少准备的时间,雾黑大军怎么能悄无声息地猝起难? 自己是在哪里疏忽了? 如今,面对如此局面,自己该怎么办?风染只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急迫感。 风染召了府里的几个参赞,大家也都各自惶恐不安,并说不出什么主意来,连那雾黑大军怎么能突袭七星岗也参详不出来。风染便叫各参赞回家备好行装,明天随时可能出。 到了戌时,才有下人来报,说庄大人散朝回来了。 散朝?自打贺月出行北上,就把朝中事务交与五位内阁学士打理。庄唯一一则因要打理朝中事务,二则因年纪大了,才未伴驾出行。内阁理政,也就不比皇帝上朝,有事说事,外加递个折子,没事的连朝堂都不用来。内阁理政,要理到天都黑了,到戌时才散朝?皇帝都不在,这散的哪门子朝?就算皇帝在,也是午时散朝,哪会上到戌时才散? 风染亲至庄唯一所住的偏院去拜会,庄唯一正在吃晚膳,见着风染,并不吃惊。风染也还没吃晚膳,便叫加双筷子,跟庄唯一一起用膳。 风染问起朝堂上的情况,为何这晚了才回府。 庄唯一道:“虽然你是九品……”风染插口道:“已经辞官了。”庄唯一续道:“……散骑卫,可是陛下许你暗中掌着兵马,这朝堂之事瞒你不得。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今儿得到消息,能上朝的官吏全都上朝了,议立新君。” “议立新君”四个字,忽然狠狠刺了风染一下:“自然是该太子继位。” “不然!”庄唯一道:“论理是该太子响继位。可太子响才一岁半,连话都说不清,怎么主政?” “由你们内阁辅政,不就行了?”风染道:“以前我凤梦大6也有幼帝登位的,都是让大臣辅政。” 庄唯一道:“凤梦大6是有不少幼帝登位的先例,可有哪个国家是九国合一的?今儿议立新君,议了十一个新君人选出来!” “……!”怪不得戌时才散朝,想那朝堂分成了十一股势力,那不是乱成一锅粥了?可是九国合一,怎么会出来十一个人选?风染想笑,却全然笑不出来,问:“人选都有谁啊?” “毛皇后今天一身缟素,抱着太子响上朝,坐在九龙椅上,太子响是最名正言顺的继位人。只是太子响太过年幼,要等他长大理政,起码得等十几二十年,因此有很多人反对,认为如今我国正处战乱之中,风雨飘摇之际,该当立个果敢明事,强势精干之人为君,才能够继续统御我国,不至分裂衰败。现在立个一岁稚子为帝,实为儿戏!”庄唯一道:“皇后娘娘想扶嫡子登位,本是好的,只是目前我国形势,确实不宜立稚子为帝。皇后娘娘太过心急鲁莽,未同内阁商议,直接就抱着太子响上朝了,要求百官叩,拥太子登位,由她自行摄政。这一下,来得太陡了,直接就有许多人反对。” 风染道:“太后摄政?她一个女人家,素在后宫,懂什么朝政?”皇帝驾崩,太子即位,毛皇后就该升级成毛太后了,现在的太后就该升级成太皇太后了。 庄唯一道:“嗯,你也这么看。本来我的意思是让皇后娘娘出禅位懿旨,另拥新君,跟新君作好约定,仍立太子响为太子,等新君百年之后,传位于太子响,这样就可两全其美。” “此计倒是不错,庄大人思虑周详。” 庄唯一一边吃,一边摇头叹气,一边道:“给皇后娘娘这么一闹,已经无法圜转,此计还有屁用!她现在扶谁作新君都没用了。她开了这个头,朝堂上各拥各的新君,一下子推出十一个人选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3章 拥帝 作者:天际驱驰 庄唯一道:“康成,昊,荣,阴,奉和,弘,永昌七国,都有以前各自的大臣拥戴为帝,这一年,有几个逃出来的乌国大臣来投奔我国,他们拥乌妃养子大皇子乌亲王贺旦为帝,虽然这一股势力极弱,贺旦也是小孩子,但也是个拥立人选,另外,还有大臣想拥立废宣亲王,和峻亲王为帝的,再加上太子响,足足十一个人选。』天『籁小』说www.⒉” 风染道:“对了,拥立废宣亲王为帝甚好,回头他再把帝位还给亲侄儿,这帝位传来传去,都是他们贺家的。” 庄唯一急得直“呸呸呸”,说道:“宣亲王被废,那时你不在成化城,大约不清楚,宣亲王就是想夺先帝的皇位,才被先帝废了,先帝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才没杀他,只叫永世囚禁。他若称了帝,绝计不会把帝位再还给太子响。这帝位传给谁也不能传给他,他登了位,只怕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太子响。” 风染又被那句“先帝”给狠狠刺了一下,舒了一口气:“庄大人拥立的是谁?” “我没拥谁。朝堂上已经有十一个人选了,还不够乱?” 风染敏锐地捕捉到这话里的含意:“庄大人的意思,这十一个人选,没一个是庄大人心目中的人选?庄大人心目中的新君人选是谁?” “你。” 风染一怔:“我?”继而醒悟道:“刚你说,本想叫皇后娘娘颁布懿旨禅位,另拥新君,你说的‘另拥新君’,指的就是我?嗯,也对,我反正没有孩子,将来只能把帝位再传与太子响。倒是个人选。” “没有孩子是一个方面,你虽然被贬了官,但在朝堂上威望仍在,要论聪明才智,手腕计谋也不比任何人差,更能强势霸道,施霹雳手段,朝堂上是有不少人想杀你,可拥戴你的也绝不会少。今日还只是朝堂辩论,到了明天,只怕各个想要称帝的人选,就要比拼实力了。” “怎么比拼实力?” 庄唯一道:“今晚上谁也别想睡,全都加紧的在活动。有实力的会尽力拉拢能利用的一切势力,封官许愿,那实力弱一些的,许会进行结盟,以求事成之后,瓜分权势,再弱一些的,比如乌国,会考虑改为拥立他人,以求分一杯羹。今晚怕就会有流血惨案,以先期铲除几个人选,明日隆安门外,许会有一场混战,不说谁能杀了谁,但要阻止除己方之外的其他各方入朝。入不了朝,自然也登不了位。虽然不能阻止皇后抱着太子响从后宫入朝,但愿意拥立太子响的大臣太少,此倒不必多虑。” “凌大人不管?哦,凌大人手上有五万铁羽军,他拥立谁,自然谁就能入朝称帝。” 庄唯一道:“凌大人是从底层官兵爬上来的,为官之道中庸老辣。在平康帝时期,他就不参予先帝和瑞亲王的长嫡之争,因此先帝继位后才会继续重用他。据我猜测,此次他也不会参予拥立之争。相反,他还会尽量维持成化城的平安,阻止流血惨案。只怕明天还会闭城不开,防止朝中有人跟城外京畿守军勾结,引大军进城逼宫。同样的御前护卫也不会参予拥立之事,他们的职责仅是护卫皇宫和皇帝的安危。这样算下来,就只有几个王爷手上有王府护卫。照规矩,王府护卫上限两百,就算他们违规限一倍,也只得四百。其中昊国皇帝因是皇帝,暂时合国,未削帝号,先帝允他护卫翻倍,有四百王府护卫。但先帝因有意想兼并于他,对他加意关注,他只四百府卫,不敢限。同样,荣国太子是三百府卫。” 风染舀了勺菜汤,慢慢的喝:“你说来说去,到底谁能胜出?” 庄唯一默然一会儿,才道:“都统帅府有一千府兵,足以应付两三个王府联手。放眼朝堂,你献计献策,南征北战守住中路三国,威震八方,制定武官官制,调整驻军,功在千秋,你手中,现掌着军政兵权,如今这朝堂上,只有你才能控制得住局面,才能继承先帝的遗愿,逐出雾黑,剿灭匪嘉,一统凤梦!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称帝,都无法担当起统御之责,只怕这个国家很快就要四分五裂,你忍心见先帝苦心经营起来的国家毁于一旦?”喘一口气,道:“小风,你身上武功又高,明天还有人能挡得住你入朝称帝?” 风染放下筷子汤勺,舒了口气:“我这一天,就只吃了这一顿饭。”想着他最后一次在都统帅府里见着贺月,贺月还唠叨他“身子不好,别老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过了一会儿,庄唯一也用膳毕,说道:“我这一天,也只吃了这一顿。”然后叫下人撤了残食下去,又叫人泡了苦荞养生茶来喝。问风染道:“我说了老半天呢,你倒应一声。” “应啥?我没做梦,你倒帮我做梦了。我算着明儿出城北上。” “出城北上,去干啥?” “找他。他没死。” 庄唯一劝道:“小风!你不要伤心了。他死了,回不来了!” “他没死,在等我去找他。”风染的语气淡淡的,仿佛陈述着一件人所共知的事实,因那事实摆着,不用置疑:“等他回来,自己收拾朝堂上乌烟瘴气的事。” “小风。”庄唯一下意识地伸手抚向风染额头,想看看风染是不是惊闻噩耗,承受不住,一下起热来,热糊涂了?或是伤心得糊涂了? 风染把庄唯一的手拍开:“我清醒着呢。”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庄唯一叫一声:“小风。”长叹道:“今儿我当早值,须得一早去宫禁外看看有没有昨晚递上来要紧的奏折,那消息,是我最先接到,不等上朝,我便跑去亲自问了传信来的驿兵,那驿兵说,虽然没有文书,但消息是确然的。好几个从七星岗逃出来的兵卒呈说,他们看见个穿天子衮服的人被几个雾黑兵卒的……刀砍……几截……他们保证不会看错。护驾不力,那些兵都看押了起来,审了又审,陈丹丘必是审得确切了,才敢传信回来。” 风染只轻轻舒了口气,抬手抚着自己呯呯乱跳的心口:“我这里不痛,他一定没死。死了我这里会痛的。” 庄唯一道:“小风,你清醒点,回头他们找到陛下的……尸身……就会正式传送公文回来。” 风染放下茶盏,站起身道:“天晚了,早些睡吧,我明儿一早就走。你年纪大了,也早些睡吧,明儿朝堂之事还得你多出力。”揖了揖手,便要退出。 “风染!”庄唯一一急,叫道:“你便忍心看着,先帝苦心经营起来的江山,转眼四分五裂?不管江山,你瞅着那些个继位人选,一个个如狼似虎,谁会放过太子响?你便忍心看着先帝的血脉,不得保全?你便不管这些,你只想想,对不对得起当日你把太子响从隆安门救下来,吐的那口血?!” 风染只站着道:“以前,我一直不晓得,我心头有没有他。现下我才知道,在我心头,再没有一个人或事比他更重要。我要去七星岗找他。” 庄唯一沉痛地说道:“先帝驾崩,我追随他的时间比你长,我心头也难过,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先要管活着的人!要保住先帝血脉和基业!” 寂静的夜,正说着风雨欲来,便听见传来一些兵刃相交击金戈玉断之声,庄唯一倾听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废宣亲王府。”宣亲王因是嫡子,当年赐府宅便赐得距离皇宫比较近。被废之后,他府上就没有王府护卫了,只得一些由贺月指派的监守,当是继位人选中,呼声较高,实力又较弱的一个。 在贺月死后不到一天时间,一场围绕帝位的争夺就拉开了帏幕,当其冲的是贺月的同胞兄弟废宣亲王贺艺。 庄唯一似乎看出了风染的想法,又道:“你放心,凌大人不会让废王被杀的,更不会让诸王互杀。” 风染便再揖了揖手,掉头从庄唯一的偏院小客厅里走了出去。庄唯一追出来,拉住风染的衣袍,压低了声音道:“明天跟我上朝称帝,保住先帝的血脉和基业!算我求你了!”攀着风染的衣袍,似要跪下去,风染赶紧一扯,把庄唯一拉住了,回了小客厅,才道:“实话跟你说,我最多只能再活五年……他去和谈,便是想替我去匪嘉求访延寿之法。” 其实庄唯一一直都很奇怪,怎么贺月像鬼迷了心窍似的,完全不听朝堂上大臣的意见,一意孤行非要去七星岗跟匪嘉和谈,还把行程安排得这么紧迫!听了风染三言两语的解说,庄唯一才知,这完全不合常规常理的和谈,内里竟是为了这么一份私心私情!吁唏感叹道:“先帝待你如此高情厚义,天日可表,你便更应该为他守护住他的血脉和基业,才不辜负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4章 紧急军情逼来 作者:天际驱驰 “我只能活五年,五年之后呢?”风染问。』天籁』小说ww』w.⒉就算这五年,也不是太太平平的五年,他会在百官众臣的目光中,一天天飞快地衰老,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前面三年,他还可以强撑掩盖,后面两年,怕他的老态遮都遮不住。风染从不想自己未老先衰的老态落入任何人的眼中,哪怕是郑修年这等至亲至近之人,他亦无法承受他们的目光。风染早就打算好了,等他二十八岁,就会避世入山,寻个无人的地方,安静地老去,身边只留小远。 “别管那么多,先把眼下难关渡过了再说。”庄唯一见风染似乎松了口,觉得这一晚口舌可算没有白费:“不是还有五年缓和一下么?先把局面稳住,咱们再慢慢商量个妥善的办法出来。总要先保住先帝的血脉和基业。你如今辞了官,进不了朝堂,明儿跟我一起上朝,我带你进去。” “不!我明天要北上……找他去。” 庄唯一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半晌才顺过气来,他怎么不知道,风染竟然这么固执!这性子倒跟贺月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待要再劝,风染在他噎血的时候,已经走了。 这一宿,风染想睡,却哪里睡得着,脑子里总是翻腾着他跟贺月的种种往昔之事,仿佛就在昨天才生,历历在目。他给过他喜欢,给过他爱惜,给过他信任,给过他相许,也给过他欺辱,给过他羞耻……现在回想起来,仿佛一切都变成了甘醇的记忆,透着股陈香,他喜欢他给予他的一切。 除了回忆,风染也在想,现下,他该怎么办?他该做什么?他总觉得贺月不会这么就死了。贺月虽然是个好皇帝,却绝对算不上好人,不是好人,不会短命的。风染信不过陈丹丘,想自己去找七星岗寻找贺月,总觉得贺月在七星岗的某个地方等着他,等他去救他,他怕去晚了,他就等不到他了。可是,朝堂上的情况也确实危急,他又怕,等他救了贺月回来,这国,这家已经败了,散了。 这一晚,府外面也不停地有动静。凭风染的耳力,一晚上都听见不断有人在街上行走奔跑,有车轿辗过青石板,有兵刃锵锵作响,也有夜行人飞檐走壁……大家都卯足了劲,趁着这个夜晚,拼命做下准备…… 次日清早,庄唯一只派了个下人来问他上不上朝?风染回了不去。庄唯一便自己径自上朝去了。 风染坐在书房里等到辰时,其间派了人几次去驿站查问,有没有新的消息,回说只有一些寻常的往来公文,七星岗方面什么消息都没有。已经一天多了,陈丹丘并没有传回新的消息,想必并未找到贺月的尸身,这让风染心头又多了几分指望。 倒是朝堂上传来消息,说隆安门外果然混杀了一场,王爷是没有死,但府卫伤的死的不少,隆安门前又一桩血案。有两个王爷受了伤,便折回王府了,其他的王爷,一边打架一边进了朝堂! 毛皇后昨晚说动了太后,跟太后一起抱着太子响坐在九龙御椅上,想凭借着太后的老脸,强逼众臣拥戴。但是仅有原索云国的几个老臣愿意拥戴,多数不服。本来僵持着,那刚杀进来的几个王爷便想把太后皇后和太子响掀下九龙御椅,自己坐上去接受百官拥戴。御前护卫护着太后皇后太子就跟王爷动了手,打了起来。王爷打不过,便罢了手。王爷住了手,御前护卫便也住了手,退在一边。 于是朝堂上各方重新又开始辩论;辩不过,辩急了就打;打不过,回头又辩;辩急了,忍不住又要动手……今天不比昨天,所有官吏都得到了消息,全都上了朝,朝堂上黑鸦鸦的一片人,有看热闹的,有为自家主子争辩的,有现场拉拢收买的……全然忘了以前上朝的规矩,闹哄哄的吵成一片,中间又夹杂着小孩子的啼哭,妇人的娇啼嗔骂,那景像,跟贺月主政时相比,简直惨不忍睹。 风染坐立不安地等到巳时,见驿站仍没有传来前方七星岗的消息,对陈丹丘的办事度大为不满,可似乎又多了几分希望,再等不下去,吩咐几个参赞在北门碰头,即刻出,先往万青山,再往七星岗。 风染骑了马,先往容苑去,跟纪紫烟交待一声。只一天,纪紫烟便陡然憔悴了许多,眼眶通红,低垂着头,嘱风染路上小心。风染俯身抱起安哥儿,逗她道:“表叔去给你把爹爹找回来。”风染在家的时候多,又爱逗孩子,安哥儿同风染倒比同郑修年更亲近,便跟着风染描话:“书……书……” 随后到北门集齐了人,风染正要叫守在北方的散骑卫,自己以前的同僚开城门,城里头一个人飞快地跑来,一路直叫:“风将军,等一等!” 原来风染前脚一走,后脚就有紧急军情送来。风染接过来一看封皮,上面写的是:邦淇郡曼子渡。风染想等的是万青山或是七星岗的消息,一看并不是自己所等待的消息,便觉得一阵失望。但总归是紧急军情,风染略走了几步,寻了个略僻静的地方展开来看。 自风染在曼子渡取得大捷之后,雾黑蛮子便在对面风陵渡驻扎了下来,一边征夫造船,一边时常小规模攻打曼子渡。但是自十月初二开始就是大规模的强攻。好在曼子渡经过一再的加固改建也尽可承受得住雾黑蛮子和匪嘉联军的河上进攻,可是雾黑蛮子和匪嘉一边进攻,一边宣称他们在七星岗诛杀了索云国皇帝。这一下子,顿时就令得守堤的兵卒慌了神,士气一落千丈,兵卒守堤错漏百出,堤防频频告急。亏得封剑一再保证皇帝安好,所谓诛杀,是敌方的扰军之计,不可相信。这才稍稍稳定了军心,守住堤防。但是封剑心头也没底,便赶紧写了军情急报都统帅府。 风染手头捏着军情急报,背上冒了汗。 是了,以苏拉尔大帝缜密的心计,不是单单诱杀一个贺月就这么算了的!初一诱杀贺月,初二就开始大规模进攻,并且大力宣扬贺月死耗,摆明了就是要趁着索云国皇帝新丧,群龙无,人心惶惶,军心不稳,士气低迷之时,一举强攻下索云国!曼子渡战报先到,那是因为曼子渡距离成化城较近之故,只怕各地各战场上的紧急战报还正在路上飞跑! 朝堂上,为了议立新君,正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而紧急军情若不立时回复,拖延一刻,前方更危急一分。看朝堂上各方争执不下,没有个三五日,这新帝是定不下来的,而军情等不了三五日!再说了,贺月的死耗很快就会传开来,皇帝驾崩,新君未定,对各地战场和各个军队更是沉重打击,只怕军心会在雾黑强攻和帝王死耗的双重打击下,支撑不了多久而崩溃。 贺月战战兢兢攒下的基业,贺月殚精竭智图谋的盛世,就此飞灰烟灭! 风染吩咐道:“回去!上朝!”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向朝堂方向急驰而去。路上,边跑边吩咐一个参赞:“李大人,立即回府,叫尚统领集合所有府兵,留下两百守府,其余的去隆安门外等候。” 风染只带了几个参赞,直抵皇宫外隆安门前。果然看见有些内侍正在冲洗隆安门前的白玉石石板,有些血渍一时冲不掉,还留着淡红的印痕。 守卫隆安门的御前护卫们自是认得风染的,但也知道风染早已经被贬成了散骑卫,是没有资格上朝的,因此,陪着笑把风染挡下:“风将军,请留步!请恕小的人失礼,可不能放风将军进去。” 风染也不硬闯,只道:“去,通传你们当值的统领,前来接旨。” “接旨?”皇帝不是已经死了么?朝堂上正争做新帝呢,哪来的圣旨?还是说,贺月留下了遗诏?护卫只一迟疑,便被风染冷眼一瞪,那凌厉的眼神直叫护卫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就跑去通传。 在等御前护卫当值统领之时,尚斌带着八百府兵,整整齐齐精神抖擞地跑来,风染道:“一会儿跟本帅进殿。”自从在夺宫一役中,风染怪他练兵无方之后,他便天天把府兵操练来操练去,如今这府兵,绝对算是一支精兵。 那御前护卫当值统领姓刘,他是新在御前当差的,不认得风染,一看风染穿着一身素白的武士常服,只道风染是个寻常武人,也不行礼,只问:“什么旨?” 风染看着他,眼眸一沉:“平常你便是这么接旨的?”那气势完全震慑了刘统领,双脚一曲便跪了下去,双手撑地叩了头道:“臣御前护卫飞鹰营统领刘彦之恭迎圣旨。” 风染这才俯下身,说道:“这旨不是给你的。”刘彦之正在惊疑,还没做出反应,风染已道:“你前面带路,这旨,本帅要在朝堂上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5章 相知:矫诏篡位 作者:天际驱驰 哪有这么宣旨的?还自称“本帅”,旁边守门护卫赶紧拉过刘彦之一阵低语。『天 籁小说www.⒉刘彦之不认得人,但风染的名头却是久闻,只小心地问:“风将军真的有……旨?”风染要是没旨,被人诓骗了,他就是个失察之罪,这统领自然不必再当了,连御前护卫都干不下去。 尚斌在一边喝道:“带路!” 刘彦之被尚斌一吼,再看看他身后这齐整整的府兵,更是心虚气短,再看向风染,风染已经迈步前行了。刘彦之只得赶紧小跑几步,抢在前面带路,一直接风染送到金銮殿门口,看着风染昂入内,大叫一声:“圣旨到!” “圣旨到!” 这一句只把正在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热闹看得兴高采烈的众臣们惊了一跳。一齐回看向门口。等看清楚是风染,众臣心头又嘀咕了:陛下不是把风染贬成了散骑卫么?怎么进朝堂来了?是来宣旨的?等等!陛下不是已经在七星岗驾崩了么?风染哪来的圣旨?还是说陛下曾留下遗诏? 只有庄唯一看着风染,愁碎了的一颗心,终于觉得被修补好了,只是他怎么不知道风染身上有先帝的圣旨或遗诏?他是想叫风染来朝堂上夺取帝位,可他没叫风染假传圣旨啊!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风染站在朝堂门口,吩咐道:“尚统领,派人把各个通道都把守住,任何人不得出入。” 兵部尚书步文轩喝道:“风大人,你一个九品散骑卫,有何资格入朝?还敢带兵入朝?你想造反啊?!”他虽是文官,但因任了兵部尚书,到底有几分勇武,率先质问出来。登时便有许多官吏纷纷附合,刚安静了一会儿的朝堂转眼又要乱哄哄起来。 风染气沉丹田,运使内力,开声吐音道:“各位大人且请闭嘴!随便多言,府兵,一律拉出殿外,以藐视朝堂罪,廷杖伺候!”声音不大,因附了内力,带着威严,清清楚楚传进朝堂上每个大臣耳中。朝堂终于又一次清静了下来。贺月待大臣宽厚,这藐视朝堂罪早就被罢免了,也许久没有用廷杖责打过大臣了。 风染这才从众臣的人丛中穿过,走向玺阶,一边走一边问道:“陛下在时,各位大人也是这么上朝的?还有没有点朝堂的样子?” 众臣赶紧找到自己的朝班位置,重新列队。王爷按品阶,站在众臣朝班的前列。只有太后和皇后仍抱着太子坐在九龙御椅上。然而,也偏偏有人不服,荣国太子仗着自己是暂合国身份,又是太子,贺月一向礼让三分,他又从不上朝,不晓得风染的厉害,质问道:“朝堂之上,岂容你一个九品小官大呼小叫,颐指气使?!便是有旨,也该交由内侍大人来宣!你才是藐视朝堂之人,该拖出去廷杖的是你!来人!” 荣国太子一叫,他的人都被挡在金銮殿之外,进不来,便在门外头大叫:“太子殿下。” 风染走到玺阶之前,方站定转过身来,淡淡吩咐道:“把殿下喧哗的,拖下去砍了!来人,把这个,拖出去,廷杖十下,给假一月,呆在府上,好生将养。”给假一月府上养伤,那还争什么位? 荣国太子还正想为自己的随身护卫据理力争,风染的矛头就指向他了。见真有人上来拖自己,顿时慌了神,叫道:“你个九品官,敢打本太子?你知道本太子是谁?”见风染压根没有开口问的意思,只得自报身份道:“本太子是荣国太子!先帝都要礼让三分!” “荣国虽是暂时合并,但也是合并进了我国,在合并期间,你们就是我索云国臣民,我索云国的太子只有一个。你一个合并进我索云国之人,有什么资格自称‘本太子’?陛下礼让你三分,是陛下仁厚,你要当得起陛下的礼让,你既当不起,本帅便要替陛下教训你!拖下去,打。” 便有府兵来拖荣国太子,荣国太子挣扎道:“放肆!” “二十杖,给假两月。” 荣国太子哀嚎道:“你敢!” “三十杖。” 荣国太子也跟风染差不多大,一向养优处尊,也像贺月似的,从小尊贵,完全瞧不出势头,顿时被吓哭了,一边哭一边骂。好在他的骂人话也是阳春白雪,还引经据典。风染多半听不懂,但风染也没有把廷杖数再往上加,晓得再加就要出人命了。 风染竟然敢拿荣国太子开刀,朝堂上顿时安静了,随后,殿外的廷杖声和哀嚎声,声声入耳。 然后风染回身向太后和皇后一揖,禀告道:“此是九龙御椅,乃陛下上朝专座,娘娘们虽然身份尊贵,坐于此,却是僭越了。”吩咐道:“替两位娘娘搬张椅子来坐。” 毛皇后顿时便要作,还是太后见风染如此威势,带着府兵上朝,锐不可当,虽然自己跟荣国太子不同,有御前护卫保护着,总不至于被拖出去廷杖,但闹起来总是灰头土脸,大家都不好看,因此赶紧拉着毛皇后,不让她作。 朝堂上一直乱哄哄的,哪有昔日他儿子在时的模样?太后看着就觉得烦闷,喝令几次,都没人听她的,风染一来,只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让朝堂恢复了井然秩序,让太后瞧着,心头喜欢。她想:这人是自己儿子喜欢之人,没准自己的儿子真给这人留下了什么遗诏呢?朝堂上以太子太年幼,反对之人甚多,想让太子硬行继位已不大可能,儿子看重信任这人,有这人在朝堂上主事,总会看在儿子面上,对贺氏留一些情面,总比那些想继位的白眼狼好! 等太后和皇后重新在九龙御椅旁边落座,风染才站在玺阶前,扬声宣道:“成德陛下口谕:朕若不测,着成化城风染即刻继位,钦此!” 朝堂上鸦雀无声,只有殿外兀自传来悠扬的廷杖声和哀嚎声。 终于,在众臣的静默中,总有人爆。吏部侍郎张道宗质问道:“口谕?就是口说无凭了?谁知道真假?谁作证?先帝凭什么把帝位传给你一个小小九品官?” 这话道出了众臣心声,众臣默默在心中赞道:“张大人真勇敢!张大人多保重!” 只有庄唯一心头叫苦迭:要真有圣旨,风染就不会宣口谕了!他真没想到风染会干出假传口谕的蠢事来,这可怎么收场啊? 张道宗脱口问出之后,见没人响应附合,这才省起,外面正有一个挨廷杖的!生怕自己成了第二个,赶紧辩道:“下官只是心头有疑问,向风将军请教,绝无藐视之意!” 风染只是想立威,又不是要封口,并没有想廷杖张道宗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似乎是方手巾,上面写着字。风染把它展开来,平辅在九龙御案上,然后走过去向太后跪下行礼道:“这是陛下亲笔写予臣的手谕,臣恭请太后娘娘甄别真伪。” 众臣包括庄唯一又惊讶了,风染身上竟然真有贺月写下的手谕?可是,既然有手谕,为什么不直接宣手谕而要宣口谕? 太后起身走到御案前,一看,是一方男子用的手巾,不用费什么劲,太后就可以轻易地分辩出,这确然是她儿子亲笔所写。凭着这方手谕,风染无论宣什么口谕,那就可以视为是贺月的口谕! 是了,自己的儿子非常喜欢宠溺这个男子,还曾出格地带着这个男子来请求自己的长辈赐福。儿子会赐给男子这么一方手谕,原在情理之中。只是此男子想自登帝位,是出于什么目的?会不会对贺氏不利? 太后看向风染,风染正侧着眼,偷偷看向太后,然后恭谨地回头跪着。太后是经历过风雨之人,敏锐地感觉到了风染一身傲骨之下的驯服之意,便想:这男子再怎么厉害,总归是个男宠,一般男宠是不会有后代的,只要这个男宠还能顾念着自己儿子的恩情,那么自己的孙子将来还是有希望登位的?!孙子太过年幼,服不了众,倒不如让这男宠先来挡一阵子? 太后这么思虑着,转身迎向朝堂上一干大臣,王爷,昊国皇帝的灼灼目光,道:“确实是陛下手谕无疑!各位大人,遵旨吧。” 风染宣的是口谕,拿出来的是手谕,那到底是手谕还是口谕?有手谕干什么不直接宣手谕?“遵旨”,就是要奉风染为帝了,所有大臣王爷都站着没动,想看看别人的反应。 贺月不传位给自己的太子,而传位给男宠,给毛皇后一下迎头痛击,她毛氏家族如果不是受到宣亲王的连累,在朝堂上也会有鼎盛实力,她何至于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她还指着太子即位之后,把被贬没谪被充军被流放的毛家人都平反昭雪,重回朝堂呢,这一下全都成了泡影!失落之极的毛皇后脑子顿时乱了,说道:“不可能!”一定是母后年老眼花了!把太子往椅上一放,疾步冲到御案前去抢那手巾,手巾上的字映入她眼帘,她念道:“如朕亲临,悉听号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6章 风染登位 作者:天际驱驰 那手谕上写的谕旨竟是“如朕亲临,悉听号令”这八个石破天惊,惊心动魄的字!把满堂大臣王爷都惊呆了!连庄唯一都没想到贺月会给风染这么一道谕旨。天』籁『小说ww』w.』⒉ 毛皇后身形一动,风染就料到了她的用意,怕毛皇后抢过去毁了手巾,立即起身飞闪过去,抢在毛皇后之前,一手把手巾护按在御案上,一手衣袖一扫,微微运使的内力便把毛皇后抓过来的手拂开了:“皇后娘娘请尊重!” 毛皇后只是一时激愤想去抓那手巾,被风染一挡,知道自己一介女流抢不过武功高强的风染,没抢到手巾的手,直指着风染的鼻子质问道:“陛下不会写下这样的手谕!”这句话也是许多大臣心里的话,“如朕亲临,悉听号令”相当就是把自己的江山交到了风染手上,相当于跟风染共享江山!天下没有哪个帝王会写下这样的谕旨跟别人共享自己的江山!毛皇后继续指着风染的鼻子骂道:“一定是你这个下贱的男宠伪造圣笔,意图谋夺我贺家江山!” 风染站着没动,只抬起目光,瞪着毛皇后,那股坦荡而森然的气势直射进毛皇后眼底心里,礼数上不便跟毛皇后相触相碰,风染又洁癖,也不想跟毛皇后相触相碰,便再次一挥袖子,把毛皇后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拂开,冷然道:“皇后娘娘,话要想清楚了再说。” 毛皇后已经完全被气昏了头,连太后的眼色都视而不见,傲然道:“本宫有什么需要想清楚的?你就是个下贱的男宠!这旨就是你伪造的!你就是想谋夺我贺家江山!”然后一扫站在朝班前列的各个王爷:“还有你们!陛下驾崩,你们不想着好好辅佐太子登基,一个个都觊觎帝位,你们跟我贺氏有什么干系?你们凭什么来争帝位?当我贺家孤儿寡母好欺?!”这些话,毛皇后当然不是第一次说。几个合国王爷则认为索云国九国合一,已经不能算是贺氏一家一姓的江山,贺月猝然驾崩,这帝位便该能者居之!跟毛皇后的主张针锋相对。 风染盯着毛皇后,寒浸浸地说道:“本帅有没有伪造手谕,可请几位内阁大臣甄别。本帅若伪造手谕,该是什么罪,本帅自领。若手谕为真,待本帅登上帝位,第一个,便要治皇后娘娘冒犯君颜,大不敬之罪!” 风染缓缓道来,说得也不疾颜厉色,毛皇后听了,只觉得心下阵阵泛凉。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贺月对风染的感情,根本不是宠爱,是喜欢!没有丝毫狎玩之意,是相知相许,相敬相重的喜欢!贺月完全有可能写这么一道旨给风染,以江山相托! 毛皇后在后宫也素闻风染的狠毒行事,风染竟然狂妄地宣称,登位之后,第一个治她的罪,拿她开刀!毛皇后这才不禁想起了祖父的告诫:这个人,她惹不得,也惹不起,只能躲!可惜,终归还是狭路相逢了,以她皇后之尊,她的气势竟完全无法与男宠匹敌,用不着怎么交锋,她便败下阵来! 毛皇后站在御案边,下不来台,只能色厉内茬地道:“你敢!”太后看不下去,道一声:“风将军。”上前去把毛皇后扶了下来,复又坐下。毛皇后无限委屈,伏在太后怀里失声痛哭,惹得一边的太子也跟着啼哭。 太后到底是贺月的母后,风染不能不给几分颜面,微微侧着身,让太后把毛皇后扶了下去。然后向众臣道:“既然皇后娘娘疑心这手谕是本帅伪造,想必各位大人也有此疑问。内阁大学士都是陛下近身侍臣,常替陛下拟旨批文,贯常看见陛下的手笔和印鉴,当可甄别手谕真伪。还有后宫的掌印大人和宣旨大人,也是最常见着陛下手迹印鉴之人,也可请来甄别一二。” 贺月因是准备去七星岗和谈签约的,因此便把帝印和国玺都带走了,所以要甄别印鉴,只能靠人为鉴定。如今雾黑大军这么一杀,只怕索云国的国玺和帝王印鉴都落入了雾黑和匪嘉手上。若是被敌方伪造个退军圣旨,再盖上真的帝印国玺,索云国真要死不瞑目!唯其如此,新君之立才刻不容缓,待新君一立,马上启用新君帝印和新的国玺,然后火通告全国,才能避免印玺危机。 众目睽睽之下,想必内阁学士和掌印宣旨内侍不敢像毛皇后一样意图撕毁手谕,风染说完,就从九龙御案前微微让开了。五个内阁学士再加上掌印内侍,二个宣旨内侍八个人便凑到御案前来看这手谕。 众人只见在一方暗花草浅绿色的男子手巾上用朱墨写着八个大字:“如朕亲临,悉听号令。”大字左侧还写了一行小了:“成德手书,见字如晤,不得有违。”在这行小字之下,印着贺月的皇帝印鉴和索云国的国玺。 众人仔细审视着,也确实是贺月的亲笔手写,那印鉴也是真迹,然而,还是有疑点。一个内阁学士问:“这是一方男子用的手巾?但是,不是先帝的。”皇帝的手巾都暗龙纹。 风染道:“是本帅的手巾。” 那内阁学士又指着手巾上一个深褐色的不规则小圆点问风染:“风将军,这个是什么?”手谕怎么能让污渍玷污了呢? 风染还没答,庄唯一随口答道:“是血。”他当然认得这方手巾了,这是风染练功练吐了血,他当风染身子不好了,拿去献给贺月的。他一答了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其他的人都看向庄唯一:“庄大人怎么会知道?” 庄唯一反咬一口:“血干涸了就是这颜色,各位大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意思各位大人是不是太没有见识了? 各位大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风染淡淡地解说道:“是本帅练功练吐血了,就拿巾子擦个嘴。” “风将军拿先帝的手谕擦嘴?”很好,不管手谕真假,拿手谕擦嘴,一条轻慢玷污圣旨之罪就逃不掉了。 “是本帅先用巾子擦了嘴,后来陛下才在巾子上写的手谕。” “先帝为什么要在风将军吐了血的手巾上写手谕?” 然后,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其他四个内阁学士的问题滚滚而来。 “先帝为什么要写下这道手谕?” “先帝怎么不在干净的手巾上写谕?不,为什么不在专用的九龙锦上写谕?” “写这个谕旨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有人看见?” “先帝是自愿写下这道手谕的吗?” “看这巾子,陈色已经旧了,先帝是什么时候写的手谕?” “先帝在时,为什么从未说过曾写下过这等手谕?” “为什么掌印内侍的用印记录中,没有在此手谕上用印的记录?” “为什么先帝在时,风将军不拿出手谕来,要等先帝驾崩才拿出来?” …… 学士问得起劲,风染只淡淡答道:“不知道。”“不晓得。”“不清楚。”“不确定。”…… “够了!”太后放开皇后,站起身断喝道:“各位大人只管说,这手谕,是真是假,有无伪造。”再这么问下去,只怕四位学士要把话题导向“风染使用武力胁迫先帝写下手谕,意图等先帝驾崩后篡位”的方向去。 太后一喝,亦有几分威严,四位内阁学士只能住了口,八个齐齐从御案前退开,跪在玺阶下。太后说道:“哀家已经看过这道手谕了,哀家老眼未花,神志清醒,哀家认为,此谕当是我儿手书无疑。”顿了顿又道:“我儿天潢贵胄,风骨浑成,岂能容宵小胁迫?各位大人不必猜疑此谕用意,只鉴此谕真伪即可。各位大人都说说吧,此手谕可是我儿真迹,印鉴有无伪造。” 庄唯一最先表态,表示确系陛下真迹。 太后一番话,暗示意味如何明显,那掌印内侍和二个宣旨内侍,可是隶属于后宫之人,直接就在太后的管辖之下,岂敢逆了太后的意思?再说了,朝堂上的斗争也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若想投效新君,只怕新君还没登位,自己回头就先被太后处死了,县官不如现管啊!三个内侍没多大纠结就表示:确系真迹! 这一下,见过手谕的九人,已经有五个表示是真迹了。只是内侍因身份低微,话语不够份量,也不能说就占了优势。其他四个学士在太后和众臣的逼视,也不得不表态:手谕是真迹。但在表态的同时,又暗示,这手谕的来历可疑! 既然经鉴定,手谕为真,风染再次宣旨:“成德陛下口谕:朕若不测,着成化城风染即刻继位,钦此!”风染冷肃的目光扫过朝堂众臣和王爷,见众臣没见吱声,说道:“既然各位大人和王爷都无异议,那便遵旨吧!” 风染也不管众臣惊诧,收回摊在御案上的手谕,转身走到九龙御案前,说:“本帅不尚虚礼,无须大典,坐上这九龙御椅,便即登基!” “……!!!”众臣和众王都瞪大了眼,哪有登基登得这么随便的?这太雷厉风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7章 定国号:凤 作者:天际驱驰 众臣众王只看见风染缓缓在九龙御椅上落座,虽是只穿着素色的武士常服,高坐玺阶之上,俯视群臣众王,便自有一股威严凛洌之气,抬眼,冷冷扫视着朝堂上满满一殿兀自直挺挺坐着的众臣众王。? 最先跪下,行臣子觐见新君之礼的是庄唯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跟着是风染带来的府兵:“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不像庄唯一一样跪地不起,行礼之后仍站起身,警戒着朝堂上的动静。 一些一向跟随庄唯一行事的,以庄唯一马是瞻的臣子,看庄唯一拥戴风染,便也跟着跪下行了参拜之礼。也有一些臣子是跟风,看着贺月的心腹宠臣庄唯一都参拜了,又顾忌着风染的狠辣手段,自己不妨跟风。然而,肯跪下行参拜之礼的臣子,在整个朝堂上还不足二成。 随后,朝堂上陷下僵峙,风染高坐在九龙御椅上,等着众臣参拜,众臣却直挺挺地站着,不肯见礼! 僵峙了一会儿,太后坐在一边锦椅欠了欠身子,说道:“哀家身子骨老了,下不得跪。响儿,你替皇奶奶跪下,替奶奶说,‘吾皇万岁’。” “母后!”毛皇后惊叫着,把贺响拉住。 “……”众臣没有像毛皇后那样叫出来,但也惊诧万分。让太子代自己跪下,向风染叩头行礼,那就摆明了太后的态度。 太后看贺响在毛皇后怀里挣扎着,下不了地,伸手道:“乖,到皇奶奶这里来。”毛皇后不敢硬行拦着,便抱着贺响倾身递了过去。太后趁着两人交身之机,轻轻道:“你叫哀家一声母后,只要听哀家的,哀家自当护你周全。” 贺响跪在地上,他刚哭过,带着哭音,脆生生道了“吾皇万岁!”他还不太会行跪拜之礼,歪来歪去的扭动几下,也不等风染喊平身,自己就站了起来,仍旧偎进太后怀里抽抽噎噎的。 毛皇后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向风染裣衽一礼:“臣妾见过陛下。” 太后和毛皇后这一行礼,就代表着拥立太子的后宫一系已经倒向了风染。连太后都倒向风染,令得峻亲王和废宣亲王两系的人见风使舵,都跟着倒向风染,朝堂上又一批大臣跪下,行了参拜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其中,又杂夹了一大批跟风之臣。 朝堂上下跪众臣一下子过六成,剩下的多是合国之臣。贺月为了拉拢各个合并国的人心,相当多的重用了合并各国的大臣。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正在相持着,朝堂外内侍传报:铁羽军都统领凌江殿外求见。 “宣。” 凌江进来,便跪下行了参拜之礼,大声道:“臣铁羽军都统领凌江,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已集结铁羽军,誓死护卫陛下安危!” 凌江何许人?铁羽军都统领,是目前整个成化城中最的实权之人,只要拉拢了凌江,基本就可以用武力把这个帝位抢到手。昨晚众王爷均拼命想拉拢凌江,却都在凌江的府宅上碰了一鼻子灰。因此都知道凌江不参予朝堂派系之争,更不参与新君之争。如今凌江态度鲜明地参拜了风染,并带着铁羽军立誓效忠风染,顿时把几个异姓王最后的希望也扑灭了。他们手上的兵卒有限,有凌江在,他们还能带着文官们翻上天去?就算他们火召集在军队中的人手,那也绝对比不上风染手上的兵卒啊! 好几个异姓王暗中失悔,他们昨晚就不该散朝,应该一鼓作声就此把新君之位定下来!可是,时机稍纵即逝,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心头失悔,他们也不得不跪下身向风染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朝堂只剩下了一个人仍旧挺立着,玄武镇国王一脸的愤恨怨怼,他没想过风染会来抢帝位。风染抢帝位还直接把他这个父亲给丢开了!难道要让他这个父亲给儿子下跪? 风染不想自己被逐出家族之事,在朝堂上给当众揭开,说道:“玄武王年事已高,身体欠佳,今后允其不上朝堂,在王府颐养天年。来人,送玄武王回府休息。” 玄武王只在府兵过来扶他离开之时,恨恨地朝风染骂了一句:“逆子!”这个他不喜欢,极少疼爱过的儿子,竟然爬到他头上去了,这让他这个前阴国皇帝颜面何存? 等玄武王离开之后,风染方道:“各位大人王爷平身。” 随后,太后和毛皇后抱着太子先回后宫了,风染去殿后换了一套贺月的帝服出来,重行临朝,众臣整齐地三叩九拜,三呼万岁,风染称帝。 史记:靖乱三年十月初四日,原兵马都统帅风染将军于众臣拥戴之下称帝,帝号:武威。武威帝定国号:凤。 至此,凤梦大6正式结束了十三国的林立纷争的局面,九国合一的索云国,改弦易辙,以前不管隶属于何国,从这一刻起,大家都一同成为了凤国子民。 定了帝号和国号之后,风染传令皇宫里的造作坊,立即铸造新的帝印和国玺。随后风染先问了军情战况,果然如风染所料,只在他登基称帝的功夫,又有四五个战场送来紧急战况,均说,雾黑和匪嘉忽然联军猛攻,声称成德已驾崩,导致军心不稳,阵地告急。 风染叫内阁学士拟了旨,向全国布了新帝继位,改国号为“凤”的圣旨,圣旨上盖了新撰刻的帝印和国玺。宣布前帝印国玺作废。然后按照登基贯例,大赦天下。 随后风染又把刚调集起来的京畿守军分派成几股,重新派往各个战场支援。其实贺月带走了三万京畿守军,剩下的才一万,一万又分成几股援军,真正分到每个战场上的援军并不多。但风染深谙兵卒心理,有援军就会带来士气,不管援军多少,就表示虽然换了个皇帝,但朝堂能派兵增援,就说明朝堂局势稳定,政权已经平稳过渡,就可以达到稳定军心,振作士气的目的。 原索云国的每个战场,风染都有亲临巡视,身临其境地指导作战,推演战术,风染相信,只要将士们能够稳定军心,振作士气,按照他以前布署的作战方案进行,一定能守住凤国河山,能挡住雾黑和匪嘉借贺月新丧而动的猛攻。 忙完了军政,文治方面,风染生疏得很,就叫内阁学士先把紧急的打理了,不紧急的,自己慢慢看了处理。文治方面,以前都是贺月在打理,他只要处理好军政就行了。现在没有贺月可以依靠,他必须尽快自己顶起来。文治武功,相辅相成。 风染忽然想,他本来也是跟耀乾帝一路货色吧?光知道穷兵黩武,不知民生民心,农耕桑织等等,都是贺月言传身教,还手把手对他进行了理政治国的启蒙。他不能把贺月的江山败了! 这一忙,又忙到了戌时才散朝,风染极力主张一切从俭,便把登基这些事基本确定了。因风染不是贺氏家族,便有大臣建议祭天之后新修太庙,追谥三代。风染也不说原因,便都否决了。 至于后宫之事,风染传了话,叫太后皇后等尽管住着便是,不必搬迁。风染也没有诏叫废了太子,贺月是驾崩,并不是他的朝堂被推翻了,虽然换了一个不是贺家的人当皇帝,但只要风染不下诏废储,贺响就仍是太子。 太后听了这些话,便觉得心头踏实了几分。觉得风染果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自己儿子没有看错人。她又想起那一年,她的儿子带着风染来见她,跟她说:“他姓风,名染,确实不是我索云国人,他的来历虽不便告知母后,儿臣却能担保他身世清白,人品矜贵,他与儿臣在一起,断不会辱没了儿臣。”是的,不但不会辱没贺月,如今,他们贺家还要仰承风染的鼻息而生存! 散了朝,风染也不放庄唯一回府,留庄唯一陪自己吃了第一顿御膳,便在御书房里向庄唯一请教政事。到亥时,风染便留了庄唯一在宫里歇息,自己则直接在御书房里支着头打了个盹,便算睡过了。 风染叫了小远进宫服侍自己,但不并让小远编入内侍,仍算是自己的贴身长随罢了,只照应自己的起居饮食,不当宫里的差,不归后宫管束。虽然进宫做了内侍,有相当丰厚的月银,小远自己也愿意进宫。(架空,凤梦大6没有太监,内侍跟女侍一样,到了二十五岁会放出宫去)但一则,小远已经二十五岁了,按规定是该放出宫的年纪了,哪能反而收进宫来?二则,风染想着再有三年自己就要避世隐居,小远被编入内侍就不好带走了,内侍私逃,是要连累家人的。 这其实违了后宫的规矩,但太后又不是风染的母后,并不敢拿出宫规来拘管风染,也就眼开眼闭地由着风染行事。毛皇后更是被挫了锐气,在中宫里惶惶不安,怕风染真来问她冒犯君颜之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8章 一箱奁废折 作者:天际驱驰 私下里,庄唯一在御书房里问风染:“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发布先帝驾崩的消息?”今儿在朝堂上虽然发布了新帝登基,更改国号的圣旨,但并没有同时宣布贺月驾崩的消息。既然风染已经登基,庄唯一便须守着君臣之礼,不好再叫风染做“小风”。 风染垂着头,翻着御案上的卷宗,说道:“你不要叫他‘先帝’,他没死!” 因庄唯一也快六十岁了,风染体谅他年纪大了,想着自己不通文治,以后还多有借重庄唯一之处,便特意在御书房角落里替庄唯一安了个软柔宽敞的贵妃榻,榻前安了个小书案,供庄唯一批阅文牒案牍时或坐或卧。此时庄唯一便坐在自己的贵妃榻上回道:“……陛下,醒醒吧,先……前帝已经驾崩了!” 在所有了前方军情战报里,独独缺了来自万青山或七星岗的战报,这才是风染最关注的。白天时,风染已经叫人拟了旨,以跑死马飞传给陈丹丘,令他把万青山的兵力分作两部分,七成兵力退回万青山严密防守,以防雾黑匪嘉趁着贺月死耗对我军的打击而强冲猛攻,万万不要留在南枣郡同雾黑匪嘉联军消耗兵力;另三成兵力则化整为零,以小股军队为编制,在南枣郡全境及周边区域进行密集搜寻,务要尽快搜寻到成德帝的下落,若与雾黑匪嘉相遇,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避,以保存实力,继续搜寻。 “庄大人。”风染抬起头来,看着庄唯一。庄唯一也抬头看着风染,看见风染一脸肃穆郑重地说道:“他没死!” “陛下……” “这几天怕要辛苦庄大人了。等朕把朝堂之事安排妥了,稳当了,朕便要去万青山御驾亲征。” “陛下!” 风染轻轻一笑:“你们文官自是怕打仗的,你还留在朝里,替朕打理朝堂之事……朕在朝里也没什么可信之人,只能留你稳固后方。有事,多同太后商议,她是明白人。” 庄唯一站起身跪下求恳道:“陛下,臣不是怕死,臣以为陛下刚登帝位,当以稳固朝堂为重,不宜轻率御驾亲征。”只怕风染前脚一走,这成化城朝堂又来闹几国争位。再说,风染如今已经算是登基称帝了,便是尊贵之躯,理应坐镇都城,发号施令,哪能还像以前一样东奔西走,南征北战? 风染看着庄唯一葡伏在地上的身躯,忽然觉得自打他登了基,无形中庄唯一就同他疏远了,这种感觉让风染觉得难受。说道:“庄大人,且起来坐着。你我也是患难之交,不必拘这些礼,你我随便说说话罢了。” 庄唯一叩了个头,道:“臣遵旨。”才重又站起来坐下。 风染听着“臣遵旨”,觉得烦闷,忽然之间明白了,当自己说“臣遵旨”时,贺月的感受!想要亲近的人,开口闭口“臣遵旨”,攸忽间就把两个人的距离拉扯到咫尺天涯!他那时,有多不开窍啊,完全没有理会贺月的感受。风染默然了一下,道:“最多只这四五日,把朝堂上的事打理妥了,朕便要出征……寻他。”他怕去晚了,他等不及他。“若寻不见,朕便要带了人马,血洗天路城。”说到这里,风染笑了笑,道:“庄大人,你现在就瞅着,看谁能接着当皇帝,便要开始部署了,别又搞出来个几国争位。” 风染这话语气说得甚淡,庄唯一却知道风染一向说得出,便做得到,在风染心里,真是打算血洗匪嘉的都城天路城,甚至没打算活着回来!又不自禁地从贵妃榻上下来跪禀道:“亲征之事,臣恳请陛下三思!” 幸好贺月留给风染的摊子并非烂摊子,贺月理政勤勉,又颇多革新之举,在各个方面都有建树,完全不需要风染把贺月所制订的规章制度又推倒了重来一遍,多数领域只消按着贺月的路数,因循蹈矩即可。其实风染接触文治接触得少,现下看着贺月在各个领域方面展示的才能和治理能力,让风染心服不止,他永远也无法达到贺月这般博学多才又细致入微,刚柔并济又体贴下情的地步。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风染几乎是夜以继日地打理着朝堂之事,匆匆过了四日,瞧着急需处理之理都差不多妥了,自己也着实累了,便想回皇帝寝宫里歇歇,想着差不多应该着手准备御驾亲征之事了。 登基之后,风染还是第一次进皇帝寝宫思宁殿。这思宁殿,风染曾来过一次,那是他作为男宠被太后抓进来的。过了几年,记忆中的思宁殿并没有什么改变。风染还记得自己跟贺月斗气,在这里自称过“臣妾”……那时,他的心情是绝望哀伤的,可是,如今回忆起来,更觉哀伤——曾经跟他斗气的那人已经不在了。不不,在的,那个人还在凤国北方的某个地方,等着他去寻他。 新帝继位,思宁殿里收拾得挺整洁干净。贺月理政勤勉,到处都安放了御书案,搁了朱墨,以便随时批阅奏折。风染只觉得这寝殿里到处都盈溢着贺月的气息,那么熟悉,然而又那么疏淡,他怀念贺月用气息密密包裹着他,不经意地碰触他,拨撩起他情潮的日子,他甚至怀念那些他做过的绮丽而荒诞的春梦。 在思宁殿的书案前坐了一会儿,小远来说浴水已经备下了,叫风染沐浴之后再睡。风染从书案边出来,看见书案边放着个巨大的箱奁,微微有些奇怪,便打开来看,只见是大半箱子奏折,风染估了估,怕有上千份之多! 贺月怎么会把这么多份奏放在寝宫的箱奁里? 风染随手拿起上面一本,展开来看,上面写着,风染倒是记得曾有这么个事,那是自己巡军时,在落霞郡有个驻军统帅想孝敬自己,被自己拉出去打了一顿军棍,后又查出那统帅颇有一些恶行,论罪当诛,风染懒得开堂审问,走那些过程虚文,便索性直接把人给杀了。这个事在奏折里就变成了风染无故虐杀一方统帅,说那统帅有多少多少功勋,有多么多么忠心,请求贺月给那统帅平反昭雪,严惩风染。然而,这奏折,贺月未作任何批示。 风染又看了几份奏折,却是每份都跟自己有关。不,不是有关,是每份都在参劾自己,这些事,有大有小,有真有假,风染疑惑,便叫来掌寝内侍问:“这一箱奁奏折,是……前帝留下的?” 掌寝内侍回道:“是。” “是留中不发的奏折?”留中不发只是暂时的,一般会交给内侍编了纪年专门存放,这留中的奏折没准什么时候还要找出来用的,万没有这么散乱地存放在箱奁中的理。 果然,掌寝内侍回道:“留中的奏折,先帝都叫御书房的大人们好生收捡着,这一箱奁,先帝说都是废折,自己亲自搁在箱奁里头,说……” “说甚?” “说……等他年,与陛下一起烧来取暖。小的想,既是先帝要与陛下烧来取暖的,便放在此处,好等陛下来烧。” 这么大一箱奁废折?这皇宫里还缺了炭火?贺月还想着把这些废折烧来取暖?风染总觉得怪异,便叫掌寝内侍出去,浴也不浴了,便坐在书案后,把那些废折拿出来看。 这些废折所涉之事极是广泛,但只有一条是相同的:果然全都是参劾自己的奏折。参劾之事有大有小,有真有假,甚至有些事,风染做过就忘了,这些大臣们还逮住不放,苦苦劝谏贺月严责自己。还有许多事,是风染压根不知道的。 比如靖乱二年,因对战事还没有充分准备,入冬之后粮食紧缺,朝堂上为了解决缺粮,各个大臣都是想破了脑袋,然而风染却并不觉得,因为从未有军队跟他说过军中缺粮缺晌之事。废折中便中许多大臣上奏,说贺月纵容军队糜费军粮,建议削减军中粮晌,以资助更多平民越冬。削减军粮的风声,风染是有所耳闻的,但最终并未在朝堂上提出朝议,想是都被贺月压了下来。反倒因为军中有粮,许多平民本不在征兵之列,也愿入伍。 除了粮晌,还有各种军需用品,无一例外,都曾有大臣向贺月进谏过,削减军中用度。因战乱期间,中路三国四面被围,商路断绝,各种物资都稀少紧缺,宫中和各官各府都有裁减用度,独独军中,一直支撑着未裁减,实在缺了,就用别物相替,风染并不觉得军需紧张。 废折中参劾最多的是对风染的用人和升贬,几乎风染所做之事,都有大臣参劾。最早的参劾可以追溯到风染初次朝堂应对,对他被封为兵马都统帅一职,更是参了又参,见实在参劾不下,便又劝贺月设置副职,以制约自己,谏了又谏,百官们不屈不挠的势头,终究变成了一箱奁的废折,静静地被风染翻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9章 为你撑起一片天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想起自己在鼎山之巅说的话:“你只管去执掌朝政,稳定后方,安抚百姓,收束各国异心,让我替你驰骋沙场,驱逐雾黑,武征诸国。我不会反叛于你,但是你也不要掣肘于我,给我信任,给我兵权,给我粮草,给我便宜行事,给我军事专擅,让我能在有生之年,畅畅快快做成这件事。” 风染还仿佛依稀听见贺月的回答:“朕会在任何时候,都站在你这边,给你需要的一切!” 被贬了官,风染觉得委屈,不管庄唯一和贺月怎么解释,总是风染心头的一道坎,迈不过去。虽有九罪,九罪虽实,总觉九罪九贬,便不是贺月的周全。 看了这一箱奁废折,风染才知道贺月为他担下的干系,为他扛下的压力,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纵容他海阔天空,恣意驰骋!贺月不声不响地为他承担着这一切,从未对他有过埋怨。他究竟要有多迟钝木讷,多没心没肺,还一再地戳贺月的心窝。就这一箱奁的废折要都论起罪来,他都够被刽子手剁成肉酱了!他如今还完好无损,还能活着看见这一箱奁废折,那就是贺月给他的信任!从未见疑过他的信任!想把这箱奁废折与他一起烧来取暖的信任! 风染相信了,九罪九贬,确实是贺月被逼无奈的权宜之举。贺月默默地为他承担了这么多,如果不是确实被逼无奈了,是绝对不会动他的! 风染一直看到天亮,才恋恋不舍地把废折重又折好,珍而重之地放回箱奁里,仿佛欣赏了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只有风染知道,他看的不是废折,是贺月那一腔没有说出口的情意。让风染的心,钝痛钝痛,痛进骨头缝里。风染不得不承认,如今替他撑起那方天地的人,死了,为了替他寻求延寿之法,死在了七星岗,再也回不来了,他能做的,是替他撑起这片江山。 令得庄唯一比较高兴的事,风染一直没有在朝堂上提出御驾亲征之事,而是夜以继日地内安朝堂,外御强敌,半月之内,总算把凤国的危急局面给勉强支撑了下来。 北军在陈丹丘的率领下,按照风染的旨意,回撤万青山,抵敌住了雾黑和匪嘉联军的猛攻。然而,派出去搜寻贺月的队伍,只呈报回来一些零星的九龙衮服或旒冕的残片残珠,并未有贺月的确切消息。这种死得连渣都不剩,或是已经逃出生天的两极情况,让风染更加的揪心。越是没有消息,便越是下令细寻,把搜寻的范围一再扩大。 风染已经完全掌控了朝堂朝政,先帝是生是死,其实除了风染,除了后宫,除了一些跟贺月亲近之臣,已经没有多少关心了,即便关心,也多带着恶意,猜测:如果先帝没死,平安回来了,对上现任皇帝,谁拿下谁?这可是一出千年难遇的好戏啊! 而郑修年也跟贺月一样,一直都没有消息,让纪紫烟渐渐觉得绝望。 在对贺月的无尽思念之中,也有一丝丝温暖令风染倍感慰藉,便是贺响的错认。 后宫通常是不允许擅入前堂的,不过贺响是太子,自小便有这个特权。他又正好才一岁半,刚学会了走路,便十分喜欢四处探索,这十月中旬时,便叫内侍带着自己去前堂逛逛,在贺响来说,也就是逛一逛跟后宫不一样的园子,不想跟内侍走失散了,心头害怕,躲起来哭了半天,等天黑了,想,指着有光亮的地方走,总会有人认得他,一头就朝御书房来了。那守门的内侍见是小太子,没敢现身出来拦挡,就让贺响直接走进了御书房里。 贺响只觉得许久没见过父皇了,正想念着,猛地在烛光下,看见一个人穿着帝服,坐在御案前,喜出望外,一头就扑进风染怀里叫道:“父皇!”一边叫一边手脚并用,奋勇往风染身上爬。 风染正专心地看着奏折,想弄清楚,奏折上所说的事,冷不丁冲出一个小孩子来,叫着“父皇”就往他身上爬。 许是风染天性就喜欢小孩,许是风染自己幼时缺失了父母的疼爱,便愿意给其它的小孩一份温暖,当是对自己幼时的补偿,在容苑时,他比郑修年还疼爱宠溺安哥儿,一遍遍地陪着安哥儿玩一些小孩儿才感趣味的小把戏,那份陶醉和耐心,连郑修年都暗暗自愧不如。 风染很自然地就把小孩儿抱了起来,问:“你谁啊?” “啊?!”贺响一听,不是他父皇,知道认错了人,吓得眼泪狂飙,直往地下溜。 风染抱住贺响,一边轻拍着贺响的背脊,一边放柔了声音问:“别怕,唔,乖,哦,乖,叔亲个……亲个……啵……宝宝不哭,宝宝乖……宝宝,你跟叔说,你要叫名字啊……” 恰好庄唯一也在御书房,正陪着风染看奏折,以备风染问询,见了孩子,说:“是太子殿下。” 风染也吓了一跳:“怎么没人跟着?”想那日他登基,太子还代替太后向他叩拜过,行礼都还行不周全,细看眉眼,果是那日在朝堂上的孩子,风染心下越发的怜惜:“宝宝乖,宝宝不怕哦……” 小孩子最能凭着本能,分辩人的善恶了,见风染和霭可亲,贺响便忘了害怕,拿小胳膊抱着风染的颈项,把小脸儿贴在风染脸上,不住地抽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庄唯一道:“可能是跟内侍走散了吧,臣出去叫人四下找找。”把太子给弄丢了,对内侍来说,可是死罪。 等庄唯一走了,风染问贺响怎么跑到御书房来了,贺响也说不清,只在风染耳边,抽抽噎噎地哭:“呜,儿臣想父皇了,可是,母后奶奶说,父皇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儿臣,想父皇了。你为什么穿着父皇的衣服?”在贺响幼小的心里,只觉得母后和奶奶都待他甚是严厉,总在教他学这学那,学得不好,便要挨训。只有父皇待他温柔,偶尔会逗他玩。只是父皇太忙碌了,很难见到。风染那么温柔地哄他,跟他说话,充满了宠溺,使他很自然地联想到父皇,想着父皇会很久都不回来,他便伤心。 太子虽然年幼,一派孺慕之情,却越发动人心肠。听着贺响用稚嫩的童声,模糊不清地叙说着对父皇的想念,叫风染的心化作了水一样柔软,轻拍着宝宝,哄他不哭:“你父皇去了远处……除了你我,没人……盼他回来……宝宝,叔以后疼你,跟你父皇一样疼你……”说着,被贺响勾起来的,对贺月的想念像溃了堤的河水,蜂拥而来,瞬间湮灭了风染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防,刷地流下泪来,痛不可抑。贺响也抱紧了风染,越哭越是伤心。 等庄唯一找了人回来,一看这两个抱头痛哭,没敢说话,心想:“这到底谁哄谁啊?小的没止住,大的还哭了!” 伺候跟随贺响的是四个十五六岁的小内侍,为了找太子,已经吓得脸青面黑,又不敢声张,这会儿见着太子,还是在新帝这里见着的,只葡伏在地上筛糠。 在内侍面前,风染只好强忍了悲伤,背过脸,叫内侍起来。知道庄唯一必是叮嘱过内侍要小心服侍太子,风染亦不多话,拿巾子替贺响擦了泪,把不肯放手的贺响从身上拉下来,蹲下身子哄他:“宝宝乖,天晚了,先回去睡觉觉,明儿再来看叔,叔等你哦。” 贺响一路哭着,由内侍带回后宫了。庄唯一看见风染只是背转了身子,不肯回头,知道风染看见贺响,想起贺月了,他也只有暗暗叹息,找不到话可以安慰风染。 所谓“明儿再来看叔”,不过是风染说来安慰糊弄小孩的,想那小孩大约睡一觉起来,就忘了。不曾想,贺响却牢牢地记着,次日便吵嚷着要来前堂,看昨晚抱他的叔叔。毛皇后不知原委,查问起来,才知昨晚竟走失了太子,便把看顾太子的内侍都发落了出去,另换了四个老成一些的。毛皇后不好自己出面,便让太后带了太子来前堂向风染致谢。 贺响看见风染,非常高兴,拉着风染就往身上爬,小孩儿不哭,脸上干干净净,粉琢玉砌似的,风染都舍不得去捏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儿。贺响看着御案上的一切,都觉得新鲜稀奇,撒娇儿地摇着风染的衣袖,一样样的问,用肥嘟嘟的小手拿来玩。风染想,这般小孩,原是正该玩儿的时候,却被天天拘在宫里学各种规矩,可怜见地。 内外有别,太后也并未去见风染,只是叫内侍传了话,表达了谢意。回了后宫,便叫毛皇后以后多让内侍带着太子常去前堂跟风染走动走动。 从那以后,贺响便时常由内侍带来看望风染。风染再忙,也丢了政事,同贺响一起玩,哄他开心,听着他格格格地笑,仿佛风染也开心了,略减悲伤,稍解疲惫。 刚进入十月下旬,风染散了朝,刚进了午膳,便听内侍来禀,说驿卒红脸赤颈地来宫外禀告,说:皇后娘娘驾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0章 皇后不请自来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一听,先是愣了,毛皇后不是好好在后宫里么?什么时候出宫了?毛皇后便是出了皇宫,也不该驿卒来禀告啊。网? 愣了之后,风染才醒悟过来,这个皇后,不是指贺月的毛皇后,而是自己远在汀国的妻子,幻沙公主! 风染有点傻眼了,他压根没把幻沙公主当成自己的妻子,做了皇帝,他也没想过要接幻沙公主团聚。幻沙公主竟然以皇后的身份自己跑到成化城来了?风染完全没想到这个茬! 可是,幻沙公主确实是他的妻子。当年他练功“走火入魔”而亡,幻沙是按照凤梦大6的习俗,捧着灵位同他成了亲的,害得幻沙成了身份最尊贵的望门寡女子,这些是许多凤梦人都知道的。两次和离未成,她便还是他的原配,如今他成了皇帝,原配自然该是皇后。 风染有一种直觉,觉得幻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就算真的皇后来了,风染也不必亲自出迎,只叫礼部尚书把幻沙接到驿馆安置。风染虽然没有出面,但却十分关注,傍晚时,公主住进了驿馆,只是出乎风染意料的是,护送幻沙公主前来成化城的并不是汀国官兵,而是郑家军! 次日,幻沙公主派这次护送她前来成化城的郑修羽,向朝堂投递了中宫表笺。风染接了表笺,便叫众臣拟几个皇后封号,等明日定了封号,便拟旨册封,然后接入皇宫。 下了朝,风染跟庄唯一商议:“庄大人,你猜测幻沙公主来成化城,想干什么?” 庄唯一以为风染不愿意接幻沙入宫,劝道:“陛下这个拖字诀不是长久之法。当年陛下诈死,公主抱着陛下灵位成亲,这个事,凤梦大6广为流传,陛下登了基,公主就该是皇后,自然该来成化城跟陛下团聚,有什么奇怪的?就算陛下心头不喜欢她,现在也不可能跟她谈和离了。”照凤梦大6的风俗,皇帝是不能随便废后的,自然,帝后更没有和离一说。 “庄大人,你不明白。朕总觉得,公主此来,怕是……”当时在万青山上幻沙跟风染说的话,风染不好跟庄唯一明说。 庄唯一没想到幻沙,倒想到了郑家,说道:“对,幻沙公主带着郑家回来,怕有所图谋,不可不防。” 风染正跟庄唯一商议,便有内侍来禀告,说幻沙公主在驿馆相请陛下说话。 风染达到驿馆时,幻沙公主已经在驿馆休息了一晚,洗去风尘之色,精心描了妆容,换了贵族仕女服色,盛装出迎,一直迎到驿馆门口,向风染盈盈一福:“臣妾见过陛下。” 风染看着幻沙公主,眼都直了。风染怎么也无法把记忆中那个穿着红袍金甲,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同眼前这个娇滴滴,含羞浅笑,华服高冠,环珮叮咚的女子关系起来。如果不是去年才在万青山见过幻沙公主,风染只怕根本认不得这个女子。 幻沙看着呆住了的风染,抿嘴一笑,轻启朱唇,娇啼啭宛地说道:“陛下,里面请。” 进了驿馆的客厅,风染在上位坐定,幻沙重新盈盈地行了参见帝王的礼仪,便在风染下坐下,上茶。茶过三盏,幻沙公主倒像是跟风染夫妻情深的样子,只管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的闲聊,风染心急气闷,直接道:“公主请朕过来,有甚话,请说。” 幻沙公主娇声道:“前儿,索云国为了陛下,偿赔与我国三座城池,是臣妾从中斡旋讲情,才免了那三座城池,陛下连同臣妾坐一会儿,便都不耐了么?” 风染手一挥,把厅堂上的人都撵了出去,冷冷道:“人都退了,公主不必惺惺作态,叫人看了作呕!有话直说。” 幻沙公主甚是优雅地把茶盏放下,说道:“臣妾愿以汀国为嫁妆,以皇后之礼,再嫁陛下。” “……”风染瞪着幻沙公主,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幻沙公主也不逼风染,只管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啜茶。她长在皇宫,幼承教养,自有一份寻常女子所没有的雍容之姿,虽然容貌仅是中上,但气容烨然,辗压了那些庸花俗草。前面幻沙公主虽有矫揉造作,只是刻意添了一些女孩儿娇媚罢了。幻沙公主一向不娇媚,这一刻意,便过了头。 “公主究竟想干什么?” 幻沙公主又是一笑,道:“臣妾说了,臣妾愿以汀国为嫁妆,再嫁陛下。只是陛下须以皇后之礼,十里红妆,盛大迎娶。” “朕想不通,公主殿下为什么非要嫁朕?”他待她又不好,半分情意都没有,甚至都不想碰她,为什么幻沙公主要一再地嫁他,一再地不肯和离? 幻沙公主又是展容一笑,道:“不算再嫁,只是想重行举行一次婚仪。”当年抱着灵位成亲,那婚礼虽然算数,可是,那样的婚礼,不管新娘是谁,都会觉得委屈。幻沙公主以嫡公主之尊,一口气委屈了六年,如今逮着机会,当然要重新成一次婚,为自己争取一场盛世婚嫁,既弥补缺憾又扬眉吐气。自然这些女孩儿的心思,男人是不会懂的。 “就这样?” “嗯。” 幻沙公主又不是汀国皇帝,能在汀国当家作主,她怎么拿汀国来当嫁妆?风染问:“公主不是在万青山么?是熙安陛下让公主来的?”拿自己的国家给女儿做嫁妆,没有哪个君王做得出来,除非熙安帝疯了。 幻沙公主笑盈盈地道:“如今陛下贵为凤国之主,臣妾作为皇后,怎么好再在外面抛头露面。自然应该尽快前来为陛下镇守中宫。臣妾心急与陛下团圆,未等父皇下旨便动身了。” “公主身为汀国驻防万青山西路三道的统帅,贸然离开,便不怕防线失守?” “陛下放心,臣妾离开时,把防务都交与6将军代理,并向朝堂举荐6将军继任西路防线统帅,6将军主事,陛下还能不放心么?” 风染倒是放心6绯卿,只是怎么都无法对公主放下戒心:“朕且听听,公主如何拿汀国做嫁妆。” “当日,陛下是如何把阴国合并进索云国的,臣妾自然也能做到。待陛下重行迎娶臣妾之后,臣妾便以凤国皇后的身份回汀国省亲,到时,臣妾会带郑家军随行护驾。”幻沙不等风染开口,又道:“臣妾这一两年混迹军营,已在军中笼络了一批人,他们只奉臣妾之命,臣妾已安排他们守好北方万青山和东面赤麟江,朝中剧变,不会影响到对雾黑的防线安危。” 幻沙公主把一切都想得很仔细周到啊,正因为这样,风染反而觉得幻沙公主可怕:“这么做,公主究竟要想什么,不妨直说。” 幻沙公主半垂着头,似乎有些羞涩,柔声道:“臣妾说过,臣妾想要一场盛大的皇后婚典。臣妾不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说臣妾是抱着牌位成的亲。” 在万青山和离谈判那次,风染知道,幻沙公主大约知道一些自己跟贺月的丑事,因此幻沙公主对自己和贺月都带着淡淡的敌意,而且风染觉得,幻沙公主并不是一般的皇家公主,心怀高远,绝没有一般的小儿女沉溺于情情爱爱的心态,总觉得幻沙想把汀国做为嫁妆合并进凤国,用意绝不简单,何况在幻沙公主身后,还有郑家。借一场皇后迎娶盛典,巩固明确幻沙的皇后地位,没准是想在自己死后,拥个自己的子侄继位,这样凤国就变成了汀国。对了,郑家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幻沙和郑家甚至都不用进行下毒谋害这些手段,只须做好部署,等着自己老死就行了。所以,不管幻沙表现得再柔情似水,娇羞无限,说得再天花乱坠,舌灿莲花,风染根本不相信。 风染道:“若朕不答允呢?” 幻沙公主抬头直视着风染,过了一会儿,才轻轻道:“臣妾一样是陛下的皇后。”这一句,大约没有掩饰,她低暗的嗓音带着一些失落,甚至带着一丝哀伤。引得风染忍不住又看了她两眼,大约是幻沙公主的妆容有些厚,并看不出她脸色和神情的变化。 要么,用一场盛大的皇后婚典把幻沙公主娶进皇宫,顺便把汀国合并进凤国来;要么,随便赐幻沙公主一个皇后封号,静悄悄地抬进皇宫。总之,无论如何,幻沙公主都是武威帝的皇后。 晚间回宫,庄唯一在御书房里候着,说郑修羽偷偷求他带话,求见风染。 风染便叫庄唯一把郑修羽带进宫来,在御书房旁边的一个小偏厅会见了郑修羽。郑修羽只比郑修年小两岁,三十出头,正当盛年,像所有郑家人一样,生得粗壮魁伟,英姿勃勃。进来见了礼,并不起来,继续跪在地上,禀告道:“臣代6绯卿向陛下叩头赔礼。” “赔什么礼?” 郑修羽并不说,只呯呯呯地叩了三个头,说道:“6绯卿说,他做了对不起师哥的事,没脸来见他师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1章 郑家归来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大是疑惑,问道:“何事?朕怎么不知道?”想着自己跟6绯卿一起长大玩大,相互依靠,情谊至深,有什么有脸没脸的? 郑修羽这才站起来说道:“6绯卿只叫臣替他带这两句话,并没有说是什么事。网 ” “哦?那天朕逃下山,后来山上生了什么事?” 郑修羽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有一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主殿下怪罪6将军放走了陛下,一怒之下,要拿军棍打死6将军。6将军一声不吭,不辩解,也不求饶……” 自己逃下山,幻沙公主迁怒于6绯卿了?那也是自己连累了6绯卿,哪是6绯卿对不起自己?风染一听6绯卿一声不吭,不辩解也不求饶,心头就急了,问:“后来呢?怎么样?”关切之情,溢于辞表。 “打得……有点惨……公主真是想要6将军的命。当时在山上在其他将官看不下去,觉得6将军就算放了陛下,也不过只是提前放了几天而已,并不是死罪,就一起求公主饶赦6将军……臣……也有替6将军求情……连打军棍的小卒都住了手,公主看实在打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饶赦了6将军。” “后来呢?” “6将军被抬回了他防守的营地,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好。那个打军棍的小卒没下狠手,皮肉伤得重,但没伤到筋骨。只是听说6将军以前常常跑到主帅营帐来看望公主,打了之后,基本就再不来主帅营帐了。以前公主也常常召6将军去问话的,后来也不召了。大家以为6将军在公主面前失势了,便有进谗的,不想倒被公主责罚了。公主虽然不见6将军,但对6将军还是倚重的,并没有故意打压6将军的意思。” “就这些?” “听说,在公主下山前,召见了一次6将军,把山上的防务都托付给了6将军。” 风染问道:“就这个事?” “跟6将军有关的,除了这个事,就没别的事了。” “修羽哥,那你说,朕逃下山,连累绯卿挨打,他哪有对不起朕了?” “……或许,6将军所说的对不起陛下的事,另有其事?因为公主要来成化城,叫郑家护送,6将军便私下找到臣,叫臣一定把话当面带给陛下。” 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幻沙公主和郑家,风染便问:“修羽哥,你知道公主和郑家来成化城,有什么目的?”郑修羽是郑家少家主,郑家机密之事,在一定程度他是可以参予的。 郑修羽重又跪下,说道:“臣并不清楚幻沙公主为什么要来成化城,幻沙曾与老家主和家主密谈过,臣并不知道密谈内容。不过据臣所知,郑家是为陛下回来的!” 就照以前,风染对郑家人都优厚礼待,早就要叫郑修羽起来了,此时只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郑修羽,冷嗤道:“是看朕做了皇帝,又来巴结朕,想从中谋取权利吧?” 郑修羽并不辩解,叩头道:“陛下明鉴。” 风染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万青山上,朕已经跟你们郑家分道扬镳了,已经不是你们郑家的少主了。” “可是,陛下也说过:只要郑家能放下谋逆夺位之心,愿意辅佐陛下,陛下便会给郑家一个立足之地。” “……”风染有些词穷。在万青山上,他所说的“辅佐陛下”是指辅佐贺月,只是现在,换成了自己当皇帝,辅佐贺月就变成了辅佐自己。郑家一向就想把他扶上帝位,自然是愿意辅佐他的。不是,以前是想操纵他,现在也未尝没有这个心思。郑承弼总觉得风染是自己的外孙,便应该听他的。这大约是许多老人长辈的通病,也不能独怪郑承弼。 可能郑修羽也看出了风染的不愉之色,说道:“其实,臣一向不赞成老家主的见风使舵,凭郑家的实力,是能有一番作为的。只是臣人微言轻。臣听老家主和家主的意思,这一次前来,是实心塌地想辅佐陛下,再不会三意两意了。”又加上一句:“想灭掉匪嘉,杀了耀乾那厮,郑家还得依靠陛下之力。” 风染只是毫不掩饰的冷笑,便让郑修羽先回去了。风染既没有说召见郑承弼,也没有说要不要用郑家。郑修羽似乎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再替郑家说好话。凭心而论,郑修羽确实是一个稳重的接班人。 回到御书房,风染把自己接见郑修羽的情况大致说了,庄唯一道:“臣也觉得,此次郑家回归,当会对陛下诚心尽忠,不会像对前帝一样,耍阴谋诡计,意图陷害。” “庄大人的意思,是叫朕用他们?” 庄唯一道:“目前陛下初定江山,诸事未决,虽握军权兵权,但身边没有亲近的力量拱卫,终是不妥。臣以为,郑家正好可用。至少郑家对陛下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 风染只道:“此事不急,先放放。庄大人,郑修羽说,公主下山之前,曾与郑家密谈过,他们会不会达成了什么协议?” 庄唯一道:“公主此来,想必是有目的的。”幻沙不可能是单纯跑来做皇后的。庄唯一接着道:“大约公主要达成目的,须得借重郑家的力量,所以才要把郑家一齐带来。但是郑家也想借此回归成化城,重新投靠陛下,臣以为,幻沙公主跟郑家,应该是彼此利用的关系。郑家的忠心,是在陛下这里的。如果陛下跟幻沙公主生争执冲击,臣认为,郑家必定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所以,臣以为,不管幻沙公主跟郑家达成了什么协议,陛下都不必太过担忧。” 风染笑道:“庄先生,你是不是跟郑家在一起住出感情来了,才一昧帮他们说好话?”郑家可是跟庄唯一一起,在都统帅府的后宅住了一年。 史记:靖乱三年十月廿二日,武威帝册封汀国幻沙公主为皇后,赐封号“靖珍”,入主皇宫,执掌凤印。 因风染的皇后入宫,贺月的皇后就必须让位交权。前一晚风染在跟庄唯一谈过话后,就去后宫求见了太后,把情况跟太后说了,叫太后转告毛皇后,让毛皇后搬出皇后所住的栖凤中宫,搬去上六宫跟太妃太嫔们一起住,或搬去下六宫跟公主们一起住。并且要把凤印和统御后宫的权柄交予幻沙公主。因为风染提前做了安排,后宫的权力凤印移交甚是平和顺利。 郑家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幻沙公主进宫的,风染传旨叫郑家暂时驻扎在驿站里。幻沙公主带来的亲随并不多,只得四个贴身侍女并几个内侍。风染还记得,其中有个侍女他在万青山上见过,说过话,姓季。风染想,幻沙就带来了这么几个人,在后宫里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只淡淡告诫幻沙谨守后宫宫规,不要逾矩,更不要妄想干政。幻沙低眉顺眼地答应着,完全一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 风染体谅庄唯一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一般到了亥时,便会叫庄唯一先回府去歇息,自己先把奏折看一遍,有需要请教的,明天再请教。叫御前护卫把庄唯一送回都统帅府去,风染便叫内侍把今日尚没有看的几本奏折拿上,准备带回寝宫去看。 刚回思宁殿,便有掌寝内侍上来请示:“皇后娘娘请陛下移驾凤栖殿歇息。” “……”风染又是老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在思宁殿歇得好好的,干嘛要跑到幻沙那里歇息?他跟她又不熟。风染随口就拒绝了:“朕就在寝宫里歇。”一直等掌寝内侍走了好久,风染才会意过来:幻沙是想跟他敦伦?他们虽然一直有夫妻之名,其实一直未有夫妻之实。然而,风染自知,转眼之间就要开始衰老了,几年之内就会老死,风染根本不打算跟幻沙有什么夫妻之实。 因此,第二日,第三日,当幻沙仍遣掌寝内侍来请示时,风染都拒绝了,为了一劳永逸,第三次时,风染直接让掌寝传话给皇后:“朕自在前堂歇息,无事不入后宫,请皇后以后自行安歇,不必日日请示。”这话说了之后,风染就安静了几日,仿佛幻沙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幻沙不来,并不会让风染觉得深宫寂寞;幻沙的出现,也不会给风染的登基锦上添花。其实在风染心里,他是对不起幻沙,可是幻沙也只是个无关轻重,无须他多加关注的陌生女子罢了。 转眼进入了冬月,天气一天天寒冷,风染的心情也跟着一天天寒冷。贺月迟迟没有消息,连帝衣碎片都没有再现过。连陈丹丘都忍不住了,写奏折劝谏:七岗星周边方圆三十里均寸土数翻,遍寻无获,再强行搜寻,实已徒劳,枉费人力。 风染只批复道:“继续搜!” 风染不相信贺月就这么消失了。就算贺月当场被击杀,索云国皇帝的尸体都是重要的筹码,足以用来跟凤国讨价还价。可是雾黑和匪嘉一直并没有这么做,这只能说明,贺月无论是生是死,最后都没有落在雾黑和匪嘉的手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2章 逼宫 作者:天际驱驰 冬月初二,风染一上朝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网 因为朝堂上,又是七国齐集。四位异姓王,一位合并国皇帝,非常醒目地不请自来地站在朝班前列。荣国太子挨了三十廷杖,仍被勒令在府休养,不能上朝。此外,就算风染被逐出了家族,但血脉之亲是改变不了的,断然没有父亲向亲儿子下跪参拜的理,因此玄武王也未上朝。 异姓王和合并帝也跟其他亲王一样,是不用上朝管事的,除非皇帝要派事给他们。所以,但凡他们一上朝,那就表示,朝堂上将有重要之事生。 接受了大礼参拜之后,风染不等那些异姓王合并帝开口,抢先问他们的来意。 昊国皇帝代表异姓王爷们打了个哈哈:“臣等上朝,来与陛下请安,并无他意。” 风染自然不信,可是异姓王爷们按兵不动,风染也想不出高招,便叫朝议照常进行。只是进行了好一会儿,风染才现,内阁学士差了一个:庄唯一怎么没上朝?没上朝也没有递折子请休,这情况就不对了。大臣们因各种情况不能上朝,须得先递折子请示。人不来,也没递折子,追究起来,可是欺君之罪。 风染便叫内侍去都统帅府看看庄唯一的情况。想着前一晚亥时,庄唯一告辞出宫时,脸上颇有倦色,是不是生了病?自己总是留着庄唯一请教讨论国事,是不是把庄唯一累病了? 风染这里刚传了口谕,便猛听得金銮殿外,御前护卫高呼道:“皇后娘娘上朝!” 后宫不干政,这是凤梦大6各国不成文的规定,哪有皇后娘娘公然上朝的? 要不要把幻沙直接挡在金銮殿外?但是,风染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幻沙,心头有些愧疚,便想尽可能地周全幻沙公主的体面,所以,听了通报,风染便没有做出任何表示,默许了幻沙的上朝,想,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幻沙公主穿着深青色的九凤翟衣,戴着九龙九凤冠,手执玉圭,腰束玉革,身披大带大绶玉佩,脚踏金云龙纹青袜舄,挺胸昂头,缓步而入,脸上脂粉淡扫,妆点适度,镇定雍容,虽不艳丽,却极具母仪风范。 只是在幻沙公主身后,除了跟着两个贴身女侍,还跟着一队已经换成汀士服的郑家军。金銮殿上怎么能容许大臣们轻易带领兵卒进入?还是带着兵刃进入?当初风染带着府兵以传旨之名强行进入,皇后可不能有样学样,因此御前护卫很自然地便要把郑家军挡在殿外。一听郑家被挡,幻沙就停了前行的脚步,抬眼遥遥望向高坐在玺阶上的风染。 风染则想着到庄唯一说过的,郑家跟幻沙不过是互相利用,郑家忠于自己胜过忠于幻沙,同时他又想周全了幻沙的体面,便抬了抬手,示意放行。郑家军带队之人是郑修羽,紧随幻沙身后,并不看风染。 幻沙公主冷凝着一张俏脸,在朝班中上,缓步走到玺阶之前,并没有跪下行礼,就那么跟风染遥遥对视着。郑家则一部分跟随要幻沙身后,一部分而散开在朝堂四周,隐隐对众臣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但在郑家的圈子之外,还有御前护卫,让风染掌控全局。 皇后上朝,傲然不礼,朝堂的形势顿时紧张起来。公主只与风染对峙了数息,便回身分别一一向各位异姓王爷和昊国皇帝行礼。论身份,幻沙是皇后,皇后只低于皇帝,却高于异姓王,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理,是该众王爷向幻沙行礼才是,如今却颠倒了,众王爷似乎受礼受得还颇心安理得,众臣便猜,众王爷是被幻沙请来的? 果然,幻沙行完了礼,朗声说到:“本宫相请殿下和各位王爷上朝,是想请殿下和各位王爷替本宫作主。”(昊国皇帝合并进来,不能再称陛下,便退而称殿下)幻沙回身,用手一指风染,厉声道:“只因,如今高倨朝堂之上的人,不配为帝!” …… 朝堂上一片静默。 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后会跑到朝堂上,指着自己丈夫的鼻子说不配为帝。帝后同体,有帝才有后,若皇帝不配为帝,哪来的皇后之位?皇后得有多想不开,有多想死,才会跳上朝堂,公然指责自己的皇帝丈夫。 良久,才有个内阁学士怯怯地请问:“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幻沙公主一抬手,其中一个女侍便把手上捧着的,拿绢纱包裹着的东西递了上去。幻沙随手抖开了外面的绢纱,里面是一本类似帐册一样的东西,幻沙便拿着,请各位王爷殿下和内阁学士过目,那帐册似的东西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起居注》底下注着一行小字“圣武威帝靖乱三年”——这是一本记录风染在后宫日常生活的史册。 《起居注》里会详细地记录皇帝每天的生活细节。包括吃了什么菜品,喝了几盏茶,大解几次,小解几次,穿了什么衣服,有没有生病,有没有沐浴,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几时起床,几时就寝,寝于何处,有无侍寝之人等等情况,都会有内侍记录下来。 风染真不知道这玩艺记下来有什么用处,也不喜欢被人如此详细地记录生活点滴。好在风染性子光明磊落,又想凤梦大6的所有皇帝都是这么被记过来的,不差自己一个,便也没有在意,内侍要记,便让他们记好了,自己没什么不可以被记录的。 好在《起居注》只记录皇帝的后宫生活,朝堂之事和宫外之事,有朝堂史官记录,不过史官比较侧重于对朝堂政事的记录,对皇帝在宫外的日常生活并不记录,因此,贺月跑到都统帅府跟风染私会之事,才不会被记录下来。 然而,幻沙拿出《起居注》到朝堂上来干什么? “这是掌礼内侍记下来的原件,本宫并无删改。”幻沙拿着《起居注》送到四位内阁学士跟前,说道:“请各位大人查查,陛下自登基之后,可有临幸过宫人?” 这么一说,四个内阁学士先闹了个红脸,皇帝有没有临幸过宫人,是皇帝的私事,他们来查个什么劲?本来事涉男女私事,最该害羞的应该是幻沙才对,可幻沙却一派镇定淡然,至少从她的妆容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来,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各位大人查验清楚。才好说话。” 风染十月初四才登基,现在才冬月初二,前后不到三十天,《起居注》虽然记录得详细,统共也没有多少内容,又是只查有没有临幸记录,许多内容便不必细看,内阁学士们一目十行,很快就把《起居注》翻了几遍,最后一个内阁学士禀告道:“确实并无临幸记录,但是……” 幻沙公主截口道:“没有但是!本宫想告诉大人们一个事实,之所以没有临幸记录,夜夜独眠,只因为他不能人道!” 朝堂陷入死寂,谁也不想开口接这个话茬。有胆大的臣子,偷偷抬眼瞄了瞄坐在玺阶之上的武威帝,只见风染一脸冷肃地端坐着,完全没有说话或分辩的意思,似乎幻沙公主说的事,跟风染无关一般。 就算皇帝不能人道,最多就是没有后嗣罢了,那也不能说就不配为帝啊。凤梦大6也曾出现过皇帝没有后嗣的情况,最后不是传位给侄辈就是传位给了皇弟。 就在众大臣的惊愕中,幻沙公主一字一句,字字锵铿,掷地有声地说道:“之所以不能人道,只因窃倨高位的那个人,是个男宠!” 男宠当然不配称帝。 整个朝堂顿时充满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只压得众臣喘不过气来。静寂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有拥戴风染的大臣挺身而出,分辩道:“陛下南征北战,威震八方,顶天立地,就算身有隐疾,岂能因此诬蔑陛下是男宠?皇后娘娘不要信口开合。” 幻沙公主冷冷淡淡一笑:“能豢养出这等男宠的人,自非常人,是成德陛下!” 众臣只感觉朝堂骤然变成了暴风雪的风口,不光暴风雪,还电闪雷劈,雨雪冰雹一齐都来了!今日之朝堂,绝无善罢甘休之理,不是皇帝被拉下帝位,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朝上众臣被强行镇压,封口驯服。怪不得幻沙公主会带着汀国兵卒上朝,凤国众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从汀国来的靖珍皇后,还是逼宫的! 风染是贺月男宠之事,原索云国旧臣,多数有耳闻,有疑心,甚至有过铲除之心。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还不敢公然把此事在朝堂上揭开,一旦揭开,就要拿出无可争辩的事实和证据来。在贺月驾崩,风染登基之后,风染没有废掉贺响的太子之位,就是一个清楚明白的信号,因此,原索云国的一些旧臣,又改变了对风染的看法,渐渐象庄唯一一样,认为要保住贺月的血脉和江山,就得先保住风染,让风染来帮助贺响过渡几年。 因此便有臣子,抖巍巍地提醒:“皇后娘娘指责陛下是先帝男宠,要拿出证据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3章 十三份甘结 作者:天际驱驰 幻沙又是手一抬,侍立在她身后的女侍递上一叠纸张。? ??幻沙公主优雅地接过来,拿手指头儿拈着,说道:“本宫自然不会空口无凭。各位大人,本宫手上拿的是十三份甘结,详细证实了……”幻沙另一手一指风染:“……此人于平康六年冬,进入太子府,指使手下刺杀平康帝,助成德登位;成德元年夏,此人化名郑染,假意投靠瑞亲王,投怀送抱,最后诱杀了瑞亲王,从而帮助成德帝稳固了帝位;成德元年冬,索云朝臣动清君侧,成德帝一意相护,贬官罚俸者五百余人;成德二年夏,此人奸淫八品学官柴老夫子的小公子致死,成德帝仍是一昧纵容,致此案不了了之;靖乱元年三月(成德三年凤梦大6达成统一纪年,为靖乱),此人假意离开,六月,此人以阴国已逝世三年的二皇子身份回归阴国,假称养病归来,代表阴国参予了鼎山集会,成德帝曾与此人避过众人耳目,在鼎山之巅密谈良久;七月,此人动逼宫,强行挟制仁和帝陛下,将阴国合并入索云国,成为唯一一个有国土合并入索云国的国家;八月,此人以玄武镇国王二贝子身份进入索云国朝堂,被成德帝封为兵马都统帅,一举囊括军权兵权,专擅军事……再后面的事,各位大人都有目共睹。” 幻沙公主面对众大臣,说道:“各位大臣可能觉得本宫出面指责座上之人曾为男宠,不配为帝有些说不通。”众臣心头基本都是这么想的,风染做了皇帝,幻沙才能当皇后,幻沙把风染拉下帝位,幻沙的皇后也没得当了啊。幻沙来揭风染的往事,怎么看都是损人不利己,怎么也说不通。幻沙继续道:“只因座上之人,根本不是本宫的夫君,本宫的夫君早在六年之前,在与本宫成亲前夕,因练功走火入魔而亡。这一个,是假冒的,为了有个高贵的出身,为了掩饰他自身卑贱的男宠身份。本宫说错了,此人,不是曾为男宠,而是一直都是成德陛下豢养的卑贱的男宠!本宫此来凤国,就为了揭此人的真实面目,还本宫九泉之下的夫君一个清白名声!” 幻沙的指责,太过惊骇,朝堂众臣噤若寒蝉,却又全都竖直了耳朵,想听个究竟。 幻沙公主把手上拿着的那叠甘结一份一份摊开来数说:“此是原太子府掌管男侍大院詹掌事的甘结,证实此人曾是太子府男侍大院中的一名寻常男宠。”说着,把那甘结递给一位内阁学士。 幻沙公主又拿起一份,说道:“此是太子府被改名为风园后杂役冯典的甘结,证实数年前,他以典儿之名近身服侍过此人。其时,此人已经成为成德帝专宠男宠,时常接驾待寝。”然后,幻沙把甘结递给了另一位内阁学士。 “此是废宣亲王甘结,证实此人曾以一文钱的身价,死契卖身于太子府。此契券虽未查实,但在原太子府旧人中多有传闻。” “此是前太后娘娘座前女侍陈氏的甘结,证实此人曾亲口自称无国之人,此言当时曾有数十宫人内侍护卫亲耳听闻。本宫认为:卑贱的无国之人,才是此人真实的身份来历。” “此是废瑞亲王王妃的甘结,证实此人,曾被成德帝赏赐给瑞亲王做男宠,送达王府当晚,瑞亲王便与此人宿于一室。” “此是前索云国京畿守军骑兵营统领龙浦和,前铁羽军统领孙正康两个人的甘结,供称此人曾随瑞亲王同赴封地,途中鼓动瑞亲王起兵勤王,此人化名郑染,出任勤王军主帅。” “此是前瑞亲王府护卫统领尹天的甘结,证实曾亲眼目睹此人将瑞亲王一掌毙命,随后与成德帝会合凯旋。” “此是前索云国八品学官柴……” 幻沙公主正在滔滔不绝,四个内阁学士已经把幻沙公主递予他们的甘结粗略看了一遍,打断了问道:“请问皇后娘娘,为何这些甘结纸张陈色不一?一些显得陈旧,一些尚且簇新?看这甘结落款日期,最早一份,在去年九月?” “去年此人奉成德陛下之命前来与本宫商议和离,本宫便查觉此人容貌虽与本宫夫君相似,但绝非本宫夫君,本宫那时便起了疑心,此后便开始着手调查此人一切之事,那些甘结,便是本宫6续找到了证人写下的甘结,故此年份不同,新旧不一。本宫此次前来成化城,便是要深入虎穴,搜寻最后的证据。”也就是说,去年风染从万青山下来,幻沙就开始了对风染的调查,今日之局,是一场蓄谋已久,精心布置的阴谋。那时,贺月尚在帝位,大约幻沙是想当着贺月的面,在众臣之前,揭开风染跟贺月的主宠关系。幻沙公主是汀国嫡公主,地位一向尊贵,这世上,大约只有幻沙公主才有胆量来挑这根刺! 那一年,风染在鼎山之巅的仰天长笑,惊艳了贺月,殊不知,在比武之中,风染英姿纵横,豪气冲霄,孤傲凌天,同样惊艳了躲在人丛中的幻沙公主。其后定亲,其后下嫁,其后守寡,至少在幻沙心头,还活着想着那么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就算听到些关于风染的不堪谣言,有所疑心,幻沙还是情愿守着自己心头的美好。然而,三年之前风染“死而复生”,却对自己不管不顾,不闻不问,更在鼎山上向熙安帝提出和离,之后,又传出更多风染跟贺月之间不清不楚的不堪谣传,幻沙公主曾深藏在心头的那份美好,在听闻了越来越多的谣言后,渐渐变成了怨恨,风染不是不愿意迎娶自己,也要跑去做贺月的男宠么?那好!她就要让风染以耻辱的男宠身份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幻沙公主又绝不能承受丈夫抛弃自己,跑去做了别国皇帝男宠的耻辱,因此,她的夫君必须在六年之前死于“练功走火入魔”,绝没有什么可以再活过来的机会!三年前那个所谓的“死而复生,疗伤归来”的人,不是她夫君,是冒充的! 见内阁学士再问不出新的问题,幻沙公主拿着一份份的甘结继续说道:“此是汀国曾送本宫出嫁的送亲大使的甘结,证实成亲前夕,本宫夫君确实练功走火入魔而亡,送亲大使亲手摸到本宫夫君心停气绝,经脉堵塞,已然死亡。哪有可能被偷尸出去,重又活转之理?还是说,我汀国送亲大使,连人是死是活都分不出来了?” “此是原阴国皇宫内侍邵某某的甘结,证实阴国二皇子确实盛殓入棺椁之中,顺利出殡下葬。葬入风氏皇陵时,棺中有尸,并未生过盗棺之事。” “此是前玄武镇国王王府杂役丁小杰的甘结,证实此人已经被逐出了风氏家族,族谱除名。究其原因是因此人勾结索云,挟制阴国仁和陛下强行合国,实乃卖国叛祖之行。”说到这里,幻沙公主说道:“本宫此举亦是要替本宫的夫君讨回一个清白。本宫的夫君,真正的二皇子早已在成亲前夕不幸身故,如今顶着二皇子头名的只是一个无国的卑贱男宠,本宫的夫君不能替这冒充之人背负‘卖国叛祖’的罪行,等此事一了,本宫会玄武镇国王再行榷商,将本宫的夫君重修回族谱。” 然后,幻沙公主抖了抖手上拿着的最后两份甘结,说道:“此两份甘结,供词最全面最完整,乃是本宫昨夜方才取得。此两份甘结内容涵盖了从此人出现到现在窃倨高位的所有情况。一份是此人贴身内侍胡远的甘结,一份是曾经的太子府,风园的总管,现今的内阁学士庄唯一的甘结……”大家虽然不太清楚胡远是谁,但庄唯一是内阁学士啊!幻沙公主也敢抓去审! 幻沙公主话还没说完,风染本来平静地高坐了玺阶的帝座之上,忽然听到幻沙公主抓了这两个人去问供,想到拂晓时,没见小远来服侍自己起床更衣,还当小远轮休,没觉奇怪;而庄唯一却无故不朝,正在奇怪,听到幻沙这么一说,还拿出了两人的甘结状纸,顿时心头一紧,怒气勃,喝道:“你敢动朕身边的人?!” 平时里风染的威仪就足够震慑朝堂众臣了,还从来没在朝堂上过火。这一下怒喝,声音又冷又沉,吓得一众大臣本能地跪了一地。 幻沙公主却微微仰起头,直视着玺阶上,九龙御椅上的人,冷冷地回敬:“你不过只是先帝豢养的男宠,窃倨高位,还真当自己是帝王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 幻沙公主并不回答风染这一问,又转回身,扫了眼那几位没有跪下的殿下和王爷,说道:“各位大人,现在该清楚,为什么此人手里会有‘如朕亲临,悉听号令’的手谕了,那不过是先帝写来哄男宠高兴的罢了,因此,那谕,不是写在九龙锦上,是随手写在男宠用过的手巾上!这种手谕岂可当真?此人借此手谕,矫诏篡位,妄图以男宠的身份窃倨帝位,本宫若不来揭穿此人的真面目,不是要叫匪嘉雾黑笑掉大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4章 往事如酒甘且醇 作者:天际驱驰 幻沙公主说完,双手一抬,把自己头上戴的九龙九凤冠摘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只把那凤冠摔得珠溅玉迸,不成样子,再次指着风染,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本宫的夫君!本宫稀罕当这个皇后?!” 幻沙公主这长篇大论,终于说完了。()(网)|(八).8(八)1(一)z(中)w(文).com大理寺卿许宁从朝班挺身而出:“公主既然不愿意做我凤国皇后,臣也不必客气了。臣不想说多的,只想指出两点公主的谬误之处。其一,陛下初入太子府求见先帝时,臣正好在太子府上跟先帝议事,先帝曾明明白白对臣说过,陛下即是阴国二皇子无疑,绝不会认错。其二,平康帝遇刺在前,陛下前来太子府求见先帝在后,绝无公主所说的勾结刺杀,弑父夺位之事!请公主不要胡乱猜测,危言耸听,败坏先帝德行!败坏陛下声誉!” 许宁竟然会帮自己说话,倒叫风染有些惊讶。不过,风染很快就想通了:以前许宁是几次三番想置自己于死地,可现在形势变了,想保住贺家江山,想保住索云国不被合并国篡位夺权,就必须得先保住自己。 幻沙公主冷冷一哼:“本宫倒不知,这卑贱之人,还有什么声誉?” 许宁不跟幻沙公主作口舌之争,只提醒道:“庄大人乃我国内阁学士,朝堂重臣,公主既然不屑为我国皇后,一个他国公主,岂可随便捉拿审问我国重臣?” “一条走狗罢了!本宫此来,是要揭穿此人虚假身份,还我夫君清白名誉,也避免了你凤国不明不白奉一个男宠为帝,贻笑万世!本宫此举,于你凤国有莫大恩情,捉审一条走狗,有何不可?” 说话之间,四位内阁学士已经粗略地把十三份甘结看了一遍,说道:“这些甘结,不过是一些片面之辞,并不能真正证明什么。公主所言,也多是猜测,并无实据。”他们想法跟许宁一样,先保住风染,从而保住贺家江山。至于风染是不是贺月男宠,他们心知肚明,知道幻沙并没有说错,但风染在明面上是以兵马都统帅的身份登上帝位的,只是不是直接以男宠身份登位称帝,就没什么不可以!若是把风染推翻了,凤国就要又一次陷入多国争位的局面,先不说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前索云一方未必能在再次争位中取得优势。 幻沙公主哈地一声冷笑:“实据?实据就在此人身上!”幻沙公主从一叠甘结中抽出一张,说道:“这是此人贴身内侍胡远的甘结,各位是瞎了眼,看不见么?你们看不见,本宫来告诉你们,据胡远招供,此人右肩上有一块朱墨烙印,据说,是成德帝亲手给此人烙上的,用以表明,此人乃是成德帝私人所有,专属男宠。”幻沙公主把甘结一丢,直视着风染,挑衅地说道:“有本事,你把右肩亮出来给各位大人瞧瞧,是不是有这么块烙印?亮出来给大家看啊!你身上若没有烙印,本宫就承认诬陷了你,立刻自裁谢罪!亮出来给大家看看啊,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因为你肩上确实烙着标记,表明你是隶属于先帝的男宠。这堂上除了本宫,都是男人,本宫都不避忌,你若没有印记,就亮出来给大家看,自证清白!让本宫死个心服口服,亮出来啊!” 朝堂上,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都看向风染,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瞟向风染的右肩头。虽然风染穿着九龙衮服,大家并看不到衣服里面去,但听幻沙公主言之凿凿,倒有多半人相信,那里确实烙着朱墨印记。 如果风染肩上真有那标记,就足以证明风染确实是个像牲口一样,被标记过的卑贱男宠,就算有些大臣想替风染隐瞒也瞒不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废帝么?可风染大权在握,军权在手,凭他们这些文官,怎么废?这势必是一场大伤凤国元气的血腥内乱。可是索云国刚刚经历了成德帝的忽然驾崩,刚刚过渡到凤国初立,转眼之间,那凤国武威帝就要被推翻,合并各国虎视眈眈,哪个国家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只怕……武威帝一倒,凤国便要四分五裂!继而边防失守!继而中路沦陷!凤梦大6终究会被雾黑大6所并吞奴役,所谓的匪嘉不过是雾黑王朝的用以奴役凤梦人的工具,凤梦名存实亡。 所有站在朝堂之上的凤国大臣在这难熬的等待中,心头都在疾盘算:一旦武威帝的男宠身份被揭穿,他们该怎么办? 最令群臣们奇怪和不安的是武威帝的态度。武威帝竟然纵容了幻沙公主满嘴信口雌黄地胡说八道,未加阻止,也未加反驳,除了刚开始有几分愤怒之色,后面脸色变得相当平静,甚至于平静中,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在面对幻沙公主的严厉指责中,还似乎走了神!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忽然被幻沙公主揭开往事,揭开他那段不堪回的过去,刚开始时,确实让风染暗自吃惊,有些张惶失措。听幻沙公主一桩桩,一件件把那从前的丑事在朝堂上当众揭开来,风染心头,虽有难堪,但是,奇异的是,经历这些事件的当时,风染的心情是凄苦绝望的,如今回,凄苦之中,竟然隐隐泛着甘甜。如果不是幻沙公主旧事重提,风染都没有意识到,他曾跟贺月一起携手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件,不管他当时心头愿不愿意,他确实相助贺月一路走来。 幻沙公主认定他与贺月一早就勾结在一起,看待事情的角度颇有偏差,可是正因为换了一个角度,风染才清楚地看到,自己与贺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他想刺杀贺月,才导致6绯卿误会,抢先刺杀了平康帝,最终导致贺月提前继位。才让贺月在正当青春热血之时,有了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 ——他设计让6绯卿逃逸之时,无意中破除了政敌对贺月的暗杀之局,让铁羽军和御前护卫加强了对贺月的保护,政敌们再没有机会对贺月进行第二次暗杀。那一夜,也让数百铁羽军兵卒见识了贺月对他的恩宠。 ——为了太后把他强纳入后宫,册封为选侍之事,贺月果断收回了太后后宫代旨的权限,在后宫立威。恳请太后赐福,尚未纳妃娶后,就已经预示了贺月对他的盛宠。 ——强赐风园,让贺月在朝堂上初显狰狞,开始展露帝王之威。同时让也群臣见证了贺月对他的恩宠。 ——为了帮他搜寻郑修年下落,贺月当机立断抄查了瑞亲王府,开始了对瑞亲王势力的反攻清算,迫得瑞亲王起兵勤王,那破釜沉舟的魄力,毒辣绝决的手段,又一次震慑了群臣。 ——他是在枇杷谷里设计全歼了贺月所率的京畿守军和铁羽军,可最终结果,是他在万青山上杀掉了单身追来的瑞亲王贺锋,从而帮助贺月除掉了最大的夺位对手,稳固了贺月在朝堂中的地位。同时也让他一战成名,杀寒了索云国朝堂上众臣众战的心胆。 ——清君侧案,再度提升了贺月的帝王之威,从此朝堂上众臣顺服,后宫无争。同时,他的军事才能,再次震惊了朝堂和威远军,成了众臣公敌。 ——他的昔年旧事,无意中让贺月打开了废除贵庶之法的千年僵局,从而拉开了贺月兴利除弊,变革唯新,奋图强的帏幕。 ——柴小公子案,贺月已经大权在握,高高在上,轻易就护住了他,令得众臣再不敢轻易对他难。而他则借助此案,以苒弱之态,对抗贺月,谋求脱身。也就是从此时开始,两个人对待彼此的关系和态度,有了改变。 ——风园储粮,他本意是想借此与贺月恩情绝,怨恨消,一拍两散。结果却使索云国赢得了成化城大捷,奠定了中路三国能够抱残守缺,联手对抗雾黑蛮子的格局。贺月在此役中,赢得了凤梦各国的赞赏,在凤梦大6中威信大增。 …… 这些事,不管生的当时,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可是,事情就那么生了,事实就那么摆在那里,在外人看来,就是自己一路帮扶着贺月披荆斩棘,排除万难,鼓勇前行,最终取得了九国合一的辉煌成就。 难怪幻沙公主会怀疑自己一早就跟贺月有所勾结,在成亲前夕,抛下她,去做贺月的男宠! 这些往事,使如同野釀村酿,粗糙中漂浮着许多杂质,难以入喉,只能深埋在心底,不敢去翻动碰触。却不想,酒越陈越香,那些往事,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又经历了一次次情感的升腾和薰蒸,去芜存菁,留下来的只剩下甘醇和回味。 风染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恨贺月的,只记得贺月对他,一直都很好,从贺月在他初入太子府的寒夜,把他从树杈上解救下来开始。如今回,饮下那往事的酒,风染终于品咂出,贺月对他的好,开始时是难以入喉的“宠”,后面把“宠”酿成了甘醇的“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5章 决烈情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甚至庆幸,幻沙公主这么一闹,反倒点拨了他,让他用不同的角度去审视往事,有了全新的体会和现。?? 面对众臣质问的眼神,风染挺直了身子,端坐在九龙御椅上,说道:“朕身上,是有这么一块疤,是先帝亲手给朕烫烙上去的,是先帝亲自用朱墨涂染而成。其用意,也确如公主所言,标明朕所属于先帝。” 此言一出,饶是众臣本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天雷震震,自己被轰得魂飞魄散! 只是风染淡淡道来,毫无羞愧之色,仿佛正沉溺于对往昔的回味:“朕承认,朕与先帝,确实有一份不同寻常的感情。” “这份感情,越了君臣。跟这世上所有的男欢女爱一样,无所谓宠或不宠,是彼此的倾心。” “先帝在世,朕会尽心尽力辅佐于他,助他完成一统大业。” “先帝驾崩,朕会替先帝守好这片大好河山。就像公主方才所呈述的那样,这江山,这局面,是朕与先帝联手并肩打拼下来的,这江山便该有朕一份,无所谓篡不篡位。” “先帝喜欢朕,是志同道合的喜欢……朕愿意独属于先帝,愿意在身上留下先帝的标记。” “这世上,只有朕配站在先帝身边,与他一起指点江山。” “纵然这份感情违背天理,忤逆人伦,败坏礼法,世所难容,朕还是要说:朕喜欢先帝,喜欢成德,喜欢贺月。朕愿意独属于他,料想他亦愿意独属于朕……唉。” 只可惜,他没有机会当面说给贺月听!可是,当风染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觉得贺月就在他面前,听着他的倾叙。风染面色柔和,语音轻软,带着无尽的情意和神往。 风染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味之中,喃喃而言,没有大臣敢打断风染的话。亦或是被风染和贺月之间那份惊世骇俗的感情牵绊给惊呆了,淡淡而温柔的语气,叙说着情之所钟义无返顾,叙说着那份离经叛道世所难容的决烈之情,只把众臣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有幻沙公主敢撄其锋,冷哼道:“先帝会独属于你?笑话!先帝后宫那么多妃嫔,岂会独属于你这个卑贱的男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幻沙公主忽然插言,似乎把风染从回味惊醒了过来,两道冷洌的寒光直视着幻沙公主:“他是有后宫,不过是为了传承帝裔。先帝天纵英才,旷世奇人,除了朕,没有哪个人配与他并肩。”风染忽然很想去查一查贺月的《起居注》,想知道贺月在有了太子之后,有没有再临幸过皇后和妃嫔。可是,风染转念之间,又不想去查了。只因他忽然想明白了,贺月为什么不愿意跟他搭伙吃饭。如果单是为了解决身体上的需求,贺月后宫的妃嫔哪个不比他强?他们两个男人又不可能传宗接代,也就无所谓饮食男女。贺月同他的后宫女人才是搭伙吃饭饮食男女的关系。贺月喜欢同他欢好,沉弱于同他缠绵,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后宫,不是因为他是他的男宠,是因为他喜欢他!风染忽然有个清晰的念头,贺月在有了太子之后,一定不会再临幸后宫妃嫔。在他指着贺月一个人解饥解馋时,大约贺月也指着他解饥解馋?在他被贺月拨撩起阵阵情潮时,大约贺月的小兄弟也在昂头挺胸?不然为什么贺月好几次忽然急匆匆回宫了? 风染心头的念头虽然转得多,却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在大臣看来,风染只是略略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了下去:“至于朕的出身来历,到底是无国之人,或是阴国皇子,还轮不到公主来操心!” 见风染说了一番厚颜无耻不堪入耳的淫词秽语,竟然镇住了朝堂众臣,这么一副云淡风清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神气,气炸了幻沙公主,戳指道:“诡辩,都是诡辩,说到底,你就是成德帝豢养的卑贱男宠,还敢跟成德帝比肩?!”回头喝道:“来人!给本宫把这个男宠从御座上拉下来,拖出去砍了!”她可不是只带了几张甘结,空手来逼宫的! 以郑修羽带头的郑家军,站在朝堂上一动不动。幻沙公主不得不点名道姓:“郑将军,没听见本宫的话?怎不动手?难道要等本宫来请?” 郑修羽身披铠甲戎装,虚按刀柄,向幻沙公主一礼:“请恕末将难以从命!” 幻沙公主只被气得徒然喘气:“你敢抗命?别忘了,这个男宠是怎么把你们郑家从索云国赶到汀国去的!” 郑修羽再次彬彬有礼地对幻沙公主一揖:“陛下乃末将祖父的掌珠之后,堂堂阴国郑妃之子,曾是我郑家少主,公主殿下指责陛下以无国之人的身份假冒皇子,试问皇族贵冑,岂容冒认?假冒之说,一派胡言。陛下与先帝的纠葛,是两情相悦,或者,谁是谁的男宠,事属私情,末将不敢置喙。陛下乃郑家外戚血亲,于情于理,郑家都该拥戴陛下称帝,请公主体谅。” 郑家军是幻沙公主带上朝堂的最大依仗,想不到郑修羽临阵倒戈,还要请自己体谅,幻沙公主只气得脸色又青又白,连那淡淡的妆容都掩饰不住,森然道:“郑将军不要忘了,你祖父,叔父还在万青山!” 这一句话充满了威胁之意,风染这才知道,为什么郑家军是由郑修羽带队,原来郑承弼跟郑嘉并没有来成化城,大约是被幻沙公主留在万青山,以挟制郑修羽和郑家军听命。果然,郑家跟幻沙公主,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郑修羽听了那句充满威胁之意的话,脸上神色越的谦恭:“末将代祖父叔父多谢公主殿下的盛情挽留。” “来人!”风染只是轻轻一声,屹立在朝堂四周的御前护卫轰然道:“臣在!” 幻沙公主警惕地看见风染:“你敢把本宫怎么样?” 风染淡淡道:“公主既然不愿意做朕的皇后,这朝堂岂是别国公主随便出入,信口雌黄的地方?送公主,去冷宫暂住,公主随从,押至内务廷分别审问。立即派人搜查凤栖殿,解救庄大人和胡远!”说到后面,风染的脸色渐渐冷洌起来:“你不该动朕身边的人!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以牙还牙!” 当即便有御前护卫上来,不容分说便把幻沙公主身边的两个女侍给拉走了,并在女侍惊恐的哭叫中,八个御前护卫对幻沙公主形成一个包围圈,只留下一个方向的缺口,幻沙公主到底是汀国公主,须得留些颜面,不便动手用强。 幻沙公主急了,没想到,她精心策划的逼宫,在风染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直如蚍蜉撼树,冲几个异姓王叫道:“本宫是请你们来看戏的?一个个都不敢敢吱声!就这么由着个来历不明的男宠窃倨帝位?是啊,又想当皇帝,又不敢出头,活该被男宠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 风染身边新提拔起来的御前护卫副都统领曹宣喝道:“还是赶紧把公主押下去?!由得她咆哮朝堂,有辱圣听?!”包围之人立即收紧的包围圈,幻沙自持公主身份,也不敢让御前护卫上前动手拖她,她武功不弱,却绝无能力杀得出御前护卫的重重包围,相比之下,只得被御前护卫裹挟出朝堂。 御前护卫和铁羽军全站在风染一边,现在还加上个郑家军,在朝堂上没有对风染的逼宫形成浩大声势之前,异姓王爷们哪敢擅自出头? 异姓王一时不敢异动,但是风染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等把幻沙公主押了出去之后,风染一扫朝班前列的几位异姓王,然后,目光向后,在跪在地上的众臣身上,缓缓扫过,问道:“各位王爷大人既是公主请来看戏的,这戏好不好,还请各位王爷大人赞一声。朕与先帝私相苟合,违背天理,忤逆人伦,败坏礼法,世所难容,自然也是私德有亏,各位王爷大人齐聚朝堂,是不是又想像逼迫先帝那样,逼朕逊位?” 风染这话,这语气听上去是淡淡的,但是众臣只觉得心头一紧。风染已经执政快一个月了,渐渐的众臣也知道,风染的执政风格跟贺月不同:贺月懂得运用手腕,适当怀柔,强势得睿智而温柔;风染则只会明断而爽快,铁腕而血腥,强势得简单粗糙。 见识过贺月同众臣的辩论,风染一早就知道自己连郑修年都辩不过,更加辩不过那些舌灿莲花的文官们,再说,风染觉得朝堂之事,无须争辩,风染也绝不试图说服众臣同意自己的观点。有争议之事,放出来朝议,然后风染从各种意见中进行选择或综合,这,便是最终的决定,朝堂官吏不管同不同意风染的决定,都必须遵旨执行。谁要是抗旨不遵,谁就滚蛋,谁要是阳奉阴违,查出来,一律按渎职问罪。 一时间,朝堂上,除了众臣的喘息,谁都不敢吱声。风染哪像贺月那般宽厚怀柔?不吱声难道就糊弄得过去?先使问到昊国皇帝。 被幻沙公主挑拨,就巴巴的跑到朝堂上来受辱,那昊国皇帝心下失悔得紧,见风染点名下问,只得跪下称臣,回道:“此是凤国内政,臣国只是暂时合并,不便过问。” 风染却不就这样轻轻放过:“先帝驾崩,朝堂上九国争位,当时,殿下可不是这么说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6章 整肃朝堂 作者:天际驱驰 昊国皇帝顿时觉得背上冒出一层冷汗,风染此言,难道是准备清算他意图夺位的旧帐?风染虽然年轻,但看风染治军作战的风格,就知道风染是个心狠手辣又雷厉风行之人,而昊国皇帝也是从太子熬成的皇帝,一向身居高位,哪曾经历过什么挫折,更没有什么应变能力,这会儿跪在地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染坐在玺阶上,冷冷清清地一笑:“昊国若合并进凤国,朕这个位子,未尝没有殿下的份。” 昊国皇帝连忙道:“臣不敢!” 风染也不过份逼迫,只冷然道:“再敢对我凤国作非份之想,便休怪朕翻脸无情!这江山,是朕与先帝联手打拼下来的,容不得任何人觊觎!”风染也不叫昊国皇帝起来,目光便一扫四个异姓王爷,问道:“朕以男宠卑贱之身窃倨高位,各位王爷明说吧,这位子,该逊给你们之中的哪一位?” 四个异姓王爷中,尤其是嘉懿郡王和德辉郡王两位,实力本来就弱,多是被原各国大臣所推戴,一时也觉得有机可乘才出头争位,这会儿被风染一问,吓得脸都黄了,跪下道:“臣等愿意效忠陛下,绝不敢再生异心!” 另外两个,宏逸宗王和开济藩王都是以皇帝的身份合并进来的,也是最想复国夺位的两个,但他们的实力在流亡途中,消耗太大,便是两王联手也完全无法与风染抗衡,他们的机会只有在群龙无的情况下,寻求乱中取胜,现下有比贺月更加强势的风染主政,他们更加没有机会,当下跟着那两个郡王一齐跪下:“臣等愿意效忠陛下,绝不敢再生异心!” 风染的目光再往朝堂后面看去:“能站在朝堂上的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平时里都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好些话,朕都听不懂,比起朕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先帝男宠来,有学问多了,各位大人有何高见,不妨都说说。” 朝堂上的大臣们早都跪下了,听风染这么一说,便乱纷纷地各自叩头表忠心,但也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耿直大臣,当堂就跳起来痛骂风染鲜廉寡耻,荒秽淫荡,蛊惑帝心,祸国殃民,当然不配称帝。 大臣们许多引经据典,含沙射影的骂人话,风染都听不懂,也不想听懂,端坐在御椅上,只叫御前护卫把胆敢辱骂和嘲讽自己的大臣全都抓起来,以君前失礼拖出去廷杖,然后不管官职官阶高低,一律革职削爵。 等把这批反对自己,不怕死的大臣处置了,风染才叫众臣和王爷们平身,说道:“前索云国九国合一,大家还都心怀各自的故国,先帝驾崩,九国争位,来自各个国家的臣子希望自己国家的皇帝能再称帝,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再复国,此是人之常情,朕可以不予追究。自朕登基,改国号凤,大家是在同一天,同一个时刻成为凤国子民的,从那一刻起,这世上,就再没有索云国,阴国,奉和国,康成国,乌国,弘国,永昌国之分,有的,只是一个统一的凤国!王爷,是我凤国的王爷!各位大人,是我凤国的大臣!凤国,就是各位大人王爷和朕的国家。如今我凤国外有强敌,内有粮荒,各位大人应该精诚协作,共渡危难才是正理,而不是把你们的聪明才智花费在内斗争权之上!”顿了顿,风染又说道:“朕也知道,当初合国,多有迫不得已,但是既然已经合国,就不要妄想夺位篡权,不要妄想把凤国变成你们的故国!”说到后面,语气渐渐变得森严:“朕今天先把话放在这里,谁若是再以故国之名,拉帮结派,意图拥立旧主,光复故国,一概以叛国论罪,有多少人参予,便杀多少人,一个不留!” 到午时散朝,众臣均觉今天这个朝上得天雷滚滚,惊险万分,简直九死一生,最后大难不死,能活下来,大有死里逃生之感。 散朝之后,风染只传了个口谕,叫郑修羽带着郑家军暂且先驻扎在驿站,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后宫。御前护卫已经把凤栖殿里里外外搜了几遍,倒也没搜出什么东西来,只是搜出了不少被抓来的人,想是这些人也招供不出什么跟风染有关的东西来,便没录甘结,但人却关着不放。这些人无一例外,全被拷打得遍体粼伤,其中便包括小远和庄唯一。 小远人年轻,虽然受伤颇重,中气倒足,拉着风染呜呜地哭:“少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我没用……又全招了……那个……皇、皇……”他虽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也知道皇后是他家少爷的老婆,这状不太好告吧? 风染坐在他身边,亲自拿巾子替小远抹眼泪,安慰道:“没事,我没事,也没怪你。你好好养伤。”他身边的亲近之人本来不多,称帝之后,庄唯一和纪紫烟就跟他变成了君臣,每次见面,都要跪拜见礼,也像他当初对贺月一样,对他一口一个“臣”或“民女”,顿时把素日的情份和亲密都疏远了,唯独小远,还是叫他“少爷”,叫风染听了觉得亲切,他也不敢对小远自称“朕”,怕把小远吓着了,觉得小远是他身边仅剩的一个亲近之人,加意维护爱惜。 已经召了太医来给伤者诊疗,到底是在宫里用刑,其手段远没有大理寺卿专管刑讯的那么狠,看着被打得惨,但多是皮肉之伤,并没有伤到筋骨根本。像小远这种,多养养就能复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只是庄唯一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其实庄唯一身上的外伤是最轻的,大约庄唯一是知道风染情况最多的人,幻沙对庄唯一动用了武功逼供。庄唯一虽练有一些内力,但极低微,一动手就被废了,还被伤了经脉和丹田,他都快六十岁的人了,遭受如此重创,身体一下子就坏了。风染去看他时,以前看着精神还算矍铄的老人,几乎那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躺在床上,看见风染,手都在抖:“臣对不住陛下……” 风染赶紧拉住那手,把庄唯一从床上半抱着扶起来,道:“是朕害先生受累了,是朕对不住先生。先生放宽心,好生休养,都已经解决了。” 庄唯一叹喟道:“臣知道,陛下定能渡过难关的,只是臣想,多替陛下担待几分。” “先生是聪明人,怎么傻了?朕和先帝的事,本就瞒不过有心之人的追查,先生不招,总会有别人招的。你忍着不招,自己吃亏,以后莫傻了!……先生待朕高义恩深,又是朕的长辈,原该朕替先生多担待才是。” 庄唯一轻轻握着风染的手,一直抖个不了,忽然之间,老了许多一般。风染好言相劝了一会儿,庄唯一伤后体虚,便昏睡了过去。 安排了小远和庄唯一养伤之事,风染便接到暗部密报:十月初,曾有一股匪嘉兵卒从南枣郡逃进天路原,向依山方向逃窜,之所以说是逃,是因为这股兵卒中多有伤兵,像是溃军,好像生怕有人追上来似的,一路逃得飞快。暗部的人便追上去查访,只是这股人进了依山之后,便寻不到踪迹了。只是捡到一块颇有可疑的布片,便照一般事件,报送了回来。 风染看那布片,布片上颇有污垢,勉强能看出为纁色,上面有半个黼纹,半个黻纹。从布片的颜色和织纹来看,当是裳或蔽膝,但绝对是九龙衮服上的残片! 十月初?衮服残片?难道贺月在七星岗遇袭后,是向北逃了?深入匪嘉的天路原,然后折而向东,逃去了依山? 风染下令暗部,调动一切可用的人手,深入依山,追查到底!并且调动潜入匪嘉境内,依山附近的伪匪进山,以配合暗部追查。 随后,风染召见了郑修羽,详问了郑家军这一年多在汀国的情况,知道郑家只是对贺月怀恨,对自己是忠心不二的,便让郑家军一分为二,选拔了五百精锐编入御前护卫,组成鸿鲲营,令郑修羽暂任统领之职,随待在自己身边,剩下的郑家军编入京畿守军北营,让郑皓暂任统领之职。 内务廷很快就把幻沙公主入宫之后情况审清了,结果竟然大出意料,幻沙公主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风染的过往之事查了个七七八八,其中竟是得了毛皇后指点,还调拨了一些毛家人手供幻沙公主使唤,不然,幻沙也不可能不通过郑家军,就能把人抓进宫去。 风染只叫把太子贺响送到太后处带养,下令把毛皇后暂时圈禁在她现在居住的下六宫中。 处理完这一大摊子事,风染只觉得心力交瘁,感觉比他上战场去厮杀一场还要累!幻沙不做凤国皇后,可也是汀国公主,该怎么处置?毛皇后是贺月的皇后,又该怎么处置?现在,一个关在冷宫,一个圈禁在下六宫中,这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勾结到一块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7章 痛饮化功散 作者:天际驱驰 史记:靖乱三年冬月初二日,靖珍皇后逾矩上朝,请辞后位。武威帝允。 至于那一天朝堂上究竟生了什么事,武威帝的靖珍皇后为什么只做了十天的皇后就请辞后位?在史书中再无多余的记载。当时在朝堂上的官吏虽然众多,但在武威帝有生之年,均三缄其口。在武威帝驾崩许多年之后,才渐渐流传出无数个野史版本。 小远本身没练过武,被拷打时只受了外伤,人又年轻,太医们上了药,好得比较快,不过风染还是叫小远好生歇着。相比小远,庄唯一的情况就十分不好,一连几天,都是半昏半醒。风染叫太医找了精通医术的内功高手来替庄唯一疗治内伤,但因庄唯一年纪大,本身内力低微,疗治起来加倍艰难,收效甚微。 初五,风染正在朝堂上跟众臣议事,忽然隐隐听见隆安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兵刃交击声,随后,这脚步声便直向金銮殿方向走来。风染开始传心听取朝堂上众臣一边辩论一边各抒己见,以便做出正确的决断,因此并没有太在意远处的响动。只是那一队、不!起码有几百上千人的脚步声快地向朝堂走过来,而隆安门外的御前护卫竟没有进行拦挡,风染心知有异,打断了大臣的滔滔不绝,下令道:“曹大人,派人出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御前护卫都统领是叶方生,跟着贺月前往七星岗后,也下落不明。这曹宣也是原索云国贵族世家之后,能力虽有所不足,但贵在忠心,在朱耀殉国之后,贺月便把他提拔起来顶了副都统领的职。 风染瞧着曹宣不是精干的人,难以独当一面,因此,那御前护卫都统领的职便空着,并没有让曹宣由副转正。风染打算着,先让郑修羽做御前护卫鸿鲲营统领,等做出些功勋威望来,再名正言顺地提拔他做御前护卫都统领,通过郑修羽,就可以把整个御前护卫军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出入之间,有自己人贴身护卫,这才能够安心。 曹宣得旨,连忙带了几个御前护卫跑出去查看。他刚跑到朝堂门,一拐弯,瞧见外面正快向朝堂走来的,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人,只觉得头脑一阵鲜血上涌,身子一软,就跪了下去。 曹宣一跪下去,朝堂众臣都知道出事了,目光齐刷刷看向朝堂之后。须嗖之间,外面的脚步声就走到了大殿门口,一群北军兵卒簇拥着一个身穿九龙衮服之人,走进了朝堂。众臣一看,完全没有迟疑,齐刷刷跪了下来。 风染坐在玺阶之上的九龙御椅中,远远地看着出现在殿门口,被人簇拥着的身影,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冷凝了,然后一下子又了,再然后又复冷冰,张合了嘴,半晌才叫出他的名字:“贺……月!” 跟以前不同,再不用怀疑,风染清楚贺月喜欢自己,可是再怎么喜欢,被篡位,永远是帝王不可碰触的死穴和逆鳞!风染一直不相信贺月会就这么死了,贺月果然没有死。在处理政事时,风染会情不自禁地想像,如果贺月没有死,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无人时,风染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像,如果贺月没死,回来了,他跟他会怎么相见? 风染不是文人雅士,想像不出多少花前月下的场景。他只是想,他要跟贺月说,他喜欢他,想同他行鱼水之欢,想让他满足,想让他高兴。然后跟他一起守护他们打拼下来的江山,手携手,驱逐雾黑,一统凤梦。有朝一日,他们一起,并辔驰骋在大凤王朝广袤的土地上,指点河山,挥斥八极。 在风染的想像中,很自然地忽略了自己的短寿。他总是想,他会跟贺月在一起,做很多事,他会跟贺月一起到老。是了,喜欢一个人,便不禁会想跟他一齐相守到老。 可是,在风染的想像中,绝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他坐在朝堂高座之上,贺月站在金銮殿门口,遥遥对峙。 那一瞬间,风染的所有想像都破碎了:他篡了位,拂了一个帝王最不能碰触的逆鳞!贺月再怎么喜欢他,也绝不能容忍生这样的事!在帝王心中,再没有什么比河山社稷更重要的人或事! …… 风染都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就那么呆坐着。贺月却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理清乱麻,一进大殿,站在贺月身边的陈丹丘便喝令道:“把那个谋朝篡位的逆贼拿下!”跟在贺月身后的北军兵卒众将,飞快地冲进朝堂内,赴向风染。 风染眸色一黯,尚未有任何动作,本来侍立在风染身侧身后的御前护卫忽然“呛啷啷”地拔刀而出,人影闪动,刀光一晃,十几把刀剑已然架在了风染的颈脖上! 随后北军兵卒也冲了上来,把风染全身都架在兵刃之中,御前护卫和北军兵卒把风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在中间。 继而朝堂众臣向贺月行礼叩头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用贺月开口说一个字,朝堂形势已经全面倒向了贺月一边,“驾崩”一月,但是贺月的声威犹在,人心仍在! 郑家军尚在整编之中,因此并未随侍护驾,风染称帝时日太短,在朝堂中根基太浅,贺月一现身,他便一败涂地,只剩下孤家寡人,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替风染说话。 看见陈丹丘,风染有些了然了:为什么贺月未死,自己却一无所知,为什么贺月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回成化城,杀自己个措手不及,甚至没有一个分辩的机会? 如果他能够早点得到贺月未死的消息,他一定会主动逊位,他本来就是为了保住贺月的江山才不得不矫诏篡位的,他一将死之人,没有亲人,也没有后代,夺这江山何用? 可是,事实是没有如果的。 想必陈丹丘找到贺月之后,告诉了贺月,自己已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凤。贺月就叫陈丹丘瞒住他平安归来的消息,甚至还上报一个贺月逃去依山的假消息,来安他的心,然后不声不响地潜回成化城,在他上朝之时,贺月骤然现身,一举收复他的大臣,收复他的帝位!没有给风染任何反击分辩的机会!贺月处政应变的能力确实老辣,手段确实高明。 可是,说到底,在江山和风染之间,贺月选择了他的社稷!他再怎么喜欢自己,也绝对容不得自己抢了他的江山,篡了他的帝位。 风染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可辩的,心冷如铁。 早就想过,帝王的所谓“喜欢”,不过是太平盛世下的锦上添花,不过是花前月下的闲情逸致,不过是枯燥的批折理政之暇的余兴点缀罢了。三天之前,他还在朝堂上,对着幻沙公主,对着众臣王爷,承认他喜欢贺月,承认他属于贺月,实在是可笑之至! 贺月铁青阴沉着脸,只做了平身的手势,然后在陈丹丘的陪同下,缓缓向玺阶,向风染走过来。在玺阶前站住,隔着九龙御案,陈丹丘直视着风染,冷冷道:“来人,给风将军上一盏化功散。” 风染武功高强,是凤国上下众所周知之事,陈丹丘想用化功散来化去风染内力,大家倒都觉得理该如此,如不把风染的武功化去,只怕风染随时都能暴起伤人,说不定能直接从天牢里杀出来,或是直接杀进皇宫里去。 不多时,便有御前护卫捧了盏化功散出来,放到九龙御案上。 风染在刀剑架身之中,在一众御前护卫的严密监视之下,缓缓伸手端起化功散,一饮而尽,痛快之至。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把刀剑架在风染颈脖上的御前护卫,老实说,如果风染暴起,他们并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在瞬间砍了风染的脖子,他们能把兵刃架上风染的脖子,实在是太出其不意了,令得风染没有机会反应。他们御前护卫在之前确实是拥护风染的,确实是在一心护卫风染,因为贺月死了,风染称了帝,谁做皇帝,他们御前护卫就护卫谁。可是,贺月回来了,风染这帝,就是篡位,就是伪帝,他们不需要商议,曹宣一跪下,就是个信号,他们所有人立即倒向了贺月。可是在心里倒向贺月还不行,他们曾护卫过风染,护卫过伪帝,他们必须得立功,将功补过!不能怪他们翻脸无情,只因贺月才是帝王正统!因此,他们虽然倒向贺月,私心里对风染还是颇有几分愧疚,能够不伤风染,自然是最好的。 北军兵卒也悄悄松了口气。当年,风染亲在万青山督战,为了激励士气,风染每每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武威神勇之姿,深深印在众兵卒脑海里,简直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充满仰慕敬佩。虽然奉命拿人,私心里颇不愿伤了风染。 就在所有人暗暗松气之时,风染忽然嘴巴一张,一道紫红色的水箭直射站在玺阶前的贺月!御前护卫和北军兵卒只有一个想法:“果然死到临头,还要伤人!”各挺兵刃,猛往风染身上招呼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8章 血溅金銮殿 作者:天际驱驰 习武之人,遇袭之后,自然的会有本能的反应,只是贺月武功太差,反应略慢,猝不及防,被风染运使内功,倒吐激射过来的化功散水柱喷了一身!随即,贺月便感觉到水柱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冲击力,只因射过来水柱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劲力,在水柱淋身之时,那股劲力便传进了他的经脉里,并迅捷地在他经脉间游走。??贺月心头一喜,身子往旁边一侧,拉开了跟陈丹丘的距离,叫道:“风染!” 射出化功散水柱的同时,风染猛然运起十成功力,挥袖如刃,一拂身上兵刃,从重重兵刃困压之中,纵身而起,扑了过去。 御前护卫和北军兵卒的大部份兵刃被风染铁袖一拂,拂了开去,少数几件未被拂开的兵刃,用力一推一压,可是,他们的兵刃骤然间从静止状态向前推压,实在使不上多大力道,只靠兵刃之锋利,在风染身上拉出几道伤口,并未致命。眼看风染向贺月扑去,吓得魂飞魄散,各挺兵刃,从风染身后追砍过去。 在索云国,北毛恩,南丹丘,陈丹丘是跟毛恩齐名的将帅,但是,毛恩是猛将,陈丹丘却是儒将。这个儒将,究竟“儒”到什么程度?“将”到什么程度,没人清楚。有不少人都看见过陈丹丘练剑,却没有人跟陈丹丘交过手,光看着人家中规中矩地使出一套剑招来,其实根本摸不清高低。风染这一扑,并不是扑向贺月,而是扑向陈丹丘。 风染吐射出化功散水柱,喷向贺月时,陈丹丘本能地身子一侧,想要躲开,那水柱被喷出来,距离一远,就有些散开了,陈丹丘虽然没有洁癖,可也不想被风染喝下肚又吐出来的东西喷个满头满脸。可是,陈丹丘一闪避就知道坏事了:贺月竟然脱出了他的貌似掌控范围!待他再想靠近贺月,风染已经飞身扑了过来,陈丹丘来不及拔剑,只得略略侧身抓着剑鞘,把那剑柄对准了风染的胸口。 风染穿着九龙衮衣上朝,身上没有佩剑,赤手空拳扑过去,掌上运起内力,势要把陈丹丘毙于手下。不想陈丹丘的剑柄先撞上风染的胸膛。或者说,是风染自己把胸口撞到了陈丹丘的剑柄上,风染这一扑使尽全力,未留余地,胸口被剑柄一顶,一阵剧痛,然而,风染身形只是略微阻了一阻,还是扑到了陈丹丘面前,双掌齐出,劲力一吐,把陈丹丘打得喷着一口鲜血,后退几步,终是止不住身形,仰天栽倒在地。 风染拍开陈丹丘,自己也止势不住,俯身栽倒在地。追袭而来御前护卫和北军兵卒,抓住机会,便向风染身上砍下去,眼见得就要当堂来个乱刀分尸。 一边的贺月终于反应了过来,见此情形,心胆俱裂,嘶声大吼道:“莫杀!”一边叫,一边奋力去拖风染,想把风染的身体拖离那些护卫兵卒的兵刃范围,一边继续叫道:“抓陈丹丘!” 抓陈丹丘?陈丹丘不是把贺月从七星岗救回来,又一路秘密护送回成化城,帮助贺月以迅雷之势夺回帝位的大功臣么?怎么要抓陈丹丘,而不是抓风染? 可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人哪有空暇去多想,全凭本能做出反应。 大部分御前护卫和北军兵卒都习惯于听命于人,听见贺月大叫“莫杀!”手上就赶紧卸了兵刃上的力道,手腕疾转,煞势不住,赶紧改变兵刃方向,砍在风染身边的地上。然而,还是有几个反应得慢,收势得慢的人,“扑”地几个,捅到了风染身上,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撤刀撒手,却已经在风染身上捅出了几个口子。 贺月已经全然顾不上帝王的风度和威仪,一下子跪到地上,跪坐在风染面前,飞快地把风染拖向自己,一把抱在怀里,叫道:“太医!快宣太医!”然后又气急败坏地叫道:“快抓陈丹丘!抓陈丹丘!” 陈丹丘被风染双掌拍得倒飞而出,内伤极重,半天挣扎不起来,几乎不用御前护卫花什么力气,就把陈丹丘抓了起来。陈丹丘一面挣扎,一面大叫道:“来人!杀风染,快杀风染!陛下,臣可是忠心耿耿,天日可表啊!”陈丹丘带来的北军兵卒将领,一时呆了,不知道该听谁的。另一部分守在外面的北军,便想冲进朝堂。 曹宣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指挥御前护卫把北军兵卒挡在外面,又把已经在朝堂上的北军兵卒给抓起来。然后护卫们各执兵刃,重重密密地把贺月和风染拱卫在中间。 风染感觉到被贺月大力拖过来抱在怀里,身上虽然痛,人也越来越虚弱,心头却欢喜,抬手攀着贺月的肩头,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回来就好!”然后又急急的替自己分辩:“我没想抢你位子……”从前,他一点不在乎贺月对他的看法想法,冤枉他,误会他,猜忌他……他都无所谓,从不屑于分辩。可是,现在,他心头生怕贺月误会了他,更生怕贺月以为,他喜欢他的,是他的位子。 贺月并还不清楚朝堂上到底生了什么事,只是听陈丹丘说风染篡了位。他看惯了风染的高傲,忽然见风染如此示弱,关切地说“回来就好”,又忙忙地分辩“没想抢你位子”,这样的风染,看着,便让贺月心痛,但在朝堂之上,只低低地应道:“嗯,我都知道!你不要动,我叫太医。”风染身上颈脖上,到处都是血口子,鲜血染红了九龙衮服,伤口还在冒着血,贺月瞧在眼里,痛在心中,只是众目睽睽,他不好说什么,做什么。 不用他解释什么,贺月便相信他没有夺位之心,风染心头更加欢喜,强撑着神志,一边笑,一边血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流,一边弱弱地问:“我表哥呢?……有没有……回来?” “你放心,他活着!” 一个多月以来,心头最牵挂的两个人,都平安回来了,真好。风染心头一宽,化功散药性作之下,便昏迷了过去,贺月不敢移动,抱着风染直叫:“太医,快宣太医!”又想着风染最容不得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一叠声吩咐:“全部退出去,殿外伺候!”“把陈丹丘押进天牢!”“凌江何在?把北军所有人等,全部拿下,暂且待命。” 贺月突然现身回来,出现在朝堂上,本来就让朝堂众臣吃了一惊,紧跟着,刚刚在陈丹丘的护送下抵达金銮大殿的贺月,忽然被风染吐了一身化功散,然后眨眼之间,受伤的受伤,被擒的被擒,血溅金銮殿。 等等!被擒的为什么是护主归来的陈丹丘?那个谋朝篡位的倒被贺月抱在怀里一迭声叫太医?还叫自己等众臣退出朝堂,殿外伺候?众臣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有几个大臣便跪下为陈丹丘求情,提醒贺月是不是拿错了人?贺月脸色阴沉,极是难看,只横眉一扫,众臣便不敢再多言了,默默地退出金銮殿外。 一时,太医来了,就在朝堂上替风染诊了脉,又查看了伤,说不碍事。主要是风染吃了化功散,虽然大多数被吐了出来,可还是吃进了不少,药量不够,药性一样挥出来,还是会被化去一些功力,风染又在化功之时动用了内力,雪上加霜,消耗巨大。再加上身上各处受的伤,胸口又被重击,才一时衰竭昏迷。 听太医的诊断,贺月放了心,亲自把风染抱回思宁殿里,知道风染不喜欢被陌生人碰触,贺月本想自己亲自给风染包扎伤口,可又怕接触多了,挑起风染的,便叫太医趁着风染昏着,赶紧给风染处置了伤口。 处置完了伤口,贺月知道风染走哪都会带着小远,风染当了皇帝住进皇宫,自然也会把小远带进宫来,便想叫小远来给风染抹拭一下身上的血渍,换个干净的衣服,叫人去传唤小远,等了半天,小远才来,一进寝殿,倒把贺月吓了一跳:“谁打的?”鼻青脸肿不说,露在外面的颈脖双手看着也有伤痕,走起路来还歪歪斜斜,一瘸一拐的,一看就是被人狠揍了一顿。可是,凭风染护犊的劲儿,谁敢揍小远? 小远只在凤栖殿养了两天就能下床了,本闹着要回来伺候风染,风染怕庄唯一一个人留在凤栖殿侧殿养伤,没个贴心的照料,怕内侍不尽心,便叫小远仍在凤栖殿养伤,顺带照顾一下庄唯一。他是风染带进来的长随,不是内侍,溶不进内侍的人际圈子,消息闭塞,完全不知道前堂生的事,猛地看见贺月,也吓了一跳,跪在地上就叫:“先帝陛下!” 这话要是换成别的内侍来叫,立即拉出去砍了。贺月不好砍风染的人,可被人当面诅咒死亡,心情也不好,沉着脸道:“朕没死!” 小远从善如流,登时开心起来,一边叩头,一边胡乱地嚷道:“啊!陛下回来!太好了!你要给我家少爷做主哇!少爷说帮陛下坐几天朝堂,结果三天两头被外面的大人们欺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9章 贺月重登帝位 作者:天际驱驰 “谁?”贺月大奇。既然风染登基称帝了,大臣们还敢欺负皇帝? “……还有,皇后也跟外面的大人们合伙欺负少爷。”小远自管自说下去:“陛下可要给我家少爷撑腰啊!” 贺月更奇了:“朕的皇后欺负你家少爷了?” “不是,不是。是少爷的皇后。” “少爷的皇后?!”风染刚登基,立即就迎娶了皇后?陈丹丘怎么没跟自己说?贺月的心情瞬间五味杂陈,唯独没有甜!心里只想:就算谣传自己死了,风染怎么能这么快就把自己丢开,迎娶了皇后?大概在风染心里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吧!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迎娶了自己的皇后?以前他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忽然间有了清楚的答案,贺月不由得黯然神伤,随口道:“什么时候娶的?” 小远道:“好象……娶了很久了吧?”指着自己的脸:“这些伤就是皇后叫人打的。”总算他还知道不能君前失礼,不然他能把衣服捋起来给贺月看:“皇后老是问我以前,少爷跟陛下的事,桩桩件件都要说清楚……” 把小远打成这样,风染难道娶了个悍妇做皇后?等等,风染做皇帝统共才一个月,这皇后哪能娶了很久了?难道是风染以前娶的?风染以前就娶了个幻沙公主,还是挂名的,是幻沙抱着牌位成的亲……等等!贺月忽然明白了过来:“你说的皇后是幻沙公主?” “就是,就是!” 幻沙公主不是应该守在万青山汀国防区内吗?怎么跑到成化城来了?风染做了皇帝,幻沙公主作为原配,顺理成章成了皇后,倒也说得过去。贺月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知道风染并没有另娶皇后,不知怎么的,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一下子又飞扬了起来,问道:“她来干什么?”一直不肯和离,难道就为了做皇后?她又怎么能笃定风染能做皇帝? 小远道:“她使劲打听陛下和少爷以前的事,少爷说过,这些事不能乱说,我就不肯说,她就叫人打我……我、我、熬不住……就说了……然后她写了张什么甘结,还叫小的按了手印……然后她拿到外面去跟大人们喊冤告状……” “……”等等等等,皇后写了状纸跟大臣们喊冤,状告皇帝?这事也太稀奇了!贺月越听越糊涂,完全不可想像。然后就放弃,知道小远生在蓬门小户,没见过世面,自小卖身,又不识字,说话颠三倒四的,越说越迷糊了,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月,这后宫,这朝堂竟发生了不少事,想了解也不急在一时,而且小远显然不是适当的问话之人。外面还有众大臣等着自己出去作主当政,自己离开这一个月的所有政事,也得先捋捋,便吩咐道:“先给你少爷把身上的血擦了,再换件干净的衣服。一会儿太医院要把药材送来,你守着熬了喂你少爷喝。” 吩咐完了,贺月叫来内侍,给自己净面更衣。他被风染吐了一身的化功散,他再是不嫌弃,可也不能仪容不整地上朝。思宁殿的内侍,本来以前就是服侍贺月的,风染住进思宁殿后并没有换人,贺月的东西也都没有清除,内侍很熟练地服侍了贺月净面更衣。贺月临走,放心不下,又叮嘱小远好生照料着风染,有什么事,赶紧通报。 其实,风染并没有昏迷多久就醒了。只是身在朝堂上,自己被贺月抱着,不太好意思“醒”来,再说,醒来之后,他以篡位之罪,叫贺月怎么处?不管他本意想不想篡位,但他的行动是实打实的篡位,无可分辩。就算贺月能够相信他没有篡位之心,那也是出于私心,可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大臣呢,贺月必须要给大臣们一个交待。就像上次九罪九贬一样,篡位重罪,大臣们更不可能放过他。 后面,被贺月抱回思宁殿,又让太医给他处理伤口,风染就更不好意思“醒”过来了,只得忍着。见贺月要走了,风染才忍不住叫道:“贺月。” 忽然听见风染“醒”过来叫自己,贺月一喜,飞快去回身坐到了风染的床边。其实,那也是他的龙床,他曾跟风染在这床上,睡过一夜。贺月关切问:“醒啦?感觉怎么样?” 虽然有一些虚弱,到底这一次喝下去的化功散剂量很少,功力是有所减损,但是减损得并不多,只是感觉不太好受。风染躺着,凝视着贺月,怨道:“你怎么才回来?!”三十多个日日夜夜,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风染都不敢回首。 一开始,风染只能拼命告诉自己,贺月没死,贺月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拼命给自己鼓勇打气,不让自己伤心绝望。看着那一箱奁的废折,他什么都不敢想,只拼命地替贺月守护住这江山,才不负了贺月的信任和错爱。后来,被贺响错认,稚子思父,孺慕情深,终于让他不得不承认,贺月死了,那个爱惜他,守护他,信任他,喜欢他的人,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便死了,一下子,只痛得他崩溃,痛得他泪流满面。那份锥心之痛,才导致他在朝堂上,在幻沙公主的逼迫下,当众承认了他对贺月的不伦感情,可是,那个最想听到他回应的人,却听不到他的回应,再怎么追忆,也追不回那个人了。没有一个晚上,他能睡得好,一闭了眼,总觉得贺月的影子便在他跟前摇晃,看着他,仿佛想跟他说话。 做皇帝的日子,竟是风染一生之中,感觉最艰难的日子,他甚至不敢悲伤。 贺月贸然回归,却是这样的回归,让风染来不及做出安排和留下退路!这叫他怎么不怨? 贺月想了想,道:“我……” 风染忽然一笑,伸手,一把抓住了贺月的衣领,一拉,把贺月拖得俯下身来,另一手攀上贺月的颈项,便把贺月的头压了下来。 贺月失了重心,身子一歪,便跌在风染身上,继而被风染勾住颈项,风染的唇轻轻抵在贺月唇边,贺月待要爬起身来,风染已微微张开唇,湿滑的舌,探了出来,在贺月的唇上,微微颤着,轻轻舔过,又一路舔过贺月的脸颊,舔到贺月耳畔,轻轻舔咬了下贺月的耳垂。 风染从来没有主动过,舔得贺月又酥又痒,刚想回应,风染却又放开了手,倒把贺月的身子撑了起来。风染受了伤,脸色苍白,又透出一抹红晕,眼里盈着浅浅的水光,轻轻笑道:“我篡了位,一会儿朝议,别尽护着我,该怎么处罚,我都认。只是你得保我一命,给我机会……好勾引你。”贺月回来得完全不是时候,回来的方式也完全不对,风染有怨怼,但也抵不住开心。 以前风染总也不能体会贺月为什么要九罪九贬,他称了帝,主了政,才知道“朝议”是个可怕的东西。别看那些大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体一个比一个羸弱,可架不住他们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尖牙利齿,又人海战,轮车战,持久战轮番上阵,风染武战打得得心应手,却完全招架不住大臣们的口水战。 风染几次一意孤行之后,召来了众臣们的激昂劝谏,铺天盖地,苦口婆心,直劝得风染哑口无言。几次跟众臣交锋之后,风染便学了乖,不跟众臣辩论,只听取他们的意见,决策时多以大多数人的意见为依据。可是这样做出的决断,在有些时候,便不是自己的本意。 风染这才体会出,皇帝可以一意孤行,但在大多数时候,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如果总是独断专行,导致君臣离心,这朝堂便危险了。帝王之道,实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风染不过才窥到个门径,根本还在门外。 “风染。”贺月虽然相信风染并不是真想篡他的位,可朝堂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贺月并不清楚,风染称帝期间,但凡有个行差踏错,就会被众臣参得体无完肤,虽说朝堂上贺月一言九鼎,可是他也不能完全罔顾众臣意愿,一意孤行,因此他不敢胡乱承诺什么,见风染这样,觉得格外艳丽,又觉得心头阵阵酸痛,只道:“你放心。” 风染便笑着又推贺月:“你去上朝罢,别叫大人们等久了。” 这样的风染,让贺月看着揪心,拂开风染推自己的手,俯下身,紧紧抱了一下风染,道:“好生歇着,等我回来。” 这一天,这个朝也上得漫长无比,朝堂上唇枪舌剑,堪比刀光剑影。如果以比武来形容这场空前绝后的口水战,贺月就是那精通十八般武艺的绝顶高手,力战群雄,孤卓武勇,拼了命,想杀出一道血路,想保住他心头的那人。 风染卧在思宁殿龙床上,难得轻闲,也难得放松,身体又略有些虚弱,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得极是香甜。在风染心里,只觉得把一切都交给贺月后,不再孤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0章 再定国号:凤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睡得黑甜,什么梦都没有,却觉得特别舒畅。风染是被人压醒的,感觉有人趴在自己身上,风染便醒了,一睁眼,看见一个脸蛋,几乎贴在自己脸上。风染还没有看清楚,那脸蛋似乎被吓了一跳,攸忽一下就拉开了距离,然后风染听见一个软软的,稚嫩的声音,带着些胆怯说道:“你……”说着,伸出胖胖的小手,戳了戳风染脸颊:“……这里,好像……在流血。” 风染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贺响趴在自己胸口上,把头凑近了在打量自己脸上的伤。不知道怎么的,风染明明不喜欢跟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却对贺响完全没有抵触。第一晚,贺响认错了人,往他身上爬,风染就没觉得抗拒,很自然地把贺响抱在怀里,后来又跟贺响玩在一起,一点不嫌贺响脏。 见是贺响,风染伸手揽住他小小的身子,自己一边慢慢半坐起来,一边摸了摸贺响戳过的脸颊处,并没有觉得流血,只有些微痛,想是瘀了血,并没有破皮。风染看了看辰光,天色已经黑了,问道:“宝宝,天都黑了,还不回去?小心皇奶奶打你屁屁。”一边轻轻拍打着贺响的小屁股,一边幸灾乐祸地道:“哈哈,皇奶奶打屁屁,皇奶奶打屁屁。” 贺响大不高兴地从风染身上溜下来,坐到床上,把自己的小屁屁藏到风染拍不到的地方,一脸郑重地问:“那个……我父皇回来了,皇……奶奶说,不能再叫你……父皇了。”一岁半的孩子,还不太懂得“父皇”两个字的含义,看风染穿着贺月的衣服,对自己又好,便乱叫父皇,风染怜他一片孺慕,胡乱应着,并没有纠正。现下贺月回来了,自然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风染道:“嗯。” 贺响又一脸忧色地问:“皇奶奶说……你今后……不住这里了。” “嗯。” 贺响小脸儿瞧向风染问:“那你以后……要进来……跟宝宝玩……拉勾勾哦……呜呜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跟风染生离死别了一般。这段时间,他天天来找风染玩,风染不摆大人皇帝的架子,一点不矜持,陪着贺响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戏玩艺,贺响便把风染当作要好的玩伴,不舍得分离。 风染赶紧把贺响搂在怀里边亲边哄他:“宝宝不哭,哦……哭了就不乖了……哦……哦……”把贺响托在手里,举上举下的逗弄。小孩子也没个长性,被逗了几下,便把他的担忧忘掉了,笑得格格格的。风染格外喜欢小孩子笑起来无忧无虑又天真无邪的样子,让风染的心格外柔软。 正逗得好玩,便听得有内侍远远宣诏:“陛下回宫。”一会儿,贺月就进了寝宫,走到床边,蹲下身子,拍了拍手道:“响儿,父皇这里来。” 风染亲了亲贺响,把贺响放到床下,贺响磕磕绊绊地跑到贺月身前,偎进贺月怀里,细声细气地说道:“父皇,你可不可以下旨,叫他不要走?” 贺月把贺响抱起来,坐到风染床头,说道:“响儿,你要叫他皇叔。” 哪料到,贺响小嘴一嘟:“不!皇叔是坏的……要抢响儿的东西……害母后哭……”九国争位,他虽然不懂,可他亲身经历了,印象深刻而鲜明,认得的皇叔,不认得的皇叔,大殿里黑鸦鸦乱哄哄的人,全都想抢他的东西,母后护着他,皇叔们就把母后吵哭了,皇叔是坏的!只有风染,皇奶奶叫自己向风染叩过头,这个才是好的。 风染也道:“宝宝,叫‘叔’便是。”他又不是贺家人,称呼前怎么能加个‘皇’字? 贺响歪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拒绝了:“不!” 贺月心头还揣着千言万语想跟风染说,没心思逗儿子玩,便一边亲了几下贺响,一边叫内侍来,把贺响抱回太后的祥瑞殿,打发睡觉。贺响回头直向风染挥动小手:“你、你说了的,要来……陪宝宝玩哦……” 等内侍把贺响抱走了,贺月在风染床头坐下来,笑着倒下去,把头枕在风染肩头上,问:“你怎么叫他‘宝宝’?看不出来,你这么会逗他喜欢。” “我看表嫂那么叫孩子,我便这么跟着叫啊。宫里,都不叫‘宝宝’的?” “嗯。”女侍内侍们甚至是后宫的妃嫔们,都要管贺响叫殿下,只有贺月,毛皇后,太后三个叫‘响儿’。响儿这称呼也算亲昵,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远比不上‘宝宝’好听。更没有人会逗贺响玩,搞得贺响才一岁半的年纪,就有向少年老成方向发展的趋势。不,不是趋势,就是铁定的往那方向发展。 风染觉得贺响地位是够尊贵的,可是也很可怜。想着贺月小时,怕也是这么过来的,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贺月道:“你喜欢他?” “嗯。” “你喜欢小孩儿?” “大概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风染心头,微微有些黯然。 说过了贺响的事,贺月跟风染虽然都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约而同地静默了。 远处,传来隐隐的鼓声:起更了。 风染动了动肩头,带着贺月的头也动了动。贺月的头从风染肩头掉下来,掉到风染心口,贺月侧仰着头看风染的脸,近在咫尺,人也近在咫尺,心也……近在咫尺。几曾何时,他们从背道而驰,天各一方,跋涉过万水千山,终于走到了彼此的身边。 贺月抬手戳了戳风染的脸颊,又戳了戳,坐起身,凑近了看:“这里伤着了?怎么是红的?” “嗯。刚宝宝也看见了。没破皮,没事的……” 看了伤,贺月便坐了起来,身子向床尾挪了挪。他怕又招惹拨撩起了风染的情潮,忍了那么久,他现在特别想特别想跟风染痛痛快快吃顿饭,可是,风染受了伤,又喝了化功散,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贺月的心思和动作,风染心领神会,忽然心头大跳,苍白的脸色瞬间爬满红晕,连呼吸都有些短促起来,骤然失去了往去的坦荡,把头侧向床里。 贺月吩咐传膳,道:“小远说,你等我一起用膳。我在后宫里陪母后用过膳了,没想到你还等着我。” 风染分辩道:“也没特意等你……我都眯着觉呢,刚宝宝来了,我才醒。” “你再提宝宝,我生气。” “……”贺月还吃自己儿子的醋?这样的贺月,让风染耳目一新,不知如何应对,可是,这样的贺月让风染觉得更加亲近。 晚膳是早就准备好的,战乱时期,贺月早就一再裁减了后宫用度,风染称帝后也不讲奢靡,只得几样菜,只是味道做得很好。贺月在一边陪着风染用了膳,又看着小远和内侍替风染洗漱清洁了,叫人退人,思宁殿里只剩下贺月和风染两个人。 风染先问:“朝堂上,怎么议我的罪?” 贺月拿出一卷黄绫递与风染,道:“你明儿下道旨,禅位于我。”那黄绫里装着圣旨,那旨是贺月跟群臣们舌战一天的结果。 史记:靖乱三年冬月初六日,成德帝平安归来,重掌朝政,再定国号:凤。武威帝禅位,保留帝号,仍领兵马都统帅之职。 风染以为自己篡了位,最多能留下一条命,又被圈养起来,重为男宠。没想到贺月竟会让自己保留帝号,还仍领都统帅之职,结果好得连他想都不敢想。 贺月道:“我本来想,等一统凤梦之后再改国号的,你倒抢了先。我也是准备叫‘凤’的,想不到咱们想一块儿了。” “呵,凤梦大陆的国家,不叫‘凤’国,难道叫‘梦’国?”把国号定名为凤,有什么好纠结的?完全没有心有灵犀那回事。风染心头嫌弃贺月矫揉造作,身子却往床里挪了挪,指了指外沿,道:“这床宽,你上来偎着,暖和。今儿,你陪我睡罢。”比了比床的中间,道:“这里拿几条被子挡着,想来无妨的。”今夜过后,他便得搬回都统帅府了。 “遵旨!”贺月本打算跟风染说了话,便去御书房睡,得了这一声,便叫来内侍,服侍洗漱,宽了衣,上来躺在床的外侧。虽然各睡各的被窝,中间还垒了几条被子隔挡着,却是两个人第一次欢欢喜喜地睡在一张床上。 “说说,七星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这是风染一直惦记的事,只是一直没机会问,直到贺月安安稳稳地睡在自己身边,风染才问出来。 “我们太高估了匪嘉,太高估了耀乾,他们根本不在乎粮荒不粮荒,只是想借着和谈,诱杀我们。我先到,汀国喆国派的使臣落后一天的路程,听我出了事,他们转身就逃回去了。” “我叫陈丹丘把南枣郡都清理过了,七星岗上应该没有人,雾黑是怎么突袭你的?” “他们把山包挖空了,藏在山腹里,等我一到,就忽然冲出来。耀乾根本没上七星岗,就在岗子下面的小镇上等着。”其实雾黑蛮子埋伏在山腹中的人并不太多,只是猝不及防,所谓的匪嘉仪兵又跟雾黑联手,便把贺月围困在癞痢顶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1章 同床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是京畿北营副都统领,随行护驾,精晓兵法,久经沙场战阵,从容分派。预测雾黑和匪嘉必定在南逃路上设下重兵狙击,便叫人穿了贺月的帝服,带领大部人马向南逃跑,又安排了人向几个不同方向逃窜,几个方向都布了疑兵,然后一声令下,各路人马一齐向下疾冲突围,看上去就像索云兵卒在遇袭之下,各自为阵,四散逃命似的。 小七自告奋勇,穿了贺月的帝服,带着大队人马向南突围。郑修年这么分派只有极少几个京畿守军的统领知道,大多数兵卒都以为自己正护卫着皇帝突围,都是拼命地保护着小七往山下冲杀。他们越是奋力拼杀,就越是吸引来越多雾黑和匪嘉的兵力,是厮杀得最惨烈的一路人马。从山顶到山脚,短短的距离,染红了鲜血。小七也在冲到山脚后,没来得及跟山脚稍远的北军会合,便被分尸了!最终这一路只逃出极少数兵卒,数万人死在了那低矮的缓坡上。 郑修年,叶方生以及随时护卫着贺月的几个暗卫合力护着贺月杀出了癞痢顶包围圈后,向北逃跑。匪嘉和雾黑在七星岗周围都设了不少伏兵,但好在有郑修年,一路由郑修年先运轻功打探敌情,然后换了匪嘉的兵卒服色,护着贺月从敌军的薄弱之处偷过,偷不过去再硬闯,随护的都是武功高手,倒也护着贺月一路安然逃进了匪嘉的天路原,只是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风染奇道:“挖空了山腹?他们哪有时间?”贺月在九月十七日做出的决定,在七星岗会盟,风染十八日求见贺月,随后就叫驿卒飞骑传令,命陈丹丘率军北上,接收南枣郡,严查七星岗,匪嘉哪来的时间挖空山腹,藏军其中?风染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在他们把南枣郡归还回来之前,就已经挖空了山腹。不光是挖了主峰,可能七个山头都挖空了。” “他们怎么知道你会选在七星岗会盟?你若选个别的地方,他们的功夫就白费了。” 贺月道:“这一次,他们功夫下得深。我们中路三国跟他们和谈,只能选在索嘉交界的索云境内,那就只能是南枣郡了。他们提前把南枣郡跟匪嘉相邻的各个可能用来和谈的地方,都预先挖了工事,做了布置,然后再把南枣郡还回来。就是诱我们上当的,不管我临时选在哪里,结果都一样。” “你怎么知道匪嘉提前在南枣临近边界的那一线,都挖了工事?” “逃跑的路上,我也在想,到底哪里不对。后来我想起了,夏天的时候,暗部曾有奏折,说匪嘉在南枣郡大兴木土,以为要修什么工事。暗部就上报了这一回,后面再没有了。大约暗部的人是看着没修出什么名堂来,就没再注意了。现在想来,他们那时不是修工事,是在挖工事……等以后收复了南枣,派人去那一带查看下,就清楚了。”本来就兵荒马乱,大兴木土的少,修着修着就废弃了的情况多,也不能怪暗部的人不上心。 风染又问:“你逃进天路原,后来呢?” 因为换了匪嘉的兵卒服色,就渐渐摆脱了雾黑和匪嘉的追杀,贺月坚持折而向东,进入依山。郑修年也觉得进入依山是条逃生路线,翻过依山,进入原乌国国境,可以南下,进入汀国所守的万青山,借道汀国,返回索云,也可以沿万青山山麓西行,直接从万青山的索云防区内翻山返回。路走得虽然多,但能避开雾黑和匪嘉的狙击。 只是在进入了依山之后,贺月非常固执地非要北上,去拜访神秘的青莲峰上的号称凤梦大陆天下第一道门的平阳宫。这平阳宫一向清高得紧,根本不理会红尘俗事,贺月逃命期间,跑去拜访平阳宫干什么?何况他们在逃跑的途中,已经隐约听见,传出了贺月的死耗,这个时候,贺月更应该火速回朝澄清死讯才是,哪有时间在连绵千里的依山里去寻找那传说中的青莲峰? 这陈丹丘也是个将帅之才,除了按风染说的,在南枣郡和七星岗周围细细搜索之外,还估摸着贺月可能的逃生路线,派了精干的兵卒换了匪嘉的服色,深入匪嘉搜寻。其中便有一支深入依山,搜寻到了贺月,带来的消息,说因贺月驾崩,风染已经篡位登基,帝号武威,还改了国号叫凤国。这下,所有人都不顾贺月的坚持和反对,半劝半强地带着贺月,在北军的护卫下,翻过依山,一路西行,回到了万青山。一路上跟雾黑和匪嘉几次不期遭遇,虽然冲了出来,抵达万青山时,叶方生和几个暗卫受伤不轻,郑修年也受了点轻伤。 “风染。”贺月侧过身子,曲臂撑着头,越过中间挡着的被褥,看向风染:“本来我想顺道去平阳宫问问看,可有……” 风染在床里侧,也侧头看向贺月,不等贺月说完,便轻轻应道:“嗯,我都知道的。”怕贺月难过,又引开话题,问道:“你十月十一就回到万青山了,怎么拖到现在才回成化城?对了,陈丹丘明明已经找到你了,还跟我上个奏折,劝我不要再搜寻你了……他是不是挟制你了?” “他倒不敢明目张胆挟制我,只是背地里,小手段多得很。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探了我口风,便一口气揭发了你在军中的好些不轨之事,说你蓄意图谋篡位,劝我夺回帝位后,一定要砍了你。” “陈丹丘那人,心机深沉,为官圆滑,行事老谋深算,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风染说着,伸手把贺月推下去平躺着:“你这么拿手撑着,也不觉得累?” “累,不过想看着你,就不累了。” “嘿,少说那些不害臊的话。我的伤过几天就好了,要看随你看个够。” “风染,你说咱俩说的话,谁更没羞没臊?” 风染本来没别的意思,被贺月这么一问,倒像风染在暗示那方面意思似的,风染说不过贺月,只得来个星移斗转,换个话题:“好好的说陈丹丘,干啥扯到我身上来?你老不回来,万青山上出事了?” 贺月是想尽快回成化城,也想先给风染或是成化城报个信。可是在万青山上,陈丹丘只手遮天,下令把找到贺月的消息瞒得死死的,谁也不许走漏风声。又先后把郑修年,叶方生,和几个暗卫一一从贺月身边调开,说是送去疗伤了。 贺月想尽快上路,陈丹丘就磨磨蹭蹭的,东准备西准备,老是准备不周全,使得行程一拖再拖。陈丹丘和手底下的几个参将,都统领轮流着,天天在贺月跟前数说风染的各种不是,各种劝谏暗示。贺月下的旨,陈丹丘无不遵从,但遵从之后,就是不办,嘴里面应答得无比响亮,脚底下一步不动,典型的阳奉阴违。 贺月想去看看郑修年等人的伤势,陈丹丘就推三阻四,实在推不过去了,才让贺月远远看一眼,便急忙把伤者带走了,说是不能让伤者的凶煞之气冲犯了圣驾。 明着把贺月敬上了天,实则在不知不觉间不动声色,不落痕迹地架空了贺月。贺月虽有所查觉,却抓不着陈丹丘的丝毫把柄,搞得贺月窝了一肚子火,可又发作不出来。 一直拖到十月廿二日,陈丹丘才率领着北军,保护着贺月南下回城。把郑修年叶方生等人都留在万青山继续“疗伤”,这一路上,也把贺月回归的消息瞒得死死的。 “拖延了十一天。为什么要拖延十一天?”风染忽然灵光一闪:“我登了基,是他去跟幻沙公主报的信?”风染想了想,又道:“不对。”新帝登基,会向邻国发出照会,幻沙公主的消息应该也很灵通。再说,陈丹丘怎么会知道了幻沙公主跟自己之间的那档事?如果自己真要夺位,十一天足够把旧势力清洗一遍了,陈丹丘想保着贺月重登帝位,时间拖得越久,形势越不妙,陈丹丘为什么还要故意拖延时间? 提起幻沙,贺月便想到,白天的时候,听到众臣禀告,说幻沙如何在朝堂上逼迫风染,结果却逼出了风染那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贺月当时听了,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欢喜之情弥漫充盈了胸臆。这会儿忆起,贺月亦觉得柔情满怀,轻轻地唤道:“风染。” 风染等了半天,没听到贺月说下去,便问:“何事?” “没事。” “没事喊我干嘛?” “我就想喊你了。” “嘿,又说没臊的……你说,陈丹丘为什么要把你拖延在山上十多天?” 贺月正在满怀柔情,被风染这么不解风情地拖去探讨政事,实在煞了风景,可是他又不想拂了风染的兴致,说道:“你都说了,这人行事老谋深算,想不通便不想。” “到了朝堂上,是他点了你哑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2章 生死有别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道:“我当时也以为是他出手点的,他一直紧靠在我身边,我又不清楚他的武功实力,就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怎么能让他灌你化功散?” “不是他点的?” 贺月沉思道:“他说不是他点的。昨晚上,我们就到了,在京郊扎营,今儿算着卯时后进城。有我在,一路通行无阻。他怕人跑去给你报讯,一路都催我快走,到隆安门外,都是正常的,我还能说话。隆安门前是御前护卫,是忠于陛下的,看见我这个前陛下,虽然不敢阻止,却想赶着往金銮殿上报个信。陈丹丘就指挥北军把殿外的御前护卫制住了。” 风染心道:大约就是这个时候,自己听到了脚步声和兵刃交击声。 贺月继续道:“就是在这个时候,有好几个北军将领和陈丹丘都护卫在我身边,距离都近得很,都有机会出手。我被他们推拥着往前走,忽然就被点了哑穴,等我反应过来,都已经站在金銮殿门口了。陈丹丘故意紧跟在我身边,让我以为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会出手挟制我,让我不敢轻举妄动。白天的时候,陈丹丘在朝堂上喊冤,说不是他点的,他没有那么高的功夫。我当时也急着想进朝堂,没注意身边到底是哪几个北军将领。总不能把所有护送我回来的北军将领都拿下拷问。”叹了口气,道:“这个陈丹丘,老奸巨滑,行事滴水不漏,就算你猜到他做了什么,也抓不到他丝毫把柄,你有说辞,他有对辞,什么都可以撇清得一干二净。” 沉默了一会,贺月又道:“他想杀你,你登基为帝了,他便想借助帮我复辟之机,用我的手杀你。从依山找到我开始,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尽职尽责,找不出破绽来。如果不是他多次提到要除掉你,我都看不出他的私心。真要追究什么过失,还真找不出他有什么过失来。最多就是在金銮殿上,我被点了哑穴,他擅自作主替我说了两句话,叫人灌你化功散,算是僭越,君前失仪之罪,可大可小,但是,我若拿这个治他的罪,怕朝堂上众臣不服,他护主归朝,是大功一件,哪有不奖反罚的?我还说把他押进天牢,好生审一审,可是连案子都立不起来。” 做官做到如此滴水不漏,滑不留手的地步,给风染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可怕。”然而,他真不知道他怎么就得罪了陈丹丘,让陈丹丘冒这么大的风险,想把他除掉?风染没怕过谁,但对陈丹丘,竟然生出几分忌惮来。 贺月到底是自小学的帝王之道,御臣权术,说道:“既然你说你没得罪过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挡了他的路!这个人,不能把他当一般将帅来看,他虽任军职,但他是文官出身!” 在贺月逐步废除贵庶之法以前,凤梦大陆因十三国并立,各国之间多有征战厮杀,庶族多愿意从军立功,比较有晋升机会。但在军队中担任高层军职的多是贵族将领,这些将领多是武将世家出身,各国帝王都是通过这些武将世家掌管军队。不过统军打仗风险太高,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因此,不少武将世家的子弟,纷纷弃文从武,导致三品官阶以上的将领极度稀缺。这陈丹丘是个怪人,本是贵族中的书香门第出身,升到兵部侍郎之后,请调武职,投笔从戎,领兵打仗去了。书生带兵,其实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不想陈丹丘着实聪明,就看了几本普通的兵法,又跟一般的贵族将领把庶族兵卒将领视为猪狗虫豖不同,跟中层和下层将领搞好关系,又肯爱惜兵卒,很快在军中立住了脚根,声誉威望日盛,几乎没吃过什么败仗,一路飞快地升上了清南军统帅之位,然后投靠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贺月,借着太子府的资助,把本是南方小股军队的清南军发展壮大起来,陈丹丘成了跟毛恩齐名的儒将,他率领的清南军也跟毛恩所统率的威远军齐名了。 儒将陈丹丘,“儒”才是陈丹丘的本色,“将”是补充说明,陈丹丘是混迹在军营中的文人书生!当年跟他一起同窗苦读的贵族子弟,后来出仕,都是文官,但陈丹丘是最位高权重的一个。 贺月猜测道:“以前没有兵马都统帅,他做到统帅,率领一军,独当一面,这官职官阶都到头了,无法再升,再往上,就只能封虚衔了。后来你出任了兵马都统帅,正好压在他头上,只怕他不服你。或者,他想取你而代之。你贬官期间,朝中好多大臣举荐他继任兵马都统帅。确实,你若死了,他在各军中,声威最高,功勋最大,我若要任命兵马都统帅,便只能是他,别的将帅,服不了众。” “他想先取得兵权军权后,再挟制你,然后图谋篡位?”风染清楚,任何人坐在兵马都统帅这个位置上,都不可能像自己一样,不生异心。 “陈丹丘有没有异心,就难说了,人的野心是一步一步养大的,也有的是被一步一步逼出来的。人活一世,如置洪流,往往被周围的人或事,挟裹前行,不由自主。这回拿不到他的把柄,治不了罪,你以后用他时,要小心防着他……这人,确实是个人才,不用可惜。”贺月自登帝位之后,基本无往不利,想不到,竟然在陈丹丘手下吃了瘪,还找不到陈丹丘的破绽,无法还击,多少令贺月不太舒服,觉得憋屈。躺了一会,贺月舒了口气,道:“不说那老狐狸了。问你,你怎么看出来我被点了哑穴?” “呵,你走进来,一个字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的体毒要靠功力来压制……你要化我的功,轮不到陈丹丘来下令。陈丹丘一说要化我的功,你眼睛瞪那么大,偏偏不说话,他站在你身边,站得太近了,我就猜,你是被他挟制了,你能走动,不开口说话,多半是被封了哑穴。”所以,风染喷出化功散时,附上了内力,用内力冲刷贺月的经脉,解开穴道。喷出化功散帮贺月解穴的同时,风染怕陈丹丘向贺月下毒手,才冒险扑向陈丹丘,哪知道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陈丹丘还没胆子挟制贺月。 “郑修年他们都没有随驾回来?” “嗯,说被留在万青山养伤。不过你不用太担心,陈丹丘还没胆子害他们,过几天他们养好了伤,自然就回来了。” 风染道:“我就怕陈丹丘对郑修年玩阴的。”他进言,让郑修年主持招降之役,可是大大抢了陈丹丘的风头。再说,郑修年是自己表兄,陈丹丘想杀自己,没准先拿郑修年开刀。 贺月道:“你表哥性子虽然耿介,人可灵光着呢,脑子比你好使……”说到这里,贺月便觉得不对了,怕风染生气,忙解释道:“风染,别多心,我说的是实情,他书读得比你多……”貌似越描越黑。 风染翻个了身,把脸朝向床里,说道:“天晚了,睡吧。明儿,你还要上朝。” “风染?” “你说的是实话。我明儿叫人去接表哥回来养伤。” 两个各自躺在各自的被窝,有许久没有说话,可是,彼此都知道,大家都没有睡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到底还是贺月沉不住气,轻轻唤道:“风染。” “嗯。” “当我被雾黑蛮子围困在癞痢顶上,知道和谈会盟是匪嘉跟雾黑勾结做出来的圈套,想诱杀我时,我心头想的,不是我要死了,也不是如何冲出去……我只是想,我死在你前头,真好。我能一直记得你年轻的样子。” 风染背对着贺月,侧卧着说道:“嗯,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看见我衰老的样子。” “可我活着回来了。听了你在朝堂上,跟公主和大臣说的话,我又庆幸,我没死,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可以让你一直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下辈子,你还可以照着我现在的样子来找我。你的样子,我都看过,更容易找到你。” 风染轻轻嗤笑了一声:“人哪有下辈子?你信那些鬼扯。” 贺月道:“我信。我跟你,结过发的。” “哈哈。” “你跟公主大臣们说的话,有一句,我特别喜欢,你说:你愿意独属于我,料想我也愿意独属于你。风染,我有皇后,有妃嫔,我跟她们,才是搭伙吃饭的关系,为了传承后代。在我心头,除了你,没有过别人……” 贺月还没说话,风染淡淡地打断道:“睡吧,这大半夜的,又是大冬天,说这些没臊的话,也不怕把人寒碜到。” “风染!” 静默中,贺月似乎看见灯烛暗影中的风染背影,微微颤抖着。贺月怕风染喝了化功散,人不舒服,便撑起身,伸手过去攀风染的肩头,却被风染飞快地拍掉了。那生硬的动作,不由得让贺月微微有气恼,问:“风染,那些话,你敢跟公主说,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 风染轻轻道:“只因那时,我以为你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3章 喜欢我,一天也好 作者:天际驱驰 那时,风染以为贺月死了,在朝堂上又被幻沙公主所逼,才不得不那么说。虽然是心里话,可是,那也只能在贺月死了之后说。凤梦大陆是偏好男风,但也仅止于狎玩脔童,是穷奢极侈荒淫腐化的贵族子弟们穷极无聊寻个开心罢了,没有人当真。两个男子的禁断之情,绝对不能见容于世俗,何况,他跟贺月,还是君臣,更是背德忤逆,禁中之禁。 贺月已死,自己也命已不长,承认了这份感情,又有何妨?就算他会被世人唾骂鄙视,也不过只能承受三年五载罢了。 人们总是厚死薄生,苛责活着的,宽恕死去的。一段不容于世的忤情,如果死了一个,剩下那个就算当众承认了,也不过是缅怀一段逝去的感情罢了,一切都已成过去,再怎么追究都没有意义了。可是如果两个人都还活着,就要面对世人的诘难和谴责,承受礼义的拷问和辗压,来自各方面的唾弃和阻挠,无形无质,无所不在,可以轻易把人逼到精疲力竭。 如今,贺月没死,回来了。风染敏锐地知道,他如果再承认这份感情,自己三年五载就死了,却要留下贺月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独自承受世俗的鄙视唾骂。 再说了,风染觉得自己转眼就要开始老去了,很快就会老死,他哪能还去招惹贺月,给贺月一份无法长久的感情? 从不曾拥有过,等他离去了,伤痛总比拥有之后再失去来得浅淡一些,就像他对陆绯卿的感情,随着时间的随逝,也渐渐淡了——不曾拥有过什么,他也能走得安心一些,不会那么不甘心。 在朝堂上听到风染的当众表白,那份决烈之情,几乎让贺月欣喜若狂。可是回到宫里来,风染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由得让他失落。有什么地方不对呢?贺月心下气苦,恼道:“你的意思,我不该活着回来?非要等我死了,你才能喜欢?你能喜欢死了的,干什么不能喜欢活着的?” 自从在朝堂上承认喜欢贺月后,风染便没有再克制自己对贺月的感情和思念,他对他的喜欢之情,在他死了之后,再没有顾忌,才得以一泄千里,不可收拾。贺月归来,固然让风染欣慰,可是,风染却需要更辛苦费劲地把那份满满的喜欢深埋在心底,贺月还会活很长的岁月,不比自己,恣雎喜欢过后,眼一闭,对任何的毁谤践踏,都没有知觉了。不由着自己的喜欢去跨越那最后一步,跟贺月维持着和谈之前的状态,疏远守礼,才是对贺月真的好。 知道贺月必定会听到自己在朝堂上的那番表白,必定会有想法,风染想,只要他当作没有发生过,贺月矜持,沉得住气,多半不好拉下脸来跟自己纠缠。哪料到贺月在这上面偏偏一点不矜持,也一点沉不住气,非要追问个清楚。看贺月这般气苦,口不择言,亦让风染心痛。风染知道躲不过去,还不如跟贺月摊开来说,大家还有几年相处,别怀了心病,相处得别扭。 风染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冬月初旬,天气已十分寒冷了,这皇帝寝宫虽烧了地龙火盆,从被窝里爬起来,还是冷的,便想找件衣服来披着。不想内侍们把床上收拾得干净,衣服褶子都拉抻了,挂在床头的衣架上。 贺月本是侧对着风染,见风染起来,贺月便也跟着坐了起来,见风染在床上四望,便扯了条中间隔着两人的锦被,抖开来披在风染背上:“都睡下了,还坐起来干什么呢?” “你也披上,别尽顾着我。我有话同你说。” 贺月便又抖开来一条锦被披在自己身上。中间就只隔了两条锦被,叠几叠,垒在一起,便差不多有躺着的一人高,这下两人一人披一条锦被,堆在龙床中间的阻隔便消失了。 怎么说呢?风染想了想,觉得不好开口,只道:“我在朝上说的,你听了,别当真。” “你说那些,都是假话?用来应对公主的质问?” 承认那些表白是假话,就可以让贺月死心了。可是风染不愿意违心,他是喜欢贺月的,一旦喜欢,他便不愿意不承认:“是真话,可是,只能说给死人。” “为什么啊?我活着,不好吗?” “你能活着回来,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你想听的话,我不能说给你听。” “为什么?” “你也知道,翻了年,我就二十五岁了,要开始老了。你还可以活很久,我不能连累你,用今后几十年来怀念只有几年的喜欢。”求而不得的回忆,是痛苦的。风染轻轻吁了口气:“贺月,去喜欢一个能够陪你到老的女子吧。像乌妃那样的,慧质兰心,博学多才。”一段感情再决烈深沉,也不能不见容于天地。男人喜欢女人才是天经地义的。风染想,如果他不是生而带毒,如果他没有跟陆绯卿双修双练,他应该也是喜欢女人的。 “你个笨蛋!” 风染侧头向里,不敢看贺月:“嗯。你就当我是男宠好了,记着偶尔临幸我一场,解我一些饥渴便是……”他练出了功法效果,身体会越来越渴求贺月,须得贺月来缓解,这个得先留下退路。 需要自己时,便召自己去欢好一场,不需要时,便把自己打发给别的女人?到底谁把谁当男宠?贺月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完全忘了什么招惹不招惹,拨撩不拨撩,身子一歪,扑过去紧紧抱住风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风染耳边说:“你要是男宠,我现在就幸了你,才不管你身子好不好!才不管你愿不愿意!” 风染身子一僵,贺月便气笑了:“晓得怕我了?”风染才知道是贺月说气话,说道:“我就这么个脾气,总惹你生气,你何苦非要找不痛快?” “我就高兴跟你找不痛快!”贺月口鼻的气息直喷到风染后颈脖上:“我能喜欢你一天,便是一天。等你老了,我的日子怎么过,不须你来操心!你就操心,你在的时候,怎么让我不痛快就好了。你可以不愿意喜欢我,可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不能阻止我对你好。”贺月把脸埋进风染颈脖间包裹着伤口的布条上,轻轻道:“风染,别想那么多,喜欢我,一天也好。” 贺月的这个动作,吓了风染一跳,微微侧头看贺月,忽见贺月的身子露在外面,披在背上的锦被,斜身过来抱自己时,便掉了,忙道:“天冷,快把被子披上。” “不披!” 风染在下面耸了耸肩头,贺月就死死趴在风染背上不动,风染再耸,劝道:“披上,冷。”风染连一天都不想答允,又想东拉西扯转移话题,让贺月心头又是酸痛,又是冰凉。 隔着条锦被,贺月紧紧抱着风染。不说话,风染能感觉到贺月透过锦被传过来的温热,仿佛也能感受到贺月黯淡的心情。贺月的话,那么诚挚,也说得透彻,不能不令风染感动,贺月愿意跟他只顾眼前,他又何忍拒绝?心情激荡之下,身体又受了贺月拨撩,便忍不住道:“你放开……” “不放!” “……要抱,进来抱。” 贺月立即放开,主动自觉地揭开风染披在身上的锦被,一下钻了进去,然后一手拉着被角,好让被子披在两人身上,一手便搂在了风染腰上,被窝里两条腿不安分地把风染的双腿夹在中间。一系列动作,敏捷麻利,像操练过一般。 不是一人一个被窝分开的么?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两个人一个被窝还披着一条锦被? 寝宫里留的长明灯烛并不十分明亮,恰到好处地照映出两个人朦朦胧胧的身形,风染回身反搂着贺月,凑过头,有些凉意的唇瓣轻触贺月的脸颊:“只一天?你不后悔?” “不!”贺月一边搂紧了风染,一边使劲把脸颊住风染唇边蹭,心头无限欢喜。呃!等等!风染那话的意思,是不止喜欢一天?贺月赶紧纠正道:“是今后每一天!” 风染也搂紧了贺月,只穿着亵衣的两个身子紧贴在一起,人不知不觉便倒了下去,相拥相偎在一起。风染还是觉得有些话,要说清楚:“要是哪天,你嫌我老了,别跟我说,只不理我便是,我自省得……” 话还没说完,贺月便火冒三丈,想着风染身上有伤,不敢去推,只手一掀,把被子掀开又坐了起来,恼道:“风染,你混帐!我要喜欢年轻的,好看的,何须找你?!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明白,我心头喜欢的是你,是你啊!是你这个人啊!是你的全部啊!你懂不懂?你全部都是我的!你到老,到丑,都是我的!”伸手拉开风染右肩上的亵衣领子,那块用朱墨标记过的伤疤在布条下露出半边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朱墨的颜色已经渐渐淡了,贺月恨恨道:“要不要我再烫烫?给你长长记性?”又重重替风染扯上领子,喘着气,道:“是不是你没标记到我,便不放心?你来呀,标记我呀,标记到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 这世上,再没有一段情话,说得比这愤恨! 一段不留退路的喜欢,和一段没有退路的喜欢,在兜兜转转许久之后,还是相遇在一起,再没有展转腾挪,躲藏闪避,终赤膊上阵,坦裎相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4章 洗尽铅华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说不出话来,只伸手去拉贺月。贺月还是气咻咻地瞪着风染,坚持着不动。风染便再加劲,贺月仍是气咻咻的巍然不动。风染道:“冷。” 贺月把风染的手拉开,便想钻回自己那边被窝去。风染飞快地再次一把拉住贺月,再一加劲,便硬把贺月拉得一头倒了下来,压到风染身上的伤口,只痛得一哆嗦,风染却只觉得心头欢喜,像要炸开来一般,不顾贺月的挣扎,牢牢把贺月禁锢在自己胸前,他想,他不会放手了,再不会放手了,这人是他的,从现在起,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到他死亡了很多很多年以后,这人都是他的。 这辈子,他没有要过什么,可是这人却自己送上门来,愿意把自己给他。人海中,能够拥有彼此,何其有幸。 贺月还在气恼中,在风染怀里使劲挣扎:“放开!”他想要彼此心甘情愿,没有保留的喜欢,想要两情相悦,但凡有一丝勉强,便不是两情的喜欢。 风染把贺月死死按在自己胸膛上,道:“嗯,我放心了。”拿手捧住贺月的脑袋,板下来,凑在自己唇边,也不管到底是哪里,在贺月脸上,一顿乱亲,边亲,边轻轻呢喃:“贺月,我放心了……我放心了。” 贺月被风染亲得,渐渐瘫软在风染身上,才渐渐回味出风染到底在说什么,消了气,渐渐从心底甜出来,欢喜开来。赶紧把被子扯上来把两个人都盖住,也逮住风染乱亲回去,一边亲一边嫌弃道:“你真笨!”这么久了,他不是他的,还会是谁的啊?真的比郑修年笨多了! “嗯……唔唔……” “活该你痛,自找的!哼哼!……我轻轻的……你说过的,要给你机会,勾引我……我等着哦……风染……嗯嗯……再来……” 风染总觉得,那一刻,贺月有些得意忘形了,一边动作,一边说些胡话,都不像个皇帝了。风染还是习惯性地喜欢忍着,死也不吱声,那样才显矜持,才是皇子作派。 两具火热年轻的身子,缠绵地缠绕紧贴在一起,没有推拒,没有杂念,交换叙说着对彼此的喜欢和渴求。 风染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回应着贺月,再没有从前那些无奈的驯服,被迫的应付,自甘堕落的放逐,麻木自己的一晌贪欢等等种种杂念,他喜欢身边这个人,愿意把自己给他。他近乎虔诚地奉献自己,也接受着身边这人的奉献。风染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终于洗尽了铅华,褪掉了曾给隽刻在他身上,深刻进他骨髓里的男宠标记,抿灭了曾经的羞耻记忆,只留下那些美好的。 “风染,你害羞了……脸好红……”贺月非要把风染埋进自己胸口的脸庞,扒拉出来,在朦胧的烛光下细细端详,觉得风染竟是艳丽无方,挪不开眼,心头,又是欢喜,又是绞痛。他要把风染的样子,狠狠狠狠地铭记在心里。 风染从众护卫的兵刃下冒险出击,身上受了伤不少,又喝下了少量化功散,正当身子虚弱之时,实不宜于欢好。贺月爱惜风染,不肯伤了风染分毫,两个人只是略略纠缠亲热了一番,便各自拿手替对方释放出来,也觉浓情蜜意,欢喜无限。 两个人都有曲意迎合讨好对方的意思,缠绵了半天,意思意思罢了。叫来内侍,打了水,净了手,抹拭了身子,又换了干净的床帐,才又相拥相偎地重新睡上去。 “天都快亮了吧。快睡会儿,一会子又要上朝了。当心没精神。” 贺月正在兴奋头上,哪里睡得着:“不睡,跟你说话。”说是说话,却又半天无语,便是这么默默无语地拥在一起,竟也觉得是欢喜的,满足得直叹息:“风染。” “嗯。” “染儿。” “嗯……不许这么叫,恶心!” 贺月笑道:“你都叫那姓陆的‘绯儿’,怎么不嫌恶心了?” “那是一起长大的,我现下也叫他‘绯卿’了。” “可是,连名带姓的叫,一点不亲热。” 两个男人,要那么亲热腻歪干啥?风染哂道:“我觉得叫‘贺月’挺好的。你要觉得不亲热,小风小染便你叫,只别叫什么‘染儿’就好。” “嗯嗯,那就叫‘小风小染’,这名儿好。” “……小风,小染,中间要断开的,要么‘小风’,要么‘小染’,不是连叫的。” 贺月只管笑:“嗯嗯,到我这里,就连在一起了,小风小染,长长久久。” 名字长,就能长长久久了么?听到“长长久久”四个字,风染心头微微一痛。贺月非要腻歪,直把肉麻当有趣,风染想着他们没有多少日子相聚,便着意地顺着贺月的兴头来,由着贺月腻歪。风染也不敢再往下说,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明儿,我便搬回府里去。” “别搬了。” “你回来了,我断没有还占着思宁殿的理,再住下去,就不像样了。复了都统帅的职,自然该搬回去住,反正离得近,你过来方便。对了,你看过庄先生没有?” “看过了,情况不好,太医一直在给他诊疗。” “庄先生被我连累了。明儿我回府,把他一起搬过去,好生照顾他。” “搬什么,就让他在宫里养着。”贺月也知道庄唯一这回受刑外伤并不太重,但是受了内功逼供,年纪大了,熬不住,身子一下子就垮了。他对庄唯一,实有一份难得的君臣之情。 风染道:“他一个外臣,老占着凤栖殿养伤,也不是个理。前几天,他伤重得紧,不敢搬他,现在松一些了,该迁回我府里好生调养才是,老在凤栖殿,他也不能安心。”顿了顿才道:“皇后也该移回凤栖殿,才好重掌凤印,主持后宫。” 贺月微微推搡了风染一下:“迁什么?就让她住在下六宫好了。凤印拿给关妃乌妃轮流执掌,轮流主事。” 风染便不说话了。毛皇后勾结幻沙公主,想暗算他,虽说好男不跟女斗,那是不主动挑衅女子,像毛皇后,幻沙这样敢欺到他头上来的,他不会轻易放过。风染所谓“体贴”地提醒贺月该把毛皇后移回凤栖殿,不过是探贺月的口风。毛皇后到底是贺月的皇后,是贺响的母后。 倒是贺月,把头埋在风染颈窝里,嗤嗤地笑,把温热的气息喷到风染身上:“小风小染,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怕我把皇后放出来,重掌后宫,你心头不舒服?你想怎么处置她?” “没想过。”风染只把毛皇后圈禁在下六宫中,并不想进一步处置她。一则,毛皇后是贺月皇后,他怎么也得给贺月留几分情面;二则,贺月一死,他就把毛皇后处置了,只怕前朝众臣会有劝谏;三则,毛皇后是给幻沙提供了一些情报和帮助,可也谈不上议罪,最多就是妇德妇行中有失敬慎罢了。就这么一条过失,并不能就此废后。风染怕贺月为难,说道:“就这样吧。”保持毛皇后的名份,圈禁在下六宫中,凤印由乌妃关妃轮流执掌主事,也不会发生擅权。 贺月笑完了,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幻沙公主?” 怎么处置幻沙公主,就更头痛了。幻沙当庭摔了凤冠,表示不屑于后,并且不承认风染是他夫君,可就算这样,幻沙也是汀国公主啊。战乱期间,中路三国各出力量,各守一边,才守住了凤梦大陆的小半壁河山,三国虽未结盟,却是盟国关系。幻沙勾结王爷,在朝堂上意图逼宫,那是死罪,凤国若杀了幻沙公主,汀国绝不能善罢干休。或许,幻沙公主早就看清楚了局势,知道凤国不敢轻易处置自己,才敢肆无忌惮地逼宫。 风染道:“明儿你上朝了,我去见见她,再说。” “嗯。郑家呢?”风染本来计划选五百郑家精骑加入御前护卫,单独编成鸿鲲营,作为亲信拱卫自己,可这还没选编完成,贺月就回来,风染逊位成了兵马都统帅。贺月知道郑家莫名地仇视自己,他可不敢把郑家军留在御前护卫里贴身护卫自己。 风染道:“都编入京畿守军北营吧。” 贺月道:“还是选五百精骑,调到你府里做护卫,把你府上的府兵扩充成一千五。郑家不亲自护卫着你,想是不放心的。便由你另一个表哥,郑修羽担任府兵统领。现任府兵统领,叫尚斌?他护你夺位,功劳不小,叫他回铁羽军任职,升副都统领。你大舅郑皓,还叫他带着郑家军编入京畿北营,暂任统领。你二舅跟你外祖回来了,要不要出仕,到时再说。” 自从在万青山跟郑家军分开,风染总觉得自己像折了羽翼了一般,见贺月把郑家军,一部分安排来近身护卫自己,一部分安排去军营,极是体贴周到,便代郑家谢了恩。 贺月拿手撑了头,看着风染,正色道:“这回,你可得把郑家盯紧了!若是我去你府上,他们敢对我不利,或是想再来一次捉奸,再或者,想暗中搞点什么动作,我可不会再轻饶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5章 冷宫关不住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知道,照贺月的意思,像郑家暗算过贺月的,贺月断不会再用,郑家军又是幻沙公主带过来的,谁知道郑家跟幻沙公主达成了过什么协议?只怕贺月要按一般俘兵对待,送到南方囤田去。郑家想像以前一样地位超然是不可能的了,贺月是看在自己的面上,给一次机会,让郑家入仕,服从除风染以外,其他将领的管辖调派,用律例和官制约束郑家,把郑家的力量纳进凤国来。 贺月还像以前一样,能给自己的,不必自己相求,便会主动替自己安排了。哪怕是贺月自己心头不愿意的,也会努力安排,照顾安抚自己的意愿。风染心下感动又熨贴,应道:“嗯,我会看好他们。”一边应着,一边伸手去拉贺月,又道:“外面冷,快进来……” 贺月便偎过来,在被窝里轻轻把风染温热的身子环进怀里,问:“我今儿晚上,过你那边去歇?” 风染缩在贺月怀里不敢动,又觉得温暖安心,还有止不住的害羞,低声推托道:“算了。我都一年多没在那府上住过了,谁知道脏成啥样?等我叫人收拾好了,你再来。再说,今儿,你回来重登帝位,不知有多少事要忙呢,怕忙都忙不过来,别老惦记着我。” 靖乱三年冬月初六日,成德帝重登帝位。武威帝因身上有伤,没有上朝,只写了一道逊位的诏书。因为前一日成德帝就唇枪舌剑跟群臣大战了一场,达成了协议,贺月再次称帝。朝堂上帝位更迭进行得十分顺利,凤国政权平稳过渡。 按照凤梦大陆的风俗,逊帝基本都会保留帝号,因此风染保留了“武威”的帝号,仍任兵马都统帅之职,史书上多称之“逊武威帝”。只是一般逊帝在逊位后都会被剥夺权柄,成为清贵闲人,为了不被人利用,多数还会被软禁,像风染这样,逊位后还能再掌兵权军权的,还能大权在握的,却绝无仅有。 随后,贺月把风染批过了奏折,发布的圣旨,诏书,政令,都粗粗审核了一遍,除了有一些补充,基本没有大的改动。只是风染罢免了的官吏,有大臣请求启复,贺月却回绝了:既是逊帝所罢,自有逊帝的理由,朕不便启复。 贺月这样的态度,便得群臣联想到几天前的幻沙逼宫,联想到贺月在听了众臣转述的风染那番淫言秽语后,也没有一个字辩白,联想到贺月重执朝政后,对风染诸多不着痕迹的回护,群臣渐渐地明白了:成德帝跟逊武威帝,只怕真有见不得光的私情! 可是,即使如此,群臣也无可奈何。 劝谏贺月么?整个凤国,只有贺月才是众望所归,只有贺月才能稳固凤国局势,励精变革,带领凤国逐步强盛。如果因为贺月的私德问题,逼贺月逊位,逊给谁?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参劾风染么?自打风染掌管军政兵权,就一扫索云国兵强将弱的局面,中路三国能守住半壁河山,也全靠风染策划布局而成,风染可谓战功彪炳,武勋卓著,又主持了武官官制创建,重新构建了军事体制,在军队兵营中声威日隆,无出其右。同样的,把风染罢免之后,谁来接替风染的位子?陈丹丘做官是一把好手,但其在军中的威望和统军才能却稍逊风染,但其对战争的整体把握则相差太远了。最最关键的是,贺月不会放心把军权和兵权交给风染以外的人!这一点,在风染贬官的一年间,不管群臣如何举荐,贺月宁愿自己累死累活代理军政,也一直空置着兵马都统帅之位,就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群臣虽然对成德帝和逊武威帝的这段不伦之情,心头有数,多有轻辱蔑视,却也不敢参劾劝谏。好在贺月和风染在朝堂或人前,都是以礼自持,该君的君,该臣的臣,并没有眉来眼去,更无当众狎昵,做出逾矩之举。风染除了军政,并不会干预朝堂上政策政令的制订和发布,风染私底下也没有什么飞扬拔扈,仗势欺人的嚣张行径。群臣渐渐便默认了这一段不容于世的君臣之情,大家也就眼开眼闭,只当不见。 风染把幻沙公主安置在冷宫,是怕幻沙再在后宫中兴风作浪。冷宫本就是关押有过失罪责的宫人妃嫔的地方,倒便于囚禁。风染根本没碰过她,更无所谓宠不宠,何况幻沙还在朝堂上摔了凤冠,不承认是武威帝的皇后。就算不是皇后,可也是汀国嫡公主,因此风染吩咐宫中按照嫡公主的日常用度,供应幻沙公主,礼数上也没有丝毫怠慢。 只是幻沙公主带来的女侍杂役,由内务廷审问之后,一概分开另行拘禁,断了幻沙公主的爪牙。主子再有能耐,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下人使唤,深宫之中,再能耐也是白瞎。新派去服侍幻沙公主的女侍内侍,也都叮嘱过,只供幻沙公主日常使唤,兼且监视,其余差使一概不应。 虽然有风染的吩咐,冷宫到底是冷宫,风染到时,入目一片萧瑟,冷庭寒窗,粗门素帐,除了必须之物,冷宫里完全没有任何陈设,不用进屋,风染都能嗅到屋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股霉潮之味,倒叫风染想起了地牢。 若是一般娇滴滴的后宫妃嫔女子被关禁在这里,只怕很快就要枯萎凋零。幻沙公主却不是普通女子,风染到时,幻沙公主正穿着一袭红色的女子武装,在庭院里练拳。 风染瞥眼之间,见幻沙那身手很是矫健敏捷,拳出带风,窜高伏低,功力不浅。风染只在门口看着,没有出声打扰。想幻沙公主乃汀国嫡公主,皇族贵胄,却不知在那里练了这一身武艺,而且这武艺还是下过苦功来练的,并非花拳绣腿,真不知道她一个嫡公主,怎么吃得下这苦?风染这身武功是被迫练出来的,便对幻沙公主暗暗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风染一进冷宫,幻沙公主便感觉到了,却自顾自把拳脚演练了一遍,方才收功静立。她一向不喜涂脂抹粉,此时一派素颜,练拳后脸色微微泛红,令得她略微平凡的容颜添了许多娇艳,那是一种天然的娇艳欲滴,红得动人心魄,远非脂粉的死气颜色可比,幻沙又穿着一身红衣,女子武装,更显身形凸凹剔透,练拳后,微微喘着气,一边拿巾子去抹拭额上渗出的细小汗珠,一边横眼瞧向风染,一边用暗哑的声音吩咐道:“贵客临门,上茶。” 幻沙飒爽蕴藉的风姿,雍熙华贵的神态,进退从容的举止,娇喘微汗的容色,直如一幅侠女练拳图,落在风染这等素性爽快之人的眼里,竟觉得比看那美人出浴还要动人好看。(不要以为风染是吃素的,没见识过脂粉阵。他也是皇子,在对陆绯卿想入非非之后,曾有召姬,依风染的洁癖性子,自要看着姬人入浴,才能放心,然而几次跟姬人行事都失败了,才让风染惶恐。风染只是单纯地欣赏女子好看,并没有往身体上联想。)幻沙的这份豪爽,让风染觉得有几分跟纪紫烟相似,风染因幼时经历,极看不惯深宫里那些矫揉造作的娇滴滴的女子,倒比较欣赏像幻沙公主,纪紫烟这一类的豪爽女子,暗想那陆绯卿能看上幻沙,果然是极有眼色的,只是幻沙公主太过强势,倒把陆绯卿显得弱了。 吩咐完了,幻沙公主向风染微微一礼,道:“屋内霉潮,怕薰了贵客,不如庭院敞亮,只在院子里坐坐吧。” 冷宫的院子不但没有培殖花草,倒生了一庭院的杂草,冬天里又枯了。幻沙入住后,便叫人把庭院中当眼的枯草清除了,只得头顶上一棵叶子掉得光秃秃的老树,显得极是破败,风染觉得竟比自己当初在风园里安的那个容苑还要荒芜许多。这庭院角落本来安了石桌石凳,只这冬月间,已经寒冷起来,石凳便坐不住,叫内侍现搬了桌椅出来,敬了茶,分宾主坐下。 坐定之后,幻沙公主先笑了:“这院子甚好,陛下大度,比本宫关押陛下的军牢好了许多。” “本帅已经逊位了,现仍是兵马都统帅。” 幻沙吃了一惊,继而大笑起来:“本宫料到了!”她在冷宫,亲信手下又不在身边,便没人给她通风报信,不能及时知道昨天才发生的事,还以为是自己大闹朝堂之后,虽然风染当时强力镇压住了,但事后还是被大臣将领们逼迫,不得不逊位。 男宠再有功勋,也是永远令人垢病的丑事,向男宠称臣,岂不令众臣窝火硌心?风染镇得住一时,岂能镇得住一世?幻沙只是放了一把火,输赢不在当时。只是想不到风染这么快就被众臣逼得逊位了。其实,贺月若没有及时回来,风染依靠强力手段能在帝位上稳坐多久,还很难说。 风染不理幻沙的幸灾乐祸,淡淡道:“他回来了。” “谁?” “成德陛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6章 休夫 作者:天际驱驰 幻沙公主怔忡了半天,才又笑起来:“风将军对主子还真是忠诚不二呢!不过你那主子也是个有情义的,不追究你篡位,还让你继续做兵马都统帅,还真信得过你啊!”在幻沙公主的认知里,两个男人哪有什么情爱可言?自然只有主宠关系。言辞之间,依旧对风染充满了蔑视和轻侮。 逊位并保留帝号,就表明朝堂是承认了风染帝位的。如果不承认风染的帝位,风染擅自称帝,就是篡位,就会直接投入天牢治罪。 风染不想跟幻沙公主多话,只道:“本帅来,是想问公主一句话:公主此来,想待如何?” “本宫想做的,已经做了。尽人事而安天命。”幻沙轻轻一叹:“想不到成德陛下竟没有死!人算不如天算。” 她此来凤国,本有上中下三策,却是一策未成。 上策:便是以汀国为嫁妆,诱使风染盛典迎娶自己,一则把汀国顺理成章地合并入凤国,二则,确立自己的皇后地位,然后借助皇后的尊贵名位,向朝堂和军队渗透,提前布署,一等风染驾崩,立即扶持汀国子侄继位,把贺氏江山偷梁换柱成汀国子嗣,让汀国置之死地而后生,名亡实存。——哪知风染完全不受十国合一的诱惑。 中策:汀国未能合并入凤国,便难以从朝堂上谋夺贺氏江山,幻沙公主便想跟风染敦伦之后,诞下子嗣,便可理直气壮废掉贺氏太子,另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等风染老去,自己便以太后之尊,扶持幼子登位。她自认比毛皇后强,又一早布置,毛皇后做不到的事,她便能做到。自己把持朝政之后,是凤国兼合汀国,还是汀国兼合凤国,亦或者两国并存,都是可以从容策划的,总不会使汀国就此消亡。——可是,风染压根不想碰她,这儿子没法生。 下策:抖出风染的丑事来,搅乱凤国朝堂,让凤国的大臣们跟风染暗斗内哄,让凤国的实力,在暗斗内哄中衰弱消耗,不管能不能把风染逼下位,对凤国来说都将是一场持久的内耗,内政未稳,凤国就难以兼顾并吞汀国。就算风染能坐稳帝位,但风染行事残暴狠辣,只会一昧强势,很难像贺月那样得到人心民心的拥戴,内斗内伤之后,凤国迟早会崩溃离析,汀国只要多坚持几年,就可逃过被合并的危机。——万万想不到,贺月没死!风染是逊了位,可是贺月重掌了朝政!凤国根本没有陷入内战内耗。 本来这三策,只要一策成功,便可保住汀国不被兼并,谁能想到事情千转百徊,竟会是这样? 幻沙只能哀叹:人算不如天算。 其实,幻沙对风染,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有最初少女怀春的梦想,也有甘为望门寡女子的坚持,更有成亲前夕被抛弃夫君成为别人男宠的羞愤,还有被一再要求和离的屈辱。最最令幻沙心头怨怼不甘的是:纵然她心头对风染有所好感,但她没有招惹过风染,只是遥遥看着。是阴国替风染招亲,她才与他发生了联连,应该算是风染招惹了她,可是风染待她,竟然是冷漠如斯,无情至此! 想掀开风染的丑行,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幻沙又一再地忍着,总想着,她跟他到底是夫妻,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到风染生硬地拒绝去她寝宫,她终于死心绝望了。 风染却不能完全明白幻沙公主曲折复杂的用意,只简单地以为幻沙到成化城来,就是为了他当初诈死,心怀怨气,来揭发他往事的,只道:“原本是本帅对不住公主,公主怨恨本帅,是应该的。” 幻沙侧过头,甚是专注地看向风染,忽然哂笑起来道:“不恨了,你不配。只是本宫以前怎么没看清楚你,瞎了眼。你就是个负心薄情之人,也就只配给人做个男宠,被主子拘管着,才能不辜负。倒是恭喜你,找了个好主子。”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她都没有爱过,也谈不上多恨,更多只是怨怼吧。 到朝堂上抖开风染丑事,幻沙公主做得畅快淋漓,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幻沙公主却也抒解了胸中郁结,清楚她这一番作为之后,她跟风染再无复好的可能,再无留恋地放下了对风染的那丝情愫。以平静的心态,回头再看,竟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坚持,坚持得可笑!为了这么个不懂得自己的人,不珍惜自己的人,耽误了许多青春。 幻沙公主并不是在深宫长大的女子,幼时奇遇,让她跳出宫闱,见了许多世面,开了许多眼界,心胸气度,都远比寻常闺阁女子开阔得多,眼光断不会只局限于家长里短,情感断不会只沉溺于儿女私情,放开怀抱,不会再作小儿女姿态,她是汀国公主,自是以国为家。那番话虽然仍带着几分轻蔑,语气却说得甚是平淡,显见得已经放下了。 贺月是个好主子,这倒是幻沙公主对风染真心实意的恭喜,只是她理解错了风染跟贺月的关系。 风染不擅言辞,也懒得跟幻沙公主做口舌之争,问:“公主今后,有何打算?” “风将军关着本宫,不是要治罪么?”幻沙公主再抿了一口茶:“呵呵,你逊了位,这冷宫怕是进不来了。这是赶着来亲自送本宫一程?”她刑讯凤国大臣,勾结外臣王爷,抖出了风染的丑事,图谋逼宫,料想是个死罪,豁出去了,这几天被关在冷宫,心情倒平静了,放开了,也就从容了。 风染道:“这话,公主说得言不由衷。当今战乱,中路三国共抗雾黑,彼此唇齿相依,公主便是大闹了我凤国朝堂,大局为重,我国也不敢真把公主怎么样,总不能坏了两国邦交,最多只能把公主押回汀国,交由熙安陛下管教。公主早就看准了这一点,才能如此有持无恐吧?” “放本宫回去?便不怕放虎归山?” 风染不明所以:“嗯?” 幻沙淡淡道:“你凤国想要合并我汀国,有朝一日,本宫必定与你战场相见,除非你踏着本宫的尸体过去,否则,本宫必要杀你个落花流水!” 豪情胜慨,直逼须眉,风染看在眼里,倒觉得喜欢敬佩,不由笑道:“本帅没想那么远。”他真的只是想战乱之中,不能坏了两国邦交,把幻沙关在冷宫并无意义,只得放了。“等他年驱逐了雾黑,荡平了匪嘉,若有机会,本帅倒也有心与公主一决高下。”风染是不会与女流相争,可幻沙在朝堂上当众逼宫相辱,又主动叫阵,他岂能不应战?汀国是一定要合并进凤国的,只是这话暂时不能说,怕把汀国逼急了,莫成了第二个匪嘉。 “风将军能做到兵马都统帅,果然有几分气度。” 风染不想同幻沙多话,道:“公主且准备着,稍后,本帅会安排人护送公主回万青山,顺带接回本帅的外祖大人和舅父大人。”风染再是对郑承弼有看法,可也不能让他落在幻沙公主手里被挟制。交涉完了,风染跟幻沙实在是话不投机,不想多留,便揖了揖手:“本帅告辞了。” “等一等。”幻沙说着,便起身回到了冷宫屋里,把风染一个人撂在了院子里。 风染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虽有几个女侍内侍一旁候着,也觉冷得紧。他知道冷宫不会有地龙火盆,又刚喝了化功散,不敢运使内力保持体温,特意穿了大毛衣服,仍被冷得直哆嗦。看冷宫那屋子,窗户和门楣上想是以前糊的纱,破烂得七零八落,怕是夜里挡不住寒风,真难为幻沙能在这里住得安然平淡,倒又多了几分敬佩。 幻沙进去之后,便叫女侍送笔墨纸砚印泥等物进去。不多时,幻沙换了一身淡素的仕女服色出来,只是幻沙仍能把仕女裙装穿出飒爽的韵味来,她拿着两张纸张递与风染,半嫌弃,半轻蔑地道:“拿去,你要的。” 风染接过一看,竟然是一纸破天荒的《休夫文书》,凤梦大陆只有休妻,没有休夫,更没有出现过《休夫文书》。幻沙的文书仿照《休妻文书》,历数风染过失,然后声明休夫。 一般的休妻文书都是要写明妻方过失的,对名门望族实在是有失颜面之事,因此,大家多采用和离的形式,以保存顾全双方颜面。幻沙公主的言辞写得相当犀利尖酸,刻薄狠毒。风染并不太在意幻沙怎么写他的过失,只看文书上幻沙代为落了熙安帝的名讳,文书是幻沙亲笔所写,又摁了幻沙的手印,当具备律例契约的效用,便签了自己的名,摁了手印,双方各执一份,这文书便算确立了,他与幻沙公主的婚约,终于解除了。 两度和离未成,本来,风染还曾以为,幻沙这是要跟他死磕到底,只怕陆绯卿今生无望。不想幻沙公主出其不意,倒先休了他,隐隐有些替陆绯卿欢喜。至于幻沙怎么在文书中谴责他,风染浑不在意。反正这文书,除了自己跟幻沙外,旁人只知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并不会落入他人之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7章 风将军独占圣宠 作者:天际驱驰 从冷宫出来,风染便接了庄唯—,带着小远一起回府了。 其实都统帅府的前堂后宅早就得了消息,前堂的府吏跟后宅的掌事们和纪紫烟一齐迎了出来,难得热闹一回。 风染入主皇宫后不久,便把纪紫烟安置到都统帅府的后宅里,单独住了个偏院,托庄唯一照应着,风染也时常接纪紫烟和安哥儿进宫玩耍散心。 今儿一大早,纪紫烟忽然得到了郑修年平安的准信,开心得紧,亲自置办了几个菜品,替风染接风。她是江湖女子,不关心朝堂之事,觉得风染逊了位,又是自己表弟了,还亲近一些,倒替风染高兴。 庄唯一受伤得重,躺在床上一直养伤,太医流水一样来诊治,纪紫烟怜他孤老,又想庄唯一对风染照顾颇多,她便格外上心地照顾庄唯—,翻了年,直到靖乱四年元月下旬,庄唯一才勉强能下床。 庄唯一年老孤苦,被纪紫烟这么一贴心照料,便生出一份感情,提出想收纪紫烟为义女。纪紫烟也是父母见背,江湖畸零之人,本眼红别人有父辈爱惜,便欢欢喜喜地答允了,择了日子,摆了香案,极正式地拜了义父。 风染回府的第二天晚上,贺月便宿在了兵马都统帅府上。贺月同风染一晚纠结缠绵自不在话下,只是贺月怜惜风染身上有伤,又才喝了化功散不久,不敢轻狂了,两人仍是拿手解决了,意思意思便算了。 从那以后,贺月除了上朝,逮着时间就跑到都统帅府来,那个阵仗简直是把都统帅府当成了皇宫——奏折要带回都统帅府让风染陪着批阅;膳要在都统帅府跟风染一起吃;然后帮风染换洗伤口,顺便擦拭身体;像老夫子一样,手把手教风染练字,写得不好要打手心;陪着风染在府里散步;特意叫人去外面,买了些写得有趣的话本笔记等闲书,陪着风染一起看;也曾有一次,换了常服,偷偷跟风染溜出府去逛东大街夜市,买了一堆新奇的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跟风染一起,天天去看望庄唯一,除了讨论朝堂上的事,也陪老人聊聊天;还时常把贺响带过来玩,安哥儿也摇摇摆摆地跑来同响哥哥玩,看风染逗小孩儿玩耍,大的小的一起笑得嘻嘻哈哈……平时,贺月待风染都是昵而不狎,温文自持,只在晚上睡前无人时,会跟风染亲热,也只有这时,贺月会显得腻歪肉麻,黏黏糊糊的,直把风染哄得晕头转向……只是因怕练功,加重了功法效果,怕风染失态,贺月没敢再跟风染练功…… 贺月觉得,这实是一段两情缱绻的神仙日子。 “贺月。” “嗯。” 风染喊过之后,又不想说话了,只满足地叹息:“真好,真好。” 风染这辈子,没有过过这种细水长流的温暖日子,早上醒来,被窝和身体都是暖的,晚上睡时,会有人陪伴,半夜梦回,听着枕边那人悠长的呼吸,便觉得安宁熨贴,再长再黑的夜也不觉得难熬。贺月的喜欢,是那么喜欢,也让风染喜欢贺月的喜欢。 风染开始后悔,他怎么早没有体会出贺月的好来?浪费了好多时间,可是,他最浪费不起的,就是时间。风染开始害怕,他喜欢这样的日子,开始害怕失去,害怕老去,害怕死亡。 以前,他把生死看得淡然,只因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值得他守护,心头没有什么执念。可是如今不同了,越感受到贺月的喜欢和感情,风染便越加舍不得贺月,越想守在贺月身边,渐渐成了执念,执念越强,心头却越加悲伤,日子在甜美和悲伤中一天天溜走,越来越甜美,也越来越悲伤。 冬月中旬,郑修年和叶方生以及贺月的几个暗卫“养”好伤,一齐回了成化城,然后贺月就和谈会盟之事进行了褒奖处罚,有功的都奖赏升职,有过失的也有例律处罚,死了的,优厚抚恤。小七代贺月惨死,死后尸身都未找到,优抚之余,贺月又另赏了许多金帛与其家。陈丹丘护主归朝,除了金银财帛的赏赐之外,赐了个“北国公”的虚衔。这还是凤国立朝,第一个封国公的。风染,郑修年,叶方生等各有赏赐。庄唯一除了赏赐之外,加太子少师,定为将来的太子帝师。 冬月下旬初,风染身上的伤在贺月的照料下,基本上好了,虽然喝了点化功散,但并没有散去多少功力,大体无碍。 这日,贺月照例一早就起来去上朝,风染醒了,却慵懒地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来,叫小远笼旺了炭火,自己披了大毛衣服,靠在床头专注地看闲书。 正看着,忽然府兵来报:太后驾到! 不过,这一次太后是从西左侧门进来的,并没有像上次一样,绕道从大门进入。这西左侧门是从皇宫出来穿过长街,进入都统帅府的最近一道门,一般贺月都是从这道门进来。想不到太后居然也会走这道门,而且没有摆太后鸾驾,是自己走过来的。进了门,也叫府里不要声张,只叫偷偷通报与风染就是。 太后来干什么?又是选在贺月去上朝的当口!风染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风染收拾好了出来,太后已经在后宅前厅把茶都喝淡了。 “臣风染,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身边的头面女官冯紫嫣代太后答道:“风将军请起。”等风染站起身,太后指指了下首的椅子:“风将军请坐。”然后手轻轻一摆:“退下。”随着这一声,厅上本来环立着的二十来个女侍内侍和十来个御前护卫,便井然有秩地退了出去。 风染武功已复,不怕太后耍什么花招,便挥手叫府兵下人们也退了出去,厅上就只留下了风染跟太后两人。 等人都退下去了,太后方道:“风将军是聪明人,哀家便跟风将军直说了。前阵子,承蒙风将军高义,替我儿镇守住了朝堂,镇守住了我贺氏江山,待我儿回来,风将军又功成身退,毫不居功,哀家代贺氏,在此感谢风将军仗义。”说着,站起身,便向风染一礼。 风染连忙回礼,道:“臣不敢当。”他不好去扶太后,只运使内力,微微托住太后。 一礼之后,太后又坐下,说道:“哀家年岁大了,卖个老,便对风将军说些僭越的话。哀家知道,我儿对风将军……情有独钟,将军对我儿……将军在朝堂上那番话,哀家也听说了……是喜欢我儿的。将军曾是阴国皇子,当知帝王之家,后宫三千是夸大了一些,怎么着也该有十来名妃嫔,只要皇帝喜欢,男女兼收。哀家并不反对我儿豢养男宠。” 听到这一句,风染心头一冷。 太后继续道:“将军战功彪炳,威震凤梦,又手掌军政兵权,权倾朝野,几能与我儿分庭抗礼,自然不能以男宠论。我儿待将军格外不同,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凡事,须得有度才好。自我儿回朝,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后面都夜夜宿于将军府上,完全置后宫不顾,这就有失体统了。将军也是称过帝的,应该明白。” 贺月独宠自己,太后是替他那些后宫妃嫔出头来了?风染心头一酸,忽然想起,他喜欢的是皇帝,是一个有许多妃嫔的皇帝,哪里就能跟他一心一意呢?本来还怕自己死了之后,贺月伤心,现在看来,贺月就算伤心,也不过一时,指不定回头就移情了。怪不得贺月说“我能喜欢你一天,便是一天。等你老了,我的日子怎么过,不须你来操心”,是啊,贺月不会伤心的,所以不须他来操心,是他想得太多,太自作多情了。风染心下酸楚,口里却不肯示弱,说道:“陛下宿于何处,是陛下的主张。太后娘娘这话原该跟陛下说才是。” 太后点点头,又道:“这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儿难得,是个性情中人,在喜欢的兴头上,往往搁不开手,将军便不该由着我儿的性子胡来,还请将军劝劝,顾全体统才好。” 风染只觉意兴阑珊,敷衍道:“臣尽力。”他到底是将军还是男宠?为什么会沦落到跟贺月后宫争宠的地步? 看风染这么“贤惠”,虽然专宠了,但自己一提点,便能听从,太后对儿子的这个男宠非常满意。风染出身阴国皇族,又握着重兵,还做过皇帝,身份比那些后宫女子高出许多,隐隐有股与贺月并驾齐驱的趋势。太后在对风染满意之余,又有点忌惮,有点怜惜。 当年,在后宫跟其他妃嫔争风吃醋的事,太后可没少干过,虽熬出了头,也还记得其中的滋味。哪个后宫妃嫔不巴望着皇帝能专宠自己?自己却跑来叫风染劝皇帝回宫,这事,确实有些过份,是委屈了风染。 风染若在后宫,再怎么专宠,太后也懒得去管,由着小辈们闹去。可是风染不是后宫妃嫔,连外宅都算不上,是君臣啊!为了个臣子,把整个后宫都荒废了,贺月除了跟她请安,除了带着贺响一起去都统帅府外,后宫妃嫔皇子公主们根本见不着贺月的影子,这就太失体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8章 戳心劝 作者:天际驱驰 太后接了妃嫔们的哭述,在贺月请安之际略提了提,总被贺月一句“儿臣自有分寸”就给堵死了,然后我行我素。贺月这边行不通,就只有劝风染了。毛皇后被褫夺了凤印,关在下六宫中,关妃乌妃只是妃子,不好出面,因此,太后只得硬着头皮出面找风染谈话。 没想到风染这么好说话,轻易就答允了,太后摸出块刻着名字的牌子放在茶几上:“这是进出宫禁的腰牌,风将军若是想见陛下了,随时可凭腰牌进出皇宫……只要在宫里……宫里宫外就没话好说了……只是风将军不能再歇在思宁殿,哀家把菁华宫收拾出来,特送与将军歇息,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风染眼眸一锐,淡淡笑道:“烦劳太后娘娘操心了,臣不敢当。”太后这话说得客气,意思是叫他白天做完臣子,晚上又去皇宫里做男宠?这老婆子可真能物尽其用啊!若不是看在贺月份上,他真想出手把她掀出去。 太后既觉得有些委屈了风染,就想着说些贴心的话,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好补偿补偿,说道:“哀家好歹也算是个长辈,有些话,哀家想提醒一下风将军……将军身为男子,再是喜欢我儿,也当为自己将来打算。你们这样,终是君臣忤伦,于礼不合,又没有子嗣,不是长久之计。现今将军权重势盛,又得宠爱,大人们只是一时不敢造次,只怕将来,若将军失了权位,败了恩宠,又不再年轻,不知朝堂上那些大人们要如何攻讦刻薄将军?听哀家一言,将军该于繁盛时,早留退路。” 太后虽然自私,一心替贺月打算,可是,这话却是苦口婆心地提醒风染:没有哪个男人能做一辈子的男宠,他们光鲜得宠的时间,比女人还短,一旦色衰爱弛,下场是可悲的,因此,一般男宠只要稍有能力,都会及早谋求退路。太后并不知道风染很快就要衰老了,这些劝人的好话,便直戳进风染心窝里,捅得血淋淋的。 太后说得婉委,所谓的“不再年轻”,应该是年老色衰吧?风染看着太后,不禁想:如果贺月花白着头发,脸颊生着皱纹,目光浑浊,手指干枯,反应迟钝,他还会喜欢那样的贺月吗? 如果两个人相守着一起慢慢变老,再老都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他很快就会老成那个样子,而贺月还正当年轻,贺月真不会嫌弃自己?可是,他连自己都嫌弃!试想想,若是自己一觉醒来,侧头看见自己枕畔是一张苍老的面容,又会是什么感觉?风染完全无法去想像。 风染只觉得灰心,仿佛做了场美梦,忽然被太后唤醒了,还沉浸在梦境中,完全无法适合这丑陋的现实,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太后看风染容色黯然,又安慰道:“虽说帝王恩宠,最是无常。哀家这个儿子,倒是对将军专注得很,将军不必太过担忧。据哀家所知,自打皇后怀上了太子之后,我儿便未再临幸过后宫妃嫔。哀家曾有劝过,才一个嫡子,还是单薄了些……”太后还在唠唠叨叨的碎碎念,风染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贺月喜欢他,是非常非常喜欢,可是,他不能陪他到老,也不能给他留下子嗣,这便是他的命。 风染有些恍忽,不记得怎么送太后离开的。午时,贺月散朝回来,听说了太后来过,忙问什么事,风染只说太后来看自己,吱唔了过去。 贺月跟风染一起用过午膳,在后宅园子里散了一会步,便一起去书房看奏折,批公文。书房本来甚是宽敞,贺月不舍得跟风染分开,便多设了一张书案,两张书案遥遥相对,坐在书案后,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却又能各不相扰。 按常规,冬季养兵,各地也就是些局部战事,风染的公务不多,几下就把一些日常公文给批阅了,用了印就叫府吏发出去照办。风染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公事办完了,抬头看贺月,只见贺月把几份奏折摊开来放在书案上,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神态极是专注。 风染便拿手支着头,定定地看着贺月。已经逊了位,风染一般不会去看大臣们的奏折,知道自己跟贺月的关系极是敏感,怕大臣们参劾自己干政,深自避讳。 大约朝堂上又有什么大事,才令得贺月想了又想,看了又看,难下决断。知道贺月不比自己,看问题看得全,想事情想得深,解决之法总是力求中庸兼顾。 风染自己也做过皇帝,多少还是能体会一些皇帝的心理,虽然肩负一个国家的兴衰确实是副千斤重担,虽然皇帝并不能如想像般的随心所欲,但那让所有人都仰承自己鼻息的孤高地位,还是非常令人着迷沉醉。风染猜想,贺月一向喜欢把政事跟私情分开,大约也不会愿意有人去挑衅他绝对孤高的地位吧。因此,贺月愿意告诉他的,会主动跟他说,问他的看法,贺月不愿意告诉他的,风染不想去问。 风染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朝堂上,他是臣子;下了朝,他是他喜欢的人。无论哪种身份,两个人的关系再怎么亲昵,都没有干涉帝王理政的特权。贺月把大臣的奏折带回都统帅府,放在自己可以随意翻阅的地方,那只是贺月对他的信任,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僭越擅政。 风染虽然生性张狂孤傲,却也深知“势不可使尽”的道理。他跟贺月虽然没有天长地久,他还是想在贺月心头保留一份美好。 贺月下了朝,一回到都统帅府,便要换了公子袍服,觉得公子袍服居家穿着舒服又飘逸。此时,贺月正穿了一件铁红色的锦缎公子袍服,未戴巾冠,只束了个铁红彩绣抹额,更显得方脸浓眉,挺鼻厚唇,不知为什么,以前风染总觉得贺月的样貌,太过硬朗刚毅,有种刀削出来的感觉,极具帝王威仪,却让人不敢亲近。现下,风染见贺月微低着头,专注地看奏折,想事情,风染忽然觉出,原来在贺月身上,也有一股书卷气来,只是贺月的书卷气跟郑修年不同,郑修年的书卷气里,带着英武之气,贺月的书卷气里,有股儒气。书卷味,儒气,帝王威仪,集合在贺月身上,就融会成了一股雍容尊贵,典雅隽逸的王气。风染想,大约在自己身上,是股萧瑟杀伐的霸气吧?是了,眼前这个人,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之人,最幸运的是,这人喜欢自己,一直一直守护着自己。如果没有贺月拘管着自己,自己未必会有今天。过程虽有苦涩,可是结局是圆满的。 偶然一抬头,贺月便看见风染隔着两张书案,直勾勾,迷瞪瞪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看甚呢?” 贺月一笑,更让风染脸红心跳,不敢再看贺月,转身拿起火钳子,去翻火盆里的炭火,辩道:“没看什么。”。贺月知道风染仍旧脸嫩害羞得紧,便道:“我今儿事多,别陪我呆坐,自己出去玩会子,回头我去找你。” “嗯,我就在外面活动一下。”风染不舍得离贺月远了,便在书房外的空地上,慢慢练了套拳脚。他的外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痂皮虽没有褪尽,不是很剧烈的舒活舒活筋骨,却已无碍了。 到了申时,风染看贺月仍在冥思苦想,不敢打扰了,便叫小远吩咐备水,自己去洗涤了身子。吃了晚膳,贺月又一头扎进书房里,风染便跟进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本闲书掩护着,偷偷瞧贺月。 戌时,贺月似乎才终于下了决断,把翻来复去看了一下午又一晚上的几张折子朱批了,笔一扔,走到风染身前,一把抽走了风染手上的闲书。风染等得无聊,不由打起瞌睡来,被贺月猛地抽走了书,吃了一惊,清醒过来,喜道:“你批完了?” “完了。不喜百~万\小!说,便别看,不要糟蹋了书。”贺月笑盈盈地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伸过去。风染便握住贺月的手一借力,就站了起来,分辩道:“你陪我看才有趣……拿着,回去看。” 贺月一直握着风染的手向门外走去:“今儿晚了,别看了,歇了。” 出门的时候,从温暖的屋里进入寒风中,风染不禁打了个寒颤:“今年好冷!”贺月便回书房里,拿了件貂毛披风,披在自己跟风染身上,握着手,一路回后宅正院去了。这书房仍是机密重地,暗中守了许多府兵,等风月离开之后,自会有人进去灭了灯烛火盆,仔细关好门窗,既严防死守,又相互监督。 贺月为着朝堂上的事,想了一下午一晚上,这会儿有些神困疲乏,便想洗洗手脚就睡,风染却一直推他:“一起去洗个,我叫下人温着水呢。” 略略泡了个澡回来,贺月更倦了,躺在床上便想睡了。风染在一边用十分不熟练的手法,替贺月推拿。不知是不是风染手法不对,推着拿着摸着按着,贺月的小兄弟来了精神,贺月倦怠得迷迷糊糊地把风染的手按到自家小兄弟头上,求抚摸。这事儿,这几天,他们做得相当默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9章 我心深深处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却把手抽了回去,俯下身子,把贺月挤开,自己在那温暖的地方躺下,微微红着脸埋在枕上,含羞带嗔地道:“你进来罢。” 贺月一下子清醒了:“别闹。” 风染埋在枕上的脸热得着火似的,结结巴巴道:“我身子好了,都能下水了,就有些疤还没掉。我想……你了,来……”他不懂花前月下,也不懂卿卿我我,不解风情,不晓委婉,只会直来直去。贺月便是喜欢风染这份恣意嚣张,挥洒率直,他又早就憋了许久,听了这一声,喜欢无限,猛地抱着风染,一个翻身,骑在风染身上,便去脱风染衣服,口里叫道:“小风小染……” 风染:“……” 以前跟贺月欢好,风染不过本着“大家都是男人,都要解决身体需求”的态度,这事儿做起来,相当坦荡,完全可以称得上没羞没臊。可是跟贺月相互喜欢之后,再做这事,却总让风染羞不自禁,像个初晓人事的小男孩一样,手足无措,抱紧了贺月,只把头埋在贺月胸前,任由贺月剥自己的衣服。贺月轻轻笑道:“你一下午,一晚上,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就为了这个?” 这话,让风染更羞了,狠狠地抵着贺月的胸膛,恼道:“才……没……有……哼!” 经历了许多曲折,许多等待,兜兜转转,贺月和风染终于实打实欢好了一场,极是缠绵,极是尽兴,彼此都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贺月抱着风染,一个劲腻歪,不住叫唤“小风小染”。风染对贺月更是千依百顺,曲意迎合,恨不得把自己都揉进贺月身子里去。 直到风停雨歇,贺月又扶着风染去卧房后浴池洗涤了一下,床也重新铺陈了干净的,两个人才重又睡回去。 贺月似乎还有些兴奋,手在风染肌肤上轻轻抚摸,摸着一道尚未落痂的疤,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风染,我那么抽你,你恨不恨我?” 风染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恨,忘了。” “你骗我。”如果不恨,如果忘了,怎么还要想一会儿才能回答?贺月又问:“那根鞭子呢?” “扔了。” 贺月紧紧抱了风染一下:“我跟你说个事,你知晓了,不能嫌弃我。” “何事?” “我是疯的。” 风染半晌才回味过来,微微把贺月推开,就着昏暗的烛光打量端详了贺月一会儿,又把贺月拉回来,偎在贺月胸口,失笑道:“我也跟你说个事:我是傻的。” “我说的是真的。”贺月的手指,轻柔缓慢地在风染身上游曳,轻轻叹息道:“本来,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可是,我若不说,你心里会永远有个疤,比你身上的疤还要深。别人都羡慕我,一生出来就是太子,可是,做太子,真没有别人想像的那么好。” 风染想到了贺响,贺响是地位尊贵,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是,风染瞧着,贺响过得并不见得快活,整天被皇后太后以及教习嬷嬷教导来教导去,这么小,就开始习练后宫礼仪了,又要求行为举止要符合太子的身份,这样不许那样不许的一大堆,叫个小小人儿,天天都要装得跟个大人似的!完全失去了一个孩童的天真活泼。风染看着,都觉得贺响可怜,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觉得心痛,所以,风染特别喜欢逗贺响玩,怎么高兴怎么玩。大约贺响在风染这里玩得高兴,找到了快乐,才特别喜欢黏着风染。 风染轻轻应道:“嗯。”想必在贺月的成长中,并没有出现过一个类似自己一般,可以护着贺月开心玩耍的人。 “我从醒事,就知道我上面有个哥哥,年长我十岁,是个很了不得的人。母后叫我要超越他,才能坐上皇位,如果超不过他,我就只有死。”刚刚醒事,就知道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只有超过自己的兄长,才能活下去,这对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来说,该有多大的压力啊;要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去超越十几岁的少年,更是难以完成的艰巨任务。贺月似乎并不想回忆这段往事,低沉地说道:“我都不记得我小时有没有玩耍过,只记得我总是拼命在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只要稍微松懈一下,母后就要教训我,周围的人也都会劝谏我……”在他幼时,都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总是千篇一律地在拼命学习,拼命追赶。 风染仿佛能够感受到贺月的难过,轻轻抱了抱贺月,无声地安慰了贺月一下。 贺月停顿了许久,才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头总觉得烦燥,想骂人,想打人……甚至想逃跑……可是,我不敢。我也不能这么做,我要顾着太子的风度,无论多么烦燥,都只能憋在心头……记得十二岁的时候,皇祖父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有了逊位之意,贺锋开始替父皇办事,母后出面求父皇派些差事给我做,父皇嫌我年纪太小……” 风染插口道:“才十二岁,是很小啊。” “……可是,皇位之争,不像你我之间这样,是你死我活的,并不管你小不小。贺锋能替父皇办事出力,将来,他必要得到父皇的器重,便可以向朝堂渗透,拉拢群臣,进而把他的势力实力做大做强。我比他小了十岁,尚未起步,眼睁睁看着贺锋在父皇跟前出力得宠,春风得意,母后心头急,怕父皇偏心贺锋,才向父皇替我讨差事,结果父皇嫌我小,叫我在太子府养着。从母后的宫里出来,我心头烦闷到极处,可又无处渲泄,正好遇见一只父妃养的小狗,冲我狂吠,我不知怎么的,就没控制住,我记得用手里拿着的马鞭抽了它。抽一下,好像我心头的气就能消一分,烦燥便能消减一分,隐隐觉得痛快……直到有人把我按倒在地上,我才回过神来……那时,我记得我脑子是空的,并不很记得发生了什么,有人跟我说,我就在父妃眼前,一顿鞭子把她的狗抽死了,那妃,当场就吓晕了。” “后来呢?抽死只狗,你就疯了?” “……为这事,母后并没有怎么责罚我,只是觉得想杀狗,不该太子亲自动手。抽完了狗,我心头倒舒坦了些日子,后来又渐渐烦燥起来,就算习了内功,用内力去压也压不住。十六岁上,我抽死了一个人……那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可是,我本意,并没有想杀他。” 贺月的语气有些急促不安:“那是我第一次替父皇办差,却办砸了。可是,这里头,有许多原因的,也不能全怪我能力不足经验不够。贺锋打着慰问的旗号,派了个内侍明着送糕点我吃,实则想看我笑话。事办砸了,又被父皇训了,我心头本就窝着火,那内侍口齿伶俐,仗着是贺锋的人,多说了几句什么,惹怒了我,我就把他捆起来,拿鞭子抽了他……我真的只是想教训教训他,没想要他死……就像几年前,抽那只狗一样,听到鞭子落在他身上,我觉得痛快,觉得心里舒坦,觉得堵得我心慌憋闷的那股气便消减了,我喜欢那种感觉,就使劲抽他,沉溺在那种感觉里面……等我清醒了,回过神来时,下人说,那个内侍已经死了……应该是我抽击时,鞭子上带了内力,震碎了内侍的腑脏……” 风染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联系到贺月也曾抽过自己两次,搞不好,贺月真是疯的,至少贺月喜欢抽人。 贺月继续说道:“抽死了人,大家都觉得只是个意外,没人在意。我也没有在意,只是心头,莫名的觉得不那么烦燥了……我以为是我长大了,吃一堑,长一智,后面替父皇办差,渐渐顺手了。到十八岁上,父皇继了位,贺锋封了瑞亲王,因辅佐有功,另在朝堂领了官职,我则因为是嫡长子,就直接封了太子,嫡长之争,正式在我跟贺锋之间,从暗斗变成明争。可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在替父皇争位中,他比我表现得更出色,更精干,更稳重,得到了许多大臣的称赏,他又着意交结,在朝堂上的势力风头完全压制了我,连父皇都是赞许他的。我心头苦闷,可是不能跟任何人说。有回跟皇子们去马场跑马,大家便说赛马,大家都年轻气盛,都想争胜,都使劲打马。可是,我的马鞭落到马屁股上,我就想起了以前抽内侍抽狗的那种感觉,带劲,解气,舒坦。等我从马背上摔下来时,才清醒,那马已经被我抽死了。” 风染吸着冷气问:“所以,你专门做了个鞭子,是一早就准备抽我?” 贺月轻轻舒了口气:“看看,你心头还是恨我抽过你。” “没有。” “若换了是我,谁这么抽我,我也一辈子不原谅他,非要抽回来。” 风染强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抽你抽回来?” “……”换谁也不想主动挨抽啊!谁那么皮痒? 风染没有追问,只道:“抽完了马,又抽了什么?” “二十三岁,抽了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0章 癔症 作者:天际驱驰 昏暗中,静寂了一会,贺月听见风染幽幽道:“说吧,我听你解释。”这么问,便代表风染不再回避心头的这个结,求个真相。 “父皇驾崩,我用了手段才登上皇位。可是,朝堂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手上没有权柄,是空的,差不多是摆在朝堂上的陈设。还要让他们品头论足,说三道四。朝堂群臣,都欺我年轻,又是剑走偏锋上的位,便轻慢我,我就天天在朝堂上陪一群老头子聊天,令谕传不出宫门。” 那时,贺月想颁布自己的政点,想做点变革,就会遭受到老顽固们的狂轰烂炸,强行颁布的政令,根本上令下不达。挖空心思,登上皇位,本来一腔热血,结果竟是这样,换了谁都得心焦上火。何况那时,还有贺锋在一边虎视眈眈,贺艺也蠢蠢欲动,贺月虽然坐上了高位,却是危机四伏,赤手空拳。 “嗯。然后就想抽我一顿,就能把心头的火渲泄出来了?” “真没打算抽你,做那个鞭子,只是想吓唬你,让你不要去想那姓陆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后面怎么又抽了?” 贺月道:“把你从地牢放出来,以为你回心转意了,我是满心欢喜,想跟你好的。哪知道,你假意跟我好一场,最后还是为了替那姓陆的求情。那段时间,我心头本来就郁积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偏你又在我最欢喜的时候泼冷水,我就没忍住……”贺月明显地感觉到风染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变得僵硬,心头有些慌乱,一边拿手在风染身上乱揉,想把风染紧绷的身体揉开揉软,一边央求道:“你不要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没管住自己……你听我解释,等我解释完了,你要还是生气,我就让你抽回来,好不?” 那时的贺月,还不懂感情,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以帝王之尊,愿意跟风染相好,是对风染莫大的恩赐,风染应该立即抛开旧情人,全心全意地投入他的怀抱,全心全意地奉献自己。哪知,风染是奉献了自己,曲意迎逢,驯服讨好了,可是,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能替陆绯卿求情,对贺月,根本没有半点相好之意,甚至,根本都瞧不起贺月,嫌贺月脏。风染这样的态度,对贺月来说,实在是巨大的打击,再加上朝堂上的压力,令得贺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顿时恼羞成怒,一个没控制住,就抽了风染。 半晌,风染才吐出口气,说道:“第二次呢?” 贺月缓缓道:“第二次,没啥好说的。那时,我已经掌握了朝政,开始试行变革,虽然进度比我想像中的缓慢,但总是一天天朝好的方向发展,唯一叫我担心的是你。朝堂群臣,对你敌意很大,我又几年都捂不暖你,觉得累,累得快要灰心了。那一回抽完了你,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你就是故意气我,激怒我,冷淡跟我的关系,想从我身边逃开。这一回,虽然是我失控了,骂你也是我不对,可我不觉得抽错了……你要觉得不服气,可以抽回来。” 风染知道贺月说得没错,那一回确实是自己故意激怒贺月。风染很早就知道,常态下的贺月,是个非常理智,冷静,聪明,机变的人,可是,在贺月心头,似乎有一根弦,崩紧了就会断,人就会变得暴怒,狂燥,狠戾,几乎会完全丧失理性。风染想不到,那是贺月失控得最暴虐的一回,不但抽了他,还拿最污辱的话骂他,用最不堪的方式操他,激怒贺月,风染自己也没好过。 风染轻轻抱了抱贺月:“嗯,这笔帐暂且记下……你说抽这个,抽那个的,到底跟疯不疯,有什么关系?” “风染,你信不信,这几次抽人抽狗抽马,除了开始我有印像,中间我都不太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只知道把他们抽死了。” “信。” 贺月仍有几分后怕,轻轻道:“幸好,我看见你吐血,就清醒过来,住了手。” 仿佛能感觉到贺月的后怕,风染道:“没事了,我不好好在这儿?后来呢?” “几次都是很短暂的丧失理智,如果不去回想,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丧失过理智。我请教了太医,这是癔症。癔症是好听的说法,说穿了,当我丧失理智的时候,我是疯的。” “癔症?……你怎么会想到去请教太医?”疯子都不会觉得自己是疯的,到底是什么触动了贺月,使得他去请教太医,摊开他不能对人言说的往事? 贺月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掩护姓陆的……” “他叫陆绯卿,你别老叫他姓陆的。” 贺月沉默了一下,道:“……他杀了我父皇,至今在逃,这案子,在官府是结了案,但在我心头,它还在。你可以对他好,可是……你不能让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能对他坦然,我做不到。” 设身处地的替贺月想想,为人之子,杀父之仇,不是那么好揭过去的。风染觉得自己是强求了贺月,不禁担忧道:“若是你统一了凤梦大陆,想怎么处置他?” “他的案子,在官府是结了案的。他只要不在我眼前,我不会主动去查他。”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换句话说,陆绯卿将来在凤国做官,只能做到五品,从四品以上的官吏就要上朝面圣见驾。 贺月又道:“如果没有人翻旧案,我不会叫人去查。可是如果有人要翻他的旧案,我会叫人彻查到底。” 陆绯卿身上并不只背负着平康帝一条人命,贺月逼迫陆绯卿构陷攀诬贺锋一系的官吏,亲手造成了索云史上最大的冤假错案。当年的谋刺案,诛连了索云国上百家朝堂官吏,杀贬徒流,家破人亡。 贺月对这些官吏并无私仇,只是争权夺位的需要,在他稳固了权势之后,对这些官吏的遗孤遗孀颇为照顾,虽未平反昭雪,也多赦了他们的罪罚,让他们或返家乡,或回都城。这些人不能拿贺月怎么样,便只有把恨意转移到陆绯卿身上,他们恨不能生啖了陆绯卿。当年,这些人曾跟陆绯卿一起,关在天牢里,自然将陆绯卿的样貌深深铭刻了下来,就算陆绯卿样貌大变,也怕有人会认得出来,一旦怀疑陆绯卿未死,这些人一定会去掀当年的旧案。何况陆绯卿还没有改名字,更加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如今的贺月已经坐稳了朝堂,权势滔天,成了凤国开国之帝,中兴之主,他不怕被人掀出旧案,就算被掀出来了,都不消他吩咐,那些办案官吏自会替皇帝曲意遮掩,到最后,只能是陆绯卿背下全部罪责。 风染心一沉,冷冷道:“别忘了,当年,是你逼着他构陷攀诬的!” “我不主动查他,就算仁至义尽了。”贺月对于自己利用杀父之仇打击清洗贺锋势力的行径,没有半点愧疚。 陆绯卿对于风染和贺月来说,关系非常微妙。风染对陆绯卿是兄弟之情,贺月对陆绯卿是杀父之仇,而三个人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同门师兄弟。 两个人陷入僵持,风染到底退了一步:“你答允我,不许背着我,治他的罪。”毕竟陆绯卿在汀国,雾黑未逐,匪嘉未灭,现在去谈如何处置汀国的副将,并不现实。也许到他死,他也看不见统一凤梦,现在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将来,跟贺月闹出不快,实在不值得。 贺月也退后一步:“好。”虽然知道,有风染插手,断不会允许他杀了陆绯卿,他还是愿意答允他。这样的态度,跟当初,风染再怎么相求,他也不想饶过陆绯卿,已经有很大不同了。 “回头说,我掩护姓陆的,怎么了?” “你为了掩护他逃跑,挟持我,从正门跑到后门,中间遇到伏击,你受了箭伤。我给你疗伤,怕吃药对你身体不好,就把你绑在床上……” 风染插口道:“那一次,我可遭了大罪!”这人到现在都还敢大言不惭替他疗伤! 贺月完全沉浸在回忆里,没有理会风染的打岔:“……把你绑在床上,我第一次,在理智清醒的情况下,很想很想拿鞭子抽你,想听鞭子落到你身上的声音,想感受鞭子落到你身上那一瞬间的感觉……我差点就那么做了……可能是几天前,我才抽过你一顿,情绪不是那么郁结,那时你也特别乖,没挣扎反抗,没做激怒我的举动,我才控制住了自己,始终是清醒的。那时,我就知道这想法很不对,我不该是这么暴虐的人!我是一直接受帝王教养长大的,要讲究中庸平和,尤其讲究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情绪,很容易成为暴君。我当时,没往癔症方面想,以为我是那些在那方面有特殊嗜好的人……我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就请教了太医。” 贺月记得自己跟白太医关起门来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讨论的结果,贺月的病症,是远比特殊嗜好更严重的癔症。有了白太医的引导,贺月才会把几次抽狗抽马抽人事件联系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1章 剖一颗丹心 作者:天际驱驰 这病就是贺月从小无法渲泄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压在心里,活生生被憋出来的。?当受到巨大压力的辗压和强烈情绪的影响,再加上一些极端事件的刺激,就会爆出来,会用各种方法进行渲泄,头脑失去理智,行为失去控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太医说,如果作时清醒不过来,人就疯掉了,如果清醒过来,人会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没有记忆。” 风染紧紧地拥了拥贺月:“还好!”还好贺月几次都只是短暂失控,都清醒了过来,可见贺月的心志,比别人坚强。可自己对贺月的病症,一无所知,还故意激怒贺月,惹得贺月病。 依太医的理论,清醒过来后,压力和情绪会因为得到渲泄和释放,病情会有缓解和好转。可能贺月第一次作,是拿鞭子抽了狗,病情得到缓解,就以为抽人能让自己痛快,后面再作时,下意识地喜欢拿鞭子抽,然后喜欢上了用鞭子抽的感觉。 关于病情的描述,实在有些专业,贺月说得有些结巴迟疑,可是他完全没有隐瞒之意,把他心底最深,最不能见人的秘密,摊开来,袒露给风染看,不惜用自己的伤痛,去开解风染的心结。他喜欢风染,便不会让风染在自己身边受一丝委屈,不惜把自己剖得血淋淋的,把最真挚的心,拿给风染看。 风染一再的抱紧了贺月,脸颊贴着脸颊,现在,才知贺月喜欢自己,喜欢至深:“你怎么想到要告诉我?”不用问,这种事,贺月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后和妃嫔。可是,贺月毫不隐瞒地告诉了自己。 “我替你想过,谁要是那样抽我两次,我会恨他一辈子,更别提喜欢他了。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不然,你跟我在一起,心头始终有个结,一直不舒坦。”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一直嫌弃我,我怕告诉你了,你就更嫌弃了。” 风染只能干巴巴地道:“没有……哪有?”最开始,是嫌弃贺月的,只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就不嫌弃了。他一直清楚贺月喜欢自己,可是风染一直装聋作哑,不能接受,其中,有不少是因为那两次惨痛经历的因素,一直是风染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痛,他再怎么喜欢贺月,可这两处伤,总会隐隐作痛,提醒他曾经生过的惨事。两次被抽打得死去活来,再是健忘的人,都会永生铭记。如果不是以为贺月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幻沙步步紧逼,也许,风染一辈子也不会承认他的喜欢,不能面对他的喜欢。风染想不到贺月抽自己,会有这种隐情,现下,他终于……终于释怀了,对贺月再无芥蒂。 “第二次打了我后,再没有作了?是不是白太医给你治好了?” 贺月有些忐忑不安:“那,说好的,你不能嫌弃我。” “嗯。” “癔症是疯病里症候比较轻的一种,可是,疯病都是治不了的。最多只能控制着不作,或减少作。太医说,我这个癔症,就是气不得,急不得,心头有话,要找人说出来。平时注意舒解控制情绪,这病还是不会怎么作的。”贺月默然了一会,总结道:“这几年没作,主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气我。” 贺月这话也不全是胡诌,风染是贺月心头的执念,往往风染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眼神,话语,都能让贺月在心头惦量了又惦量。他光惦量,又说不出来,不得舒解,心头郁结的情绪便越来越多。风染不在眼前,自然就少了惦量郁结。 另一方面,贺月在朝堂上威信越来越高,处理起朝政,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少不了内忧外患,压力仍是巨大的,但总没有像以前那样,达到被逼至绝境的地步,贺月又是很有担当的人,承受的压力并不足以让他崩溃。 因此,这几年倒安然无事,并没有再过病。 风染辨不出贺月话里的未尽之意,只柔顺地应道:“嗯,以后都不气你了。”明明知道风染糙,没有体会出他话里的精致含意,贺月听见风染那般柔声应承,一颗心化成了水。 后面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相拥在一起,心满意足地安睡了过去。 次日,贺月起来上朝,风染便醒了,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看贺月,眼都不转一下,狭长的瞳眸中,盛着满满的眷恋。贺月在内侍服侍下,穿好衣服,又坐回床边,伸手进被窝里,捉住风染的手,用力握了握,含笑看着风染:“睡多会。”风染只是目光赤辣辣地看着贺月,直把贺月都看得不好意思了,俯下身,隔着被子,把风染推下去平躺着,骑压在风染身上,把头枕在风染胸口,轻轻道:“以后可不许再那么劳碌了。” 风染眉眼一弯,问:“不好么?” “好是好,可是……” “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可是……” 风染难得慵懒又挑逗地笑道:“你就容我放纵一次。我说了,要勾引你的,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了。” 贺月静静地趴伏在风染身上,身形随着风染的呼吸,微微起落,良久才幽幽道:“真不想上朝!”他现在深切地体会了那些昏君们老不上朝的感受。 风染深吸两口气,鼓动了两下胸口,看着贺月的身形在他胸口上起伏了两下,觉得踏实,说道:“去吧,你不去,想等着人来参劾我妖孽惑主不成?快去,莫叫大人们等久了。” 贺月也只是一时情绪,说说罢了,在风染身上躺了躺,就起来了,洗漱早膳之后,便匆匆回宫去了。他虽夜夜宿在都统帅府,但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不敢从都统帅府出去,直接从隆安门上朝。每天都先回皇宫,从金銮殿的玺阶后方的两道侧门上朝,假装自己歇在皇宫,是从皇宫内来上朝的。 贺月临走,风染忽地坐起来,叫道:“贺月。” “嗯?” 风染放肆地一笑,深深地看着贺月,道:“去罢,不要太想我。” 贺月只当风染开玩笑的,笑道:“嗯,快睡下去!歇够了再起来。” 贺月一走,风染便起了床,洗漱早膳,收拾准备之后,拿着太后给的腰牌进宫,提了幻沙公主并幻沙的女侍随从,然后跟陈丹丘带着护送贺月回都的北军一起押着幻沙公主回万青山去了。风染带着幻沙出宫后,绕到僻静处,把那块进出皇宫的腰牌,使劲扔进了皇宫里。 贺月散朝后,照例去跟太后请安。太后留着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又一次委婉地替毛皇后求情,希望贺月能够把毛皇后迁回凤栖殿,重掌凤印,并再次跟毛皇后开花结果。后宫风云一向波谲云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生意外,杀人不见血,年幼的嫡子往往是这些后宫阴谋攻击的目标,贺月仅有一个嫡子,能不能长大成人,谁也不能断言,实在让太后难以放心。 贺月锐意进取,连贵庶之法都敢变革,对凤梦大6千百年所流传下来的嫡长子继位,颇有想法,觉得嫡子庶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觉得继位不同于财产的继承,不应该像财产继承那样,优先于嫡长子,也不应该优先于长子,觉得应该不拘嫡庶,等其成长之后,多加磨练,最终选择才能卓越,德行贤明之人为储君。 对太后想再生个嫡孙的想法,贺月完全理解,但贺月完全没有进行的打算,陪着太后说话,贺月既没有应承,也没有一口回绝,想着这事,放一放,拖一拖,糊弄过去就好。 这么一说话,说到天快黑了,贺月才从皇宫回到都统帅府,才猛地听到了风染离开的消息,坐在书房里,贺月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陈丹丘受了国公的册封,在都城盘桓应酬了几天,本就定于今日率北军返回万青山,还在朝堂上向贺月辞行,贺月万料不到风染竟跟着跑了! 跑了,是贺月的想法。风染的说法,是巡军去了。可是,为什么是在自己母后驾临造访之后?为什么是在风染不顾伤势初愈,上赶着跟自己缠绵缱绻之后?为什么是在自己把心都掏给风染之后?离别猝然而至,令得贺月都没有机会喘一口气,刚刚被风染占据的心,硬生生痛成一片旷野。 那一晚,贺月抚着心口,铁青着脸,神色骇人地在书房里坐了一夜。只是书房外侍立服侍的内侍,曾听见书房内贺月沉重的喘息,仿佛极力在压抑什么。 知道风染这么一走,不会马上回来。风染不在都统帅府,第二天,贺月便宿在了思宁殿。 第四天,宫里的内侍呈上来一块铭着风染名字的宫禁腰牌,说是在宫墙内夹墙道上打扫落叶时,捡到的。有御前护卫禀告,说风染就是凭这块腰牌,进宫来带走了幻沙公主。 幻沙公主是风染的妻子,风染要杀要打要关要放,无论风染怎么处置幻沙,贺月都不打算过问。现下风染带走了幻沙,贺月也不打算追究。只是哪来的这么一块铭着风染名字的宫禁腰牌? 傍晚,贺月破例,一天之内,两次去祥瑞殿向太后请安。摒退了宫人,贺月掏出腰牌呈给太后,阴沉地直盯着太后:“还请母后给儿臣一个说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2章 他不是男宠 作者:天际驱驰 太后虽然保养得好,看着还像三十多岁的样子,风华犹存,实则也是将近半百之人了,又带养教导太子,精力不够,便少于过问朝堂上的事,并不知道风染在她给了腰牌的第二天就外出巡军了,见贺月歇在了思宁殿,还当风染劝过了贺月,心头对风染如此听话乖巧,非常喜欢。??网? 贺月拿着风染的腰牌来讨说法,倒叫太后奇怪了:“这是哀家赏给风将军的,允他宫内行走,随进随出。你把它收回来了?” “母后把那菁华宫也赏他了?”贺月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冷,太后真把风染当个男宠来对待?他怎么可以让风染受到这样的羞耻? 太后道:“对啊。哀家已经给菁华宫派了人,风将军随时都可以来宫里住。这样你就不必天天跑都统帅府,免得大臣们非议。” “母后也称他‘风将军’,在母后心头,到底是把他当将军,还是当男宠?哪个将军是住在后宫里的?”贺月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母后修缮菁华宫时,儿臣就说了,不能赏他菁华宫,也不能赏他宫禁腰牌!他是将军,不是男宠!绝不可能住进后宫来!”贺月的越说声音越高:“他不是儿臣的男宠!儿臣喜欢他,是两情相悦的那种喜欢,就像母后对父皇的那种喜欢,不是主宠!” 太后也沉下脸来:“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大呼小叫了?你看看你,为了个男宠,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儿臣说了,他不是男宠!” 太后冷冷地反问:“愿意出卖身体,换取荣华富贵的男人,不是男宠,还能是什么?两个男人也能两情相悦?真是笑话!你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养女人?他便没养女人,你跟他,也是君臣,遮遮掩掩就算了,非要闹起来,大家都灰头土脸不好看!哀家也是为你们着想,倒成哀家的不是了……”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贺月脸色惨白,咬着牙,瞪着自己,拳头捏得死紧,嘶声说道:“他不是男宠,他没在儿臣这里换取荣华富贵……他能做到都统帅,凭的是他的本事……他跟儿臣有这种关系,是他喜欢儿臣……凭他为儿臣做的事,儿臣愿意把江山给他……” 太后被贺月这番胡话气得不轻:“胡说!你越来越不成话了!为了个男宠,连祖宗传来下的江山基业都不要了……” 不等太后说完,贺月再一次打断了太后的话:“儿臣再说一次,他、不、是、男、宠!”贺月说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那天母后趁儿臣上朝,偷偷摸摸跑来都统帅府,跟风将军到底说了什么?” 太后也来了气:“你哪天不上朝?哀家须得着偷偷摸摸?哀家去都统帅府去看那个……风将军,还要你来批准?” 贺月也觉得自己用这态度对母后,有点恶劣,略略收敛了一下神色,道:“母后跟风将军都说什么了?”为什么太后一去看过了风染,风染就一声不吭跑去巡军了?风染连个字都懒得写给他,只叫府吏在自己问起时,代禀一声。细细回想,那一夜的欢好,风染千依百顺,让自己饕餮尽兴,风染献祭一般,把自己完完全全没有保留地给他,那种感觉便仿佛是永别之前的饯行,让贺月不安。随后风染也说了一些当时听了觉得正常,回味起来又觉得怪异的话。 ——“嗯,以后都不气你了。” ——“你就容我放纵一次。我说了,要勾引你的,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了。” ——“去罢,不要太想我。” 贺月总觉得风染的话里,有隐隐叮嘱告别之意,那么,太后到跟风染说了什么话,把风染匆匆逼走? 贺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总算让太后心头舒服了一些,说道:“哀家看着风将军对你忠心一片,人也知进退,倒有几分喜欢,怜他被家族所逐,没个长辈提点,哀家是去提醒他一下。” “提醒什么?”贺月早在去年中秋,风染不回玄武王府团圆过节时就叫庄唯一派人查过,知道风染已经被风家逐出了家族,现下被幻沙公主一闹,人人都知道风染是风氏弃子。可是,就算风染是风氏弃子,贺月自忖,他还是很用心用意地替风染打算着,生怕风染受了委屈,吃了亏,难道自己仍有尚未周全之处? “他一个男……将军,又不能生,岂能独占帝王雨露?” “……”贺月羞恼道:“母后怎么可以跟风将军说这种话?!”谴责风染生不出孩子来,简直是欺人太甚!其实,太后倒没有这么蛮不讲理,她的意思主要是说风染生不出来,就别独占雨露,要给机会,让贺月把雨露撒出去!她不知儿子哪里不对了,自从有了太子,就再没有临幸过任何宫人妃嫔,这才一个嫡孙,她老人家心急啊。 “怎么说不得?哀家不是咒自家孙儿,响儿还这么小,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这帝位怎么办?传给谁?你把花在他身上的功夫,挪一些到毛皇后身上,只怕哀家早就能抱上第二个嫡孙了!” “不是还有旦儿,理儿?干什么非要嫡孙?” 太后沉着脸道:“他们是庶子。” “庶子一样能继位!”正常的除非没有嫡子,才让庶子继位。不过凤梦大6历史上有不少庶长子夺位成功的事迹。 贺月这副理所当然,斩钉截铁的语气和态度,气得太后说不出话来,真想说:趁你还年轻,多生几个嫡子,以策万全。像贺月,才三子两女,比起那些动辄十几二十个子女的皇帝来,贺月的子嗣实在太凋敝了!就连贺月的父皇,平康帝跟太后也算伉俪情深,除了两个嫡子,还生了近二十个庶出子女呢! 见太后不说话了,贺月带着一些侥幸地又问:“母后就只说了这个?” “哀家替他着想,劝他早作打算。” “什么早作打算?” “他一个……将军,又不能生,渐渐的年纪大了,自然便色衰爱弛,不替自己早作打算,还能跟你到白头?” 眼着风染二十五岁生辰将至,延寿之法毫无头绪,贺月心头的大石越来越沉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贺月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痛得他天旋地转,人便站不住,只是想:“原来如此!”他就奇怪风染怎么忽然跑去巡军了,是听了太后的劝,借口巡军,早作打算去了吧? 贺月一方面痛恨太后在风染的伤口上撒盐戳刀,一方面又痛恨风染竟然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他把心都给了他,却抵不住太后轻飘飘一句“色衰爱弛”。 太后猛地看见贺月苍白着脸,身子晃来晃去,似乎随时都能一头栽倒,太后吓了一跳,赶紧扶住贺月,正要叫人宣太医,贺月气息微微,语气幽幽地嘶吼道:“他都没几年可活了……没几年了……你还要把他从我身边赶走!我要守着他……我想守着他……就只剩几年了……” 贺月自打醒事,基本就没叫太后操过心,一向显得很强势,总是从容镇定,仿佛乾坤在握,太后从没有见过贺月如此刻般软弱,无助地倚在自己怀里,眼眸中水汽迷朦,抖颤的声音,透出股哀伤欲绝,仿佛是头身陷绝境的困兽,徒劳地悲嚎:“他转眼就要老了,你跟他说色衰爱弛?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放到身边,你几句早作打算就把他赶出去巡军?……母后,你到底疼不疼儿子?你是在剜儿子的心啊!儿子都不知道,几年之后……”说到这里,一阵呛咳,觉得嘴里咳出些许热刺刺的痰来,吐在地上,竟是一口血。 太后慌了神,一边扶着贺月坐下,一边慌忙叫人去宣太医。下人本来都被摒退了,这会儿都拥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把贺月抬去偏殿躺下,又宣了太医进来诊治。 太医诊治时,太后便坐在偏殿主位上默默地看着。在她耳畔,不断地回响着贺月的质问:“母后,你到底疼不疼儿子?你是在剜儿子的心啊!”这个儿子跟她一直不亲近,远不如贺艺跟她亲近。可是,并不是她不想跟贺月亲近,是贺月醒事醒得早,醒事之后很快就学会了独立坚强,以至于后来太后都能明显地在幼小的贺月身上感受到王者凛不容违的气度,使得她不太敢跟贺月亲近,怕忤逆了贺月。然而,她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她怎么能承受贺月这样的指责? 方才贺月那副伤心无助的样子,越叫太后不安,细想贺月说的话,风染不是比贺月还小好几岁么?什么叫没几年可活了?什么叫转眼就要老了?这些话,似乎另有隐情。 太医切了脉,说皇帝主要是心神郁瘁,瘀血于胸,一时怒急攻心,把瘀血吐了出来,倒是好事。后面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并无大碍。听了太医的话,太后略略放了心。 打走了太医,太后坐到床边,看着半躺地床上神态已经回复正常,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贺月,母子对视了一会儿,还是贺月先开口:“儿臣失态了,惊了母后,还请母后见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3章 回敬给太后的旨 作者:天际驱驰 偶尔一次的失态并不重要,太后挥了挥手,再次把宫人都遣了出去,才叹息着问:“太医说你心神郁瘁,胸口积了瘀血瘀气,给一激,就吐出来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可以跟母后说说?” 贺月舒了口气,笑道:“儿臣没事。” “你呵,从小懂事,没怎么让母后操心。可是,母后心头还是疼你的……只是你有心事,从来不跟母后说,叫母后都不知怎么心疼你……是不是风将军出了什么事?” 太后这么柔声相问,贺月越发不敢实言相告,只道:“风将军出去巡军,没事的。只是儿臣想他了,一时口不择言,才在母后面前放肆了。”这份喜欢太过乖张忤逆,见不得光,不容于世,所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坎坷曲折,磨难重重。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难险阻,可是前路依旧雾霭迷离,看不到半点希望。他想,上天让风染如此短寿,总是离多会少,是不是也容不下他对风染的忤逆之情?贺月只觉得无比的疲惫,困倦,甚至有几分灰心。 太后掏不出贺月的话来,只空语安慰了贺月几句,看着内侍煎了药来服侍贺月喝下了。其间后宫妃嫔多有得到贺月吐血消息的,先后赶来祥瑞殿“探病”,都被贺月回了。 贺月歇了歇,便起身回自己的思宁殿了,临走,太后道:“以后,哀家不管风将军的事了。”亲眼看见儿子为了风染跟自己急眼,太后是过来人,自然看得明白风染在儿子心头的份量,她如果执意要把风染当做男宠来对待,只会把她跟儿子的关系越推越远。思前想后,她觉得她也应该像前堂朝堂上的大人们一样,只要风染还守着分寸,不太嚣张跋扈,不太明目张胆,她就睁一眼,闭一眼,权当看不见。 次日晚,掌寝内侍来请示贺月当晚要宿于何宫时,贺月便传了谕:他以后都歇在思宁殿了,叫掌寝内侍再不必日日请示。 此谕一出,后宫里顿时一片愁云惨雾!这话意思明面上是,皇帝以后都不会宿在后妃的宫殿里,只歇在自己的寝宫里。当然皇帝也可以在自己的寝宫里召幸妃嫔。但是自打贺月入主皇宫以来,就没在自己的寝宫召幸过任何妃嫔。因此,此谕的真正意思,是整个后宫的失宠! 后宫虽然愁云惨雾,但也没有激起什么风浪。 贺月从来没有宠过他的妃嫔甚至皇后,他跟她们都是疏远有礼的相敬如宾的关系。贺月对乌妃算是比较特殊的,但贺月也只是赏识乌妃的博学多才,为人淡泊,两个人的关系隐隐有几分朋友的意味,但也远远谈不上宠爱。贺月对其余的妃嫔就更加疏淡了——反正就是个搭伙吃饭的关系,现下后代已经有了,自然该散伙了。 虽然跟自家儿子不亲近,但太后还是很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她早就知道,在生出太子之后,贺月就没有再临幸过任何妃嫔了。贺月成年后,几乎一门子心思都扑在了河山社稷上,在“色”和“性”上,谈不上冷淡,也不热衷,当身体有了需求时,也会召幸女子,随意解决一下。然而,贺月近两年未临幸过任何妃嫔,显然不是身体没有需求,而是刻意为之,以前太后还不明白贺月为什么这样做,现下她知道:是为了风染。 贺月的妃嫔和皇后们自然不好意思要求皇帝播撒雨露,只有太后想再抱个嫡孙,因此不断地劝说贺月多撒雨露。断然下谕只宿于思宁殿,太后知道,贺月此举不过是把一些遮遮掩掩的事实,掀开挑明罢了,这谕,是宣给她听的,是对自己想再抱嫡孙的答复,也是对自己赶走风染的回击。太后听了这谕,沉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 贺月有时想想,也觉得自己挺混蛋,挺薄情寡恩的。因此,贺月虽说不再召幸妃嫔,却也没让他的妃嫔们太难看绝望,在给太后请安之余,贺月常常会顺道去看望看望自己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陪妃嫔们说说话,偶尔还会跟她们一起进膳。贺月也会关心皇子公主们的课业,嘘寒问暖,陪他们玩耍。不再临幸妃嫔,但贺月并没有冷落她们,仍旧相敬如宾。 皇帝不召幸妃嫔,就代表着将不会再有龙脉帝裔的降生,贺月只有三子,一嫡两庶,就帝王而言,确实子嗣单薄,便有一些大臣委婉地上了奏折,恳求贺月为传承龙脉,当广纳妃嫔,多为帝家开枝散叶。 贺月当场把奏折摔在玺阶下,道:“朕之家事,不劳各位大人操心!” 也有大臣上奏折劝谏,既然成德帝已经回归,就应当把毛皇后迁回凤栖殿,中宫主事,哪能把皇后圈禁在下六宫中,让两个妃子轮掌凤印? 贺月倒没有把奏折当场摔了,只批阅:“朕之家事,不劳大人操心!” 风染这次巡军,巡得比上一次细致从容,从万青山开始,挨着凤国国境,以及国内驻军,都巡了一圈。风染巡军在外,那些军政文牒,不急的便叫送去都统帅府放着,等他回去再批阅用印,紧急的,便送往行辕。 风染在外面巡了一个月的军,转眼就到了年底,看着快过年了。因风染时常有奏折传回朝堂禀告自己巡军的行程,贺月一看那行程,便知道风染完全没有回成化城过年的打算,心下若有所悟。 本来贺月还以为风染忽然巡军,是被太后所逼,但看了风染源源不断传送回来的奏折,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风染的胸襟和气度:风染这一路巡军,是切切实实地在操持着军务军政,检阅了这一两年新兵操练情况,多处调兵,似乎在紧锣密鼓地为反攻作准备。给贺月的感觉,就是觉得风染自知时日无多,正朝夕必争地行军布阵,想在有生之年,达成驱逐雾黑,平灭匪嘉,一统凤梦的远大目标。在风染的奏折里,贺月感觉不到风染有丝毫的怨气,只有奋勇前行的决心,和埋头苦干的行动。 贺月知道,太后劝风染早作打算,风染也确实在早作打算,只是风染并不是给自己打算,是为凤国几年后的军政筹谋打算。这样的风染,让贺月心疼到无法下旨去召回!他只能竭尽所能地替风染打点好后勤和内政,让风染在前方无后顾之忧。 风染只在年关前,收到郑修年的信,告知他家中一切安好,嘱他在外巡军,自己保重。 进入靖乱四年,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甚早,过了元宵,天气就渐渐回暖。不出意料,匪嘉大闹粮荒,这个冬天饿死了不少人,这一开春,冰雪消融,凤梦西路,从原简国开始,发了春疫,是一种热寒交替的病症,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病,许多草药方剂都不济事,传播又快,到二月间,这寒热病就几乎在匪嘉境内传播遍了。疾病是不分种族的,便有少许雾黑兵卒也有感染,一时匪嘉境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股恐慌的情绪,很快便传染到中路三国。好在中路三国跟匪嘉一直处于对峙状态,严防死守,商路不通,这寒热病一时还没有传播到中路三国来。风染下令四周边军防止敌军进攻之外,更要防止时疫的传播,只要发现有类似时疫症状的兵卒和百姓,立即监禁隔离,延医诊治。 二月初二,是郑瑞安(安哥儿)周岁的日子,郑修年提前就邀约了风染回都城给郑瑞安庆生。不过风染一心扑在军务上,目前中路三国已经跟匪嘉形成了对峙的局面,风染便开始筹谋着怎么进行反击,跟各地驻军的统帅们广泛接触,征求各方将领的建议,然后排兵布阵。除了筹备军务,防止时疫的入侵,也成了重中之重,一刻得不能松懈。因此风染虽然是在外面巡军,却是又劳心又劳力,每天都忙得马不停蹄。表侄女儿的满周,风染提前叫人备了份礼送回去,人却没打算回去。 只是初二这天,风染意外地接到了贺月的圣旨,圣旨仍叫风染自看。有了上次贺月借圣旨公然调戏的经验,风染躲在一边拆了看旨,那旨却没什么出奇,只是没头没脑的宣召他速回都城。 贺月一般不会干涉风染的行踪,看见贺月忽然召他回都城,还当朝堂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叫那传旨的内侍来问,内侍虽然不太清楚朝堂上的事,但并没有听说出了什么大事。既然不是急事大事,风染接了旨,便叫内侍回去禀告皇帝,自己且把军务理顺理顺再回。 不想,到了初三,前面那个宣旨内侍前脚刚走,贺月的第二道圣旨又来了,仍是召他速回都城。风染一问,仍然并没发生什么大事急事。风染猜想大约贺月是怕前一个内侍在路上担搁或出了意外,因此紧接着又派了内侍带着同样的旨意前来宣旨。宣旨内侍在路上出现意外,以至于圣旨未曾及时传达到位的情况,以前在凤梦大陆也发生过,因此特别要紧的圣旨,往往会派两批内侍,在不同时间,走不同路线前去传达。可是贺月这份召他速回都城的旨意,看上去甚是平常,只叫他回去,并没有说叫他回去干什么。而且朝堂上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虽说内侍们不能参政,但朝堂上有没有发生大事,还是大概能够知道的。 初四,申时,风染接到贺月第三道召他回朝的圣旨。 这一下,风染再不能置之不理,知道朝堂上必是发生了什么连贺月都镇不住的大事,才会接二连三召他回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4章 奉召回朝 作者:天际驱驰 只是风染军务缠人,心头虽急,也不能说走就走,正在着手进行公务交接,收尾等事,初五这天,上午和黄昏,又分别接到两道贺月召他回朝的圣旨。两道圣旨上的话跟前面三道圣旨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风染似乎能从贺月派出的一拨又一拨,越派越密集的宣旨内侍中领会到贺月的焦急之意。 朝里出了什么事?连贺月都镇不住了?可是风染一再的询问了前来宣旨的内侍,内侍们都说朝堂上一片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再问铁羽军和京畿守军,也没有什么异动。哪是什么原因,让贺月如此焦急地召他回朝?而且贺月没叫内侍宣读圣旨,前后五道圣旨,全是叫他自看。 宣旨,密诏,是两种不同的传旨形式,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大多数圣旨是派内侍当众宣读,以传达皇帝的命令。密诏多是叫人偷偷带给承旨人,然后叫承旨人悄悄地奉旨办事。事成之后,密诏有可能被宣出来,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密而不宣。自看算什么传旨形式? 风染再不敢担搁,快刀斩乱麻似的连夜处理了军务杂事,初六这天,一大清早又接到贺月派来的第六批宣旨内侍。风染接了旨,便急匆匆地带着近卫亲兵上路了,把军中未尽事务托付给信得过的武参赞们打理督促。不想风染在回都的路途上,又遇到三拨前去传旨的内侍,圣旨自看,仍是一模一样召他回朝。风染猜想,大概贺月还在不断派出内侍去传旨召他回朝,只是路上错过了。似乎贺月下了决心,不把他立即召回成化城就势不罢休。 到二月十二日,风染一路紧赶慢赶回了成化城。进了城,已经过了午时,已经散了朝。风染去隆安门外一问,众御前护卫都还认得风染,知道风染顶着个武威的帝号虚衔,甚是恭敬,对风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是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切如常。城里的铁羽军和城郊的京畿守军,也没有异常。风染不放心,想去朝堂上瞧瞧,被御前护卫拦住了。照规矩,朝堂上皇帝接见群臣并商议国事的地方,极是庄重肃穆。散朝之后,不允许任何大臣私自逗留。 如果皇帝要在散朝后召大臣议事,会在朝堂后面的昭德殿接见,并且进出昭德殿也不经由隆安门,而是由隆安门左右的宣安门和长安门让内侍奉旨接引入内。 如果大臣们在散朝之后因急事需要面禀皇帝,就在宣安门外投递紧急奏折求见皇帝。皇帝接到紧急奏折之后,如果皇帝也觉得需要接见,就会叫内侍出来接引大臣入内,如果不接见,也会传出旨意。 一般外臣和地方官员回到都城,会去吏部报到,然后由吏部次日以文牍上奏皇帝。 风染想着贺月接二连三地发出圣旨召他回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便去宣安门投递了紧急奏折:“臣在宣安门外候旨。” 满以为贺月会立即传召自己进去见驾,哪知,贺月只叫内侍出来传了个口谕,叫风染回府歇息。风染只得满腹疑窦地回转都统帅府。不是有急事要见自己?那就是有要事要见自己?不然为什么派那么多内侍去宣召?不在昭德殿接见他,而叫他回府歇息,难道不是公事,是私事? 两月巡军,一路风尘,风染也想赶紧回家好好洗浴一番。风染想:贺月会不会已经在都统帅府等着他了?这两月多在外巡军,虽说是为了不把有限的时光岁月荒废了,想给凤国以后的军政打下坚实的基础,至少要把凤国打造成一个能对抗匪嘉和雾黑的军事强国,风染一路马不停蹄,殚精竭智地筹谋着军政军务,可风染心头也着实想念贺月,牵心牵肚的记挂。风染不懂什么叫相思,只觉得那种牵心牵肚的记挂叫人既觉得痛楚,又觉得甘甜。 想着不久之后就可以见着自己记挂了两个多月的那人,风染心头充满了期待。哪知,风染一回到都统帅府,就遇到了难得的喜事:庄唯一收纪紫烟为义女。前堂是都统帅府的官衙,一切照旧。后宅里却张灯结彩,极是喜庆,这个拜父礼仪搞得极是慎重,庄唯一难得的请了几个知交好友来府里作客见证。纪紫烟是孤女,纪家无人,她嫁入郑家,上了族谱,便是郑家人了,因此郑承弼,郑嘉,郑皓,郑修羽等郑家头面人物全都到场。 大家看见风染忽然回府,虽然惊诧,却也笑逐颜开地把风染迎了进去。 风染问了吉时,便回自己房里沐浴更衣,略洗风尘。期间风染逮着空子问小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远一脸懵懂:“什么事?好事啊,就是表少奶奶要拜庄大人做义父了。”风染沐洗之后便去后宅前厅里恭喜了庄唯一和纪紫烟。虽然风染很想知道朝堂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场面,风染也不好多问,只在角落里坐下。 纪紫烟入住都统帅府后,就结束了后宅里长期几个掌事主事的局面,纪紫烟理所当然地成了都统帅府的当家少奶奶。当家少奶奶拜义父,拜的又是当朝一品内阁学士庄唯一,后宅里的掌事和下人们格外用心巴结,把礼仪办得极是热闹隆重。吉时到了,纪紫烟正式拜了义父。然后排了宴席出来,分为男宾女客,分别招待,都统帅府的后宅,难得热闹一回。 风染性子冷清,呆在一群说说笑笑的人群中,显得落落寡合,他也不喜欢这等热闹的场合,坐在宴席上,只略动了一筷子就放下了,小远偷偷递了碗蛋羹让风染吃了先垫着。 郑修年趁着席间,跟风染寒暄,含笑道:“你回来啦?回头我有话跟你说。”风染心头一凛,心道:“贺月接二连三下旨召自己回来,果然有事!” 风染没等散席,推说身体不舒服,便先退了。风染刚走不久,贺月带着太子响亲临都统帅府恭贺太子少师晚年喜收义女。庄唯一是太子少师,是将来太子的老师,老师喜收义女,学生自然该前来到贺,太子年幼,由皇帝亲自带来道贺,在众宾前送了一对玉镇纸并一套仕女头面做为贺仪,庄唯一收义女,备极荣宠隆重。无论是庄唯一还是郑家,都觉得脸上极有光彩。 贺月带着贺响并没有在喜堂上停顿太久,送上了贺仪,表达了恭贺之后,便即摆驾回宫了。庄唯一,郑家及一众宾客恭敬地把皇帝送出府。 帝王驾辇从都统帅府的正门出来,在众宾客的跪送中,向西往皇宫方向行进。等众宾客起身回了府,帝王驾辇忽然拐了个弯,折而向北,进入了都统帅府与皇宫之间的那条长街,贺月带着贺响,从侧门又溜进了都统帅府! 早就料到风染在宴席上吃不到东西,小远替风染另外准备了晚膳。风染刚吃完,看时辰还早,正准备去书房看看这两个月集压下来的文牒案牍,早些把这些不着紧的公文批阅了,回头才好再次巡军,风染总有一种时日无多的紧迫感。 风染半歪在躺榻上,看小远把些残汤剩菜收拾出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远说闲话:“小远,你不是老早就订了亲么?怎么还没成亲?” 小远喜滋滋地道:“少爷,小远成亲了……还是两个。” “什么两个?” “两个老婆,一妻一妾。家里订的那个是正室,我喜欢的那个是少爷作主给订的侧室,少爷怎么不记得了?” 风染心头一凛,他是有说过要替小远作主,不过他的意思是跟家里订的那个解除了婚约,然后与小远喜欢的那家重新订婚。他哪有作主替小远娶一妻一妾?再说,他这几年忙进忙出,一直没得空闲时间。好容易有了空闲,他又被贬了官,因此说归说了,并没有吩咐底下人去做,他真的没有作主替小远并娶两女,什么“少爷作主替他订了侧室”?风染压根不知道。 风染正在诧异,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朝他这主院走来,随后一些脚步声便停在了主院外,只有一种他熟悉的脚步声走进了主院。风染心头猛跳了两下,刚吩咐道:“你出去吧。”便看见贺月抱着贺响,绕过了他卧房外厢的小客厅,走了进来。 只是两月不见,风染觉得贺月似乎憔悴苍老了许多,他刚进了膳,身子正倦怠疲乏,懒得起身,只向贺月笑了笑。贺月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风染,看着有些木无表情。 倒是贺响,一看见风染,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老早便把两只小胳膊朝风染举起来,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姿势,嘴里边哭边叫:“风叔,风叔……呜呜……” 贺月弯腰把贺响放了下来,贺响便跌跌撞撞在向风染跑过去,一下扑进风染怀里,两只小胳膊紧紧搂住风染的颈脖,可劲儿地哭,哭得老伤心老伤心的。 风染轻轻搂着他,满是怜惜地问:“宝宝,怎么了?谁欺负宝宝了?”询问的眼光便瞟向站在门口的贺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5章 当衰老来临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一边看着风染哄小孩儿,一边缓步走了进去,站在一边冷嗖嗖问:“你心疼他,便不心疼我?光问他,怎不问问我?”语气那么认真,完全不似玩笑。 罢了,老子还跟儿子争宠,活脱脱大小两个屁孩儿!风染腾出一只手来,去拉贺月,把贺月拉下来跟自己并排坐下,笑道:“嗯,叔也心疼你,莫哭。” 贺月并不因为风染的玩笑态度就变柔软,直楞楞地坐在风染身边,一本正经地问:“心疼我?怎么不想着回来看看?” 风染一边轻轻拍着贺响,轻柔地哄他,一边轻轻推了推贺月,推开贺月倒过来的身子,嗔道:“小孩儿在呢。”别说那些没正经的话,也别作那些没正形的动作,小孩儿再是不懂,也得顾忌些。 贺月只好坐正了身子,只拿眼直勾勾地盯着风染。风染又朝贺月一笑,一语双关地问:“宝宝想叔了罢?叔也好想宝宝……们哦。” 大的小的“宝宝……们”一听,一个哭得更委屈了,把眼泪鼻涕一齐糊到风染身上,一个脸色便缓和了,说道:“你几个月不回来,响儿老想你,怕你跑了,不要他了。” 风染嘿地一笑,不由得搂紧了贺响,哄道:“宝宝,叔有事,就出去几天,没有不要宝宝。”老实说,他跟贺响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前面虽然在贺响出生次日,被册立为太子时在朝堂上见过,后来又曾救过贺响,还抱过,但那时,风染都只是尽一个臣子的义务罢了。直到风染登基称帝,贺响错认风染为父皇,趴在风染怀里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后来贺响常常去前堂找风染玩,才渐渐有了感情。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贺响黏糊着风染,觉得只有风染肯陪他玩耍,是对他最好,最心疼他的人。小孩儿单纯,对谁自己好,小孩儿便跟谁亲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对小孩儿来说,实在很漫长,长得他越等越绝望了,觉得风染一定是不疼他不要他了。 风染想不到贺响竟会这么黏乎自己,黏乎到生怕自己跑掉了。这不能不让风染心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觉得仿佛贺响是自己生命里一个很重要很亲近的人。本来,在风染心头,更喜欢自小带大的安哥儿。可是安哥儿有父母疼爱,又还有庄唯一这么个义外祖父疼爱。安哥儿不缺长辈们的宠爱,自己这份宠爱跟几份宠爱放在一起,便不显得如何独特。自己在外面巡军两月回来,安哥儿见了自己,也不过是满心欢喜地笑着扑过来撒娇罢了,完全不像贺响,满心都是以为自己被抛弃了的委屈,趴在自己身上哭得一抽一抽的。风染想起贺月说起他以前幼小时没人“疼爱”的事,想来贺响在后宫里地位虽然尊贵,只怕也没有人敢“疼爱”太子,自己偶尔“疼爱”了他几回,贺响便对自己倾注了极大的感情,生出无限依恋,风染也情不自禁地便格外心疼起贺响来,知道自己对贺响的宠爱,在贺响这里几乎是独一份,一霎间,风染对贺响的疼爱怜惜就超过了对安哥儿的叔侄感情。 风染越是安慰,贺响越是使劲搂住风染的颈脖不肯撒手,生怕不撒手,风染又不见了。不过小孩儿没长性儿,还没来得及撒娇,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贺响睡着了,风染才把贺响从自己脖子上放下来,横抱在胸前,怕他又醒了,轻轻拍他。 贺月这才侧着头,歪在风染肩头,一手伸过去,从后面揽着风染的腰,轻轻道:“你也真忍心,两个月都不回来,我若不下旨,你是不是还不回来?”是不是想一直避开他,不回来了? “我只是想多做点事……” 贺月就着风染的怀抱,伸手去抹拭贺响被眼泪糊花了的小脸蛋,轻轻叹道:“响儿想你,都哭过几场了。唉,你真狠心!” “你多陪他玩,他就不会想我了,过久了,自然就会忘了我。”自己注定短寿,没有多少时间能陪在这对父子身边,风染便不想跟他们有太深的感情,怕自己离开了,让他们难过。 “我又不会哄小孩子。” “你下了多少道旨?叫我回来就为了哄他?” 贺月没说话,等风染把贺响哄得睡熟了,便从风染怀里抱过贺响,一路抱出了房,叫了内侍,吩咐把太子送回皇宫,交给太后照料。 “你不跟他一起回宫?不怕他醒了哭闹?” 贺月看着内侍抱着贺响离开,半晌才凉凉地反问:“既然你故意疏远他,便不要心疼,免得以后他更舍不下你。” 风染跟贺月并排站在主院门口,一齐目送着内侍抱着贺响离开,听了这话,心头酸涩,幽幽一叹道:“既然你明白我的意思,便跟他一起回宫吧。以后少见,日子久了,自然就淡了。” “再过几天,就是你生辰了。” “嗯,要满二十五了。”一直以来,这个日子便像一块巨石,压在风染心上,如今,终于快要来临了。 “我给你办个生辰吧。” 一个即将老去的日子,有什么好庆贺的?可是风染还是不忍心拒绝贺月,应道:“……好。” “到时,你要听我的。” “好。” 贺月轻轻揽着风染的肩头,两个人散乱的目光看向夜色中的幽幽庭院,良久,贺月才道:“回屋吧,外面冷。” 重行转身回屋,时辰尚早,才刚刚入更,听着庄唯一那边的宾客都还没有散,还隐隐传来劝酒的声音,贺月却吩咐内侍进来服侍着洗脸洗脚,收拾了同风染一齐上床躺下。 等内侍退出去,贺月坐了起来,说道:“起来,咱们一起练功吧?” 练功?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双修双练过了。推算起来,还是风染为了救贺响和贺月受了颇重的内伤,在隆安门外一时站不起来,贺月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运使双修功法,帮风染气运周天,略略缓解了一下伤情,助风染站了起来。 现在一起练功?便不怕风染功力练高深了,功法效果显现,抵受不住贺月的拨撩,人前失态?总觉得这次回来,贺月有些异样,而且躲躲闪闪的,总不说召他回来的用意。风染没有多问,顺从地坐起来,陪贺月一起练功。 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双修双练过了,难免生疏。风染跟贺月这么一练起来,不觉就练到四更了,方才暂告一阶段。作为习武之人,练功是最好的休息,两个人虽然没有睡,练功练到现在,反倒都有了精神。风染家的小兄弟受不住贺月的体息拨撩,早早地“长身玉立”着。贺月体谅风染在外面巡军,劳累了,只拿手慈祥地抚摸问候了一番风家小兄弟,意思意思便罢了。 至于贺家的小兄弟,从头到尾,情绪低落,倒叫风染担心了:“怎么了?”刚开始要老了,贺月就对自己失去性趣了么?贺月把风染的手拂开:“没事,去洗洗再睡吧。”他的功力不够,他家小兄弟便不会受到风染的拨撩,他自己确实提不起欢好的兴致来。风染的二十五岁,同样是压在他心头的万钧巨石,怎么才能挽留住风染的青春年华,便像有无数的针刺扎在他心头,那么疼那么疼,伤人于无形。 洗浴干净了,换了铺陈之后,风月重又躺下,两月不见,便躺着说些别后离情。 “干什么急急忙忙传旨召我回来?” “没事,想你了。” 风染轻轻一笑:“哈,你一天天还嫌忙得不够?生怕刺史大人们逮不到你的错处进谏啊?” 贺月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叹息,一边把风染轻轻拢在自己怀里,让风染压在自己身上,好像就可以略略减少一些心头的痛楚,又长长舒了口气,轻唤道:“风染。” “嗯。” “我在想,老庄收了你表嫂做义女,咱俩……是不是乱伦了?” 风染一惊:“啊?!” “你表嫂是老庄的义女了,你就比老庄低了一辈份。响儿是老庄的学生,你跟响儿是一个辈份的,我是响儿的父皇,这么算来,我不是比你高一个辈份了?可不是乱伦了么?……按辈份算下来,你该叫我啥?” 听到“乱伦”,还真把风染吓了一跳,这会儿听出贺月是说笑的,也胡诌道:“叫‘孩他爹’。我听城里头那些街坊邻居都是这么叫的。” “你是‘孩他娘’?” 风染哪架得住贺月开这等没臊没皮的玩笑,微嗔着轻轻一拍贺月:“胡说!怎地在我跟前老是没个正形?都不像个皇帝。” “以前在你跟前摆皇帝的谱,被你嫌弃得好惨!”许多年前,鼎山之巅的初见,风染不但没把他当太子爷,还高傲冷竣的碾压了他,绝世风姿,张狂飞扬,倒叫贺月从此惦记上了。 贺月道:“风染,我就喜欢你,没拿我当皇帝。”大臣后宫们都把贺月当皇帝一样敬着怕着,风染是唯一一个敢嫌弃他的,也不把他当皇帝一样敬怕,才叫贺月特别稀罕。 风染不负所望地继续嫌弃道:“多少人想当皇帝,死活当不上,你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6章 二月十五日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笑了笑,正容道:“我说真的,以后,你多带响儿玩玩,别让他像我小时候一样可怜。我瞧着,响儿挺喜欢你家安哥儿,响儿在宫里头都不跟他兄弟姐妹玩耍,只喜欢来你府里找安哥儿玩。以后便叫他俩一起跟老庄开蒙读书吧,叫安哥儿给响儿做个伴读。”贺响是唯一的嫡子,嫡子跟庶子天然的格格不入,贺响上头虽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可是那公主比贺响大了两岁,男孩女孩玩的东西不同,玩不到一块去。 “你又胡说,安哥儿是女孩儿呢。”哪有女孩儿给太子当伴读的? “还小呢,无妨的。”贺月显得浑不在意:“只要响儿喜欢就好,我就想他小时候别跟我一样,现在多开心一些。男女之别,等稍大一些再说吧。”忽然心头一动,问风染:“要不,咱们给响儿订个娃娃亲吧?我挺喜欢安哥儿的,性子比响儿开朗。” 太子将来要登基称帝,现下订下的娃娃亲,将来就是皇后。说着说着就订亲,未免太草率了。风染道:“我看修年哥必定舍不得让安哥儿进宫,这个事,你提都莫提……再说,你说的,人生在世,如置身洪流,被裹挟前行。许多事,都是一步一步逼上来的。这话我觉得有理。若是安哥儿一早就知道自己将来是皇后,打小就端着皇后的架子,不免娇纵任性。这都还算好的,若是知道今后要进宫跟其它妃嫔争风吃醋,一早就学下些心机手段,人就不好了。” “嗯,你虑得周到,先不提这事。”贺月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随便提一提,反正两孩子都还幼小:“等他们长大了再看吧。” 过了许久,贺月叹息了一声:“风染,要依着我,我想治幻沙公主的罪。” “哦?” “老庄这回,被她把身体搞垮了……没想到那女人那么狠毒!对个老人家竟下得去狠手!……太医说,老庄的身体恢复不起来了,只能好生养着,再不可劳累了。以后的政事,我也不敢很劳烦他了。”贺月回忆道:“我还记得,我刚满十八岁,接掌了太子府,去求他出山相助。那时,他才四十多岁,正当年富力强……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他竟那么老了……他孤身出逃,未再续弦,风染,我曾想叫他把你当他的孩子来疼……其实,我知道,他是把我当他的孩子来疼的……再没有臣子,能比他更尽心尽力了……风染,虽说他收了你表嫂为义女,到底男女有别,他如今也算是你长辈,你得空,多去他跟前问候问候,陪他说说话,别叫他觉得临老孤苦。” 没能惩处伤害庄唯一的凶手,风染也觉得愧疚,应道:“嗯。”虽然开始的时候,因为庄唯一是贺月的狗腿子而害过庄唯一,但在后面长期的相处之中,风染已经渐渐接纳了庄唯一,不知不觉把庄唯一当家人一样看待了。 贺月和风染的父亲都是皇帝,权势无双,亲情却极是淡薄,他们都是从庄唯一身上感受到长辈的关爱。 接下来几天,贺月每天一下了朝,就回都统帅府,陪着风染用午膳就各自处理政事军务,晚膳之后立即拉着风染双修双练,一直练到子时之后才收功。只是风染受功法效果的影响,每回都把他家小兄弟练得火冒三丈。贺月每回都耐心地抚着小兄弟的头,给他熄火。然而贺月完全没有跟风染欢好的意思,贺家小兄弟一直情绪低落,风染分明感觉得出来,贺月的情绪也极是低落,只是一直强打精神陪伴自己。 风染知道贺月为自己心头难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贺月,只能佯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开解人,只能默默地陪伴着贺月。两个愁肠百结的人,彼此相对着强颜欢笑,渐渐彼此都体会出对方的无奈,只剩下无言以对,只剩下练功,练功,练功…… 这一次郑家从汀国回归,情况实在是不尴不尬;他们听到风染登位称帝的消息,觉得简直是天助郑家,他们拼了命也没把风染推上帝位,却让风染在无意之中垂手而得,他们自然是要回来投靠效忠风染的。哪料到,当他们兴兴头头赶回凤国,还没有来得及在新兴的凤国朝堂上扎下根基,甚至都还没有站稳脚跟,贺月居然没死,还回来了!最最让郑家气得吐血的是,风染竟然没有作任何的抗争,就逊了位,直接把帝位还给了贺月,自己只保留了个帝号虚衔! 就为了贺月那个臭男人,风染简直烂泥扶不上墙,不一般的不争气! 郑家本来是奔着风染投奔凤国的,不想帝位居然也能在眨眼之间走马换将,这一下,把郑家弄得不上不下,情势所逼,不得不效忠凤国,坑得郑家连血都吐不出来! 这次再重回凤国,郑家的地位就没以前那么超然了。但是,贺月看在风染的面子上,并没有让郑家太过难堪,只把郑家军一分为二,从郑家军中选拔了五百精骑,扩充都统帅府府兵,近身护卫风染,并由郑修羽出任都统帅府府兵统领,可以说,整个都统帅府还是都在郑家掌握之中。剩下的绝大部分郑家军扩充到京畿守军北营,由郑皓出任统领。 这么安排,其实郑家也还都在风染的管辖之下,跟以前不同的只是,这回不光只有风染可以管辖郑家,京畿守军统帅和北营都统领都可以调度指挥管辖郑家军。是真正把郑家军收编进凤国军队的体系之中。 风染押着幻沙公主去万青山换回了郑承弼和郑嘉,郑承弼一句话都不跟风染说,只有郑嘉还算顾着点风度,谢了风染一声。回了成化城,郑承弼仍旧不入朝为官,郑嘉为了继续统率编入京畿守军的郑家军,只得出仕,跟郑皓一起,在北营暂任统领之职。 这回风染回了成化城,想着郑家练出来的兵卒战力卓绝,便把郑嘉提拔为京畿守军参将,专职负责京畿守军的操练,争取把京畿守军的战斗力全都练成像郑家军那样强悍。 郑家军在京畿北营里仍保持着相对的独立完整,暂由郑皓统率。这二年郑家军一直东奔西走地到处征战,已经从当初的三万人马减员至一万余人,风染便叫郑家军暂驻京畿,好生休整。 在风染心里,郑家军是一支战力强悍,作风硬朗的队伍,这队伍在凤国尚处于防守阶段时,还不能发挥出他的作用,一旦凤国转守为攻,郑家军绝对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只是这尖刀目前来看人数太少了,最好郑家军能够放下执着,真正融入进京畿守军之中,把整个京畿守军都带动打造成几把尖刀。 大约因为郑承弼对风染所有埋怨,回到成化城,虽有郑修年挽留,郑家人都没有住在都统帅府里,郑修年只得把他们安顿在北面那处容苑里。 郑家媳妇拜义父,皇帝亲自带着太子到场祝贺,并赏赐了郑家媳妇一套仕女头面作为贺礼,算是给了郑家极大的颜面,虽然并不能让郑家就此放下戒心,但作为皇帝,主动表示了对郑家的重视和友善,这让郑承弼略略觉得心头好过一些。 二月十五日一早,贺月起身更衣,准备早朝,照旧叫风染睡着。风染便抓了件大毛衣服披在身上,半坐着倚在床头,看内侍们服侍贺月更衣用水,洗漱梳头。等收拾归整了,用了早膳,贺月挥手叫内侍去传辇,自己坐回床上,道:“一会儿你起来了,用了膳,就进宫去吧。等我散朝。” 再怎么说,风染也是外臣,怎么好随意进宫?风染便:“好好的,我进宫干什么?” 贺月道:“不是说了嘛,给你庆生。” 风染有些不愉地道:“明日才是正日子……再说,就在府里头庆生,不也一样?”他实在不喜欢进宫,也不喜欢看见贺月的后宫和母后。再说,他与贺月这种关系,终是忤了君臣大伦,是见不得光的。虽然多数大臣眼开眼闭,但总有不开眼的耿介臣子时不时在朝堂上大放阙词,指责他们君臣忤伦,不知廉耻。因此自己行事还是要低调收敛才是,能避人的便要避人,哪能为了给自己庆生,闹到皇宫里去?不然隔几天,进谏奏折就会流水一样递上来,又要叫贺月烦心了。 “你答允了,让我替你做生辰,听我安排的。”贺月看向风染的目光带着几分求恳之意,似乎有些难过,又有些期待。 风染转念又想,只怕这辈子,也就这一次吧?明年这个时候,他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风染也暗暗盘算着,等过了生辰,他便找个机会溜出去继续巡军,然后南征北战,再不回成化城了。贺月是皇帝,必须在都城里坐镇,不可能跑出成化城去抓他。他跟他,能够见面的次数,能够相守的天数,曲指可数。风染软了心,便道:“嗯,一会儿你派个内侍来接引我进宫罢。” 在最美好的年华,把最美好的模样,印在贺月心头,然后再给贺月收拾打拼出一片统一完整的锦绣河山来,留给贺月镇守。风染不会说话,不会甜言密语,这便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简单直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7章 逊帝的后宫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道:“不需派内侍接引。?网 我已经吩咐了御前护卫,以后,你要进宫,只管进去便是,不需腰牌。” 风染吃了一惊,脱口道:“你这样,不合规矩!” 贺月笑道:“母后以前说过,我从来也不是个守规矩的。风染,我住在宫里,那宫里头,便也是你的家,你进自己的家,还要腰牌么?” 不管哪个地方的腰牌,都是给下人差役们用的,若是主子们进出自己的地盘,还要使用腰牌,那不是笑话么? 可是,贺月的家,是皇宫,是门槛最高岸,门禁最森严的地方。在整个皇宫,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妃嫔,公主,皇子以外,所有人进出皇宫都是需要查验腰牌并登记备案的。腰牌把皇宫里的所有人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了主子和下人两个集团。各种腰牌,又把下人划分出了不同等级。能够拥有一块铭着名字可以随时进出皇宫的腰牌,就代表着他是皇宫里最高一级,并拥有某些特权的下人,然而,那也仍是下人!就算是最低一等的妃嫔——选侍,她们虽然份位低微,她们却是没有腰牌的,因为她们是最低一等的主子。 在凤梦大6的皇宫里,不乏男宠,这些男宠一些是有腰牌的,一些是没有腰牌的。有腰牌的男宠再得宠,也不过是爬上龙床的下人罢了,是没有份位的,没有腰牌的男宠不管他们得不得宠,便代表他们是主子身份,是有份位的。 因此,风染会把腰牌扔回皇宫。 贺月又道:“我已经去内务廷传了旨,后宫里头都知晓了,以后你进宫,不消腰牌,随便进出。宫里头的下人都会把你当正经主子恭敬着。” 风染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你还传旨内务廷了……你怎么传的旨……你给了我个什么份位?”要让内务廷和后宫都承认风染不需腰牌可随意进出皇宫,总得有个理由,总得给风染一个主子的身份,不然这旨就师出无名。皇帝断然不能传下无理取闹狗屁不通的圣旨,像前次“盼将军平安归来”那样的旨,就是极限了。要是下旨让个外臣不须腰牌地随意出入皇宫,又说不出个理由来,这旨就是蛮不讲理,铁定遗臭万年。 贺月道:“你是逊武威帝。”既然是承认了帝位的逊帝,逊帝自然够资格可以不须腰牌进出皇宫的。 贺月并没有给自己份位,倒叫风染心头欢喜——他不愿意做贺月的后宫,不屑于跟贺月的后宫们争宠。风染也是个性子豁达的,便玩笑道:“哦?这倒是个现成的由头……贺月,朕的后宫还是空的,你来不来?” “不是有幻沙公主么?” 风染怎么听着,觉得贺月的语气隐隐有些酸涩,忙开解道:“在冷宫里,已经休了。” 贺月有些意外:“哦,这回她想通了。”说到“休了”,贺月自然地理解成是风染休了幻沙,哪曾想是幻沙休了风染,凤梦大6根本没有休夫之说。贺月倾身过去,拉开风染披着的大毛衣服,扶着风染复又躺下,道:“天刚亮,辰光还早,你今不上朝,再睡会罢。”俯下身,在风染耳边道:“一会儿等我散了朝,便去给你做后宫。”那露骨的浑话,温热的气息,一股酥麻,便从脸颊耳畔边弥散开了,飞快地传遍全身,连心底都酥软了,风染装不成若无其事,只得翻身向床里:“嗯,你去上朝吧。” 将到午时,当日该议的政事,差不多都议完了,贺月见再无朝臣出班启奏,便宣布散朝,不过在宣布散朝的同时,加了一句:“明日休朝。” 好端端的,皇帝平白无故,宣布休朝一日,立即引起了大臣的追问。贺月只淡淡道:“朕亦需要休沐!”大臣们还可以每旬休沐一天,凭什么他一个皇帝除了年节三天外要一年忙到头? 这江山是自己的,自然该自己辛苦打理,其实贺月一直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没想过要休息。只是他明天有更要紧的事,必须要休息,只好拿休沐来当借口。在他心头,那件事,比他的江山,重要太多了。 风染睡足了起来,用了早膳后只带了小远进宫。一路上果然没有御前护卫和内侍来查他腰牌,并且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迎送。小远本来有块铭名腰牌,风染逊位后就被缴了,这会儿跟着主子进宫,同样不必查验腰牌。 逊位之后,风染便搬出了皇宫,在宫里并没有自己的寝宫,进了宫,风染才想,贺月只叫他进宫,进宫之后往哪去?思宁殿是贺月的寝宫,他一个逊帝,也不好随随便便就直接闯进皇帝的寝宫去,虽然他们有那种关系,但绝不能明目张胆,招摇张狂地在皇宫里横冲直撞。自己是可以不在乎人言可畏,众口烁金,可是贺月还会活很长时间,他不愿意贺月为他承受太多的压力。 风染想了想,便叫内侍带自己去了菁华宫,这是太后给他安的寝宫。风染并不介意菁华宫的前身是专门圈禁男宠的菁华院。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男宠,从心态上早就翻过了男宠那道坎,住什么地方便无所谓了。 菁华院早就年久失修,太后重修菁华宫,基本上是把菁华院扒了,在原址上按东西六宫的规格新建的。只是如今战乱期间,新建的宫殿虽说是太后出资,到底缺乏人力物力财力,内务廷也要顾着民议,不敢在战乱期间大兴土木,这新建的菁华宫在外观上看着,没有东西六宫巍峨气派,便在宫内陈设方面大力补偿,装饰得金碧辉煌,直透出奢侈靡糜,穷奢极欲的颓废气息来。 太后果然派了一些内侍日常打扫整理着宫殿,随时准备服侍风染。风染一到,那菁华宫的掌宫内侍便率领一班分派给菁华宫的内侍女侍们出来迎接见礼。 看着宫里一切都是新的,没人住过,干净,风染便觉得喜欢,懒得听内侍们的献媚奉承,只叫内侍们都听小远的吩咐便是。虽然这菁华宫是建在后宫靠北的偏僻处,到底也是在后宫里,风染不想出去跟贺月的妃嫔们“偶遇”,便叫闭了宫门,谢绝来访,自己在庭院里散步,然后猜想,贺月到底要如何给他庆生,似乎搞得很隆重?隆重得非要叫他进宫来。 然而,风染想不到,他进宫后,第一个到访者,他就关不住,风染刚在菁华宫安顿下来,就听宫门外一递一声地禀告进去: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位可不敢关,只怕关在外面就要哭鼻子。风染叫人开了门,亲自去迎接。在奶娘嬷嬷内侍女侍们的簇拥下,贺响小脸蛋儿冷得红红的,欢天喜地的直扑进风染怀里,直嚷道:“父皇说,风叔进宫了!快陪我玩,快陪我玩……” 等贺月散了朝,知道风染住进了菁华宫赶过来,刚进宫门,便听见小孩儿高亢的欢笑尖叫声,往里走,只见小远和菁华宫的内侍女侍们以及贺响带过来的奶娘嬷嬷们全都侍立在主殿外,主殿的殿门关着,说是风将军跟太子殿下在主殿上躲猫猫。 “躲猫猫?”贺月还第一次听说,他不好问,猜想应该是逗小孩子高兴的小把戏。便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正当午时,阳光充足,主殿里的灯烛都灭了,借着天光,贺月只看见主殿里一片狼藉,桌椅错位的错位,翻倒的翻倒,一些灯烛蜡台也横斜在地上。风染蒙着双眼,正跪着身子在一殿狼藉的家什中摸索,“努力”抓捕贺响,贺响则在各个倾倒的家什之间跌跌撞撞地躲避着。骤然看见贺月进殿,贺响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把胖乎乎的小手捂在肉嘟嘟的小嘴上,另一手冲着贺月使劲摇晃,示意贺月噤声,小眼笑得弯弯的,浑身都散着欢喜开心。贺月从没见过贺响这副可爱劲儿,直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贺响这里光顾着示意贺月噤声,没顾上风染,风染这会儿便摸索向贺响身边爬了过来,笑道:“我捉住你了!” “啊!”贺响一惊,赶紧向后面退去,不想他身后是个倒下来的椅子,一下便撞在椅子腿上,人便止不住,整个都往后面倒下去,直摔得把椅子推了开去。 这么小的人儿,一跤跌在椅子上,贺月看着都觉得疼,预料着准备迎接贺响的嚎啕大哭,疾走几步,弯下腰便要去抱贺响。 不想贺响从地上有些笨拙地连爬带滚地滚了开去。于是风染便一把抱住了那椅子,叫道:“我抓住你了……呃,不是的!……宝宝,宝宝,在哪呢?在哪呢?我瞧不见!” 贺响在一堆乱放横斜的椅子间爬得更远,一边爬一边开开心心地笑着叫:“这呢!这呢!来抓!来抓!”贺响竟然没有哭,还笑得这么欢!贺月便看着这一大一小在一堆翻倒的桌椅间爬来爬去,虽然很不成体统,却玩得喜笑开颜。贺月心头一酸,他想:他愿意把这一刻,凝为永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8章 躲猫猫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便看着大小两个玩童嘻戏。好几次,贺响总是“惊险万状”,连滚带爬地躲了开去,其间跌倒了几次,马上就爬了起来,完全不哭,玩得小脸通红。风染爬在一堆桌椅中跌跌撞撞地摸索,老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抓到贺响,“险象环生”,不住地焦急地问:“在哪呢?在哪呢?”于是,贺响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桌椅间,一边躲闪一边兴高彩烈地拍手叫:“这呢,这呢。” 这就是躲猫猫么? 虽然明明知道,风染若想抓那小崽子,就算蒙着眼,也只一招就足够了,明明知道风染是跟贺响闹着玩,逗贺响开心的。可是贺月看着风染爬来爬去,恍然间,总觉得风染是不是真的看不见?听不到?被贺响牵着鼻子乱爬,老是抓不到人,让贺月觉得心疼。贺月不知不觉便走了过去。 贺响顽皮,见父皇走近了,便一下躲到贺月身后,叫道:“这呢这呢。” 风染闻声便“气势汹汹”地爬着扑了过来,伸手一抓,便抓到了贺月九龙衮衣的蔽膝,然后双手一圈,装模作样把贺月的双腿虚抱在怀里,叫道:“抓到了,抓到了!” 见风染抓错了人,贺响躲在贺月身后,拼命地笑,笑得直打跌。 贺月蹲下身,去扯风染眼上蒙着的束额,笑道:“小风小染,你又调皮了。” 风染虽蒙着眼,早就听见贺月进来了,只不理会,在贺月扯开他束额的瞬间,抱着贺月的腿往旁边一扯一推,贺月完全想不到风染在抱住他双腿之后,会把他推开,又正半蹲着,没有防备,登时被风染推得,一个趄赼横摔到地上,摔得扎扎实实,跌得“呯”地一声。贺月摔倒之后,把贺响露了出来,贺响被自己父皇一跟头摔懵了,呆着没动,风染一探手,就把贺响抓住了,拖了过来抱在怀里,笑道:“抓住了!抓住了!”一边说,一边拿手去搔贺响身上的痒痒肉,逗得小孩子格格格地尖笑。 贺响光顾着笑话风染抓错人了,不想眨眼间就被风染抓到了,小孩子玩游戏也玩得认真,一边笑,一边拒挡,一边不依不挠地叫道:“不算不算,他……他先给你把束额扯开了,犯规!” 贺月生来尊贵,哪敢有人摔他?就是习个武,练几下拳脚,教习们也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哪敢摔了太子。忽然间被风染漫不经心地扯了个侧摔,顿时便冒了火,有点恼羞成怒,爬起身,便揪住风染的腰带,从背后把风染扯住,气愤愤地问:“干啥呢?” 风染头都不回,却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地应道:“哦,你不是椅子啊?” “废话!你见过哪张椅子会说话?” 风染在跟贺响打闹中,回转头,冲贺月一笑,那神色分明是说:“你啊!” 贺月登时领悟了,知道风染是跟自己闹着玩。自己却一本正经,红颈赤脸地质问了出来,显得太没有面子了。他不好对风染作,便冲贺响作道:“什么‘他’不‘他’的?什么‘犯规’?他是你叔,叫你叔蒙了眼睛来抓你,没大没小!” 贺月这么没头没脑一训,贺响顿时吓得小脸脸色都变了,‘他’是父皇啊,刚父皇进殿,他都没有按礼仪给父皇请安!赶紧跪了下去,慌里慌张地磕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风染不等贺响磕完头,一把贺响拉过来抱进自己怀里,笑道:“甭理他,你父皇没趣得紧,咱们玩。”贺响不大放心,扭头偷偷看贺月,他虽幼小,却已经学会了看人脸色,见贺月笑容满面,并无责怪之意,才放了心。 只是吃了贺月这一吓,贺响再没有玩下去的兴头了。风染看贺月来了,知道已经午时了,便站了起来,弯腰轻轻拍打贺响的衣服,替他拍掉刚在地上打滚沾上衣的灰尘:“宝宝,该吃饭了,吃了饭去睡忽儿。”拍了灰尘,风染又摸了摸贺响的脸蛋额头,觉得有些微润,便把手伸进贺响衣服里:“啊,衣服都汗湿了。”便把照顾贺响的奶娘嬷嬷叫进来,风染自己拿巾子给贺响隔了背上的湿衣,嘱咐奶娘嬷嬷一会儿带贺响回去时注意莫敞了风,等小孩身子凉下来了再洗浴。 贺响便抱着风染,用软软嫩嫩的声音央求:“等宝宝睡了觉,下午再来找风叔玩儿?好不好?”一边央求,一边用小身子在风染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 风染想着要进宫,吃了早膳,便去把前日晚间送达的军政公文批阅了,想着下午贺月批阅奏折时,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做,正要答允,贺月截口道:“你风叔下午有要紧事,别尽缠着你叔,好生跟嬷嬷们习练宫礼规矩去……这几日,你叔都有事,别来打扰你叔。” 父皇了话,贺响自然不敢有半点违抗,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从风染身上下来,依依不舍地跟着奶娘嬷嬷们离开。临别,又跑回来吊着风染的脖子,悄悄声央求道:“你空了,要来找我玩哦!” “嗯。” “拉勾!” 风染略呆了呆,问:“你怎么会拉勾?” “安妹妹教我的,说拉了勾的事,就永远不会变了。” 于是,贺月便看见贺响跟风染各自伸出一手,把翘起的小手指头儿紧紧勾在一起,一边摇,一边念:“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大小手翻起来,保持着小指相勾相连的动作,各自用大拇指对着大拇指,重重一摁,随即恶狠狠地摔开了手。贺响好似放心了一般,跟着奶娘嬷嬷们出去了。 贺月老郁闷老戒备地问:“什么拉勾上吊?你们想干嘛?”活得不耐烦了?还约好了一起找死? “哈。”风染一听,就知道贺月不懂,失笑道:“小孩子的誓约,闹着玩的,你甭管……你真是,太不会玩儿了,尽吓唬小孩子!对了,你说我下午有要紧事,什么事?” 贺月不理会风染,学着风染替贺响拍打灰尘的动作,在风染身上到处乱拍,道:“你跟个小孩儿满地打滚,也不嫌脏了?” “不太脏。”风染疑心自己洁癖的症候是不是有所缓解了,换了以前,这地上再干净,他也不会滚下去。“慢着!别拍了……你往什么地方拍?!”风染赶紧架住贺月不太规矩的手。 贺月便抽回手,去风染脸上额上摸了摸,柔声道:“都出汗了。” 陪贺响玩了一会儿,贺响是玩出汗了,风染哪有出汗?贺月这不是睁着眼睛瞎说么?风染还没反驳出来,贺月的手便直接从衣领处钻进了风染的衣服里,在风染背上轻轻摸了两下,道:“背上都汗湿了,要不要我拿巾子给你隔一隔背?” 风染笑着把贺月的手拍开:“别闹了。我问你正事。” 贺月收回手道:“你陪他玩,那么有耐性,陪我就不行了?” 风染脱口道,“叫声叔,叔也陪你玩。” “……”贺月只觉得风染就是故意笑他的,这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风染一看贺月的神色,才忽然醒豁过来,只抿着嘴笑。见贺月还穿着朝服,知道贺月一散朝,大约听说自己在菁华宫,就急着赶过来了,风染笑够了,道:“去换件常服罢。想你要来,给你备着的。” 风染便引着贺月去自己寝宫。皇宫里的寝宫布局都是差不多的,寝宫多在主殿后面。 贺月边宽衣边问:“怎不去我宫里?跑这来住?”生怕风染知道了菁华宫以前是圈禁男宠的庭院而生气。 “我虽有个逊帝的虚名,也不好直接往你寝宫里去,叫人说闲话的。正好太后拨了这个宫给我住,我瞧着还可以住。” 贺月听了,便放心了,觉得该替母后在风染跟前美言几句,道:“这宫是母后专门修给你住的,没用内务廷的钱。” 换了衣服,贺月便叫传膳,就在寝宫里跟风染一起吃了。大约贺月吩咐过了,宫里的菜色也很清淡,且都是粑软少渣的,还只叫风染吃了个半饱。风染意会,也不说话,只由贺月摆布。只是看贺月也没吃多少,便疑心是不是真有要紧事?或者是不是要来个颠倒乾坤?其实风染对于能不能颠倒乾坤,并没有多少执念,一则他洁癖,二则他舍不得糟塌了贺月。 吃了饭,贺月便拉着风染在庭院里散步消食。正散着步,风染忽然看见叶方生带了大批的御前护卫赶了过来,足有两百余人,干净利索地指挥着护卫们把菁华宫密密层层地守住。 叶方生带着御前护卫一来,贺月便把风染拉回了主殿里,贺月没说话,自在主位上坐下,不管叶方生,把太后派来菁华宫服侍风染的掌宫内侍叫来,吩咐他把菁华宫的所有内侍女侍们,当值不当值的全都召集起来,清点人头,吩咐他们一会儿由御前护卫押送,先去内务廷暂避几天,一个人也不许留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9章 不要让我绝望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随意在客位上坐下,也没说话,只运起听力,细细听殿外的动静,听得叶方生分派了人手,不单只守着宫殿里面,连宫墙外十丈之处都安排了护卫进行驻守,虽不说守得水泄不通,但也极其密实,若有人想靠近菁华宫,在十丈之外就会被发现。当然,如果宫里的人想出去,除非硬闯,否则断然没有不被发现之理。 风染有些奇怪,难道贺月又要把他囚禁在宫里?又听得御前护卫们安排了人手岗位之后,又商议了如何轮岗轮值,如何休息吃饭等问题。显见得他们奉命来菁华宫驻守,一早就有个长期的准备。 风染暗暗猜想:贺月特意布置这么些御前护卫,到底要防谁?自己是听贺月安排,进宫让贺月替自己庆生的,贺月总不会是借着庆生的名头,把自己骗进宫来囚禁自己吧。 安排妥当了,叶方生进殿来向贺月禀道:“统共两百三十二人,都是心腹。” 贺月点点头道:“从现在起,任何人禁止进出,包括朕的妃嫔……和母后……也包括前朝大臣,任何人不得进入菁华宫十丈之内,有敢硬闯的,一律击杀。饭菜或其他东西若有需要,由你们护卫居中传递。” “臣遵旨。” “把今日之人,造个花名册,包括朕的内侍女侍在内。传旨下去,不论他们稍后听到什么动静声响,一概不得外传一个字。谁若泄露只言片语,朕便要杀了花名册上所有人!”贺月看了一眼叶方生:“包括叶大人。”这便是连坐,把所有人拴在一条绳索上,形成一个同盟,相互监督,又相互守候。 叶方生跪下道:“臣遵旨。” 贺月又道:“风将军你们都是认得的。” “是。” “你传令,如果风将军要从菁华宫出去,你们不可拦他伤他,让他离开便是。” 等叶方生答应着出去了,风染淡淡玩笑道:“臣是不是该多谢陛下给臣留了条活路?” 贺月站起来,走到风染跟前,拉着风染站起来,轻轻拥进怀里。虽然没说话,风染却能感受到贺月的心情有几分沉重,又极是忐忑不安。只听贺月良久才说道:“去洗洗吧。” 寝宫之后便有个不大的池浴,小远素知风染洁癖,只要风染在,都统帅府浴池的水便常备常暖,一进了菁华宫,小远便吩咐人把浴池的水备上了。 沐浴便沐浴,虽然是在一个池子里洗浴,贺月并没有跟风染纠缠笑闹,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洗了出来,只穿了亵衣,便回了寝宫,风染往床上一躺,曲臂枕在头下,老着脸笑道:“你来,都给你。”大约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欢好了吧,他什么都依他。 贺月慢慢在床边坐下,侧头俯视着风染,极郑重地说道:“风染,我要跟你练合体双修。” “来练……”风染信口说了两个字,才攸然明白贺月在说什么,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反问:“你想练什么?!” “练合体双修。” 风染猛地坐了起来,沉着脸,目光灼灼地盯着贺月,问:“谁告诉你的?是我外祖?还是郑修年?还是别的谁?”这一下,风染总算明白了,贺月急匆匆召他回来干嘛,也明白了,为什么贺月始终不说召他回来的用意。 “你别管是谁说的,我愿意跟你合体双修。” 双修双练还可以说仅是一种武功功法,只是两人内力内息相通相连,以达到彼此互助,事半功倍之效。合体双修就是要借由身体上某个部位的契合,用武功功法为运行法门,在内力内息相通相连时,从身体契合之处,引导偷撷对方精元以为己用。当然,凡事由难而易,这一步,开始时极其艰险,极难成功,搞不好就走火入魔。不过,如果被撷之人愿意,行功之时,一撷一送,这最开始的一步就容易成功得多。 事实上,能把双修双练功法练到可以进入合体双修这一步的人,本身功力已经极高了,谁也不愿意成为被撷的那个人,谁也不愿意为他人作嫁,还搭上自己的命。因此双修功法的合练者,大多数在这一步会散伙,然后找个不会武功或武功低微的,冒险强撷。从双修双练到合体双修,这一步,是这个邪功难以突破的关卡,单看百余年来,只有范小天一个人练成了,足见这邪功在这个关卡上成功破关的机率有多小! 当然,愿意练这个功法的人,本来就极少。 风染复又重重躺到床上,抿紧了嘴不说话。早春二月,寻常人许会觉得春寒料峭,不过贺月知道风染的身体一年比一年荏弱,一年比一年畏寒怕冷,因此特意烧了菁华宫下的地龙,又在寝宫里放了火盆取暖,仿佛还在寒冬腊月。贺月怕风染就这么躺着被冷着了,扯过锦被给风染盖上,又叫小远送两个暖壶进来。 半晌,风染才平息了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道:“你知不知道,我要是练成了,就是又一个范小天。我不光会跟你好,还会跟所有人好。你便在外面布下千军万马,都不过是我千千万万个相好罢了,会排着队,等着跟我交欢!” 贺月说道:“风染!你要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你怎么能这么伤我?” ——“记不记得,在去七星岗以前,我跟你说,我要去替你寻延寿之法,我不想守着一壁空江山……空江山,那只是死沉沉的一卷山水画罢了,你是那万里河山的点睛之墨。” ——“如果七星岗和谈再来一次,但凡能有一丝找到延寿之法的希望,我都会重来一次。” ——“我不想几年之后,一个人守着空江山。”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 ——“风染,你不要怕。我们练的功法,是玄武真人改良过的,一定不会练成范小天那样的。” ——“其实玄武真人的双修功法并没有实践过,谁也不清楚练了会有什么后果。可是我相信,你心头喜欢我,又有洁癖,你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范小天,你不可能逮着一个人便能交欢。” ——“风染,我愿意拿自己的精血养你,需要多少,来我这里拿,我愿意死在你身上。” ——“不要跟我说我们还有几年相守,不要以为我是傻的。年底前你跑出去巡军,便没打算回来,是不是?” ——“我若不连传圣旨召你回来,你一直都不会回来,是不是?” ——“无须狡辩,我会想:那一晚,你对我那么好,便是你留给我最后的温柔;那一晨,你叫我不要太想你,便是你留给我最后的话。” ——“就算被我召回来了,你也准备随时开溜,是不是?” ——“如果我找不到替你延寿的法子,我想,便随了你的意。你不愿意让我看见你衰老的样子,我便不看,不召你回来,让你在外面海阔天空,纵横驰骋,兴许,心情会好些。” ——“可是,我找到法子了!……你甭管我是怎么得到这个法子的!” ——“我愿意拿我的寿数给你续命,跟我合体双修吧,给我个机会,给我点盼头。” ——“风染,你说,我要如何做,才留得住你?” 短时的静默之后,风染不忍见贺月那么伤心欲绝,也不想正面跟贺月冲突,劝道:“贺月,你想多了……合体双修或许真的有用,不过你高估了我,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凝练出内丹来,凭我现在的功力,根本没法合体双修。” “你莫骗我,我知道。你练出来过,渡给姓陆的了。” 风染:“……”心想,贺月该不会去把陆绯卿抓来,叫陆绯卿再把毒内丹又渡还给他吧?那样可会要了陆绯卿的性命。 “玄武真人说过,你习武资质极高,加上体毒,也助了你一臂之力,奇遇加奇才,才让你十四岁就凝练出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内丹,前无古人。只是你的内丹跟别人不同,是蕴毒的……” 风染脱口道:“玄武真人回山了?”风染当然清楚,这几年贺月派了人长期驻守在玄武山上,只要玄武真人回山,就会立即请来成化城。然而,风染也知道,早在自己隐晦地跟郑修年透露了自己命不长久的消息后,玄武真人就外出云游去了,这一云游就云游了六七年,连雾黑蛮子入侵凤梦大陆,到处战火纷飞,也没打断玄武真人云游的雅兴,风染曾怀疑,玄武真人是不是落进了郑家手里?或者干脆在云游途中死了?不然哪会云游这么久,一直杳无音信之理? 贺月并没有理会风染的插问,说道:“……你的内丹,是内力跟体毒的混合。其实你的内力早就恢复到以前没有喝过化功散时的水平了?甚至感觉比以前的内力还要浑厚一些?是不是?可是就是一直练不出内丹来,对不对?” “对。”确实风染早就功力尽复了,不管风染在主观上如何不想练功,但他需要运功护体,所以功力还是一天天恢复起来。然而明明功力尽复,甚至还犹胜从前,为什么却始终无法再次凝练出内丹? 难道说,人这辈子,只能凝练出一次内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0章 玄武山上的痛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道:“刚我转述了玄武真人的话,他说你的内丹是内力跟体毒的混合,跟寻常内丹不同,不是光靠内力凝练出来的。”换句话说,风染虽然习武资质绝高,内力练得比同辈深厚,但也并没有浑厚高深到人家需要花几十年才能练出来的地步,其中颇得了体毒相助的功劳。 “内力明明已经恢复了,你却一直不能再重新凝练出内丹来,这只能说明,是你体毒不够。” 风染道:“可能吧。”体毒不够,也是急不来的事,反正风染对自己能不能再重行凝练出内丹,并不上心。虽曾动过念头想采贺月的花,但其中颇多负气痛恨的因素,当他从风园离开时,便熄了这个心。这个事,毕竟是极阴损之事,采了贺月,风染自己也会一步步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宛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妖邪无耻之徒。 “你的体毒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溶进你骨髓里,便像寄生一样,跟着你一起生长,长出来又涂毒你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玄武真人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剔除你骨髓里能随着血脉生长的毒素。”说着,贺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瓷瓶来,托在手上,道:“这瓶子里,是玄武真人从你身上采集的体毒……” 风染一听说那瓶里装的是从自己身上采集的体毒,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从被窝里猛跳而出,便去抢贺月手上的瓶子。那瓶子本来就是要给风染的,贺月一看风染的神色不对,赶紧收指,想握住瓶子,但他反应太慢,早已经被风染一把抢了过去,紧跟着回臂便要使劲摔出去。贺月自知武功比风染差太多了,硬抢根本抢不过,便索性张开双臂,把风染囫囵抱住,拼命止住风染甩臂的动作,叫道:“风染!你要砸了它?!”贺月一边死命地抱住风染,一边失态地大叫:“不要砸!求你不要砸!” 贺月以帝王之尊,喊出个“求你”,让风染僵持住了,保持着一个回臂欲摔的动作,涩声问:“为什么不砸?” “玄武真人说,只要你补充了体毒,很快就可以让你凝练出内丹来。”凝练出内丹,才能进行下一步:合体双修。砸了,风染就凝练不出内丹来了,也就无法进入合体双修了。 良久,风染生硬地道:“你知道先生是怎么采集我身上体毒的?”一边说着,终于一边放软了身体,颤抖着手,松开握得指节发白的手指,把那小瓷瓶轻轻放回贺月手上。然后重新坐回床上,没有再躺下去,曲膝坐在床头,扯过锦被盖住自己,便以这么一副无助的姿势,蜷缩在床头。 刚风染要砸了瓷瓶,吓得贺月心胆俱裂,接过小瓷瓶,那手也禁不住一阵颤抖。怕风染还要来砸,赶紧下床,躲一边悄悄把瓶子收了起来。贺月藏好了瓶子,一回头,就看见风染那么个样子,可怜巴巴地坐在床头,煞白着脸,望着他。贺月赶紧爬上床,轻轻把风染抱住,问:“你怎么了?” “你知道那瓶毒,是怎么从我身上采集去的?” “怎么采集的?……”其实,除了最开始跟玄武真人学了双修功法后,贺月虽然拼命在找玄武真人,但并没有再见到。这些话,都是郑家告诉他的,那瓶毒,也是郑家给他的。若是别的人来告诉贺月这件事,贺月未必会相信,但是郑家不同,他相信郑家要害也是害自己,绝对不会害风染。 风染便靠在贺月身上,喃喃地,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看见过我身上的伤,那些很淡的伤痕,你问过几次,问那些伤是怎么来的。是我小时,先生剖开我的血脉,放血取毒,留下来的伤。为了那瓶毒,先生在我身上割了有几百刀……一年到头,我身上都有各种不同的伤……先生是救了我,虽没能解除掉体毒,好歹为我自创了一套易筋洗髓的功法,抑制收束了毒性,转为内力,保住了我的命,让我活下来了……被郑家送上山的时候,我本就快要死了,先生说我体内瘀集的毒素太多,就给我开刀放血。先生说毒血扔了可惜,便收集了起来,从中淬取了我的体毒……那时候还小,不懂得什么,先生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以为先生是对我好,在救我……到九岁,我实在经不起折腾,快死了,先生才教我用易筋洗髓的功法来抑制毒性……从七岁到九岁,他就是把我当个药人,在我身上试验他配的药方,验证新的医术……顺便还采集个独一无二的毒……先生才是疯子,医疯子,武疯子……医术药物治不好我,便拿我验证他自创的武功……他早就改良了双修功法,只是一直找不到人愿意练……陆绯卿为了救我,才跟他学了双修功法,我那时只想能活下去,就跟绯卿练了……你才是傻子,又不是迫不得已,好端端的跑去跟那疯子学双修功法……还把自己练的玄门内力化了,陪我练这个还没有人练过的双修功法……你不要怪我对陆绯卿好,在山上一直是他在精心照顾我,没有他,我活不下来……他才是对我实实在在的好,我觉得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玄武山都是风染的噩梦,可是,那梦里有一个陆绯卿。 风染的语气说得甚是平淡,贺月听着,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痛楚,谁能想像,那么小的孩子,好容易上了玄武山求医,哪曾想被当做药人,放血取毒,被翻来覆去折腾到快死了,才教了抑制毒性,转化成内力的功法,得以死里逃生。可是练的功法,又是另一个深坑,用来验证玄武真人的武学理论。 贺月轻轻哼道:“这个老混蛋!你还管他叫先生!”他才明白,为什么风染对他总是防心甚重,几乎是步步为营。谁若是在幼年经历了这么惨酷的经历,都难以再对外人轻启心扉。 那是一段痛楚的过往,对尚且幼小的风染来说,每天都在苦捱辰光,无休无止的伤痛折磨看不到尽头,陆绯卿是他漆黑童年里唯一的亮光和温暖,风染从来不想去回首。骤然听到贺月手里拿的是从自己身上采集淬取的体毒,才让风染一时崩溃。 偎在贺月怀里,说着话,才让风染渐渐平息了下来,轻轻吁着气,说道:“先生对所有上山求医的人都那样。我在山上八年,就只看见一个人病愈下山,其他的人,都死在山上了。有时,我想,那些人不是病死的,是熬不住先生那些稀奇古怪的治病法门,被折磨死的。先生医术高超,可他不愿意悬壶济世,他就喜欢钻研医道武学,爱医成痴,爱武成痴。那些人死了,先生还会偷偷剖开他们的尸体查看死因,以求下次能够对症诊治。先生对他们……对我,并无不敬之意,只是一门心思钻研医道……不管怎么说,他让我活下来了,还是值得我称他一声先生。” 贺月待风染平静了,脸色恢得了正常,才小心翼翼地旧话重提:“那是你自己身上淬练出来的体毒,对你不会怎么样的,喝了就可以补充体毒,凝练出内丹来。” 风染只道:“我这身功力已经够用了,不必凝练内丹……我不会跟你练合体双修,将来不单祸害苍生,还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会的,玄武真人改过咱们练的这种双修功法,他自然是要把最淫邪的部分改掉,便练成了,你也不会像范小天那样。” “……要是搞不好,咱两都会死于走火入魔……” “不怕的,咱们跟别人不一样,我愿意送给你,咱们一撷一送,只要配合得好,一定可以成功破关。” “……你是皇帝,担负天下苍生,凤国兴亡,哪能让你丢下家国江山,为我一人冒险……” “我说过了,没有你,这江山,是空的。这世上,尽多江山画卷,但你,只有一个!谁爱江山画卷,尽管拿去,我只要有你的那幅江山画卷。” “……唉,我又不是美人,别的皇帝还可以爱美人不爱江山,你跟我这算什么事儿……”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对,根本不该这么比,那美人除了会生崽,就是个花瓶,名将却能相助帝王成就霸业,可比美人管用。” “……要是给人知道,你陪我练合体双修……” “放心!我调了护卫来守着,你我合体双修之事,断不会流传出去。” “……每个人的精元是有定数的,你把精元给我了,你也不好过,你会像我一样,老得快……” “你不愿意让我看见你衰老的样子,就让我陪你一起变老,你就不会嫌弃我了。” “……贺月,你非要逼我说出来,我舍不得采你的精元,舍不得你跟我一样老得快……” “你舍不得采我的,没事,是我愿意送给你,效果一样。” “……我的命运,我来承受,不须连累你。”风染从来不想把自己的命运跟谁永远纠缠在一起。 他短命,他认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1章 空欢喜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叫道:“风染!你没良心,这时候还来跟我说连不连累?我愿意与你共渡今生,是一辈子的事,你总舍不得这样,舍不得那样,你就舍得扔下我?!” 风染:“……” 后面贺月再怎么劝,风染便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答允合体双修,辩不过贺月,风染便不说了。?? 一下午,一晚上,再搭上次日风染生辰的正日子整整一天,贺月只劝得口干舌燥。风染不同贺月争辩吵闹,只静静地听着贺月翻来覆去的劝说,然后摇着头浅浅笑道:“不练。”懒得同贺月争执,说不练,就是不练。 一顿劝说,只劝得贺月自己七窍生烟,傍晚时,已经气得贺月暴跳起来,真恨不得像以前一样,把风染捆起来狠狠抽一顿,把风染抽醒豁过来。风染握着贺月气得直颤抖的手,柔声安慰:“我不还能活个五六年么?何必冒险?” 贺月气咻咻地道:“我就要冒险!不对,哪里冒险了?功法是老头子改良过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为什么不练?为什么不多替我想想?为什么就舍得扔下我一个人……”越问越气,下意识地从风染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一巴掌对着那榆木脑壳扇了过去! 不对,他不能打风染,趁着还有一丝清明,贺月改扇为推,把风染一下推开,跌回床上,贺月扑到床上,一下骑到风染身上,把风染狠狠摁在身下,呼呼地喘气。 “你想打就打,别忍着。”看贺月气成这样,风染也心痛:“我给出气。” “打你,你就能跟我练功了?” “除了练功,我什么都答允你。” “你说了,不气我的。” “我没气你,是你自己生气。” “你不答允练功,就是气我!” 风染:“……” 类似的对话,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把两个人都折腾得筋疲力尽。 睡了一晚,次日贺月该上朝了,早上起来,风染仍旧披着衣服,斜倚在床头,看贺月的内侍服侍贺月起身,只是谁也没有说话。 贺月洗漱用膳之后,正准备离开上朝,风染道:“一会儿我回府去,晚上你来我府里吧。”他不想等贺月下了朝继续争执。回了都统帅府,怕被人听到,自然不能再争执合体双修之类的话了。 贺月脱口吼道:“风染,不练功,就不许走!” 一嗓子吼过了,贺月似乎才回复了神智,回身凝望着风染,说道:“风染……我下了旨,你要走,外面护卫不会伤你拦你,凭你的功力,他们也拦不住你。只是你要想清楚了,今天你从菁华宫走出去,你我……便恩绝情断,你也不必回都统帅府,你想去哪去哪,想干嘛干嘛。你一直嫌弃我,比不上你心头那个‘绯儿’,他在你最冷最黑时给了你亮光温暖,我没有给过你,还辱过你,打过你……是我不好,高攀不起你,我总归还输得起……要走,你便走吧。……对,早在前天,我叫叶方生带人来布防,也有给你我之间作个了断的意思:要么,我拿命养你,把你拘在我身边,一起到老;要么一拍两散,今生再不相见,再不相闻。” 贺月深深看了眼倚在床头上的风染,然后转身,道:“风染,等我散朝回来,你若还在,就乖乖跟我练功,别再呕我气我,我是人,不是铁打的,我腔子里那心是肉做的。你若走了,便大家各自珍重,只当从未相识过。郑家,你要带走便带走,你不带走,我还是会用,不会为难他们。”说完,贺月便走出了寝殿。 心头牵挂着事情,贺月这觉得二月十七这天的朝,上得特别漫长,漫长得让贺月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完全不记得那天朝臣们上奏了什么事,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下了旨。 好容易熬到散朝,贺月在群臣的众目睽睽之下,抖巍巍地从九龙御椅上站起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腿,一个侧身,差点摔倒,还是两个内侍赶上来左右扶着贺月,走下玺阶,从左后侧门退出了朝堂,留下一朝堂的大臣,暗自猜测,皇帝是不是生病了? 一退出朝堂,在内侍的搀扶下,贺月双腿软地走过通道,穿过昭德殿,绕过自己的思宁殿,从垂花门进去,便看见一个心腹内侍侍立在门内,朝贺月行了礼,虽然没有说话,贺月却领会了内侍的意思:风染还在菁华宫里。 贺月顿时便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也有了勇气,便一路不停地往菁华宫走去。心头别别跳着,走进宫门,远远的贺月便看见敞开殿门的主殿里,风染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贺月悬了半天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腔子里。若不是知道菁华宫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双眼正盯着,贺月真想扑过去,一把抱住风染。 这人没有走,今后便是他的人了! 贺月在宫门口看着风染,风染似乎感觉到贺月的归来,眼光也遥遥地看了过来,在贺月身上略略一停,唇角微微一翘,荡开个笑意,随即便挪开了目光。 进殿前,贺月叫过内侍,悄悄问风染这一上午都做了什么。内侍回禀,说风染睡足了起来,吃了早膳,便在庭院里散了会步,又练了一会拳脚,去殿后洗沐了一番,然后就坐在主殿里喝茶。 风染基本什么事都没有做,其实风染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吧?那干什么非得跟他吵得红脸赤颈的? 这下,贺月心头有数了,走进主殿去,笑盈盈地看着风染,觉得一天的愁苦都消散了,再多的心酸都变甜了,所有的郁瘁烦闷都圆满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个人,他喜欢进心窍里,如今,终于……终于归他了。 风染含笑迎着贺月的目光,又瞥了瞥旁边的客位,示意贺月坐下。 贺月直走到风染身前,把手伸给风染,等风染来握,笑啐道:“还坐什么,练功去!生辰都过了。”二十五岁,是一个大致的衰老分水岭,并不是说一过二十五岁立即就会开始衰老,只是贺月心头急,怕风染一开始衰老,就止不住势头。 风染却把贺月的手拂开,说道:“我不走,是舍不得……那官位,我没答允练功。”这一次,贺月叫他走,是要连他的官职一起都削夺了,贺月是下了决心,要跟他决裂了断。可是风染还是舍不得他拼命筹谋守下了半壁河山,舍不得他苦心孤诣为凤国打下了军事基本,舍不得心血白费了,更不忍心看着凤国因为贺月的斗气而守不住江山……风染没想过要离开,没想过要不管凤国的死活,自然,他也舍不得贺月,只是……不好意思说。 一句话,把贺月的满怀欢喜和绵绵情意击得粉碎。“我说了,你不答允练功就滚蛋!”贺月只觉得一股血,一口气,在他身体里上窜下跳,在脑海变成空白前,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没滚蛋,就跟我去练功!少他妈废话!舍不得官位?你就跟我练功啊!怕我守不住这江山,你就跟我练功啊!不然你就看着我把这江山败了!反正他妈不是你的!不用等你老,只消雾黑匪嘉杀过来,大不了我他妈跟这江山同归于尽,省得老为你心痛呕气,没一天好过……” 贺月完全没有皇帝的风度,也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觉得自己就是个从欢喜顶峰一下子跌入失望深渊的倒楣男人,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榆木疙瘩? 贺月一边絮絮地痛骂,一边把风染手上的茶盏抢过来,狠狠摔在地上,跌得粉碎,贺月一把抓起风染的衣襟,拖着风染便往殿后寝宫走去。风染不敢跟贺月使劲,急道:“贺月,你别生气,听我说……” 气恼头上,贺月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喘着气,骂骂咧咧,都听不清他在骂什么,胡乱拖拽着风染,直入寝宫,然后一把狠狠地把风染摔在床上,贺月扑上去就撕风染的衣服,嘴里兀自喃喃骂道:“你没滚,就是我的!我的!我的!……”脑子里既有风染没有弃他而去的欢喜,又满是风染不肯跟他练功的愤怒,又喜又怒,活生生把贺月逼到失控了。 …… 贺月在一阵抽搐之中清醒过来,觉得人虚脱了一般,有些舒服,又难受得紧,感觉到自己趴在风染身上,风染的脸就在他眼前,左脸颊上,隐隐有几道指痕,一惊,抬手去摸。 风染轻轻握着贺月的手,轻轻唤他:“贺月?” “嗯。” “贺月?” “嗯。”贺月身子一歪,便想从风染身上倒下来,被风染扶着,没倒下来,贺月便拿手撑在风染耳侧的床铺上,把上身撑了起来,才感觉到,自己家的小兄弟,还在风染家串门,而风家小兄弟没吃着糖,正怒冲冠。贺月复又缓缓趴到风染身上,轻柔地舔风染的唇……贺月无比慈祥地好好爱抚了风家小兄弟一回,本来还想跟风小兄弟嘴对嘴深切交流交流,被风染硬生生扯住,羞道:“别……脏。” 大约风染的洁癖症是没治了,自己都嫌自家的小兄弟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2章 败江山 作者:天际驱驰 去洗浴时,贺月接连风染身上看见一些瘀痕,不用问也猜到是自己殴打出来的痕迹。? ??真庆幸,他手上没有鞭子。贺月轻轻替风染搓洗着身子,一边道:“以后,我要是……,你就制住我,别由着我折腾你。” “……没事,伤不着。”如今风染功力尽复,只消微微运功护体,便足以抵抗贺月那点力道了。 “还说没事,你看你,脸都伤着了……身上也是。” “脸上这下,没来得及躲开。身上这些,就当是给我推拿……就是你推拿的力道有点猛,呵呵。” “你傻啊!”明明是自己一时失控,干了蠢事,明明是自己伤了风染,风染却故意这么轻描淡写地跟他开玩笑,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他难过,贺月心头又甜又酸又涩又苦,他就不明白了,风染明明对他好,又舍不得他,为什么不肯跟他合体双修,跟他一辈相守? “嗯,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 “还知道不该惹我生气?你答允跟我练功,我自然就不气了。” “除练功,我什么都答允你。” 贺月:“……” 风染:“……” 两个人都懒得再吵了,各自叹息着,洗完了一起回到寝宫。贺月便坐在寝宫的书案前批阅奏折,风染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央求道:“你让我回趟都统帅府吧,我怕有什么军情事务呢,再说,我正在办好几个事,怕底下人都等着我批复,好去办理,不好老拖着……还有,匪嘉那边正闹瘟疫,这个我得盯紧了,别叫传播过来了……你放我回去,我办了事就回来,不跑。” 贺月淡淡地看着风染说了一大通话,才笑道:“既然你不肯跟我练功,又舍不得离开,就放心住着吧,什么都别管,看我怎么糟蹋你的心血。过一天,是一天,顶不住了,城破之日,你我执手就死,也是快事。” 风染一连央求了几次,求贺月让自己回府主持军务,趁着匪嘉雾黑闹瘟疫,国内混乱之时,正该布局,以争取尽快反攻。贺月也学会了不跟风染硬来,只笑着跟风染玩闹:“你要走,随时可以走,我不拦你。只是都统帅府,你就不必去管了,等我把江山败给你看。”然后又加上一句:“你要是舍不得我把江山败了,就跟我练功啊。” 似乎泄过一次,贺月的心态变得平和了些,不再跟风染吵闹,也不再逼迫风染练功。贺月每天上朝,回来批完了奏折,还陪着风染在庭院里散步,偶尔还陪着风染过过招,打打拳,舒活舒活筋骨。怕风染无聊,便带些闲书回去给风染看……日子其实过得挺闲适温馨的。贺月想,等统一了凤梦大6,他就跟风染过这样的日子。 日子虽然过得舒适悠闲,贺月却绝对不允许风染再过问军政朝政,也不让风染回都统帅府批阅公文,只把风染圈养在宫里陪伴自己。 掌管凤政的都统帅,一连两次没有上朝,又接近十天没在都统帅府现身打理军务军政,很快就要大臣将军们开始追问。贺月只说风染病了,在宫里养病。有些将领掌管的军务须得风染批示,心头急,便请求皇帝批准,进宫面见风将军,商讨一下军务,一概被贺月以风将军病重,不宜会客为由拒绝了。 随后贺月下旨,由自己代理军务,紧急不紧急的,都送进宫去,由自己批阅定夺。皇帝这举动,分明是变相剥夺了风将军的兵权军权,朝堂上有不少大臣出来替风染说话,要求把军权还与风将军——至少风将军主持军务,让人放心。贺月主持朝政是一把好手,可是军政方面,贺月的能力委实让人难以看好。何况稍懂军务的大臣都明白,目前凤梦大6的情况局势正处于微妙之中,凤国如果能把握住机会,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少死许多兵卒。贺月除了守成,完全不会抓住机会行兵布阵,预作安排。 若有大臣将军上奏折对军事提出建议,贺月只会批复:准奏,此事便由大人负责筹办。谁建议,贺月便叫谁负责筹办。各个将官大臣多有不同意见,于是就变成了各自筹划各自的,各自为政。也不知贺月是有意还是无意,完全没有像风染那样担负起居中调度,统一安排布署的责任来,眼见着军政军务这一块,迅乱成一盘散沙。 这种局面只让众大臣将官心急心焦不已。虽然这是个争夺兵权的大好机会,但多数大臣将官还是明白大局,明白现在是凤梦大6能不能保存下去,能不能不被雾黑王朝攻陷奴役的紧要关头,不是争权夺利的时机。贺月担不起统帅军政军务的责任,大家便想着把莫明其妙失踪了的风将军给找回来。 虽说贺月是下旨,由自己代理了军政军务,把风染的职权都接管了。然而,贺月并没有下旨削了风染的职,既然风染仍是凤国的兵马都统帅,就应该出来主持军政军务。 风染入宫,有许多人都知道,贺月也没隐瞒。然而,风染入宫之后,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大臣们想方设法疏通打探宫中关系,终于得到准信:风将军被囚禁在菁华宫里。 这一下,朝堂哗然了! 那菁华院是个什么地方,众大臣不进皇宫,也多有耳闻。菁华院变成了菁华宫,只是改了个名字,大约是换汤不换药,贺月把风将军囚禁在菁华宫里,还派了御前护卫严密把守,这意思是正式把风将军收进宫去做男宠了! 于是,朝堂众臣联名上奏,恳请皇帝把逊武威陛下,兵马都统帅风将军放出宫来,重回朝堂主持军政军务。 “放出宫来?各位大人可以去内务廷查一查,朕早就传过旨,允准逊武威陛下自由出入皇宫,无须宫禁腰牌。逊武威陛下愿意出来,自然会出来,没人敢拦挡。” 有大臣当廷上奏:“据说,风将军被囚禁在菁华宫,宫外有大批御前护卫严密监守。这菁华宫是个什么所在?陛下要寻个乐子,臣等不敢阻拦。但风将军是国之栋梁,凤朝基石,在此凤梦存亡关头,风将军将帅之才,运筹帷幄,仍战乱中的中流砥柱,陛下岂能为了贪一时之欢,囚禁忠良,亵玩将军,自毁天堑?!” “混帐!朕敬重他还来不及,什么时候把风将军当男宠了?” 可是两年前皇帝非礼将军的旧案,大家都还记忆犹新,又多次暗中传出皇帝深夜驾临都统帅府的传闻,随后,风将军称帝期间又暴出当廷承认私情的奇事,然后贺月回朝,舌战群臣,保留了风将军的帝号,这些事一件垒一件,便把贺月那句“朕没把风将军当男宠”的话压榨得毫无诚信与份量。有些大臣就觉得,是风将军在皇帝的步步紧逼下,屈从了,风将军一定不甘心被囚禁的菁华宫。 于是朝堂上各种进谏劝告。众臣甚至在进谏劝告之余,还颇有言外之意,意思是劝皇帝,喜欢玩男宠,尽管随便,只是别玩风将军!退一万步,皇帝真喜欢玩风将军,也得等战争打完了再说,现在实在不是玩的时候! 众臣们谏来谏去的意思,就是劝贺月从大局着想,放风将军出宫,重回朝堂,主持军务大局,以求在战乱中保全凤国,进而驱逐雾黑,平定匪嘉,收复失地,还凤梦大6一个朗朗乾坤。 大臣们轮流上阵,一番进谏,只劝得贺月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觉得有这么多大臣站出来替风染说话求情,可见风染为人虽然乖张孤傲,不甚合群,但作官能得到这么多大臣的拥戴,还是有可取之处,也说明风染的才干和忠诚深得同僚认可,倒深替风染感觉欣慰。风染是自己的人,看大臣们维护风染,令得贺月颇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贺月最后被大臣逼得无奈,只得召来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令他向群臣解释道:“陛下当着风将军的面下的旨,叫臣等警戒护卫菁华宫,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打扰。风将军若要外出,臣等护卫不得拦挡。臣等可以作证,陛下绝无囚禁风将军之意。”至于风染一旦出了宫,就再也回不去了,也回不了都统帅府的内情,再给叶方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廷抖露出来。 有了叶方生出面作证,于是“皇帝囚禁风将军”的猜测变成了“风将军躲进皇宫”。可是,风将军为什么要躲进菁华宫不出来?众臣完全猜不出原因,只是风将军总不上朝,总不出来主持军务,却更令得朝堂群臣人心浮动,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生,不安的情绪在朝堂上暗自弥漫。 当然也有些索云国的旧臣,比如许宁,邓加瑞,赵奕山之流,便猜测风将军是不是被皇帝胁迫了?皇帝的前科很多啊!然而他们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暗猜。他们总觉得皇帝跟风将军的关系太百折千回,扑朔迷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3章 过家家 作者:天际驱驰 朝堂上发生的事,完全传不到风染耳中。贺月根本不跟风染讲朝堂上的事,那些护卫内侍也接到贺月严令,全都不敢跟风染透露任何情况。菁华宫又被御前护卫们守得跟铁桶似的,远远的就被挡下了,没人进得来。风染自己是可以出去,可是他只要一踏出宫门,就代表着跟贺月一刀两断,风染知道贺月这话是极其认真的,不敢去碰触贺月的底线。 风染只得自己在宫里暗自着急,明明知道贺月就是要逼得他着急,然后逼得他答允练功,可是风染想到练功的后果,怎么也舍不得贺月去承受那样的苦楚,也舍不得贺月为他折寿。对风染来说,每一个看似舒适温馨的日子,都是难以两全的无尽煎熬。凤梦大陆的局势,他的身体,都经不起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他必须尽快取舍! 这日,贺月下朝回来,远远便看见有人在菁华宫外等候着自己,心头便有些不悦:他早已经传过旨了,不许他的后宫和母后来菁华宫打扰风染,不想令风染难堪。 走近了一看,带头的却是太子贺响,在他身后跟着奶娘嬷嬷内侍女侍一大群人,刚才隔得远,就只看见大人。 贺响老远就举起小手,要父皇抱抱。换了以前,贺月极少抱贺响,觉得皇帝要有皇帝的矜持,太子要有太子的矜持。因此贺月极少抱抱,贺响也不敢举着小手要抱抱。还是去年贺月刚回朝堂时,风染受了伤,呆在都统帅府里养伤,贺响几乎天天跑都统帅府去缠着风染玩耍。风染便常常抱着贺响逗弄,又常常直接把贺响塞进贺月怀里,贺月便渐渐学会了怎么逗小孩玩,也慢慢喜欢抱着贺响逗他玩。贺月渐渐觉得父子关系亲近了,感受到一种质朴的天伦之乐。 贺月弯腰把贺响抱起来问:“响儿,来干什么呢?父皇不是跟你说了,你风叔这几天有要紧事,不让你来么?” 贺响圈着父皇的头颈,颇正经地回道:“响儿知道,响儿不敢打扰父皇风叔办大事。”太子自小便受教养,显然不是白教的,比一般小孩懂事得多。然后贺响从衣兜里扯出一方男子的暗花素色手巾道:“这是前几天,风叔拿给响儿隔背的。皇奶奶说,借的东西要还人家,还要当面谢谢人家。”抱着贺月的头颈不住摇晃撒娇道:“父皇,让响儿进去看看风叔吧。响儿道了谢就走,不会打扰父皇和风叔做大事的。父皇呃——” 贺月笑盈盈逗弄太子:“响儿就是来还巾子的?没想你风叔?” 贺响直点头:“想啊!想啊!”然后又赶紧申明:“响儿不打扰父皇风叔做事。响儿跟风叔拉了勾勾的,等风叔做完了事,就会来跟响儿玩,响儿会耐心等着。” 后宫全都知道,这段时间,贺月天天散了朝就回菁华宫,连给太后请安都免了。而菁华宫内外岗哨遍布,防得密不透风,就算那宫里困着个当朝权势滔天的将军,也显得极不正常,全都睁大了眼,看着将会发生的事。 就连贺响也知道菁华宫被防守了起来,因此被御前护卫挡在宫外,贺响也不恼不闹,为了能看一眼风叔,跟风叔撒个娇,小孩儿拿出十足十的耐性,在外面等着贺月,知道只有求父皇带自己进去。 贺响孩童无心,有实说实,一句“是皇奶奶叫他来跟风染还巾子的”,让贺月敏锐地知道,太后许是觉查了什么,才叫贺响借口送还巾子,借此打探菁华宫的动静。不然一方普通的巾子,随便派个人就送还回来了,哪能叫太子亲自来送还?再说风染洁癖,给别人用过的巾子还回来也是烧掉,基本都不用还的。 贺月并不怕太后知道什么,他心头有自己的盘算,没有隐瞒的打算,笑道:“嗯,父皇带你进去。” 一进了菁华宫宫门,风染已经迎了上来,笑道:“早听见你们在外面说话呢,快进来。宝宝,宝宝……” 都不用等到风染拍拍手,摊开来做出个来抱抱的动作,贺响本来被贺月抱在怀里,一看见风染,就把小身子直往风染怀里倾了过去,两只小手更是老早就朝风染伸了过去,叫道:“风叔风叔。” 风染从贺月怀里接过贺响,抱在自己怀里,几日不见,竟觉得想念,不由得撅起嘴唇,去亲贺响肉嘟嘟的脸颊,贺响也嘟着小嘴儿去亲风染脸颊,一大一小亲啄得咂咂有声。 等亲热够了,贺响拿出那方巾子,一脸正经地说道:“风叔,这个,还你。皇奶奶说,谢谢你。”风染随手接过来揣进怀里,然后抱着贺响,一下一下抛起又接住,大小两个便在庭院里嘻笑得格格格的,一边玩闹着,一边走回主殿去。 贺月吩咐跟随服侍太子的奶娘嬷嬷们便在宫门处等候,自己跟在这一大一小后面,也往主殿去。看着风染跟贺响在自己眼前笑闹,贺月忽然有些醋意,这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贺响却同风染更亲近随意一些,话都随口而出,贺响对自己总有些拘谨,说话仿佛都是经了腹稿的,感觉有点像在背书。贺响在风染身边,放松而又开心。不能怪孩子心心念念的缠着风染,也不能怪风染宠溺孩子,贺月记得自己问过,风染喜欢孩子。 只可惜,风染这辈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贺月看着风染跟贺响玩闹,笑声洒落在冷清的宫殿里,好像令得整个菁华宫都变得温暖了,竟觉得,风染跟贺响更像对父子。贺月想:风染被风氏家族所逐,也不是郑家子侄,自己又没有孩子,在这人世间,始终是孤零零的,孑然一身,没有一个亲人可以牵挂,也不怪风染这般淡漠寡情。 看着风染把贺响一扔一接的抛扔着玩耍,贺月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大胆之极的主意。趁风染跟贺响玩耍嘻闹的空当,贺月凑上去,问贺响:“宝宝,喜不喜欢风叔?” 贺响毫不犹豫地答道:“喜欢。” “那,父皇问你,宝宝想不想管风叔叫父亲……” 贺月还没说完,风染叫道:“陛下!”在孩子和外人面前,风染还是要守着君臣的礼,得管贺月叫“陛下。” 贺月却不理会,接着说道:“……风叔做了宝宝的父亲,宝宝就可以天天跟风叔玩儿了哦。” 风染道:“别乱问,小孩儿,什么都不懂。” 贺月低声笑道:“我就问着玩玩,不当真。”风染想着小孩子有种玩法叫做“过家家”,他跟安哥儿玩过的。 安哥儿最喜欢假扮“娘亲”了,手里抱着个布偶娃娃,模仿着大人照顾她的样子,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娃娃”吃喝拉撒睡,“娃娃”有时不听话,哭了,她还会轻轻地拍它哄它。安哥儿有时会拉着风染一起玩,就让风染给“娃娃”当“爹爹”,“娘亲”会派给“爹爹”干一些体力活,比如搬凳子,劈柴,烧水,然后“爹爹”和“娘亲”合力给“娃娃”洗澡。间或“娘亲”还要指责“爹爹”笨手笨脚,把洗澡水弄到“娃娃”眼睛里去了……虽然这些都是假装的,安哥儿却玩得很认真投入。 纪紫烟陪安哥儿玩,就只能当“姥姥”,郑修年是绝计不陪安哥儿玩这幼稚把戏的,安哥儿便只有让风染当“爹爹”。风染陪小孩子玩,倒是格外有耐心,轻言细语都舍不得发火,被“娘亲”训了,也只管笑。看得郑修年直叹息,说风染太宠孩子了,迟早要被安哥儿蹬鼻子上脸。 风染猜贺月大约是想跟贺响玩“过家家”吧,便没再吱声。 贺响才不管大人们之间的低语,已经兴高彩烈地回道:“好哇!好哇!”然后便冲风染叫道:“父亲!父亲!抱抱!”举起小手便要风染抱抱。贺月生死不明的那会儿,贺响曾错管风染叫过一段时间的“父皇”,贺响叫错了,风染也没纠正,现在改口叫父亲,贺响竟是没有半点阻隔,开口就叫了。 风染应着,正要弯腰去抱,贺响便被贺月先一步拉开,道:“你坐下。”又向贺响道:“光叫父亲不行的,宝宝,你得跟父亲磕头见礼。”把贺响拉到风染面前,教他道:“宝宝,你跟父亲磕头,跟他说‘父亲在上,孩儿有礼’。” 贺响正被太后和教习嬷嬷教导着学习各种宫廷礼仪,觉得他见父皇时都是要行礼的,现下见父亲自然也是该行礼的。于是便端端正正跪在风染跟前,中规中矩地磕了个头,稚声稚声地说道:“父亲在上,孩儿有礼了。” 贺月在一边道:“一个头不够,要磕三个。” 风染看了贺月一眼,心道:这过家家是不是玩得太认真了? 贺响便跪着重新磕了头,又道:“父亲在上,孩儿有礼了。”这一下,不等风染来扶,便抱着风染的腿往上爬,叫着“父亲”扑进风染怀里,显然开心之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4章 天伦 作者:天际驱驰 贺响可不是安哥儿怀里的布偶娃娃,是个活生生肉嘟嘟的小孩儿,听着贺响软软嫩嫩地叫“父亲”,风染只觉得心头一热,把贺响抱在怀里,仿佛是抱的自家孩儿一样,自然而然地在心头涌起一股亲情,轻轻应道:“嗯,宝宝乖,爹爹疼宝宝。” 风染这辈子亲情缺失,终于在这个小孩儿身上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眼一涩,几乎要掉下泪来。贺月在一边提醒着笑道:“他是你家孩儿了,你可得好生教导他。” 安哥儿过家家喜欢玩洗澡,喂饭之类的把戏,风染便想:现在贺响是自己儿子了,他得好生教导他成人。风染坐着,便把贺响抱着站在自己腿上,指着贺月道:“那个是你父皇,知道你父皇是干什么的?就是当皇帝的,管着好多好多的人。你父皇啊,就操心他们的吃啊,穿啊,住啊什么的。” 贺响一脸认真地听,不住地点头摇头。 然后风染指着自己问:“你知道你父亲是干什么的?你父亲啊,是个将军。将军是干什么的?就是护着好多好多的人,不许外人来欺负,谁敢来欺负,你父亲就揍谁!呵呵,宝宝,懂了么。” 贺响扑闪扑闪着眼睛,想了想答道:“父皇是管养人的,父亲是管打人的。” 贺月登时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风染倒觉得贺响回答得很好,无限接近真实,横了贺月一眼道:“一边去!”回头又向贺响道:“宝宝说得对,你父亲是个专管打人的。打人呢,要有功夫。来,宝宝,看看你父亲的功夫。将来,你也要练的!”风染说着,便把贺响抱起来,放到了椅子上,随后风染便意施展了几下拳脚。 以前风染都是逗着贺响玩耍,现下觉得是在正正经经教导自家孩儿,便不由得加意卖弄,把拳脚打得呼呼风响,极有气势,只看得贺响小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小嘴合不拢来,看向风染的小眼神充满了崇敬钦佩,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父亲,父亲,宝宝要学打人!” 风染蹲下身,道:“嗯,我风家,虎父无犬子,宝宝自然是要练的。只是练功会很苦很累,还会痛的。” 贺响一脸紧张,还是很郑重地点头道:“嗯,宝宝不怕!” 风染完全忘了是在跟贺响过家家,只觉得贺响就是他的孩子,轻轻抚着贺响的头赞道:“有志气,不愧是我风家儿郎。” 小孩子家说风就是雨,贺响拉着风染的衣袖不住摇晃央求:“父亲,宝宝现在就要学功夫,父亲教嘛,教嘛。”恨不得立即把父亲的功夫学到手。 殿里正玩到兴头上,听得小远在殿外禀道:“少爷,太子殿下的嬷嬷们托小的来传话,说太子殿下该回宫午膳午睡了。” 说得也是,贺月一散朝就遇着贺响在菁华宫外等着,然后就在殿里玩开了,贺月和风染都还没有午膳呢,想必贺响也没吃饭。 贺响一听了小远的禀告,也从风染身上溜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向贺月行礼告辞,贺月指着风染道:“还要跟你父亲告辞。” 贺月一句话,说得风染一怔,他们不是过家家么?怎么贺月玩得比小孩子还认真?都玩完了,临到要散伙了,还一本正经地叫小孩儿跟“父亲行礼告辞”? 贺响完全没有多想,便也恭恭谨谨地跟风染行礼告辞,行的礼数便跟他对父皇行的一样,脆生生地说道:“孩儿告退,父亲保重。” 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孩子,这一别,不知又要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上了,风染心头不舍,弯腰把贺响抱起来,道:“嗯,为父送你出去。” 风染抱着贺响,跟贺月一起把贺响送到宫门口,蹲着把贺响放下来,然后跟他挥挥手,也不管贺响听不听得懂,叮嘱道:“宝宝乖,回去好生吃饭睡觉,快快长大长高,练好功夫,好保护你父皇,别叫外人欺负他。” “嗯!” 贺月不知何时蹲在了风染身边,这会儿忽然说道:“响儿,明日,来跟你父亲请安。” 这句一出口,明显的宫门口的气氛就变得无比诡异凝重起来。太子的父亲不是皇帝么?应该称“父皇”的。但是显然,皇帝嘴里说的“父亲”并不是指自己,在场的男人就两个,除了皇帝就是风将军,难道皇帝嘴里的“父亲”指的是风将军?可是太子除了父皇,怎么可以再有一个“父亲”?!还要跟父亲请安?!风将军再是位高权重,可跟太子也是份属君臣,风将军怎么能爬到太子头上去做太子的父亲?君与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作为臣子,连做“亚父”都没有资格! 贺月那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跟随太子而来的奶娘嬷嬷内侍女侍们都听见了!他们只能努力地装出一副木无表情的神情,努力地当作什么话都没有听见,恨不得自己真的变成个泥塑。非礼勿听,可皇帝的话已经钻进他们耳朵里了,他们听到了这么了不得的话,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其中有一两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内侍吓得直哆嗦,当场就尿了裤子。 只有贺响完全不受气氛的影响,开开心心应道:“好,宝宝明天来跟父亲请安。” 风染好笑道:“还玩呢?宝宝,明天别来了。瞧把人吓得的。”贺月把他关禁在宫里,为了练不练功的事,两个人的关系明松暗紧,常常一触即发,怕无辜波及到太子。 贺月却一脸正经地道:“宝宝,回去吧,记着以后要天天来跟你父亲请安。”挥挥手,便叫奶娘嬷嬷们带着贺响出了菁华宫。 等贺响走远了,风染才同贺月往寝宫行去,叫小远吩咐内侍备膳。路上,风染笑道:“看不出来,玩个过家家,你比小孩儿还玩得认真。” 贺月诧道:“什么‘过家家’?” 风染也诧异了:“你不知道‘过家家’?”贺月根本就不知道有“过家家”这么个小孩子的游戏?那刚才,贺月在玩什么?或者,在干什么? 联想到“拉勾上吊”,贺月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又是小孩子的把戏?”然后看着风染道:“我是认真的。”顶着风染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贺月继续说道:“我想像老庄那样……” 哦,让贺响拜自己做义父么?风染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义子也勉强可以算是自家的孩儿,他一生孤零,有个义子,以慰藉残年余生,总聊胜于无。贺月肯让自己喜欢的孩子拜自己做义父,便是贺月待他的情意。 贺月不知风染一霎间已经盘算了这么多心思,顿了顿,续道“……把响儿过继给你。” 过继?! 贺月是要把贺响过继给自己! 风染很少有震惊的时候,听到过继两字,完全被震惊了! 过继跟义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言。 认义子义父,只要举行个仪式,请几个亲朋好友作个见证就行了,义子义父的关系比较松散混乱。抚养义子,赡养义父,身后遗产继承等等,都是各人量力而行,并没有律例硬行规定。并且义子可以在原家族内保留自己的身份,也可以继承亲生父母的遗产,义子之子仍在亲生父母家族内,并不担负义父的血脉传承之责。 过继则完全不同,继子会在原家族族谱内除名,失去在原家族的身份,然后加入继父家族族谱,并在继父家族里拥有亲生嫡子的身份权利,继子之子传承继父的家族血脉,入继父家谱,不能回归原家族。过继不光要有仪式,不光要有两个家族同意,还要订立过继文书,到官府备案,抚养,赡养,继承关系明确无误,并通过官府律例强制执行。过继,就是把这种后天的收养关系通过官府的律例强行定义为能够与先天血亲等同的父子关系。 过继是除了血亲之外最亲密的父子关系。 过继又分为同宗过继,和异姓过继。 同宗过继比较常见,异姓过继的事就非常少了。因为继子需要从原家族除名,人在名亡,相当于死亡。同宗过继总还是在一个大家族之内,还比较好接受。异姓过继就比较难以接受了,一般不到迫不得已,都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孩子跟自己断了关系,过继到异姓家里。因此,异姓过继往往伴随着买卖行为,为了不发生纠纷,卖身文书跟过继文书同时签订。这样,出继方才放心,知道自己的孩子会过得好;收继方也放心,避免了鸡飞蛋打一场空。 这些还是普通人家的过继,贺响却是当朝太子,一旦过继,就必须从贺家除名,失去继位资格,同时,贺响也是贺月的唯一嫡子,一旦被出继,贺月就再没有嫡子可立为太子了。 虽说还有庶子,但在凤梦大陆的传统里,根深蒂固地觉得应该嫡子继位才好。就好像一棵树,嫡子是中间的主干,庶子是旁生的枝桠,继位当然首选中间的主干,只有当主干断了或不够茁壮,树不得已才只能往枝桠上生长。 哪有自己把主干砍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5章 议过继废储 作者:天际驱驰 把贺响过继给自己,想一想,风染就觉得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也就只能在过家家的游戏里略略过个父子的瘾头,领略一下天伦罢了。风染愣了半天神,才回复过来,掩下心头的失望,说道:“宝宝都回去了,你还玩呢?” 贺月一下站住,回头直视着风染的眼,说道:“风染,我说了,我是认真的。我想把响儿过继给你。”抬手捂住风染的嘴,道:“你别说,听我说。我知道这很难,可是,再难也难不过让你活下去。你不同我练功,我想,大概我总让你不放心,不认定我是跟你过一辈子的那人。再则,你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人,才会觉得几年之后走了,也无所谓。好在你喜欢响儿,响儿也喜欢你,我便把响儿过继给你,总让你在这世上,有个牵挂,你便舍不得随意去死了。你要知道,你们风家,就你跟响儿两个人相依为命,你要是随随便便死了,怎么能忍心扔下响儿在这世上一个人孤苦伶仃?” 贺月说道:“风染,我不是跟你商议,是告诉你,我要把响儿过继给你。这个事,我一定会做成。响儿会成为你风家儿郎,你若不想他孤苦,想他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便活下去,活得长久,你才能养大他,教导他,让他成人,让他成才……让他保护我,不叫外人欺负。” 贺月说道“风染,我有私心,我想叫响儿成为我们的孩子,我生他,你养他,我教他,你宠他……把你的缺憾,我的缺憾都补回来,让他开开心心,轻轻松松长大,好不好?” 贺月说道“不要以为当太子有多好,外人看着是花团锦绣,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天之骄子。我做过太子,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在光鲜夺目的背后说不出来的苦楚,夜半无眠的恐惧,永远孤立无助,随时都处于风口浪尖,出不得半分差错,能压弯脊梁的沉重……不让响儿做太子,才是真的对他好。” 贺月说道“其实正好,我想废了太子。当初立太子,是因为刚刚八国合一,我需要有个继承人来镇住断绝他们的野心。现今局面基本稳定,我不想响儿再吃我当初那样的苦头。我想把太子废了,等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再从中间挑选个贤明能干的,再立太子。” 贺月继续说道“风染,我决定这么做,是一举多得,不是专门为你安排,你不必觉得愧疚。你要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我和响儿,你就好好活下去,活长久了,把他养大养好,让他有足够的才能从我手头接掌江山。你不要以为,我把他过继给你,他就没有继位的资格了。他将是‘我们’的孩子,他自然是有资格争取继位的,你要不放心,就好好活下去,活得比我久,盯着我,看我有没有亏待他。” 说完了,贺月放开捂着风染嘴巴的手,说道:“风染,跟我合体双修吧。我们一起把响儿养大,好生教导他,把我们打下的江山,交到他手上。” 风染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也实在分辨不出来自己是不是心动了。贺响叫他父亲的时候,他明知道是过家家,是假的,还是为那一声“父亲”觉得心动,不由自主地沉溺进过家家里面,忘情地把贺响当做自己的孩子。他喜欢小孩子,在他深心里,他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 风染半天没有说话,贺月又道:“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只为了哄你练功?我是皇帝,自当一言九鼎,你若不信,咱们现在就去见太后,跟她禀告,把响儿过继给你。”说着便要拉着风染往宫外走。 过继太子,这事实在太大了,不光涉及后宫,还关系着朝堂,一旦动议,只怕朝堂上得有好一阵子兵荒马乱。风染慌忙把贺月拉住:“这事不急,慢慢来。” 贺月听了,觉得风染口风松动,心头一喜道:“你答允练功了?你生辰都过了,练功的事,再不能拖延了。咱们先把功练了,回头再议过继的事。朕拿帝位发誓,一定把响儿过继给你,能有孩儿承欢膝下,能得享天伦之乐,不再叫你孤苦。”停了停又道:“此事,怕这宫里,已经传开吧。” 过继之事,虽然有些临时起意,可是贺月设身处地的为风染想一想,也觉得风染这一生太过孤苦,才那样淡漠寡情,应该有个孩子给风染一些补偿和牵挂。贺月不是孟浪之人,事情拿定了主意就要去做。刚在宫门口,当着奶娘嬷嬷们的面叫贺响来给风染这个“父亲”请安,便是要先曲折地透出一些消息,叫后宫和朝堂有所准备。此事事关重大,很快就会传开。 风染垂着头,半晌才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贺月去牵风染的手,道:“咱们先回去吃饭吧。”一路走,一路道:“你放心,等练了功,你我就是一体了,所有的事,我都会替你担着,断不会委屈了你跟响儿……哦,对了,叫响儿跟你姓吧,风响,挺好听的。再不,你给他另取个名字?”虽然风染并没有最终答允,却已经叫贺月觉得非常欢喜了,一路叨叨絮絮地跟风染说话,啰嗦得像个婆子。 用了膳,贺月照常批阅奏折,风染便坐在旁边看闲书。不过风染心头烦乱,唉声叹气的,那书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倒是贺月清楚风染的性子,叫风染去庭院里散步打拳去。 傍晚时,菁华宫里刚布了膳,便有御前护卫进来通传,说太后派了头面女官冯紫嫣来传话,说太后叫人弄了样新鲜菜肴,请皇帝过去尝尝新。 风月对视一眼,都清楚,什么新鲜菜肴,不过是个幌子,必定是想叫贺月过去盘问晌午那会“过家家”的事。“天天给父亲请安”之事,也要掰扯明白,皇族贵冑,岂能随便认个阿猫阿狗做父亲?帝嗣龙裔,岂能随便流落民间?风染的身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太子。 想必太后从奶娘嬷嬷们那里听到风声,就会把太子叫去细细查问。太子不懂事,难道太后也不懂事,岂能由着贺月的性子乱来? 贺月听了护卫的通禀,应道:“好,你去回复冯姑姑,朕这便过去。” 护卫应着转身出去了,贺月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笑道:“你吃吧,不用等我了……要真有新鲜菜肴,我给你弄盘回来,你也尝尝。” 风染料不到太后反应得这么快,心头没底,只觉得贺月此去,仿佛是要闯龙潭虎穴的样子,不知道贺月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风染一把拉住贺月的手,劝道:“算了吧。”他不要孩子了,他要不起太子,以后他逗着太子玩玩就好了。 贺月用力地反握住风染的手,只觉得风染的手指凉浸浸的,微微打颤。贺月把风染的手从自己手上拉开,道:“相信我。”然后走了出去。 风染本来还想自己跟贺月一起去,但想太后并没有传召自己,自己霍然闯进去,只怕反而不好。 心头牵挂着贺月,风染食不知味,只略动了几筷子,便叫内侍撒下去了。然后风染便盼着贺月回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贺月,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既盼望贺月能带给他好消息,又想着,他什么都不求,只求贺月平平安安回来,别出什么岔子,也别跟太后反目。 风染一直不敢睡,也睡不着,坐立不安地在宫里等着。小远摸着风染手脚冷凉,这都二月底了,还去灌了个暖壶来给风染抱着。 直到听闻敲了四更的鼓点,风染才远远听见有脚步声从南面行过来,忙披了厚重的披风,叫小远扶着,去宫门守着迎接贺月回来,直冷得瑟瑟颤抖。风染只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煎熬的一个夜晚,只是等个人,都等得心力交瘁。 贺月进了宫门,看见风染,一下子就扑过去,紧紧抱住风染。把人拥在怀里,风染的心才踏实了。继而风染感觉到贺月一向温暖的身子竟然跟他一样,是冷浸浸的,微微颤抖着。 风月都不是那等感情外露之人,如果不是心情太过激荡,断不会在菁华宫门口,当着内侍护卫的面拥抱在一起。贺月很快便回复了神智,放开了风染,道:“回去吧。” 风染听着,只觉得贺月的声音都是嘶哑的,透出浓浓的疲惫。风染只觉得心头越发怜惜贺月,不知这个男人为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阵仗,竟累成这个样子。风染把暖壶递给贺月,让他取暖,搀扶着贺月走回寝宫。恍然间,风染有种感觉,仿佛他跟贺月已经这么搀扶着走了很久,从少年走到青年,他们以后也还要彼此搀扶着,从青年走到中年,走到老年。 回了寝宫,风染叫内侍拿来热水,替贺月和自己热了手脚,洗漱干净,一起偎进温暖的被窝,好像才还了魂。风染道:“就是去尝个新鲜菜肴,尝成这样?”安慰道:“那菜不好吃,我不吃便是。”言外之意,不好过继太子,便不过继吧。他虽喜欢孩子,心头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但他也不想让贺月为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6章 改观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好久才喘了口气,暗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想到,母后把内务廷的人叫来了……” 内务廷跟朝堂不同,是专门掌管皇家事务的,皇家之事,多由内务廷处理,比如皇家的财产,皇族成员的婚配和增减,入祠入庙,配享祭祀等等,过继贺响,绝对绕不开内务廷。内务廷的掌权官吏,多由皇室宗亲担任。虽说内务廷的官吏也是由皇帝任命的,但贺月在内务廷也不能只手遮天,内务廷毕竟带着几分家族自治的性质。 这回太后不单反应得敏捷,还吸取了上回单枪匹马不敌贺月的教训,迅速召集了内务廷,合力对贺月进行迎头痛击。皇族贵胄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出继子嗣的地步?太后誓要阻止帝裔龙脉外流民间,更何况,贺响还是贺月的唯一嫡子!出继一个庶出皇子给外姓都是天大的事,更何况出继唯一嫡子? 风染骤然听闻太后把内务廷也叫进了宫里,一齐对付贺月,只怕过继之事是不成的了,他心下本来就不抱多大希望,也不觉得太失望,便想安慰贺月,却听贺月喘了口气,又道:“……没事了,风染,没事了,我答允你的,做到了……你答允我,要练功,要活下去,别叫响儿打小没了父亲。” 风染又觉得心头一紧,然后才紧紧抱住贺月,像要把自己挤进贺月身体里去一般。他无法想像,贺月经历了怎么的一场苦战,才取得这样的成果。毕竟这不是靠力气靠武功去打仗,是要靠嘴巴去说服别人,是绝对的斗智斗勇。过继太子,一旦传开,兹事体大,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想必贺月做了许多让步才能为他争取到一个孩子,看贺月声嘶力竭,精疲力尽的样子,说得嗓子都哑了,这一场舌战,绝对不比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来得轻松。 风染心疼道:“别说话了,赶紧睡会,明儿还有一战。”晚上太后这么一闹,过继太子的消息肯定已经传了出去,贺月过了内务廷这一关,明天在朝堂上,还有更难对付的群臣百官。 大约贺月确实累得狠了,又被自己喜欢的人抱在怀里,合体练功之事也有了松动,觉得心头安然,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风染却心潮起伏,一晚都睡不着。 次日一早,贺月起床时,便觉得身体有些沉重。风染本想起来,陪着贺月一起上朝,既然是为他争取过继,一起上朝,他也能替贺月分些扰。 贺月忙叫风染睡下,声音还有些嘶哑地说道:“瞧你这眼睛,红通通的,又是一晚没睡吧?快歇下。过继的事,内务廷允可了,大致便成了。只是得先废储,今儿上朝,是议废储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安心睡,等我消息。” 风染便披着衣服,坐在床头,看内侍们替贺月洗漱更衣,用了早膳,风染叫内侍泡了盏浓浓的蜂蜜茶给贺月喝,既提神,又润嗓子。 临走,风染道:“你叫人传郑修年来宫里一趟,我有要紧话问他。”贺月传了旨,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菁华宫,郑修年轻功再好,也偷不进来。 贺月笑道:“只要你肯练功,我还拘着你做甚?白叫你怨我。自然随你去哪儿,想见谁。只是练功这个事,你须得小心,莫漏了风声。”便当着风染的面,传了旨,叫内侍去传唤郑修年进宫说话。 风染也笑道:“这会儿,你倒开恩了。那我自回府里去找他说话罢,顺便理理军务。” 贺月收了笑,道:“今儿别出去,在宫里头等我回来。你要着急,叫你表哥进来说话。再说,你是要跟他说练功的事?还叫他进宫来说,这宫里四下都守着,才妥当。”明知道风染在不在宫里头等他,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他想,当他在前方作战时,后面有个人盼着他,当他胜利凯旋时,能把捷报第一个告诉他。 风染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贺月的这种心情,自然是明白的:“好,我叫他进来说话。” 虽然贺月发了话,叫贺响天天来给父亲请安,这一天,贺响却并没有来。风染也不着急,想过继之事,并没有尘埃落定,贺响必是被太后拘管着,不让他来给自己请安。 风染只觉得这一日一夜,自己都像在梦里一样,太不真实了。他本是打定主意,不跟贺月合体双修的。哪知贺月忽然让贺响叫他父亲,说要过继给他,让他欢喜得感觉心都飞了起来,继而太后委婉地叫了贺月去训话,又让他担心得要死,每个瞬间都是煎熬,好在贺月深夜回来,带给他的消息,又让他喜出望外,今早送贺月上朝,又让风染再次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既怕贺月在朝堂上强违众意,失了群臣的拥戴,又怕过继之事,功亏一篑。心头患得患失。 相比之下,练不练功已经不是问题了,为了能够把自家的孩儿养大,他自然是要活下去的,活得越久越好。便是过继不成,他也不能辜负了贺月这一番为他拼死拼活,想他活下去的心。 郑修年已经被提拔成了京畿守军北营都统领,是郑家除郑嘉外,军职最高的将领,郑修年虽不直接统领郑家军,但也具有管辖的权力,他这个郑家旁支,也算是在郑家家族中争取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郑修年的母亲,几次来信,说已经搬进了梵净山主峰,族里派了年轻的晚辈媳妇照顾她起居,她在山上生活得挺好。 因郑修年是武官,军事兵事都归风染管,基本上武官都不需上朝点卯了,除非有事上奏。因此贺月去上朝不久,郑修年得了召唤,便飞快地跑来了。进了宫,见了风染,上上下下地打量,笑道:“小染,瞧你这长得油光水滑的劲儿,那家伙把你养得这么好!听说朝堂上的大人们还以为你被关在宫里,遭大罪了,天天替你求情,叫放了你呢。” 风染浅浅笑着,指了指客位道:“坐罢。你现在,越来越不当我是少主了,跟我说这些没上没下的话。” “是你自己不当这少主的,可不是我叛你。不过呢,我看着你过得好,过得开心,就放心了。” “你便不担心,他把我一直囚禁在宫里头,真当个男宠豢养起来。” “他便是真把你关在宫里头养起来,只会拿你当神一样供着,岂会当男宠一样糟践?” 风染不禁一笑:“哈,你护着他从七星岗回来,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郑修年是一直反对风染跟贺月有一腿的。风染跟贺月有了一腿,还不肯采贺月的花,尤其叫郑修年愤怒的,觉得风染是个缺心少肺的货!被人白睡了白糟蹋了不说,还巴心巴肠地替人家打拼江山,都舍不得采那人一点精元!最最让郑修年窝火的是,风染还不听他的劝!风染明明很聪明个人,独独在这事上,是个缺心眼的!从风染迁怒贺月,郑修年便看贺月一千个一万个不顺眼,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贺月。觉得贺月便跟个吃软饭似的,要靠男宠来支撑江山。 不过这种情况,打郑修年护着贺月从七星岗回来,风染就觉得郑修年对贺月的态度就有了明显改善。风染在都统帅府养伤,贺月天天散朝就回都统帅府,郑修年回来后也住在都统帅府。住在一个府里,郑修年偶尔遇着贺月,除了行礼,还会聊上几句极具机锋的天,或是对吟几句诗,风染在一边听着也听不懂,就是知道两人的关系显然缓和了。 郑修年笑了笑:“这个事,你就不必管了。叫我来做甚?” 其实,贺月就只告诉了郑修年,自己来七星岗和谈的真实用意,并没有多话。郑修年却是个极其玲珑剔透,七心八窍之人,许多事,贺月不必说,郑修年便意会了。 郑修年没有跟贺月近距离接触过,这一路逃亡,礼法废弛,等级松懈,人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生死之际,往往显露人的真实本性,郑修年有心,暗暗观察,便渐渐觉得贺月还是颇有可取之处,对自家表弟也是用心用意,显见得绝非把风染当个男宠来玩弄,还处处陪着小心。便是在逃亡路上,也时时挂念风染,长吁短叹地忧愁着怎么替风染延寿,全然不顾危险,想去寻找青莲峰,以求取延寿之法……瞧贺月对风染的用心,竟丝毫不逊于自己对纪紫烟的用心。便得郑修年相信了,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产生类似于男女之情的那种感情,甚至两个男人也会希望像男女相守一样,一生作伴。 将心比心,无须多言,郑修年自然便对贺月改观了。 “庄先生收嫂子做义女那天,你说有话跟我说,什么话?” 郑修年道:“你不是已经进宫了么?” “进宫就不能说了?到底是什么话?” “就是想劝你……”郑修年说了半截,忽然醒悟过来:“……你还没跟他练功?!”然后脱口而出:“干什么不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7章 莫让岁月倦了等待的心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沉下脸道:“是你告诉他合体双修的?记不记得,你答允过我,立过誓,不跟他说?!你就不怕应誓?” “我只立誓不告诉贺月那厮,没说不可以告诉郑家。”郑修年道:“是修羽密告皇帝的。” “哼,不是一样?”郑修年诚心要把消息捅出去给贺月知道,自然有的是法子,斗心眼斗不过郑修年,风染又道:“那毒,也是你给郑家的?你怎么拿到那毒的?” “什么毒?” “先生从我身上淬的体毒。” “这个你可猜错了。你的体毒本来就在郑家手里。” “那毒不是在玄武真人手里么?” 郑修年道:“那年……还是雾黑蛮子打过来以前,你想逼我离开,叫我去问玄武真人缘由。我去问了,知道你活不长,就禀告了老家主。老家主跑去玄武山跟玄武真人谈了几天,其间还下令把玄武山上学医学武的弟子都抓了起来。然后郑家就知道了双修延寿的法子,还曾想逼着你练。再后来,玄武弟子们回山了,玄武真人却从此外出云游去了。这一游,游到现在都不回山,你说他云游到哪儿去了?”贺月为了向玄武真人请教延寿之法,还派了人长期驻守在山上,想来个守株待兔。结果,那兔子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 “梵净山?” “不是。”郑修年道:“梵净山是我们郑家老寨,不会让外人进去。不管在哪,我猜,一定是在郑家的掌握之中。那毒落到郑家手里,再正常不过了。” 又道:“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你不做郑家少主,但郑家也是你外祖家,郑家不会害你,总是想叫你活下去。据我猜测,郑家是想你练好了功夫,才好偷撷贺月的精元。你若练不出内丹,郑家自会把体毒给你,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偷撷精元,风险极大,成功的机会太小了,所以,郑家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叫你偷撷。就算你练的功法是玄武真人改良过的,毕竟没人练过,也怕失败了。” 风染啐道:“知道这功夫搞不好要练死人,你还推波助澜,怂恿他跟我练?他就是得了这个方法,把我关在宫里头,天天逼我。” 郑修年正色道:“小染,你讲点良心!打从你十五岁在鼎山上看见你,就把你装在心头了!这都十年了,以前我不了解他,以为他把你当男宠玩……回顾这十年,你总对他若即若离,时好时坏,离多会少,总不对他敞开怀抱。小染,他也是常人,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没人可以一直付出,不求回应。他已经够长情了,你就不怕他倦怠了,灰心了?” 风染忽然回想起他生辰次日,贺月去上朝,跟他下的最后通牒:“风染,等我散朝回来,你若还在,就乖乖跟我练功,别再呕我气我,我是人,不是铁打的,我腔子里那心是肉做的。你若走了,便大家各自珍重,只当从未相识过。”此时,风染才深切地体会出来:那时,贺月是倦了吧?再无法等待下去了吧?是真的想跟他作个了断了吧? 风染只借着嘬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安。无可否认,自己心头是喜欢贺月的,不想练功,却又厚着脸皮舍不得走,结果当场气到贺月失控,狠揍了自己一顿。 风染破天荒地觉得,自己真的欠揍。 郑修年见风染不说话,还当风染仍不答允练功呢,便劝道:“那厮对你有情有义,愿意跟你合体双修,愿意拿自己的精元养你,你还想他怎么做?” “我是怕,练功练岔了。便是不练岔,练成了,他这辈子也好不了……我总舍不得他吃苦。” 郑修年道:“小染,你想他好,他自然也是想你好了。所谓夫妻一体,对方好,自己才能好。你不想想,他若看见你一天天老去,你心里不好受,难道他心里便好过?几年之后你去了,便舍得留下他一个人伤心?他愿意养你,便是吃些苦,看着你好好活在他身边,他心头也应当是甜的……”郑修年一口气劝了半天,忽然醒豁过来,风染只是怕练不成,怕贺月吃苦,便问:“你允了?” “嗯。”风染跟郑修年也是打小的情份,又素知郑修年爱护自己,便忍不住把好事告诉郑修年,好叫郑修年放心:“他说,把响儿……太子过继给我,跟我一起养他……” 郑修年:“……”一国太子啊,是能过继给异姓的?这两货不好就不好,一好起来,这么能兴风作浪!这是要把朝堂掀了的架式? 风染还在继续说:“……他今儿上朝,就是跟群臣商议废储的事,把响儿的太子废了,再过继给我。” “……”郑修年继续无语,他一个武官,懒得管朝堂上的事,帝位传承,太子废立,也不在他考虑范围,只道:“你跟他,本是君臣忤伦,该低调行事才是……非要过继,过继个公主或皇子不好?非要过继太子?莫要惹得众臣群情激愤才好……不是,你干嘛非得从皇家过继?把安哥儿过继你不好?或是等我以后生了儿子过继给你……这个事,闹这么大……你们俩便不怕被人指指点点?……”指指点点是最轻微的,只怕是被世人唾骂鄙视吧。 风染没跟着郑修年的思路跑得离题万里,只想把贺月对自己的好告诉郑修年:“他说我孤单,才想过继个孩子给我。我喜欢响儿,他便过继响儿……其他的皇子公主,我又不认得……他说,他生,我养,他教,我宠,那样才是我跟他的孩儿……” “……”郑修年舒了口气道:“那倒是,你家响儿一准爬你头上去!” 风染轻轻叹了一口气,满是满足:“没事,还有他父皇拘着呢。” 郑修年一直都看不顺风染一昧娇惯孩子的德行:“那还把我叫来干什么?” “就是想问问,那功该怎么练……才能让他少吃点苦。”其实,在风染心头,更想知道如何才能确保成功。若是他跟贺月练功不慎死了,只怕多数人会以为皇帝跟将军一起死于马上风,那绝对是凤梦大陆空前绝后的大丑闻。风染对自己的身后之名不在乎,但他不希望贺月一代明君,死后背负如此可耻的骂名。 “……你该问玄武真人。”不过那老家伙这么久都“云游”未归,大约是被郑家关起来了,郑修年道:“修羽跟我私底下讨论过,说得头头是道,我想,是不是修羽去问过那老家伙?” 郑修羽作为郑家的少家主,倒有机会可以接近玄武真人。江湖中人都知道,初次合体双修,是这门功夫最险恶的一关,九成九的人都折损在这个关头上,不但走火入魔,还死得非常难看羞耻。郑修羽自然不想风染和贺月成为那九成九中的一员,大约专门去请教过玄武真人,然后告诉郑修年,知道郑修年跟风染关系亲密,就可以通过郑修年转告给风染。 “哦,修羽哥怎么说的?” 郑修年道:“小染,这个功法老家伙改良过,他的用意,是拿这个功帮人治病,尤其是治那些练功落下的毛病,着重在于双修双练。练功之道,这气,一旦练岔了,就不容易顺过来,往往落下毛病,这双修功法就是合两人的功力,替病者疏通经络。老家伙说这功法是高深的,就是须得同门同时练,所有便找不到人来练。当时他就知道你活不长,那时就开始想,能不能借双修法功,把绯卿的精元倒腾一点给你,让你能多活几年——当然,绯卿把精元给你了,相应的,绯卿便会少活几年。不想,你的双修功法中途变成了贺月那厮。不过我想,凭贺月的精明,他应该想得到,他把他的精元给了你,他自己肯定会减损一些寿数。”合体双修只是把精元从一个人身上搬到另一个人身上,并不能搬出多一点来。 风染听了,觉得有理。当初玄武真人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因这功法比那邪功容易平安练到中阶高段,那老家伙也怕有人把他这功法练邪了,拿去祸害人,因此,从中阶高段要向上突破到高阶时,必须要合体双修者,在练功中,一送一撷,才可成功,这功法根本就无从强采。以前我跟郑家都以为可以偷采强采,其实是想当然耳。” “关键是一送一撷之间,是可逆的。今次你送他撷,下次他送你撷,这样两个人的精元就会保持在相对平衡的状态,谁也不会亏了精元,损了寿数。你跟那厮么,送撷之间,只消稍稍让你多采一些,自然就补上了你的精元。”然后郑修年压低了声音道:“据说,这个可当做极高深的房中术,虽不能延寿,但那啥……啥的时候,一送一撷,比寻常的快活不知多少倍!最妙的是,你们两个人,只要一人功力够了,就能带着另一个一起享受这其中的美妙……” 风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8章 一生一世的开始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还没说完呢,风染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嫌弃道:“修年哥,你真说得出口!”此时这宫里宫外不知多少护卫正竖着耳朵在听呢,这不得羞煞人么? 郑修年也觉得有些太过孟浪了,清清嗓子道:“我是转述,转述!” “先生练过?你听他胡诌这些不要脸的?亏你还算聪明的,这也能信?” 郑修年又正色道:“说这功可以延年益寿,也是可以的,就是光撷不送,但是,这是杀鸡取卵之法,几次就会把合练者采空采死,再想采第二个人,又得散了功,跟第二个人从头合练,这世上,想是没这等傻子。因此双修功法选择合练者最重要。当初让绯卿跟你练,是知道绯卿会对你好的。” 风染在心头默默地想了想,道:“不对啊,先生花这么多心思功夫来改良这个邪功,就为了把它改良成个房中术?” “哪那能!老家伙的本来意思是想练来治病的,后来发现,这双修双练功法得同门同修,不同门派之间,是练不成的。就算是同一门派,谁会为了伤者,把自己功夫废了,跟伤者从头同修?因此这功法改良出来一直没人练。你跟绯卿练了之后,本来练到中阶高端就到头了,虽说是从邪功改良过来的,若不再往上练,对你们的身体并没有损害……最多,就是那啥……次数多一些,并不碍事。不过老家伙是想着你因为体毒,耗损了精元,需要补充,他才特意钻研了高阶功法……是另一种功法,想必你还没练……老家伙不想他的功法被练成另一种邪功,限制了强撷,不知不觉间,就把功法往房中术方向钻研了……” 玄武真人可算是凤梦大陆最顶尖的武学大师,兼且医术无双,钻研半天,就钻研出一个房中术,真叫人汗颜! 郑修年总结道:“……所以呢,这功法,除了对你有用,对其他人,屁用都没有!” 风染无语了半天,才又轻轻地问道:“修年哥,你说……那什么的术,会不会像那个邪功一样,在那关口……过不去?” “应该不会。”郑修年道:“我也是听修羽转述的,依理推断,邪功在那关口过不去,多是因为强撷。你们的功法是限制了强撷的,最多就是功力不够,或是运功不当,导致练功失败,但是绝不至于就走火入魔,死成马上风……” “咳咳,文雅点……” 郑修年立即改口:“……脱症!” “……”这么说来,走火入魔的风险倒是不大,风染便问下一个关心的问题:“那个……我采了他的……之后,他会不会像那些被邪功采了的人那样?” 最后一个练成了邪功的人,是范小天,关于邪功的传说已经是百余年之前的事了。不过,反正自己不是受害者,世人对于这类桃色谈资,最喜津津乐道,久传不衰。 据传,被范小天采了精元的人,除了迅速衰老之外,还会缠绵病榻,长期手脚酸软,气短心促,气血亏虚,便是吹一阵风,就能把人吹出个风寒来,踉跄一下,骨头就折了,咬个硬物,牙就掉了……基本上,被采之后,身体极其虚弱,动一动就是各种毛病,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风染便怕贺月将来也落到这般田地。 “老实说,老家伙这功法,真是谁都没有练过,会有什么后果,其实谁也说不准。”郑修年想了想,又道:“我也只是依理推断,听说过的那些症状,应该是有一些,但是,绝不至于太严重。你想啊,范小天采人精元,必定是逮住一个就死命采,能采多少就采多少,不会给被采的人留下点,所以那些被采的本来青春年少,一夕之间被完全掏空了精元,身体自然承受不住,才会迅速衰老的同时,动不动就是各种毛病。我略略猎涉过医书,还懂一些大致的医理……”说到这里,郑修年像想起了什么,猜测道:“老家伙能把那邪功改良成房中术,大约这邪功本来就能带给人快活……范小天在采撷那些少男少女精元时,必定是带给了他们极大快活的……所以,他们觉得这辈子有这一次,也至死不悔!” 那究竟是怎样巨大的快活?无关感情,单是一场身体上的盛宴,自己还是被吃的那个,都能叫那些被采撷者到死都执迷不悟! 风染没有郑修年那样强大的好奇心,不禁鄙视道:“修年哥,你魔障了!你也想被采么?尽想些不靠边的事……”放下手中的茶盏,故意把茶盖跟茶碗碰击得铮铮作响:“外面……有人听着。” 郑修年又道:“你跟你家那厮不同,你又不会像范小天那样,光撷不送,一次采光。你们有撷有送,一次只采少许,或有一些虚弱的症状,应该也不太严重……我想啊,因为把精元给了你,他会时常处于一种轻微的房事过度状态……多给他补补身子,注意多休息,注意别劳累了……” 风染道:“他处理国事,千头万绪的,都恨不得一个人顶二个人用,哪能不劳累?我见他经常过了三更才睡下……早上又一早就要起来上朝。” “……”郑修年为了守护风染,曾在风园潜伏了一段时间,亲眼见识过贺月是如何勤政操劳的,知道“明君”的背后是如何辛苦的付出和努力,道:“以后你多提醒他些,再不能拼命了,家国大事,哪有处理得完的时候?能叫大人们处理的,便派下去叫大人们办,别再事事亲力亲为。养那么些官,都吃白饭的?练了功,以后啊,他就是你的人了,会一生一世的,你也得管着他些……他一个人的精元,你们两个人消耗……你们都会比别人老得快……但总不至于五年就老死……据老家伙推测,大约你们过一年,相当于寻常人过两年吧……” 风染轻轻叹喟了一声。 “小染,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想到这些,你就非要听从我嘴里说出来……是不是觉得从我嘴里说出来,你心里就有底了?我又不是太医,也没练过这功……练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也得练了来看。” “这些,你们跟陛下都说过?”贺月逼他练功时,怎么不从这方面劝? 郑修年道:“是修羽密告陛下的……我估计……这些不太好跟陛下说吧?毕竟是君臣……或是,等那厮练功自悟?或是等你来问?” 风染微微垂着头,玩弄着茶盏,道:“其实这些,我能想到……就是……觉得心头害怕……” 很少东西或事情,能让风染感觉害怕。大约是心头太在乎了,前路又太未知,才会害怕跟贺月练出意外来。风染一向决断明快,郑修年没想到风染也会有如此迟疑犹豫的时候,说道:“我现在知道了,只有你家那厮才降得住你!他想做什么,决定了就去做,只会想着如何把事情做好做成,不会像你这样,明明决定了要练,事到临头,还要犹豫迟疑拖延……”笑道:“活该你被他欺负,我不给你打抱不平了。”想想以前,老觉得贺月羞辱了自家少主,对贺月满是恨意,几次三番想杀了贺月,郑家又被自己误导,老家主现在都对贺月怀有敌意……回首前尘,郑修年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后面虽然郑修年没有替风染打抱不平,倒也尽职尽责,翻来覆去地给风染分析,预测,开解,极力安抚风染忐忑不安的情绪。 恍然间,郑修年又找回了觉得风染像自家孩子的感觉。尽管他只比风染年长十一岁,又是一个辈份,但却是他把风染带大的,教他读书认字,看着他成长,风风雨雨一路相伴到现在。终于,合体双修之后,就会换成另一个人陪伴风染,这个人会陪着风染一起到老。而他只能像父母一样,陪伴风染到此为止,功成身退。 他曾不自觉地,用父亲一样的眼光挑剔审视贺月,他自然不满意那个霸道横蛮,还羞辱了风染的贺月,所幸贺月也在一点点改变成长,在经历了艰辛和曲折之后,终于变成了他能接受的样子,他终于可以放心地把他这辈子最大的孩子交托给这个男人,他知道,这个男人会用心爱惜他的孩子,会给他的孩子幸福。 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看看时辰,快到午时了,郑修年便向风染告辞:“那厮要散朝了,我先走了。”他不想在皇宫里看见皇帝。 风染也不留,便一路把郑修年送出了菁华宫。临别,郑修年再次安抚道:“你且跟他练着,有什么不对,赶紧停下,咱们叫玄武真人那老家伙给你想法子。” 风染道:“练功这事,你跟郑家那边好生嘱咐一下,万不能走漏了风声。”皇帝跟将军合修双修邪功,这事要是被掀出来,风染都无法想像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9章 忆结发 作者:天际驱驰 郑修年走了之后,贺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午时过后就回来。风染叫贺月带进菁华宫的心腹内侍去前朝打探消息。那内侍打探了两个消息回来。其一,为了废储之事,皇帝跟大臣还在朝堂上“吵架”,吵得很凶。但是皇帝已经赫然下旨,群臣不依不挠,把皇帝堵在朝堂上劝谏。其二,谧淑皇后迁回了凤栖殿,并重掌凤印,中宫主事。 史记,靖乱四年二月廿六日,成德帝下旨,废除嫡长子贺响的太子之位,同时下旨,暂不立储。 一直等到午时都快过了,小远怕风染饿着,自行作主,排了午膳叫风染先吃。风染挂心头前朝的事,很想去朝堂上把被群臣围攻的贺月“解救”出来,但也知道,他去了,只能是火上浇油。 贺月是有废储之意,本来可以缓步进行,慢慢商议劝导,总不至于激起众怒。但为了自己收继贺响,贺月只能把废储之事急匆匆地贸然提出,惹来群臣的激愤是正常的,想必群臣也会颠倒因果,认为贺月是为了让自己收继贺响,才起意废储的。只怕自己这个罪魁祸一在朝堂上现身,群臣能撕了自己。自己还是不去朝堂上再加一把火了。风染觉得,像郑修年说的那样,一个能欺负自己的男人,也自当为自己撑起风雨。 心头挂着事,哪有心思吃饭,风染也就略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他刚放下筷子,就隐隐听见菁华宫外传来一阵吵闹声,风染第一个反应还以为是群臣跟着贺月吵到宫里来了,但随即听出,吵闹的一方守在宫外的御前护卫,另一方却是一些宫中女侍,大约是这些女侍想进宫来,却被护卫们挡在外面,所以吵闹。 贺月早就在后宫里传了谕,不许妃嫔来菁华宫打扰自己,他住了十来日,除了贺响来过两回,果然并没有妃嫔来菁华宫。这些正吵闹着的女侍们从哪来的?竟不知道贺月的令谕么?风染凝功细听,几次听见女侍们一再强调:我们娘娘贵为中宫,整个后宫都在我们娘娘的管辖之下,还不知有哪个宫殿是我们娘娘不能进去的! 是毛皇后? 毛皇后不是刚从下六宫迁回凤栖殿?刚收回了凤印?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菁华宫来了? 不用问,毛皇后能迁回凤栖殿,能收回凤印,能重掌后宫,一定是昨晚贺月为了能够收继贺响,做出的让步,风染一点不怨怪贺月。只是风染不知道毛皇后这么急匆匆的跑来干什么。 风染是看着贺月怎么娶这个女人的,贺月还拿着那本大臣建议帝后行结之礼的奏折,叫自己猜测他的批复。风染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猜的,只记得自己猜错了,但是他还鲜明地记得,贺月在那奏折上用朱墨龙飞凤舞地批了个大大的红字“免”字。 那时候自己对贺月只有一腔怨恨,贺月结不结都跟他不相干。猛地回,想起那个红色的“免”字,风染忽然体会出贺月不愿意与之结的坚决态度。 风染还记得,贺月在否决了帝后结之后,在成亲之前,跟自己行过结之礼。风染也还记得,当时贺月微微颤抖着,笨拙地把两个人的鬓束在一起,编结成辫,剪下来,贺月把那辫放进他手心里,让他握着,贺月握着他的手,两人一起倾身,把辩压入枕下,然后自己听见贺月说:“执子之手,与子结,白偕老,缘续来生。” 风染同样还记得,本来自己也应该回应一句的,然而他只可有可无地应了一个字:“好。”只因那时,他以为贺月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新鲜玩法罢了,他自然不当真。 现在忆起,忽然明白,当时贺月全然是认真的! 依照凤梦大6的传说,编结过的,剪下来的鬓,需要夫妻双方好生保存起来。等他们死了,由后死的一方带入他们并棺合葬的棺椁里,这样他们就能在下一世,彼此吸引,找到彼此。 风染还记得,结之后,他跟贺月喝了酒,交了欢,结果被郑修年撞破了,然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脑子都是空白的。现在回忆,风染完全不记得他与贺月编结过的那缕鬓究竟去了哪里,只肯定他再也没有见过那缕鬓。 风染轻轻叹了一口气,收束起思绪:他不相信结的传说,不相信会有再世情缘。 风染对毛皇后没什么印象,从没有妒嫉羡慕过她,也没有怨恨过她,他与她根本没什么交集。 第一次见到毛皇后,是毛皇后主动驾临他风园,毛皇后并没有说什么话,主要是替她祖父送一封信给风染。风染一直记得毛恩的那封信,但对毛皇后没什么印象。 第二次见面,是风染救下太子,毛皇后向他致谢,风染完全没有注意过毛皇后,转过身就忘了。 第三次见面,是在风染矫诏篡位时,曾跟毛皇后有过冲突,他还随口威胁了她一句。 风染基本就只见过毛皇后三次,最后都没有留下印象。 第一次对毛皇后有感触,是在听到贺月死讯后,从庄唯一嘴里听到毛皇后不跟大臣商议就急匆匆抱着太子想继位,还想太后摄政,便觉得这皇后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毛燥,独断,急功近利,轻易就把自己的图谋暴露出来了。 第二次对皇毛后有感触,是内务廷来报,说幻沙公主的下人交待,是毛皇后帮着幻沙公主来揭自己的老底。风染真不知道毛皇后是怎么想的!自己没废太子,摆明了就是将来要让贺响继位的,毛皇后帮着幻沙把自己搞死,当时的朝堂就会大乱,贺响更不可能继位。风染真不知道毛皇后是怎么想的,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只觉得毛皇后短见,心胸狭隘,甚至分不清利害关系。 风染只觉得当时群臣千挑万选,交口称赞的贤良淑德的女子,实是个蠢女人!还曾在心里着实替贺月悲哀了一把。毛皇后想对自己不利,风染不会认真跟女人计较,但也不会放任不理,风染觉得这种女人确实不配中宫主事,把毛皇后圈禁在下六宫中,夺她权力,留她安享清贵才是最好的。 想不到,这女人刚搬回凤栖殿,这么快就跑来他菁华宫挑事来了?风染等候贺月回来,等得有点心焦,便想不妨跟毛皇后见见,打点时间。 风染便叫小远去传话,叫御前护卫们放毛皇后进来。 风染也没做什么妆扮,一直穿着件寻常的素色公子服就出去了,因知贺月喜欢看自己披散着头的样子,在贺月身畔时,风染多数时候披着,只拿个巾子把散开的头束在脑子。风染现在的妆扮跟以前被囚禁在风园时差不多,只是多束了条腰带。如果忽略掉风染身上浓重的杀伐之气,倒觉得风染像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风染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然后看着毛皇后摆着凤驾仪仗,穿着九凤翟衣,戴着九龙九凤冠,带着二十来个内侍女侍前呼后拥地走近主殿来。 不过就是驾临一座后宫之内的宫殿,摆这么隆重的排场,给谁看?风染要是没见过世面的,指不定就被惊吓住了。 毛皇后站在殿门口,等了一等,见风染丝毫没有上前迎驾的意思,轻轻一哼,她身边的女官单绿怜前走几步,向风染一礼道:“风将军,请接驾。” 至少毛皇后身边的女官还算客气,风染只得站起来,迎到正殿门口,向毛皇后揖了揖手道:“臣见过皇后娘娘。”然后侧身让开了路,意思:皇后请进。 毛皇后却站着没动。 旁边单绿怜轻轻嗯了一声,直向风染递眼色,见风染看过来,单绿怜又往旁边退了两步,等风染走近,轻声道:“风将军,你该以后妃之礼觐见皇后娘娘?” 啥?要他以后妃之礼觐见这个蠢女人?他什么时候入了贺月的后宫?风染竭力不动声色,但他一脸摸不着头脑的神色还是落在了毛皇后眼里。 毛皇后用眼角斜斜地瞥了一眼风染,漫声道:“怜儿,想必陛下日理万机,还没来得及把风将军该守的礼数告诉风将军。烦劳你告诉将军一下。”或者,是没有胆子告诉这男宠吧? 单绿怜压低了声音,道:“……昨晚上,陛下亲口答允的,说,以后风将军见着皇后娘娘,须得行后妃觐见皇后之礼。” 凭什么? 然而,风染很快就醒悟过来,昨晚太后的祥瑞殿里除了内务廷官吏,毛皇后也去了。不过这也正常,自己要过继贺响,毛皇后是贺响的亲生娘亲,再是被圈禁在下六宫,也必定是要被请去参予的。 所谓风染见着毛皇后,须得行后妃觐见皇后之礼,必定也是答允过继的条款之一。让他一个大男人,去行后妃觐见皇后之礼,那就是故意要把他摆在男宠的位置上。 这是恨他抢了她的孩子,故意折辱于他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0章 后宫大戏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想,贺月会答允这样的条款,答允了又没有告诉他,大约是以为,自己难得跟毛皇后打上照面,答不答允便无所谓。』天籁』小说ww』w.⒉本来贺月在菁华宫外布了护卫,毛皇后是进不来了,等练成了合体双修后,自己便会回归都统帅府,确实基本上不会跟毛皇后打上照面。 不曾想,毛皇后会自己摸上菁华宫来,而自己一时兴起,竟把毛皇后放了进来。 大概毛皇后此来,就是想叫自己行后妃觐见之礼以折辱自己的吧?只不知道贺月还答允了什么条件? 风染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回身向毛皇后道:“既然陛下未曾明言,臣还该依外臣之礼见过皇后。”说着风染又揖了揖手,侧过身子,让毛皇后进殿。他有逊帝的身份,虽然称臣,却也不必像普通臣子一样向毛皇后叩拜。 毛皇后倒也没有逼迫风染,便抬脚走了进去,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如果风染是后妃身份,便该站立在一边亲自敬茶,然后等着皇后赐坐或说话。风染却不管这些,径自走到毛皇后下客位上坐下来,吩咐道:“上茶吧。” 上了茶,毛皇后只把那茶盏玩弄得咚叮响,却一口也不喝。 风染喝了茶,替自己压了惊,也不问毛皇后来意,道:“娘娘既然觉得臣这里的茶入不得口,那便请吧。”打定主意,以后再不放这女人进菁华宫。 毛皇后手指一凝,然后纤指一扫,便把那茶盏扫到了地上,跌得呛啷啷一声大响,碎瓷茶水溅了一地。立即便有毛皇后和菁华宫的内侍们要上来收拾,被毛皇后冷冷喝道:“都下去。” 内侍们只略略收拾了一下碎瓷片和茶叶便退了下去,毛皇后的人退出前,还细心地把殿门给关上了。风染淡淡道:“娘娘有话便说,臣这宫里到处都伏了人,门关不关都不打紧。” “本宫此来,是想请问风将军,风将军跟本宫有仇?” 虽然毛皇后曾想帮着幻沙公主对付自己,但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仇,风染道:“臣跟娘娘谈不上有甚瓜葛仇怨。” 不料毛皇后听了这话,好像再也忍耐不住了,厉声质问道:“既是没有瓜葛,那你干什么逮着本宫的东西,什么都想抢?!” 风染:“……” “本宫大婚,你来抢本宫的新婚之期!” “本宫贵为中宫,你来抢本宫的恩宠!” “本宫想扶持太子登位,你就来跟本宫抢帝位!” “你个男人,独占圣宠,好意思抢本宫的夫君!” “幻沙骂你不能人道,你果然是个人被得不能人道的东西,自己生不出孩儿,就来抢本宫的孩儿!” 毛皇后苍白着脸颊,激怒得浑身都在打颤,指着风染质问:“瞪着本宫干甚?本宫说错了?你要有本事,自己找女人生一个!干什么要抢本宫的孩儿?” 毛皇后指着风染,气咻咻地高声质问:“你说,本宫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拐卖了你老子娘?你要这么跟本宫过不去?处处针对本宫,针对我们毛家!害得我们毛家人被陛下配得七零八落,你就好趁机来抢本宫的孩儿……”天地良心,毛恩被贺艺鼓动兵谏,毛家被牵累谪贬时,毛皇后根本还没怀上贺响,毛皇后这骂得的,好像风染一早就想收继贺响,才苦心孤诣地陷害毛家似的。毛家被谪贬根本跟风染八杆子也打不上关系,到毛皇后这里,全都怪罪到风染头上了。 风染本来就拙于言辞,被毛皇后这么狗血淋头,张冠李戴的一骂,完全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再说,他还真叫毛皇后给镇住了,真没见识过毛皇后还有这么一副撒泼的德性,太开眼了。只是瞧毛皇后这样子,这一骂怕是刚开了个头。 毛皇后这一开骂,顿时惊动了守候在殿门外的内侍女侍们,在单绿怜的带领下便冲了进来,把毛皇后围在中间精心服侍,又是打扇,又是擦汗,又是抹胸,又是捶背,还打来水,给毛皇后净手,另有人献上皇后随从自己带来的茶水给毛皇后润喉,一些拿着铜镜给毛皇后前后照着,一些便拿出脂胭水粉,给毛皇后补妆…… 毛皇后刚骂在兴头上,被一大帮人围着服侍,毛皇后似乎更享受被服侍,那骂声便有头无尾,不知不觉收了声,而毛皇后刚刚激昂的情绪很快被奇异地抚平了,优雅娴静地坐在主位上,俨然又是个气度雍容华然的一国之母。 只看得风染和菁华宫的内侍们眼花缭乱,莫明其妙,叹为观止。 正在此时,菁华宫外内侍通传道:“陛下回宫。” 等贺月进殿时,毛皇后的内侍女侍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替毛皇后补了妆,擦拭了玉手,整理了衣装,连地上碎了的茶盏瓷片茶水,也已经收拾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生过。 只见毛皇后在贴身内侍的扶持下,迈开纤纤玉步,迎到殿门口,向着贺月盈盈下拜,口称:“臣妾恭迎陛下。”毛皇后行礼行得极是娴熟。见她举手投足体态袅娜,姿容端艳,气度从容,神色谨然,目蕴情意,笑含娇羞,一颦一笑,既然风流蕴藉,又恭谨娴婌,确然堪称皇后典范。 风染暗地里啧啧称奇之余,当着毛皇后和她那么多随从的面,不好杵着不动,也迎到殿门口,在毛皇后身后跪下叩拜道:“臣叩见陛下。” 贺月脸色甚是温和地亲自扶起毛皇后,含笑道:“皇后无须多礼。”向皇后身后的众随从道:“都起来罢。”又遥遥向风染道:“你也起来。” 等大家都站了起来,贺月扶着毛皇后进了主殿,贺月自在主位上坐下,毛皇后便在客位上坐下。风染要守着臣子的礼数,没得坐,便站在下,叫人上了茶,自己端着敬给皇帝和皇后。 贺月接过茶盏,只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毛皇后这回也抿了一口茶,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娇笑道:“陛下那里不是有武陵的老树茶么?何不赏一些与风将军?风将军哪能就喝这养生苦荞?” 贺月应道:“甚好。”抬眼看了下风染。风染意会,只得上前对毛皇后揖了揖手,腰都懒得弯一下,道:“臣谢娘娘赏赐。” 毛皇后一笑,看都不看风染,只望着贺月,娇嗔道:“陛下瞧,风将军连个礼数都不会,要不要臣妾教导教导他宫里的规矩?”她这是要当着贺月的面逼迫风染以后妃之礼向她行礼! 贺月继续含笑道:“这个不敢劳烦皇后,等朕亲自教导好了,叫他去凤栖殿向皇后请安见礼。”又道:“此乃菁华宫,是太后赐与风将军的寝宫,风将军到底是外臣,皇后以后无事,还是少来,避嫌为好。皇后若有事,叫人传唤他去凤栖殿训话,也显得皇后尊贵。” 这话明着把皇后捧得很高,实则处处护着风染。不让皇后上门挑衅,可皇后哪能随便传唤外臣进宫?完全堵死了皇后折辱风染的机会!毛皇后脸色略沉沉了,还没说话,贺月又道:“怜儿,快扶娘娘回宫养病。” “臣妾没病!” “怜儿,扶娘娘去后园里散散心。” 单绿怜去扶,毛皇后端坐着不动。贺月便伸手去扶,毛皇后这才就着皇帝的一扶,站了起来,盈盈的目光看向贺月,眼眸中似乎起了些水雾,毛皇后的容色有些黯淡,吞下无声的叹息,问道:“陛下也一起后园散心罢?” 贺月和颜悦色地道:“朕须得跟风将军商议些军务。改日朕邀请皇后赏花吧。” 皇帝倒是从来不会断然拒绝自己,可是诸如“改日”“以后”“回头”……之类的允诺,却从来没有兑现过!尽管知道皇帝说这话时毫无诚意,毛皇后还是舍不得戳穿,毛皇后含笑道:“甚好,正是早春时节,后园里的花想必过几天便该开了,臣妾便等着与陛下赏花。” 然后毛皇后终于在单绿怜的搀扶下,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贺月向风染道:“你送送她。”风染大不乐意,杵着不动,贺月又道:“送送她吧。”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求恳之意。 风染一路把毛皇后送出了菁华宫宫门,临别,还向毛皇后揖了揖手,道:“前面是娘娘公主们的居处了,请恕臣不能远送。”这菁华院本是圈禁男宠的宫殿,为了男女分开,便把菁华院孤零零地修建在皇宫东北角的偏僻处。毛皇后便头也不回,不理不睬地往后宫里去了。 等风染返回主殿,贺月已经不在殿里了,一问,才知贺月自回后面寝宫去了。风染便吩咐人拿水来冲洗冲洗主殿。下人们回说,陛下已经吩咐过了,连皇后用过的茶盏都已经赏人了。 风染回到寝宫里,贺月已经换了常服,见风染回来,含笑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她毕竟是响儿的亲娘,你去送她,做个姿态,叫她心里好受些……” 风染没觉得自己去送了皇后,皇后心里就有多好受。 “……也让后宫里晓得你是个有教养的,担得起教养响儿的责任。” 听了贺月后半句话,风染便不说话了,坐到贺月身边,笑道:“平日,你就是那样跟她相敬如宾的?” “嗯。” “跟后宫其他妃嫔也这样?” “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1章 毛皇后的病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起来:“我还说只是戏文里这么唱,原来都是真的呀!你天天在后宫里唱大戏!”风染幼时不得宠,长期关在自己宫殿里,对后宫女人的矫揉造作看得不多,印象不深。网 贺月跟着苦笑:“你莫看她们一个个千娇百媚,都笑里藏刀,手段阴损高明得紧。朝堂上的大人们,指不定还斗不过她们呢。所以说,我不想让响儿在后宫里跟着她们长大。”贺月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深知其苦。 等风染笑够了,贺月才道:“刚听下人说,皇后对你无礼了?”一叹道:“你莫恨她,莫跟她一般见识,一则,她到底是响儿的亲娘,你得体谅她一些;二则,她病着呢。”说到“病着呢”的时候,贺月指了指头脑,又指了指心口。 风染没看明白:“到底哪里病了?” 贺月一叹:“说出来是我的不好……她本是好端端的女子……这后宫也是个险恶的所在……女子入了宫,总是盼着得蒙圣宠,她是皇后,自然盼望得比别人多一些……可是,我没宠过她们……我对她们都没有什么感觉,都觉得平常得紧……”说到这里,贺月轻轻把风染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手里,慢慢地把玩着,又道:“……可能皇后的心思比别人重一些,你把她圈禁在下六宫,她心怀怨恨,我回来了,又没把她放出来,迁回凤栖殿,还叫关乌二妃轮流主事,更伤了她的心……她担心我要进一步废了她后位,心头恚怒绝望,又长期心绪郁结,大约那时候她就不好了,有点神神叨叨的。怜儿来禀告过几次,我都没在意,没查问太医,以为她装病……昨晚上见到她,才知道她是真病了……已经病得不轻了……既是心病,也是脑病……她这个样子,自然不能再带养太子,倒帮了我们一个忙,不然她若是正常的,坚决不答允,想过继响儿就还得大费周章……她这病,是我把她逼出来的,实在对不起她。风染,你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响儿的面上,她若对你了病,你不要跟她计较,多让着她些。” 风染想到毛皇后那么骂自己,倒也并非全都是无中生有。至少,他确然抢了她的新婚之期,抢了她的夫君,现下又想抢她孩子,他基本上抢了一个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三种东西,不能怪毛皇后对他怒气冲冲,刚迁回凤栖殿就赶上门来挑衅,除非一个泥人,才没有脾气。风染应道:“以后我都让着她,避着她便是。”跟个疯妇,有什么好认真的?忽然又有一些明白了为什么毛皇后要帮着幻沙陷害他,只怕毛皇后对自己积怨已久,逮着能出一口气的机会,便不放过。这女人是蠢了一些,到底是为情所困,到底是自己亏欠了她。 “她既然会病,你还让她迁回凤栖殿,重掌后宫?不怕她乱来?”皇后在后宫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若是犯起病,一个糊涂喊杀人,哪可是后悔不来的。 “她身边虽有个公主,将来也会出嫁的,她就只剩个后位可以依仗了。昨晚我答允了她,永不废她。她既然还是皇后,便该迁回凤栖殿,执掌凤印,后宫主事。你放心,我暗中下了旨,叫人看着她,不会让她随便乱来。”贺月又道:“我还答允了她,把毛家被谪被贬的启复一些回都城来,毛将军府也叫人清理出来还给他们家了。女人出了嫁,娘家也是她们的依靠。前些年,毛家势头太大了些,怕后族擅政,我才借着那场兵谏,打压了毛家,想是让毛皇后觉得失了娘家依靠,心头惶急。现下把毛家人启复一些回来,也让她觉得安心一些……只是毛家是将门世家,多在军营任职,军中调职是归你管辖,我先跟你说一声,回头给你个名册,你照着名册,斟酌他们的能力,适当调度一些进京畿守军,编进南营。” 莫把毛家将跟郑家军放在一起。虽说毛家将比不上郑家军,到底也是将门世家,怕两虎相争。 “好。”这京畿守军的编制一天天壮大,是该好生操练操练,准备准备了。风染本也想着该着力培养一批能够冲锋陷阵的将领。 说过了毛皇后的事,贺月又道:“你便不问问我,今儿朝上商议废储的情况?” 风染道:“我听说,你已经下过旨了,难道还能朝令夕改?”贺月能有闲心跟他坐在寝宫里闲聊毛皇后的家长里短,不问也知道结果。 风染看着贺月满眼里都是期盼之色,想着郑修年的劝告,是啊,十年了,他们可以算相识十年了,开始得很不好,可终归还是走向了彼此。 回这一路,风染觉得实在是贺月的功劳,他承认,贺月是强势霸道了一些,可若是不是贺月用自己的好一路逼迫着他,他不会有今天的一切,甚至已经烂成一把白骨了。而他在这段感情里,除了一再的退让,逃避,迟疑,质疑……之外,从无建树,他的性子是够刚烈,却是刚极易折,多亏了有贺月一路的扶持。 也许真像郑修年说的,他这样的性子,便需要一个像贺月那样强势而又百折不回的人来镇压。 “你把毒给我罢。”风染道:“我练出了内丹,好要你。” 等待了这么久,经受了这么多煎熬,风染终于肯要他了。贺月一激动:“我陪你,咱们双修双练能快些。” 风染一个白眼:“这个你少来参合,别担误了朝上的事。你只叫人在宫里好生给我护法。你赶紧把该处理的政务处理了,等练合体的时候,你再休几天朝。我要先把体毒练化了,然后才能凝练内丹,不知道要花几天,或许十天半月,一年半载也不定。” “你吓我吧!” 风染站起身,回顾贺月,目光流转,笑道:“这一练起来,不知要几天,先去浴沐一下,你来不?” “来。” 浴池里,虽说终于去了心结,到底合体双修是个什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贺月跟风染略略欢好了一番,便歇下了。泡在池子里,风染半偎在贺月身边,无意识地玩着水,道:“贺月。” “嗯。”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贺月玩笑道:“都这么久了,我才入选你后宫,你真是……太挑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还在宫里,还不识字,我就知道,我活不长,这辈子也不会有人陪伴我。” 贺月道:“你七岁上的玄武山,上山前都在宫里。”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活不长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传言,说我艺成下山,还没回到新荣城,当时阴国皇宫里第一上吊自尽的,是那个把我养大的老宫婢?” 贺月道:“听过。说是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幼时不得宠的那些臭事,为免她乱说话,逼死她的。说你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连养大自己的恩人都不放过。” “她在我回宫前就急匆匆死了,我上哪逼她去?”风染把脸贴到贺月肩头上,说道:“只因那老妖婆知道,我回宫第一个饶不了的人使是她。” “是她给你母妃下的毒?” “不是,她跟我母妃没关系。”风染道:“你说,我一个皇子,长在宫里,怎么会得上洁癖症?” 贺月轻轻按着风染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子道:“放松罢,以前的事了。你要觉得不好,便不说吧。你现在和以后都是我的,就够了。” “你还问过,为什么我那么会服侍人?” 贺月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开解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本来应该是被人服侍的。” 风染把头枕在贺月肩头上:“对啊,我是皇子,本应该是被人服侍的。可是那老妖婆关起门来,就成了太后,反叫我服侍她……服侍得不好,就要打骂……伺服人,我便是那么练出来的。那时我小,又被她打怕了,不敢反抗,她说什么,我便只能听她的。我不得宠,身上又有毒,常常作,作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宫里都以为我活不长,没人关心过问我。那老妖婆作践我这么久,竟没人现……” 贺月回身,拿另一把拥着风染,赤果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安慰:“都过去了,过去了,小风小染,以后我疼你,不叫你服侍我……”贺月心里暗暗庆幸,他统共没叫风染服侍过几回。 风染口鼻的气息,薰暖了贺月的肩头,有些气促地道:“那妖婆还……弄过我……后来,上了山,我就洁癖了,看什么都觉得脏……我自己是最脏的,那时症状还轻,先生问过我,说还可治,我没说,症状就拖重了……我喜欢洗浴,可是怎么都洗不干净,那老妖婆死得太快了,没给我洗干净的机会……” 贺月觉得肩头温热得异常,一手捧起风染的脸,见风染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脸颊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浴水,贺月柔声道:“那些过去,你不说,也没事的,平白惹你伤心。我心头喜欢你,不管你过去有什么,都是一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2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拉开贺月的手,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七岁之前宫里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外人赖我逼死了老妖婆,我没辩解过。天籁小『说ww』w.』⒉跟你说这些,不是讨你怜悯,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是怎么样长大的。不要怪我总提防你,猜忌你,总不相信你会真心对我……觉得自己对自己才是最好最真的。”说着,把贺月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心口上,轻轻道:“如今给你了。” 贺月心头无限欢喜,知道这一刻,风染终于对他敞开了心扉,认定他是一生相伴的人。回臂把风染紧紧抱在怀里,胸膛贴着胸膛,跳动着的心,紧贴在一起。贺月玩笑道:“你个笨蛋,我的早就给你了,你现在才给我……你说我多亏啊!” 风染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贺月只是抱着风染开心地笑。什么时候把心给风染的,贺月也不知道,只记得很早很早的时候。他总得这种话太肉麻了,不需要说出来,大家意会即可。可惜风染在这方面着实迟钝得紧,竟然一直一直没有会意过来!迟钝得他都要绝望了。还好,他历尽千辛万苦,掏开了风染层层密密严守死防的心! 风染并不是腻歪的人,他一辈子孤苦,又从小知道自己活长久,自然不能指望谁来陪伴自己,性子冷淡,可是,这几天中,忽然有个人愿意把自己的精元渡给他,愿意拿自己的生命滋养他,又把自己的嫡子过继与他,让他从此再不孤单。这些,让风染感觉到自己似乎一下子安定的,真真切切感觉到有种家的温馨——在贺月身边,就是他的家。这家不再是他羡慕的别人的家。 告诉贺月那些自己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的往事,更多的意思,是表示贺月在他心头的位置,终于过了6绯卿,郑修年,和郑家。贺月才是他这辈子最要紧的人。 风染反手拥着贺月道:“以后,你有话,也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憋在心头,憋得疯。你是我的人。”像他那样,以前一直把七岁之前的事憋在心头,堵得慌,如今讲出来了,就觉得心头一下子轻松了,敞亮了。 “嗯,你也是。以后心头有话,都要告诉我。” 贺月忽然脱口道:“咱们拉勾!” 风染抬起头来,全然不解地看着贺月,失笑了起来:“你多大,还老跟响儿比?” 冲口而出之后,贺月也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想干这么幼稚的行径,泄气道:“算了。” 风染抬起手举到贺月面前:“来,拉勾。” 贺月跟贺月的小手指勾结在一起,一边摇晃着手,一边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两只手翻起来,保持着小手指头相勾相连,两个人的大指拇对着大指拇,重重一摁,然后恶狠狠的摔开手,只摔得浴池里水花四溅。风染轻声笑着,一边抹拭眼睑上的水珠,一边道:“贺月,你就眼红响儿,他跟我玩过,你也要玩。”风染知道贺月幼时无趣得很,从没有玩过小孩子的玩艺儿,才会眼红贺响。他愿意把贺月当个大孩子来宠,喜欢陪他玩。 贺月眼前也全是水珠,胡乱拿手抹了一把,然后伸手把风染拉进自己怀里,笑道:“呵呵……是挺好玩的……可是,我是当真的,我要跟你,一百年,不许变。” 风染喃喃道:“一百年啊……”他们哪有那么长时间? 洗了出来,两个人的心情又不同了。风染拿着那瓶毒,有些感叹:“当初吃了那么多苦头,才让先生淬了这么一小点毒。先生一直没舍得用吧。想不到最后还是用在我自己身上了。” 贺月看风染拿着那瓶从自己身上淬取的体毒,比划来比划去,半天都不敢拔开塞子,安慰道:“那是你自己身上的毒呢。” 就是因为那毒是从自己身上淬取的,风染才觉得可怕,他在那毒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他自己清楚。贺月玩笑道:“要不要我喂你?他们早就知道你还没有再次凝练出内丹,毒都给你准备好了……”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微一沉吟,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之处:“你们……你,郑家,还有那老东西,一早就知道可以靠这个功法给你延寿的,是不是?所以才叫我把毒给你,练出了内丹才能合体双修,是不是?” “是。” 贺月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看着我傻子一样,四处为你求取延寿之法?甚至不惜为你违逆众议,一意孤行跑去七星岗和谈?为什么非要等到你二十五岁之前才告诉我?是不是想着,我若不愿意,你们便要硬来?怕事先说了,我有了防备,你们……你就采不到我精元了?” 风染没有分辨,只问道:“那你现在,还跟不跟我练?” 贺月看着风染,面色微微放柔了一些,声音也软了:“自然是要练的……就是,我心头难过。” 风染问:“怎么了?”要是贺月有一点点的勉强,他就不跟他练了。 “你们知道有这么个好法子,干嘛不早点告诉我?”贺月微低着头,不太愿意回忆从前,只道:“知不知道,你快要老了,我却找不到替你延寿的法子,我心头便像压着块大石头?吃不香,睡不好,派人把凤国境内差不多的大小名医都访遍了……他们就看着我着急,看着我徒劳无功……你也看着我着急……我告诉你,我要跟匪嘉和谈,为你争取能到匪嘉境内求取延寿之法的机会……那时,你什么话都没说!就看着我傻!” “贺月,你想错了,这法子只是个不得已的法子,一点不好!”风染听出贺月话中的委屈,开解道:“练这功,我是延缓了衰老,但却加快了你的衰老,而且,练了这个功,对你身体不好……实在是得不偿失。” “怎么个不好法?” 风染猜想贺月贵为太子,可能不会听说过那些关于被邪功采撷了精元的人的惨状,风染也不想明说出来吓贺月,只道:“你的身体就没有现在好了……我本来就不想跟你练。是我叫修年哥和郑家不要跟你说这个事的。你别怪他们,他们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看你着急。” 贺月热切地问:“这功法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难道还有更好的?你知道?” “我若知道有更好的办法,早就替自己延寿了。”风染一叹:“贺月,这世上的人,谁人不想延长寿命?不想活得更长久一些?我想这世上根本没有延寿之法。咱们练这个功法,并不是延寿之法,决定人寿命长短的精元之数并未增加,只是从你身上搬到我身上,延了我的寿数,却减了你的寿数,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你傻,才让我采你的精元。像传说中的那个邪功,便是强采别人的精元,才能维持自己驻颜不老,但那邪功本身并不能延寿。” 贺月还是不肯死心道:“照你的说法,人的寿命长短是由精元决定的,人的精元之数都是差不多了,为什么有些人死得早,为什么人却活得很长?”贺月还年轻,年轻人总对自己的身体关注得少,对养生长寿之法没什么了解。 “精元决定寿数多寡,不过这精元的消耗快慢,才是决定人寿命长短的关键。养生之道就是在于降低对精元的消耗度。这世上,很多因素决定着寿命的长短,比如一个心如止水,安贫乐道的,自然会比那犬马声色,纸醉金迷的活得长;一个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自然会比那奔波生计,营营碌碌的活得长……再怎么养生也不可能增加精元,但养生做到极致,也勉强可算个延寿之法。” 细数凤梦大6的皇帝,并没有长寿之人。他们的身体或许被太医调理得很好,但他们身系家国,彼此间连年战乱,便得他们不得不操心国事,心力耗损极大,虽然不至于短命,但也不能得享高寿。 贺月听了,心下却暗暗打定主意,先用合体双修之法维持着风染的寿数,等凤梦一统之后,他定要穷举国之力,求取延寿之法。他心下这么盘算,面上不动声色,道:“嗯,你练功吧,我在外面守着看奏折。有什么不适,叫我声,我进来跟你双修。” 史记:靖乱四年三月初四日,成德帝偶感风寒,病体甚重,连续休朝,四日方愈。 这是成德帝执政以来,第一次因病休朝,并且似乎病得不轻,休朝休了四天。恢复上朝之后,也看得出成德帝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只是群臣没有想到,一向身体甚是硬朗的成德帝,从这时起,身体似乎就开始不好了起来,每年都会因病休朝两三次,每次三四天。平时看见成德帝,也是脸色略现枯黄,双目略显无神,虽然没有让人觉得萎靡不振,但总让人觉得那是强打的精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3章 筹谋破困局 作者:天际驱驰 也有那略通医理的大臣,远远望了成德帝的气色,觉得颇有些纵欲过度的样子。』天『籁小』说www.⒉然而却也不好进谏,一则,不能确诊,这事也不好宣扬;二则,听宫里传出来的谣言,说皇帝早就不临幸后妃了;三则,虽听说皇帝常常驾临都统帅府,与风将军双栖双飞,此事大家心照不宣,却并没有放到台面上,便不好提出来进谏。 皇帝的病情是极度机密之事,不可查问。有那心细的大臣,便偷偷查问太医院的出诊记录,赫然现,在皇帝称病休朝期间,太医院并没有出诊记录!如果不是太医院事先抹掉了,就是太医院根本没有出过诊! 那风将军在皇宫里躲了将近一个月才出来复职。同僚问及,风将军只淡淡应道:旧伤作,需得以内力疗伤,怕被打扰,才躲进皇宫里。“皇帝囚禁风将军”和“风将军躲进皇宫”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疗好了旧伤”,众臣只觉得风将军看着更加光华内蕴,温润沉静,风采更胜从前了。 重新出任兵马都统帅之后,风将军大刀阔斧,以霹雳手段,很快就把被皇帝弄得一团混乱,快要陷入军阀割据局面的军政来了一场大清洗整顿。风将军带着以郑家军为主体的京畿守军北营再次巡军,各个防区挨个视察,在九大驻军防区之间大幅调整了将领的任免,及时将几大军阀消弥于初始形成之际,避免了军阀割据,相互对峙,拥兵自重,对抗朝堂的局面。 这次重大调军,兵卒调防,将领调任,风将军彻底打乱了各方势力的军事体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关于陈丹丘的调任,风将军把陈丹丘调回了清南军,令其除了驻防南方渊旷沼泽之外,还令其建造船只,在流入渊旷泽沼的江流中,操练水师。 当初风将军被贬官,朝堂上众多大臣举荐陈丹丘继任兵马都统帅,奏折上了一大叠,但奏折朝议均被皇帝搁置了,然而陈丹丘意图取代风将军位置之心却是昭然若揭;其后陈丹丘保护着皇帝回朝,金銮殿上,陈丹丘带领北军,气势咄咄,一见面就想灌风将军化功散,风将军当场狠,不顾被杀之险,把陈丹丘打趴在朝堂上,不是皇帝喊得快,差一点两败俱亡!这两人的仇怨就此由暗转明,只是碍于同殿为臣,不便公然相斗,暂时相安无事。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风染把陈丹丘从那么重要的位置调回清南军操练水师,就是风将军借官位之便,打压排挤陈丹丘。但是风将军权柄在握,军事专擅,调度陈丹丘回清南军,是为了操练水师,理由凿凿,旁人也说不得闲话。 陈丹丘本人更是愤愤不满,偏生风染还把陈丹丘留下密谈,帅帐中陈丹丘毫不客气地质问:“操练水师?风将军是想跟谁打水战?”莫非风染还想渡过涫水,主动出击? 天险是两方面的,涫水和赤麟江两道天险,把中路三国护在中间,可是,也把中路三国困在了中间。雾黑匪嘉难以攻入,可中路三国也出不去!风染若想从涫水上渡江作战,单是船翻人亡就不知要死多少人,攻上对方渡头,又不知要死多少人,渡江之后,面对雾黑匪嘉的四面围攻,凤是背水一战,隔江增援很难畅通,基本会陷入孤军作战。 渡江作战,伤亡惨重,对双方都是一样的,此策实不可取,苏拉尔大帝率虎狼之师的雾黑大军,也不敢强行渡江,怕折损人手太多,只能沿江囤兵驻守,然后图谋从南枣郡方面向中路三国突破。相应了,中路三国若想从被困局面中冲出,也只能从南枣郡方面突破。 陈丹丘认为风染再狂,也不会狂妄到想渡江作战的地步,那么风染叫他操练水师,是无的放矢,就是借口贬他的官,削他的权,公报私仇。 风染听了陈丹丘的质问,只冷冷淡淡道:“跟谁打水战?当然是跟雾黑和匪嘉!难不成,陈将军以为本帅拨下操练经费和军备,是给将军练兵练着玩的?”战争进入第四个年头,中路三国被围,商路不通,各种物资越紧俏匮乏,军需虽有皇帝大力支持,也渐现困顿, “你想渡江作战?”陈丹丘道:“你可知渡江作战会死多少人?!”别不拿兵卒不当人!陈丹丘惜兵,这也是他能够凝聚军心,赢得中下层将领和兵卒们拥戴的重要手段。 风染在帅帐中的主位坐下,指了指案前的坐墩,道:“我方想冲出匪嘉雾黑的围困,谁都能想到渡江作战,雾黑匪嘉一样能想到,他们当初没能强攻进来,自然也会在江边囤集重兵防守,以防我们偷袭。陈将军放心,本帅同样惜兵,不会把兵卒的命不当一回事。” “不渡江,练什么水师?” “操练的水师派什么用场,陈将军就不必操心了。陈将军只须操练好水师即可。”风染又淡淡地解说道:“清南军长期驻守渊旷沼泽,陈将军督师清南军,跟南方野人多有交战,对水战颇有见地,练兵之法独有心得,因此本帅才派陈将军南下操练水师。” 凤国会操练水军的绝不止陈丹丘一人,让陈丹丘这么一个统帅,去操练水师,未免太大才小用了!陈丹丘虽然一时没有说话,却一脸都是不以为然。 “本帅听闻,陈将军曾经率军深入渊旷沼泽,想围剿野人,此言可真?” “沼泽里地形复杂,水6相间,船只难行,又多瘴气毒雾,极其险恶,并没有深入多少。” 风染道:“陈将军听好了,本帅派将军回去操练水军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本帅要你再探渊旷!” “再探渊旷?”陈丹丘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心惊肉跳。上一次,他筹划不周,冒然进入,多有损伤。好在他浅试即止,果断退出,方不至被困。但是当时折损的那些兵卒,死状极惨,思之令他不寒而栗。 听了陈丹丘简单地叙述了当年冒然进入渊旷沼泽的经过后,风染断然道:“再探!”, 然后风染跟陈丹丘分析,问他:涫水是凤梦大6的第二大江,河涛汹涌,流进了渊旷沼泽之后就变得无声无息,连浪花都没有翻起来一朵,那么多的水,都流进哪里去了?陈丹丘作为一个文人,一个儒将,被问了个张口结舌。 其实,一般人都觉得江河想怎么流就怎么流,自有规律,也从来没有人去想过为什么。更没有人会去想,涫水的江水流进渊旷沼泽后,到底去了哪里?陈丹丘是从索云国南方中部探入渊旷沼泽的,根本就不是顺着涫水江流去探测的,他哪知道涫水的流向? 风染不同,中路三国被困,想打开局面,就必须冲出去,冲出去之法,除了渡江作战,除了北面强攻,他必须去想,还有没有第三种打破僵局又相对妥当的方法?在兵家中,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地利排在第二,地势之利用得好,往往便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这就要求兵家对地势地形地貌要有一定的研究。风染在不断的苦思冥想中,终于觉了涫水的异常,或者说,并不异常,只是没有人去弄清楚,那滚滚江水到底流到哪里去了,要多大个沼泽才能装得下涫水的江水? 再说,既然渊旷沼泽里能有未开化的野人生存,据说,他们腰上仅围着树叶遮羞,说明他们根本就不会男耕女织,大约就是只会打个猎,采些野果子吃,茹毛饮血的生活虽然艰苦,至少表示渊旷沼泽里是有人和动物生存的!瘴气毒雾等等也是有办法避免的!那些连衣服都制不出来的野人不可能懂医术,他们避免瘴气毒雾的法子只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简单方法,不可能有多复杂高深。而他们能够冲出渊旷沼泽,侵扰周边百姓,依仗的是人高马大,体魄健壮,且多为男(雄)性,极其凶残。依照他们侵扰周边百姓的情况看,他们是把人与牛马等畜牲一样,视为食物,一律生吃了!因此,风染猜测,渊旷泽沼里并非不毛之地,但是可以充饥的动物和植物都极匮乏,这些野人每当繁衍过多时,就不得不外面觅食,野人们就只好冲出渊旷沼泽,抢夺食物,以求生存。但是据说,渊旷沼泽之南是尚未开化的赤南大6,野人们为什么不南下,而要北上,这倒奇怪得紧。 “陈将军在南疆多年,熟悉情况,在清南军中威信极高,能够进去第一次,应该还能再进去。这一次,你沿着涫水江流进入,本帅要你进去,第一,探明涫水的水都流到哪里去了;第二,渊旷沼泽内地形地势的大致情况,何处可行人,何处可行船,何处暗流,何处陷人;第三,搞清楚在沼泽内如何避免瘴气毒雾的侵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4章 郑承弼的礼物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看着陈丹生,郑重道:“再探渊临沼泽其极重要,本帅绝无排挤将军之意。天』『籁小说ww此事尚有二至三年的时间,陈将军可从容筹谋策划。” 陈丹丘也是极其伶俐之人,能够闻弦音而知雅意:“风将军是想从渊旷沼泽寻出一条路来,绕道荣国,出其不意地从西路,攻击雾黑匪嘉?” “这个……等你探明了情况再说。” 想着过去那回,一时气盛,冒然闯进渊旷沼泽,所遭遇的惨事,陈丹丘现在都觉得是自己的噩梦,风染还叫自己再探渊旷沼泽,陈丹丘觉得还不如叫自己去死了痛快!可是看风染一脸肃穆,全然没有玩笑或打击他的意思,说道:“要是渊旷沼泽是条死路,风将军打算怎么办?” 风染道:“陈将军那一路,并非唯一之路,能不能用,只有等将军探明了情况再说。此事重要,陈将军一定要全力而为!此外,操练水军,不是障眼法,此事也当全力施为,争取在二三年之间,操练出十万水军。本帅会将挑选出来的兵卒逐步逐年派往清南军以供陈将军操练。” 陈丹丘听闻,便心头有数,大约风染真要从海上绕道,以出其不意,攻击雾黑匪嘉不备。既然从渊旷探路不是唯一之路,陈丹丘便暗自盘算,表面上对风染恭谨领命。 随后,风染从东军里调派了原康成国兵马统帅的伍华昆为副将,跟陈丹丘一起赴清南军就任。 与此同时,原清南军副都统领李五味,被直接调去了成化城兵马都统帅府。其后不久,有人看见李五味带着二十来个兵卒着随服出了城,一路北上,潜出了万青山防线。此人原是陈丹丘麾下的清南军第一骁将,是被陈丹丘一手提拔起来的,此人极其骁勇善战,又通晓兵书兵书。便有一些将领猜测,李五味是不是被派去了匪嘉敌后。他们从吏部查证,李五味并非除职,反而提升成了都统领,只是其任职公函并未在各军布。 陈丹丘被调离万青山防线,北军便没有了统帅,风染因郑修年曾在万青山指挥过招降之役,对北军情况相对了解,便任命郑修年为副将,派往北军,暂代统帅之职。 除了大批高层将领的调动之外,还有一些低层将领的调动,主要把几个驻守偏远军区的骁骑校或是副校、参校调去了京畿守军,升任了骁骑校或参尉,最高一个也仅升任骁骑尉,统一编入南营任职,同样职司练兵。 不过这些不太引人注目的调职,落在有心人眼里,便知道其中多是毛皇后的本家堂兄堂弟或堂叔堂伯,只有一人是毛家外戚,这些人中有二三个曾出入过朝堂,应该出任过四品以上官职,都是后来受贺艺兵谏所累,被贬被谪。此番被重新召回,是不是代表着毛家将又要卷土重来? 风将军除了三下五除二地解除了凤国陷入军阀党争的危机之外,更把之前各将进献给皇帝的各种策略综合起来,从全局进行了统筹安排,或废或立,或加改进增补等等,众臣众将冷眼旁观,只觉得风将的布署,较之他“旧病作”之前的布署,一改急切毛燥之风,显得从容平缓,稳扎稳打,不免觉得风将军这一病,病得甚好。 参劾风将军,怕自己毁坏了国之栋梁,使得凤国国运不祚,导致凤梦大6全面沦陷;然而不参劾风将军,便是纵容君臣忤伦,礼法难容。这种局面,叫朝堂众大臣非常难堪,进退两难。 好在风将军在军政处置上,雷厉风行得有些专横独行,但在私底下,风将军虽然备极荣宠,却毫不嚣张跋扈,行事极其低调,并不持宠生骄,还生怕犯了众怒,深自避讳。这让众朝臣多少觉得风将军还算是个识趣的,知道规避风头,便也只能一直保持睁一眼闭一眼的姿态,只要风将军不过份嚣张,大家便得过且过。 史记:靖乱四月六月十五日,废太子贺响过继与风氏,因未在贺氏除名,只于贺姓前加冠风姓,复姓风贺,风氏再赐名“响”字,贺响更名为风贺响响。 六月,风染风尘仆仆地巡军回来,便去皇宫里把贺响接了出来,在都统帅府里举行了隆重的过继仪式。风染邀请了在成化城里的亲眷到场观礼见证。风染也给玄武王府出了邀请,但玄武王府没有一人到场道贺,不过风染自知已被风氏所逐,本没有希望他们会来,他们不来,风染也没有太大失望。 其他没有亲缘关系的外人,风染一概未请。不然兵马都统帅过继皇帝废太子,绝对空前绝后的盛事,只怕朝堂众臣全都要来道贺。这些道贺多不是真心的,风染最不喜欢这等假惺惺的场面,早叫人放出了风声,不是亲眷,全都回绝,送礼也一概不收。 因为过继,要入宗祠族谱,府里便在后宅,临时布置了一间小小宗祠出来。而风染是被逐出了家族的,是风氏弃子,被逐出家族便是那没有根基的孤人,所以,风染的宗祠便不能供奉阴国风氏的神位,小小宗祠内, 只在神龛上供着个“天地君亲师”的条幅,神龛里只供着孤零零的一个“成化城风氏之神位”的主神位。 小小宗祠看上去颇有些凄凉冷清。 风染便抱着贺响,指着神位,轻言细语地跟他解说,然后道:“响儿,叔再问你一声,要不要过继来做叔的儿子?叔这家里,没别人,就只叔一个,冷清得紧。江山社稷,钱财富贵,权柄势力,你父皇尽都能给你,在叔这里,叔什么都给不起,只能好生疼着你罢了。” 皇宫里,他的母后掌管后宫,事务繁多,见了他,便老是训话,然后叫嬷嬷们教导他练习繁复的宫中礼仪规矩,比她父皇还严厉,这让他对母后,实在亲近不起来。父皇大多数时候都在百~万\小!说,(小家伙还分不清奏折跟书的区别)总是老大不耐烦地敷衍他,难得逗他玩一次。皇奶奶虽然疼他,但是皇奶奶不会玩,只会叫他跟内侍哥哥和女侍姐姐们玩,这些哥哥姐姐一点没主意,全都听他的,玩起来十分没意思。那些庶兄庶姐们得了吩咐,远远避开了,不跟他玩。唯一一个嫡姐又嫌他小,也不跟他玩。其他那些什么妃什么嫔的,见着他只会恭恭敬敬的行礼,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不会跟他玩了。 贺响搂紧了风染的脖颈,把头埋在风染间,叫了一声“父亲”。 整个皇宫虽然大,人也多,可是竟然找不出一个愿意同他玩耍打闹的人。风染算是唯一一个跟他玩得开心的人。他年岁还小,不太清楚过继是什么含义,只是他喜欢跟风染玩,知道风染疼惜他,便凭着本能,选择对自己好的人。改口叫了父亲,他就可以天天睡在都统帅府里,睁开眼,就可以跟父亲玩,而且都统帅府里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安哥儿陪着他玩,比皇宫有趣多了。 风染心头一暖,便左手抱着贺响,右手翻开供案上的族谱,在族谱的页上,只写着风染的名字。风染便拿着笔,在自己的名字之下写道:“长子,风贺响响。” 他被逐出了新荣风氏,可是他又有了自己的家:成化风氏。有了一个儿子,从此不再孤单。 随后便是行礼,参拜,改口等一系列的仪式,在吹鼓手们吹吹打打的欢快乐声间一一完成,搞得风染觉得是要结婚拜堂一样。风染心疼风贺响响还小,仪式从简,风贺响响有行礼不到位处,风染一概都不计较。 仪式之后,风染一边让戏班唱戏,感谢各位亲友的道贺见证,等晌午膳房开出酒席来答谢,一边带着风贺响响在人丛中穿来穿去,跟家人们见礼。 风染依礼先把小孩带到郑承弼面前,指着郑承弼告诉风贺响响:“这一位,是你父亲的外祖父,你该叫他太姥爷。”风贺响响便要跪下磕头,风染一拉他:“作揖便罢。”风贺响响便团着肉乎乎的小爪子,扬了两扬,便算是作了揖,用软软的童音,脆生生地说:“宝宝请太姥爷安。” 郑承弼一边答应着,一边赶紧弯下腰,把风贺响响抱起来,显得很是高兴,便去亲小孩子。可他一脸的皱纹,又有胡髭,小孩子不懂掩饰,被亲了一下,觉得不舒服,胡髭老脸太扎自己脸蛋了,便赶紧把小脸蛋扭开了,挣扎着想要下来。郑承弼有些尴尬,便把风贺响响放下来,自己蹲下身体,从怀里摸出一个半尺来长的小匣子来,递给风贺响响:“打开来瞧瞧,太姥爷给你的见面礼。” 照规矩,送礼须得有礼单,客人把礼单呈与主人,主人便知道收了些什么礼。礼物由礼官清点过目,然后收入帐房,等喜事办完,所有礼物登记造册,拿给主人分派,或要还礼,还要赏人。 风染一早就叫大家不用送礼,这一步就直接省略了,不想郑承弼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礼物交到风贺响响手上。风染略怔了一下,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先把礼物收下去,风贺响响已经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把玉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5章 废太子下凡 作者:天际驱驰 这是一把极小巧的玉刀,但它是刀,并不是玩具。天籁小说ww『w.⒉雕琢玉刀的玉料并不上乘,但雕工极精,把玉刀雕得极其精致,刀柄与刀刃各占一半的长度,刀柄的大小是按成年人的手量大小来雕琢的,风贺响响的小手握着刀柄便有一些握不住,说明这是一把雕琢给成年人用的刀,绝不是玩具。刀的锋口,刀尖都极其锋锐,只要力道略大一些,完全可以杀人!更妙的,这玉刀还佩了个玉刀鞘。风染完全想像不出来,那玉工是怎么在一块玉石上挖出那个狭小的一个孔洞,刀刃插进刀鞘中,竟严丝合缝,分毫不差!俨然一把玉制的小刀。玉工的技艺比玉石更值钱! 风贺响响好奇地拿着玉刀比划来,比划去,显得很是兴奋开心。风染却看得心惊胆颤,生怕自家儿子在这个好日子一不小心伤了人。 郑承弼也看着笑问:“喜不喜欢?” “嗯,喜欢!” “响响,刀是用来杀人的,等你长大了,太姥爷教你杀人!” 风染忍不住轻声喝道:“外祖大人!跟小孩儿说这些干什么?” 郑承弼头也不抬,淡淡道:“小染,想不到你也有当父亲的一天!你外祖替你开心。你风家跟我郑家一脉相承,岂能不会上阵杀敌,保家为国?” 风染:“……”自从在万青山上跟郑家分道扬镳之后,郑承弼便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风染知道郑承弼生了他的气,又怪他不争气,明明都当了皇帝,还为了个男人逊了位,使得郑家想扶持自己登位,辅佑自己征战天下的目标一次次落空,还把郑家坑得这么不上不下。风染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没想跟郑承弼服软道歉。本以为自己过继了贺月的儿子,郑承弼大概要更加生气了,断不会来道贺,哪想到郑承弼不但来了,还备下这么份重礼,似乎还挺喜欢风贺响响的。 郑承弼轻轻冷哼一声:“你过继了他,他便是我嫡亲的曾外孙儿,你怕我害他?”一般过继都算嫡出,除非指明了过继给某个侧室,才算庶出。 比划了一番,风贺响响把玉刀插回玉鞘,想试试拔刀的感觉,被风染一把按住,顺势缴了过来,装进匣子里,递与下人:“宝宝,这是刀,不好玩,为父先替你收着,等你长大些再玩,好不好?”虽然在问好不好,但那语气和动作都是不容置疑的。风贺响响虽然心头不愿意,还是会顺从大人:“好。” 风染又带着风贺响响见了郑皓和郑嘉,风贺响响给大舅爷,二舅爷请了安,郑皓和郑嘉也各有礼物相送。不过都是不太值钱的哄小孩子的玉玩艺,风染便让孩子谢了,自己收着玩。这让风贺响响高兴坏了,以前他在皇宫里,收了什么礼,全都是过一过手就再看不见了:“父亲,宝宝可以把它们揣在身上么?” “随便你呵。” “那,宝宝明天还能再玩么?” “能啊。” “可是,到明天,它们会不会又飞不见了?” 想必是奶娘嬷嬷们把贺响的一些小玩艺给收拾起来,或是扔了,次日便哄贺响说那些东西自己飞走了。风染一怔,不由得失笑起来,觉得贺响在宫里被奶娘嬷嬷管得死死的,真是可怜,轻轻搂了搂风贺响响道:“不会,” 风贺响响道:“可是宝宝总是忍不住要睡着,等宝宝睡醒了,它们老会飞走。” 风染轻轻抚了风贺响响的头顶,怜惜道:“以后为父晚上帮宝宝守着宝宝的宝贝,不让它们飞走。” 每每自己想要不睡觉,守住自己的宝贝,可是他拼命拼命也抵挡不住瞌睡,最后都睡了过去,风贺响响觉得风染这个承诺真是太伟大,太艰难了,欢叫扑进风染怀里直撒娇:“父亲,父亲!”父亲真好。 随后,风染带风贺响响见了郑修羽。郑修羽乃是都统帅府的府兵领统,掌管着都统帅府的护卫:“宝宝,他是你大表叔,他现在是咱们府上的护兵统领,以后宝宝若有什么事,只管找大表叔哦。”风贺响响请了安,便又收获一样小玩艺了。 然后拜见了郑修年和纪紫烟,因郑修年是郑家旁支,早就算不清楚排行了,便只叫表叔,表婶。安哥儿早就听说自家表叔要有小娃娃了,是比自己还大的响哥哥,有个比自己大陪自己玩的哥哥,她比风贺响响还开心,天天盼着。这忽儿便从纪紫烟身上溜下来,拉着风贺响响道:“响哥哥,我带你玩去!” 风贺响响在一群大人中间应酬了半天,跟其他的小孩完全不同,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在宫里他就被教养着要像大人一样跟大人们相处,要学会老成。不过风贺响响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被安哥儿一邀请,他便也想去玩了,便拿眼看着风染,怯生生地小声问道:“父亲,宝宝可以去玩吗?”在宫里,他连这句话都不敢问出来。他是太子,被管教得特别严厉,别的皇子公主还可以玩,他却没有玩的时间,总是被教导来教导去。小孩子的行事通常靠直觉,他觉得父亲对他跟皇宫里的人不同,不会训他,他才大着胆子问出来,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父亲。 风染想都没想,很自然地道:“去罢。”风染没想拘着孩子,只叫几个懂事的小厮跟着。 看着两个小孩子欢天喜地的拉着手跑开,郑修年叹喟道:“宫里教出来的孩子,还真是驯良啊!不过跟着我家小安混,不消多久就野了……他是你孩子,又是男孩,性子野一些才好。” 还有几个郑家长辈,风染觉得不甚紧要,便由得风贺响响跟安哥儿跑了。等人都跑不见了,风染才想起来:“还没见过庄先生呢!”庄唯一是纪紫烟的义父,照理,风贺响响该称庄唯一表叔祖。不过庄唯一又是太子少师,太子虽然被废了,他这个太子少师并没有被撤,将来还是要教导风贺响响的,到时,还该称先生。 郑修年道:“无妨。以后住一个府上,尽多见面机会。义父不是小气拘礼的人,不会怪你们失礼。” 吃过筵席,酬谢了宾客亲友,等大家都散了后,风染便叫纪紫烟把后宅的下人们都集合起来,指着风贺响响道:“这一位,以后便是这府里头的小主人了,大家多照顾照顾。” 众下人纷纷跪下,跟小主人磕头见礼:“小的们见过小少爷。” 风贺响响站在风染面前,这会儿不等风染示意,便一伸手,虚虚一抬,朗声道:“平身!”完全看得出,小孩子以前是经常干这种事的,以至于做得很熟练了。 风染:“……”那口气,那姿势,那气度,那风范,皇宫里还真把贺响小小年龄就往皇帝仪范上教导,貌似还初有成效了。 宫里的奶娘嬷嬷们,风染一概不要,为了迎接风贺响响过继,纪紫烟一早就亲自挑选了几个灵光又可靠的嬷嬷来照顾风贺响响的饮食起居,另安排了伶俐干净的小厮跟着服侍。因怕小孩子刚到陌生的地方不习惯,若身边没个熟悉的人,会感到害怕,风染便通过贺月的关系,跟皇宫里借了奶娘跟来府上,多照顾风贺响响一段时间,等小孩子熟悉了新的环境,就把奶娘或是还回宫去,或是打出去。反正风贺响响早就断奶了。 照风染的意思,便把风贺响响安顿在自己的主院侧殿里住,一则,孩子还小,不便自己独居,怕被强奴欺负。这一点,风染自己深有感受。二则,住得近,自己才好照料。 风染这里看着下人们收拾小孩子的东西,两小孩早就玩在一起了,玩得不亦乐乎。 只要风染回来,自己基本上天天都歇在都统帅府,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便正大光明进出和出现在都统帅府里。再说自己是皇帝,还是小孩子的亲爹,风染过继风贺响响,自己不便到场。想着都统帅府里必会有一番忙乱,怕是中午晚上都要留宾客吃饭,贺月便特意在皇宫里批阅了一些奏折,自己在宫里进了膳,直挨到天黑了,估摸着都统帅府的宾客都该散了,贺月才带着几个御前护卫,偷偷溜出皇宫,穿过长街,从都统帅府的西左侧门溜进府来。府兵们对此情况早就见惯不惊了,风将军回了府,若是皇帝没来,那才是叫人惊奇的事。贺月都不用下人们引导,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宅主院。 一进了主院,贺月就觉得不对了。只见夜色朦胧中,在主院里站着七八个人,为的,仿佛记得是宫里照顾贺响的奶娘,便问:“你们……”风染因为洁癖,他这院子里只有小远跟几个惯常使用的小厮杂役可以进入,连自己带的御前护卫都要留在主院之外,只能带两个贴身内侍进来。贺响的奶娘怎么会在入夜之后还候在风染的主院里? 奶娘一见皇帝驾临,慌乱便要跪下参拜,贺月的贴身内侍赶紧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奶娘便跪在地下,轻声回道:“小殿下在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6章 父子争位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狐疑地问:“这晚了,不带他睡觉?”又道:“以后,要叫小公子。天籁小说ww『w.⒉”既然过继给了风染,都统帅家的公子,再尊贵也够不上称“殿下”,这要是落进一些另有用心的人耳里,怕又要兴风作浪。 奶娘低头回道:“风将军本来安排小公子在偏殿睡。刚小公子说害怕,闹着来找风将军……小远哥说,奴婢们只能在外面候着。” “嗯,你且候着。”贺月便走了进去,还在卧房外的小客厅里,便听见风染跟风贺响响在里面说话,只听见风贺响响嫩嫩的声音,娇声娇气地说道:“宝宝要跟着父亲睡……安妹妹说……娃娃都是跟父亲母亲一起睡了的。”安哥儿说的是“爹爹娘亲”,风贺响响觉得这称呼太黏乎了,是女孩儿叫的,自改为“父亲母亲。”撒娇道:“宝宝要跟父亲睡嘛……嗯……父亲,来嘛来嘛。” 在风贺响响目前的记忆里,他找不到跟父母一起睡的记忆,总是奶娘嬷嬷服侍着他睡在自己的床上,虽说他床边通宵都有人守候着,可他总觉得孤单害怕,只是不敢说。今儿听安哥儿说她跟着爹爹娘亲一起睡,便觉得眼红向往。晚上吃了睡前的米糊,奶娘嬷嬷要哄他睡觉,他便仗着风染宠爱他,大着胆子,从偏殿跑到风染的卧房来,要跟父亲一起睡。 贺月便听到风染轻轻笑道:“嗯,好。”接着,贺月便听见风贺响响嘻嘻笑着,嗦嗦脱衣服的声音,贺月几步走进去。贺月展眼一看,原来风贺响响早已脱了衣服钻进了风染的被窝里,坐上床上,看着风染,等着风染哄他睡觉。刚听见的脱衣声应该是风染的,风染正把外裳脱了,只穿着中衣,准备上床。 看见贺月走进来,风染一笑,只道:“来啦。”又放柔了声音道:“你先看奏折,我陪宝宝睡会。”想着一会还要起来的,也不脱中衣,揭起锦被一角便钻了进去,把呆的风贺响响塞进被窝里,轻拍着他胸口道:“宝宝,快睡吧。” 以前自己只要走进院子,风染必定早早就迎了上来,嘘寒问暖。今儿他走进院子,不见风染迎出来,又跟奶娘说话,还是不见风染迎出来,他又走进客厅,故意站了一会儿,仍是不见风染迎出来。贺月习惯了被所有人包围注目,骤然间被人冷落了,心头大不舒服。走进去看见风染只是敷衍地跟他笑了笑,便全副心神放在风贺响响身上,对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贺月心头更不自在了。便走到床边,板着脸叫道:“响儿。” 风贺响响绝计没有在入夜以后还见到自己父皇的经历,一看见父皇进来,直接傻掉了,不知道该不该起身请安,或者装着睡着了?可是他一双眼睛又瞪得老大,流露出恐慌。 风染拿手护着风贺响响道:“你去看奏折,叫他作甚?……宝宝睡罢,别理你父皇。” 这么快就敢挑唆小孩不理自己这个父皇了!这还了得?!风染有了儿子就不把自己放眼里了,还挑唆儿子轻慢父皇,贺月只觉得受到了深深的冷落和歧视,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拍开风染虚护的手,一把便把风贺响响从被窝里揪了起来,拎在手上,问道:“多大了?不自己睡?”提着风贺响响就要往外走。 风贺响响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手小脚慌忙向风染方向乱抓,嘴里惊恐地叫道:“呜……父亲!呜呜……父亲!” 风染赶紧掀开被子坐起来,身形朝床外一扑,便抓着了风贺响响的小胳膊,不敢使力回夺,叫道:“贺月,你干什么呢?” “叫他回去睡。” “他小孩儿,刚到个新地方,心头怕呢,你别吓他……快放手!” “那位置,是我睡的!” “……”风染怀疑自己听错了,贺月忽然火,是跟儿子抢个睡觉的地方?风染赶紧下了床,抢着把风贺响响抱进自己怀里。小孩子吃了这一吓,小手小脚紧紧抱住风染,又见有人撑腰,便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劲儿嚎:“啊啊……父亲……父亲……” 风染一边轻拍着风贺响响,一边心疼道:“瞧你把他吓得的……我去他屋里睡吧。” “……”睡觉的位置不在于在哪张床上,关键是,风染身边的位置是他的!贺月觉得这话挑明了,说出来羞人,可若不说,叫儿子抢了位子,又特么气人。贺月脱口道:“你去他屋睡?就不嫌他的床脏了?” “啊?”自己儿子的床,哪里脏了?风染目瞪口呆,只觉得贺月无可理喻。 贺月不好说穿,只得退一步,木着脸道:“就在这睡!” “啊?”一会让睡,一会不让睡,风染完全跟不上贺月的思路,不过风染也没多想,便抱着风贺响响重又上床,本想把小孩子放下,小孩子死死扒在风染身上不肯下来,风染便只得跟着一起躺了下来,哄道:“宝宝,别哭了,你父皇逗你玩儿的。” 贺月站在床边道:“叫他睡里面。” 风染想贺月一向睡在床沿一边,便想把风贺响响抱到里床去。不想,风贺响响刚松开的小手复又抓紧了风染,刚偃下去的哭声忽又高了起来:“我不!我不!宝宝要睡中间!” “宝宝……” 风贺响响哭得一抽一抽的,不住地倒气:“安妹妹说……娃娃要睡中间。”安妹妹说,爹爹娘亲不喜欢的娃娃才睡在床边边。他要父亲喜欢他,所以,他要占领中间的位置。 贺月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小鼻涕虫扇到门外去!还有那啥?安妹妹?怎么那么多话? 风染言听计从地往里床移了移,又把风贺响响住中间移了移,在床沿外空出个位置,哄道:“嗯,宝宝……那边,是给你父皇留的位置,回头你父皇便睡在外面……” 这一下,风贺响响满足了,便乖乖躺在中间,兀自一抽一抽的倒气,忽然想过味来,侧头看着贺月,满是期待地问道:“父皇也要陪宝宝睡吗?” 虽然贺月心下有气,但也知道不能撒在小孩子身上,再说,看着儿子一脸纯真的期盼,他心头也软了,说不出狠话来,木然点头道:“嗯。”贺月只觉得灯光下,风贺响响的眼光似乎亮了一下,他心头不禁一暖,这是他儿子,他还跟儿子置什么闲气?这么一想,才觉得刚自己的举动,着实有几分好笑,向风染道:“你哄他睡,我先去看点奏折。” 自己里面睡着父亲,外面睡着父皇,父皇和父亲一起陪他睡觉觉,风贺响响只觉得是有生以来最满足的时候,有些小兴奋,心头盘算着明天怎么跟安哥儿炫耀。早就过了风贺响响往日睡觉的时间,他心下一欢快,睡意很快就弥漫开来,他还一抽一抽倒着气,还眼泪婆娑的,还没来得及盘算停当,就已经睡了过去。 等贺月走了,风染便轻拍着风贺响响,哄他睡。听着小孩儿略短促的鼻息在自己耳畔轻轻起伏,风染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对风贺响响自骨髓里的天性,那是父亲对儿子的疼惜。看着小孩儿睡得那么快,风染不禁有些好笑,拿巾子替风贺响响把脸上的泪珠儿和鼻涕擦了,凝视那天真无邪的孩童睡颜,只觉得越看越可爱。 在风染的生命里,他也没有跟父母一起睡过,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可是如今他跟儿子一起睡过了,觉得安心。微微一侧头,便看见在卧房另一侧,正坐在书案下看奏折的贺月,他喜欢那边坐着的那个大的,也喜欢身边躺着的这个小的。 在外面巡军,风染总是每天都会想念他们,一想起他们,便觉得心头软软的,暖暖的。终于觉得,他所进行的,不再是单纯的征战杀伐,抢夺江山,不再是单纯地满足自己抑制不住的杀心,渐渐的,他更想守候自己的身后之人,给他们家园,护他们平安,为他们打拼出一片天地。在他孤单的铁血生涯中,终于有了一丝剪不断的牵挂,一丝坚韧的柔情。 风染忽然醒悟过来,大约这便是寻常人家对家的感觉吧。他在这宅子里已经住了多年了,从最开始的太子府,到后来的风园,再到现在的都统帅府,一直也没有住出家的感觉来,总觉得不过是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可是,这一刻,风染觉得,这里便是他的家了。有彼此喜欢的人在眼前,有自己疼爱的儿子在身边,都统帅府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温暖过。 这便是家了。 风染终于知道,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他曾羡慕过别人,现在他终于确实地知道,他有家了。 等把风贺响响哄着睡实了,风染便轻手轻脚爬了起来。已经六月,正当盛夏,风染也不觉得冷,只随手拿了件外裳披在身上,走到贺月身边。 贺月早已经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身边,指了指。风染也不坐下,便站在贺月身后,替他揉捏肩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7章 一家人睡一张床 作者:天际驱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专注地看奏折,不时地拿朱笔在奏折上批注;一个轻柔地替另一个揉捏肩背。』天籁小说ww『w.⒉ 虽然贺月批阅奏折从不避着风染,风染却坚持着,除了贺月叫他看,他从不主动看奏折。他清楚他跟贺月这种关系是极其异常敏感的,他珍惜现在的一切,就必须收敛低调,不可僭越,更不可妄自擅政。 彼此喜欢的人,相依相偎,便是静静的守在一起,也觉得温馨。 风染替贺月揉捏了一会儿肩背,便放开了,自在旁边坐下,拿本闲书看。他处理军务的风格也跟他性子一样,明快决断,不太喜欢思前想后,几下就批阅完了。一般他下午就把军政文牒批完了,晚上只能拿闲书看着陪伴贺月。 不过风染不大喜欢百~万\小!说,老觉得贺月比闲书好看,但是为了掩饰,还老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贺月便笑风染:那书都不是看烂的,是翻烂的。 直到远远的传来三更入更的鼓声,风染放下书道:“该歇了。” 贺月慌道:“别忙!我还有……四本奏折呢。” 风染便不由分说,把那四本奏折抢过来,拿到卧房外,叫来小远:“等明儿陛下起来了再给他。”又叮嘱道:“莫要让他半夜起来看。” “小的就给陛下看了那么一回,陛下说要紧呢。”小远又道:“少爷,小少爷的嬷嬷们还在外面候着呢。” “唔。”风染这才想起来,外面还候着一群人呢,吩咐道:“你腾点地方,叫奶娘嬷嬷们在外厢里歇着,谨防小少爷半夜里有什么需要。”风染也没有带小孩过夜的经验,不清楚小孩有什么需要,叫人准备着总不会错的。 把外面吩咐完了,风染转身回来,贺月已经把手里那本奏折批阅完了,说道:“就四本奏折,你都拿我批了吧,明天朝堂上要议呢。” 风染叹道:“你当我不知道,那昭德殿上,还放着好多没批过的奏折呢。你今儿多带一本,明儿又多带一本,你想累死自己啊?你是我的人,我还指着你养呢,我才管你。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你只管要紧的事,不要紧的小事叫下面人办,你要不放心,再隔三岔五查问一下就够了。尤其那些绊嘴吵架,没有实事的奏折,他们有那闲心斗嘴,吵输还要上奏折叫你评个理,你该丢他们脸上,吃饱了撑的,叫他们干点实事去。这些都是你惯出来的坏毛病!” 风染觉得文人爱好争论辩驳,那些个文字官司经常闹到皇帝那里去。当他主政时,他不是文人,根本闹不清楚,这类奏折,一概当场还,叫大臣自行解决。其实这么文字官司往往跟政事有关,许多政事往往会有不同意见,便是有争论,并不是文臣之间的吵架。贺月知道风染不懂这些,但知道风染这是在心疼自己,便只含笑不语。风染一边说,一边把贺月拉起来,给他宽了外裳,问:“天热,还沐浴一下罢?” 风染自己也宽了衣,陪着贺月泡在浴池里,给他搓澡,说道:“你这身子,现今不比以前了,还不爱惜呢。我管着你,你一天都睡不够三个时辰,我没在时,都不晓得你一天睡了几个时辰,光想着批奏折,那都有批完的时候?”风染总觉得自打自己撷了贺月的精元后,贺月的精气神就短了好大一截。 贺月俯身趴在池壁上,惬意地眯着眼,他就喜欢风染在意他,管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应道:“嗯,你不放心,以后少出去巡军,多在家里守着我。” 风染狠狠地在贺月身上按了几下,气道:“想把我拘在家里?你当我稀罕管你?”就目前凤梦大6的局势,他又统率着凤国的兵马,怎么能不实地巡防?哪能只呆在家里?风染心眼实在,体会不出贺月话里的精致含意,反倒觉得贺月太不体谅他了。 冷不防被按痛了,贺月嗷嗷叫着抗议:“轻点!轻点!……你老是说不过,就动手。” 洗浴了出来,解衣上床,各就各位。不消多时,贺月的手便越过中间睡得呼呼的风贺响响的小身体,捅了捅风染的腰眼,轻声道:“你睡过来。” 风染:“……”床沿边就那么一点位置,哪睡得下两个大人? 贺月又道:“你把他移里面去,你睡中间。” “……”风染道:“宝宝想挨着你睡呢。” “小风小染……”贺月的声音听起来如梦如幻:“你就光疼宝宝不疼我,我要挨着你睡。” 风染觉得贺月有时真不是一般的幼稚,老跟自己儿子比,必须提醒提醒:“响儿也是你宝宝。” “不是已经过继给你了嘛。”贺大宝宝满是委屈。 风贺响响并没在贺氏除名,因此,“他还叫你父皇,又没叫你皇叔!”风染气道:“别闹了,快睡!” 贺月被呛得,只好不侧声了。 只是风贺响响开始睡得沉,两边睡了人后,他睡中间,本是盛夏,便觉得热,睡得不踏实,小身子老在中间扭来扭去的,鼻子里也老哼哼,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扰得贺月刚眯乎过去,没等睡实,又被惊醒了,几次之后,贺月便毛燥起来,几次想打,想把儿子揍醒了,赶回偏殿去睡,反正小孩子瞌睡大,哭着哭着就睡了。 风染便护着儿子,哪能让贺月得手? 不过没过多久,风染看贺月总被小孩子扰醒,睡不踏实,怕贺月没休息好,还是把风贺响响抱进里床去,自己睡到中间。 贺月侧过身子,伸手搭在风染身上,把胸膛贴到风染背脊上,心头觉得舒坦了,低笑道:“早叫你把他弄里面去。” “这下你满意了?快睡罢。” “风染。”贺月轻轻舒了口气:“你今年夏天身子是暖和的了。”但愿入了冬,风染身子也一样暖和着,不要一年比一年冷。以前贺月总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风染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冷。 “嗯。” 贺月又道:“刚练完功,你就跑去巡军,三个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前两天听说你要回来了,我心头紧张……怕看见你老了,怕那功法不管用……”说到这里,贺月大大舒了口气:“还好,风染,还好。”还好功法管用,还好我能养你。 风染不在意地哂笑道:“你尽爱瞎操心。快睡吧,别东想西想。”过继风贺响响,风染自己也忙里忙外,折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正要朦朦入睡,又听见贺月在耳边说道:“明儿府里议完事,带响儿进宫,去跟他皇奶奶请个安……叫母后放心。” “好。” “要是碰到皇后……”自己儿子被过继后,第一次回宫,可以肯定会碰到毛皇后,照理,也应该带小孩去给皇后请安的,贺月道:“……你只管跟她以君臣礼相见,她要叫你用后妃礼,你便说,我还没教导你。” 风染觉得好笑:“你便不怕她去质问你?” “她要来问,我便说忘了就是。”贺月道:“这个又不是要紧事,多敷衍她几次,她就没趣了。你把她几个堂兄弟堂叔伯调回成化城,叫她家人团聚,她该感谢你才是。” “快睡!你就会操心!” 风染跟贺月说完话,刚睡下不久,睡里床的风贺响响又醒了,迷迷糊糊地哭,说饿了。这下风染没辙了,不知道该怎么哄,只得穿了中衣起来,去外厢问奶娘嬷嬷,才知小孩子半夜里要饿,要起来吃一顿,还要把尿,不能像大人一样一觉睡到天亮。 好在奶娘嬷嬷早已经准备上了,风染便把小孩子抱出来,看她们喂一些碎肉羹。小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还知道小嘴一搭一搭地往下咽肉羹,也不呛着,圆乎乎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风染在一边看着,觉得甚是有趣。风贺响响吃着吃着就睡着了,奶娘又给小孩灌了些清水进去,漱了口,把了尿,弄干净了,想抱回偏殿去睡。那已经睡着了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睡梦里轻声地嘤嘤地哭,把手伸向风染方向。风染只觉得小孩子可怜得紧,便又把小孩子抱回床上去。 贺月刚眯着,又被吵醒了,抱怨道:“……还有完没完?” 父子三人复又睡。风贺响响睡姿不好,虽然睡着了,小身子却总在里床扭来扭去,影响到风染,总被惊醒。风染听着身边左右两道绵长匀称,一唱一合的呼吸声,满足地叹气。 风染觉得仿佛自己刚眯眼,就听见贺月的内侍在外面禀告:“陛下,卯初了,该起床了,该准备上朝了。”风染几乎一晚没睡实,正困着,便闭着眼懒得动,只拿胳膊肘捅了捅贺月。 贺月顿时清醒了,一侧头,见风染眯着眼没动,知道风染一晚没睡踏实,正困着,便轻手轻脚下了床,回身给风染掖好被角,轻声道:“你睡吧,别起来了。”又俯下身,给里床那个小人儿露在外面的小腿盖上薄被,觉得那腿肉嘟嘟的,轻轻捏了一下,粉嫩粉嫩的,手感很好。自家儿子这么好玩,贺月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然而还是在心下暗自盘算:今晚得把小家伙弄到偏殿去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8章 毛皇后再次挑衅 作者:天际驱驰 虽然凤国的朝堂实质上差不多分成了文廷和武廷,但明面上的朝堂仍然只有一个。』天『籁小』说www.⒉风染这个都统帅府虽然掌管着凤政兵政,但到底并不是个朝堂,不会像金銮殿一样,上朝下朝举行正式的朝见。风染也只是召集一些将领,武参赞们商议一些军政。何时召见,也是风染说了算,不必来卯正上朝,午正散朝那一套。因此,风染在贺月去上朝后,还可以再睡会儿了。 风染挂心着军政,贺月走后不久,风染就起来了,留下风贺响响继续睡。风染叫小远留在屋里看着,等小少爷醒了,给把衣服穿上,再抱去交给外面的奶娘嬷嬷们服侍。等吃饱喝足了,就在府里玩耍,只叫人紧跟着,不用教小少爷学什么。 跟贺月练完合体双修后,风染又巡军三个月,差不多已经把该布置的军事已经布置了,只等慢慢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如今最让风染头痛的是两件事。一件,中路三国四面被围,东西南三面均为天险,北面敌我两双均重兵把守,如何在适当时机,以适当方式出击,以打破中路困局。另一件,中路三国被围困三年,商道不通,一些中路三国不出产的物资,变得极度紧缺。如果再不能打开局面,战事进行下去,局面会转向对中路三国不利。 其实这两件事实质也就是一件事,就是中路三国越来越迫切需要打开被匪嘉雾黑所围困封锁的局面,就算一时不能反攻,至少要先通商路。这并不是风染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中路三国所面临的问题。 贺月接受群臣建议,布了战争期间的紧急诏书《鼓励民间贩卖令》,列出了十数种中路三国不出产的紧缺物资,下令民间,任何人可以以任何手段到匪嘉进行贩卖。不管是通过关系从万青山走私也好,还是从涫水,赤麟江强渡也好,官府一律放行,军方只查人不查货,严防混入匪嘉奸细。贩卖途中,凤国官府不查封,不征税,并且官府高价收购。 从敌国匪嘉贩卖紧缺物资,又正当两边开战之时,到底是提着脑袋挣钱,便是有一些商人手眼通天,能倒卖一些过来,但也无法大模规进行。此令一出,紧缺情况虽有缓解,实是杯水车薪,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紧缺的情况。 风染也在苦思着怎么打开局面,刚府里的武参赞们商议了又商议,也都暂时无法可想,或有办法,却一时又做不到。诸如在涫水,赤麟江上架桥通行之类,那都得是战争之后的事,现在不管是中路三国一方,还是匪嘉雾黑一方,哪方都不能让人架桥。 无法可想,风染也不多在都统帅府的前堂正殿里跟府吏,武参赞,将领们消磨时间,想办法也不用非得把人聚在一起,巳初便叫大家都散了,该办事的办事,没事的回家。 风染看看时辰,距离午正散朝还有一个半时辰,风染便换了身公子袍服,带着风贺响响去皇宫给太后请安。这也是当初贺月答允的过继条款之一。不能让皇嫡子过继之后,疏远了跟宫里亲人的关系,须得隔日回宫请安,并接受嬷嬷们的教导。 风染知道,虽然自己过继了风贺响响,又跟贺月关系密切,可自己在贺家来说,只是个外人。再说,自己一个男人,把贺月的后宫搅得人人失宠,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便不想看见贺月的妃嫔们。想那太后,看见自己儿子视后宫妃嫔如野花野草,只同个男人相好了,还把嫡子过继给相好的男人,大约太后心里对自己也不待见吧,风染也能体谅太后的心情,太后暗中挤兑自己,风染也不跟她计较。想着太后要见的是风贺响响,又不是要见自己,便不想去她面前碍眼。因此进了皇宫,风染便直接去了菁华宫。 菁华宫在风染跟贺月练功期间重兵防守着,连太后派给菁华宫的内侍,女侍们都全叫贺月送去关进了内务廷。现下练完了功,御前护卫们便撤了,被关在内务廷的内侍女侍们又放了回来。 这菁华宫是太后名正言顺赐给逊帝的寝宫,是风染在后宫里的宫殿,不管风染来不来住,日常都有人打扫护理,不敢怠慢了。风染召来掌宫内侍,叫他亲自把风贺响响送去祥瑞殿给太后请安。等嬷嬷们教导完了,再送回菁华宫来。 风染本来说坐在宫里等风贺响响回来,不想他昨晚没睡好,坐不多时就困倦了上来,便去后面寝宫里睡下了,叫小远等小少爷回来了再来叫他。 大白天,再怎么困也睡不踏实,只能眯乎一会儿。风染正眯乎着,忽然听得外面有声音喧哗,登时醒了,凝神一听,觉得头顿时变大了:毛皇后竟然直接闯进了他的菁华宫,正在正殿上叫嚣,喊内侍快通传风染,叫风染出去拜见她。 上次毛皇后进不来,是因为有御前护卫守着,在宫外就被拦住了。他们练完功,御前护卫就撤了,练功期间生的所有事,严密封口,不可传,不可议。现在宫里就只得几个内侍女侍,和寻常巡防的御前护卫,未得贺月号令,谁也不敢拦挡皇后,轻易便被皇后一路闯进了正殿,一迭声叫人快去通传风染。 风染实在不想跟毛皇后见面,人又还困着,便装着没听见,继续躺在床上不动。 正殿上,毛皇后看着自己带来的前呼后拥的内侍女侍仪仗等,菁华宫的二十来个内侍女侍只散乱地站在殿内殿外,呆若木鸡,全都没动。毛皇后心头更加来气了:“叫你们去通传,都站着干什么?你们掌宫呢?怎么教导底下人的?” 终于有个内侍大着胆子回道:“掌宫大人带着小殿下去祥瑞殿了,尚未回来。” 单绿怜道:“这话好笑,掌宫走了,便没个执事了?人呢!” 一时便上来两个内侍执事,两个女侍执事,战兢兢地跪到毛皇后脚下。 单绿怜不等毛皇后便问:“你们便是这么教导底下人的?皇后娘娘驾到,你们看看你们的人,站得七零八落,像个什么样子……”她正想说赶紧把人集合好了,在皇后娘娘跟前听训。还没说出来呢,毛皇后悠悠开口道:“拖下去,廷杖五下,活得下来的,再来回话。” 此言一出,那四个男女执事顿时惊慌着哭成一团,直叫:“皇后娘娘饶命。” 毛皇后道:“去,把你们主子叫出来。” 四个执事哭着回道:“非是奴婢们敢怠慢皇后娘娘,是风将军有吩咐,奴婢们不得召唤,一概不得进他寝宫。” 毛皇后一声嗤笑:“他那寝宫还是个禁地了?谁也不得入?” 四个执事也顾不上得不得罪人了,使把小远招了出来:“这位胡大人是风将军的贴身近侍,内外通传,皆是胡大人应答。” 小远生怕被毛皇后廷杖,慌忙辩道:“小的不是内侍,小的没入宫,小的是风将军身边的长随!” 毛皇后看了小远一眼,哂笑道:“拖出去打!” 都没说打多少,这是要直接杖毙的架势?单绿怜在一边轻轻请示道:“娘娘,打几杖?” 小远也慌了,竭力挣扎着不被拖出去,叫道:“你不能打我,我是风将军的人!我家将军会替我作主!” 毛皇后叱道:“把这没点规矩的拖出去,往死里打!” 小远知道风染耳力绝佳,大叫道:“少爷,少爷,救命呀,救命呀!”正在慌乱挣扎,生怕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忽然间,只觉得拖他的两个内侍力道一松,害他摔在地上,差点来了狗啃屎,听见风染冷清平淡的声音说道:“臣,见过皇后娘娘。”然后才听见几个声音哀嚎着摔下地来的声音,跌在正殿外,跌得呯呯嘭嘭。 小远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被风染一拉,扶了起来,他便赶紧站到风染背后。 毛皇后听了,嘎嘎地怪笑起来:“风将军还称臣呢?……这是什么鬼样子?浪给谁看?”借着怪笑,掩遮自己的慌张。刚才她都没看清楚风染是怎么出来在正殿上的,只觉得一眨眼,眼前一花,风染就已经把她的人丢飞出正殿了,那么诡异的的身法,跟鬼似的。 本没有打算能睡多久,风染和衣而躺,匆忙跑出来,衣衫髻有些凌乱。想不到一见毛皇后,便被这么指责,自然来了气。但想贺月一定叮嘱他要让着皇后,但忍气道:“娘娘既然称臣‘将军’,说明臣在娘娘心头,亦属外臣,臣自当以外臣之礼相见。” “混帐!难不成,陛下还没有教导过你,你该以后妃之礼觐见本宫?” 风染缓步走了上来,在毛皇后面前站定,冷冷淡淡地道:“陛下是教导过了,只是臣没打算要以后妃之礼觐见皇后娘娘。臣是男人,不是后宫,无须觐见皇后娘娘;臣乃朝堂之将,顶天立地,皇后娘娘当不起臣之一跪;臣乃逊帝,皇后娘娘受不起臣的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9章 上下之分 作者:天际驱驰 一瞬间,菁华宫里一片寂静。天籁小说 风染之言掷地有声,先一个,内外有别,毛皇后便不该逼着外臣对自己行后妃之礼。就算是因为风染过继了她孩子,她也不该以此作为条款来羞辱风染。 毛皇后呆滞了一会儿,忽然爆,不管身份,便朝风染冲了过去,似要动手!幸好单绿怜等人知道毛皇后的毛病,毛皇后刚站起来,就有几个女侍慌乱把毛皇后围在中间,又拉又抱又拦又劝,饶是如此,毛皇后还破口大骂:“贱人!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本宫端身份?过继本宫的孩儿时就什么都答应?回过头来,就翻脸不认帐?你们就欺负本宫没娘家人撑腰,抢了本宫的孩儿还要来本宫面前作威作福!还有没有天理?你们都拿本宫的孩儿作交易,换利益,个个都不帮本宫说好话!由着本宫被这贱人糟蹋作踏!这个皇后做来,还有什么意思?还本宫的孩儿,凭什么本宫的孩儿本宫不能带在身边养?凭什么给这贱人养?本宫不做皇后了,还我孩儿!……” 正骂得起劲,菁华宫外内侍高声通传道:“太后娘娘驾到!” 单绿怜等女侍一听,赶紧劝道:“娘娘,太后来了……快坐下……快补妆……” 毛皇后这次竟然不接招了,在众女侍的拦挡中,拼命挣扎着想冲过去打风染,一边毫无风度地挣扎,一边继续怒骂道:“太后?就是太后不肯替本宫作主,就是太后要卖本宫的孩儿!不然就凭那贱人,能过继走本宫的孩儿?本宫还要把那老太婆当神一样供着?还有你,贱人!还说你不是后妃?不是后宫?不是后宫你干嘛躺到陛下身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太后已经在冯紫烟的扶持下,正跨进殿门,前面没听清,后面这句听见了,这话骂得实在是太出格太失仪了,哪像个皇后娘娘说得出口的话来?当即断喝道:“皇后自重!”皇后娘娘像个市井泼妇一样骂街,本来就是个笑话,皇后还能骂出这么淫 秽的话来,皇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风染本想着皇后有病,自己又是个男人,便一忍再忍,也不回嘴,听了毛皇后最后一句,实在忍不住。这是他的痛处,许是他一辈子的痛处。世俗之人哪会理解两个男子的彼此喜欢?他们也不会相信两个男子之间会产生类似于男女之情的感情,在他们看来,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一个玩弄另一个的关系!上面那个玩弄下面那个的关系! 风染尽量压下自己的火气,用淡淡的语气回敬道:“娘娘想差了,躺在下面的,指不定是谁呢!”风染的意思是指,你们这些后宫女子才是躺在下面被陛下玩的!至少贺月是不喜欢这些后宫女子的,从没有宠过她们。自己虽然也是躺下面的那个,但贺月是喜欢自己的,并不是玩弄。 不过风染那句“指不定是谁呢”,在场之人全都理解成“躺在下面的那个是贺月”了! 太后喝斥了皇后,正被冯紫烟扶着往里走,听闻这话,忍不住晃了晃身子,觉得脚真软,真想倒下去,真不想听见这么石破天惊的话,真不想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竟然是躺在下面的那个! 其他那些听到风染这话的内侍女侍们也全都露出一副“不堪卒读”表情,实在无法想像那会是个什么画面场景?惊闻噩耗,所有人在震惊之后很快醒悟过来,皇帝跟将军是什么关系不劳他们操心,关键是他们听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会不会被灭口?一时全都住了口,气氛凝重地战兢兢地看着太后, 只有毛皇后,完全不受影响,还一边想冲过去打人,一边嚎叫道:“……你个贱人,还本宫儿子!还本宫儿子!本宫不做皇后!本宫便是要饭乞讨也要把本宫的儿子拉扯成人……”然后又转向太后,嚎道:“母后母后,您要给臣妾作主,臣妾的儿子啊!把臣妾的儿子还给臣妾好不好?臣妾不做皇后了,臣妾要儿子……” 太后暗暗喘息片刻,才缓过一口气来,苍白着脸,在冯紫烟的扶持下,走到正殿主位上坐下,吩咐道:“来人,把皇后送凤栖殿静养,传太医。” 在场所有的人听了这话,暗中松了口气,表示他们可以全身而退了。服侍毛皇后的内侍女侍赶紧应着,要扶着毛皇后离开,毛皇后还挣扎着不肯离开,继续气咻咻地破口大骂:“……风染,你个贱人!不出儿子来的贱人!抢本宫儿子的贱人!抢本宫男人的贱人!本宫跟你前世有仇哇?你觉着本宫什么都好,就可劲儿抢本宫的东西……本宫跟你势不两立!本宫要杀了你!你个贱人……” 不是说毛皇后是生在将军府,长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么?以前看着挺有皇后仪范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污言秽语,淫词邪句滚滚而来,哪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太后实在听不下去,轻轻抬手一挥,毛皇后身边的内侍女侍会了意,便上去捂住了毛皇后的嘴,准备送回宫去。太后开口道:“且慢,都相互看看,今儿在场的都有谁……”太后的语气陡然变得森严起来:“……哀家不想从别的地方,再听到刚风将军说的那句话……” 在场的内侍女侍都心领神会,行了礼,簇拥着皇后匆匆离开,只有风染兀自在想:自己刚说了句什么了不得的话?不过等皇后一干人等匆匆离开了,正殿上都空了许多,风染上前,向太后行礼道:“臣,见过太后。”然后回头吩咐菁华宫的下人:“敬茶。” 太后收拾起冷肃的面目,又换回一副颇为慈祥的面容,指了指一边的客位道:“风将军请坐。” 风染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锐了,总觉得太后跟上次去都统帅府拜访自己的太后不太一样,显得疏远而防备。风染谢了座便坐下来,在等下人沏茶的时间,风染分明听见有人把毛皇后到菁华宫了之来的生的事简要告诉了太后。风染看了看太后的随从阵容里,没有风贺响响,猜想大约宫中嬷嬷们正在教导风贺响响时,忽然听到毛皇后驾临菁华宫的消息,太后才匆匆赶了过来。不然哪里就这么巧,皇后刚作不久,太后就到了? 太后既是太后,又是自己喜欢之人的母亲,还是自己儿子的奶奶,风染多少尊敬几分,一时下人端来茶,风染甚是恭敬地亲自为太后奉了茶。 太后也甚客气,亲手接了茶,抿了一小口道:“有劳风将军。请坐吧,哀家有话要说。” 等风染坐下,太后开声道:“紫烟。” 冯紫烟躬身应着站到太后跟前。 “你替哀家去后宫里各宫各殿传个懿旨,这菁华宫,是哀家赏与逊帝的寝宫,虽然菁华宫是在后宫里,可逊帝也是男人,是朝堂上的将军,内外有别,男女有别,今后但凡后宫妃嫔,不得允可,均不可擅自到菁华宫来扰了逊帝陛下的清静……此懿旨包括毛皇后。” 风染听了,觉得松了一口气。对那么个撒泼的疯女人,他接招也不是,不接招也不是。平常女人直接扔出去,可那个人是皇后,是自己儿子的亲娘,无礼不得,风染实在是应付不来这样的局面。有了太后这道懿旨,以后毛皇后就不敢再轻易跑到他的菁华宫来挑衅了。 “是,婢子这就去。” “这个不着急,你得空去传达便是。你先带人都出去,殿外候着。” 等冯紫烟带领着太后的内侍女侍们退出了正殿,还关上了门,太后才用冷利的目光打量风染,仿佛要剥开风染的衣服和身体,直看进风染的内心里去。风染身经百战,处于千军万马之中尚且从容不迫,竟然在这么个老女人的目光中感到了森森寒意,有些坐立不安,想起贺月曾说过,菁华宫是太后掏钱修缮的,没花内务廷的钱,便无话找话地说道:“臣谢过太后赏的宫殿。” 太后淡淡道:“风将军既把那腰牌扔回了宫,哀家还以为风将军连这宫殿也不要呢。还好哀家年岁大了,精神短了,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 一句话就呛得风染不知如何应答了。 太后又道:“前阵儿,哀家驾临你都统帅府,好心好意为风将军着想,体谅风将军身为男人,生不出后嗣,圣宠难久,劝风将军早作打意……想不到,风将军倒是做了个好打算,竟想过继太子!风将军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风染。他是臣子,哪敢起意过继太子?过继贺响是贺月提出来的,更加跟太后劝他早作打算一点关系都没有,太后可真能联想! “风将军莫要以为抢了皇后的嫡子,过继了太子,就能长占圣宠。纵观我凤梦大6史册,那些因得宠而上位的,不管是男宠也好,还是臣子也好,终究都因失宠而身败名裂。便是有那死得早的,生前荣宠不衰,死后也留下千秋骂名。没有一个落着好。这世上,最不可期待的,便是圣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0章 非礼之辱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仍旧不知该如何作答。』』天』籁小说www.⒉他不擅言词,也不喜欢跟人斗嘴,说道:“太后娘娘有话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哈哈。”太后冷冷地嗤笑了两声:“我儿都被风将军……那个了,风将军连陪老婆子说两句话都不耐烦么?” 风染:“……”贺月被自己哪个了?貌似太后对贺月被自己“那个了”,显得很痛心疾?可是,究竟“那个了”是什么意思?风染一头雾水,只好不说话。 风染洗耳恭听,太后却又沉默了,许久才道:“前段时间,我儿七星岗遇伏,生死不明,是风将军挺身而出,替我儿一手稳住了朝堂,使我贺家江山不至四分五裂,哀家甚是感激。待我儿回朝,风将军主动逊位不争,避免了我国内战,保存了实力,哀家代凤国百姓感激风将军。” “不敢,太后过奖。”风染暗想,太后这是要绕什么圈子,越绕越大? “风将军这逊帝之称确实当得起。凭这身份,也可无需腰牌出入皇宫。但也仅此而已!风将军再位高权重,也不是我贺家的人,逊位之后,就是臣子。单凭风将军的臣子身份,岂配过继我贺家子孙?更何况还是太子!” 风染:“……”不配过继?他不是已经过继了么?这老太婆究竟想说啥? “是我儿一再替将军哀求,死活都要过继与将军,又作了诸多让步……足见我儿对将军一番心意,哀家实不忍见我儿为将军请辞帝位……” 风染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风染是曾猜想,贺月为了能让他过继太子做出了许多让步,不曾想,贺月甚至不惜请辞帝位!想不到,贺月为了维护他,为了让他活下去,不惜抛却江山!风染只觉得君王恩重情深,自己实无以为报。 太后继续说道:“……哀家是迫不得已才答允我儿,风将军虽然过继了响儿,但响儿并未在贺家除名,他还是我贺家子孙,随时可以认祖归宗。风将军若是对我凤国,对我贺家,对我皇儿,稍有不忠,稍有异心,哀家必定会出面,收回我贺氏子孙!” 有了前面一句的震惊,风染对太后后面这句充满威胁意味的话反倒没有什么感觉了,他喜欢贺月,当然不会生出异心来,太后不会随便把唯一的嫡孙子过继给自己,必定会附带许多条件,必定会留下可以反悔的回旋余地,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毛皇后是一国之母,我儿之皇后,身份尊贵,同样是顶天立地,哪里比将军差了?她虽有病,好歹也还是响儿的身生母亲,她是不该辱骂将军,骂得也不好听,可她骂的也是实情,将军是抢了她男人,抢了她孩儿,凭什么她就受不起将军一礼,当不起将军一跪?将军不要太过仗势欺人了。” 风染道:“是臣失言了,臣愿以臣礼跪她,以妃礼,却是不能!” “她心头委屈,有气,将军便不能让让她。” 风染道:“臣说了,臣愿以臣礼跪她,想臣以妃礼跪,绝无可能!”以臣礼跪,是正当的。他不是女子,未入后宫,以妃礼跪,就是对他的羞辱。太后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还以身份来逼压他,显是一意回护毛皇后。换个气势稍弱一些的,或许就要屈从了。 许是太后也能感觉到风染的强硬,便道:“这是我儿替将军应承的,将军若是执意不允,只怕我儿难做。” 想着贺月叮嘱的,叫自己只推皇帝尚未教导妃礼,显然心是向着自己的,要替自己担下这层干系,风染便觉得暖心,不想过份顶撞太后,便默不作声。 太后又道:“哀家听说了,风将军亲自把毛家数人调回了成化城,放在京畿守军南营中。” “是陛下的旨意,臣只是照办。” “风将军可清楚这其中的含意?” 风染有些讶然,调动几个下层将领,能有什么含意? “将军还是年轻了些,哀家不妨把话挑明了,省得将军以后受了暗算。毛家之人,在兵谏那次,差不多都被贬谪了,朝堂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很难把某派势力连根拔除,终归还留着许多毛家故旧。大臣们最会看的就是脸色。将军调回成化城的毛家之人军职虽低,却是个信号,毛家之人重返朝堂的信号。等那些个毛家人在成化城站稳了脚跟,他们便会跟以前的故旧勾结,成为毛皇后可以依仗的势力。一般女子想在后宫站住脚,能得宠,年老之后不失宠,都得依靠娘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为后盾。太皇太后和关妃,他们依仗的是关家。相反的,朝堂势力也须依仗后宫巩固,妃嫔若能诞下个皇子,就算不能登上皇位,封个亲王,也能在我朝荣宠不衰。朝堂势力跟后宫妃嫔的命运实则相互依靠,息息相关。宠谁,不宠谁,跟谁生孩子,生几个孩子,皇帝实则要多方考量,并非全然由着自己的喜好来。风将军应该庆幸,我儿治国有方,有意削弱了后宫跟前堂的关系,因此后宫比较清静。除了一个关家,我儿扼制了外戚势力对朝堂和后宫的渗透,连哀家之娘家,亦未培植成气候。” 太后说到这里,看风染仍有些茫然,显然还未领悟她话中的关窍之处,道:“哀家把话再说明白些。我儿自新婚当日临幸过毛皇后之后,直到毛将军兵谏,毛家治罪之前,我儿都未曾与之敦伦,二公主是新婚当日怀上的,好在那是个公主。风将军可明白其中含意?” 风染从未关心过贺月临幸了哪个妃嫔,跟哪个妃嫔有了孩子,他哪知道贺月为什么不跟皇后敦伦。再说,那时候他还是男宠身份,没资格去管这些事。 太后道:“只因那时毛家势力鼎盛,他们不光掌管着威远军,在军中声望远播,一呼百诺,在朝堂上也多有知交,如果毛皇后生出皇子,必要立为太子,毛家就有可能拥太子自重,势力更不可阻挡。一旦某股势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就会对皇帝施政造成掣肘,再进一步展,就会令皇帝大权旁落。这是每一个皇帝都不能容忍的!” 风染听得有些冒汗,觉得太后给他讲解的是帝王权术,回想他当皇帝那一月,差不多就是靠武力镇压,如果贺月没有及时回来,很难说,他能镇得住多久。 “我儿直到借兵谏把毛家人或谪或贬,解除了毛家在朝堂坐大的危机之后,才与毛皇后敦伦生下响儿。如今我儿答允毛氏回归朝堂,风将军若是顺逐了毛皇后的心意,让她出了这口气,她毛家或许不会为难将军。再者,我儿虽将军权兵权交与将军,我儿调动几个将领总不成问题,为何非要经由将军来调动毛家人?” 风染没想过,只单纯觉得贺月为了能让他过继贺响,对毛皇后作出让步,叫他调动几个毛家人回都城,他照做就是,不须多想。 “是为了让风将军示好于毛氏,是为了缓和风将军跟毛氏的关系。我儿为了能让将军收继响儿,也为了能让将军不与毛氏结怨,尽心尽力,若风将军不遵守过继协定,若恼了毛皇后,日后风将军跟毛氏或许会闹出什么事来,到时,岂不辜负了我儿的一番心思,也叫他从中为难?” 说了半天,还是要叫自己向毛皇后低头,以妃礼相见。风染却是个死硬的执拗脾气,又有贺月事先说了,叫他只推“尚未教导妃礼”的底气,淡淡道:“多谢太后指点。臣以为,万事抵不过礼法,臣不是女子,未入后宫,万没有叫臣子以妃礼觐见皇后的理,此是对臣的羞辱,是非礼,臣绝不答应。毛氏若想不利于臣,只管放马过来,风某绝不含糊。” “哈哈哈……”太后又出一阵令风染寒栗的嗤笑:“‘万事抵不过礼法’,风将军说得好!哀家请问,风将军跟我儿本属君臣,如今公然睡一张床上,行那恶心之事,算什么礼法?风将军份属臣下,意图过继我皇室血脉,又算什么礼法?” 只把风染问得哑口无言。 太后才道:“旁人都可以说礼法,独独风将军不配提‘礼法’两字!风将军自行忤逆礼法之事在前,便怨不得旁人以非礼之辱相加。” 风染无力地辩驳道:“臣与陛下,乃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并非要故意忤逆礼法……” 风染还没说完呢,太后就截口道:“乎情,止乎礼。风将军难不成没有听说过?要都情不自禁起来,这世上哪还有规矩方圆?”太后脸色一肃,道:“这世上之情多种多样,单以男女感情而论,合乎礼法的,叫恋情,不合礼法的,叫奸情。风将军跟我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恕哀家直言,风将军跟我儿的所谓感情,能算什么?不要说那些好听的,说穿了,说到底,不过是奸情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1章 尤胜分娩之痛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只觉得太后的话,像利刃一样,刺进他耳朵,刺进他胸膛,刺进他心田。天籁小说ww是啊,他跟贺月的关系,实质上,就是奸夫姘夫的关系!见不得光,不容于世。 男宠还有一层主宠关系来遮羞,使他跟贺月的关系合乎礼法,撇开这层关系,他跟贺月就只是君臣关系,越君臣关系的感情和举动都是不合礼法的,便是忤逆。 太后又沉默了一会,才略略缓和一些语气,说道:“这些话,哀家以前没少跟我儿说。他是个不听劝的,哀家也不指望风将军能听得进去,就跟风将军提一提罢了。事已至此,哀家多说无益。以后能走到哪一步,看各人的造化,哀家也管不了许多。今儿哀家已经把话说透了,风将军要不要以妃礼觐见毛皇后,亦凭风将军自断。哀家的意思,只叫风将军觐见毛皇后一次,平了她的怒气,了了她的心愿就好。刚哀家已经下了懿旨,毛皇后再不会来菁华宫打扰将军,将军跟毛皇后以后并没有多少机会能碰面,只这一次,就算把事情了结了。风将军若执意不允,哀家也强求不来。” 太后说来说去,都想叫自己以妃礼觐见毛皇后,以平息毛皇后的怨愤,风染的执拗性子一起来,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硬撑,这事,他再是对毛皇后有亏,有愧,他也是绝不能受辱的:“臣愿以臣礼觐见毛皇后。” “好罢,此事便这样了,这许多话,都白说了,哀家管不了,不提了。”太后道:“不过呢,哀家还有一事,要提醒风将军。也是旧话重提,我儿是天下人的皇帝,不是风将军一人的。我儿肩负凤国兴亡,也肩负着我贺家血脉的传承,风将军不能指望一人独占圣宠。” 贺月不是已经传过口谕,以后只宿于思宁殿了吗?这道谕的用意就是表明他不再临幸后宫妃嫔的态度,难道太后还想逼贺月把妃嫔召到思宁殿临幸? 大约太后猜到了风染的疑惑,说道:“哀家不管他怎么做,他答应了哀家,至少要替哀家再生一个嫡孙出来!还请风将军不要天天挽留我儿。” “还要跟那个疯……”风染差点把疯女人说了出来,中途生硬地转折了一下:“……皇后,再生一个?”风染简直不可置信。 太后道:“皇后只是有些心病,慢慢调理就好了,身体并无大碍。”看风染无语,又道:“不要觉得哀家在逼皇帝,这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事!我儿非要把嫡孙过继于你,哀家总不能看着庶子继位,如果不是我儿答允再生一个,别说毛氏不会答允过继,哀家也绝不会答允。这一点,风将军须得体谅,提醒我儿时常回宫敦伦才是。将来,毛皇后再生的那个,才是太子!” 所以,前一晚,在祥瑞殿中,太后,皇后,内务廷就已经达成了协议,要把贺响过继给自己,为了不因贺响的过继而便贺氏江山变姓为风氏,贺响的太子之位就必须被废黜,因此,次日朝堂上议废储时,那些得到了好处实处的皇族外戚们一定会支持废储,正因为如此,朝堂上的废储之议才能顺利落案,并没有一拖再拖,一波三折。 风染不禁问道:“为了臣过继响儿,你们逼迫陛下答允了多少条件?” 太后陡然喝道:“放肆!” 这话也确实问得放肆了,风染只安坐在客位上,轻轻一笑,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了,心头却又是苦涩,又是甜密。 毛皇后是有些神志不清,但她有一句话骂得对“你们都拿本宫的孩儿作交易,换利益”。贺月执政贤明,有意识地限制了外戚和皇族的势力在朝堂和后宫的渗透和壮大,也使得皇族和外戚的利益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而过继贺响,使得他们有了一个提出条件的逼迫贺月答允放开限制的机会。 风染一向知道,贺月一向都把政事跟私事分开。想不到时贺月会为了帮助自己达成过继贺响的心愿,为了能让自己在这世间有个牵绊,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惜拿政事上的退让,来交换贺响的过继! 风染再是不谙熟朝政,但也知道,贺月这一退让,往日多少的心血付诸流水,不知要何年何月又得再花多少心血才能重新把放出去的权限利益再收来了?所以,当太后把内务廷召集到祥瑞殿,这些皇族和外戚很快就知道这是他们胁迫皇帝的机会。大约贺月把这些皇族外戚压制得太狠了,他们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舍一个嫡子以换取他们各自的切身利益。嫡子么,可以让毛皇后再生一个! 风染回想起,那一夜,贺月回来时,带着满身的疲惫,那样的疲惫,是风染从未见在贺月身上见过的疲惫。现在才知道,贺月到底在疲惫什么。他曾想,贺月为他争取到这个孩子,不亚于经受一次十月怀胎之苦,一朝分娩之痛。现在风染那么真实地体会到,贺月是忍着多少剜心之痛,抛废了多少呕心之血,才为他争取到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还落下了多少后续之痛,需要贺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找机会修补更正。这过程,实在是远比真正生一个孩子更痛更苦! 说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说,太后便起身告辞而去,风染回寝宫歇着,仍叫内侍把正殿洗一洗。 快到午正时,菁华宫的掌宫内侍才带着风贺响响回来,风贺响响一脸的不高兴,一问,才知道被教习嬷嬷给训了,说才出去一天,人就学野了,身上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东西全被教习嬷嬷毫不客气地搜出去扔了。 其实宫中之人最是势利,教习嬷嬷知道风贺响响已经被废了太子之位,又被过继给了风将军,连名字都改了,身份连个庶出的皇子都比不上,不免对风贺响响就没有以前那么恭谨维护了。 风染便哄风贺响响,说改天,叫大舅爷二舅爷再送些好玩的小玩艺来,才把小孩子逗笑。 回到都统帅府,贺月尚未回来,风染怕饿着小孩子了,便叫奶娘嬷嬷们先打风贺响响吃饭,自己等着贺月。 战争时节,风染又不挑食,膳房做的都是寻常菜肴。风染只是觉得大家坐在一起吃,比较有气氛,所以喜欢等着贺月一起用膳。 风染没等多久,贺月就回来了,看上去有些疲惫,问风染:“今儿进宫,可还顺利?” “还好。” “可有见到太后或是皇后?” “我想,我一个外臣,虽能进出皇宫,到底要避嫌,不好在皇宫里乱闯。进宫后我就去菁华宫了,叫掌宫带响儿去祥瑞殿给太后皇后请安,等嬷嬷们教导了响儿再带回菁华宫来。” 风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贺月听了自己这话,松了口气。 贺月道:“你这法子甚好,不用去见太后皇后。我听内侍说,太后下了懿旨,叫后宫妃嫔包括皇后都不可不经允可去逊帝的菁华宫,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想是母后也顾着你是男子的原因吧。” 风贺响响午睡起,早忘了上午的不痛快,跑去找安哥儿玩去了。风染想着有纪紫烟照顾着,自是妥当,便由着他们去了。风染自己同贺月坐在书房里,一起各自看奏折,批公文。 风染军务谙熟,一大叠文牒案牍基本都是些官样文书,很快就批阅完了。风染丢开笔,支着肘,入神地看着对面的贺月,良久叫他:“贺月。” 贺月漫声应道:“嗯。你自己出去散会步吧,别陪我,我今儿事多。” 风染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回头把凤梦大6的河山社稷图拿出来,摊开在书案上看。为了打仗,为了总览全局,为了全面布署,几年来,这样的河山社稷图,风染都已经翻烂十多幅了。贺月也见惯了风染天天对着河山社稷图呆出神冥思苦想的样子,便不管他,自己看自己的奏折。 今天风染看着那地图,却心不在蔫,只把地图翻来翻去,把那裱过的地图直翻咔咔得作响。 “风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在那坐立不安……是不是在宫里见着谁了?”贺月抬头道:“是太后吧?”毛皇后只怕一见着风染就要作,说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话来,一些谩骂,不会令风染不安。除此之外,就只能是太后。 风染忽然吃了贺月这一问,脱口道:“……贺月,不该为了我过继,跟他们让步。”能让步的,都是贺月的心血! 贺月奇道:“我母后竟然全都告诉你了?” “没有,我猜到一些。” “呵呵。”贺月放下笔,笑了起来,他有些倦容的脸,看上去格外温暖,一霎间就温暖安定了风染的心。风染随手把地图一扯,坐了下来,望着贺月。 贺月笑着,淡淡道:“哦,你介意我对他们让步了?那有什么?大不了再重新收拾起来……可你不在了,就再没有了。”收敛了笑,贺月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把你赏给瑞亲王那次?那时,你恨不恨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2章 入画 作者:天际驱驰 不恨。天』籁『小说ww』w.⒉ 可是,风染没有说出来。 风染还记得,那时贺月强行推出亲王赴封令,贺锋怕自己死在赴封路上,讨要了自己作为一路上的要胁,不然就准备留在都城,跟贺月死磕个鱼死网破。贺月刚登基不久,势力不稳,不敢跟实力强大的贺锋硬拼,只有把自己赏给了贺锋,让自己跟贺锋一同赴封。 风染自然也还记得,那时,他确然不恨贺月把他赏人,因为那时他是恨贺月的,6绯卿已逃,他也恨不得从贺月身边逃开,觉得贺月把他赏给贺锋,是给了他一个逃跑的机会。事实上,他也差点就逃掉了。 然而像物品一样,毫无尊严地被赏赐给别人,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虽然那时没伤到风染的感情,而且风染还找到了逃跑反击的机会,却仍然深深地伤到了风染的尊严。风染殊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只问道:“还提那事做什么?早过去了。” 贺月一直知道自己喜欢风染,可是究竟有多喜欢呢?在拥有的时候,往往并不清楚,只有失去的时候也能明白。贺月为了稳固江山,不得不把风染赏赐给瑞亲王。他做的是绝大多数君王都会做出的选择,江山当然重于美人,拥有江山,就拥有了天下,还怕找不到一个喜欢的人?可是,把风染赏赐出去了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贺月只感觉到对风染越来越多的不舍,明白了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纵然江山万里,也换不到一个喜欢的人。 “我不是想旧事重提,我只是想说,那一次,江山和你,我选了江山。选错了,差点就失去了你。”贺月道:“这一次,江山和你,我选你。不管做多大让步,只有为你争取到响儿,才能留下你。让你入我万里江山的画卷,就算会留下败笔,那也是活色生香的画卷。”贺月忽然很庆幸,他竟然有两次选择的机会,第一次选错了,他还有机会改正。 说得风染挺不好意思,恼道:“都说了,已经过去的事,还拿来说!” 贺月忽然起身下座,走了过来,在风染身边顿了顿,似是下了决定,微微倾身,低声道:“瑞亲王那厮,有没有把你……那样?” “哪样?” “就是……那样?” 风染忽然醒悟过来,更是羞恼:“你都把我赏给他了,他那不那样,你管不着!”伸手一推,把贺月推个趄趑,风染心疼,又忙去扶,不忍看贺月难过,解说道:“瑞亲王又不好男色,同你讨要我,是怕你在半路上杀他,不过是想挟持我,做个挡箭牌,你多心什么?他人都死成白骨了,你还……惦记着问这个?” 贺月哈哈笑着,重又坐回去拿起奏折来看,瞧贺月的神色,竟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感觉,便得风染疑心,那问题贺月是不是一直想问他? 似乎贺月感受到风染探究的目光,抬头回看风染。风染心头一慌,便掩饰着斜了目光去看地图。那地图被风染乱扯一通,皱巴巴地乱叠在一起,大半个凤国版图都皱着,最上面,只露着喆国一角,那是赤麟江向东南流入鸿湾大洋的一片地图。风染没怎么仔细研究过喆国东南部的地形地势,看着那片地图,忽然心头一动,便不管贺月,把地图摊开,细看起来,陷入沉思。 到了晚上,贺月本想把风贺响响赶到偏殿去睡,风染巡军回来,自己还没跟风染好好温存过,本来说过继完了孩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温存,他哪料到风贺响响太黏糊了,竟然爬到风染和自己的床上来了。不过,贺月刚一板着脸,叫风贺响响回偏殿睡,小孩儿一听,小嘴一扁,直接抱着风染嚎啕大哭:“宝宝要跟父亲睡!宝宝要跟父亲睡!……呜呜,父皇说了,宝宝喊了父亲就可以天天跟父亲玩,天天跟父亲睡……呜呜……父皇说话不算数……宝宝不要睡偏殿,宝宝怕……” 风染赶紧护着小孩儿:“你赶他做甚?跟我们一起睡多好!”又哄风贺响响:“宝宝,别理你父皇,咱们先睡,宝宝睡中间……”只气得贺月坐得远远的一边看奏折,又一边瞅着床上的动静。 风染哄睡了小孩儿,便把小孩子轻手轻脚移到里床去了,这才披了外裳起来,陪着贺月看奏折,一边帮贺月揉捏肩背,帮他放松,一边笑道:“你哇,跟宝宝一样长不大似的!” 贺月反手从背后抱了抱风染,轻轻舒了口气,低头又看奏折。 风染柔声道:“以后,少看些奏折,不要紧的事,叫朝堂上的大人们多分分忧,嗯?我这趟回来,瞧着你精神差了好多。” 贺月问道:“是不是又该练功了?” “先生说,三四个月练一次就够了……,咱才刚练了两个月呢,……你是觉得舒服,就想练功,命都不要了?” “嘿嘿嘿。”贺月道:“今儿,我把这两本奏折看完就睡……”瞅了拔步床一眼,小孩儿霸占在床中间,睡得正香甜,鼻息呼呼的,贺月只得转移阵地,道:“……我同你好生泡个澡吧。” 都统帅府的后宅主院浴池里的水,派了人专管着,常备常暖。等贺月看了奏折,风染便跟贺月一起去泡澡。六月天气,浴水只烧得微暖,泡在里面舒服。 在外面巡军两月,风染几乎天天都有想念贺月,回了成化城,又是忙公务,又是忙过继,还没同贺月亲热过,风染心头也想了,便欢欢喜喜跟贺月“戏”了一回水。虽然是寻常的“嬉戏”,并不是练功,两人却也觉得极是尽兴,得到的欢愉并不比练功少。尤其是风染,以前行事时,反应总会慢半拍,总要贺月等他,如今他心头喜欢贺月,便能跟贺月若合符节,每次都极尽鱼水之欢,竟觉得比以前恣意寻欢时,还要快活许多。 完事了,风染又劝道:“这种事,以后少做,对你身子不好,莫要贪欢。”知道以后还有得贺月辛苦的,风染便格外心疼贺月,舍不得贺月亏了身子。 贺月趴在浴池沿上,让风染给自己搓身子,舒服之际,道:“小风小染……” “嗯。” “咱们再来一次。” 风染手一拍,“啪”地打在贺月肩上:“我刚才劝了,你就当耳边风。” “小风小染,我瞧你在下面好舒服……要不,你来一次上面试试?”贺月一边说,一边便要去拉风染。却被风染死死摁住:“你稍停些吧……我不去你那里。” “你又嫌我脏?我洗啊!” 风染是经历过来的,知道男人初次还是会有些痛的。自己能忍受过来,贺月却是万金之躯,打小在身体上就没吃过苦头,风染也舍不得贺月一时贪新鲜,吃这个苦,只道:“是我不喜欢,没嫌你。以后别想这个了。” 贺月漫声道:“小风小染……” 风染学着贺月的腔调,又再加几分柔腻,叫道:“小贺小月……” 贺月一怔,只觉得一阵恶寒之气,迅传遍全身,硬是在盛夏的暖水里打了个寒颤,身子腿脚顿时瘫软,直往浴池里滑,幸亏被风染摁着,也呛了几口水:“风、风……风、风染,你太肉麻了!” 风染木着脸道:“你现在知道我听你喊‘小风小染’是什么感觉了?比宝宝还幼稚!” 贺月一边呛咳一边委屈道:“那我叫你什么啊?” “早告诉你了,叫名字就好。”风染义正辞严地道:“要么叫小风,要么叫小染,不许连着叫!谁说的名字长就能长长久久了?” 那是那时心头绝望,以为不能长久相守,才把所有事都往长长久久上靠,仿佛那样心头就可以好过一些。现在合体双修,两个人的寿数会差不多长短,自然已经不是那时的心情了,贺月一边从池子里起来,一边从鼻子里很响地“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亲热完了,从浴池回来,风月一起上床睡下。风染很自然地睡在中间,免得小孩儿睡姿不好,影响到贺月休息,说道:“你只管睡,晚上宝宝饿了,我抱他出去吃就是。” 贺月也心疼风染,说道:“你白天也要打理掌管军务,多少事要操心?晚上还来带他睡觉,他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半夜吃东西,闹得你一宿都睡不踏实,明儿还是叫他自己睡罢。” 风染笑道:“哪个父母带孩子不辛苦了?就你觉得稀奇。” “咦,你怎么知道?”贺月确实稀奇了:风染的母妃早逝,父亲是皇帝,哪会亲自带孩子?风染没有被父母带养过,自己又没有孩子,上哪知道这些的?说得还好像很是老练似的。贺月自己若不是跟风染一起,也断然不会亲自带孩子睡觉。 风染似乎脸色微微红了一下,道:“听的。”他确然是“听”来的。在北面容苑里,庭院狭小,他耳力太好,就听见纪紫烟刚生了安哥儿时,几乎再没睡过囫囵觉,一会儿喂奶喂水,一会儿把屎把尿,刚生的小婴儿,难得把到一次屎尿,老是撒拉在衣服被窝里,又赶紧起来换衣服,换被褥,清洗秽物……纪紫烟一晚到亮都睡不实沉。风染不便出面相助,光听着就觉得辛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3章 无耻的境界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疑惑道:“听的?”谁会跟风染一个大男人说这些带小孩子的事?这是女人之间才说的话! 风染侧转头,拿手指头,轻轻地一戳一戳风贺响响的小圆脸,轻轻地笑道:“我们响响一点不磨人,自己睡得多乖。天籁小说www.『⒉”回手把贺月扯过来,让贺月趴在自己身上,一起看睡在里床的风贺响响,满怀喜爱地道:“你看,多乖!” 睡在里床的风贺响响本就生得粉雕玉砌的一般,小鼻翼一扇一扇地开合,出轻缓的呼吸声,粉红的小嘴儿半张着,嘴里蓄着一滩透明黏乎的口水,口水淹着一小截圆润的舌头。要是个大人睡成这样,就恶心了,偏生小孩儿睡成这样,只觉得无限可爱,童真,无邪。 风染拿手指戳他的小脸蛋,那舌头便在嘴里歪一歪,也不知道脸蛋跟舌头存在着什么联系。风染再戳戳,风贺响响的小舌头又歪了歪,还带着抖两抖。只看得风染的心,又痒又酥,恨不得抱起小孩儿好好轻怜蜜爱的疼惜一番。 “他口水都要滴出来了,你就不嫌脏了?”凭什么总嫌自己脏?贺月觉得风染老是拿风贺响响来欺负自己。 风染又戳了戳,应道:“回头叫小远换一下被褥就好了。” 贺月也觉看得有趣,从不知小孩儿竟这么好玩,也伸手过去戳了戳,哪知,风贺响响却没有歪歪舌头,而是咂巴咂巴了两下小嘴,把嘴里蓄着的口水吞了下去,然后把嘴巴紧紧闭上了,拒绝再给无聊的大人们玩耍! 风染忍不住轻轻笑道:“看你,你就光会扫兴。” 贺月不甘心,又戳了戳那小脸蛋。这回风贺响响仍旧眯着眼睛,睡得呼呼呼的,只在睡梦中,抬起胖嘟嘟的小手,轻轻蹭了蹭自己被贺月戳过的小脸蛋,像赶走一只大蚊子似的,手脚乱动了两下,又睡沉过去。 看得风染直笑。贺月想大力再戳,想来个辣手催花,被风染挡住,然后风染把贺月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掀回外床去:“辛是辛苦,可也好玩呢,你没带过小孩儿,就不知道其中的乐趣。”看着贺月倒头睡下,风染自己也睡了下去,昏暗中,风染道:“你要是觉得响响跟咱们一起,影响到你睡不好,你回宫里睡几天,我多带他些时候,等他熟悉了……” 风染还没说完,贺月霍地翻过身,跟风染面对面地侧躺着,在昏暗的灯烛下,还是能看清楚彼此的眉眼的神情。贺月颇有些恼怒地道:“你要赶我回宫里睡?” 风染想了想,还是道:“……你在宫里,不是还有事要办嘛。” 贺月忽然出手一推,一推之后,又想到风染背后有小孩子,又想去拉。风染只移动了少许,便赶紧运力凝住了身形,化解了贺月推搡的力道。 贺月道:“我就知道,母后一定会跟你说!风染,你有没有把我当做是你的人?”为什么每次太后一跟风染见了面,风染不是闷声不响地跑了,就是变着法的想叫他回宫去?为什么非得把自己硬往别的女人床上推?为了把风染赏给贺锋的事,自己心心念念吃了好久的味,不敢问出来,风染为什么能够一点不吃味?还是说,风染根本不在意自己? 风染轻声道:“你也是太后的儿子,你答允她的事,不应该替她办到?”早一点再生个嫡子,也好让各方面舒口气。风染当然不想贺月再同毛皇后有什么瓜葛的,可贺月是皇帝,贺响过继给了自己,总得再生个嫡子出来继承贺氏血脉,这事,由不得自己高不高兴。好在风染很清楚贺月的心都在自己这里,同毛皇后行事,不过是搭伙吃饭,自己虽然不高兴,却是可以放心的。 “这个事,我没想办,你也别瞎渗合。” 风染:“……那你怎么跟你母后交待?”这可是太后和内务廷答允过继的条件之一。风染也觉得,宫里有了第二个嫡子,才不会来跟他抢风贺响响,不然他这个孩子能不能一直留在身边,还很难说。 贺月放出了狠话,仿佛心头才好过一些,睡平了道:“这后宫跟前朝,利益息息相关。水深得很,你只不要渗合就是。我母后跟你说什么,你不妨口头应着,别忤逆了她就好,具体办不办,看情况。” 因两人在浴池里亲热的时间不长,风染估摸着今儿时间还算早,就同想贺月说说话,道:“答允了不办,言而无信,你还是皇帝呢!” “言必信,信必行,行必果,那是教导小孩儿的。世事千变万化,你要都言出必践,不说死得惨,至少也会处处缚手缚脚,只会授人以柄。在皇宫里,更不可死板守信。”贺月道:“我能顺利替你过继到响儿,不过是一场交易。你想要孩子,他们想要好处,就这么简单。这种交易见不得光,也不可能写成契约。遵不遵守执行,全看交易双方的诚意。” “他们都叫你做什么了?” 贺月道:“这几年,贵庶之法一条一条废黜了,便有好些个不事生产,自己又没有家产的贵族沦落了,皇族和外戚便是我国最大的贵族家族,沦落破败了不少人。他们便想保持他们的贵族特权,比如,恢复皇族外戚例俸,皇族外戚子弟不用应试,直接入读学宫,太学之后直接入仕七阶官职……” “你都允了?” “基本都允了。”贺月道:“先把响儿过继到手才要紧,答允的这些事,捡些不要紧的办,要紧的就先拖着,拖着拖着,这些事就没下文了。朕是皇帝,朕就是不给他们办事,他们能怎样?还能天天到朝堂上公然逼迫朕么?”贺月笑了笑道:“说穿了,这个就是官场上的‘拖’字诀,凡事都可答允,答允了不办,被催紧了就说正在办,办来办去就是没结果。我刚登位那会儿,我自己手上没人,朝里许多大臣就是这么敷衍我的……这法儿,其实挺好用。” 把言而无信,说得毫无愧色,还理由充足。风染只觉得贺月经过这些年在朝堂上跟众大臣摸爬滚打,无耻的水平又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其实这个无耻新境界有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叫:官僚作风。只是风染虽然做了高官,却是个想做事的人,一定也不懂官僚作风。风染自己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他的手下谁要敢拖拖拉拉,光答应不办事,风染立即便要拖出去军法处置。因此兵营军政的官僚作风,被风染一番霹雳手段,强行涤荡瑕秽,激扬清波,官僚作风顿时给冲刷干净了,至少没有将领敢在风染面前搞这一套。 朝堂上,随着贺月的锐意革新,多次清理整顿吏制,把那能力不足,办事拖延,索贿贪污,循私舞弊,拉帮结伙等等的官吏狠狠罚办了几批,官场上的官僚作风才大为收敛。官吏们收敛了,贺月自己倒跟太后,内务廷,皇族外戚们玩起了这一套,一点不含糊。 风染轻轻叹了声。知道贺月虽然说得轻松,那也不可能所有事都给拖着不办,怎么着,也要替皇族和外戚办几件实事,亮出诚意来,他们才会同意自己过继贺响。比如,赦了毛家的罪,重新启用毛家将;比如,让自己以妃礼觐见毛皇后;比如,再生一个嫡子……风染不禁有些担忧:要是贺月尽都拖着不办,会不会惹恼了皇族和太后,断然来年认祖归宗? 风染担心,便问了出来。贺月道:“嗯,这个你也不必太担忧,我还是响儿的父皇呢,不会让他们把响儿又抢回去。只是开始几年,得跟他们虚与委蛇,免不了要给他们办些答允了的事……这也难,等以后有机会再改回来……过几年,过继的事基本就尘埃落定了,响儿在你身边长大了,跟你感情深厚了,懂事了,知道你对他好,那时,便谁也抢不走了。就算母后硬把他认祖归宗了,他也会愿意做你风家儿郎。”伸手轻轻拍了拍风染的心口:“你放心,这几年,我给你支撑过去,你只好生把响儿养大。” “你不再生个嫡子,太后能放过你?”就算风染不在宫里,太后一再地跟他密谈,风染很明显地感受到太后想再抱嫡孙,想多子多孙的迫切心情。这么大一个凤国皇帝,嫡庶一共才三子,实在太少了。尤其唯一的嫡子还被过继走了!太后都不要求多生庶孙了,只要求再生一个嫡孙,连风染都觉得这要求不算过份,所以,风染才“贤惠”地叫贺月去完成跟太后达成的这个过继条件。 贺月道:“我说了,这个事,你别管。如今,你我练了合体,我这雨露,全都给你蓄着,别的女人一个也甭想分走。母后要来逼我,我且应着,回头给她办些其他的事,哄她高兴,先支应着,叫她不至于火就是。多支应几年,母后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也是她孩儿,她总舍不得逼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4章 议驰援人选 作者:天际驱驰 “再说了,再生个嫡子,不知道又得惹出多少事来。天籁小说ww『”贺月道:“我母后,护着毛皇后,是想跟毛家联手。我母后李氏家族,人丁单薄,才在朝常中没有什么势力,正好毛氏家族被我打压了,母后才想两弱联手,把第二个嫡子扶持成皇帝,为李氏和毛氏争取更多利益。这些是他们的盘算,我都清楚。” 贺月的手,越过风染,伸到里床,又轻轻戳了戳风贺响响软嫩的身子。风染赶紧把贺月的手拂开:“轻点,弄醒了他要哭。”贺月便缩回手,道:“虽说身为父亲,该一视同仁,可我还是想让响儿继位,这江山,是咱们打下来的,自该交到咱们的孩儿手上。我不想再生一个,跟他争位。咱孩儿要真不适合登位为帝,再在旦儿,理儿里面选一个。” 匪嘉的瘟疫经过春季,夏季,到秋季,几乎越加的作得厉害了。只要一人染病,几乎整村整村的死人,赤地千里,白骨遍地。春季就少人播种,到了秋天,本该收获的季节,本该稻谷满田的地里,多是蒿草丛生,熬过夏季,刚到秋季就开始闹粮荒,平民和官府和兵卒都到处抢粮。 耀乾帝本就不善文治,面对瘟疫粮荒,束手无策,只听凭大臣们糊弄。匪嘉又是雾黑蛮子扶持下成立的傀儡政权,没有一点底蕴积蓄,根本没有能力开仓放粮,拨款赈灾,只能由着饥馑漫延,瘟疫肆虐。 雾黑蛮子在这种环境下,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跟匪嘉军营一样,多有被瘟疫传染的,一茬一茬的兵卒倒下死亡,本来凤梦大6上寻欢作乐的雾黑兵卒们也被严厉禁止迈出兵营,染病的兵卒全被隔离在单独的区域,生死由命。苏拉尔大帝甚至考虑要不要暂地撤军,退回雾黑大6,封闭百万大道,以阻止瘟疫向北漫延到雾黑大6。 同样遭殃的还有风染派往匪嘉占山为匪的军卒们,虽然风染紧急把李五味派去北方,令他总领节制潜入匪嘉占山为匪的各路凤国官兵,但李五味就是个光杆统领,手里无人无钱无物资无大夫无药材,难以在匪嘉坚守下去,只得领着人往南撤,把风染一年多精心布署的心血都抛洒荒废了。 风染还来不及心痛自己的心血,瘟疫便破关而入!已经无从考校那瘟疫是怎么从各个严防死守的关口破关进来了,现的时候,中路三国已经多点大面积爆。 贺月下令凤国上下所有地方官员,暂且放下政事,对自己辖区内的瘟疫要尽力控制扑灭,并且隔离住病患,不可让其逃窜散播。紧跟着便是官府拨款拨粮拨药拨医等实施一系列救赈措施,以安定民心,稳定局势。 凤梦大6各地都陷于瘟疫的肆虐之中,雾黑匪嘉和中路三国全都对瘟疫忙得焦头烂额,谁也顾不上开战。再说,打仗是要短兵相接,彼此厮杀的,搞不好一个短兵相接,自己就染上瘟疫了,得不偿失。因此,自打匪嘉瘟疫漫延开来,双方边境就基本没有开过战。倒是中路三国一方严紧盘查,谨防瘟疫扩散到自己这边来。然而,严防死守了一春一夏,在秋末时节,这瘟疫还是无洞不入地传播了过来。 瘟疫已经破关而入,再严防死守已经没有必要了。风染便把本来驻防在边界的军队调了一些去凤国各地,以协助各地官府控制病患,控制疫情漫延,稳定民心局势。 史记:靖乱四年春,北方匪嘉境内暴瘟疫,九月,瘟疫流传至我国境内。成德帝派医派药派粮派款,下旨全力救赈疫区。 到十月,疫情越厉害了,连续不断地死人,似乎医术药物都失了效用,整个凤梦大6全被笼罩在瘟疫的阴影之下。匪嘉境内除了瘟疫,还要再加上饥荒,苏拉尔及其手下大将开始商议撤军。 十月底,风染向贺月道:“我今收到一封求援函,是蔡同和来的。” “哦?派不派援,你决定就是了……”既然是向风染求援,贺月便以为是风染辖下某个将领的求援。一般这种情况,风染会自从处理了,回头再向贺月奏禀一声。不是重大军情军务,风染也不会特意提出来跟贺月讨论。但是这回贺月才说到半截,有些恍然,忙问:“……是谁?蔡同和是谁?”这名字很熟悉啊。 “在北面白 雪 山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目前是匪嘉境内最大的一股土匪,他们主要是以从前的六和帮成员为基础,还联络吸收了附近几个小帮会帮派,号称六和抗蛮军,蔡同和就是他们的头领。”风染解说道:“我被贬官那阵,后来被你骗回府来帮你冒批公函的时候,跟你请示,我派了人去北面同这个蔡同和接触过,本想招安。”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 “哦?” 风染道:“没谈成,他们说不如在白 雪 山自立为王,来得安逸,他们本来就不是我国之民,不愿意接受我国招安。” 六和帮以前的分舵虽然遍布凤梦大6,但总舵在康成国,当时康成国灭亡得太快,六和帮完全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得就近撤进了白 雪 山山区里躲了一阵,后来就出来占山为王,吸引纠集了附近许多不堪忍受雾黑欺负的百姓,先举起来反抗雾黑蛮子的义旗。 六和抗蛮军的部众基本都是康成国,嘉国,弘国等北方人,虽然康成国和弘国等国灭亡后残部南逃,最后签下协议合并进了索云国,理论上,康成国等国被雾黑匪嘉强占的领土应该归索云国所有,索云国是可以跑去自己被占据领土上招安,可是,六和抗蛮军的部众可从没投顺过索云国,也不认为索云国是他们的国家,因为断然拒绝招安。 “不接受招安,还向你求援?求援什么?” 风染道:“我派去的人虽然没有招成安,不过还是达成了一些协议,共同抗击雾黑,以驱逐雾黑蛮子为基础,双方人马,互助互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互相援助。后来我曾向匪嘉派出一些官兵,潜入他们防线之后,在各个山头占山为王,不让匪嘉后方安定。这其中,得过六和军的不少帮助。” “他们能在白 雪 山占山为王,竖起义旗,一直未被雾黑和匪嘉联手剿灭,实力应该不弱,向你求援什么?” “求医,求药。”风染把手里一张信纸递与贺月,说道:“北方开春就暴了瘟疫,他们六和军所在的白 雪 山是初夏时被传播上的。本来到夏末,瘟疫差不多已经被控制了,有渐渐收敛的迹象,不想到了秋天,又死灰复燃,比春天还得厉害。他们山上最后一个大夫,前不久也染上瘟疫,因药材匮乏,不治而死。他们山上也跟咱们一样,染了瘟疫的都被控制起来了,缺医少药,差不多是等死。不过其中有两个重要头目,还有些要紧的女眷,蔡同和想保下他们。” “你的意思是要派大夫带着药材千里迢迢北上?距离那么远,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贺月几下就把求援信件看完了,丢回到风染的书案上,回身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准备批阅奏折:“他向你求援,你看着办吧……不过,这事不好办。一则我国也了瘟疫,同样需要药材大夫,二则路途遥远,还要进入匪嘉境内,不可能带太多药材,派的大夫也难得找。” 瘟疫一爆,凤国各地所有大夫都处于紧张应诊的状态,有那胆敢坐地起价,见死不救的奸医,都叫官府拿办了,连太医院的年轻医士医官们都一早派到各地巡诊,应对瘟疫去了,成化城里就只留了几个年纪大,累不得的太医。显然不可能派这些个老太医带着药材翻山越岭,千里迢迢的送医送药,何况在路途中极有可能被匪嘉和雾黑的军队官吏盘问擒拿。 风染笑道:“你那派不出大夫,我这里倒有个极高明极现成的。” “谁?” “玄武真人?” “他不是云游去了?回来啦?” 风染忍不住哈哈一笑:“你信他云游去了?外出云游几年,打仗了都不回山?” 贺月道:“我就疑心,是被郑家关起来了。不然,那双修功法的高阶功法秘笈,还有你那瓶体毒,怎么到郑家手里去的。”然后又舒了口气:“那老头那般对你,自己落得个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的。你想叫他带着药材去白 雪 山?” “先一个,他是武学宗师,不用担心他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其二,他医术无双,对付个瘟疫当不成问题。你有没有注意到,京畿北营跟其他京畿守军一起,驻守化成山,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兵卒染病。” 成化山是划拨出来的疫区,成化城及其郊区,只要现有疫病症状,一概送到成化山圈禁诊疗。京畿守军便奉命把成化山团团围住严密监守,以防患者逃跑,扩散疫病。像这种划拨出来的疫区,在凤国各地均有设立,并派重兵把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5章 联手坑郑家 作者:天际驱驰 把患者隔离控制起来,这是应对疫情,防止扩散的强力措施。 匪嘉正是在疫情初起之时未加控制,后面再想控制时,疫情已经扩散到了全国,只有不加控制,任由百姓自救,熬不熬得过瘟疫,听天由命。匪嘉目前只能严密控制各个军队,兵营里人口密集,一旦爆发,可能是一个兵营一个兵营成千上万的死人。因此匪嘉为了杜绝瘟疫在兵营爆发,只要发现有疫症症状,不单生病的兵卒,连带住一个营帐的兵卒,全都拉出去砍了,所住营帐焚毁,就地深埋。一时间,搞得兵营军心浮动,人人自危,还要相互监督。 虽然成化山上派了大夫,备了药材,但疫病凶猛,进去的患者多,被治愈了活着出来的少,那些患者都是被强制送来的,哪肯甘心在山上集中等死?时常有些症状略轻的患者便想逃下山去,单个患者不行,还联合起来,跟京畿守军发生过几次冲突骚乱。虽然患者都被京畿守军抓了回来,但经过这番接触,有不少京畿守军被感染。 贺月一听郑家所在的京畿北营竟然无一人染病,心头便大为不悦:“你是说,玄武真人已经配出了药方,被郑家藏私?”一定是玄武真人配制出了对付疫症的药方,但郑家只用在自己人身上,秘而不宣! 贺月从风染口里知道玄武真人嗜医成狂,嗜武成痴,连人都病死了,他还要偷偷剖开尸体以查病因,以求下次对症。这么大一场瘟疫,玄武真人没有道理不知道,按照他嗜医成狂的性子,他如果不把这疫症攻克下来,只怕他会比病死的人还难过。贺月暗自后悔,他怎么能把这个医术无双的老疯子给忘了呢? 瘟疫从春季暴发,持续到秋季,又再次大模规在凤梦大陆全境爆发,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一直没有配出对症的良方。各地大夫都拼命研制药方,但似乎总是对一些人有效,一些人无效,有效的少,无效的多,更加谈不上防治。而郑家所在的京畿北营在同样的跟患者冲突接触之后,却无一人染病,至少说明玄武真人已经找到了防止染病的药方。 据此,贺月猜测,只怕那治病的药方也都早已经配制出来了,只是被郑家藏私了。郑家就看着疫区死人,守着药方秘而不宣! “……已经配出药方了啊?”风染没贺月反应得快,倒没想到玄武真人会已经配出了对症的药方,只是郑家藏私早就不是第一回了。以前在阴国时,阴国跟索云国连年开战,阴国是越打越弱,而郑家,却是越战越强。不藏私,郑家怎么强大得起来?风染是亲眼见识过郑家是如何假公济私,中饱私囊,壮大自己的。只是风染对风家对皇族没有归宿感,眼看着郑家损害风家和阴国的利益也不吱声,反而乐见郑家强大起来, 贺月想了想又问:“你我练他那个什么功法,他都没露面。你知道他被郑家关在哪?”大约因为这老头几年没露面,才被忘了。 风染道:“以先生的身份和武功,郑家不可能把他关起来,最多是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了他,不让他露面……怕你找到他。” 贺月奇了:“怕我找到他?为什么怕我找到他?” “怕你知道了双修功法的妙用。”风染道:“因是邪功改良的,可能郑家也以为可以像邪功那样,用来强采他人精元。郑家是想让我散了跟你双修出来的功法,再跟别人双修,然后强采别人的精元,练成像范小天那样的妖人。这种事,自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郑家知道后就把玄武真人控制起来了。所以等你在鼎山集会上知道我活不长,跑去找玄武真人问个究竟时,玄武真人早已经被郑家控制起来,一直外出‘云游’中。如今你我已经练了合体双修了,是时候该让玄武真人‘云游’归来了。” 郑家这么做,全是为了保护自己,风染心头自是感激。怕贺月又坏了对郑家的印象,风染又道:“这都是以前的旧事,不提也罢。郑家控制的人,我不好直接找他们要,不过你可以传旨。” “我传旨找他们要人?” “你不用管人在哪里,你只消把旨意传给郑嘉,叫他把旨意转达给玄武真人就是,言明若是转达不到就治罪,要让郑嘉无可推萎,只能把先生推出来应旨。这样先生就是奉旨北上驰援,就可以摆脱郑家的控制了。”既可以把玄武真人从郑家的控制下解救来,又给了郑家一个台阶,玄武真人又可北上驰援,还卖了六和军一个天大的人情,为以后的协作招安打下基础,一举数得。 贺月在心头想了想:“这个使得。不过,驰援以前,要叫老头子先来见我,叫他把药方交出来。”对症和防治的药方,可是救命的东西! “这事紧急,六和军那边等着大夫药材救命,你赶紧叫汪大人进来拟旨,然后立即叫内侍去给郑嘉传旨。”风染想了想,又道:“要不,把二舅传进府来,你亲自宣旨,态度不要太正式了,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传旨,叫他去把先生找来,一则相谢先生传了那功法,二则派遣先生去北方驰援救命。” 用这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方式传旨,虽然是在郑家手里掏人,但不至于让皇帝同郑家的关系太过紧张。贺月体会得出,是风染回护自己之意,本是个糙汉子,却替自己想到这等细腻的地方,自是对自己非常用心用意。贺月道:“你想得周到,便这么做。你先回后宅,我宣汪大人来府上拟宣。” 郑家是风染的母妃娘家,再怎么闹矛盾,也有割舍不断的血脉,风染回护郑家是理所当然。然而,当自己跟郑家有冲突时,风染会尝试着调和两者的冲突,以寻求一个双方都不受伤害的方案,贺月觉得,至少自己在风染心目中,已经提升到了跟郑家一样的高度。不,贺月觉得自己的份量甚至还比郑家更重一些,因为这一次,是风染主动出主意,帮着自己坑郑家。 这么一想,贺月的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冲淡了几分对郑家拿着玄武真人药方藏私,置凤梦大陆千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的恼怒。 本来都统帅府里就有个现成的内阁学士庄唯一,宣内阁学士拟旨的事,本不用跑外面去另外传人。可是,庄唯一的身体自打受刑后,便越来越差了,虽有纪紫烟的精心照顾,每每处理公事公文也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尤其难尽监督之责。庄唯一自己也知道身体不行了,上了几次奏折,恳请致仕让贤,贺月却一再驳回不准,只叫庄唯一有精力了就上朝管管事,没精力就在府上将养身体。所以,贺月有什么政事,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招唤庄唯一议事,只有非常要紧之事才会传召。贺月为了保留庄唯一内阁学士的身份,还特意把五人内阁扩充成了七人。像散朝后需要临时拟旨之类的事,就传召住得跟都统帅府距离比较近的内阁学士兼工部尚书汪士清, 贺月跟风染练过合体双修的事,郑嘉作为现任郑家家主,自然一清二楚,郑家对贺月居然心甘情愿用自己的精元和寿命来供养风染的事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再不可思议,不可理解,也是不争的事实,多少使得郑家对贺月的认识和态度有所改观。贺月的供养,至少让郑家觉得,贺月对风染并非纯然的玩弄和利用,这个认知,多少让郑家尤其郑承弼心里好受了一些。 至于皇帝跟将军合体双修同练邪功的事,兹事体大,非同小可,在郑家内部也是高度机密的事,除了郑承弼,郑嘉,郑修羽老中青三代家主,和前死卫郑修年之外,一概隐瞒。 郑嘉忽然被传旨召见有些意外,在书房觐见时,郑嘉对贺月的态度仍十分恭谨。只是皇帝穿着常服,在都统帅府的书房里私下召见,皇帝又跟自己的外侄有那么一层亲密关系,恭谨的态度里,便渗杂了少许一些亲近。 贺月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汪士清刚拟的旨交给郑嘉看,说事情紧急,北方等着救人,令他立即去向玄武真人宣旨。 郑嘉还想推托道:“不是有专门的宣旨内侍么?陛下怎么会叫臣去宣旨?” 贺月微微一笑,态度和霭地说道:“宣旨之事,本不敢烦劳郑将军。不过玄武真人乃当世的世外高人,神龙见尾不见首,内侍哪里找得到?据风将军说,郑将军跟玄武真人乃化外之交,要找玄武真人,只管着落在郑将军身上便是。” 郑嘉兀自还想推托,辨解道:“臣跟玄武真人也不是很熟……” 贺月哈哈一笑,用极是缓和的语气道:“想那玄武真人跳出五界,不愿理会红尘俗事,朕可以理解。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宣他老人家来应个急。郑将军只消告诉真人,若真人不来应旨,朕便要问将军个办事不力,担误军情之罪。那真人是个重情义之人,自不能叫郑将军为难,必定前来应旨。”说完了,又笑盈盈问:“这招若是不成,郑将军可还有别的高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6章 歪打算 作者:” 贺月微微俯下身子,凑到郑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实则是朕练功有误,想请教真人。”直起身,收了笑容道:“朕若见不到真人,郑将军就要倒霉了!”伸手轻轻拍了拍郑嘉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郑将军要保重啊。”不等郑嘉再说什么,便叫平身退出了。 果然不出风染所料,三天之后,郑嘉便带着玄武真人前来见驾应旨,也不出贺月所猜,玄武真人果真已经配制出了瘟疫对症的方子和防治瘟疫的方子。 这两张方子,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贺月也不叫玄武真人白辛苦一场,便敕封玄武真人为国手圣医,温言嘉许了一番,命其立即带上药材,赴匪嘉白 雪 山驰援。 郑家控制玄武真人的法子极是高明,当初郑家只拿玄武山胁迫着玄武真人诈称外出云游,然后把玄武真人安顿到阴国一座偏僻的小山村里,除日常供给之外,还供给各种药材和怪病患者,足够玄武真人钻研来钻研去,乐此不疲。玄武真人完全不觉得自己被郑家关押了好几年,也完全不知山外的世界已经打得天翻地覆,还高兴自己钻研出许多医方和医术,成果甚丰。 疫情暴不久,郑家便从匪嘉抓了一些患者送回去给玄武真人钻研。玄武真人不但钻研出对症的药方,还钻研出防治的药方。郑家在夏末秋初就拿到了两张药方。玄武真人正沉浸在对医术的钻研中,忽然被郑嘉抓出来面君应旨,觉得打断了自己的钻研,还大不高兴。叫他带着药材跑去北方医治几个早已经被自己攻克了的瘟疫患者,实在是大材小用,浪费他的时间!若不是贺月好歹是皇帝,又封了他个国手圣医的称号,他实在不想应旨。 与匪嘉的情况类似,汀国和喆国在瘟疫暴之初,未能采取强有力的控制措施,疫情在国内传播迅猛,很快就不可控制,两国也只能像匪嘉一样,任由百姓各自自救,听天由命。只强力控制住兵营的疫情。 但是汀国和喆国不比匪嘉地大人多,不怕抓不到兵丁,因此,汀国和喆国不敢像匪嘉那样狠毒,现一个兵卒染病,就把整个营帐的所有兵卒都砍了,再把营帐焚了,以杜绝疫症传播。汀国喆国国小人少,又正值战争期间,兵丁杀一个少一个,他们只能在军营中,开辟一个疫区,又把疫区内分为隔离区和观察区两个区,把染病的兵卒关进隔离区严密控制起来,把曾跟染病兵卒同营帐的兵卒关进观察区,一样的严密控制起来,然后派大夫在两个区观察诊治。 观察区一旦有人病就立即关进隔离区,隔离区内,只要患病兵卒能够熬过疫症康复,就能放出去重见天日。而观察区内因为不断有兵卒被关进来,前面被关着的兵卒便一直被关着观察,大夫们也不敢肯定哪个兵卒就一定不会染病,一定不会作,谁也不敢作主放出去。所以关进了观察区的兵卒就要么被一直被关着,要么病被关进隔离区。 因此汀国喆国的各个驻军营地里,不管在不在疫区里,兵卒们都充满了恐惧绝望,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一方面不知道军营外自己的家人能不能熬过瘟疫,另一方面,自己患了病,临死也见不到家人一面。 等玄武真人走了,贺月立即叫人把方子送去成化山,吩咐下去,叫成化山上的大夫们照方试药,一旦验证其药效,立即在全国范围内颁布推行。 风染神色凝重地在书房门口挡住准备出去传旨的内侍,向书房内的贺月道:“给我瞧瞧方子。”又向内侍道:“你先下去候着。”内侍看向贺月。 贺月道:“给他。” 等内侍退了出去,风染走进书房里,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拿着方子细看,然后陷入沉思之中。 贺月道:“你觉得这方子有问题?”难道郑家胁迫玄武真人在药方上动了什么手脚?给的是张假方子? 风染道:“方子没有问题……先生嗜医嗜武,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绝不会在药方上弄虚作假。郑家虽有可能胁迫先生交个假药方,但先生现下已经被封为国手圣医,你又应承了,帮他把那小山村里的东西悉数搬回玄武山,他就可以不受郑家控制了,如果郑家弄个假药方,先生随时可以更正过来,郑家没必要做这个恶人。” “那你瞧这两张方子做什么?”知道风染行事狠毒,生怕风染打这两张方子的主意,贺月加重了语气道:“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风染抬眼,看着隔着两张书案端坐着的贺月,轻轻道:“我不如你,这皇帝只能你来做……我便是要打方子的主意。” “……”贺月看着风染,一叹,道:“你想怎么做?” 风染把方子往书案上一丢,笑道:“我知道我歹毒,想做什么,便会不计手段,死多少人也不在乎……上天叫我短命,是对我的惩罚……只是连累了你。” 贺月劝道:“既然你觉得连累了我,便把方子给我,不要打歪主意。” 风染把书案上的方子一掌拍在手下,好像生怕贺月去抢似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国和汀国喆国明明已经对瘟疫严防死守,连个寻常病人也不让入境,为什么瘟疫会在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就在中路三国各地爆了?” 这样的事,贺月自然想过,可是,想有什么用?瘟疫已经不受控制地暴了,接下来最要紧的是控制瘟疫的漫延,再追究瘟疫是怎么破关而入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风染又问:“夏末的时候,据说匪嘉境内的瘟疫已经渐渐被控制住了,有了收敛的势头,为什么到了秋天,忽然又再次大模规暴?并且这一次是凤梦全境大暴?” 贺月心头有森森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愿意说出来,只问:“为什么?” 风染云淡风清地道:“或许,是有人暗中故意散布传播瘟疫,因为他们手上有防治和对症的药方。或许,能有玄武真人那等医术的,在凤梦大6并不止一个。” 是了,算起来,在郑家拿到药方之后不久,在凤梦大6全境瘟疫卷土重来。郑家的用意也不难猜测,他们手里有防治药方,可保自己的兵卒不被感染,他们就可以保存实力。一次感染不够,他们还可以再多传播几次,等凤梦大6上的人都病得要死不活了,等雾黑的蛮子病得不得不退回雾黑大6去之后,郑家铁骑便可以凭精锐之师,先收复中路,然后再一举收复凤梦河山,一统大6,随后再把药方放给幸存的凤梦人,解除掉瘟疫。那时,整个凤梦大6都受了郑家恩惠,至少会在短时间内对郑家感恩归心,郑家不难建立起自己的郑氏江山。 凭风染对郑家的了解,自然清楚郑家的行事风格和套路,只是风染并不想把自己对郑家的猜测明说出来,点到即止。风染又道:“且不谈别人,我中路三国,被匪嘉包围,通商不畅,许多物资无法顺利运抵我国,你下达了《鼓励民间贩卖令》,匪嘉那边,也相应的颁布了禁布走私令,加强了对我们的物资封锁,并没有增加多少紧缺物资流入我国。咱们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打破匪嘉对我中路三国的物资封锁。” “对。” 风染弯腰抱起他常看的地图铺上书案,贺月便走过去,跟风染并肩站着,一起看那地图。风染指着地图右下角,说道:“看这里。其实,我中路三国,并没有被匪嘉完全包围封锁。这是赤麟江入海口,这下面是旷渊沼泽,从赤麟江入海口,到旷渊沼泽,这里有一小段海岸线!” 贺月有些失望地摇头道:“这个我早就想过了,一则,那段海岸是在喆国境内,我国用不上。二则,我偷偷派人去实地勘查过,那段海岸沿岸怪石嶙峋,海水之下,还有珊瑚暗礁,旁边又还有赤麟江湍急的河水冲刷,并不适合大型海船航行停靠,那海边只有一些小渔船,以近海捕捞一些小鱼虾为生,并不能用作港口通行。” 风染道:“嗯,不错,我也查问过,那段海岸确实不适合作为港口,所以喆国一直没能展海上通商贸易。”风染说道,手指指在凤梦大6跟鸿洋大洋和旷渊泽沼泽三者的汇合处,说道:“此地名叫五里店。”然后沿着旷渊沼泽的海岸线,一路向下划拉下去,手指最后停在旷渊沼泽海岸线一处微微凹进去的地方,说道:“此处名叫回渊,据五里店的人说,是处良港。从喆国五里店到回渊,走得快,一天路程。” 贺月看了看地图,疑惑道:“此处属于喆国?”看位置,是在旷渊沼泽的外围,喆国怎么敢把疆土往南向旷渊沼泽里推进那么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7章 药方破困策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又把从五里店到那个什么良港的路线,来回指了一遍,说道:“五里店以南就没人居住了,那一带荒芜得很。回渊属于旷渊沼泽,是无主之地。” 整个旷渊沼泽都属无主之地,但是,凤国喆国并不敢把自己国家的疆土往南向旷渊沼泽里推进。一则,沼泽之内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除了野人,渺无人烟,硬把疆土推进过去,统治谁去?二则,野人尚未开化,连话都不会说,虽然没有国家观点,但有领土意识,觉得旷渊沼泽是自己赖以生存的领土,按照动物的生存本能,领土是不容侵犯的。凤国喆国想把疆土推进到沼泽里去,势必会遭到野人的强烈反抗,得不偿失。因此,凤国喆国都只把疆土拓展到旷渊沼泽外面就止步了。 大约是因为旷渊沼泽内的生存环境实在太过艰难,凤梦大陆有史记载以后,基本没有人试图向旷渊沼泽内探索发展过。所以,那个良港什么的,是哪来的?难道野人们还会造船航海了?贺月奇道:“旷渊沼泽边上,怎么会有良港?”再怎么天然优良的港口,也总需要一些基础建筑才能使用,断然没有拿来就能用的港口。那么谁建筑的?谁在使用? “这是个走私港口,由一些喆国人修建的。他们船小,不敢跑远了,就在凤梦大陆沿岸购买些货物,回去就在回渊靠岸,然后把货物运回五里店,再从五里店把货物运到喆国南部各地去贩卖。喆国一向没有海运,海船又不在五里店靠岸,喆国官府基本没管这事。据说这一路走私,获利颇丰。”风染说道:“……只是野人比较麻烦一些,经常冲出来抢人抢畜牲,只是倒不捣毁破坏港口和船只。” “……”这也能叫良港?贺月道:“旷渊沼泽是野人的地盘,它们自然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抢人杀人。”估计那些野人,它们看见的根本不是港口,而是食物!在它们领土上活动着的活东西,都是它们的食物猎物。港口船只什么的,又不能吃,它们才懒得花力气捣毁。 风染说道:“我的人,去那走私港实地看过。确实很简陋,但是确实可以停靠海船,只要好生建筑一番,一定可以修成良港。” 贺月再看地图,说道:“那里只能通过喆国的五里店沿海岸线走过去,跟我凤国不沾边,就算可以修成良港,你想也没用。” “有用!”风染道:“有了这两张方子,就有用了。 “怎么用?”两张药方分明跟那么远的良港不良港的扯不上任何关系。 风染把地图撤了,复又坐下来道:“旷渊沼泽里头的野人是厉害,那是依仗了沼泽的地形和毒瘴的庇护,他们出了沼泽,也就是比常人长得壮一些,更能厮杀更加凶残一些而已,不过咱们兵刃锋利,人数又多,还会修筑工事,要挡住它们的进攻并不太难。那回渊,并不在沼泽深处,是在海岸边上。从五里店到回渊,沿路都在海边,海边没有毒瘴,地势地形也都相对简单平实,没有泥淖陷坑,野人在这里占不到地势之利。咱们只消在回渊向岸上稍稍推进一些地方,修筑工事,屯兵驻守,就不难把回渊修建起来,用作通商口岸。回渊和五里店之间运送货物时,可派兵卒护送。野人若攻打回渊,我方可从五里店派兵驰援,只一天路程,也还方便。”最后风染总结道:“有了这个口岸,咱们就可以通过海路,从匪嘉那边贩买一些紧缺物资,不至于被匪嘉完全围困封锁。” 贺月笑道:“你计划得是很好,可是,五里店,回渊都在喆国那边,你怎么过去?向喆国借道?”如果把风染这个计划提出来,向喆国借道,喆国绝对不会答允,绝对会自己把这个不属于自己国境的良港开伐出来作为通商口岸,这样喆国就成了唯一一个打破匪嘉对中路封锁的国家,在中路三国的地位就会变得更加重要。 风染道:“借道万不可取。修筑回渊口岸通商,也需得机密行事。一旦暴露了口岸,只怕匪嘉会派大批水军杀过来。除非我们有足够的水军海船守住口岸。”喆国根本没有水军海船,自然不能指望他们能守住港口。在没有能力守住港口的时候,只能机密行事,不能引起匪嘉方面的注意。 贺月道:“说半天,你还是没说,你怎么从凤国过去?不借道,你想从天上飞过去?” 风染哈哈一笑,道:“拿下喆国,然后我们走过去。” “拿下喆国?你是想现在就出兵攻打喆国?”虽然凤国有足够的实力一举攻下喆国,虽然凤国想一统河山,拿下喆国势在必行,但现在绝对不是攻打喆国的时机。 中路三国,互相依靠,各守一段天险,最终才保住了凤梦大陆的小半壁河山。中路三国虽然没有订盟,却是事实上的盟国关系。在外侮未逐,匪嘉未灭之际,凤国忽然反噬盟国,必定会令凤国声威锐减,大失民心。这仗好打,事后再想收拾凝聚民心就千难万难了,一个不得民心的国家,国运绝难长久。 风染再指了指药方,道:“是要拿下喆国,不过不是出兵,是靠这两张方子。” “哦,怎么用?” 风染一叹道:“我这法子,挺缺德的。咱们在这两张方子上,添加一味不影响药效但价格昂贵产量稀少的药材进去,然后你把药方颁布出去。这么贵重的药剂,自然大部分百姓是吃不起的。你颁布药方的同时,可传旨官府施药——只管医治的汤药,不用管防治。令没钱自己配药的百姓,去官府领药。咱们再派太医院里可靠嘴稳的医官在凤国各地,一个郡一个郡施药,太医们熬的药里面可以不加那味多出来的贵重药材,百姓们只会看药剂有没有效,不会管里面放没放那味贵重药。官府和官吏们,都要做出一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清空国库购买药材,救治百姓的姿态来。这么做,一来收买民心,二来做给喆国汀国看。” 有了医治瘟疫的对症方子,自己却买不起那方子上的药材,邻国官府爱民如子,倾家荡产施药,喆国百姓和兵卒自然会要求喆国官府照样的施药救治。喆国若想像凤国那样大模规施药,首先一个,药太贵了,施舍不起!其次,某种药材产量太少了,买不到!其结果,喆国只能选择不施药,这势必会引起喆国百姓民众的强烈不满和愤概。 风染道:“到时,我再叫人到喆国军营里挑动哗变,再加上民众正处于群情激愤之中,一个军营的哗变很容易得到其他军营和民众的响应。这是喆国内部的动乱,军营哗变,喆国官府无军可用,只能向汀国或是我国借兵。其时,汀国应当也陷于官府不肯施药,民众激愤之中,肯定借不出兵来,能借兵的只有我们凤国。这样,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进驻喆国。我们可以一边派兵帮助喆国官府平定动乱,一边施药,收复喆国民心。完事之后,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不要答应退兵,要摆出个长期在喆国驻军,帮助他们守家卫国的姿态,并且控制住喆国境内的各个战略要冲以及五里店海岸线……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回渊那个港口控制在我凤国手里了。” 贺月想了半天,才道:“果然是个缺了大德的妙计!……只是咱们往方子上添加一味贵重稀罕药材进去,不怕被其他的大夫瞧出什么端倪来?这事要是被人捅开了,到时出大丑的可是咱们。” “该添什么药材,得由先生斟酌而定,咱们都不懂医术,自己乱添加进去,看着就不像,搞不好还乱了药性。其他大夫若对药方质疑,可叫他们自配药方。”风染顿了顿道:“瘟疫都已经暴发半年多了,一直没有研制出对症的药方。好容易出来一张官府颁布的药方,一般大夫不敢质疑。这事要做得严密,派出去的太医一定要可靠嘴稳,配药熬药要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于人,药渣要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深埋起来,不可留下证据。只要咱们小心,此事还是不易泄漏。等我们帮喆国把动乱平定了,你就赶紧颁布改良配方,就说经大夫反复论证,更改了用药,广大百姓可以依照改良配方自行配药服用。” 风染拿过那两张药方,叠好了收进自己的衣袋:“这两方子我先收着,事不宜迟,趁先生还没走远,叫人去把先生追回来,请他赶紧另外拟两张用药贵重又有疗效的方子。” 玄武真人刚出城不久又被人火急火燎地追了回去,听说要叫他重新开两张用药贵重且疗效上佳的瘟疫对症药方,他完全没有多想多问其中的原因,只说要斟酌药方,还要熬制了叫病患服用,以验证效果,这其间,最少也要花费三四天的功夫。 这么一来,不免就要耽误了对白雪山的驰援,没准那些疫患熬不了那么久! 风染坚决道:“先研制药方,再驰援!”取得良港,中路破困,已是迫不及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8章 可疑用心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便叫人把玄武真人送到太医院去加紧研制。太医院里不但药材齐备,还住着一些染了瘟疫的王公贵族,他们自然不会跟平民一样关到成化山上去,如今正好拿这些王公贵族们验证药效,争取尽快拟出新药方来。 玄武真人在配出新药方后,还要带着药材赶去白雪山驰援救人,至于这送医送药及不及时,能不能救下白雪山要紧人物的性命,就只能听天由命,看他们能不能熬下来了。 晚上用了膳,风染逗着风贺响响玩耍,贺月拿了一些白天没有看完的奏折,坐在卧房的另一侧书案边批阅。一家人天天聚在一起,这样的日子,过得像寻常人家,贺月从来没有这么想像过,却意外地觉得充实,踏实。自风染回来,过继了风贺响响之后,贺月晚上基本都歇在都统帅府,只十天中,有一两天歇在思宁殿。毕竟他是皇帝,哪有不住在皇宫里的理? 自从过继了风贺响响后,因瘟疫暴发,战事暂停,风染难得的有一段相对轻闲的时间,一直呆在成化城里。经过六个月的朝夕相处,风贺响响跟风染的感情大幅加深。 果然如郑修年所料,风贺响响很快就不怕风染了,喜欢跟风染嘻皮笑脸,晚上到时间由嬷嬷们洗了手脚,他就理所当然地钻进风染的被窝里,睡到正中间。有好几次,半夜醒来,一看自己被撂到里床去了,哭着非要爬到中间睡。左边睡父皇,右边睡父亲,自己睡在中间拳打脚踢,这日子过得美美的。虽说他被过继了,但那些住在宫里头,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只能自己睡在小黑屋里,陪着的只有照顾自己的嬷嬷内侍们,没有一个比他风光!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对风贺响响来说快到头了。贺月发了话,说等翻了年,开了春,暖和了,风贺响响就三岁了,便要叫风贺响响自己睡偏殿去,哄小孩儿道:“大小伙子都是自己睡的。”风贺响响问:“父皇和父亲都是那么大的大伙子,为什么老是睡在一起?” 贺月耐着性子继续哄:“……你父亲身子骨不好,一个人睡怕冷,父皇要替你父亲暖被窝。”其实已经十月底了,风染的身子并没有像往年一样早早变冷,这令贺月感觉非常心慰。 风贺响响立即关心地道:“哦,宝宝也要替父亲暖被窝。” 贺月没好气道:“叫你自己睡就自己睡!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感觉被父皇凶了,风贺响响小嘴一扁,便委屈地抽噎着扑向风染怀里。贺月不等风染开口,一言九鼎道:“你找谁撒娇都没用!满了三岁,必须自己睡。” 除了要自己单独睡偏殿,有些不太开心外,风贺响响对于成长充满了盼望,因为父亲答允他,等他三岁就教他习武,父皇答允他,等他四岁就教他骑马,他的太子少师答允他,等他五岁就教他识字……他的太姥爷答允他,等他八岁就教他兵法! 风贺响响听太姥爷说,他的父亲就是八岁开始研习兵法的,对郑家兵法领悟至深,运用独到,可算个不出世的天才。风贺响响暗暗想:他要比父亲更厉害,要叫太姥爷刮目相看! 只要有空,每隔一天,风染会亲自带风贺响响回宫一次。风染歇在菁华宫里,只叫掌宫内侍带着小孩儿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风染自己决计不跟太后和皇后朝面。 小孩儿记忆有限,谁带养他多一些,他就跟谁更亲近一些,隔段时间没有带养他,关系和感情就会渐渐疏远。这倒不是说小孩儿势利,是小孩儿天性就是这样,他们容易亲近人,也容易遗忘人。因此,风贺响响对不常见着,又不会陪他玩耍的皇奶奶和母后便渐渐有些疏远了。 风染正跟风贺响响拿琉璃珠子玩着弹珠游戏,盘儿在小厅外禀告道:“风将军,郑老爷子来了,说有好玩的小玩艺儿送与小少爷。” 风染还没有回应,风贺响响一听太姥爷给自己带了好玩的玩艺儿来,丢下珠子,一边叫着“太姥爷”,一边欢天喜地的迎了出去。 风染瞧向贺月,贺月正好把目光从奏折中收回,抬头瞧向风染,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遥遥一对,心头了然。贺月一笑道:“他既来了,你现在就跟他谈谈,不用等明天。” 郑家是见过药方的,风染要弄个贵重药方出来糊弄喆国汀国,势必要先封郑家的嘴。而风月从玄武真人嘴里掏出了瘟疫的对症药方,明显打乱了郑家准备秘而不宣,坐等瘟疫弥漫肆虐的计划。 显然双方都有话要说。 都已经戌时了,郑承弼这个时辰还跑到都统帅府来,就绝不是为了专程给曾外孙儿送点好玩的玩艺儿这么简单。 风染走出来,正看见郑承弼正在院子里半蹲着,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艺儿拿给风贺响响,教他玩。大约是感觉到自己出来,郑承弼只拿眼睛瞟了一下,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低头跟风贺响响说话。 风染站在门口,悦声道:“宝宝,怎不叫你太姥爷进屋来?”又向郑承弼遥遥地拱手一揖,算是跟郑承弼见了礼,说道:“进来说话罢。” 自从风染在万青山上表示不再做郑家少主,跟郑家分道扬镳之后,郑承绯对风染就非常冷淡,从来不主动搭理风染。风染跟郑承弼的祖孙情谊本来就淡,郑承弼不高兴,风染也由着他去,从来没有想过要讨好外祖父,哄外祖父开心。郑家军阴差阳错重新回到原索云国,成了风染了下属,郑家回到成化城后,郑承弼等郑家人都住在北面容苑里。 其实郑家多数人都有官职在身,又多是军职,按到风染颁布的新武官制度,将领需要在军营里跟兵卒里同吃同住同操作。但也考虑到高阶将领多是有家眷的,便按官阶不同,每月各有数天省亲。因此,容苑那院落里虽住着郑家一大家人,但多数时间只有郑承弼一个人在家。大约郑家也得了郑承弼的吩咐,住得虽近,但并不怎么来都统帅府里作客串门,显得极是疏远。 但是自从风染过继了风贺响响之后,似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风染和贺月上午都有公务要处理,多不在府上,便是在府上,也没空搭理小家伙,郑承弼隔三岔五的便一大清早就跑过来跟纪紫烟争着照顾小家伙。照顾得极是用心用意,还常常给风贺响响买些小孩儿没见识过的,市面上常见的小玩艺儿,又给风贺响响讲外面的市井风光和趣事,逗得风贺响响笑声不断,曾外祖孙的感情迅速加深。 风贺响响生在皇宫,养在都统帅府,碍于身份,目前还没有上过街,对郑承弼讲述的那些五光十色的街道,眼花缭乱的货物无限向往,不停央求着郑承弼,要太姥爷带他去外面街上看看。每当被磨不过了,郑承弼便笑道:“只要你父亲点头答允,太姥爷就带你上街。” 风染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孩子,又还是废太子的身份,风染便生怕风贺响响外出,遭到什么意外,一向拘管在府里。见风贺响响来跟自己撒娇,磨着非要出去玩,风染只得祭出贺月这个法宝,说道:“宝宝,你父皇说了,你还小呢,不懂外面的事。等宝宝长大一些,练了武功,你父皇自然会亲自带你和我出去玩。不光上街,还要见识见识你父皇的锦绣河山,那才叫做壮美,是天底下最壮美的画卷……你以后啊,不要去皮你太姥爷了,你父皇说了不允许你出去玩,便不会让你出去。” 虽说,曾外祖父宠溺曾外孙儿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风染对郑承弼宠溺风贺响响的举动,总是心存疑虑,只冷眼看着。可是郑承弼对风贺响响的宠溺看上去相当正常,除了过继当日,郑承弼送了一把玉刀,开口就要教风贺响响杀人的言行有些出格不祥之外,郑承弼对风贺响响的疼爱没什么可疑之处。可是,越是没有可疑之处,便越是让风染觉得不放心。风染再不放心,也只能把这些疑虑放在心里,不好拿这些小事去打扰贺月。 见风染招呼自己进屋说话,郑承弼便牵着风贺响响的小手一起走进风染卧房外的小客厅里。风染坐在主位上,叫盘儿上了两盏养生茶。这茶虽叫茶,同一般的茶却不同,晚上喝了也不提神,一样能安睡。 在“非礼”事件以前,郑承弼是可以随意进入风染卧房的。随后一口气不停地发生了许多事情,风染跟郑家关系交恶,变得疏远。随后郑承弼虽然常常来都统帅府逗小曾外孙儿玩,但都不进风染的院落。 这还是几年来,郑承弼头一次走进风染卧房外的小客厅,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卧室,他不禁猜测: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会不会就在风染的卧房里面? 应该在的吧?皇帝夜夜宿于都统帅府的传闻,早已经在街坊间流传遍了,同时夹杂着各种桃色艳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9章 使唤皇帝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说道:“外祖大人坐罢,看茶。”然后风染便看着郑承弼在客位上坐下,风贺响响挤进郑承弼双腿之间,眼巴巴地看太姥爷给他展示那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儿,风染道:“这茶是今秋陛下叫落霞郡新贡上来,养气血的,老人家喝了最好。一会儿,给外祖大人带一些回去喝罢。” 风染看着郑承弼展示得差不多了,才道:“宝宝,晚了,该睡觉觉了。”风贺响响还想赖着跟郑承弼玩,风染脸色稍沉,叫来嬷嬷,不由分说,叫她们带小孩儿去偏殿洗漱收拾了,再送回自己卧房来睡。 风贺响响由嬷嬷们带走后,小客厅里就只剩下风染和郑承弼,便相互说些客套家常话。 过了一阵子,嬷嬷们把已经洗漱干净,又刚吃了肉粥,正处于半昏睡状态中风贺响响抱了进来。风染站起身迎上去,从嬷嬷们怀里接过风贺响响,轻轻拍打小孩儿的背脊。风贺响响很自然地反抱住风染,小身子在风染怀里扭了扭,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便沉稳悠长起来。风染抱着小孩儿向郑承弼道:“我先把他抱进去,安顿他睡,失陪一下,一会便出来陪外祖大人说话。” 瞧风染抱着小孩儿诓瞌睡的那个熟练劲儿,郑承弼觉得自己快不认识风染了!这还是那个勇猛善战,心狠手辣,纵横沙场,驰骋千里的都统帅么?郑承弼以为安顿小孩儿睡觉,总也得担误一些时间,咂了口茶准备安心等着,却听卧房内风染低声喊了一声什么,似乎是谁的名字,接着听风染柔声说道:“你先照看着宝宝睡,我出去跟外祖说话。” 郑承弼便听见卧房里有个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郑承弼没听清楚男子在说什么,但那赫然是皇帝的声音!郑承弼倒是猜到了皇帝会在自家外孙房里,想不到外孙敢叫皇帝照看小孩儿,更想不到皇帝居然毫不推辞就应了!虽说那小孩儿本来就是皇帝的亲儿子,可皇帝什么时候带过小孩儿了?那都全是妃嫔嬤嬤们的事,也没有哪个妃嫔敢叫皇帝帮着带孩子,哪怕只是照看一小会儿! 郑承弼觉得由此看来,自家外孙敢使唤皇帝,说明在皇帝跟前相当得宠,声气也相当高,并不是一味的伏低作小,忍气吞声。郑承弼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风染已经从卧房里走了出来,复在主位上坐下。 郑承弼知道皇帝就在卧房里,自己说话,皇帝便能听见,因此只指了指卧房内,无声地询问。 风染意会,知道外祖是关心自己,含笑回道:“甚好。”看着天色已晚,又无旁人,风染便不再跟郑承弼兜圈子,回答了之后,单刀直入地问:“外祖大人此来,是为了那两张药方?” 郑承弼想不到风染的话来得这么陡,想了想才道:“你该清楚,我郑家准备怎么用那两张方子……如今,既然你们也得了药方,我郑家也不能吃独食……而且你们凤国的实力本来就比我郑家雄厚,郑家不敢贪心,只求等瘟疫过后,我郑家要灭掉嘉国,以报百年前诛族灭门之仇,并在原嘉国国境,自立为国。至于其他被你们凤国合并了的国土,郑家不敢奢求。” 风染还没说话,郑承弼又道:“你若不能作主……”然后拿眼溜了溜卧房,意思是可以直接叫皇帝出来跟他谈判。 本来,现在整个凤梦大陆的百姓都陷于瘟疫的肆虐之中,照理,贺月得到了对症的药方,依他圣主明君,爱惜民生的做派,该当十万火急,立即颁布药方,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才是。然而,贺月并没有发旨颁布药方,而是跟郑家一样,秘而不宣。郑承弼便猜到贺月是要拿这药方另有所用,这便是他寅夜来访的依仗。 如果贺月及时把药方颁布出去了,晚上郑承弼就不会来了,但是贺月没有及时颁布,就说明贺月对药方的使用有别的打算。贺月会怎么使用药方,郑承弼并不关心,只是可以彼此互为要挟,进行谈判。谈崩了,大不了,就把药方公布出去,大家一拍两散,谁也落不着好。反正郑家就是空手套白狼,跟贺月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风染轻轻一笑,把茶盏一放,说道:“暂且瞒下药方,是我的主意。陛下仁心宅厚,爱惜平民苍生,岂会把百姓视为刍狗?岂会干一手藏着药方,还一手散布瘟疫的卑鄙事?就算依靠瘟疫肆虐,赶跑了雾黑,灭掉了匪嘉,拿下了凤梦,一统了河山,良心何忍,良心何安?” 风染这话简直就是指着郑家的鼻子开骂!郑承弼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冷哼道:“你们不也捏着药方秘而不宣?别说得那么好听!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一个国家?哪一个国家,不是建立在千千万万百姓的枯骨上?便是你们凤国,又称得上有多干净?!”郑承弼说话之间,一口一个“你们凤国”,他站的是凤国的地,顶的是凤国的天,走的是凤国的路,吃的是凤国的粮,穿的是凤国的衣,听他口气,却完全没把自己当凤国之人。 郑家或者说,郑承弼太过执着于开宗立国,几乎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风染忍不住劝道:“外祖大人,郑家虽不是积善之家,可是郑家若是依靠散布瘟疫的法子来开宗立国,有伤阴骘,对郑家子孙总不是福泽……”风染还没说完,便看见郑承弼一脸不愉,似乎马上就要发作,风染不想惹恼了郑承弼,节外生枝,便赶紧收了声,带过话题道:“暂时扣下药方,是我的主意。” 郑承弼嗤笑道:“你倒愿意替他背黑锅!他若不同意,你敢擅自扣下药方?” 风染道:“药方过几天就会颁布出来,先生正在研制新的药方。” “研制新药方?”郑承弼奇道:“瘟病起了变化?” “没有,只是需要一个新药方。” 郑承弼心头不免有些忐忑不安:“是原来的药方,有什么缺陷?”他郑家军上上下下可全都依照玄武真人开出来的药方服着药,以防止感染疫症。若是药方有什么不足,对他郑家军的伤害可就大了。 当然,郑家自然不会把药方公布出来,只是熬制了一些药水出来,叫大家服用,说是可以防止感染瘟疫。其实,自打瘟疫发作起来,各地都有配制一些防止感染的药方,对不对症,有没有效暂且不说,至少很好地安抚了惶恐的人心。因此,郑家公然在京畿守军北营发放这种据称是可以防止瘟疫感染的药水,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前来服用的兵卒还趋之若鹜,大家对这种药水的效用,心头完全没底,只是求一个心安。 风染看出郑承弼的不安,道:“原来的药方并没有缺陷,外祖大人不必担心。我叫先生配制新药方,是想达到另外的效果,”跟着,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郑承弼。然后说道:“还请外祖大人回头跟郑家上下见过旧药方的人都叮嘱一下,等新药方颁布出来,不要说药方有误,大家只管照以前的药方配药服用就是。” 郑承弼听了风染这个借助瘟疫和药方,不动声色地向喆国渗透的大计划,脸色有些黯淡,这本是他郑家的少主,是他郑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才,如今却不为郑家所用!风染若肯如此尽心竭力地为郑家图谋策划,他郑家何愁不能开宗立国?不能跟贺家一争天下? 静默了一会儿,郑承弼才道:“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就是想叫郑家不要戳穿了贵重药方的骗局,在喆国就范之前,也不要提前公布出那个价廉物美的药方。 “还请外祖大人叫郑家支持配合。” 郑承弼问:“郑家可以帮着守这个机密。不过,这事对郑家有什么好处?” “我凤国必将一统凤梦河山。”在索云国实现九国合一之后,索云国一统凤梦大陆的野心已经人尽皆知,倒不必再讳言了,凤国与索云国一脉相承,自然也以驱逐雾黑,平灭匪嘉,一统凤梦为目标。风染道:“从兼并喆国开始,一步一步来,到时,自当驱逐雾黑,平灭匪嘉,为郑家报那百年灭门之仇。” “我郑家的仇,郑家会报,无须假手他人!你也无须慷他人之概。”郑承弼道:“刚我说了,我郑家,要占嘉国之地自立为国。” 风染轻轻一叹,道:“陛下的宏图目标是一统凤梦,岂会再容郑家自立为国?便是立个藩属国都不可能。一个统一强盛的大凤国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把凤梦大陆分裂成几个国家。打来打去?没看见雾黑大陆的榜样?雾黑大陆以前也是九国并立,他们就没有力量可以修筑出百万大道,也没有力量可以入侵我凤梦大陆。小染劝外祖大人早点息了这个心吧。” “一统凤梦,好是好,只是这个一统凤梦大陆的人应该是我郑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0章 嫁出去的女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轻轻道:“外祖大人,人贵自知。”郑家现在要人有限,要地没地,要钱没钱,郑家军虽强,只在凤国百万军队中占极小的比例,拿什么跟凤国相比,跟贺家相比?风染想不到自己外祖竟狂妄自大到如此地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倘若不谋,一事无成!”郑承弼还想再拉拢风染一次:“小染,就算你不做郑家少主,你也是我外孙儿,是郑家外戚,该当替我郑家出谋划策才是。”说到这里,郑承弼总有种“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的无奈感觉,可风染明明是男孩子啊,怎么就有一种外孙儿被贺家人拐跑了的感觉? 要说风染是为了合体双修以求延寿,他郑家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肯献出精元的人?为什么非得跟贺月那厮?要说想过继儿子以承续香火,他郑家还差得了这么个小孩儿?为什么非得过继贺氏子孙? 不过,过继的是皇帝的唯一嫡子,似乎又可以另当别论。 风染也记不清当初他怎么就选择了帮助贺月,只是在比较郑家跟贺月之时,他的感情并没有更偏向郑家,只因那时,郑家虽尊他为少主,却是要把他扶持成个傀儡来使用,郑家并没有带给他更多的归属感。 时至今日,他情属贺月,心归凤国,这就是他的家,他的国,他绝不可能再改弦更张。风染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再跟郑承弼讨论什么为什么不给郑家出谋划策之类的问题,他人,他心,他魂的归属,在他把心灵把身体交付给贺月时,已经尘埃落定。 风染向卧房里瞅了瞅,委婉提醒郑承弼,皇帝就在房里,郑承弼还敢在卧房外,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公然讨论郑家提出开宗立国的愿望,这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妄想分裂未来的凤梦大陆,贺月早就要发威拿人了。贺月一直没有动静,自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风染也着实不想再听见郑承弼一再地想开宗立国的言论,说道:“外祖大人说得是。风染是郑家的外戚,我母妃早逝,郑家是跟我血缘最亲之人,该当替郑家出谋划策才是。我不是一直都在帮着郑家图谋着如何在凤国安身立命?凭郑家军郑家将的实力,在今后的战阵杀伐之中,不难凭着军功,封王封侯,郑家何愁没有立足之地?何愁不能光宗耀祖,余荫后代?” 郑承弼冷笑道:“封王封侯?呵呵,这就是你给郑家的图谋?” 再争论下去,已是徒劳无益,风染站起身,端茶道:“天晚了,外祖大人请回吧。新旧药方之事,千万保密。” 郑承弼却坐着,巍然不动,扬声道:“保密可以,总得给郑家什么好处。不然捏造贵重药方,以图谋渗透喆国,开拓海巷以求脱困之事,郑家不担保能守口如瓶!”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风染放软了语气,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能不能开拓出海上通道,中路三国能不能摆脱困局,在此一举。外祖大人也不想我中路三国被匪嘉长期围困,也想着如何能破困而出,出师北伐,东征西讨的,对不对?也想着如何灭了匪嘉,以报血仇,对不对?此事,只消郑家守口如瓶,不必做多余之事,就可达成愿望,何乐而不为?” 郑承弼仍坐着,八风不动,说道:“我说了,郑家的血仇,郑家会亲手讨回,不会借手于人。中路什么时候破困而出,我郑家已经等待了一百多年,不必急于一时。只是那故意弄个贵重药方出来祸害百姓,图谋邻国的人,怕要声誉扫地,民怨,后院起火了。你放心,在你们推出贵重药方之前,我郑家保证守口如瓶。至于我郑家推不推出廉价药方,或何时推出廉价药方,那得看陛下的诚意了!” “呯”小客厅里郑承弼和风染同时听到卧房里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书案上,或者是被摔到了书案上。风染转头对着卧房里,柔声道:“你小心一些,莫要惊醒了响儿,我外面没事。” 郑承弼并没有听见卧房里皇帝说话,只是再没有发出别的声响,想是被“外面没事”四个字安抚了。 听卧房里安静了,风染才回过头了,神色一霎间,变得有些冷戾:“外祖大人既然不听小染好言相求,便不要怪小染逾矩失礼!” 郑承弼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喝问:“你待如何?” “外祖大人不在朝堂,想是不太清楚凤国政务分派,小染便给外祖大人分解说说。陛下授了小染兵马都统帅一职,一应战事策划安排,均归小染统筹指挥,陛下一向少于插手军务兵权之事,要问诚意,外祖大人只管问小染要,陛下不管这事。” 郑承弼哈地一笑:“孙儿,你倒是说说,你可以给郑家什么诚意。” “小染刚说了,孙儿的诚意就是督促郑家辅佐陛下打开局面,出兵北伐,东征西讨,驱逐雾黑,平灭匪嘉,一统凤梦,立下不世功勋,郑家便能出阁入相,封王封侯,荫庇子孙,恩泽后代。” 话已至此,言至义尽,多说无益,郑承弼轻轻一哼,站起身,便向外面行去。风染身形一闪,便挡在了郑承弼身前:“外祖大人请留步!” 郑承弼自知武功比风染差太多了,只瞪着风染,怒道:“你想怎么着?” 风染吸了口气,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外孙儿还没话没说完。”一边说着,一边身形向郑承弼逼了过去。那种无形的杀气,漫天逼勒向郑承弼,只逼得郑承弼不得不后退了一步,然后两步,三步……步步后退。一直把郑承弼逼着退回到先前的座位旁,风染才一指座位,恭声道:“外祖大人请坐,请听外孙儿把话说完。” 自己怎么会被外孙逼回来了?直到郑承弼又坐回到椅子上,才回过神来,气愤愤地道:“你说!” “小染既然担负着凤国兵马都统帅的官职,自然该尽职尽责。外祖大人未在我朝为官,算是平民,论理,小染是管不到外祖大人的。不过刚才外祖大人已经听小染说过我凤国对喆国的渗透计划,此行为便属于参赞军机,为防军机败漏,外祖大人便该当归属我都统帅府管辖……” 郑承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刚才风染把凤国准备向喆国渗透,对海港巧取豪夺的机密坦然告知的用意,不由黑了脸:“你敢!” 风染又淡淡一笑:“外祖大人想多了,小染的意思,只是想请外祖大人搬来我府上长住,以便小染早晚孝敬而已,岂敢对外祖大人不敬?”这话说得好听,意思不是想软禁他么?气得郑承弼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风染又云淡风清地补充道:“哦,回头把大舅二舅还有修羽表哥他们都请来府上住着,大家住在一起,热闹。” 郑承弼到底年纪大了,气得浑身筛糠一样乱抖:“小染!枉我郑家养大你,你竟这么恩将仇报?!” 风染又是一笑,道:“小染不过是请大舅二舅他们来陪外祖大人一起住在我府上而已,外祖大人又不是没住过,我这府里上上下下还像以前那般,断然不敢怠慢了外祖一家,这也叫做仇报?” 明明是软禁,偏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得郑承弼驳都没得驳,只坐在椅子上气鼓鼓地呼气。 风染又说道:“大舅二舅他们可是有军职在身的,小染虽是晚辈,却是主事之人,为防军机泄漏,照理是该把他们都监禁起来,严加看管。” 郑承弼色厉内茬地咆哮道:“竖子,尔敢!” 风染就站在郑承弼身前,忽然双膝一曲,跪了下去,说道:“此事若只涉及小染一人,小染份属郑家晚辈,万万不敢冒犯各位长辈。只是,事关陛下声誉,事关中路破困大局,小染不能为私情而废大局,留外祖大人长住,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外祖大人成全。” 郑承弼霍地带着椅子,转了半个圈,避开了风染的下跪,冷哼道:“风将军这么有出息,我老头子受不起将军的大礼!” 郑承弼不受自己软求,风染也不强求,便站了起来,轻轻弹了弹衣袍上沾染的尘埃说道:“外祖大人是想带着大舅二舅他们长住我府上,还是回北面容苑那里去住,全凭外祖大人一言而决。”想不被软禁,就必须答允对捏造贵重药方之事保密。 郑承弼也是个有决断之人,只沉默了一会儿,便道:“罢了,郑家并不知贵重药方之事,郑家的药方来历,仍是另有其人。” 风染早已经被历练得心思通透,一下就猜透了郑承弼话里的机锋,闻言“嗤”地一笑:“外祖大人,不要跟小染打这文字官司。小染只要外祖大人明明白白承诺一句:对瘟疫药方之事,无论新旧药方郑家不吐露一言半语。郑家手上没有药方,等陛下颁布出药方之后,京畿守军各营都会服用由太医院医官按照药方熬制的防治汤药,郑家军也不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1章 亲疏有别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绝不能允许有所谓的第三张药方的存在。不能让郑家拿着第三张药方收买他凤国军心,或是拿来跟自己讨价还价,甚或是背着自己跟喆国汀国进行私下交易。 “一言为定。”被风染一句话,封死了自己留下的退路,郑承弼气咻咻地站起来,走到风染身畔,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胁迫外家长辈,便不怕遭报应!”他算是看透了,风染所谓的跟他商谈,就是打算软硬兼施胁迫于他,根本就没有留下容他讲价还价的余地。 以前不都是风染听从他的号令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倒转了,他的外孙儿敢于命令他了?命令不成,还敢于胁迫他了?郑承弼忽然若有所悟,觉得风染在皇帝面前都没有短了声气,在自己面前,又哪会缺少声气?如果说,风染是郑家养大的雏鹰,如今,这鹰已经长大成人,展翅高飞,甚至可以把郑家一样踏在脚下! 风染略略低着头,只道:“小染送外祖大人出去吧。” 郑承弼一拂衣袖:“不用了,何必假情假义!” 等郑承弼走了,风染伸手轻轻一拨郑承弼坐过了椅子,想把郑承弼拉着转了半圈的椅子摆正。本不用风染亲自整理家具,风染只是觉得自己忤逆的长辈,心头难过,尤其是郑承弼那句“遭报应”如同诅咒一般,回响在他耳畔,是啊,他生出来就煞死了母妃,六亲无靠,罪孽深重,他是要遭报应的人。风染只是在失魂落魄之下,随手扯过椅子想拉正,不想那椅子竟然“咔嚓”一声,断了一条椅腿,椅子顿时歪倒在地上。 风染一怔,随即便明白,一定是郑承弼心头极度愤怒,在自己面前无可渲泄,便把力道使在椅子上,生生坐断了一根椅腿!风染正在失神,便感觉到贺月已经轻走轻脚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等他立起身,便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去洗洗睡了吧,我今天不看奏折了。” 一霎间,风染便觉得满身满心的倦意席卷而来:“嗯。” 贺月道:“不要难过了,你都是为郑家好。熄灭掉郑老将军开宗立国的野心,让他们凭军功出阁入相,封王封侯,恩泽后代,将来郑家子孙会感谢你的。” 风染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跟贺月牵着手回到卧房里,看见风贺响响在床上呈“大”字摆开,睡得呼呼风响,小孩儿甜美无邪的睡姿睡颜,使风染心底温柔丛生,不知不觉便驱走了心头的疲惫感。贺月道:“你先去洗,我看着宝宝。” 一般情况下,风月不会同浴。两个男人赤身相对,关系再亲近,也总是失礼的,也会让人觉得不好意思。贺月知道风染洁癖,总会叫风染先洗。贺月当然不会洗风染洗过的浴水,但先洗之人总会觉得干净一些,这是贺月在这些小地方体贴风染的一番心意。 等两人都洗浴过了,便宽衣睡觉。风染不等贺月抗议,便把风贺响响轻轻撂进里床,自己睡在中间,贺月轻轻偎着风染的身体,感觉到从风染身上传过来的柔软和温热,便觉得安心了。 知道房事会消耗一些精元,风月都尽量克制着,不敢在这方面放纵了,除了一年几次合体双修练功外,平素寻常的欢好都控制在一旬一到两次,不敢做多了,怕耗损了精元,可也舍不得做少了,他们历尽艰难坎坷,才终得两心相许,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 旁观了风染跟郑承弼的一场硬仗,唇枪舌剑,不亚于刀光剑影,听得贺月只觉得无限心疼。直到睡在风染身边,贺月才松了口气,安下心来,问道:“刚才若你外祖坚持不答应,你还能真把他和你大舅二舅囚禁在府里?” 风染听了,心下一怔,当时情势所逼,郑承弼步步进逼,他不得不拿出都统帅的威风来,出此狠招。倒真没想过,如果郑承弼不服软,一定要跟他顶着干,他是不是真能把外祖和二个舅舅再加一个表哥都囚禁起来,以防药方之事外泄?或者,郑家还有别有用心的人,就把药方的事故意汇漏了出去,自己难道真要把外祖大舅二舅表哥拿下问罪?风染心头有些茫然,只是,他对自己拿大舅二舅胁迫外祖就范的行径,做出来了,也并不觉得有愧。大抵,他跟郑家虽有天生的血脉之亲,但并没有后天滋养出来的感情。 贺月见风染一脸迷茫,柔声道:“小染,以后你不要逞强,他到底是你外祖,也是疼你的人。你不要总是那么心急,想到的事,便要做成,咱们慢慢来好了,还有时间。咱们还年轻,便是没别人活得长,总也还有二十来年吧,徐徐图之便好……你不要心慌。”终于确切地知道,自己在风染心头,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贺月既满足,又替风染担忧。知道风染亲情缘薄,贺月更不想风染为了自己失去郑家这门亲情,这话虽不合贺月的行事风格,却劝得真心实意。 风染轻轻应了一声:“嗯。”在贺月的轻声开导劝慰下,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贺月听着风染的呼吸平缓了下来,问道:“刚才外面那个老头……爷子,真是你外祖父?”贺月以帝王之尊,叫郑承弼一声老头子并不为过,但顾及到风染的感受,还是尊称了一声老爷子。 风染觉得贺月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是啊。”难道自己还会认错人? 过继了风贺响响之后,郑承弼是常常到都统帅府来,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郑承弼总在贺月离开上朝之后才来,又在贺月散朝回府之前就离开了,贺月知道郑承弼常常来府里逗自己儿子玩,郑承弼可是自己儿子名正言顺的太姥爷,他没道理禁决郑承弼来府上逗自己儿子玩。但是贺月一直没有跟郑承弼朝过面,今儿是郑承弼想以药方为要挟,来跟皇帝谈条件,才被贺月在暗中看了一眼。 贺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道:“我记得的郑老爷子,不是这个样子?” “哦,那是什么样子?” “感觉比刚才那人要老一些,头发白得多一些,皱纹还深一些……样子还是有几分相像。” “你在哪里看到的?” “那回被你家老爷子拿迷香迷了,送到你床上,诬陷我非礼你,煽动朝上大人们逼我逊位。当时我还听老爷子说过话,比刚才那个声音要苍老一些。”对那声音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声音说的话让贺月惦量了很久,以为那场逼迫自己逊位的阴谋,是风染带领郑家发动的,那句话曾在贺月心头回响了一遍又一遍。 风染道:“哦,那是我太姥爷。” “你还有太姥爷?那得多大岁数了?” 风染听贺月的声音有些吃惊,笑道:“是我外祖大人的小叔,辈分上该是我叔太姥爷。已经七十多岁了。” 所谓七十古稀,已经算是长寿多福之人了。那太姥爷身手还那么矫健敏捷,出手点穴准确快速,连叶方生都只抵抗了一下就被制住了,还提溜着自己跑来跑去,那精神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贺月感觉那太姥爷再活十年都没问题:“你那太姥爷现在在哪?” “他不喜欢呆在城里,早走了。他跟其他的郑家人不一样,学兵法无成,才改练武功,是郑家里武功最好的,外祖叫他冒充自己,想是要用他的武功对付你吧。”风染忽然想起已经有许久没见过太姥爷了,他对郑承弼不亲近,对这个太姥爷却相当亲近,久了没见,还着实有些想念了。 贺月道:“等你太姥爷再来,跟我说说,咱们好好拜访他,问他怎么长寿。” “……”风染:“你又魔障了。太姥爷游戏江湖,啸傲凡尘,无牵无挂,心胸宽阔,咱们哪能跟他比?睡吧,少想那些没有的事。” 贺月却半爬起来,上身趴到风染身上,伸手过去轻轻戳了戳睡在内床的风贺响响。小孩儿睡得完全没有知觉,仍旧睡得呼呼的,只拿手胡乱揉了揉小脸蛋儿。 风染赶紧把贺月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又在被子里拿脚轻轻踹了贺月一下,嗔怪道:“好好的弄人家干什么?弄醒了,又要哭半天。” 贺月顺势睡了回去,说道:“我在想啊,等他长大了,能理政了,我就逊位,带你游山玩水,像你太姥爷一样,逍遥快活去。”可是风贺响响还不到三岁呢,真愁人啊!若是他多戳几下,风贺响响就能快快长大,那多好哇! 刚眯了一会儿,贺月又在被窝里拿手戳了戳风染,说道:“响儿长得真乖。你发现没有?有点像你呢。” 风染想躺在床上,趁着入睡之前想点事,贺月老在一边打岔,没好气道:“是你生的。”要能长得像谁,那也只能像贺月或者毛皇后,当他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贺月道:“嗯,是你养的。” “……”此时此刻,让风染觉得满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2章 沉醉枕边风 作者:天际驱驰 史记:靖乱四年冬月初二日,成德帝颁布瘟疫对症药方和防治药方。因药方用药贵重,成德帝下令向全国富户募捐,款项由官府出面统一采购药材,派太医士携带药材逐一至各郡施药,以救治疫患。 史记:靖乱四年冬月初三日,成德帝颁旨,下令对疫区百姓,实行减税减赋,免征徭役的政策。具体减免区域和措施,由户部行文公示。 此两旨一下,凤国百姓顿时欢声雷动,无不对官府和皇帝歌功颂德,成德帝的声威前所未有地高涨。官府施药,从成化山开始,成化城里一扫瘟疫传染开来时的颓废。民众们本来家家关门闭户,躲在家里以避瘟疫,商铺户户歇业,整个大街上都是冷冷清清的。施药一开始,大家又开始了正常的营生,街市上总算有点人气了。 平民百姓欢欣鼓舞地接受着官府的施药,觉得能在一场席卷全凤梦大陆的瘟疫中幸存下来,既是幸事,也是全靠官府的恩德。一时民心顺归,凤国的民心士气在经历了瘟疫的短暂肆虐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与此同时,贺月为了营造出官府掏空国库,倾家荡产购买药材以施药救民于水火的假象,开始强行向朝堂官吏摊派募捐,然后贺月叫户部里可靠的官吏分批分次把银子从国库里提出来,存到成化城里各大银庄上,全都换成了通兑银票。随后派人拿着银票去全国各地采买了许多“贵重”药材,虚开了许多银两的合同契券,拿回户部销帐,购买的药材全都送往太医院“验收”,最后叫太医士们带着“贵重药材”去各个郡县进行施药。中间隐藏下了大批银两,贺月跟户部的官吏做了笔天大的假帐,把那源源不断兑换来的多余银票,都装在箱子里运进了都统帅府。 贺月:“风染,这可是我的家身性命,都搬来你府上了,你可得给我看好了!” 风染大为嫌弃:“什么脏东西,都往家里搬?别往我卧房里放……你敢放进去,我全给你烧了!……都放库房去!”原本的太子府就有几个库房,分别存放不同东西。风染就曾从古玩库房里偷过含雪匕用来刺杀贺月。当下便叫下人把箱子都抬进古玩库房里存放着。然后叫郑修羽对库房加派人手,每天十二个时辰不离人严密守护。 “啧啧,小染,如今你这都统帅府当真可算是富可敌国了,我国库里都是空的。”晚上躺到床上,贺月总喜欢跟风染唠叨几句:“说真的,你真得给我守好了。唉,连年战乱,我凤国这么大个国家,还管官吏强募了许多银子,才这么点家当!真穷啊!咱们都这么穷,不知道喆国汀国穷成什么样子了。这仗啊,打的就是银钱,再多打几年,咱们都得讨饭去。” 风染笑道:“你少哭穷,你就是变着方的从大人们手里编银子出来,我都捐了半年的俸,太狠了。你从大人们那里强募。这些大人们还不是回头又从百姓身上剥盘回来,还不如消停些好。” 贺月叹道:“你不懂,我当这么大一个家,一国的人都指着我一个人,我手上若是没钱,心就是慌的。就像你,手上没兵没粮,怎么打仗?从那些官吏嘴里,好歹抠出一点是一点。唉,贵庶之法可以通过下旨传诏进行废除,可是在人们脑子里流传了一千的旧法习俗,不是颁个旨就能革除的,贵庶之间的贫富差距太大了,这差距得花时间才能慢慢填平。唉,我都恨不得能直接来个劫富济贫。” 风染忍不住哈地一笑:“你还想劫富济贫呢,那第一个该被劫的就是你。” “为啥?” “一国之中,还有哪个比皇帝更富的?” 贺月没有一丝的迟疑,脱口道:“你啊。你看啊,我家当都搬你府上来了,我人也是你的,在我凤国,自然你最富了。” “……”风染懒得跟贺月鬼扯,只道:“你别光顾着惦记别人的银钱,我先提醒你一声,你现在就叫人去找可靠的人,要懂得海上贸易和海上航行的。不要等我们拿到了海港,你才开始找人,那就担搁时间了。现在也该在匪嘉寻个可靠的坐商,慢慢购卖咱们需要的货物,先囤起来。分批购买,不叫人起疑。还要买几艘不太大的海船备着……你刚募捐了一大笔钱,正好做这个事。” 贺月道:“这事我想着呢!不急。等喆国管咱们借兵时,就差不多可以筹办了。现在连八字都没有一撇,还早了一些。那些花钱的地方都还好办,关键是要找懂海航又能忠心我凤国的人。我国不靠海,要找懂海航的,只能到沿海的地方去找。我已经叫暗部派人,潜入匪嘉,到以前奉和国,乌国,简国三国的临海城市去寻访了。” 风染打了个呵欠,侧过身子,又替里床的风贺响响把被角掖严实了。虽然睡在张床上,却是小孩儿自己睡一个小被窝,旁边两大人挤一个大被窝。天气冷了,偏生风贺响响是个睡觉不踏实的,老踢被子。风染本来说三人蜷一个被窝里,就不怕儿子踢被子了,提议被贺月无比严肃生硬毫无回旋余地地拒绝了。风染怕儿子冷着,一晚上要惊醒好几次,心头老惦记着要给儿子盖被子,又要半夜把他抱出去喂粥把尿。每晚入睡前,都要仔细地替风贺响响掖好被角。掖好了被角,风染把手缩回自己的被窝,说道:“睡吧。我就顺便提醒一声,我就只管拿下海港,具体怎么经营,还得你来做。” 贺月伸手轻轻抚摸着风染刚从被窝外收回来的凉浸浸的手肘,给他煨暖道:“药方颁布出去都二十多天,喆国那边怎么还没动静呢?” 风染宽慰道:“这事急不来的,你只安心等着。你一向叫我不要急燥的,怎么自己倒急起来了。” “我是担心,怕有人破解了药方?” “药方还能破解?” 贺月没学过医,但他打小作为未来国君来培养,于各行各业均有猎涉了解,说道:“有那张贵重药方作借鉴,有些医术高明的大夫便能参照别人的药方,自行配制出廉价药方来。贵重药方颁布都快二十天了,我怕等不到喆国兵卒哗变,那廉价药方就出来了。咱们白打算一回。” 风染道:“喆国那边,我早已经派人加紧行事了,大约这几天就会有消息。倘若这几天没消息,这事就算过了,破困的事,咱们得另作打算。”风染在被窝里把自己的手肘从贺月手里抽出来,说道:“行了,别给我揉了。我现今身子不冷了,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你别担心。早些睡,天天都熬得这么晚,躺到床上还不睡,尽东想西想,没话找话。” 贺月侧过头,把额角抵到风染颈脖上,轻轻道:“天天晚上躺在床上跟你说说话,是我这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 “……”风染道:“你知道朝堂大人们管这个叫什么?叫枕头风!那些个男侍女侍服侍完了主子,想问主子们要点什么好处,就捡这个时候吹风。主子们这个时候心情最舒畅,最容易答应他们的要求。” “染染。”贺月一起兴起,乱叫道:“以前你都没有跟我吹过枕边风……” ……风染不由得身子微微一僵,他是吹过枕边风的。那次他照搬图谱,不顾自己的不适,用心用意把贺月服侍舒服了,开口一吹风,结果刺激得贺月发了癔病,被捆起来往死里抽了一顿,直接抽得他体毒发作。 话一出口,贺月也醒悟自己说错了话,一翻身,把自己的身体侧起来,半压在风染身上,道:“以前是我混帐……你不跟我吹风,我跟你吹风好了,我就喜欢天天晚上跟你吹吹风。”说着,抬头在风染朝耳畔轻轻一吹。 只吹得风染的耳廓不由自主地迅速胀红起来,好在灯烛昏暗,贺月也没留意看。风染手一推,把贺月从自己身上薅了下去:“多大的人了,还跟响儿一样皮……好生睡觉。” 风染一再叫他睡觉,通常就表示风染不想说话了,贺月也躺平了身子准备睡,刚躺一会,又想起一事来,说道:“天天早上,我摸着你那边被窝都还是冷的。你半夜起来弄响儿,也叫嬷嬷们给你换个暖壶……叫你多往我这边靠靠,挤些暖和,你又老怕把我挤醒……要不,咱们把功法练勤一些?” “那功法不能练多了!对你不好!”风染的声音虽然轻,语气却极是严厉,显然在这个事情上,绝对没有半点的商量余地。 风染刚跟贺月盘算着,提前寻找懂得海上贸易和航行的人,着手筹备海上贸易之事。没过两天,喆国绍元帝就派了个大臣,带着国书照会,向凤国朝堂求援,恳请出兵,帮助镇压其都城武安卫的哗变兵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3章 药方引哗变 作者:天际驱驰 据说,喆国百姓对喆国官府没有像凤国那样果断采取强硬措施防止瘟疫扩散漫延,而是放任瘟疫四下流传,已经十分不满,再加上喆国又不肯像凤国那样对瘟疫患者实施施药,让瘟疫继续肆虐,便又加上十分不满,最后喆国又不肯像凤国那样对疫区减税减赋,免征徭役,这更燃起了百姓们的十二分不满! 要说,瘟疫初起,喆国官府对瘟疫反应迟疑,未能采取强硬措施防止瘟疫扩散,这也还算了;国库空虚,没有银钱购药施治,百姓觉得这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不能对疫区百姓实行减税减赋,免征徭役的优惠政令?不但不施药救治,不减免赋税徭役,那些官府衙役们反而隔三岔五就上门催讨税款,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最终导致兵卒哗变,是因为喆国的贵族将领们吃了贵重药方后,觉得有持无恐了,便跑去军营操练兵卒。 兵营上下正被瘟疫感染威胁着,都躲在自己的营帐里,少跟其他人交集,就少几分感染的危险。这要是集中操练起来,成千上万的人混杂在一起,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一个染病的?这一下传播开来还了得?兵卒是该勤加操练,才能提高作战能力和士气,可现在完全不是操练的时机! 这些驻守在都城武安卫的贵族将领们吃了贵重药方,可以防治感染,自然不用怕,只想着自打瘟疫开始,他们就没有操练过兵卒了,颇疏于职守,便想重新把兵卒操练起来。在贵族将领眼里,一向不把庶族兵卒当人看,先前瘟疫暴发,他们自己躲在家里,下令兵卒们呆在营帐不可外出,完全不是爱护兵卒之意,是怕自己染上,找个体面的借口。现在他们自己有了保障,便不管兵卒们的死活,非要恢复兵卒们每天的操练。还大刀阔斧地把原本关在观察区的兵卒放了出来,各回营帐,叫一同操练。把原本关在隔离区正在接受诊治的染病兵卒们全都砍了!烧了! 绝大多数兵卒都没吃上药,这要一天天操练起来,还夹杂着在观察区被放出来的兵卒,被感染可能性太大了。一开始便有低阶将领劝阻,却被贵族将领打了军棍,兵卒们只好操练起来。 恢复日常操练才两天,就有兵卒在操练中发作起疫症来,当时被贵族领将的亲兵们拖了下去,后来听说发病的兵卒直接被砍了。这些庶族兵卒死亡所得到的抚恤金,还远没有一剂贵重药方花的钱多,而且这抚恤金是由官府国库支出,兵部拨付,贵族将领杀几个庶族兵卒一点不心疼心软。 军营里消息传得飞快,在收到发病兵卒被砍的消息后,军营的气氛跟天气一样,冷凝而萧杀,只觉得再这么操练下去,贵族将领们不是要操练他们,是把他们往死里驱赶。次日,便有好多个相邻营帐的兵卒坚决不出营出操。贵族将领们哪能容许庶族兵卒们的挑衅自己的威严,便以抗军命为由,叫自己的亲兵把所有拒绝出操的兵卒拖出去打了三十军棍,伍长什长营长军棍加倍。 这三十多军棍打完了,虽没有伤筋动骨,但也皮开肉绽,好人也得躺几天。这么一来,拒绝出操的兵卒们倒可以名正言顺地躲掉好几天的操练。结果,次日拒绝出操的兵卒更多了。贵族将领没多想,只叫亲兵们又把这些兵卒打了个遍,打得亲兵们手软。只几天之后,贵族将领才发觉能出操的兵卒只剩下了不到三成,在空旷的校场里,出来操练的兵卒稀稀拉拉的。贵族将领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误,下令不管身上有伤没伤,一概都要出操。 于是乎,伤兵操练就出现了各种错漏,各种失误,各种拖延,各种力有不逮之类的状况,把那些亲自指挥操练的贵族将领们气得肝火大动,觉得这是兵卒们联合起来懈怠自己,便喊拖出去砍几个立威。 兵卒们被贵族将领们欺压够了,现下又不管瘟疫,不管伤痛,把他们往死里操练,本就憋了一肚子怨忿,也不知谁喊了一句:“还要不要人活命了?”另一人高叫:“杀了这些狗杂种!” 光是一两个人喊叫倒也罢了,偏生紧跟着就有上百人乱纷纷地响应,叫嚣着:“杀了这些狗杂种!”这一下,声势顿时壮了起来,人都有从众心理,别人都喊了,自己不妨也跟着喊几声,出出恶气也好。在贵族将领刚喝令:“你们反了?!给本将军把人拿下!”之时,“杀了这些狗杂种”的呼喊之声已经响彻校场,完全把贵族将领的喝令淹没了。 喊出了心头隐藏已久的心声,众兵卒顿时群情激愤,斗志昂扬,头脑发热,此时再不用谁来教唆煽动,也不用谁来发号施令,只不约而同,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各挺刀剑长槊,把贵族将领和亲兵们全都捅成了蜂窝! 血溅校场,顿时便有兵卒清醒了过来:冒杀将领,一军的兵卒都是死罪!何况他们杀的还是贵族将领!贵族将领都是在朝堂中有实力有臂膀有根基的人,自己们不过是几万庶族小兵而已,热血上头的结果,仍是死路一条! 于是,便有些英勇的兵卒挺身而出,站出来号召大家,反正一死,不如反了!提议联络其他几营的京畿守军,杀进武安卫,包围皇宫,进行请命,向官府和皇帝提出施药救治疫患,减税减赋,免除徭役,废除贵庶等等主张。 没有保护好上司,任由自己的兵卒冒杀了上司,那些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庶族中阶将领们,也被逼上了绝路,这时候便只得站出来,跟那几个挺身而出,挑头冒杀的兵卒们一起,暂且约束住情绪激昂,乱哄哄的兵卒们,一边派人联络其他几营京畿守军,一边冲击武安卫。 凤梦大陆各国兵制都差不多,武安卫里也有直属皇帝指挥管辖的铁羽军专守都城,京畿守军大多驻扎在都城城郊,京畿守军其中一营暴乱,便以迅雷之势,攻破了都城城门,直冲入城中,并冲向皇宫。喆国的铁羽军赶紧跟御前护卫一起,退守皇宫。 暴动兵卒虽然攻入武安卫,但被中阶将领和几个承头挑事的兵卒们约束着,并未扰民。相反,百姓们对暴动兵卒提出的“施药救患,减税减赋,免除徭役,废除贵庶”等口号相当拥护,在暴动兵卒被围困在都城里后,还有城中百姓送粮送物的。 暴动兵卒并没有反叛的意思,因此对皇宫围而不攻,只是要求皇帝和大人们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不攻皇宫,这些暴动兵卒便攻陷了好几座王府,富户等,一边抄抢,一边放赈,又把医馆药铺洗劫一空,照着贵重药方,煎了些汤药出来,给疫患服用。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能救几个是几个。 四营京畿守军,有一营支持暴动,杀了本营的贵族将领,跟着开进了武安卫,跟先前那营会合,反攻为守,把武安卫控制在自己手里。另两营,一营不动,观望。一营便想攻进都城,拿下哗变兵卒,并号召各地军队勤王。 至此,喆国局势,急转而下。 军队兵卒都有遭受贵族将领欺压,不当人看的血泪经历,各地驻军都有兵卒对京畿守军被要求带伤带病坚决操练,操练不好还要被砍头的经历表示深深同情和理解。也不知道各地军营之间,有没有幕后势力进行游说串联,一夜之间,又有好几个驻区的军营发生暴动,攻占了当地郡府,同样提出“施药救患,减税减赋,免除徭役,废除贵庶”的口号,跟都城的哗变兵卒遥相呼应。 那些被贵族将领们带着前来勤王的兵卒,在攻打武安卫时,念着大家都是受欺压,受盘剥的庶族兵卒,攻城时便攻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慢慢腾腾攻到城下,交手不到几下,就快速败退了! 相持了几天,喆国局势越加的千钧一发,只怕哗变兵卒随时都能演变成叛乱,不管不顾地攻下皇宫,杀了绍元帝,另立新帝! 整个喆国都是声援哗变兵卒的百姓和兵卒,要求“施药救患,减税减赋,免除徭役,废除贵庶”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朝堂风雨飘摇。甚至听说,有亲王跟哗变兵卒进行了接触谈判,答应只要哗变兵卒拥立自己,就实现哗变兵卒们开出的“施药救患,减税减赋,免除徭役,废除贵庶”等条件,也不追究哗变兵卒罪责。 本国的兵卒实在指望不上,绍元帝只得一边派大臣们跟哗变兵卒们假意谈判,拖延时间,一边火速派使向凤国求援。 自然,喆国来使不可能说得这么详尽,能出使喆国,也是一品大官,自己国家的丢脸事,不可能拿到凤国朝堂上去说,只称因喆国未施药救治瘟疫,引发军中染疫兵卒哗变,围困皇宫,请求凤国火速派兵前往武安卫,帮助喆国平灭镇压哗变兵卒,至于后续喆国为了这次出兵,能给凤国什么好处,可以缓一步再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4章 敏于行 作者:天际驱驰 哪有先帮人平灭了动乱,再议报酬的理?这乱都已经平灭了,后面再谈报酬,就不能坐地起价了!喆国使臣上朝,当堂就有凤国臣子要求立即谈妥出兵条款,否则不能出兵。 也不等人家使臣表态,凤国大臣提出的第一个条款便是合国!只要答允合并,凤国立即火速出兵,后续具体如何合并,可以缓谈。 能在这个时刻被派出来出使求援的大臣,都是精干能吏,当即表示他只是使臣,没有决定合国的权力,凤国若是一定要胁迫他们喆国先允合国再出兵,他只能速返喆国,以求与君共存! 喆国使臣干脆利落地否决掉了合国之议,能提出来做出兵条款还有许多,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偏那喆国使臣口齿便利,极会讨价还价,凤国方面漫天开价,他那里能够就地还钱,中间能差出十万八千里。 风染瞧着,要是等凤国大臣们跟这喆国来使议完出兵条款,没有个几天几夜搞不定,到时,也不用出什么兵了,直接派使节去喆国朝贺新帝登基算了。 风染对于对喆国出兵,另有打算,不是朝堂5上的众臣所能明白的。只略略听了听众臣们跟喆国来使的讨价还价,便出列走到玺阶前,启奏道:“救兵如救火,臣恳请陛下即刻派臣出兵平乱,先稳住喆国局势,再议出兵细节。” 风将军太不会做生意了!正兴冲冲漫天开价的众大臣们:“……”可是风将军在朝堂上说话甚少,但一说话,往往一言九鼎,掷地有声。 贺月道:“风将军说得是,救兵如救火,担搁不得。对喆国出兵救援之事便由风将军全权调度。另外也由风将军全权负责与喆国方面商谈出兵条款。” 风染又启奏道:“据喆国来使转述,兵卒哗变是因为喆国未能施药救治疫患,臣请携带一些药材和太医士前往喆国。出兵平灭哗变兵卒是一方面,但也需要施药,对疫民加以救治,解民倒悬,才能平息民愤,这兵卒哗变才不至于越闹越大,不可收拾。” 喆国使臣只觉得铭感五内。 凤国众臣:“……”那么贵重的药材,倾家荡产救治自己国家的百姓就算了,还拿去救治邻国百姓!喆国要肯施药,早就施了。既然不肯施药,这笔钱怎么收得回来?风将军这是要做亏本生意啊!买药材的钱还是自己掏腰包出的! 众臣还没来得及启奏阻止,坐在九龙御椅上的贺月已经道:“准奏!” 等贺月散了朝,跟大臣们在昭德殿议了事,把一些紧急的事务处理了,回到都统帅府,刚走到后宅主院门口,风贺响响就嚎哭着从小客厅里跑出来,抱住贺月的腿直往上爬:“呜……父皇……父皇……呜呜呜……” 贺月把风贺响响抱起来,奇道:“你父亲呢?”小孩儿哭成这样,风染万万没道理听不到,更没有不管的理。 风贺响响一边哭一边同贺月说话,不过他已经抽噎得气得喘不过来,贺月听不清他说什么,便问旁边侍立的嬷嬷们怎么回事。嬷嬷们回说,风将军出征了,散了朝,回府收拾收拾就走了!临走,嘱咐不要影响了皇帝的休息,特意叫小少爷晚上自己睡偏殿,又叮嘱嬷嬷们要好生照料小少爷,通宵都不可离人。 风染出征去了?! 在贺月的意思里,是叫风染派将领去出征,哪是叫风染自己带兵出征的?! 还走得这么快!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风染就调军开拔了!喆国使臣一早上朝递交了国书求援,风染下午申时前后就调军集结完毕,带了太医和大批“贵重药材”出发了。这出兵速度也太火速了! 不过贺月想了想,也觉得并不奇怪,以风染的行事风格,一定早就在暗地里对出兵向喆国驰援的事准备妥当了,万事俱备,只等喆国来使求援! 风染行事太过爽利了,贺月抱着风贺响响,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 这是他们确立了关系后,风染第一次带军出征,虽然并没有多少危险,但好歹等他回来送个别啊。他不会像寻常人家那般依依不舍,也让他好好看他一眼,尽个心意。风染这死不开窍的木头,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开溜了! 史记:靖乱四年冬月廿五日,喆国因兵卒哗变,派使出我国求援,成德帝允。申时,兵马都统帅风染将军亲自统领,抽调京畿守军北营和东营部分兵马,并带同太医和药材,赶赴喆国驰援。 史记:靖乱四年腊月初三日,我国协助喆国平息了境内哗变兵卒的动乱。 史记:靖乱四年腊月初十日,我国与喆国签署协议,为防兵卒再次哗变,由我国向喆国派驻军队,协助守国。驻军选址另议。 史记:靖乱四年腊月十二日,成德帝颁布瘟疫改良药方,大幅降低了制药成本,使得平民可以自行配药服用,不必再由官府施药。 当这道旨意传到喆国朝堂时,喆国朝堂上下包括绍元帝都有很想吐血的感觉! 与喆国相反,汀国也正处于外忧内困,百姓们要求官府施药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国内局势极度紧张,几乎一触即发,熙安帝正忧虑着汀国会不会也像喆国一样暴发兵卒哗变。得知配出了新的廉价的药方时,汀国和熙安帝都松了一口气,觉得渡过了一道难关。自然,他们不清楚,他们国内之所以没有引发兵卒哗变,只是风染没有针对他们采取行动。若是没有人在暗中挑唆组织串联,这一盘散沙似的兵卒想要哗变也并非易事,想哗变成功,更是难上加难。 廉价药方传到匪嘉,对匪嘉的局势影响并不太大,只是对匪嘉的百姓是个天大的喜讯。耀乾帝反正就是一个暴君,只会对百姓横征暴敛,哪有善心对百姓施药?买不起药材,百姓们只有咬牙苦挨苦熬,听天由命。传来这个廉价药方,百姓们不由得对凤国皇帝感激涕零,犹如重获新生。 熬过夏天,本来看着瘟疫有所收敛,苏拉尔大帝便打消了回撤雾黑大陆的打算,不想入了秋,瘟疫又再次凶猛暴发,苏拉尔大帝果断下令回撤。只是回撤得很有讲究,怕把瘟疫带回了自己大陆,所有兵卒都要在射凤堡进行修整,待确认并未染病之后,才能踏上百万大道。这一来,回撤速度极慢,到廉价药方传出来,雾黑的兵卒才回撤了三成。苏拉尔大帝当即下令停止回撤,重新返回,继续占据凤梦大陆,重新布署对中路三国的作战,并且加强对凤梦大陆的洗劫改造,以达到有朝一日,把雾黑大陆的民众迁徒到温暖的凤梦大陆上来。 直到腊月二十日左右,风染率领的武参赞们软硬兼施,才跟喆国议妥了驻军地址,最重要的驻军有三处:一处是喆国都城武安卫近郊,这一处驻军,可以说扼制住了喆国的咽喉,凤国随时都能把喆国一剑封喉,而喆国还不能表现出对凤军的敌意来;一处是赤麟江江岸中段,这一处可以控制喆国对雾黑蛮子和匪嘉的作战对峙,以便即时补防和固守;一处便是喆国最南端的五里店,明面上是说帮助喆国镇守南方疆土,实则是要透过五里店取得渊旷沼泽里的回渊港。 直到此时,喆国大臣们才知道凤国军队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出使凤国,在朝堂上求援的那位使臣,更是觉得自己瞎了眼睛,当时怎么会觉得凤国的第二号风云人物是个好说话的主?风染倒没有像凤国朝堂上的大臣们那样提太多要求,就只一条,要求凤国在喆国各地实行长期驻军。还说得好听,说是为了协助喆国官府守卫各地,防止兵卒再次哗变,说穿了,就是丧失了独立驻军权,实在是丧权辱国! 等驻军地址谈妥之后,风染便令郑家军就近进驻武安卫近郊,为防郑家军跟喆国军起什么冲突,风染亲自坐镇,看着以郑家军为主力的京畿北营的将士们在郑嘉的统率下,顺利安营扎寨之后,风染方才率领了武参赞和一些亲兵,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才赶在腊月三十大年夜入夜之前回到了成化城。凤国在喆国其他几个地方的驻军,则需要风染回国调集军队,在新年过后,再派往喆国进驻驻地。 风染只带着几个武参赞和亲兵们回来,进了城,风染便叫武参赞和亲兵自行回家过节,自己也直接打马回都统帅府。 因过节,前堂府吏都过节去了,只留下几个守门的,看着甚是冷清。风染也不叫人引路,自己便回了后宅。想是后宅里得了通禀,风染刚走过中门,盘儿和碗儿就迎上来:“风将军,胡哥蒙表少奶奶恩典,今儿夜上回家过节团聚去了。胡哥交待了,浴池和床寝都安排妥了,将军有什么吩咐,叫咱两个小的在外厢伺候着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5章 一家之主 作者:天际驱驰 盘儿和碗儿一向都不近身服侍,不过也是服侍风染几年的老人了,风染对他们也不像以前那么排斥。风染一边往自己的主院里走,一边说道:“嗯,这几年,我总指着他一个人使唤,他都成了家,我还留他在身边,可担搁他了……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娶了两个娘子?一妻一妾?” “可不是呢,胡哥可有艳福了。咦,不是将军作主给他娶的两个吗?” 风染记得小远跟他提过,后来有什么事一打岔,就给忘了。说道:“表少奶奶放他回家过节也是应该的。你们两个没成家,以后,便多支应一些。平时叫他多在家歇着,有要紧事再叫他到跟前来服侍着。”他如今身体正好,基本不用人近身服侍,只是需个人做些打扫屋子,铺陈被褥,洗涤衣服之类的事。 盘儿和碗儿是卖身在府上的,跟小远这种长工不同,他们的婚事要靠府上安排。他们也指望着把风染服侍好了,能像小远一样,得风染赏回他们的卖身契。 风染又问自他出征后,府里的事,盘儿碗儿便一唱一合地回说:风染刚出征,风贺响响晚上哭闹着不肯自己睡偏殿,贺月无法,带着睡了一晚上,几乎没合眼。第二天便歇在宫里了,眼不见为净。风贺响响前两天还左父皇右父亲一家人热热闹闹睡在一张床上,转过背就被父亲父皇抛弃了,由嬷嬷们带着,哭得像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还好郑承弼来了,逗着他玩了一天,到了晚上又犯难了,郑承弼不住在府上,他又不能把风贺响响带出府去,便只好把风贺响响交给纪紫烟照料着。纪紫烟正巧又有了身孕,正想着叫安哥儿自己睡,这下倒好了,便安排两个小孩儿一起睡。两个小孩儿自己单独睡都哭得昏天黑地的,大不乐意,一起作了伴,倒睡了开开心心的。 盘儿道:“小少爷这一个月差不多都睡在表少奶奶那里呢。陛下每隔两三天就回来看看小少爷,也歇在府上,只是陛下都叫小少爷到表少奶奶院子里跟安姐儿一起睡。” 风染问道:“哦,那他们现在,人呢?” 碗儿道:“陛下把小少爷带进宫去了,说宫里头要守岁的。将军,咱们府上今儿也要热热闹闹守岁呢。表少爷,表少奶奶,还有庄老爷子,说是还邀请了郑老爷子和郑统领。表少奶奶说,叫小的们服侍着将军梳洗了,便去后面嘉和堂,大家都等着将军去了,才好开席呢。” 风染奇:“这晚了,还没开席。” 盘儿道:“将军不是早派人回来,说了今儿一准要回来的么?将军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自然要等着将军到了才能开席。” 一家之主,这个词对风染来说有些陌生。不过在都统帅府上,风染这个都统帅自然才是正经的一家之主,郑修年夫妻,庄唯一都只能算是借居。 风染在洗浴时,便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爆竹声,终于感受到一些过年的气氛。以前逢年过节他都觉得过不过无所谓,因为没有盼头,如今他有盼头了,自然便生出过节的念头了。风染就是想着,今年他刚跟贺月确立了关系,又刚过继了风贺响响,有了家人,有了牵挂,他才带着武参赞和亲兵们拼命赶回来。 不想,他喜欢的人和他孩儿却都进了宫,这个大年夜,还没开始,风染就觉出说不尽的冷清来,也有一些失落。 嘉和堂是位于后宅花园中的一处暖阁,本是太子们在冬天宴请宾客幕僚宴饮作乐的阁子,已经荒了许久,纪紫烟叫人收拾出来,在正堂上摆了圈矮几,是主子们的席位,又在两厢上一边排了五桌,叫府上的下人们也都聚在一起乐一乐,也是慰问下人们一年的辛苦。 暖阁对面是是意致轩,正好搭个戏台唱戏,人坐在暖阁里听,又近切,又暖和。 风染洁癖,本来就不喜欢宴饮。平时跟一两个人同食,觉得还可,桌子上坐多了人,风染就老觉得不干净了,心头烦腻。不过纪紫烟安排得好,在正堂上摆了一圈矮几,大家围坐一圈,菜品上来,就分别放在各自的矮几上,其实是各吃各的,这样就一点不会让风染觉得烦腻。 风染梳洗了风尘之后,到嘉和堂时,大家已经等了许久了。因都是至亲,一边寒暄着,一边便叫开席。小厮便在外面燃放起炮仗礼花来,大家都挤到暖阁门外观看。 风染见安哥儿看燃放爆竹又喜欢,又害怕,捂着耳朵直往人背后躲,然后又要探出身子,伸上了脖子看。想到自家的响响不在身边,觉得无趣,便回阁里坐着,等膳房上菜。 风染又见郑修年八风不动地坐在位置上,道:“随便弄几个菜,大家吃一顿就算过年了,实惠。何用弄这些虚头八脑的玩艺儿,还打着仗呢。” 郑修年道:“我本来也是说,这兵荒马乱的,原该节省。聚一聚,吃点东西就行了。”郑修年说着,站起来,走到风染身边,压低的声音道:“是你说要赶回家过年,陛下才吩咐府里,叫要办得热热闹闹的,不能让你觉得清冷了。好些个菜品都是宫里送来的,还特意叫宫里送了些炮仗来,说给你去除霉气,以后都旺旺生生的。” 原来,府里在这么艰难的战乱时间,忽然要热热闹闹地过年守岁,都是贺月安排吩咐的,贺月自己在皇宫里,却怕冷落了自己。风染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欣喜。 郑修年好似看穿了风染的心思,轻轻拍了拍风染的肩头,言重心长道:“再怎么说,他是皇帝,有些规矩必须要守……你要体谅他。” 风染微微耸了一下肩头,把郑修年的手甩开,道:“我没事。”大过年节的,贺月必须在皇宫里,带领着太后太妃太嫔们,自己的妃嫔皇后们,还有皇子公主们,皇弟皇妹们团聚一堂,一起守年。贺月是皇帝,也是别人的儿子,夫君和父亲,他必须尽他的职责和孝道。大过年节,臣子们都盯着看着呢。 想到贺月是他后宫里那一干妃嫔们的夫君,风染无端地觉得烦闷。至少她们跟贺月,是过了明路的,是礼法所承认的,不管有没有感情,她们跟贺月都可以坦然迎接世人的目光。而他跟贺月,再怎么有感情,也是见不得光的! 风染不禁想起了太后质问过他的话:他跟贺月,到底算什么关系呢?算君臣么?他们又君不君,臣不臣,忤逆了人伦。风染也绝不想进入贺月的后宫,去跟一干女人争风吃醋。风染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跟贺月到底该算什么关系,只是不清不楚,让人尴尬得紧。 放完炮仗,便喊开席。膳房的菜的都早已经做好了,只放在灶上温着,一喊开席,很快就端了上来,其中有不少肉食,在连年战乱之中,着实算得上席面丰盛了。 暖阁对面的意致轩里又有戏班开出戏来,咦咦哑哑地唱着,又起起呛呛地斗打起来,风染不喜欢听戏,只是看下人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叫好,便觉得热闹。庄唯一叫人打赏,又吩咐搬了些酒食与戏班的人吃。 亥子相交,大家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彼此说着祝福的话,许着对来年的愿望,风染这么个冷清性子,也觉出几分过年过节的烟火气息来,心头也觉欢喜。 郑承弼趁着暖阁里人多杂乱,到风染跟前敬酒,把风染吓了一跳,他比郑承弼低了两个辈份,直道“不敢当”。郑承弼性子豪放,已经跟庄唯一郑修年郑修羽他们喝了不少,仗着酒性,不知从哪里拖了张椅子来,一屁股坐在风染旁边,说道:“小染,姥爷瞧着你如今,既替你高兴,可也替你担忧啊。” 风染道:“外祖大人,我如今很好,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郑承弼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半倚在椅子上,头后仰着,枕在椅背的横格上,微露醉态,呵呵地笑道:“你姥爷啊,也一把年纪了,看的人多了……”说到这里,把嘴凑近了风染耳畔,极轻地道:“他是真的对你好,姥爷看得出来呢。他叫府里守岁,不让你过得冷清,你姥爷是冲着他这份好,才来的。不然便是八抬大轿,你姥爷也不赏这个脸。” 风染以为自己胁迫了郑承弼,阻止了郑家的图谋,外祖父大约是恨死自己了,想不到竟然还能从郑承弼嘴里听到他称赞贺月,大是意外,又倍感欣喜,应道:“嗯,多谢外祖大人。” 郑承弼转头打了个酒嗝,似乎醒了酒,人便坐正了一些,低声道:“他待你好,姥爷没话可说。你一心一意替他出力打算,姥爷只能让着你。” 风染说不出话来,只低低道:“小染多谢外祖大人。” 郑承弼道:“他要是一直对你好,冲你的情份,我郑家不是不能为他所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6章 守岁 作者:天际驱驰 “我郑家不是不能为他所用”这一句话,听起来像仙乐一般!这是不是就代表着郑家对贺月的臣服?这话还是从固执地想与贺月一争天下的郑承弼嘴里说出来,风染觉得太不可置信了:“外祖大人此话当真?” 郑承弼又是呵呵一笑:“自然是当真的。天籁『小说ww『” 郑承弼虽然很想在这个乱世,替郑家打开局面,立国传世,但他并不是自大成狂的人,上次争执中,风染劝他“人贵自知”,郑承弼回头想了很多,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就郑家目前的情况,想正大光明跟贺月争夺天下,确实是狂妄了。利用瘟疫和药方来谋取天下,是剑走偏锋,可一不可再,一旦被拆穿,就必须立即停止。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被风染阻止之后,郑家很难再找到类似图谋天下的机会,如果郑家硬要跟凤国为敌,跟贺月争夺天下,在这场争夺中,郑家根本就不占任何优势,硬拼的结果,多半是郑家自取灭亡。 思前想后,郑承弼不得不息了争夺天下的野心,转而谋求在凤国朝堂内出人头地,掌握实权,一样能呼风唤雨,光宗耀祖。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郑承弼作为郑家的实际掌舵人,他应该带着郑家一步步走向辉煌,而不是自取灭亡。 风染由衷地道:“谢谢外祖!”有了郑家的真心辅佐,凤国的实力就在无形中提升了许多。 郑承弼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如今同郑家不是一条心,姥爷不怪你。想一想,你说得有理,我郑家目前确实没有跟他贺家争天下的实力,不能冒然强行。你不做郑家少主,我郑家还是要辅佐于你,成一番大事业,将来凤国一统凤梦,我郑家也是开疆之臣,万世流传,也风光不尽。” “外祖能这么想,便好。” 郑承弼又顿了顿,换了一种语气说道:“他现如今是对你好。只是,他是皇帝。” 风染问道:“那又怎么了?”他喜欢贺月,不是因为贺月是皇帝。 “自古以来,圣宠难久。” 风染失笑道:“不会的。”他跟贺月,并不是谁宠谁的关系,而彼此的喜欢。 郑承弼也不同风染争论,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他一个须花白的老头子怎好同孙辈细说?只自顾自说下去:“再说了,如今战乱,像你这等统帅之才,千金难求。放眼整个凤梦大6,怕没有谁能与你比肩。他现在自然是要看重你的,朝堂上的大人们,也要靠你替他们保土守疆,自然不敢说你什么。” 风染并不觉得自己如何千金难求了。只是皇帝多半疑心病重,难以把兵权军权都交付给一个人,总是对麾下将领们诸多掣肘牵制,生怕将领们生出异心。而将领们也小心翼翼的,总看君王的眼色,更重要的是,将领们都各管各的军队和防区,在和平时期倒无所谓,一旦生全面性的战争,各个将领还各管各的,不免就缺乏了全局总揽的权限和高度。而有着全局总揽权柄的皇帝,往往又缺少军事方面的认识,不能总体把握战争。风染觉得自己幸运比别的将领的是,贺月信任他,把兵权军权军务都交给了他,让他放手去做。 然而,这并不是郑承弼要说的重点,他问:“将来,战争打完了,再好的将帅都无用武之地……你不怕他鸟尽弓藏?他便没有这个意思,又焉知朝堂上的大人们不跳出来攻讦你?他听多了攻讦之词,还能坚持着,对你不改初心?” 风染想到那一箱奁废折,足可以看出,朝堂上的大人们,对他这个忤逆了君臣大伦,败坏了皇帝德行,扰乱了帝裔传承的奸侫权将有多深恶痛绝! 战争期间,用人之际,大人们对他跟皇帝的不正常关系,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暂时容忍。一旦战争结束了,国家只需要适量军队维持安宁,他这个在战争中风云一时的将帅之才就无用武之地了。众大臣就会接连上本,建议裁军收权,继而攻讦于他,让皇帝对他削职夺爵,然后参劾进谏,让皇帝把他下入天牢,清算他的种种过失错漏。必定要把他这个奸侫权将,杀而后快,除而安心。 风染都能想像,到时,参他的奏折,会像春天里的桃花花瓣,一阵风一阵花瓣地刮向贺月,他的每一条罪状,都够大人们翻来覆去,一人参一本,参他的奏折,只怕很快就能装满十只箱奁! 只是,那都不过是朝堂上大臣们的态度罢了。 在风染心头,他很清楚,贺月一直图谋着跟他长久,并不是因为战争的原因,才格外倚重他。风染略有些羞涩地轻声道:“他待我好,不会因为仗打完了,就改变了。” 郑承弼道:“先不管他会不会变,如果你在朝堂上有人,有我郑家作为你的臂膀,给你震慑住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们,叫他们不敢恣意乱参,对你大加诬蔑诋毁。没有他们在陛下耳边乱说,陛下自然容易保持对你的初心。” 这是要叫自己加意提携郑家将领的意思? “姥爷不是叫你破格提拔我郑家将领,我郑家人都是有真才实料的,不怕不能破敌立功。只是我郑家,不光有将帅之才,像你修年哥,文武双全,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叫他转为文职,你修年哥一样具有文治之才。这个须得你向陛下举荐。” 朝堂上,文官多于武官,武官太危险太艰苦,大多数人都愿意从文,因此文官官职僧多粥少。像陈丹丘那样,从文职转入武职,很好转,但是几乎没有将领能从武职转入文职。 郑家如果一门从戎,一旦战事平息,随着裁军,再加朝堂上文官的参劾,郑家有可能全都失势。郑承弼想得深远,要在战争中后期,让郑家的饱学之士,弃武从文,再怎么裁军,也可以保持一些郑家势力,不至于被打击得一厥不振。 风染觉得郑承弼说得有几分道理,如果朝堂上有自己的人支持自己,那些文官再对自己不满,也会有所收敛。但是干预朝政,干预文职官员的任免,便出了风染跟贺月心照不宣达成的默契底线,风染一时踌躇未答。 这个虽然是重点,却不是郑承弼想说的关键,他没有强求着风染答允向贺月举荐郑家人,话点到即止,留下余地。郑承弼只说道:“小染,你跟我们郑家,终归是血亲,你可以不认我们郑家,我们郑家却不能不护着你。自今往后,他若待你一直好,我郑家自然跟着你,死心塌地辅佐他。你要记着,我郑家永远是你的血亲,永远站在你这边,是你的靠山。他若敢负你,我郑家能帮你把天捅了,总不能让你吃了亏。” 当年,为取得仁和帝信任,不对郑家进行牵制打压,郑承弼把自己的掌上明珠献入宫中为妃,导致女儿早逝,还死得那么惨,那么屈。这一直是郑承弼心头无法消除的痛楚,他对风染好,固然有利用的意思,但其中,也有把他对女儿的负疚和疼爱,转移到外孙身上的意思,他是真心疼爱风染,疼爱自己女儿留下的唯一孩子。 这话太大逆不道了,却令风染心下感动,轻轻叫道:“姥爷。”忽然想明白,自己胁迫郑承弼对贵重药方之事保密时,郑承弼为什么会那样轻易就答允了,大约那时,郑承弼看出贺月真心对自己好,心下便有了松动。 “嗯。”郑承弼指了指风染矮几上的酒杯,笑道:“陪你姥爷喝一杯罢,今儿高兴。” 风染拿过酒杯,跟郑承弼轻轻一碰,道:“孙儿敬姥爷。” 大年夜守岁,照规矩是应该守到天亮。不过大多数人家支撑不了那么久,一般玩到尽兴了,就睡了。 过了子时,安哥儿先撑不住,团在郑修年怀里就睡着了。纪紫烟有了身子,也不敢强撑,庄唯一身体不好,也支撑不住,过了丑时,大家便66续续散了。等几个当家主子一走,风染便叫戏班把戏停了,让家收拾收拾都歇了。 难得喝酒,从暖阁出来,被寒风一吹,风染只觉得酒劲有些上头,身子里面燥热,外面却冷得紧,冷热相激,风染越加昏头昏脑,他又不肯叫盘儿碗儿近身搀扶,有些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主院里。刚进了院,便觉得有个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稳稳扶住自己。院子没有灯烛,风染看不清是谁,只从那熟悉的动作和手势来感觉,风染问道:“贺月?”贺月此时不是应该在宫里守岁么?怎么会跑来都统帅府了?风染:“不对,你怎么能是贺月呢?” 风染只感觉到身边的人稳稳当当扶住他,向盘儿碗儿吩咐道:“去叫膳房弄些醒酒汤来。”又向自己道:“不能喝,便不要喝这么多,瞧你喝成啥样了?” “就一杯……不对,是两杯……也不对……我记不清了……”然后风染略略清醒了些,回过神来,怔怔地扭头看着身边的人,说道:“你是贺月,真的是贺月!”说着,便放心地把身子往贺月方向偎了过去,忽然觉得鼻孔有些拥堵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7章 嚣张的恣意人生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扶着风染在小客厅里坐着:“响儿已经睡了,你这样子,莫要薰着他了。先醒醒酒再说。” 进了客厅,下面烧了地龙,屋里也烧了火炉,暖和起来,风染打了几个酒嗝,又喝了几口滚烫的养生茶,便清醒了许多,问贺月怎么回来了。 “太妃太后们年岁都大了,熬不得夜,过了子时就借故走了,我的皇子公主也都还小,早就睡着了。只剩下些妃子和皇弟皇妹,我陪着他们,没意思得紧,说说话,便都散了。”关键是子时过后,后宫妃嫔向皇帝朝贺,仪式之后,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风染很想问问毛皇后有没有去守岁,但是,终归没有问出来。 风染知道,一般像这种宫中宴饮,多是皇后主持操办,虽然烦累,却能展示皇后的权力和能力,是其他妃子求不到的机会。然而,毛皇后现在有病,神志不太正常,论理不宜出面操办这类大型宴饮。 出征之前,风染只要有空,会亲自带风贺响响回宫跟太后皇后请安。风染不往太后皇后跟前去,只躲在菁华宫里,便常常听菁华宫里的内侍女侍们背地里闲磕牙,说那皇家的家长里短。风染便从内侍女侍的只语片言中知道,毛皇后的病,一直没有好转,反而越养越发作得厉害了。据说,皇帝倒时常去看望毛皇后,帝后言笑晏晏,显得颇为恩爱,只是皇帝从不在凤栖宫留宿。除此之外,皇帝也常去各宫看望妃嫔和皇子公主们,也从不在妃嫔宫里留宿。 风染问道:“你回来多久了?既回来了,怎不派人去叫我?”风染没有名份,不能进宫参加皇族的守岁。同样的,贺月也没名没份,再是皇帝,也不好参加风家郑家的守岁。风染不怪贺月没有直接去暖阁,只怪贺月没有派人去叫他。 “我叫了府兵来问了,说你们在后宅那个暖阁里闹得开心呢,便不想扫你们的兴。就让内侍不要去叫你了。”贺月说道:“我叫嬷嬷们把响儿打发睡了,就坐这里等你。想你就在府里,我心头便觉得安稳了。”风染出征在外,贺月便总觉得心里总是悬着的,总盼着听到风染的消息,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知道风染已经平安回来了,人就在府里,正跟家人亲戚守着岁,贺月悬着心的,才算落了地。 “在这儿坐等?你傻啊!今儿除夕,要守岁的,说不定我一晚都不回来呢。” 贺月扶着风染坐下后,自己站在风染身边,扶着风染的身子,防他坐不稳倾倒,笑道:“响儿早就睡了,郑家那小女娃能支撑多久?老庄身体不好,熬不得夜。还有,听说你表嫂又有喜了,你表哥心疼她,必定会陪她一起早些歇着。你表哥一家都走了,就只剩下你外祖家两个了,必定也没趣得很,我估摸着,等不了多久,你就得回来了。”说着,嘿嘿地笑,一副“我料事如神”的高深样子。 风染虽然坐在椅子上,身子却侧着,靠向贺月,感受着从贺月身上传过来了隐隐热气,心头觉得安稳安宁,说道:“贺月,过节了。” 在过去十多年里,风染习惯了陆弼卿的陪伴,现在陪伴他的人,换成了贺月。对贺月了解越深,风染便觉得越加喜欢。 风染有时会想,如果陆绯卿长“醒”了,他跟陆绯卿也会两情相悦,陆绯卿也许也会像贺月一样,跟他合体双修,用自己的精元供养他。只是,陆绯卿是个很纯粹的山野汉子,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守在玄武真人身边,做先生的药童。陆绯卿的心地非常柔软,一点不喜欢战阵杀伐。他会加入汀国从军,一路打拼到三品参军的高位,一则是他喜欢幻沙公主,想接近幻沙公主;二则,雾黑入侵,也激起了陆绯卿的敌忾之气。风染想,如果他跟陆绯卿好上了,大约他们会回到玄武山,守在先生身边,不问尘事,做两个寻常的山野村夫,平淡平安平稳地度过一生。 风染自问,他会喜欢或者安于那样的生活吗?只要陆绯卿在自己身边,他会安于那样的生活吧?就算不喜欢,他也会为陆绯卿安下心来。陆绯卿能给自己的,是幸福的平淡人生。 是了,跟贺月在一起,贺月给了他信任和支持,给了他雄心壮志,又为他撑起一片天空,任他驰骋飞翔。其实,自己更喜欢跟贺月一起,手携手,打拼天下,染指这锦绣河山。虽然有时觉得疲累,觉得挫败,觉得艰难,却让自己越战越勇。贺月带给自己的是嚣张的恣意人生。这才是自己喜欢的! 同喜欢的人一起做彼此都喜欢的事,风染觉得这便是幸福。 一会儿,盘儿把新熬出来的热腾腾的醒酒汤端了来,贺月接过来,自己拿汤勺,舀了一勺去喂风染,笨手笨脚洒掉了许多,被风染一手抢过来,嫌弃道:“我不会自己喝?要你来喂?洒得到处都是。” 贺月道:“我看你喂响儿,挺有趣的。” “……”风染喝了热腾腾的醒酒汤,便觉得头晕得好一些了,便让贺月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明天你不用上朝,多陪我坐会儿……一会儿,我睡偏殿响儿那床去,我喝了酒,莫薰着你了。” 贺月只道:“知道自己不能喝,还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贺月,我高兴,今儿我高兴。”风染笑道:“姥爷跟我说,郑家愿意辅佐你了。” “真的?真是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贺月只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了。郑家能真心辅佐自己,就使得凤国的军事实力在无形中增强了许多。然而,这并不是让贺月最高兴的。关键郑家愿意辅佐自己,风染就不必再在郑家跟自己之间左右为难了,这才是让贺月最惊喜的。 郑家从汀国回来后,风染便把郑家安排在京畿北营中。这种安排的用意,对满腹机心的贺月来说,并不难理解其中的深意:风染一则倚重郑家,若京中发生什么变故,风染可指挥郑家及时做出反应;二则,也不放心郑家,要把郑家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这种既倚重,又防备的心态,贺月在一边看着,都替风染心累。郑家能诚心辅佐自己,就可以令风染解除了防备,便可以让风染轻松许多。只听风染改变了对郑承弼的称呼,贺月就感觉得出风染的开心。 风染生怕贺月没听清,又道:“贺月,姥爷说,郑家不跟你抢天下,愿意辅佐你了!” 郑承弼愿意辅佑自己,这个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只是贺月见风染这么开心,就把心头的疑虑压了下去,只侧头看着风染:那斜飞的眉眼,挺直的鼻染,薄薄的嘴唇,一直是他喜欢的模样,只是这几年,风染经历了更多的生死和挫折,又寻到了终生相伴的良人,还做了父亲,使得风染在俊逸清秀中,气质便渐渐向温润蕴藉,沉静如水方向变化,早年那种如同剑锋出鞘的感觉越来越淡了。贺月只觉得越看越是喜爱,一时把郑家的事丢到脑后,便倾身俯了过去…… 风染一看贺月的神色,就明白了贺月的意思,老远就伸手把贺月推开了,低头枕在贺月肩头上,轻轻呵气笑道:“今儿,我刚回来,明儿罢。”两个男人做那等事,本就是逆天而行,想要行事,便没有男女那么方便,总要提前准备。风染洗浴时,想贺月在宫里守岁,多半要明天才能来府上了,便没进行清洗。 “你既回府了,我在宫里,哪还呆得住?”贺月轻轻反抱住风染推搡道:“我要,就要!染染……” 风染向贺月吹了口气,像哄小孩一样哄道:“没洗,脏。又喝了酒,难闻。” “不,我就要,咱们一起洗去……” 风染连日奔波,好容易才赶在年夜前回来,确实有些疲累了,又喝了酒,便觉得身子困顿疲乏得紧,着实没有温存的心情,便借口道:“小远回家守岁去了,没人看着响儿。” 说起这个,贺月又觉得满肚子委屈:“你那出征,也走得太快了!你转身就走了,把响儿扔给我……你没看见,响儿哭得多可怜!”说得好像他出了多大的力,完全忽略了他第二天躲在皇宫里不回来,把风贺响响一个人扔在都统帅府哭得伤心绝望的事。 坐着跟贺月说了一会话,风染感觉好多了,便撑着贺月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宝宝,就睡了。你也睡了罢。” 贺月拉住风染道:“我要。” “明儿,啊?” “不要,就今儿!我都一个月没见着你了……不是,你走的时候都不跟我说句话,我心头憋屈,你得赔偿。” 风染糊涂了,说道:“我怎么没跟你说话?我说‘救兵如救火,臣恳请陛下即刻派臣出兵平乱,先稳住喆国局势,再议出兵细节。’你说‘风将军说得是。’还叫我全权负责与喆国方面商谈出兵条款呢,是我的条款里没提赔偿之事?”向喆国派出驻军已经是狠宰了喆国一笔。 贺月觉得自己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8章 新年的愿望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叫内侍打来热水,服侍自己同风染漱了口,洗了脸脚睡觉。本来兴冲冲连夜赶回都统帅府,想好好跟风染温存一番,结果被风染的不解风情打败了,贺月只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 风染本说去睡偏殿,怕自己的酒味薰到贺月和宝宝了,被贺月硬拉着一起睡下了。 “染染……”不能温存,贺月在被窝里,身子像壁虎一样,紧紧扒在风染身上,说道:“又是新的一年了,你有什么愿望?”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风染想了想道:“但愿上半年,我中路三国能突破匪嘉围困,做好准备,争取下半年进行北伐东征。” “我想着,也是时候该我们反击了。匪嘉境内发了一大半年瘟疫,这一年的粮食耕种更是抛荒了,今年……不对,刚翻了年,该算去年了……去年他们又粮荒。今年开春,就算有药方,他们存活下来,能种地的人也不多,到了秋天,必定又是个荒年。耀乾帝不是个文治之君,匪嘉国三年大荒,他们的国土虽广,更加容易国力衰竭,人口锐减,实力衰退。匪嘉国除了自己消耗,还要供养雾黑那帮蛮子,是该匪嘉穷途末路了。” 风染只轻轻嗯了一声。 贺月轻轻扶着风染的身子,道:“这是国事,今年怕有得你累了。只是你累归累,自己要注意身子,别累坏了。这仗,四年都熬过去了,你要记得,凡事慢慢来,不要着急,更不要拼死拼活……你身子累坏了,心疼的是我。” “嗯。” 贺月又道:“咱们躺被窝里,不说那些家国大事,就说点私事,你有什么愿望?” 风染搜肠刮肚想了一会,才道:“私事啊。我没什么愿望。就想咱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有了相知相许的良伴,有了可爱的儿子,风染很知足。顿了顿又问:“贺月,你呢?” “我啊。我就想,年年都跟你,跟响儿,一起辞旧迎新。” 风染隐约的记得,好几年前,贺月似乎也许过这样的愿望,只是他记不太真切了。风染随口应道:“嗯,好。” 贺月道:“染染,我想把你接进宫去,正大光明跟我一起守岁,好不?” “哈。”风染淡淡嗤笑道:“别做梦了,我不进宫。”这里的“进宫”并不是指走进皇宫,而是从名份上进宫,只有进了宫,风染才能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出现在皇宫家宴上,才能跟皇族们一起守岁。风染进宫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被贺月收为男宠,并册封一个位份。可是,皇后只能有一个了,风染的位份最高也只能是“妃”。 贺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贺月知道在风染心头,很反感以男子之身跟后宫女子一样,以色侍君。女子以色侍君,还可以说是为了繁衍帝裔,男子以色侍君,就只能是甘愿沦为玩物,因此,风染一直拒绝进入贺月的后宫。 贺月不知道该怎么样给风染一个名份,或者给风染一个怎样的名份才恰当。他想:他跟风染之间的感情,要长久,便不能让风染一直没名没份,一直跟他不清不楚。他想把他跟风染的关系昭告天下,不管天下人能不能理解,也不管天下人如何看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委屈了风染,让风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他一辈子。 贺月想:他终归应该给风染一个交待。 靖乱五年的新春过去之后,贺月和风染便各自忙碌了起来。先是风染派出了军队进驻喆国几个议定的驻军地点。随后,贺月派了工部的官吏前去回渊规划建筑了新的港口以及港口的周边防御,贺月把这个港口重新命名为凤翔。因为有前面的部署和准备,到三月,港口便建成了,四月底,第一批海船靠岸,运回了大批中路三路紧销稀缺物资,又把中路三国盛产的一些特产运到匪嘉贩卖或直接卖与海上客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怕走漏了借道喆国,从渊旷港口打破匪嘉封锁的消息,卖和买都假借了风氏商行的名义。 一时之间,这位神秘的风氏商行幕后老板手眼通天,被传为传奇。至于先前依靠回渊港走私为生的喆国人,被风染一网成擒,然后以战俘的身份,移交给户部,把这干人安排到凤国南部战俘营开荒种地去了。 廉价药方一颁布出来,整个大陆的瘟疫很快得到了有效遏制。瘟疫一止,风染便立即恢复了对匪嘉的战略部署,把从匪嘉撤回来的人员,又加派人手,再次派遣了回去,命令他们加紧在匪嘉地区进行活动,对匪嘉境内的各个重要战略地理位置进行渗透。同时,自从派遣了玄武真人带着“贵重药材”前往白雪山给蔡同和的六和军治好了瘟疫之后,风染加强了对蔡同和和六和军的联系,在加强对蔡同和的联系的同时,风染也加强了同北方出没于朗昆宁山脉中,经常骚扰袭击射凤堡的冉阳秋冉响马的联系。 风染时常跟贺月说这是两股极其重要的人马,所以要加意笼络。至于如何个重要法,风染不说,贺月也不问。 风染在前方运筹为帷,贺月就成了风染的大后方,大本营,大粮仓,大军械。贺月除了要在战乱之中,在被围困的局面下竭力维持凤国百姓的生产生活,在保障民生的同时,更要努力保持对军队的供给和开销,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劳心劳力。 风染看着贺月为了筹措军费物资,挖空心思,甚至不惜暗中使上阴毒手段,同时又还要打叠起精神来应付后宫和内务廷以及皇族的暗中逼迫,风染看在眼里,心头越发惜怜贺月,也对贺月照顾得越发周到细致,知道贺月喜欢跟他吹枕头风,便天天晚上躺在床上,跟贺月说说笑笑,逗个乐子,把一天的困乏都丢开了。 到了五月,风贺响响满了三岁,天气又温和了,贺月终于把小孩儿赶到偏殿自己单独去睡了。风染也言而有信,开始教导风贺响响习武。其实,这么小的小孩儿,风染也不要求他练个什么,就伸伸胳膊,踢踢小腿,扎个小马步,先练练小身子。 不过习武到底是个苦事,刚开始的兴头过去了,又练得全身酸痛,小孩儿便跟风染撒娇,哭着说不要练了。 风染虽然宠孩子,但却容不得风贺响响这般娇生惯养,为了怕一些身体上的酸痛,就把习武之事半途而废了。风染看得出来,风贺响响在宫里被带养得娇惯的同时,性子有些偏于懦弱,阴柔而黏腻,缺少男孩儿的气蕴。风染并不打算把风贺响响练成江湖高手,只是想借助练武,锻炼小孩儿的身体和意志。风染舍不得训孩子,便跟风贺响响轻言细语地讲道理。小孩儿身上痛起来,哪里肯听道理,只哭着撒娇说不要练了。结果,贺月走过来,瞪了一眼,喝道:“给朕练!” 风贺响响被贺月这么一瞪一喝,顿时哑了,只得跟着风染,一边哭一边练。不想,风贺响响边哭边练,被安哥儿跑来玩,看见了,好一顿取笑,笑得风贺响响再不好意思哭了,赌气叫安哥儿一起来练,一定会把安哥儿练得痛哭涕流。 安哥儿是纪紫烟亲自带大的,带得比较野道,性格又开朗活泼,不像风贺响响幼小时在宫里带得精致娇贵,看着表叔教导响哥哥习武,自己也手痒了,便跟着一起练,竟然咬着牙,把初初习武时的全身酸痛给硬扛了下来,一声不吭。这一下,两个小孩儿有了比较,有了竞争,习武起来便有了干劲。 贺月道:“这个小女娃儿很不错哦,有将门虎女之风。” 风染啐道:“我家宝宝还小呢!少想那些没有的事。” 贺月嘿嘿笑道:“我就这么说说,没多想,夸奖你家小侄女儿,还不高兴哩?” 按照风染的性子,军事上的许多关键地方都要亲自督办才能放心,现下,为了留在成化城照顾贺月和风贺响响,风染不再轻易外出巡军,许多事,只吩咐底下人去办,然后又派亲信去督查。 以前的嘉国,位居凤梦中部,国土肥沃,风调雨顺,百姓温驯,民心所向,不须花太大精力进行文治,国家也自强盛。如今的匪嘉国土广袤,人口众多,面对前所未有的大荒大疫,耀乾帝完全束手无策。 不出贺月预料,靖乱五年,匪嘉再次大荒。接连三年大荒,中间还夹杂了一年瘟疫,迅速掏空了匪嘉的实力,匪嘉各地到处都荒成一片,大家实在不知道该往何处逃荒,到处都是饥饿绝望的百姓。 饥民们无处逃生,一些饥民便开始涌向匪嘉境内的繁华大城市,这些繁华城市大多是凤国合并诸国以前的都城;一些饥民逃进被荒废的天路原,找个偏僻的角落种些疏菜暂时裹腹,以求来年偷偷种点粮食;一些饥民不顾战火,冒险穿越南枣郡匪嘉跟中路三国的对峙前线,进入相对安定的中路三国,以求庇护;还有一些饥民则选择了上山为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9章 君王殷勤问饭否 作者: 逃难过来的难民,落户之后便是凤国子民,与原凤国子民一视同仁,愿意种地的种地,愿意入伍的入伍。 因此,中路三国,尤其是凤国,虽然在被匪嘉围困之中,又刚经历了一场瘟疫,凤国国内在从上到下的励精图志,锐意进取之下,却是万民齐心,士气高涨,显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靖乱五年下半年,风染不断地对各个驻军的驻地,将领,兵卒人数进行了大幅度地调整,将两年来新征的兵卒跟老兵们进行了大融合,各地将领也进行了大置换。这是个繁琐而持久复杂的过程,其实很多将领对风染频繁地把各地兵将调来调去的用意大不理解,觉得完全是没事找事。然而,似乎兵马都统帅对于把兵卒毫无用处的调来调去,很有兴趣,乐此不疲,还经常身临调防地方,亲自指挥,要求兵卒和将领在接到调令之后,以最快的度拔营开路,迅抵达新防区,将领们要快办妥交接手续,兵卒们要迅到岗布防,立即担当起守卫之责。 “禀报风将军,宣旨的内侍大人求见。”风染正在落霞郡主持军卒调防,正要拔营启程,帐下亲兵进来禀告。 “传。”风染依旧穿着银甲素袍,只是随着年岁的增加,更加的显得镇定从容,威严有度。风染外出督查,亲临调兵遣将,便把贺月留在都统帅府里带风贺响响,叫贺月要天天督促小孩儿完成习武功课,不可荒废。习武要持之以衡,才能同时达到锻炼身体和意志的目的。好在风贺响响现在由嬷嬷们带着自己在偏殿单睡,贺月除了隔三岔五需要宿在皇宫的思宁殿之外,基本都睡在都统帅府后宅主院里。 其实贺月对风染掌管的军务并不经常过问,风染会在朝堂上主动禀告自己所管军务的大概情况,谨过臣礼,一点不敢骄横自大,不敢在朝堂群臣眼里落下话柄。 风染外出调军,一样不敢妄狂自大,疏了礼仪,常叫随军文书把自己的行踪和调军动向写成奏折,不断送报朝堂和皇帝。贺月一向不插手自己掌管的军务,忽然下道圣旨,不知何事,倒叫风染猜疑。 一时宣旨内侍进了帅帐,叫一声:“圣旨到,风将军接旨。”风染便要跪下行礼,准备接旨。那宣旨内侍却赶紧把风染拦住,把一卷用黄绫裹起,用火漆密封的圣旨递到风染面前,说道:“陛下有口谕,叫风将军自行拆看。若有回禀,将军可另写奏折,若是口信,可令小的转达陛下。” 又是自行拆看啊! 关起门来,跟贺月说笑打闹是一回事,风染在外人面前,丝毫不敢失了对皇帝的尊敬,还是叩了个头,才两只手高举着,恭恭敬敬把圣旨接了过来,又道了失礼,才转入后帐中,剔了黄绫上的火漆,拿出圣旨来看。 只见九龙锦上,无头无尾,只写了四个字:“将军,饭否?” 贺月特特地叫宣旨内侍跑这么远一趟路,就为了问他要不要吃饭?或者是怕他在军中没有饭吃?或是吃不好饭? 风染于吃之一道,不挑食,也不讲究味道,能充饥就行,风染讲究的是饭菜干净,往往叫亲兵们弄来给自己吃。这些亲兵都是从郑家军里挑出来的,对风染的习性知之甚深,因此弄的饭菜不算可口,也不难吃。但怎么说,也不可能吃不上饭啊! 贺月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回禀?怎么回禀?告诉贺月自己有饭吃? 风染便叫小远取了笔和火漆送进后帐来。贺月怕风染在军中无人照料,便特意钦封了小远一个骁骑校的军职,算是风染的近身亲兵头领,专职在风染身边照顾在行军中的生活起居。小远倒是个乖巧人,颇有自知之明,不敢仗着风染和贺月的宠信,就在军中妄自指手划脚,作威作福。他就只管照料风染生活,风染亲兵卫队之事,全由另一个骁骑校负责指挥。供风染休息的帅帐后帐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全由小远亲自打理,容不得假手于人,也只有小远能进风染后帐。 风染直接在圣旨上干脆利落地回复了一个字:“否。”浇上火漆,铭了印鉴,把圣旨封在黄绫里,出来交给宣旨内侍,令其回禀皇帝。风染随后下令,军营立即开拔,一刻不得担误。 “禀报风将军,宣旨的内侍大人在营外求见。”风染从落霞郡带着落霞郡的兵卒将领们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相邻的玉山郡,又带着玉山郡的兵卒将领们赶赴弘化郡,风染全程冷眼旁观着玉山郡的将领们如何跟弘化郡的原驻将领们进行军务交接,又一言不地看着玉山郡将领们如何指挥兵卒们进驻接管弘化郡防区。风染正在军营里旁观审视着将官们和兵卒们的表现,却听得亲兵凑上来禀告。 风染是前天才带领着玉山郡兵将们赶来弘化郡的,对双方将领们拖拖拉拉,丢三拉四的公务交接极是不满,对一方兵卒不知该如何迅集结撤退,一方兵卒对如何进驻对方防区一无所知的表现,心头更是来气。只是在平常时期,进行个防区驻军的轮换,就搞得这么手忙脚乱的,三天时间,高层将官还在进行军务交接,底下兵卒,乱杂在一起,一些要撤的还在收拾东西,一些快手快脚的已经进驻了进来,整个驻军营盘里只觉得兵荒马乱,鸡飞狗跳……这要是正当战役关头,就是个败军之象。 风染来了弘化郡,一直都在审视两军驻防交接,昨儿才叫随军文书写了个奏折,主要是禀告自己的行踪,和在玉山郡调军演练之后,对玉山郡驻军将领进行的军职调动和升降任免。这奏折昨天才送上路,从弘化郡到成化城,在路上少说也要跑十来天,一来一回,便得二十多天,那皇帝的圣旨怎么能这么快就传到弘化郡军营里来了? 风染便叫亲兵把宣旨内侍接引到自己帅帐里来。 贺月的旨,果然还是叫风染拆了自看。风染且不看旨,便问宣旨内侍如何到弘化郡来了。内侍回说,皇帝是叫内侍去玉山郡宣旨,宣旨内侍到玉山郡赴了个空,就赶紧快马加鞭一路追着玉山驻军赶来弘化郡了。风染又问都城朝堂上是不是出了急事,内侍也说未曾听闻。 风染拆了圣旨一看,只有两个字:“饭否?” 贺月一问再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算了算日子,距离他回复上一道圣旨才过去二十来天,也就是内侍带着圣旨在路上一来一回的时间。自己不是明明已经回复了“否”么?贺月收到回复立即又一道旨来问“饭否”,到底啥意思? 风染正在为弘化郡驻军将官们的迟钝反应,治军练兵不到位生气,觉得吃饭不过是小事,也没心思多猜贺月打什么哑谜,直接提笔在九龙锦上回复了两个字:“不懂”,然后把旨封了,叫内侍带回去,这事,就被风染丢过一边了。 不想,风染在弘化郡驻留了半个多月,天天把弘化郡和玉山郡的驻军们操练来操练去,一直到操练得得心应手,又考查了驻军将官们的能力,进行了相应了升迁和降贬,正准备集结弘化驻军,赶往与弘化郡相邻的永春郡进行交接换防时,风染又接到了内侍们快马加鞭传来的旨意,这一次只是口谕,贺月非常强横地命令风染放下军务,立即回京。 这么强硬的态度,是风染跟贺月两心相许之后,从未出现过的。贺月如此不寻常的举动,风染心知有异,便几下安顿了弘化驻军,令其暂驻待命,然后带着小远和亲兵以及宣旨内侍即刻出上路了。 一路狂驰八天,风尘仆仆进了成化城,已是下午辰光,不用问也知道朝堂早已经散朝了。风染谨守臣礼,既然是奉旨回京,便去宣安门外投递了紧急奏折求见,等了一会,内侍出来回复,说皇帝正在昭德殿上跟大臣议事,口谕叫风将军自行进宫。 风染因逊帝身份可以自由进出皇宫,太后又把菁华宫赏赐给逊帝为寝宫,这些消息早已经在朝常和都城传扬开来,并不是什么秘密。风染便叫亲兵们回都统帅府休整,自己带着小远直接进宫。 一路上骑马急驰,虽是初秋天气,也早是一身的汗臭,再是每天都有擦拭,身上也黏腻腻的不舒服。进了宫,风染便迫不及待地叫小远吩咐备了水,先好好洗涤一番,才觉清爽。只是风染正泡在浴池里,便听见外面传来些杂乱的脚步声,风染心头一凛:“谁派的御前护卫?又把他的菁华宫围困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0章 舍不得你老 作者:天际驱驰 等风染洗浴干净了,换了一身公子袍服出来,便见殿外伺候着的人已经换成了贺月的近身内侍女侍。菁华宫里本来的内侍女侍是由太后指派的,不用多想也知道应该是太后跟前的亲信,风染基本不住宫里,只在送风贺响响回宫请安时,才在菁华宫里歇会儿,便懒得更换自己亲信的内侍女侍,免得惹太后不快。 风染看着贺月的那些近身内侍,才想起,这菁华宫除了送风贺响响回宫请安,自己临时小憩外,还有一个作用:跟贺月合体双修。 虽然对风染和贺月来说,合体双修就相当于缠绵欢好了一次罢了,只是这一次用的时间比较长,双方要在交合状态下行功导气,彼此撷采哺送精元,极尽欢娱畅快。但在世人眼里,合体双修是极其秽邪恶之事,对之深恶痛绝。贺月怕走漏了风声,不敢随便在都统帅府里练,每次都安排在菁华宫里,还叫叶方生亲自带领御前护卫前来戒备守卫,宫.8z.)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1章 备战备攻 作者:天际驱驰 “咱们的驻军,大多都是死守一地,我想咱们兵力不够,便该活守活用,只要让兵卒只守一地。我把驻军调来调去的用意,便是要他们,不但要熟悉自己防区的情况,还要对他四周的防区情况都要熟悉了解,一旦他的四周有防区遇到敌方袭击,他们就能进行快速熟练的响应支援,一区遇袭,四区驰援,以最快的速度把来犯之敌包围或消灭。”风染抬头,瞧着天上那轮渐渐圆起来的皓月,问道:“又要到中秋了?” 贺月失笑道:“你过得不知天日了?后天是九月十五。天都这么凉了,你还在过八月十五呢!” “哦。”风染便道:“那回屋里坐着说话吧。九月间了,天一黑,外面就冷了,下露下得早。” 贺月笑道:“露下得再早,总没有天刚黑就下的理。老在屋里坐着,气闷。咱们围着宫殿再多溜几圈,消消食。” 风染便就着升起的月光,仔细给贺月拉好披风,才陪着贺月围着宫殿,在菁华宫庭院里一圈一圈慢慢溜跶,一边溜跶,一边闲话:“靖乱元年那会儿,苏拉尔大帝便对南枣郡和成化城使用过敌后奇袭这一招。其实在紧要关头奇袭对方重要部位,是很有效的一招,也容易成功。只是他奇袭成化城时被我发现了,才失败了。” 说起这个,贺月还有些后怕,当年能守住成化城,并取得成化城大捷,在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风染发现并判断出了雾黑骑兵偷袭,并及时提醒了自己。不然只怕凤梦大陆早已经全线沦陷了。 “既然苏拉尔喜欢用这一招,咱们便不能不预先提防。”当风染派军向北方进攻之时,难保苏拉尔不派兵偷入凤国后方进行偷袭,以据乱军心,以迫使风染不得不撤军回救。只有把守军们都练好相互之间进行联防联守,不光只熟悉自己的防区情况,也熟悉周围其他各区的防守情况,训练有素,才能快速响应驰援,互为援奥,以达到将突袭之敌迅速就地剿杀的目的。一区受袭,向周围其他几区求援,要能达到召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胜之能守的程度。这样的后方,才能让前方将士们放心进攻。 听了风染的解说,贺月道:“要不要我替你在朝堂上跟各位大人解说解说,以释其疑?” “那就不必了。”风染道:“反正你授了我军事专擅之权,如何调军,是我职责之内的事,大人们爱怎么猜,让他们猜去。我这用意在朝堂上揭穿了,人多嘴杂,说不定被苏拉尔知道我有了防备和后方的防御机制,便要改变策略,另想他法,反而不美了。” “好。你想得比我多,比我周全。” 风染又道:“我这番大调军,若光是用来练军,我也不必亲临监督了,亲自调军的同时,可以实地考核将官的作战能力和擅长风格。有些将领擅长防守,有些擅长进攻,还有不少尸位素餐的蠢材,该提拔的提拔,该滚蛋的滚蛋,先对将官职位进行调整,让他们先适应新官职,才发挥得好作用。” “嗯,怪不得我看你每次传递回来的奏折上,都有对将官的升降贬谪情况的禀报。” 风染道:“官吏调动,是第二层用意。第三层用,便是为出征做准备。刚我说了,咱们的驻军都是死守一地,缺少机动性操练。我在每个防区都抽调了一些人马,让他们由擅长进攻的将领们带领着,在各个防区不断轮换,以适应边打边走的作战环境。将来攻入匪嘉,便要边打边走……” 贺月奇道:“为什么要边打边走?不把防线从万青山石雨关一线向匪嘉境内推过去?稳扎稳打?” 风染失笑道:“所以说,打仗你不行!照你那个打法,除非我们有压倒匪嘉雾黑的优势兵力。从我们中路三国的地理位置来看,匪嘉雾黑想打下我们中路三国,只能从万青山石雨关一线打过来,咱们想冲出去,也只能从万青山石雨关往外杀,双方都把兵力磊压在锋线上,想向对方地盘推进一步,就得付出惨重代价。我们依据万青山,占据地利优势,匪嘉才攻不下来。咱们若是下了万青山,把战线向匪嘉境内推进,每一步的代价都是惨重的,我们付不出。”风染总结道:“我们若想从万青山出兵进攻匪嘉,基本没这个可能!” 匪嘉经历了将近快一年的瘟疫,人口锐减,耕作停滞,粮食紧缺,这些都导致匪嘉国力大减。然而,匪嘉和雾黑对此并不惊慌,因为他们也同样清楚,只要他们守好南枣郡万青山一线,中路三国就攻不出来。至于涫水和赤麟江,那是两道天险,他们无法从天险攻进去,中路三国自然也无法从天险杀出来,只需加多留意,即可守住。 雾黑王朝的目的就是要强占凤梦大陆,他们扶持匪嘉傀儡,是想通过匪嘉,稍稍平息一些凤梦大陆百姓对自己的反抗情绪。通过匪嘉进行统治,财富收刮,种族融合……等等,他们并不在乎凤梦人的死活。雾黑王朝因为王朝内部亦存在许多不安定因素,无法再从雾黑大陆本土大模规调拨兵卒前来凤梦大陆增援,在不能一鼓作气平灭中路三国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采用围困封锁之策,先稳固了外围的匪嘉地盘之后,再一步步蚕噬中路三国。 基本上,凤梦大陆的局势就明摆了,虽然把军事兵权全都交给了风染,贺月有时还是要想,凤国被围困在中路,想一统凤梦,就必须要攻出去,他们怎么攻得出去?或者,风染会有什么高招。贺月问道:“哪你刚才还说要反攻?不能从石雨关攻出去,要怎么反攻出去?” “苏拉尔会用奇袭,我难道不会?” “怎么奇袭?”难道也像苏拉尔大帝那样,派兵卒潜入匪嘉,集结之后猝起发难,以攻击匪嘉和雾黑的关键部位?但是奇袭必须要跟正面对抗相辅相成,没有正面对抗,单靠奇袭,很难取得重大突破,也不能解决凤国无法突破重围的困局。 贺月倒是知道风染派了不少兵卒潜入匪嘉,但风染的用意完全不是要他们集结之后从后方攻击雾黑防线或关键城市,而是安排兵卒们杀上各地山头,占山为王,落草为匪。既可以倚山据守,也可以在山上开垦荒地,自给自足,然后在站稳脚根的基本上,发展山头势力。风染显然不是要依靠这些假匪进行奇袭。 风染笑道:“咱们不是有个港口么?” “你想从海上进攻?”贺月大为惊讶。中路三国因地理位置,被两江,两山,一个沼泽围在大陆中间,只在喆国境内有极短一段海岸,而且这段海岸还完全不适宜船只停泊,因此,贺月完全没有考虑过从海上对匪嘉发动进攻:“就算海上进攻,可以打匪嘉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咱们的水军和船只都远远不够,不能跟匪嘉沿海水师相比。”就算有少量军队攻上了匪嘉东岸,也必定会被匪嘉水师很快歼灭,不能保存扩大战果,就是送死。 “你别忘了,我凤梦大陆,还有一个简国。”当初,雾黑蛮子杀来,简国为保存实力,几乎举国弃国而逃,流亡海上。风染道:“简国弃国而逃,基本保存了实力,他们的水师完全可以跟匪嘉水师一战。” 贺月有点失望:“你找得到他们?他们愿意回来跟匪嘉雾黑一战?” 月光下,风染扶着贺月走到一处石凳前,掏出手布垫在上面,让贺月坐下:“先歇歇,别走累着了。这石凳摸着还不冷,可以坐会儿。” 贺月不禁又失笑了:“我哪有那么虚?” 风染嫌那石凳脏,便站在贺月身边,说道:“简国逃亡海上,他们这么多人,想生存下来,就只能沿着海岸做生意,赚取金钱,补充食物和淡水。要找他们,应该不难,我已经派人沿着海般路线去找他们了。当初他们不敢抵抗,直接弃国而逃,实在是因为那时我凤梦各国接连被灭亡,导致人心惶惶,摧毁了简国保家卫国的决心,才使他们不战而逃。不战亡国,必定是他们心中永世不忘的耻辱,想雪洗前耻,只有回国一战。只要我们与之联手,进攻策略制定恰当,但有一线希望,他们一定会回来收复故国。” 贺月想了想,道:“这倒是个法子……只是咱们苦苦坚持了这么久,就这么轻易让简国回来复国了?” 风染道:“我只是联络他们回来反攻,只有跟咱们联手反攻雾黑,他们才有机会复国……能不能复国,我不会做任何承诺。”这也许是简国复国的唯一机会,错过了,他们就只能一辈子在海上漂泊。至于能不能最终复国,存在着许多不确定因素,现在来说,为时过早。 贺月轻轻攀着风染的手,站了起来,道:“……你站着不累?回去吧。”以复国为诱饵,把简国引回来加以利用,用完了又要殚精竭智地阻止简国复国,便之合并入凤国,将又是一场看不见了斗智斗勇的战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392章 笑撑了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便陪着贺月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往宫殿里走:“除了联络简国,从海上攻打奇袭匪嘉外,我还叫陈丹丘深入探查旷渊沼泽了,看能不能从沼泽里绕过涫水,派一支军队,不知不觉从荣国南面的沼泽里打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风染派探子细作往匪嘉打探的军情来看,匪嘉和雾黑在荣国的驻军是在整个境内最薄弱的环节。因为荣国地处凤梦大陆西路最南端,荣国之东是涫水,跟凤国的落霞郡一江相隔,荣国之南是旷渊沼泽,荣国之西是天沙大漠,赤地千里,渺无人烟,荣国之北是昊国。因为东,南,西三面均为天险绝路,荣国的所有物资人员流动,都要通过昊国,只要扼守住昊国,就扼守住了荣国,就荣国的地理位置来说,在军事上,可以称为死地,对这种地势,完全不必派过多军队进行驻守,因此,匪嘉和雾黑在荣国的军队基本都派驻在涫江沿岸,以防凤国派兵强渡涫水,至于荣国腹地的驻军就非常少了。 而风染却是个有心人,特意调派了不少荣国兵卒假装是不堪忍受欺压的百姓,前往荣国境内多处占山为王,不断吸收荣国当地百姓上山为匪,扩充实力,等凤国军队从沼泽里杀出去,这些假匪就可以作为接应。 “从沼泽里绕过涫水,偷渡到荣国南面杀出去?”这实在是一个大胆而且新颖的想法!如果成功,荣国就从军事死地变成了咽喉重镇!自己没有看走眼,风染果然是一代军事奇才,从最初的枇杷谷之战,杀得自己大败亏输,全军覆灭,到后面仅凭宫墙就反困住威远军,轻易挫败了清君侧阴谋,再到后来的通过南枣撤军,固守万青山石雨关一线,招降之战等一系列战事战役,稳稳守住了凤梦半壁河山,再到开拓海港,突破匪嘉围困,再到现在计划的联军海攻和从死地突出奇兵,谋求反攻,风染总在不断地给他惊奇和惊喜!贺月忽然一把抱住风染,脱口道:“染染!宝贝!你是我捡到的大宝贝!”上天待他太厚道了,让他捡了这么个天大的宝贝! 虽然菁华宫里看着没几个人走动,风染知道其实有许多眼睛正在暗中监视着宫里宫外,贺月这等举动自是逃过去众护卫的眼睛。风染只当贺月一时情动,想跟自己亲热,不由俊脸微微一红,轻轻一挣,便从贺月的怀抱里脱离出来,小声道:“在外面呢……回宫去……再……” 风染性子冷峻矜持,不过自打跟贺月两心相知相许之后,风染就很少在贺月面前耍性子,关起门来,更是对贺月温柔如水,风染自己很少主动亲热,但基本不会拒绝贺月的亲热。 贺月倒没有亲热的意思,只是一时冲动,抱住他的宝贝,生怕他的宝贝跑了。被风染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放浪了,放开手只呵呵地笑。他的宝贝就在他身边,正为他全心全意地图谋打算,让贺月笑得无比满足无比得意。贺月笑得那傻样,风染实在看不下去了,问:“你笑撑了?” 贺月继续自得其乐地傻笑:“呵呵……”捡到天大的宝贝,乐傻了的人,就是这个样子,没法收敛。 风染便不再理睬了,说道:“不过我军从南面沼泽杀出去后,一旦匪嘉调军从北面压过来,我军因为要绕过沼泽,很难派出援军,容易形成孤军深入的局面。” 孤军深入,兵家大忌!贺月就算不懂兵法,也有这个常识,便问:“那怎么办?” “能不能对荣国战局形成快捷有力的支援,这个就需要你来办了。” “啊?那要怎么办?” 风染道:“荣国境内的匪嘉雾黑兵卒都不多,主要驻防在涫水沿岸。咱们从沼泽杀出去后,主要就是清剿掉涫水沿岸的敌军,占据对涫水西岸的控制。”说到这里,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看着贺月又道:“把涫水两岸都控制在我们手上之后,你就马上派人在涫水上架设浮桥!然后我们就可以通过浮桥,直接对荣国派出援军和物资。”凤国架设浮桥,其用意和作用不言而喻,匪嘉雾黑必定会派出军队疯狂反扑,以阻止浮桥的架设,而凤国绕道沼泽杀出去的军队不可能太多,在没有天险和地势之利的情况下跟敌军硬拼,凤军守不了多久,因此浮桥架设一定要快,要能够迅速完工,才能对战局形成有力支撑。说到这里,风染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从荣国出兵反攻,能不能成功,其一,要看能不能从沼泽里找出一条路来,其二,浮桥架设能不能迅速完工。”停顿了一口,风染缓了缓语气,说道:“在涫水上架设浮桥的事,我先跟你说一声,回头我叫人再写奏折,你要先叫工部派人去涫水边秘密准备着。” 涫水和赤麟江上,连一座桥都没有,这倒不是说凤梦大陆没有能力架设桥梁。涫水和赤麟江流经的都是两国交界处,以前也曾在江河上架过桥梁,不过,那强的一方,总想从桥上打过去,那弱的一方便只有毁桥自保,那桥便屡架屡毁,最后只有不架桥了。凤梦十三国,大多数国家很自然地形成了以江河山脉为边界的格局。 贺月听了,说道:“浮桥的事,你放心。我本来也想着,等一统凤梦后,要在涫水和赤麟江上多架几座桥呢,想不到不等一统就要架桥。这准备架桥的奏折回头我帮你写就是,你只专心准备你的事。”替臣子写奏折给自己看自己批,还乐此不疲的皇帝,大约贺月也算是全凤梦独一份:“既然调军练兵这么要紧,我忽然把你叫回来,打断了。你别管我,明儿赶紧回去继续练军。”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想把我支回兵营去,你好赶紧上朝!”风染大是轻蔑,贺月的小伎俩他一眼就看穿了:“练了功,你不好生休息,就当是陪我休息。我那是练军,又不是打仗,也不缺这几天功夫。再说,这类练军,在反攻之前还要进行几轮,只是第一轮要对将官考查,兵卒调动,须得我亲自监督指挥,后面几轮只叫几个武参赞下去指挥监督就行了。” 风月一路说着闲话,一路往宫殿里走去,贺月听着风染的话,显得成竹在胸,便问:“你对反攻之事,已经有了全盘考虑?” “嗯。”风染早在守稳凤梦中路就开始考虑如何反攻了,说道:“只是成不成,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若是不成,还得另想他法。” 反攻啊,贺月光是听见反攻这两个字,就觉得心情止不住地激昂振奋,凤梦大陆经历了长达五年的苦守,终于要迎来反攻了!问道:“哦,那你说说,怎么反攻?” “目前匪嘉国土虽然广袤,但凤梦人的民心都在我凤国,因此匪嘉不可怕,可怕还是雾黑蛮子。不过苏拉尔大帝一统雾黑,时日太短,便举兵南征,听说雾黑王朝内部也有斗争,才便得苏拉尔大帝并不敢向我凤梦派出过多兵力,他不能随意从雾黑大陆调兵增援,咱们才有机会。第一步,便是在荣国境内开辟战场,让雾黑以为咱们要从荣国反攻回去,吸引他们把兵卒都调到荣国来。” “咱们不是要从荣国反攻出去?” “不是。荣国地处西路南端,是我凤梦大陆的边缘地带,要想从荣国向北反攻,征程太远太长,那得打到什么时候去了,而且也不知要死多少人。荣国境内的战场,只是用来吸引雾黑主力的。” 贺月虽然不太懂兵法,不过心思通透,一点就明白了,说道:“也对,用荣国吸引了他们主力,我们再从万青山出兵,直接攻打匪嘉都城天路城。” 风染道:“我说过了,匪嘉不可怕,打下他们的天路城,对雾黑蛮子来说,意义也不大。雾黑蛮子在我们凤梦大陆的命门之城,并不在天路城。”虽然苏拉尔大帝目前驻跸在天路城,雾黑王朝的随军大将大臣们也都盘踞在天路城,也有大批雾黑重兵驻守在天路城郊区,但那不过是为了方便对匪嘉的傀儡朝堂进行掌控罢了。 “哦,雾黑蛮子的命门之城在哪里?”命门之城,这个说法挺新鲜,闻所未闻。 风染答道:“射凤堡。” 射凤堡虽然名字叫堡,但射凤堡依据跨通凤梦雾黑两大大陆的百万大道南端的有利地势,已经发展成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了。从雾黑大陆调来的兵卒要经百万大道通过射凤堡才能抵达凤梦大陆,而从凤梦大陆掠夺的财富物资,要从射凤堡经由百万大道才能运回雾黑大陆去。 百万大道是联通雾黑大陆和凤梦大陆,花费了百万人命修筑出来的通道,射凤堡则是这条人工大道南端的咽喉要冲,其重要性,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雾黑王朝在凤梦大陆的命门之城! 夺取射凤堡,就能砍断雾黑蛮子跟雾黑大陆联系,彻底断掉他们的退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393章 一剑封喉策 作者:天际驱驰 由于以前凤梦大6十三国并立,各个国家对雾黑蛮子修筑百万大道和掠夺土地修筑射凤堡的举动,都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天籁『小说ww『w.『⒉因此,百万大道一直被掌握在雾黑蛮子手里,射凤堡作为百万大道南端出口,是修筑在凤梦大6上的桥头堡。 风染还记得,那一年,毛皇后曾来风园,替毛恩送了一封信给他。风染记不得他跟毛皇后说了什么话,也记不得毛恩在信里说了什么话,只记得那信里封了一幅地图。 毛恩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地图,因不服风染只用宫墙就困住了他的威远军,便用那地图向风染叫嚣,让风染来破解那地图上严紧防御,重重守卫的城堡。从毛恩的信中,风染知道毛恩并不清楚那地图所画的是什么地方,或许,毛恩以为那只是一张地图,以为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真有守卫得那么严紧的城堡,他只是拿着地图,向风染诘难。 风染看了地图,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地方,因为他跟6绯卿一起去游玩过,那就是射凤堡! 地图上的射凤堡,其城堡内的各项建筑已经修造完毕,远比自己跟6绯卿所见的完善,射凤堡的整体格局便是一座军事重镇的规划,完全可以用来囤兵囤粮,且攻守兼备。风染联系到射凤堡的位置和名字含义,很容易看得出雾黑大6无法掩饰的野心! 风染虽然很早就预见了雾黑大6对凤梦大6的战争,他却说不出口。 那时候的风染,只是一个男宠身份。一个男宠来担扰凤梦大6的安危,说出来,只会招来嘲笑。当时凤梦大6诸国并立,一盘散沙,风染就算亮出他阴国二皇子的身份,阴国乃小国弱国,说出来也没有半分号召力,最后也不过被他国耻笑几声。 当时的风染也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只觉得生无可恋,更不在乎意气之争,看过地图,回说无法破解,爽快地在毛恩面前认了输,毛恩后来便未再向风染挑衅。 然而,那地图却深深映进了风染脑海,时时让风染感受到战争的迫近,几乎是一种应战的本能反应,让风染掐着时间下令买米囤粮。 是就此沉沦,还是浴辱重生,奋起一争?在风染的人生关头,在几近沉痛的自省中,那张地图,也起了微妙的作用,至少让风染提前确知了战争的迫近和乱世的来临。 风染学的是兵家,如果世道太平,他一个兵家,主观上再怎么想着奋振作,又能有多大作为?只有在乱世,才是他兵家如鱼得水,纵横驰骋,率意挥洒的世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风染觉得自己赶上了好时光! 不等贺月答话,风染续道:“第二步,便是叫简国水师从以前的奉和国东岸登6,跟活动在朗昆宁山脉的冉阳秋冉响马会合,直攻射凤堡。”夺下雾黑王朝联通雾黑大6和凤梦大6的命门之城,一剑封喉! 从奉和国东岸到射凤堡这一路上,风染早已经安排下好几个山头的假匪,能够保证,凤军在简国的支援下,由海上登6,然后一路迅杀向射凤堡。进攻射凤堡才是关键一战! 因此,风染一再强调,冉响马是活动在匪嘉敌后一股重要力量,对其极度看重,多次派人与其接触联络,许官许爵,意图招安,并对其在人员物资上都有过大力支援支持。冉响马一直以朗昆宁山脉为依靠,活动在射凤堡周边地区,对射凤堡中的形势和格局,应该是最了解的,这几年之间, 冉响马也对射凤堡内部进行过渗透,可以预计,在攻打射凤堡的过程中,他们将会挥重要作用。对于像射凤堡这样由雾黑蛮子精心建造,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军事重镇,如果没有事先进行渗透和充分准备,对凤国和简国的水6联军而言,绝对是一场苦战加硬战,很有可能久攻不下。 提到直攻射凤堡,只说得贺月双眼光,整个人都精神一振。风染笑道:“瞧你,别高兴最太早,射凤堡不是那么好打的。咱们只要剑指射凤堡,雾黑蛮子就会尽快从荣国战场撤军,回救射凤堡。他们要从西路南端往北撤军,就必定要经过位于西路北端的白 雪 山。因此,第三步,当雾黑匪嘉调集军队前往荣国战场时,咱们派人正面从万青山进攻,再吸引一些兵力,另外再派军队从依叠山沿涫水河岸向白 雪 山前进,跟蔡和同的六和军会合,在从白 雪 山到涫水上游一线布下重兵,对急匆匆想回撤固守射凤堡的雾黑蛮子迎头痛击,这里,才是歼灭雾黑匪嘉兵力的主战场!” 大队人马从依叠山向涫水上游转移,难度极大,要想不被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风染决定绕过匪嘉都城天路城,沿着河岸打过去!因这一带是前昊国国土,风染一早就派出了大量昊国兵卒潜入从白 雪 山到涫水上游这一带占山为匪,以便到时作为响应。同时,在荣国吸引雾黑兵力的凤军,在雾黑蛮军向北撤退之后,风染将令他们尾随雾黑蛮军,进行掩杀,以谋求在荣国凤军,依叠山凤军,六和军,昊国假匪四方围杀之中,对雾黑蛮军和匪嘉军造成沉重打击! 可是想像,这将是雾黑蛮军入侵凤梦大6之后,最惨烈的一战,也是凤梦大6有计划的奋起反击的第一战。贺月不由得问:“能全歼?” 风染舒了口气,道:“不可能全歼。据我估计,雾黑能派往荣国战场的军队,在五十万人左右,加上匪嘉军队不下五十万,他们共计一百万人。咱们能投入到涫水上游的凤军在二十万左右,尾随掩杀过去的凤军在二十万左右,六和军八万,昊国假匪五万,一共五十三万。” “才人家一半的兵力啊!” 风染翻个白眼道:“都怪你,要维持田产耕作,不许我多征兵,我便只得这么一点人可用……不过虽然人数上比他们少了一半,不过我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这一仗先是我们主动,我们以有备击其无备,就占据了许多优势,此其一。其二,他们在回援射凤堡的撤退途中遇袭,前有狙击,后有追兵,必定慌乱,会对其战斗力和士气产生不利影响。其三,雾黑蛮子是跟匪嘉联军。匪嘉军队士气低落,军心不稳,战斗力更低,一有风吹草动,只想逃跑保命,这样的匪嘉军队只能狐假虎威,关键时候,会影响削弱雾黑蛮军的战斗力和士气。”风染停了停,说道:“这一仗的关键是要打出我们的士气来。” 贺月关切地问:“在涫水一带不能全歼他们回援的军队,雾黑蛮军若是及时杀回了射凤堡,我们又还没有攻下射凤堡,怎么办?” 风染推开殿门,侧着身子,让贺月先进,然后又回手把殿门关上,说道:“能一举攻下射凤堡,当然最好。若攻不下来,他们援军先到,咱们只能暂时撤退。他们气数未尽,咱们只能缓图后计。不过,经过涫水狙击一战,雾黑蛮军应该完全从西路撤退出去了,我们好歹收复了凤梦西路,又有荣国境内的桥梁作为两岸联通,咱们就可以囤兵,以白 雪 山和涫水上游为界,守住西路,把西路收入我凤国版图。” 贺月哦了一声,开窍了一般道:“东路呢?咱们也可以像收复西路一样?先派人从简国海岸上去,杀到赤麟江东岸,控制住两岸,然后架设桥梁,从桥上出兵,打过去?” 风染道:“同样的策略,不能用两次。再说,东路的地形跟西路不同。西路之西,是天净大漠,渺无人烟,无法行军,只要守住了白 雪 山到涫水一线,基本就守住了西路。但东路之东是鸿湾大洋,雾黑匪嘉随时可以从奉和国海岸南下,东路海岸线太长,谁知道他们会从哪里登6上岸,反攻回来?所以,就算打下东路,咱们也守不住。” 贺月听了不免有些失望,问:“然后呢?” 风染一笑:“我哪算得到那么远?没有然后了。先打完这几仗再说。能够一举拿下射凤堡,扼制住雾黑大6联通我凤梦大6的咽喉要冲是最好的。截断雾黑蛮子跟雾黑大6的通道,就能把雾黑蛮子全歼在凤梦大6上。他们胆敢入侵我凤梦大6,我要让他们全都有来无回,客死异乡!包括那个苏拉尔大帝!” 一席话,只说得贺月听了,热血,击掌道:“说得好!” 说了许多话,风染端起散步前,他们放在正殿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道:“你少叫好。先想一想:昊国和荣国都是暂时合并入我国,咱们若是收复了西路,该怎么跟这两个国家交待?是收复之后就把国土交还他们,还是等收复凤梦全境之后再由他们复国?还有,你准备怎么安置白 雪 山六和军那些人?” 根据风染派人跟蔡和同所部的多次交涉,蔡和同的意思是在跟凤国联手驱逐雾黑之后,六和军想要裂土立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397章 连夜召见 作者:天际驱驰 转眼过了两日,贺月又该上朝了,便打算次日散朝后,就去看望毛皇后。』天『籁小』说www.⒉风染也打算次日上了朝,便赶回军中继续调军练兵。 两天时间,谣言也在宫里渐渐传开了。据说,是风染潜入凤栖殿把皇后扔进池塘里的,而且,风染蛊惑君王整日淫乐,独占圣宠,阻止皇帝探视皇后,更有甚者,还说风染是狐狸化身,皇后就是因为一口揭破了风染真身,才被风染所害……贺月和风染躲在菁华宫里养身子,贺月是听不见,风染耳力好,隐约听见一些,觉得宫里的人真是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干,尽传这些捕风捉影之事,一笑而罢,不予理睬。 这天,天刚黑,刚入夜,风染正跟贺月在院庭里散步消食,守宫的当值御前护卫来禀报,说皇后跟前的头面女官单绿怜在宫外求见风将军。 “求见我?”风染有些诧异,便叫御前护卫把单绿怜带进正殿去,贺月避在帷幕后倾听。 单绿怜向风染见了礼,禀道:“奴婢前来,是奉娘娘之命,相请风将军一见。” “皇后娘娘醒了?” 单绿怜回道:“是,娘娘黄昏时便醒过来了,进了些清水。” 毛皇后烧了两天清醒过来,该当高兴才是,风染瞧着单绿怜的神色,却只是哀伤。风染虽觉得单绿怜的神态有些怪异,但他不懂后宫女子的喜怒哀愁,奇怪了一下,便放开了,问道:“娘娘传臣觐见,所为何事。”不是一清醒过来,就想找他挑衅吧?不是把他宣去,想强着他以妃礼觐见吧? 单绿怜恭恭敬敬地禀道:“娘娘说,有事交待风将军……是关于响响殿下的事。因娘娘身上还热着,不能移动,还请风将军务必移尊一见。” 从单绿怜的禀告中听来,似乎毛皇后并没有要向风染挑衅的意思。只是毛皇后要跟他说什么关于风贺响响的事? 风贺响响过继之后,毛皇后的神志时痴时清,对风贺响响期望过高,总不假辞色地要求小孩儿学这学那,风贺响响便跟毛皇后不太亲近。风染想不出毛皇后有什么关于风贺响响的事,要交待他? 为什么是“交待”?而不是吩咐? 风染正在迟疑,贺月在帷幕后轻声道:“你去吧,若有不对,调头走便是。”顿了顿又道:“她若有失礼,看在响儿的面上,别跟她计较。” 庄唯一曾在凤栖殿上养过伤,风染常去探望庄唯一,对凤栖殿倒还熟悉。当时庄唯一养伤是住在偏殿里,毛皇后当然是住在正殿后面的寝宫里。 凤梦大6的宫殿基本都是前殿后宫的格局,前殿是设在寝宫外面的客厅,要进寝宫需要穿过正殿。风染本以为毛皇后会在殿下召见自己,谁知,单绿怜先叫女侍进去通禀了一声,就带领着风染穿过正殿,直接往皇后寝宫里走去。 风染到底是外臣,皇后的闺阁,哪是外臣能进的?风染便在中门外站住,朗声道:“臣风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然后便在中门外跪下,向寝宫里行了外臣觐见皇后的礼。 风染听见寝宫里有女子刚在开声,便喘成一团,喉咙里格格作响,那声音光听着就觉难受得紧。风染最终并没有听见宫中女子说话,却听见女侍传话道:“娘娘有请风将军近前说话。” 毛皇后还是想让自己进寝宫?单绿怜又在一边躬身相请,风染便跟着单绿怜走了进去。风染一路双眼下垂,只看地下,不好在皇后寝宫里东张西望。 毛皇后的寝宫跟风染的寝宫大异其趣,风染喜欢屋子通透敞亮,没在寝宫里多设隔挡,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皇后的寝宫陈设得更加奢华,除了用多宝格进行隔挡之外,还设有重重帘幕,把宽敞的寝宫分割成了许多细小精致的空间。 单绿怜一直把风染引到寝宫里,绕过几处多宝格,才在一处帘幕外站住,向帘幕之后回禀道:“娘娘,风将军来了。”风染向毛皇后以臣子之礼,又见了一次礼。 大约帘幕后便是毛皇后的床寝,风染自是不敢窥视。只听见毛皇后在帘幕一边喘,一边断断续续道:“请风将军坐,……茶。”帘幕前本是空地,想来也不是用来会客的。于是便有内侍搬来几椅,请风染坐,女侍又来上了茶,便退在一边恭谨地候着。 毛皇后在帘幕后喘息不定,喉咙间始终格格作响,一会儿听得毛皇后吩咐道:“去取大还丹来。” 此言一出,皇后身边的内侍女侍登时跪了一地,哀求道:“皇后请三思!” 毛皇后喘道:“本宫只吃……一剂,好跟……风将军说话,不会……有事……都起来罢。” 一会风染听见帘幕后传来轻微的吞咽声,再过一会,便明显听到毛皇后喉咙间的格格声轻了许多,气息也平顺了许多。然而风染猜想那“大还丹”应该是什么药吧?可那药未必是好药,不然毛皇后身边的近侍们不会齐齐劝阻。 毛皇后精神略复之后便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对风将军说……怜儿,你若执意追随本宫,便留下。” 凤栖殿上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单绿怜向风染敛衽一礼,道了声“失陪。”便掀起帘幕直接走了进去。风染坐上,目光的余光便隐隐绰绰看见单绿怜坐到床榻边,半抱半扶着皇后,极低声地说道:“怜儿自当追随陪伴小姐,天上地下,生死不弃。” 这话说得极致温柔,带着无限缠绵之意,单绿怜就算是毛皇后从娘家陪嫁进宫的女官,这种语气也完全不是女官对主子说话的语气。风染好歹在贺月的陪伴下,看了些闲书,忽然觉得单绿怜说的话,说话的语气,好像是闲书上男女们私订终生时说的情话。 风染以为毛皇后要训斥女官,哪知毛皇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极轻地说道:“只是累了你了。”若不是风染特意练过耳力,就完全听不清楚。不过毛皇后跟自己的头面女官有什么怪异处,风染无心理会,听了就听了,端起茶,抿了一口,挺起背,坐直了,目光下垂,只看着自己座前的几块地砖。 毛皇后并没有让风染久等,轻声跟单绿怜说了说,随即便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道:“本宫病中,本不好见客。只是风将军明天便要离京回军了吧?不得不冒昧请风将军一叙。” “……!”风染心下大惊,第一个念头便是菁华宫中是不是有毛皇后派进去的人?自己刚跟贺月盘算着准备回转军营,怎么毛皇后就知道了?风染心头虽惊,面上却力持镇定,把茶盏稳稳放回茶几上,并不说话。 单绿怜趁毛皇后喘息时解说道:“风将军不必多心。娘娘贵为皇后,执掌后宫,这宫里的大事小事,有哪件能瞒得娘娘的眼?自打去年开春,陛下在菁华宫病了一场以后,每过四月,陛下便都要在菁华宫病一场,每次都要病个三四天休朝……” 风染不自觉地便绷紧了身体。 “……娘娘摸估着如今凤国战事明松暗紧,陛下不能病久了,娘娘刚醒来,算着日子,怕风将军明儿便回军营了,才冒昧相请风将军一叙。”单绿怜替毛皇后辩解得不卑不亢,合情合理。显然,毛皇后虽然病着,且有越来越疯的趋势,但在毛皇后清醒的时候,脑子并不笨,对菁华宫也有特别关注。 风染涩着声音道:“有什么话,请娘娘明示。” 毛皇后倚在单绿怜怀里,轻轻道:“本宫没有想不开去跳池塘……” 风染:“……”毛皇后是失足落水还是跳进去的?关他什么事?毛皇后也须不着特意跟自己这个外臣辩白一番,看来毛皇后的头脑还是有些不太清醒。 “风将军真心疼爱响儿,本宫觉得放心……” 风染:“……”前一句还在说落水之事,后一句就关心自己疼不疼风贺响响了,风染真心跟不上病人的说话思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不过毛皇后作为风贺响响的娘亲,特别关注自己对风贺响响的态度,风染觉得也可以理解。 毛皇后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总在想,为什么太子不亲近她呢?她是他的亲娘啊!她的孩子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被个男人给拐走了呢?!皇帝的心思不是后宫女人身上,整个后宫都抢不过一个男人,这点她认了。可是,孩子是她含辛茹苦生下来的,为什么也被那个男人抢走了? 她暗中派人或是收买了都统帅府里下人,打探监视风染是怎么待孩子的。下人汇报给她的内容让她不断吃惊,因为风染带孩子极其宠溺,宠溺的程度远远过她的想像,风染只要有时间,几乎事无巨细,一手一脚亲自操持打理关于孩子的一切事务,甚至亲自哄孩子吃饭,给孩子洗澡,诓孩子睡觉,自然,还带着孩子练武和玩耍。风染基本不教导孩子学什么,但会在玩耍中言传身教地教导一些待人接物的基本礼节和做人的道理。 这样的父亲,哪个孩子不喜欢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398章 毛氏求联手 作者:天际驱驰 听了这些点点滴滴的汇报,毛皇后都能感受到风染对风贺响响满心的疼爱。天籁『小说ww『w.』⒉她还怀疑过,在都统帅府里那个宠溺孩子,能把孩子捧上天的男人,是不是真的传说中那个心狠手辣的风将军?她不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可是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她从来没有像风染那样宠溺疼爱过太子,这难道就是她输给风染的原因? 毛皇后大多数时间是清醒,只在被刺激到了,才会骤然间歇斯底里的作,并且在清醒后,完全不记得自己在作时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因此,两天前毛皇后在被强行架回凤栖殿,灌了安神宁心的汤药后就睡了。按照凤栖殿下人们的经验,皇后作服药之后,都会安睡较长时间,当晚大家见毛皇后服用汤药后睡下了,不免有些放心懈怠,又正值深夜,大家也都各自偷懒打盹去了。 不想,这一晚,毛皇后吃了药没有安睡多久就醒了。午夜梦回,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在菁华宫外闹了一场,倒从风染身上,想到了太子。风染外出巡军去了,贺月又日理万机,要隔三五天或十天半月才带太子回宫省亲。毛皇后算了算,自己大约有六七天都没见过太子了,心头思念,盘算着明天该向皇帝递个中宫表笺提醒一声,让太子回宫省亲。 风染是真心真意喜欢太子的,也是真心真意对太子好,太子比在皇宫里生活得快乐幸福,这一点倒让毛皇后觉得放心。想了一会儿太子,毛皇后不免从太子联想到蓉公主身上。养在皇宫里的孩子,教养和起居,是由专门的教养嬷嬷和奶娘们来教导和照顾,妃嫔们大多只是尽监督之责,有什么需要都是吩咐下人们去做,很少会亲手为孩子做什么。 太子被风染过继走了,跟自己不亲近,倒还说得通,可是蓉公主养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还不如对她身边的奶娘嬷嬷亲近。这种疏离,毛皇后作为娘亲,感觉得很明显。但想皇宫里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后宫里的妃嫔才是娘亲,而照顾他们的奶娘嬷嬷只是下人,自然便会疏远下人,各自亲近自己的娘亲。可是这种亲近不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是从理性认识中得出来的结论,少了感情积累和时间沉淀,这种亲近便有种貌合神离,虚情假意的感觉。 毛皇后在见识过风染完全不同的带养孩子的方式后,便不禁产生了怀疑。觉得宫里教养出来的孩子,都少年老成,气派十足,对长辈恭谨有余,亲近不足,对下人颐指气使,飞扬拔嚣,完全不像太子那样活泼开朗,对长辈虽少了些拘谨敬重,却是一派赤子之心,对下人虽也是使唤来去,却没有那种盛气凌人之势。随着太子在风染身边呆得越久,太子跟宫中孩子们的对比也就越分明。 毛皇后一时睡不着,静夜沉思,想了许多。忽然想到前几天,蓉公主吵着要去摘静菡轩外的莲蓬来吃。嬷嬷们哪敢让嫡公主自己跑去摘莲蓬?便直接拿了些新鲜的莲子莲米哄蓉公主吃。可是小孩儿要摘莲蓬来吃,关键的乐趣在摘,而不是吃,蓉公主虽然吃到了莲子莲米,心头却大不高兴。蓉公主见到毛皇后便怯生生地请求母后允许自己去摘莲蓬。毛皇后也没理解到蓉公主的意思,当即便叫人去摘了几枝莲蓬拿给蓉公主把玩。这可把蓉公主郁闷坏了,一连几天都不高兴。毛皇后问她,她也不说。 静夜之中,毛皇后的思路特别清晰,想着想着,忽然明白了蓉公主闹着要摘莲蓬的用意,便想着明儿允可了蓉公主的请求,让她去摘莲蓬玩。在毛皇后心头,不无几分攀比之意,风染会带孩子,她也会带,风染能为孩子做的,她也能为孩子做到。只是不知那莲蓬怎么采摘,会不会有危险?毛皇后便想着自己先去静菡轩看看。 毛皇后满腔满心都想对蓉公主好,想像风染那样宠溺蓉公主,保不住太子,保住公主对自己的亲近感情也是好的。于是深更半夜里,毛皇后一时头脑热,便爬起身自己往静菡轩去了,在曲廊上比划着怎么去够池塘里的莲蓬时,不想真就失足跌进水里去了! 对自己失足落水的真正原因,毛皇后只跟单绿怜略提了提,对任何人都不说,对太后也只推说一时迷糊了,不知道怎么就掉水里去了。她连夜召见风染,本不是为了辩解自己落水的原因,只是面对这个抢了自己夫君儿子的男人,毛皇后本能地想跟风染对峙,觉得不能在风染面前落了自己的气势,所以,忍不住要辩白一句。 毛皇后靠着单绿怜,一声接一声地喘气,说道:“响儿能得风将军疼爱,亦是他的福气。只是想请风将军答允本宫,待陛下百年之后,将军要全力扶持响儿继位。” 风染有些诧异,毛皇后连夜召见自己,就为了跟自己说这一句?贺月正当青春盛年,现在就来交待贺月百年之后的事,这交待得未免太早了!再说,贺月也颇有传位风贺响响的意思,只是风染想由着孩子的心性来,并不强求继位。毛皇后请求风染全力扶持风贺响响继位,却是强风染所难了。风染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毛皇后,只支应道:“臣尽力而为。” 毛皇后听了风染这颇为敷衍的一句话,倒好像心头落下了块大石,轻轻舒了口气,说道:“风将军千万要记住今日的话……以后,若本宫不在了,响儿还要全赖将军多加照顾扶持。” 什么叫“以后若本宫不在了”?这话听着甚是不祥。毛皇后的年岁比风染还小,刚二十有五,怎么会说不在就不在了?再说,风贺响响已经过继给了风染,风染自当全心全意的照顾扶持,哪须得着毛皇后来一再叮咛嘱托?还是毛皇后疯症作了,忘了太子已经过继给风染了?风染话中带刺地提醒道:“响儿是臣之子,臣自当尽心尽力照顾他,娘娘无须担忧。” “本宫会知会我毛家族人,以后当以风将军马为瞻,同心同德,共同辅佐太子继位。” ……毛皇后连夜召见自己,原来这一句才是关键! 风染抢了毛皇后的夫君儿子,毛氏一向仇视风染。但是,为了能扶持风贺响响继位,毛皇后不惜抛弃前嫌,让毛氏投靠风染,斗不过风染,便放弃一部分利益,放下身段,化敌为友,把风染拉笼成自己人。 被风染过继走自己的唯一嫡子,固然曾令毛皇后痛不欲生,但是,痛定思痛,深思之后,毛皇后又觉得把太子过继给风染,未始不是一记高招。 大皇子贺旦虽是庶出,却乖巧懂事,很得皇帝喜爱,为了提高大皇子身份,还把贺旦指给乌妃带养,并且不到封王年纪便早早封了乌亲王,还许诺乌妃将来可回乌亲王封地养老,这都是特殊荣宠。 二皇子贺理虽然并不特别得皇帝喜爱,但架不住二皇子的母妃娘家关氏实力雄厚,根基深固,势力遍布朝堂。连皇帝身上都流着关氏血脉,而且太皇太后是为皇帝而死,使得皇帝不敢轻易出手收拾关氏势力。 毛皇后回头审视太子。在太子过继给风染之前,皇帝因不喜欢自己,连带也不太喜爱太子,而毛氏势力又被皇帝扫出了朝堂,太子虽然生出来就被立为太子,但太子既不被皇帝喜欢,母家又没有实力,能不能继位,变数太多,实在难说。 将来三个皇子争位,鹿死谁手,毛皇后殊无把握。 但是,太子在过继给风染之后,三子争位的格局一下子就变成了太子独大!先一个,皇帝变得对太子喜爱有加,远其他二子,其次,风染手握重兵,独掌军权兵权,几乎可与皇帝分庭抗礼,这等实力,直接碾压关家。只要不出意外,将来太子继位,毫无悬念。 正所谓有舍才有得。表面看,是太子被风染过继走了,却意外地把将来的皇位稳稳攥在了太子手里。 基于这样的想法,毛皇后便也不强求着跟皇帝再生一子。想再生一子,更多的是太后的想法。太后是想借过继之机,先恢复一些毛氏势力,然后李家跟毛家联手,扶持二嫡子继位,以使毛家和李家能在朝堂上谋得更多利益。现在毛皇后确切地知道大儿子会继位,她为什么还要生个二儿子出来跟大儿子竞争?因此贺月千拖延万推托不跟她敦伦行房,毛皇后一点不着急,也无所谓,只有太后在一边急得上火。 风染哪料到跟毛皇后说不上几句话,直接就转到了朝堂拉帮结伙的派系斗争上来了?可是人家毛家是为了扶持风贺响响登上皇位而跟自己联合,风染也不好断然拒绝,继续敷衍道:“大家都是忠心为国,自当同心同德。” 毛皇后像是听不懂似的,又紧盯一句:“风将军可要记住今日之话!风毛联手,精诚协作,共辅太子。”故意曲解风染的敷衍,把风染强行跟毛家绑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399章 谧淑皇后殡天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对什么风毛联手,半点也不当真,他一个外臣,也不好跟毛皇后认真争辩朝堂上的事,见毛皇后并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便要起身告辞,毛皇后道:“风将军为人顶天立地,承诺之事,一言九鼎,本宫尽都放心。天籁小说ww只是还请风将军,千万要好生善待响儿……看在……他是正式过继给将军的份上……本宫也会教导他孝顺将军,叫他为将军承嗣血脉,为风家开枝散叶。” 风贺响响还是个屁大的小孩子呢,毛皇后现在就想到要叫他为风家开枝散叶了,这未免想得太远了! 风染从凤栖殿里出来,回菁华宫的路上想,毛皇后召见他的用意大约是想跟他表明毛家对风染的态度,希望达成风毛联手辅佐风贺响响继位的局面,并且是毛家主动向风染低头,显得相当有诚意。风染倒觉得毛皇后这笔帐盘算得甚好,毛皇后看得清楚局势,也能做出低头让步,进退从容。 风染只是觉得毛皇后召见他的时机选得不太对。风贺响响年纪还小,继位也不急在一时,毛家没必要这么心急火燎地对他表态,上赶着投效讨好于他。以后有的是不着痕迹的机会表达态度,犯不着用连夜召见的形式引人猜疑。 而谈话中,毛皇后话里话外,总会联想到很久远以后的事,使风染觉得毛皇后的召见有些不太正常,可是风染又说不出哪里不正常来,想了想便放开了。 回到菁华宫,贺月很自然地便要问问皇后召见的用意和情况。大臣后宫拉帮结伙最是朝堂大忌,风染本就没想跟毛氏联手,不觉得自己跟毛家拉帮结伙了,不想贺月烦心,便省略风毛联手的话,只说毛皇后跟自己交流了一下教养孩子的事。 贺月听了也没有多问,只是想风染去见过毛皇后,便随口问了问毛皇后身体如何。风染虽没有面见毛皇后,但在帘幕前听毛皇后说话,觉得毛皇后虽有些喘,中气倒还足,神志也非常清醒,想着那喘息,可能是呛了脏水的原因,多养一养,应该就没事了,便回说毛皇后身体并无大碍,又说毛皇后甚是想念响儿,叫贺月记着带风贺响响进宫省亲。 毛皇后落水之后一直昏昏沉沉没有清醒,贺月还有些替皇后担忧,现在听风染说毛皇后醒来后,身体已无大碍,便放了心。本来还打算次日散朝后去看望毛皇后,听风染这么说,贺月心头装着朝堂大事,对毛皇后也着实有几分厌烦,何况每次去见皇后还要打叠起精神表演帝后恩爱的戏码,贺月便更加不想去见皇后了,就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等毛皇后再多养几天,他再去看望她。因此,贺月便暗中打消了次日散朝后去探望毛皇后的念头。 不过贺月倒是记着风染说毛皇后想念风贺响响的事,次日晚间回到都统帅府后,便传旨叫郑修羽明日带着风贺响响进宫探视毛皇后,给自己的母后请安。 次日,贺月和风染几乎前后脚上朝。风染当着朝堂众臣的面,上了奏折,简略地奏禀了这段时间在外调军和升贬将领的情况,对众臣质疑他把各地驻军调来调去,没事找事的指责,风染并没有多做辩解,极其傲慢地声称皇帝已经授权自己总揽军政,各地驻军想怎么调整,在自己职权之内,无须众臣越权限对自己的职权之内七嘴八舌指手划脚,气得众臣无话可说,差点没把老臣呛死几个,大家只好对风染平素的为官和行事,吹毛求疵地抨击了一番,聊以泄愤。至于风染跟贺月勾勾搭搭之事,那是皇帝逆麟,众臣谁也不敢揭这个疮疤。 风染也不回都统帅府去,怕自己回去一趟,转个背就走,少不得要惹得风贺响响哭一场,只一早传令叫自己的亲兵和小远打点了行装跟武参赞们在成化城南门等候,风染散了朝,与他们会合了之后,便一路疾驰,赶回了军营,把停了半个多月的调军操练,又重新操持起来。 然而风染刚开始恢复操练,便从成化城传来一个惊人消息。 史记:靖乱五年九月三十日,谧淑皇后因病殡天,享年二十有五。 风染是对毛皇后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意,听到这个消息,人却禁不住懵了。九月三十日,是皇后连夜召见他之后的第六天,自己明明听着毛皇后的声气还好,不过就是呛了几口脏水,怎么会就此病死了?忽然又想起,毛皇后在跟自己说话前,声气极弱,曾要吃什么药,下人们还阻拦过,大约那药不是什么好药。但是毛皇后吃了药,声气就粗壮了些,自己便以为毛皇后无碍了。 风染细细回想当晚毛皇后召见自己的情形,当时百思不解之事,在听到毛皇后死讯后,似乎就霍然贯通。毛皇后一清醒过来,便急着召见他,只因毛皇后自知身体不行了,自己又将要外出调军,所以才不避嫌疑连夜召见。 风染听到皇后召见自己,本来还以为皇后存着敌意,哪知皇后丝毫不提抢夫夺子之仇,反倒一再地,郑重地把风贺响响托付给自己,求自己要对风贺响响好,要扶持风贺响响继位。只因毛皇后自知身体不行了,她再不想放手,也必须放手,她再看不开,也必须看开,再提抢夫夺子,已经没有意义了,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一面满含着对自己的怨恨,一面又不得不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甚至为了自己能全力扶持风贺响响继位,毛皇后不惜让毛氏向自己低头退步,以臣服之姿谋求风毛联手。 风染回想毛皇后召见自己的情形,多次提到感觉将会是非常久远之后的事,现在想来,一句一句,那都是毛皇后的死前托孤! 随后,风染一边操练调整军队,一边渐渐听到了更多关于毛皇后的传闻。据说经太医诊断,毛皇后死于溺水之后引起的心肺感染,手三阴经同时瘀结堵塞,衰竭而亡。但是毛皇后为什么会失足落水?还是跳水寻死?或者另有隐情?毛皇后活着,太后要给皇后面子,不好追查,毛皇后死了,太后便要把这事追查到底。再说,若不查出个根由来,不好跟毛家人交待,好端端的,皇后怎么会掉水里去?导致绮年玉貌香消玉殒。太后便把凤栖殿上的一干内侍女侍全都抓起来投进内务廷大牢,下令必要审问个水落石出。 毛皇后落水之时,贺月正跟风染坐在菁华宫正殿上聊天说话。哪料到,内务廷竟然审问出几份口供,说远远看见了有个穿着素白黄边公子袍服的男子,在凤栖殿和静菡轩一带出没,武功极高,一闪而过,看不真切。皇宫里的内侍们都穿着内侍的服色和式样,当时在皇宫里能够穿着素白黄边公子袍服且武功极高的男子,不言而喻,是隐射风染!贺月看着那几份口供,当时就只觉得无名之火一冒三丈!好在那几份口供也没敢直指风染,贺月恼怒之下,便叫把那几个人提出来严刑拷打,细问供词。 凤栖殿下人口供诬指风染,只是件小事,贺月自己就可以证实风染对毛皇后落水之事完全无关。可是透过诬指风染这件事,贺月能感受到来自朝堂和后宫对风染的浓厚敌意和怨恨。 自己是皇帝,做什么都是对的,大臣和后宫都不敢对自己不敬。有错的只能是自己身边的人,因此大臣和后宫都把敌意和怨恨的目标转向风染,深心里,对这个忤逆了君臣大伦的重将和独占了圣宠雨露的男人必要除而后快! 尽管因为自己态度强硬,皇威浩浩,风染又执掌重兵,筹谋战局,至关重要,才使得朝堂众臣和后宫迫于时局和自己的威压,不得不对自己和风染这种不正当的君臣关系做出让步,暂时视而不见。可是,这种让步,并不代表着他们心里的臣服,他们对自己跟风染的忤伦关系充满着敌意鄙夷和怨恨,只要逮到机会就要作出来,其表现形式就是对风染不择手段地进行落井下石! 一旦战争结束,时局的压力解除,和平时期,风染的军事才干无用武之地,朝堂大臣和后宫妃嫔会不会对风染群起而攻?贺月可以想像,这样的情形,在战后,只要一个时机就会一触即! 贺月不得不想,怎么才能避免生这样的情形? 贺月清楚,之所以他跟风染的关系一直招人垢病,主要是两个原因。其一,他跟风染在名义上是君臣关系,就该守君臣之伦,他们之间任何过君臣关系的举动,就是违礼逆伦之举,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其二,他们都是男人。 其实在凤梦大6,也不是没有男子把脔童收归后宅,但那是主宠关系,跟贺月和风染的关系有着本质的区别。一个男人想以正室之礼迎娶另一个男人,这种事也许民间会有,但这等忤逆人伦,违背礼仪,伤风败俗之事,从未在史书中有过记载。两个男人结褵,或者形成一种类似的结褵关系,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0章 名份,是名正言顺的保障 作者:天际驱驰 是的,结褵,给风染一个名份,就可以把自己和风染的关系从君臣转变成夫妻,从名不正,言不顺变成名正言顺,不管大臣后宫们愿不愿意,只要他们的关系名正言顺,合乎礼法,大臣后宫们就必须承认,也就可以有效地避免战后大臣后宫们对风染的难。天『籁小说ww』w.『⒉ 本来贺月一直想给风染一个名份,只是单纯地不想委屈了风染,什么时候给名份,或给个什么名份,贺月也尽可慢慢考虑,并不着急。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名份必须要给,还必须要在战争期间就给,把他们的关系明确下来。 只有在战争期间,趁着众臣必须要借重风染的军事才干对抗雾黑匪嘉,而不得不对风染的行径作出让步和包容之时,才比较容易给风染一个正式的名份。错过了战争期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皇后死得真是时候啊!”明明知道这么想,万分对不起毛皇后,可是,贺月还是忍不住要这么想,这么感慨。贺月接着又想:他到底该给风染一个怎么样的名份,才符合风染的身份和地位?皇后吗?贺月几乎不用想就知道,风染一定会断然拒绝这个女性中的最高位份。 贺月只觉得自己枉负聪明,又懂变通,还学富五书,怎么就想不出一个能给风染的名份来? 贺月便寻思着,空了去问问乌妃。贺月知道大臣们都是反对风染的,便不想找大臣商议。而且事关私情,贺月也不好向大臣开口。乌妃博学聪慧,淡泊宁静,是贺月在后宫里唯一瞧得上眼说得上话的女子,贺月跟乌妃已经许久没有敦过伦了,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像帝妃,更像是朋友。 风染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个失足落水,一个意外,就要了毛皇后的命。本来风染也有几分猜测毛皇后是不是故意跳水,借此闹事或寻死,但毛皇后召见自己,曾辩解说自己没有想不开跳水,毛皇后召见自己时,估计已经感觉自己身体不行了,熬不过去,临死之前辩白这么一句,风染相信毛皇后确然是失足落水,并不存在寻死或被人谋害之事。风染想到毛皇后身边那个能干利索的头面女官,怕这等体面的女官被投进内务廷叫人糟塌了,便写了封密折,叫人专程送往成化城呈递皇帝,密折中,风染只说毛皇后召见自己时,曾说确实是失足落水,与人无扰,希望贺月见机行事,不要冤枉了无辜。 后来,虽说追查毛皇后落水之事闹得纷纷扬扬,凤栖殿的下人被抓进内务廷拷打得鬼哭狼嚎,但最后案子却不了了之了。毛皇后的身后丧事治理得甚是隆重,守丧之后,风贺响响摔丧驾灵,一路把毛皇后的棺椁灵柩送往贺氏宗庙里,跟太皇太后的棺椁灵柩一起,暂时寄存。等他日战事平息之后,再择日运回贺氏祖坟陵墓入葬。 其实,太皇太后的情况跟毛皇后并不一样。 太皇帝的陵寝是现成,只要挖开来,把太皇太后的棺椁送进地宫,跟太皇帝合葬在一起就行了。但太皇太后是在被匪嘉的耀乾帝胁迫中,跳下隆安门,殉国而死。贺月誓要杀了耀乾,为太皇太后复仇,祭祀祷告之后,才能下葬。在此之间,太皇太后的棺椁就只能暂时寄存在宗庙里。 依照旧例,称帝三年方可为自己营造陵寝。贺月刚做了三年皇帝,雾黑蛮子就打进来了,根本还没来得及筹划营造陵寝之事。此后,贺月一心赴在国事战局上,跟风染携手打造出中路三国这么个相对封闭的凤梦小半璧河山,然后又跟风染策划图谋着怎么破局脱困,完全没把营造自己陵寝的事放在心上。贺月没建自己的陵寝,毛皇后也就没地方下葬,只有等贺月什么时候建好了陵寝,毛皇后才能什么时候下葬。按照凤梦风俗,只要不是废后,帝后必须合葬,断没有给毛皇后先挖个陵寝,单独下葬的理。 风染对毛皇后的死,说不上有什么感触,只是毛皇后是风贺响响的娘亲,风染自己在外调军演兵,回不去,怕风贺响响伤心,便把小远派回去,天天陪着风贺响响玩耍,逗他开心。叫小远暂时不必回军中服侍自己。 风染安排好了风贺响响之后,很快就放开了对毛皇后后续之事的关注,再次全心投入到调军演练之中,不断地在九大驻军防区之间奔波辛苦。皇后殡天,举国大丧,但丧事并没有传达到军营。军营肩负守卫重责,情况特殊,风染的调军演练并未因此而停顿,照旧进行。 史记:靖乱五年十月,兵马都统帅风染派遣将领,终于与逃亡海上的简国天睿帝取得联系,并约定腊月间在凤翔港会合,以议联手海战之事。 直到靖乱六年年初,类似的调兵遣将才渐渐少了。此时,有心人才现,大凤国境内的兵卒在九大防区的基础上,形成了三个重点驻兵区域:一个位于北部万青山-依叠山-石雨关一线(简称万依关),这里驻扎了三十万风国北军。其实万依关因是狙击雾黑匪嘉南侵的最前线,长期派驻了三十万左右的大军。这两年,虽然因饥馑和瘟疫,大幅削弱了匪嘉实力,雾黑匪嘉极少有南侵举动,或主动挑衅,但是风染也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在风染的作战计划中,万依关的北军将有重要作用,所以风染一直万依关一线囤军三十万以上,只增不减,还不断督导练兵。另两个重点驻兵区域,一个在凤国西南角,一个在凤国东南角。 凤国西南角和东南角都没有战事,本来南方只有一个清南军为驻军,以防过旷渊沼泽里的野人。现在风染能过调军,在凤国西南角,在涫水流进旷渊沼泽的地带,集合了足足二十来万的大军,除了这二十来万驻军,从西南角呈梯队递减的形式进行驻军,换句话说,风染随时还能从西南角周边地区再抽调集合三十余万的大军! 在西南角分散地偷偷囤驻了五十万大军,难道凤国的西南角还会生什么大战?大家猜不出到底囤驻了多少兵卒,但都在猜测最有可能的军事行动,应该是强渡涫水,在荣国境内打开局面。这么大模规的调军囤驻瞒不过匪嘉雾黑探子,因为,匪嘉雾黑很快就把他们在原荣国境内的驻军全都调派到涫水沿岸一线,加紧防守。 风染调集在凤国东南角的重点驻兵区域的兵卒相对来说比较少,只有十来万左右,但是,这十来万自从要东南角集结之后,便一刻不停地进行水战操练。 与三大重点驻兵区域对应的,是凤国中部大片区域的驻军都不同程度的有所减少,驻军数量的减少就代表着防御力量的下降。但是风染虽然把不少精锐兵卒抽调去了西南角和东南角,风染并不觉得剩下兵卒人数减少了,就意味着战斗力降低了。经过风染连续半年多了调军演练,驻区间联防联守,快反应的能力大幅提高。驻区兵卒人数虽少,但战斗力并未减弱。而且这种驻军区域间联防联守的调军演练,还会一直持续下去,以保持兵卒的警觉性,也保持战斗力长盛不衰。 风染在冬月初,把凤国所有驻军操演了一遍,把该换的将领更换了,把想调的军,调集到地方之后,就返回了成化城,后面继续调军演练,风染就没有再亲临指挥了,只派了手下的武参赞轮流指挥监督。 风染返回都统帅府那天,贺月提前散了朝,在后宅正院里等候,听见脚步声,迎到庭院里,拉着风染凝神细看了半晌,只叹了口气,握着风染的手往里走。风染知道贺月在叹什么,心下怜惜,宽解道:“我没事的。倒是你,又瘦了,脸色也不好。” 贺月边走边道:“小远已经给你把浴水准备好了,你先洗洗,除除风霜……家里不是有我撑着么?你把小远打回来,自己在外面没个贴身的长随伺候,怎么过来的?”跟风染进了卧室,贺月很自然地替风染宽了外裳,叫风染去殿后浴池里洗澡。这也是风染一向外出回家的习惯。 风染正在浴池里洗着,便听风贺响响叫着:“父亲!父亲……”一路冲了进去,然后“咕咚”一声跳进池子里,抱着风染又蹦又笑,显得开心之极。 风染在家时倒经常替风贺响响洗浴,对风贺响响的身体百看不厌,可风染从来没跟风贺响响同浴过,忽然间被个小孩子看见了自己的果体,竟把风染尴尬得甚是窘迫。好在风贺响响全然没有感觉到父亲的尴尬,见自己的衣服湿了,便索性脱了衣服跟父亲同浴,学着父亲的样子,也要帮父亲搓背擦洗身子。不过小孩儿手上没力道,使出了吃奶的劲,风染也只觉得跟挠痒痒似的,但是,是儿子挠的痒痒,风染便觉得格外舒坦。小孩儿性喜贪玩,风染又历来顺着儿子,父子俩洗着洗着就变成了戏水,好好在浴池里打闹了一回,只把等在寝宫里的贺月听得大为不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1章 闲言碎语最伤人 作者:天际驱驰 等风染和风贺响响在浴池里玩够了,贺月沉着脸,盯着那父子俩,皮笑肉不笑地道:“舍得出来啦?” 风染哈地一笑,牵着风贺响响到了卧房门口,叫来当值的碗儿,让带小少爷回偏殿换衣服。天籁小说ww『等碗儿带着风贺响响走远了,风染随手关了门,回身抱住贺月,便觉得贺月的身子微微热:“你热?”生病了?可是刚他们在拉过手,那时感觉是正常的。 “嗯。”贺月也展臂抱着风染,唇便直往风染脸上亲下去,一路亲到风染的唇上,风染微微张嘴,舌头一卷,跟贺月缠绵纠结在一起,交换着分离两月后的无尽思念,这两月,两地分离,他们只能凭着公文和奏折略通消息,知道彼此的行踪和近况,满腹的话,都烂在肚子里。 亲着亲着,贺月的手便熟门熟路摸着风染腰际的衣带,轻轻一抖就解开了,手顺势就从衣缝里探了进去…… 风染刚洗了出来,只穿着中衣,冬月间,天气已经十分冷了,虽然寝宫里照旧烧着地龙,燃着火盆,风染还是觉得一股冷风灌进腰际,跟着一只微热的爪子抚上自己的腰间,风染赶紧按住那爪子,微微侧开头,喘息道:“别……天色还早呢。” 贺月追逐着风染的唇,喃喃道:“不,就要!” 风染轻轻一挣,便挣开了贺月的怀抱,道:“响儿去换衣服,一会就要过来。”一边说,一边拿过湿巾,抹拭脸上颈上的口水渍子。 贺月顿时觉得被扫了兴,垂头丧气地拿过湿巾抹拭口水渍子,有些不高兴地道:“你就光疼他。” 跟自家的儿子争宠,还是个皇帝,真真有出息!可是风染看着这样的贺月,只觉得心疼进骨髓里了一般,瞪了贺月一眼,嫌弃道:“你好意思……晚上再疼你罢。” 一会儿风贺响响换了干净衣服回来,拉着风染吱吱喳喳说话。贺月得了风染晚上疼自己的承诺,心情略好,便坐在书案前看奏折,间或瞥一瞥在寝宫外小厅里说话笑闹的父子俩,竟觉得,这都统帅府比皇宫,更像自己的家,更有家的感觉。 九月的时候,风染虽然回来跟贺月合体练功,怕惹得小孩儿哭,又赶着回军,便没跟风贺响响见面,自打风染外出调军练兵,这父子俩便足足有八个月没见过了,中间又生了毛皇后病逝的大事件,风贺响响便觉得有许许多多话要跟父亲说。贺月虽是亲生的,可是贺月除了对风染,跟谁都要端着皇帝的架式,风贺响响便有几分害怕父皇,许多心底的悄悄话不敢跟贺月说。 八个月对一个才四岁多的小孩儿感觉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风染看着风贺响响,也觉得他长大了许多。风染很有耐心地听小孩儿东拉西扯,夹七夹八地讲他这八个月的生活。 从风贺响响自己的话里,风染知道,有了上一次自己猝然领军前赴喆国平乱,把风贺响响扔下的经历,这一次风贺响响对父亲的离开显得平静了许多,再加上他自己长大了,睡在偏殿里,不会影响到贺月的休息,贺月还像风染在家一样,基本都歇在家里,没有让风贺响响再次觉得被父亲父皇同时抛弃了。 风染一离开,没人监督,风贺响响的懒劲儿就作了,就把那天天早起练功的事抛到脑后。开始还有安哥儿不辞辛苦,天天去抓风贺响响起来练功,抓着抓着就被同化了,就变成了安哥儿天天被纪紫烟催着早起,然后跑到风贺响响的床上睡回笼觉,把练早功的事完全荒废了,两小孩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开始了一天的玩耍。 贺月一看不是办法,记着风染嘱咐的,要叫风贺响响坚持练功,不可荒废的话,他自己天天上朝,没办法督促小孩儿,两小孩又无法无天,府上别的人都压不住阵,想来想去,最后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都统帅府的府兵统领郑修羽,好歹也是风贺响响和安哥儿的表叔。 郑修羽得到皇帝陛下的亲自嘱咐交待,他素性稳定,办事认真,便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天天认认真真教导监督两小孩练功,一丝不拘地练得两小孩痛哭涕流。两三个月练下来,贺月一看,两小孩,尤其是自家宝宝,在被郑修羽操练得死去活来之后,面貌焕然一新,那精气神提升了老大一截,明显比风染心疼过去心疼过来的操练得好,觉得古人异子而教果然有道理,自己教导自家孩子就是教不好。因此贺月便索性暗地里封了郑修羽一个太子少保的职,一方面要叫郑修羽教导得尽心尽职,一方面也给郑修羽一个暗示。 在九月底,毛皇后殡天,毕竟是风贺响响的母后,还是令风贺响响着实伤心了一场。 毛皇后对太子寄予厚望,总是要求太子学这学那,要求严厉,太子对皇后本来就不够亲近。太子更名风贺响响被过继后,拿父亲和母后一比较,便对母后的感情更加淡薄了。可是,再怎么淡薄,也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毛皇后失足落水,风贺响响被带进宫来探望过两次。一次毛皇后犹未清醒,一次毛皇后醒是醒了,精神显得极不好,毛皇后第一次没对太子摆脸色,没有教训太子,无比慈爱地看着他,嘱咐他要听父亲的话,自己要过得好好的,要记得她。 毛皇后殡天的消息传来,四岁半的小孩子,对死亡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认知,当时没哭,只是觉得极其不安,极其不开心,有种仿佛失去了某件重要东西,或大祸临头的感觉。没过多久,太后就派人把风贺响响接回宫去,替毛皇后披麻戴孝,燃灯守灵。不过小孩儿对各种丧事礼仪完全不懂,只是大人叫怎么做,他便照着做罢了,倒觉得有些新奇好玩。之后,他为毛皇后摔丧驾灵,把棺椁送去宗庙里停放。完事后,风贺响响终于被送回了都统帅府。 整个丧事,对风贺响响来说,就是被接进宫好好玩了一场,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和稀奇古怪的事,开了许多眼界。唯一不太好玩的只是老有人在哭,害得他被感染,也跟着哭了好多场。 丧事结束之后,风贺响响的生活又恢复了常态,换掉了破麻衣服,天天一大早被郑修羽从被窝里揪起来练功。毛皇后之逝,并没有对小孩儿产生太大的影响,小孩儿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若说毛皇后之逝对风贺响响比较长远的影响,仅仅只是:以前进宫省亲,需要去给太后和母后请安,如今进宫省亲,只需要跟太后请安了。风贺响响甚至非常小孩子气地觉得,不需要再聆听母后教训,倒觉得省了事儿。 “父亲,宝宝在宫里听人悄悄说,说母后是被父亲气死的,是真的吗?”在那么一场盛大的丧事中,自然少不了说闲话,嚼舌根,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大家只当小孩儿不懂,不大避忌,便被风贺响响听了去,记在心里。可是,在风贺响响心里,觉得父亲是个极其慈爱心软的人,都舍不得拿重话教训自己,对父皇又极其体贴温柔,怎么会气母后呢?一开始,风贺响响很自然地在心里替父亲辩解开了,可是类似的话,在丧事中听见了好几回,还是令得风贺响响觉得不太确定,这会儿便跟风染问了出来。 这话问得突兀陡峭,风染一怔。毛皇后明明是自己失足落水后因呛了脏水,手三阴经同时阻塞衰竭而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风染换念又想,自己毁了毛皇后的新婚佳期,抢了毛皇后的夫君,夺了毛皇后的爱子,毛皇后对自己积怨极深,几次三番想羞辱自己泄愤,从这个意思上说,自己确实把毛皇后气得要死,说自己气死了毛皇后,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风染还没回答,只听见寝宫里,贺月“啪”地一声,把手上的奏折一下摔在书案上,厉声道:“响儿!谁跟你说的这话?” 自己跟父亲在外面小厅里说了一车辘轱话,父皇在寝宫里看奏折,一声不吭,风贺响响也当父皇不在一般,忽然之间被父皇这么声疾色厉地一喝,吓了一跳,他本就被风染抱着坐在腿上,这下更紧地贴到风染怀里,结结巴巴道:“响儿……不记得了……不认得……呜呜……” 贺月疾步走到寝宫门口,盯着小厅上风染怀里的小孩子,厉声道:“你父亲是何等样人,你不知道?!这等混帐话,你还敢拿回来问你父亲?!以后,但凡听到有人敢对你父亲不敬,你为人之子,便该拿下他打一顿再说……” 无端端被父皇这么一凶,风贺响响哭得更厉害了,把脑袋埋进风染胸口:“呜呜呜……父亲,宝宝不会打架,宝宝打不过……他们……好多人……” 贺月脸色更沉了,紧着又问了一句:“说那混帐话的,有很多人?” “嗯……呜呜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2章 愿以后位迎娶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轻轻拍着风贺响响的后背,柔声道:“宝宝别怕呢,父皇逗你玩儿的。『天 籁小说www.⒉”又向站在寝宫门口生气的贺月道:“赶紧看你的奏折去,别又老大夜不睡,别碍着我跟宝宝聊天。” 贺月杵着没动,闷闷道:“我就见得人胡说你。”关键小孩子的指控,不能当做正经案子来办,风染被人嚼了舌根,他还没办法替风染出头。 并且贺月从风贺响响的话里听得出来,背后嚼风染舌根的,远不止一两个人。这还是在皇宫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远一些,朝堂之上,更远一些,成化城的街坊邻居,市井百姓,再远一些,凤国子民们,他们在背后是如何议论毛皇后之死的?也把毛皇后之死归咎于风染吗? 贺月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后宫,朝堂,和民间对风染浓重的无处不在的敌意,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作出来。贺月忽然想:如果在战后,如果风染交出了兵权,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风染还能不能镇住朝堂,保住自己? 在战争结束之后,没有战事,朝堂就没有必要再花费庞大开支供养庞大军队,适度裁军,适度削夺风染兵权,鸟尽弓藏,贺月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贺月觉得风染并不是看重恋栈权位之人,不会抵触这种正常的裁军削权。而且随着年岁的增加,风染也不能一直出任兵马都统帅之职。兵马都统帅,只是在战争时期,自己对风染的放权,以利风染便宜行事。战争结束,在贺月的构想中,兵马都统帅府的职权还是应该归入兵部,兵马都统帅则作为一个虚衔,让风染致仕养老。 这些远景规划虽然对风染不利,但并不代表贺月对风染有所轻慢,相反,贺月无比清晰地知道,风染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能陪伴他登凌绝顶,与他相知相惜,执手一生之人。 贺月再次感受到一种紧迫感:他必须给风染一个能与自己公开并肩执手的名份,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风染凝视着贺月,看贺月气愤愤的,知道贺月回护自己,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的闲话,微微一笑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轻轻向贺月挥了挥手,叫贺月回寝宫去继续看奏折。 贺月瞧风染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舒了口气。可是风染不生气,并不表示没事,风染没看到几句闲话间隐藏的刀光剑影,可是自己是清楚的,他该怎么护住自己喜欢之人,一世平安?贺月也不向风染点破其中的利害关系,只闷闷地转头又回寝宫看奏折去了,临走还凶了风贺响响一句:“你就会哭,没用!”都不会护着自己的父亲。 等贺月走了,风染才一边哄着风贺响响,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说道:“你还小,大人们的事,不懂的,莫去多想。” 偏生风贺响响对这个问题想了许多,便非要问个答案:“这么说,父亲没有气过母后?那些人都是胡说的!” 风染对外人撒个谎,眼都不眨,可是对自己亲近之人,都极实诚,不愿意说谎哄骗亲人,说道:“为父从没想过要气你母后。”虽然事实上,风染确实把毛皇后气得要死,但从风染的角度来看,风染确实没有故意气皇后的意思,他甚至都没把毛皇后当做对手来看待。 风贺响响一个小屁孩,哪能明白风染回答中的细微差别,听父亲明明白白回说没气他母后,便高兴地放开了这个纠结,拉着风染,说些他在皇宫里见识到的一些治丧中的趣事,问东问西,就连晚上父子三人一同进膳时还说个不停,贺月都插不上嘴,偏生风染还老是先顾着儿子,把贺月烦得的,耐住性子谆谆教导:“多吃饭,少说话!” 风染倒觉得跟儿子分别八个月,风贺响响经历了一场丧事,又被郑修羽狠狠操练了一番,性子变得开朗了许多,也长大了许多,不像小男孩那么黏糊人了。到了入睡时间,风贺响响也乖乖地由嬷嬷们带着去偏殿入寝,也不再抱着风染不放要风染诓他睡。 等小孩儿入睡了,分离两月,风月好好温存缠绵了一番,彼此都顾念着对方的身体,才觉得尽兴就收歇了,不敢像寻常人一样,恣意交欢作乐。 风染在这方面上,对贺月千依百顺,他自己也喜欢跟贺月欢好,并不故作扭捏之态。风月在这方面都彼此了解彼此的喜好,过程中彼此极其配合,极其默契,只做一两次,便能极尽欢娱。只是风染性子内敛害臊,表现得比较隐忍含蓄,风染越是不哼哼唧唧地浪,贺月便越是喜欢看风染被自己一路喂饱了还忍着不浪的样子。贺月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像风染这般,在各个方面都入他眼入他心,总叫他甘愿沉溺其中的人了。 欢好之后,风月去洗涤干净了重又躺回床上说话。两个人说的都是些战事,国事方面的闲话,也不当真议事,一边说话,一边打趣儿笑闹,乐在其中。 说话间,贺月便把话题渐渐引到后宫上,他尽量用玩笑的语气,仿佛不经意提起一般,说道:“风染,嫁给我罢,做我的皇后,帮我镇守中宫和江山。” 风染笑嘻嘻地回应道:“朕的后宫还没人呢,爱妃要不要来替朕守个家……朕保证不嫌爱妃生不出太子。呵呵,逊帝之位不能往下传吧?” 那么正经的问题,在风染这里,只得了这么个笑闹的态度,贺月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失望,他知道风染从来不想进入他后宫,不想跟他的后宫妃嫔混为一谈。贺月更知道,风染对这类原则性问题一向非常坚持,单纯地对风染软磨硬泡,想把风染收入后宫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从风染视若珍宝命根一般的风贺响响身上下手,略略正色道:“我说真的呢。” “我也说真的。” 贺月便跟风染剖析道:“毛皇后殡天,中宫之位空缺,我还年轻,这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 风染淡淡道:“再娶一个呗。” 贺月心头一紧:“你……真想我再娶一个皇后?” 在风染跟贺月相知相许之前,贺月已经收入后宫的妃嫔,风染自觉没有资格去妒忌她们,他再是喜欢贺月,怎么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好在贺月跟自己欢好之后,一直洁身自持,非但没有跟哪个后宫女子传出艳闻,连正经妃嫔都断了雨露,贺月以帝王之身,能对自己如此专情不移,这让风染非常放心,又非常欣慰。上一个回答,风染只是随口一说,没经脑子,被贺月这么正儿八经地一问,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贺月再娶一个皇后,在深心里,并不喜欢贺月再纳新的妃嫔皇后。可是,听贺月的意思,似乎对迎娶新后很是期待,风染闷闷道:“你若喜欢,便娶一个呗。”照理,他是外臣,不该议后宫之事。 贺月在被子里,轻轻拥了拥风染,把头凑到风染后颈脖上,吹着气,软软地笑道:“我喜欢你啊,就想娶你啊。” 风染这才回味过来,知道贺月跟自己玩闹的,心下一松,啐道:“没正经,我又不是女人,才不会嫁你。” 贺月道:“我说正经的。这中宫之位不能一直空着,若不另娶一个,便要把其他妃嫔扶正一个。” 从现有妃嫔中扶正一个,风染倒没有太大抵触,想了想,道:“你不是说乌妃博学聪慧,与人无争,我瞧着也挺好,便扶正她罢。” 贺月叹息道:“染染,你真不知道后宫的厉害。乌妃做妃子是挺好,她若做了皇后,又比毛皇后博学聪慧,耍起心机手段来,这后宫怕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风染有些不以为然,道:“左不过是个后位,再怎么闹腾,也在后宫里,怕甚?” “谁跟你说后位之争只在后宫?后宫之争随时跟前堂息息相关。”贺月道:“现如今,旦儿在乌妃名下教养,算是乌妃之子,乌妃一旦立后,旦儿便可儿随母贵,由庶变嫡,成为嫡长子,响儿就变成嫡次子了,咱们响儿又被废了太子,我若不另立储君,照理就该是旦儿继位,响儿得靠后……” 一席话,说得风染哑了半晌,才道:“响儿将来能不能继位,或者,他喜不喜欢,有没有能力做个皇帝,再说罢,还是远得很的事。” “可是,议立新后并不是远得很的事。现在还没有人提,等过了皇后丧期,就会有人进谏了。乌妃以乌国宗室之女前来和亲,我不觉得她就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泊无争,我总觉得她是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她来和亲时,我尚无子嗣。我想,她是在等一个子嗣,作为她在索云国的存身立命之根本。” “……她一直都没有生育。” 贺月轻轻舒了口气,道:“是我,暗中叫太医给她下了药,叫她生不出来,想断了她在后宫兴风作浪的念头……我也不想让乌国宗室之女的后代登上我索云国皇位,把索云国变成他乌国附庸。”不得不说,贺月考虑得太久远了。贺月又道:“我便是觉得对不起她,才叫她收养旦儿,叫她老有所靠,不至于孑然无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3章 后宫不得干政 作者:天际驱驰 竟然是贺月下令导致乌妃不育,可是风染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立场说什么,只能无言。天籁小』说www.⒉ 贺月顿了顿,见风染没说话,又道:“乌妃是个看得清情势之人,不该妄动之时,她能隐忍,韬光养晦,一旦有了机会,她也一定会顺势而为,绝不手软。”因此,这个女子只能在后宫里做个生不出孩子来的妃子,断了她的希望和念想,他给她宠爱和敬重以为补偿。或许,以乌妃的聪慧,对自己不育的原因,能猜到几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既不能对皇帝作,便只能隐忍。 风染道:“乌妃不行,便立关妃呗。” “关妃不也有个理儿么?关妃立了后,理儿就变成嫡长子了,也轮不上咱们响儿啊。关妃本人除了会拈酸吃醋之外,是没什么长处,可她们关家在朝堂上势力深厚。关妃一旦立后,理儿成了嫡长子,关氏一定会拼命拥戴理儿称帝。太皇太后尚未下葬,尸骨未寒,我现今也不好对关家出手,关妃立后,比乌妃更不好应付。” 贺月的后宫,通共就两个妃子,往下就是贺旦的母妃兰嫔,再往下就是些才人了,能够提得出来立后的,就只有乌妃关妃两个。可是,不管立谁,都要威胁到风贺响响的地位。风染对风贺响响能不能继位并没有什么执念,关键看风贺响响有没有那个才干和能力,然而同时也要把继位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进退从容。风染想不到立个后还有这么多麻烦,只得不作声了。 贺月循循善诱地劝道:“你是响儿的父亲,我说娶你为后,还是替响儿着想。你不喜欢我新娶一个,就只能你自己来占住皇后之位,别的妃子自然没法跟你争,响儿就是独一无二的嫡子,将来响儿要不要继位,才能看响儿的意思。” 风染瞪着眼,在贺月怀里想了半晌,也没转过弯来,贺月继续诱哄道:“你要是愿意占着后位,我便叫礼部大臣操持起来,你想干嘛只管做去,半点不用你来操心。” 风染觉得贺月的话,听上去有理,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对,废响儿太子那会儿,你不是说不立太子,等孩子们都长大了,看谁出息就立谁做太子,不分嫡庶么?”怎么忽然风向又变了,非要他去占着中宫之位? “我是打算立储不分嫡庶长幼。不过,在朝堂和后宫只怕大多数人还是会守旧,不肯变通。三个皇子中,说实话,响儿并不是最出挑的,我怕他……” “谁最出挑?” “……是旦儿,理儿也比响儿懂事。不过呢,响儿比他们小了两三岁,以后未必追不上他们。我就怕乌妃关妃立了后,旦儿理儿成了嫡长子,若大臣后宫们执意非要按嫡子的长幼排序继位,响儿就轮不上了……你过继了响儿,我心头自然偏向他,倘若他不想继位,便不多说了,若他有那个志向和才干,我总得先替他考虑到。” 贺月虽然不管后宫的事,不过贺月却对后宫的情况一清二楚。自打自己废了贺响的太子之位,放出话,说将来立储不分嫡庶长幼,查考皇子们的才干,能力和德行,择优立储之后,乌妃和关妃就一改以前对皇子们比较宽容的态度,一个比一个严厉地教导着皇子学习功课,反倒是废太子被过继进都统帅府后,把以前的功课都废了,整天就光玩,只差上房揭瓦了。 贺月这话说得甚是冠冕堂皇,风染想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叹道:“咱们凤梦大6,没有男人做皇后的先例,叫人笑的。” 贺月显得甚是淡定,说道:“万事总会有个开头,你若愿意,我必定以后礼相迎,正位中宫,不叫人说闲话。” 贺月虽然竭力想表现得淡然,语气到底热切了些,一句钉一句,让风染听出些不对劲,非常坚决地表态:“不干,我才不做皇后,才不跟你那些后宫妃嫔争宠。”言辞间,对嫁予贺月显得并不是特别抵触,只是觉得皇后这个位份,对女人来说是尊贵无比,对男人来说,被人当个女人来敬着,似尊实贬,实在是跌了身份。 风染不愿意封后,贺月也不进逼,倒安慰风染道:“你不喜欢做皇后便算了,先叫乌关两妃轮流执掌凤印,打理后宫事务。等将来若有大臣进谏立后,我只咬牙不松口便是。你放心,我总不能把你跟响儿委屈了。”话点到即止,贺月也没想过能一次就把风染说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别的话,风染便叫贺月睡了,别尽吹枕头风。贺月便听风染的话,闭了眼睛眯瞌睡,正迷糊着要入睡,忽然被风染一阵乱摇,听见风染一边摇一边喊:“贺月,贺月,我想出来了,想出来了!” “想出什么来了?” “你说要娶我为后,我就觉得不对劲。” “哪有不对劲?” 风染道:“后宫不得干政啊!”风染若是做了贺月的皇后,按照后宫不得干政的禁令,那就必须交出兵权军权,退出朝堂,退出军营,退入后宫。 贺月忡怔了半天,不得不承认,他只想着怎么给风染一个正式的名份,完全没考虑到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风染不可能同时兼任兵马都统帅和皇后两个身份,可是,他又必须要给风染一个正式的能与自己并肩携手的名份,以避免日后被群臣后宫和世人们攻讦,到底什么样的名份,才能符合风染的身份,又能绕过后宫不得干政的禁令? 贺月闷闷道:“那就不能娶你做皇后了……” 风染看出贺月的失落,在被窝里把贺月拉到自己胸口,像安慰风贺响响一样,轻轻拍打着贺月的背脊,开解道:“没事,我不稀罕做皇后呢……咱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你不要再费脑筋替我安排什么,咱们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 贺月把头偎在风染心口,轻轻吸气,嗅着风染的体息,贺月只觉得心下难过得紧。可是他又不能告诉风染,他要给风染的不仅仅是个名份,更是出于对将来大臣后宫世人们对风染猝起难的害怕。从凤栖殿下人含混不清的指证和风贺响响在后宫里听到的闲言碎语,贺月感受得到大臣后宫世人们对与自己有着不明不白的逆伦关系而对风染充满了浓厚的敌意,他必须要早做安排,防患于未然。 他不能娶风染做皇后,还能给风染一个什么样的名份,才能保护住风染? 史记:靖乱五年腊月廿二日,郑修年代表凤国,在凤翔港经过七日谈判,跟简国签署了联合作战协议。 靖乱六年大年夜,仍是贺月带着风贺响响在皇宫里守岁,风染在都统帅府里带着庄唯一,郑承弼,纪紫烟,郑修羽,安哥儿,还有纪紫烟刚生的儿子取名叫郑国泰的一起守岁。可是这一屋子,除了郑修羽和自己,全是老弱妇孺,多数精神不济,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勉强笑闹着熬到子丑之交,彼此送上祝福之后,便都散了歇了。 贺月在子时之后,接受了后宫的朝拜恭贺之后,心头惦记着风染,便急匆匆带着风贺响响回府了。 听见响动,风染拿着披风,早早在中门那里候着,等贺月进来,便兜头给他披上披风,又从贺月身后的内侍怀里把已经睡得呼呼的风贺响响接过去。贺月道:“你自己披着吧,我身上不是有披风么?” “我那披风是捂暖了的,不比你身上披那件暖和?少说话,快进去。今儿冬天,冷得紧。” 贺月听了这话,心下在了意:“你身上又觉得冷起来了……嗯,还是去年九月咱们练过功了。” 风染抱着小孩儿进了卧室,道:“今儿过年,让宝宝跟咱们一起睡罢?……宝宝长身体了……” 贺月不想扫了风染的兴致,道:“一起睡可以,放里床,你睡中间。” 风染便把小孩儿放到自己床上,细致地照顾小孩儿睡,看着小孩儿干净无邪的睡颜,笑道:“他现在晚上不闹腾了,可以一觉睡到天亮,我晚上就给他盖盖被子。”贺月歇在皇宫思宁殿的时候,风染便会带小孩儿一起睡。搞得小孩儿天天盼着父皇歇在宫里,他才好跟父亲一起睡。风染坐在床头,凝望了一会儿孩子,才走出去,跟贺月坐在小厅里,一边喝着热腾腾的醒酒汤,一边说话。虽然风染的身体比以前好了一些,不那么怕冷了,但是冬天还是要烧地龙,屋子里也随时燃着火盆。 “贺月,等过了年,天气稍暖一些,就要开战了……今年……”今年对凤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能不能打开局面,能不能实现反攻,能不能收复失地,所有的努力和坚持,最终能不能收获成效,都将在这一年之内得到结果。 贺月一边像喝茶一般地咂着醒酒汤,一边淡淡道:“你且宽心,咱们只要守住中路,今年不行,还可以等待别的时机,你不要顾虑太多了,放手去打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4章 御驾犒军之约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放下盛着醒酒汤的瓷盏,把身子往椅子一边靠了靠,然后看向风染,拿手在空出来的椅位上拍了拍,道:“来。天 籁小说”那意思,是叫风染过去,跟他挤着坐在一张椅子上? 风染这正院外间小客厅的椅子都是紫檀木雕花官帽椅,腊月隆冬时节,椅上铺陈了绣工精致的锦锻坐垫,这官帽椅虽然制作得大气精巧,两个成年男子也勉强可以挤着坐下,只是身子会有一部分紧贴在一起。更重要的是,这么挤坐一起,于礼不合。风染只笑看着贺月,端坐着没动。 贺月道:“过来一起坐……自己家里呢……要不,我坐你那里?” 瞧贺月一副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架式,风染无法,只得提着暖壶过去在贺月身边挤着坐下来,把暖壶放到两人紧挨着的大腿上,轻轻摸摩取暖,说道:“这么坐太挤了,你尽会作怪。” 贺月抬臂揽着风染肩头,轻笑道:“跟你挤着舒服呢。”把头凑近风染耳畔,轻轻问:“又快到四个月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练功?” “……等过了年节,天暖了,在我出征之前吧。”风染道:“这次出征,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贺月心一沉:“什么意思?”随即抱紧了风染,在风染耳畔恶狠狠地道:“我跟你说,这仗,不管你怎么打,每过四个月就得回来跟我练功……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到战场上去逮你!你信不信?” 风染小声央求道:“贺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战场上的事,谁能说得准?说不定到时离不得人呢。”上了战场,他是主帅,得对全军全局负责,他做不出关键时候,扔下将士跑回都城跟皇帝合体双修的事,他不在时,若全军全局无事便罢了,若是因他未在场指挥而导致全军全局的惨败,只要想一想,就能把人羞愧死! “行,最多宽限你一个月。再多,就不行了!”贺月不禁想到九月间看见风染时的感受。也许风染真的因为未能及时撷取到精元而衰老了,也可能只是因为在外调军练兵,风霜扑面而显得老了,刚一照面,贺月只觉得风染一别六个月,苍老了许多,心里难受得紧,似乎那老去的人是自己一般。不过贺月也知道风染带兵打仗,攸关生死,攸关全局,也不是能够轻易行动的,说完狠话,又放软了语气道:“你要是实在走不开,回不来,提前上个奏折,只说前方战事吃紧,我就知道去战场上找你。” 听贺月说得一本正经,风染吃了一惊:“咦,你还真要来战场?” “当然!有你在,我不用御驾亲征,不过可以御驾犒军,给你鼓鼓士气……顺便犒劳犒劳你。”贺月说得成竹在胸,都没有多想,显然早就想过了。 两军阵前啊!主帅跟皇帝合体双修,光想想就羞死人了!亏得贺月有那老脸皮,说“顺便犒劳犒劳你”时,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的样子,还能不能再无耻一些?风染侧开头,微微红着脸,轻轻啐道:“别来罢,被人现了就不好了。” “你放心,我很会小心的,总能找到个犒劳你的机会。”风染还想推脱,贺月用极其正经的语气说道:“你能按时回来练功是最好的,你若回不来,我便去犒军。这个事,我说了算,没得商量……你是我的人,这个事,得听我的!”越说到后面,语气也越加强硬了起来。贺月知道风染反感他这种强硬霸道的姿态,他也一向在风染面前克制,可是这件事,他是真的不能纵容风染,他必须用强硬的姿态表明他的态度。 风染自然知道贺月的心意,见贺月不惜摆出强硬的姿态来压迫自己,只有风染能体会出贺月言辞中,外强中干之意,便舍不得再与贺月争执,叫贺月担忧自己,应道:“嗯,听你的……我还是尽量赶回来。”战争期间,一国之君便该坐镇都城,哪能轻举妄动,随随便便跑去前线犒军? 商议过了合体练功的事,风月静静地挤坐在一张椅子上,下面身子挨着身子,上面勾肩搭臂,头颈相枕,谁也没有说话,彼此不觉得异样,倒觉岁月静好,愿这一刻,化为永世。 直到夜深了,听到远处传来四更的鼓声,风染才道:“天晚了,去睡了罢,别守岁了。”贺月的身体看着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只风染觉得自己把贺月淘空了,便格外在意贺月的身体,体贴入微。 贺月没动,只道:“风染,去年,你忙里忙外,就年头两个月,年尾两个月,通共才在家四个月。今年开战了,不知道你能在家几个月?” 风染歪头,枕在贺月肩上,道:“我们带兵的,一年四季在外面驻扎都是常事。你看看修年哥,一年多都没回家了,儿子生了都没顾上回来看一眼。我能在家里呆四个月,已经很不错了……主要是放心不下宝宝,不然我也不回来。” “你回来,就为了不放心宝宝……你便不是放心不下我?”为什么自己总是比不上风贺响响重要?贺月宝宝满心委屈。 风染完全没体会出贺月话里的酸味儿,道:“有你守着都城,替我打点后续粮草军需,我放心得很。不然啊,我军队都城两边跑,不知多累。” 贺月在椅子上扭了扭屁股,把风染往椅子边上挤了挤,侧着头,轻轻哼道:“就该让你两边跑!” 风染没听清,只当贺月打了个呵欠,忙道:“困了么?快去睡罢。”说着便要从拥挤的椅子上站起来,被贺月一把抱住:“不想睡,咱们守岁吧。咱俩好生说说话……过了年节,我又要上朝,你也要忙碌你的军务了,接下来一年,不知要忙着什么样呢,多会能见着就不知道,也就这一两天,咱们能好好守着,清清静静说会子话。” 风染听贺月说得可怜,道:“我虽在外面带军奔波,每到一地,不都有给你写奏折的么?你尽管放心,有事我都会写奏折告诉你。” “那奏折在路上都得走几天到十几天才能到都城,我知道这十几天里你是个什么情况?叫我怎么不担心你?”普通的奏折和战报通过驿站正常传递,度较慢,传到都城,都过期十几天了。紧急奏折战报,驿站会以八百里快马加鞭传递,只有最紧急的,才用跑死马传递。比如风染血书辞官,过界追杀耀乾那次,比如贺月在七星岗遇袭,传回死讯那次。 通常情况下,风染都是按正常规矩办事,不会随意仗势欺人,擅用驿站的加急或紧急通道。因此,贺月接到的奏折,总是风染十几天之前写的,奏折上奏禀的情况也是风染十几天之前的情况。风染开解道:“你没接到紧急战报,不正说明我都没事么?你一天天那么多事,奏折看都看不完,别老惦记着我。” 贺月也没法子,劝道:“你是兵家,出征作战是正理,我不拦你。只一样,你得记着: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别还跟以前那样,动不动自己跑上去冲锋陷阵……受了伤,又没人帮着打理,伤口溃烂成那样子才回来……我都没法下手……”想到风染身上,至今还留着长长一条,那道溃烂了的伤口的痕迹,贺月有些说不下去。 风染道:“我把小远带上,他能给我打理伤口。” 贺月:“……”风染完全没有体会出自己话中的重点,想跟榆木疙瘩,绝对是奢望,贺月只得直说:“以后你出征啊,要多想想家里人,家里人都盼着你平安呢。” 风染应道:“我在外面,把你跟宝宝都放在心里,天天挂念着呢。”皇帝是自己的家室,废太子是自己的家人,贺月说得自然而然,风染听了,也觉得很自然,只觉得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他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了。 贺月不想睡,风染便陪着他说话守岁。 风月的话题便慢慢移到战事上来。风染说陈丹丘九死一生,终于在旷渊沼泽里探出一条路来,可以绕过奔流的涫水,从旷渊沼泽深处迂回至荣国南面。等天气稍稍变暖,风染便要带领现今正驻扎在凤国西南角的军队去穿越沼泽。 “你称帝那会儿,陈丹丘想置你于死地,你还敢重用他?一直以来,也没听说谁能在沼泽里探出什么路来,你知道他是不是真探出路来了?”自打陈丹丘露出对风染的敌意后,贺月虽没有直接贬了陈丹丘的官,却也再没有重用之意,想不到风染竟把这么重要之事,交给陈丹丘去做。绕道沼泽,迂回进入荣国,猝起奇袭,这条路,这个计策,只能用一次,失败了,匪嘉和雾黑就会对沼泽方面有所防备,凤国就不可能再次迂回登6荣国,动奇袭。 可以说,陈丹丘是不是真的探出了一条路,是关系着风染所规划的战局里的第一步,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贺月只怕以陈丹丘对风染的怨恨,把风染引进沼泽去谋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5章 大战前的柔情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道:“陈丹丘此人,心胸狭窄,恋栈权位,工于心计,为人圆滑,处事练达,要讲官场内斗,我确定斗不过他。天籁『小说www.』⒉不过此人有一点好,他是读书人,明白大是大非,看得清形势大局,有读书人的清高和气节。他怨恨我,会找机会报复我,但是,他不会选在我即将主持凤国反攻之时,向我下手。这一点我看得准,你放心。” “你跟他说了,你要准备反攻匪嘉了?” “你不是兵家,自然不明白。去年一年,我在凤国不断调军演练,你又依着我的布署分派粮草,我的意图,只要深谙兵家之道的将领,大约都能猜得出来……他们不说,都憋着一股气,在等我下令。我派陈丹丘进沼泽探路,相信陈丹丘比其他的将领能猜得出更多。” “我总觉得你用他太冒险了。” “他是唯一一个曾冒险进入过沼泽又全身退出的人,他又长期驻守南方,在清南军中威望极高,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探路之人了……再说,他怎么也算是颇有将帅之才,战争时期,用人之际。” 贺月道:“但愿你没有看错他才好……只是你用他时,也防着他些,别着了他的小手段……若是战争结束了,你准备怎么安排他?” “到时候再说呗……谁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想那么远?” “……”贺月一阵无语。贺月清楚,像陈丹丘那样以文官出任武职,只会躲在军队后出谋指挥,断不会像风染那样跑前线去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而且以陈丹丘的眼力,只要见机不对,一定会望风而逃,逃了还有话可说。别的武将都死了十个八个了,陈丹丘也绝对不会死。贺月还是只得直接问出来:“他若想夺你的兵马都统帅之位呢?” 风染实在忍不住了,道:“不舒服。”起身搬了张椅子,靠着贺月放下,隔着椅子扶手,把上身歪过去,靠到贺月身上,才道:“战后他想做都统帅,只要你放心,我便让予他呗,他喜欢操心军务,便让他操心去。”在风染眼里,殚精竭智地筹划,精心布局地图谋,以千万兵卒的性命为弈子,去打赢一场战争,风染享受的是战争的过程,那一步一步把对手逼入死地绝境的快感,而不是通过战争,自己获得了什么权位。风染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狂人,战争结束之后,同样是兵马都统帅之职,无仗可打的都统帅,在风染眼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其实,像风染这样的人极少。世人大多数是像陈丹丘那样的,将领们在意的是通过战争拼杀,获取权位和利益。 风染的回答大出贺月意外,他知道风染没什么兴趣爱好,最喜欢的莫过于带兵打仗,便问:“不做官不带兵了,你还能干什么?不觉得无聊啊?” “带宝宝啊!”以前的风染,不带兵打仗便会觉得无事可做,被困禁在风园中的那段日子,风染无聊得甚至都懒得出门散心。不过现在的风染人生中除了带兵打仗之外,又有了另一个远大目标,那就是好好带养风贺响响,好好教导他成人成才,然后看着他快乐地生活在自己身边。是了,带宝宝,比带兵打仗更有趣,更值得他精心地筹谋策划。 从风染的话语中,贺月听得出来,大约风染对自己战后的裁军削权并不会太过抵触介意,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他的重要性又被风贺响响比了下去,贺月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风月坐在小厅上,胡乱说了一宿的闲话,好几次,风染提议去睡了,贺月总也不听,非要熬着守岁,风染劝不听,只得打叠了精神陪着贺月说话。正月初一,天亮得晚,到了卯末,天色才微微泛白。 贺月把身子歪在风染一边,头架在风染肩上,眼都快睁不开了,还喃喃道:“天亮了,天亮了。” 风染吃了自己以前提炼出来的体毒,重行凝练出了毒内丹,又跟贺月合体双修之后,武功上又提升了一个境界,精神,身体,武功都比贺月好得多,熬个夜也算寻常,便轻轻推揉贺月的身子,怕他坐久了酸痛,说道:“嗯,天亮了,去睡吧。” “嗯,去睡。”贺月拉着风染要站起来,不知是坐了一晚腿软了,还是瞌睡得迷糊了,一下没站住,又坐了回去,便抬起手,侧头向风染道:“你抱我去睡。” 风染也不觉得皇帝求抱有什么不对劲,便俯身把贺月抱在胸口,往卧房走去。贺月把头耷拉在风染肩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说道:“风染,我听人说,守了岁,我许的心愿,天上的神仙就能听见,就能让我如愿。” “你许什么心愿了。” “我就想……咱们爷三个,能年年都在一起……我还想,今年你出去打仗,别要受伤,我不在你身边,没人给你治伤,别又烂了……还有,我想跟你下辈子,还在一起……风染……” 风染自然不相信什么守了岁就能心想事成的鬼话,可是听着,仍觉出贺月的一片真心真意,口里嫌弃道:“还是皇帝呢,相信这些无稽之谈!”早知道贺月是为了这个守岁,便该一早把贺月拉上床去睡了。风染替贺月宽了衣,又怕贺月一晚未吃,睡中饿了,吩咐内侍去膳房端了盏稠粥来,喂贺月吃了半盏,方才让贺月睡下。 服侍完贺月,风染把剩下半盏粥吃了,自己收拾收拾了,在大床中间躺下。风染虽然困,却一时又睡不着,老想着贺月刚才迷迷糊糊的话:“我就想……咱们爷三个,能年年都在一起……我还想,今年你出去打仗,别要受伤,我不在你身边,没人给你治伤,别又烂了……还有,我想跟你下辈子,还在一起……风染……”想着,风染支起上半身,低下头,轻轻吻在已经熟睡过去的贺月的唇上,探出舌尖,在贺月的嘴唇上,轻轻地,微微颤栗着地舔舐了一遍,咂着嘴,把贺月的味道铭刻在心间,含着笑轻轻唤道:“小贺小月,小贺小月。”然后风染在心底里柔柔地说道:“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不要老跟宝宝争宠……” 如果说,少年时,了疯一样喜欢6绯卿,愿意为6绯卿倾尽所有,多少还带着少年人对感情的憧憬和向往,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如今,风染喜欢贺月,更是经历了种种磨难和挫折,终于取得了理性的认定和感情的皈依,弥久弥新弥坚,今生今世再无转移。 史记:靖乱六年二月廿九日,凤军绕道旷渊沼泽,从南方沼泽里攻出,一举夺下荣国涫水西岸沿线。 这一战,在凤梦大6对雾黑作战历史上具有程里碑似的意义。以前凤梦大6的所有国家对雾黑蛮军作战,打的都是防守反击战。这一次,是凤国主动出击,攻其不备,全歼了在涫水江西岸驻守的匪嘉和雾黑蛮军。凭心而论,这一战的战果并不太大,因为是隔江防守,占据天险,所以派驻在原荣国境内涫水西岸的匪嘉军和雾黑蛮军都不太多,而凤军也只是把驻防堤岸的敌军杀了,然后自己稳稳守住河岸,并未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随后,这一战的消息迅传开,大多数凤梦人欢欣鼓舞,匪嘉和雾黑王朝也迅调军,向原荣国涫水河岸反扑,誓要把没有后援的凤军全歼在涫水河岸上。只是回扑过程不太顺利,沿路遭到多股当地土匪狙击骚扰,宕延了不少时间。 史记:靖乱六年三月初八日,凤国成功在涫水上架设浮桥,联通了凤荣两岸。德成帝将此桥命名为:凤通桥。 凤通桥的架设成功,使得凤军可以迅地对荣国境内的凤军进行增援,使得凤国可以通过凤通桥向荣国派出大股军队运出大批粮晌,对匪嘉雾黑进行大规模作战。 凤通桥,凤国打破匪嘉围困,通向凤梦大6外围的桥梁。 史记:靖乱六年四月至七月,凤国调集投入了三十万兵力,且战且进,战线从原荣国境内渐渐向荣昊边界推进。匪嘉和雾黑征调了大批兵卒,集结在昊国边界,双方交战,各有胜负,战线几前几退。 敌军陈兵昊国境内,凤军在原荣国边界内停步不前,进行休整。匪嘉雾黑不得不越过原昊国边界向原荣国境内的凤军出击。哪料凤军一击即退,狂退至荣国中部,却又守住了阵地,然后又一次把战线缓慢向昊国推进。完全可以想像,凤军在涫水沿岸到荣昊边界之间,反复地推进后退再推进再后退……这一路打得有多艰苦。 风染六月初把荣国战场的统兵权交予陈丹丘,吩咐他不要急着推进战线,要尽可能地吸引匪嘉和雾黑进来增援,并且把战场控制在荣国境内,增加日后匪嘉雾黑回援射凤堡的路途。 风染把兵权交待给陈丹丘后,便潜回成化城,跟贺月躲在菁华宫里练功。分别四月,又在战火之中,忙里偷情,彼此都倍加珍惜,一番轻怜蜜爱,说不尽的缠绵欢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6章 素袍银甲尊战神 作者:天际驱驰 朝堂众臣并不明白风染对总体战局的控制,众大臣只看见从原荣国境内不断传回来的战报,一会儿说战线向昊国边界推近,众大臣看了,大为赞叹,纷纷上表,称颂成德陛下调军有度,指挥有方,任人得力,威名四扬,德感天下。天籁小说ww『w.』⒉把贺月吹捧得上了天,好像驱逐雾黑全是贺月一人之力,且不费吹毁之力,全面收复凤梦大6似乎指日可待,轻而易举。 一会儿战报上又说凤军一退千里,退回到荣国中部进行防守,便气得众臣纷纷指责风将军作战失策,指挥失误,导致战局僵持,糜费粮草军晌,该当撤职论罪。 前方战线几进几退,朝堂上的众臣了疯一样上奏折,坚决要求临阵换帅,撤了风染的兵马都统帅之职,最不济也该派出文官前往监军,督促凤军作战,好一路高歌猛进。 贺月开始还替风染辩解几句,后来一看,众臣参劾风染的势头太猛了,简直滔滔不绝,在风染殚精竭智,苦心孤诣图谋反攻之际,朝堂众臣背着风染使劲拖后腿,上眼药,气得贺月强下令旨:军事兵权全归兵马都统帅统领节制,调度使用,众臣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不得妄议军务战事!妄议者,贬! 因战事大局需要自己把握,风染不敢歇得太久,练了功,只陪着贺月休息了两三天便匆匆离开了,只是离开前,强着贺月下旨,再称病休朝一天。 风染临走又去偷偷瞧了儿子。风贺响响已经五岁了,早上一早便自己起来练功,再无须别人敦促,上午由郑修羽教他在府里骑马射箭,教导武事,打熬身体,下午便由庄唯一教导他认字启蒙。安哥儿年纪虽小一些,却很自然地陪着风贺响响习字练武。庄唯一体谅小孩贪玩,下午散学得早,就由着两小孩在府里疯玩。风贺响响渐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父亲不是不要他了,是为了保护父皇养的人,打架去了,他便天天盼着父亲捷报凯旋,又在郑修羽和庄唯一的教导下,他开始认真思考:他该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来迎接父亲凯旋? 瞧着儿子长大了,懂事了,风染虽然只是偷偷瞧着,也觉得满足开心。瞧完儿子,风染便带了在京畿南营任职的毛家将,北上万依关,调集北军,向涫水上游一线进渗透。 果然不出风染所料,北军中有许多是原来的威远军将士,他们见到毛家将,便像见到亲人一般,顿时振了士气斗志。风染想到毛皇后的嘱托,趁机提拔了毛英卫,毛英远的军职,这两个是毛皇后的叔伯堂兄弟,当年也是毛恩手下的得力战将,便叫他们带领收编了部分威远军旧部,北上作战。 史记:靖乱六年八月间简国海船搭载了凤军,从永昌国东北海岸马里垭港口登6,直奔射凤堡,沿路几乎未遇狙击,凤简联军共计九万余人,与冉响马军三万人会合后,十二万兵马围攻射凤堡。 当年,毛恩捎给风染的信和图纸早不见踪影了,但风染还记得,射凤堡的防御,极其完备,能够以少防多,能不能一剑封喉,只有出奇致胜。 这一次,风染准备出奇致胜的“奇”,是郑家军。 郑家军这个名字,在凤军编制中早已经消失,凤军的编制基本是以驻军地域命名,郑家军除了一部分驻守都统帅府外,全都编入了京畿守军北营,后来京畿北营被风染派驻到了喆国武安卫近郊,喆国境内的凤国驻军统一由郑修年节制。 随后,风染通地大规模的调军演练,在凤国东南角集合了十万兵卒。在跟简国签署了联合作战协议后,风染便叫这十万兵卒偷偷开进喆国,从五里店转道去凤翔港,其中一部分跟原驻喆国的京畿北营军进行调换,让代表着凤军最高战斗水平的京畿北营在凤翔港上了简国海船。只是郑修年仍得驻扎在喆国撑住局面,京畿北营便归杨令和郑嘉协同指挥。 史记:靖乱六年九月至十月中旬,凤军跟六和军及当地匪军配合,对从荣国境内回撤向射凤堡驰援的匪嘉军和雾黑军在涫水上游展开了大规模埋伏狙击,战事极其惨烈,大小战役共计十几场,最终,因敌军急切回援,无心恋战,率五十余万兵卒突破凤军防线北上。此战,凤国收复凤梦西路及涫水上游,原康成国大部和白 雪 山地区。 此战,风染数度披甲上阵,素袍银甲,猩红战披,手执寻常长槊,连挑敌方拦路甲兵落马,多次为凤军硬生生打开厮杀通道,“白衣战神”之名,在两军阵前,声威大震。 这白衣战神最初是从雾黑蛮兵嘴里叫出来的。雾黑蛮兵虽然生性凶猛残忍,却也性子质朴,见风染槊挑甲兵,威风凛洌,锐不可挡,宛如天神,他们本就好战,对强有力之人特别敬仰钦佩,对风染这样的人便以战神尊称。他们之所以把风染尊为“白衣战神”,是因为在雾黑入侵凤梦大6的过程上,曾在成化山上遭遇了某国公主的狙击反杀,那一战,是雾黑王朝入侵凤梦大6以来的次失利,那位公主便被尊为“战神”,因那公主穿红袍金甲,便被称为“红衣战神”。 这一战,风染在多股势力间协调联络,每天在错综复杂犬牙交错的战场间奔波,常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又要亲身上阵厮杀,几乎耗尽了风染的心血和精力,当终因兵力悬殊,未能全歼回援敌军,被敌军突围而出,风染下令打扫战场后,心头一松,人便累昏了过去。 史记:靖乱六年十月下旬,凤简冉三方联军未能攻陷射凤堡,因雾黑蛮军回援,双方交战之后,三方联军兵力不敌雾黑蛮军,凤冉两军不得不退入朗昆宁山脉,简军退入海上。 风染听见凤简冉三方联军都未能攻陷射凤堡,只是轻叹。知道射凤堡防御太过完备,连郑家军这样的精锐之师,又擅兵法,花费近两月时间都未能破解,只能说雾黑王朝在凤梦大6的气数未尽。 这一场由风染一手策划指挥的大战役,从二月一直杀到十月,基本上就此尘埃落定,进入冬季休兵。风染也因太过操劳,涫水上游的战事一结束,十月中旬便回成化城休养身体了。 风染一回成化城,就被贺月宣进了宫。看着风染风霜满脸又心力交瘁的样子,贺月都舍不得多说,只默默拉着风染练功。风染自知理亏,便软语央求,曲意迎合,主动逗引,极尽讨好,使尽浑身解数,方才哄得贺月展颜苦笑。 收复了凤梦西路,使得贺月的政务变得空前繁忙,安抚西路百姓,设置郡府州县,摸查民情,统计人口,减免赋税,鼓励农耕,百业待兴等等杂务杂事极多,虽有九部官吏各行其职,贺月仍不免要亲自过问许多杂事,需要批阅的奏折数量也大幅增加。 果然不出风染所料,在凤梦西路安定不久,荣国太子和昊国皇帝便迫不及待地提出复国请求,被贺月以尚未全面驱逐雾黑蛮子为由,断然拒绝。继而,六和军悍然立国,国号六和。随后派人前来成化城递交国书,以确立两国平等友好关系。 六和国书压在朝堂九龙御案上,众议纷纭。大臣们的主要意见还是觉得,收复凤梦西路,虽然六和军出力不少,但也不能来个狮子大张口,要求主张那么大一片国土,并且多数大臣认为,收复凤梦西路,关键靠凤军之力,不然光凭六和军之力,盘踞在白 雪 山上,只能做一辈子土匪,因此六和跟凤国,应该是藩属关系,只同意六和军占据白 雪 山小片地域,成为凤国的藩属国。 只有风染道:“他们要立国,让他们立便是。当初联络他们携手狙击雾黑回援,让他们在自己的势力内立国,是商谈好的条件,不可不守信。” 既然是兵马都统帅在与六和军联手之前就已经商谈好的条件,众大臣便无话可说,贺月便用了国玺,允了六和在凤梦西路北端立国。 自己国家军队辛辛苦苦,艰苦厮杀才收复的凤梦西路,又眼睁睁被所谓的六和国分割出去一大块,众臣大不甘心,调转矛头,指责风染卖国丧权,要救皇帝严惩。 平息了众臣对风染的参劾之后,私底下,贺月也问:“你不是说,你没许诺他们立国么?只说立不立国,或立国范围,等战后商议。你怎么又在朝堂说已经允了他们立国?” “经此一战,我们虽然打击了雾黑和匪嘉,但并没有撼动雾黑王朝在凤梦大6上的实力。”风染道:“据战损统计,从开战到结束,雾黑蛮兵只死亡了三十余万,其他的都是匪嘉兵!对于在我凤梦大6共计驻扎了两百余万兵力的雾黑王朝来说,三十万不算小数,但也称不上伤筋动骨,这一战并未打击到雾黑蛮军的根本……最多,因为我们从海上登6,围攻射凤堡,狠狠吓了他们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7章 盛年生华发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顿了顿又说道:“等雾黑蛮军过了这段时间,喘息定了,他们一定会对凤梦西路进行反扑。天籁小』说www.⒉六和军……六和国在西路北端,就会直接面对雾黑蛮军的进攻。他们主张的国土越大,将要面对雾黑进行防守的战线就越长。相应的,我们需要防守的战线就变短。” “从白 雪 山到涫水上游这一线,跟万依关一线不同,那里没有大山大江可让我们据险而守,要守住,必须凭实力。” 贺月道:“你认为六和军守不住?” 风染轻轻嗤笑道:“他们通共才多少人马啊?一个草台班子,那么心大,要求那么大一块国土,就让他们去跟雾黑蛮子拼命好了,先让他们跟雾黑蛮子消耗。”据风染所知,六和军的战斗力还是挺不错的。 贺月有点担心:“他们要是守不住,又把雾黑蛮子放进西路了怎么办?还有,你说那地方没有天险可守,咱们守得住么?”上一次,雾黑蛮军可是长驱直入,直接把西路杀通了,逼得荣国和昊国残兵为了保存国祚,不得不冒险抢渡涫水,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 风染道:“现在不比从前了。五年前雾黑打来,我凤梦大6人心惶惶,只想逃命,完全没有士气,所谓兵败如山倒,所以不可能挡得住他们。如今我们已经积累了士气,稳定了人心,他们又刚吃了败仗,此消彼长,完全能够与之一战。虽然说,咱们凤国的实力跟雾黑王朝相比,尚逊一筹,不过这是在咱们的地方作战,咱们占据地利人和,一定可以守住。” “六和军想立国,就暂且让他们立国。蔡同和这人,想当皇帝得很,就让他当一当呗,就当是替蔡同和完个心愿。先让六和国正面迎击雾黑蛮军试试。等他们守不住了,节节败退之时,我再派军支援,然后趁机提议让他们合并进凤国,给蔡同和许个侯爷,在白 雪 山下给他拨块封地……我估摸着,冬天得休战养兵,雾黑蛮军应该会在明天开春后开战。” 听了风染的解说,贺月对局势放了心,但对风染却大为埋怨:“以后别在朝堂上随便乱说话。明明没答允的事,你承认着干什么?就算是有后续图谋,那也不能乱承认什么!你承认了,就是你的不是,不怕大人们以后参劾你?以前都能参你三十多条罪,现下啊,你这么随便说话,我瞧参你三百条都不算多……慎言啊,在朝堂上要慎言!你看看,本来你是打了胜仗,一言不对,就叫大人们参你卖国丧权,你说你屈不屈?” 风染一笑,淡淡道:“嗯。” 贺月一听就知道风染这话应得一点没有诚意,虽然害怕风染因为不够检点慎言而变成将来众臣参劾风染的罪名,但毕竟是将来之事,将来众臣们会不会对风染难,也是未知之事,贺月终究舍不得多说风染,只得一叹罢了。 史记:靖乱六年冬月廿五日,六和军在凤梦西路北端白 雪 山地区立国,国号:六和,蔡同和称帝,帝号元开。 接下来的冬天,因国土增加,风染忙着调整各地驻军,另行划分驻区。然后抚恤伤亡残疾,又另征新兵。贺月则调拨粮食被褥,帮助西路饥民百姓度过冬天,然后又迁陡了一些凤国地方比较富余的百姓前往西路恳荒,组织民夫修筑农田水利,以备来年开春播种。凤国收复了凤梦西路这么大一片国土,又打破了匪嘉的围困封锁,无形中国力大增,接下来要让西路休养生息,恢复生机,把无形的国力转变为对雾黑匪嘉作战的有形实力。 史记:靖乱七年三月,雾黑匪嘉率军大举来犯,六和国不敌,向凤国求援,愿降为侯国。凤军出兵,在白 雪 山至涫水一线,与雾黑和匪嘉联军正面鏖战数月,大战小战数十场,各有胜负,战局僵持,然凤军始终坚守防线,未退一步。 这是一场凤国跟雾黑匪嘉的正面交锋,更是凤国跟雾黑匪嘉的实力对垒,对垒的结果,似乎凤国稍逊一筹,但雾黑匪嘉也没有在凤国手上讨到便宜。 史记:靖乱七年六月,凤军忽然自朗昆宁山脉中冲出,再次包围攻打射凤堡,再次迫使雾黑蛮军放弃涫水上游的阵地,千里回防驰援。凤军在白 雪 山到涫水上游一线,跟雾黑匪嘉苦战数月,僵局不战而解。 当初风染让凤军跟随冉响马军一起退入朗昆宁山,便是在雾黑王朝的咽喉之地留下的一把利刃尖刀,在南方战局有需要的时候,退入朗昆宁山脉的凤军便可以杀出来,伺机给攻击射凤堡,让雾黑蛮军不得不回防救援,但等雾黑蛮军杀回去,凤军又早早撤入朗昆宁山脉深处,让雾黑蛮军无迹可寻。这股凤军,始终不与雾黑蛮军正面厮杀,但又始终威胁着雾黑王朝的咽喉要冲。 风染正是看准了这一步棋,才派出凤国战斗力最高的京畿守军北营搭乘简国海船直插敌方要冲。随后,简国战船驶回凤翔港,简军便在凤翔港休养。而简国海上贸易经验丰富,风染便派简国用寻常海船,每过一段时间,以海上贸易形式,把凤军所需军备和给养从永昌国上岸,直接运入朗昆宁山中,交给凤军,以便长期抗战。 同时,风染也非常清楚,郑家是一个非常具有侵略性的家族,风染什么话都没有说,到靖乱九年年初,京畿守军北营就已经全盘并吞收接了冉阳秋的势力和人员,冉阳秋在一次对雾黑蛮军的突袭中,意外战死,后被凤国追封为秋阳统帅,因其子女家人均被雾黑蛮子所杀,令其部属领其俸禄,为其修筑大墓公祠,以供后人凭吊。其后,活跃在朗昆宁山脉中的凤军,成了雾黑王朝的心腹大患。 雾黑蛮军在经过了白 雪 山到涫水一线跟凤军的拼死厮杀,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凤梦大6压制性优势,知道凤军已有实力与其一拼,再加上雾黑大6内部局势不稳,苏拉尔大帝不得不暂回雾黑大6主持大局,留下他的得力助手大将坎里斯儿在凤梦大6主持全局,坎里斯儿大将生性谨慎,见雾黑军在凤梦大6连吃败仗,便不敢轻举妄动,想以守成为主,不敢随便再跟凤国开战。 随后两年,以凤国为主的中路三国,便跟匪嘉雾黑以白 雪 山至涫水上游一线和万依关一线为界,匪嘉占据东路北路和中路北部地区,凤国等则占领中路南部和西路地区。双方之间虽有多次小战冲突,但最后均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的结果。 战事方面没有进展,贺月便一心一意展生产,何养生息,鼓励农商,减免赋税,惠农惠民,同时大力推行各种新政,进一步废除贵庶旧法,使得一批有能力的庶族士子出任各地地方官吏和中央九部。这一系列的政令推行下去,便得凤国在国土大增的同时,自身实力也大幅提升。只三年时间,在凤国境内有些城市再次出现了雾黑蛮子入侵前的繁华景像。 这三年之间,汀国喆国因为位处于凤国边上,其国内并没有多少变化。 而北方的匪嘉国,在熬过三年大饥之后,终于颁布政令,鼓励农耕,在第四年有所收获,但与凤国实力的快复苏和展相比,匪嘉仅是缓慢复苏,匪嘉境内的百姓又受到匪嘉和雾黑王朝的双重压迫和盘剥,生活凄苦。以前中路三国以万依关一线据守,双方均派兵严密把守,匪嘉百姓根本没办法穿过战线逃向中路三国。现在白 雪 山到涫水一线,虽也有双方防守,但远不及万依关一线防过得严密,于是,便有匪嘉百姓不堪被欺,开始从凤梦西路向凤国逃荒。 贺月下领对匪嘉逃荒过来的百姓,全盘接收,并令官府引导他们在西路垦荒种地,重建家园。 转眼到了靖乱十年。秋。 风染又一次跟贺月练了功后,同贺月一起洗浴了出来,风染拿干巾子替贺月拭干了头上的水渍,拿着木梳,给贺月梳理尚带几分湿气的头。贺月叹了一声:“这仗都打了十年了。” 风染极轻柔地给贺月梳着头,说道:“一次大仗养三年啊,我不能接二连三只管打仗……再说,三年前,咱们凤国,实力确实不如匪嘉,未能一剑封喉,就只能先休养生息了。这几年,我也在盘算着,怎么能给雾黑致命一击。” “想出法子来没有?” 风染轻轻笑了一声,道:“还记不记得,没过继响儿前,我们跟他过家家玩,他说‘父皇是管养人的,父亲是管打人的’,贺月,你真的很会养人。咱们凤国的国土虽然比匪嘉少了许多,但是从去年开始,咱们凤国的人口已经过了匪嘉……”说到这里,风染忽然充满惊讶地叫了一声:“贺月!”然后梳头的手都僵住不动了。 “怎么了?” 风染轻轻道:“……你长白头了……我看见了根白头。” 贺月大不在意,笑道:“一根白头,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扯了不就完了?” 那年,贺月三十六岁,风染三十一岁,正当盛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8章 风染再论战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有许久没有作声,也没有扯掉白。天籁小说ww『因为他听说,扯掉一根白,会长出十根白。只给贺月梳顺了头,让贺月披着,等头干了,再替他梳髻。 看风染不大高兴,贺月倒哄风染:“就一根白头,是长在我头上,又不是长在你头上。” 长在自己头上,风染又不会觉得难过了。本来按照玄武真人的估计,他寿不过三十,衰老而死。现在他都已经三十一岁了,还有着相当年轻的样貌,身体机能在各方面也感觉正常,并未出现过早的未老先衰症状,风染只觉得自己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贺月给他的,可是贺月为了养他,自己却衰老了,才三十六岁,就生了白,怎不叫风染心头难过? 贺月又哄:“你瞧啊,有些人的白头就是长得早,有些人长得晚,不一定就是老了。可能我就是白头长得早的那些人,你莫想那么多,咱们还年轻呢,还有许多事要做,还要活许多许多年。” 风染也不是那喜欢伤春悲秋,感情细腻之人,猛然看见白,心头一时难过,被贺月劝了劝,便放开了。替贺月梳顺头,便把贺月拉起来,把件公子袍服的外裳给贺月穿上,说道:“去外面庭院里散散步。” 风月两人便在菁华宫外的庭院里慢慢走着说话散步,风染抄着手,走在贺月后面,说道:“这三年啊,我还好,就看着你天天操劳,我真怕你累出病来……其实,我倒觉得,咱们练了这功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你丢开政事国事什么的,丢开大叠大叠没完没了的奏折,跟我安安心心休养四天。” 贺月忽然停步回身道:“你还说呢!这三年,你就借口休战养兵,休养生息,把个战局停在不上不下的当口……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还是说,你准备让凤梦大6就一直保持这个格局了?” 休战第一年,朝堂众臣倒也没说什么,表示对休养生息很支持。 休战第二年,便有些比较激进的大臣开始质问为什么还不赶快把雾黑蛮子驱逐出凤梦大6?为什么还不对匪嘉开战?这其中荣国太子和昊国皇帝最是心焦,他们的国土事实上已经被凤国收复回来了,可贺月借口要驱逐了雾黑蛮子才能把国土交还他们,让他们复国。他们一天天看着凤国在本属于自己的国土上设置郡府州县,又派出精干官吏治理得井井有条,只觉得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本该是荣国昊国臣民的百姓们,对直接把他们从匪嘉雾黑双重压迫下解救出来的凤国,感恩戴德,民心越来越偏向凤国,都忘了他们本国还有太子,还有皇帝了!这种情况,只把荣国太子和昊国皇帝急得吐血,逮着机会就催问什么时候再对匪嘉雾黑开战?什么时候能平灭匪嘉,驱逐雾黑? 到了休战第三年,随着凤国国力一步步增强,人口增加,赋税增加,粮食增收,国库增加,物资充盈,朝堂上要求对匪嘉雾黑开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德辉郡王和开济藩王两位,几次上朝,慷慨陈词,要求尽快北伐,不能让雾黑蛮子在北方强行实施血脉融合。 那德辉郡王曾是永昌国太子,开济藩王曾是奉和国皇帝,照说他们已经合并进凤国了,做的又是没有实权的清贵王爷,凤国北不北伐跟他们没太大关系,犯不着跳出来对战事指手划脚。可是,他们毕竟曾是一国之主,对那曾经属于自己的那片土地有着割舍不去的旧情,他们看着被凤国收复回来的凤梦西路三国,在凤国的治理下,从战火废墟中渐渐地恢复过来,百姓能够初解温饱,安居乐业,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再看看自己曾经的国土,还在匪嘉和雾黑的双重蹂躏压迫之下,自己曾经的臣民还在被雾黑强迫实施血脉融合,怎么忍得下心来无动于衷?他们守不住自己的家国疆土,被迫合并进凤国,总归还是希望以前自己的臣民能过得好,而不是毫无尊严地被其他大6的蛮子欺凌压榨。再说了,他们自己的王爵封地还在北方呢,在他们曾经的故国土地上,那也是他们被合并之后,最后的慰藉。 风染自然也清楚朝堂众臣上对出战的态度,都觉得战争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要打,就赶紧开战,不打,就跟北方签订协约,然后才好裁军。两百多万的兵卒,对任何国家都是沉重的负担。听贺月这么说,笑道:“你也沉不住气了?” 贺月只是“嘿”地一笑。 风染淡淡道:“快了吧。三年前那一场大仗,我们一举收复了西路,大约有不少大人责怪我没有乘胜追击,进儿收复整个大6吧。” 当时许多大臣正盼着风染乘胜追击,风染在守住西路之后却宣布休战养兵,确然有许多大臣曾参劾过风染贻误战机,连贺月也不清楚风染的动机,只是他却坚定地支持风染,以风染主持战事全局为由,压下了众臣的非议:“你养兵,要养到什么时候?” “养兵是个借口,是要给你时间,养人,养国。”风染道:“三年前,咱们实力不如匪嘉。” “实力不如匪嘉,三年前你不养,打了胜仗,中间忽然停下来养兵。”岂不是很奇怪?莫说众臣想不通,贺月也想不通。 风染掏出两方巾子,铺在花廊下的木质坐廊上,自己坐下,又招呼贺月坐下:“天还不冷,坐着不凉,在这里坐会儿看花吧。”贺月便过去挨着风染坐下,风月并肩看着花廊上盛开的各色菊花,难得摆脱了政务杂事,觉得心情舒畅轻松。 贺月难得有机会嫌弃风染,说道:“你又不懂赏花之妙,还要坐这里看花。” “你懂,你赏花吧,我陪你……不许说跟我一起赏花是对牛弹琴啊……我不乱说话了。” 贺月望着不远处廊下的菊花,出了一会神,说道:“你不会赏花,便说说战事吧,不然气闷哩。刚我问你呢,为什么三年前不养兵?” “三年前那一仗,必须要打,拼了命也要打,不然咱们凤国没有机会,再怎么养兵养国,都不可能最终打败雾黑。” “为什么?” “三年前,我凤国局处中路,国土有限,人口有限,物资有限,又被匪嘉围困封锁,虽然从凤翔港开了个通道,但那不是长久之计。相比之下,匪嘉占据了东路西路北路和中路北部,他们的国土大约是我们凤国的八倍吧?” “差不多。” “咱们地盘太小了,再怎么休养生息都养不过人家啊。俗话说,瘦死的骆驮比马大,一只猫养得再彪肥体壮,那也干不过一头病恹恹的虎。猫可以逃进小山洞里,依据狭小的山洞阻挡虎的进犯,苟延残喘……” 贺月插口道:“你这么形容咱们凤国?” “难道不对?” 当时的凤梦局势就是这样的,贺月只得不说话了。 风染继续道:“……那猫再怎么肥,若想从山洞里反攻出去,正面跟虎干架,都是自找死路。” “当时,你不是反攻出去了么?” “那耀乾再是个穷兵黩武,不懂文治的狗东西,他手下还有人呢,背后又有雾黑王朝,只要熬过饥荒和瘟疫,过几年就缓过来了,如果不打仗,匪嘉还是会渐渐复苏过来,然后被雾黑蛮子进行血脉融合,凤梦大6会一步一步被雾黑蛮子融合占据。当时匪嘉刚经历了三年饥荒和瘟疫,是匪嘉雾黑最虚弱的时候,那一仗,必须要打,拼了命也要打。先看能不能一剑封喉,其次,不能一剑封喉,退一步,我们必须夺取西路,西路才是咱们凤国破困致胜的生机。” 对于西路是凤国破困致胜的生机这个说法,贺月很快就领会了:“不错。西路对我凤国的重要性,你那么早就想到了。夺取了西路,咱们地盘大增,就好比咱们把肥猫养成了豹子,体形够大了,才可以跟匪嘉那只病虎一战。” 风染又道:“嗯,是这个理。西路也经历了三年饥荒和瘟疫,我休战,便是要让豹子养养肥。当年,守住西路那一战,我实在是竭尽了全力。若不是我预先在射凤堡那里伏下一只凤军,关键时候杀出来捅他们一刀,引得他们非要回兵救援,才不得不撤走了些人马。不然能不能守住西路,真不好说。” 贺月道:“守卫西路那一战打得很有气势啊,朝堂上的大人们都称赞那一仗打得好。” 风染轻轻一叹:“那些文官大人们不懂……那气势是虚的,是用人命堆起来的……我们必须守住,必须打出气势来,一步都不能退,退了,凤国就败了。”那一仗也是风染的铁血生涯中,指挥得最惨烈的一战。风染站起身,走到最近的一朵菊花,摘了下来,轻轻用手指捻开花蕾,抬起手,微微倾侧手掌,掌心里散开的花瓣便一片片飞落下来,随风飘走,风染道:“那一仗,我看见许多兄弟,在我眼前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09章 决战可期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本来想说:“不会赏花,也不要糟蹋了花。天』籁小说ww『w.『⒉”但看风染难得伤感,劝道:“他们是为凤国而死,死得其所。你不要替他们伤心。” “他们也有父母家人……”风染转头看向贺月,说道:“……他们也有自己喜欢之人……”复又转过头,出神地看着一朵紫色的菊花,说道:“总归,是我杀戮太重,不然,他们都还活着。” 贺月赶紧过去,一把把风染拥进怀里,大声道:“你乱想什么呢?要怪只能怪雾黑蛮子入侵我凤梦大6,总要有人带头迎击他们。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没有人,就只能说明咱们凤梦大6已经灭亡了。”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道:“风染,他们死了,不是你的错!” 风染轻轻推开贺月,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忽然有点感慨,觉得自己杀戮太重了……原该活不长的。” 贺月轻啐道:“这一句更不该说!现在还来说活不长,呕我呢!” 风染也只是一时感慨,一笑,拉起贺月往前走去:“再走走罢……晚上我再教你些拳脚,明儿咱们过招打拳玩。” 贺月握着风染的手,只觉得那手是暖和的,觉得放心,又重提前面的话题说道:“休战都三年了,朝堂上那起文官都憋不住了,你倒还憋得住?” 风染道:“虽然是休战三年,主要是给你时间,让你把豹子养肥点,我这三年也没闲着,天天练兵演武呢。同样的兵,操练三年,再上战场就不一样了。” “那到底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对匪嘉开战?” 风染笑道:“下一步,不是对匪嘉开战,而是直接平灭掉它!咱们休战三年,已经在实力上过匪嘉了,可以直接从万依关和白涫线(白 雪 山至涫水上游一线,简称白涫线。是凤梦西路跟匪嘉的战时边界。)出击,直捣天路城。”直捣天路城,打下匪嘉的都城,从而灭亡掉这个无耻地投靠了雾黑王朝的傀儡政权。 “什么时候?”对贺月来说,平灭匪嘉还有另一个意义:为太皇太后报仇雪恨! 风染道:“冬季养兵,明年开春吧。你计划着,先叫户部农部工部准备好粮草物资。” “打下天路城,然后就打射凤堡?” 风染一笑道:“匪嘉好灭,是他们不得人心,军队没有军心士气,没有战斗力。雾黑蛮军不同,他们不是那么好打的,哪能容忍咱们轻易就打到射凤堡去?先灭匪嘉,然后一步一步对付雾黑蛮子。”对付雾黑蛮子,除了有战术之外,还必须要有实力。因为雾黑蛮子的实力明摆着,就好像武功中有“一力降十巧”之说,战争也是一样,实力才是根本。 贺月有些顾虑道:“就怕耀乾那狗贼脚下溜滑,咱们拿下天路城,他又逃了……莫要一直逃进射凤堡去,就不好杀了。” “哈,你都想到了,我自然早就想到了。你放心吧,要灭匪嘉,当然不能放过耀乾,我早已经安排人埋伏在天路城城里城外了,这一次,再不能让他逃了。”匪嘉也是郑家的百年世仇,风染作为郑家外孙,自当为郑家报这血海深仇。 贺月抓着风染的手一扯,停下脚步,说道:“风染,等灭了匪嘉,杀了耀乾,你跟我一起,去宗庙祭祀,然后送太皇太后入葬。” “好。” 答允得这么快,这么容易,贺月一听就知道风染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要求什么,多数时候风染总会答允,并且常常不求甚解。没法子,贺月只得解释道:“让皇奶奶和皇爷爷看看你。” “太皇太后在生时,我见过的。”至于那太祖皇帝,风染觉得一个死了多年的皇帝,见不见也不打紧。贺月想他去见,他便去见好了。 见风染还是没明白自己话里的含义,贺月只得把话挑明了:“你以前,见的是太皇太后。风染,我叫你去见的是皇奶奶,皇爷爷……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见太皇太后,那是臣见君;见皇奶奶,那是孙儿见祖母,含义完全不一样。 “哦……好。”其实风染仍然觉得所无谓,只是贺月喜欢,他便愿意去做。 贺月看着风染,知道风染根本没体会出他带他去见皇爷爷皇奶奶更深层的意思,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转日,风染陪着贺月玩打拳过招,两人慢腾腾地比来划去,半真半假地拳来腿往,在风染来说,就是陪着贺月活动活动筋骨,贺月来说,却觉得能跟风染这样凝练出了内丹的高手比武过招,还能打得你来我往,拳脚生风,感觉自己都是武林高手了,对此活动乐此不疲,风染也乐得让贺月放下奏折活动活动身子,因此也兴冲冲地奉陪到底。 风月在庭院里对练了一会儿,因刚合练了双修,贺月有些精元虚耗,便出了一身汗。风染便不练了,拉贺月坐下休息,怕贺月敞了风,着了凉,便拿巾子给贺月隔背,说道:“我心头有个事,在府里不好说。” “嗯,何事?” 风染道:“响儿已经九岁半了,安哥儿也已经八岁了,该是知道男女之别的时候了,不能再叫他们一天天厮混在一起,得分个内外了。” 贺月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他们在一起挺好的,两小无猜。你若把他们分开,我怕响儿会不高兴。” “男女大了,便要分开,这个不能由着响儿高不高兴。若是将来出了事,就不好了。” 贺月大不为然:“他们好着呢,能出什么事?”忽然又明白了风染所说的出事的意思,笑道:“出了事,便让响儿娶了安哥儿便是。” 风染给贺月隔好了背,又替贺月把衣服拉好,啐道:“你就胡扯。他们两个是表兄妹,不能议婚的。” “又不是亲的。再说,你跟你年哥那表亲,不知隔了多远呢。”郑修羽是风染大舅郑皓的儿子,这个表亲才是真表亲,郑修年是郑家旁支,只是辈份是跟郑修羽一辈的,中间不知隔了多少堂从关系,郑修年跟风染是一表三千里的表亲。 风染急了,在贺月身边坐下,正色道:“你不心疼安哥儿……” 贺月赶紧申明:“我心疼哩,那女娃乖。” “……我家小侄女,我心疼呢!我瞧表哥表嫂的意思,都舍不得安哥儿嫁进宫去。谁知道咱们响儿将来会不会继位呢?莫耽误了安哥儿。再说了,退一万步,安哥儿便是愿意嫁给响儿,那也得正儿八经,三聘六礼,哪有等他们出了事再来谈婚论嫁的?”风染说道:“不先防患于未然,就是我们大人的过失。什么等出了事,让响儿娶了安哥儿就是?那是女孩子一辈子的清白啊,你说得轻巧!” 贺月笑道:“我就随口说一句,你说这么多!你在理,这事你瞧着办吧。” 贺月说错了话,服了软,风染也不穷追猛打,说道:“我想着,你留心去大臣功勋宗室之家,有那九岁左右的小孩子挑来我瞧瞧,有适合的,给响儿作个伴读,最好还能陪着练武的。等响儿跟他的伴读混熟了,我再跟表嫂说,叫她拘管着安哥儿,别老往响儿跟前凑……安哥儿也该学女工,读女诫了。她个女孩子,老跟着响儿尽读些帝王之道和兵法有什么用?把心都读大了,以后不好嫁人。”说到这里,风染忽然想到了幻沙公主,幻沙公主应该也有三十了吧?不知她嫁人没有?风染猜测,大约幻沙公主就是把男人的本事学得太多了,把心读大了,眼高于顶,才会看不上男人。风染可不想自家小侄女,学得跟幻沙公主似的。 贺月自己天天操心国事都操心不完,不怎么操心风贺响响的学业和生活,一般都是风染在管。只有当风染压不住阵,贺月才出头给风染助威。风染这三年也没怎么外出巡军练兵,天天在家,除了筹划军事,批阅公文,多余的精力全都花费在了贺氏父子身上,操心小的学业和成长,又操心大的身体和养生。 贺月听风染想得周到,显然早就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便应道:“好,我回头就下旨,叫选伴读,旦儿和理儿都选过伴读,这个不逾矩。”沉吟道:“在毛氏家族里选一个吧,跟响儿也是表兄弟,毛家子弟又多习武,能陪响儿练功。另外,在那书香世家,学问通博的大臣中选一个,小孩子家学渊源,会对响儿学文有帮助,再在宗室里面选一个身份辈份高的,可以压着响儿些,免得响儿觉得比伴读身份高,老被捧着,就趾高气昂,把脾气学死了。”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四个伴读呢。风染,要不要在郑家里面选一个?” “啊?!”以前风染从来没有想过,被贺月这么一提,风染也想起:郑家的小孩子,他就只见过郑修年的安哥儿和郑国泰,郑家的女人,他也只见过纪紫烟这一个表嫂。 郑家的家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0章 郑家家眷之谜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仿佛被贺月一问,点醒了一般,想起来郑家的老弱妇孺都住在梵净山上。本来郑修年成亲后,照规矩应该把纪紫烟送回梵净山,但因为郑修年成亲后,夫妻俩一直跟风染住在一起,纪紫烟又是都统帅府里的当家奶奶,风染对表嫂甚为倚重,大约郑家不太好在风染眼前,把纪紫烟送走吧,同样的,安哥儿跟风贺响响玩得火热,碍于风贺响响的身份,大约也不好把安哥儿硬行送走。 以前从未想过,郑家为什么要把家眷都放在世人没有听说过的梵净山上?风染知道,郑家以前在阴国都城新荣城里是有府宅的。那时没注意,现在一回想,郑家的府宅里住的只是郑家男人。并且,郑家似乎不与普通人通婚,因为在风染的记忆里,没有郑家男人成亲这码事,但是若有人问起,郑家男人全是成了亲的。 郑家男人到底跟哪样的女人成亲了?对了,郑修年成亲,就不是听从的父母之命,是风染作的主。郑修年在外面跟自己喜欢的江湖女子成了亲,这在郑家,根本是个意外吧?所以郑修年的妻子孩子才没有被送回梵净山? 或者,郑家曾被嘉国诛过九族,所以起了心,有了防备,便把家中的老弱妇孺放在世人们找不到的梵净山上,入世的只有郑家男人。就算把郑家男人都杀了,过几年,那在梵净山上的郑家小孩又成长起来了。这样再怎么诛杀,郑家人也杀之不绝! 再说了,郑家人精擅的是兵法,兵家不免要带兵打仗。手握兵权,最是遭皇帝猜忌,如果有家眷,皇帝就会拿着将军们的家眷挟制将军,令其忠诚。可是郑家的家眷不在新荣城,所以郑家才特别遭仁和帝猜忌,帝将关系非常紧张,郑家就是为了缓和紧张关系,向皇帝表达忠诚,郑承弼才把独生爱女献入皇宫为妃。 风染想:“母妃本来应该是生活在梵净山上的吧?”应该是郑家当时本来就想要一个有郑氏血脉的皇子来做郑家傀儡,同时也要缓和帝将关系,郑承弼出于多重考虑,才不得不把郑妃送入皇宫。 贺月伸手,在风染面前晃了晃,叫道:“想什么呢?问你一句,就出神了?” 风染道:“你先选三个伴读,郑家要不要选一个再说。这个事,要赶紧办,趁年底年初我还有一段时间在家里,可以盯着响儿,等他跟伴读混熟了,我才好跟表嫂说安哥儿的事。” 贺月似有心,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对了,除了你年表哥,我怎么没看见过郑家的家眷?” 风染不能不替郑家掩护一二,说道:“都安置在新荣城乡下呢。” “那多不方便。探个亲,还得一来一回跑上半个月。”贺月似乎是替郑家在考虑打算一般,说道:“回头在城里替他们置个宅子,叫他们把家眷都搬成化城来吧,省亲照顾都方便……你跟他们多走动走动,散散心。”虽然风染从来不说,可是贺月看得出来,风染是孤单的。 风染的官位虽高,却不喜欢在官场交结朋友,也基本不出去进行官场应酬,本就没有几个亲戚,还被风氏逐出家门了。打从风染还是男宠时起,贺月就没禁过风染外出,可是风染似乎并不喜欢外出游玩散心。不外出巡军调兵的时候,风染就整天整天呆在府里,有事想事,无事发呆,这让贺月看在心头,颇替风染担忧,怕风染郁闷出病来。 说起郑家,贺月临时起意,想叫郑家把家眷搬来成化城,这样风染多一门亲戚走动,也好热闹些,别老是整天闷在府里。贺月完全没想到风染跟自己一样,压根没见过郑家家眷。 郑家既然苦心孤诣地把家眷隐藏在梵净山上,哪会轻易搬进城来?风染只应道:“嗯,再说吧。” 郑家组建的郑家军有三万人之众,虽然郑家军里大部分是郑家召募来的,但郑家子弟在其中还是占了一成之多,由此可以看得出来,郑家现在是多大个家族。尽管郑家人都绝口不提梵净山上的事,可是风染还是看得出来,住在梵净山上的郑家家眷人数极多。 风染跟贺月在菁华宫里忙里偷闲地休歇了几天后,风染又回到都统帅府里照常居住,跟儿子只说去城郊查看京畿守军军营去了。 风贺响响毫不怀疑,只闹着要风染下次阅军,一定要带着他去瞧瞧军营。兵马都统帅是前衙后宅的衙门制式,风染就在自己家里办公,批阅公文,跟府吏,武参赞们商讨军务军政,召见回京述职将领等事。风贺响响自己不能出府,便在整个都统帅府的前衙后宅里乱窜,寻欢作乐。风染处理公务时,一点不避着风贺响响,想风贺响响迟早都会接触这些的,不如让风贺响响从小耳薰目染。哪知,风贺响响从小听说军旅兵营的事务听得太多了,便对军营生出无限向往。贺月天天晚上批阅奏折也不避着儿子,但是风贺响响就是对干巴巴坐着看奏折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然,风贺响响做什么事,安哥儿都跟个影子似的,跟风贺响响贴在一起,除了晚上睡觉会分开,白天里完全形影不离。正因为这两小家伙太要好了,又一天天大起来,才叫风染担忧。 郑修羽因为暗地里受了太子少保之职,教导风贺响响武学的差事就一直由郑修羽承担着,风染只是偶尔会去督查一下风贺响响的习武情况。 风染从菁华宫回来后,过了几天,便去“督查”风贺响响练武。只是远远看着儿子和小侄女在习武场上踢腿冲拳,打熬筋骨,郑修羽见风染来了,便叫孩子们自己练,他自己朝风染迎了过去,遥遥的揖了个手,风染也回了一礼,笑道:“羽哥辛苦呢,累你天天早起。” “哪里。不教他们,我自己也是要天天早起练拳的。”虽说郑修羽和风染在官职上差了许多级,不过风染在私下里都跟郑家人按亲戚来相处,不摆官场上的架子。 风染便跟郑修羽并肩站在场外,看场上两个小孩子把拳脚练得似模似样的。风染道:“安哥儿长大了,快成大姑娘了。” “嗯。就是被嫂子放野了。” 风染道:“响儿也大了,陛下给响儿挑了几个伴读,其中有几个是毛家子弟,以后要跟响儿一起练武。等陛下挑完孩子送来,回头你跟我,还有庄先生,咱们三个再把把关,从里头挑三到四个好孩子,留下来给响儿做伴读。” “那……安哥儿呢?以后不陪着响哥儿了?” 风染淡淡道:“大了,该分个男女内外了。这个事,也不用跟响儿挑明,咱们把伴读挑了,放到响儿身边就是,等响儿跟他们熟了,我再去跟表嫂说,叫她拘管着安哥儿,不要再在满府里乱跑了。女孩子家,正经该学女工,读女诫了。” 郑修羽脱口道:“安哥儿喜欢响哥儿呢!” 风染猛地回头盯着郑修羽,道:“你怎么知道?”莫非这么早就出事了?风贺响响的东西都还没长全呢!风染不清楚女子喜欢别人会是什么感觉,但风染自己是属于那种:喜欢,身上便会产生反应的那种人。便想自己儿子这么小,东西都没长全,喜欢起来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郑修羽嘿嘿地笑了笑道:“我就看着安哥儿特别腻着响哥儿,应该是喜欢响哥儿的吧。” 风染放了心,哂笑道:“他们是表兄妹呢。”那种喜欢,应该是表兄妹之间的兄妹之情,并不是男女之情。何况孩子都还小,哪里就懂了呢?风染自己也到了十七岁才糊糊模模知道一些。 风染说道:“回头我跟表嫂说说,买几个差不多大的,干净的良家小女孩放在后宅里,陪安哥儿一起学女工,安哥儿有了同龄的女孩儿作伴,就不会只腻着她表哥了。” 郑修羽道:“嗯,那倒是,男孩女孩长大了,就玩不到一块去了。早点分开也好。” “羽哥,你孩子多大了?” 郑修羽没料到风染忽然问这么一句,怔了一会,才道:“我啊,娶亲娶得早,长子已经二十了,正外出游学。” “……”风染真是吓了一跳!郑修羽才三十多岁,大约跟贺月差不多大,长子居然已经二十了!郑修羽岂不是十四五岁就成亲生子了?郑修年都已经四十出头了,长女才八岁,长子才四岁,这个差距太叫人无语了! 郑修羽的长子要是也照这速度娶妻生子,郑修羽该不会已经有个五岁左右的孙子了吧?想到一个才三十多岁的人就有个五岁的孙子了,这话,风染完全没有勇气问出来,只强笑了两声又问:“羽哥家里有没有九岁左右的孩子?” 郑修羽也是个精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哦,你是想给响哥儿选伴读呢。我是有个孩子,八岁,比响哥儿小一岁半,顽皮得紧,只是……是第二房小妾生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1章 从梵净山上捞人 作者:天际驱驰 一般给皇子太子们选伴读,都只在嫡子们里选,庶子直接没有资格,除非是皇帝钦点。『天籁小说ww『w.⒉郑修羽那八岁孩子是个小妾生的,便不合规矩,自然不在考虑之中。只是郑修羽的话,让风染再次震惊了!郑家人居然是要纳小妾的!而且听郑修羽的语气,似乎还不止纳一个小妾! 风染压下心头的震惊,装得平平地笑道:“呵呵,我看年哥都不纳妾……还以为郑家人是不纳妾的。” 其实在凤梦大6,因为长期流传贵庶之法,使得贫富悬殊极大,富的就多纳小妾,穷的就娶不起亲。那穷苦人家也愿意把女儿卖给富家作妾,就像愿意把儿子卖进小倌楼做脔童一样,至少是条生路。 只是近十年来,贺月大力废除各方面的贵庶之法,不能抑富济贫,便努力改善提高百姓生活,减赋减税,便他们安居乐业,至少能够养活自己及家人。因此这种动不动就卖儿卖女的风气渐渐有所扼制改变。 郑修羽也笑了,说道:“那是年哥运气好,喜欢嫂子的时候还没成亲。”郑修羽的笑容和话语里,隐着一种羡慕的意思。想一想,十四五岁就成亲,哪里懂得什么喜不喜欢,大约就是家里叫成亲便成亲了。到后面,懂得了情爱,有了喜欢的人,就只能纳为小妾,只能叫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了。 要说郑家男人是不得已,把喜欢的人纳为小妾,可郑修羽竟然纳了两房小妾,这又是什么缘故?不过事涉私情,风染便不好多问,又换个角度旁敲侧击道:“你们郑家人,都是那么早成亲?”至少在郑修年到十八岁成为他死卫之时,并没有成亲。 郑修羽对风染接二连三的问,大约有些警惕了,含混道:“什么时候成亲不一定的,看情况。” 想到郑修羽房里起码有三个夫人,风染没敢问郑修羽有几个孩子。郑修羽如果回答说有十几个孩子,外加几个孙子,才三十多岁就早已经儿孙满堂了,风染觉得自己听了肯定要崩溃!风染想了想,觉得还是单刀直入比较好,便问:“羽哥,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郑家家眷都住在梵净山上?” “呵,一直都住在山上的。”这回答,不跟没答一样么? 风染再次单刀直入:“接进城里来住,不是更方便照顾?” “呵,他们住山上,都住习惯了,不愿意下来。再说,他们不住城里,我们做事也省许多心。” 果然!郑家就是有意识地把家眷安置在山里,避开可能受到的挟制。先把自己的弱点掩藏起来,这样随时都可以让郑家男人放手一搏,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就算放手一搏,郑家男人都死光了,过几年,那山上的孩子成长起来,就又是一茬郑家男人。 郑家兵法不是白钻研的。 风染又回复成若不经心的样子,说道:“羽哥,前几天我在想,年哥驻扎喆国几年了,中间就回来省了一次亲,跟表嫂聚了聚,年哥几年都没见着年舅娘了,我算着年哥又该回来省亲了,想把年舅娘接下山来,好等年哥下回回来省亲时,能见着年舅娘,说说话儿。”郑修年一直都想把他娘从梵净山上接下来,跟自己和纪紫烟以及孩子们一起住一起过,就像寻常的小户人家一样。既然把人接出来了,就不会再随便送回去。 郑修羽道:“这个事啊,我得跟二叔请示。”郑修羽嘴里的二叔就是郑家的现任家主郑嘉。 “呵呵。”风染失笑道:“二舅远在射凤堡,躲在朗昆宁山里头呢。等你去跟二舅请示了,年哥的省亲之期早就过了。”又道:“羽哥不是少家主么,这些小事,应该能作主吧?” 郑修羽一时沉吟未答,风染又道:“再不,你找姥爷商议一下?” 郑承弼近年不怎么管郑家的事了,似乎沉浸在逗弄曾外孙儿玩的乐趣中,几乎天天都往都统帅府里跑,带着风贺响响和安哥儿玩,跟个老玩童似的。郑承弼再不管事,也是前任家主,在郑嘉不在之时,风染叫郑修羽找郑承弼商议,可算一个折中之法。 同时,风染知道郑承弼再怎么玩兴大,也不可能是老玩童,他心头总不能对郑承弼完全放心。给风贺响响选伴读,其中也隐藏着想让风贺响响在跟同龄人玩耍之后,疏远郑承弼的意思。 郑修羽无可推托,只得应道:“哦,好的。” 风染又道:“还有呢,陛下想从郑氏子弟里给响哥儿选个伴读,你也跟姥爷好生商议,这人要好生选,先要嫡子平辈,其次要文武双修。羽哥,陛下暗封你太子少保,你该明白陛下的意思,日后响儿的伴读是个什么前程和作用,你心头要有数。” 郑修羽正色:“知道了。这个事,我会上心办。” “就这一两个月,你赶着办,选两三个孩子,带给我瞧瞧,留个合眼缘的,以后就住府里,先跟响儿玩起来。”风染又瞧了瞧练武场上两个小小的身影,笑道:“以后啊,这练武场就热闹了,起码有三个小孩子跟着你练功。” “怎么只有三个?”皇子伴读照规矩不是应该四个吗?加上皇子应该有五个小孩才对。 风染道:“响儿的伴读,陛下计划着,选一个儒学大臣子弟,一个比响儿高一辈的宗室子弟,一个毛家子弟,再一个呢,就是郑氏子弟。我估计大臣子弟和宗室子弟不会练武,不过呢,也不一定,他们若要练,你照常教便是,只小心不把他们练坏了就行。” “这个我省得。”郑修羽压低了声音问道:“小染,叫毛氏子弟给响哥儿做伴读,怕不妥吧?”便不怕毛氏子弟在响哥儿跟前说风染的坏话,离间响哥儿跟风染的父子情谊,最后又把风贺响响抢回毛家去? 风染淡淡道:“是陛下提议的,说跟响儿也是表兄弟呢。”贺月到底对毛皇后也不是全然无情,只是这“情”并不是男女之情,这一点,风染倒是放心。风染也不喜欢贺月做个绝情无情之人,凡事有个度便好。再说,毛皇后想必死前给毛家过话,要叫毛家投奔于他,共同辅佐风贺响响继位。因此在风贺响响继位以前,毛家不可能在风染跟前耍什么花招或是暗中使绊拆台,所以贺月提议选毛氏子弟给风贺响响做伴读时,风染便没表态。风染低声笑道:“以后你多注意着毛家公子的言行便是。回头选人的时候,从毛家子弟里选个老实木讷的。” 然后风染抬头看着练武场中间还在继续踢腿冲拳的两人,已经十月初了,天气略冷,场上两人却已经练得小脸绯红,大汗淋漓,尤其风贺响响还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气,有些心疼,便问道:“还要练多久?” 郑修羽指了指场边放着的一个大香炉:“第二炷香还没燃完呢?” 风染一看,那大香炉里应该是插着三枝香吧,一枝已经燃完了,一枝燃了一多半,一枝还没开始呢,问:“要练三炷香时间?”三炷香大约是半个时辰左右,风染便道:“算了,今天便少练一会儿吧。” 郑修羽默然了一下,才道:“小染,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娇惯小孩了,所以才教不好。今天少练一会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例子一开了,后面便不好管了……你若拿出带军的气势来教他,他现在,哪会是这个样子?” 风染便不好再说什么了,站在场边看小孩儿练功,讪讪道:“自家儿子,自然是要疼的。羽哥,你常年在外,孩子不在身边,大约想疼孩子也疼不上吧。”哪能把儿子当兵卒一样来操练?大约只有郑修羽这种只管生不管养的人才说得这等话出来吧。 郑修羽又默了,过了一会,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小染,你这么急匆匆的安排响哥儿和年哥的事,是不是翻年开了春,准备打匪嘉了?” 大家都是学的郑家兵法,风染知道自己的行动瞒不过郑修羽,虽然郑修羽这一问,问得逾越了,风染还是应道:“嗯。” 郑修羽的呼吸忽然一粗,然后极控制地喘出一口气来,说道:“小染!打匪嘉,杀耀乾,你可不能把咱们郑家撂一边!” 如今郑家之人,郑家军大部分人所在的京畿守军北营连着郑嘉,都被风染派去了射凤堡,埋伏进朗昆宁山脉里,是一把随时可以杀向射凤堡吸引雾黑蛮军驻防回救的尖刀,郑修年又被派驻在喆国提督凤国在喆国的所有兵马,这两股人显然一时半会都不可能调回凤国,更不可能在明春时派出去攻打匪嘉。 郑家人留在成化城的,就只有郑修羽所带领的五百个加入都统帅府府兵编制的郑家精锐,还有一个便是郑承弼。 风染也默然了一会,才道:“我也是郑家外孙,由我替郑家……” 风染还没说完,郑修羽便打断道:“老爷子说了,我郑家的百年家仇,要郑家子孙自己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2章 直捣匪嘉天路城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道:“匪嘉投靠勾结雾黑王朝,耀乾残害凤梦同族,死有余辜。这仇,是我凤梦大陆所有人的仇,不光是郑家的。” “打匪嘉,杀耀乾,必须算我郑家一份。”郑修羽显得有些激动:“老爷子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还要亲自披甲上阵呢!这个事,你若瞒着老爷子,老爷子能恨你一辈子!” “二舅他们和年哥一时半会调不回来,你要给我守着都统帅府,还要镇住响儿,肯定不能跟我出征。”风染问:“你觉得老爷子那身体还能骑马上阵?” “能啊,老爷子身体还棒着呢。” 风染想了一会道:“这样吧,你把那五百个郑家兵召集起来,让老爷子带着,跟我一起出征。这事,你记着便是,别走漏了风声,等明年春天你再安排行动。” “好。”郑修羽又道:“我先给老爷子透露下,叫他赶紧操练起来,不然久了不练,腿脚僵硬,身手不灵。” 风染和郑修羽都是弓马娴熟,能够亲身上阵杀敌的武将,知道这武功一道,久了不练,身体僵硬了,武艺生疏了,这上阵杀敌都是性命相搏,逮着人杀,哪讲什么尊老幼?若是因抛荒武艺,冒然上阵被杀,那太冤了。郑承弼这些年因不管事了,渐渐把武艺撂荒了,想要再披甲上阵,还须得先把武艺再练起来。风染想着郑承弼都将近七旬了,还是关心了一句:“叫姥爷悠着点,别练急了,要明年春天才出征。” 风染跟郑修羽说着话,那边第三炷香渐渐燃完了,风贺响响早盯着那香看,见香一灭,转身朝风染跑了过来,远远地一纵一跳,向风染扑了下来。 风染笑嘻嘻地轻松接住,说道:“我家响儿又长重了呢,不过也跳得高了……羽叔教得好,这功没白练。” 风贺响响撒娇地往风染怀里钻,赖在风染身上不下来:“父亲,响儿今天练得可卖力了!”伸出小胳膊给风染看,娇嗔道:“你瞧瞧,使劲得膀子好酸,哎,疼……疼……疼……”他老早看见风染到练武场来看他了,确实练得比往日更加卖力使劲,盼着父亲称赞他一声。 风染轻轻给儿子膀子,笑道:“为父都瞧着呢,响儿今天的拳头打得真有劲,呵呵。”风染又拿出巾子递给安哥儿擦汗,说道:“安哥儿也练得好,叔都瞧见了,回头告诉嫂子,安哥儿出息了。” 小女孩便甜甜地笑开了:“风叔,我的拳打得比响哥哥好哩!” 郑修羽在一边冷冷道:“才练这么一会儿拳法,练完了,膀子还酸痛,是没练得好,还得多练!” 一句话说得风贺响响和安哥儿登时都苦了脸,风染笑道:“羽表叔跟你们闹着玩呢。”又向郑修羽道:“羽哥,一起去我屋里用个早膳吧。” 平日里,贺月体谅风染身子虚,便叫风染多睡会,自己早上起来收拾了,进宫里用早膳,然后上朝。风染不须上朝时,一般会睡到卯时过后才起来,洗漱早膳之后,要到巳初才开始处理军务。需要上朝时,风染便跟贺月一起起来,在府里一起用了早膳再分头上朝。 今天是风染特意早起,有话要跟郑修羽说。郑修羽一看时辰,想风染这么早起来,多半跟皇帝约好了一起用早膳的,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打扰表弟跟皇帝用膳。再说,虽然皇帝是表弟的枕边人,又还练了合体双修,关系亲密,但自己跟皇帝还是君臣,断不敢把皇帝当表弟夫一样亲近,郑修羽使推托道:“不了,我送安哥儿回去,顺便在年嫂子那边用饭便是。” 安哥儿在府里混跑惯了,一向都是自来自回,哪需要郑修羽相送?风染知道郑修羽是借口推托,也不相强,便跟郑修羽举手作别。只风贺响响早在一边吵嚷起来:“响儿要跟父皇父亲一起用膳……响儿要跟父皇父亲一起用膳……要一起吃……一起吃……”贺月怕影响到风染睡懒觉,便都进宫用早膳,风贺响响因为一早起来练功,饿得快,等不及风染起来,只得在自己的小偏殿里独自用膳。难得有早上父子仨个凑在一起用膳的时候。 风染便把风贺响响抱起来往回走,伸手去摸儿子的肚皮,笑道:“我家响儿肚子都饿瘪了……”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便摸到小孩儿肚子上的痒痒肉,父子俩便一路嘻笑打闹起来。 郑修羽带着安哥儿听见笑声,回头去看,不屑道:“都九岁半了,还要叫父亲抱!”他家小表弟这儿子带得太娇纵了……而且,在儿子跟前,太没有做父亲的威严了! 史记:靖乱十一年二月下旬,凤国集结重兵,同时从万依关和白涫线两路出击。白涫线由凤国兵马都统帅风染亲自统率督战,万依关由北军统帅伍华昆统领,由前阴国老将郑承弼督战参谋。 凤军忽然出击,在迅速击溃雾黑蛮军和匪嘉军的联合防线之后,并没有对溃逃的雾黑蛮军和匪嘉军进行追击,白涫线的凤军迅速向东北推进,万依关的凤军向北推进,迅速收复了南枣郡后,马不停蹄,大军向西北方向推进,三月上旬,凤国两路大军一左一右,以迅雷之势在匪嘉国和雾黑王朝均未作出反应之时,包围了匪嘉都城天路城! 如此的声势,震惊了凤梦大陆和雾黑大陆。 耀乾帝,匪嘉国上下要员均被包围在天路城里,这不说了。苏拉尔大帝因国内局势有变,暂回了雾黑大陆本土,他留下的目前代表着雾黑王朝的最高指挥大将坎里斯儿,也猝不及防地被围困在了天路城里! 也是说,凤国若是拿下天路城,能把匪嘉国和雾黑王朝的最高指挥一打净!平灭匪嘉国自不在话下,杀了雾黑的坎里斯儿,虽不至于让雾黑蛮子此溃败,但至少是对雾黑蛮军军心士气的沉重打击。 风染清楚,这天路城,好围不好困,困不了很久时间。匪嘉军和雾黑蛮军必定拼命来救援,而且天路城修筑在著名的大平原天路原上,周围一马平川,对阵双方都只能依靠实力,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凭巧借力,风染最不愿意打这样的战役。因此一围上天路城立即下令猛攻强攻,务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天路城,以避免跟匪嘉军和雾黑蛮军在平原上对垒厮杀。 攻城之战,从一开始打得凶猛惨烈。 果然不出风染所料,匪嘉军和雾黑蛮军迅速回援天路城,在开始时被凤军击退几次之后,匪嘉军和雾黑蛮军的兵力越增越多,风染不得不分出兵力,两面作战,一边狙击匪嘉雾黑的援军,一边拼命攻城。 与此同时,埋伏在朗昆宁山的凤军,早得了消息,时刻关注着射凤堡及其周围雾黑驻军的动静,见雾黑蛮军倾巢南下,只留下少数防卫时,郑嘉知道是雾黑蛮军驰援天路城去了,便指挥着凤军按兵不动,等了个七八天,估摸着等南下雾黑军走远了,郑嘉才率领着凤军又朗昆宁山脉里杀出来,第三次围攻射凤堡。 凤军攻打射凤堡,虽说都是为了配合风染的全局策略,但凤军攻打射凤堡绝对不是做个样子,虚张声势,每次都是凶猛攻击,直有种不攻下来绝不罢休的气势。风染给郑嘉的命令也是:能攻下来,要抓住机会攻下来。实在攻不下来,也要尽可能吸引雾黑蛮军回援,拖住他们的兵力。 冉秋阳也曾攻打过几次射凤堡,均是无功而返。但冉军的战斗力,哪能跟凤军的最高战斗力相比?射凤堡再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可凤军也绝对是只凶猛的狗,再难啃的硬骨头也架不住被凶狗一啃再啃,啃之不休!凤军第三次围攻射凤堡,有了前两次经验,一次比一次攻打过熟练犀利,射凤堡的雾黑守军很快感受到了压力,赶紧传出消息,要把几天前派出去南下增援的军队召回来。 在天路城和射凤堡一南一北两个战场打得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之时,汀军忽然从万青山出兵,向北打到依山山麓南端,把本兵力空虚的雾黑蛮军和匪嘉军清杀一光,收复汀国全境。 在围攻天路城的凤军两面作战,左支右绌之时,幻沙公主带领汀军,一路杀向天路城。 汀国国土适中,国力偏弱,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凤梦大陆第三强国,依靠的便是他们强悍的军队。汀军是凤梦大陆上最强的军队,甚至能比郑家军更加拼命凶残,因为汀军中,有许多是多年来从鼎山江湖比武大会中召募的,其中多有亡命之徒,也有一些武功不高的武林中人。这些武人“武功不高”,是指在武林中而言,对寻常兵卒而言,这些武人是武林高手。 史记:靖乱十一年三月廿三日,匪嘉都城天路城被凤汀联军攻破。匪嘉国耀乾帝在乱军中毙命,尸骨无存。雾黑大将坎里斯儿在混乱中逃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3章 再会陆绯卿 作者:天际驱驰 能把目前雾黑王朝在凤梦大6方面的最高指挥,大将坎里斯儿围困在天路城里,风染觉得是意外之喜,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此人。天籁小 说www.』⒉ 哪晓得,此人竟然会毫无骨气地扮作凤梦女人,在混乱中带着改装的部属逃出了城,等守城的官兵觉得不对,上去盘问,此人才在部属的拼命保护中,慌不择路,仓皇逃窜。不过他运气好,正迎上一股南下增援的雾黑蛮军,便保住了性命。增援的雾黑蛮军见城池已破,自己的主帅又已经逃了出来,仓促间无法组织反攻,也无心恋战,再加上北方射凤堡一再告急,坎里斯儿刚逃出性命,惶恐之下,未及细想,便带领着雾黑蛮军向北撤退。 哪想到这一撤退,便是雾黑王朝在凤梦大6的溃败之始。 雾黑蛮军北撤,匪嘉国都城被破,皇帝被杀,匪嘉国顿时使像雪崩一般,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原来依靠着雾黑蛮军在凤梦大6自己人面前作威作福的匪嘉官吏收拾细软,抱头鼠窜,然后乔装打扮,东躲西藏,生怕被人认出来,清算罪行。 匪嘉国灭亡,匪嘉将领要么北逃,继续寻求雾黑蛮军的庇护,要么带领匪嘉兵卒不战而降。风染念着都是凤梦之人,同祖同宗,同血同源,对降兵下令收编。 后来,在雾黑蛮军中流传出来,说天路城之败,并非坎里斯儿大将失误,而是凤梦大6的白衣战神和红衣战神同时驾临,杀伤力太大,坎里斯儿将军力战不敌,方才败退,能在两大战神手下,全身而退,虽败犹荣。 然而,在天路城里,那两大战神却并未会师会面。 幻沙公主率领汀军驻扎天路城南部,凤军则把除南部之外的天路城全部控制掌握。随后双方均展开了抓捕匪嘉官吏,接收政权,清点战果,维持城中安定,安抚百姓等等一系列措施,双方倒进行得有来有往,彼此配合协作。 在把城中局面暂时稳定之后,幻沙公主派了6绯卿代表自己,前去求见风染。 自从跟6绯卿在万青山汀军军牢前一别,风染已经有将近九年未曾见过6绯卿了。后来风染称帝,郑家军护送幻沙公主来成化城时,6绯卿曾托郑修羽向风染带话,说对不起风染,风染一直没搞明白是怎么回来。后来双方也有书信往来,彼此知道彼此的近况,知道彼此都还安好,便也没怎么担心对方。 因怕书信往来,走漏风声,风染没敢在信上透露自己跟贺月的情况,6绯卿更不敢在信上跟风染说自己跟幻沙公主的臭事,都只在书信中说些不怕走漏风声的近况。 不过凤国皇帝跟凤国某将军勾勾搭搭,掰扯不清,还把自己太子废了过继给将军的事迹,传得全凤梦大6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茶余饭后,不免在赞叹凤国皇帝治国有方的同时,也要叹惜几句私德太亏,不够圣主明君;对那个攀龙附凤不惜用身体勾引君王贪欢淫乐以换取权势地位的某将军,少不得一番鄙夷笑骂,然后还要自行想像一些下流勾当出来,彼此传扬作乐,直把某将军作践里尘埃里去。 6绯卿自然也听过许多关于某将军的传闻,不过6绯卿根本不信。大约整个凤梦大6,只有6绯卿坚决不相信那么下流传闻。 在军帐前,6绯卿以汀军来使的身份参见了凤军都统帅,递交了幻沙公主的写给凤军都统帅的公文。风染看了公文,是幻沙公主代表其父皇熙安帝出的分国请求,汀国要求分割原嘉国国境四成国土,归入汀国。 军前众将一听汀国这个请求,当时就愤怒了,认为凤国付出了多少惨重的代价,拼死奋战,血流成河,经历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拿下匪嘉国,汀国一直袖手旁观,只在最后一战出了一点力,就要求分割原嘉国四成国土,实在太过份了!置凤国千万兵卒的性命和鲜血于何地? 当场就有将领气汹汹地质问6绯卿。6绯卿这么多年来,一直嘴拙,以为只是给公主投递个公文,自己还可以捞个跟师哥见面说话的机会,兴冲冲地跑过来,顿时被众将质问得哑口无言。 风染没有表态,只叫众将退下,分割嘉国之事,回头再议。然后把6绯卿引进后帐,叫小远上了茶,跟6绯卿坐着,慢慢叙旧。 “师哥,你们不是把嘉国皇宫拿下了么?怎么不住宫里?多气派舒服啊。还住帅帐干嘛?”帅帐跟皇宫简直没得比啊。 风染呷着茶,笑道:“耀乾那贼子住过的地方,脏得很。你要想看嘉国皇宫,回头我叫人带你进去看便是。” 6绯卿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道:“嘿嘿,还是师哥知道我心意呢,不知道比以前的阴国皇宫如何?”虽然这些年6绯卿一直在这万丈红尘里翻滚,开了不少眼界,还是想去看看曾经的凤梦第一强国的皇宫。 不知为什么,虽说6绯卿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在汀国也做到了副将之位,算是能征善战,样貌也越长越粗犷,风染看着他,总觉得他还停留在少年时代一般,那眼神,看上去还是那么清澈明净。风染在6绯卿面前,很自然觉得自己仿佛也变成了当初玄武山上的那个自己,单纯,明净,一尘不染。 “绯卿,那年,你叫羽哥给我带话,说对不起我,到底什么事?” 6绯卿笑了笑道:“那,我先问你……那个人,你真跟他好了?还是那些传闻都乱说的?” “没人敢在我面前乱说话,我不知道外面怎么传我的事……大概难听得很吧。不过,我已经跟了那‘狗皇帝’了。”风染说得很坦然,感觉没必要在6绯卿面前诡辩什么。 6绯卿显得很惊讶:“师哥!你真的为了攀附他的权势……献……身……给他?” “哈……”风染轻轻一笑,充满了嘲讽之意:“献身给他?你逃出去以前看见了的,他已经上过我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好献的?绯卿,我说了,我不清楚外面怎么谣传我的事,你都不信就好了。” “……那你……跟那狗……那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事,说来话长。开始呢,我是不愿意,一直想逃,有几次差点杀了他,也有几次,我自己差点死了。” “啊,后来呢?”6绯卿道:“这些,你在万青山上都没跟我说过。” “那时候,我跟他不过是君臣,有什么好说的?后来,他一直对我好,我心就有点软了,再后来,雾黑蛮军就杀过来了。然后你跟公主带兵来索云国增援,是你把我从风园带走的。” “嗯嗯,记得记得。”然后6绯卿像恍然大悟一般道:“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听见雾黑骑兵的马蹄声,非要亲自回去跟那……人报信,原来,那时,你已经对他心软了……我还担心你呢!” 风染不禁笑道:“我回去给他报信,是为战局着想。哪是因为心软了才回去给他报信的?”伸手在6绯卿额头上,曲指轻轻一弹:“你尽乱想。” “嗯,后面呢?” “汀国召结鼎山集会,凤梦十三国全都到场了。”但是十三国不欢而散,除了一个统一纪年,什么成果都没有。然而在那次集会上,风染跟贺月却达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协议:“他想借我的军事才干驱逐雾黑,一统凤梦,我想借他和他国家的势力和实力,战阵杀伐,挥戈疆场,跃马扬鞭,经我之手,一统凤梦。” “师哥,你就喜欢打仗杀人……可是,我不喜欢。然后呢?” “我跟他进言,先合并亡国。然后我自己设计,把阴国合并进了索云国,我就成了他的臣子。只是臣子。然后我主持了南枣撤军,跟汀国喆国联合,守住了中路三国。再然后就是耀乾那贼子……那时还不是匪嘉,是嘉国,那贼子借口商议合国,夹带雾黑蛮子进来攻占了索云国皇宫,想逼索云国合并进嘉国……结果使得太皇太后跳楼而死,我带着郑家军一路追杀耀乾到万青山,再然后,我因为过界追杀,被公主拿下了……” “再然后?” 风染便懒得细说,再说这感情的事,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再怎么跟旁人说,旁人也多无法体会。风染跟贺月之间的纠缠,有太多的微妙之处,不足为外人道,风染只说道:“我跟他,一君一臣,因为政事,接触得多了,就渐渐彼此了解了……他一直对我好,凡事都依着我,我心又不是铁打的,慢慢就喜欢上他了。你别信外面那些谣传,我跟他,是彼此的喜欢,不是谁依附谁。”风染对别人不屑于辩解一个字,但对6绯卿,风染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跟6绯卿解释清楚,不能叫6绯卿曲解了自己跟贺月的关系:“就像,你跟公主一样,是彼此的喜欢,没想过权力地位什么的。” 6绯卿听到这一句,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师哥,公主一直没喜欢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4章 绯儿,我喜欢你 一秒记住,精彩小说随时阅读,手机用户请访问。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算了算,陆绯卿喜欢幻沙公主已经十三年了,到公主身边也已经十二年了,竟然毫无进展?!陆绯卿这些年不是白过了?!自己都已经算是冷心冷肠之人了,都还被贺月捂热了呢,想不到还有人十几年都不动心,堪称铁石心肠。 然而,再想一想,陆绯卿跟贺月是有很大区别的。贺月强势,想要什么就会努力去争取,会有股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气势;而陆绯卿虽然长得粗犷魁伟,但性子相当懦弱,大约他只会默默地喜欢公主,默默地守护在公主身边,大约陆绯卿最多会暗示一下,除此之外,只怕陆绯卿很难再有别的举动和表示了。偏幻沙公主又是个极其骄傲的女人,陆绯卿未能有所进展,当在意料之中。 风染并不觉得陆绯卿无能,大约,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总是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回想当年,自己喜欢陆绯卿时,也只能默默守护,什么都不敢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贺月那样脸厚无耻,逮住喜欢的人就能一直纠缠不休,百折不回。 “绯卿,你现在,还……喜欢公主?” 陆绯卿几乎没有多想,便道:“喜欢。” “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结果……”还要再继续喜欢下去吗?十三年都没有结果的事,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了。 不料,陆绯卿忽然打断了风染的说话,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有结果了,师哥,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刚陆绯卿还说公主没喜欢他,那么是陆绯卿知道公主不会喜欢他,因此已经死心了?可是,陆绯卿明明又说,还喜欢着公主,或者,陆绯卿已经决定,不管公主喜不喜欢自己,他会默默地喜欢守护公主一辈子?这样对陆绯卿岂不是很不公平,陆绯卿才三十岁呀,这一辈子要这么废了? 陆绯卿略扭捏了一下,说道:“师哥……既然你跟了那……个人,对公主就没有那种意思了?” 风染轻轻笑了一下,他对幻沙公主从来没有过那种意思,尽管这女人从订亲到成亲到和离跟他走了一圈,可他跟她真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陆绯卿仿佛放了心,说道:“那就好,我就没什么地方对不起师哥了……托羽哥带话,是我想错了,没什么的,你不用问了。” 风染哪能不问:“你跟公主,到底怎么个情况?” 得知风染心中已经另有喜欢之人,知道自己并没有对不起风染,陆绯卿放了心,随即便像是决定了一件大事一样,先前说起公主,陆绯卿还显得有些忐忑,现下忽然变得坦然了,说道:“她没喜欢我,可是她也一直没说讨厌我……我会一直在她手下……除非她叫我走。”他是男人,酒后乱性,跟公主发生了那种事,他便应该担起责任来。尽管公主从来没有承认过,陆绯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负起责任来,要一直看到公主有了美满的归宿。 陆绯卿在公主身边呆得越久,了解越多,便对公主越加倾慕敬佩。觉得公主懂得那么多,又那么能干,自己一辈子都比不上,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陆绯卿只想默默地倾尽自己对公主的好,却从来不敢有任何的表达,只觉得自己的表达会唐突了佳人。陆绯卿并不觉得自己过得辛苦,在公主手下,为公主出谋划策,为公主征战沙场,为公主身先士卒,为公主出生入死……陆绯卿自觉,这便是他对公主的好,他还会一直对公主好下去。 这么多年,陆绯卿只是样貌变了,性子和心地还像在玄武山上一样纯粹清澈,他喜欢仰慕并且愿意服从能干爽利之人,他对他们好,是这世间最纯粹的好,不带功利和意图。 这也是风染这么多年,感受到的,最纯净美好的感情。反省自己,他跟贺月之间的感情渗杂了许多的因素,复杂的人,复杂的感情。只有纯净的人,才能生出那么纯净的感情。 风染伸出手,陆绯卿不明所以地把自己的手搭在风染手上,风染轻轻一扯,陆绯卿不防,便往前一冲一倒,跌进了风染怀里,风染轻轻圈着他魁伟结实的身体,说:“绯儿,我喜欢你。”这句话,曾在风染咽喉间翻滚了千万遍,终于说了出来。可是这种喜欢,已经不是那时,他对他满怀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分离十三年,风染仍旧喜欢那个跟他一起经历苦难,一起相伴成长的少年,仍旧喜欢他的纯净心田,喜欢他的赤子情怀。 已经三十岁的人了,还叫师哥抱在怀里,让陆绯卿觉得很不好意思。便从风染怀里挣了出来,拿拳头轻轻擂了擂风染肩头,嘻嘻笑道:“我知道啊,我也喜欢你,你是我师哥哩!”纯净的人,随便说一句话,也让风染感觉得到那种沁人心脾的纯净来。 既然陆绯卿自己愿意,自己乐在其中,风染也不想多劝,叙过旧,很快就把话题转到当前的形势上来,风染问:“绯卿,你跟我说,汀国怎么会忽然出兵?是谁主张出兵的?分割嘉国的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嘉国皇帝都死了,难道不能分割他们留下的国土?我们没要求分割匪嘉,只要求分割以前的嘉国。匪嘉那么大,以后都是你们凤国的,我们只要求分割嘉国四成国土,在整个凤梦大陆,只是一小块儿。” “绯卿,你成了汀国人了!”本来陆绯卿是孤儿,是无国之人,被玄武真人捡来养成药童,陆绯卿对国家没什么概念,最初加入汀国从军,只是为了接近幻沙公主。可是,刚才陆绯卿一连串的问话,却明明确确是站在汀国的立场,是为汀国提出主张和打算。 陆绯卿“啊”了一声。其实陆绯卿也没对汀国有多少归属感,只是幻沙公主提有分割主张,他便要替公主尽力争取,倒对风染说他成了汀国人的意思没太理解。 陆绯卿“啊”的一声,风染倒理解成陆绯卿承认自己是汀国人了。陆绯卿成了汀国人,对风染来说,有些事就变得棘手了,理了理思路,问道:“那你先说,汀国出兵,是谁的主意?” “公主的,我有出主意。”陆绯卿道:“早在你们收复西路的第二年,公主就说你们要对匪嘉动手了。就让万青山上的驻军特别操练攻城战术。二月下旬,你们从万青山防线杀出去,公主就向陛下上了奏折,提议让她父皇授她兵权,提督整个汀国驻万青山防线的兵马,见机行事。” 幻沙公主这“见机行事”还真是行事得快、稳、准、狠!在那么关键的时候杀出来,一举破城,以最小的代价,捡了一个巨大的胜利果实!然而风染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幻沙公主出其不意的助攻,凤军能不能顺利破城,或者,还能在匪嘉雾黑的两面夹击下支撑多久?凤军会不会功败垂成无功而返?都是未知之数。因此,汀军的助攻,是起到了确切的,关键性作用的。 “那么,提出来分割嘉国四成国土,是公主的主张?” “这个,公主没说。”陆绯卿道:“我把公文拿过来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不过,我有看到,公主修了加急密折,叫人快马加鞭送回万盛卫。” 风染点点头道:“想必是要把她提议分割嘉国四成国土的主张,禀告她父皇,让熙安帝向我国发出分割提议。分割国土之事,她说了不算数,我说了也不算数。我回头叫人给公主写个回函,你带回去便是。” “分割国土之事,谁说了算数?” “谁说都不能算数。要战后,由凤汀两国派出大臣,嘉国国土和财产具体怎么分割,要由双方大臣来谈判商议……不谈判个一年半载,是谈不下来的!” 陆绯卿惊奇道:“要谈这么久?这么复杂?” 风染知道陆绯卿单纯,笑道:“你只管打仗就好了。谈判那些事,是朝堂上文官们的事,你就别管了,别费那脑筋。”风染也不喜欢管谈判之事,知道那都是贺月的事,觉得自己背后有个人支持着,自己能够想自己喜欢想的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其他的事便都交给贺月去操心,这样真好! 几句话理清了当前情况之后,风染才道:“汀国想分割嘉国四成国土,你想要吗?” “汀国又不是我的,我要别国的国土来做什么?” “你不想汀国国土更大,实力更强?” “想啊……不过,那个是熙安帝操心的事,我就一个小小副将。”安安心心守在公主身边,盼着她幸福平安就行了。 风染道:“绯卿,我跟你说,等我们驱逐了雾黑蛮子,我凤国会提出合并汀国……如果合并不了,我会对汀国用兵。凤国之所以叫凤国,是要实现凤梦大陆的统一。” 凤国想一统凤梦大陆的野心,早就掩盖不住了,但是陆绯卿想不到风染会这么直白地对自己说出来,半晌才吃吃地问出来:“师……师哥,我会跟你,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一秒记住,精彩小说随时阅读,手机用户请访问。高速首发染指河山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414章绯儿,我喜欢你,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5章 乘胜追击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等陆绯卿平息了一会情绪,才说道:“绯卿,先生是在阴国境内捡到你的,又在玄武山把你养大,硬要说你是哪一国的人,你该是阴国人,阴国现在已经合并进凤国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所以,陆绯卿该是凤国人,何必给汀国卖命? “可我现在,是汀国万青山防线东路三线总领副将,属幻沙公主麾下。” “你本来是阴国人,现在,你是汀国副将。人的身份是可以改变的。你作为汀国副将,只是现在。将来,当我凤国攻打汀国那一天,谁知道那时你是什么身份?” 陆绯卿想了想,觉得风染的话有理。 风染又分析道:“再说,当我凤国把雾黑蛮军驱逐回他们大陆之后,这凤梦大陆都会成为我凤国国土,那时,我凤国之强盛,你觉得凭汀国和喆国,可以跟我凤国对抗么?绯卿,你要想清楚,反正你不是汀国人,何必一条道跑到黑?”所以,不要自不量力,意图螳臂挡车,不必为了没有意义的坚持,搞得师兄弟在战场兵戎相见。 “可是,你们凤国强行兼合汀国喆国,那种行径,跟雾黑蛮子强行入侵,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风染道:“雾黑蛮子入侵我们,是想奴役我们,压榨我们,看我大陆得天独厚,想种族融合,最终把我们大陆,变成他们雾黑大陆的附属。而我们凤国合并了汀国喆国后,并不会奴役欺榨汀国喆国之人,凤国一统大陆的目标是想让整个大陆的百姓一起安居乐业,再没有征战杀伐,共享太平盛世。我们怎么能跟雾黑蛮子一样呢?” 陆绯卿默然了一会儿,道:“可是,公主是汀国人……”凤国说得再好听,可是国家再小再弱,也是自己的,作为皇族,没有人愿意亡国或被合并。 “到时,你带她离开,找个地方,避世隐居,或者,带着公主做先生的药童药女,不是你心头向往的事吗?” 陆绯卿有许久没有说话,或者是在考虑带走公主的可能性。风染只能建议陆绯卿避世隐居,因为贺月说过,杀父之仇,他不能放过陆绯卿。 风染没有催促打断陆绯卿的思考,只让陆绯卿在后帐里面等着,自己走了出去,过了一阵子,风染拿着信箴回来,递给陆绯卿,道:“给公主的回函。”又问道:“攻破天路城,公主有没有北跟雾黑蛮军开战的打算?” 陆绯卿摇了摇头。幻沙公主并没有跟他讨论过在攻下天路城之后的行动,并且幻沙公主似乎没考虑过怎么正面跟雾黑蛮军作战,陆绯卿摇头,是不清楚的意思。风染则理解成“幻沙公主并没有打算对雾黑蛮子出兵反击”的意思。 风染说道:“你转告公主,能打下天路城,有汀国功劳,在两国分割协议尚未议定之前,欢迎她率领汀军在天路城长期驻扎。” “你们呢,也驻扎在天路城里?”凤军和汀军都驻扎在天路城里,那他有许多机会见到师哥,他还有许多话要跟师哥说。 风染淡淡道:“我凤军只留五万人守城,其他凤军略作休整,明天凌晨开拔。” “去哪?”便不怕雾黑蛮军反攻天路城?陆绯卿也是学过郑氏兵法的,凤军汀军在城内立足未稳,城外围攻凤军的雾黑蛮军尚未撤退,现在是雾黑蛮军反攻天路城的最好机会。 “本来雾黑大将坎里斯儿也被围困在天路城,不过刚接到消息,说装成我凤梦女人逃出去了……” 坎里斯儿竟然会想到装成凤梦女人,陆绯卿不由得忍俊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风染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坎里斯儿是往北方逃的,已经逃进了从北方赶过来的雾黑军营里面。据哨探来报,坎里斯儿似乎无心恋战,已经下令雾黑蛮军准备北撤。” 放弃反攻机会,下令北撤?陆绯卿道:“会不会有诈?” 风染道:“你回去告诉公主,咱们虽然打进城里,但城外雾黑蛮军环伺,晚要多加警惕,不可怠待,要防备他们今晚乘黑反攻。明天,蛮军若围而不撤,我会带领凤军出城冲杀,守城要靠你们汀军了。明天蛮军若是北撤,我会带领凤军随后追杀,守城之责,还是要靠你们汀军。” 在风染的计划,凤国是要一统凤梦大陆的,换言之,凤国是会并吞汀国的,算现在让汀国占据天路城,或是分割嘉国四成国土,其实都不影响风染的长久计划和国策。现在把天路城驻防权拱手相让,风染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师哥。” “嗯?” “你果然不负白衣战神之名!” 风染哈地一笑:“你听那些雾黑蛮子的鬼扯!”轻轻拍了拍陆绯卿,道:“早些回去提醒公主,随时做好应战准备。绯卿,今日不是叙旧之时,我便不留你了。”风染展开双臂,陆绯卿走过来,跟师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便放开了,叫道:“师哥。” 风染含笑道:“他待我好,很好,绝对不是谣言传说的那样,你放心……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要来找我。” 史记:靖乱十一年四月至六月,雾黑蛮军在天路城之战失利,坎里斯儿大将下令蛮军北撤。雾黑蛮军一时军心浮动,士气不振。凤军一路尾随追击,多次截杀蛮军后队,致蛮军惊慌,一退再退,凤军兵分几路,分进合击,一路追杀到斗河,攻势被斗河所阻。凤国收复凤梦路全境。 斗河起源于北麓,横过凤梦大陆北部,向东流入鸿湾大洋,是凤梦大陆的第三大江,把弘国和永昌国划为北路区域。斗河的水流虽然没有赤麟江和涫水那么汹涌翻滚,却常年冰冷刺骨,雾黑蛮军以斗河作为天险,沿河狙击,才阻止住了凤军的追击。 能一鼓作气直接打到斗河南岸,这是风染战术运用的巨大胜利。 本来坎里斯儿因为被围困在天路城,差点没逃出去,确实被惊吓了一场,无心恋战,便打算进行一个小小的撤退,等自己惊魂稍定,再率军反攻。在坎里斯儿心里,反攻下天路城并没有多大难度,而耀乾被杀,匪嘉被灭,反攻天路城便没必要打得那么着急。 坎里斯儿想不到自己本来只是准备小小撤退一下,进行一个休整,凤军竟然在主帅带领下,一路追了过来,在雾黑军背后多次进行截杀!正好雾黑蛮军又接到射凤堡方面的紧急求援,说躲在朗昆宁山脉的凤军在射凤堡驻军南下增援之后不久,又忽然杀出来围攻射凤堡了,攻势凶猛,射凤堡形势危急。这令得坎里斯儿不得不把原本从射凤堡调出来增援的驻军又赶紧派回去救援射凤堡。 坎里斯儿只是把原本从射凤堡调出来增援的驻军又派回去救援射凤堡而已,但雾黑蛮军的其他方面的兵卒和将领并不了解情况,误会成是他们其一些雾黑军见势不妙,开始逃窜了! 本来从天路城撤退令得军心略有不稳,回援射凤堡的雾黑蛮军跟逃跑似的快速撤退,竟令得雾黑蛮军军心瞬间崩溃!坎里斯儿再指挥着往后撤,雾黑军的撤退速度一下子提升了起来。坎里斯儿再想止住后退之势,又被凤军冲来一顿厮杀,这撤退不渐渐有止不住的趋势。坎里斯儿几次制止不住大军后撤,更使得沿途不明情况的雾黑蛮军纷纷加入到撤退大军之,本来计划的小撤退,这么阴差阳错,变成了个大撤退,大溃逃! 雾黑蛮军一路逃北方斗河,渡过斗河,坎里斯儿才以斗河为界,阻止了凤军的追杀,才重新整顿了雾黑军心。然后清点己方损失,天路城之战和撤退沿路竟然被凤军杀了五十来万!另有五十来万雾黑军孤悬凤梦东路。因为斗河南岸被凤军夺取,从间截断了凤梦东路跟凤梦北路的联系,除非从海路联系。然而雾黑大陆地处内地,他们本不擅长海战海运。如何把被隔断在凤梦东路的五十万雾黑蛮军接应回来,成了坎里斯儿大将必须在马解决的难题。 凤军在收复了凤梦路全境之后,只牢牢守住斗河南岸,把北路雾黑蛮军跟东路雾黑蛮军分割开来。然而凤军并没有立即调头冲击东路雾黑蛮军,给人的感觉是并不急于收复凤梦东路。 随后,驻扎于凤梦北路的雾黑蛮军和驻扎于凤梦东路的雾黑蛮军数次想以南北夹击之法打击凤军,冲破凤军在间的阻隔,最不济,想把孤悬于凤梦东路的雾黑蛮军接应回北路。然而凤军在拿下凤梦路全境后,没有了后顾之忧,从容应战,一方面,把北路的雾黑蛮军压制在斗河北岸,令其无法渡过南下,另一方面,凤军强力出击,把原本驻扎在东路的雾黑蛮军压制在原东路北端的奉和国部区域之下,隔绝其与盘踞在北路蛮军的联络,断其给养。 史记:靖乱十一月六月至八月,凤军在斗河南岸,与雾黑蛮军大战数场,控制扼断东路军给养通道,简国军在东路沿海逡巡,断其海补给通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6章 祭拜皇奶奶 作者:天际驱驰 史记:靖乱十一月八月廿五日,凤国朝堂上下,素服麻衣,举行国丧,隆重祭祀祷告之后,由成德皇帝扶灵,将太皇太后灵柩送入皇陵,与太祖皇帝合葬。 本来攻破天路城,杀死耀乾,灭亡匪嘉之后不久,就有大臣请求举行祭祀祷告之礼,太皇太后已经停棺九年,该当尽快告慰太皇太后慈灵,及早入土为安。 但贺月心头另有打算,便一拖再拖,然而风染始终在外征战,战局不稳,直到凤军打到斗河南岸,又把东路蛮军的先头军队暂时压制在奉和国中部之时,贺月架不住众臣的催促,强行把风染召回了成化城。 给太皇太后祭祀入葬,皇帝非要把正在外征战的将军,不顾战局,急匆匆召征回来,众臣心头便隐隐觉得不安。 成德皇帝却振振有词,说,当年是风将军冒死把太皇太后的尸首从门楼下抢救出来,避免了太皇太后在死后还被耀嘉贼子羞辱糟蹋的可能,保住了太皇太后的死后尊严。后来又是风将军苦心孤诣,筹谋打算,运筹帷幄,还亲自冲锋陷阵,纵横拼杀,才兵围天路城,诛杀耀乾贼子,为太皇太后报得血海大仇,太皇太后的祭祀入葬大典,岂能没有风将军的参加? 众臣无话可说,无话可驳。 太皇太后的祭祀大典举行得非常隆重,一路都进行得中规中矩,只是在中间皇族和众臣们给太皇太后进香这个环节,却出了一点意外。 照规矩,皇帝上香之后,该是太后,皇后,嫡出皇子皇孙,然后按血脉远近,该各位皇叔宗亲上香,男宾们完礼之后,方是与太皇太后同辈的太妃太嫔,晚一辈的太妃太嫔,然后才是皇帝的妃嫔,庶出皇子皇孙,嫡出公主,庶出公主。已出嫁公主,随夫君官位品阶,一同上香,不在皇族中排位。等皇族祭祀上香完了,便是异姓王爷,异姓王爷也是按王爵品阶高低依次上香,王妃随同,异姓王爷们上香完了,然后才轮到众臣。众臣之前,皇族王爷都是单独或几位给太皇太后上香行礼,到了众臣这里,就是大臣们按官阶高低排位,一拨一拨地一齐给太皇太后上香行礼。皇族王爷的数量毕竟有限,大臣们就太多了,要都一个一个去上香行礼,只怕一天都上不完,因此就一个品阶一个品阶,同品阶大臣一齐上香行礼就行了。 成德帝上完首香之后,站到一边,随后是太后上香。太后之后,本该是皇后上香。但是谧淑皇后去世后,成德帝不管众臣怎么进谏,一直没有另娶新后,也没有从后宫妃嫔中选一个出来立为皇后,成德帝的中宫就这么一直空置着。 没有皇后,接下来就该嫡子嫡孙上香。 风贺响响虽然过继给了风染,又改了姓氏,但风贺响响并没有从贺氏家谱中除名,他又是谧淑皇后又生,还算是嫡子,一直便由风染带着,站在太后身后,准备上香。 赞礼的掌礼内侍,正要长声叫出嫡长子给太皇太后上香,却见成德皇帝冲自己摆了摆手,便不明所以地顿了顿,把一声礼赞吞了回去。礼赞忽然停顿下来,大家都不明所以,一齐看着香案之前。 只见成德皇帝拿了三枝上香,走到风氏父子跟前。风贺响响手上早就有下人递了香,准备着。大家便看见皇帝把香递给了风将军,道:“你先给皇奶奶上香,然后是响儿。” 成德帝此言一出,香堂里一片死寂!叫风将军在太后之后,在嫡子嫡孙之前上香,那可是皇后的位置!叫个男人,叫个将军在本该是皇后的位置给太皇太后上香,其喻意不言而明! 皇帝跟将军勾勾搭搭,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好在皇帝跟将军也仅限于私底下,大家看在皇帝喜欢的份上,看在将军战功赫赫的份上,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可是在给太皇太后的祭礼下葬的大典上,皇帝公然叫将军在嫡子之前上香,这是要把他与将军的忤伦关系公之于众?告之太皇太后,昭示天下? 在朝堂隆重祭礼太皇太后的典礼中出现这种丑事,实在是太失格,太失礼了。 太后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当在风染身前,寒着脸,指了指风染身后,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命令道:“风将军,站回你该站的位置!” 风染也觉得自己在嫡子之前先上香,是大大的逾越了礼仪,他是臣子,再是超品阶,位置也该排在王爷之后。风染一时还没做出反应,就觉得被旁边的德成帝把他的膀子一拉一挽,把他牢牢固定在太后面前。前有太后挡路,侧有皇帝拉挽,进不得,退不得。 贺月直视着太后,用半央求半强硬地语气说道:“母后,儿臣与风将军之事,该当禀告于皇奶奶灵前。”这句话的意思,更多的是陈述,而不是征询太后的意见。 太后苍白着脸,急道:“底下人都看着呢!你是皇帝,你不要脸,我凤国还要脸!” “儿臣就是喜欢一个人,愿意与之共度一生,把他带来给皇奶奶瞧瞧,有哪里不要脸了?” 皇帝跟朝堂重将乱搞在一起,还要问哪有不要脸,这个话题就太长太远了,要讲辩论,辩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有结果,现在在祭祀大典上,不适辩论,太后急白了脸,说道:“带这个……人来逾矩上香,你皇奶奶已经殡天,你还想再气死她一次?叫你皇奶奶生魂不安?” 贺月道:“皇奶奶在生之时,已知孙儿与风将军之事,承皇奶奶体恤,并未反对孙儿与风将军相好。因此儿臣才自作主张,带风将军以孙礼拜见皇奶奶。风将军又在为皇奶奶报仇雪恨中一力担当,让风将军以儿臣之人拜祭皇奶奶,正可告慰皇奶奶在天之灵。” 太皇太后在世时,确实没有反对过风月之事,可是太皇太后是把风月的关系理解成风染是贺月豢养的男宠,对孙儿豢养个男宠这种小事,她自然懒得管,懒得过问,哪里就是赞成风月相好的意思了? 太后觉得自己的皇帝儿子硬要这么说,就是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故意曲解太皇太后的意思!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话来辩驳,何况在祭祀大典上,太后直接跟皇帝当着众臣的面吵嚷起来,也实在不好看。太后转向风染,轻叱道:“风将军,请自量力!”自己的儿子身为皇帝,太后也不好当着众臣的面下儿子的面子,可是旁边这个,跟自己儿子再相好,身份也是个将军,是臣子,自己要给儿子面子,对臣子就不用客气。因此,太后那一声轻叱,充满了威胁意味,充满了皇家的气势,充满了皇家对臣子的颐指气使的威压。 风染记得,早在去年秋天,贺月就跟自己提过,要带自己一起祭祀太皇太后。当时风染漫不经心地答允了。他作为朝堂上的无品阶大将,自然是有资格参与祭祀太后的,风染当时答允了就过了,没再多想。祭祀中,忽然被贺月拉出来,叫他插进本该是皇后的位置,先于嫡子嫡孙上香,又听了贺月跟太后的争执,风染这才明白贺月说带自己一起拜见皇奶奶是什么意思! 太后忽然把矛头转向了自己,风染只觉得被贺月紧拽着了臂弯,被狠狠地捏紧,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断。风染再怎么权势滔天,公开的身份终究不过是个臣子,他不能像贺月那么嚣张。在风染心里,跟贺月十几年的相处相守,相扶相持,他早已经跟贺月是一体的,贺月为了他,不惜在太皇太后的祭祀大典上跟太后怼上,风染知道自己不能怂,不能拖贺月的后腿。此刻,他若怂了,他就再没有脸面和资格跟贺月执手并肩,他就担不起贺月对他的喜欢! 风染进不得,退不得,只把头微微一低,恭声道:“儿臣恳请母后……” 这世上,只有皇后能跟皇帝一样,对太后自称“儿臣”,称太后为“母后”,表示他们的关系是母子婆媳,哪怕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也只能对太后自称“臣妾”,称太后为“太后娘娘”,表示他们的关系是主仆君臣。 因为只有正宫皇后才算是贺家媳妇,只有正宫皇后才能被写入贺氏族谱,只有正宫皇后才能在死后进入宗庙里受后辈供奉。那些妃嫔,就相当于妾侍,也仅仅是身份尊贵,用以传承血脉,为帝家开枝散叶的下人罢了。妃嫔与皇后的身份差得天悬地远,在称呼上也是泾渭分明,错不得分毫。那收入后宫的男宠,地位更在妃嫔之下,只是皇帝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卑贱得甚至连宗庙祠堂的门都不允许进入。 风染,这个朝堂上的将军,一个男人,竟然敢在祭祀的宗庙堂上,公然对自己自称“儿臣”,公然称自己为“母后”,跟皇帝一唱一和,不退不让,只气得太后脸青面黑,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不等风染把话说完,厉叱道:“住口!”同时,怒不可遏,下意识地挥起一掌,便往风染脸上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7章 儿臣恳请母后成全 作者:天际驱驰 太后不过是个从未习个武的老年女人,寻常老妇人这一掌扇出去,能有多快速度?多大力道? 而风染是一个在整个凤梦大陆都少有的,能凝练出毒内丹的武功高手,论反应,论力道,跟太后一个天,一个地,太后就是再凶悍十倍百倍,也绝计掴不上风染的脸。 然后,风染是臣,太后是君,更关键的是,风染开口,自称了“儿臣”,唤了太后“母后”,那就是承认了自己跟太后的母子关系,母亲要出手教训儿子,儿子不得闪避!风染若是闪避,就表示他那声“儿臣”“母后”就是明知故犯的僭越!这可不是平时的僭越,宗庙堂上,当着贺氏列祖列宗的面,冒称“儿臣”“母后”,就该立即拿下,治一个冒认皇亲之罪。 太后一出手,在宗庙里之中,无数的皇族王爷大臣眼里便闪现出解恨的光芒! “打得好!”太后这一掌还没有掴上风染的脸,他们就已经在心里为太后这一掌叫好了! 他们忍这个跟皇帝勾勾搭搭,无视礼法,忤越人伦,违逆君臣的将军,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个人早就应该被教训了!他们早就想出手教训这个将军了,只不过他们在武功上打不过这个将军,论权势,论实力,他们也斗不过这个将军,只得忍气吞声。 太后这一掌,未必能在身体上对这个武将造成什么伤害,说不定连个印子都不能留下。但是,这一掌,可以给这个不要脸的将军迎头痛击!给这秽之徒一个应得的羞辱!要叫这鲜廉寡耻的将军知道,这世上,还有礼法,还有人伦,还有天理!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太后那一巴掌的掴落,连风染也以为自己无可闪避,只能准备承受之时,一旁的贺月忽然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太后的手腕,把太后的一掴之势,硬生生在风染脸庞之前止住,低声,而威压十足地说道:“母后!他是儿臣的人!他已经称过母后‘母后’了!”在宗庙之上,当着贺氏列祖列宗的面! “哀家没允准他,他不配!放手!”自己儿子喜欢这个将军,想豢养个男宠,自己可以纵容,但那将军在自己眼里的身份,仅止于男宠。自家皇儿简直是疯了,想在这样的场合,掀开他跟将军的乱关系,公之而众,还企图想让男宠称自己“母后”,简直是痴心妄想!贺月一松手,太后手掌一回,又一掌掴向风染:哀家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这一次,贺月没有再去拉扯太后的手,而是把风染往自己身后一扯,自己挺身而前。“啪”地一声轻响,太后一掌收势不住,结结实实掴在贺月脸上。虽然是太后挟怒一掌,但老妇人手上力道弱,并没有在贺月脸上留下丝毫掌印。 太后在宗庙堂上,不是要揍那个秽的将军么?怎么就变成了掌掴皇帝?整堂的皇族王爷大臣都惊了一跳,随即便有皇族王爷大臣们跪下来,恳求太后息怒。 贺月也跪了下来,拉着太后的手,垂头道:“母后想教训儿臣的人,儿臣愿替他受罚。” 这是什么话?!堂堂皇帝,甘愿为男宠承受自己的责罚!太后只气得两眼通红,瞪着贺月身后的风染,咬牙切齿道:“你算什么将军?不过是个躲在皇帝背后的男宠!哀家要看看,你能躲到几时?!” 风染微微垂着头,在贺月身后,向太后跪下,说道:“儿臣恳请母后成全。” 贺月在前面,攀着太后的手,拉着太后的衣裾,哀求道:“母后,儿臣愿与风将军生同寝,死同,求母后成全。” 逆君臣,逆人伦,逆天理,逆礼法,偏这些,都是千百年来,一代一代积累的认知,深入人心,根深蒂固的观念,岂是一句话就能改变的?岂是自己能成全? 太后只气得浑身酸软,只觉得无比难爱,像要死了一般。这时,风贺响响见太后先是打了自己的父皇,又怒斥自己的父亲,心头害怕,可他到底已经是十岁的孩子了,见宗庙里跪了满地的人,请求太后息怒,太后在自己的父亲父皇先后恳求太后“成全”之后,只拿手使劲揉着胸口,没有说话,仗着太后平时疼爱他,他便跑了出来,跪在自己父皇父亲身后,朗声道:“皇奶奶,孙儿求您老人家饶父皇父亲好不好?孙儿给您磕头了!”又呯呯有声地向太后大力磕头。 太后看着风贺响响,更是浑身气得打颤。 嫡孙啊,是太后心头能滴出血来的伤痛! 本以为毛皇后年轻健康,只要自己施些压力,皇帝就可以生出嫡次子来,哪晓得,皇帝能坚持住,几年不跟皇后敦伦!然后皇后没多久就死了!毛皇后死了就死了,反正有病,毛家势力又不大,太后也不觉得可惜,但是不论自己好说歹说如何施压,皇帝就是铁了心的不纳新后,连现有妃嫔都不让扶上后位,硬生生非让后位空置着!没有了皇后,太后上哪里抱嫡孙去? 唯一的嫡孙被废了太子之位,被这个男宠给过继走了!然后说好的协议,自己望穿秋水盼着的嫡次子,在毛皇后死了,完全成了空中楼阁,太后深深觉得自己上了当,上了天底下最大最恶的当! 关键当太后醒悟自己上了当,想回过头来,对嫡孙施加自己的影响力,再想法子把嫡孙抢回来时,赫然发现,她那嫡孙的感情已经完全偏向到了男宠一边。嫡孙跟她例行请安,说得最多的是他的父亲如何疼爱他,教导他,满心满眼都是对父亲的倾仰敬佩孺慕之情。 太后只觉得在男宠过继嫡孙这事上,皇帝从中使坏……不是,她的皇儿还是孝顺她的,全是那个男宠挑唆着她皇儿从中使坏,导致她鸡飞蛋打两头空! 皇帝跟那男宠双双跪在她面前请求“成全”,已经够让她恶心难受了,架不住她的嫡孙还跳出来帮着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不对,是帮着他父皇和那个鲜廉寡耻的所谓父亲求情磕头,简直让太后糟心得想吐血。她使劲揉着自己的胸口,青白着脸,喘着气,浑身颤抖得跟筛糠一样,道:“你们……你们要气死哀家……” 太后此言一出,贺月立即叫来御前护卫,命其搀扶太后娘娘去后堂歇息,并宣太后诊治。 太后一把掀开上前搀扶他的女官,颤巍巍地怒喝道:“翌子放肆,想把哀家撵出去,你们就好在宗庙里为所欲为?!哀家绝不能容许你们行此僭越荒唐之事……哀家就是血溅当场,也不能让你们如愿!让开,谁敢上来?” 贺月向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使了个眼色。叶方生,是他最心腹之人。 叶方生虽然也不大愿意自己效忠的皇帝跟将军明搞在一起,以至于声名尽毁。但是叶方生因常在贺月身边贴身护卫,也时常跟着皇帝进入都统帅府,只有他,几乎全程亲眼目睹了皇帝跟将军经历了多少磨难曲折,才终于两心相知,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便是外人旁人,也能感受到皇帝和将军之间那份真挚深厚的感情。他自己绝对不会跟个男人产生那样的感情,但是他还是觉得皇帝跟将军的那份感情,令人动容,其情深无悔,相扶相持,相濡以沫处,比之男女,毫不逊色,那样的感情,就算真是男女,也不过如此! 叶方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向太后,向太后揖手道:“臣恭送太后娘娘去后堂暂歇,待太医请脉。”说毕伸手稳稳扶住太后,便向后堂走去。有了带头的,后面便有内侍女侍护卫一拥而上,半劝半强着,一窝风把太后架出了宗庙殿堂,只把太后气得七窍生烟,在被架出宗庙殿堂之时,眼看着事情要脱离自己的掌控,撑不住,终于气晕了过去。 太后一离开,宗庙殿堂上顿时寂静了下来。风染手上拿着的香拉扯中已经断了,贺月一边把风染扶起,一边又递了三枝香,亲自陪着风染走到正中间香案之前,正要跪下,便听见身后本就跪在地上的皇族宗室王爷大臣们一声递一声,一边叩头,一边叫道:“风将军此时上香,冒占皇后之位,不合规矩,陛下请三思!” 贺月霍地转回身,看着一地的皇族宗室王爷大臣们,森然道:“朕之家事,岂容尔等妄议。谁敢再多一言,护卫,给朕叉出去!”贺月行事素来称得上仁慈,又极有手腕,懂得迂回,不像风染称帝那会那么强横霸道,此时说话,语气冷洌森然,蕴含暴戾之气,极具张扬,似欲扑面而至,龙颜天威,锋芒毕现,天子不怒而威,只一句话,震慑群臣。 宗庙殿堂上再次鸦雀无声,贺月这才回过身,看向风染。 风染擎着三枝香,便在香案前,对着太皇太后的灵位,行了孙儿拜见皇奶奶的礼,把香插入香炉之中,礼毕。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8章 一步一步正名分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上香之后,风贺响响以贺响之名,嫡长子身份上香。 嫡长子之后是皇族宗室,后宫妃嫔,王爷,大臣,大家一波一波地给太皇太后上香,秩序井然。贺月寒着脸,一直没有再说话,众臣也噤若寒蝉。 上香祭祀祷告之后,便在贺月的主持带领下,把太皇太后在宗庙里摆放了足足十年的棺椁灵柩抬着,一路送入距离宗庙不远的贺氏皇陵的太祖皇陵寝中。 到了太祖皇帝陵寝前,因要挖开以前暂封的陵寝,会打扰到太祖皇帝,便需要再次给太祖皇帝上香祷告。这一次,仍由贺月带头上香。太后身体不适,还在宗庙后殿里休息。贺月上香之后,风染便不等贺月催促,拿着香,很自然地跟在贺月之后上香。在宗庙里已经有了一遭,这回在太祖皇帝陵墓前,皇族宗室王爷大臣们便都知趣的没有再蹦出来反对,齐齐闭嘴,只是看风染的眼神,一个个怒火中烧。若那眼中的怒火能有形有质,能把风染直接烧成齑粉灰烬。 挖开了太祖皇帝的陵寝,便派人把太皇太后的棺椁送里陵寝内,安放在太祖皇帝的灵柩旁边,在同一墓室之内,但算是合葬中。 因怕墓道阴暗,吓着了风贺响响,便叫他留在外面等待。贺月拉着风染的手,一同进入太祖皇帝的陵墓之中,一路把太皇太后的棺椁送入墓室之后,忍着墓室中浓重的霉腐潮湿之气,跟风染在太祖皇帝的棺椁前上了香,道:“皇爷爷,这是孙儿的人,孙儿带来给您老人家看看,您老人家以后要多多保佑于他。” 贺月又向风染道:“我皇爷爷,皇奶奶都不太喜欢我。”太祖皇帝和太皇太后喜欢的孙儿是瑞亲王贺锋。贺月并没有祈求太祖皇帝真的保佑风染的意思,只是把风染带来,给他的祖辈们瞧瞧,他要跟风染在祖辈们眼前过个明路。 上香祷告之后,风月退出墓室,在烛火的照映下,看着下人们对墓室进行最后的封闭,贺月轻轻道:“等年底腊月间先帝忌辰,我带你去给先帝敬香,求他宽赦。” 先帝之死,跟风染有莫大关系,虽然是死在陆绯卿之手,但究其原因,风染才是幕后主使。 风染轻轻应道:“嗯。”他人看上去是镇定自若,分毫不慌,可是风染脑子里只觉得乱纷纷的,恍若云遮雾罩一般,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僭越地占据了皇后的上香位置了?莫明其妙地成了群臣的众矢之的? 看着工匠拿土石把墓室大体封闭后,贺月就带着风染退了出来。这墓室的最终封闭,并不是一道工序,其后还有米汁浇铸,壁画彩绘之类的工序,颇费时日,皇帝再孝顺,也不必亲自督工。在封闭墓室完工之后,是对整个陵寝的封闭,诸如封闭甬道,浇铸米汁,入下断龙石之类,以后便再也无法开启陵寝,可使墓中之人安享长眠,不被世俗打扰。以后每到春秋寿忌之日的上香祷告祭拜祈福,都只能在陵寝之外进行。 出了陵寝,贺月也不等工匠们来封闭陵墓,这封闭太祖皇帝的陵墓,一步一步做下来,还需得一段时间,贺月带着众皇亲王爷大臣再次上香祭拜,贺月便捧着太皇太后的灵位带着人马又回到宗庙殿堂里,亲手把太皇太后的灵位安放在太祖皇帝的旁边,又带着皇亲王爷大臣们跪拜祷告一番,太皇太后的祭祀入葬大典终于顺利结束。 其实,太皇太后的整个祭祀入葬大典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何况是在匪嘉被灭,太皇太后大仇得报,凤国大片收复失地的情况下,有种大快人心的振奋感。只是在祭祀大典中,将军越位上香,是整个大典中的瑕疵,备受议论垢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凤国人议论评说的话题,也是凤国朝堂上众大臣屡屡上本参劾的议题。 太后显然对贺月在祭祀大典上的冒然举动非常生气,回宫之后便一直称病。贺月前去侍疾,也被太后叫女官挡在殿外,连太后宫殿都不让进。 累了一天,晚上,风染亲自服侍贺月洗漱,捧着贺月的脸仔细看了会,叹道:“你傻呢,冲上去挡那一下干嘛?你可以不让她打到的。”幸好脸上没留下什么印子痕迹,不然皇帝脸上挂着个巴掌印子主持太皇太后祭祀入葬大典,传出去,能贻笑万世。 贺月见风染捧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又轻轻放开了手,闷闷道:“……我以为,你要亲我……我脸上疼着呢,给吹吹。” “……没正经!” 贺月拿手轻轻揉了揉脸颊,道:“我不给你挡那一下,太后哪能消气?” 风染拿着湿巾子,伸到贺月的亵衣里面,替贺月擦拭身子,说道:“刚你不是吃了太后的闭门羹么?她哪有消气了?你这一下,就是白挨了……我是臣子,让太后打一下,有什么关系?” 一般这种擦背抹身,揩脸搓脚的事都是内侍做,风染只偶尔服侍贺月一回,贺月其实特别享受风染的服侍,可又舍不得风染做多了这种下人做的事,便只能忍着,隔许久才能享受一回。风染正在替贺月擦背,贺月忽然转过身来,凑近了,看风染的脸。 “看什么?” 贺月趁机在风染脸上亲了一亲,没等风染反应过来,又恢复了正经,说道:“刚我在想,若你脸上挂个印子,不知道把朝上那批大臣,乐成什么样子!”微微沉了脸,说道:“风染,你知不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等着逮你错儿,等着……糟践你!太后那一巴掌若是打实了,落到你脸上,不知会叫他们多畅快……我便偏不叫让他们如愿!” ——你是我的人,我便不能叫你委屈了——这是很多年前,风染刚到太子府上,贺月在风染身上烙下自己的标记时,贺月说的话。那年,他烙下自己独有的朱墨标记,把人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的同时,他也许下了他的承诺。就算风染忘了,贺月一直记着。 风染只把贺月的胳膊提起来,给他擦腋下,只把贺月擦得直哆嗦,把汗渍擦干净了,风染才放下贺月的胳膊。然后把擦脏了的巾子放一边,拿起另一块巾子,给贺月擦另一边,问道:“去年,你说带我一起拜祭太皇太后,便是今天这个意思?” “嗯哪。” “稍后一些,我跟各位大人们一起祭拜,一样的。何必要提到响儿之前上香?惹得太后不快。”当时那个情形,令风染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叫了“母后”,可这母后叫得实在是唐突僭越,莫说太后听不下去,风染自己都觉得听不下去。 贺月伸手,把正弯腰给自己擦身子的风染提溜了起来,说道:“风染,我便是要让大人们知道,我跟你,是那种关系,你我的关系没什么不可见人,不可告人。皇后不在了,你不能正位中宫,你在我身边,就相当于中宫的地位。” 风染把贺月的手拍开,弯下腰继续给贺月擦下肢,淡淡问道:“那你倒说说,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贺月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来。 “我跟你,能说得出来的,就是个君臣关系罢了。咱们俩现在这样,本就遭大臣垢病,遭世人口舌,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反正我在府里头,又听不见。偏你不消停,还想把咱俩这关系在宗庙上掀出来,你不是自取其辱,自留笑柄么?”擦完了下肢,风染扶着贺月在床沿边坐下,拿过热水,替贺月泡脚,又一根一根替贺月脚趾脚掌,只把贺月舒服得不断地吸气呼气,风染手上不停,嘴里又道:“今儿这事,过了便过了,莫要再提,以后,我还是跟大人们一起上香吧……” “不成!”今天这么奋力地抗争一气,不惜得罪了太后,才把风染带到了皇爷爷皇奶奶的灵前,在祖辈面前过了明路,怎么能又重新回到原点?贺月急道:“以后但凡有需要后宫出面参予的仪式,你就站在我身边,排在太后后面。若无须后宫出面,你便排在大臣们的位置里。” “你还想惹太后生气呢?”风染说着话,心头微微生气,手指上力道不觉大了一些,只把贺月掐得直哼哼:“哎哎哎……疼疼疼……轻点轻点……” “无名无份的,我凭什么排在太后后面?贺月,你讲点道理好不?”像今天这样,冒然提前上香,被太后所阻,又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风染脸嫩,经不得这等羞辱。 “风染,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名份的……只要我想出来了就给你。”贺月想:我一定能想出一个恰当的名份来给你! 风染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要过名份了?”风染觉得目前两个人这样就很好,有一层君臣关系遮羞,两个人又彼此心有所属,他们会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这就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19章 闺房有酷刑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没想过贺月将来会变心,贺月尽管是皇帝,风染还是相信贺月会对他一生一世好下去,他们的关系是没有名份来定义保护,可是他们的感情会细水长流,直到他们一起垂垂老去。 风染觉得,对纯粹的感情来说,名份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不见得能增进感情或给感情以保护;没有,对彼此的感情也毫无损害。 “风染,我要给你个名分。”贺月则比风染想得多,想得远。名分是不能增进感情或者保护感情,亦或者损害感情,可是名分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免受伤害和责难。 只是贺月并没有把自己对将来的担忧说出来,怕惹风染不安。 “我没要。” “我要给。” 这没有用处的名分给起来,会惹得大家都不高兴,贺月怎么就不听自己的劝呢?风染一生气,故意手上加重力道,狠狠捏掰贺月的脚趾脚掌,只捏得贺月上身倒在床上,长声惨叫:“哎!疼疼疼……轻轻轻……风染染染……饶饶饶……命!” 皇帝在将军卧房里毫无风度气派地惨叫告饶,严密地守在将军卧房外的御前护卫,御前暗卫,都统帅府府兵,皇帝的贴身内侍和将军的近身长随们,全都各就各位,面无表情地各干各的事,显然对这种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只是众护卫暗卫们不由得抬头望天:陛下要挺住! 众府兵们,默:将军下手真狠! 贴身内侍们泪目:陛下太疼将军了。 贴身长随们在心头暗赞一句:我家将军真威武! 风染运使内力,重重捏完贺月脚上的穴道,才松开手,收了“刑”,又轻轻揉捏了几下,拿干巾给贺月擦脚上的水,擦干了,便把贺月的脚套进软鞋里:“鬼叫什么呢?你脚上的肉都绷紧了,刚我都给你捏开了。” 贺月告饶道:“哎,以后捏脚可不能下手这么重,会出人命的!”慵懒地瘫软在床上,抗议道:“你老是说不过,就动手!我不是教过你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嘿。”风染轻轻一笑,就是说不过才要动手!风染根本不屑辩解,也坐回床边,俯身轻轻摸着贺月的背脊,问:“给你背上也捏捏?” 贺月大惊,忙道:“不捏!不捏!”捏完了,他立即就得瘫在床上。舒服是舒服,就是舒服得想哭。 风染极轻柔地揉了揉贺月的背脊,帮他缓和刚才被捏脚造成了紧张。等贺月哼哼唧唧地喘息定了,才叫内侍进来,把脏水脏巾收拾下去,另换干净的进来。 贺月等内侍换了热水和巾子进来,爬起身,讨好道:“你今天也累了,我给你擦身子吧。” 风染笑道:“算了!就你那笨手笨脚的,还我自己来吧。” 贺月笈着鞋,从后面搂着风染的腰,把风染拉过去,一起坐在床沿上,把下巴搁在风染肩头上,闷闷道:“你就嫌弃我不能给你个正大光明的名分,才不让我给你擦身子。” 风染:“哼!” 贺月赶紧消声,只半倚在床上,看风染自己擦洗身子。 擦完了身子,风月便收拾着睡下了。八月下旬,天气尚热,两人不腻在一起,便各自在身子上盖了张薄薄的锦被,把手脚都露在外面贪凉。风染舒了口气,道:“以后你要做什么事,先告诉我一声。别又像今天这样莽撞,我要是缩了头,你下不来台,叫大人们看笑话。”贺月忽然叫他插到太后后面,皇后的位置上香,真把风染搞懵了。 “好。”贺月应道:“以后我会把你安排在太后之后,这个位置,你不能推托。”风染正在想着怎么措词推托,贺月问道:“风染,怎么不说话?是在想词儿推托?……我要你排在太后之后,自有我的用意,不光是给个名分那么简单。这个,你要听我的,别叫我伤心。”贺月说得这么正经,风染便应了,只叫贺月以后行事要婉转一些,别来得这么峭陡,叫太后和大人们都接受不了。 “你今天叫太后‘母后’,自己称‘儿臣’,这个做得好!” 风染苦笑:“下回,我要再叫她‘母后’,她还得拿大耳刮子扇我。她都气得不肯见你了,她这气一时半会怕消不下去。” “没事,我天天都去给她请安侍疾就是。她总不能为了这个,一直生我的气。”说着,贺月拿身子轻轻撞了撞风染,说道:“明儿开始,你也天天带响儿进宫去探望她吧。” “我就叫响儿去跟太后请安探病,我还在菁华宫呆着,不去太后那碍眼。” 贺月又急了,道:“要去,怎么不去呢?你都叫过她‘母后’了。我身边通共就只你一个,除了你,谁还会配叫她‘母后’?她现在是不待见你,不过无碍的,我母后是个讲理的。你多在她眼前露些面,她气消了就好了。” “不去。”风染觉得自己当时脱口说出“儿臣”,是忽然间被逼上了风口浪尖,不得不叫。当时叫一声也就算了,自己又不稀罕做太后的“儿臣”,何必凑到太后跟前讨没趣? “要去。”贺月探手过去,抱着风染的身体,不住摇晃,跟个小孩儿似的撒娇:“去嘛,去嘛。” 风染一手把贺月拂开,道:“不去!说不去就是不去,少来这套。”风染心头傲气,太后不承认他,风染便也不屑于拿热脸子贴太后的冷屁股。 毕竟太后是贺月的母后,贺月要给风染名分,不管是什么名分,都需得太后允准。贺月可以不顾皇族宗室的意愿,不管朝堂大臣的反对,但央得太后允准这一步无论如何绕不开。贺月从被窝里还想再缠上去,对风染软磨硬泡。风月两人相识也有十多年了,相好相守也有十年了,对彼此都有够深的了解,贺月在外床把身上搭着的薄被拉下去,就知道贺月要对自己扑过来,然后使出能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嘴皮功夫,定是要磨得自己答允去讨好太后,方才罢休。 风染多数时候说不过贺月,往往说着说着就要被贺月绕进去。风染不等贺月扑来,便把身子往里床一滚,避开道:“别来那个!消停些,少折腾。北方还有战事呢,正在关键时候,就你说要给太皇太后下葬,非要召我回来,我在家里歇两天就得走。这两天我可带响儿进宫去跟太后请安探病,后面便叫他自己进宫罢。”自己先把话封死。 风贺响响已经十岁半了,可以带着护卫在皇宫和都统帅府之间往来进出。只是风月怕他年岁还小,自保能力还弱,不让他去外面走动,就只让他在都统帅府和皇宫之间走动。风贺响响自从有了四个伴读后,武功方面略有增长,文才方面却是突飞猛进。贺月开始还怕风贺响响长成个舞刀弄枪的莽汉武将,这下觉得放心了。 郑承弼年纪大了,经不得在战场上长期奔波驰骋,在攻破天路城,百年血仇得报之后,就带着郑家军返回了成化城。风贺响响对太姥爷教导的郑氏兵法,开始还有点兴趣,后面越学越觉得这兵法战阵,太过血腥,便渐渐失去了兴致。风染看着,也不强求风贺响响学习兵法,学废了便废了,只郑承弼觉得可惜。风染想自己大约是个天生的怪物吧,别的小孩子学着,都觉得是血腥惨酷,心下多有不忍,只有自己一直学得饶有兴趣,还钻研得津津有味。 那安哥儿,在风染的安排提醒下,纪紫烟加强了拘管,又教了她男女内外之别,安哥儿便不怎么跑到主院里找风贺响响和他那几个伴读玩了,只是每天早上还是要去练武场跟郑修羽练武,和风贺响响,郑绍钧,毛温韦几个一起操练。 打仗毕竟是要紧之事,贺月听风染如此说,便只得不劝了,还是扑在风染身上道:“那你多养两天再走吧,我不多说你,你自己小心便是。” 风染抱着贺月,侧过身子,把他放回床上,笑道:“好生躺着,说会话就睡。我不在家里,你天天熬更守夜看奏折,响儿提醒你,你还不听,他都跟我告状了。”风贺响响知道关心自己父皇的身体了,实叫风染觉得心慰。然后风染又道:“这一回,太后连响儿都气上了。你回来前,响儿去宫里跟她请安,太后也没让进……怪响儿出头替咱们求了情。” 贺月对此一点不担心:“你放心,她就一个嫡孙,不用几天就气消了。”说完了太后的事,贺月挂念着战事战局,问:“你不是已经打到斗河南岸了么?掐断了凤梦东路的蛮军同北路的联系,干什么不赶紧把东路拿下来?看你奏折上说,盘踞在东路的蛮军也就五六十万人,咱们凤军完全可以正面拿下。” 风染道:“嗯,这收复东路的事,你问了,正好,我就先跟你说说,回头你帮我写个奏折,省了我事。” 贺月奇怪了,问道:“哦,收复东路,还能有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20章 东路北路战略 作者:天际驱驰 收复东路是没问题,只是收复的步骤很考究。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个东路,暂时不能急着收复。”风染道:“先把东路困了,战局越拖越有好处。” 一般不都是越快结束战役才越好吗?怎么还有战局越拖越有好处的说法?贺月道:“还要拖得越久越好?这怎么说?” “其一,咱们凤军之所以没有趁着雾黑蛮军大撤退,一鼓作气打到北路去,是因为被斗河所阻。渡水作战,损失太大。像当初咱们路三国以涫水和赤麟江为天险,阻挡雾黑蛮军的进攻一样。如果雾黑蛮军龟缩在北路,间挡着斗河,他们打不过来,咱们也打不过去……本来他们在河架过浮桥,我们一打过去,他们把桥毁了。咱们也不是打不过去,是会损失很大。”再说,撤退回北路的雾黑蛮军还有一百多万,再加东路的五六十万,总兵力跟凤军旗鼓相当,足可一战。凤军也不能冒险渡江作战,把雾黑蛮军逼急了。 贺月道:“那你不会从斗河游绕个道,从白雪山北麓那边进入凤梦北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可以绕道游打进北路去。”可是,对手还有一百多万的兵卒,自己这方长途跋涉绕道过去,人困马乏,这一仗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风染接着道:“不过现在不是绕道过去打他们的时候,关键是要怎么消耗掉他们的兵力。” 贺月问:“怎么消耗?” 风染抬起手,枕在自己头下,说道:“用困在东路的蛮军来消耗。我把东路蛮军困而不杀,看他们北路蛮军来不来救?困陷于东路的蛮军有五六十万,粮草暂时可以在东路地解决,但军需补及断绝,北军蛮军必须来相救接应,他们如果要出兵相救,必须渡江南下,我等着击其游。只要东路蛮军不死,北路蛮军会一次一次企图渡江,南下相救。到时,咱们守住南岸,可以用较少兵力消耗掉他们的兵力。因此,要暂时留着东路蛮军,当这个诱饵,引北路蛮军渡江去救。” 消耗,绝对不是一对一的消耗,是要用较少代价,消耗掉对方更多的兵力。 贺月知道自己兵法只学了个皮毛,讲打仗肯定不过风染,不同风染辩,又道:“其二呢?” “其二吧,被困在东路的雾黑蛮军毕竟有五六十万人,直接掩杀过去,怕他们临死反击,狗急跳墙,令我军多有损伤。反正已经把他们围了起来,我们不用着急,一边用他们当饵,一边也要消耗他们的军需物资,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再等恰当的时候歼灭他们,我们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 “还有其三么?” 风染道:“其三,不能让简国捡了便宜。想复国,得让他们自己去打。哪能咱们拼死拼活,死了人,把东路收复了,又让简国蹦出来接收胜利果实……咱凤国,不能老做冤大头。”次被汀国蹦出来捡了个巨大的胜利果实,一直让凤国的许多官吏还愤愤不平。 当初,跟简国签定的协议,是凤国出物资出军备,简国出人出力助凤军攻打射凤堡。然后回头,凤军助简国收复故土复国。 然而,郑修年和风染以及郑家军都太高估简军的战斗力了,简国除了有几只巨大了海船,能在海通行无阻外,简军在攻打射凤堡的战役,状况百出,各种拖后腿,其战斗能力冉响马的草台队伍都不如! 后来郑嘉和杨令超在写给风染的战报,对简军在战斗的情况有详尽汇报,言词间颇责怪风染的联合简军作战,是个败着。 其实也不能怪简军不会作战,只因简国基本是个不打仗的国家。简国位于凤梦东路南端,东面南面都是鸿湾大洋,西面跟喆国隔赤麟江相邻,北面只跟乌国接壤。简国跟乌国是睦邻友好,跟喆国关系不是那么好,但两国国力都弱,都打不过赤麟江,大家隔江,相安无事。简军除了镇压一下国内的庶民暴动外,基本没打过仗。简国只跟乌国喆国相邻,乌国是友好邻国,不会打他们,喆国又打不过赤麟江,因此,几百年来,简国从来没有重视过军备军力,凤梦大陆其他国家打仗打得再热火朝天,都跟简天没关系。相应了,简国在剔除了跟别国打仗战争这个因素后,历代皇帝只能在通商方面有点作为。因为简国国土东面南面两面临海,简国大力发展海航海运,海通商,简国虽然僻处凤梦大陆东南角,国土狭小,资源贫瘠却是相当富庶的一个国家。 这也是为什么一看雾黑蛮军杀过来,简国在相助乌国守城不成,立即逃亡海了——他们根本没能力独力守国。 同样的,简国也没能力独力复国。算凤国把东路蛮军围困了起来,掐断了东路蛮军跟北路蛮军的联系和补给,可是,对简国来说,盘踞在东路的蛮军仍是一头可以伤人的困兽。 贺月问:“你准备怎么让简国复国?”他们的目标是不让简国复国,好不? 风染道:“一直耗下去。让简国在鸿湾大洋陷断控制北路蛮军对东路蛮军的补给增援,让简国看着东路的蛮军渐渐衰弱下去,我们凤军不会轻易出兵直接收复东路,看他们简国能忍到几时出兵。” 贺月有些担心:“若是简军真收东路收复了呢?” “简国流亡海,凭他们的海船规模,有什么海盗敢动他们?这十年,他们在海漂泊,当初的兵卒都老了,新的一代更不成气候。”风染道:“我觉得,把简国跟雾黑蛮军对,简国相当于是个弱书生,雾黑蛮军是个受了伤的武夫,并且因伤势恶化,体力还在不断下降。你说,书生跟武夫打架,谁会赢。” 贺月想了想:“武夫。打仗打架都是需要经验的。” 风染霍地转过身,看着贺月,眼睛里闪着亮光,赞道:“贺月,你跟了我这么久,总算懂得一点打仗的门道了!” “哼哼。” 风染道:“我等简国忍不住跟雾黑蛮军动手,等他们吃了败仗,我再出头跟他们谈判,助他们复国的前提,至少要让简国成为凤国的属国。”风染说的是属国,而不是藩属国。属国相当于国国,但小国是包含在大国的,并不是独立的。至于后面怎么把属国合并进凤国,那是贺月的事了。 风月同床共枕,两个人相距得那么近,风染侧躺着身子,脸正对着贺月,在昏暗的灯烛光掩映下,风染清晰地看见贺月鬓角边的几根白头发。自从发现贺月长了白发后,风染没敢拔,但那白头发还是抢先恐后地从贺月双鬓的鬓角边长了好几根出来,在那乌黑的青丝丛,显得格外醒目刺心。每每替贺月梳头,风染总想用黑发掩住白发,仿佛看不见白发,他可以忘记时间的快速流逝。风染看着白发出神,贺月已经在问:“东路先拖着,北路呢?” “北路也只能拖着。”风染好半天才回神说道:“别看咱们收复了路西路,又把东路蛮军围困了起来,北路才是雾黑王朝在我凤梦大陆立足的关键,他们随时可以通过百万大道向北路派遣援军……我想,他们一定会拼命守住北路。我们只能守住斗河南岸,跟他们隔河对峙,然后找机会,尽可能地消耗他们的兵卒。”风染说得很放松,因为他知道,他们并不是在正经地讨论国事战事,只是贺月最喜欢在入睡前,躺在床,跟他说说话,吹吹枕头风。 “依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把雾黑完全赶出我们凤梦大陆?” 风染道:“至少在五年之内,我凤国对雾黑作战,没有压制性优势,轻易与之决战,将会是两败俱伤。” “五年之后呢?” “五年之后能不能完全驱逐雾黑蛮子,主要还得看你。” 贺月道:“看我?我又不会打仗。” 风染道:“决定一场战争的输赢,不光在战场。如果你能让路西路的发展,一直保持像这三四年的势头,多征兵练兵,加强军械锻造,提高镔铁冶练水平,全军推广新军械,五年之后,我军在军需军械和作战能力方面都会有整体提升,再对雾黑作战,当有胜算。”风染又道:“另外,雾黑王朝的国内局势,似乎并不稳定……不然苏拉尔大帝不会忽然间匆匆赶回雾黑大陆,只留个大将坎里斯儿在凤梦大陆主持大局了。”老实说,雾黑蛮军被凤国逼退回北路,局处一地,实在是跟坎里斯儿草率地发布出撤退号令有莫大关系。这也说明,坎里斯儿虽然是大将,但其军事才干苏拉尔大帝差远了。 说到这里,风染深思道:“贺月,我在想,咱们要不要派人前去雾黑大陆,打探打探他们雾黑大陆的内部情况……似乎,雾黑王朝内部并不稳定,在他们朝堂,还存在着牵制苏拉尔大帝的力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21章 铄金封神 作者:天际驱驰 “嗯,”贺月道:“苏拉尔大帝忽然返回他们雾黑大陆,我想到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只是我们大陆的人样貌跟他们不同,派不进去人。不过匪嘉灭亡了,我已经吩咐了暗部,叫他们罗一些在匪嘉得力,又得雾黑蛮子信任的匪嘉官吏,让他们‘逃’回北路,继续投靠雾黑蛮子效力,然后顺便从雾黑蛮子那里打听些雾黑蛮子大陆和朝堂的情况。暗部那边已经开始实施了,只是进行得不太顺利。你别着急,多等些时间,总有人能混进去。除非雾黑蛮子一个凤梦人都不用。” 说了些战事方面的情况,贺月的思绪转得很快,问:“这都已经八月底了,你说你过两天要回斗河那边去。倒不如,你再多担搁几天,咱们提前把九月那次功法练了,省得你来回跑。” “不练。”风染回得很干脆:“太后那边还病着呢,咱俩躲在菁华宫里几天不出去成什么样子?你是想故意呕太后呢?”不管太后是真病还是假病,只要太后说病了,贺月得侍疾。哪有贺月跟自己的男宠躲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寻欢作乐几天几夜不出门不侍疾的理?真要那样,太后没病都得呕出病来。 再说了,风染想到单绿怜曾说过“娘娘贵为皇后,执掌后宫,这宫里的大事小事,有哪件能瞒得娘娘的眼?”单绿怜还很明确地指出,贺月每过四月会“病”一次,每次“病”三到四天,都是自己陪着贺月呆在菁华宫养病。贺月当然不会把自己练合体双修的事让掌礼内侍记到《帝王起居注》里去,单绿怜和毛皇后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说明她们确实关注着风月。太后作为贺月的母后,她对贺月的关注当不在毛皇后之下,因此,风染猜测,太后只怕也很清楚他跟贺月每过四月“病”一次的事。算太后想不到他们是在练合体双修,但两个彼此喜欢的男人躲在护卫重重的深宫里三四天不露面,都在干什么,大约都会认为他们在寻欢作乐吧?所以,风染实在没脸皮没勇气在这个当口跟贺月练功,只推托道:“你要怕我来回跑路,咱们拖到十月再练功吧。” 风染说得有理,贺月道:“只能这样了。” “快睡吧,时辰不早了。” 贺月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劝道:“风染,明儿你陪响儿进宫,‘顺便’跟响儿一起去给太后请安探病吧。” “不去。”其实风贺响响已经可以自己进宫请安探病了,平时也多是风贺响响自己进宫请安。在太后称病的时候,风染肯陪着小孩子进宫探病,已经足见风染对太后生病的重视。凭风染的傲气,能做到亲自带儿子入宫探病这一步算是极致了。要想风染亲自去太后宫请安,却是万万不能的。再说了,风染从不认为自己是贺月的后宫,太后生病,他一个外臣进入后宫探病,显得突兀而逾矩。便是外臣要探病,也得等太后或皇帝宣召之后,跟其他大臣一起入宫探病才是正途。 不过,太后生病,要宣召大臣入宫探病,多半是病得不行了…… 贺月腻声叫道:“风染,染染,小风小染……” “不去,睡觉了!” 历史注定了靖乱十一年到十二年年底,是凤国历史的多事之秋,在那两年间,发生了许多记入史册的大事件。 史记:靖乱十一年九月至次年年底,凤军在斗河南岸与渡河而过的雾黑蛮军发生了大小六战,每一战均惨酷异常,双方各有损伤,凤军始终坚守斗河南岸,未让雾黑蛮军再次侵入凤梦路,史称路保卫战。 这只是史书的简略记载,事实,在靖乱十一年年底之前,渡河而下的北路雾黑蛮军主要是想打开通道,把被围困在凤梦东路的五六十万蛮军接应回北路,因此雾黑蛮军作战策略均是南北下夹击,凤国则必须在间应对雾黑的夹击作战。如此作战,战事有多危急艰苦,只凤军高阶将领们才知道。 为了一直掐断东路雾黑蛮军的接应,将其一直困于东路,为了守卫路,不便雾黑蛮军再踏入路,踏入凤国领土,风染率领凤军和凤国将士坚守在斗河南岸,浴血奋战。风染更是为了每一战,每一役绞尽脑汁,不停地跟将领和参赞们筹谋策划,无数次披甲持锐,跃马扬鞭,挥戈舞旗,亲自指挥作战于两军阵前,甚至亲自冲锋陷阵于两军阵前! 从天路城外,把雾黑蛮军的一次小撤退,逼迫成一次大溃败,风染对战局的掌控更趋老练,作战风格,既能冒险进击,又能稳健推进,虚虚实实,对战术的利用更加娴熟,每常推陈出新,自出机杼,行军用兵之道,几达鬼神莫测的境地。凤军从天路城外追杀至斗河南岸,这一路亦是风染一生战阵杀伐得最畅意适兴的一路,他最喜欢的是亲自阵,以山河为棋盘,以兵卒为弈子,跟敌方将士斗智斗勇,逼迫得敌方节节败退,渐入困境。如今,雾黑蛮军退入北路暂守,风染是要围困住他们,看他们如何做困兽之斗,看他们如何在自己的逼迫围困之下,丧失再战的勇气,他要让雾黑蛮子知道,凤梦大陆也有他这种好战之人,凤梦人不是好惹的!惹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凤梦大陆的一代战神,在无数次血与火的洗礼,在无数次生与死的交错,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输赢胜败的较量,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苦思运筹帷幄之法的煎熬之后,风染的战神之名,不再是单方面来自雾黑蛮子的钦佩,更是赢得了凤军下的一致拥戴,在凤军兵卒和将领们的交口称赞,烁金封神。风染在凤军声威日重。 战神是战神,无关战衣颜色! 相之下,那安稳驻守于天路城,正代表着汀国,跟凤国大臣们讨价还价,斤斤计较,力争更多地割据嘉国国土的红衣战神,不禁黯然失色。 这一年年底,风染便坚守在斗河南岸,与凤军将士们一起,渡过年关。 史记:靖乱十二年元月初五日,成德帝派大臣前往斗河南岸犒军。 史记:靖乱十二年二月初十日,昊国皇帝因病驾崩,享年四十有一,遗言传位太子。二月二十二日,昊国新帝与凤国签署永久合并协议:昊国永久合并入凤国。 昊国降国为郡,原昊国国被分为四个郡治。刚继位的昊国太子降封为王,因昊国国土已经被凤国收复,当按有国土合并国待遇,因此昊国太子敕封为镇国王,王号赐名为昊山王,一品王位,爵位世袭罔替,赐原昊国都城为封地,食邑万户,不赴封地,在城化城另赐镇国王府居住。 昊国的老皇帝是怎么死的,到底生了什么病,一直没有人在太医院翻查到医案病例,甚至连太医院给昊国老皇帝的出诊记录都找不到,昊国老皇帝并不老,死时才四十一岁,到底是患什么病死的,便成了凤国立国初年的一桩悬案,众说纷纭。 昊国太子二十三岁,刚一即位把自己的国家合并进了凤国,便有许多昊国大臣怒骂昊国太子丧权辱国的行径,纷纷劝诫无果,便辞官归隐,然而这丝毫不能阻挡昊国合并入凤国的脚步。 只有昊国太子清楚,昊国小朝堂暂居成化城多年,他们小朝堂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凤国的眼线。当初带着昊国皇帝逃到索云国的兵卒将士几乎被兵马都统帅能用的用尽,能花的花光,能臣干吏也被德成帝以各种借口淘走,昊国故土明明已经被凤国收复,却迟迟拿不回自己手,只看着凤国皇帝把自己的国土治理得井井有条,越来越繁荣兴盛。而北方战事持续不断,驱逐雾黑遥遥无期,自己复国便也遥遥无期,再拖延下去,原昊国越来越融入凤国治下,自己手的筹码则越捏越少。 昊国皇帝死得不明不白,死得蹊跷,更给了昊国太子无打击,他知道,凤国成德皇帝虽然一直被人颂扬为仁德温慈之帝,背地里却是个手腕老辣,心肠狠毒之人。昊国太子亦是个明决爽利之人,当即决定舍国保王,还能为他昊国皇族谋得几世异姓王爷的尊贵安乐。 当同病相怜的荣国太子听到昊国愿意永久合并入凤国的消息,前来拜访昊国太子时,昊国太子站在堂前,淡淡道:“故国,关山万里,那凤梦西路之部,凤国邦淇郡涫水之对岸,可还是我昊国的故国?”凄然一笑,回望荣国太子,意气消沉地说道:“想那武威逊帝改索云国号为凤,我们皆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加入凤国,成为凤国之民,哪分凤国,昊国,荣国?荣太子殿下,想开些吧。今仁德睿智,虽私德污损,却是明君圣主,手段武威逊帝更胜一筹。顺者昌,逆者亡,太子殿下,人在屋檐下,当早做决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22章 贺月朝堂晕厥 作者:天际驱驰 荣国太子想到,那武威帝登位之时,还曾打过自己三十廷杖立威,手段之狠辣,差点害自己命丧当场。而昊国太子话中之意,竟说成德帝比武威逊帝的手段更加狠毒,荣国太子只觉得胆寒不已,更觉得悲伤不已。但要他立时就下决断把荣国永久合并入凤国,一时间他还咽不下这口气,终觉得,再观望观望,或许会有转机。 史记:靖乱十二年三月初四日,成德帝于巳末时分,忽然晕厥于金銮殿上,人事不醒。 成德帝身体欠安,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自从靖乱四年三月病了一场,休朝了四五天之后,七八年来,成德帝每过几个月就会病一场,每次都会休朝四五天,每次休朝回来,成德帝都会脸色暗晦,精神不济,确然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虽然这病得太有规律了。 但是,成德帝还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当众晕厥过,一时间,众臣手忙脚乱地直唤太医。尽管众大臣对成德帝偏宠将军之事颇有腹诽,颇多不满,颇多怨恨,但在凤国继往开来,即将收复凤梦全境,即将进入升平盛世之际,成德帝的身体哪能有事!? 太医们的诊治结果还是令得朝堂群臣和后宫们松了口气:成德帝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寒,硬熬着未曾诊治,未曾服药发散,使寒气瘀结于体内所致。 然而,皇帝的身体底蕴出乎太医们的意料,竟然相当虚耗空损,幸得内功在风将军的帮助下,练到了二流高手的水准,才能支撑着经络运行通畅,才便得皇帝的身体虽然虚了,但一时半会却看不出来。 可是,是什么原因导致皇帝虚空了身体? 皇帝的身体这样虚空,只能是三方面的原因:其一,房事过度。其二,年岁所致,其三,操劳过度。 德成皇帝只在特殊的日子必须歇于思宁殿之外,多数时候都歇息在都统帅府风将军的床上。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凤国后宫,朝堂,甚至民间都心知肚明或被谣传得如雷贯耳。据说,德成帝早已经不临幸妃嫔宫人了,太医们不敢相信,一个将军能把皇帝的身子掏空成这样? 如今太医院的院使是当年的白太医,他一直诊治着风月的身体,对风月合体双修之事虽不清楚,却也猜到几分,他不念别的,单念着对当年的风染有几分病患之情,觉得风将军正带着凤军在斗河南岸跟雾黑蛮军杀得你死我活,浴血奋战,拼命保护着凤梦中路不被雾黑蛮军再次入侵,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成问题呢,自己带领的这些太医还要在风将军背后暗捅刀子,就太不仗义了,因此,由白太医白院使作主,瞒下了房事过度之说。 至于说皇帝年岁大了,就更是无稽之谈。成德帝才三十有八,未到不惑,春秋鼎盛,远未到身体的衰弱之时。虽然成德帝双鬓早生华发,但这长白头发的时间早迟,因人而异,并不能就此断定成德帝的身体未老先衰。 既然不是房事过度,也非年岁所致,太医们能选择的就只能是操劳过度。 成德帝勤勉政事,心怀天下,自从登位,便一直兢兢业业,其对国事政事的操劳程度,在朝堂后宫都有目共睹,民间百姓听到的关于皇帝勤政爱民的传闻,也跟听到皇帝荒淫无度的传闻一样,如雷贯耳。 于是,白院使便小心翼翼地禀告太后,说皇帝因太过操劳国事,积劳成疾,致令身体虚空,才会在偶感风寒之下不支晕厥。至于后续诊疗方案,当以减少皇帝对国事政事的操劳为主,再辅以药物调理身体,注意将养休息,当可保持皇帝的身体状态。 太后本来正跟贺月赌气,自从为太皇太后祭祀入葬回来,太后就一直称病,对贺月避而不见。太后只是对风月生气,连累也气上了风贺响响,也一直不见嫡孙儿。不过,不知风贺响响得了谁的指点,仗着自己是孙儿,便直接冲进太后宫中,对着皇奶奶一顿撒娇撒痴,便把太后哄得回嗔为喜。这一招,风贺响响能用,贺月不能用,还是被太后拒之门外,不肯相见。 现在贺月忽然在金銮殿上晕厥过去,太后哪还顾得上生气呕气,赶紧跑去思宁殿亲自坐阵,又把几个孙子孙子都叫待疾,又对群臣好一通训诫喝斥,然后由太后作主,权力下放,让众臣多多为皇帝分扰,多多承担国事政事。 贺月没晕多会儿就苏醒了过来,见大臣后宫太医们对自己的小病如临大敌般的战战兢兢,贺月便没好多说什么,借着一场风寒,化解了母后跟自己的罅嫌,母子重又亲密起来,倒让贺月觉得自己病得赚了。 贺月被太后强行拘禁在思宁殿里养了几天病,略略恢复之后,便恢复了上朝。 十年之前,贺月废除贵庶之法中的吏治法,颁布新的吏治法,规定对官吏政绩每两年一小稽考,每五年一中稽考,每十年一大稽考。今年正是自己颁布新吏治之法的首次政绩大稽考之年,自下而上需要稽考的官吏不下几百万人,需要并且够品阶到成化城吏部进行稽考的官吏也不下数万人,第一次对官吏政绩进行大稽考,为免各级官吏对稽考有所怠慢,为免便稽考制度流于表面和形式,贺月对官吏稽考虽不亲力亲为,却事事上心,务求要对自己掌政以来的吏治有个清楚彻底的了解和掌握。对哪些官吏可以委以重任,哪些官吏才干不足,哪些官吏心黑手狠,哪些官吏心怀百姓,哪些官吏需要治罪,哪些官吏需要加以培养……贺月希望能做到心头有数,以便对将来一统凤梦之后,对将来任命的官吏人选有个初步了解。 为了这大稽考之事,皇帝格外上心,常常亲调官吏卷宗视察,那底下的吏部等官吏便都对大稽考之事战战兢兢,不敢轻忽怠慢,更不敢玩忽职守,流于形式。因皇帝的态度,使得这次官吏政绩大稽考成了凤国历史上第一次实打实的政绩稽考。 贺月恢复了上朝后,便不顾太后阻挠,执意要搬回都统帅府里歇息。 对于皇儿执着地要搬回都统帅府歇息,太后万分不解,问:“那个人在外面打仗,府里又没有别的姬妾服侍,你搬回去干什么?不如就歇在宫里。” 贺月沉默了一会,才道:“都统帅府,才是儿臣的家。” “胡说。你是皇帝,皇宫才你的家!” 贺月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说道:“皇宫是儿臣处理政务,商议国事的地方。儿臣觉得,都统帅府才是儿臣的家——那里有儿臣喜欢的人。那人是不在府里,可那是那人的家,便也是儿臣的家。” 太后忍不住训斥:“笑话!自打你父皇入主皇宫,这皇宫便是哀家的家,哀家何曾想过要在宫外头安个家?”不好好呆在皇宫里,老想在宫外安家,这就是典型的不安于室!皇帝居然也不安于室! 贺月不好同自己母后争辩,只道:“母后从未想过在宫外安家,只因母后心头是喜欢父皇的,父皇所在的皇宫,自然便是母后心之所归的家园……儿臣喜欢的人,在宫外。他便不在家里,儿臣也喜欢在他家里等他回来。” 太后不好强行阻拦贺月离宫,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行了礼,走出了思宁殿,看着贺月在自己的眼前公然离开皇宫,返回都统帅府。 自从她的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不断地为这个男人跟群臣斗智斗勇,以至于为这个男人疏远妃嫔皇后,守节守身,太后就慢慢上了心,大约知道了主宠之间是如何行事的。太后无意中,因风染跟毛皇后吵架,一时说漏了嘴,才意外地知道她的儿子,竟然是下面那个!好好的九五之尊,无上尊荣不做,竟然喜欢做下面那个!她养的是儿子,不是女儿,为什么成了被进入的那个?好好的皇宫不当成家,非要像女人一样,住在自己男人家里,觉得自己男人的家才是自己的家!太后苦在心里,什么话都不能说。 太后在思宁殿里呆立了许多,直到冯紫嫣进来扶她,太后才回过神来,轻轻说道:“你去通知关家那边,尽量多联络些进京稽考的官吏,准备行事。陛下晕厥,那人听了,必要放下军务,赶回来探望。叫可靠的人给北方陈丹丘大人传个懿旨,只要那人动身回京,就叫他在军中宣读懿旨,接掌兵权。” 冯紫嫣见左右无人,跪下劝谏道:“娘娘,此事还要三思!风将军统率三军,正与雾黑蛮子打仗,阵前换帅,兵家大忌。”再说,后宫不得干政,便是以太后之尊,一样不得干政。而太后竟千里传懿旨,叫陈丹丘伺机夺取风染的兵权,朝堂上又联络关家和进京稽考官吏准备逼迫风染交权,这种行动,就是逼宫!虽以母子至亲,亦是逼宫! 皇家亲情,最是淡薄。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23章 凤凰和花孔雀 作者:天际驱驰 逼宫若是成做了,是太后劝谏皇帝远奸佞,诛妖孽的典范事迹。逼宫失败,就是后宫干政的典型案例,便是凭太后这样的身份,后半生也要被幽闭在自己的寝宫之中。 太后木无表情地道:“哀家是为了皇儿好。起来吧。”她要叫那人知道:他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过是个男宠!皇帝一时意乱情迷,纵容于他,可是她这个太后岂能袖手不管?同时,她也要让男宠知道,皇帝九五之尊,岂是区区一个卑贱的男宠可以压在身下的?!谁敢把皇帝的那地方当女人的那地方来用?! 也许,杀了那男宠,皇帝还能变回正常的男人,趁着皇帝尚在盛年,尽快纳娶新后,还能生几个嫡孙出来! 太后渐渐走出了思宁殿,想:她忍了这么久,那男宠却越发的张扬得意,步步进逼,太皇太后祭祀下葬大典,男宠竟然敢冒占皇后的上香位置,还敢称她“母后”,自称“儿臣”,下一步,那男宠是不是要蛊惑皇帝直接纳他为后?那男宠气焰嚣张,咄咄逼人,她不能再容忍下去,不能再退让了。 尤其贺月在朝堂上晕厥,也使得太后的容忍,忍到了极致。 是时候,该出手了! 成德皇帝是很勤于朝政,是很操劳国事。但是皇帝身体虚空,都是因为操劳国事,积劳成疾所致吗? 当太医们回禀说皇帝是因过度操劳国事,而致身体虚损时,太后并没有多说话。她不说话,是给皇帝留颜面,若是叫大臣们知道皇帝是被男宠淘虚了身子,以至晕厥朝堂,皇帝颜面何存? 皇帝每过几个月就要跟男宠躲进菁华宫里几天几夜不露面,这情况,太后岂能不知?皇帝精精神神,满脸欢喜地进去,几天后脸青面黑,萎靡不振地出来,太后是过来人,岂能猜不出内情? 皇帝的身体更来越差,情况越来越危急,太后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那男宠榨干!明知出手对付男宠,对自己凶险异常,太后也不能继续坐视放任了。 她要救她儿子。 病后回府第一晚,有贴身内侍提醒,贺月倒也睡得早。第二天,内侍再劝,贺月便有些故态发作,光顾着看奏折,全不听劝。风贺响响走进风染的卧房之中,向贺月跪下,禀求道:“父皇,天晚了,该歇息了。” 贺月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我再看看奏折便睡。” 风贺响响仗着父亲疼爱,父皇也宠他,便站起身,走上前,轻轻从贺月手中把奏折抽了出来,合上,放回到书案上,说道:“父皇,安睡了吧。这样熬夜,父亲在家时,又该念叨你了。”顿了顿,又大着胆子道:“父皇此病,便是父亲外出太久,没人管束父皇,才让父皇操劳过度,亏了身子。父皇再不多歇息,等父亲回来,见父皇憔悴了,又该怪响儿没有代他管好父皇……” 风贺响响还没说完,贺月便笑了起来,把风贺响响拉到自己身边,笑道:“都会拿你父亲来压制朕了!小崽子,朕能叫你管着?”小崽子是风染喜欢叫的,换了由皇宫教养出来的贺月,本来是万万喊不出来的,也不知道父亲还可以这么喊自家儿子,有些粗野,却也觉得亲近。 “响儿哪敢拿父亲压制父皇呢?响儿是心疼父皇的身体呢。” 贺月便把风贺响响拉着靠在自己双腿之间,打量着他。风贺响响有些害臊,微微垂着头,红了脸。记得还在很小时,父皇才这么抱着他坐在腿上,当他六七岁时,虽然还跟父亲很亲近,但跟父皇已经很少再有这么亲昵的肢体接触了。 十一岁的少年,身材长得相当高挑,贺月坐着,风贺响响站着,父子俩已经可以平视着说话了。风贺响响继承了贺月的方正脸形,从那稚气的神色中已经能隐隐窥见少年的英俊容颜和清贵气质,同时又隐约地透出一丝倨傲不羁的本性来。 只是少年的衣着显得非常雍容华丽,贺月都能看出那衣衫全然是精工细致的杰作,少年身上配戴着相当多的饰品,每一件饰品都极尽珍贵奢华,却显得有些修饰过度。 贺月看见风贺响响这一身精致华贵的行头打扮,心一沉,只想道:“纨绔子弟!” 带养风贺响响一向是风染操心的事,这些年随着国土日益扩展,贺月把心思多放在国事政务上,略有闲暇,又多把心意放在风染身上,实在没怎么教导过儿子,最多就是逗儿子玩玩,没怎么跟儿子正正经经说过话。 骤然注意到儿子一身纨绔子弟的浮华打扮,贺月心头不喜,问:“你这身衣服,不是府里衣坊制做的?” 风贺响响非常敏锐地感觉到父皇的一丝不愉,恭声道:“不是,是请皮总管在外头聚华轩买的成衣。” “什么轩?” 风贺响响赶紧解说道:“聚华轩,是都城里最有名的成衣铺。” 贺月拿手指,在风贺响响身上指指点点,挑起那些精贵饰品问:“这个,这个,这个……都是府外头买的?” “是。” “那你知道,你父亲穿的是哪里缝制的衣服?” “是府里衣坊所制。” 贺月又问:“那你觉得你父亲为什么不穿那什么轩的衣服?基本不戴饰品。他买不起,穿不起,戴不起么?” 整个都统帅府的开支用度,都是风染的官俸在支撑。不过贺月早年给风染留了两块城郊田地的家私,这两块贺月私征的田地面积颇大,又是良田,产的粮食卖了,收入颇丰,也全都贴补了府里开支。风染又不是守财奴性子,叫纪紫烟量入为出便是,不超支,也不想着节余,因此府里上上下下都过得颇为滋润。但要说有多奢华,却也谈不上,毕竟风染的官俸和田地的收入在那里明摆着。 风染掌管着军队兵营,随便花个心思就能贪成千上万的银子,但是风染从来不在这方面打主意,觉得军晌都是兵卒们的血汗卖命钱,贪了亏心。前次风染被参贪污军晌,那是为了私养郑家军,并且具体的贪污过程也没经风染的手,都是郑家人做的手脚,风染就只担了个名。 纪紫烟着实持家有方,把府里该有的奢侈门面都装点了,府里人该有的体面都照顾周全了,没跟风染哭过穷,也没叫风染为难过。因此,风染也从不为了家用跟贺月伸手要钱,贺月也完全没想过要从内务廷支钱给都统帅府,以承担支付自己在都统帅府里的各项开支杂用。有纪紫烟主持家务,让风染和贺月这两个不知日常度日的男人觉得非常省心。 都统帅府的前身是太子府,贺月登位之前,在太子府住了五年,知道府里有个制衣坊,风染的衣服,贺月除了九龙衮服之外的常服,基本都是穿的府里制衣坊缝制的。这府里制衣坊所用的布料都非常华贵,多为贺月赏下来的贡品,只是按风染的喜好,衣服的式样都制作得精致素净简捷。哪像风贺响响身上穿的,全身花纹繁复,花里胡哨,衣料倒还不如府里制衣坊的用得好,怎么看,都像个没有底蕴的花孔雀。 贺月知道,风染觉得,一件衣服,衣料是衣服的底蕴,足以体现出穿着者的底蕴和身份来,因此,风染的衣服,用料都极华贵。同时,风染又觉得,简捷的式样,素净的花纹,更能衬托出穿着者的气质来。毕竟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花里胡哨的式样,繁复精致的花纹,反而会喧宾夺主。 贺月当年也是个崇尚奢侈浮华之人,从头到脚,无不精心修饰打扮,跟其他皇子宗室争奇斗艳。但是在鼎山之巅看见风染后,贺月只觉得眼前一亮,风染能吸引他的地方太多了,其中那素净而华贵的衣衫,更衬出了风染桀骜而又清贵的气质,衣素人傲,两相得宜,夺人眼球,摄人心魂。相比之下,贺月深深觉得自己便是个俗头俗脑的纨绔子弟。风染风姿恍若凤凰,而自己是只花孔雀。因此,从鼎山下来,贺月便一改浮夸之风。 如今,贺月看着风贺响响,便觉得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样。 风贺响响小心翼翼地回道:“还请父皇指点。” 贺月看着风贺响响,忽然觉得累,又不想说什么了,只道:“你多学学你父亲是怎么穿衣服的……还有,把你身上挂的那些个小玩艺儿都摘下来扔了!你要是这个样子上战场,还想不想活下来?你父亲身上从来不戴佩饰,清清爽爽的,你看你挂这些玩艺儿,也不嫌重,不嫌累,不嫌硌人?” 风贺响响赶紧把身上能扯下来的饰品都扯下来,收进衣袋里,嘴里应道:“父皇教训得是。” 看着略略变得清爽一些了的风贺响响,贺月道:“咱府里,不是供不起你这些用度,但是,一个人值不值得别人敬重,最根本的是看这个人的品性和本事……你在府里都出不去,这纨绔习气,跟谁学的?还有,谁告诉你那什么轩是都城最有名的成衣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24章 私回成化城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嗫嚅道:“是贺小叔跟响儿说的聚华轩,温才哲和毛表哥也有知道。 ” 贺小叔是宗室之子,年纪跟风贺响响差不多,但大了一个辈份,温才哲是太学祭酒之子,毛温韦是毛英远之子,是风贺响响的表哥。贺月道:“你郑家表哥没跟你们一起捣鼓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风贺响响垂下头,小声道:“郑表哥不懂这些……说,没意思。”郑绍钧是从梵净山上下来的,其实不懂这些,他虽孤身在都统帅府,但却是小表少爷的身份,不缺用度份例,不过他除了习武修文之外,对梳妆打扮什么的,全无兴趣,觉得纨绔浅薄,府里衣坊缝制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一点不挑。风贺响响跟贺小叔,温才哲,毛温韦三个结成一伙,把郑绍钧排除在外,郑绍钧也浑不在意,并不气恼。冷清少语,我行我素,性子跟风染有几分相似。 贺月听了,反而欢喜,觉得风贺响响身边,还有一个懂事的,又觉得郑家教导子弟,颇有一套,郑绍钧也才十二岁,这么小,就知道注重充实底蕴而不是堆砌衣装,说道:“以后多跟你郑表哥亲近些,莫去学那些纨绔浮华的习气。”暗想,明天该把三家大人叫进宫去敲打敲打,别让三家伴读把纨绔习气带进府来,坏了府里的习气。 贺月又想,或许不止是这三家大人,而是整个朝堂和宗室,都该敲打敲打。现在战事尚未结束,尚未驱逐雾黑蛮子,凤梦大6还远未实现统一,前方将士还在浴血拼命,贺月所期盼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收天下成大同,为万世开太平”的宏伟目标还相差得远呢,而在后方,他的朝堂大臣和宗室皇亲们就开始纸醉金迷,寻欢作乐,竞奢斗富,腐化堕落了。成化城里的纨绔浮华之风必须严厉禁止,至少在战事平息之前,大臣和宗室再有钱,也必须要行事低调收敛。 说完了衣服,贺月又问了问风贺响响的功课,最后,装模作样给儿子理了理纹丝不乱的衣袂,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响儿,想不想做皇帝?” 贺月能明显感觉到风贺响响的小身子在自己双腿之间一下子僵硬了,半晌,风贺响响才问:“父皇春秋正盛,何出此言?” 贺月不想风贺响响紧张,继续用闲聊一般淡淡的口吻说道:“呵呵,等你父皇百年之后,这皇位总是要传下去的。不是你,便是你大哥二哥。响儿,你父亲从来没有强求要你做皇帝,只说等你长大了,凭你自己的意思。你也快十一了,大孩子了,该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了。趁你父亲不在,你跟父皇说实话,你想不想做皇帝?” 风染教导风贺响响时,从来不以做皇帝为目标,更加不会跟风贺响响说“将来等你做了皇帝,要如何如何……”之类的话,总是随风贺响响之意,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而皇宫里,乌妃教导贺旦,关妃教导贺理,背地里说了不少这类的话,拼命向皇子们灌输争权夺位的远大目标。 现在皇子们都还小,贺月又正当盛年,夺位争斗还仅限于两位皇子之间的暗中较劲。贺月完全可以预测,当自己年华渐老,皇子及他们背后的利益集团之间围绕皇位的斗争会越来越激烈,最终趋于白热化,手段也会越来越惨酷,无所不用其极。 每一次皇位的交替更叠,都伴随着朝堂上各方势力的地动山摇。 贺月做为一代明君圣主,他自然不想让风染辛辛苦苦打下的河山,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河山,毁在朝堂内斗之中。他本来是想等孩子长大之后,在三子中择优择贤立储,然后自己亲自出手,清除掉其余两子的背后势力,让皇子只做个清贵亲王,以保证太子顺利继位,以保证政权的平稳过渡。 然而,几天前,贺月在朝堂那一晕厥,却给了他极大的震动,也改变了他一些想法。 贺月第一次想,他比风染大了五岁,现在就开始晕厥,谁知道他下一次晕厥还能不能醒来?如果在他尚未给风染名分之前就死了,风染怎么办?还有谁,可以帮他守护风染? 贺月想来想去,觉得在自己死后,还能帮着自己守护风染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风贺响响。 风染是风贺响响的名正言顺的父亲,只要风贺响响在自己之后继位,只要风贺响响护着自己的父亲,这朝堂,这后宫,这全天下的百姓,便都奈何不了风染,风染终能在风贺响响的守护下,一世平安。这样,自己便是死了,也可以安心瞑目。 只是晕厥了一次,贺月对立储的态度就完全改变了,把那什么择优择贤扔到脑后,在他心里,直接选择了风贺响响继位。 风贺响响在贺月的灼灼目光注视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道:“想……只是,父亲似乎并不喜欢响儿做皇帝。” 风贺响响想做皇帝,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也省了自己一番口舌劝说。贺月呵呵地笑,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你父亲不在,咱们背后偷偷说,他不会知道。”说着,轻轻紧抱了一下自己儿子。贺月无比庆幸,自己坚持把风贺响响过继给了风染,在自己之后,还有风贺响响可以接替自己,守护风染。 父皇跟自己不亲近,贺月突入其来的亲热,倒把风贺响响吓了一跳,偎在贺月怀里,不敢动,轻轻叫道:“父皇。” 贺月忙收敛了情绪,放开风贺响响,说道:“从明儿开始,上午照旧练武,下午也还照旧习文,晚上来跟我一起看几份奏折……” “父皇是要教导响儿学习治国理政之道了?” 贺月道:“嗯。你比你那两个皇兄小一些,你父亲又纵容你,把性子玩野了,我不亲自教导你,怕你以后比不上你皇兄。”再怎么偏心,也还是要有几分真材实料才坐得稳那位子。不知为什么,贺月总有几分紧迫感,觉得必须尽快把给风染名分和风贺响响立储之事敲定,这样他才能觉得安心。可是偏偏这两件事做起来都阻碍重重,都是急不来的。 于是,从次日晚上开始,父子一同用了晚膳之后,贺月便教导风贺响响怎么处理政事,把风贺响响从庄唯一那里学来的理论用于实际操作。贺月从最简单的小事,一步一步教导风贺响响如何处理朝堂政事,如何调和各方势力,如何施展手段,做到刚柔并兼。贺月每天都会派给风贺响响一本难度不大的奏折,叫他从多个角度,草拟多种批复,然后深入浅出地一个一个分析各种批复方案的长短优劣。然后选择一个比较合理优秀方案进行御笔朱批,叫大臣们照批办事。这让风贺响响很快就从枯燥冗繁的政事中找到了乐趣,学习进步得飞快。 听到皇帝在朝堂上晕厥的消息,三月底,风染处理好军务,又安排各军各营的应战应敌策略,便一路急匆匆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成化城。 风染回到成化城时正值午后,已经散朝了,风染带着自己的亲兵,悄悄回了都统帅府。他如今位高权重,独掌军务兵权,不免还是生出几分傲慢,对官场中那些繁文缛节有些不大在意。想着只是回来看看贺月,过两三天就赶回军营去,便没有叫小远去吏部投递文书。 这几年,风染回都城跟贺月双修,来去匆匆,好几次都没去吏部投递官吏回都文书,开始是忙忘了,后来便有些漫不经心,再后面就不当回事了。类似的事,多经历几次,渐渐地,风染便没把到吏部投递官吏回都文书的事当回事了,觉得反正两三天就要走,投不投递文书无所谓。 没有投递官吏回都文书,便不算是官吏因公回都,而是私回都城。风染只想看看贺月,没打算上朝露面,因此带着亲兵一路回府,都极是低调。回了府,只叫亲兵们自行歇息,不必惊动府里人。 风染洗浴了从寝殿后出来,便看见贺月坐在他们的卧房里看奏折,想是贺月听见他回府的消息,便从宫里赶回来了。 贺月听到风染从殿后走出来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奏折,回头望去,叫道:“风染。” 风染凝望着贺月,仍是那副方脸浓眉,挺鼻厚唇的模样,只是以前总觉得贺月的脸是刀削出来的感觉已经淡了,以前那太刚毅太硬朗的气势似乎随着年岁的侵蚀,已经被一点点磨损磨平了,换而代之的,有种乐天知命的通达,倒生出些一直缺乏有柔和感来。是了,这么多年,贺月一直在自己面前有意识地收束他的帝王之气,只对他展现柔软温和的一面。前年才从鬓角生出的白,已经快向双鬓蔓延开来,青丝中夹杂的几根无法掩盖的白霜,让贺月尚且年轻的容颜显出几分不合适宜的苍老沧桑来,让风染看了,便疼进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限免 第425章 都统帅府被围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走过去,轻轻抱着贺月的头和上半身,拥进自己怀里,叹息了一声:“贺月。”谢天谢地,贺月的精神看来尚好,如此,便放心了。 贺月的耳廓贴在风染心口上,听着风染的心一下下跳跃,笑着从风染怀里挣出来,说道:“我好着呢,别担心……你不是说北面战事吃紧么,你不守着北面,回来干什么?” 风染拉了张椅子坐在贺月身边,道:“你在朝堂上晕倒了,不回来看看,我怎能放得下心?” 贺月便拉过风染的手,合在自己手掌中,轻轻摩挲把玩,半是爱怜,半是嫌弃地说道:“你呀,整天在外面带军打仗,舞刀弄枪,把手都磨粗糙了。” 风染笑道:“你手还嫩着呢,我就喜欢你摸我。” “……”反被风染调戏了。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风染跟贺月一起久了,也渐渐懂了些风花雪月,只是高雅不起来,便只会说这些低俗的肉麻话。贺月却一点不觉得风染庸俗,爱听得紧。 等贺月把玩了一会儿,风染抽回手,笑道:“你赶紧看奏折吧,我坐一边陪你。晚膳了咱们去府中园子里散步,回来陪你练功,等晚上上了床,随便你摸。” 风染这话听上去,颇能让人生出无数淫靡想像,其实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随着年纪增长,风月的身体本就比常人衰老得快,又都是那需求清淡之人,有四月一度的合体双修,能让他们在身体上和心理上都获得极大满足,于那寻常的欢娱之事渐渐就做得少了,平日只是肢体上的一些亲热碰触就觉得足够了。 贺月便问:“你这次回来,呆几天呢?” “放心不下,就是看看你。明天还在府里陪你一天罢,后天等你上朝了我再走。”从斗河南岸赶回成化城,路上纵马狂驰了十二天,跑这么远的路程,风染实在舍不得只陪贺月一天就走。 “我身子没什么事,就是染了风寒,不想吃药,想扛过去,一时没扛住,就晕了。你别担心,没事的。” 风染淡淡道:“你要是再晕一次,我以后就不出去亲自带军了,只天天在家里守着你。那雾黑蛮子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赶出去,便慢慢来罢。”赶走雾黑蛮子固然要紧,可在风染心里,远远比不上贺月的身体要紧。 贺月赶紧道:“不晕了,不晕了。我都注意着呢。” “病了要瞧太医,要喝药。”风染语重心长,苦心婆心地劝道:“别跟小孩子似的,为了怕喝那药,就来硬扛。你多大了?病了还来硬扛?”本来照贺月那二流的内功水平,轻易不会被风寒所侵。贺月会受了风寒,只说明他的身体底子被耗损了。风染不说这些,怕贺月难过,只自己暗地里揪心。 下午风贺响响下学回来,看见风染,很是高兴,便缠着风染问前方的战事,又听风染说后天便赶回军营,有些不舍。快十二的孩子,虽然对感情还懵懂不知,但也隐约地猜到一些父亲跟自己父皇的关系。虽然这种关系多少令他觉得难堪尴尬,然而,这些年,父亲疼惜自己,那份疼爱便是亲生父子也不过如此,感于那份疼爱,风贺响响在面对父亲时,还是能够抛弃掉尴尬难堪,生出满腹孺慕之情来。 风贺响响到底长大了些,懂了几分世情,跟父皇父亲同进晚膳之后,他便知趣地躲回了自己的东院里,留下父亲好跟父皇说话。风贺响响如今年纪大些了,不便再跟着父亲住在正院偏殿里,就搬到东院里自己住。他跟贺月约好了,风染在家,他晚上就不去跟父皇学习处理政事,父子俩一起瞒着风染。 晚膳后,清了场,风染陪着贺月在府里后宅里散步,动手动脚地打了回拳脚,玩闹够了,然后又回卧房里双修双练了一回。都可以合体双修了,照风染的武功水准,双修双练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现在他们双修双练,都主要是帮着提升贺月的武功内力。其实贺月是皇帝,又不准备混武林,周围又有府兵,护卫,暗卫一大圈人保护着,身怀二流的内力水平已经足够了。只是风染不知道该怎么增强贺月的体质,从而补充贺月耗损的精元,只有拉着贺月狠狠练功。 贺月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很清楚,他知道风染心头难过,不忍戳破,只要能让风染心头好过一些,他便一路陪着风染认真练功,仿佛多练功,他的身体就能像风染希望的那样,会慢慢好起来。 登位十几年,贺月在朝堂上威严日重,越来越有帝王的气度风姿,他的话,大臣们越来越不敢轻易反驳,越来越言出令随,一言九鼎。十几年阅人无数,在贺月心头,仍然只有风染一人,他愿意对他好,愿意对他付出自己今生全部的温柔。 十几年的相处相守,分分离离,贺月渐渐感觉,他与风染之间的情爱,慢慢朝着一种亲情在转变,那是种不同于天生的骨肉血缘亲情,是后天的,通过长久的相处相守慢慢培养出来的亲情,细水长流,深入骨髓。 次日,风染颇为休闲地陪着贺月在府里逍遥了一天。想着第二天又要分离了,晚上睡在床上,风染跟个老妈子似的,细细地叮嘱了贺月一大车轱辘的日常注意保养身体的话,贺月静静地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知道身边之人紧张关心自己,倒觉那念叨是种享受。 贺月知道,关心紧张自己的人很多,因为他是皇帝。但是,这世上单纯地因为他是贺月而关心紧张他的人,大约只有两个,一个是他母后,一个是风染。 第三天一早,贺月起来上朝,照旧叫风染多睡会再起来。风染也并不是个喜欢赖床的人,平时在军营里操心的事情多,也常常晚睡早起。只是风染特别享受贺月照顾他的赖床。 被自己喜欢的人照顾宠溺着,不管是照顾的一方,还是被照顾的一方,都会特别开心特别享受。 风染半眯着眼,把手伸出被窝,拉着贺月的衣袂,嘀咕道:“又要两月不得见了。”本该四月合体双修,因贺月晕厥,风染怕他没有恢复,便商议了延到五月再练。又要两个月不得相见,临别之际,风染有些不舍。贺月俯下身,双唇在风染脸颊上轻轻一啄,道:“睡好了再上路。” 三月底,卯初时刻,天色还是麻麻亮。 贺月把风染的手肘塞回被窝里,掖好被角。风染迷迷糊糊道:“等我打仗回来,我要宣旨,这上朝时辰得改到辰时,哪有天不亮就上朝的?皇帝也是人。”风染听见贺月轻轻地笑起来,越笑越远。 风染迷迷糊糊的,并没有睡得太实在,不知又睡了多久,忽然之间惊醒,凝神听了听动静,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亮开了,便叫道:“小远。” 不想跑来的却是盘儿。他一向得了风染严令,未得允可,不能进入风染卧房,便跪在卧房门外禀告道:“风将军,听说远哥……昨晚被大理寺抓起来了。” 风染心下一惊:“为甚?”因风染体谅小远也是成家立室之人,昨天便放了小远一天休息,叫他回家跟自己妻妾团聚团聚,竟不知小远会被大理寺的人抓起来。关键这成化城人人皆知小远是风染的贴身长随,谁敢抓他的人?打狗还看主人面呢! 盘儿禀道:“听说,是远哥妾家的父母状告远哥持强凌弱,强抢民女,逼良为妾。” 小远娶了一妻一妾,风染倒是听小远说过几次,还说是风染作主替他并娶妻妾的。风染却清楚地记得,小远娶亲,自己连知都不知道,哪有什么替小远作主了?本来这事挺奇怪的,风染还想具体盘问盘问,不过几次都被其他的事岔开了。后来听说小远的妾已经生了孩子了,风染也就懒得问了。想不到,小远这妾都娶了几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妾家的父母忽然蹦出来状告小远持强凌弱,强抢民女,逼良为妾,这个事,实在太稀奇了! 大理寺一般都经手人命大案,复审复查复核各地待处决的人犯卷宗,查证其中确无冤屈,方才发回各地,等秋后处决。像小远这种“持强凌弱,强抢民女,逼良为妾”的不牵涉到人命的小案,哪里须得着大理寺出面?风染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小远被抓进天牢了?”想小远长得虽然魁伟,胆子却小,人又本份,被抓进天牢那等险恶的地方,别说屈打成招,只怕不用打,小远就什么都能招出来。 不对!风染思量着:那妾家父母告小远“持强凌弱”的“强”分明就是指自己。小远这件小案之所以会出动大理寺来办案,只因为大理寺要对付的是自己! 风染正在思考之际,卧房外郑修羽叫道:“小染。”他与风染虽是兄弟,不过皇帝经常歇在风染房里,郑修羽不便冒然闯入。 风染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你是来跟我说,咱府上又被围了?来围府的是谁?”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6章 逼良为妾案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这园子作为风园时,被围困了两次,作为都统帅府却是第一次被围。关键都统帅府是兵马都统帅的官衙,武廷之所在,虽然是同一座园子,其作用和地位远非作为民宅的风园可比,谁敢出兵围困官衙武廷? 郑修羽道:“嗯,你已经听到动静了?是大理寺卿宋水恒大人带的大理寺衙役,关子实都统领率领的铁羽军。已经把府上几道门都堵上了。我请了宋大人和关大人在前堂客厅坐。”以前的大理寺卿许宁和铁羽军都统领凌江都因年纪大了,在战事稍平之后,告老致仕,回家养老去了。 风染在屋里慢慢穿了衣裳,又叫盘儿端了洗漱用水进来,自己洗了,才道:“说来听听,这一次他们凭什么捉拿我,罪名是什么?” 郑修羽回道:“宋大人跟关大人前来,各有要事,并不是一起。” “哦?” “据宋大人说,小远已经招供了,是你作主替他并娶妻妾的,并且是你派人替他具体操办的。据那妾家的老爹说,当时他们是不愿意把女儿嫁与胡远为妾的,是你派去的人威胁他们说,若不把女儿嫁与风将军的贴身长随胡远为妾,就要灭了他们全家。他们惹不起风将军才只得把女儿嫁与胡远为妾。” “当时没许他们聘礼?没给他们婚书,没去官府备案?” 郑修羽道:“据宋大人说,那桩亲事礼数周全,无可挑剔。那妾家族长出头,现在状告的是,他们本来是不愿意把女儿嫁为妾室的,是迫于你的威胁才不得不从。他们直接状告你,飞扬跋扈,纵容下人,鱼肉乡里,欺男霸女。” 风染淡淡一笑:“呵,还真敢告啊!” 妾在平常人家的地位比在大户富家更低,在大户富家好歹还可以锦衣玉食,算半个主子,在平常人家就是个仆妇的身份,常被正室和公婆当奴仆来使唤。 “他家女儿都嫁人几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怎么忽然想起来状告我和小远了?” 郑修羽道:“小远家昨晚上出事了。白天的时候,那妻跟妾绊了几句嘴,不想那妾气性大,晚上吊死了。那妾家老爹心疼女儿,哭哭啼啼告诉了族长,那族长一气之下就把你跟小远都告了。因死了人,案子就转到大理寺了。”妾的娘家在当地是个大族旺族,又是族长出头告状,份量就相当重了。 风染淡淡地扫了郑修羽一眼,忽然想:羽哥家里还三个夫人呢,吵起嘴来,该不会也是三天两头寻死觅活吧?女人啊,心眼真小。心头这么想,嘴角不免就笑了出来,轻松地玩笑道:“那族长怎么没告我谋财害命呢?不是更解气?” 凭风染现在的身份地位,这样的小案子,别说风染没做,就算做了,大理寺又敢把风染怎么样?还真敢把人拿进天牢拷打问罪?郑修羽也觉得大理寺宋大人的这件案子有点儿戏,便道:“那关大人此来,据说,是要宣旨。” “宣旨?”风染有点奇怪,他回来后没到吏部投递官员回都文书,这一趟算是私自回都,曾在闲聊中跟贺月说过自己只呆两三天就离开,未到吏部投递文书。贺月若有什么旨意,该当故作不知,送人把旨意送往斗河南岸才是。再说了,贺月刚才跟他分开,有什么话没说?回过头就传旨?难道又是“将军保重”“将军饭否”之类的不正经的旨?第三,贺月怎么会派铁羽军都统领带着铁羽军把都统帅府的门全都堵上了,才来宣旨?这阵仗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宣旨的人选不对,宣旨的时间不对,宣旨的方式不对。郑修羽道:“你也觉得派这人来宣旨,太蹊跷了?” “那铁羽军是什么时候把咱们府围上的?动用了多少人” “卯时过后不久。大约有一万左右的兵卒。” 风染又问:“宋大人跟关大人是一起来的?” “不是。陛下离府进宫后不久,先是宋大人带着衙役来府上求见你,说要揖拿你过府问案。不过他还算客气,只叫衙役把府里几道门都看守了,并没有阻止府里人出入。后来卯时左右,关大人才带着铁羽军把府里几道门都守住了,禁止府里人出入。关大人叫底下人守紧了门,他自己来求见你,说有旨意要宣。”宣个旨,需要把府上团团围困住么?除非那旨意大有恶险。 再说,妻妾长期生活在一起,家长里短,哪里没有个口角纠争?真要气性大,为了个口角纠争就寻死,怕那小妾早死了,哪能等着生出两个小孩子来?为什么早不寻死,晚不寻死,偏就昨晚为了几句口角寻了死?死个民妇,又是自己寻死的,为什么大理寺会连夜审案,然后一大早大理寺卿就带着大理寺的衙役跑来都统帅府捉拿风染? 大理寺卿带着衙役跑来捉拿风染,那铁羽军都统领就带人来围住了都统帅府,说要宣旨,很难让人相信,案子和宣旨,是两个独立的事件。中间必有联系,不然不会这么恰巧。 风染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盘儿,去前堂客厅,告诉两位大人,等本帅用过早膳便出去见客。”他如今位高权重,尽可拿乔摆谱。等盘儿走了,风染还真的另叫别的仆从去膳房取膳。 “你还真吃?” 风染道:“那姓关的,明显来者不善,先吃饱了再说。你吃了没?一起吃吧。” 郑修羽还真没吃,便坐下来跟风染一起吃。他一大早起来照旧指导风贺响响安哥儿郑绍钧等人练功,功还没练完,府兵就跑来禀告他,说是大理寺卿带着衙役守在府门口,要捉拿风染审案。郑修羽连忙前去接待,推说风将军尚未起身,又拿话探听宋大人的来意。宋水恒似乎并不隐瞒,坦然相告。刚弄清楚宋水恒所说的欺男霸女案,府兵又跑来禀告说府上被铁羽军包围了,把府上各门都把守了起来,禁止府上人等进出。郑修羽又赶紧把关大人迎进府来,这关子实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一句话:“本官是来都统府上宣旨的。”任凭郑修羽如何旁敲侧击,关子实也什么话都不说。 风染一边吃一边道:“咱们府上正当值的府兵有多少人?” “七百多。”都统帅府的府兵一共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分几班轮值。 “羽哥,一会儿你带人着重护好响儿。不用管我。” 郑修羽一边喝粥,一边压低了声音,凑到风染耳畔道:“小染,你觉得是不是那厮,想鸟尽弓藏,提前对付你?” 凤军打到斗河南岸,逼得雾黑蛮军无法过河作战,羁留在凤梦东路的雾黑蛮军不过是凤军砧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收复凤梦东路只是时间问题。可以说,战争大局初定,只要凤军不出现大的失误,像以前雾黑蛮子大幅强占凤梦国土的情形,基本没有机会再出现。 相应的,风染现在虽然还统率着凤国的所有兵马,但风染的作用已经不如以前那么至关重要了!此时换下风染,另派将领统率凤军,可能作战不如风染犀利,但多打几年,总会把实力被拖得越来越弱的雾黑蛮军赶走,再不济,也可以跟雾黑蛮子划域分治。总比等战争结束了,风染手握重兵,手掌军权,难以收回,形势如授人以柄的好收拾。 先把都统帅府的各府门都包围起来,然后再进来宣旨,无论怎么看,郑修羽都觉得是贺月想要擒拿风染的意思! 风染淡淡道:“他不会的。你别乱想。” 郑修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小染,你不要以为他跟你练了合体双修,就会一直对你好。前几年,他是要利用你,给你延长了寿数,你才能给他累死累活卖命。现下”随着战事的发展,风染的作用显然已经没有以前重要了。 风染脸色微微一沉:“羽哥,他要夺我兵权,可以明着来,犯不着使这阴招。”十几年的同床共枕,相濡以沫,他不相信贺月会这么对他。风染脸色越加冷厉,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不要乱猜想他。”语气极是冷洌威严,显然是对郑修羽胡乱猜疑的警告。然后风染又放缓了脸色,说道:“一会儿,只我一人进客厅接旨,你多带人在客厅外面逡巡,注意听我号令。多安排人手护着响哥儿。” 郑修羽有些不放心地叫了一声:“小染。” 为了让郑修羽放心,风染展颜一笑,从容道:“没事。”他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被化了内功,无力还手的男宠了。 修练合体双修之前,怕风染功力不够,是郑家从玄武真人手里把他以前提练的体毒要了回来,本来就是为了风染能够重行凝练出了毒内丹来。风染重行凝练出了毒内丹,郑家自然不会到处宣扬。贺月又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凝练出内丹是件多么惊世骇世之事,也只当寻常,听过就算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7章 杀出都统帅府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武林中人只有内力达到极其雄浑的水平,才能凝练出内丹,绝大多数人穷一生的努力也无法摸到门道,只有极少的天赋异禀之人能凝练出内丹,每一个都能成为凤梦大陆的武林传说。风染是依靠介于无形无质和有形有质之间的体毒凝练出来的毒内丹,其中颇有投机取巧的成份,但凝练出的毒内丹,其效用跟寻常内丹是一样的。 郑家厉害的是兵法,并不是武功,郑修羽虽然练了武功,主要练的是刀马战阵,又不行走江湖,内功练得极浅,跟贺月相比都远远不如,他教教小孩子是可以,但如果真有人想擒拿自己,安排的必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跟武林高手对敌,郑修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毕竟自己早年成名,江湖前十高手,名下无虚,在战场上也是骁勇无敌,所向披靡,想对付自己,除了智取,就只能派武林高手力擒,风染不能叫郑修羽跟江湖好手对敌冒险。 等郑修羽把府兵们布置妥当,风染只穿了件夹棉公子袍服,走进前堂客厅,向两位把茶都喝清了的大人揖了揖手,淡淡道:“本帅难得睡个懒觉,起得迟了,劳两位大人久候。” 连个借口都不愿意找,直接说在睡懒觉,还颇有些责怪自己打忧了懒觉的意思,风染轻慢的态度,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宋水恒和关子实忍下心头的不满,向风染还了礼,双方分宾主落座。 客厅里,除了有两个都统帅府的仆役侍立在客厅角落,宋水恒和关子实的各自带了四五个手下,随侍在身后,宋水恒官阶略高,坐在风染左手,关子实坐在风染右手。宋关两人的手下略略散开来,隐隐有把风染包围之势。风染咂了口茶,也不用掩饰,直接抬眼打量他们。那些个手下全都低着头,一脸肃穆,只风染能感知到他们竭力凝摒收敛的气息。 风染向宋水恒道:“本帅已经听说了胡远小妾家状告本帅之事那小妾,孩子都生两个了,现在才来状告本帅和夫家,实乃刁民”宋水恒正想说话,被风染一摆手,压了下去,继续道:“本帅念在他跟本帅的长随沾亲带故的份上,本帅就不追究那刁民攀指诬告之罪。回头本帅叫管家跟宋大人去大理寺录个口供,把案子结了。那长随是本帅跟前得用之人,一天都少不得,还请宋大人赶紧把案子结了,把人放出来,本帅还要赶着回军营,叫管家录了口供,就把人带回府来。” 那妾家老爹状告风大将军“飞扬跋扈,纵容下人,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状告将军长随“持强凌弱,强抢民女,逼良为妾”的两桩案子,就这么被风染轻描淡写,仗势欺人地给这么解决了! 不说那妾家老爹,便是宋水恒也觉得气焰嚣张,欺人太甚! 但是风染乃朝堂掌握着军权兵权的大臣重将,是真正的位高重权,应付这等小案,肯叫管家去大理寺配合审案,录个口供,已经算是很给宋水恒颜面了。 其实都城中的达官贵人们遇到这一类的案件,都会仗势欺人,一般都会叫下人如此处理。风染这么分派,并不算出格过份,宋水恒只有暂时不侧声了。 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案子,风染又向关子实道:“听说关大人是来我府上宣旨的?” 关子实站起来,面对客厅大门,背对风染,大声说道:“皇帝有旨,着兵马都统帅风染听旨。” 照理,风染在关子实站起身,风染就该跟着起身,跪到关子实面前,等着听旨。那宋水恒倒应声跪在了关子实面前,正主儿风染却端坐在客厅主位上不动,再抿一口茶,淡淡道:“且慢宣旨,本帅要先问问关大人,派铁羽军把我府上的各处门庭都围将起来,阻我府上人等进出,可也是陛下旨意?” 关子实脸色不变,只是略略迟疑了一下,便应道:“正是陛下旨意。” 贺月怎么会派铁羽军在宣旨之前就围住他的府宅?这是要把都统帅府上下人等,一网成擒的意思?由此可知,那旨意必定大不寻常,大是凶险!风染再抿一口茶,淡淡道:“冒称上意,乃是欺君,关大人要想好了再答。”慵懒的语气,夹杂着几许威严森然之意,让关子实心头不禁打了个寒颤,强自镇定道:“自然是陛下的旨意,臣岂敢冒称上意?风将军还不快快接旨?” 风染这才慢慢起身,走到客厅门口回身,向关子实跪下:“臣,风染听旨。”接着,风染便感觉到水关两人的九个手下散了开始,呈扇形也在自己身后跪下。 宣读圣旨,不光是正主要跪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跪下听旨。那九个手下跟着自己一齐跪下并不奇怪,风染虽没有回头,光凭听力就能清楚地听出他们每个人的位置,隐隐形成了一个阵式。明明分属两位大人手下,此九人布阵列式如此默契,只说明,他们本来就是一伙人。 由此,风染心头雪亮,疑问霍然贯通:那宋水恒跟关子实就是一伙的! 宋水恒连夜审理小远那桩“持强凌弱,逼良为妾”案,就是要取得供词后,好有借口捉拿自己。不过那策划之人似乎觉得大理寺并不足以震慑自己,大理寺的衙役人手不够,就算混入了武林高手,仍不足以捉拿自己,又怕都统帅府的府兵厉害,担心重蹈上次“清君侧”的覆辙,又或者怕案子太小,自己屑于一顾,直接带着府兵杀出去,因此又赶紧派了关子实带着铁羽军借口“宣旨”,把都统帅府整个围困了起来。虽然这么做有点使人起疑,有点打草惊蛇,擒捉之际,不能收出其不意之效,却是相对万全稳妥的方案。 那么,这幕后策划擒拿自己的人,是谁? 凭风染今时今日的地位,手掌重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轻易动自己? 难道那个幕后策划,想要擒拿自己的人,真的是贺月?像郑修羽猜测的那样,提前鸟尽弓藏?否则,谁有能力调动大理寺卿连夜审案?谁有权力调动铁羽军兵围都统帅府? 风染想不出朝堂之上,除了贺月,谁还有这样的能力?可是,贺月待自己的情谊山高水长,风染只觉得关子实宣读圣旨的声音,遥远得恍若从天际飘来,那么的不真实,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贺月会这么对待自己,无法相信,贺月会设这么个拙劣的局,对付自己! 果然,那旨意一起始,就语气不善,直接问了风染三宗大罪:其一,私回成化城,意图不轨;其二,轻离军营,玩忽职守;其三,糜费军晌,怠误战机。旨意最后,革了风染的兵马都统帅之职,虢除超品官阶,立即押入天牢,等待审问。原兵马都统帅府中人等,暂时羁留,稍后再议。 旨意一宣读出来,前堂客厅里的气氛顿时肃杀凝重起来,仿佛有那空气都凝结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又仿佛那空气都变成了火油,只等着一个火星 读完了圣旨,关子实没有片刻的停顿,立即道:“拿下!”他嘴里喊拿下,脚下同时抹油,身形飞快去扑向客厅门口。一会儿,这客厅里十几个高手混战,谁不小心碰到他一下,他都得完蛋。跟关子实同一心思的还有宋水恒,他本就跪在风染身后,转过身都来不及站起身,一路飞快地往门边爬去。 与此同时,九条人影瞬间扑向风染所在,各自施展自己的擒拿手法,抓向风染。他们很有自信,没有谁能在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中脱身而逃。 他们,是凤国公门中身手最顶尖的九位高手,虽然分属于不同部门,但平日里也颇有交往切磋。凤梦大陆本就尚武,战乱岁月,时有凶狠的不法之徒或是乱民暴民刁民在凤国作乱,九大高手奉命揖拿,颇多公务配合,彼此间便形成了默契。但他们从未九人同时出动过,能调集他们同时出动的理由有三个:其一,他们的上司下了命令;其二,凤国兵马都统帅之名,如雷贯耳,其用兵如神,其荒淫无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三,风染十多年前曾在鼎山比武大会上取得过江湖高手前十的名号,一战成名,名下无虚。 对待这样一个人,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轻敌,一出手,全都倾尽全力,不留后手,先发制人,誓要一招成擒。 然而,就在九大高手以为风染多年从军,多年荒淫,抛废了武功,以为他们就要手到擒来之时,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风染的身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他们手边闪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染闪开,他们能感觉到风染的速度只比他们快一点点而已,而风染身形都没有多少花招巧式。 与此同时,关子实抱着圣旨往门外狂窜,生怕客厅中打起来,误伤到自己。正跑着,忽然心口一阵剧痛,如遭重击,直接喷出一口血气,然后心口被什么东西死死顶压住,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关子实定睛一看,却是风染站在自己面前,用一只手撑按在自己胸前,阻止了自己的逃窜之势。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8章 杀向金銮殿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关子实只觉得风染的脸色冷峻凛洌之极,又沉静镇定之极,更威严暴戾之极,在他三十多岁的生命中,他从未怕过谁,面对这种神色的风染,只觉得风染就似乎是那从地狱里逃窜出来的恶魔,正准备择人而噬,关子实打从心底骇怕出来。他既出任铁羽军都统领,也练过些武功把式,在风染跟前,竟无丝毫还手之力,好在他看见九大高手追随着风染的身影扑了过来,骇怕得直叫:“快拿下,快拿下!”哪知,他只是徒劳地张翕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风染拿下他,以他为要挟,他死定了! 风染单手止住了关子实的外逃之势,松了力道,顺手便抽出了关子实抱在怀里的圣旨,说道:“且慢,我要看圣旨。”他不相信这是贺月下了旨! 风染一松力道,关子实只觉得全身酸软,身上一丝力道都没有,身子一侧颤抖着倒了下去,心里还在庆幸,风染是要抢圣旨看,并不是要拿他为质。 九大高手知道风染那声“且慢”是对他们说的。可是,九大高手均是身经百战,这等机会,稍纵即逝,哪能放过,不但没有稍慢,更是各抽武器,加紧向风染杀了过去。上司们给他们的命令,并不是擒下风染,而是:拿下风染,死活不论! 刚才徒手擒拿失了手,这一次,他们全都使上了兵刃,不竭余力地往风染身上招呼过去。 风染拿过圣旨,并没有立即打开来看,而是回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巾,用力狠狠擦拭了几下刚按住关子实胸口的那只手掌。这些年,他的洁癖症是有所好转,却仍时常发作。除了几个亲近之人,仍是不能忍受跟陌生之人发生肢体碰触之后的恶心感。擦拭了手掌之后,风染觉得涌到心口的呕意略略消解,便随手把手巾往背后一扔,身形快速捷伦地一转一绕,就闪到了关子实身后。 九大高手各挺兵刃杀到之时,关子实正缓缓往地上软倒下去,那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手巾在关子实面门之前,风染已经诡异地转到了关子实身后!为了怕伤到关子实,九大高手只得赶紧撤力变招,其中有三人功力稍弱,力道未臻收发自若的水准,一看快砍上关子实了,只得临时略略改变方向,砍向手巾。 “锵锵锵”三声,兵刃砍到手巾上,竟然隐隐传出金戈交击之音!那不过是一方男子使用的寻常手巾而已,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兵刃砍到手巾上的三人,一人退后一步,持刃而立,脸色凝重一人退后二步,亦持刃而立,只是持刃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气息微有起伏,脸色略白一人连退了七八步,以刃拄地,方才凝住身形,抚胸狂喘,然后众人都看见他的唇角溢出一缕血丝来。 九大高手之一比较年轻的丹建白忍不住惊道:“涵衍兄?” 元涵衍仍抚胸喘息不住,答不出话来。另一高手卿永福道:“他在巾子上附了内力!涵衍兄未曾提防,着了道。” 此言一出,那及时凝住兵刃,未砍上巾子的六大高手不禁全都变了脸色:那得在巾子上附了多少内力,才能令九大高手之一的丹建白只一个照面就被伤成这样?!风染的内力究竟有多雄浑高深? 十几年前,风染在鼎山上一战成名,所擅长的就不是招数武功,而是内力!武林中从未有过人,如此年轻便能把内力练到如此雄浑高深的地步!默默无闻的少年,凭着一身深不可测的内力和幼稚无比的剑招,横冲直撞进当年的十大高手名录,若不是风染中途退出争夺,那一年的江湖第一高手的名头,一定非风染莫属!这些年,风染喝过不止一次的化功散,又长年领兵打仗,更传说跟皇帝不清不楚在他们以为风染把内功丢下了的时候,风染的内力竟又更加精进高深了!他们必须重新考量以九对一的战略战术。 风染不理会九大高手的震惊,借这个空当,展开圣旨来看。 先看字迹,那圣旨并不是贺月亲笔所书,通篇字迹规整流畅,没有一个墨迹。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圣旨绝大多数是由大臣秉笔草拟,只有极重要的圣旨,贺月才会亲笔书写。 再看印玺,凤国国玺和贺月的帝王印章,端端正正清清楚楚地盖印在九龙锦上。 单看圣旨本身,毫无破绽,确然是一道正规圣旨,看不出有篡改的痕迹。 圣旨没有被篡改,便只有一种可能:矫诏整个圣旨,包括宣旨,都是假的! 而圣旨的内容也令风染疑心重重,其一:私回成化城,意图不轨之罪。他回来,贺月不但没有责怪之意,反而心疼他路途太远,往返奔波太累了。意图不轨?他就是专程回来看望贺月的,能有什么不轨?贺月对他专程跑回来看望他,陪他两天,嘴里不说,心头实是开心的。其二:轻离军营,玩忽职守之罪。贺月自从把军机军务全权交付与他,并授他军事专擅之权后,就从来没有干涉过自己对军政军务的管理,信任自己,从不见疑,而自己虽然经常离开军营,却都以大局为重,不敢玩忽职守,更不敢辜负了贺月对自己的信任。其三:糜费军晌,怠误战机之罪。自己是把收复东路的计划和企图详细告诉过贺月的,贺月完全清楚,岂能以此责怪于他? 三条罪责,皆是以皇帝对大臣的态度问罪,而自己跟贺月绝不仅仅是君臣的关系,风染相信,只要不是贺月决心铲除他,就不会这么对他下旨问罪。 如果贺月下了决心要铲除捉拿自己,应该料得到,自己一定会要查验圣旨,难道贺月连个亲笔书写捉拿他的圣旨的勇气都没有?!太没种了!偏偏贺月决计不会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所以,这道圣旨不是贺月亲笔书写,本身就是个破绽! 风染凭着他的本能,凭着他对贺月的了解,觉得捉拿自己这个阴谋,一定不是贺月的意思,是另有其人。但是,这个人既然能发出如此正规的圣旨,又能调动大理寺和铁羽军,贺月不可能不知道,而贺月没有出面阻止,那么可想而知,贺月的处境,只怕不妙。 风染只把圣旨展开一瞥,便收了起来往衣袋里一揣,身形向后暴退,闪过九大高手再次攻击,冷哼一声:“本帅没功夫陪你们喂招!”说着,身形就闪出了客厅,在外面庭院里大声吩咐道:“郑统领,本帅要上朝跟陛下当面对质!你守好府上,不得放一人进来!谁若强闯,杀之!”只要不是九大高手那样的武功高手,郑修羽所率领的府兵足以凭都统帅府的地势之利,把寻常的铁羽军拒之门外。 郑修羽就在客厅之外候着,大声应答,在他周围的二十来个府兵也跟着齐齐大声应答,声若奔雷,令得九大高手和宋关二人猝不及防,心神为之震颤。 风染吩咐完了,回头用凝音成束,向郑修羽道:“护住响儿!”便一头向都统帅府的大门冲了过去。贺月如果出了事,贺月的唯一嫡子就成了关键人物,风贺响响不容有半点闪失! 九大高手跟着风染,如影随形的冲了出去,他们的任务是拿下风染,不论死活! 然而,风染说要上朝,还真要上朝,出了府门,就向朝堂方向行去。 从都统帅府到朝堂皇宫,路程并不遥远,对九大高手来说,却是一步一血!他们拼了命对风染进行围追堵截,用上各种平时不敢用的狠厉手段,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也不过是略略阻缓一下风染行向朝堂的速度!他们仍是被风染带着,渐渐向朝堂行进,他们不敢相信,若风染真与他们拼斗,他们能支撑多久? 其间,公门九大高手一个一个伤在风染手下,而风染仍旧素衣无尘。在风染快要行到隆安门前时,公门九大高手中,武功最高的孟向阳在交手中无法闪避,被逼跟风染对了一掌,被风染直击得喷血倒飞而出,落地后,不顾自己伤势,一边喷血一边叫道:“高哥,远弟,快回来!别跟他对掌!”高飞毅和洪华远赶紧住手,回身扶起孟向阳。孟向阳脸色惨白颓废,黯然道:“别追了,他已经练成了内丹!” 高飞毅和洪华远不可置信地惊问:“真的?”他们与风染交手多了,觉得风染招数真的只是平常得紧,完全没有什么精妙可言,还凭白放过无数战机,他们只感觉风染的内力精湛高深,雄浑无匹,几有滔滔不绝之势,他们因职责所在,只能鼓勇一战,希冀凭精妙的招数制住风染,却万万想不到风染竟是一个如此令他们绝望的存在! 那些能练出内丹的前辈,哪一个不是除了天赋异癝之外,还需长期闭关修练,要到古稀之年才能将平生功力凝结成丹的? 风染,才多大?撑死不到四十岁,怎么可能凝练成内丹?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电影天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9章 闯殿 作者:天际驱驰 再说了,风染年纪轻轻,又不是那闭关苦修之人,不是行军打仗就是跟皇帝寻欢作乐,闹各种各样的艳谣出来供人们笑谈。前不久,皇帝要迎娶风将军为皇后,在太皇太后入葬祭祀上,把太后气得吐血晕倒的谣言,正传得如火如荼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凝练出内丹来了?无怪乎高飞毅和洪华远不可置信。 孟向阳喘着气道:“我敢肯定,他已经练出了内丹我们不是对手,撤吧。回去跟上司请罪。”力有不逮,未能拿下风染,论罪责,罪不至死,总比不自量力,到风染面前送死的强。 大约守卫隆安门的御前护卫并没有接到某个人要对付风染的旨意,或者想不到风染能冲出都统帅府,冲出了都统帅府还不落荒而逃,还敢跑到隆安门来上朝,因此,隆安门的御前护卫远远看见风大将军一掌把纠缠之人拍得倒飞吐血出去之后,朝隆安门行来,那凛洌的气势,隔着老远,就把御前护卫震慑了,迎向风染,强自陪笑道:“风将军,今儿不该轮朝。” 风染私回成化城,自然不该轮朝,照规矩,不在轮朝之日,便不可擅自上朝面君。 风染没有心思去管那九个手下为什么逃走,行到隆安门外,风染却暗暗惊了一跳:只见从隆安门到金銮殿一段长长的甬道之上和两边,跪满了官员,看服色,有许多官员的官阶还不到四品,并没有资格上朝面君,除非贺月下旨召见。 如此多的低阶官吏密密麻麻地跪满了甬道,更有许多跪在甬道两侧,粗略一看,能有一万几千的人。他们全都恭谨地跪着,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在跪了一地的官吏中间,有几个内侍,手里不知拿着个什么文书样的东西和毛笔,挨个地递与官吏,官吏接过来写了几个字,又递回内侍。 果然,朝堂出事了!贺月出事了! 朝堂出了事,贺月出了事,风染紧崩的心反倒轻松了下去:他仅凭着一些细微末节和往日情份猜度贺月不会背叛擒拿于他,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令贺月布下如此圈套暗算于他,终令他心中忐忑。风染可以轻易带着风贺响响和郑家之人逃走,可是他凭着心头一股气,不想逃,他要找到贺月,跟贺月当面问个清楚!只要贺月敢当面承认要对付于他,要鸟尽弓藏,风染想:只要是贺月的意思,他愿意成全贺月。 风染从不怀疑,贺月是真心喜欢他的,那份喜欢的真假,不用谁来证明,自己可以体会感受得出来。他也是喜欢贺月的,在漫长的岁月里,在不知不觉之间,他渐渐地真心地喜欢上了贺月,他愿意为贺月付出一切。 现在朝堂和贺月出了事,倒足可证明擒拿他的局,不是贺月安排的。确定不是贺月要对付自己,这令得风染顿感精神大振,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可以为贺月做任何的事,可以为贺月承受任何的苦痛,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想要尽快见到贺月,想知道贺月平安与否的决心! 风染淡淡道:“烦劳大人替本帅通禀一下,本帅有要事上奏陛下。”大臣在不该轮朝之日,若有要事,需要上朝面君,也是可以经由隆安门外的御前侍卫通传,由皇帝临时决定召不召见。 那个轮着值守隆安门的御前护卫伍长,是个有眼色的,便赶紧差了个人往金銮殿上通报,自己陪着笑,请风染稍安等待。 风染看着隆安门前跪了一地的官吏,便问:“这些,是何人?” “今年是大稽考之年,这些,都是陛下召回来的各地官吏,准备进行政绩官风的稽考之后,放到以前被匪嘉占领的中路,东路去做官。”伍长陪着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怪不得这些官吏大多在四品之下,原来是奉召回都参加稽考的各地官吏。风染又问:“他们跪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跪在这里等着稽考?政绩官风稽考,应该从吏部调取官吏历任档案,逐条逐项查证落实,最后才是皇帝亲自问话。这个过程极是繁琐复杂,颇费时日,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一齐跪在金銮殿外了? 这下那个伍长的回话就有些疑难了,只敷衍道:“小的也不清楚他们怎么跪在这里。” 风染锐利的眼神一扫,问:“那你们在这里守卫个什么?” 那伍长只觉得似乎被风染剜掉一层皮一般,有种血淋淋的感觉,颤栗道:“将军息怒!小人们卯时换岗,小人们来换岗时,大人们已经进金銮殿了,这些大人们,也已经跪在殿外了。”因卯时皇帝临朝,大臣们都进金銮殿见驾面圣了,隆安门外相对清静无事,正好换岗。 那么,这些外地来的稽考官吏应该在卯时之前就已经跪在金銮殿外面的?他们一大早,在皇帝上朝之前就跪在金銮殿外面,想干什么?不会是在发动对付自己的阴谋之前,先发动了对付贺月的阴谋吧?令得贺月受制于人,不然那圣旨上,帝王玺章,作何解释?想到贺月有可能受制于人,风染冷哼道:“放这么多人进金銮殿外跪着,前一轮护卫还敢离岗休歇!”说完,身形已经向金銮殿方向飞掠而去,他等不及金銮殿内的宣旨了! 那伍长吓得大叫:“风将军!”他只叫了一声,就只见风染的身形轻飘飘地飞掠向那一干跪倒在甬道上的稽考官吏,看风染那凶狠的冷厉的脸色,该不是要对稽考官吏大开杀戳吧?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以为下一刻就会看见金銮殿外风将军大展英姿,众官吏血流成河的惨状然而,他想像的惨剧并没有发生,风染身形落下时,只在其中一个官吏的肩头上使劲一踏,只把那官吏踩得摔了出去,风染的身形却由此一借力,忽然又拔高,继续向金銮殿飞掠而去。 那些稽考官吏,多是文官,自然没有还手之力,他们甚至都没有瞧清楚风染的样子。然而金銮殿是随随便便就能硬闯的地方?伍长刚把一颗乱跳的心放回腔子里,一看风染直扑金銮殿门口,那颗心就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风染如果硬要强闯进去,必会遭到守卫金銮殿的众御前护卫的拼死抵抗,那时,不是风将军被擒被毙,就是他的同僚们血流当场!一边是他敬佩的风大将军,一边是他朝夕相处的同僚啊,他两边都不想出事,气急之下,无暇多想,张嘴大叫:“风将军闯殿啦!” 伍长只叫了一声,就知道不好了,赶紧闭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染飞快地掠到金銮殿下,沿着白玉玺阶,三窜两窜,直向金銮殿殿门逼近。 然而伍长的一声大叫,却提醒了跪了一地的各地来京稽考官吏,风大将军的威名和臭名一样,都如雷贯耳,他们惊疑地微微抬头,偷偷四下张望,只看见一个素衣华服的男子从他们中间,在他们头上身上飞踏而过,快速掠向金銮殿,那凛然无惧的气势,飘逸出尘的风姿,震慑得他们目瞪口呆,一万几千双眼睛,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风大将军闯向金銮殿。 凤梦大陆从没有人敢闯金銮殿! 金銮殿的殿门在上朝时间并不关闭,但有一队御前护卫把守。他们早已经听见了那伍长的叫喊,便看见风大将军一路飞掠而来,他们只来得及迈下几级白玉玺阶,向风染喝道:“风将军请止步!” 风染只几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手一挥,叱道:“让开!”仅是徒手一掀,便把两个迎面挡路的一百多斤重的汉子,跟撩动两个纸人似的,直掀出去,从白玉玺阶顶端向下滚去。 两个御前护卫失利,立即冲上来更多的御前护卫,挡在风染身前。他们职责所在,虽见风染锐不可挡,却也无论如何要把风染挡在金銮殿外,若是被人闯进了金銮殿,他们就是个死! 连公门九大顶尖高手都挡不住风染,这些御前护卫在风染跟前更加不堪一击,但风染念着这些御前护卫其中有一些多年来守护菁华宫,严守他与贺月合体双修的秘密,不想辣手诛杀,便都手下留情,只把他们击飞推远,不能阻挡就好。 一些御前护卫心头急了,便拔刀兜头盖脑砍向风染,只求能阻止风染闯殿。风染的身法极快,素色衣袂在一群寒光铠甲中从容地翩然飞舞。在白玉玺阶下跪着的稽考官吏们看着,颇觉赏心悦目,而当事之人的御前护卫们只觉得火冒三丈,因为他们的刀锋无论砍向哪里,似乎永远都砍不到风染身上,而他们的人数正在飞快的减少,便他们觉得绝望! 正在此时,金銮殿内出来一个内侍,照往常一样,在门口一站,扬声喊道:“太后懿旨,宣风将军!”他话还没有喊完,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多了个人:风将军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风染盯着他,问:“怎么是太后懿旨?”坐在金銮殿上的,不该是皇帝吗?后宫不得干政,什么时候太后可以上朝堂宣懿旨了? 看广告就到爱尚网23s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0章 太后谋摄政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那内侍宣旨宣到半截,被风染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似乎呆滞了,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风染便绕过内侍,直接往金銮殿上行去。 朝堂上仍像往常一样,按官阶高低跪满了官吏,众臣跪着,朝堂上鸦雀无声。 众臣齐跪的场景,风染见得多了,并不觉得奇怪。只是风染目光锐利,明显看见有不少大臣竟然在微微颤抖,朝堂上充斥着无比压抑的气氛。 风染向前迈步,很快就走到了中间玺道之上,抬头一望,远远见那玺道的另一端,高坐在玺阶九龙御椅上的人,是太后。 其时,太后也正坐在九龙御椅上,借着玺阶的高度,居高临下地俯视打量着风染。 双方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看见太后坐在九龙御椅之上,风染便心头雪亮:他一直想不出,贺月身边还有谁能指使大理寺连夜审案,能指挥铁羽军清晨围府,他完全没往太后身上想,以至于还曾疑心过是贺月要对付自己。 听了隆安门外御前护卫替风染的通禀,太后略略一惊,想不到公门九大高手一齐出马都收拾不下风染!这个人,哪里是男宠,简直是自己儿子身边的毒瘤,越来越壮大,越来越不可一世,也越来越操控了她的儿子,威胁到贺氏江山,她必须要除掉他! 太后虽然是个老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她却一点不怕风染,该面对的,必须要自己面对,成败在今日一举! 双方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凛洌的战意。 风染跟太后隔着长长的距离,针锋相对地对峙着,过一会儿,风染觉得自己到底是臣子,跟太后这么“眉目传情”地对视,终是不妥,便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然后抬步向玺阶前行去。 风染的脚步声非常轻盈,几不可闻,但是许多大臣,看着风染一步一步走向太后,只觉得那一步一步,仿佛从自己心头踩过去,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风染一步步走上前去,心里也想:怎么会是太后坐在九龙御椅之上?贺月呢? 早上离开时还好好的,自己有些不舍,贺月为了安抚自己,还亲了亲自己的脸颊,给自己掖好被角,说“睡好了再上路。”这人怎么进了皇宫就没影了?连上朝都是太后代劳? 不!贺月虽然孝敬太后,但后宫不得干政,贺月严厉禁止后宫妃嫔,尤其皇后太后之流干预前朝之事,就算贺月有了什么事,一时不能上朝,照贺月的行事,他应该直接宣布休朝一天,而不是让太后代劳。 太后上朝,绝对不会是贺月的意思。太后坐在九龙御椅上只能说明,在贺月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可掌控的情况! 是了,整个朝堂后宫,贺月唯一不提防的只有太后,而贺月身边的御前护卫和暗卫大约也一样不会提防太后,因此才会被太后轻易得手。但虎毒不食子,再上加朝堂形势不稳,太后大约不会悍然对贺月狠下杀手,贺月应该是被太后禁锢起来了? 那么,太后禁锢了皇帝,自己上朝,到底图谋什么? 这殿内殿外跪了一地的大臣官吏,又是个什么意思? 据那伍长说,那些殿外跪着的进京稽考官吏在卯时之前就已经不召而集,跪在了金銮殿外,也就是说,在贺月亲吻自己脸颊时,这场阴谋就早已经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风染籍着缓步上前的须叟时间,几下就理清了目前状况,走到玺阶之前,风染仍照礼数,向太后行了觐见之礼。 太后高坐在九龙御椅上,并没有依照规矩来一声“某大人,免礼平身。”而是看着风染跪在玺阶前,在风染头顶上问:“风将军说有要事,需要上朝禀告,何事?” 风染陡然一跃起来,挺直了身躯站立着,微微仰头,直视着太后道:“臣之要事,须得禀告陛下。陛下何在?” 太后冷冷一哼:“陛下卯时自你都统帅府回宫早膳,忽然再次晕厥,尚未苏醒,据太医说,乃是在你都统帅府劳累过度所致,病体垂危,哀家不得已,只能暂时替陛下摄政。” 原来,太后是想摄政! 贺月虽然在朝堂上晕厥了一次,但等自己从斗河南岸听到消息再赶回来,已经过了大半月了,贺月的风寒早已经养好了。只是因为双修,贺月的身子有些虚耗,也就是有些纵欲过度的感觉,但贺月的身体体质并不差,又还练成了一身二流的内力,并不是那病秧子身体,说倒就倒。 况且,贺月上次晕厥,是因操劳国事,兼染风寒所致,并不是直接因纵欲过度。而且,风染跟贺月在这方面都清淡节制,近一两年,除了练合体双修,基本都没有兴致进行寻常交欢。此次风染回来,最多就跟贺月搂搂抱抱,摸了几下,哪有让贺月劳累了?更何况早上分离之时,贺月还好好的,身体并无异样,怎么会忽然晕厥过去?还这么久都不苏醒?!风染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风染掏出那道圣旨,直扔向九龙御案。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太后只看见风染一言不发忽然就把什么东西扔向自己,直觉得那是暗器!那男宠胆大包天,想在朝堂上当众杀她!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叫出来,想要躲闪。然而,她一个没练过武功的老妇人,脑子里想躲闪,身体完全不能跟着脑子做出相应的反应,尤自仪态万方地端坐着,就那么惊叫着看着那东西飞向自己,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侍立在太后身边的四五个御前护卫赶紧疾步冲上前去,想要架挡住那飞击向太后的东西,但他们刚作出反应,那东西已经“啪”地一声,轻轻落在了九龙御案上,定睛一看,是道杏黄圣旨,听见风染冷冷问道:“既然陛下一直晕厥未醒,请问太后娘娘,这道革职查办,下臣入牢的圣旨,从何而来?” 圣旨落在御案上,太后的心还狂跳不止,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生死之间飘了个来回,她一生尊贵顺遂,哪受过这等惊吓,极力支撑着身体,才能在满廷朝臣前面不露颤抖。太后勉强定了定心神,道:“此旨,自是哀家下了。”咬咬牙,又道:“这旨,不过是个借口,哀家是想问风将军劳累陛下之罪!”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不怕把皇帝跟将军的丑事拿到朝堂上来说。其实这丑事早已经在一众大臣中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自己没有劳累贺月,但掏虚了贺月身体却是不争的事实,风染不接这个茬,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说道:“早在成德元年,陛下就已经收回了太后娘娘的代旨之权。陛下晕厥未醒,太后娘娘冒陛下名义,擅用国玺帝印,就是矫诏下旨”风染森然道:“其罪当诛!” 太后仿佛恍然想起了什么,沉思着淡笑道:“对啊,成德元年陛下收回哀家代旨之权时,风将军就在陛下身边,亲眼所见,自然错不了。只是那时,风将军还是个刚入宫的卑贱男宠,可没有如今的风光威武。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十几年了。” 风染分明听见朝堂上许多人粗重的喘息声,知道朝堂众臣不敢表态发言,只能按下自己心头的惊骇。太后当众掀开自己当年曾被收进皇宫做男宠之事,就是想羞辱自己,风染忍下气,说道:“太后娘娘既无代旨之权,此旨乃是矫诏,恕臣不遵!” 太后嗤笑道:“呵!现在知道自己是‘臣’了?怎么不叫‘母后’‘儿臣’了?”冷然道:“你不配!”这还是祭祀了太皇太后之后,她第一次见到风染,当日的这口恶气,她憋到现在。 “臣要求觐见陛下。”风染不想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见到贺月,知道他安不安好。 太后又嗤笑道:“呵!你以为你是谁?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风染自知口舌有限,只怕辩不过太后,而且太后又占了身份,形势于己不利,继续跟太后在朝堂上争执下去,只是徒费时间,贺月说不定正被太后禁锢在后宫的某个地方,盼着他的救援,时间越流逝,局势对贺月就越加不利。 太后隐忍多时,猝然发动逼宫,想自行摄政,那么,这场逼宫,就不会是单纯地仅限于朝堂和皇宫,太后的势力如今只怕正在飞快地朝军队,朝地方渗透扩散,凤国官吏,从上到下,只怕会来一次大换血,大清洗。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就像贺月初登皇位那样! 因此,风染决定不跟太后废话,自玺阶前踏上两步,道:“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虽是陛下母后,亦没有资格坐上九龙御椅!还请太后娘娘回转后宫为宜。” “陛下如今晕厥不醒,国不可一日无君,哀家乃是代陛下摄政。这位子,如何坐不得?那圣旨,如何宣不得?”太后也直视着风染,说道:“哀家摄政,要办的第一桩事,就是要问风将军劳累陛下之罪!”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电影天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1章 大闹朝堂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再踏前两步,说道:“陛下有恙,亦无后宫摄政之理。朝堂大事,岂是太后一个后宫妇人所能掌理?”又踏前两步,说道:“陛下晕厥,自然也不可能发出旨意让太后娘娘摄政,请问”再进两步:“太后娘娘凭什么厚颜摄政了?” 风染越问越前,步步逼进,那慑人的气势,让太后觉得如承重压,她想叫御前护卫拦住风染,不让风染再往前靠,可是这话若说出话,就太失气势了。可是不说,又太让自己心惊胆颤了,这男宠太强悍,武功又高,逼急了,说不定真敢冲上来杀了自己。 正在太后犹豫着要不要叫人拦住风染时,金銮殿外,两个太后宫中的掌礼内侍,手里捧着一叠什么东西,高举在头顶,飞快去进了金銮殿,沿着玺道,远远地在玺阶之前,在风染身后跪下,禀告道:“启禀太后娘娘:劝进书已经签好,六品以上官吏总计一万四千五百人,愿意拥戴太后娘娘临朝摄政。” 劝进书是什么东西?愿意拥戴太后娘娘临朝摄政?又是怎么回事?风染闪身而回,一把抓起其中一个内侍高举过顶的那叠东西的最上面一张,有点像奏折,展开来看,确然是奏折,远比一般奏折厚实,大意是说:皇帝有恙,暂时不能理政,因未立太子,皇子们尚且幼恳请太后临朝摄政。后面是一长串的官吏签名。 风染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进京稽考官吏一大清早跑来跪在金銮殿外,是来“恳请太后临朝摄政”的?自己来时,看见几个内侍穿梭在官吏中间,拿着笔和纸给官吏写,官吏只写了几个字就又还给了内侍,原来是在征集官吏签名呀! 等一等!风染晃眼之间,在那紧跟在劝进书文字的后面,看见了大批熟悉之极的名字,名字之上还标注了官职,全是目今跪俯在朝堂之上的朝臣们! 风染几下从内侍手里抢过两大叠劝进书,恶狠狠地摔掼在玺道上,质问道:“你们!都签名了?拥戴太后摄政?” 群臣跪着,谁也不敢吱声。 他们一大早,点卯之后进殿,迎接他们的就是太后的掌礼内侍递到他们面前的劝进书,要他们签名拥戴。太后坐在九龙御椅之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谁敢不签? 皇帝虽然晕了一次,但身体早就养好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厥不醒?不但风染不信,大臣们也不相信啊!谁都不是傻的,这分明就是太后跟皇帝之间的斗争。可人家毕竟是母子,再怎么斗争,这凤国也是贺家江山,自己一个臣子夹在中间,殊为不智。因此大臣们在权衡利弊之后,绝大多数都签了,少数几人不肯签,立即就被拖出了朝堂。 见众大臣低头跪着,全都不说话,风染并不知道太后是如何逼迫众臣签名的,只觉得心寒心凉。 这些朝臣,都是贺月倚重之人啊!是凤国的柱石!是凤国的脊梁!每一个都能在自己的职责范围里独当一面,贺月治国,能有如今的成就,多少也得益于这些大臣们的努力相助。想不到,就这么轻易地全部背叛了贺月! 风染厉声问道:“拥戴太后摄政,你们置陛下于何地?你们对不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和重用?!” 前排一内阁学士,忍不住辩道:“风将军,太后只是暂时摄政,等陛下身体康复,太后自会还政于陛下。” 太后千算万算才谋到手的权力,岂会轻易还政于贺月?自己一个武将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事,朝堂上的文官们哪有不清楚之理?还狡辩说太后会还政于贺月,哄三岁小孩呢!? 只气得风染飞起一脚,把那内阁学士踹飞了出去,复又跌在官吏丛中,压倒了好几个人。总算风染知道这些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身子骨弱,没敢用什么力道,那个内阁学士和几个官吏哼哼唧唧地呼痛,倒也没受什么内伤骨伤。 一听内侍禀报,一共才一万四千五百个官吏拥戴自己,太后便觉得事情要糟了!自己逼迫朝堂上的大臣四百余人签名拥戴,余下的那一万四千多人是进京稽考官吏的签名。而进京稽考官吏总数有四万多之众,签名拥戴自己的官吏还不足三成,这算什么民心民意?她怎么有脸号称自己临朝摄政是顺应民心民意? 太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却见风染对那一万四千多的数目并没有作出反应,猜想风染一向有意避忌,不干预朝堂政事,大约对此次贺月召集进京的稽考官吏总人数并不清楚,太后才渐渐放下心来,只暗骂关家做事太不得力了,连半数以上的稽考官吏都没搞定! 太后心定了,态度重又显得从容,嗤笑道:“风将军,陛下没教过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么?”指着被风染散乱地摔掼在玺道上的劝进书,傲然道:“刚风将军质问哀家凭什么临朝摄政?看看,有朝堂大臣,也有各地官吏,这么多官吏拥戴,哀家摄政,凭的是民心民意” 太后正在暗暗庆幸,风染不知道目今成化城里到底有多少官吏,只能由着自己说,嘴里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风染已经从玺道上直冲到九龙御案之前,双手“啪”地一声,拍在九龙御案上,风染来得太快,太后只觉得那九龙御案在自己身前震了几震,心下大惊,风染竟敢直逼到御案之前,这可大大超过了朝堂上的君臣之礼,太后还没叫出来,便看见风染圆睁着充满细小血丝的双眼,无比狰狞地说道:“太后娘娘,你这是逼宫!” 什么受众臣拥戴,顺应民心民意,不过是正大光明临朝摄政的手段和幌子!这件事的本质,就是逼宫,其他的大臣不敢说出来,风染敢说! 那一往无前,正义凛然的气势,直震慑太后心魂,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其间,十来个御前护卫不等太后召唤,已然各挺兵刃,砍向风染。 风染双手撑在九龙御案上,狰狞地瞪着太后,并未对御前护卫的刀刃加身做出反抗。风染毕竟是朝堂上无品阶的权臣重将,这些御前护卫中又颇有人知道贺月跟贺月的关系,未得太后下令,他们也不敢霍然伤了风染,兵刃临身之际,便都收了力道,只把刀剑虚虚地架在风染的后颈脖和后背心上,并不敢当真伤了风染。 风染顶着身后十多把兵刃,脸色凛然不惧,气势分毫不弱,再次森然道:“臣要求觐见陛下!”现在说什么都是枉费,只有见到贺月,救贺月脱困,才能扭转朝堂局面。 风染这攸来攸去的身形,只惊得太后心惊胆颤,坐在九龙御椅上,再怎么使劲,也禁不住身体的颤抖,仅靠长久以后身处上位的一贯气势和尊容支撑着她,不肯认输,瑟瑟说道:“陛下岂是c你个臣子,说见c就能见的?左右,拿下!不!杀!” 太后必须要禁锢了皇帝,才能临朝摄政,风染早到料到太后绝不会轻易让自己见到贺月,不等太后说完,双手捏着九龙御案的桌围,霍地一个转身,拎着那御案猛地砸向原本在身后的十来个御前护卫,自己往后一退,已经到了九龙御椅之前,然后风染轻轻抬手,虚虚地搭在太后的左肩上。 那十来个御前护卫听到太后下了杀令,正要各挺刀剑砍刺下去,他们还没使上劲来,就听得耳边呼呼风响,眼前一件庞然大物飞砸过来,庞然大物所携带的凌厉劲道,把十多个御前护卫全都笼罩其中。不但如此,还另有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满朝堂当空飞舞,那纸砚笔墨等物,砸得前排大臣们抱头鼠窜,朝堂上跪得好好的队形顿时乱成一团。 保命乃是人之本能,十多个御前护卫首当其冲,全都顾不上杀风染,齐挺刀剑,抵敌向那庞然大物,只听得“夺夺”“叮叮”一阵乱响之后,众御前护卫才看清楚,他们的刀剑都有砍在九龙御案之上,那九龙御案甚是坚固,受了刀剑之砍,只是破损了几道口子,余势衰竭,砸到玺阶,“呯呯”几声,倾倒滑落到玺阶之下,又把好好的白玉玺阶砸出几个破口来。而十来年御前护卫虽挺刀剑架住了九龙御案,但九龙御案上附着的内力,沿着各自的刀剑,飞快去直袭他们的经脉,这些御前护卫的武功,最多就是个江湖二三流的水准,被风染隔物传功,内力一逼,当堂就有六七个内伤喷血。 等着这一阵“乒乒乓乓”眼花缭乱地骚乱之后,御前护卫和众大臣,才这看清,太后竟然落在风染的掌握之中!虽然许多大臣不满太后摄政的企图,可那也是太后哇,当即就有好多个大臣惊道:“风将军手下留情!”“风将军息怒!”“风将军冷静!” 风染再次开口道:“太后娘娘,臣恳请觐见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2章 大闹皇宫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太后甚是硬气,哪肯在风染的胁迫下屈服?心头害怕是害怕,身体颤抖是颤抖,仍答道:“哼!休想!” 逼宫行动一开始,她拉了这么多人在同一条船上,成王败寇,没有退路,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她是主使主谋之人,虽以母子之亲,皆无例外!她是太后,风染真敢当着众臣的面杀她?或者拷打逼问于她?太后也豁了出去,来个视死如归,倒也镇定了不少。 风染并没有别的动作,倒把虚按在太后肩头的手,收了回来,说道:“臣敬你是太后娘娘,是陛下的母后,是响儿的皇奶奶,臣不敢冒犯太后娘娘,逼宫之罪,留待陛下处置。” 风染望向金銮殿上跪着的几百个大臣,冷然道:“陛下有难,尔等大臣怕死附逆,置陛下生死不顾,此罪,待陛下回归,自当清算!” 风染又扫向金銮殿上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对自己虎视眈眈一众御前护卫们,森然道:“你们既是御前护卫,当以护卫陛下为己任,如今陛下有难,你们的护驾之责在哪里?你们的叶都统帅何在?”叶方生追随贺月,忠心耿耿,小心翼翼,贺月有难,他必在身边护卫,贺月被禁,只怕叶方生也无法逃脱。风染看着众御前护卫,提高了声音说道:“本帅要进皇宫搜寻陛下,你们是要阻止本帅,还是相助本帅,自拿主意。本帅话已说明,少时尔等若敢相阻本帅,休怪本帅出手狠毒,翻脸无情!” 风染说完这些,身形一闪,冲向玺阶一侧的偏门。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比不上见到贺月,救出贺月来得重要。风染生性淡漠从容,此刻,却只觉得慌慌的,仿佛天要塌了一般,那种恐慌感,让风染觉得心头无比难过,无比慌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这是风染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经历。上次,贺月七星岗遇险,传回死讯,风染也没有觉得这么恐慌过,当时,他甚至还很理智地跟庄唯一说,他不相信贺月死了。可是现在,如果不是风染内力高深,拼命拼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全身都会止不住地颤抖。 金銮殿大门是给大臣们进出了,皇帝举行大典仪式也会从大门进出。不过金銮殿放置九龙御椅的玺阶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偏门,这门是通往皇宫的,一般皇帝从皇宫里上朝,都是直接从偏门进殿,登上玺阶,坐上九龙御椅,没什么要紧的大事,皇帝不会绕弯子从大门上朝。 风染速度太快,刚说完话,那守在偏门的几个御前护卫只觉得眼前一花,继而,人就被大力撞飞出去,落地之时被摔得七荤八素,连带着血气翻涌,半天都顺不过气来! 风染从皇帝才能走的偏门冲进了皇宫,朝堂上一时之间竟是死一般的静寂,他们都在想着风染的话:皇帝若是被救回来了,在场之人,不说谋逆,至少是个附逆之罪,谁都逃不掉!那玺道上散落一地的《劝进书》上的签名,铁证如山!大家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冲进皇宫,帮着风将军寻找营救皇帝,以减少罪责?还是阻止风染营救皇帝?一不做二不休,把附逆之行进行到底? 过了许久,才有几个胆大的年纪较低的大臣走向偏门 太后坐在九龙御椅上,顺过气回过神来,一回头,看见几个大臣走向偏门,而原本守在偏门上的御前护卫踪影全无,偏门附近的几个御前护卫呆若木鸡,一动不动,都不敢阻拦,太后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大臣本来就心虚得紧,赶紧跪下奏禀道:“臣等,进宫寻找陛下” “放肆!后宫禁地,岂是尔等外臣可以进入?风染那贼子无法无天,你们也跟着枉顾礼法?” 这此言有理。于是几个大臣又唯唯诺诺地退了回,望门兴叹。心里却略略有了底:若是陛下归来,责怪他们未不去后宫相救时,“外臣不得入后宫”倒是极好的借口。 然而跟大臣们不同,御前护卫有护卫后宫的职责,大臣可以不进后宫,他们则无法回避。是进去阻止风将军放肆?还是相助风将军解救皇帝?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一众御前护卫,在留下必要的人员守卫朝堂之后,也拖拖拉拉,难下决断地进了皇宫。 跟其他的大臣不同,关家几个官吏,顾不得避嫌,凑到太后跟前道:“怎么办?” 太后则大为光火:“你们不是说有高手可以制服那个人吗?你们的高手呢?都死光了?”不是关家几次暗地里透出消息,说自己手上有江湖高手,要收拾风染易如反掌,自己怎么会霍然对风染动手?现下可好,被风染全须全尾地从都统帅府闯上朝堂,还闯进后宫里去了,一身素衣纤尘不染,连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倒是那关家说的什么江湖高手,踪影全无! 被太后夹带怒气地一问,关家在太后面前失了颜面,一脸愧色,说不出话来。 太后稳稳的心神,事已至此,必须承认那所谓的江湖高手已经失手了,现在不是秋后算帐和窝里斗的时候,说道:“沉住气,不用慌。皇宫那么大,宫殿房屋不下几万间,他就一个人,想把皇宫翻个遍也得好几天呢。咱们便容他翻找,他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们还可以趁风染不注意,把贺月转移到风染已经翻找过的宫殿房屋里,在皇宫那么大个地方,跟风染大玩捉迷藏的把戏,风染别说翻找几天,便是翻找上几月上年也未必能找到贺月。 关家等人点头,道:“太后所言有理。” 太后颇有些厌恶关家人的马屁,忍下气,吩咐道:“你们加紧行事,尽快把都城的官员都拉拢过来,不能拉拢的,一律换掉,同样,各地城镇,各地驻军,赶紧安排咱们的人接手实权。”只要把大局控制住了,实权抓在手里了,就算风染找到贺月,让贺月重临朝堂,他们也可以把贺月架空,令其成为李关两家的掌权傀儡。 太后和风染双方争夺的关键,是时间! 李关两家需要时间去安排自己的人手,掌握实权,以控制局面。这个时间,越长越好。 风染需要时间找到贺月,让贺月重回朝堂,以阻止李关两家对现有政权的侵蚀,才能力挽狂澜。这个时间,越短越好。 风染一口气冲进皇宫,凭轻功飞崖走壁,很快就在皇宫里转了几个来回,这么找人自然是一无所获,反倒把御前护卫引了来,一路对风染围追堵截。他们受太后严令,“捉拿”风染。一般而言,御前护卫是受都统领叶方生和副都统曹宣的节制统率,但御前护卫往往也会直接接受皇帝,太后,皇后,有地位的妃嫔主子们的命令和任务,现下皇帝,叶方生和曹宣都不见踪影,御前护卫们便很自然地接受了太后的指派命令。虽然其中颇有一些有心相助风染寻找贺月的护卫,也只能心头存个念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能不能及时找到贺月,夺回政权,实是未知之数。 这样的方法,显然不是个寻人的法子,风染一边在各个屋檐上流窜,一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该怎么找贺月? 贺月卯初回宫,准备早膳后上朝,太后卯正已经坐在朝堂上了,这么短的时间,太后不可能把贺月转移出皇宫,因此风染可以肯定,贺月一定还在皇宫里。 可是,贺月究竟在哪里? 皇宫远比都统帅府更大更阔,其房屋院宇,宫殿楼阁,不知几千几万,谁知道太后会把贺月藏在那个旮旯?上次风染为了从耀乾帝手里夺回皇宫,曾看过皇宫地图,不算前堂,光是后宫,除了三大主殿,东西六宫,上下六宫之外,还有许多排不上名次叫不出名字的宫殿房屋,要都一间一间找起来,得找到何年何月?而且,太后还完全可能中途把贺月转移走。 他是不是应该把都统帅府的府兵调一些来帮助自己搜人?风染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作为逊帝,在宫里有寝宫,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但如果调府兵进皇宫搜宫,这种行径,就是以下犯上,就是谋逆。自己有贺月护着,或能幸免,但搜宫府兵只怕罪无可恕。风染对敌狠毒,但对自己人一向爱惜,断不肯叫自己的府兵受此无妄之灾。 风染一时想不出寻找贺月的良策,又摆不掉御前护卫们的围追堵截,伤了许多护卫,仍有源源不断的御前护卫前赴后继,朝自己围杀过来,混乱厮杀中风染的素色袍服不免溅上了御前护卫的斑斑血痕,只杀得风染心烦气燥,又恶心烦闷。 御前护卫,共计一万人的编制,风染就只有一个人,武功再高,这么无休无歇地缠斗下去,也得活生生累死!何况,风染还念着几年来御前护卫们默默地守护着他和贺月合体双修,多有辛苦,便不肯狠下杀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3章 轻叩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其实,御前护卫多是受了太后严令,不得不奋勇阻挠风染的搜寻。可风染武功那么高强,岂是他们能抵敌的?除非嫌自己命长了。因此,御前护卫们虽然吆五喝六地围在风染身边进攻,却都留有余力,随时准备变招保命,谁也不肯当真冲上去跟风染拼命。所以呢,缠斗中,风染手下留情,御前护卫们也未尽全力,看着双方打得激烈,却并未性命相搏。风染未下杀手,御前护卫们也未能阻止住风染在皇宫中的搜寻,最多只是延宕了一些风染的速度。 “嗷!”激战中,风染的内力在体内疾速流动,烦闷之中,风染只觉得一股气自喉间溢流而出,自己的咽喉便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短暂而高亢的啸音。 此音一出,风染忽然有了主意,当即气沉丹田,以丹田之内力上冲咽喉,开声扬音,以千里传音之法大叫:“贺——月——”“贺——月——”“贺——月——” 风染的声音喊得并不算高,也不声嘶力竭,但运上了风染的绝顶内力,使得这三声呼唤远远传递了出去。风染相信,他的千里传音,足可涵盖整个皇宫,只要贺月不是真的晕厥了,就一定能听得见!只要贺月还能动,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出回应! 喊完之后,风染立即把内力调集运使在脑部耳部,一边跟众御护卫绕斗,一边运起听风辨形术,凝神倾听皇宫中的轻微异动。 风染的听风辨形术是经过风染改良苦练过的。当初风染被囚居在风园无事,闲着无聊,除了想事,就是练功,并在无意中改良了寻常的听风辨形术,使得风染可以听到远比别人远得多的距离。风染在离开风园那夜,便是因为这门功夫,听见了远处向成化城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推断出是雾黑蛮子派来绕道偷袭成化城的骑兵,及时给贺月报信,才使得索云国有了准备,最后赢得了成化城大捷。 这门功夫,风染只练了一年多,中间因为心急燥进,还伤了耳道经络,吐了好几次血,在风园时,这门功夫风染也只练至小成。离开风园后,风染就东奔西走,南征北战忙个不停,基本没有心思再慢慢捉摸功夫,只是这门功夫十分好用,无论在哪里,听得远,就占优势,甚至可以避过敌人的偷袭。因此,风染虽没有把这门功夫继续打磨精进,却在一次次的运用中,练得极为娴熟。 风染凝神细听,在嘈杂的打斗声中,不放过宫里任何一丝轻微的异响。然后选择一个认为比较可疑的异响方向搜查过去。不过,接连几次,异响不是中途断了,就是跟贺月无关,风染一边千里传音,声声呼唤贺月,一边凝神倾听各种异响,希冀从中收到贺月的回应,一边跟御前护卫绕斗,一边搜寻发出异响的地方。 不知不觉,风染杀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宫殿,定睛一看,是自己的菁华宫。风染不由得有些苦笑:太后想藏人,是绝计不会把贺月藏到他的宫殿里来的。风染只管听着异响,一处一处搜寻,他只想尽快找到贺月,完全不顾自己的内力体力大量消耗,也完全没想过,若是贺月听不到,或无法作出回应,他的这番呼唤——凝听——搜寻的策略岂不是要落空? 风染想不到自己慌不择路,会搜寻到自己的菁华宫来了。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又在无数嘈杂的声音中,听到轻极的一声“格”地一声响。 这声音在众多异响中,显得极是平常,就好像寻常人轻轻叩门的声音,在风染运起听风辨形术凝听异响时,这轻叩声就出现了,只是极轻地一响,过了许久,才又听到类似的极轻地一响。风染开始忽略了这轻叩声,可是轻叩声总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响一声,也就引起了风染的注意,这才循着声音,一路搜寻了过来,想不到轻叩声竟然在自己的菁华宫里响起? 搜自己的宫殿,风染轻车驾熟,在御前护卫们的缠斗中,几下就搜完了。风染并不是要查明“异响”是怎么回事,只是想搜寻贺月,一搜没搜到贺月,不敢担误了时间,又叫了几声贺月,听不到其他的异响,便准备重行往后宫方向去搜寻。 就在风染往后宫方面杀回去时,又是“格”地一声,响起一声轻叩,这一次的这声轻叩,明显比前几次间隔的时间要短得多,随后,又是一声“格”地轻叩,好像有人用这轻叩声,急切地想要挽留住风染离去的脚步! 风染心头大震,那两声轻叩,仿佛重重叩在他心上一般! 最后这两声轻叩,因距离较近,风染听得清楚,那声音并不在菁华宫里,而是在菁华宫附近的两间应景农舍里。 那两间农舍距离菁华宫不远,风染好奇皇宫里怎么会有农舍,就去查看过。原来是因为皇宫里修了那么一小片农田野趣,便建了两间农舍作为农田野趣的点缀,农舍里农具桌椅床铺炕灶一应俱全,但并没有农人居住,只是用来应景。那农田野趣开始的时候还会叫农人进宫来栽种,妃嫔们大多是富家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田园风光,看农人种田,也觉得有趣。后来农田便荒了,农舍也跟着荒了。 风染精神一顿,便如在黑暗之中摸索良久,终于见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立即回转身,冲开御前护卫们的围堵,飞掠向那两间农舍。 确实,风染也认为太后要藏贺月,绝对不会藏到他的菁华宫来,按一般人的搜寻方法,就算他抱着侥幸心理把菁华宫搜一遍,也断断不会搜寻菁华宫附近无人居住抛荒了的农舍!幸好,风染的搜寻方法,跟一般人的搜寻方法完全不同。 风染这么一想,越觉得信心大增,心念一转之间,脚下生风,飞快地绕过菁华宫,扑向农舍。老远就看见农舍前居然有个人守着,看见自己奔来,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张惶地站起来,挡在农舍的柴门上。平时大敞开任人随意进出的农舍小柴门,这时候竟然紧闭着。 风染大叫:“贺月!”丢开御前护卫丈许距离,疾步冲向农舍,二话不说,双掌齐出,把门口那人重重拍在柴门上,柴门本来修得不牢固,承受不住力道,被那人撞得向屋内直飞出去。 门板一飞,风染就看见农舍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屋子的人,晃眼一看,全是贺月跟前的人。风染粗粗一扫,然后又细看一遍,不见贺月。一颗心登时又悬了起来。风染不得已提起其中一个贺月的贴身内侍,那内侍全身瘫软,晕迷不醒,风染试着用内力替他解穴,只觉那内侍并非被封了穴道,那就是被灌了什么药。那门板向内飞出,砸到其中一人,鲜血长流,其人却跟所有人一样,仍旧晕迷不醒。一屋子的人,全都像死了一样。 不对,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不然,谁会给他回应轻叩之声? 风染一看那个原本挡在门口的人,想从他嘴里问点什么出来,结果那人早已经被自己一掌拍死了!只这么耽误一会儿,御前护卫又追了上来,风染心头火起,连接两脚,把那死人跟柴门从屋里踹了出去。 几个脚快的御前护卫追到农舍前,冷不防被从农舍里飞出的尸体和柴门撞得倒飞出去,又撞到随后赶来的其他御前护卫身上,护卫们被风染附在尸体和柴门上的内力所逼所袭,在农舍外被撞倒一大片,或多或少都受了风染隔物传功的内力所袭,好几个当即就咯出血来,跌来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又阻挡了后面护卫的冲前。 一个统领指挥道:“把农舍围起来!” 风染飞脚踹出尸体和柴门,人也跟在柴门之后,窜了出去,看也不看门外被打压得摔了一地的御前护卫,身形飞快去窜向旁边那间农舍。怕柴门伤到屋里的人,风染这次不敢大力踹门,只轻轻一推,崩断门闩,虚拍两掌,闪身进去,复又把柴门关上。 风染这么一闹,已近午时,三月底正午的阳光最是灿烂,但因那农舍是修来应景的,并不是当真给人住的,便没有修窗户,三面都是实土墙,一面墙边砌了个小小的土炕,炕尾连着灶台,延伸到另一面土墙,放着些锅瓢水缸,还有一面土墙上挂满了农具簑衣,屋子中间放置着桌椅,屋角还放了风车犁头等物。三面土墙都不透光,光线便只能从门口照射进去。风染把柴门一关,只从那稀牙漏缝的门板缝隙间漏进几缕光线,农舍里便颇有些阴黑。 风染刚一关了柴门,就觉得有三个人从三个不同角度冲自己扑了过来。从三人的身法速度出手力道招式等,风染不用看就知道是三个江湖高手!风染亦不客气,运起内力,在三人夹攻之中,强攻强架,同时,有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风染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阴暗,一边招架,一边目光一扫,只见那小小土炕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那熟悉的身形,让风染心神剧颤!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4章 一眼千年的凝眸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武功,其实极其博大精深,包含了五花八门的武技,武学,招式,内功等等,武功是一种综合博击能力。从真正意义上的武功来讲,风染实在算不得高手。只是风染凝练出了毒内丹,使得他内力之强劲雄浑,远超同侪,只要是没有凝练出内丹的武人,都难与之匹敌。相反的,风染除了身手比较敏捷之外,拳脚招式实在不怎么高明。 携手相伴之人,近在咫尺,却昏迷不醒,生死不明,风染一颗心全都维系在贺月身上,哪有心思跟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周旋打斗?风染横了心,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受伤不受伤,直接采取兵法中的各个击破之策,再次催生丹田,从毒内丹中引导出绵绵不断的内力,运注于奇经八脉,四肢百骸,逮住其中一人,不架反攻,平平无奇的掌法,蕴含了强劲的内力,那就成了催命神掌!再加上农舍狭小,闪避不易,风染对其他两人的攻击不闪不避,只几招就迫得那人不得不硬架一掌,只这一掌交手,打得那人猛喷鲜血,一头栽倒,痉挛两下就不动了。 就在风染解决这人无暇兼顾时,另外两人逮住机会,招数结结实实全都打在风染身上。 其中一人一掌拍在风染背心,满拟也把风染一掌拍得猛喷鲜血,谁知,他这一掌拍实,直觉得跟拍在铁板上似的!自己倒被铁板上反逼回来的内力迅捷地倒袭回来,化解得不及时,自己倒被反逼而入的内力伤了经脉! 自己这身功力,在凤梦大陆中已算顶级深厚,可跟风染一比,直接被辗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凭风染这么强劲雄浑的内力,只有凝练出内丹,才能如此轻松地辗压自己,可风染的年纪远小于自己,这内丹是如何练出来的?这人被风染内力反袭之后,只觉得一身毛骨悚然! 另一人手里拿了把锋利的短匕,跟那人一起,奋力一插,那人一掌拍在风染背心,这人一匕,就插得歪斜开了,一匕插在左后肩背处,直没至柄。这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匕尖一入肉,就觉得糟了!他只觉得风染体内那汹涌的内力沿着短匕,反袭而来,迅速侵入他握刃的手上经脉,一路催腐拉朽一般,经脉毁损殆尽,那股入侵的内力还直奔丹田而去,他赶紧调息运功想要化解,却已然不及,只觉得丹田剧痛,“扑”地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来。 但此人性情极是凶狠,对敌之际一心求胜,不顾自己丹田大伤,抓紧了短匕不肯松手,拼着一口气,拔出之后,又恶狠狠往风染背后捅下去。 风染一掌拍死身前之人,也觉得背心剧痛,不敢担误,运力于臂,回臂向后横扫。那抓着短匕正要往风染背上再捅时,先一步被风染挥臂横扫,一扫扫中,那身子便流星一般,撞飞农舍之柴门,从农舍中破门高飞了出去,砸在围上来了御前护卫人丛中,落地之时,早已气绝。 先前那用掌之人,一看风染这威势,这功力,自己万难抵敌,自忖就是用贺月为要挟,怕也抵不住风染的碾压式攻击,便一言不发,跟在那用短匕的人身后,自己飞逃了出去,不等御前护卫们反应过来,他便运使轻功,往皇宫外逃去。 举手之间,几下子就干净利索地三个守护(监守)贺月的江湖高手打发了,风染不顾受伤,扑到农舍的土炕前,先试试了贺月的呼吸,觉得还算正常沉稳,略略放了心,叫道:“贺月。” 贺月的眼皮,似乎动了动,可是,并没有睁开。风染便转到炕头,小心翼翼把贺月扶坐起来,让贺月的头枕在自己肩上,高声喝道:“陛下在此,尔等还敢放肆犯驾?!” 包围农舍的御前护卫们登时静了下来,也停止了行动。一会儿,这群御前护卫中的两个统领在农舍外启奏,求见皇帝。风染知道这些御前护卫受了太后严令,怕自己使诈,自己有没有找到救下皇帝,他们要眼见为实,便让两统领进来觐见。 那两个御前统领进来,见着了皇帝,虽然皇帝闭目倾斜在风将军怀里,想着他们先前还奉了太后之命追杀风将军,阻止风将军搜寻皇帝,顿时诚惶诚恐,跪在地上一个劲分辩求饶。 风染默默地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才扬声道:“都出去,守护好农舍,任何外人,不得靠近。”虽然是风染在说话,这些御前护卫,素来知道风月的关系,惶恐之下,也没多想,连忙答应着退了出去,还把破损的柴门搬过来,挡在农舍之前,使人不能一眼就看清农舍里的情形。 等统领退出之后,风染便上了炕,把贺月的身体搬起来,盘坐到自己身上,风染双手分别握着贺月双手,四手交叠,盘于贺月小腹丹田之处,风染便以这怀中抱月式,运使功力,拼命往贺月体内倾注。他的动作必须要快,太后不会任由他在后宫折腾,他已经寻到皇帝的消息封锁不住,很快就会传到朝堂上,太后很快就会作出应变。 还好,贺月的内力仍在正常流转,一路畅通无阻。说明贺月并没有受到内伤,也没有被封点穴道,贺月这般昏迷不醒,多半是被喂服了蒙汗药之类便人昏迷的药物。 风染完全不顾自己,只把那内力源源不断地,一周天一周天地搬进贺月体内,直到满满地充盈了贺月的经脉。风染又带着贺月的内力在他体内一遍又一遍地运行。他必须要尽快使贺月清醒过来,不然他若把昏迷不醒的贺月抱到朝堂上找太后要解药,他和贺月便都被动了,风染只能通过内力的运行,一遍一遍洗刷贺月的经脉,清除经脉间药物残存,他不求贺月完全恢复,但至少要恢复神志。 风染沉浸在运功清毒之中,忽然感觉手上似乎被滴洒了几点热腾腾的水滴,微觉诧异。等完成运功一周天,可以暂告一段落之后,风染收了功,抬起手一看,那几点“水滴”竟是血滴!风染大惊,赶紧把贺月的身子扭转半圈,便看见贺月睁着眼,定定地望着自己,而贺月鼻子里兀自还往外流淌着血滴。 风染也直瞪瞪地望着贺月,总觉得这一日,便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辛苦,终于又见到了贺月,见到贺月睁开了眼,不敢置信地问:“你醒了?” 贺月眨了眨眼,满眼都是温柔温暖之意。风染看着,仿佛劫后重逢,只觉满腹辛酸,竟怔怔地流下泪来,喃喃道:“你终于醒了。” 虽然睁开了眼,贺月一身还是酸软的,半点动弹不得,只那么专注地看着风染,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风染。曾经,他以为,他再也见不着风染了。 早上贺月从都统帅府一回宫,就遭到了太后的暗算,他的早膳里被下了效力极强的药,吃了没多久就陷入昏迷之中。可是,在贺月来说,感觉做了个长长的僵梦,在梦中,能感觉到自己身周围不断有人说话,有人倒下,本能地觉得有人想对自己不利,可自己被梦魇魇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便是想睁开眼都困难。贺月努力想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却几次晕了过去。 谁也不会想到皇帝能把内功练到二流高手的水平,遭袭之际,贺月体内的内力自然流转护持,行功之时,散发了一些麻药药性,终保住了贺月最后一丝清明,便贺月能听见风染遥遥的呼唤自己,一声一声,饱含着对自己的无限深情。他想回应,他拼命地敲打一切可以敲打的东西,想发出点什么声响,让风染来救自己。可是只有一阵接一阵的眩晕袭来。他不停地昏过去,又醒过来。他听见风染的呼唤,忽远忽近,越来越凄楚,越来越绝望,贺月也越来越心急,也越来越绝望。 贺月迷迷糊糊地想:太后再怎么对付他,他终是她的儿子,她终不会要了他的命。可是,风染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的错过,便是一生的错过,只怕他再也不能看见风染了!受制于人,一生宏图霸业成空,但只要不死,他总还有机会。可是太后绝对不会再给他与风染重聚的机会。 贺月心头着急,恍然中,只觉得自己在拼命地敲击什么,可事实上他的身体毫无知觉,一动也不能动。不,或许在贺月强烈的潜意识中,贺月的手指痉挛过,一下一下,极轻微地叩响了身下土炕的硬床板。那么轻微的声音,在嘈杂的皇宫里,很自然地被忽略了。只有风染,不放过蛛丝蚂迹地寻了过来。 看见风染,那么刚烈而硬气的男子,在自己面前潸然落泪,贺月心头亦是满怀酸楚,定定地看着风染。风染并没有说什么,贺月却觉得那是风染最柔情万种的时候,甚至比他初见风染时,更令他惊艳,怎么看都看不够。 随后,风染双臂一环,把贺月牢牢实实搂在怀里,叹息道:“贺月。” 风染并没有感叹太久,又把贺月放开了,问:“你怎么不说话?是中了毒?怎么解毒?怎么鼻子还在流血是毒发作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5章 双栖思宁殿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只是人清醒了,浑身都还是麻木的,张不开嘴,只得仍旧定定地瞪着风染。 风染心头大急,无法可想,便又把贺月抱起来坐好,运起自己体内残余的内力,不断输送给贺月,一遍又一遍,一周天又一周天地替贺月行功袪毒。 时间对皇宫和朝堂的每个人来说都是煎熬,过得极快,也过得极慢。 然而并没有练多久,贺月“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风染忙收了功,把贺月的身体揽在自己怀里,焦急无措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他没发觉贺月体内有什么剧毒,可是怎么越行功,贺月的毒越加发作了?从鼻孔流血到口喷鲜血,毒性发作得如此之快,这可如何是好? 风染给贺月抹去嘴的血渍,抹了,血水又从贺月嘴角溢出来,抹之不尽,风染越抹,心下越是惶急,不肯死心,索性不抹血了,抱好贺月,准备继续行功袪毒。 “别练了我要爆了”贺月的声音气十足,只是脸颊口舌酥麻尚未消退,吐字不清。 风染惊喜道:“你能说话了!” 贺月的头枕在风染肩,喘着气,一边喘气,一边从嘴里冒出血来,情形极是骇人。风染抱扶着贺月,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等酥麻感完全消失,贺月怕风染担心,大着舌头道:“我歇歇好你把内力灌输太多了,我受不住,才吐血” 原来不是毒性发作,是自己一古脑往贺月体内灌输了太多的内力,息不归脉,迫血逆行,才导致吐血啊!关心则乱,自己居然会犯如此低等的失误,风染想笑,又笑不出来,只紧紧抱着贺月,终于放下心来。 倒是贺月,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笑道:“你个笨蛋撑死我了。”虽然是灌注了太多的内力,把贺月撑得差点爆体,但风染不停的行功祛毒,一周天,一周天的运行下来,本来是想清除毒质,结果贺月体内没毒质,倒把麻药药性给发散了一些,歪打正着,终于促使贺月及时清醒过来。 “你的什么毒?” “是麻药,药性过了没事了快带我去朝堂!” 不等太后做出部署安排,贺月在风染的扶持和一众御前护卫的簇拥下,现身朝堂,太后说的皇帝晕厥不醒的谎言不戳自破,那什么顺应民心民意,受百官拥戴临朝摄政之举,显得更变是一场闹剧。 贺月一出现,朝堂的所有人都懵了。堂群臣,可全都在《劝进书》签了名的,不免心虚。关家几个官吏本来还想硬着头皮挟制唆拨群臣抗旨,被贺月几下喝止了。 贺月身体的酥麻尚未恢复,他身边忠心得用的人,又被太后暗算了,审时度势,不敢霍然发难。因此贺月并没有当堂责难太后和群臣,倒感谢母后替自己操劳国事,辛苦了,客客气气地请母后回宫休歇。对群臣担忧自己的病体,贺月也温言嘉勉了一番,便散了朝,只字不提《劝进书》和太后矫诏的事。至于那一万多名违规跪在金銮殿外,签名拥戴太后摄政进京稽考官吏,贺月也未加责难,只叫散去即可。 贺月本身在朝堂威信隆盛,虽然私德亏污,但其理政能力,治国手段,一向被群臣推崇信服,因此举重若轻地三两下挽回朝政,安抚了臣心,重行拿回实权,把一场预谋已久,来势汹汹的逼宫,以怀柔手段,消弥于无形。 在确实稳定了朝堂政事之后,贺月才开始收拾残局。 太后只在早膳里下了麻药,贺月吃后晕了,因此贺月并没有被封锁道,大约太后还是心疼儿子的,并没有给儿子灌化功散。但是跟在贺月身边的叶方生,贴身御前护卫,暗卫,内侍等人没这么好的待遇,被太后诱擒后,全都灌了化功散,把武功化去了,再灌麻药。 因此,贺月身边得用的忠心的贴身御前护卫和暗卫全被化功散化成了废人,损失惨重。叶方生虽然被化了武功,贺月还是仍用他担任御前护卫都统领之职,只叫叶方生在御前护卫,另选忠心且武功较高的护卫为自己的贴身近卫。 风染怕贺月又出什么意外,他身边又没有得力的护卫这人,便一路全程陪伴着贺月处理国事公务,只有守在贺月身边,风染才觉得放心。 朝之后,风染基本一言不发,只是在开始时贺月身内的麻药药性未退,身体无力,风染会搀扶贺月一把,后来药性渐消之后,风染便退在一边静静地守护着。虽然风染基本不对朝政参言,贺月总觉得有风染守护在自己身边,无的安心,也有无的勇气,觉得在自己身边,有强大的靠山,什么都不是难事。 散朝之后,贺月接连不断地在昭德殿召见了许多重臣,细问了当时在朝堂发生的过程,又针对太后和关氏背着他动的手脚,做出了应变之策。差不多把各方各面都安排妥贴了,贺月一问,才知道已经快三更了! 贺月这一整天,大清早进了次渗了麻药的早膳,后来便一直昏迷着被人在宫里搬来搬去,将近午时才被风染所救,顾不得进膳,顶着麻药未消的身体,立即朝夺权,稳定了朝堂,安抚了群臣太后之后,又马着手解决善后事宜,一直心神高度紧张,倒不觉得饥饿疲累,现在这被太后关氏精心策划,差点成功的逼宫阴谋终于被扼制,贺月松了口气,才觉得身体酸软沉重得一动都不想动,道:“风染。” 风染走来,扶起贺月问道:“事情都忙完了?该歇了。” “嗯。”贺月道:“天晚了,别回府了。你跟我歇在思宁殿吧。” “好我已经叫人回去给府报过平安。”这么关键的时候,贺月自然不能歇到都统帅府去,必须得在皇宫里坐镇。见识过太后召集的江湖高手,风染怕太后还有后招,这时候把贺月独自一人丢在皇宫里,贺月的贴身近卫和暗卫又都被废了武功,身边没个得力护卫之人,风染也不放心,早盘算着留在皇宫里贴身守护贺月。 对思宁殿,风染一点不陌生,他做皇帝那会儿,也是天天歇在思宁殿。只是这是风染第三次跟贺月一起歇在思宁殿。 第一次,风染是男宠,被太后强掳进宫,贺月抱着风染睡了一夜,形如陌路。 第二次,贺月乍死回归,重临朝堂,风染逊位,历经了生离死别,风月各有许多感悟,格外珍惜,终于彼此敞开心扉,那一夜的欢爱,是他们平生首次,从身体到心灵的熨帖融合,极尽缠绵。 风染扶着贺月回到思宁殿,早已经有内侍备了膳食,又准备了浴水,新衣。贺月这才注意到风染还穿着被鲜血浸染点斑斑点点的素色公子袍服,还隐隐散发出一股血腥气:“啊,你怎么没换身衣服?”一下午一晚都穿着一身脏衣服,对于有洁癖的风染来说,不知有多难受。问完了,贺月省起,风染是怕自己又出意外,一步都不敢远离,便安慰道:“朝堂那么多人,母后和关氏不敢乱来的。” 风染只淡淡道:“没事。” 贺月心疼道:“你先洗先吃点,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别空肚子洗。” 一身的血腥气,只把风染难受得想吐,哪吃得下东西?不过听了贺月的话,还是勉强喝了两口肉粥,也不跟贺月客气,便径自去殿后的浴池去了。 贺月是穿着朝服回宫的,后被下了麻药,为了躲避风染的搜寻,又被江湖人搬来搬去,十二旒冕早丢了,后来才在后宫里找到,九龙衮服也被揉得皱巴巴的,贺月身多处沾染了灰尘,蛛,血渍等等,样子也颇为狼狈。只是贺月不像风染那么洁癖,身再脏,也不肚子饿得慌。风染去殿后洗浴,贺月老实不客气地吃开了。许是饿得狠了,许是刚刚挫败了太后的逼宫,许是风染难得的肯跟他歇在思宁殿,贺月觉得那些膳食味道特别鲜美。 贺月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听见殿后“哗”地一声大响,似乎有个极大的东西掉进水里去了,贺月不由一怔。这思宁殿是皇帝寝宫,平素服侍皇帝的内侍女侍都格外小心,哪敢弄出点异响异动来,惊了圣驾可是死罪。因此,贺月听到这么大的水响,觉得诧异,正想等内侍来回禀,便隐隐听见殿后似乎有内侍在拍门,贺月忽然醒悟过来,筷子一扔,飞快地跑向浴室。 果然浴室的紧闭着,两个内侍正在拍门。贺月知道风染洗浴,向来是不要人近身伺候的,连小远也只能在浴室外候着。贺月一看,心头大急,飞起一脚,把门踹开。 算把门踹开了,贺月身边的贴身内侍也素知风染的脾性,不敢冒然进去,便只得贺月冲了进去。在一片氤氲缭绕的水汽之,贺月睁大了眼,看见风染掉在水里,似乎正挣扎着站起来。贺月一看风染那使不劲的姿势觉得不对劲,顾不得多想,穿着衮服跳了下去,划了几下水走到风染身边,一把抱住风染,稳稳站在水池里,问道:“怎么了?!”(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6章 愿绑你生生世世 作者 天际驱驰 风染上身衣服已经脱了,就穿着底裤,贺月抱着,觉得风染的身子竟像从前那样,凉浸浸的,这一惊非同小可,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冷?”风染伏在贺月怀里,只顾着呛咳,身子止不往地微微颤抖着。贺月等不及风染回答,一边问,一边摸风染,想知道风染单是某个地方冷,还是全身都冷。 哪知贺月刚在风染背上开摸,就觉得手指似乎戳进了一个洞里。 风染身上,怎么会有洞?! 贺月赶紧把风染身子带着转了半圈,只在昏暗的灯烛下,在水汽中,看见风染背上真的有个洞,从那血窟窿兀自往外直冒鲜血,那血窟窿距离背心那么近,贺月只吓得魂飞天外,嘶声叫道:“宣太医,快宣太医!” 贺月抱着风染爬上浴池,就要往外冲,风染虚弱地扯了两下贺月的衣服道:“慢给我穿上衣服再出去。” 风染不住思宁殿,便没有备着风染的衣服,内侍本来给风染准备的就是贺月的亵衣,贺月便笨手笨脚地替风染穿上自己的亵衣,又把湿底裤也换了干爽的,顺便也检查下风染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还好,风染除了背后那个狰狞可怕的血窟窿外,身上并无别的伤口。 贺月把风染扶出浴池,直接让他趴到龙床上,一路上,不住催促内侍快宣太医,又不住地问:“怎么受的伤?怎么不说一句?你傻了呀!” 风染苍白着脸,又颤又笑道:“我没事的,小伤。”他猜想,大约是白天的时候,内力运使过度,耗空了丹田之气,全赖毒内丹支撑,再加上他又连番激战,体能透支,后又受了伤,一直未得处理,在浴池边被池中热汽一薰,晕了一下,便一下摔进了浴池里。 “小伤?”贺月不由得有些冒火:“这都过了几个时辰了?伤口还在流血,这能叫小伤?”他虽看见风染衣服上溅满了血渍,但他一直以为都是别人的血,完全没想到风染会受伤。 风染乖乖地趴着,侧头看贺月,小声道:“那个你给我看,不许太医看!” 贺月又气又急,被风染这话,气得想笑:“你现在晓得求我了?早干嘛去了?” 贺月不是一直在忙着处理逼宫的善后事宜么?他都找不到机会说话,再说,风染也不好当着大臣们的面,叫贺月丢下正事不管,先给他打理伤口。“”这话说出来感觉有点像撒娇,风染实在没脸开这个口,便只得眼巴巴地瞧着贺月。 贺月一边等太医来拿药箱来,一边叫内侍给自己也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一边使劲搓手捏拳,仿佛想把手指手掌搓捏得灵活一些,颇有些担忧地道:“好久没练过了,只怕又要弄疼你。”风染有很久都没有受过伤了,贺月政务繁忙,也就很久没有练习过打理外伤了,自己都觉得手生得紧。 贺月坐到床头,俯身低头凑到风染耳边问:“一会儿,你是吃药,还是绑上?” “吃药。” 贺月谆谆善诱地劝道:“那药吃了,对身子不好。还绑上,啊?” 风染侧过头,朝向床里侧,低低道:“你就想绑我”虽然贺月其实没怎么表现过,但他们已经相处了十几年,凭风染对贺月的了解,非常敏锐地感觉出,贺月对于绑他,还真是有股执念啊!可是风染不愿意给贺月绑着,说:“不吃药,我忍着不动就是,不许绑。” 贺月倾身过去,非要盯住风染侧向床里的脸,轻声道:“风染,朕就是想绑你一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下辈子。”贺月轻易不对风染称“朕”,这句话虽然是个玩笑,语气却无比郑重。 玩笑而深情,郑重而温柔,风染完全反应不过来,也完全无法拒绝,只应道:“嗯好。” 其实,贺月给风染打理伤口时,并没有真的绑上风染。这么多年,贺月早已经不是那个对感情懵懂无知,只会一味索求,巧取豪夺的年轻君王了。在十几年跟风染的相守相处之中,他渐渐懂得了感情,懂得了两个人之间彼此索求和给予的相处之道,知道绑人,形而之下,绑心才是直击要害。他要绑死绑牢风染这个人这颗心,他要绑着风染,去经历那未知的生生世世。 这一次,风染的伤确实不算太严重,虽然距离后背心近,但因当时风染内力流转强劲,那持匕之人转眼重伤,短匕捅进去只入刃一寸半左右,其深度堪堪没有伤及内脏,只是个外伤。本来血已渐渐凝结了,后来想脱衣清洗身体,碰到了伤口,才又流出血来。贺月还当风染的伤一直流血不止,是结结实实被吓着了。 打理了伤口,贺月又拿布带给风染包得扎扎实实的,才又让风染趴到床上,自己去盛了个饭菜,拿回床上,一口一口喂风染。 风染大不好意思:“放着,我自己吃。” “你不是受伤了么?” “我手又没受伤。” 贺月无法,直接耍横:“我就想喂你!张嘴。”这一天,过得真是艰难!一次一次,他拼命从昏迷中挣扎着朦胧醒来,随后又一次一次重陷昏迷,好多次,贺月都以为今生今世,他再不能看见风染了,一次一次陷入哀伤绝望之中。如今,他还能见到风染,还能替风染疗伤,还能给风染喂饭他觉得,一定是老天开了眼! 喂了饭,贺月又笨手笨脚地替风染抹了嘴,让风染睡下。风染没怎么说话,但贺月把风染一忍再忍的神情看在眼里,他就知道,风染一定在嫌弃他服侍人笨拙。 一直守着,等风染睡了,贺月又轻轻披衣起来,回到昭德殿,传旨急召大理寺卿宋水恒连夜进宫见驾。 白天的时候,朝堂上,皇宫里闹腾了出这么大个事情,晚上,凡在那《劝进书》上签过名的官吏,哪能睡得着,全都战战兢兢,翻来覆去无眠,保证皇帝在稳定了形势后,会不会来个秋后清算? 贺月没等多久,宋水恒就应召而来,一见了皇帝,跪下去行了礼,趴着不敢起来。他昨晚审问胡远,今儿一早又想捉拿风染问案,知道自己大大拂了皇帝的逆鳞,只怕这官保不住了。可是,人在官场,一样身不由己,上锋交待下来的案子,他必须照上锋的意思来办。办砸了,他还得自己来顶锅。 “宋大人,胡远那案子,办得如何了?” 果然,皇帝不叫自己平身,开口就问胡远的案子。宋水恒赶紧捡些冠冕堂皇,貌似公正的官话奏禀了一番。其实大家都是精明人,对案情心知肚明,很多细节,无需点穿点破,一件牵涉到皇宫的案子,真相和案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案子往上锋希望的方向去办理。 宋水恒以为皇帝会重点盘问自己: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件案子,是谁叫他连夜审案?是谁让他清晨去捉拿风染?然而,贺月淡淡地听了宋水恒官样化的案情禀告后,说道:“宋大人,此案,风将军是冤枉的” 宋水恒赶紧磕头道:“是,臣回去仔细再审,一定还风将军清白!” 自己话还没说完,大臣就敢打断自己的话头了!贺月:“哼!” 宋水恒也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几乎全身都趴伏到地上,连连磕头道:“臣失仪,臣该死,臣请陛下责罚。” “责罚就免了,宋大人下次要谨慎些,不可再犯。” “是,臣谨记陛下教诲!” 贺月这才接着前面的话题续道:“当年,是朕,用了风将军的名义,叫内侍找人替胡远操办的并娶妻妾的事胡远服侍风将军,劳苦功高,并娶妻妾,算是朕给他的奖赏。”那是在贺月重回朝堂,跟风染两心相许不久,因风染许诺要替小远作主亲事,可风染总是忙于军务,抽不出时间来给小远办事,贺月看着小远忠心耿耿地跟着风染,年纪也大了,老拖着不成亲也不是个事,他便想着替风染完了这桩事。不过小远到底只是风染身边的一个长随,远远够不上皇帝亲自赐婚。贺月就用风染的名义,作主替小远并娶妻妾。觉得小远服侍风染辛苦了,并娶妻妾是小远应得的赏赐。万万想不到,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还弄出这么一桩案子来,让那居心叵测之人,给风染扣一个“飞扬跋扈,纵容下人,鱼肉乡里,欺男霸女”的罪名。 宋水恒跪伏在地上,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这么一宗大有来头的小案,办来办去,办到皇帝头上去了!半晌才抖抖索索地回禀道:“臣臣这就回去重审过,其中必有冤屈臣” 贺月道:“宋大人一向断案如神,此案该如何断,无须朕多言风将军受了伤,须得胡远才能近身服侍,朕明儿就要看见胡远回到风将军身边效力。” 宋水恒连忙答应着退了出去,再次召集相关人等连夜审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7章 直面太后 作者:天际驱驰 时隔一天,第二次连夜审案,问案的方向来了个大反转,宋水恒直接问了那妾家一个“以尸讹诈,攀诬将军”的罪名,又念着妾家痛失爱女,语无伦次,训诫即可,不究刑罚。 另令胡家以平妻之礼厚葬侧室,以抚妾家之心,妾之二子,过继正室名下,同为嫡子。 在场之人,小远莫明其妙,反应不过来。不过那妾的娘家族长是个精明人,宋水恒略略透露一些,知道当年是皇帝冒了将军的名义干出来的好事,他只能连连应承下来,只求皇帝不要下旨去查那妾的真正死因。 次日,贺月仍旧一早起来,带着叶方生连夜挑选出来的新的贴身护卫去朝。 前一天,风染运功过度,除了受伤失血,身体异常疲累,治了伤,吃了些饭,很快沉睡了过去。次日贺月朝,风染本来怕贺月无人护卫,想跟着去朝堂。好在叶方生一大清早送了批武功较高又忠心的御前护卫进来护卫贺月,风染身体仍觉得虚弱,便又躺下了,道:“有事你叫我,我听得见。”有新的御前护卫拱卫着贺月,基本够了,想来太后和关氏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叫江湖好手冲朝堂刺杀贺月。 风染侧躺着,强撑着眼,看贺月收拾穿戴了,又在殿里用膳,便问道:“往日,你从府里过来,也是在思宁殿用早膳么?” “嗯。” 风染想,昨天,贺月从都统帅府过来,在思宁殿用的早膳里下了麻药,那么,从膳房到思宁殿内侍女侍这一条线,一定有太后的耳目眼线内应。自己身边潜伏着别人的人,算这个别人是母后,也叫人不能舒服。风染想提醒贺月,转念一想,又忍住了,既然贺月都不下令彻查太后派来潜伏在身边的暗桩,自己一个外人,不好离间人家母子的关系。 贺月朝不久,小远被收拾干净后,送进了宫。好在小远几次跟着风染倒霉,几次受到拷打,已经学乖了,在天牢里,官吏怎么问,他顺着官吏的意思回答,免了皮肉之苦。 风染一觉醒来,见小远候在自己床前,只微微吃了一惊,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多问,想也知道应该是贺月从下了谕旨吩咐。只问:“你那案子结了?”能从天牢出来,案子应该了结了。 “结了。” “你那二夫人” 小远把风染扶着坐起来,一边替风染穿衣服,一边低声道:“他们说,她同珠儿绊了嘴,想不开,吊了少爷,少爷我不信。”小远絮絮地说着那天晚,他发现妾氏吊的情形,他不懂得伤心,只觉得心头难受,一遍遍告诉风染,他不相信妾氏好好的,会扔下两个孩子走了,言下颇有恳求风染替自己出头的意思。 风染听了当时的情形,也不大相信妾氏会轻易吊寻死,他知道这案子针对的不是小远,是自己。不然凭妾家的家世,怎么可能惊动妾家族长来替一个出嫁十多年的妾出头打官司?可是,风染只是听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妾的死因,如果真要一路查下去,只怕会查出一桩牵涉朝堂高官和后宫妃嫔的惊天大案来。贺月已经重掌朝堂实权,全面挫败了太后的逼宫,风染不想因为小远的案子,再起风波。 风染未能替小远出头作主,心头有些愧疚,说道:“这几天,你在家里安心治丧吧,别来我跟前当差。” 小远道:“少爷刚受了伤,需得人服侍。” “这点小伤,无碍的。” 小远低着头道:“家里,有人主持丧家我在家里,看着她住过的屋子,总会想起她在时的样子,心头难受倒不如在宫里服侍少爷见不着,便不多想了,心头还好过些等过几天,她出殡,我再去送送她。” 大约自己身边,这么一个贴身使唤的长随,想对付自己的人,每每总想从小远身下手,前几回,连累小远遭人酷刑拷打逼供,这一次,又连累小远的妾无辜丧命,还死得不明不白,风染想:总是自己疏忽了,未能很好庇护小远的缘故。说道:“既然你不想看见二夫人住的屋子,搬到府来住吧,叫皮总管给你家在后宅拨个偏院。住在府里,以后你照顾我也方便。”搬进都统帅府,不会有人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小远和他家人下手了。 小远伺候着风染起了床,洗潄了,用了早膳,便问风染何时回府。 刚发生了逼宫夺权之事,贺月自然还得住在皇宫里坐镇,风染便想等贺月下朝回来,跟贺月说一声再回府。他昨晚会晕,主要是运功过度,还需得靠练功来修补空虚的丹田之气,他现在身子还虚弱得紧,得好好修练几天武功,才修复得过来。 贺月散朝一听风染要回都统帅府,顿时急了:“我住在思宁殿,你走什么?只管住着!” 思宁殿是皇帝的寝宫啊,风染一个臣子,凭什么住在皇帝的寝宫里?风月一起住在都统帅府和菁华宫,还可以掩耳盗铃,风染公然住进思宁殿,太说不过去了,这不是授人话柄么? 自己跟贺月的关系本不合礼法,风染并不想摆到明面去,这话不好明说,只婉转找了个借口:“我要回府练功。” “练功?在思宁殿练是。叫叶大人多找几个御前护卫把思宁殿守好。” 练功不行,风染再找借口:“过两天,我伤好点,该回军营了,得先回府收拾收拾?” “你先养伤,不急着回军营那陈丹丘是个圆滑稳重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朝堂局势不明,他不会乱动。” 风染没辙,道:“我想宝宝了,我不回去,他要担心。” “等过了晌午,我叫人把他接进来。”贺月道:“他多大了?也该见识见识,什么叫逼宫了。” 风染:“干什么非得把我留在思宁殿?” 贺月一脸郑重道:“你且安心住着,我自有道理。” 贺月这么说了,风染便也不再坚持,只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贺月。风月一起进了午膳后,风染便在寝殿打坐练功,贺月不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处理政务,是在昭德殿召见大臣,十分忙碌。 第三日,贺月朝,风染便在思宁殿练功,等贺月散了朝,共进午膳之后,风染正想继续练功,贺月道:“陪我去见母后。” “”老实说,风染对太后的感觉非常复杂,有几分害怕,也有几分厌恶,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可气可恼,无论哪种感觉,他都不想面对太后。风染略略迟疑,贺月求恳道:“陪我去见母后吧” 这是风染第二次走进太后寝宫祥瑞殿。太后的头面女官冯紫嫣仍站在寝宫之外,代表太后迎接他们。十几年过去了,风染的记忆里已经完全淡忘了当年那个被杖责了的女官的样子,只记得她以前胖了一些。 贺月微微抬手,示意女官平身。风染作为外臣,对太后身边的头面女官还是要有几分必要的尊敬,便对冯紫嫣揖了揖手。贺月却伸过手来,覆在风染手,把风染的手拉下来,打断了风染的揖手,淡淡道:“进去罢。” 太后高坐在祥瑞殿正殿的主位,木无表情地看着贺月带着风染进来。贺月跪下叩了个头,道:“儿臣参见母后,给母后请安。”风染在贺月身后一箭之地跪下,说道:“臣,风染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冷冷地看着贺月和风染,半天才道:“你来给哀家请安,干什么带着那个东西?” 这话说得贺月和风染一起变了脸色。 自己在如今手掌凤政兵权,权倾朝堂,可是,在太后眼里,自己仍然只是个“东西”罢了!风染心头傲气,觉得自己不该陪贺月来见太后。太后本来因他跟贺月的关系而不待见于他,他又坏了太后的摄政好事,太后早已经恨他入骨,甚至已经对他动了杀心,这个时候他来见太后,根本是自取其辱。风染当即想站起身来调头而走。 贺月好似明白风染的心思,飞快地抢在风染发作之前,跪着退了几步,跟风染并肩跪着,抢先拉住风染,拼命不让风染站起来,说道:“母后,他姓风,名染,乃是我凤国兵马都统帅,身世清白,人品矜贵,是儿臣选择的一生相伴之人。” 太后端坐在正位,淡淡道:“你们想怎么厮混,尽管厮混去,只别带到哀家跟前来碍眼。对了,思宁殿是皇帝寝宫,别把什么东西都往寝宫里捡,养猫养狗,厮混胡来,也要看个地方,别等着大臣们把奏折参来,闹得没脸。” 风染不顾贺月的拉扯,一下子站了起来,调头往外便走。贺月武功风染差了许多,一拉没拉住,倒被风染带着,一路扯着,拉向宫外。贺月一面想拉住风染,一面道:“母后,毛氏病逝多年,儿臣宫空虚” 太后冷冷接口道:“你要迎他为后?!”(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8章 为了大赦天下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带自己来见太后,是想恳求太后允准迎娶自己为后?风染停了脚步,侧头看向贺月。 是了,贺月曾经试探过他。先不说有没有可能立一个男子为皇后,他作为外臣,作为兵马都统帅,他不能做皇后,不能进入贺月的后宫,同时他也绝不愿意进入贺月的后宫,跟一群女人为伍,整天争风吃醋。 一直以来,他不在乎名分,为了名分的事,还跟贺月置过气,怎么贺月不听他的劝?非得在这事,跟太后闹不痛快?风染只是看着贺月,没有说话。他心头再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他不能拖贺月的后腿,他必须表现得跟贺月同心同德。 贺月回看着风染,喉咙间一个“是”字翻滚了无数遍,终究说不出来。当皇后之位跟兵马都统帅两者不可得兼,毫无疑问,风染会选择都统帅,舍弃皇后之位。贺月不能昧着心,抹杀掉风染的意愿,硬把风染收为后宫。可是,这是他跟风染正名分的最好机会,他怎么能凭白放过?然而,他到底能给风染一个什么样的名分? 看着贺月和风染面面相觑,相对无语的样子,太后懒懒地一挥手,冯紫嫣会意,便带着宫人们退下了。等冯紫嫣把正殿的门关,太后才嗤笑道:“皇儿,是哀家说错了?还是说,你根本没能力纳娶新后?” 太后这话说得太怪异了,让贺月和风染都无法理解。贺月明明是为了风染,不想娶后,哪里是没能力娶后了?话说,这“没能力”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是哪方面的能力? 风月一时答不话来,太后看着,以为自己所料不错,只觉得心头邪火直冒,压低了声音,恨恨道:“哀家辈子作了什么孽?!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好好的男人不做,非要学那女人”太后气得,实在说不出口,豢养男宠,把自己倒贴进去,反而成了男宠的玩物! 太后骂得隐晦,不过风月身在局,倒有点明白了。但是,太后怎么那么肯定贺月是下面那个?是被进入的那个?风月两个更是大眼瞪小眼,一脸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是母子,这个问题,申辩也不是,不申辩也不是。 太后骂到气头,抚着胸口,指着贺月讽道:“还迎什么皇后?有胆子,你嫁个皇夫给朝大臣们瞧瞧!” 凤梦大陆有过女帝,也有过女帝嫁皇夫的事迹。但贺月是男皇帝,男皇帝都是纳后,哪有嫁夫的?太后叫贺月嫁个皇夫瞧瞧,自然是气话。可是贺月听着,便觉得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觉得太后无意竟是破解了他纠缠了好几年的难题。 贺月赶紧回身,扶着太后坐下,并不安慰太后,但对太后唠唠叨叨的斥骂也不分辩顶撞。倒把风染丢在一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尴不尬地杵在正殿里。 等太后骂够了,似乎气也消了,贺月过去,拉着不情不愿的风染回来,重又跪在太后面前,说道:“刚母后教训得是,儿臣宫虚空多年,正是想迎娶风将军为皇夫,还请母后赐福!” 皇夫! 皇夫不是后宫,是可以在前朝为官的!完美地避开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禁制。 风染不是女人,他与风染在明媒正娶之后,当是帝夫关系!是了,皇帝和皇夫,这才是他与风染,最真实最恰当的关系。 风染只是淡淡地看了贺月一眼,并没有觉得太大的震惊,他知道贺月一直想给他一个名分,觉得贺月给了他一个皇夫的名分,跟女人不沾边,跟后宫不沾边,甚好。 相于风染的淡然,太后气得浑身直颤,夫妻夫妻,风染若是皇夫,那贺月是什么?皇帝竟然是被进入被玩弄的那个!迎娶皇夫,岂不是要把他跟风染在床的关系昭告天下?一个皇帝,还要不要点脸面?太后煞白着脸,叱道:“你敢!”气愤之下,顾不得什么太后风仪,一掌扇向贺月。 贺月好歹也练过一些花拳绣腿,总太后功夫好,头一低,抬手稳稳地擒住了太后的手,然后放手,道:“儿臣迎娶皇夫,心意已决。不是恳请母后同意,是知会母后一声,希望婚礼之,能得到母后的赐福!”据凤梦大陆的传说,晚辈的婚姻,必须要得到长辈的赐福,才得鸾凤合鸣,和顺美满。 太后狠狠道:“你休想!哀家不会赐福你们不,哀家算是死,也不能让你娶什么皇夫!”皇帝娶皇夫,简直是凤梦大陆古往今来,空前绝后的大笑话!大笑柄!不对,自从贺月跟那男宠不清不楚纠缠在一起后,凤梦大陆的大笑话大笑柄一次次被贺月创新。 贺月垂着头,听着太后的诅骂,并没有反驳。等太后骂累了,歇下来喘自己的空当,贺月从衣袋里掏出几张宣纸,递到太后手边,道:“这是关家人的招供。”另递了一卷圣旨样的东西,说道:“这是那道伪诏。” 太后接过一看,那本来被气得煞白的脸色变得又黄又黑,本来被气得直颤的身体,更是抖得如同秋风的落叶,随时都能倒下,有些底气不足地横道:“你敢!” 贺月跪在太后跟前,叩了个头,说道:“祖宗教诲,后宫干政,虽以太后之尊,皆当幽闭寝宫,终生不得外出。” 太后几下把手里那几张“关家人的招供”扯碎了,那伪诏却扯不动,冷哼道:“这是关家胡说八道。” 贺月平静地看着太后撕了招供,并无出手阻止之意,说道:“关家有没有胡说八道,只在儿臣相信与否。” “你便想拿这个,来要挟哀家同意你迎娶皇夫,为你们赐福?为了个男宠,敢胁迫你亲娘!哀家真真养了个好儿子!”自从朝堂,贺月及时回归,太后图谋摄政失败,她一直担心贺月会找她算帐。但贺月一连三天只是照常处理政事,收拾她丢下的烂摊子,请安照旧,便让太后略略放了心,以为贺月终是念在母子的情份,不跟她算帐。哪想到,贺月不是不算帐,贺月这帐算得谁都精!竟然会猝然之间跟她翻出后宫干政的帐,并跟迎娶皇夫联系在一起。摆明了,她不同意儿子迎娶皇夫,儿子有可能幽闭她!为了个男宠,不顾母子情份,如此赤果果地威胁她! 贺月跪着,又叩了个头,恭声道:“儿臣岂敢胁迫母后?儿臣是想,如果儿臣大婚,迎娶皇夫,可以大赦天下,自然可以宽赦了母后的过失。如此,岂不皆大欢喜?”没有大婚,没有大赦。用大婚大赦来胁迫太后,贺月的说法不过婉转好听一点而已。 太后清楚,她这个儿子,打小不亲近她,一向很有主见,除了贺月刚做太子时,自己帮衬过儿子外,贺月登位之后,她不便再出手相助,却看着儿子一步一步收揽实权,大举革新,兴利除弊,富国强兵,合并各国,收复失地,成长成一代明君圣主,然而,她也看着儿子一步一步跟那男宠,不顾君臣礼仪,不顾人伦大防,秽朝堂,冷落后宫,无耻苟合,纵欲伤身,堕落成个无耻之帝。可是,她也越来越清楚,自己的儿子,生性倔强,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要办成的事,千方百计也一定要办成,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一样不能阻止。 太后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贺月,颓然叹息道:“哀家人老了,年纪大了,便是不幽闭,也难得出宫。”言下之意,幽不幽闭有什么关系?然而,幽闭并不是禁足,不是不出宫叫幽闭,太后这么说,不过是硬给自己撑面子,又道:“皇帝大婚,不是哀家说了算,还得问问内务廷和朝堂的意思。”太后长长一叹:“他们若都同意了,哀家亦当应允。” 在太后心里,贺月迎娶风将军为皇夫,差不多是不可争议之事实了。 她拉拢了那么多大臣官吏拥戴她摄政,以为自己筹划周详,万无一失。想不到,自己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风染,风染功力太强,己方九大高手都伤不了风染分毫,才导致己方功亏一匮,功败垂成。自己败了,那拥戴自己的大臣官吏身全都担着附逆罪责,贺月敢向自己算帐,自然也会向那些大臣官吏们问罪。自己是老了,可以不在乎幽不幽闭,可是她不能不借贺月大婚,大赦天下之机,放大臣官吏们一条生路。 为了那大赦天下,这场迎娶皇夫的荒唐大婚,势在必行。 太后觉得事情与她的愿望一对,有些可悲可笑:贺月治国理政做得很好,只是儿子太过,身体越来越差,又屡劝不听,她想救儿子于水火之,她只是想对付风染,才谋求摄政,准备等杀了风染,清除了风染的势力之后,她再还政于贺月。结果,她想拔除的人不但没有拔除掉,反倒跟儿子越发亲密,那关系,甚至准备摆到朝堂明面去了!(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9章 议婚 作者:天际驱驰 既然贺月敢跟自己算帐,自然也不会放过朝堂的大臣们。()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太后知道,要想大模规地赦免朝堂大臣和稽考官吏们的附逆之罪,只能指望贺月大赦。 然而大赦天下,并不是皇帝下旨能有的。只有在皇家或朝堂有重大喜事之时,才会大赦天下。皇家的大喜事,一般是新帝登基,皇帝大婚和立储。朝堂的喜事则不一定,往往是庆贺非常重大的胜利,如全面驱逐雾黑,收复凤国失地。然而谁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驱逐雾黑,收复失地?目前能指望得的大赦天下,只有皇帝大婚。 贺月听了太后的话,生怕太后反悔似的,赶紧俯身磕了个头,道:“儿臣多谢母后成全。”又拉了拉风染的衣袂。风染颇有些不太情愿的跟贺月并排着跪下磕头道:“儿臣多谢母后成全。” 太后本来是决计不会应允风月大婚这种荒唐事的,但是,为了贺月能够宽赦那些被她拖下水的大臣官吏们,她不能不松口。太后满是疲惫又无奈地挥了挥手:“出去!哀家不想看见你们。” 退出了祥瑞殿,离开了太后的宫殿,在返回思宁殿的路,风染一路沉默着,贺月很敏锐地感觉出风染的情绪,问道:“风染,你不愿意嫁给我?” 风染淡淡地回道:“你若喜欢,我便嫁。”他一向没有祈求过名分,在心里,也颇不愿意用个名分,把他跟贺月的关系掀在光天化日之下,毕竟两个男人的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没什么值得好宣扬的。 贺月追两步,拉住风染,站在道路,盯着风染的眼,说道:“你若不喜欢,便罢了。” 风染轻轻一笑,拂开了贺月的手,侧开头淡淡道:“喜欢。”风染也跟太后一样清楚,朝堂,需要一场大赦,来宽宥了大臣官吏们的附逆之罪,不然,真要追责起来,牵涉的官吏太多,还全都是朝堂重臣,只怕会造成凤国动乱,国力大伤。目前够得大赦天下的喜庆事,只有皇帝大婚。何况,贺月是娶他做皇夫,而不是皇后,已经尽最大限度地保全了他的颜面。 “明天,你随我一起朝。” “好。” 然而,贺月分明能感觉得到,风染对于大婚,并没有多少喜欢之意,远远不能跟自己对大婚的喜欢期待之情相。回到思宁殿,贺月便回御书房批阅奏折,风染留在思宁殿练功。到晚洗漱之后一起躺在龙床说话,贺月都仍然能感觉得到风染身的沉郁之意。 世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日午后,皇帝带着风将军去太后宫恳求成婚赐福之事,已经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成化城。次日,皇帝带着风将军,公然一起从金銮殿侧门出来,不等贺月开口,朝堂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大臣,恳请皇帝三思,万勿做出贻笑千秋万世的丑事来。众大臣的劝谏此起彼落,有义愤填膺的,有情辞哀哀的好些大臣,劝着谏着,还痛哭起来,搞得皇帝大婚之事,在朝堂非但没有一点喜庆之意,倒像是件天要塌下来的祸事一般,有种大祸临头的凄惶。 贺月开始还听着,跟大臣们分辩几句,后面大臣们劝谏之势滔滔不绝,步步进逼,劝贺月为了身前身后千秋万世之美名,一定要打消迎娶皇夫这样的荒唐丑事的念头自己是想娶个男人而已,犯得着大臣们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劝谏?贺月沉着脸,从九龙御案把那几本《劝进书》扔到玺道,冷冷道:“后宫不得干政乃是我朝历代禁制,太后谋求摄政,大人们为何不如此这般苦谏哀求?签名之时,为何没见大人们三思?各位大人难道不知附逆之罪,乃是死罪,祸及全家?” 贺月这么一吼,朝堂的众臣顿时齐刷刷闭嘴消声,只有几个老臣正哭在兴头,一时止不住抽噎。众臣全都垂着头,不敢看皇帝。 太后摄政失败已经过去三天了,三天来,贺月对众臣温颜相向,一如既往地跟众臣讨论政事政务,并没有特意提起当日众臣拥戴太后摄政之事,后面在讨论如何挽回太后摄政时发布的各项伪令时,皇帝的神色甚是平淡,仿佛只是在讨论一桩平常的政事一般。 众大臣看在眼里不免心存侥幸,觉得当日,太后胁迫裹挟了那么多大臣官吏下水,这一招真狠。 当时签了《劝进书》的有一万四千多官吏,其四百多官吏是朝堂大臣,全是一阁九部的实权人物,另外一万四千多是被宣召进京的各地稽考官吏,这些官吏全是在打破贵庶之法,实行新吏制后,近十年来涌现的能员干吏,为官相对清廉,又办事能力超群,皇帝是准备在严格稽考之后,会在今后加以重用,当现今的朝堂重臣告老致仕以后,他们会被逐步提拔起来,相当于是将来朝堂重臣的年轻一辈。 当日在《劝进书》签名的,全是凤国重臣精英,如果要全都问罪,这一下,几乎要动摇了凤国的朝堂根本,何况重臣精英的背后,往往都有一股势力支持,这么一搞,不是地动山摇,而是天崩地裂,只要一纸令下,凤国必然立即陷入动乱! 这其的利害关系,贺月清楚,众大臣心里也清楚,因此,众大臣开始还忐忑不安,后来渐渐镇定了,觉得皇帝妥协了,不敢对他们拥戴太后摄政的事问罪,大家都不提,此事这么不了了之了。 昨晚,他们得到的消息并不多,仅是皇帝透出口风,想迎娶风将军为后。后来太后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皇帝跟太后怎么谈的,太后有没有答允,具体的情况全都不知。再后来,皇帝跟风将军离开祥瑞殿后,曾在回思宁殿的半路停下来说话,下人们不敢凑近了偷听,只远远地察颜观色,觉得风将军似乎有些情绪低落,皇帝倒是开心的,一路都嘴角噙笑。 祥瑞殿,太后一直阴沉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气得晚膳都没吃,早早睡下,偏又气得睡不着,唉声叹气,痰疾,喘疾,心疾,各种折腾发作,一晚叫了三次太医,精神头败了一大截。本来太后保养得甚好,瞧着还是年贵妇的模样,经这一晚,太后竟有几分老妇人的光景了。 大家只能从太后,皇帝,将军三人的神色猜测,迎娶男后之事,太后多半应允了。 当然所有人都推断,对这等失德败行,丧风败俗,违背礼仪,忤逆伦常,离经叛道之事,太后绝对不可能轻易答允,皇帝或者将军多半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迫得太后不得不允吧? 是什么原因,迫得太后不得不答允皇帝迎娶男后的荒唐请求? 当贺月问罪的话一出口,一些精明的朝臣恍然明白了。是了,皇帝是不敢悍然对一万多大臣官吏杀头治罪,可皇帝也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因此以此为要挟,胁迫太后答允迎娶男后! 算明知皇帝不敢真拿他们治罪,可是,皇帝既然开口问罪,众臣也只能跪伏在地,恭声道:“臣等失虑,请陛下降罪。”还有大臣分辩道:“臣等本想去皇宫救驾,但是,臣等乃是外臣,不便进入后宫,此事,只能有劳风将军” 贺月看着战战兢兢跪了一朝堂的大臣,觉得这几天来,心头窝着的一股气,终于发散出来,说道:“朕知尔等拥戴太后摄政,是一时行差踏错,思虑不周。朕亦有心赦免,但附逆人数太多,唯有大赦天下,方能全都免了尔等从逆之罪。想要大赦天下,如今唯有朕再次大婚。” 贺月这话说得的,好像是为了宽赦众臣之罪,皇帝才不得不大婚似的。 皇帝纳妃都是直接抬进宫里,皇帝大婚是指娶后。对这个未来皇后人选慎之又慎,多半是由众臣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过众臣知道,皇帝的宫已经虚空了好几年了,不论太后或大臣怎么劝谏,皇帝都坚执不允。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大婚,这大婚的人选,不用说,肯定是专指某个男人。众臣甚至觉得皇帝随便娶哪家闺女,只要是个女人都好,他们是反对皇帝迎娶一个男人为皇后!但是,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要迎娶某个男人为后,是为了赦免众臣之罪,众臣的反对似乎不显得那么理直气壮了。 照规矩,皇后人选由大臣考查后提出,每人一本小传画像,由皇帝从挑选确定。当年毛皇后是这么被选出来的。贺月当时对几个皇后人选都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恰好选了毛皇后而已。 众臣都知道皇帝想娶谁,可谁也不敢出头来提出这个皇后人选。人都讲究身前身后名,谁要开了这个口,变成了大臣引诱皇帝迎娶男后,绝对会在后世史书留下千秋骂名,遗臭万年。 朝堂一片寂静,久久没人敢出头说话。(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0章 乱世婚典 作者:天际驱驰 老这么跟大臣们对峙沉寂着也不是回事,贺月便准备不等大臣提议人选,跳过那些可有可无的步骤,直接颁旨,令众臣筹备自己跟风染的婚典即可。()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在一片静寂,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站出朝班,跪在玺道,捧着象笏,启禀道:“臣,商部右侍郎杜子濯启奏。” “讲。” 杜子濯趴伏在玺道,奏道:“本朝兵马都统帅风染风将军出身自阴国帝家,血脉高贵,家身清白,投效我朝,忠心耿耿,战功赫赫,忠君体,爱兵如子,无论兵营还是朝堂,其为人处事,贤良淑德,均为各位大人交口称赞,臣以为,风将军堪为陛下良配,可迎娶为后。” “贤良淑德”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吗?风染当场黑了脸。贺月却觉得这个四字拿来形容风染,当真再恰当不过了,赶紧朝风染了个手势,叫他莫要发作,说道:“杜大人此言极是,朕亦有迎娶之意,只是杜大人说错了一点,朕不是要迎娶风将军为皇后,而是皇夫。” 朝堂,再次陷入死寂。 皇帝要迎娶一个男人为皇后,已经是够荒唐的事了,迎娶男后更荒唐的事,那是迎娶皇夫。 女帝才迎娶皇夫。但是女帝身份再尊贵,到了床,行那男女之事,仍旧脱不出一般男女的行房模式。贺月是男皇帝呀,公然提出迎娶皇夫,难不成,皇帝在跟将军的房事,是女帝那样的角色? 一直以来,众臣都以为皇帝跟将军风流快活时,当然是皇帝在,将军在下,哪想到竟然跟他们一直以为的全然不同,他们英明神武,贤德圣明,威压群臣,恩泽万民,慧及苍生,堪称明君圣主的皇帝呀,竟然是在下面的那个!迎娶皇夫四个字,把众臣的心齐整整碾压得血肉模糊! 天要塌了! 朝堂死寂了一会,那杜子濯还是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一身汗渍渍地,仿佛刚做了什么笨重体力活,手酸腿软,若不是趴跪着,一定会摔倒。他跪在玺道,必须表态说话,咽了口唾沫,提起最后的力气,艰难地回道:“陛下英明,风将军战神转世,所向披靡,堪为皇夫。” 杜子濯知道,等下了朝,他一定会被众臣的口水喷得体无完肤!说完了,杜子濯也豁出去了,人倒轻松了。 杜子濯是毛家的女婿,跟毛英远毛英卫是郎舅关系。贺月打击谪贬毛氏势力时,杜子濯也受到牵连,被调到南方偏远小城做官。后贺月重新任用毛氏,杜子濯被调了回来。他心思灵活,人又精明干练,不用特意提拔,他混到了商部右侍郎的位子。 杜子濯是毛氏势力集团为数不多的可以站朝堂的官,无形是毛氏势力的军师人物。他不顾众臣的沉默反对,冒然出头,响应贺月的意思,大胆提议,皇帝迎娶将军为后,其实也是贯彻毛皇后生前的意思。 毛皇后死前,谆谆交待过毛氏,不但不要再跟风氏为敌,还要尽力襄助风氏把风贺响响扶皇位。贺月愿意迎娶风染为后,对将来把风贺响响扶皇位自然大有好处,为了家族利益,他才不顾众臣的反对,出头提出风染为皇后人选。 不过,皇帝要娶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夫,杜子濯也跟其他大臣一样,被狠狠打击了,他心里那些固有了君臣尊卑伦常等观点一样被击得粉碎。 然而,杜子濯是个聪明人,头脑灵光,心思活泛,立即转念,抛开那些什么君臣尊卑伦常的观点,想:人家两人在床,谁谁下,关他屁事,只要人家两人喜欢好,又没捅他的屁目艮,要他操这个心?皇夫皇夫,皇夫还不用交出兵权,不用进入后宫,风染能一直掌握实权,对将来风贺响响登位,助益更大。 能站朝堂的大臣,个个都是聪明伶俐,老奸巨滑,心思通透之人,杜子濯能转过心思,接受现实,其他的大臣在初初遭受过打击之后,也跟杜子濯一样,很快调整了心态。既然已经有人出口了,后面便有大臣三三两两地跟着附合杜子濯的皇夫人选提议,睁着眼睛,按照女帝选夫的标准,乱夸风染生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等等,前面有人跟风,随后大臣们都一拥而,用各种体诗词,各种夸赞叹服,只把风染赞美得天少,地无,人间绝伦的境地。 听着大臣们如此不竭余力地夸赞自己喜欢之人,其虽多有虚浮伪作,但贺月听着,觉得心头受用。风染则听不太懂大臣们的诗词歌赋,引经据典的赞叹,只是看贺月似乎听着高兴,他忍着。但是大臣们没完没了的引经据典,还有长篇大论下去的意思,风染大感不烦。贺月一看风染不愉,赶紧止住了大臣们的歌功颂德,问风染:“迎娶皇夫之事,风将军意下如何?” 风染一怔,才知道贺月这是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向他求婚。风染也不作那小儿女娇羞之态,遂跪下回话道:“臣,遵旨。”贺月从九龙御椅站起来,走下玺阶,亲自躬身,双手把风染扶起来,说道:“朕此生,定不辜负将军青眼美意。”贺月当着满朝大臣,说得那么郑重,倒叫风染有些不好意思了。 贺月便叫内侍搬了张五龙紫檀椅来,放在风染平素站立的朝班位置,叫风染坐下,说道:“既是朕的皇夫,今后朝,免跪拜觐见之礼,朝堂之,设一席之地,坐着议事。” 虽然这是女帝给皇夫的礼遇,但这不是才刚刚议婚么?距离那礼成还远着呢,这么急巴巴地让风染享用了皇夫的规格和礼遇了! 不过呢,这都是细微末节,风染享用皇夫礼遇是迟前的事,众臣们早懒得在这些小事同皇帝争论,惹皇帝不快了。 接下来,贺月便大婚的相关事宜,吩咐礼部大臣按照迎娶皇夫的礼仪进行。只是把三书六礼的顺序巅倒了一下,那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还没进行,贺月以战乱时期,婚仪从速为由,立即叫钦天监选取最近的一个适婚适嫁的黄道吉日以为婚期。 本来钦天监认为皇帝大婚,少说也得准备一年半载,便推算了个一年以后的日子,气得贺月质问,这一年多都没有适婚娶的好日子,难道民间百姓,这一年多都不婚娶了?钦天监监正听出皇帝的迫切之意,赶紧领导着下属,又推算出了十二日后是适婚娶的好日子,于是,成德皇帝的娶夫大婚,便订在了靖乱十二年四月十一日。 当场订下婚期之后,贺月便叫礼部大臣拟定皇帝大婚诏书,诏告天下。皇帝大婚的诏书一旦发布,便再无更改。在拟定颁布了皇帝大婚的诏书之后,贺月随即拟定颁布了大赦天下的诏书,让众臣安了心。 确定了婚期,发布了大婚诏书,贺月心气便平了,吩咐礼部大臣悉心操办婚事之后,接下来便进入日常的政事讨论处理,其镇定从容,有条不紊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个即将大婚的皇帝。 风染一直坐在玺阶下,默默地听贺月跟大臣们商议婚事。只在确定婚期时,贺月问了风染的意思,风染只道:“甚好。” 接下来几天,风染都歇宿在思宁殿,没有大臣敢对风染宿于思宁殿有半个字异议。思宁殿是皇帝寝宫,帝夫婚后,皇夫可以长住长宿于皇帝寝宫。当然,女帝虽然只有一个皇夫,但并不只有一个男人,女帝也会在后宫豢养多个面首,轮流宠幸,只是这些面首没有资格宿于皇帝寝宫。皇夫通常在不待寝的时候,只能歇宿在宫外另建的皇夫府内。 成德皇帝大婚,从议婚到成婚只有十二天的筹备时间,把礼部大臣们从到下,忙碌得精疲力尽。 筹办时间虽然匆忙,但成德皇帝下旨,婚仪必须隆重,以迎娶皇夫皇后的最高规格进行,该有的礼仪一项都不得短少,该有了婚仪规格,只能往增加,一项都不能削减。成德皇帝自登位之后,一直崇尚节俭低调,独这婚仪,不管大臣进谏反对,大开国库,大肆铺张,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惹得众臣进谏不止,也惹得成化城的市井百姓们对这场男人迎娶男人,类似笑话的婚仪,议论纷纷,期待不已,兴奋不已。 作为都统帅府的当家奶奶,这几天纪紫烟也累得昏天黑地。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小叔会嫁给皇帝,成为皇夫,根本没给风染准备婚事用度,听到消息,简直傻眼了,觉得不能给风染风风光光地操办婚事,把小叔子的脸都丢光了!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当天晚些时候,内务廷给送来了一大笔银子,让纪紫烟尽管使用,只求把婚事办得豪华体面,银钱不够了,只管到内务廷报支取。 风染连着练了几天功,丹田虚空的情况大为好转,便回了趟都统帅府,处理一下各地通报到都统帅府的军政兵务,晚仍回思宁殿。监督着贺月,只到三更缴了奏折,让贺月歇下。 躺在床,风染道:“战事还没打完,往后用银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别把国库尽用在婚礼。”(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1章 风光嫁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嘻嘻笑道:“一生便这一次,当然得办好。 ”他知风染最不耐烦这些繁琐礼仪,又道:“你练功是,别操心这些,只管到时安安心心嫁给我。” 风染也不清楚贺月的奢华大婚到底奢华到什么程度,只当是略为奢华,提一提便罢了,贺月不听,他便不再多说,倒想着另一件事,问道:“那天在朝堂议婚,你说要娶我为夫,大人们以为你是在下面的你怎地不申明一下?”当时他没说话,可是众臣们那惊掉下巴,一脸呆滞的神情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不明所以,事后多想想,便回味了过来。皇帝被将军压在身下,传出去,对贺月来说,总是大失颜面之事,风染便想提醒贺月一声,以后逮着机会,要暗示一下,以正视听。 贺月听了,浑不在意地笑道:“申明什么呢?咱俩在床怎么做,自己高兴便是,关他们什么事?” “你被传那样,总不好。”关键那些传言,跟事实不符,又有损贺月的帝王威名。 看风染担着隐扰,贺月才正经起来,说道:“我便是有意要叫他们那么误会的。他们算知道我在下面,也不敢乱传乱说乱编排我什么。这名,我担得起。但是,你不一样。” 贺月没有具体说怎么不一样,但凭风染的通透,猜得出来,算自己嫁给贺月为皇夫,大臣们也还是会在背后用极其难听的话编排,作践,糟塌自己。贺月抢先承担了那“被压”c“被干”的污名,总能替自己挡下一些大臣世人们的污言秽语,恶意猜度。风染轻声道:“贺月,你是这世,除了母妃,待我最好的。”风染只觉眼角微微有些湿润,瞧出去有些迷离。他不是承担不起别人的污言秽语,是承受不起贺月对他的好。两个人在一起十几年了,贺月还是那么珍惜他,爱护他,样样为他着想。 郑家对自己的好,带着太多的杂念和利益。贺月对自己的好,在开始的时候,也带着许多杂念,利益和,可是相处相守了这么多年,风雨同舟,相濡以沫,那些杂念利益便都渐渐被焠除了,只剩下对彼此纯粹的好。 贺月笑道:“你傻呢,你要做我皇夫了,我自然要对你好这回大婚,我要跟你结发将来,不管我们哪个先去了,剩下那个都不能再娶再嫁下辈子,我们才能找到彼此。” “嗯。” “那你不要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可是,也没有什么高兴的。这场婚事突如其来,并不是风染预想的事,风染到现在人都是晕乎乎的。 贺月轻轻一叹,身边之人,心头高不高兴,他怎会不知道?在被子底下,轻轻拍了风染两下,道:“睡了罢。” 风染道:“嗯,你也睡,别多想了。” 果然,这场婚事,都是贺月指挥着礼部官吏忙进忙出,忙里忙外,处处都要求以皇家婚仪最高的规格,最隆重的仪式进行,风染基本没操什么心,只是拘管着贺月,再繁忙,到了三更必须睡下歇了,不得过了时限。 史记:靖乱十二年四月十一日,成德帝以超规格的婚仪,盛一大迎娶兵马都统帅前逊武威帝风染将军为皇夫,大赦天下。成德帝与逊帝双双身着新郎吉服,打马游街。沿途设二十四粥棚,派发喜糕喜点,与民同乐,成化城市井百姓,倾巢而出,围观皇帝迎娶皇夫盛典,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打马游街,皇帝和皇夫的身前,六十对旌旗手吆喝开道,六十对吹鼓手吹打奏乐,六十对宫娥女侍沿路撒花,皇帝和皇夫身侧,是六十对御前护卫环绕护卫,皇帝和皇夫身后,六百对仪兵铠甲鲜明,威风凛凛,仪兵之后是杂耍百戏,采车歌舞。游街队伍,从头到尾,铺排出十几里地。 兵马都统帅府摆在府门前的流水席,从晌午一直开到晚,收取的各种贺仪满满摆了五间库房,单是礼单,记录了十多本帐册。 风染因有洁癖,素来不跟官吏们交际应酬,不过风染生性耿直,没有私下的交际应酬,该办的事,风染都会办,风染也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事故,只是不是原则问题,能够手下留情的,都会留情。十多年下来,颇有一些受过风染恩慧的,平素没机会送礼,现下都纷纷备了重礼,送到府来恭贺。还有一些想巴结风染,找不到机会的,便都送了大礼来贺。风染也不客气,叫纪紫烟都收了,以后也不送回礼,当发了笔横财。纪紫烟小心,还是叫下人都仔细记了帐,以备查验。 其实婚礼的主礼堂是在皇宫里,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够资格进入皇宫,便只能在都统帅府来蹭个热闹。不过,都统帅府作为凤国的最高军事兵政官衙,平素戒备森严,算是办喜事也不例外。府内除了几个亲眷,一概都不放人进去,只在府门外搭了半条街的流水席棚子,招待来宾。 因为娶的是皇夫,不入后宫,因此大婚礼堂设在昭德殿,帝夫洞房理所当然地设在思宁殿。 打马游街之后,算着吉时,贺月带着风染,在昭德殿外牵了红绸,在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和贺家宗室们注视下,贺月和风染并肩登堂入室,一齐走到神龛之前。 神龛前的主位,只坐着太后一人。 风染被逐出了风氏,过继了风贺响响后,才自立门户,虽然仍然姓风,但跟玄武风氏没有关系了。玄武风氏若要出席婚礼,也只能以异姓王爷的身份,不能算是风染的尊长。不过皇帝大婚,玄武王一直称病,只叫人送了贺礼,玄武王一系没有一人到场道贺。 吉时到,掌礼内侍高声礼赞道:“一拜天地,谢皇天后土,赐我良人,愿终生只他一人为伴。白头偕老,同生共死。” 掌礼内侍一把这礼赞词宣出来,引得旁观之人轻轻议论,因为这礼赞词完全不是平素婚礼用的礼赞词句。随后便有人透露,说这礼赞词是皇帝所写,那议论的人赶紧闭嘴。 贺月和风染跪下,对着神龛三叩首。 掌礼内侍再礼赞道:“二拜高堂,谢父母生我养我,便我有缘,得遇良人,望父母赐福,此情长存,纵使举世不容,亦不会放弃红绸彼端之人。” 贺月和风染复又跪下,对太后三叩首。太后虚虚地伸出手,虚虚地悬在贺月和风染的头顶,冷冷说道:“哀家祝福你们,愿你们夫唱妇随,一世夫妻合睦,子孙满堂。” 明明是两个男人成亲,哪来的“夫唱妇随”?哪来的“夫妻合睦”?更别提“子孙满堂”了!太后说的虽然都是吉祥祝福的话,可放在两个男人的婚礼来说,分明是跟贺月和风染添堵,找不痛快! 这简直不是赐福,是诅咒!大喜的日子,太后来这么一招,太恶毒了,贺月气得身子微颤,却又发作不得,被风染暗地里一扶,向太后磕头道:“儿臣谢母后赐福。” 随后,掌礼内侍又礼赞道:“新人对拜,谢良人知我信我,愿今生来世,彼此扶持,携手并肩,此心天地不朽。” 贺月和风染微微转身,对彼此跪下三叩首。 掌礼内侍高声礼赞道:“礼成,送入洞房。” 贺月执着红绸,拉起另一端的风染,便一前一后地往思宁殿去了。 思宁殿的龙床已经重新铺陈了喜庆的被褥,一般婚床该有的物事,他们也都有。贺月跟风染一起坐在床沿稍歇,红绸便由喜娘接走了。因是两个男子,当然不会生子,那坐床撒帐免了。 稍歇之后,因双方都是男子,便该出去,一起接受群臣和宗室们的恭喜。不过,贺月在这里,另外安排了一个环节:叫他的皇子公主们进殿来拜见风染。 大婚从议婚开始,贺月明确提出是迎娶皇夫,既然是“夫”,名分贺月的孩子们便该称风染为“父”,不过贺月仍在,便称风染为“亚父”。 本来,风染作为嫁入一方,与贺月的家人见礼,当在洞房花烛夜之后,次日一早,参见贺家长辈,同时接受贺家晚辈对自己的见礼。但是贺月料想自己的母后,怕不会对风染客气,不愿意自己的孩子看见风染在母后跟前吃瘪,因此,贺月特意安排皇子公主提前向风染见礼。 再说风染跟自己的关系已经持续十几年了,称得老夫老妻了,婚不婚娶,洞不洞房,是为了正个名分,因此,贺月着急地要先在自己孩子面前,替风染端正名分,立起威来。不然,贺月的思宁殿,不得传召,皇子公主都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最先进来的是贺旦,贺理两个皇子,两个都是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穿着皇子服色,恭恭谨谨地向风染行礼,口称:“亚父”,磕了头,敬了茶,表示今后对风染当以父礼侍奉。风染一早封了红封,赏赐给他们作为见面礼。(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2章 再度结发执手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也学着他两个哥哥的样子,进来参拜了贺月和风染,磕头敬茶。 他是风染之子,自然还称风染为“父亲”。风染也赏了他红封。 皇子见礼完了,然后是两位公主。大公主是关妃所生,名唤贺映蕊,尚无封号,在宫称蕊公主。二公主为毛皇后所生,名唤贺映蓉,尚无封号,在宫称蓉公主。两位公主也是十四五岁左右,头戴珠钗发冠,身穿璎珞宫装,俱都生得娇美,两位公主也都到了婚嫁的年纪。若不是因为战争,贺月太过忙碌操劳国事,怕是早要订婚了。 两位公主端着托盘,盘放着茶盅,走进思宁殿,蕊公主率先走向风染,蓉公主走进来后,直挺挺地站在间不动,显得非常紧张,贺月颇为慈祥地问:“蓉儿,怎么啦?” 蓉公主脸色一白,手一抖,托盘跟茶盅一起,“当”地掉在地,跌得粉碎。蓉公主更是心慌,忽听得有个女音,温柔地唤道:“蓉儿。”蓉公主似乎回过神来,忽然把头发冠一摔,珠玉飞溅,把身喜庆宫装外袍一脱,露出里面穿着的缟素衣服,指着风染,流下泪来,质问贺月:“母后尸骨未寒,父皇便弄个男人进来,算什么意思?置母后于何地?母后是如何死的?是这个男人将我母后推入池塘!儿臣亲眼所见!” 毛皇后跌入池塘之时,贺月正与风染坐在菁华宫正殿说话,其时,贺月神志清醒,精神正好,而风染又无分身之术。此事,无须任何人证明,谁也不能栽赃风染。蓉公主当年若真是亲眼看见风染把她母后推下水,怎么会等到六年后才来指控风染?当年内务廷追查毛皇后落水一案,刑死了不少内侍女侍,但案子并无进展,便成了悬案。 再说,毛皇后已经过世六年多了,怎能说尸骨未寒?照规矩,贺月早该另立新后了,贺月拖了六七年才迎娶风染为皇夫,也不算对前皇后无情无义。蓉公主这么指责,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蓉公主这么一说一闹,思宁殿各人顿时齐变脸色。 同父同母的姐姐竟然指责自己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母后,风贺响响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贺月怒喝:“你胡说什么!”更令贺月气愤的是,蓉公主事先在喜庆吉服里穿着缟素衣服,显然是存心闹事!太后给添堵,他敬她是母后,只能忍了。可是蓉公主是自家女儿,他还不能收拾她? 贺月一怒,正要站起来,感觉风染拉了一下自己,正不知风染何意,风染已用平静温润的语气吩咐道:“带蓉公主下去歇着,有话回头再说,别吓着她了。” 早有几个蓉公主的近身女侍来扶着蓉公主,手忙脚乱地捂嘴的捂嘴,捡发冠的捡发冠,又把那剥下去的喜庆衣服往公主身罩蓉公主伏在一个女官怀里,放声痛哭。那女官不住地轻轻安慰她,蓉公主则哭得更伤心了。风染依稀记得,那女官似乎是以前毛皇后跟前的头面女官,姓单。 风染刚才拜堂,这么快要给皇帝当家作主了?抢在皇帝的前面发号施令?御前护卫和内侍女侍们都迟疑着,要不要听从风染的吩咐。御前护卫和内侍女侍们并没有迟疑多久,贺月已经冷喝道:“怎么?没听见风将军的话?还是风将军的话不好使?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蓉公主带下去歇着?” 御前护卫和内侍女侍被皇帝一喝斥,赶紧来把蓉公主带下去,其他一些人则赶紧收拾地的托盘和碎瓷茶水。大约蓉公主那一句质问,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接下来只是伏在那女官怀里痛哭,未再说其他令风染难堪的话。 被蓉公主这么一闹,殿里不免有些尴尬。好在蕊公主规规矩矩见了礼,喊了“亚父”,敬了茶,接了风染的红封。然后喜娘打岔,说了些吉利话,便宣布下一项礼仪:“请皇帝皇夫,行结发之礼!” 据凤梦大陆的传说,结发之后,结发双方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其一人早逝,另一人也是不能再行嫁娶,还要等双方死后,合棺并葬。据说这样的夫妻,还会有下一世的情缘。 这一次结发,跟一次,贺月和风染在风园里私自结发不同,是在一众大臣,亲王,宗室,女眷的见证下进行。喜娘在宣布进行结发之仪后,便略略后退,继续说着婚仪的吉祥话,四六骈,长篇大论,结发仪式不同的步骤,有不同的礼赞内容,每一步骤似乎都是喻意深刻,全是吉祥祝福的话儿。另有两个女侍来,分别为新人重行梳头,只是把贺月的右鬓,风染的左鬓打散留了出来。随后新人并坐喜床,两头相倾,额角相抵,把两人的鬓发合拢在一起,一人执发,一人拿着红线,沿鬓角,把两股鬂发绑成一股,其后,把一股鬓发分作三绺,彼此缠绕,编作一个发辫,尾端另拿红线系紧。 本来风染一头青丝,但在那场恶战之后不久,风染的鬓角便争先恐后地生出了许多白发,黑发转白的速度,来势汹汹,白发的数量,很快便超过了贺月。大约那一战,实是太过凶险,极大地损耗消磨了风染体力心神,风染这一辈子经历过无数的大战小战恶战血战,那一战,却是风染所经历的最孤独绝望,最胆颤心惊,最艰苦卓绝,最不要命的一战!因此,那一战,风染虽然只受了一点轻伤,但风染的身体却在战后几天,出现了衰老症状。不过,风染看着自己鬓角的白发,并没有什么表示,他自己什么时候衰老,风染觉得都可以接受。贺月看见了风染的白发,也没说什么,只叫风染多练功,不要操心婚礼的事。 如今,新人手里编出来的便是一条青丝染着几丝风霜的发辫。随后有女侍呈缠绕着红绸的剪刀,新人便一人执着发辫,一人拿着剪刀,把那用两股鬓发编结出来的发辫剪了下来。发辫离体,便叫做同心发结,这是下一世,他们在茫茫人海,寻找彼此的依据和凭证。 贺月执起风染的手,十指交叉,互扣于彼此的手背,然后把那同心发结,放入两人的掌心,十指交扣,紧握发结,在风染耳边,轻轻道:“执子之手,与子结发,白首偕老,缘续来生。风染,你可愿意?” 风染颇有些呆滞地回应道:“执子之手,与子结发,白首偕老,缘续来生。” 新人相拥着一起倾身,把那同心发结埋进喜枕下,日后夜夜并枕同心,情意深重,恩爱绵长。 一般帝王之家是不时兴结发的,尤其皇帝不会结发,因结发之后,皇帝不能再行纳妃,皇后死后,也不能再立皇后。贺月可以算是几百年来头一个结发的在位皇帝,而结发的另一方,还是个男子。 结发的仪式,整个思宁殿除了喜娘的礼赞,大家都静寂无声地听着,显得隆重而肃穆。 结发之后,喜娘又一通长篇大论的赞礼,方道礼成。随后掌礼内侍便请新人移尊偏殿,宴饮庆贺。 外面的婚典游街,派发喜糕,都统帅府大排流水席等等场面都做得非常奢华壮观,那是诚心做给百姓们看的,贺月要让凤国百姓都知道他已经盛一大迎娶了风将军为皇夫,以后百姓再敢乱传他与风染的谣言,只要查实,可以抓起来问罪。相之下,进了皇宫,贺月收敛简俭了许多,也怕风染看见围观的人太多了,心头不舒服。皇帝大婚,贺月并没有邀请所有大臣观礼,也没有大宴群臣,只请了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位高权重的大臣,以及贺氏宗室,尚在都城的亲王,异姓王爷,女眷,只请了两位太妃两位太嫔,前来观礼,以为见证。 风染这边没什么亲戚,玄武王也不到贺,郑家人多在喆国和北方,便只恭请了郑承弼,郑修羽带着郑绍钧,郑瑞安(安哥儿)前来观礼。纪紫烟得在都统帅府里主持大局,无暇分身。 偏殿摆席,便是对这些老臣大臣宗室亲王王爷郑家女眷们前来观礼见证的答谢。因此,席位并不太多,摆在偏殿够地方了。皇家的宴席多是一人一席,正好合了风染的洁癖。席菜品虽然丰盛,也多主要是喻意吉祥恩爱,大家的重点也不在吃喝。 偏殿首,摆着两个席桌,一桌放置在首正,另一桌放置在正偏左的位置。正之席为皇帝席位,偏左之席为皇夫席位,席位一正一偏,表明他们是皇帝和皇夫的关系,但两席均设于首,又表明他们是并驾齐驰,同受百官万民朝贺拥戴的帝夫关系。若是皇后,皇后之席则安排在帝席偏右。 以后,只要是有风染和贺月同时出席的宴席,其席位都会这么安排摆设。(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3章 同牢合卺 作者:天际驱驰 今后,不管大臣,宗亲,或是女眷们愿不愿意,风染是贺月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皇夫,任何皇家庆典,都要设风染的一席之地。 百年之后,风染的灵位也将进入贺氏宗祠,跟毛皇后并列在贺月左右,一同接受贺氏后辈子孙的祭祀供奉。风染的棺椁也要葬入贺月的帝王陵寝之,生同寝,死同。 风染不善交际应酬,都是贺月在答谢众臣众宗亲王爷女眷们的祝福。稍后,有宫女乐出来献艺歌舞。风染不喜欢这些花样,累了一天,又饮了少许的酒,只看得风染昏昏欲睡。 贺月看出风染的倦态,在接受了众臣众宗亲等等的朝贺恭喜之后,叫大家继续观赏女乐歌舞,又吩咐几个皇子公主好生陪客之后,便带着风染先行退席,回了思宁殿寝宫。 思宁殿,喜娘带着许多内侍女侍仍然候着,见皇帝和皇夫回转,便又继续进行婚仪剩下的最后一个仪式:同牢合卺。 喜娘先说了一大车轱辘的吉祥话,然后呈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块已经烹熟的兽肉,旁边放着把小刀。另有两只酒杯,杯里已经斟了匏酒,两只酒杯杯脚用红线系在一起。 风月配合着,用那小刀,在那块兽肉剜下两小块肉来,一人吃了一块。同食同一只兽肉,此谓同牢,意喻同甘。 风月又各自端起一只酒杯,饮下一半,然后交换彼此的酒杯,把彼此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同饮苦匏酒,此谓合卺,意喻共苦。 同牢合卺意喻同甘共苦。 婚仪终于结束,喜娘带着内侍女侍们退下,思宁殿,终于只剩下风月两人了。 贺月只看着风染笑,叹息:“你可算是我的人了!”从身体到心灵,从心灵到名分,终于完完全全属于彼此了。从二十岁惊艳相见开始,这一路,走得艰辛,几度历死,几经情灭,十八年间,从争锋相对,到相濡以沫,终究牵了喜欢之人的手,他们会不离不弃,共度一生还有来生。 风染完全没有贺月的感触良多,喜娘一走,立即起身脱衣服。这一身挂满各色喻意佩饰的新郎礼服,箍得他难受。风染几下脱了外裳裳,又去给贺月脱,见贺月只看着自己傻笑,嫌弃道:“你傻了呢?这衣服穿着不难受?还不脱了?” 贺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心情,呆呆地任由风染给自己把新郎礼服脱了。风染分派道:“我先洗,你后洗。” 贺月点头:“嗯!不,我要跟你一起洗!”良宵一刻值千金,这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贺月忽然等不及了,一醒悟过来,赶紧扯住风染,把风染拽回来,箍在自己身前,嘿嘿地低声道:“咱俩的好日子好好做几回别管那么多,一直做到尽兴好不好?” 风染虽然没什么感慨,心头也早酝酿了一腔浓情蜜意,柔声应道:“嗯,都依你,怎么都好。”一辈子,只这一次,怎么能不好好放纵轻狂一回呢?贺月都快四十不惑了,再不颠狂一回,他们都要老了。反正洞房之后,还有三天新婚之期,皇帝可以休朝三日。 风月正兴致高涨,准备在寝宫里从鸳鸯戏水到颠鸾倒凤,各种姿势,各种招数都演练一番,能做几次算几次,一直做到精疲力尽为止,却听殿外,有人轻轻叩了叩殿门,贺月的贴身内侍禀道:“陛下,都统帅府来人,说有紧急军情,须得禀告风将军。” 风月一听,顿时大为扫兴,可是既然是紧急军情,风染便不能不管,清了清嗓子,一边从贺月怀里出来,整理凌乱的亵衣,一边问道:“来的何人,什么紧急军情?” 内侍在外回道:“来人自称是都统帅府的当值府吏吕大人,因不能进宫,叫小的人带话,说:那战报是北方军营派了专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派专人快马加鞭送回军情战报,那是有北方有重大军情变化,需要风染这个都统帅立即做出决断。风染整理好亵衣,便开了殿门,从内侍手里接过战报,复又把门关。 风染拆开火漆,拿出战报来看。战报是斗河阵前副统帅陈丹丘整理派人送回来的。信封里套的战报并不止一份,主要禀告的是:风染刚离军回都不久,那简国不知何时,竟跟汀国订立了攻守盟约,双方约定了一个时间,简国从海对原简国国境发动攻击,与此同时,汀国则渡过赤麟江游,也向原简国国境内发动攻击,双方从一东一西不同的方向,同时攻击驻防在原简国境内的雾黑蛮军。 残存的驻守了原简国赤麟江畔的雾黑驻军军力本弱,又无心恋战,交战不足一个时辰,放弃堤岸逃跑了。汀军为了渡江,淹死在江的兵卒远战死在堤岸的兵卒多。 其实,驻扎在凤梦东路的雾黑蛮军被凤军断绝补给供养几个月了,已经被凤军拖得精疲力竭,尤其简国在凤梦东路南端,雾黑驻军最少,兵力最弱,要叫凤军来打,简直不费吹毁之力,可风染偏偏不打,叫简国一直海漂零,不了岸,简国心急之下,自己攻打了一次,正如风染所预料的那样,简国陆战斗力太弱,倒被不多的雾黑残军杀得大败亏输。 这一次简国联络了汀国合攻,简军差不多仍是大败,但汀军不同,渡江之后,迅速横扫东路南端,很快把原简国境内的雾黑蛮军清剿一光。然后,汀国意犹未尽,沿着东路向北挺进,很快杀进了原乌国国境。 整个坚守在凤梦东路,无处可逃可撤的雾黑蛮军没有补给,外援又久等不至,志气极其低落,无心恋战,原驻守在乌国境内的雾黑蛮军在汀军攻击下,一击即溃,汀军很快占据了原乌国全境。 然后,汀国宣布收复乌国,并将乌国全境合并进自己国土! 凤梦十三国里,乌国坚守抗战的时间相当长,却是灭亡得最彻底的一个国家。当初耀乾帝悍然宣布嘉国投靠雾黑王朝,然后迅速出兵,以迅雷之势,反过来攻击本来与自己背靠背互为犄角,共同抗击雾黑蛮子的乌国,乌国宸浩帝仓促应战,拼着一股气,坚不屈服,导致乌国的全面覆灭,皇族或是战死,或是自裁,无人逃生,朝重臣也多丧生,只有极少几个臣子,通过雾黑蛮子的层层封锁,逃到了索云国,投奔乌妃。 嘉国突袭乌国之战,可以说,是雾黑入侵以来,凤梦人之间,最惨烈的一战。乌国皇族全部覆灭,没有留下继承人,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乌国皇族,只剩下了一个宗室女乌妃。但是乌妃自身没有生育一男半女,无法以乌妃之子,外戚血脉回溯过继为乌国皇族梅氏血脉,乌国皇族相当于死净死绝了,乌妃作为一个已出嫁女子,没有资格代表娘家家族说话。因此,乌国灭亡之后,乌国国土可算是无主之地,汀国在收复了原乌国国土之后宣布占为己有,也说得过去。 史记:靖乱十二年三月廿三日,汀国出兵,渡过赤麟江,一举帮助简国收复全境,简国宣布复国。 史记:靖乱十二年三月三十日,汀国北伐,一举收到原乌国失地,宣布将原乌国国土合并入汀国。 当风染离军南下,尚未抵达成化城时,汀国悄然出兵,相助简国收复了简国全境,在试探出雾黑蛮子的真实实力之后,当贺月在朝堂跟群臣唇枪舌剑,争取迎娶皇夫之时,汀国悄然收复了乌国!只是因路途遥远,消息过了几天才传到北方驻守在斗河之南的陈丹丘耳里,陈丹丘才收集了战报,快马加鞭传递回来。 贺月看了,气得把战报气愤愤地摔在地:“汀国,欺人太甚!”若不是凤军已经拖虚了东路雾黑蛮军的实力,汀军怎么会如此轻易收复了乌国国土?汀国趁火打劫,看准时机采撷胜利果实,一次两次,还采瘾了!贺月又气道:“陈丹丘是吃屎的?看着汀国出兵一路往北打?自己按兵不动?” 风染把那战报捡起来,叠好又放回信封里,一边重行滴火漆,铭印鉴,一边劝道:“陈大人惯是稳重之人,这等影响两国邦交之事,他当然不敢霍然行动,只能火速报。”封好火漆之后,风染走到殿门,唤来刚送信的贺月的贴身内侍,吩咐道:“把这战报,交予乌妃娘娘,叫她以乌国梅氏未亡女身份,写一篇讨伐汀国强占故土的檄来她若不愿意或是觉得为难,不写也罢。” 打发了内侍,风染回转身,揉了揉贺月的脸,笑道:“还生气呢?” 贺月道:“你准备对汀国用兵了?” 风染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凤汀之战,不可避免,迟早都会打,汀国强占原乌国国土,倒是个极好的借口。不过以汀队强悍的战斗力,这一仗,只怕一点不跟雾黑蛮子撕杀轻松,绝对是场硬仗。(83中文网 )/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4章 皇夫府 作者:天际驱驰 北有雾黑蛮子随时可能反扑,南有汀国,兵强将众,是块难啃的骨头,另有简国喆国两国尚未解决,虎视眈眈,贺月不由得有些替风染担心:“雾黑蛮子尚未驱逐,不是对汀国用兵的时机。” 风染道:“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也不一定会对汀国用兵,但是,要先把理占住。”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军营?”贺月是盘算着,既然不能就拥戴太后干政一事治群臣的罪,那就借着大赦天下的名义,迎娶风染。所以才一直拘着风染不让离开。现在婚已经成了,尘埃落定,自然也就该放风染回军营主持军务了,万没有还继续拘着风染寻欢作乐的理。 “明天天?”明天两个字,风染开始说得很干脆,后面越拖越觉得迟疑。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随后三天是他的新婚之期。当年他无意中搅黄了毛皇后的新婚之期,难不成,一报还一报,他自己的新婚之期也享用不成? 贺月断然道:“不成!明天不许走。反正汀国已经占据乌国了,再急也不差这几天,咱把咱们的好日子享用完了再说!” 风染笑道:“好,都依你。” 当晚,思宁殿上春光无限,帝夫恩爱缠绵,只听得守在寝宫外的内侍女侍们面红耳赤。 风月尽兴欢娱之后,清洗了身体,躺回床上,贺月有些感慨:“老了,岁月不饶人啊!”风染躺在一边,一副饕餮满足的模样,半天舒口气,才问道:“你说,是谁给简国出主意,让他们去跟汀国求援?” 贺月立即大不满意:“你跟我那个的时候,心头在想这个?!” 风染赶紧顺毛,死不承认道:“没有,我就刚才才在想。” 贺月也就是嘴快,喝责了一句,并不是当真要跟风染在这上头较真,又觉得跟风染相比,显得自己太沉溺于私情欢愉了,便跟上风染的话题,说道:“你管是谁呢,说不定是简国自己想出来的你把东路雾黑蛮军困起来,又老是拖着,围而不杀。简国总有聪明人,应该有人看得出你的用意。” “嗯。”凤军一直不肯拿下东路,简国自己打不进去,在自己家门口前一等再等,在海上漂泊了这么多年,老是上不了岸,不免心急,便找汀国帮助出兵收复失地,也在情理之中。 贺月又道:“我更关心,汀国出兵帮简国收复了失地,帮他们复了国,汀国得了什么好处?”这是汀国和简国之间的协议,至少目前来看,汀国并没有割据简国的国土。贺月顿了顿,又道:“天路城还被汀国占据着呢,一直不肯撤出去。”凤国大臣就凤汀两国分割嘉国国土和财物的事,正跟汀国大臣进行旷日持久的谈判,这都已经谈判一年了,仍没有结果。 贺月懒懒地翻了个身,慵懒地把手搭在风染身上,说道:“一半嘉国国土,加上乌国国土,汀国的国土比以前增加了两倍野心不小啊,要是被他们得逞了,以后等他们强了,怕不好收拾。” 风染轻轻抚摸揉按着贺月搭在自己胸口上的手臂,轻轻道:“快睡吧,累得眼都睁不开了,还想这些。”心头却觉得贺月说得有道理。若是放任汀国合并嘉国一半和乌国全境的国土,再加以发展,汀国的国力和人口都会大增,时间拖得越久,便越不好收拾汀国。 汀国显然不是可以通过外交途径说服合国的,想合并汀国,唯有用兵。然而,要想对汀国用兵,总得找个理由,不能无缘无故打过去,不然会激起民愤,否则就算强行合并了,原汀国民众也会心有不服,会给贺月今后的治理埋下许多不安定因素。 风染本来是想暂且留着汀国,喆国,简国三国,先把雾黑蛮子驱逐出去再说,可是,汀国这么一闹,似乎不能再纵容汀国发展下去了。 次日新人起来,贺月带着风染去祥瑞殿给太后请安。本以为太后会趁机给风染难堪,哪知,太后只叫冯紫嫣守在宫门前,拦着贺月和风染,只道:“太后娘娘说当不起风将军的大礼,请风将军以后都不必来祥瑞殿请安。” 新婚次日,不让新人拜见父母,不喝新人茶,不赏红封,这摆明了,就是不承认新人!贺月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没发作,风染淡淡道:“如此,甚好。”说完,拉着贺月调头就走,留下冯紫嫣目瞪口呆。 太后对自己不对付,长辈赐福时,夹枪带棒,赐福赐得跟诅咒似的,风染心知肚知,只是顾全贺月面子,没有当场发作。可以不用天天来请安,风染求之不得。在风染的成长过程了,缺失亲情,缺乏长辈的关爱,相应的,在风染心头也没有什么孝悌的概念,并不觉得他已经嫁为皇夫,就该孝顺贺月的母后,风染做人的原则很简单,就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太后不待见他,风染也丝毫没有巴结讨好太后的意思,倒觉得没什么事,最好两不相见。 自己说不用风染来请安,风染连样子都懒得装一装,立即调头就走,还说“如此甚好”,太后听了冯紫嫣的禀告,只觉得心头气闷得疼。自己儿子就这么被风染一路拉走,完全不为自己说一句话,太后更是觉得心头气堵得疼。自己还叫了妃嫔前来,想羞辱羞辱风染,让妃嫔们看看笑话,如今风染调头就走,太后觉得自己倒让妃嫔们看了笑话,太后只觉得心头又闷又堵又疼,人顿时不好起来,冯紫嫣赶紧派人去宣太医,其他妃嫔便识趣地先告退了。 等人都退下了,太后才问冯紫嫣:“他怎么能就这么调头走了?”这种事若落到后宫其他刚进宫的妃嫔身上,那些妃嫔必定知道一定是自己惹到了太后,太后动了怒,不喝茶,不召见,就是不承认妃嫔的身份,妃嫔只有跪在祥瑞殿外哀求的份儿。妃嫔相当于是皇帝的妾侍,她们必须要得到太后的承认,才能在后宫存在下去。然而,风染不同,他是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夫,不管太后承不承认,喝不喝他的茶,都没关系,反正已经颁布了大婚诏书,举行了婚典,风染的名分和婚事都不会因为太后喝不喝茶而改变。 冯紫嫣想了想,回道:“大约他是前堂将军吧。”士可杀,不可辱。风染调头就走,冯紫嫣虽然觉得诧异,心头却为风染觉得痛快。她又劝道:“娘娘,奴婢说句冒失的话,还请娘娘恕罪。” “讲。” “风将军是前朝将军,娘娘不好以后宫规矩要求将军将军既然已经是陛下的皇夫了,娘娘若是对将军不好,陛下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再说,风将军毕竟是前堂将军,娘娘多少该为风将军留些颜面,不然,闹起来,陛下脸上也不好看。再说,奴婢冷眼瞧着,陛下心疼将军,娘娘为难将军,又要疏远跟陛下的母子情份得不偿失” 冯紫嫣不提母子情份还罢了,一提这个,太后的心头更是被剜得滴血!国无二君,朝堂争权你死我活,被贺月清醒之后抢回了朝堂大权,这个,太后理解,并无怨怼。她图谋摄政,固然存着一些私心,但其中最主要原因,是想除掉儿子身边这个毒瘤。然而,儿子不但不体谅她的苦心,事后还要治她后宫干政的罪,这哪里还有母子情份了?后来又以治罪,要幽禁她为要挟,不顾人伦礼仪道德颜面,图谋迎娶一个男人为皇夫,儿子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哪还对她讲什么母子情份? 太后“啪”一声,把手边的茶盏扫落,跌得粉碎,恨恨道:“孽障!”自己儿子本是个聪明睿智的,怎么会被风染蛊惑到这等地步?! 接下来的三天新婚之期,风染嫌思宁殿气氛太过肃穆,殿外又没有花园,跟昭德殿和御书房离得太近,贺月逮到一点空子就要溜进去批阅奏折,风染便拖着贺月住到菁华宫去了,借着新婚之期,不让贺月处理政务,好生休养休养,也算是偷得浮生几日闲。 新婚第三天,贺月陪着风染回了趟都统帅府,正式以帝夫的身份,召见了庄唯一,郑纪氏,郑氏姐弟,郑绍钧等,以及府里的下人。以前贺月在都统帅府是可以使唤任何人,可是要细究起来,贺月在都统帅府当真没有任何身份,大家不过敬他是皇帝。现下以帝夫的身份回来,贺月直有一种终于可以在都统帅府当家作主,扬眉吐气的感觉。 给府里的人都派发了赏钱,扬眉吐气之后,贺月心情舒畅,饱醮浓墨,大笔一挥,写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皇夫府。 风染一看,脸就黑了,问:“你想挂哪?”他这府可是都统帅府,是官衙!难道贺月要把都统帅府的匾额给他换成皇夫府?那不是把官衙搞成私宅了?那成什么话? 贺月本来是这么打算了,一看风染的神色,就知道风染不乐意了,赶紧让步,最终,做个了皇夫府的匾额,挂在了前堂后宅之间的中门上,意思,前堂仍是都统帅府官衙,进了中门,后宅就是皇夫府。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5章 珍惜,要懂珍惜之法 作者:天际驱驰 新婚第三天,风染吩咐内侍去传蓉公主到菁华宫来见自己。 贺月颇有些担忧地问:“我已经叫人去训诫过她了。” 风染哈地一声,哂笑道:“我就叫她来问个话,我会跟她个小姑娘计较么?” 贺月道:“别忘了,你是她亚父。”婚典上,蓉公主在新房喜堂上扒掉吉服,穿着缟素,还口出不逊,直指风染是推毛皇后落水的凶手,且不管蓉公主的指责有无实据,光这行为本身,就是对父皇和亚父的忤逆,是非常不吉祥的征兆。要换个人这么大闹婚典,早被贺月拖出去砍了。但是贺月对自己的孩子都比较慈祥疼爱,这么大的事,他也只是派人去训诫了蓉公主而已,并没有把蓉公主怎么样。忽然听风染传唤蓉公主前来,他知风染心狠手辣,蓉公主又确实大大地得罪了风染,贺月不免有几分替蓉公主担心,赶紧提醒风染,孩子们都叫了亚父,当以父礼侍奉风染,相应的,风染也应该对他们相待如亲子。 风染只是淡淡一笑,不应声。除了风贺响响,贺月的皇子公主便只是贺月的孩子,风染一点没觉得那些什么皇子公主是自己的孩子。 不多时,蓉公主由那个单姓女官扶着,来到菁华宫。见自己的父皇和风将军闲坐在正殿上,这次蓉公主甚是乖巧地跪下向风染叩了头,喊了“亚父”,敬了茶。 风染赏了红封,便叫起来,客客气气地让蓉公主在客位坐下,看了看紧随在蓉公主身份的单姓女官,道:“单姑娘芳辰?” 单绿怜垂头回道:“奴婢二十有八。” “照宫里的规矩,不是应该放出去嫁人了么?”据风染所知,单绿怜是毛皇后陪嫁进来的,毛皇后比自己小两岁,单绿怜应该比毛皇后还小,毛皇后死时,单绿怜不过才二十二岁,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主子死了,多是打发回旧主人家嫁人。皇宫里的内侍女侍一般都只做到二十五岁就会放出宫去,自行婚配。只有极少数的内侍女侍会因各种原因,一直留在皇宫里,这部分人会一生都不婚娶。 单绿怜回道:“皇后娘娘托负奴婢,照顾蓉公主,奴婢不敢有负所托。” 风染只道:“哦,如此,为难单姑娘了,你先下去罢。” 单绿怜看了眼蓉公主,似乎很有些不放心,但风染有令,她不能不听,向风染福了福,退出了正殿。风染这才注意到,单绿怜的腿脚微微有些瘸跛,等单绿怜退了出去,风染才问贺月:“我记得当时有叫内务廷调查皇后娘娘落水之事,这案子后来查得如何了?” “这案子至今都没有个结果。内务廷那些人用刑不知轻重,死了好些人。我念着那些人都是服侍过皇后的,后又接到你给我的信,便叫内务廷把人放了。放了人,案子也就一直悬而未解。”贺月道:“单姑娘那腿,就是那时落下的伤。” 风染瞧向蓉公主,笑着问道:“既然内务廷都没有审出结果了,蓉公主如何肯定是本帅把皇后娘娘推下水的?还亲眼所见?你那时候多大?” 蓉公主一见风染瞧向自己,脸就变色了,心虚地低垂着头,嗫嚅道:“儿臣儿臣,就是乱说的,还请亚父恕罪。” 风染看着蓉公主,脸上堆满了笑,想尽量显得慈祥可亲。只是风染素来冷淡,忽然间堆起笑,怎么看怎么虚假,倒笑得蓉公主心头直发毛。风染堆着笑,问:“是谁叫你来胡说八道的?” 蓉公主:“没人。” “既没人挑唆,你就是诚心要在婚典上捣乱了?!”一个才十四岁长在深宫里的女子,若没有人教唆,怎么会知道大闹新房?怎么会知道在吉服内穿着缟素?风染不相信是蓉公主自己想出来的。 蓉公主一个小姑娘,在风染“慈祥”的目光注视下,完全坐不下去,滑下椅子,跪坐在地上,哭道:“儿臣知错了,还请亚父恕罪呜呜请亚父恕罪。” 风染笑着,看了一眼贺月,贺月会意,过去把蓉公主扶了起来,让她仍旧坐在椅子上,柔声安慰道:“亚父你问话,你好好回答便是,不必害怕。”贺月越是叫蓉公主不必害怕,蓉公主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拉着贺月的衣角不放,看着叫人心酸。 风染一看,估计问不出什么名堂,便叫单绿怜进来,带公主回去。单绿怜一进来,蓉公主就哭着扑到单绿怜的怀里去了,虽然仍在哭,但神色显得镇定了许多。单绿怜向贺月风染行了礼,就带着蓉公主退出正殿了。 “单姑娘。”风染站在殿门口,看着扶着公主渐行渐远的单绿怜,说道:“本帅作主,现下放你出宫,前事不究,你意下如何?” 单绿怜的身子微微凝滞了一下,再回头,脸色显得有些灰败,向风染恭敬地行礼道:“谢风将军恩典。人各有志,单绿怜受娘娘所托,当守护公主,死而后已。” 等单绿怜扶着蓉公主去得远了,贺月拉着风染到庭院里散步,问:“你看出来了?” 风染过了许久,才道:“是单姑娘教唆的,其实,你早看出来了?”单绿怜现在是蓉公主的头面女官,蓉公主的饮食起居各方面虽然不用单绿怜经手打点,但单绿怜是总管之人,蓉公主若想在吉服里套穿缟素,单绿怜不可能不发现。蓉公主大闹新房的事竟然做成了,单绿怜至少是提前知情的。再看蓉公主对单绿怜的依赖,甚至超过对贺月的依赖,若单绿怜叫蓉公主去做一件替她母后出气的事,蓉公主肯定会去做,并且在做过了,还会自己扛起责任,回护单绿怜。 贺月想了想,认为风染分析得有理:“你打算怎么做?” 风染笑了起来:“是你们皇家的事。”只是他的婚典被人闹了,总要弄清楚原因。 贺月回转身,轻轻一拳,擂在风染心口上,笑道:“你我都成亲了,还跟我分你家我家的?以后皇家后宫之事,你能作主处置的,尽管作主便是。” 风染道:“你都不处置单姑娘,想让我做恶人?”又道:“她本是皇后娘娘带进宫来的人,偏向皇后娘娘,无可厚非反正在后宫,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便由她去吧。只是她不该教唆公主,回头叫掌刑内侍抽她十鞭,教教她尊卑上下之分,不能因公主年幼就背地里乱教唆。” “甚好。” 风染又道:“我听说蓉公主还住在凤栖殿?” “嗯,住在偏殿。”毛皇后死时,蓉公主还不到十岁,一直带养在毛皇后身边,便住在凤栖殿偏殿,毛皇后死后,蓉公主便独自带着嬷嬷们仍住在凤栖殿偏殿上。后来蓉公主满了十岁,照规矩超过十岁的公主便该离开母后母妃身边,搬到下六宫公主宫殿去,并开始学习女工女诫,为出嫁做准备。蓉公主跑去哭着求恳父皇,不要把她赶出凤栖殿,母后虽然死了,但她想住在母后生前住过的宫殿里,是女儿对母亲的念想。这个请求本来甚是僭越,但贺月也并没想再娶新后,瞧蓉公主哭得可怜,便答允了。因此蓉公主这几年以公主的身份一直住在凤栖殿偏殿。 风染便道:“回头叫蓉公主搬去下六宫罢,随她在下六宫选个宫殿。宫殿里的陈设铺排,照公主规格,不得逾矩。” 贺月道:“你要搬去凤栖殿?” 风染又是哂笑道:“我又不是皇后,搬去凤栖殿自取其辱?我这菁华宫就很好。”又道:“凤栖殿反正是空着的,让蓉公主住在凤栖殿偏殿,虽然有些僭越,也不是不可以。我叫她搬去下六宫,是想给她个教训,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要长脑子,做了不该做的事,便要付出代价。越在乎的,便越容易失去,珍惜,要懂珍惜之法。” 最后这两句,令得贺月大有感触。当初,他只会一昧索取,不懂珍惜之法,好几次差一点就永远失去风染了。贺月勾着风染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说道:“回头,我叫人把你这话带给她我总心疼她没了娘亲,舍不得教训她,又怕她受气,没派其他的妃嫔教导她,把她养娇纵了。也该你来教导教导她,让她长大再不,把她也过继给你?” 风染摇头笑道:“我有响儿一个就好了。”这蓉公主敢大闹他的新房婚堂,显是对他充满敌意,风染才不会稀罕这样的女儿,更不会接手这样的烫手山芋。又道:“你就滑头,自己舍不得教训公主,让我来做这恶人我便替你做一次。”风染又道:“凤栖殿虽无人居住,但不用闭宫,照常洒扫。蓉公主想回凤栖殿走动,便随她去。”言下之意,风染虽让蓉公主搬出了凤栖殿,但允准了蓉公主时常回凤栖殿凭吊毛皇后,给了蓉公主一个教训,又给了她一个极大的人情。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6章 乌国乌妃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在贺月的支持庇护下,活得恣意任性,他虽心狠手辣,却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并不会做对不起亲友的事,这辈子,只有两桩事,让风染内疚于心,其一,挟持父皇,强行把阴国合并进了索云国。 其二,对于毛皇后。 因为心怀愧疚,风氏开宗祠,把风染逐出家族,风染从头跪到尾,听着族人们怒骂他卖国求荣,并没有辩驳,然后默然离开。这些年,风染对风氏也未出过一言一语的不逊。在军队里,对曾经的风氏三皇子,同父异母的风建安,也不动声色地颇有照顾。两人因公事相见,也彼此以“风将军”相称,私底下全无交集。 风染其实跟毛皇后交集得极少,而每次交集都颇不快,根本算不亲友,但是,风染承认他确实有些对不起毛皇后,像毛皇后骂他的那样,他毁了她的新婚之期,他抢了她的夫君,抢了她的儿子。因为风染对毛皇后有些愧疚,才会出面教导蓉公主,又替蓉公主管教下人。不然,风染才懒得操心后宫事务。 风染又道向贺月道:“是时候,你也该替蕊公主和蓉公主留心驸马了。先订婚,筹备个两三年,慢慢操办起来。”及早订婚,慢慢操办,一则办事从容,二则也可多方考查驸马的品行,三则让公主对嫁期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临嫁时对娘家不舍。 贺月又笑道:“说真的,你过继了蓉公主吧,儿女双全了。” “我有响儿够了。女孩儿太娇了,不好养。再说,我的都统帅府穷得紧,我自己的嫁妆都还得内务廷接济,更置办不起蓉公主的嫁妆。” 贺月是看风染对蓉公主的事心,才提了两次。听风染这么推搪,便知风染无意过继蓉公主,便哈哈笑着不再提了。其实,一般公主的嫁妆,会有内务廷置办,该有多少陪嫁,都有定数,并不需要都统帅府来操心。当然,有母妃的公主,会由母妃出资,给自己公主添置超出定数的嫁妆。 晚间的时候,菁华宫外守宫的内侍来通禀,说是蓉公主跟前的头面女官单绿怜求见:禀告蓉公主在下六宫选择的宫殿,请风将军裁夺,并叩谢风将军责罚恩典。 风染便吩咐道:“本帅许了蓉公主下六宫随意挑选,便随她选哪宫,不必来回我裁夺了。天晚了,让单姑娘回去歇着吧,不必进来谢恩典了。她身有伤,叫她多歇几天,蓉公主迁宫之事,不必急在一时。” 当晚,风染责罚蓉公主的头面女官教唆犯和责令蓉公主僭越迁宫之事,在后宫里传开了。一众妃嫔,内侍女侍,深自警惕自省,这十多年,风染一直是后宫妃嫔和内侍女侍们的热议话题,各种猜测,各种作贱,各种糟蹋把自己得不到帝王雨露的怨气,都尽情地撒在风染身。除了乌妃,几乎找不出第二个没有说过风染坏话闲话的人。听到皇帝要迎娶风将军时,他们都慌神了,生怕风染入主后宫,报复他们。好在后来又听说是娶为皇夫,并不管后宫之事,凤印仍旧由乌关两妃轮流执掌,大家又松了口气。如今听了这两个消息,一时,心又提了起来,显然,风将军得到了皇帝授权,可以插手掌管后宫事务。 于是,乌关两妃次日一早,便去菁华宫求见皇帝,请求交回凤印。贺月倒是对两妃温言嘉许了一番,仍叫她们轮掌凤印,合力主持后宫事务。 这么一来,后宫清楚了:风染确实不会具体主持管理后宫事务,但风染的话,在后宫一言九鼎,绝对管用!虽不入主后宫,却是入主后宫更高档次的存在。清楚了,后宫们也安心了。此后,后宫们再不敢对风大将军有一言半语的不敬。虽然看着皇帝和皇夫常常在思宁殿和菁华宫之间双栖双宿,颇觉怪异,然而,心头再怪异,他们也不敢对皇帝和皇夫出半个字的闲言碎语。 贺月把乌关两妃好好抚慰了一番,打发走了,吃过早膳,又在菁华宫里打拳玩闹,散步闲聊。这是他们新婚之期的最后一天了,贺月有些不舍,道:“这日子,过得太快了你什么时候回军营?”三天时间,风月形影不离,可他感觉还什么都没有做,时间过去了。 风染道:“明天走罢,既然简国已经复国,汀国占了乌国,该怎么收拾东路的雾黑蛮军,我还得回去好生想一想。”凤军围困着东路雾黑蛮军,一直围而不灭,用意有两个,一是想等简国来求凤军帮助复国,凤国便可趁机要挟简国成为属国。不过这个用意如今已经不存在了。二是吸引北路雾黑蛮军不断渡江救援,利用天险,以消耗北路雾黑蛮军的实力和人数,这个用意,还要不要继续,还得考虑。如果没有了东路雾黑蛮军需要救援,北路的雾黑蛮军肯定不会再不断地尝试渡河作战,而是转而固守北路,凤军再想消耗雾黑蛮军,得自己渡河去打,然而,渡河代价太大。风染领军在很多时候,并不独断专行,回了兵营,会多方征询将领们的意见,再做决定。 默默地走了一段,贺月驻足回视风染,说道:“明天你离城归营,去给母后辞个行罢。” “好。” 贺月想了想,不放心,道:“明天我晚朝一个时辰,先陪你跟母后辞行。” 风染笑道:“母后最多又不见我,还能把我怎样?” 贺月知道风染是领兵带将之人,心胸还是有的,不在乎细微末节,太后虽然在婚典说出那般诅咒似的赐福,但风染对太后并没有什么怨恨。然而太后不同,从风染渐渐专宠开始,一步一步,她对风染积怨渐深,以至于要发难夺权,摄政除奸,谁知道她会做出或说出什么羞辱风染的话来?有自己在场,太后总要顾忌几分。 一时,菁华宫守宫内侍来通禀,说乌妃娘娘宫外求见风将军。 贺月一听警觉了:“她找你做什么?” 风染吩咐内侍道:“请乌妃娘娘正殿相见。”白了贺月一眼,拉着贺月往回走,道:“还能做什么?自是为了乌国故土之事。”又轻轻戳了戳贺月的额头,笑道:“我还没吃你的醋,你都在想什么呢?” 贺月回手一捞,把风染圈在自己臂弯里,有些郁闷地道:“我烦你不吃我的醋。” “快放开,在外面呢,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嘿嘿,咱们名正言顺了。”贺月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如今是皇夫了,再回兵营得注意了,再不能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贺月还没说完,便被风染一掌推了开去,一脸嫌弃贺月不懂军事务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地当先回了正殿。 等贺月晚一步回到正殿,正见乌妃递了卷什么东西给风染,猜测是风染要的讨伐汀国强占乌国故土的檄吧。看见贺月走进殿来,风染只是坐在主位,向贺月微微颔首示意,乌妃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贺月行了妃子觐见皇帝的大礼。因乌妃坐了首客位,贺月便坐到风染身边的下首客位,道:“你们议事吧,不用管朕,朕听听便是。” 风染也不客气,继续跟乌妃说话,主要请教当年乌国的一些事,以及乌国的地形地貌城镇布局等,乌妃一一作答。说完了乌国之事,乌妃便要告辞,风染道:“娘娘且慢,本帅有一事相托,娘娘允或不允,尽可自便。” “将军何事?妾身可尽微薄之力?” 风染道:“娘娘想是听说了,本帅让蓉公主迁宫之事?” “听闻了。蓉公主得了陛下允可,留住凤栖殿,虽有僭越,却也并无不妥。将军令其迁宫,端正后宫宫规,妾身敬服。” 风染道:“本帅要说的并非此事。本帅是想,自皇后娘娘殡天后,陛下心疼蓉公主,怕公主受了委屈,便没为公主指个照管教养的长辈” 贺月在一边使劲咳嗽,风染只当没有听见,继续道:“使得蓉公主身边只得几个教习嬷嬷和女官照料,到底没有正经长辈看管,不免被下人奉承得娇纵了又被挑唆了,才闹出那事来。乌妃娘娘学识渊博,性子又平和近人本帅想不揣冒昧,请娘娘推繁拨冗,看顾教导蓉公主一二本帅常年征战在外,又男女有别,实不便教导于她,只得把她托付于娘娘” 贺月适时表态,向乌妃道:“你只管教导她,她若不听教训,你告诉朕,朕自会替你作主。”知道风染把蓉公主托付给乌妃教导,是一片好意,生怕乌妃误会了风染的用意,自作主张,替风染辩解道:“将军非是为了婚典那事生气,纯是为蓉儿好,怕她现下娇纵了,将来出嫁,不懂为人处事,或又受了下人挑唆,分不出好坏,难免吃亏。” 乌妃向贺月和风染各自一礼,道:“臣妾自当尽力,不负陛下和将军重托。”/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7章 向太后辞行 作者:天际驱驰 等乌妃告辞走了,贺月感叹:“我这后宫啊,没个人当家主持,就是不行!” 风染笑着,瘫在椅子上,说道:“乌妃当家当得很好,你还不给她名分,好处都叫你占了。我就瞧着,她们不好做的事,我从旁相助一二罢了我自己的家还得表嫂子替我管着呢,我可没能力替你当家。”他是贺月之皇夫,后宫是贺月妃嫔,只是贺月久已不临幸妃嫔了,因此,皇夫跟妃嫔之间,没什么可比性,便没什么好争风吃醋的。 贺月笑着站起身,替风染揉按身子,说道:“你才管一件事,就累成这样,真不知你是怎么照管兵营的。” 风染享受着贺月的揉按,觉得舒服,又嫌弃道:“你懂什么?兵营里都是汉子,说不听就吼,再不听就拿鞭子抽,干脆简单。哪像后宫女人,动不动就哭,娇滴滴的,叫人下不去手女人,就是麻烦。”说到这里,风染忽然想到了幻沙公主,觉得幻沙公主大约是公主里面的异类,行事干脆爽利,人也不娇气,风染其实并不反感她。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想着次日又要分离,贺月跟风染极是恩爱缠绵,彼此间叮咛了对方许多话,颇感依依不舍。双方便约好了,等皇子大了,担得起事了,贺月便禅位为太上皇,不管政事,带着风染在江湖江山之间逍遥快活。贺月没敢直说要传位给风贺响响,只是隐约透出一些意思。 次日一早,风染跟着贺月一起起床,洗漱早膳之后,穿了铠甲戎装,一起去祥瑞殿,向太后辞行。风染本以为还会像上次一样,吃个闭门羹。哪知通禀进去,冯紫嫣很快就迎了出来,恭谨地请皇帝和将军进去。 等贺月和风染进了太后寝宫,太后并未在正殿接见,却听冯紫嫣说,上一次风染临宫不入,调头而去,把太后气病了,三四天一直没好,尚卧病在床,因怕打扰了帝夫的新婚之期,便叫下人一直瞒着,没有禀告贺月。 贺月一听,赶紧带着风染去太后寝殿问病请安。 风月虽是帝夫关系,但风染到底是没有血缘的异姓男子,不好直入女子闺房,便在床帐前挂了帘幕,风染在帘幕前向太后叩头请安,贺月去帘幕后扶起太后,受了风染的礼。 太后有些虚弱地说道:“哀家听闻风将军处置了蓉儿” “儿臣斗胆。” “又将她托付给乌妃管教自她母后去了,本该是哀家的责只是哀家精力不济,才叫她疏于管教如今,你亲自把蓉儿托付了乌妃,这就名正言顺了。这事办得甚好。” 原来,蓉公主为皇后所生,乃是嫡女,妃嫔的身份地位不如嫡公主,便没有资格教导嫡公主。皇后死了,嫡公主只能由皇帝和太后亲自教导,或由他们指定妃嫔教导,偏生太后并没有尽到教导之责,贺月忙于政事,完全没有时间,他又尊重母后,太后不开口,他便不好擅自开口叫妃嫔来教导,因此蓉公主就一直疏于教导了,六年时间,除了有学堂夫子教导,其余时间只由几个教养嬷嬷和女官带养着。风染是皇夫,相当于是皇后的地位,因此风染有资格指定妃嫔教导前皇后的子女,太后才觉得风染把蓉公主托付给乌妃教导,算是名正言顺了。 风染想不到自己一时恻隐,可怜蓉公主母后早逝,自己又有对不起毛皇后的地方,便多管闲事一回,误打误撞,倒合了太后的心意,回道:“此是儿臣份内之事。” 太后吩咐道:“端茶。”端茶,是把茶端到风染面前,并不是给风染喝的。风染会过意来,接了茶,双手捧着向太后道:“母后请喝茶。” 冯紫嫣出来,接了茶端进帘幕后,风染听见茶盏的响动,想是太后喝了他敬的茶,不由松了口。太后既喝了他敬的茶,相当于便是承认了他这个儿婿,承认了他跟贺月的帝夫关系。少时,风染听见太后道:“把这个拿予风将军。”冯紫嫣出来,递给风染一个红色的封包,知是太后赏给自己的红封。这红封里未必有多少钱币财物,更多的是喻意长辈的祝福,风染便接过来,恭恭敬敬地捧着,谢了太后的赏。 太后又吩咐道:“嫣儿,叫人搬张椅子,请风将军坐。” 贺月陪着太后说了些闲话,多是询问太后病情的,风染也在贺月的暗示下,说了一些祝太后早日安康的安慰话。 闲话了一会,贺月道:“母后,时辰不早了,儿臣是陪风将军来向母后辞行的,风将军这便要启程回归军营去了。” 太后并没有显得太惊讶。风染是偷跑回来看望贺月的,没想到被太后算计,图谋摄政夺权除奸,后又筹办婚事,前后已经在成化城羁留担误了二十来天了,再加一来一回路上花费的时间,风染离开军营将有四十多天,风染肯定会在度过新婚之期后赶回军营,太后只是没料到新婚之期一过,风染一天也不多呆,立即便要赶回军营主持军务。风染为凤国保疆卫国,后又开疆拓土,驱逐雾黑,极是尽心竭力,这一点,太后倒是看得清楚。正因为有这一点赤胆忠心,太后才会一再地容忍风染。太后听了贺月之言,淡淡嘱咐道:“既如此,哀家便不留你们说话了,风将军此去,当一路保重。” 风月双双跪下叩头,携手离去,太后看着,只是叹气。冯紫嫣安慰开解道:“奴婢瞧风将军穿着铠甲,威风凛洌,跟陛下,是对璧人。娘娘要看开一些,他们行过结发之礼就算风将军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也不会再娶别的女子。” 史记:靖乱十二年四月中旬末,集结于斗河南岸的凤军,兵分两路,一路固守斗河,一路发动了对盘踞在凤梦东路十二年之久的雾黑蛮军最后一击,攻势如虹,势如破竹,攻至原奉和国都城左亭原,四月廿六日,雾黑蛮军在其东路首领的莫约翰的带领下,投降凤军。史称东路大捷。 这是雾黑蛮军第一次在强势的凤军攻击之下主动投降,降军共计二十一万人。风染下令,杀俘八万,以祭奠供奉凤军三十多万亡灵,余下十三万押至斗河南岸,向雾黑蛮军索取高额赎金,这笔赎金将会发放给在对雾黑作战中阵亡的将士们,以抚恤其家眷。 史记:靖乱十二年四月月底,凤国代乌国遗孤梅氏发布讨伐汀国强占乌国国土檄文,勒令汀国刻日退出乌国国境。汀国辩称,乌国已亡,梅氏在乌国灭亡之前早已嫁入凤国,不能算是乌国遗孤,檄文为无稽之谈,拒不撤兵。五月初,简国发出声援,认为乌国亡国,乌国故土,应该谁收复,谁占领。五月十四日,凤国对汀国简国同时宣战。 对汀之战,打得极是艰难,双方都是在乌国国境内作战,谁也不存在天时地利,但是凤军有乌妃作为乌国遗孤写的讨伐檄文,便在乌国境内,得到了乌国一些民众的支持,使得凤军稍占人和之利。 其实汀国跟嘉国并不接壤,当初,在凤军攻打天路城时,汀国冲出万青山,一路打到依山山脉南端,就已经占据了少量乌国国境,随后,通过那一段乌国国境,汀国才能发兵嘉国。先前,汀国只是占了一小段乌国国境,便也罢了,现在可是出兵占据了乌国全境,足可以让汀国国土扩充一倍半之多。若让汀国再加以发展,汀国国力必然大增,今后再想收复合并汀国,肯定会加倍艰难,凤国绝不能给汀国这个机会,出兵势在必行。 至于同时向简国宣战,不过是凤国抓住机会想趁机平灭合并了简国,谁叫简国自不量力,出头来趟凤汀两国争夺乌国国土的浑水,对汀国发出声援? 风染指挥凤军,从东西两路夹击汀国在乌国境内的汀军。一路从凤梦东路南下,直袭乌境汀军,另一路从原来索云国跟乌国一小段接壤的边界出兵,从中间切断了汀国本土跟驻扎在嘉国天路城的汀军之间的联系,进攻前乌国陪都淦城。同时风染另调了一些东路凤军,对一直被汀军占据的天路城进行包围,围而不攻。 史记:靖乱十二年六月初六日,凤军在攻击乌境汀军时,忽然出兵,以迅雷之势,兵临简国都城城下,简国天睿帝不及出逃,只得降顺,被迫与凤国签署城下之盟,永久合并入凤国。简国天睿帝降为侯爷。 事实上,天睿帝在被削了帝号之后,贺月念着简国在帮助凤国把凤军运送到射凤堡一事上,出了不少力,后来又一直给潜伏在朗昆宁山脉中的凤军运送各种物资,而且目前来看,通过海运,给潜伏在朗昆宁山脉中的凤军运送物资这条线还不能断,凤国还有倚重简国海运的地方,因此凤国最终把天睿帝封为了节王,封号:虢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8章 陆绯卿远遁海外 作者:天际驱驰 简国降国为郡,虢欣节王乃是五 成德帝仍特旨恩准虢欣节王之位世袭罔替,跟其他异姓王一样,不赴封地,在成化城另赐王府居住。 凤国在全面收复了凤梦西路和路之后,国土大增,又经过贺月的苦心经营和发展。汀军虽然作战能力强悍,但凤军装备精良,兵力更多。 在解决了简国之后,凤国全力展开对汀作战。凤汀为了争夺乌国国土,在乌国境内连番大战。 史记:靖乱十二年十月旬,凤军把汀军逐出乌国国境,宣布收复凤梦东路。 随后,成德帝对凤梦东路实行了统一的郡府州县的设置,并派出半年稽考过的能员干吏出任凤梦东路各郡各府官吏,凤梦东路各种税赋,免税一年,半税两年。 汀军在乌国境内失利之后,撤回了本国,同时终于在凤军的围困下,汀国放弃了对天路城的控制,把汀军从天路城撤回了汀国。因凤军全面收复乌国国境,掐断了汀国通往嘉国的道路,汀国跟嘉国本不接壤,此时汀国若继续主张分割嘉国国地,那么汀国的国土会变成互不相连的两部分。世怎么会有这样的国家?因此,汀国跟凤国分割嘉国国土的谈判,在汀国争夺乌国失败后,谈判谈着谈着,无疾而终。 冬月之后,凤军进入冬季休兵,在乌国几场战事打下来,汀国国力虚耗,冬季休兵,求之不得。但整个冬季,凤汀两国都磨刀霍霍,准备着来年的生死一战。 史记:靖乱十三年二月廿八日,凤军对汀国本土发动进攻,兵马都统帅皇夫风染率子风贺响响一同出征。 这是风染第一次让风贺响响随军旁观军政军务,亲临战场。其时,风贺响响十二岁。风染并不要求风贺响响有什么战功建树,只是想让风贺响响走出都统帅府那一片净土,真实地了解国情,民情,和战争。 史记:靖乱十三年八月初九日,凤军历时五月终于攻克汀国都城万盛卫,熙安帝及幻沙公主率军往南撤退。风贺响响率侍从谋士数人绕道喆国,抢先向喆国绍元帝痛陈利弊,分析时局,说服绍元帝传旨,在喆汀两国边境陈兵,断然拒绝汀军退入喆国境内。 风染率领凤军从北向南攻入汀国,是要把汀军逼入喆国,从而把喆国拖入战争。风染先派风贺响响前往喆国都城武安卫求见绍元帝,以游说绍元帝下旨拒汀。风染只是想给风贺响响一个出头露面,在几军阵前锻练的机会,事成与不成,其实都无关大局。风染也早料定了,绍元帝算知道风贺响响的身份,凤喆两国的实力相差太远,绍元帝不敢把风贺响响怎么样。 正如风染所料,喆国的实力和兵力都远不如汀国,算喆国陈兵边界,明确表示拒绝汀国退入本国国境,但是喆军完全不能阻止败退过来的汀军入境,喆军杀又杀不过,阻挠又阻挠不了,只得半拒半地看着汀国退入自己的国境之内。 熙安帝,幻沙公主所率的汀军且战且退,被凤军杀红了眼,退入喆国国境之后,竟然恶狠狠杀向喆国都城武安卫,想夺下武安卫后,据城坚守。汀国自己的都城万盛卫足足坚守了五个多月,凤军付出惨重代价,才一点点撬破城池。因此,他们希望夺得武安卫,只要再坚守三个月入冬了,入了冬,他们又可以获得几个月的之机,战局或许会有转机。 然而,熙安帝,幻沙公主甚至是喆国等等,在危急关头,几乎都忽略了,早在几年前,风染令郑修年率领了一万多凤军一直驻守在武安卫郊区。这支凤军,一方面监视喆国动向,一方面给喆国咽喉架刀子,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协助喆国防守赤麟江,以防雾黑蛮子杀过江来。 早几年,风染派郑修年率军驻守在喆国,一直断断续续地受到朝堂大臣们的参劾,说风染派凤军驻扎喆国,毫无用处,是无的放矢,枉费军晌,糜烂粮食,要求贺月出面干预军政,下令风染从喆国撤军。不过,此类奏折,多被贺月留了。 如今,汀军向武安卫杀来,伏了几年的一步棋子,骤然出动,郑修年见势不对,立即挥军进城,协助喆军坚守武安卫,顶住了汀军的猛烈进攻, 要讲守,武安卫算加一万多凤军助守,也一样守不住汀军的攻击,汀军的攻击力太强了!好在武安卫只要能守住一时,不被汀军破城够了。因为汀军在前面逃,凤军在后面追杀,汀军几下攻不下城池,凤军大队人马从后面掩杀了过来。汀军人数较凤军相差悬殊,不敢跟凤军对战,自己尚未攻下武安卫,凤军先杀到了,汀军只得心有不甘地继续向南撤退,去占领喆国的其他小城镇,以便凭借城镇地势,跟凤军对抗周旋。 经此一战,凤国朝堂再没有大臣敢对风染的驻军布防指手划脚,横加谴责。对喆驻军,明明白白诠释了什么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没有提前在喆国驻军,没有凤军的协助防守,被汀军攻破占据武安卫,凤军再想打下武安卫难了。如果拖三个月,进入冬季后,这仗,打也难,不打也难,极是劳命伤财。 冬季用兵作战,因行动不便,死伤极高,此是劳命;如果不打,围而不攻,军晌军粮糜费无数,而又不见成果,此谓伤财。因此,一般冬季多会撤军养兵,不是迫不得已,都会尽管避免冬季作战。 此后,汀军一路南逃,一路抢夺城镇,借地势对凤军拖延周旋,凤军在后紧追不舍,遇城攻城,遇寨拔寨,风染是铁了心要将汀国一鼓作气歼灭尽,既然开战,除了汀国答允合并,不会给汀国第二条路可走。 凤汀两军,在喆国境内,从北端杀到南端,两方人马均有不小的损耗,但汀军人少,损耗不起,在强大的凤军面前,越战越弱,眼看汀国大势已去,途不免有许多汀兵逃跑,兵卒一开逃,给汀军的军心士气实力造成沉重打击,最终,汀军逃到了喆国国土南端的五里店。汀军本想攻下五里店,完全想不到五里店这样的小地方会有凤军驻扎,猝不及防,被五里店的凤军迎头痛击。 汀军被这兜头一击,熙安帝不幸战死,汀军和随军官吏被彻底击溃,终于有官吏向幻沙公主进言,请求答允凤军的合并要求。其实,在这个时候,凤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汀国国土,把汀国的权臣重将逼得走投无路。幻沙公主答不答应合国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关键凤国不能强行合并汀国,要给汀国百姓一个交待。 幻沙公主宁死不屈,坚不答允合国,还想负隅顽抗,被汀国皇族宗室联合兵卒将领反叛,把幻沙公主擒下,进献给凤军,以示合国诚意。 关键时刻,陆绯卿从汀军将领杀出,他体内有当初风染凝练出来的第一颗毒内丹,虽然他没有源源不断的体毒支撑,功力会越来越弱,但一颗内丹的逐渐退化,也尽够他一辈子受用了。陆绯卿也跟风染一样,武功差内力强,此时发起狠来,把强横内力一施展出来,锐不可挡,在两军阵前杀进杀出,倏来倏去,抢夺了幻沙公主,逃向凤翔港。 风染带兵亲自追到凤翔港,与港口的官员交涉后,风染将停泊在港口的一艘大海船,连同船货物和船员,悉数赠送于陆绯卿,令其带幻沙公主离开。 凭幻沙公主的聪明才智,和陆绯卿一身强横的武功,只要机缘得宜,他们不难在海外闯出一番基业。 陆绯卿跪在船头,向风染叩了个头,含着一泡眼泪,喊:“师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凤国合并了汀国之后,一统凤梦在即,他是贺月的杀父仇人,贺月说过,不会放过他,他无法在凤梦大陆安身立命,只有远遁海外。只是今日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 幻沙公主虽然擒后被救,仍是一身红袍金甲,傲然挺立在船头,随手把跪在旁边的陆绯卿拎了起来,叱道:“站直了!我幻沙的人,没有孬种!”转向风染讥道:“风染,你不是男人!” 败军之将,敢辱骂自家统帅不是男人,风染身边的兵卒将领顿时一阵喧嚷鼓噪,想要骂回去,被风染阻止了。风染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陆绯卿,看着那海船渐渐远去,心头不舍。 快三十年的交情,终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陆绯卿对感情纯粹执着,对喜欢之人,遥遥仰望,默默守护。风染猜想,到了海外,幻沙放下公主的身份,以平等的眼光看待陆绯卿,她会不会看到陆绯卿的好?风染真心希冀,陆绯卿的坚持,能有一个结果,在风染心里,绯儿是这天底下最纯净清澈的男子,配得任何人的喜欢。/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9章 风贺公子 ♂! 作者:天际驱驰 史记:靖乱十三年冬月十五日,汀国熙安帝在与凤军交战中被流矢所射而死,十七日,汀国残部投降,宗室重臣答允合国,幻沙公主拒不投降,携将军陆绯卿远遁海外。 首发哦亲 凤军对汀作战,从开春打到入冬,打了足足一年,其战况持久惨烈,凤军固然基本上消灭了汀队,但凤军自身也损失惨重。是役结束,便开始了冬季养兵和休养生息。 所幸在凤梦各国的内战中,北方的雾黑蛮军没有异动,没有趁乱发难,使得凤军没有陷入南北作战的危险境地。坎里斯儿将军对战局战机的把握跟苏拉尔大帝相比,差得实在太远了。而苏拉尔大帝已经回雾黑大陆主持本国大局几年了,一直没有再回凤梦大陆,雾黑蛮军一败再败,损失惨重,而雾黑王朝却没有再对凤梦大陆派出援兵,风染猜想,是不是雾黑大陆,雾黑王朝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令得苏拉尔大帝难以分身,顾不上理会凤梦大陆的战局? 如果是这样,风染一路都在思虑,要不要直接挥师北上,一鼓作气,把残余的雾黑蛮军收拾了,尽快把他们全都赶出凤梦大陆? 但是时间已经是冬月下旬了,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战线的北上,只会越来越冷。兵卒们已经打了一年的战争,从凤梦中部一路追杀到凤梦大陆的最南端,已经人困马乏,如果不能一两战解决掉雾黑蛮子,凤军就会陷入冬季作战。或者,凤军暂不休养,等明年开春就立即对雾黑作战? 风染有些举棋不定,便派了人,让贺月派出暗部,赶紧打探雾黑王朝的情况,又让驻守在斗河南岸的陈丹丘多派哨探,侦查北路雾黑蛮军的情况。 这一仗打得太久,凤军兵卒极是困顿,凤染便带着汀国宗室重臣,一边休整,一边缓缓北上。在回到喆国武安卫时,风染下令凤军暂时驻扎于武安卫近郊,略作休整。喆国绍元帝慑于凤军军威,慑于风染威望,亲自迎出城来,设宴于皇宫。 风染最不耐烦这些往来应酬,因为洁癖,尤其讨厌筷箸起落的宴饮,讨厌觥筹交错的纷乱场面,当即就拒绝了,他更愿意带着兵卒驻扎在城郊野外。不过风染也不是不近人情,并没有一口回绝,只推说身体不适,派了儿子代表自己,带着一众将军和汀国宗室降臣等前往喆国皇宫赴宴。 这一夜,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少年,脱颖而出,崭露头角,震惊了凤国朝堂。大家都知道,他非复姓,而是罕见地双姓风贺,名响响。风贺公子仍是凤国皇帝及皇夫之子,两个“响”字仍是由父皇和父亲各赐一字。 本来将领们以为,风染让风贺响响代表自己带领大家前去喆国皇宫赴宴,不过是想让风贺响响在喆国众臣,凤军众将和汀国宗室之前露个脸罢了。其实,风染也只是这么打算的,想一个才十二岁半的孩子,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他带着儿子一起出征,不过是想给风贺响响增加一些阅历,提供机会让风贺响响能得到一些历练而已。 风贺响响因是代表父亲出席,便高居客座首位,在宴席上,向绍元帝坦陈时局,直接游说绍元帝率喆国合并入凤国。设身置地的替绍元帝剖陈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待事情,用词用语方面虽然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雏稚,但是其观点论据是老辣犀利的,句句切中绍元帝的要害。 是啊,简国声援汀国,被风染出兵灭了,逼迫合并之后,本来连个王爵都没捞上,还是成德帝念简国曾出后跟凤国联军共抗雾黑蛮子,颇有功劳,才赏了一个五品节王。汀国在激烈反抗之后,被风染从中部追杀到南端,放逐了幻沙公主,熙安帝和几位皇子战死,逼得汀国宗室走投无路,不得不答允合并,虽然具体合并事宜尚未议定,但据估计,汀国众宗室将来在凤国的待遇绝对比不上简国,恐怕只能跟那蔡和同建立的野路子六和国一样,最终只得一个侯爷爵位。 放眼整个凤梦大陆,除了凤国,就只剩下喆国了。一直以来,凤国不择手段,陆陆续续把凤梦十一个国家合并进自己版图,其一统凤梦之野心,早已经昭然若揭,凤国怎么可能允许喆国独存在凤国之外? 喆国合并进凤国,势在必行! 如今的重点是:喆国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合并进凤国?是的,以什么样的方式合并进凤国,对喆国百姓大臣来说,不怎么重要,但对喆国绍元帝来说,事关他将来在凤国的地位待遇,这就极其重要了。 阴国,由风染主持,在有国土的情况下,主动合并入当年的索云国,仁和帝被封一品玄武镇国王,食邑万户。玄武镇国王虽然带着王妃贝子们迁往成化城居住,但是原阴国改郡之后,一直由玄武王世子风宛亘打理管辖,不与其他郡府官吏轮换,这相当于原阴国实际上仍掌握在原阴国太子手里,风宛亘郡守在原阴国辖区内,有相当大的自治之权,比如任命自己的官吏,在充足上缴了国库赋税之后,可以自行订制税率,出台不与朝堂政令相违背的地方政令政策等等,可是说,极大限度地保留了原阴国的相对。 目前凤国国内,还有一位异姓镇国王,那就是原昊国太子,被封昊山镇国王。昊国本是在失去国土后逃到索云国,签署的是战时暂时合并协议,规定昊队和物资人员在战时,由索云国支配指挥,索云国帮助昊国复国。然而,凤军在收复凤梦西路之后,以各种借口,拒不归还国土,帮助昊国复国。昊国国君蹊跷而死,继位的昊国太子连自己的帝号都未拟定,就主动要求把昊国永久合并进凤国。原昊国太子才因此得到了昊山镇国王的尊位。然而,昊山王也仅仅只取得了一个一品王的爵位和万户食邑,他们并没有取得像阴国那样,派世子管辖原故国故土改制为郡,相对自治的特权。因为他们合并入凤国时,是没有国土的。 至于其他的嘉懿郡王,德辉郡王,宏逸宗王,开济藩王,虢欣节王等,因为自身资源一个比一个贫匮,对合并的态度又一个比一个桀骜,结果,合并后一个比一个待遇更差,单是食邑,从万户递减到四千。 因此合并之时,主动不主动,有没有国土,有没有抵抗,是有很大区别的! 连汀国都扛不住凤国的攻击被来了,凤国要想灭了自己,或是夺取自己的国土,实在不费吹毁之力。风贺响响便析缕分条地跟绍元帝分析时局形势,奉劝绍元帝要趁着国土还在自己手上,趁着凤国一时尚未来逼迫自己,由喆国主动提出合并进凤国,才得取得类似于阴国那样的地位和待遇! 虽然风贺响响才十二岁,却对过往之事,有着透彻细微的了解,对各国合并入凤国的情形了如指掌,一国一国提出来分析得失,如数家珍,对凤国朝堂时局,也有洞若观火般的清澈澄明,一番说辞,说得众臣众将众宗室都觉得钦佩。 其实风贺响响年岁尚幼,学政时间也短,但是,他有一个得天独厚,其他皇子完全无法比拟的优势:他是在贺月和风染身边成长起来的! 贺月和风染,一个掌管朝堂文治,一个掌管朝堂武事,平素在家里,就把那朝堂政事和军务,政局战局一类的话题拿来闲聊,风月并不认真议事,只是私底下拿来说着玩耍,半真半假地交流彼此的意见。 贺月跟风染聊着这些政事军务玩耍的时候,并没有避开风贺响响。风贺响响在一边听着,只当耳边风。然而,这却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教导,两位父亲无意中从小的言传身教,风贺响响便从小耳薰目染,对政事,政局,军务,时局有着朦胧的认识和了解,一旦得到贺月的悉心教导,风贺响响对政事政局的掌握,对多方势力制衡,对朝堂事务的处理等等各方面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简直一日千里。 风贺响响除了因为限于年岁和阅历的不足,许多事处理起来会显得盲目冲动,考虑不周,做事不够圆通老成,尚不能兼顾多方利益外,风贺响响在这样的年岁,在这么短的习政时间内能达到如此水准,其实已经让贺月觉得非常满意了。 尤其令贺月欣慰的是,大约风贺响响在他身边长大,自小听多了耳薰目染,对自己的多数政见和方略,都表示理解,拥护,和支持。贺月想,当自己百年之后,正需要这么一个在国家政策政令,执政方向跟自己一致,可以承前启后的继任者,这样才有利于凤国的持续发展和繁荣。 绍元帝之所以不惜降贵纡尊地为凤军将领们接风洗尘,设宴款待凤国的一个将军,其用心也是为了想从风染这里探听一些消息,试探凤国对喆国独存的态度。 风染拒不赴宴,却派了自己的儿子前来,绍元帝本来觉得失望,现下听了风贺公子的一番极有见地的高谈阔论,不由叹服,不由对风贺公子刮目相看。/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0章 父慈子孝 作者:天际驱驰 绍元帝风贺响响想得多,想得深,如果换风染来赴宴,风染绝对不会跟他进行什么时事剖析,更不会冒昧地对他提出任何建议,风染要想表达这种意思,多半会直接带兵压境,直接逼迫合国,可是,这么一来,绍元帝不是主动要求合国了,将来王爵是王爵,但一定不是像阴国那样的镇国王。 绍元帝不大相信风贺响响的言论和行动,出于自己的见解,他猜,大约是风染派儿子来点拨自己,风贺响响的话应该都是风染教导的,风染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想兵不刃血地合并掉喆国。喆国兵力再弱,再是不堪一击,一旦开战,也不能任人鱼肉,凤喆两国总得死不少兵卒,从朝堂外交一途进行游说合国,才是策。 然而,绍元帝细想风贺响响跟自己的分析,觉得其大有道理,自己的处境,确实只有主动请求合国,以取得类似阴国那样的地位和待遇,才是之策,才算是识时务。 早在听闻凤军把汀国一路追杀到五里店,并逼迫汀国宗室答允合国时,绍元帝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正是因为处境甚忧,正是因为惶恐不安,才会在皇宫设宴款待风染,想从风染嘴里套取凤国对喆国的态度。 绍元帝以为风贺响响所言,都是风染授意,那么风贺响响说的,将是凤国对喆国的态度和立场。喆国合并入凤国,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能够商量的只是喆国主不主动而已。 喆国跟阴国一样,国小贫瘠,一直躲在汀国,阴国和索云国三国后面,东面跟简国隔赤麟江相望,周边国家都不是好战之辈,边防相对平静,同时不免安于享乐,便得国家积贫积弱。绍元帝亦正当盛年,不算昏聩,以前见识了索云国废除旧法的成果,还颇有跟进变革的想法,是相当有决断之人,晚宴未终,便与风贺响响达成了喆国请求合并入凤国的口头协议。 史记:靖乱十三年冬月廿七日,喆国绍元帝向凤国三皇子风贺公子表示愿意将本国合并入凤国。 随后,由风染派出随军武参赞跟绍元帝草签了合并协议,火速送回成化城,贺月又火速派遣了大臣前来跟喆国商议签署合国协议。 风贺公子凭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绍元帝主动合国之事,在凤国朝堂传为美谈,十二岁的少年能取得如此成,避免了一场与喆国的战争,不能不令百姓们交口传颂,津津乐道。 风染早接到哨官通报,知道儿子说服绍元帝答允合国之事,当晚,风贺响响赴宴归来,风染亲自迎出营帐之外,把儿子拥入怀里,轻轻揉按,只差没有下嘴去亲,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带养儿子,儿子给自己的回报,远远超过他的期望。风贺响响被父亲搂在怀里,倒觉得极不好意思,轻轻抗议道:“父亲,响儿长大了!”不要在众将领面前还把他当个小孩子似的搂搂抱抱。 回了营帐,风染便叫风贺响响跟自己一起歇在帅帐里,洗漱之后,风染便跟儿子睡在一起,慢慢地盘问儿子是怎么说服绍元帝答允合国的,细细盘问儿子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那么游说?为什么知道朝堂的情况? 风贺响响知道瞒不住风染,便把贺月亲自教导自己习政的事,从实招供了。 风染听了,只问:“你喜欢跟你父皇学习政事,便跟他学好了,瞒着为父作甚?” 风贺响响有些不安:“父亲一向不赞成响儿习政,不想响儿继承父皇之位。” “不想你继位,为父是怕你将来会受到那位子的约束,过得不开心人这辈子,不必去争权夺位,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要紧的你既然喜欢处理政事,回头跟你父皇说说,派你先去九部历练历练。”风染翻身,想替风贺响响掖紧被褥,被风贺响响一挡,拉着风染的手臂,塞进被窝里,道:“响儿已经大了,该响儿替父亲掖被子了。”半倾着身子,细细地替风染掖好被角,躺下来,往风染怀里偎了偎,道:“父亲的身体以前好了,不像以前那么冰冷了。”风染听了,只觉得心头既是温暖,又有些酸楚,抬手轻轻抚过风贺响响越来越英朗的眉眼,轻轻道:“嗯,响儿是长大了。” “天晚了,睡吧,父亲。” 自己儿子做成了这么大一件事,风染如何睡得着?大约风贺响响没想到自己能做成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睡不着。虽然都睡不着,父子俩都怕天冷了,自己翻来翻去,扯动被褥,让对方受了凉,便都忍着不动,假装睡了。 天快亮时,风染道:“响儿。” “嗯。” “你喜不喜欢安妹妹?” “喜欢。” “是哪种喜欢?” 风贺响响有很久没有回答。安哥儿是他妹妹,两个人可算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安哥儿性子刚强粗野,很多时候是安哥儿护着自己,常常让风贺响响有种安哥儿是他姐姐的错觉。他自然是喜欢安哥儿的,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样的喜欢呢?风贺响响并不太懂得,想了许久,风贺响响问:“父亲对父皇,是哪种喜欢?”风贺响响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跟父皇是种什么喜欢,是种什么关系,他想把自己跟安哥儿的关系套成父皇父亲那样的关系,至少他知道,有了父皇父亲那样的关系,他可以跟安哥儿一辈子在一起。 风染轻轻一笑:“小滑头。”顿了顿,又轻轻说道:“我喜欢你父皇你父皇也喜欢我这是天底下最幸福幸运的事。” “我喜欢安妹妹,安妹妹也喜欢我呀。” 风染又笑了起来,说道:“响儿,等你那一天,很想很想跟某个人在一起,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风贺响响有些郁闷地道:“我很想很想跟安妹妹在一起。” 风染道:“你若真喜欢安妹妹,想跟她在一起,等你满了二十五岁,为父替你作主。”其实,贺月和风染都很喜欢安哥儿,觉得她脾气爽快开朗,性格坚毅果敢。这天下有从小培养的君王,但绝没有从小培养的皇后。皇后缺了幼时的薰陶和培养,在气度,气量,眼界,处事各方面都无法跟皇帝匹敌,往往帝强后弱。然而安哥儿自小跟风贺响响一起受了帝王之道的启迪,眼界心气开阔高远,不是一般闺阁女子所能拟的,若能嫁进帝王之家,必是夫君的贤内助,若不能嫁进帝王之家,只怕又是一个幻沙公主之流,目下无尘的女子。 只可惜,郑修年偏偏一点舍不得自家宝贝女儿嫁进皇宫,忍受那跟三千后宫抢夺一个男人的憋屈,一早表态,不愿意跟皇帝扯关系。如果风贺响响只做个清贵的亲王,求娶安哥儿想必不会费什么事,如果风贺响响想以储君或帝王的身份求娶安哥儿,风染想,他少不得要去央求央求郑修年,卖卖老脸。 “要等到二十五岁?”风贺响响惊叫。他现下才十二岁半,到二十五岁,还得再等十二年半!真是无漫长的岁月。凤梦大陆虽有早婚,不过女子在三十岁之前嫁人,都属正常,并不会受到街坊邻居的舆论指责。 风染轻轻地喃喃道:“等你再长大一些,才会明白。”风染还记得二十五那年,他与贺月开始了合体双修,从此定下心来,有了羁绊,也有了寄托。风染忽然想起,合体双修之前,他跟贺月一起洗浴,两个人在浴池里像小孩子一般拉勾勾,一本正经地许愿:“拉勾吊,一百年,不许变。”此心不变,此情不移,天地不朽。 直到起了床,风染的唇角一直都微微抿着,风贺响响问:“父亲,高兴什么呢?” 因为游说绍元帝合国之事,风贺响响一举成名,也在朝堂得到了一众大臣们的支持,在民间,在朝堂都获得了极高声誉,班师回朝之日,贺月亲率百官到成化城南门迎接自己的皇夫皇儿在外征战一年,凯旋归来。 风染此番征战,灭了汀国,合了喆国,原凤梦十三国,基本实现了统一了。贺月并没有因此大宴群臣,只是在皇夫府里排了家宴,郑氏和庄唯一都极识趣,早早告退了,只剩下贺月和风染风贺响响一家三口,互叙离情衷肠。 贺月瞅着儿子没注意,拉着风染质问道:“都过了几个月了?你还记不记得要合体双修?!”这一年,风染带军追杀汀军,跟汀国结结实实干了几仗,又一路带着儿子,风染便抽不出时间,也分不开身来,倒不是故意拖着不回都城合体双修。风染反握着贺月的手,宽慰道:“你瞧,我没什么事,别太担心了等你把朝的事处理一下,咱们练。啊?不要生气了。”风染难得的软语相求,贺月哪还生得出气来,只狠狠捏了捏风染的手,便放开了。/div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1章 喜连环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明知国事繁忙,还是抽空跟风染练了次合体。在贺月心里,风染的身体比江山重要。接下来,贺月忙于指挥大臣官吏同汀喆两国进行合并谈判,收受两国国土,物资,官吏考核,重行划分郡治,派遣凤国官吏前往接收辖地等等事务,忙得贺月每天团团乱转,还得风染押着,才能天天按时休歇。 风染既是皇夫,便有资格跟贺月一起歇息在宁思殿上。贺月太忙,无暇回都统帅府时,风染便直接去思宁殿陪伴照顾贺月。风染虽做了皇夫,仍像以前一样,不怎么插手政务,只是陪着贺月说话,讨论,聊天,然后一到了三更,就必须上床,躺着吹吹枕头风,再一起歇息。 风染在外征战就不说了,只要回到成化城,便得天天跟贺月一起去给太后请安。自从新婚之期结束,贺月带着风染去跟太后辞行,太后没有再把风染拒之门外,还喝了迟到三天的新人茶,又赏了风染红封后,太后跟风染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风月一同去给太后请安,风染往往行了礼之后就无话可说了,他本不善言谈,便只坐一边,听贺月母子说话。有时,太后要跟贺月说私房话,会很直接地叫风染出去。 这一日,贺月散朝后,风月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冯紫嫣把风染引进祥瑞殿正殿上,在客位落坐,有内侍端上茶来。贺月无意中瞥了一眼,奇道:“咦?是你?”又看了看另一个内侍,这两个内侍不是自己身边的内侍吗?贺月身边的内侍多,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认得,知道是自己的人,此两人算不上很贴身,但还得用,怎么会跑到太后宫来给自己上茶?贺月不禁问:“你们怎么在太后宫里?”他仿佛记起,这两人有好些天没到自己跟前当差了。 两个内侍脸色极是灰败,赶紧慌慌张张地跪下,向皇帝行礼。 太后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把茶盖轻轻扣在茶碗上,发出有些失礼的“当”地一声轻响,吓得两个内侍身体不禁一颤。太后淡淡道:“是风将军派来给哀家差使管教的。既是风将军派来的,哀家自然好生相待。” 风染也淡淡回道:“儿臣前几天听说母后身边缺差使之人,不及告诉陛下,便擅自作主,给母后调了两个人来差使,此两人还算忠心,母后放心差使。”又向跪在贺月身前的两个内侍道:“你们两个起来吧。以后就安心留在太后宫里当差,奉侍太后。” 太后听了,脸有不愉之色,还是尽力掩饰道:“有劳风将军费心了。” “是儿臣该做的。” 贺月一听太后跟风染的对话,语带机锋,便不多问,只道:“母后若缺人使唤,尽管调儿臣的人去差使就是。” 贺月又跟太后闲话了一回,看太后的意思淡淡倦倦的,便告辞了出来,回去的路上,贺月便问:“你跟母后,打什么哑谜?” 风染道:“没什么,就送两个人过去,跟母后表表心意。” 太后身边怎么可能缺人差使?再说了,太后真要缺人差使,也是找内务廷要人,风染怎么会把自己身边的内侍调拨过去?贺月问:“你特特的送两个人过去,表什么心意?老实说吧。” 风染边走边道:“去年你被母后下了麻药,那药是谁下的?” 指使下药的肯定是太后,但具体下药的肯定不是太后,贺月反问:“是他们两个干的?” “嗯,我叫了人,专门查这事。他们本来就是母后派到你身边的人,此事确切无疑。”把太后派来的人再送回,太后自然会明白风染的用意,所谓“还算忠心”,是指忠心于太后,点明这两人是太后的人。 这事事关贺月跟太后的母子关系,贺月跟太后的关系并不算好,风染不想再在那不算好的关系上,雪上加霜,因此风染本来打算静悄悄把事情处理了就完了。 风染以为把人送回了太后宫,这两人多半会被处理掉,不想太后不但没处理掉,还派出来给他们上茶。太后大约也是给风染一种示威:你要叫哀家处理的人,哀家就不处理! 风染跟太后打哑谜,惹得贺月问起。贺月既问了,风染也不打算瞒着。 贺月听了,驻足叹道:“我一直知道母后在我身边派了人,不过我不能查。”贺月是儿子,不能逆拂了母后之意,这个暗亏暗气,只得忍了。“只有你可以查……查出来,把人送回去……母后就知道了。”以后想必太后不敢再往自己身边派人了,贺月想像了一下,当太后看见派到自己身边的人,被风染送回去时的神情,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攀着风染肩头,笑道:“风染,有你在我身边……就是好。” ——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把你守好—— 这话风染没说出来,看贺月笑得有些失态,便道:“在园子里逛逛再回去。” 贺月这一忙,就一直忙到了翻年元月。这个新年,百姓们倒过得挺高兴的。凤梦大陆基本统一,除了北方雾黑蛮军之后,基本都不会再打仗了,可以安心地安居乐业了。 史记:靖乱十三年腊月廿九日,汀国,喆国分别签署了永久合并协议,成德帝封汀国一宗室为侯爵,封绍元帝为凤翔镇国王,武安卫为封地,食邑万户,世袭罔替,凤翔王不赴封地,在都成城另赐王府居住,原喆国降国为郡,更名为凤翔郡,暂由凤翔镇国王世子担任郡守。 连最后的汀国和喆国都合并进了凤国,凤国一统凤梦大陆的局势已成定局,再怎么观望,也望不出其他的变数来,荣国太子终于坐不住了,上奏折请求把荣国合并入凤国。 史记:靖乱十四年二月初一日,荣国签署永久合并协议。成德帝分封原荣国太子为光曦郡王,赐原荣国都城为封地,王爵世袭罔替。光曦郡王不赴封地,在都成城另赐王府居住。 同样是无国土主动请求合并,为什么跟昊国太子所得到的王爵差了一个等级?荣国太子明着不敢质问成德帝,便使了银子,叫人去探成德帝的口风,成德帝回道:“首鼠两端,错失良机。”荣国太子听了,无语,只得去做他的光曦郡王。 至此,原凤梦十三国已经完成了统一,只有斗河以北的凤梦北路尚被雾黑蛮军盘踞占领。从靖乱十一年开春,凤国两路出兵,直攻天路城开始,已经连续两年用兵,国力和兵力都损耗巨大,而雾黑蛮军被凤军压制在斗河之北,不敢轻举妄动,凤梦大陆的局势,相对稳定,风染便下令除了派驻斗河南岸的兵卒严阵以待之外,其余各地的兵卒暂时休战养兵,农忙之时,解甲归田,农闲之时,勤加操练,积蓄力量,准备对雾黑蛮军发起决战。 史记:靖乱十四年五月初十日,成德帝下令,让风将军之子风贺响响进入九部任职历练。 大皇子贺旦,二皇子贺理都分别在满了十四岁以后,进入九部任职历练。贺月让风贺响响去九部任职历练也不算突兀,但他才刚满十三岁,任职历练比他的兄长们提前了一年。敏锐的群臣,便感觉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史记:靖乱十五年五月,成德帝为大皇子贺旦赐婚。同年七月,成德帝为大公主赐婚,驸马为礼部尚书邓加瑞嫡长子邓良平,并赐公主封号:婉清。 史记:靖乱十六年八月,大皇子乌亲王贺旦大婚。同年十月,成德帝为二皇子贺理赐婚。 史记:靖乱十七年四月,婉清公主出阁。同年九月,成德帝为二公主赐婚,驸马为兵部尚书步文轩嫡长子步伟祺,并赐公主封号:青寻。同年冬月,二皇子贺理大婚,并被赐封亲王,封号:康。 两年之内,皇家喜家连连,皇帝先后为两位皇子两位公主赐婚,倒也正常,因为皇帝的五位子女,除了贺旦年长一些,风贺响响幼小一些,其他三位皇子公主,都是在差不多一两年内出生的。 皇帝为皇子公主们赐婚不奇怪,蹊跷的是,皇帝为两位皇子赐婚的两位王妃均选择了朝堂上文官大臣之女。皇子与文官大臣联姻,相应的就得不到军队武官的支持,在将来的争权夺位时,实力不免就比有将领支持的皇子薄弱。而且同时,两位皇子先后都被封了亲王,两位亲王在成婚之后都搬出了皇宫,在宫外另赐王府居住,这似乎又是一个信号。 综观三位皇子在九部的任职历练成果,康亲王贺理处置政事中规中矩,颇能兼顾各方势力的利益,乌亲王贺旦处理政事更则重于了解造成事情的原因,根据非是对错,从根源上加以解决。三皇子风贺响响则喜欢从大局出发,从事情的后果入手,不问是非对错,不问利益归属,不问事起缘由,怎么符合凤国利益,符合大多数人利益,就怎么处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2章 驱逐雾黑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三位皇子的三种处事理政风格各有长短优劣。 重臣们是比较喜欢康亲王贺理那样的处理圆滑,兼顾多方利益的理政风格,他们居于高位,占据着各种利益和权势,他们就需要未来的君王能够兼顾他们的利益。 更多的低阶年轻官吏则拥护乌亲王贺旦,他们年轻,正直,一腔热血,对凤国充满希望,还没被官场黑暗所玷污,也没有什么既得利益需要照顾,他们希望是一个正直,有锐气,明是非,具锋芒的君王来管理凤国,把凤国带向公平明理的理想净土。 三皇子风贺响响的理政风格不得臣子们支持,但却是真正的把凤国当自己的家来治理,显然最得贺月的欢心。 作为最有可能继位的嫡子,风贺响响从识字开蒙开始,就被庄唯一教以帝王之道,御臣心术,治国理念,除了庄唯一的教导,还有风月日常生活中的耳薰目染,言传身教。 从十一岁开始,风贺响响由贺月亲自教导他批阅奏折,以许多实际案例为他分析讲解,又令其独力批阅简单奏折,使得风贺响响早在他两个兄长入九部任职历练之前,就得到了把从庄唯一处学来的理政理论用于实践的机会,并有贺月亲自从旁指导。 十二岁上,风贺响响由风染带领,从军一年,凤军从汀国一直杀到喆国五里店,让风贺响响亲身经历了一次完整的战役。凤汀之战的每一场战役,都可以说是经典之战。汀军在幻沙公主的带领下,虽然屡战屡战,但从战略战术角度来看,汀军并无失误错漏,只是实力人数士气军心不敌凤军。战后,风染亲自为风贺响响点评总结每一场战役的得失和经验,使得风贺响响把学到了郑氏兵法同实战联系起来,不再只陷于纸上谈兵。通过对战争的解读,使风贺响响非常真实地明白了什么叫审时度势,什么叫权谋机变,什么叫料敌先机,什么叫出奇制胜……也使得风贺响响有种朦胧的认识:朝堂各方势力的角逐,跟战争颇有相通之处。战争更真实血腥,朝堂争斗是一场不见血的无休无止的战争,更复杂,更残酷,更惨烈,更富心计。 同时这一年风贺响响跟将士兵卒们同吃同住,同行同宿,虽有风染的多方照顾,也让一直养优处尊,不知民情,不通世事,不晓艰辛的风贺响响从都统帅府的高高云端跌进凤国底层,见识了凤国百姓的艰辛生活,了解了他们的疾苦和微薄的愿望,又亲历战争,见证了战争的惨酷血腥,充分认识到,他的父皇和父亲,希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收天下成大同,为万世开太平的愿望和心胸,是何等的宏远博大,撇开庙堂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族,富奢世家,这才是千千万万生活在凤国底层百姓和低阶兵卒们最朴实的心声!他们不过是要一个相对公平,不过是要一个安身立命,不过是要一个和平安宁,不过是要一个太平盛世。风贺响响情不自禁地便把那父辈们的弘愿,当做了自己一辈子奋斗的目标! 这一年从军,令得风贺响响飞快地成长起来,从心智到行事都快速成长成熟起来,摒弃了纨绔习性,一改浮夸作风,不声不响地在军队战场上,实现了自己的人生升腾,涅槃成龙。 乌亲王和康亲王虽然得到了乌妃和关氏家族的悉心教导,但不免陷于纸上谈兵,多于高谈阔论,少于运用实践。同时,也陷于教导者自身的立场和背景,便得教导者在教导乌亲王康亲王从政理事方面,从一开始就有了偏差。 拥戴康亲王的大臣多与关家势力有关,这是一张密布在朝堂上的关系网,因此,他们教导康亲王处事理政,就偏向于兼顾各方势力,圆滑老到,以求多方共赢,而对己方势力之外的势力则要坚决打压。 乌妃虽然自己博学,但她从未从政,处事理政的学问,也是从书本上学来的,她教导乌亲王之时,不免带着书卷气息,追求的是理想治世。无形中,这样的治世观点暗合了初涉官场的年轻官吏们的治世理想境界,书生意气,一拍即合。 康亲王和乌亲王都不可能有风贺响响这样得天独厚的历练机会,年岁虽然尚小,却是站在父辈的肩臂上腾飞,其眼界,气度,心胸均远高于他的两位兄长,只是处事之圆通,理政之经验,谋策之安排,长袖之善舞,还需要时间和经验的积累。 在风贺响响的理政理念中,以国为家,化大为小,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利益,在家族之内,各成员虽有争执,但不必刻意去区别是非对错,也没有小集团利益,作为一家之长,应该照顾绝大多数成员的利益。 风贺响响很清楚,自己的处事理政方式是站在帝王的高度,不免曲高寡和,但是风贺响响也继续了风染的桀骜清高,他不屑于去拉拢讨好臣子,来拥戴自己,这世上,只要他的两位父亲支持于他,就是他的坚实靠山。 从靖乱十四年到靖乱十七年,凤国在经历了三年的休养生息之后,靖乱十八年,凤国重整兵马,由前逊武威帝皇夫凤国兵马都统帅风染亲率凤军,在成化城外歃血誓师,对盘踞在凤梦大陆北路十八年之久的雾黑蛮军主动发动进攻,誓要把雾黑蛮军全面赶出凤梦大陆,光复凤梦河山。 史记:靖乱十八年二月廿六日,凤国重整兵马,成化城歃血誓师,北伐凤梦北路,誓要驱逐雾黑蛮子,光复凤梦全境,凤国一统河山。 此次出兵,分为明暗四路进攻。 一路乘海船从海上抵靠原永昌国海岸,由东向西发动进攻,海上由原简国将领指挥,伺机登陆。凤军登陆后由统帅李五味指挥作战。 一路仍由统帅陈丹丘率领,率斗河南岸的凤军,伺机渡河,由南而北发动进攻。 一路由风染亲率,从原康成国白-雪-山山脚出发,绕过斗河源头,由西向东发动进攻,这是唯一一路可以直接从陆地上向北路发动进攻的路线。 此乃三路明攻。 凤梦北路现在的形势,跟以前的凤梦中路三国颇有相似之处:东临鸿湾大洋,南有斗河,北依朗昆宁山,此三面均是天险,北面难以飞渡,东面和南面都可用少量兵力进行踞守,凤军若要强行渡河登陆,必将损失惨重,因此,风染给他们的命令仅是伺机登陆,伺机渡河,若不成功,则要尽可能地牵制雾黑蛮军的兵力。 而东面,是凤梦北路唯一跟凤梦大陆相连的陆上通道,不用估计也知道,雾黑蛮军必会在原弘国境内布下重兵把守,只要守住了东面通道,雾黑蛮军说不定可以像当初的中路三国一样,跟凤国进行长期对峙。而且北路的形势,比当初的中路三国要好,因为北路并没有被围困得孤立无援,他们背靠百万大道,通过百万大道,他们可以向雾黑大陆求援。只要雾黑蛮子占稳了凤梦北路,假以时日,不断地加以改造,不断进行种族融合,不难把凤梦北路变成他雾黑大陆的附属,成为雾黑大陆进出凤梦大陆的门户。 正是对战局有充分的考量和认识,为了避免陷入对雾黑王进的对峙作战,风染派遣了一路人马,采用苏拉尔大帝最拿手的迂回战术,从康成国境内的朗昆宁山脉西端入山,一路翻山越岭,由东向西,在崇山峻岭之中潜入射凤堡附近,跟之前潜伏下来的由郑嘉统率的七千凤军会合,见机行事。此是一路暗军,由统帅郑修年率领。 郑嘉率军从靖乱六年开始,就潜伏在敌后抗战,坚持一十一年,艰苦卓绝,赤胆忠心,除擢封统帅之外,更晋封一品忠毅国公,以彰忠烈。其他随郑嘉一起的将领兵卒均各有丰厚封赏。 大军临出发之际,皇帝下令,命三位皇子均随军参战。乌亲王,康亲王都选择了随跟风染所率的西路军,风贺响响选择了跟随郑修年所率的暗军,带着郑绍钧和毛温韦。 乌亲王康亲王不知道风染的布署,自然以跟着亚父的大军行动为好。而风染事先曾就此战的行军作战计划跟风贺响响进行过讨论,也是为了教导培养儿子的军政才能。风贺响响明知这一路暗军将要翻山越岭,行程将无比艰苦,日后跟雾黑蛮子的交锋也将险恶无比,但仍选择了这一路,风染没有反对,心下颇为欣赏,然后下令郑修年暗中多加照顾。 史记:靖乱十八年五月到六月,凤国以三路大军围攻之势,北伐凤梦北路。然雾黑蛮军死守天险,使凤军损失惨重而未有成果,战局陷于停顿僵峙。 史记:靖乱十八年七月,凤军暗军经艰苦跋涉,与前潜伏于朗昆宁山脉中的凤军会合。八月,休整之后,随军而往的风贺公子建议统帅郑修年,于朗昆宁山脉中,截断百万大道。雾黑蛮子顿时军心大乱,九月,盘踞于凤梦北路的雾黑统将坎里斯儿请求议和。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3章 二立太子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凤军方面,对凤梦北路久攻不下,风染便允了议和,暂停进攻,九月底,派出随军大臣深入凤梦北路与雾黑蛮军进行和谈。然而,坎里斯儿大将一边派出雾黑王朝的大臣进行和谈,和谈中推三阻四,延宕时间,吸引注意,一边坎里斯儿又亲率雾黑蛮军意图对截断百万大道的凤军进行围剿,然后修复百万大道,恢复与雾黑大陆本土的联系。 然而,郑嘉郑修年都是能征善战之人,越是接近胜利越加小心谨慎,雾黑蛮军偷袭,郑氏将计就计,派一半兵卒引着雾黑蛮军在朗昆宁山大兜圈子,另一半兵卒沿着被截断的百万大道直攻射凤堡。射凤堡建堡只考虑了对南据守,完全没考虑过来自身后百万大道的攻击,顿时堡破。 等坎里斯儿大军在朗昆宁山脉中转着转着,终于醒豁过来,率兵回救时,留在射凤堡的雾黑王朝政要大官们,已经被凤军尽数俘虏。 郑嘉跟郑修年一看射凤堡的修筑构造,知道射凤堡是雾黑蛮子修来保护百万大道和抵抗凤梦攻击的,东南西三面工事修得坚固无比,但北面跟百万大道相连接处却没有构筑工事,因此守卫射凤堡的雾黑军完全挡不住凤军从百万大道杀过来的攻击,相应的,凤军同样守不住雾黑蛮军从百万大道杀过来的攻击,凤军使把射凤堡洗劫一空,并对防御工事多有破坏,然后押着俘虏弃堡而去。 从射凤堡杀出来,这条暗军变成了一把尖刀,由射凤堡向东杀去,经过奋战,暗军跟东路凤军东西夹击,东路凤军终于攻破雾黑蛮军布署在北路东边的重兵防线,东路凤军跟暗军会合,长驰直入。 史记:靖乱十八年十月十七日,雾黑王朝驻凤梦大陆最高统帅坎里斯儿大将宣布投降,凤军全面接收凤梦北路。至此,凤军北伐取得胜利。 凤梦大陆经历十八年战乱,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驱逐了雾黑蛮子,重获和平安宁,消息传出,整个凤梦大陆,举国欢腾。 史记:靖乱十八年腊月至次年二月,亚父风染一直率三子于凤梦北路镇守,处理受降,接收,甄别等事务,等待雾黑王朝派大臣前来商议赔款及赎回降兵降将降臣事宜。腊月底,成德帝宣布再次大赦天下,并派大臣前往凤梦北路犒军。改年号为凤至。 史记:凤至元年二月廿三日,大凤王朝与雾黑王朝达成协议,雾黑王朝赔偿银钱若干,大凤王朝释放所有俘虏。百万大道北端由雾黑王朝把守,南端交由大凤王朝把守,百万大道的修缮维护费用由双方协商解决,双方经由百万大道通商,税率费用由南北两端自各制订收取。 战争期间,被掳往雾黑大陆的凤梦女子,愿意留下的恢复其平民身份,并给予一定数额的金钱补偿。那不愿留下的,当护送南归。已经育下子嗣的,子女归属由双方自议,大凤王朝专门派出了官员兵卒前往雾黑大陆,一体为凤梦女子作主撑腰。 同样的,被雾黑王朝征召来凤梦大陆实行种族融合的雾黑女子,是去是留,也听任其便,若育有子女,子女去留归属也由双方自议。 十八年战争遗留下来的后续问题,也许几年都处理不完。战争留给百姓的创伤,也许几年十几年都无法平复。凤梦大陆想要恢复到十八年前的繁华程度,也许还得耗废几个十八年。 史记:凤至元年三月,射凤堡被改名为凤扬堡,在留下足够守卫兵卒后,兵马都统帅风染率四路北伐军班师回朝。五月抵达成化城,合城百姓夹城欢迎风将军及一众将领。 随后,吏部对此次参予北伐的将领兵卒进行功过清算,有功则赏,有过必罚,战死的,抚恤从优。 这一战,风贺响响一言点拨,实居头功。反观乌亲王和康亲王,几乎全程跟在风染身边旁观,无所建树。当然,吏部也给两位亲王记了合理战功,但跟风贺响响一比,实在微不足道。 其实,在东路军跟暗军会合之后,风染曾问过风贺响响:“你怎么想到要去截断百万大道?” 百万大道是雾黑大陆耗费三年时间,历尽千辛万苦,死亡了百万民伕,方才建筑起来,是连结雾黑大陆跟凤梦大陆的便捷通道。正因为它珍贵,因此没有人想到要去破坏掉它。就算是风染,也只想着怎么夺取百万大道南端的咽喉要冲射凤堡,而没有去打破坏百万大道的主意。 风贺响响想了想,回道:“儿子见识浅,在工部任职时,曾听工部的官吏说起过:为什么凤梦大陆三条大江大河上都没有桥梁。” “嗯,他们怎么说?” 风贺响响道:“他们推测,说在凤梦大陆还没有演变成十三国前,三条大江大河上是有桥梁的。后来国家越分越多,三条大江大河流经之处都变成了两国或几国的交界边沿,两国或几国以河为界。然而,那强国总想从桥梁过去攻击弱的一边,那弱的一方后来就把桥梁给毁了。儿子想,百万大道就是连通雾黑大陆和凤梦大陆的那座桥梁。” 风染道:“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你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个的?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如果早些提出截断百万大道的主意,或许,战事会轻松一些,也会提前结束。同时,风染也反省自己,他曾提出过一剑封喉策,可是一剑封喉没成功,他怎么没想到,咽喉封不住,就割喉管,效果不是一样的?也许,一直知道,百万大道这么一桩浩大繁复的工程,雾黑王朝倾整个大陆之力,耗时三年,死亡百万,才得以修成,如此修筑不易,心头存了爱惜,便舍不得对它下手? 风贺响响一听,就明白父亲的意思,回道:“儿子是到了朗昆宁山,看见了百万大道在很多地方山中架桥,才联想到河上架桥,联想到儿子任职时听到的关于凤梦三大江河无桥的原因,这才生出主意,要断了他们的桥。儿子进一步想,若断了雾黑蛮子的桥,就断掉了雾黑蛮子跟雾黑大陆的联系,必定引起他们的恐慌。” 儿子越来越大,想法越来越多,行事越来越独立,风染常常觉得自己都不太了解风贺响响了,听了风贺响响把自己开脱得一干二净的话,倒觉得不可信了,只道:“响儿,深谋远虑是好的,但也不能急功近利,把事情都算尽做绝,做人做事总要存一点素心,留一线余地。”风贺响响低下头,恭恭敬敬受教。 凤军班师回朝,朝堂方面,一边赏功罚过,一边又赶着派了官吏去北路接收土地赔款,好一阵兵慌马乱。 史记:凤至元年四月初七日,青寻公主出阁。 虽然打了胜仗,但朝堂大臣们都忙着跟雾黑王朝的各种接收交涉,一片繁忙。出阁日子是两年前就订下的,不能更改,大臣们再忙碌,也得兼顾着替公主操办婚事。好在青寻公主的婚事是靖乱十七年订下的,这两年一直在筹备,因此在一片繁忙中,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婚礼。 刚给青寻公主操办了婚事,紧跟着就到了五月初二,这又是一个重大的日子,是风贺响响年满十八岁的生辰。 史记:凤至元年五月初二日,成德帝亲为风贺响响主持加冠礼,随即,成德帝下旨,册立风贺响响为太子,随皇帝上朝听政。同时,乌亲王与康亲王结束九部任职历练,乌亲王出任刑部员外郎,康亲王出任工部员外郎。 这是风贺响响第二次被立为太子,但是这一次被立为太子显然比立一个小婴儿为太子意义重大许多,尤其,风贺响响是在先行加冠礼之后,再被册立为太子的! 朝堂中支持风贺响响的大臣少,顿时一片哗然。然而,他们再怎么哗然也没用,游说喆国主动合并入凤国和智取百万大道两桩奇功,就把他的两位皇兄比了下去。大臣们最终只能把风贺响响已过继予风染为由,提出来劝阻。贺月再次申明,风贺响响,是双姓风贺,并非复姓风贺。风贺响响是过继给了风将军,入了风氏族谱,但风贺响响并未在贺家除名,风贺响响在贺家仍占有一席之地,当有资格立储继位。 重臣们只有默默地打着主意,怎么重新站队,保住自己的利益,而轻年官吏的则游走串联,商量着怎么向皇帝进言,把这个不分是非对错的太子废除了。 风贺响响看见自己的父亲在听到父皇下旨再立自己为太子时,显得并不惊讶,猜测大约父皇早已经跟父亲商量过。只是风贺响响望向父亲,似乎从父亲闪烁的眼眸中,看出几分不舍和怜悯。自己凭着实力,越过两位兄长,在皇位的争夺中脱颖而出,被父皇册立为太子,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刻,父亲应该为他高兴才是,为什么倒显得不舍与怜悯呢? 晚上,风贺响响晚膳之后,回到皇夫府的后宅东院寝宫里,便有两位十五岁左右清俊的宫中教习跪迎了上来,风贺响响便叫他们起来,端详了他们一会,觉得还算满意,便道:“开始伺侯吧。”宫中教习便替风贺响响宽了衣,扶到床上去躺下,自己也宽了衣上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4章 冠礼夜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这是每个皇子满了十八岁,要过了一道坎:由宫中派出经过培训的教习,教导皇子床事。这些教习都是清白人家的子女,待寝之后,便会成为皇子的人,不管皇子今后宠不宠幸他们,他们都会在皇子身边有一席之地,不得随意打发。因凤梦大陆流行男风,皇宫里会算着时间,为每位皇子准备两男两女四名教习。十八岁当晚,皇子可以随意指定是先要男教习还是先要女教习。 当然,多数皇子疏于管教娇纵,生活糜烂,不满十八岁,在这方面早就“自学成才”了。贺月吸取自己父皇没有节制,早早生下大哥贺锋的教训,在这方面对三位皇子都管束得严厉。 风贺响响跟他父皇一样,在这方面不太上心,直到宫里派人来问他,是先要男教习还女教习,风贺响响几乎没怎么想,便先要了男教习。宠幸过男教习之后,女教习会过几天再派给皇子,这男男和男女之事,颇有不同之处,都是要学的。 风贺响响偶尔也会奇怪,自己父皇和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个男人怎么行事呢?风贺响没做过,自然也无法想像,他只知道那床帏之事非常羞耻,父皇跟父亲许多事都不刻意避开他,独这床帏之事,总是避着他。因为他对父皇跟父亲的关系越发的充满了好奇,他便毫不犹豫地先要了男教习。 为了怕风贺响响因长辈在家里,就不好意思宠幸教习,风染和贺月特意宿在思宁殿上。当风月听说风贺响响先要了男教习,便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风贺响响立了太子,将来就会继位为皇帝,如果风贺响响也像贺月一样,是喜欢男人的,那日后帝裔的传承就很成问题了。尤其,大多数皇子在初习床事时,都会先选择女教习,风贺响响怎么会先选了男教习? 贺月心烦意乱地拿着几本奏折,看来看去都没看进去,完全不知道奏折在讲什么事。 风染坐在一边,朝身后正替他擦着湿发的小远挥了挥手,小远道:“少爷,还没擦干呢。”风染伸手道:“巾子给我,我自己擦,你先出去……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回府里歇着吧。” 小远应着退了出去,思宁殿上只剩下贺月和风染两人,风染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向贺月道:“心不在焉就别看了,说说话罢。” 贺月一听,从善如流地扔了奏折,走过来拿着梳子小心地替风染梳理还有些湿润的头发。风染的头发比贺月花白得快,青丝染霜,霜色渐浓。 风染知道贺月因为风贺响响先要了男教习,有些担忧,心绪不宁,便问:“你说说,当初你是先要男教习还是女教习?” “你呢?” 风染也是阴国二皇子,在十八岁的加冠礼上,也得过这一关。风染道:“父皇不喜欢我,对我的事不上心,我满十八岁那会儿,正在跟清南军打仗,没行冠礼……后来就到你的太子府来了……除了男侍大院那个掌事,给我看了本什么册子,没人教过我。”说着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风染的语气甚是平静平淡,显然对过去的事,已经放下了。 贺月道:“以前,都是我不好。” 风染笑道:“都过去了。说你呢?” 贺月道:“我要的女教习……就是现今宫里头那位乔才人,还有一位,早些年生病没了。我没敢要男教习,宫里派的人,用过了就得留在身边,麻烦。我后来叫人去买的清倌儿回来试的……其实,男的女的都是那么回事,只是身体上一瞬间的欢愉,没意思。”而且小倌们都被养得粉嫩水灵,跟女孩儿似的,贺月对女孩儿都没什么兴趣,对这些刻意被养得女里女气的小倌,更提不起兴趣。 风染白了贺月一眼:“你跟我就有意思?” 贺月笑道:“嗯,有意思。”他们在一起不光是身体上的一时欢愉,更是心灵和感情上的持久欢愉。风月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已心领神会,不说这些肉麻麻的话,听着打了三更的鼓,风染的头发也擦干了,便替风染胡乱挽了个髻子,叫风染上床歇了。 风月躺在床上,虽然时间已经晚了,却谁都没有睡意,便随便聊些朝堂上的政事。 雾黑王朝既然已经跟凤国签定了和约,赔了战败款,凤国又白白占了百万大道一半的管制权和税权。如今由凤国派出官吏掌握着百万大道的南端,凤军又驻扎在凤扬堡,有力地扼制住了雾黑王朝南侵的通道,想必雾黑王朝经此一败,在很久时间内不敢对凤梦大陆再生念头。 既然不打仗了,都统帅府基本就没什么作用了,目前主要就是对以前战乱期间的各种文卷文案进行归档,考核将士们的战功和过失,进行分批分次的奖赏处罚。整理清点在对雾黑蛮军作战中,死难的将士们花名册,将厚加抚恤。凤国在这场历时十八年的战争中,死了不下几百万兵卒,抚恤费用巨大。贺月便下了圣旨,表示大凤王朝将会分年分批把抚恤费用发放给死难兵卒的亲眷,绝不亏欠,极大地安抚了民心。 都统帅府进行着战争的善后事宜,风染则已经在考虑,怎么在凤梦大陆重新进行合理地布兵驻军。目前两百多万的凤军,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显然太过庞大,如果凤国一直养着这么多军队,每年都会是一笔巨大的花费,裁军势在必行,但是裁军如何裁?骤然把兵卒放回地方,会不会给地方闹出什么乱子?那些兵卒何以为生?既要尽力保持凤军的战斗力,又要提当起凤国的各地防务,还要尽可能地减少凤国国库的负担。 风月两人散碎地闲说了一会儿,彼此都叫对方睡了,都担心着风贺响响,谁也睡不着,话题不免又提到风贺响响:“风染,你说,他会不会喜欢男人?” 风染一笑:“有可能……你是他父皇,上梁不正下梁歪。” 贺月也笑道:“你不是一样?” “不……”风染辩了一句,便没往下说了。风染也曾想过:贺月对男的女的都淡漠,只是对自己魔障了。那么,他自己呢?他到底是喜欢男子,还是喜欢女人? 风染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女人的,但是老天没有给他喜欢女人的机会。他生带体毒,差点死掉,是陆绯卿跟他合练了双修功法,才把他救了回来,因为功法原因,风染没有选择地喜欢上了陆绯卿。然后他的内功被化掉,又跟贺月从头双修,他最终会喜欢上贺月,大约也有几分功法的原因吧。 风染想,如果当初,玄武真人是派一个女子来跟他合练双修功法,他会不会就喜欢上那个女子了?大约会吧? 但是,风染也不觉得他未能喜欢女子有什么缺憾,这辈子,有贺月相伴相陪,相知相许,已经足够了。所以,辩了一句,便觉得没必要多说了,反而忽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贺月,我在想,我们练的双修功法,当功力高了,就会对合练者动情……若是响儿真是喜欢男人,咱们就叫个女人来跟响儿合练双修……” 风染还没说完,贺月已经笑岔气了:“风染……你简直……太坏了!”风染板着脸,等贺月笑够了,才道:“我说认真的。” 贺月好不容易才收住笑,说道:“拉倒吧。你当初练功进境快,是为了活命,你以为谁都会练得像你那么拼命?”这话说得也是,如果不是为了控制体毒,风染也不会练得那么疯狂,直接练到走火入魔。贺月又道:“再说,练功讲资质的。响儿也不是块练功的料。拳脚有郑修羽教导,还看得过去,那玄门内功练了几年,连个根基都没打下。你叫他练双修,肯定练不到对合练者动情的地步。你这想法可能有用,不过他不是那块料,莫费那精神了……说起练功,我跟你又该练功了。” 风染轻轻嗯了一声,又轻轻道:“响儿跟我说过,他喜欢安哥儿。”对风贺响响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风染也很担忧,这一句说来,更像是安慰自己。 “他才多大呢?哪懂这些?” 风月都心不在焉地说了一阵话,遥遥听见四更的鼓响,风染便叫贺响别再说话,快睡了,明儿还要上朝。 贺月正要朦胧睡下,便听得殿外有内侍禀道:“陛下,教习嬷嬷求见。”贺月一下就醒了:“叫她西厢配殿外等候。”贺月跟风染都穿衣起来,一齐往西厢配殿里去了。 本来教习嬷嬷根本没有资格在这深更半夜到皇帝寝宫来求见的,是贺月担忧风贺响响,留了话,说等教习回宫了,便要带来回话。 风月进了配殿,便宣教习嬷嬷进来回话。教习嬷嬷带着当晚待寝的两个男教习进来叩头谢恩。风月便看两个教习都是十五岁上下长得很是清俊的男孩儿,面貌姣好,尤胜风染几分,只是空有皮相,神态畏畏缩缩的,说话胆怯,半分风姿气度皆无,实在无甚可取之处。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5章 敕造忠毅国公府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皇帝问话,虽然问的是羞事,两位教习亦不敢有丝毫隐瞒,都老老实实诚惶诚恐地回了话。 得知教习们在教导了风贺响响男男床事之后,风贺响响最终并未与教习发生交媾时,风月都觉得大大松了口气。再细问原因,教习回说太子殿下曾有尝试,只是不论他们怎么挑逗,太子殿下的宝物都未十分坚硬,又不肯让他们用嘴侍奉,最后殿下的宝物只在他们的贱处外略略探索了一下,便泄了气。然而太子殿下似乎并不觉得失望,只是末了,命两位教习相互做了一回给他看,之后太子殿下照规矩打赏了他们,便叫他们回宫了。 照规矩,教习虽未与太子发生实质性的交媾,亦是教习过太子床事,算一事之师,须当敬重。贺月便吩咐教习嬷嬷把两位教习发放到皇夫府,给太子做个小厮长随,等满了二十五岁,去留随教习自愿。只是在太子身边当差,须得安份守己,不得再企图勾引太子行男男床帏之事。 末了,贺月又嘱咐两个男教习,太子于男男之事未做成的事,可以透露出去,只是万万不可把教习太子床事的细节透露出去,尤其不能把太子叫教习演示男男行事的情况透露出去。安排发落了男教习,风月回到寝宫复又睡下。 风染笑道:“响儿还好,没叫你带坏了。”太子不肯亲身上阵,最后叫两个教习演示给他看,大约只是一直好奇自己的父皇父亲是怎么行事的,要看个究竟。 贺月也笑了,说道:“他先召男教习,想必吓了许多人吧,以为他对男人比对女人更有兴趣。想不到,他只是对咱俩行事有兴趣。”躺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贺月涎着脸笑道:“不要,咱俩亲自给他演示演示,免得他老是好奇。” 风染把贺月伸过来的手脚踹开,道:“这下放心了,快睡了。少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 贺月把头凑近风染项脖边,吐着热气道:“你明明喜欢听我说没羞没臊的,就是不承认。” “……”风染。 次日,再次被立为太子的风贺响响便开始随君父上朝听政。太子听政,朝班本该站在左排上首。不过那是风染的位置,风贺响响的位置就移到了右排上首,跟风染隔着中间玺道,两两相对。 风贺响响也知道自己的床事事关重大,只怕自己昨晚的表现,早就被群臣们暗地里知道了,便垂着头,一脸羞赧。 几天后,宫中又派了两位女教习给太子殿下。两位父亲在思宁殿上又担心了一晚,生怕太子殿下的宝物又不能十分坚硬,那就十分糟糕了。 好在次日,教习嬷嬷带了两位女教习前来覆命谢恩,回说太子殿下已经通晓床事,且行事顺畅,两位教习均有承恩。 贺月心头高兴,当即就下旨,把两位教习都封了太子选侍,放到太子身边服侍。将来她们在太子身边能升迁到什么位份,则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只要她们安份守纪,不出大错,她们可以凭一事之师,一直呆在太子身边,安享荣华。 当然,关心关注太子床事的,绝不仅仅是两位父亲。知道太子顺利完成了对床事的学习,便有人欢喜有人愁。 太子的皇兄皇姐们都赐了婚,太子行过冠礼,也是到了大婚的年纪,礼部便持续上奏折,建议为太子选妃,以及早诞下子嗣,传承国祚。内务廷也不断上奏折,亲王住亲王府,公主住驸马府,询问该如何给太子安排太子府。 然而,礼部为太子选妃的提议接连不断地被皇帝扣而不发。太子才刚满十八岁,议婚之事,太子不急,皇帝不急,礼部体察圣意之后,便偃旗息鼓了。有了礼部的开头,朝堂上各大臣王爷的家里有适龄女孩子的,使各自盘算开来,有那希冀进宫的,便开始教导宫廷礼仪,有那不想自家女儿进宫的,便赶紧找人家谈婚论嫁。只要定下姻缘,日后太子选妃就可以避过了。 史记:凤至元年冬月十八日,成德帝下旨,赐郑家忠毅国公府,帝亲写匾额,并将于一月之后率百臣亲至国公府恭贺郑国公乔迁之喜,亲为国公府匾额揭红。 话说,这忠毅国公府的修建从一开始就引人注目。 成化城因是索云国的都城,一向繁华,一代代的皇族宗室皇子亲王都会建府居住在成化城里,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富户豪商在成化城修建宅院。但是世事无常,富贵难久,成化城经历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人事变迁,这成化城里不免有许多豪门府宅便破败空置了下来。贺月善于投机取巧,便把这一类空置的尚可住人的大宅子都买了下来,经过重新修缮装饰,便成了赏赐给合并国异姓王爷们的王府!这里面也包含了乌亲王府,康亲王府,大附马府,小附马府。 成德皇帝从继位之初就崇尚廉俭,在位二十余年,从未在成化城内兴过土木,建过宫殿,要是几个异姓王,两个亲王两个公主的府宅都得现修现建,十多座府宅新建起来,对成化城的百姓来说,不知会怎么被搜刮民脂民膏,怎么被征丁派役,怎么被压榨剥削。因此成德帝不兴土木,极得成化城百姓的交口称颂。 然而,在靖乱十二年,皇帝迎取皇夫之后不久,皇帝便在城南繁华之处圈了一处地皮,破土动工,大兴土木,一看就是要修建一处豪华府宅。许多围观百姓推测,这是修的皇夫府。皇帝圣明克俭,皇夫保家卫国,皇帝要给皇夫修个府宅,百姓们也觉得可以理解接受,被征丁派役也没有太大的反抗情绪。这府宅修得极端豪奢,都能赶上许多王府的规格了,而且修修停停,精工制作,一直修到凤至元年年中才竣工。竣工之后,府宅一直封着,直到冬月间,宣旨前一天,府宅大门上才挂了匾额,匾额上的字被红绸蒙着。 这旨一宣,全城哗然。修了七年的府宅,竟然不是皇夫府,是赏赐给郑家的府宅。 除了皇宫,城里就那么几家制作匾额的匠作坊,便有好事者四处打探,终于知道,那匾额上,确确实实题的是“敕造忠毅国公府”! 郑家忠毅国公在凤梦北路的朗昆宁山脉中率领凤军将士潜伏抗战十一年之久,事迹早就传遍了凤国,郑嘉被封为一品忠毅国公,也无人异议。然而,特特地新修一座府宅,赏赐与郑家,连各个异姓王,亲王,公主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给了郑家。这恩宠太过深重隆盛了,也太过郑重其事了!这府宅是从靖乱十二年开始修建的,那时,郑嘉还不是忠毅国公。不禁有人要问,这府宅是从一开始就修给郑家的?还是中间改了用途? 不仅如此,那道圣旨还表示,给郑家一个月的乔迁时间,介时,皇帝要带着百官大臣,亲自上门,恭贺郑家的乔迁之喜,并亲手为国公主匾额揭红。 何等的荣宠! 风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府宅从破土动工就是修给郑家的。自从风染跟贺月说了,郑家妇孺都隐居在梵净山上,不入尘世,贺月就上了心。要让郑家死心塌地地效忠于凤国,就必须把郑家的妇孺从梵净山上搬下来!对此,风染没有给出多少意见,郑家会不会搬下梵净山,搬来成化城,风染心里没底。 贺月自然知道,如果也像对付其他那些异姓王,亲王,公主一样,买个大宅子,马马虎虎修缮一下便赏给郑家,其诚意显然远远不够,郑家多半只弄几个不要紧的妇人来住着,就糊弄过去了。 因此,贺月为显诚意,特意为郑家新修了豪华府宅。若是一座破宅子,郑家自然不放在眼里,若是一座专门为郑家新建的足足修了七年的豪华府宅,郑家总不能轻易拒绝吧,皇帝赏赐府宅这么有诚意,又亲自到府恭贺,郑家总不好随便弄几个人来住着吧,显然糊弄不过去。 当然,在宣旨之前,这是给郑家建造的府宅的消息绝不能透露出去。但是郑修羽在成化城都统帅府当差,自然知道皇帝在兴建这么一座府宅,这座府宅被百姓盛传为是皇夫府。 郑家在接到这道荣宠到无以复加的恩旨后,完全没有半点欢喜之情。知道皇帝这是以恩宠,逼他们表态。他们如果把家眷妇孺搬下山,就表明他们将效忠臣服于凤国,再无二心;如果不搬下山,就表明郑家始终对凤国怀有不臣之心,随时可能举旗造反。只怕这恩宠之后紧跟着的便是帝王的雷霆之威! 已经驱逐雾黑蛮子,战争结束。剩下来的就看皇帝如何治理凤国了。显然,皇帝绝不能容忍在自己的统辖之下,还有臣子对自己,对凤国怀着不臣之心,并且有能力随时造反。因此,是时候,以恩宠降服郑家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6章 风染入内阁 作者:天际驱驰 皇帝想降服郑家的念头,并不是战后才有的,早在七年前下令破土动工为郑家新建府宅时,就存下了心思,这府宅在快要峻工时,建建停停,显然就是在等一个适当的赐宅时机。 如今战事已停,和议已定,凤国一统大陆,皇帝是时候,要把那些在战乱时,事急从权外放出去的各种权力,回收回来了。郑家非常敏锐地从朝议中感觉了出来,想不到他们竟是首当其冲。 宣旨之后,当晚风月特意宿于皇夫府。贺月照旧在正院卧房内看奏折,风染坐在旁边,拿本闲书无聊地翻来翻去,陪伴贺月。贺月看风染坐立不安的样子,笑道:“你还是改不了心浮气燥的毛病,别翻书了,练几个字吧。” 风染叹了口气,道:“不练!”郑家接了圣旨,会怎么选择?风染一直忧心着,那是他的母舅家,关心则乱,他哪里静得下心来。 入更后,外面有守卫来通禀,说郑家在主院外求见。风染扔了闲书道:“请他们进来小客厅坐,上茶。”站起身,跟贺月交换了个眼色,贺月满眼都是“好好谈”的意思,风染一笑,走了出去。 风染是想好好谈,没想到刚出卧房的门,一个黄灿灿的东西就朝他面门飞砸过来。风染连忙一闪,就躲开了。等那东西落地,回头再看,竟然是圣旨,不用想,必是贺月上午刚在朝堂上对郑家宣的旨。 乱掷圣旨,可是对皇帝的大不敬,风染俯身拾起,向郑承弼,郑皓,郑嘉三人分别一礼,道:“小染见过外祖大人,大舅大人,二舅大人,羽哥哥,年哥哥。”在后面,还站着郑修羽,郑修年等郑家的头面人物。 “不敢当!”郑承弼冷冷地回道,说着,便咳了起来,由郑皓和郑嘉一左一右扶着,又是拍背,又是抚心。他年纪已过七十,年轻时征战落下的伤,便发作起来,身体远没有风染的太姥爷好。 风染也有很久没见过太姥爷了,也不知他还在不在世。 风染看着郑皓郑嘉把郑承弼扶回客座上位坐下,便挥手让下人退出去,走到郑承弼面前跪下,呈上那被砸飞的圣旨,劝道:“姥爷,如今战事初平,百姓安居,只等一个太平盛世。郑家也该封刀止兵,下山来了。再说陛下天地仁心,胸怀万民……” 还没风染劝完,郑承弼呸道:“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天下君王没一个信得过的!我郑家家眷,只有远在山上,才能自保,才能护你周全,家眷一旦下山,就失去了护持,就会任人鱼肉!小染,莫要以为他娶了你,就万事大吉?狗屁!只有自己抓住权柄,不落人把柄才是实在的。你知道那人会不会鸟尽弓藏?你会不会功高震主?我郑家一旦下山,自己都沦为鱼肉,就没有能力再护你周全了!再有,哪家小孩不好过继,非得过继那人的嫡子?!那小子跟他老子一样,滑头得紧,跟你不是一条心,你早晚要吃他的亏!”至少风贺响响跟郑家不是一条心,郑承弼在风贺响响幼时,对他好,花了不少精力,是想对他施加影响力,然而,风贺响响很懂分寸,始终不受郑家的窜掇挑唆,只在表面上敬着太姥爷。 这长篇大论的一通教训,只把郑承弼累得又喘又咳,郑皓郑嘉手忙脚乱是替父亲顺气喂水。明明已是风中之烛,还替儿孙操不完的心,真是令人心酸心痛。 风染不知该怎么劝,便觉得身后上来一人,一边弯腰把风染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拿过风染手上捧着的圣旨,转手递向郑修羽,一边说道:“郑老将军洞彻世事,练达人情,既然不相信朕,朕不妨跟你郑家做个交易。”贺月一边俯下身,替风染把膝上的尘埃拂了,然后扶着风染在主位下首坐下,自己坐在上首,又说道:“如今四海平靖,兵祸消弥,已不须如此多的兵卒常备,糜费军粮,也无须再军政兵权一人独揽,等凤国形势再缓和一些,对风染适度裁军削权,势在必行,此是朝政需要,绝无鸟尽弓藏之意。刚郑老将军说了,只有自己抓住权柄才是实在的,才能保护郑家和风染,朕便许给你们要的权柄,只是你们郑家家眷必须下山,必须住进国公府!” 有贺月出头,风染便觉得有了依靠,后面便基本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只由贺月跟郑承弼谈判。 商谈结果,最后达成协议:由郑修羽在都统帅府撤消后,接掌铁羽军都统领,负责成化城防务。由郑嘉郑皓出任驻京畿守军北营和东营的都统领之职。郑修年降品,由武转文,调职兵部左侍郎。与这三条相对应的,便是郑家必须把家眷搬来成化城。 郑家也清楚,皇帝能做出如此让步,都是看在风染面上,不忍让风染伤心。若不然,皇帝哪会跟大臣新建府宅?又连篇废话,讨价还价?早就直接下旨,令郑家搬取家眷入城,不从则杀,干脆得紧。 皇帝肯把铁羽军和京畿守军的两个营这么重要的两股兵力交给郑家,全是出于对风染的信任,因信任风染,所以信任郑家,爱屋及乌。把铁羽军和京畿守军的两个营控制在郑家手里,基本上也就控制了成化城,想动风染或郑家,就得先掂量掂量。 贺月能为了风染一再作出退让,郑承弼也不好再坚持己见了。 凤至元年的腊月和年关,风染显得格外开心,除了参予必要的宫宴,动不动就带着皇夫府的人口跑到忠毅国公府去串门听曲,国公府的郑家男女也成群结队地来皇夫府拜门回礼,这个年节过得极是热闹喜庆,贺月看在眼里,觉得花大价钱新建的忠毅国公府,值了,不心疼银子了。 好在郑修年一家在风染的要求下,并没有搬去忠毅国公府,仍住在都统帅府,纪紫烟仍是都统帅府的当家奶奶,替风染和皇帝管家。郑修年的母亲在几年前被从梵净山接出来后,便一直住在都统帅府郑修年的偏院里,是个极和善胆小的老妇人。郑修年甚是感激风染帮他接出母亲,圆了他想与母亲同住,就近孝顺的心愿。 不知是贺月逼迫郑家家眷下山的举动刺激到了郑承弼,还是郑承弼的身体本就不行了,凤至二年元月底,郑老将军过世。临死前,喉咙里一声一声倒气,昏浊的眼睛,茫然地看见风染,似有千言万语,却已说不出话来。 郑承弼一生为家族操劳奔波,少回梵净山,他只育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好好的在他身边,儿子又生了孙子,曾孙,他觉得放心,只对女儿,心头有愧。他若不把女儿献进宫,就不会致使女儿早逝。女儿留下个外孙,又没有养在他身边,命运多舛,多年来跟个皇帝纠缠不清,又没脑子心眼,几次帮皇帝算计郑家,都快四十了,还没有子嗣,过继个儿子,眼看着靠不住,叫他放心不下啊。 风染跟郑承弼不够亲近,但他知道郑承弼是心疼他的,拉着郑承弼颤抖的手,不住安慰道:“姥爷,我很好……没什么担心的……他对我也很好……姥爷,你放心……” 郑承弼似乎在等风染的某句话或是在等某个人,可是,他终究未能等到,挣扎坚持了许久,失望地落了气,未能闭上眼:他疼爱的小女儿的孩子,一生孤苦,他没能给外孙儿安排个归宿,他放不下。 郑承弼老将军寿终正寝,虽然只有个二品副将的官阶官职,凤国朝堂上下文武百官都纷纷前来祭拜吊唁,皇帝也下了温言嘉勉的旨意,死后追封了个靖国公的虚衔。郑老将军的后事办理得极是隆重,出殡当日,各家王爷,大臣,武将纷纷沿路设置路祭,以示崇敬。郑家经过百余年的苦心经营,已发展成大族旺族,六十四个孝子孝孙为老家主抬棺送葬,送殡队伍长达几里,途经之地,洒落厚厚一层纸钱,豪华的排场,引得成化城百姓沿路围观议论。 史记:凤至二年三月十三日,成德帝下旨,撤消都统帅府,原都统帅府所管军政军务,调兵驻防等事务职责仍归于兵部。皇夫风染仍领兵马都统帅衔,入内阁,仍总理凤国军政军务,直辖兵部。 这一道旨意宣出来,在朝堂上并没有引起什么震动,但在背地里,开始暗潮涌动。 从风染入朝就开始担任兵马都统帅之职,并为之专门筹建了马兵都统帅府,其后一手遮天地统领着索云国的兵马军政,皇帝对兵马都统帅显得极其放心,索云国和凤国的一切军事军务战争战役都是由兵马都统帅全权筹划进行。 然而这个由于战争而被统筹了诸多权力的官衙,终于被撤消了!其被强化集中的权限,又分别归还回了兵部,吏部,工部,暗部等,这是一个政局朝堂从战争时期向和平时期过渡转变的信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7章 玄武郡事发 作者:天际驱驰 大将军风染照旨意的意思,只是领着一个兵马都统帅的虚衔,进入内阁,仍旧总理着凤国军政军务,同时直辖兵部。照圣旨字面的意思,风将军的职位不降反升,入了内阁,管辖的范围也没什么改变,只是把直辖都统帅府改成了直辖兵部。 直辖都统帅府和直辖兵部,是有很大差别的! 其一,兵马都统帅府的权限兵部大多了,囊括了一些吏部,工部,暗部的部分职权。如以前,风染在武官系统内对将领进行升贬提谪,一言而决,只从吏部走个书;现在风染想对将领进行任职调动,再从吏部走书,不光是走个形式,还得吏部官员审核批复,若吏部官员不同意,将领的任职调不动。 也是说,风染想在军营照顾并提拔自己的亲信将领,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以后,大凡风染有心要提拔的将领,或是跟风染走得近的郑家等等,他们的升迁,吏部都会特别留意。除了吏部,风染想调拨粮草军晌军需物资,修筑工事,哨探军情宦情等方面,都会受到来受吏部,工部,暗部等各部官吏的牵制和监督。 其二,以前从都统帅府发出号令,可以直接调动军队,都统帅府的府吏是归风染直接管辖,没人敢违抗风染的号令。现在风染想调军调兵,得通过兵部发出号令。兵部尚书和官吏归属于朝堂,风染是可以对兵部发号施令,可是兵部在接到风染号令后,得进行审核,并事前事事后随时禀告皇帝,风染不能再直接调军,并且通过兵部的调军,用兵全程都会在兵部的监督管辖之下。 调动运用军队有了全程监督,这样风染不能再调动军队为自己谋利益,或是在战后来个拥兵自重。虽然风染在长达十几年的领兵作战,从未有过这方面的企图,但这并不能代表风染在以后没有这种企图。 皇帝除了继续大力发展民生,鼓励农耕商贸等等之外,剩下的主要精力是一步一步,有条不紊,不显山,不露水地开始着手收束以前外放出去的权柄。 在这些陆陆续续发布的一些调令,其颇觉得耐人寻味。郑皓和郑嘉到京畿守军任职显得顺理成章,原兵马都统帅府的府兵在撤消兵马都统府后,并入铁羽军,原兵马都统帅府的府兵统领郑修羽不久后升任铁羽军都统领。 皇帝在限制削夺了风将军的权柄之后,又给了风将军一系的郑家更多的兵权和实力。这皇夫,能动?还是不能动? 史记:凤至二年四月初八日,成德帝下旨,把原兵马都统帅府恢复原名太子府,令太子入主,以供政事历练。 然而,实际,都统帅府只有前堂部分恢复成了太子府。府吏撤走以后,以前风染用以处理军务的前堂书房等等,都进行了清理腾空,之后前堂这一部份都移交给风贺响响,让他用以召募客卿幕僚等等,开始历练政务,积累统御下属,识人之能,知人善任,调和矛盾等各方面的经验。 前堂后宅之间的门,仍高悬着“皇夫府”三个大字。后宅部分的格局跟以前基本不变:风染和贺月住在正主院,风贺响响住在东院,西院空着。郑修年一家在后宅东侧的一溜偏院里占了一个院落,庄唯一的院子与郑修年相邻,小远的小偏院又更往东一些。纪紫烟仍旧是皇夫府的当家奶奶,她只掌管后宅里的金钱财物,前堂的用度,由风贺响响自己找了个前堂管家来经管,从风贺响响自己的太子用度里支用。 风染虽然是以武将入内阁,又是主管军政军务这类事务,但既然入了阁,凡是朝堂之事,均可过问,并向皇帝提出自己的意见和主张,为皇帝理政,提出参考意见。 风月在朝堂还守着君臣之礼,回到御书房或寝宫里,贺月便直接把大臣们的军政兵营军事等这一类的奏折直接扔给风染批阅。风染最不耐烦做这些字功夫了,他又熟悉军务,奏折批得飞快。风染批完了,贺月便把一些简单的奏折拿给风染批复。风染不大动脑子,也是批复得飞快。往往一晚下来,风染批复的奏折贺月还多,贺月只把一些问题较复杂,需要好生考虑的奏折留下来自己批复,其他的便都丢给风染。 大臣们等到奏折批复下来,接过一看,里面那朱批,字迹写得如蒙童一般幼稚,简直目不忍睹。本朝能把“蒙童体”写到出神入化,力透纸背的只有一个人,这奏折是谁批的,一清二楚。不过,大臣们都不敢点破,只能捧着奏折去办事。 好在风染一向较相信大臣们的能力,批复得最多的一个字:“准”。贺月批了“准”字之后,往往还会批复一些自己的意见。风染大而化之,只以一个“准”字,概括全。 这晚,风染陪着贺月看奏折,看了一会,便直打瞌睡,多瞌睡几下,便睡了过去。贺月看着风染的睡颜,止不住的心疼。 风染已经四旬有二,寻常人到这个年纪,不过才开始鬓发染霜,但是风染不但双鬓花白,而且往头发深处一路花白过去,日渐染霜,霜色日浓。好在风染大约武功有成,身体外貌除了花白头发外,并没有显得苍老的地方。仍眉眼斜飞,鼻梁挺直,唇色浅淡,俊逸得薄情,冷清得刚硬,像一块剔透晶莹,温润生香的美玉,穿透了二十多年的岁月风霜,一直一直是贺月记忆的模样。 贺月去衣架边取了外裳,小心翼翼地替风染披。贺月再小心,风染也醒了过来,随手拉过外裳,带着浓重睡意地问:“到二更了?”虽然除了白发,自己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甚连皱纹都还没有发现。风染自知,四十一岁,对寻常武人来说,正当巅峰之时,但自己的身体毕竟有异于常人,容貌未改,然而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从前了。以前陪着贺月熬夜,哪打过瞌睡?最近半年多以来,风染总是陪着陪着不知不觉睡过去了,要等贺月批阅完奏折,再叫醒他一起床去睡。 贺月柔声道:“才入更呢……你先困着,我再看看奏折。” 打了岔,风染又清醒了一些,便支着肘,歪着头,在御案的另一边问:“朝堂是不是有什么难事?你最近老是叹气。”朝堂的事,一桩接一桩,没个消停的时候,只是贺月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了,一般政事难事处理起来都得心应手,只有不一般的难事,才会令贺月唉声叹气,犹豫不定。 风染只是随口问问,贺月知道风染素来不喜理政,入了内阁,也不是天天朝,朝堂的事,风染若问,贺月不瞒着,风染若不问,贺月便不说,怕惹风染烦心。今儿,风染一问,贺月走过去,挨着风染坐下,放柔了语气,说道:“风染,跟你说个事……”他将要做的这件事,绕不过风染,这事为了风染,一拖再拖,已经拖了许多年了,终于到了不能再拖延下去的地步。只是,是做完了,事后知会风染一声,还是提前告知风染?贺月一时兴起,觉得静夜无事,便与风染说一说。 风染道:“何事,先说来听听。” “你有没有听见大臣们私底下议论评说玄武郡的事?” 玄武郡?那是风染的故国阴国啊!风染见问,瞌睡得软软的身子顿时便僵硬了,半天才极具戒备地问道:“是不是玄武郡发生了什么事?” 在很早以前,风染听过朝堂有关于玄武郡郡守风宛亘如何在郡境内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的事迹。开始的时候风染总觉得不是真的,可是这样的风言风语听多了,风染便也渐渐有几分相信了。可是,风染相信了,也并不在意,知道自己大哥生性老实,行事极有分寸,这些风言风语大约是三分事实,七分谣传,不可不信,也不可多信。 玄武郡郡守由镇国玄武王世子担任,不与他郡轮转。继任郡守人选,由前任郡守推荐,然后由朝堂确认任命。这保证了玄武郡虽然合并进了凤国,但玄武郡的实际统辖权还在玄武王手里。并且玄武郡郡守的权限远一般郡守大,如在郡治内任命自己的官吏,在充足缴了国库赋税之后,还可以自行订制税率,出台不与朝堂政令相违背的地方政令政 策等等。这些特权,都是当初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风染亲自跟贺月讨价还价的结果。 自己本意只是尽可能地维护阴国利益,想使阴国在合并进了索云国之后,还能隐性地保持相对独立自主。然而,风染料不到,自己当初一腔为阴国着想的拳拳之心,结果反而导致了阴国民众的深重灾难:玄武郡百姓的税赋别处重一倍,除了要交凤国的税赋,还要交阴国的税赋,郡守大人是玄武郡的土皇帝,郡守大人及其亲信爪牙在郡治内为所欲为,没有凤国的巡察使来进行政绩政务政风的考核,百姓有冤无处申,便往成化城告,只是告之人都有去无回,告之事都无果而终。 /html/book/35/35603/l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8章 分歧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把风染拉起来,走到御书房内,叫风染在御案前坐了,贺月指使着内侍,不知从哪里,搬出一堆奏折来,满满堆了一书案。 风染随手拿起上面几本瞧了瞧,都是朝堂大臣们,或是地方官吏,或是玄武郡的官吏上呈给皇帝的奏折,内容都是向皇帝反应玄武郡一些官吏如何欺压百姓,作威作福,又双重征税等等问题,无一例外,均恳请皇帝下旨查办,每本奏折都从不同方面进行上谏。 风染粗略一数,足有几百本奏折,参劾的内容也五花八门,各种各样。且不管这些奏折参劾的内容是不是真实的,至少从数量上就说明了:玄武郡的问题很多很久。风染特意从奏折中翻了本陈色显旧的,一看,是靖乱三年八月所写所呈。阴国是在靖乱元年六月合并入索云国的,也就是说,阴国降国为郡后的两年后,就有大臣开始参劾玄武郡了。 风染问道:“玄武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民变。” 民变是比较温和的说法,比较直接的说法,就是“暴乱”。 贺月道:“这是今儿一早驿站送来的战报,说是玄武郡境内发生民变,有乱民冲进占领了郡守府……” “我大哥呢?”风染又问:“我怎么没接到战报?” 贺月从御书案上把战报递给风染,道:“你不要着急,我就怕你急出毛病来,才扣了战报。” 风染只拿眼瞧那战报,战报不知是谁写的,长篇大论,写得极富文采,看那落款是位驻玄武郡驻军统领的名字,是个武夫,大约这战报应该是随军文书所写。 战报开首,用词用语简约,只禀报说玄武郡新荣城发生了暴动,有几千的乱民冲进了郡守府,并最终控制了郡守府。郡守府有府吏逃出了新荣城,向附近的驻军求救。驻军就开进新荣城,先把郡守府围了起来,然而他们还没动手攻打,就被新荣城里更多的数不清的乱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战报中间这一段就写得极是声情并茂,说这些赤手空拳的“乱民”围住驻军,乱纷纷地跟兵卒们哭诉。战报一一列举了兵卒们听到的“乱民”们的“哭诉”内容:玄武郡治下百姓受到重税盘剥,养不起家,糊不起口,卖儿卖女,因户藉所限,他们无法离乡背井;灾荒之年,别郡别府均有凤国赈灾,独玄武郡颗粒皆无,成片死人;别郡别府都早已经在逐步废除贵庶之法,独玄武郡仍大行其道,庶族贱如草芥;新荣城作为玄武镇国王的封地食邑,更是受到三重压榨,苦不堪言;玄武郡郡府另有许多欺压良善,为非作歹,骇人听闻的个案,罄竹难书,无法枚举……同在一国,玄武郡百姓就像是被凤国遗弃了一般,除了会收他们赋税,派他们徭役,征他们兵役之外,就任由他们在郡府的欺凌压榨下水深火势,自生自灭! 风染看着,感觉就像是乱民们进行的一场声势浩大的告状行动,整个玄武郡百姓都是难民苦主,而自己的大哥风宛亘,是被状告的那个! 战报最后又禀告,“乱民”虽然围住了驻军,但并未跟驻军动手,只是围而不退,哭诉不已,新荣城里哭声动天!驻军统领从未遇到过这等情况,人家一群百姓拖儿带女,赤手空拳,衣衫褛褴,面黄肌瘦,情辞哀哀地跟驻军们哭诉,驻军兵卒哪还下得去手?统领只得写了战报,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成化城,向朝堂和皇帝请示旨意。 史记:凤至二年五月三十日,玄武郡发生民变,郡守府被乱民所占,挟制官吏要求减税减赋,清理吏治。 风染大约看了战报,唇角一抿,冷笑道:“这一招叫做‘哀兵必胜’,真当那些乱民就手无缚鸡之力?这都看不出来!被乱民围着一哭诉就自乱阵角,不知应对了!”再看看了战报署名,道:“朱光济?这人被人一哭就没有了主见,便不适合做个主将,回头降他一级,做副统领,当个副手,听令行事。” 风染把战报往御案上一扔,问道:“还有没有别的战报?” “尚未接到其他战报。” 风染又道:“回头把写这个战报的文书开革了,写这么长,尽是废话!郡守府被冲击,郡守等官吏情况如何了?驻军围住郡府后有没有跟乱民交涉?结果如何?有无攻府?这些情况一点都没有通禀,会不会写战报?这文书是吃屎了!”所谓的郡守府,就是以前的新荣城皇宫改造的。当时自己拆毁了作为阴国议事朝堂的前堂部分,夷为平地,把后宫的三大主殿改建成了郡守府前堂,在三大主殿之后修了隔断围墙,把东西六宫和上下六宫圈为郡守府后宅。这是一座由皇宫改造而来的郡守府,其坚固高大之处,可当凤国所有郡守府之最。不说别的,郡守府还保留着皇宫围墙,墙高三丈,墙围三重,门禁更是森严,那些“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乱民,是怎么冲进去占领郡守府的? 风染极是担心他大哥风宛亘的安危,问道:“我今天没上朝,你既然接了战报,又瞒着我,到底做了什么安排?”在风染极其孤独黑暗的幼年皇宫生活里,风宛亘曾给过他微弱的温暖和希望。那时的风宛亘刚开蒙学了孝悌,知道要爱护弟妹,夫子又叫他要学以致用,他就带了糕点挨个去看望关心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风宛亘没有漏掉被扔在一边等死的风染,一脸温和真诚地跟风染说:“弟弟,大哥爱你,你会好起来的。”在风染的记忆里,那是他失去了父皇的宠爱,被个宫婢带养后,风宛亘成了唯一一次,唯一一人,来他的宫殿看望他的皇族之人。可以猜测,这一句话,风宛亘跟每个弟弟妹妹都说过,独独印刻在了风染心头。 “弟弟,大哥爱你。”稚嫩的声音,穿过三十多年的时光,兀自在风染耳畔回响,那是风染珍藏在记忆里的宝藏和柔软。 贺月道:“朝上大臣们议了,认为乱民尚未使用武力……” “没用武力?!他们怎么冲进去占领郡守府的?”贺月刚说了一句,风染就给吼了回去! 贺月续道:“……大人们觉得,玄武郡的百姓围困郡守府……” 风染用极重的语气又打断贺月的话,说道:“他们不是围困!乱民已经冲进去,占领了郡守府!” “……但是他们的用意似乎只是想把事情闹大,引起朝堂的关注,以解救玄武郡的问题。大人们建议不必派兵清剿,当安抚为主……” 风染再一次愤愤打断道:“都冲进郡守府了,还不叫暴乱?!干什么不出兵?安抚为主?安抚得下来吗?等你派的人把乱民安抚下来,我大哥……”的尸体都冷了!可是,后半句,风染说不出来。郡守府被占领,郡守等官吏被乱民劫持,这个时候,当然应该以解救官吏为紧要,哪有这时候来对乱民怀柔的?!官府态度弱一分,乱民就会嚣张十分! 贺月又续道:“……我已经派了内侍,前往新荣城宣旨,抚慰百姓,同时派了吏部,刑部,暗部,工部,户部五部官吏,彻查玄武郡历年陈弊旧案,给玄武郡百姓一个交待,若有必要,把罪大恶极,为首之人,拘押回成化城问罪。” 被打断三次,贺月终于把话说完了。风染却一脸懵懂地盯着贺月,仿佛没有回过神来,半天才道:“把谁押回来?问罪?问什么罪?”忽然之间火冒三丈,怒道:“我大哥是被乱民劫持,生死不明,你不说赶紧派兵解救,还惦记着拿他问罪?!你到底帮谁?!” 贺月赶紧去拉风染,柔声道:“风染,你冷静下。战报上并没有说死人,你大哥应该没事,不要太担心了。”贺月的宽慰似乎起到了作用,风染便如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坐回御椅上,吐了口气,说道:“既是暴乱,便该赶紧派兵清剿,解救被劫官吏,不能手软!” “然后呢?” “有官兵驻扎,谁敢再发动暴乱?再乱再剿!” 贺月道:“你就不想想这次民变的原因?你没看见战报中间那一段……” 贺月还没说完,又被风染截口打断道:“那一段全是废话!” 贺月还在继续说道:“……充分说明,玄武郡的问题多,问题大,由来已久,此次民变不过是一次爆发,玄武郡的问题是时候该清算解决了!” 贺月说完,跟风染两个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在贺月和大臣们看来战报上极重要的一段话,在风染眼里是废话。显然,这一次,风染看待郡守府被围被占一事的角度和立场,跟贺月和大臣们是不一样的。 风染心忧兄长安危,并对暴乱之由视而不见,主张简单地按暴乱来处理,剿灭之。 贺月和大臣们多考虑国靖民安,民变由来有因,主张彻查玄武郡的陈弊旧案,严惩恶吏,借机彻底解决玄武郡存在的问题,还玄武郡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对乱民,安抚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9章 家族逐子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试探着放柔软了语气劝道:“风染,刚你也说了,你对玄武郡重税的事,并不是没听过,对你大哥的吏治,并不是没有耳闻。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可见百姓积怨已久。你不能光顾着偏袒你大哥,对你大哥的过失就视而不见,你不能这么纵容你哥胡作非为,你也要为玄武郡的百姓想一想,他们从前都是你阴国的子民!所谓官逼民反,你是不是想等着玄武的百姓揭竿而起,真的造反时,你带兵去剿,把你阴国子民剿杀一空?” “贺月!”风染咬着牙根,切齿道:“此事之后,我会告诫大哥,让他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贺月指着那满御案几百本奏折,问道:“这只是一部份奏折,玄武百姓的民愤民怨,由来已久,日积月累,你觉得劝你大哥适可而止就可以把民愤民怨平息下去?不惩办首恶,民变就能轻易解除平息?” 风染叫道:“派兵去剿!” “玄武郡的问题,归根结底,不是你哥的问题,是玄武郡的郡治设置有缺陷!郡守不与其他各郡轮换,长守一郡,就会出现这种问题。” 风染算是听明白了,贺月这是不打算放过风宛亘,非要对风宛亘追责严惩,以平民愤。不但要惩办风宛亘,还要从风宛亘手里追回玄武镇国王世子对玄武郡的长治权。 “啪”地一声,风染一巴掌拍在御案上,他身负极高内力,这一下挟怒出手,虽然并没有用力,所使力道也远大于常人,只一掌,在珍稀的金丝楠木制成的御案上,拍出一个清晰的掌印,直拍得御案“格叽”作响,好像要塌了一样。风染不管这些,冷然道:“让我国太子长任玄武郡郡守,不与他郡轮换,这一条,可是臣与陛下就阴国永久合并入索云国签署的条款之一!如今凤国一统凤梦大陆,四海平靖,陛下就想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上楼去梯?” “彼一时,此一时。”贺月道:“我给了机会,让你哥管理玄武郡二十多年,他管得怎么样?”又指着一御案的奏折,道:“这就是他管的结果!闹出民变,是他自作自受!我若再不插手,玄武郡的百姓真能反了天!”说着,贺月也来了气,道:“就是格于那狗屁约定,我只能几次三番发布圣旨对其训诫警示,你哥要是能听,要是真能适可而止,能闹出民变来?不收回你哥手上的玄武郡长治权,玄武郡的百姓就不得安生!风染,你替玄武郡的百姓们想想,放他们一条活路!” “谁放我风家一条活路?!”风染看着贺月,沉痛道:“太子长治玄武郡,是我国合并入索云国后享有的唯一特权,在我国遗老遗少看来,尚觉心慰之处,在陛下看来,是狗屁!” 阴国虽然在名义上合并进了索云国,但合并后的阴国由太子以郡守的名义长治,在充足上缴了国库赋税之后,可以任命自己的官吏,可以自征赋税,出台不与朝堂政令相违背的地方政令政策等等。 在郡治内任命自己的官吏,就可以让遗老遗少们仍在玄武郡内做官。 自征赋税,就足够给遗老遗少们发放丰厚的俸禄,够他们醉生梦死,挥奢无度。 出台不与朝堂政令相违的地方性政令,其实根本不需要出台什么地方性政令,只要玄武郡坚持不废除贵庶之法,就足够遗老遗少们在平民庶族面前趾高气昂,作威作福了。 如此一来,阴国,名亡实存! 贺月越听越听觉得风染的语气不对。私底下,风染多久没有跟他称过“陛下”“臣”了?这会儿忽然这么说出来,只令贺月觉得疏远无比,风染又一口一个“我国”,一口一个“风家”,让贺月不禁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好像时间又倒退了二十年前,凤梦还四分五裂,雾黑蛮子侵占大半壁凤梦河山,自己刚刚准备着手一统凤梦,前路渺茫,起步维艰。可是那时,风染是坚决地跟自己同一阵线,不惜背叛阴国和家族,跟自己同心同德。哪像现在这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观点和立场却在阴国和风家那边! 贺月忍不住提醒风染道:“不对!风染,你不是已经被玄武风氏逐出了家族么?你自立门户,虽然仍姓风,是成化风氏,跟玄武风氏没有关系。”已经被逐出了家族,跟玄武风氏已经没有关系了,作为成化风氏,还那么回护玄武风氏干什么? 贺月想不到,他这话一说完,便看见风染脸色迅速变得惨白,目光放空,身形摇摇欲坠。贺月心知不好,自己这话定是刺入了风染的心窝子,是风染的命门。赶紧窜上去想扶住风染,被风染狠狠推开。 被逐出家族,对个人来说,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风染被逐出家族还是基于那样的缘由,更是被世人不耻。这么多年,虽然大家都知道风染被玄武风氏所逐,曾被阴国民众辱骂,但碍于风染的身份,谁也没敢当着风染的面提起,正跟贺月争执之中,骤然被贺月如此提起,便如利刃一样,狠狠贯穿了风染弱不堪击的羞耻之心。 “我风染,这辈子,虽然杀人如麻,但我无愧天,无愧地,也无愧于你!可是,我愧对风家,愧对阴国,我是风家的不肖之子,是阴国的背叛之臣。风家骂我背叛家族,阴人骂我卖国求荣,是我该当的骂,他们没有杀了我,食我肉,寝我皮,是他们厚待于我。由始至终,是我风染愧负他们!由玄武王世子长治玄武郡,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后补偿,亦是我的最后救赎。如今,凤国一统,四海平靖,你便要连这个也剥夺?!” 风染说得甚是平静,但贺月听来,只觉得字字泣血。他到此时此刻才知道,他完全误会了风染的立场。一直以为,风染被逐出玄武风氏,必会心怀怨愤不满。然而,不是的。风染自觉背叛了风家,被逐出家族,是风染心甘情愿接受的惩罚!这些年,不论玄武风氏如何待风染,风染均无一字埋怨,不是风染不屑,是风染默默地承受着家族对自己的惩罚,无怨,无悔。 贺月急忙分辩道:“风染,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月还没说话,便见风染忽然双膝一曲,直挺挺地朝自己跪了下去,说道:“陛下既然没有收回长治权之意,便请陛下立即下旨发兵清剿暴乱,救出臣兄!” “不!”贺月不想欺瞒风染,说道:“玄武郡的郡治问题,咱们可以后一步解决,可是你哥……”是一定要严惩治罪的,不然不能平息民愤! 风染猛地朝贺月磕了三个头,求道:“除了陆绯卿,臣没有求过陛下。臣恳求陛下,看在臣的份上,饶过臣的兄长,派兵救他一命!臣生死都记着陛下深恩!” 风染以弱者之态,步步进逼,也这是哀兵必胜?贺月心头早已经积了怒气,再被风染一再逼迫,一下子也爆发出来,吼道:“风染,你不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玄武郡的事,早晚得有个解决,激起民愤民变,必须要有人出头顶罪,不然无法平息民愤民怨!” 风染从地上站起来,缓缓道:“当初,是臣与陛下议定由我国太子长治玄武,才会埋下祸根,始作甬者乃臣,臣愿出头顶罪,以平息民愤民怨。” 顶罪不是一句空话,若按风宛亘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够砍几十次的头了。可是,风染轻易就把顶罪的话说出口了,全然不顾惜他千辛万苦想要保他一命的心思!全然不顾惜他耗费了自己的精元,喂养他这么多年的情份!这个喂不家养不熟的白眼狼,逮着机会就要狠狠地反咬他一口!贺月只觉得心口剧痛,窒息了一般,吸不进一点点空气,头脑一阵阵晕眩,渐渐地,不知身在何处。只听见风染的声音,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既然陛下不肯发兵,臣自己派兵!”贺月听见自己叫道:“你敢!”他听见风染往御书房外走去,贺月用仅剩的一丝清醒,叫道:“郑修年若敢私自给你调兵,朕要问他欺君!”这大晚上,兵部的官吏早就睡了,风染能找的,也最有可能帮他调兵的人,只有兵部侍郎郑修年。 风染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那好,臣自己去玄武郡。” 跟风染已经在一起二十多年了,贺月深知风染的脾性,风染越是这么云淡风轻,心头的主意就越拿得坚定。风染素来杀心极重,他去玄武郡,绝对不是去顶罪,是要去杀人,亲自去救他大哥风宛亘!风染若是冲去新荣城对乱民们大杀四方,就成了罪人,他再怎么回护,也保不住风染。他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生活,也就走到了尽头! 风染这轻轻的一句话,令贺月顿陷绝望,脑子“嗡”地一声,继而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0章 冷战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脑后生风,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向自己的背后。 更新快。风染赶紧把身子一伏一侧,“那东西”便从风染侧伏着的身体歪上方冲了出去。风染这才看清楚,“那东西”是贺月! 贺月挥舞了双手,扑向风染,似乎想把风染抓住,嘴里发出“嗬嗬”地低吼,似乎是想喊什么,却又喊不出来。眼睛瞪得滚圆,眼神却是死死地,呆呆地瞪着风染。贺月的神色太过诡异,风染心头一凛,只想到一种可能:贺月的癔症发作了?! 他扑向风染,被风染闪开了,他的身形便以狗啃屎的姿势往地上摔了下去。 风染一看,赶紧抬脚一钩,把贺月的身形钩住,止住了他的下跌之势。那脚,就钩着贺月的脖子。贺月正好,双手死命抱着风染的小腿一扳,然后张口就咬了下去。 这一下下死命的咬,只痛得风染直吸冷气,脚上劲力一松,两个人都被贺月带着摔到地上。风染赶紧抱住贺月的双腿,运使内力,把贺月牢牢摁在上,叫道:“来人!宣太医!快宣白院正!” 风染这里直叫宣太医,贺月也没闲着,光咬还不算,他紧紧叼着那块肉,不住地摇头晃脑,似乎是想借助摇头摆脑之力,把那块肉从那腿骨上撕扯下来! 风染只紧紧的抱住贺月,不让他乱动,自己也不敢动,小腿处传来一股一股撕扯之痛,他也不敢挣扎,知道贺月癔症一发,毫无理智可言,只有坚持着,等癔症发作结束。 可是,每一次癔症的发作,都有可能变成永远,人再也清醒不过来! 风染心下大悔,继而大恸!他怎么就会为了玄武郡的事,跟贺月过不去了?为了相救风宛亘,为了保持玄武郡的长治权,逼到贺月癔症发作!风宛亘再好,阴国再好,又哪里及得上贺月待他之好的万一?! 风染虽然可以轻松出手,封住贺月的穴道,自己脱身。可是风染哪里下得去手?生怕自己出手封穴,更刺激到贺月,引得癔症恶化。只把贺月牢牢按在地上,不让他动,不住口求饶道:“我不去玄武郡了,不去了……你放心,快清醒过来……我哪都不去,就守着你……” 贺月清醒过来时,张开眼,便看见床帐顶上是自己熟悉的花纹,知道自己躺在思宁殿自己的床上。继而,便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又浑身无力。然后便看了白院正俯身在自己上方,正打量自己,问道:“陛下?” 自己不是正在御书房跟风染争执玄武郡的事么?怎么忽然睡到思宁殿床上来了?贺月正疑窦欲问,看见白院正,便蓦地醒悟过来:敢情,自己又是癔症发作了?贺月想喊风染,只觉得嘴巴也酸软得张不开,叫喊变成了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白院正显得松了口气,告了罪,又凑上来替贺月检查了一番,方退了下去。贺月听见白院正向太后回禀道:“太后娘娘,陛下已经清醒了。身体并无大碍,臣再开个安神的方子给陛下调理调理。” 贺月明显地可以听见,听了白院正的话,他这思宁殿殿里殿外明处暗处有许多人都松了口气。贺月听见太后冷冷淡淡地应道:“嗯,白大人下去吧。” 随后,贺月便看见太后坐到了自己床头前,远远地打量自己,很久没有说话,久得让贺月觉得陌生。贺月清醒过来,积攒了一些力气,虚弱地叫道:“风染!” 太后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愉。 风贺响响在太后身后躬身禀道:“父亲回皇夫府了。” 自己癔症发作,风染怎么可能不守在自己身边?贺月念头一转,依稀记得风染说,要去玄武郡,一惊,大叫:“快快快,派人去拦住风将军!不许他出府,不许他出城!出了城要追回来!”贺月一边叫,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他全身酸软无力,太后坐在床头,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不肯伸手相扶,贺月挣扎几下,又无力地摔倒床上。他觉得他喊得大声,实则只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呻吟。 贺旦,贺理,风贺响响一字排开,站在太后身后,被太后挡着,不好相扶,又不能把太后拉开,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贺月在床上翻滚。看着自己的父皇无力地挣扎,风贺响响心头又痛又急,急中生智,脱了鞋,从床尾爬上了龙床,跪在里床边,把贺月扶了起来,安慰道:“父皇放心,父亲在家里歇着呢。” 想到风染,只要说出来,就一定要做到的性子,贺月心头着急,道:“不不,响儿,快叫人去盯着你父亲,绝不能让他去玄武郡!” 风贺响响道:“父亲真的是在家里歇着……”看贺月着急,便把贺月扶着,倚在床头上,自己下了床道:“儿臣这就去安排人盯着父亲,有什么动静,立即来禀告。” 贺月这才舒了口气,人放松下来,说道:“朕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待疾。” 等皇子下人都退下去了,太后似乎才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握着贺月的手,问:“月儿,你这病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没事的,母后,儿臣累你受惊了。”大半夜的,自己晕厥,又把太后惊扰起来,累太后又替自己担惊受怕,贺月心头不不安,只觉得太后好像又衰老了一截。 太后又有许久没有说话,握着贺月的手,轻轻地揉搓,叹道:“哀家就说那姓风的惹不得,你偏要娶他……” “母后,不关风将军的事。” “你还维护他?他不惹你,你能无缘无故发病?你晕了,他连个影子都不来……”好在三位皇子深更半夜,全都歇下了,一听父皇晕倒,都赶进宫来待疾,显得都极孝悌,令得太后略略安心。当着小辈的面,太后不好说什么,孙子们都退下来,太后轻轻叹息道:“……娶他进门,是我贺家家门不幸啊!” 这一下,贺月不好接话了。好在太后也没有再出风染什么言语,陪着贺月坐了一会,就回寝宫了,只嘱贺月要好生休息,要为江山社稷保重身体。 自己年岁大了,出现衰老是正常的,太后并不觉得悲伤。可是自己的儿子,才四十有七,盛年之期,该当意气风发之时,她却在儿子身上,看出一股衰弱之像,她想阻止,却有心无力,只能眼看着儿子在她眼前,一步步老去!作为一个娘亲,太后如何不心疼?如何不怨恨? 太后走后,贺月躺在床上,虽然身上酸软虚弱,又喝了安神药,贺月却丝毫没有睡意,脑子想总是在翻腾着他晕倒前跟风染的争执。然而脑子里又乱纷纷的,什么都想不出来,倒是太后说,自他晕厥后,风染连个影子都没出现,虽然风贺响响一再保证风染歇在皇夫府里,并未出府,贺月总觉得越想越不能放心,便叫了自己的贴身内侍,叫他去面见风将军,禀告一声:陛下已经没事了,请风将军不要担心。 贺月虽是皇帝,一向待自己的身边人宽容,那内侍便道:“太子殿下回府,必定会把陛下的情况禀告风将军。”言下之意,又派自己去跑一趟,特特的传个“没事了”的口谕,就多余了。 贺月啐道:“你懂什么?快去!” 好在皇宫离太子府皇夫府不远,少时,那内侍便传了话回来,回禀贺月,说并没有见着风将军,府里人说已经歇下了。但内侍传的是皇帝口谕,内侍瞧皇帝的意思,就是非要亲自把这句不要紧的话传到风将军面前,风将军歇下了他也得传。因此便在风将军卧房外通传了皇帝口谕。 贺月问:“风将军说什么没有?” 内侍跪在床边回禀道:“风将军在里面应了一声,说‘知道了’。” 听见风染能够容许内侍在卧房外传谕,又回了内侍,说了声‘知道了’,贺月觉得心头大定,知道风染就算有些生气,但并没有气到不理他的份。 心头大定之后,贺月又把刚跟风染争执的事,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又一遍。老实说,贺月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玄武郡民变的事,想要彻底解决,首先,便是要彻查玄武郡历年吏治,抓出几个民愤民怨大的杀了以平民变,其次,趁机收回玄武郡的长治权,把这个无形的国中国纳入凤国的体系之内。 一统凤梦,并不光是把十三个国家统一到一个版图之内就算数,还要有统一的体制,吏治,税制,兵制等等,怎么会容许一国之内存在着一个隐性的国中国?贺月觉得风染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应该明白并理解这些。 贺月想得心情澎湃,便叫内侍扶自己下了床,去御书房拿空白奏折,给风染写了一道奏折,上首:“臣贺月启奏,呈武威陛下御览,为玄武郡吏治事。”贺月在奏折里一方面分说了削夺长治权的必要,一方面承诺对玄武王府另作补偿。 末尾以“仰祈圣鉴”结束,奏折的封皮上写:“贺月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1章 贺月的奏折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一气呵成,破天荒写了自己人生里有史以来的唯一一道奏折,向自己的皇夫陛下启奏玄武郡吏治事。 更新快。这奏折要是传出去,能叫大臣们进谏的口水淹死,因此拿白信封套在外面,又叫贴身内侍送去皇夫府。 少时,内侍送了回来,禀告道,风将军还是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一回,“知道了”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贺月思索来思索去,觉得自己热情高涨,风染冷冷淡淡,并未回嗔作喜,显得奏折没奏到风染的心坎里。 贺月又把争执的过程不断地回想反思。是了,风染除了想替风氏保持玄武郡的长治权之外,表现得最迫切的,便是想救他的大哥风宛亘。 贺月再次明白,自己错误理解了风染跟玄武风氏和玄武王府的关系。一直以为,风染被逐出风氏,遭受这等奇耻大辱,必是怨恨风氏的。而且,风染被逐出风氏,是因为挟制了仁和帝,强行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其后二十多年,风染一直被玄武风氏和阴国遗老遗少,以及阴人们,戳着脊梁骨,骂他卖国求荣,卖身上位。 自己打击玄武风氏,不是替风染出气么?风染应该高兴才是,应该对玄武风氏幸灾乐祸才是。 然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风染跟自己争执之中,显得非常回护玄武风氏,回护风宛亘,也回护玄武王府和阴国遗老遗少们的利益。回想过去,风染从来没有对玄武风氏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埋怨,对世人骂他卖国,风染也从不回应。以前贺月以为风染是不屑分辩回应,现在看来,风染心头依恋着他的故土故国故人,觉得对不起他们,心甘情愿地背负承受这一切。 不得不承认,风染当初果断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对于刚刚起步,想趁战乱兼合诸国的索云国来说,其示范带头作用无比巨大! 弘国和永昌国虽然是最先合并的两国,但他们的国土都被雾黑蛮军侵占,并且国力大损,根本没有复国希望,他们合并进索云国,更像是想找个靠山和落脚,虽然此两国合并开创了索云国的兼合史,但并不能带动其他国家的合并。 阴国不同,阴国是基于有国土的合并,不管这国是怎么合并成功的,总之,是一个有国土的国家合并进了索云国!在雾黑王朝步步进逼之下,诸国接连灭亡之时,合国就变得可以考虑了。既然人家有国土的都可以合进去,自己这没国土已经被灭亡的国家,有什么不能合并的?合进去,要存,大家共存,要灭亡,大家一起都灭亡。 为了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贺月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风染为他,默默地背负承受了这么多! 想到风染心急着要救风宛亘,自己不肯发兵,风染甚至想单枪匹马冲去新荣城救他哥,贺月叹了口气,不能不做出让步。知道人命关天,风染心心念念,担误不得,贺月当晚就写了个密诏,派御前护卫连夜快马加鞭,送给前往新荣城清查玄武郡吏治的暗部官吏,令稍动手脚,暗中放风宛亘逃走,并嘱咐这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同样的密诏,贺月亲自再抄一份,叫内侍送去给风染看,好叫风染放心。 当然,这事不光把风宛亘暗中偷偷放跑就算了。贺月打算,叫人照旧查案,照旧问罪。等案情查实了,把罪名定了,还叫拿人。拿不到人犯,就发海捕文书,样子要做出来,让玄武郡的百姓知道凤国是认认真真在办事,在为他们撑腰,以收归心之效。同时只要风宛亘躲得好,就可逃过一命,等过几年,这事慢慢就淡了。风宛亘那玄武王世子的身份废了,可是,可以改名换姓,至少人还活着。 这一回,内侍回来说,风将军说“谢了”,贺月听了这两个字,才终于放了心。 贺月把密诏写了,派了人送出去,天已经快亮了。照往天这个时辰,又该起床上朝了。贺月昨晚发了病,又一夜未睡,便下旨休朝一日。回头躺到床上,贺月只觉得那床褥锦被,又冷又硬,床帐空旷得紧,明明已是初夏时节,贺月还觉得冷浸浸的,仿佛一股凉意,从心头滋生出来。末了,叫内侍灌了个略热的暖壶来煨在被窝里,贺月才朦朦胧胧地倦极而睡。 贺月睡得一点也不踏实,脑子里总闪过许多电光飞影,无从捕捉,等他掠过无数的影像,终于看见了风染。风染微微低着头,穿着一袭杏黄丝绣镶边的精致白衣,容色清清淡淡的,雍容清贵又风姿卓约,温润如水又桀骜不驯,是自己最喜欢的风染的模样。贺月看见风染向自己看过来,便笑着迎上去,叫道“风染。”可是,风染的目光,只是在自己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略作停顿,好像没有认出自己来,风染的目光便转到旁边不知何时涌出来的其他人的脸上去了,那些人都在叫:“风染,风染。”自己也在叫:“风染,风染。”自己的叫声被淹没在其他人的叫声里。风染便在自己的叫喊中,渐渐转过身去,像是准备离开的样子。贺月感觉到自己心头大急,仿佛醒悟过来,风染一转身离开,他这一辈子便都再不能见着风染了,一转身,便是永别。贺月拼命地大叫:“风染!风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风染!”贺月大叫着醒了过来,蓦地坐起,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像要跳出腔子来。贺月抚着胸口,坐在床上喘气,喘息中忽然想起:昨晚是他与风染结褵后,第一次分房而眠。 不算风染出征的日子,只要风染回来,他们总是同出同进,同床而卧,形影不离。贺月只觉得无比的失落和懊悔,又无比挂心风染,叫来内侍,叫他去皇夫府问:“风将军安好否?” 贺月也无比庆幸,昨晚他鬼差神使一般,把玄武郡的事,提前跟风染说了。如果,等他收回了玄武郡的长治权,等风宛亘人头落地,平息掉玄武郡的民愤民怨之后,等玄武之事尘埃落定之后他再告诉风染……贺月真不敢想像,风染会是个什么反应! 虽是初夏,贺月只这么想一想,就觉得遍体生凉,冷汗涔涔而下,不寒而栗。 更进一步,贺月想:幸好他对郑家的策略是以安抚恩宠为主,能让步的都让步了,终于半逼半诱,令得郑家安心降顺了。若是郑家最终没有降顺,他是不是真要对郑家下手?他对郑家下手,风染会不会立时跟他反目成仇? 贺月不禁再次感觉到,建造忠毅国公府那一大笔钱,花得真他妈千值万值!千值万值!千值万值!!! 贺月总觉得内侍往来皇宫和皇夫府磨磨蹭蹭的,半天都没有个来回,等不及内侍回来通禀,便想下床去皇夫府,被白院正及内侍们劝阻了。贺月自昨晚发病就没怎么休息过,须得卧床静养。贺月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才把那传话的内侍盼回来,内侍回说:风将军回了两个字“尚好”,又说,太子殿下陪在风将军身边说话。 贺月听了这两个字,又翻来覆去地惦量,为什么是“尚好”,不是“甚好”?尚好的意思就是还不十分好,总有哪个地方不好。风染到底哪里不好了?只把贺月胡思乱想得牵肠挂肚,唉声叹气。好在听说风贺响响陪着风染,又让贺月略略放心。 白院正看皇帝心思重,不得入眠,便加重了些药量,又在思宁殿上点了安息香,才让贺月晕晕沉沉睡到傍晚。 休朝一日。这一日,在朝堂群臣的府宅之间,口耳相传,昨晚帝夫发生口角,不单吵了架,甚至还动了手,皇帝当即被打晕了,而皇夫也没全身而退。有皇夫府上奴仆称,皇夫深夜回府,左脚微瘸,显是受了伤。当夜,帝夫分卧。 皇帝跟皇夫,吵了架,动了手,皇夫把皇帝打晕了,而皇帝把皇夫打伤了,一些大臣不禁考虑,要不要上个奏折声讨皇夫胆敢还手,打晕皇帝的大不敬之罪?可是帝夫毕竟是公开迎娶的两口子,两口子打架口角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定也跟寻常夫妻一样,床头打架床尾合,自己若上个声讨皇夫大不敬的奏折,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可是,皇帝被打晕过去,自己不表个态,是不是有点不够忠心?这奏折,要不要写?要怎么写?朝堂许多大臣纠结啊纠结。或者,先写个奏折带着,要不要递上去,等次日看看其他大臣的反应。 不过,皇帝跟皇夫口角打架,却隐隐让大臣们觉得大快人心,隐隐的唯恐天下不乱,隐隐期盼着这架越吵越大,吵到无可救药,吵到一拍两散才好! 这本来就是一段荒唐的婚姻,没有大臣祝福,也没有大臣看好。即便是像杜子濯之流,皇帝迎娶皇夫,曾从中推波助澜出过力,他们也不过是为自身利益考虑出发,要讲真心,他们一样不祝福,不看好!当初,为了那大赦天下,他们不得不承认了那桩皇帝一意孤行的婚事。好吧,如今,该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这桩笑话婚事破灭消散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2章 孤枕 作者:天际驱驰 睡了一天起来,贺月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不顾白院正的劝阻,便叫摆驾皇夫府,叫把宫里做出来的药膳端过去,跟风将军共进晚膳。贺月觉得再见不到风染,他得被那种挠心挠肺的感觉给挠死! 贺月很少用步辇,今在病中,便叫内侍拿步辇抬了自己去。 皇帝驾临皇夫府,照理,风染和风贺响响都该迎到门外来接驾。不过贺月一则心疼风染,不舍得风染在自己跟前伏低作小,二则贺月觉得皇夫府也是自己的家,寻常百姓的两口子哪有迎接来迎接去的,因此,贺月一向不要风染接驾。 自从把都统帅府的前堂改成了太子府拨给风贺响响后,风贺响响顿时跟贺月生分起来,贺月每次一来皇夫府,风贺响响便要接驾请安,好容易躲过风贺响响的接驾,风月正在说话,风贺响响不知打那听了消息,神出鬼没地跑来请安,请完安还杵在跟前不走,搞得两位“老人家”不好过“生活”,深觉儿子大了,也麻烦得紧。 其实呢,两位老人家也没什么生活要过,因为有了合体双修的大欢愉大满足,风月早几年就不进行寻常的交欢了。只是贺月喜欢日常对风染动手动脚调戏,风染被调戏久了,偶尔也会放个大招,回敬回去。两人打打闹闹乐在其中,其没羞没臊处,自然不好让儿子瞧见了。 被儿子撞破好几回后,贺月气得跟风贺响响划了个楚河汉界:原都统帅府分成前堂太子府和后宅皇夫府两部份,贺月若是从前堂太子府进府,风贺响响作为太子,就要接驾请安;贺月若是从后宅皇夫府进府,那是他老人家外出回家,风贺响响作为儿子,就不能随便蹦出来请安碍眼,自己在前堂该干嘛干嘛,除非父亲们召唤。 因此,贺月一行从北侧小门进了皇夫府,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风染所在的后宅正院里,早有人通禀了风染和风贺响响。不用接驾,通禀一声总是需要的。 风染只半躺在床上,看着贺月一路走进去,便往床里靠了靠,让贺月在床边坐下,道:“快坐上来说话,病了还乱跑!” 只一句,便让贺月的心踏实了下来,赶紧宽了外裳坐上床去,随口问:“响儿呢?” “听说你来了,他回前堂去了。” 贺月拉着风染的手,合在手掌里揉搓,良久,轻声道:“我想你了。” “嗯,我也想你了。” 贺月听了,大感酸楚委曲,低声道:“你都不来看我!” 风染淡淡道:“大热天的,懒怠动……你也是,刚病了起来,不好生歇着,还东跑西跑。” “我没东跑西跑,就回个家……你还能不许我回家了?对了,咱家以后也得备几个步辇,你不想走路,就叫人抬着去。”贺月边说着,边凑近了看风染,又问:“你昨儿没睡好?脸色不好,眼里都是血丝。”昨晚上吵那一架,谁能睡得着?贺月是在安神药物的作用下,才安睡了一天,脸色倒比风染好。 风染把贺月推开少许,懒懒道:“莫要动手动脚的……歇够了,你先下去用晚膳吧,我已经吃过了。” “……”都不等我!贺月闷闷地下床,吃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药膳,吃了药膳,贺月便吩咐内侍来伺候自己洗漱更衣,瞧样子是准备歇在皇夫府了。风染淡淡道:“你回宫去睡,莫把病气过给我了。” “!!!”贺月瞪着风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峙了一会儿,还是贺月让步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风染道:“大热天的,你跑来跑去不累?莫来了,等我清静几天……你要不放心,怕我跑了,直接叫人守在我门前。” 贺月知道风染还在为玄武郡的事生气,大约在明确风宛亘生死之前,风染都不会有好脸色。贺月便挥手叫人都出去,问道:“我的奏折,你看了吧?” “写得甚好。”风染直视着贺月,问道:“其实,你一早就想收拾风家,这算盘已经打了很久了,是不是?所谓的民变,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是不是?就是要借这个事,拿我大哥开刀,是不是?然后收回玄武郡的长治权,是不是?” 风染这一夜一天,都合不上眼,总是在想这件事。风贺响响从皇宫待疾出来,便一直陪着风染说话。风染心情不好,便把他跟贺月吵架的前前后后,以及当年阴国是怎么合并进索云国的,都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后来又怎么被人唾骂卖国,怎么被逐出风家等等情况都细细跟风贺响响说了。风染不指望风贺响响为他做什么,只是这许多事,一个人埋在心里二十多年了,憋得久了,便想跟人说一说,说出来,心头便畅快了,心情也渐渐平复了。 风染跟风贺响响边说边议,却把玄武郡民变的事,渐渐分析出个意外的事实:那玄武郡的民变,并不是自发爆发,而是有人暗中操控!玄武郡真发生民变暴乱,贺月敢把战报压着不让自己知道?谁知道民变会不会越闹越大,事态越来越严峻?贺月就那么肯定地压着不让发兵?而是像早有准备似的,接到民变战报不是派出军队,而是派出吏、户、工、刑、暗五部官吏前往玄武郡彻查吏治,这些举动,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唯一合乎常理的解释:所谓民变是由贺月授意策划的,整个事件,是在贺月的控制之下。 这样也解释了,为什么暴民能随便冲进并占领郡守府,能把玄武郡郡府的一干官吏头目全都扣押了起来? 见风染这么问,贺月也不回避,直承其事,道:“玄武郡的问题,早就应该解决了。我在奏折上都跟你说清楚了,风染,你得讲道理。”在风宛亘的管辖下,玄武郡的郡治虽有腐败重税,欺压良善等诸般劣迹,但远未达到民不聊生,激起民变的地步。朝堂上不能好端端的无故下旨就削夺了玄武郡的长治权,所以,一定要闹出事情来! 大约一个姿势躺得久,风染侧了侧身子,换到床尾去半躺着,颇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你是皇帝,你想怎么做,随你吧。”风染也承认贺月说得对,一个统一强盛的国家,岂能容忍在自己的国家里存在一个隐性的国中国?再加上吵完架,贺月几次三番派人来问候,情意殷殷,风染也就不生气了,只是想着怎么把事情给解决了。 风染语气松动,贺月赶紧凑上去,赔笑道:“你不生气了?我本来是想把玄武风家整治了,好叫你开心。” 风染白了贺月一眼,淡淡反问道:“你听谁说,我跟玄武风氏有仇怨?” 不用听谁了,被逐出家族,奇耻大辱,是个人都会心怀怨恨! 风染又道:“我不气别的,这么大的事,你自己就做了,都不跟我商量!我又不是那起悍妇妒夫,要管着你,别人的事就算了,这事,关系着风家和阴国遗老遗少,你就不能事先跟我说一声?”贺月赶紧告饶,说自己做错了。风染又道:“如今,你准备怎么发落我大哥?”知道贺月自然不会光把风宛亘放跑就了事。 见风染问起,贺月又心虚了,不敢把自己仍叫官吏查风宛亘的罪证,并加以定罪,然后发海捕文书缉拿的打算说出来,虚心求教道:“呃,这个尚无打算,你说呢?” 风染对文治这一块管得少,对犯官的处置经验便少。不管怎么说,玄武郡的郡治是有问题的,风宛亘作为郡守,肯定有责任,具体有什么问题,风宛亘具体该负什么责任,风染心头无数,只得道:“等把郡治查清楚了,看有什么问题,再说吧。除了我大哥,玄武郡其他官吏的处理,在做决定之前,你都先支会我一声。”那些都是阴国的遗老遗少,是以前对阴国忠心耿耿的大臣们,风染不能不回护他们,不能伤了他们的心。无颜回故国,然故国之情常在。 贺月愉快地一边答应着,一边脱了衣服上床,拉起风染盖着的薄被,一头就钻了进去,躺到了风染身边。风染瞧着他,问:“不是叫你回宫去睡,你躺上来干什么?” “你都不生气了,干什么还要赶我回宫睡?”以前,风染征战在外就算了。只要风染在家,贺月就不想跟风染分房而睡,一个人,怎么都睡不踏实,睡不安稳。 风染把贺月身上盖着的薄被扯过去,道:“都说了,别把病气过给我了。等你在宫里好生养几天,把你那病养好些了再回来。” 这一下,贺月大受打击,感觉风染不该是这么不通情理之人,风染也更不该嫌弃自己有病气。再说了,谁敢嫌弃皇帝有病气?被风染把薄被拉开,贺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半天,才垂头丧气地翻身下床,叫了内侍进来给自己穿衣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8章 重归家门 作者:天际驱驰 “我没……我不……”一瞬间,风染觉得心情很乱。当年他被逐出家族,固然心酸,可他也认了。风染对风氏的感情本来就不多,被逐出家族二十多年,彼此都漠不关心,感情就更加淡薄,因此,没想过要重回家族。听到风氏要把他和儿子重收家族,风染不觉得有多高兴,更多的是茫然。 大凡被逐出家族,就没有再被家族重收之事。把自己的族人子弟逐出家族是非常重大的事件,慎之又慎。把已经逐出家族的族人再重行收回家族,那不是清楚明白地外界表明:逐人之事是家族做错了?整个家族自己扇自己耳光?家族颜面何存?因此就算知道逐人逐错了,也绝对是咬定牙关,一错到底,断不会又把错逐出去的人,重行收回家族。 其实把族人逐出家族的事件并不多,更多的是直接按族规处死,以免丑闻外传。只有当族人犯了不可饶赦的重罪或大错,给家族利益造成重大损失损害,而那人又因身份特殊,不能处死时,才会退而求其次,逐出家族。 风染挟制其父皇仁和帝签署下合国协议,又带着索云国的清南军和郑家军亲自押阵,强行把阴国降国为郡,合并进了索云国,对阴国和风氏来说,风染的行径就是卖国,严重损害了阴国和风氏的利益,处死一百次都不为过。但是,风染把阴国合并入索云国,对索云国来说,风染是重大功臣,在朝堂应对之时,深得索云国皇帝的信任和支持,直接晋封为前所未有的索云国兵马都统帅,把整个索云国的军权兵权都交付与风染指挥,并授军事专擅,风染一日之间权倾朝野,然后风染又亲自率军进行了南枣撤军和石雨关守卫战,使得中路三国终于守住了残破河山,也使得风染在军中和朝中都声威日盛。这种情况下,风氏哪敢把风染抓回家族,私自处死?便只得逐出家族,斩断血脉,两不相欠。 如今要把风染及其子重行收回家族,风氏的脸往哪里放? 一片混乱中,风染又问:“你都做了什么?”如果不是贺月做了什么事,对风氏进行了挟迫,风氏绝对不可能自觉自愿自发地重开宗祠集会,起意把自己重行收回家族。 贺月道:“风染,你不想重回风家么?” “……”风染真的没有想过。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覆水重收之事,更没有被逐之后,再重回家门之事。 贺月走过来,在风染身边坐下,说道:“风染,你我结褵,彼此一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我不能让人欺负你,哪怕是你父亲和家族也不行!——贺月又道:“我叫人去做玄武郡那个事,一则想借机收回玄武郡的长治权,二则,是为了打压风家……想给你出气。”其实合并之后,玄武王府风氏一系并没有单独跟贺月有什么冲突,贺月独独要想打压坑害风家,不光是为了收回玄武郡的长治权,更是想为风染出气,一举两得。 风染再次申明:“我没有怨恨风家。” 贺月道:“嗯,那会儿你跟我吵,我才知道。是我小瞧了你的胸襟……我家风染不是小心眼儿。” 风染白了贺月一眼:“我什么时候跟你小心眼记仇了?” 贺月嘿嘿一笑,很喜欢风染的抢白,又道:“你强行把阴国合并进我索云国,当时来看,你是背叛了家族,是卖了国,是损害了阴国和风氏的利益。风氏骂你卖国求荣,把你逐出家族,我也不能出头替你说话。现今凤梦一统,回头再看,若不是你作主,把阴国合并进来,其一,阴国肯定会经受战乱,其二,你父王也得不到目前这么高的王爵,还有你说的那些阴国遗老遗少,你的大哥和弟弟们,都得不到现今的地位。所以把阴国合并进来,你不但不是背叛阴国,不是卖国,而是大势所趋,你只是提前顺应大势,你对他们是有功劳的,没有你,哪有他们二十年的安逸日子?凭什么叫他们把你个有功之人逐出家族?还背负卖国骂名?” 风染道:“算了,已经是陈事旧事了。”随着凤国渐渐统一凤梦大陆,还继续骂风染卖国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渐渐清楚,凤国一统大陆,是大势所趋,就算当时阴国没有合并,最后的出路也只有两条,要么像喆国一样自己请求合国,要么像汀国一样被灭亡之后不得不同意合国。 贺月道:“隔了二十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夫,你我结褵,天下为证。我便有名义,有资格,也有理由,替你向玄武风氏讨个公道。” “你……直接下旨了?” 贺月哈哈笑了:“那哪能!你当你们风家人是吃素的?”宗族内部事务,便是以皇帝之尊,也不能插手。皇帝若硬要插手宗族事务,向宗族下旨,弱势的宗族或许会委屈求全,遵从皇命;强势的宗族完全有可能抗命不遵,我行我素,皇帝白白的自讨没趣。 “那你怎么做到的?”既然不能强下圣旨,硬叫风氏把自己重收家门,风染倒好奇了,风氏已经向自己下了重开宗祠集会的帖子,准备把自己和儿子都收回家门,贺月怎么做到的?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颜面问题,是比把风染卖国逐出家族更加大失颜面的事! “我跟你们风家讲道理啊,风家讲不过我,就得听我的。” 风染白眼道:“后天你去风家慢慢讲道理,你应承了他们,你去,我不去。” “哎,我就跟你闹着玩儿,干嘛老呛我?”贺月道:“这个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得紧。这段时间,彻查玄武郡吏治,不是查出你大哥手下好多官吏的违法不轨之事来?不过,你好生想一想,你大哥明明是郡守,他为什么人在其位,不谋其事?” “没想过。” 贺月又问:“你大哥手下的官吏为什么敢那么心安理得的把你大哥丢一边,在玄武郡自行其事?谁给他们的胆子?谁给他们撑腰?” “你是说,那些官吏背后,有人指使撑腰?是谁?” “这个人很好猜。” “是……玄武王爷?我父王?” “你大哥手下的官吏,基本上都是以前阴国的大臣,他们自然是忠诚于你父王的,你父王叫他们干什么,他们自然会听令行事。” 风染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玄武王该不会一时脑抽,叫那些遗老遗少在玄武郡筹备谋反复国吧?问:“我父王都叫他们做什么事了?” 贺月一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叫人使劲收刮民脂民膏,供他在成化城里穷奢极欲,在他玄武王府里,还要摆皇帝的谱!当时我赏赐给他的王府,也是个寻常大宅子改建了一下。二十年过去了,他的玄武王府扩建了六倍地皮,里面雕柱画柱,飞檐翘角,金碧辉煌,不逊皇宫。你从来不去玄武王府,自然不知道那府里头有多奢侈糜费……” “你……还请陛下饶过我父王僭越之罪。” 贺月只是一抬手,示意自己并无追究之意,继续说道:“……后天你进王府去看看,就开眼界了。你哥手下那些官吏,不肯来我凤国为官,死也要守着故国故土,阴国不复存在,治国之志也就无从说起,他们能做的,就是拼命求财,正好你父王又下令叫他们进贡钱财,他们便借着你父王的名义,才会形成官吏们上下相互包庇,贪污受贿,纳钱消罪,整个官府沆瀣一气。收刮来的民脂民膏,一部分运来成化城进献给你父王,一部分便进了自己私囊。” 这二十多年来,自己为凤国殚精竭智,出谋划策,为守住凤梦河山,为驱逐雾黑蛮子,为一统凤梦大陆呕心沥血之际,自己的家族和父王在后方大肆收刮百姓钱财,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风染默然听着,不知说什么好。 “我倒是错怪了你大哥。他倒有心想把玄武郡治理好,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惜父命难违,他不忍心加重赋税,收刮钱财供你父王挥奢,倒被你父王骂了,说‘阴国已合入凤国,凤国之民,不欺白不欺,凤国之财,不敛白不敛!’你大哥说玄武郡终是阴国故土,百姓也是阴国故人,实不忍心,父命又不可违,他便只得睁一眼闭一眼,由着手下官吏乱来。” 风染终于逮到机会替风宛亘分辩道:“我大哥性子懦弱,心肠是好的。” “你大哥懦弱可欺,我可不是好欺的。玄武郡那批官吏的案子,可以像现在你所看见的那样,到此为止,就此结案,但也可以继续往上面追查,直接把你父王揪出来。你父王有王爵在身,可以以爵抵罪。照你父王超规格修建王府,勾结外官,擅自收刮钱财三大罪状,起码得削爵三等。” 玄武镇国王这个王爵并不是减等袭承,十世而终,而是世袭罔替,这要是削爵三等,对后世子孙来说,损失可就太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9章 皇子赴封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道:“你就拿这个去要挟我父王,叫风家重开宗祠集会,把我重行收回家门?”尽管贺月是为了自己,但风染总觉得贺月老是动不动就拿别人的把柄去挟制胁迫别人,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在很无耻。 贺月笑得颇有些无辜,说道:“刚才说过了,我没要挟父王啊。我只是去跟他讲道理。他讲不过我,就只能听我的。当初合国,你是为阴国好为风家好,二十年过去,事实证明,你把阴国合并进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现在回头看,你没有对不起阴国对不起风家,是他们目光没有你长远。你没做对不起阴国对不起风家的事,风氏凭什么把你逐出家族?我是你夫君,便要替你出头,道理在我这边!既然做错了,他们就必须更改,必须把你重新收归家门,我贺月的皇夫,不是任人欺辱的!” 是把风染重新收回家门,还是削爵三等,显然,玄武镇国王府选择了把风染重新收回家门。 其实,把风染重新收归家族,虽然风家大失颜面,但后续好处极多。就风染现在的身份,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一旦把风染重新收归家族,对风氏一族来说,可以实力大增,以后风氏子弟出仕做官或是经商买卖,只要亮出风染的招牌,就可获得极大方便。其次,风染之子风贺响响的身份更加不得了,风贺响响再是被废了太子储位,也还是宣亲王,是贺月的嫡子,能够把皇帝的嫡子宣亲王收入风氏家族,这好处,简直大了去了。 听贺月口口声声这么维护自己,连那陈年旧事也要翻出来,不让自己受一丝一毫的委屈,风染心头满是柔情,应道:“嗯,后天我带响儿回去。响儿还没见过他爷和他叔叔伯父们。”其实能不能重回风家,风染真不介意,风染更在意的,是贺月待自己的这番心意。 贺月叮嘱道:“我是皇帝,不好直接去臣子家参予你们的家族集会,不过,你要记得,风家把你的名字重新写入族谱的时候,要在你的名字旁边,写上我的名字——我是你夫君!”他们是明媒正娶,诏告天下的结褵关系,这种光明正大的关系必须大张旗鼓地写入族谱,以供风家的后世子孙供奉拜祭。 风染笑道:“好。”风染只觉得贺月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安心依靠。说过了风家重开宗祠,把风染重行收回家门之事,风染问:“我大哥呢?你既然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没助纣为虐,你准备怎么发付他?还叫羽哥关押着他呢?” 贺月道:“没关押他,是叫郑大人好生款待他。后天,叫他以玄武王世子的身份,亲自来迎接你跟响儿回归风氏家门。隆重其事,你脸上才有光彩,才扬眉吐气。”当年被逐出家门,灰溜溜孤单单地从玄武王府侧门离开,如今被重行收归家门,自然要风风光光从正大门而入,才能一雪前耻,出这口恶气。 这么小的细节,贺月都替风染想到了,风染失笑道:“就你想得多。你说你累不累?” “不累。” “我大哥的案子怎么了结?” “你哥就失职和不察两个罪,可大可小。以前他有苦衷,怕忤逆了你父王,不敢管事,任由手下官吏收贿乱来,结果旧案堆积如山,民冤民屈,无处申诉,无法昭雪,是积累民愤民怨的主要缘由,我如今便责成你哥,回去把二十年的旧案全部重审,替百姓作主,昭雪平冤,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同时还要整顿吏治,重新任命官吏,涤瑕荡秽,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也给你哥一个为百姓办实事的机会。” 风染只轻轻应了一声:“嗯,甚好。”贺月对风宛亘的处置方案,风染觉得很满意。有些话,自己不说出来,可是贺月都能理会,并放在心上。 史记:凤至二年十月,内阁大臣兵马都统帅风染,完成了对凤国各地驻军驻地和人数的调整,确定了常规驻军人数和地址。 这就标志着,凤国的军队从战争战备状态,转向和平驻防状态,凤国迎来了全面和平年代。 史记:凤至二年腊月三十日,成德帝在皇宫凤栖殿大排宫宴,皇族中人欢聚一堂,歌舞助兴,守岁至凌晨,天亮方散。 这场宫宴盛会的模规,是成德帝登位之后,最大模规的皇族宗室聚会,由乌关两妃筹划组织了半年之久。不单有太后,皇夫和妃嫔,亲王和亲王妃以及他们的小世子,公主和驸马以及他们的小公子,之外,还有太妃太嫔,跟贺月同辈的亲王和长公主及其子女,连废宣亲王夫妻及其子女,和废瑞亲王妃及其子女等等,也都特意召进宫来,欢聚一堂。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就算有许多皇亲风染并不认得,看着那么大一家子人齐聚一堂,欢声笑语,风染也觉得开心,敬酒的人太多,风染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酒,便歪在贺月怀里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地守到天亮。 太后拉着许久未曾见过的废宣亲王,说了许多话,吁唏涕零了一番。因年岁大了,没守到天亮,就先行回自己的寝宫歇下了。除了太后和一些年纪大了的太妃太嫔,其他的人都打叠起十二分精神,陪着皇帝熬到天亮,才纷纷告辞回家。 总之,这场宫宴,盛况空前,也极之尽兴。 史记:凤至三年正月十八日,成德帝下旨,免除了乌,康,宣三位亲王在朝堂中的一切任职,令其前赴封地。 此旨一下,朝堂暗地里一片嘀咕。 其实皇帝下令亲王前赴封地,并不是个新鲜事儿。亲王跟异姓王相反,亲王需要前赴封地,异姓王则需要羁留都城,其用意都是为了防止亲王和异姓王起事谋反。 当年,贺月刚刚登位,害怕瑞亲王贺锋跟其他亲王或大臣勾结,对自己图谋不轨,就曾下令,强制亲王前赴封地。结果瑞亲王贺锋在赴封途中闹出事来,胁迫拉拢了风染,举起“勤王”大旗,直接造反。贺月率军来剿,反被风染杀个全军覆灭。只是阴差阳错,风染又在万青山上杀了贺锋,害得勤王军群龙无首,才让贺月的后继大军把勤王军给灭了。当年之事,若不是只差那么一点点,贺锋就坐上了帝位,如今烂成白骨的就变成贺月了。 亲王并不是被封之后就一定要前赴封地,赴不赴封,全看皇帝的意思。皇帝若是觉得自己地位稳固,不怕亲王跟朝堂大臣们勾结,也可以不下令赴封,就让亲王们在都城里呆着。其实,贺月在处置了废宣亲王率军围都,兵谏逼宫的事件之后,对其他那些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庶出亲王们,也就没有硬行要求赴封,任由他们逾旨,长期滞留都城。从这方面来说,贺月对自己的庶出弟弟们,能给予照顾的,都会照顾,尽一个当哥的责任。 这次下旨令亲王赴封,是指明了乌,康,宣三位亲王,并未言及其他亲王,言下之意,其他亲王可以继续滞留都城。 然而,皇帝在这个时间下旨,令三位亲王赴封,显得时机非常不对,动机也非常不明确。首先,三位亲王都是皇子,目前还没有谁有实力能威胁到皇帝的宝座。其次,皇帝未立储君,对三位亲王一视同仁,全都下令赴封,这储位到底属意谁? 下旨三位亲王全都赴封,皇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三位亲王纷纷启程赴封之后,才有大臣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同一道旨意,对三位亲王来说,太不一样了。 乌亲王的封地在原乌国都城三陈口,位于凤梦东路中部地区,是惨被雾黑蛮子蹂躏达十多年的区域,尤其是以前各国的都城,更是被欺压盘剥破坏得厉害。这三陈口刚收复回来不到五年,一切都还是满目疮痍,破烂不堪,荒无人烟的样子,完全不复昔日的繁华。贺旦赴封到这么个地方,别说搞谋反夺权,首先得想想,自己一行人怎么生存下去。 ——贺月:贺旦不是想搞一方理想中的净土乐园吗?不是还想让乌妃回去养老么?慢慢建设去吧。 康亲王的封地更远一些,在原康成国跟弘国的交界,白-雪-山山脚下。贺理到了封地,才知道自己的封地跟原六和国接壤,并跟被废国为的侯蔡同和的侯爵封地颇有重叠。亲王封地跟侯爵封地部分重合,这不能不让同行的关氏族人怀疑,封地重合,皇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只怕就是皇帝故意搞出来的事!亲王的封地和封号一旦确定,一般不会轻易更改,贺理若把封地重合的问题给奏禀上去,皇帝多半会叫贺理跟蔡同和自行协商划分封地。根本就是要让康亲王这支人马,跟蔡同和这支人马,为了封地,在那山沟沟里打个你死我活,人仰马翻。 ——贺月:贺理不是处政圆滑,喜欢兼顾多方利益么?那就慢慢跟蔡同和好生兼顾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3章 成德帝驾崩 作者:天际驱驰 后面贺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似乎忆起了往事。 风染则收了内功,安心地坐在正殿上喝茶,许是照顾贺月太过疲劳,有太后陪着说话,风染觉得放心,喝了几口茶,头一歪,就枕着椅背睡了过去。 在凤梦大陆,殉葬之事并不少见,但也并没有蔚然成风,殉不殉葬还是要看殉葬者自己的自愿。其实像皇族宗亲,高门大族的掌权之人死了,还是希望掌权之人的妻妾妃嫔之流能够“自愿”殉葬的。有妻妾妃嫔殉葬,往往会视为掌权之人德行感天的表现,是件非常值得夸耀之事。 当然,“自愿”殉葬的妻妾妃嫔,也会得到非常好的“待遇”,比如,陪葬进死者陵墓,比如,追认身份,比如提升“殉葬”者子女的地位等等。 在太后心里,就算贺月明媒正娶了风染,她也并没有承认风染的身份,那场婚礼,不过是为了朝堂上下都需要一次大赦罢了。因此,风染是没有资格像毛皇后那样,死后送入主墓室中跟贺月合葬的,更遑论并棺合葬了!风染只有殉葬,才能以陪葬的身份葬入帝王陵寝的主墓室之侧的耳室之中。 如果能逼得风染殉葬,单凭风染前逊武威帝,兵马都统帅,内阁大臣的身份,将会给贺月平添极大的荣耀。当然,风染是以臣下的身份殉葬的,就可以抹杀掉风染跟皇帝之间那悖逆伦常的关系,日后重修史册,就可以抹除掉史册上那些不光彩的蛛丝蚂迹,保持成德皇帝一代明君圣主,没有任何污点的光辉形像。 风染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长,早在许多年前,就把生死看淡了。无论是贺月希望他寿终正寝,还是太后想让他殉葬,亦或者,被什么人逼得吃苦受耻不得好死,风染都不太在意。 风染不知道自己只是打个盹儿睡了多久,冷醒时,殿下天色已经全黑了,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正殿上烧着炉子,地底下烧着地龙,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下人披了件毛氅子。殿外正值十月小阳春,天气回暖,殿内又温暖如夏,寻常人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风染还是被冷醒了。醒来觉得手脚都冷僵得动不了,叫来小远,替自己揉了揉身体和手脚四肢,风染才觉得缓了过来。 风染一问,才知道是贺月再三吩咐的,叫下人们不要打扰了自己的休息。手脚暖和灵便之后,风染返回寝宫,见贺月躺在床上,正醒着,便道:“扶你起来坐坐?” 贺月虚弱而疲惫地道:“母后才走,我刚躺下。”风染便坐到床头,说道:“那你先睡忽儿,等你醒了,我陪你用膳。”握着贺月的手,把自己的内力丝丝缕缕地度给贺月。贺月心头叹了一口气,明知道内力对自己的身体毫无助益,可是他不能说出来,怕惹风染伤心。 第二天,风贺响响散了朝后,前来请安,贺月又叫风染回避。这一天,贺月跟风贺响响在寝宫里从午时说到酉时,中间还宣了内侍出来传了参茶和笔墨纸张,风贺响响几次哽咽,两度失声大哭。风染坐在正殿,听着寝宫里的动静,慢慢啜茶。知道贺月在嘱咐自己的后事,风染虽然可以运使听风辨形之术窥听,但自昨天听见太后说出殉葬之后,风染便不想再听了。 随后几天,贺月只要身体和精神略好一些,便会召见朝堂大臣。 贺月也单独各自召见了自己的妃嫔们。召见之后,乌妃一贯的淡然,看不出喜怒;关妃的神情十分复杂,包括了悲伤,郁闷,不满,解脱等等意思;贺月看在乌亲王贺旦的份上,最终晋升兰嫔为兰妃,兰妃得到晋封,却大哭了一场,然后保养得宜的人,便开始衰老了;其他凡跟皇帝有过肌肤之亲的妃嫔,位份也各有晋升。然后贺月下旨,除三妃外,令其他妃嫔俱返娘家,由内务廷定时按其位份支付用度,由娘家子侄供养终老。 十月中旬开始,天气急骤变冷,贺月的身体和精神也随着天气的寒冷,骤然衰败了下去。 十月十三日,贺月执着风染的手,艰难地说道:“风染,你回府里去吧。” 风染瞬间紧紧抓住贺月的手,紧紧地用力地贴合在自己的脸颊上,又俯下身,轻轻地吻贺月的唇,无比缠绵,无比温柔。 贺月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缠绵温柔,一会儿便一声递一声的喘息了起来,他颤抖着唇,说:“不要送我,不要看我去了的样子,我在你心里,就还一直是活着的。” “贺月。” 贺月手上已经没有力气了,还是尽力想握住风染的手,喘息着断断续续说道:“你若有心,许我下一世情缘,让我把欠你的,都还你。你若不愿意,便罢了,我不强你,都依你的意思。” 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许久许久,都不舍松撒。 二十余载相携手,披荆斩棘并肩扛。命,将尽;情,正浓。 皇帝病重,风染日日近身服侍皇帝,衣不解带,极尽细致周到,有几个月都没有回过皇夫府了,忽然间却从皇宫里回来了,呆在府里,闭门不出,每天都跟失了魂魄似的,不言不语,忡怔出神。郑修年看在眼里,心头就猜到了几分,便派了他的儿子郑国泰前来近身照顾服侍风染。 这郑国泰比其姐安哥儿小了两岁半,正当十五年华。郑修年文武双全,又几乎可算是中年得子,仗打完了,班师回都,易武入文,做了兵部侍郎,生活安定了,除了做官,便把精力一门心思花在了教导儿子身上。因此。郑国泰年纪虽小,性格却比其姐沉稳踏实,是个老成持重的孩子。 因为风染的坚持,郑修年一家一直住在皇夫府,纪紫烟为风染当家作主,打理后宅事务。大家都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风染和贺月都颇喜欢郑国泰,以栋梁之才期许,心情好了,还会指点其一二。 十六日,风染刚吃了晚膳,恹恹地歪在床上。郑国泰便劝表叔去后宅里散散步,消消食。然后便半强半劝地把风染从床上扶起来,披了裘皮大氅,去后园子里散步。是自己亲眼看着出生长大的孩子,又有一些疏远的血缘关系,风染对郑国泰的碰触并不抗拒,知道这表侄儿是个孝顺的,不好拂了孩子的心意, 郑国泰得了其父的精心教导,为人做事,心思通透。他陪着风染,断断续续地聊天,时不时地请教,逗引着风染说话宽心,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彼时,风染无意中逛到了容苑附近,远远地瞅见容苑里那几竿翠竹郁郁葱葱地从院落里高耸出来,风染一呆,想起,自从靖乱元年跟陆绯卿一起离开了风园,就没有再回这容苑里住过了,不知荒芜了没有?那小小的一进两敞房屋可还完好?院落是否还落叶成冢?地龙可还烧得暖和? “泰儿,扶我去前面,看看你风叔以前住的地方。” 郑国泰有些诧异:“风叔不是住在主院正殿么?”这地方这么偏僻,风染的身份那般尊贵,怎么会住到这旯旮来? 风染道:“我啊,喜欢在院子里堆积落叶,等它们枯了,踩上去‘沙沙’的响,像踩在自己心头,生疼生疼。” “……”郑国泰只觉得表叔这嗜好,真可怖! 走近了,郑国泰见是一溜矮墙围出来的狭小院落,院门紧闭,门上还上了锁。门楣上的小匾额上题着两字“容苑”。风染随口吩咐跟在身后的仆役:“去找掌事拿钥匙来。”看来自己曾经住过了地方,虽然后面没有再住了,府里的掌事们还是很上心,不然也不会上锁了。而且园门和铜锁看上去都颇干静,并未积尘,想是时常派人来打扫着。 风染正站在容苑门前,等着仆役去拿钥匙,忽然觉得心头一阵裂开似的锐痛,嘴一张,呛出一口血来。身子一软,便要摔倒。一边的郑国泰一看风染吐血就反应过来了,一步冲上前扶住风染,叫道:“风叔!”又连忙吩咐下人:“快去传太医!派人禀报表老爷!”又请示风染:“泰儿扶你回去?” 依靠着郑国泰的扶持,风染才稳住身形,死命地按住胸口,把头抵在郑国泰肩上,断断续续不停地咯血。郑国泰把随身带的几张巾子都擦得血迹斑斑,连大毛氅上都沾上了血渍,风染才熬过了那阵心悸心痛,有气无力地喃喃说道:“他去了……他去了……” 郑国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劝道:“风叔,泰儿先扶你回去,已经请了太医。” 风染倚着郑国泰,不住地抽气,眼前瞧出去,全是朦朦胧胧的影子,看不真切,耳朵也嗡嗡地轰鸣,混乱中,听见有人一溜小跑着走近了,禀告道:“风将军,陛下于酉时五刻驾崩。”顿了顿,又道:“陛下遗诏,令太子即位。” 史记:凤至四年十月十五日,酉时,成德帝驾崩于菁华宫,享年四十有八。二十三岁登位,在位二十五年。同日,宣遗诏,令太子继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4章 准奏 作者:天际驱驰 郑国泰一听,赶快扶紧了风染,生怕风染失力摔倒。风染却只是倚靠着郑国泰,不停地喘息,一声一声,像快要窒息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吸气,濒临死亡。府里跟随的下人,和前来禀报之下人,都知道风染跟皇帝的关系,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风染如此难受,心下恻隐。可是,他们只是下人,没资格劝解主子,只能看着。郑国泰也想劝自家表叔“节哀顺变”,可是,少年人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从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沉的悲恸之情,他便劝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风染才缓过一口气来,道:“你们都下去。泰儿,扶我进去看看。” 进去?进哪去?郑国泰还没有来得及问,便看见风染抬手,随意一扭,就把门上的铜锁扭断扯开了,手一推,门便开了。郑国泰便扶着风染走了进去。 容苑里果然是常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一点也不显得荒废,屋内的桌椅床帐等铺排陈设都换成了秋冬时节应季的陈设,还是簇新的。而在院落里,在那几竿翠竹下,竟是积满了干枯的落叶,显得院子一片颓丧破败之气。一如当年,风染住着的样子。 郑国泰听风染道:“扶我走走。”郑国泰便扶着风染,在那翠竹之下来回散步。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听着它们发出极轻微的破裂粉碎的声音,郑国泰并无感触,但是他从扶持着的风染身体微微颤栗之中,能感觉得到,自家表叔正承受着那种“好像踩在自己心头,生疼生疼”的痛楚,劝道:“风叔,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其实,并没有走几个来回,风染便昏厥了过去。 成德帝的遗诏里,令太子继位。同时,任命了四位顾命大臣,四位顾命大臣,以风染为首。 皇帝驾崩,举国服丧,太子一样也要服丧。但是按照规矩,太子的服丧期,按以日易月来计算,服丧期满,即行即位,承嗣国祚。在皇帝驾崩到太子即位这一段服丧期内,太子需克尽孝心,专心守灵服丧,国政由顾命大臣共同监国。 一般而言,父母去世,子和未出嫁女,当守孝三年。不过这三年并不是三年整,照礼法,服丧期是二十七个月。太子因为要继位理政,国家大事不能担误,礼法特意为之变通,允许太子以日易月,以一天代替一个月,因此,太子的服丧期是二十七天。 平康五年腊月间,平康帝忽然遇刺,不治而亡。贺月便守丧二十七天,于次年成德元年元月十五日举行登基大典,登上皇位。在元月十五日元宵节登基即位,并不是贺月选定的,而是那一天,恰好是平康帝驾崩的第二十八日。 成德帝驾崩于十月十五日,太子风贺响响的登基大典便订于冬月十三日。从十月十五到冬月十二日这二十七天,由顾命大臣监国,商议理政。 皇帝驾崩,皇夫卧病,风贺响响便只有两边奔走,一边督促礼部办理皇帝丧事,一边又要关心父亲的身体,知道风染当日呕了许多血,便叫太医用心诊治,自己亲奉汤药。一边守丧,一边侍疾,几乎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好在风贺响响人年轻,还熬得过来。 风染晕晕沉沉了好几天,才渐渐舒缓过来。看着披麻戴孝的风贺响响,风染许久才问出来:“响儿,他走得安不安心?” “父皇病中已经把后事都安排妥了,走得安心。” 太后想逼自己殉葬,以及自己死后能不能入葬帝陵,能不能入祀宗庙的事,也都安排妥了么?风染没有细问,又问道:“他走得辛不辛苦?” “父皇走得安详,像睡过去一般,没有吃苦。” 风染轻轻舒了口气。 风贺响响道:“父皇的灵柩尚未盖棺,父亲要不要去见父皇最后一面?” “不了。你父皇的丧事,你看着办理便成了。……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盖棺?” 风贺响响回道:“大哥二哥还未回来,要留着等他们向父皇道个别。” “你扶我起来。”风染从床头,拿出一个玉匣和一本奏折来。风染把那奏折递给风贺响响,道:“你瞧瞧,是你父皇写给我的奏折。” 贺月做为一个皇帝,只有看奏折的,哪有写奏折的?风贺响响十分好奇,便接过来看。奏折里主要是阐述彻查玄武郡吏治,收回玄武郡长治权的得失利弊,因考虑到风染腹中墨水不多,没有引经据典,论述得深入浅出,分析得明白透彻。风贺响响为了玄武郡的事,吃过大亏,看完了,说道:“父皇所言极是,只是行事,太过急功近利了一些……” 这通奏折,最令风贺响响感受深刻的,并不是内容,而是透过奏折的字里行间,散发出的父皇对父亲的盈盈情意。舍不得风染受一丝委屈,凭贺月的帝王之尊,甘愿伏低作小,给风染写奏折,以开解劝说风染。写的是奏折,说的是政事,表达的是深怜蜜意。 这世上,尽多男欢女爱,风贺响响一直不明白,两个男人要怎么彼此喜欢?看完了奏折,虽然奏折内容丝毫不涉情爱,风贺响响却霍然明白了父皇对父亲的喜欢,那么深沉厚重,动人心魄。 风染道:“你父皇一向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他这么做,是他心头着急,想把江山都收拾好,给你留个太平盛世。响儿,我跟你都把你父皇想错了。”那时,贺月的身体尚好,明明可以慢慢收拾江山的。风染猜想,应该是贺月心头着急,想把江山打理好了,尽快交付给风贺响响,然后带着自己退出朝堂,远离勾心斗角,逍遥山水,啸傲江湖,做一对人世间平凡而快乐的鸳俦鸾侣。 风染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头一阵阵的绞痛,贺月许给他的事,从不虚言,说了便会做。可是,那样的逍遥日子,那样的美好场景,今生今世,他与贺月都无法实现了。 风染从风贺响响手里拿过奏折,折合起来,手指轻轻摩挲着奏折封皮上贺月的名字,说道:“响儿,你要记着你父皇说的话,你还年轻,可以慢慢来,一步一步,把你父皇没做成的事,做好。” “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去拿枝朱笔来。” 一时,风贺响响拿了枝醮了朱砂的毛笔来,风染便接过去,在贺月那奏折上,批复了一个红彤彤的“准”字。扔了笔,风染看着那奏折,看着那“准”,怔怔地发神。等那朱砂墨迹干透了,风染才小心地合起奏折,打开玉匣,放了进去,却把原本放在玉匣里的两个暗红锦囊,把那陈色略新的一个拿了出来,风染的手指,又在玉匣中,奏折,卷轴,锦囊三样东西上摩挲留连了许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拍地一声合上了玉匣。 “响儿,把这个匣子,替为父放进你父皇的棺椁里,就放在他手边。” 风贺响响接过玉匣,看见父亲万分不舍,松开玉匣,苍白的手指,不住地颤抖。风贺响响一把握住风染的手,感觉到父亲的手指像冰一样冷,慌忙把玉匣转手交给侍立在一边的郑国泰拿着,把父亲的手合在自己温暖的双掌里揉搓。知道父皇去了,父亲心头难过,可是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父亲的话,自己却流下泪来。 把风染的手揉搓得略略暖和了,风贺响响把风染的手贴到自己双颊上,捏着风染的手指,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滴,跪在床头,哭着求道:“还请父亲为儿子保重身体,不要扔下儿子,只当是怜惜儿子吧。” 风染久病无力,使劲从风贺响响手里抽出手来,叹道:“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都快做皇帝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爱哭哭啼啼,将来如何统御群臣,杀伐决断?”风染才觉得,一直是自己太过宠爱风贺响响了,把风贺响响的性子养得略略软弱了些。 乌亲王和康亲王在听到消息之后,火速回都奔丧。乌亲王的封地较近,消息一来一回,乌亲王在贺月驾崩后第十六日先行抵达成化城,康亲王则于第十九日才抵达成化城。乌亲王并没有带领多少扈从,顺利地安然入城。康亲王大约在封地上跟六和侯蔡和同打仗,打得斗志昂扬,回都奔丧,带回了三千扈从护卫,被郑修羽率领的铁羽军挡在城外。康亲王心伤父皇之逝,急于赴丧,便把扈从护卫留置在城外,自己只带了二百个亲随入城。 既然乌亲王和康亲王都回来见过贺月最后一面了,贺月于驾崩后第二十日盖棺,永别人世。 风染听说贺月盖棺,面上淡淡的,回过头却又呕出几口血来,慌得郑国泰忙不迭地连请太医。一直又养了许多天,身体才基本稳定下来,太医说无碍了。 二十多天,风染都没等来太后的殉葬逼迫。风染不是怕事之人,熬过了最难捱的日子,便打算去给太后请请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5章 遥相送 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一死,风染心灰意冷,殉不殉葬倒觉得无所谓。但他是贺月明媒正娶的皇夫,便该有皇夫的尊严,岂能被逼勒着殉葬?贺月到死都在维护他,风染自然不能拖贺月的后腿,不管贺月是生是死,他也一样要维护贺月的意愿。 刚进冬月,风染心伤贺月之逝,大病了一场,身体仿佛虚弱了许多,比往年格外怕冷,小远便挑了件白貂皮毛裘给风染穿上。作为贺月的未亡人皇夫,风染至少该给贺月服齐衰之礼,风染看着小远拿来的枲麻丧服,心头便嫌弃:“不穿这个。” “少爷,要穿的。” “不穿!” 枲麻丧服不穿,自然那丧冠,腰绖,疏屦,削杖这些也都不用。小远给风染梳了头发,挽了个髻子,拿个檀木簪子给绾上,又劝道:“少爷,衣服不穿,系根首绖吧。” 皇帝丧期,风染作为皇夫,身上没有一点服丧的服饰,也委实说不过去。只是风染嫌那个用两股枲麻绞成的首绖太粗了,便拆去一股,只把一股枲麻束于额上,倒像是抹额一般。 收拾好了,风染见小远又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红一白两朵绢花,看得出来,陈色很新,必是没人用过。小远拿起来就往风染头发上插。 “慢着,你这是干啥?” 凤梦大陆,文人雅士簪花也颇常见,不值得大惊小奇。关键风染不是附会风雅之人,从来没簪过花。 “少爷,这是红白双花。” 风染这才醒悟过来。凤梦大陆是有这么个风俗,夫妻双方,一方死亡,作为未亡人的那方,须簪红白双花,以表达对逝者的思念。当然,这只是风俗,并不是礼仪,这花,可簪可不簪。簪不簪花,主要还是看活着那个人的意思。 风染忽然想到很多年前,贺月跟自己开玩笑,说自己是其“爱将”,自己若战死沙场,贺月便要为自己簪红白双花,以记追思。那时,随口玩笑,总觉得死亡和思念都是极遥远的事,不想这么快就真的到了眼前。风染一叹,道:“放下罢,不簪了。” 风贺响响听得下人来禀报,说风染强撑病体,下床梳洗,穿了大毛衣服,似乎是想外出,便赶紧跑来劝阻道:“父亲怎么起来了?是要外出么?” 贺月去了,风染连着病了这么些日子,似乎把精气神都病走了,有些恹恹地道:“明儿便是二十七天了……我该去……” 风贺响响一下便跪到风染面前,劝道:“父皇临去前有旨,说身后之事,不叫父亲服丧相送,叫父亲起居如常。父亲可以安心在府里养病。父皇有言在先,朝堂上和后宫里断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指责父亲。” 风染伸手把风贺响响扶起来,说道:“后天,你便要登位称帝了,还动不动就下跪,没点帝王的气慨。” “儿子跪父亲,天经地义。外面天冷得紧,父亲还在府里好生养着罢。” 感受到儿子的关怀之意,风染含笑道:“你父皇不叫我相送,我自然不去他灵前。我啊,想着有许久没去给你皇奶奶请安了,你都快出孝期了,我这几天身上感觉好些了,是想去给你皇奶奶请个安。” “皇奶奶……也病了。”风贺响响不敢隐瞒,说道:“只是皇奶奶一直撑着,打理父皇的丧礼。”太后当然没有那体力事事亲力亲为,具体事务都是乌关二妃会同礼部和内务廷主持办理,太后只是看着有不满意的地方,便发号施令,叫人去办理罢了。 “你皇奶奶病了?什么病?”风染暗想:莫不是太后病了,才顾不上来逼勒自己殉葬? 明天是太子服丧的最后一天,日落之后,子时之前,先皇帝的棺椁灵柩就要从皇宫里送去宗庙暂存寄放,一边派僧道做法事,超度亡灵,一边令钦天监择出好日子,至期发丧,把灵柩送入贺月已经修好的济陵安葬。 按照风俗,若有人愿意为死者殉葬,也应该在死者在家中停灵期间殉葬从死,没有死者都被送出门了,才来殉葬的事。太后若要逼风染殉葬,必须在这一两天做成,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风贺响响回说,太后并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老来丧子,大受打击,精神十分不好,伤心之余,又染了风寒,断断续续地低热寒战交替发作,病症倒有几分跟贺月相似,一直吃药养着,不见好转,也没持续恶化。风贺响响一边在宫里守孝,一边又忧心牵挂着风染,一边也关心体贴太后,三地回来奔波,没少累着。 “嗯,既然你皇奶奶病了,我现今身上好了些,更该去看看你皇奶奶,给请个安。” 贺月下令风贺响响监国,自己跟风染搬去菁华宫养病后,开始时风月还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后来贺月的身体一天天虚弱,这请安的礼不知不觉就疏荒了。风染还是在贺月的病榻前见过太后,也是那一次,从太后嘴里听到“殉葬”两字。算起来,风染都有大半年没去给太后请安了。 风贺响响知道太后素来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以前为了怕太后刁难冷落风染,都是风月联袂一起去请安,风染要去请安,风贺响响极不放心,忙道:“儿子陪父亲一起去给皇奶奶请安。” 风染让小远扶着站起来,道:“不用了,你皇奶奶又不会吃人,要你陪着做甚?你有事忙你的去吧。”伸手轻轻抚过风贺响响的脸颊,又道:“你也累了,下巴都尖了,抽空子歇一下。”明天送父皇棺椁出宫,后天登基即位,即位之后又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安排,够得风贺响响忙累的。 风染久病出门,体冷畏寒,便坐了出话来:“已经叫人去禀告过太后了,不去失礼。”病得再重,在贺月的棺椁抬出宫去之前,他必须到太后跟前露个面。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暖轿便抬到了祥瑞殿外。鬓角花白的冯紫烟站在宫门处迎接,仿佛就像从前迎接风月同至一般。以前跟贺月同来,贺月总是大刺刺地受礼,当先而行。如今风染独来,看在比自己年长的份上,敬冯紫烟几分,便揖手行了个礼。冯紫烟含笑回礼道:“风将军不必客气,太后娘娘听见风将军身体康复,前来请安,甚是高兴,令奴婢出来恭候迎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6章 暖心茶 作者:天际驱驰 跟着冯紫烟进了祥瑞殿,太后因病,不能在主殿上会客,冯紫烟便引着风染进了太后寝宫。这是风染第二次进太后的寝宫,倒不觉得陌生。仍在太后榻前的帘幕前跪下,拜见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祝母后万福金安。” 照风染的估计,太后最好的反应也就是叫他平身。不想,却听太后说道:“紫烟,代哀家扶风将军起身。”虽然是冯紫烟来扶风染起身,但有那句“代哀家”,这个动作的意思就代表是太后亲扶风染起身。太后肯亲扶自己起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风染不等冯紫烟来扶,便赶紧站了起来:“不敢有劳冯姑娘。” 风染站起身,禀告道:“儿臣近日一直小恙,未能前来给母后请安,还乞母后见谅。” 帘幕后,太后似乎被女侍扶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紫烟,把帘幕挑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过拘礼生疏。哀家要好好瞧瞧风将军。” 太后亲口承认,他们是一家人了?! 风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内侍便把垂下的几重纱质帘幕左右分开挑起,风染跟太后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 风染跟太后见过很多次,大多都格守于“非礼勿视”的礼教,并不敢怎么打量细看太后。只记得,在二十多年前,太后去太子府接他入宫,模样还像个三十多岁风韵佳妙的贵妇,虽然穿着缟素衣裙,簪着红白双花,仍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如今,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对面那个坐在床榻上的妇人,花白头发,满脸皱纹,目光昏浊,喘气有声,行动迟缓,原来,当年自己所见的那位太后,已经垂垂老矣。风染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太后是长辈,打量后辈晚生并不怕被人闲话。她倒是一路看着风染从少年到青年到盛年。见风染病后容然憔悴,但脊背挺得笔直,神态漠然。想到贺月说的,风染从来不在外人面前示弱,猜想大约自己在风染眼里,也是“外人”吧。太后心头一叹,吩咐下人搬了张椅子安放在自己床头不远处,叫风染坐下。 女眷床头的那张椅子,需要女眷的至亲男性亲属才可以坐。新婚之期结束后,风染要外出征战,贺月陪着风染去向太后辞行,当时,贺月便坐在太后床头,而风染因是没有血亲关系的男子,只能坐在帘幕之外。 风染坐上去,当即把目光定在自己脚边的地上,不敢左右乱瞧。太后却没什么顾忌地打量风染,总觉得风染身姿僵硬,似乎在极力忍耐控制什么,那漠然的神态更是为了掩饰心底的悲伤,便问道:“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还说身体已经养好了?” 小远嘴角动了动,终是忍住了,不敢在太后跟前胡言乱语,随便放肆。 风染只轻轻嗯了一声,便算是回答了。 太后忽然倾身侧向床头,伸手轻轻抚在风染平放在膝头上的手背上,立时就感觉到一股寒气直侵入自己手心,真个冰寒彻骨,惊道:“你手,怎么这么冷?” “儿臣……”风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措词回答。 合体双修之前,风染的身体一直畏寒怕冷,合体双修之后,有了贺月的精元补充,风染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从二十五岁到四十三岁,风月坚持合体双修了十八年。十八年如常人般的生活,便得风染其实都忘了那种肢体寒冷,如浸冰窖的感觉。 风染记得,最后一次跟贺月合体双修,还是在今年年节之中。因看着贺月的身体尚好,心情又畅快,便练了。结果,导致贺月的身体急剧虚弱了下去,染了风寒,差一点就要了贺月的命。好歹把贺月救了回来,贺月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不得不把风贺响响叫回来监国理政。 从年节到冬月,这么久没有再进行合体双修,大约贺月渡到风染体内的精元被渐渐消耗殆尽,风染那体寒肢冷的毛病便又渐渐发作起来。旧疾卷土重来,变本加利,又加上贺月驾崩的沉重打击,才让风染的身体在两面夹击之下,骤然间垮了。 不过,这些情况,风染不好跟太后详说,便觉得不太好回答。风染正在沉吟,太后倒想起了贺月跟自己说过的话,知道贺月没有骗自己,对风染不觉怜惜倍增,吩咐道:“来人,给风将军拿个暖手壶来,再架个火盆与风将军取暖。”又向风染解说道:“哀家这宫里还没烧地龙,有些冷。你以后要来哀家这里,可叫人先来通禀一声,哀家好叫人把地龙火盆烧起来,别冷着你了。” “……”太后没有逼迫自己殉葬,倒一句一句的都关心爱护自己,叫风染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本不善言辞,这下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接过内侍送上来的暖手壶,风染有些手脚无措地站起身来作揖道:“儿臣……儿臣……谢过母后。”不想风染刚又吐了血,心头正难受着,身上又僵冷,陡然起身,站得不稳,一个趄趑,便要摔倒。小远就站在风染身后,赶紧把风染抱住,扶稳了才让风染坐下。 风染被这一摔,大约扯动了内腑里的伤,感觉似乎又有血要冒出来,使劲抚着心口,喘息了一会,才把那口忍了回去。风染刚舒出口气,太庄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风染还没答话,小远带着哭腔道:“少爷好不容易才养好身体,说进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路过菁华宫,少爷又吐了血……” 风染轻叱道:“小远,不得在太后娘娘跟前放肆!” 太后亦是精明人,从小远的只言片语中就推断出了个大概,叹息了一声,说道:“他临去前,跟哀家说,这辈子,他活得很开心,离开得也安心,只叫你不要太伤心了。叫哀家劝你,凡事要看开一些吧。”本来她对儿子遗言,不让身为皇夫的风染服丧相送颇有几分不满,但听了小远的话,便体会了儿子的意思。 一向硬气的风染,只觉得眼里迅速溢满了雾水,瞧出去白朦朦一片。风染赶紧把头侧过一边,不让太后瞧见,运气喘息良久,才把涌到眼底的泪,忍了回去。 太后没打扰风染运气忍泪,只吩咐冯紫烟端盏热茶给风染喝,暖暖心口。 热茶?还是毒茶? 前来祥瑞殿之前,风染就盘算过,太后想逼迫他殉葬,只有三条路可走。其一,以武力相逼;其二,以语言相迫;其三,下毒于无形。 风染连日病弱,但武功犹在,虽非巅峰状态,却也是绝顶高手,江湖上很难找到比风染更高的高手了。用武一道,显然行不通。剩下的就只是语言相迫相诱,但总要风染自己答允“自愿殉葬”才能成事,只要风染坚决不答允,太后就是说破嘴皮也无济于事。除了用文用武两途之外,就是下毒了。这一法,最简单直接,在风染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功率也比较高,风染猜测太后多半采用下毒之法。 风染接过茶,有很多方法可以把那茶丢开。可是风染却敏锐地感觉到太后待自己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带着一种令得风染贪恋的怜惜之意,便得风染不想令太后难堪,便端起茶,浅啜了一口。风染感觉那茶微微有些生涩,喝入口中,一路热腾腾地流下胸腔,留下一股热意,久聚不散,这股热意尤其令体寒肢冷的风染觉得舒服。 太后道:“是哀家日常喝的参茶,惯能提气平喘,你且多喝几口。不过这茶不能当药来喝,还得让太医诊治诊治才好。” 风染又喝了几口,便有下人把茶盏接走了。手里煨着暖手壶,身边烧起了火盆,又喝了参茶提气平喘,风染果然觉得身上有了些暖意,比先前一身僵冷的感觉好过多了。 太后看风染喝过参茶后,脸色略好,便道:“风将军身上不适,早些回去找太医瞧瞧,哀家就不久留了。等风将军身上大安了再来给哀家请安吧。” 太后显然并没有在茶水里下毒,并且从自己进门开始,太后显得相当友善,颇多关心照顾,风染不禁疑心:贺月真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说服了太后并不逼迫自己殉葬。 但是,以后会不会同意自己死后葬入贺月的济陵?自己的牌位是否可以进入贺氏宗庙,接受贺氏后代子孙的供奉?或者,这些问题,贺月在临死之前都已经办妥了?所以去得安心? 听太后这么说,风染没有多说话,吐血之后,只觉得身体阵阵发虚,单是坐着就觉得困难,只想躺到床上去。因此由小远扶持着站起来,揖手行礼道:“儿臣失礼,先行告退了。” 小远刚扶着风染说了几步,太后忽然道:“且慢!风将军稍待片刻。”又叫道:“紫烟。”风染回身依靠着小远站着,看见冯紫烟凑到太后跟前,听太后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过了没多久,又回来了,手里托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红一白两朵簇新的绢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7章 赏红白双花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瞪着那红白双花,有点懵了。果然,听见太后吩咐:“胡远,替哀家给你少爷把花簪上。” 把花簪上? 照风俗,只有逝者的未亡人才有资格簪红白双花,以寄托哀思。连逝者的妾室都没有这个资格,当然簪花寄哀思只是一个风俗,只要正室同意,妾室也可以簪花以寄托哀思。 风染不禁猜想,太后叫自己簪上红白双花,是委婉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是贺月的皇夫?是太后的儿婿?如果先前那句“一家人”还比较隐晦,这下吩咐胡远为自己簪花,暗示意味就太浓烈了! 太后从不承认自己身份,到委婉承认自己身份,从想要逼迫自己殉葬到替自己簪花的转变,风染猜想不出其中的原由,但太后的态度转变非常明显。 便在风染的思量中,冯紫烟已经把托盘呈到了小远跟前,小远也是一脸懵懂,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拿起绢红,插到了风染的发髻上。插好了双花,风染跪下作谢道:“儿臣谢母后赏花。”区区两朵绢花,实在不必风染大礼跪谢。风染作谢的是太后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承认了他的身份。 太后由冯紫烟扶着,半倚回床头,颇有些困倦地说道:“回去歇着,好生将养身体。他只望你好好活着。” 出了祥瑞殿,小远怕风染回程经过菁华宫又伤心吐血,赶紧请示道:“少爷,咱们从东南面那个宫门出宫吧?”这样就不经过菁华宫了。 风染略略迟疑了一下,道:“原路回去,我不下轿,无妨的。” 到底是伺候惯了的人,对风染的心思还是有几分了解,距着菁华宫还老远,风染便把轿窗上的小帘揭了起来,怔怔地望着越来越近的菁华宫。小远赶紧在轿窗外劝道:“少爷,快把帘子放下吧,外面冷,莫把轿子里的暖气跑了。”然后又吩咐轿夫,抬着暖轿飞快地从菁华宫外围走了过去。 透过小小轿窗,视线有限,菁华宫很快就看不见了,风染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把轿窗帘子放下来。在风染心里,贺月还是那么鲜明地活着,在冥冥中注视着他。回府路线,又一次从菁华宫外经过,只是想让贺月看看,看他为他簪红白双花的样子。 太后的态度大幅转变,一定是贺月做了什么。风染不想去探究贺月到底做了什么,只深切地感受到,贺月直到临死,都在维护他。 回到皇夫府,进入正院卧室,看着那熟悉而又空荡荡的寝殿,那些从前跟贺月一起相依相守,相扶相持的旧事时光,齐涌心底,可是,那个人,再也不能回到这里来了,再也不能陪伴自己斗嘴打趣,批折暖床了,再不能知冷知热问寒问暖地维护痛惜着自己了…… 风染一张嘴,顿时又咯出几口血来。小远和郑国泰一边吩咐请太医,一边帮风染捶胸拍背,一边擦拭血渍。风染喘息过来之后,吩咐道:“小远,搬去容苑住。泰儿,跟你母亲说,回头把这正院封了罢。” 小远有几分猜测风染是怕睹物思人,便劝道:“少爷,旁边西院还空着呢。容苑那么小,怎么住人?” 东院西院都距离正院太近了,难免不会睹物思人。倒不如搬去偏僻的容苑,好好静下心来。风染没力气反驳小远,只道:“叫你搬,你就搬,哪这么多废话?!” 史记:凤至四年冬月十二日,成德帝出殡,灵柩送宗庙暂存,另择吉日下葬。 冬月十二日申时,天色昏黑之后,由太子风贺响响打头,皇子乌亲王,康亲王随后,带领了群臣,王爷,宗室粗衣缟素,披麻戴孝,隆重为一代明君圣主出殡发丧。 沿途许多百姓,夹道相送。百姓们感念成德皇帝多施仁政,废除贵庶,大幅提升了庶族地位,改善民生,实惠于民,更兼率领着凤国顽强抗击雾黑蛮子的入侵,坚守防线,使中路三国免于遭受雾黑蛮子的蹂躏,经历了十八年的艰苦奋战,终于驱逐雾黑,实现了凤梦一统,成德帝建立的丰功伟绩,震古烁今,盛世可期,成化城里的百姓纷纷跪着哭送成德皇帝的灵柩,缓缓出城,哀声震天。 虽然是夜间发丧,送葬队伍和百姓们自发点燃的素灯素烛,把从成化城皇宫出来到效外宗庙的一路都星星点点地照亮,引导着成德皇帝的英灵一路走向生命的终点,回归他的宗族。送行队伍撒泼的纸钱冥币,把沿途一路尽皆铺陈得一片素白。 把成德皇帝的灵柩送入贺氏宗庙之后,举行了国丧祭祀仪式,然后把贺月的棺椁送入宗庙下的一个函洞密室里暂存——这个函洞密室极为阴寒,当年太皇太后的棺椁便在这个函洞里暂存了八年,毛皇后在贺月修好陵寝前也曾在此暂存了六年。 虽然贺月遗言,不让风染服丧相送,但风染哪舍得不送?就算行动上不送,终归也会在心里默默相送。还是风贺响响知道自己的父亲,只怕风染到时,又要伤心到呕血,一早就吩咐太医,到黄昏时给风染用了安神药物,让风染在贺月出殡之前就睡了过去。同样的安神药物,也给太后备了一份,太后年事已高,免得她老人家亲送爱子出殡,悲恸伤身。 因为用了药,风染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时见天色已经大亮了,一问时辰,知是冬月十三日辰时了。风贺响响将于午时开始登基大典,并于午正时分落坐在朝堂上的九龙御椅中,称为升座。 自己能一宿无梦,平安大吉地睡到次日辰时,差不多睡了漫长的六个时辰,风染心知必是身边的人给自己用了药,让自己在贺月的出殡之时,陷于深眠,以免自己又伤心一场。风染也不追究,只是一叹便罢了。随后,吩咐小远服侍自己洗漱更衣,要去参予新帝的登基大典,恭贺新帝登基。 风染吃了药,昏睡了六个时辰,这用药后的昏睡跟自然入睡有很大不同,用药后的昏睡醒来,不是神清气爽,精力恢复,而是手酸脚软,浑身无力,小远和郑国泰两个一边劝阻,一边赶紧叫人禀告小少爷,或是当家奶奶郑夫人。 纪紫嫣先到,到底叔嫂有别,纪紫嫣不好进小叔的卧房,便在外面小客厅里相劝。 不多时,风贺响响竟然也急匆匆地赶了来,他已经穿上了皇太子的大礼服:五龙九章九旒衮冕朝服。登基大典之前,他都还是太子。在登基大典上,太子殿下需穿皇太子大礼服参予,在升座之前,会有一个更换服饰的环节,把皇太子的大礼服更换成皇帝的九龙十二章十二旒衮冕朝服,然后午正升座,接受大臣们的跪拜,三呼万岁。 “你怎么来了?”风染强撑着,刚由小远扶持着坐在床前梳头,一看风贺响响大礼服都穿好了,想来应该是登基之前最繁忙的时候,便道:“登基的事多,忙你的去罢。” 风贺响响便在床前,向风染跪下,行了大礼,说道:“昨晚父皇出殡,是儿子作主给父亲下了药……” 风染道:“起来罢,没怪你。” “……儿子一直想着,等父亲醒了来请罪。” “快起来,是你的孝心,我没怪你……”默然了一会,风染叹道:“……他也一定舍不得我伤心。你能善体你父皇之意,甚好。” 风贺响响跪着又道:“儿子今日能够登基称帝,都是父皇和父亲的教导养育之功,儿子铭感于心。父亲若能参予儿子的登基大典,儿子深心所盼。只是父亲久病体弱,登基大典仪式冗长繁复,极耗体力,怕劳累了父亲。再者,朝堂之上,儿子哪能接受父亲的三叩九拜之礼?岂不折杀儿子了?还请父亲安心在府里养病休歇。儿子心里头,只盼着父亲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让儿子能够日日承欢尽孝于膝前,便是父亲疼惜儿子了。每多一日,都是儿子的福气。” 当初为了过继风贺响响,闹出废储风波,可以说,举国上下都知道风大将军过继了成德皇帝的嫡子,这么正式的过继,就算不是亲生的,也等同于亲父亲子的关系。既然是明确的父子关系,就万万没有父亲向儿子下跪,行三叩九拜的理。 平日里在朝堂上,风染可以不行叩拜之礼。可是在风贺响响的登基大典上,众大臣隆重其事地齐刷刷地跪下三叩九拜,三呼万岁,就风染一个人直挺挺地站着,岂不是有受礼之嫌?像什么样子?众大臣拜的到底是风贺响响还是风染? 听风贺响响说得有理,风染也不坚持,说道:“喝盏参茶吧。这几天你也累了。若是大典顺利,今儿你就歇在思宁殿吧,不必来我这请安了。” 贺月驾崩,风染再是皇夫,也不能霸占着思宁殿。随着新帝登基,作为皇帝寝宫的思宁殿也将迎来它的新一任主人。 风贺响响道:“内侍们收拾思宁殿时,其中有些是父亲的东西,也有些是父皇的遗……东西,儿子都叫内侍拿箱子装好了,等父亲身体好一些,去瞧一瞧再安排怎么处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8章 风贺响响继位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想不起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思宁殿,猜想多是些衣服和闲书之类,贺月的东西应该也都是衣服奏折之类,没什么要紧的,自己又不想睹物思人。风染便叫风贺响响把自己的东西都烧了,贺月的东西由风贺响响检视后,把要紧的留下,不要紧的也都烧了。 风贺响响早就检视过了,只是不敢自作主张进行处置,逐禀告道:“父亲和父皇的东西多是寻常衣物,只是有满满一大箱奁奏折……都是大臣们参劾父亲的。” “呵呵,我倒把这个忘了。”风染轻轻一笑:“你都看了?”当风染于靖乱三年称帝改国号时,那参劾的奏折已经积存了大半箱了,想不到从靖乱三年到凤至年间,二十年间参劾自己的奏折不过才把箱奁装满而已。显然从自己逊位之后,便开始东奔西走,大力整顿军务驻防,又出谋划策,逐步收复西路,东路,中路,北路,使得凤梦大陆河山一统,自己对凤国的忠心和作用不可置疑,虽然自己跟皇帝的关系一直纠缠不清,大臣们也渐渐妥协,眼开眼闭,懒得上奏折参劾了,再后来贺月大礼迎娶自己,使得自己跟贺月的关系变得正大光明,再无可指摘参劾。想必,后面参劾自己的奏折便越来越少了,二十年才把箱奁填满。 “儿子只是捡了几本来看。其中有很早以前,儿子出生前的奏折,也有近两三年新的奏折。” 风染道:“你起来,坐我床上来……你看了奏折,觉得大臣们的参劾可有道理?” 风贺响响便坐到床沿上,说道:“那些奏折上都是乱说的!” 风染轻轻笑道:“你啊,还没做皇帝呢,就跟你父皇一样,光偏心我。”他这辈子,遇到贺月,过继风贺响响,实是最大的幸事。收了笑,风染又正色道:“你父皇是偏袒我,才把那些参劾我的奏折都搁一边。说等积存多了,到了冬天,烧来给我取暖。其实呢,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我杀错过人,用错过将领,决策失误过,贪过银钱,昧过良心,贻误过战机,也跟你一样,武断过,刚愎过,骄狂过……有些奏折是确有其事,为父是应该被参劾的。你父皇却都搁进那箱奁里了,替我担下所有的干系和后果,一力庇护于我。若不是你父皇这般回护于我,我也不能一心只管赴在战事上,不会这么顺顺当当地收复河山,一统凤梦。响儿,你登位称帝,我没什么可送你的,那箱奁奏折便送你吧。你有空了,好好看看,能知道我跟你父皇的许多事,有不懂的,来问我。你也要学会,怎么从大臣们的奏折中分辨他们所奏之事的真假以及可信程度。” 显然,那箱奁奏折中,有许多是确有其事,也有许多是捕风捉影,穿凿附会,无中生有,更有许多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风贺响响作为一个未来的皇帝,也必须掌握怎么从大臣的奏折和奏对中,观察入微,不被大臣误导,尽量了解掌握事实的真相,才能有助于做出正确的决策。 风贺响响答应着,看小远已经给风染梳好了发髻,便拿过放在床头上的红白绢花,小心地替风染把花簪好,叫小远拿来铜境照给风染看,说道:“男人四十一枝花,父亲若把头发涂染一下,会更显年轻。” 风染自知,他和贺月的四十岁,跟普通人的四十岁,其涵义极不一样,正因为不一样,贺月四十八岁离世,风染并不觉得惊奇,反而坦然接受:因为他们实际上的寿数应该已经相当于普通人六七十岁了,并不短寿,可以算得上得享天年了。只是他们都有内力护体,使得他们的身体容貌都衰老得相对缓慢。 贺月脸上眼角还生出了一些细纹,风染则因内功极其高深,又修练出了毒内丹,只除了头发一年比一年白得多之外,身体容貌基本不见衰老。只是风染多年征战沙场,风吹雨打,经历腥风血雨,容貌显得比年轻时沧桑了一些。如果风染是跟普通人一样的正常寿数,到老了,多半会是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 风染笑啐道:“你小子还敢取笑你父亲了!” 风贺响响忙道:“真的真的!”揽着风染的头颈,把自己的脑袋也凑过去,铜镜里便显示出两张人脸来,风贺响响指着铜镜道:“瞧瞧,可不是哥俩么?就是咱们长得一点不像……还是父亲好看些。”风染是椭圆脸蛋,长眉入鬓,风贺响响长得像贺月,四方脸蛋,剑眉粗短如刀刻斧削。 风染一推风贺响响,失笑道:“还哥俩?你又不是我生的,怎么能相像?” “儿子忘了这茬。” 风染瞬间懂了这句“儿子忘了这茬”的意思,风贺响响是真的把风染当父亲一样亲近敬爱,视如亲生。风染刚把儿子推开,又赶紧拉回来,环在怀里轻轻一抱,柔声道:“去吧,准备登基,为父希望你能像你父皇一样,做个万民拥戴的好皇帝。快去吧,在我这里耽搁了功夫,一会儿大典上手忙脚乱。” 史记:凤至四年冬月十三日,太子登基继位,帝号:承乾。新帝下旨,大赦天下。改年号:开盛。 风染虽然是首位顾命大臣,但因风染在贺月出殡前一天呕了血,旧病复发,便一直没有上朝,在容苑里卧床养病。只是风贺响响会每天去给风染请安,顺便禀告一下朝堂上的大事。 一转眼,风贺响响已经登基七天,到冬月二十日,依照规矩,风贺响响便颁下谕旨,令乌亲王和康亲王前赴封地,继续为先帝服丧,不得在都城滞留。乌亲王和康亲王以年关将近,恳求年节之后再行赴封,被风贺响响断然拒绝,但是宽限了十日行程,下旨必须在冬月月底之前克日启程赴封。 风贺响响以先帝幼子的身份,以二十一岁,比先帝还小的年纪初登帝位,一切事务初初上手,便有提前监国十个月的基础,也远未掌控朝政,稳定政局,如今正是朝堂最敏感的时期,风贺响响不需要谁来教导,也清楚,万万不能为了兄弟之情,把两个有或没有异心的庶出哥哥留在都城,成为心腹大患。 初掌朝政,以平稳接权为宜,要在处置日常政务上取得大臣们的信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风贺响响知道自己便是一国之君,是登临绝,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母后是怎么死的?” 风贺响响回忆道:“我那时才……四岁多,还不到五岁。只是忽然听说母后失足落水,掉进凤栖殿背后静菡轩池塘里了,太医说母后呛了水,伤了心肺,才无治而死。”其实,风贺响响在过继给风染之后,一直由风染带养,爱护有加,有一年多时间未跟毛皇后亲近,小孩子依着天性也就跟母亲生疏了。毛皇后又于风贺响响四岁半时逝世,因此在风贺响响的记忆里,对毛皇后的印象很少很淡。 青寻公主冷笑道:“亏你还记得!我以为,你一直活在那奸贼身边,便把过去的血债都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9章 青寻告御状 作者:天际驱驰 青寻公主话里的“奸贼”显然是指风染。听青寻公主辱及风染,风贺响响面上一寒,道:“什么‘奸贼’?他是我父亲!也是你亚父,请皇姐放尊重些!” “咱们的父亲是先帝!哪里又出来个父亲亚父?”青寻公主也厉声道:“皇弟,你放清醒一些,先帝是被那奸贼迷惑了心智,才会把你过继给那奸贼。这都是那奸贼一早算计好的,他就是要早早把你控制在身边,等你继位了,他才好控制你,让你听他的话……” 青寻公主越说越不像话,风贺响响冷声打断道:“皇姐!朕说了,他是朕的父亲,请皇姐放尊重。先帝天纵英才,聪明睿智,岂是能够被人哄骗迷惑蒙蔽心智之辈?先帝与朕的父亲是两情相悦,一世恩爱。请皇姐不要恶意诋毁攻讦朕的父亲!” 风贺响响端起皇帝的架子,一时青寻公主到底慑于皇帝威严,自己弱了气焰,不敢放肆,说道:“愚姐有没有诋毁攻讦他,等愚姐跟你分析分析,揭开他的真面目,你就清楚了。” “你说!”风贺响响简明扼要地道:“定论之前,不得辱他!” “……”青寻公主开口说事之前,先红了眼,哽咽道:“你这么维护他,叫母后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看自家亲姐双目蕴泪,泫然欲滴,风贺响响软了心,道:“莫哭莫哭,你若说得有道理,朕自然替皇姐作主。” 青寻公主忽地跪下,向风贺响响禀道:“臣姐与陛下的母后被风大将军所害,沉冤含屈。先帝在世,宠信风大将军,母后落水一案,一直悬而未决,臣姐恳请陛下,为母后雪耻昭雪。”青寻公主忽然把说话的氛围转变得这么正式,又是“臣姐”又是“陛下”的,一时令风贺响响难以适应,并且青寻公主口口声声指摘毛皇后被风染所害,也令风贺响响心下慌乱,他刚当上皇帝,他皇姐就想动他父亲,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去扶青寻公主:“皇姐,你先起来,慢慢说话。” 青寻公主站起身说道:“当年,这桩案子交给内务廷,内务廷本来审出了好几个内侍女侍指证曾看见风大将军深夜在凤栖殿出现,可是,供状呈到先帝那里,都被扣下了,那几个内侍女侍都被先帝从内务廷提出去交给大理寺审问。大理寺受了先帝指使,把人都刑囚死了,只回报说未审出诬陷主使之人。内务廷方面于审案不甚在行,只会严刑拷打,结果把当年母后身边之人差不多都刑囚死了,先帝才开了天恩,叫把人放了,人都放了,母后的案子便无从审起,便一直悬而未决,成了疑案。臣姐之言句句属实,恳请陛下,为母后昭雪决狱。”青寻公主每每提到“风大将军”都是一副鄙夷不屑的口吻。 青寻公主说了这么大一通,其实这些事,风贺响响也早有耳闻,听着听着,风贺响响就渐渐镇定下来,等青寻公主说完,便问道:“句句属实?那你说‘大理寺受了先帝指使’这一句,是你亲耳听闻还是亲眼所见还是有人证物证?” 青寻公主张口结舌,半天才道:“这一句确系臣姐猜揣之词,但是陛下,你不能因此便不相信臣姐其他的话啊!陛下若不相信臣姐之言,可以去内务廷和大理寺调阅当年的卷宗,母后落水案一直悬而未决,想必内务廷和大理寺都不敢轻易销毁窜改其卷宗。” 风贺响响沉吟道:“这卷宗看不看也罢了。以先帝之英明睿智都无法决断此案,我凭什么能胜过先帝?就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查出当年母后落水的真相?” “先帝无法决断此案,是先帝偏袒于风大将军,不肯秉公,才不肯决断,故意让案子悬而不决。此案实则线索清楚,有迹可循……”青寻公主再叩头道:“恳请陛下重审旧案,为母后昭雪,使母后九泉之下,能安心瞑目。” 风贺响响刚当皇帝才十几天,就接到他皇姐,状告他过继父亲杀害他身生母后的案子,陈年旧案,要求重审。这案子的严重性只比谋逆案稍逊一筹,但也绝对是人伦大案。 风贺响响沉吟不语,只道:“皇姐,你起来罢。”青寻公主站起身便开始分析道:“臣姐指控风大将军杀害母后,绝非妄言。母后跟风大将军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要说起来话就长了。” “说。” “早在先帝迎娶母后之前,风大将军就勾搭上先帝了,那时,风大将军还不是风大将军,只是先帝养在宫外的一个小小男宠。先帝迎娶母后次日,那位风大男宠就在宫外头装病,要死要活,引得先帝前去探望,他就死死缠住先帝不放,令得母后新婚佳期独守洞房,成为后宫笑柄。” 对于这件事,风贺响响早已有所耳闻,对于先帝为什么在新婚之期不跟毛皇后共度良宵却跑去守着男宠,坊间有许多种传闻,青寻公主的说法,只是其中一种。风贺响响还知道,先帝在新婚之期冷落皇后,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毛皇后的父亲毛恩将军联络众多朝臣,发动了清君侧事件!然而更令人大跌眼球的是,一千威远军亲卫围府清君侧,竟然被男宠率领府丁府卫挫败了!先帝一意维护男宠,清算清君侧事件,导致几百大臣被贬官罚俸。 风贺响响作为皇帝,他不能以常人的眼光简单地来看待这次清君侧事件。如果先帝只是为了维护男宠,就不该向众臣发动清算,而应该大事化小,以免为男宠招惹朝堂众臣的敌意。然而,先帝却是抓住时机,清算众臣在清君侧之中的罪责,从而在朝堂上树立了皇帝的绝对权威,进而完全掌控了朝堂和朝政。 风贺响响佩服父亲的军事才能,能在困境中自保,也佩服父皇果断行事,抓住时机,掌控群臣,掌控朝政。深心觉得,他的父皇和父亲天生就是绝配,他的父皇是明君,他的父亲是战神。他如今也是初登大位,也跟当年的先帝一样,迫切需要一个机会在朝堂上树威立信,以收复群臣,以掌控朝政。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男宠摇身一变,就成了风大将军。先帝不顾君臣大伦,独宠于他,令得母后和后宫妃嫔尽皆失宠。陛下若去查先帝的《起居注》,就可以知道,自母后生下陛下之后,先帝就没有再恩宠过任何妃嫔。他一个男人,不安安份份做个臣子,去抢别的女人的夫君,还独占雨露,这算什么?”想到自己母后这些年来受到了委屈,青寻公主悲愤万分,质问道:“他连个外室都算不上!是逆臣!不叫他奸贼叫什么?” 风贺响响年纪尚小,对于该如何喜欢一个人并不清楚,但是他一直跟着父皇和父亲一起生活,每常看见父皇和父亲恩恩爱爱和和美美有说有笑甚至不慎撞见过几次他们黏黏乎乎动手动脚的样子,风贺响响知道,父皇和父亲是深深喜欢着彼此的,这种喜欢是排外的,再容不得别人插足。 父皇早在迎娶母后之前就结识了父亲,并把父亲收为男宠,有了身体上的关系。风贺响响甚至猜想,父皇迎娶母后和妃嫔,不过是为了传承帝裔,父皇的心从来不在后宫里。皇帝需要嫡子,因此父皇会一直临幸母后,捎带也临幸其他的后宫妃嫔,直到自己这个嫡子降生,父皇也就完成了为帝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责任了,因此,他的父皇就不再在后宫播撒雨露了,转而一心一意相待他父亲。当然,他的父皇一心一意相待他的父亲,落在所有人眼里,就变成了皇帝独宠将军。只有风贺响响,长期跟他的父皇父亲一起生活,才能明白“一心一意相待”和“独宠”之间的区别。 风贺响响尚不解情爱,他只是从事理的角度去看,觉得父皇迎娶了母后和妃嫔入宫,又不时常播撒些雨露,确实是他父皇的过失。风贺响响有时候也会想,等他有了后宫,他能不能做到雨露均分?或者他就只娶安哥儿一个?可是,这世上,除了安哥儿,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好女子,安哥儿就是最好的那个吗?每每想到这里,风贺响响总是心乱又心跳。 “那风大将军有先帝护着,做官做得风风光光,就得寸进尺,胆大包天,向先帝提出过继陛下的请求。先帝鬼迷心窍,竟然答允了。”青寻公主又质问道:“母后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生下陛下,也只有一个儿子,先帝帮风大将军谋夺过继陛下,不是帮着风大将军挖母后的心肝?何其残忍!” “……”风贺响响过继给风染之时,年纪幼小,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知道父亲一直对他极是慈爱,甚至比后宅偏院里郑修年和纪紫烟疼爱安哥儿,还要更加疼爱自己。他也更喜欢依恋父亲,甚至超过对父皇的喜欢依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0章 夙敌 作者:天际驱驰 自己过继给父亲,从此跟父亲在一起生活,这对母后来说,残不残忍的,风贺响响还从来没有想过。得青寻公主一言提醒,风贺响响细想之下,不免觉得心头凄恻,果然觉得,把自己过继给父亲,对母后是件残忍之事。 真的是父亲从母后那里谋夺过继了自己? “我是嫡长子,事关国家社稷的传承,能不能把我过继给父亲,不是先帝一个人说了算。若是母后坚决不允,过继之事就做不成。既然我过继了,想必当时母后是允诺了的。”风贺响响问青寻公主:“既然母后舍不得我,为什么会允诺过继?” “我怎么知道?那时我也才四五岁!”青寻公主道:“你不管母后有没有允诺,事实就是你过继给了风大将军,同时保留了你贺氏身份,只在贺姓之前加冠风姓。从此你就天天呆在风大将军身边,母后想见你一面,还得盼年盼月!” 风贺响响还记得自己幼时每隔一天就会回皇宫到皇奶奶宫里接受教习嬷嬷的宫廷礼仪教导,这种教导持续到接近五岁才结束,之后不久,他就跟着庄唯一启蒙了。当然,他不是每次进宫都会去见他母后,但也隔三岔五,远不是什么盼年盼月这么夸张。“我记得小时经常去看望母后的,哪有盼年盼月。” “母后想念你,每多垂泪,度日如年,那不是盼年盼月么?你不知道当母亲的心。”青寻公主自己有了孩子,渐渐体会出毛皇后当年痛失爱子的心情,便越加憎恨风染,又质问道:“你回去看望母后再频繁,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了,有天天跟母后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来得亲近?” 养在皇宫里的皇子公主,限于宫规,都是由嬷嬷们带养,哪里能够跟母后母妃朝夕相处?皇子公主幼小时亲近的是带养嬷嬷。相比之下,他的父亲只要在家,就必定带着他同睡同起,安排他吃穿玩乐,事事躬亲,有个三灾两病,亲自延医问诊,喂汤喂药……那是幼小之时就培养出来的亲近,是成年后做什么都弥补不回来的深厚感情。 风贺响响不想跟亲姐争论这个,但是青寻公主还要继续说:“当年风大将军用了什么手段过继到你的,先帝去了,你那好父亲不是还活着么?你回去问他啊,看你那好父亲敢不敢说?” “皇姐,你何必咄咄逼人,针对我父亲?” 青寻公主冷冷道:“陛下,臣姐没有针对谁,臣姐是在跟你分析母后落水案的情况,恳请陛下旧案重审。” “那你扯什么过继不过继?” “臣姐是在呈述案情,你的好父亲风大将军是从母后这里,强行把你抢走的!” “是过继,母后同意了,才能过继。” 青寻公主又是一声冷哼:“母后拗得过先帝么?敢违抗先帝的旨意么?” 这是事实,风贺响响无话可辩了,只道:“我看不出过不过继跟母后落水有什么关系。” “皇弟,你还太年轻,看不到事情的本质:风大将军就是母后的夙敌!” “你还扯远些!” “风大将军就是气不过母后成了先帝的皇后,堂堂一个男人,跟女人争风吃醋,母后的一切,他都要抢!第一个回合,他装病,破坏了母后的新婚佳期;第二个回合,他独占圣宠,抢了母后的夫君;第三个回合,他过继你,抢了母后的儿子;第四个回合,他要杀了母后,才能爬上皇夫之位!母后不死,他永远是见不得光的乱臣贼子,他哪能鸠占雀巢?哪有现在的风光?风大将军跟母后之间,不管皇夫皇后称呼不同,其本质就是先帝的正室之争。我不否认风大将军在某些方面功不可没,但是,为了先帝的正室之位,是风大将军杀害了母后,这一点,勿庸置疑!” 面对这样对父亲的指责,风贺响响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说道:“皇姐说的,不过也是猜揣之词,无凭无据,作不得准。” 青寻公主道:“如果仅是猜揣,臣姐也不能出头叫你替母后主持公道。” 十几年都悬而未决的案子,先帝刚死,新帝刚立,难道新的证据就自己蹦出来了?风贺响响道:“你说。” “第一个,那静菡轩池塘到底有多深,皇弟应该清楚,正常的人掉进去,只要站直身体就没事了,如果没有人加害,母后怎么会呛到水?第二个,母后落水那天,风大将军正跟先帝在菁华宫里双宿双飞。第三个,母后落水当晚,曾到菁华宫斥责过风大将军,说得风大将军无颜以对,是先帝出面叱退母后,风大将军怀恨在心。第四个,风大将军武功超卓,惯会高来高去,对付像母后这样的弱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青寻公主总结道:“所以,事情就是,当晚母后斥责了风大将军,风大将军心怀不忿,出手制了先帝的穴道,然后运使轻功,遮掩行藏,避过内侍女侍,潜入凤栖殿,把熟睡中的母后掠出,扔进了静菡轩池塘。然后风大将军又运使轻功,倏来倏去,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菁华宫,解了先帝的穴道,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母后因为在睡梦之中被人扔进池塘,不知身在何地,才会拼命挣扎,才会呛水伤及心肺,不治而亡。” “皇姐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样,可是差不多仍是皇姐的猜揣之词。就算事发当晚,我父亲在菁华宫,你怎么证明他封了先帝的穴道,自己溜出宫去了?你怎么证明他是溜到了凤栖殿?最关键一点,你怎么证明是他把熟睡中的母后扔进池塘的?而且,母后寝宫距离静菡轩还有一段距离,母后就睡得那么沉?被人抱着跑那么一段路,一点没被惊醒?” “或者,母后是醒着被扔进池塘的。” “半夜被劫,清醒了为什么没喊救命?”风贺响响道:“朕在九部历练,在刑部曾听人议过这案子,当年议这案子的官吏觉得,这案子最大的疑点就是,母后为什么没有喊救命?喊救命的,是一个听见水响过去查看,发现有人落水的女侍喊的。母后始终没喊过救命。所以,当年那官吏推测:如果是有人加害,被害人一定会喊救命,母后没喊救命,就证明并没有人加害母后。” 青寻公主一听就急了,脱口道:“没有人加害母后,难道是母后自己跳水里去的?!”脱口之言一说出来,把青寻公主和风贺响响都惊呆了:自己跳水,换而言之,意思就是寻死。 大约在毛皇后眼里,风染就是个抢了她夫君和儿子的见不得光的奸夫,她上门找奸夫理论,反被夫君叱退,多重打击之下,完全有可能一时想不开跳水寻死。 青寻公主一下就哭了,乱了她准备好的套路,不住道:“不会的,母后不会寻死的,母后还有我,她舍不得扔下我的。皇弟,母后不会想不开!” 风贺响响认真思索了一下,安慰道:“母后应该不会想不开。真要寻死跳水,不能找静菡轩那么水浅的地方。另一个,真要寻死,跳水后不会挣扎,可母后是落水后在水里拼命挣扎,女侍听到水响才去查看发现的。” 青寻公主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掏出巾子,把眼泪一抹,赞道:“皇弟说得有理!” 风贺响响继续沉吟着寻思道:“既然不是有人加害母后,也不是母后想不开……那就只有第三种可能,真的是母后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与人无涉。母后落水大约受了惊吓,忘了站起来,只管拍水挣扎,才呛到了水。” 照风贺响响的推断,毛皇后因落水而病故,岂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意外?就拉不上谁来负责了?那他们还怎么对付风染?青寻公主赶紧道:“不不不,皇弟,你听臣姐说,母后没喊救命,或者另有原因,并不能就此断定没人加害母后。那,臣姐问你,母后半夜三更,不带下人,只穿着亵衣,一个人跑静菡轩去干什么?” 风贺响响:“……” 青寻公主道:“这就说明是有人加害母后啊!就是风大将军趁母后熟睡,从寝宫里掠了出来,扔进静菡轩的!” 风贺响响有些不耐烦道:“皇姐,你为什么就死咬住我父亲不放?你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猜揣,没有一个真凭实据,我不可能就凭你这些话,疑心我父亲。你出去吧,等你找到了证据,再来跟朕告状。” “我有证据!就在大理寺。”青寻公主叫道:“当年内务廷审出几个内侍女侍招供,说看见风大将军半夜在凤栖殿出没,后来先帝就喊把这几个内侍女侍和他们的招供都移交给大理寺审理。他们的招供想必还存在大理寺的卷宗里。” “如果单凭几个内侍女侍的招供,就能认定是我父亲加害了母后,当年先帝为什么不直接定案?而是要交给大理寺去审?” 青寻公主冷然道:“那是因为先帝偏袒风大将军!明明证据确凿,先帝就不裁决,只推给大理寺,我忍了十几年,就等着先帝驾崩,好向你这个新陛下告状,皇弟,你要给母后作主!母后才是生你之人,你不能像先帝那样,继续偏袒你父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1章 拿谁开刀? 作者:天际驱驰 先帝偏袒风染,这一点,风贺响响比谁都清楚。 但是风染再得宠得势,地位尊贵,却从来不因此就持宠而骄,就飞扬拔扈,趾高气昂,为非作歹,也没有在群臣里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相反,风染为人做官都相当低调,因为自身洁癖,从来不跟其他官吏幕僚外出宴饮应酬,更不做拉帮结派,争权夺利,行礼收贿,投机钻营之类的事。 风贺响响觉得他父亲跟他父皇一样,深心里把这个国家,这片河山,都看成是自己的,把自己摆在一个主人的位子上。 怎么看待这片河山的归属问题,这其实是君与臣最不可逾越的鸿沟天堑。君是这片江山的主人,臣是帮助君管理这片江山的仆从,所以,臣会有私心,会拉帮结伙,争权夺利,中饱私囊,再忠心的臣子也会图谋自己的私利:因为江山不是他们的,私利才是他们的。 但是,在许多年前,当风染称帝时,当风染面对幻沙公主的逼宫质问时,风染曾言:“这江山是朕与先帝携手并肩共同打拼下来的,这江山便该有朕一份,无所谓篡不篡位。”那时,风染就逾越了君与臣的鸿沟天堑,走到了贺月身边。 这世上,唯有风染,才配站在贺月身边,与之并肩携手,点指河山。他们的目标是要在这片属于他们的锦绣河山上实现自己的宏图大愿,是要统一它,守护它,治理它,强盛它。 这世上,仅此一个登临绝顶,又两情相悦,还一路并肩携手的人,风贺响响觉得父皇偏袒父亲,简直是天经地义之事! 青寻公主看着风贺响响一直没吱声,又急了:“皇弟,你也要像先帝那样,偏袒那奸贼?!”然后说了一句极具威胁意味的话:“别忘了,你刚登基!” 风贺响响心头打定主意,他也要像先帝那样偏袒父亲,所谓的毛皇后落水真相案,既然已经尘封了这么久,就让它一直尘封下去。再说隔了这么多年,当时毛皇后身边的内侍女侍,不是死了就是放出宫了,只剩一个单绿怜留在青寻公主身边,带去了驸马府,这案子还能怎么查? 等一等,风贺响响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过风贺响响已经顾不得去想什么线不线索了,听了青寻公主那句话,脸一沉:“朕是刚登基,皇姐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 青寻公主也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分辩道:“没什么意思,臣姐就是提醒你一声。” 风贺响响返身坐回了御案前,说道:“皇姐,你我一母同胞,虽不在一起长大,但是各自是个什么秉性,大家都清楚。你今儿来叫朕重审母后旧案,这番话,是谁教你来说的?他还说了什么话,不妨一起说出来。”这青寻公主在毛皇后死后一直没有派长辈对其进行教养,性子有些顽劣直爽,同时又有些草包鲁莽,把毛皇后跟风染是夙敌的理由,和毛皇后被害落水的场景分辩得头头是道,感觉就不是青寻公主想得出来的,而且青寻公主的话,几乎一句套一句,步步进逼,最后逼出一句:“要给毛皇后作主,不能像先帝那样,偏袒风染。” 而且,从青寻公主的话里,有种明显的感觉,其实重不重审当年的旧案不重要,因为青寻公主一直死揪着风染不放,口口声声指证风染就是加害毛皇后的凶手,直接要求以此向风染问罪,惩办风染。 然后青寻公主情急之下说出来的“你刚登基”四个字,简直惊心动魄,更使风贺响响敏锐地查觉到,有人在他刚登基时,想借毛皇后的案子,利用他迫切地想在朝堂上树立威信的心理,逼他拿风染开刀! 他如果还像先帝一样偏袒风染,是不是要趁他根基未稳,把他拉下皇位? 大约青寻公主没听到风贺响响那么直接地问她,幕后主使之人是谁,本能地掩饰道:“没有人教。” 风贺响响一笑:“不是驸马姐夫教你的?” “不是。” 风贺响响料想也不会是青寻公主的驸马教导的,青寻公主的驸马不过是个文官之子,既跟风染无怨无仇,也没有胆量敢攀诬先帝皇夫,逐劝道:“皇姐,以后要做什么事,记得先跟姐夫多商量商量,不要自作主张,别给人当枪使。” “母后这案子……?” “朕会叫人去办,有结果了告诉你。你先出去吧,朕还有事。” 青寻公主行礼退下之后,风贺响响完全没有心思再看奏折了,总在想,是谁这么狠,想逼他拿自己的父亲开刀立威? 风贺响响还没想出个头绪来,昭德殿外有内侍禀报道:“启禀陛下,太医院姜副院正求见,说有奏折,需当面上奏陛下。” 一般奏折,写完了分门另类地递交给各部,由各部尚书左右侍郎等把一些简单的处理了,捡重要的再上呈给皇帝御览。像这样写了奏折,还要由人亲自递呈上来进行面奏加以说明的,多半是要事。风贺响响再心绪不宁也道:“宣。” 太医院的院正在十几年前就换成了白太医,姜太医是跟白太医差不多时间前后入仕太医院的,在医术上也难分轩轾。两位太医比较不同的是,白太医洁身自好,更得先帝宠信,姜太医似乎比较热衷于投机钻营,但又在朝堂中的各个派系中摇摆不定,显得很没有气节。 姜太医进来行礼拜见后,跪着奏道:“臣所奏之事,事关机密,臣斗胆,恳请陛下摒退左右。” 风贺响响手一挥,侍立在昭德殿内的御前护卫和内侍们便鱼贯着退了出去,只有郑绍钧略迟疑了一下:“陛下。”风贺响响的目光又看向姜太医。大约姜太医感受到皇帝的眼光,就着跪伏的姿势,又磕了一下头。风贺响响道:“你出去吧,门外候着就是。”郑绍钧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剜了一下姜太医,才走了出去。这姜太医不像白太医常在御前走动,谁知道可不可信?好在姜太医也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了,身体干瘦,应该没有能力对皇帝一击毙命,自己在门外候着,若有异动,立即破门,想必来得及相救。 风贺响响一当皇帝,尚未即位,就立即给他的四个伴读都安排了官职:宗室之子贺小叔被安排进内务廷任主簿,文官正七品官阶;温才哲被安排进了吏部任主事,文官正六品官阶;郑绍钧和毛温韦都安排进御前护卫军任骁骑尉,武官七品官阶。郑绍钧和毛温韦都是跟着风贺响响打过仗,赴过封,同甘共苦过,格外亲近。风贺响响初当皇帝,心头总不踏实,便把这两个轮流着天天贴身护卫在自己身边。 今儿正好轮到郑绍钧当值,被风贺响响摒退出来,他便守在昭德殿门口。照理,他是不该偷听殿内皇帝和大臣们的议事,但是觉得姜太医神神秘秘的,透着古怪,郑绍钧怕他对皇帝不利,在门口站定之后,就暗暗运使内力,运起听风辨形之术,凝神倾听殿内的动静。 等人都退出去了,姜太医才又叩着头,呈上奏折,风贺响响接过来,一看那奏折的标题《参白院正包庇妖人残害先帝事》就把风贺响响吓了一大跳。 照这个标题看来,姜太医这奏折要说的是两个事,一个是白太医包庇妖人,一个是妖人残害先帝。哪个妖人敢公然残害先帝?再说,白太医对先帝忠心耿耿,哪能容忍包庇妖人对先帝施以残害? 慢着,妖人是谁? 风贺响响赶紧接着往下看,越看那脸色就变得越是铁青,然后在冬月间冒出一头冷汗来,最后,风贺响响并没有把奏折看完,而是止不住地愤怒和害怕,颤抖着把奏折狠狠砸在姜太医头上,艰难地叱责道:“你想找死?!” 姜太医倒显得镇定,又叩了个头,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为铲除妖人妖党,臣万死不辞!恳请陛下,早做决断,趁那妖人功力尚浅,及早铲除,免成大患……百年之前,妖人范小天残害涂毒了多少少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姜太医呯呯呯地大力叩头,把昭德殿的地板叩得咚咚有声:“陛下千万不能顾惜那妖人的小恩小惠,及早大义灭亲,以绝祸患,方能保我凤国河山安宁。陛下不要忘记了,先帝已经被妖人残害至死……” 姜太医还要继续说下去,风贺响响已经一拍御案,怒叱道:“住嘴!”疾步走下御座,走到姜太医身前,本能地压低了声音,不想被人听见,问道:“朕父亲是先帝大礼迎娶的皇夫,他们行房出精是正常之事,你凭什么说,朕父亲吸取了先帝的精元?以致先帝精竭而逝?”咬着牙,一脸的凶狠,道:“你若说不出个真凭实据,敢陷害先帝皇夫,朕要剐了你!” 青寻公主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拿出什么新的证据来,全是猜揣,风贺响响看在亲姐份上,不好治罪。姜太医可不比青寻公主,要敢信口雌黄,也像青寻公主一样,尽是猜揣之词,风贺响响绝对会剐了他!他心目中的慈父,容不得人随意毁诋攻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2章 双修事发 作者:天际驱驰 姜太医道:“先帝跟陛下一样,自幼习武,功夫练得不高,但身体强壮,精力充沛,据太医院的出诊记录可以看出,先帝身体一直康健,极少生病。据史书记载,靖乱四年三月间,先帝曾因偶感风寒,病势甚重,下令休朝四天。既然先帝染了风寒,便应该召太医问诊才是。但是,臣查遍了太医院的出诊记录,那四天,太医院里并没有太医去给先帝问诊的记录。” 说着,姜太医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本相当陈旧的册子呈上:“这便是靖乱四年三月份的太医院出诊录,是臣从太医院偷出来的,还请陛下恕罪。” 风贺响响哪有心思自己一页页翻来查看,也不接过来,只道:“哼,罪不罪的,后面再说。你接着说。” 姜太医道:“臣偷这本出诊录出来,是要证明,这出诊录就是当年当月的完整真实的记录,没有漏记和涂改,更不是后来伪造的。因此可以确定,先帝这次感染风寒,一直没有召太医诊治。” 风贺响响道:“那时先帝还年轻,风寒这种小病,忍一忍,拖一拖,过几天自己就会好。” 姜太医道:“陛下的身体乃是国家大事,稍有不适,不用陛下开口,陛下身边的内侍大人就会传唤太医,哪里能够让陛下忍一忍,拖一拖?先帝还因这次风寒休朝四天,而被记入史书,充分说明先帝这场病,病得不轻。” “先帝因病休朝四天,没召太医诊治,这么有什么好奇怪。反正先帝后来病好了。”皇宫里的主子们病了,问诊用药都有严格的管理和记录,绝对不可能召请民间大夫,太医出诊录上没有记录,就是没有太医进行问诊。 这当然很奇怪!“先帝都病得下旨休朝了,太医院不用等先帝传召就得赶紧进宫问诊。然而,在出诊录里并没有记录,这就说明,太医入宫问诊,被先帝拒绝了。没有为先帝请诊摸脉,出诊录上才没有记载。” 风贺响响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有些不耐烦了:“先帝拒绝太医问诊,跟你要参劾之事,有什么关系?快说。” 姜太医道:“先帝没有传召太医,内侍大人也没有传召太医,太医主动进宫请诊也被拒绝,臣大胆推测,是因为先帝并没有生病。” 风贺响响不由得要替父皇分辩:“你的意思,先帝借口称病,偷了四天懒?皇帝就不能偷懒么?” 姜太医更加伏低了身子,不敢看皇帝,咬牙说了出来:“臣大胆推测,这四天,先帝是跟风将军练双修邪功去了!先帝是被采撷的那个!” 风贺响响陡然出手,抓住姜太医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姜太医,那狰狞的神色,简直像要吃人一般!风贺响响知道不能动手,他只能不停地吸气吐气,来压制心头的震惊和愤怒以及强烈的不安:“你给、朕、说、清楚!”然后放开了姜太医的衣襟。 姜太医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跟皇帝对视过,年轻的帝王,如此有王者之气,愤怒之下散发出来的帝王威慑,震憾了姜太医的心魄。姜太医苍白着脸,全身都在颤抖,被皇帝松开,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又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跪好,哆哆嗦嗦地说道:“靖乱四年二月到三月,朝堂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并没有被记入史书。但是,只要年纪大一些的大臣,应该都还记得,此事,陛下可以找许多大臣查问。” “何事?” “二月间,风将军本来在外巡军,忽然被先帝多道密诏,急召回都。陛下若不信,可以去查阅当年先帝的宣诏记录,可以证明臣此言不虚。” “往下说!” “风将军于二月中旬回到成化城,之后曾在都统帅府出现过,恭贺庄大学士喜收义女,宴席上好几个宾客看见过风将军,亦可为臣作证。之后,风将军于二月十四日入宫,在风将军入宫次日,先帝宣布休沐一天。” 二月十五日?贺月响响总觉得这个日子有些熟悉,问道:“然后呢?” “风将军入宫之后便杳无音信了。此时正是匪嘉第一次爆发瘟疫,风将军操练兵卒之时,连续失踪抛废军务兵务二十多天,各地统帅军阀,手握重兵,失去了风将军节制,有好几个地方的统帅有拥兵自重的趋势,朝上众臣,迫于时局,不得不向先帝逼问风将军下落,先帝回说是风将军旧伤复发,在宫里疗伤。后来,风将军出宫后也曾承认,是在宫内养伤。” “有什么不对?” “既然是旧伤复发,便该宣太医诊治。臣又查过太医出诊录……” 风贺响响截口道:“不用查了,朕父亲不会宣太医疗伤。”风贺响响知道他父亲的伤,都是由他父皇亲手料理包扎,容不得太医近身碰触。 姜太医自然不敢多问,只得道:“没有太医出诊记录,臣推断,风将军并不是旧伤复发……” 风贺响响又打断道:“朕父亲疗伤,不可以常理推断,这个推断不能成立!” 姜太医不敢多问,想了想才道:“臣恳请陛下恕罪,臣为查明真相,曾买通内侍大人,帮忙查阅了先帝于靖乱四年二月到三月的《起居注》……” “大胆。”风贺响响的脸色越加阴沉了下去。姜太医利用职务之便,去查了太医院的出诊录也就算了,竟然敢买通内侍查皇帝的《起居注》,简直胆大包天! 姜太医跪在地上,不住叩头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风贺响响平息了一下怒火,才道:“查到什么了?” “据《起居注》记载,从靖乱四年二月十四日晚开始,到休朝四天为止,先帝一直歇息于菁华宫,同时,风将军也一直歇息于菁华宫,三十余日,未出宫门。同时,先帝曾调聚御前护卫加强了菁华宫的防守,下令后宫任何人不得靠近菁华宫,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风贺响响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印象里,父皇和父亲一直都好像是夫妻一样住在一起,一起带养着他,双栖双宿,直到他九岁多了,父皇才正式迎娶父亲,风贺响响一直没想过,婚礼之前,两个人就公然住到了一起,这算什么?奸夫姘夫?至少这于礼教不合。 “陛下若能查到当年在菁华宫外执行防守的御前护卫,必定能查出当年先帝跟风将军躲在菁华宫三十多天,到底干了什么。” 风贺响响一听就冒火了:“你不清楚?!”查得不清不楚还敢跑到御前来参劾? “臣只能依理推断:这三十多天,先帝未病,将军无伤,却躲在宫里不出,他们就是在修练那邪功。” 这可好了,青寻公主说的全是猜揣之词,姜太医说的全是推断之词,当他的昭德殿是刑部衙门了?风贺响响按捺住熊熊燃起的怒火,问:“依理推断他们在修练邪功?你凭什么这么推断?他们就不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别以为朕没有听说过范小天的传闻,那是采一个死一个,先帝可是好端端活到现在!” 姜太医伏地道:“陛下息怒,请听臣启奏。臣认为,虽然先帝跟风将军躲在菁华宫长达三十多天,但并不是三十多天都在进行采撷,想是还有什么臣所不知的情况发生,因为先帝还在照常上朝理政,身体健康如常。采撷应该是发生在先帝称病休朝的四天里。陛下说那范小天采一个死一个,情况确然如此。但是范小天的情况跟先帝不同,范小天是逮着一个采一个,他跟被采之人没有关系,下手毫不容情,自然是死命的猛采,当然是采完一个死一个。先帝跟风将军是君臣,臣认为,风将军大概还不敢多采先帝的精元,只是尝试着,采撷了极少一点,因此,称病休朝四天后先帝就能重新上朝。只是当年有许多大臣看见先帝的脸色,认为脸色枯黄,精神萎靡。‘脸黄枯黄,精神萎靡’在医术上就是脱元症。” 风贺响响一听,火更大了,冷哼道:“别以为朕没看过医书,可以误导朕。‘脸黄枯黄,精神萎靡’在许多病症里都会表现出来,姜大人单凭听人转述这两点就能诊断出脱元症来?是在欺朕年轻不懂事么?” 姜太医跪伏在地上,说道:“臣不敢欺君。臣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诊断,还有其他证据。” “讲。” “靖乱四年四月上旬,正好轮到臣为先帝请平安脉。当时,臣为先帝诊脉时就觉察有细微的不妥之处,那就是先帝的脉息比以前虚弱。这种虚弱只是极细微的差别,只是臣几乎每月就会为先帝请平安脉,对先帝脉息比较熟悉,才会略有觉察,但也不太肯定。臣不揣冒昧,当时偷窥了先帝圣颜。” “先帝脸色怎么样?” 姜太医道:“经过了半个月的调养,先帝仍然‘脸色枯黄,精神萎靡’,没有恢复。这是精元损耗的特性,精元损耗一分便少一分,不管调养多久,都恢复不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3章 洞彻幽微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虽然有些害臊,但兹事体大,不能不问:“他们也许只是行房,出了精,所以才损耗了一些精元?” 姜太医道:“一次行房出精能损耗多少精元?那得行房多少次,才把人做到‘脸色枯黄,精神萎靡’的地步?臣认为,就算那四天时间他们不间断地行房出精,也不可能做到‘脸色枯黄,精神萎靡’以至于脉息变弱的地步。除了双修邪功可以在短时间内损耗相当精元之外,臣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令先帝在短时间内损耗了精元。” “姜大人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姜太医道:“如果臣刚才所说的情况只出现了一次,臣也不会费尽心力调查下去了。先帝称病休朝,恢复上朝后不久,风将军就继续外出巡军练兵去了。臣查阅了外廷史书,发现自那次称病休朝之后,一年之中,先帝总是称病休朝两到三次,每次都是提前颁旨休朝四天。颁旨休朝时,先帝并没有生病,先帝怎么就预先知道他后面四天要生病?”这显然很奇怪,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先帝后面四天有要事要做,因此提前宣布休朝,称病只是借口。 姜太医继续说道:“臣对照史书上记载的先帝称病休朝时间,去查阅了对应时间的太医院的出诊录和先帝的,无一例外,太医院没有出诊记录,而上都有记明,先帝称病休朝期间,都是跟风将军双栖于菁华宫,并且是几天时间,闭宫不出。臣因职责所在,基本每月都会为先帝诊请一次平安脉,先帝每次称病休朝之后诊请的那次平安脉,臣都能够感觉到,先帝的脉息又微弱了不易查觉的少许。臣因此推断,先帝每次称病休朝,都是躲进菁华宫跟风将军进行双修邪功了。如果靖乱四年三月那一次,算是第一次,臣细查史书进行了统计,十八年间,他们共计双修了四十九次,平均每年三次。” 如果称病休朝,躲进菁华宫做了些寻欢作乐之事,导致身体亏虚,这样的行为只有一次二次,还不足为怪,但是十八年间持续进行,从不间断,以至于像姜太医所说的,先帝是死于精元耗竭,这个情况就非常不正常了。 其实,在风贺响响的记忆,那些久远的不记得了,但从他能记住的开始,他的父皇和父亲确实每年都会扔下所有重要或不重要的事务,躲进菁华宫几次。因为这种事从小看到大,便不觉得奇怪,也从来没有深思深究过,每次看着父皇和父亲从菁华宫里亲亲热热地出来,他都以为他们是躲进菁华宫里做那羞人答答的事去了。风贺响响拼命地回想,使劲地回想,越来越觉果如姜太医所说,父皇和父亲每次闭宫出来,似乎父亲总是神采熠熠,而父皇总是略微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皇帝和将军会一起修练那臭名昭著的双修邪功,完全叫人不敢相信!风贺响响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情况,可似乎,这就是事实。他艰难地理着思路,问:“你说,是风将军采撷了先帝的精元?先帝为什么要一再地让风将军采撷精元?这么做,岂不是对先帝的身体非常不好?”不知不觉间,“朕父亲”改口成了“风将军”。 姜太医道:“对这个问题,臣亦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只是一次二次,也许可以说是风将军偷偷采撷,但是四十九次双修,以先帝之圣明,不可能不知道风将军在采撷自己的精元。因此,臣推测,先帝是清楚风将军在采撷他精元之事的……或者说,是先帝自愿被风将军采撷精元。” 精元事关寿数,精元被采,相当于就是折寿。幸好精元不是那么好采撷的,这世上之人绝大多数都享用着自己的精元,活够自己的寿数,与人无涉。唯有双修邪功打破了这个禁锢,能够逆天改命地强采他人精元,以为己用,使得自己长命不死,驻颜不老。 同时也万幸,这双修邪功并不好练成功,绝大多数练功者死在半道上,有史记载的近百年来把双修邪功练成功了的,只有妖人范小天一个。 据说这范小天为了驻颜不老,疯狂地采撷了许多年轻人的精元,又流传出许多其蛊惑妖媚,诱人交媾,令人不可抗拒,任其宰割还至死不悔的可惊可怖的谣传,终于激起了凤梦诸国的公愤,由多国官府下令,联手围剿。但是范小天最终只是被逼落悬崖,从此活不见人,死不活尸。如果他真有能力采撷别人的精元,保自己长命不死,这让人非常不安心。好在这百多年来,范小天并未再现身,凤梦大陆上的百姓们又淡忘了,只把当年可惊可怖又香艳刺激的事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风贺响响很想斥责姜太医胡说八道,凭什么他的父皇会甘愿让风将军采撷精元?再说,风将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采撷他父皇的精元?就为了像范小天那样长命不死,驻颜不老?可是,他又听父皇确切无疑地说过,风将军活不了多久,叫自己要孝顺。照姜太医所说,风将军能在十八年的时间里不间断地采撷了他父皇四十九次,说明那邪功早就练成了,怎么会“活不长久”? 风贺响响还是忍不住要替自己父亲辩解:“姜大人也推测,风将军采撷先帝精元,是先帝自愿的。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好参劾的?白太医包庇,又是怎么回事?” 姜太医又连连磕头,直磕得额头上起了几个大青包,隐隐渗血,说道:“皇帝陛下的身体是国家大事,维护陛下的身体健康是我太医院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推御掉太医院的失职!臣并不是在靖乱四年,先帝跟风将军第一次双修就查觉出来的。臣当年只是在请平安脉时,觉得一月未诊,先帝的脉息竟虚弱了超过正常范围的许多,脸色也异常的枯黄灰暗,臣察觉有异,也并不能推断其中原因,只能心头存疑。直到靖乱十二年,先帝昏厥于金銮殿上。虽然先帝的脉息在每次双修之后只是虚弱几乎可以忽略的少许,但是将近十年累积下来,臣认为先帝的脉息非常明显地比同龄人虚弱了许多。因此臣曾提出,跟白院正探讨先帝的病情。” “白大人如何说?” “臣认为,以白院正的医术,他替先帝诊脉的次数,又远多于臣,不可能没有发现先帝的身体异常情况。可是,白院正非常肯定地认为,先帝昏厥,只是偶感风寒而致,跟先帝脉息弱于常人无关。不!白院正认为,先帝脉息完全正常,没有弱于常人之说!”姜太医大约是说到了自己的专业,显得非常有自信:“先帝脉息那么明显的弱于常人,白院正非要说正常,臣不认为白院正真就无所察觉,而是故意胡说。” 就皇帝脉息正常与否,姜太医跟白太医进行了一次医术上的争辩。其实脉息怎么会无缘无故虚弱下去,怎么会出现无缘无故比常人明显虚弱许多的情况,这在历代流传下来的医案医例里根本没有记载。因体弱多病而脉息弱于常人的情况是常见的,但皇帝身体健康,无病无痛,脉息怎么就弱于常人了?这种情况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很奇怪。 然而,争辨变成了争吵。姜太医认为,那场争辨不是一场正常的医术探讨,白太医故意不承认那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只引经据典说明皇帝的脉息是正常的,完全是敷衍他。其结果,不但谁也没有说服谁,还越吵越怒,都动了肝火,甚至还问候了对方家的女性长辈。最终白太医只得拿出官阶,压制了姜太医,责令他不可到皇帝面前胡言乱语,给太医院招祸。 姜太医大不服气之余,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一查就查了六年。从茫无头绪无处着手,到渐渐怀疑皇帝的“因病休朝”,一步一步把这个惊世骇俗的天大医案,半靠查证,半靠推测,终于掀了出来! 皇帝跟将军修练双修邪功,皇帝还甘愿被将军采撷精元,这个内情太重大了,姜太医一个小小太医,完全扛不住,便不敢声张。但是姜太医暗地里找过白太医,把自己这几年调查皇帝脉息虚弱的情况和结果告诉了白太医。不想白太医听了哈哈大笑,坚持认为皇帝的脉息正常,笑姜太医异想开天,皇帝和将军怎么可能修练双修邪功?皇帝又怎么可能让将军采撷自己的精元? 这一回,白太医没拿官阶压制姜太医,叫他想到御前告状就去告,只是要姜太医申明,姜太医的观点跟太医院无关。太医院不给自己撑腰,皇帝跟将军,又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霍然去君前告状,那不是找死么? 于是,姜太医只能隐忍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皇帝每次称病休朝之后便越来越虚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4章 姜太医的忠心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将信将疑:“既然白太医认为先帝脉息并无异状,你如何一定认为先帝脉息弱虚于常人?难道姜大人的医术远高于白太医?” “开始的时候不显著,近几年先帝脉息虚弱,与常人对比,非常明显。但是先帝不幸驾崩,已经无法进行脉息对比。臣查过先帝生前医案病例,先帝身体开始明显衰弱是在……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第二次被废黜储位之后。那时先帝发生了昏厥,是由白院正亲自入宫诊治的,臣查过白院正的医案和用药,白院正只用了一些寻常的安神宁气之药,不能从白院正的用药上看出先帝的真正病因来。因此,臣认为,白院正对先帝的病情有所隐瞒……”皇帝已经死了,对病情有没有隐瞒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说到这里,姜太医顿了顿,又转折道:“自从先帝那次昏厥之后,身体就不好了,但是,先帝的身体不好的情况,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先帝才四十有八,正当春秋鼎盛之年,怎么可能被一些小病小痛折磨得英年早逝?” 风贺响响没听懂:“姜太医的意思是……” “先帝不是因这些小病小痛而驾崩,是因精元被采,再加自身损耗,导致精竭而逝。像先帝那样,没有大病,又小病不断,逐渐衰弱的情况,只会出现在那些六七十岁身体强健精元耗竭的老年人身上。”姜太医安慰道:“先帝因被将军采撷了精元,虽然只活了四十有八,也可以算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 姜太医说到“先帝因为被将军采撷了精元”已经不是假设,而是陈述了。 四十八岁就因病驾崩,不算短寿,可也绝对不算长寿,姜太医居然能说先帝算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实在超过了风贺响响能接受的范围,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姜太医以为风贺响响尚未理解,又继续解说,他认为白太医一直固执地认为皇帝的脉息是正常的,绝对不是因为医术不精,而是有意识地在隐瞒着什么。或许白太医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情况,又或许,白太医早就察觉了皇帝的脉息异常,只是瞒而不说,进而为帝将双修打掩饰?更或者,是替将军隐藏? 甭管自愿不自愿,采撷先帝精元,缩短了先帝的寿数,就是对先帝的“残害”!这种残害,不容隐瞒。 听姜太医讲述到这里,风贺响响心中一凛,问道:“姜大人为什么认为白大人是在替风将军隐藏?” 姜太医又磕头道:“这也是臣在奏折里,称之为妖人的原因!”风将军是当朝皇帝的过继父亲,这一点人人尽知。姜太医不敢触怒了皇帝,一直恭恭敬敬地称之为风将军。但是在姜太医的奏折上,是称之为妖人的。 “为何?” “昔年,范小天之所以被称为妖人,只因他练成了双修邪功,可以强采别人的精元,用极淫-乱的方式戕害苍生。臣认为,早在靖乱四年,风将军第一次采撷先帝精元时,风将军就已经将此邪功练至大成了。不然风将军不可能采撷到先帝的精元。此邪功采多采少不是问题,关键是能不能采。臣在许多年前就见过风将军,风将军如今已经四十三岁,除了头发花白,略显风霜之外,容貌几乎未曾改变,足见其驻颜有术,这也佐证了他采撷先帝精元的事实。现今十八年过去,想必风将军的邪功已经修练得相当高深了,同时,先帝又驾崩了。陛下请试想,风将军还会不会继续采撷精元?如果风将军要继续采撷精元,他又会采撷谁的?亦或者,风将军会丧失神志,像范小天那样,随便逮着人就采?” 所以,风将军其实已经是像范小天那样的勾勾小指头就能引人交媾,采人精元的妖人了? 风贺响响只觉得心头难受之极,比接受父皇驾崩更难于接受父亲变成了妖人的事实。可是,姜太医又说得确切,不由得他不信。尤其那最后一问“先帝已经驾崩了,风将军将会采撷谁的精元?”竟然令得风贺响响有心惊胆颤之感。除了先帝,他就是风将军最亲近的人,风将军会不会对他下手? 姜太医跪在地上,又大力磕头,劝谏道:“臣恳请陛下,拿出降妖除魔的大无畏来,趁着风将军还有理智,尚未妖化,大义灭亲,及早将之灭除,也可保风将军一世英名!” 风贺响响兀自不能相信自己的父皇和父亲合练了双修邪功,而且,父亲还采撷了他父皇的精元。多么恩爱甜蜜的一双人,让风贺响响一直羡慕不已,可是,暗地里,怎么是这种恶心的关系! 终究,风贺响响不肯死心,又问:“姜大人认为先帝因精元被采,脉息虚弱。那,风将军呢?风将军的脉息又如何?” 姜太医回道:“陛下忘了,风将军有洁癖之症,一向不让太医诊脉,也只让白太医请平安脉。臣只在靖乱……”很久以前的事,想了一想,又道:“……臣在靖乱二年五月上旬为风将军请过一次脉。那一次是因为先帝无故失踪误朝,被发现躺在风将军床上……” 等等等等,这里面的内容太多了,风贺响响一时接收不了。靖乱二年五月上旬,自己不是刚出生?自己的父皇就睡到了风将军床上?父皇不顾母后产后虚弱,却“躺”到了风将军床上?风贺响响忽然间有些替母后愤愤不平起来。 姜太医继续说道:“……当时,先帝并未迎娶风将军,风将军的外祖郑家就告状先帝非礼风将军。那时,凤国还叫索云国,刚刚把好几个国家合并进来,政局十分不稳定,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先帝非礼大臣,私德有亏,要求逊位,一派认为先帝是被风将军勾引,该治风将军的罪。到底有没有非礼,便要宣风将军上朝作证。” “对啊,结果呢。” “郑老将军替风将军上了奏折,说风将军因被非礼,急火攻心,痰迷心窍,一时昏厥,卧床不起……” “怎么这么巧?” 姜太后续道:“……风将军武功高强,身体强健,哪会被非礼一下就病倒了?当时有许多大臣都认为风将军是装病,心怀鬼胎。因此就派了臣和白太医一起去给风将军诊治。当然最主要的是要看有没有装病。臣这辈子,就摸过风将军这一次脉息,还是在先帝跟风将军合练双修邪功之前。但是这一次脉息,让臣这辈子都不会忘。” “风将军脉息很怪异?” “说怪异也不算有多怪异。那一年,风将军应该才二十三岁左右吧,可是,我在他手上摸到了一个类似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样的脉息,那就是精元耗竭之后的脉象。” “姜大人的意思是说……风将军才二十多岁,就已经精元耗竭了?” 姜太医道:“不错,当时臣也非常不可理解。人的精元,一般而言,抢不到别人的,自己的也是耗不掉的。风将军才二十多岁,怎么就把精元耗损殆尽了?其耗损虚弱的情况,远比先帝严重。臣当时曾跟白太医探讨过风将军的脉息异常情况。” “白大人怎么说?” “当时白院正并没有驳斥臣的观点,后来臣再想提出来跟白院正探讨,白院正就说是臣摸错了脉,说风将军的脉息是正常的。” 风贺响响问:“以姜大人所见,风将军的脉息怎么会那么怪异?” 姜太医道:“开始,臣猜测风将军是不是被人采了。但像风将军那样,精元都快被采枯竭了,风将军会很快衰老死去。但是,风将军没有死,一直活下来了,就说明不是被采了。再者,如果风将军是被采了,就说明凤梦大陆还有一个妖人练成了双修邪功,但是凤梦大陆这二十年并没有发生百姓被强采精元的事,说明并没有这样一个妖人出现。臣认为,风将军那么年轻就精元耗竭,应该是什么臣所不知道的原因。” 姜太医顿了顿又说道:“臣猜测,正是因为风将军年纪轻轻精元耗竭,所以才要修练那邪功,想把精元,从别人身上采撷回来。” 这就对了,解释了为什么风将军武功高强,还要修练邪功,也正因为他武功高强,修练起来事半功倍,也更有把握能修练成功。而自己的父皇,对风将军用情至深,舍不得风将军早死,更舍不得风将军用那么淫邪的方法去采撷无辜人的精元,因此就陪着风将军练了双修,并甘愿让风将军采撷自己的精元。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父皇不顾帝王之尊,冒险跟将军练那双修邪功。 如果姜太医的推测正确,一切显得合情合理。风贺响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父皇和父亲,竟然不顾身份,干出双修邪功这么可耻淫-乱的事来! 风贺响响心头很自然地生出一个念头:杀了姜太医,以保住先帝的英名! 正在此时,郑绍钧在门外通禀道:“陛下,顾命大臣内阁学士吏部尚书潘文虹大人,户部尚书袁星波大人,礼部尚书于兴昌大人有奏折,恳请面呈陛下,当面觐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5章 权奸 作者:天际驱驰 前一个拿着奏折恳请见面皇帝,当面奏对的太医还没打发走呢,紧跟着后面又来求见三个!而且这三个还是顾命大臣,都入了内阁,还掌握着一个部门的运作,都是权倾一方的人物! 风贺响响应道:“钧子,你带他们去配殿稍坐,上茶。”然后回过头来,沉着脸考虑着怎么打发姜太医和应对姜太医所参之事,问道:“姜大人奏折上和刚才所说话,可有告诉其他人?” 姜太医道:“臣为陛下安危着想,不敢隐瞒,曾告知潘大人和袁大人……” 风贺响响听了半截,就在心头大叫一声“糟了!”显然,姜太医已经把先帝跟将军修练邪功,将军采撷先帝精元的事捅出去了,如今,纸已经包不住火了。 姜太医继续说道:“……潘大人和袁大人都是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臣本想请他们作主。但是,潘大人和袁大人听后均未表态,只叫臣自行禀告陛下。臣无意中听说,潘大人和袁大人似乎正在筹谋更要紧的事,无暇分神兼顾臣所奏之事。” 风贺响响一听,只觉得身上阵阵泛寒。潘文虹和袁星波在筹谋什么更要紧的事?还有什么事能比帝将双合邪功,皇帝被采撷精元更要紧?还有什么事比当朝皇帝面临着精元被采撷危机更要紧的? 四个顾命大臣,一个成了妖人,另外三个拉帮结伙背着自己暗中筹谋,风贺响响瞬间有种草林皆兵的惊慌感和自己赤手空拳的无力感。 风贺响响在问明姜太医只把帝将双修邪功之事告诉了潘袁两位之后,便吩咐御前护卫把姜太医直接押送进大理寺天牢关起来,任何人不得提审,不得交谈。 姜太医大吃一惊,死命在跪趴在地上冲皇帝磕头不止:“陛下饶命,臣是忠心耿耿的,臣所奏之事千真万确,臣是为陛下着想,陛下不能这么对臣啊……”他冒险上折觐见,一方面确实是怕先帝死了,风将军又要寻找新的采撷目标,向新帝下手,另一方面,他被白太医压制多年,就想扳倒白太医,推倒他头上这座大山,出一口胸中恶气。何况这件事,他认为他是占理的一方,做起来一点不愧疚。哪知道面圣奏对之后,是被关进天牢! 风贺响响只木着脸,把姜太医那本奏折顺手压在了一叠奏折之下,冷冷说道:“烦劳姜大人先在天牢里呆着,等朕把你所奏之事查清楚了,自会给姜大人一个发落。”利用职务之便,动不动就查太医出诊录,还动用关系买通宫人去查了皇帝的,皇家还没有隐私了?这些帐都要清算,凡有牵涉之人,全都要清算。 风贺响响心头第一次涌起无限杀机:旦凡与闻此事者,一个都不能放过!一定要为父皇保住英名。 等姜太医被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风贺响响唤进内侍,吩咐道:“传朕口谕,宣白太医白大人进宫见朕。”先帝的脉息到底正不正常?先帝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帝将到底有没有双修那邪功?风将军到底有没有采撷先帝精元?……还有,最重要的,风将军到底是不是个练成了双修邪功,能强采他人精元?随时都可能祸害涂毒凤梦大陆的妖人?这些不能光听姜太医一面之词,必须找白太医对质。白太医到底都知道些什么?隐瞒了些什么? 传召大臣入宫,并不能即传即到。白太医如果正好当值,就会在太医院坐班,太医院距离皇宫倒近,很快就能到。如果白太医不当值,就只能去他家里传召,如果白太医外出了,就只能去外出的地方传召,这就不知要担误多少时间了。 风贺响响在昭德殿背着手不安地踱着步,等待了一会儿,见白太医没有被很快传到,就知道白太医应该不当值,不知道内侍多会才能把人传来,便传三位顾命大臣进昭德殿觐见。 风贺响响借着等待白太医的那段时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的父亲忽然之间就变成了采撷他父皇精元,导致他父皇英年早逝的妖人,这么震惊的转变,风贺响响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承受。 当潘文虹袁星波于兴昌三位大人在内侍的引导下进入昭德殿时,便见年轻的皇帝一脸木然地端坐在御案之后的九龙御椅上。用一种冷冷的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三人跪下向皇帝见了礼,呈上奏折,风贺响响看那奏折上的标题是。 风贺响响光看那奏折的标题,就有种森森不好的感觉:这又是针对风将军的奏折吧?这次都不是参劾,而是直接请“诛”。那正君名是怎么回事?“君”当然是指自己,自己需要正什么名? 果然,风贺响响往下一看,奏折里,三位顾命大臣井井有条地历数了风将军最近十年来的所有过失错漏,足足的列了三十多条,每一条最后,都以“当诛”为结语。另外又加了二条,一条是“以男子之身谋夺后位,诱先帝逾礼相娶,败坏先帝圣名圣德,当诛!”一条是“谋求过继陛下,企图以风代贺,谋夺贺氏江山,居心叵测,当诛!” 风贺响响不知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完的,说不出是愤怒,羞惭,失望,震惊?还是心痛,悲凉,疼惜?只是觉得脑子里越看越紊乱,心头越来越慌张,越来越没有底气。 那奏折上的语气虽然严厉,但风贺响响知道,所奏列的事件,都是确然发生过的,并不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或捕风捉影。风染在风贺响响眼里是个慈爱的父亲,但风染并不是完人,十几年的带兵征战,筹谋攻略,有过不少失误和错漏,当年,贺月一一包庇承担了下来,现在成了一条一条板上钉钉的当诛之罪。除了风染的过失,还有一些是模棱两可之事,只是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论。 比如,十多年来,风染一直执掌着军权兵权,在军队和兵营中有着绝对的权威,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这是贺月主动“放权”,授予风染的军事专擅之权;在快要被雾黑蛮军全面攻破占据凤梦大陆的危急关头,风染需要“集权”,只有权力高度集中,才能如脑使臂,如臂使手,如手使指的效果,才能迅速树立起自己的威信,率领兵卒力挽狂澜,抵敌住雾黑蛮军的入侵;但是如今已经驱逐了雾黑蛮子,实现了凤梦一统的目标,虽然风染已经被限制了一些军权兵权,只挂着个“兵马都统帅”的名衔,三位大臣还是在奏折里认为“弄权,当诛!” 奏折最后结论,在历数了风染诸多罪状之后总结:风染二十多年来把持军务,独揽大权,拥兵自重,自持有功,不服节制,纵容手下,任性胡为,裹挟先帝,忤逆君臣,为祸朝纲等等,此等权奸,实在是罪大恶极,天怒人怨,理当立即诛杀。 风贺响响看了许久,方才把奏折放下。 潘文虹磕头道:“此奸贼作恶多年,党羽遍布,陛下应当以大局为重,尽快决策,不可走漏风声,为了江山社稷,不可因循姑息纵容,当以雷霆之势击杀此贼,以清除朝堂大害,亦为先帝报仇雪耻。” “此权奸,是朕的父亲!” 袁星波磕头道:“陛下万不可为了父亲两字,被那权奸蒙蔽,此奸当年仗着先帝宠信,胆敢提出过继陛下,就是心怀叵测,想以他风氏取代贺氏,谋夺贺氏江山……” 风贺响响嗤地一笑:“以风氏取代贺氏?风将军就只有朕一个儿子,他拿哪个风氏子孙来取代贺氏?” 于兴昌道:“风氏,就是玄武风氏。臣已查知,凤至二年,就也是前年年中,风氏已经把那权奸重收门庭了。” 风家被迫把赶出去的家族逐子收回门庭,简直是自己扇自己耳光,这对风家来说,大失颜面,绝对不是件光彩的事,自然不会对外宣扬。风染为人低调,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宣扬的。以至于风染被重收风家门庭之事,还没在都城传开,没有多少人知道。 “此事朕知道。”风贺响响当然知道,他还跟着风染一起被收回了风氏门庭,还被写进了风氏族谱。不过风染虽然重归门庭,除了跟他大伯风宛亘有几分情谊外,跟风氏其他人实在没有多少情份,彼此也不怎么往来,逢年过节也是送点礼物,互致问候一声就罢了,远比不上跟郑氏亲近。倒有些风氏子弟们暗中对他这个宣亲王后又第三次被立为太子的自己颇为巴结。 潘文虹道:“所谓的被逐和重收,不过是玄武风氏演的一出好戏。早年被逐,孑然一身,就是为了过继陛下,过继到陛下后,等局势稳定了,风氏又不顾脸面,来个覆水重收,顺带把陛下也收入他风氏一族。然后扶持陛下登位。如果陛下不幸驾崩,又尚无子嗣,照规矩便该兄终弟及。陛下已经改姓为风,入了他风氏家族,陛下的兄弟便该从他风氏子侄中挑选,这样风氏不花一兵一卒就把贺氏江山改为了他风氏江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6章 先帝的棋子?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听了,只有一种想法:这他妈鬼扯吧?贺氏江山是那么轻易就能易手的? 潘文虹继续道:“陛下若不相信,臣有两大疑点,向陛下请教。其一,当年阴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合并进索云国?”不等风贺响响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因为阴国就是心怀叵测,觊觎我国,想用计谋,以小吞大。”又问:“其二,陛下的两位皇兄都早早赐婚纳妃,为什么陛下至今没有一个妃嫔?那权奸不是因为没有后嗣才要过继陛下么?那他不更应该早早为陛下纳妃生子,以传承后代香火吗?”又继续自问自答道:“只因为风氏想于陛下驾崩后,没有子嗣,就可以来个兄终弟及,由风氏子侄李代桃僵,因此,不能给陛下娶妃生子!” 难道乌亲王和康亲王两个都是死的么? 似乎潘文虹看出了风贺响响心头的话,说道:“既然风氏蓄意谋夺贺氏江山,如果连陛下都敢下手暗害,那两位亲王又如何能逃得过风氏毒手?陛下应该尽快击杀权奸,诛杀风氏,下旨将其罪状公诸天下,回归贺家,回复贺氏本姓。” 等潘文虹说完了,风贺响响半天没有说话,只坐在书案后,冷冷地盯着跪在书案前的三个人,直接到三人被自己盯得有些忐忑不安地在跪着,轻微地扭动着肢体,风贺响响才道:“各位大人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礼部尚书于兴昌说道:“臣等刚在等候陛下召见时,知道陛下正在召见姜太医。姜大人所奏之事,曾有告诉臣等。臣以为,那权奸既然练成了那等邪功,就应该尽快斩除,不能为些虚情假义,迟疑不决,错过诛杀良机,致令权奸妖人像那范小天一样,为祸苍生。请陛下早作决断。” 风贺响响冷哼道:“风将军有没有练那双修邪功,不过是姜太医的一面之词,猜揣推断而出,此事,朕要详查,岂能任由你们信口雌黄就轻易冒犯朕父?”然后风贺响响森然问:“姜太医所奏之事,还有谁知道?” 潘文虹和袁星波于兴昌三人一听,就知道年轻的皇帝口气非常恶劣,叩头道:“兹事体大,臣等不敢转告他人,亦不敢将此写入奏折,流于笔墨,以免玷污了先帝声誉。臣等提及此事,只是说明此权奸着实威胁着陛下的安危,陛下应该尽快诛杀,不能再蹈先帝覆辙。” 风贺响响暗暗舒了口气,算是放下心来。 户部尚书袁星波知道帝将双修,是先帝的失德败行之事,不能多提,点到即止,叩头道:“陛下,恕臣直言:那权奸,不过是先帝特意留给陛下的一步棋子。” “此话怎讲?” “陛下初登大位,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怎么在朝堂上树立陛下的威信,在民间建立陛下的声望,以稳定朝堂,凝聚民心。如此,河山社稷才能在陛下的统领下长治久安,国富民强。如何立威于朝,取信于民?先帝特意留下那权奸,就是要让陛下出手除之,以此立威取信。” 先帝留下风将军,是特意留给他杀的?天下还有没有更荒诞之事?风贺响响再也忍不住了,大失风度地喝道:“放屁!” 袁星波却不慌不忙道:“臣冒然提出,陛下可能觉得难以接受。但是,这是先帝的遗愿。” “父皇什么时候留下过这样的旨意?” “诛杀权奸,为陛下树威立信,那权奸随时虎视在侧,先帝不能留下遗旨,但先帝有明显暗示。先帝临终曾有遗言:令风将军不必服丧送灵,起居如常。” 先帝的这句遗言,当时在场的许多大臣都听见了。因此,在成德帝停灵和送灵期间,风将军一直没有现身,大臣们觉得先帝恩宠多年,风将军连先帝最后一面都不见,最后一程都不送,太过无情无义,尽管腹诽,但限于先帝遗言,大家也都不好说什么。 先帝留下这两句遗言,怎么看都是体谅风将军,怕风将军送别伤心之意,哪里有暗示诛杀风将军的意思?风贺响响道:“这两句话,哪里有袁大人说的暗示意思?” “夫妻结褵,有始有终,一方先逝,另一方哪有不相送之理?所谓‘不必服丧送灵’,是先帝深受权奸残害,故此,禠夺了其人服丧送灵的资格,如此妖人,不配为先帝服丧送灵!不配服丧,禠夺送灵资格,也就是先帝不再承认与妖人权奸的结褵关系。如此妖人权奸,玷污先帝名讳,残害先帝身体,实乃罪大恶极。陛下应当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为天下诛除大害。陛下也可在群臣中树立威信,稳定朝堂,凝聚民心,一举多得。”袁星波再磕头道:“臣认为,这便是先帝特意为陛下留下权奸的深心用意。” 三位顾命大臣精心策划了对年轻陛下的劝谏步骤。 首先,让青寻公主打头阵,是皇帝亲姐,提的又是皇帝母后之死,让皇帝不能断然拒绝,最后借青雪公主之口,着重强调,不能像先帝那样偏袒权奸。 其次,由姜太医上场,奏明帝将双修之事,重点说明先帝是被权奸采撷精元而死,挑起皇帝对风染的仇恨,离间皇帝跟权奸的父子之情,然后点明先帝已死,已练成双修邪功的所谓风将军极有可能饥不择食,转而采撷年轻皇帝的精元,便皇帝产生紧迫的危机感,不能不为了自保而下决心。 然后,由三位顾命大人上奏折,历数权奸的所有大罪,条条落实,条条当诛。要让皇帝觉得权奸罪大恶极,大奸大恶,天怒人怨,诛之是顺应天理民心,消除掉皇帝在诛杀过程中的负罪和不忍。重点说明,权奸意欲谋夺江山,以风代贺。谋夺江山,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容碰触的逆鳞。 最后,提出先帝临终遗言“不必服丧送灵”的“正确解读”,解除掉先帝对权奸的庇护余荫,和皇帝的顾忌。并抓住新帝登基,急于立威的心理,便用诛权奸以立威树信进行诱导。 尤其是最后一点,对于刚刚继位的年轻皇帝来说,有着无比的诱惑。 新帝登位,倒不是说大臣们不忠于新帝,但是总会想,自己是先帝老臣,总有几分老资格,可以卖卖老,而新帝不过是投生得好,才继了位,为什么凭自己多年从政的经历,要听一个没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孩子的指手划脚?大臣们忠心归忠心,但总想让新帝能够听从自己的意见,接受自己掌握控制。因此,新帝登位之初,虽然得能得大臣们的忠心拥戴,但大臣们并不能真心臣服于新帝。 这是一场新帝跟大臣们之间的暗战。大臣们会不断试探新帝的底线,并不断试图掌握控制新帝,从而形成大臣们联手在朝堂上压制皇帝的局面,架空新帝,最终把朝政和实权把持在大臣们手里。而新帝也会利用从先帝那里传承过来的帝王之威压制大臣,然后在对朝政的处理中,发挥自己的才干和能力,逐步令大臣们衷心臣服自己,把大臣手中的实权变成自己的权柄,从而在朝堂中确立自己的威信,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权力登顶。 从父辈那里传承下来的大臣们的忠心,和依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大臣们的信服,含意是完全不同的。 贺月是在其父皇平康帝遇刺而亡,没有遗诏的情况下,夺得的皇位,没有遗诏,没有顾命大臣,想掌握实权,一切只有依靠自己。想从派系林立的大臣手里集权,令他们臣服听令,并不是那么好办到的事。贺月甚至经历过令谕不出宫门的苦闷。贺月是经过了不懈的努力,跟大臣们不断斗智斗勇之后,直到贺月成功将当时的太子府更名风园,赏赐给风染居住,才标志着贺月在跟朝堂大臣们的斗争中,初战告捷。 如今的风贺响响是奉遗诏继位,名正言顺,又有顾命大臣辅佐,想在朝堂中掌握实权,阻力会比当初贺月小很多,但阻力肯定会有,没有大臣会主动放权。 承乾皇帝总不令大臣们平身,跪得三个老头子腰酸背痛,手脚酸麻,感觉腿都快断了。年轻的承乾皇帝,又是好一阵沉默,沉默得三个顾命大臣,心里头七上八下,该做的,他们做了,该谏的,他们谏了。皇帝能不能下决心铲除风大将军这个大奸大恶大邪大淫之徒,现在是见分晓的时候了。 先帝在时,大臣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那个男宠出身的妖邪弄权朝堂,把他们这一干辛苦辅佐先帝治理国家的大臣们完全不放在眼里,不管那男宠有多大的功勋,也无法平息他们心头的憋闷之气。先帝驾崩,新帝初立,权奸缠绵病榻,正是他们下手铲除的良机。 早在青寻公主求见之时,诛奸行动就已经发动。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保诛奸行动能够成功,风贺响响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因此,诛奸行动必须要赶在乌亲王和康亲王被限定的克日赴封之前进行。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7章 布局 ,最快更新染指河山最新章节! 作者:天际驱驰 就在三位大臣觉得腿快断掉的时候,承乾皇帝才悠悠地发话了:“大人们称风将军为权奸,手握权柄,权倾朝野,党羽众多,爪牙遍布,自身又武功高强,若要除之,大人们以为,具体的该当如何施为?” 皇帝这语气明显非常松动,似乎是要听从进谏,诛杀权奸的意思?果然,年轻皇帝会比较虚心,大臣们多劝一劝,吓一吓,就纳谏了。三位顾命大人听了,同时觉得心头一松。潘文虹磕头道:“陛下只消赐一杯鸩酒,令其自裁即可。” 皇帝听了,哈地一笑:“潘大人,朕便派你去为风将军赐酒,如何?” 潘文虹心头一凛,忽然觉得这年轻的皇帝似乎太聪明了些,说道:“这酒应该由陛下亲赐。陛下不必言明那是鸩酒,只说赏壶酒与他喝便是。那权奸妖人一向把陛下视为亲子,只要陛下亲赐,那权奸就不会起疑心,才会喝下去。” 承乾皇帝一听,一拍御案,喝道:“大胆,你这不是叫朕赐酒,是叫朕去下毒!” 皇帝一怒,只把三个顾命大臣吓得身子一抖,心头乱跳。同一件事,从不同角度去看,会有不同看法。照潘文虹所说的,既然可以叫赐酒,也可以叫下毒。 正当三位顾命大臣不知道该怎么进谏时,承乾帝又问道:“三位大人也知道那风将军武功高强,这鸩酒若是赐下,一时不死,又该如何?”凭风染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辗死自己跟摁死只蚂蚁似的。 三位顾命大臣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听了这话,复又一喜,知道皇帝是愿意去赏赐鸩酒,赐死那权奸,只是皇帝有些担心,怕一时毒不死权奸,被权奸临死反击。于兴昌道:“臣等已经为陛下准备了鸩酒,极其烈性,入喉即毙。介时,臣等随行,会派御前高手护卫住陛下,断不会让陛下受伤。” 似乎承乾帝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轻轻“嗯”了一声,又问:“赐死风将军之后,该如何收拾其党羽爪牙?” 权奸绝对不是孤身一人,该如何收拾其党羽爪牙,这才是最要紧的一个问题。看三个顾命大臣一时未答,承乾帝轻轻一哼,问道:“三位大人该不是觉得诛权奸,只要杀掉风将军一个人就行了吧?既然叫做党羽众多,爪牙遍布,只杀一个人,就不怕他的党羽爪羽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就此造反或是要给风将军报仇?” 看三个顾命大人跪着没动,风贺响响深沉而阴戾的目光,盯着三位顾命大臣,冷冷道:“三位大人该不会对此没有一点准备吧?怂恿朕去毒杀风将军,却对风将军的党羽爪牙没有预先进行防范清理?把朕置于如此不可预知的险恶之地,三位就是这么顾命的?” 袁星波磕头道:“陛下稍安,臣等对此,已有筹谋安排……臣等怕错过时机,未得陛下旨意,妄自行动,还请陛下恕罪。” “既然已定下对应之策,便快奏来。” 袁星波还有些迟疑,于兴昌性子急,便抢先奏禀道:“那权奸依靠的最大帮手就是郑家,郑家最重要的人物有三个,一个是兵部侍郎郑修年,一个是铁羽军都统领郑修羽,一个京畿守军北营都统领郑嘉。郑修年是文职,他虽然有权调兵,但他得奉令才可调兵。那权奸有权下令,但要通过兵部才可调兵,那权奸以前就是常常绕开兵部其他官吏,直接向郑修年下令调兵,因此须得提前把此两人分隔开来,以防权奸通过此人把军队调来。” “怎么分隔?” 袁星波回道:“臣已经派了人把郑修年控制起来了。” “哦?怎么个控制法?” 袁星波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他乃权奸的得力党羽,抓起来了。” 风贺响响一脸木然,没有什么表示,只问:“然后呢?” 袁星波继续道:“控制了下郑修年,下一步就是控制郑修羽。铁羽军是治安守卫成化城的城兵,直属陛下,不受兵部管辖,他若反起来,整个成化城都将落入他的手里,因此,臣也提前派人把他控制起来了。” “第三步,拿下郑修羽后,由陛下出面控制铁羽军,指挥铁羽军围困忠毅国公府和玄武镇国王府。”袁星波又解释道:“那权奸就是意图把贺氏江山谋夺给他风氏,玄武王府风氏和忠毅国公郑氏一族全都留不得。第四步,等陛下稳定了城内局势,再下令京畿守军其他三营围攻京畿北营,捉拿郑嘉。第五步,稳定都成局势后,诏告天下,颁布风贼罪状,全面清剿风氏郑氏残党余孽。” 潘文虹总结道:“陛下诛杀权奸,清除残党余孽了,大快人心,而群臣敬服,百姓归心,四海靖平,盛世可期。可谓一举数得!” 风贺响响嗤嗤一笑,问道:“袁大人一会要抓这个人,一会要抓那个人,请问袁大人,你们哪来的人?” “是……”于兴昌刚要说,被袁星波打断道:“郑氏兄弟虽然是武职出身,但是武功并不太高,随便多找几个人就可以对付了。”他没忘了,皇帝过继给了那权奸,郑氏兄弟可都是皇帝的表叔,尤其郑修羽,还是皇帝以前的太子少保,当承乾帝第二次被立为太子不久,郑修羽这个太子少保的身份就公开了。虽然只是教导太子习武和保护太子安危的,那也是帝师。如果皇帝下不下决心来诛除权奸,他们倒提前把皇帝的老师和表叔抓起来,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相比于于兴昌的耿直,袁星波要小心谨慎得多。皇帝虽然问了他们铲除权奸残党余孽的步骤,但一直都没有明确表示要诛杀权奸,考虑到“权奸”又是皇帝的父亲,袁星波不能不有所保留。 看来,三位顾命大臣执意要对付风大将军以及风氏,连带的,也要铲除掉风氏的外戚郑家。相比于风氏只有一个世子风宛亘管理着玄武郡,一个三贝子风建安在北路驻军出任副将,只有此二人在凤国比较有实力之外,郑家百余年来隐居梵净山,因要报那灭族血仇,又有心争霸天下,便励精图志,大力培养后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终被贺月用计逼着出山入世,收归凤国所用。郑氏人才济济,文职武官均有优秀才俊入仕,是一股除了关氏,李氏,毛氏三股外戚势力之外,新近迅速崛起的第四股势力,并且隐隐有压倒其他三股势力的趋势。 因此,要想诛杀权奸,以及权奸的家族风氏,就必须先从其党羽,强盛的郑氏开刀下手。而从郑氏开刀,随时能奉命调军的兵部侍郎郑修年,和掌握着铁羽军的郑修羽就成了首当其冲。 风贺响响想到了自己身边的郑绍钧也是郑家子弟,难不成,顾命大臣们疏忽了他,还是有意放他一马?风贺响响心念一动,叫道:“郑绍钧!” 殿内殿外沉寂了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在殿外禀告道:“回陛下,绍钧说有急事,回府了。” 御前护卫,当值期间,肩负着皇帝的安危警戒,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擅离职守。郑绍钧所谓的有急事回府了,是不是已经被人暗算,被控制或被杀掉了?一股愤怒的情绪,直冲上风贺响响心头,他竭力压下心头的愤慨,冷笑道:“毛温韦?今儿不是该你休息么?你怎么进宫来了?”三位顾命大臣策划的诛权奸行动里,毛家是不是也有一份? 毛温韦在殿外回复道:“三位大人想劝谏陛下诛杀权奸,一会陛下赐毒,臣不放心,特来护驾。” 是了,在抓捕拿下了郑修年郑修羽兄弟之后,接下就是要让自己去皇夫府向风染赐酒下毒!三位顾命大人并没有给自己选择纳不纳谏的机会,而是一早就拿定了主意要裹挟自己行事! 风贺响响一听,怒目瞪向三个跪在自己面前的顾命大人,森然冷笑道:“三位大人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话说,毛温韦就是风染和郑修羽两个,特意从几个毛氏嫡子中挑选出来的最老实木讷本份笨拙的一个。在几年的侍读过程中,郑绍钧不太合群,风贺响响就喜欢和温才哲贺小叔两个联手欺负毛温韦取乐。后来长大了,毛温韦和郑绍钧两个跟随风贺响响一起从军打仗,出生入死。风贺响响倒跟老实木讷的毛温韦感情更加深厚一些,不过郑绍钧机智敏锐,头脑灵活,能力超卓,更得风贺响响倚重。 三个顾命大臣也没想到毛温韦这个实心二楞子,一句话就把三人的用心给揭了出来!三人俱是磕头,由潘文虹奏道:“诛除权奸及其党羽爪牙,不是臣等三人自作主张,是……整个朝堂大人们的主意,权奸已经在先帝一朝猖獗一世,断不能容忍其在陛下一朝继续猖狂下去了!” 是整个朝堂大人们的主意?整个朝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8章 众臣之怒 作者:天际驱驰 在风贺响响印像中,自己的父亲虽然不是宽厚仁慈之辈,虽然对敌心狠手辣,但对于算不上敌人,也算不上亲友的同僚们也并不残忍暴虐,最多只是清高孤傲地冷淡疏远,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冷眼旁观大臣们的众生百态。在处理军务政务方面,风染一向对事不对人,对于大臣们对自己的谩骂攻讦,风染一向不予理睬,但大臣若在政事处置中有所失误或私心,风染会进行无情的打压和惩处,完全没有转圜余地。 风贺响响觉得,风染和大臣们的关系,是一种类似主子和奴才之间关系。所有奴才都会在背地里嚼主子舌根,说主子闲话,主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贬低身份跟奴才计较,但若奴才做错了事,主子一定会进行责罚处置。而风染就是以一种跟贺月并驾齐驱的姿态,高高凌驾于众臣之上。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触犯了众臣之怒。 众臣才要趁着新帝初登大位,朝政和权力交接混乱之时,裹挟新帝,诛杀掉那个男宠出身,被众臣打心眼里瞧不起,偏又高高在上的那个权奸,除而后快。 当然,如果新帝上位之初,即被大臣们裹挟着诛杀了自己的父亲,被大臣们所压制,在新帝今后的执政期间,将更多的受制于臣,朝堂掌权的大臣们将会掌握更大更多的实权,在一场场君臣博弈中,局面会偏向于大臣。因此,裹挟新帝诛杀权奸虽然太过冒险,但对大臣一方,也是一举多得。 风贺响响气极反笑:“哈哈,说得好!朕竟不知风大将军跟你们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潘文虹又奏道:“臣等跟风将军并无私仇,只是风将军危及到整个朝堂社稷的安危,臣等才要苦心筹谋,将之铲除,臣等一心为国……” 风贺响响不想再听顾命大臣的道貌岸然地自我标榜,打断道:“大人们既然都已经安排下了,接下来,朕该怎么做,才不会被杀被废?!”又嗤笑一声道:“三位大人都请起来吧,何必还跪着?” 殿外,郑绍钧被不声不响地换成了本不该当值的毛温韦,风贺响响就知道守在殿外的那些御前护卫大约也都靠不住了,而自己实则已经被顾命大臣所控制,现在再喊御前护卫们进来拿下顾命大臣,只是徒劳地暴露自己的想法,打草惊蛇,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臣等万万不敢对陛下不敬……”潘文虹一边起身,一边揉着膝头,一边还想替自己分辩分辩,表表忠心,风贺响响已经大不耐烦地道:“需要朕做什么,潘大人有话直说。潘大人便不怕延宕了时间,被那权奸及时察觉了,谋事不成?” 于昌兴性子急燥一些,便回道:“先请陛下传召铁羽军副都统领史益史大人,令其率领铁羽军加强城中各处的防守,并对玄武镇国王府和忠毅国公府进行围攻抄查,捉拿人犯。” 都统领郑修羽被擒,剩下的就是副都统领史益官职最高。顾命大臣没有直接对其下令指挥,而是要借皇帝之口传达命令,反过来就足以证明,史益并没有跟顾命大臣同流合污。 一直以来,铁羽军和御前护卫军都不隶属于军队,是皇帝的亲兵卫队,只接受皇帝的亲自指挥统率。贺月在提拔郑修羽出任都统领之后,又精心挑选了这么一个以正直耿介出名的史益来担任郑修羽的副手,一方面要制衡郑修羽,另一方面也是要把这支皇帝的亲卫军队置于皇帝的直接率领之下。郑修羽若有异心,想率领铁羽军做点什么不忠不法之事,皇帝能够随时知道并随时掌控。 贺月对识人用人有过人之处,三个顾臣大臣想裹挟皇帝诛杀权奸,却完全不敢对史益进行试探拉拢,生怕史益那耿介性子一发作,跑去禀告了皇帝,事情败漏。 没等多久,史益就被宣进殿来,听了皇帝令其包围攻打捉拿玄武镇国王府和忠毅国公府诸人的命令后,并没有多想,答应着退下了。 风贺响响看着史益退出去,心头恼火,觉得史益忠心是忠心,正直是正直,可太不灵光了!自己当着三位顾命大臣的面,无端端下令捉拿玄武王府和忠毅国公府诸人,史益都没有问个为什么!风贺响响心头着急,在史益即将退出之际,脱口问道:“史大人有没有郑大人的消息?” 史益一怔,回身禀道:“郑大人有什么消息……出了何事?” 顾命大人在侧,风贺响响不敢逗漏更多消息,只装做浑不在意的样子,一边挥挥手令他出去,一边说道:“包围捉拿抄查两府事态紧急,一时找不到郑大人,才叫了你来。无事,就白问一句,你下去吧。”说话,郑修羽不也是忠毅国公府的人?叫他自己围攻抄查自己的府宅?皇帝不可能对郑修羽下这样的旨,就算真要抄查忠毅国公府,也会让郑修羽避嫌。风贺响响这一句,暗示意味极浓,就看史益能不能醒豁过来。 等史益退出后,于昌兴道:“陛下是不相信臣等已经拿下了郑大人?还是觉得臣等只是诓骗陛下?” 潘文虹和袁星波则道:“于大人,言多必失,这就请陛下下诏,宣风将军进宫。”皇夫府是风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巢,三位顾命大臣可不敢轻易深入虎穴,只能把风染调入皇宫再加去解决。 “风将军一直卧病在床。”就因为风染心伤贺月离世,悲恸之下,吐了几次血,身体大伤,才一直养病,未能上朝。 于昌兴道:“陛下传诏,岂能违抗?就算病得快死了,爬也得爬来!” 潘文虹的语气温和得多,说道:“陛下可以派人拿坐辇去接风将军入宫,不会劳累到风将军。”其实,风染病得要死,没有反击之力才是最好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风贺响响只能下旨,叫内侍拿了坐辇去接风将军入宫,说有军国大事相商。 过不多时,便听到殿外内侍禀道:“风将军在殿外求见。” 昭德殿内的气氛登时紧张了起来,三个顾命大臣俱都凝神屏气,如临大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风贺响响“有请。”风贺响响对一般臣下,都用“传”或“宣”,风染是他的父亲,必须用“请”。 随即听见外面毛温韦恭声说道:“陛下只请风将军入内议事,其余人等,殿外伺候。” 风贺响响紧跟着就听见了胡远有些不悦的声音:“我们将军身体不适,须得小人贴身服侍。小毛子,你行啊,换个地方就不认人了!”毛温韦天天去皇夫府侍读,自然认得风染身边这位贴身长随,看在皇夫的面上,毛温韦不得不给小远几分面子,称其为“远叔”,但实则一个是奴仆长随,一个是太子侍读,两者的地位相差极远。毛温韦听小远当着他同僚的面叫他“小毛子”,又说换个地方就不认人了,当即就毛了,怒道:“放肆!此乃皇宫重地,哪来的下人,不懂规矩!” 胡远脑子不灵,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作声。风贺响响又听风染淡淡地吩咐道:“小远,你就在外面等我,这几步路,我还走得进去。泰儿,好生跟这位健忘的毛将军切磋切磋……哦,顺便跟他打听打听,你钧子哥到哪儿去了?” 风贺响响便听见郑国泰的声音,恭谨地应道:“是。”然后风贺响响便听见郑国泰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温韦哥哥,小泰又要向你讨教讨教了……” 毛温韦怒道:“放肆,宫闱重地,哪能随便动刀动剑?……啊,快住手,我不跟你切磋!”然而,随即,风贺响响听到一连串的刀剑交击的金戈铁鸣之音,显然,郑国泰已经不顾毛温韦的反对,就在殿外跟毛温韦“切磋”“讨教”上了。 名义上,风贺响响只有四个侍读,郑国泰比风贺响响小了五岁,不算侍读。但是等郑国泰长大一些之后,却常年跟着哥哥们厮混在一起,几乎可以算是第五个侍读。要讲习武资质,郑绍钧最高,其次便是郑国泰,毛温韦第三,风贺响响最差。只是郑国泰小了三人五六岁,资质再好,限于身体力气,谁也打不过。靖乱十八年,风贺响响等三位皇子奉命随军征讨雾黑蛮军,之后,凤国全面驱逐了雾黑蛮军,班师回朝不久,风贺响响便被立为太子,也就宣告了这种侍读关系的结束。从那以后,郑国泰没有机会再跟毛温韦打过架,这又过了五年,不知十五年的少年是否打得过二十多岁的青年?可是,毛温韦是自己的侍读,又有深厚的出生入死的情谊,风贺响响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郑国泰胜出,还是更希望毛温韦胜出。 风贺响响还没来得及纠结,殿门便被人推开了,风染穿着素白的貂毛大氅,手里抱着个暖壶,带着一股寒风,走了进来。风染随即就把殿门推上了,笑着望向风贺响响和三位顾命大臣,说道:“我还以为响儿说有军国大事相议是玩笑呢。看见三位大人在此,原来,竟真有军国大事。”顿了顿又淡淡笑道:“让他们小孩子在外面玩闹去,咱们议咱们的事。”不着痕迹地把郑国泰跟毛温韦的拼杀,归之于“小孩子的玩闹”,不动声色地阻止了三位大臣出面干预毛郑拼杀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9章 经历岁月磨砺的从容 作者:天际驱驰 在三位顾命大臣的计划中,一会儿,新帝赐酒,将由毛温韦把鸩酒敬献上来。可如今,毛温韦跟郑国泰拼斗中,谁来献酒? 在三位顾命大臣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时,风染瞧向风贺响响,又看了看御案后的九龙御椅,温容道:“如今,你已是皇帝,为父不方便再坐在那上面。响儿,把那椅子搬过来,为父就坐在门边。” 昭德殿上,又不是只有那九龙御椅,稍远一些,另有书案桌椅,甚至还有床帏躺榻,这些都可以供皇帝理政阅折疲累了,短暂休歇之用。然而,风染似乎就指明了那御案之后的九龙御椅。风贺响响几乎没有多想,走过去,亲自把九龙御椅给风染搬到了殿门前面。 风染一脸倦色地坦然坐上九龙御椅,舒了口气,仿佛累着了,半眯着眼,斜斜地倚坐着,只是手上玩耍着暖壶的提钮,拨弄得叮咚作响。 那清脆的叮咚之声,似乎一声声都拨动着三位顾命大臣的心弦,病态而又显得羸弱的风染,其气势与风华,仍不是他们所能匹敌抵御的。风染淡淡地横了他们一眼,说道:“三位且请稍安勿燥,鹿死谁手,一会就见分晓。” 三位顾命大臣一听,就知道风染已经知悉了他们精心图谋的筹划,顿时面如死灰!只是于昌兴觉得自己等人精心布局,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怎么会被风染如此轻易地破解了呢?强颜怒道:“好,那便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风贺响响想到郑修年和郑修羽有可能已经落入三位顾命大臣之手,颇有些不安地叫道:“父亲,少保和年表叔……” 风染把手一抬,淡淡道:“他们即便招人暗算,暗算之人亦不敢随便下手加害,你且放心。”又轻轻地加上一句:“响儿,率军之要,首先要学会审时度势,冷静判断敌我形势,分析胜负之数,不可自乱阵脚。”郑修羽和郑修年都是郑家的要紧人物,在没有彻底铲除掉郑家之前,便不敢霍然对郑修羽和郑修年下手。 这话的语气说得甚是淡然,但在殿外毛郑拼斗的刀剑交击鸣镝之声中映衬下,风贺响响听了,只觉得惊心动魄。他是学过兵法,可他学得实在太过肤浅了,完全不能跟风染相比。 殿内静寂,殿外毛郑比拼很快就有了结束,随着毛温韦的一声惨呼怒喝,刀剑之声曳然而止,但随即又是一阵更加密集的刀剑交击之声,想是毛温韦的同僚,其他的御前护卫看出不对劲,便一齐上前向郑国泰动手。 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怎么打得过一群御前护卫?但看风染坐在御椅上,一脸淡然,无动于衷,风贺响响再也忍不住了,推开殿门,喝道:“住手!都给朕退下。”定眼一看,郑国泰已经制住了毛温韦,把他抓住,当在身前,令得其他的御前护卫攻击时投鼠忌器,郑国泰在被围攻中,并未落于下风。 风贺响响到底是皇帝,自有皇帝的气度和威严,皇帝亲自现身喝止,那些御前护卫摄于帝威,也不敢不从,便都慢慢地收了兵刃。 风染在殿内,淡淡道:“响儿,你早该拿出自己的气势来了。泰儿,先放了毛将军。” 风贺响响跟郑国泰几乎同声问道:“钧子呢?” 风染淡淡笑道:“咱们手里不是有现成的三位顾命大人么?他们敢把钧子和两位郑大人咋样?” 谈笑之间,就把局面掌控在了自己手里,从容镇定,成竹在胸,举重若轻。风贺响响看着,心头觉得沮丧,当三个顾命大臣裹挟胁迫他时,他只充满了无力感,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像风染这般从容不迫的气派? 是啊,他应该像他父亲说的那样,拿出自己皇帝的气势来。可是当他在接见三位顾命大臣时,隐隐觉得三位顾命大臣说得有理,思路不由得被三位大臣带走了,那气势不知不觉间就没有了。这也说明,在他跟三位顾命大臣的心理较量时,他的气势被大臣的气势压制了,才显得他很没有气势。皇帝的气势,是心理,能力,实力,魄力的综合表现,并不是强行虚张声势就能假装出来的,而是在举手投足间的自然流露。 风贺响响不得不承认,三位大臣的进谏确然有打动他的地方,然而,跟风染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要叫他陡然下旨弑父,他又忍不下心来,心头矛盾迟疑,才使得他在不知不觉间从心理到气势被大臣压制住了,差点被裹挟着,实施了弑父! 风贺响响看着从容淡定的风染,只觉得愧疚,质疑,敬慕,恼怒,不甘等等诸般情绪,堵塞在心头,无比烦闷。 潘文虹袁星波于昌兴三个被风染淡淡扫了一眼,只吓得心头狂跳,他们都是文官,哪是风染这个大魔头大权奸的对手?他们本来是想借皇帝之手,猝不及防地给权奸下毒,将其毒毙。哪想到权奸一来,就识破了他们的精心筹划,完全没有下毒的机会。 “响儿,宣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大人。” 风贺响响传了旨,站在门外的十几个御前护卫全都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拿眼看着毛温韦。而毛温韦仍被郑国泰擒拿着未放。风染坐在门边,背对着门,淡淡道:“温韦,好歹你叫我一声风叔,风叔便点醒你一句,不管风叔跟你毛家有什么过节恩怨,响儿总归待你不薄,要不要遵从皇帝的旨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以为你带这十几号人守着昭德殿能困住谁。再说明白点,叫你传话,是给你个机会。泰儿,放开毛将军,你在门口守着……把殿门关上,这天,实在太冷了。敞着门,直往里面灌风。” 因为要跟姜太医和三位顾命大臣密谈,把殿上的伺候的内侍和贴身御前护卫都摒退了出去,估计这些内侍和贴身护卫退出昭德殿后,被毛温韦率领的御前护卫拿下了。殿上无人使唤,风贺响响只好自己去把殿门掩上。 九龙御椅很是宽敞气派,风染往椅子一边挪了挪,道:“响儿,陪为父坐坐,为父有话跟你说。”然后风染便听见门外有几路脚步声轻响着离开了,想必毛温韦已经做出了决定,要么派人去搬救兵,要么派人去宣叶方生。 父子俩一起坐在九龙御椅上,并不觉得拥挤,倒觉得亲热。可是,在风贺响响心里,存下了毛皇后之死和先帝之死两个死结,跟风染这般亲亲热热坐在一起,又觉得有些陌生,不免有些拘谨。 “响儿,你要知道,御前护卫都统领才是御前护卫的统帅,他们护卫着整个皇宫的安危,和皇帝出行的安危。这个人选需要他绝对忠诚可靠,一旦选定,你就可以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他守护。御前护卫自有一套机制,可以防止护卫们拉帮结伙和被外人收买利用,或给人以可乘之机。为父不反对你把毛温韦和钧子安插进御前护卫,只是你不该让他们脱离叶大人的辖制,破坏了御前护卫的自我监督机制。是你自己给了毛温韦机会……”风染看了三位顾命大臣一眼,又道:“应该说,是给了三位顾命大人游说利用毛温韦的机会。大约是三位大人看出机会,就用毛皇后的事游说毛温韦,再由毛温韦说服这十几个御前护卫,起事动手,想挟制你,诛杀我。三位大人,本将军可有说错?” 潘文虹,袁星波吓得不敢说话,只有于昌兴愤愤道:“双修妖人,残害先帝,欺陛下年幼,图谋我大好河山,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风染一点没生气,自顾自向风贺响响说道:“叶大人是你父皇留给你的老人,有他统率御前护卫,宫中安危,你尽可放心。用人以才以忠,而不是论亲疏。为父这一向虽是病着,却也尽可支撑着替你担当一二,只是为父想你能够尽快独立处理朝政,才故意偷懒,躲在府里养病。”说到这里,又扫了一眼三位顾命大人,问道:“本将军若不主动示弱,想来某些人也没那胆量敢蹦出来兴风作浪,是不是?” 这回,连于昌兴都没吭声了。先帝一死,风染吐了好几次血,一直卧病在床,行动都要人搀扶,仿佛快要不行了。若是一般人,死了就算了。可是大臣们不想让风染这个大权奸善终,他们才要赶在大权奸断气前发难,要把权奸绳之以法,以大快人心。然而,似乎他们都上了权奸的当!权奸虽然病了,但远没有达到“快死了”的地步。 风染又继续道:“你如今已经登基,是真正的皇帝了,要学着自立自强,皇帝,就是登临绝顶,没有人可以依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那个人。”更不能把亲近的人天天放在身边,给自己一种有人可以依靠的假象。 正说到这里,殿外一阵骚乱,过了一会,叶方生在外禀告道:“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求见。” “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0章 贺月的盼望 作者:天际驱驰 叶方生一进来,便伏地请罪,说自己没有护卫好皇帝,现今已经带了忠心的御前护卫,重新布防,那十几个有问题的御前护卫包括毛温韦都暂且关押起来,等审出结果再禀报皇帝定夺。风贺响响得了风染指点,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并没有降罪,只温言嘉勉了一番。 再过一会儿,被毛温韦及其同伙暗算拿下的郑绍钧,贴身御前护卫和近身内侍们都被迅速解救了出来,在殿外向风贺响响谢恩。 稳定了皇宫局势之后,风染向三位顾命大臣说道:“本将军是不是权奸,该不该死,还轮不到你们三位来下定论,三位也别拿整个朝堂当幌子,以为本将军这段时间没上朝,就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了。明儿朝堂之上,有话尽可当堂说来,本将军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犯不着在本将军面前耍这些小手段。” 三位顾命大臣以为自己要暗算风染,不想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风染堵在了昭德殿上,以为风染会狠下毒手,把他们立毙当场。不想风染竟会放了他们,真是死里逃生。又听风染话里的意思,有没有罪,该不该死,要明天上朝跟众臣当面对质,三个顾命大臣在死里逃生之余,更觉得喜出望外。仅凭他们三个,在风染面前实在不堪一击,但是在朝堂上,纠集几百个大臣,一起围攻风染,他们却是信心十足。他们都是文官出身,熟读典藉,每一个都能口若悬河,还怕辨不过一个笨嘴拙舌的武将?单凭口水也能把人淹死! 三位顾命大臣一听,便慌慌忙忙地向承乾帝磕头退出。他们心怀鬼胎,皇宫里的局势被风染掌控,成化城内的局势呢? 力主诛除权奸的是他们三个,但是许多大臣和亲王都有参予,他们进宫劝谏裹挟皇帝赐毒的同时,还进行着铲除权奸党羽和爪牙的行动,不知进行得如何了? 风染看着三人向风贺响响磕头行礼,要退出之际,用慵懒的口气说道:“三位大人,且慢。” 三位顾命大臣一惊,以为风染反悔了,俱都呆呆地站着,没有反应过来。风染只是慵懒地说道:“三位大人阴谋暗算郑大人和郑都统领,这帐,暂且记下,今儿先放三位大人回去,今晚本将军若是见不到郑大人和郑都统领平安归来,明天朝堂上,三位大人可不要怪本将军心狠手辣了。” 看着三位大臣如蒙大赦的狼狈逃走,风贺响响真不知道,是因为父亲太强大了,还是父皇指派给他的顾命大臣太猥琐了,问道:“父亲,不怕他们逃跑?” 凤国已经一统凤梦大陆,逃?能往哪里逃?最多不过是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罢了。风染淡淡笑着站起来,说道:“时辰不早了,跟为父回府去。” 风贺响响有一阵迟疑,登基之后,风贺响响便搬进了思宁殿,只是他天天都会去皇夫府容苑里去跟父亲请安,并把朝堂上的事,捡要紧的告诉父亲,听父亲的意见。然而,在听了青寻公主,姜太医,三位顾命大臣对风染的指控后,风贺响响心头,就不是那么自在了,心虚得有点草木皆兵,父亲会不会扑上来采撷自己的精元?会不会采死自己然后以风代贺?对往日温馨的皇夫府,无端端生出畏惧之意。 风染含笑看着风贺响响,问:“有话,要说出来,你是皇帝。” 风贺响响垂下眼睑,心虚地道:“儿子……不想跟父亲……回府。”又怕父亲多心,忙解释道:“儿子……还有些奏折要批……” 风染轻轻一笑,复又坐回了九龙御椅上,歪着身子,斜靠在一边的扶手上,舒了口气:“你父皇想听你说一句‘不’,总算,我替他听到了。” “说‘不’?说什么‘不’?”风贺响响没懂。 风染却提起了以前的旧事:“你还记不记得,前年,你父皇废你储位,叫你自写废储诏书的事?” “记得!”那种刻骨的锥心之痛和羞辱,风贺响响怎么会忘记呢?即便是已经过了两年,已经登上的帝位,回忆起此事,依旧能感觉到当时的痛楚。 风染又问:“你父皇待你们兄弟姊妹几个,一向宽厚,独独这件事,做得刻薄,你就没有想想,他为什么那么逼你?” “儿子代朝时,有几个政事处置得有违父皇之意,父皇心头生气,才要废了儿子的储位,叫儿子再多加历练。” 风染淡淡摇头道:“处事不合圣意,废你储位是正常的。为父问的是,你明白你父皇为什么一定要叫你自写废储诏书?他是不会写?还是找不到人来写?为什么非要逼着你自己写?” 风贺响响确实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父皇要逼着他亲自写下废储诏书,像风染说的那样,是他父皇不会写?还是找不到人写?显然都不是的。他的父皇就是故意的,逼着他自写废储诏书,但是,父皇为什么要逼着他自写废储诏书? 风贺响响涩声问道:“为什么?” 风染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风贺响响分析道:“你是他儿子,你代朝时做的事再不合他心意,也不过是政事不同罢了,你既没有谋朝篡位,又没有忤逆不道,废储之后,你仍然是亲王,他能随意把你怎么样?” 风染确然在理,有祖宗法度的约束,有外廷大臣目光灼灼的监督,也有内务廷的宗室维护,在处置皇族宗室时,皇帝并不能随心所欲。废储是朝堂政务行为,在废储之后,只要风贺响响没有具体的罪行,贺月是不能把风贺响响怎么样的,相反,该给皇子的待遇,贺月还是得一分不少的给。 风贺响响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点,可是,又十分不敢肯定,只一脸疑惑地看着风染。 “你父皇逼你写废储诏书时,你就没有想过摔笔不写?你有没有想过摔笔不写之后的后果?” 短短一道废储诏书,一字字重逾千钧,是风贺响响这辈子写得最艰难痛苦的一段文字,有很多次,他都想摔笔而去,可是迫于君父之威,他不能不眼里噙着泪,心头滴着血,磨磨蹭蹭,修修改改,墨迹斑斑地写成了那道废储诏书。风贺响响搭耷着脑袋,像个斗败的公鸡:“想……过。可是,我不敢。”他一直跟父皇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一方面受到两位父亲的教导和爱护,另一方面,也在无形中受到两位父亲的压制。 风染问:“你若摔笔不写,你猜你父皇会怎么做?他还能做什么?”当然,风贺响响若是明显抗命,不写废储诏书,贺月必定大怒。然而贺月大怒之下,能干什么呢?最多不过是怒斥几句,再或者动手打几下,难道贺月还敢砍了儿子?贺月那么狠心,那么多此一举地逼迫儿子亲写废储诏书,当然是有深心用意的。 风贺响响张合着嘴,半晌才道:“先帝……父皇,原来是盼着我摔笔不写的?!” 风染轻轻说道:“首先一个,你要清楚,你是有底气的,你便不写,你父皇能奈你何?其次,你便不做皇帝,也要活出骨气来,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不能任人捏扁搓圆。你父皇有意培养你接他之位,他更希望你活得傲气,不要刚愎自用,但更要有敢于藐视一切人的气概,一切以自己为主心骨,那才是帝王气魄。”轻轻一叹,又道:“终归还是怪为父太宠溺你了,怕你吃苦,把你的性子养得弱了一些。” “父……亲。” “乖巧顺从,是一般孝子的标准,可你是皇帝,更要敢于在长辈和老臣面前表达自己的不同主张。为父不是叫你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当你确信自己是正确的时候,你要敢于坚持……刚才为父叫你跟为父回府,你敢说不想回府……你是个乖孩子,没有忤逆过为父。你能说出个‘不想回府’,实在不容易……” ……自己不想回府,是为了怕被风染加害。因着这个理由倒被风染赞扬了,风贺响响更觉得羞愧。 风染似乎能明白风贺响响的内心,继续说道:“……为父不问你为什么不想回府,终究你敢拒绝为父的要求了,这就是好的。” 风染坐得久了,一边身子压得酸麻,便在九龙御椅上换了个身位,指了指空出来的位置道:“你坐着,为父还有话说。” 风贺响响心悦诚服地道:“儿子站着听父亲教诲。”看风染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风贺响响想到了自己在大臣的裹挟之下,下达的围府查抄之令,忙道:“父亲!等一下。”他急忙传旨,叫立即暂停查抄玄武王府,即刻宣召史益进宫。 风染等风贺响响传了旨,才问:“你想取消刚才下达的围困查抄玄武王府和忠毅国公府的旨意?君王旨意一出,岂能随便更改?不足一个时辰,你便朝令夕改,君王诚信何在?” “那……该怎么做?”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1章 攻打皇夫府 作者:天际驱驰 风染道:“你可令史益暂且围而不抄。为父有没有谋求以风代贺,改换贺氏江山,明日朝堂朝议之后自见分晓,那时,风氏郑氏有没有罪,该如何处置,你自定夺。” 那么,风染到底有没有谋求以风代贺呢?大臣们的指责似乎有理有据,令人很难反驳。风贺响响动了动嘴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没敢问出来。然而,转念又想,风染鼓励他要有皇帝的气魄,要敢于在长辈和老臣面前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便给自己鼓了鼓气,问道:“父亲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风染只是淡淡地看着风贺响响,毫无回避,温容道:“这个,后一步再说。为父先跟你说说御前护卫军和铁羽军,说一说你做皇帝的底气。” “皇宫的安危,由御前护卫军负责,只要御前护卫都统领没有反叛你,这个皇宫,就在你的掌控之下。不要因为殿外十几个御前护卫和区区一个骁骑尉的反叛,把持着一宫一殿就把你吓住了。昭德殿在深宫之中,外部援兵难以进入,他们最多只能把持一时,你不受挟胁,大臣或是你毛表哥,能奈你何?他们还真敢杀了你?当毛温韦暗算掉钧子,用自己的人把持住昭德德时,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宣召御前护卫都统领叶方生大人,即可扭转掌握局面。如果叶大人宣不来,有可能反叛或被暗算了,你就该宣召副都统领,四营统领,诸位副统领,如果都宣不来,就说明皇宫被叛党所控,你便该考虑虚与委蛇,筹谋应变。”因此,风染一来,直接叫宣召叶方生。看上去简单又轻松,实则包含着经历了岁月磨砺,才沉淀下来的智慧。 风贺响响听得一身直冒冷汗,骤然听闻父皇离世真相,先被大臣裹挟,又被侍读好友所背叛,自己不禁方寸大乱,确实慌张失措了。 风染淡淡地继续跟风贺响响分析道:“跟皇宫同理,铁羽军守卫着成化城安危。成化城的安危,指的是两个方面的意思,不光是守卫着成化城不被人从城外进攻,同时也守卫着成化城内部的叛乱。只要铁羽军都统领不背叛你,成化城就在你的掌握控制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御前护卫军和铁羽军是由皇帝亲自统率的道理。有这两支军队守护着你,就保证了都城和皇宫始终掌握在你的手上,任何大臣都无法用武力的方式胁迫你。这两个都统领和副都统领职位不高,但至关重要,你要安排绝对忠诚于你同时又不参予朝堂派系,身家清白的才干之士担任。” 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只要皇帝手上掌握着御前护卫军和铁羽军两支人马,谁想蠢蠢欲动,都得先掂量掂量。 “他们暗算了郑修羽都统领之后,还要叫你宣召副都统领史益大人进宫,借你之口传下旨意才能让铁羽军围困抄查玄武王府和忠毅国公府,这说明,他们无法控制史益,也无法控制铁羽军,这成化城的局面也还在你的控制之下……” 正说着,殿外内侍禀告,说史益大人求见。 传了史益进来,风贺响响便问他围府抄查之事办得如何了。史益回说:围困抄查玄武王府进行得顺利,玄武王府的府兵没抵抗几下就投降了,铁羽军已经进府拿人,并查封家产。但是铁羽军围困忠毅国公府却非常受挫,遭到了国公府府兵的顽强抵抗,这么久,不但没有撬开大门,并且死伤极多…… “哈……”风染听到这里,忍不住轻轻一笑:“那是忠毅国公府!”玄武王府就是个花架子,一击即倒。郑家可是领兵打仗出身的,他家的府宅是那么好拿下的? 史益只是平淡地看了风染一眼,并没有说话。他知道风染的身份,对风染大喇喇地坐在门边的九龙御椅上也没有一点惊奇的反应。 风贺响响赶紧吩咐史益回去传令,暂停抄查,两府围而不抄。已经捉拿的人,先放回去,已经查抄的家产也放回府里暂存。 史益也不问为什么,只大声答应着退了出去。但是在经过风染身边时,终究站住,向风贺响响道:“陛下,臣有一事奏禀,事关皇夫府。” “何事?” “臣得到消息,说有一股人马攻打皇夫府,起码有几百人,臣职责所在,便带了人手赶去皇夫府查看……” 竟然有人敢攻打皇夫府!这胆子也太肥了!风贺响响叱道:“是谁?!” 史益回道:“臣赶到皇夫府时,战斗已经结束,只看见皇夫府的府兵在洗涮外墙……臣上前查问,皇夫府的统领大人说,只是有几个无赖混混前来寻事打闹,已经被赶走了。臣心头疑惑,但是看皇夫府似乎安然无恙,却也放心了。” 风贺响响还没发落,风染先发话了:“本将军府上的事,不劳史大人操心。大人还是赶紧去办陛下吩咐的事吧,拖延一刻,指不定铁羽军又要多让国公府杀几个人呢。” 等史益退出去了,风贺响响便急道:“父亲,怎么会有人攻打皇夫府?” 风染淡淡道:“为父先问你,三位大臣能叫你派铁羽军去围困查抄玄武王府和忠毅国府,为什么没有对皇夫府下手?你觉得三位大臣把为父诱进宫来下毒杀了,然后就可以不管皇夫府了吗?” 当然不会! 绝对不会! 通过查抄皇夫府,说不定能查抄出许多风染谋朝篡位,图谋以风代贺的证据来。就算真没有,他们也能通过抄查,“抄查”出许多证据来。 这显然不是三位大臣的策划出现了失误,而是他们对风贺响响有所隐瞒。风贺响响想了许久,才道:“父亲的意思,是大臣们手里,确实有一股不是铁羽军的力量?”要对权奸的老巢进行重点打击抄查,没有使用铁羽军,而是运用了其他一股更可信的力量。 那么,这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股力量? 风染呵呵一笑:“为父刚刚入宫,那股力量就冲出来攻打皇夫府了,这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吧,都在洗涮外墙了。” 看见风染一点也不为皇夫府担扰的样子,风贺响响问:“父亲觉得皇夫府能守住?” “当然。”风染又是一笑:“皇夫府虽然只有一千五百府兵,当值的不过七八百人,但他们都是为父从战场上带回去的亲卫,个个骁勇善战,皇夫府的宫墙又是依照皇宫的规格营建,易守难攻,我的府兵当然应该守得住!”此时的府兵,早就不是尚斌所带领的那批府兵了,不但应该守得住,还应该把对方杀得落花流水,人仰马翻。 当都统帅府初建,因为将是索云国的最高军政衙门,其中会收藏一些军事机密文牍,怕匪嘉和雾黑派人来偷窃刺探,便派了一千府兵进行驻守。后来,风染逊位后,贺月为安风染之心,又增拨了五百郑家军加入,把府兵扩充到了一千五百人的编制。再后来,都统帅府被撤消,从官衙变成了单纯的私宅皇夫府,但是一直以来,皇夫府的府兵编制数量并未削减。其间也有大臣提出,私宅不能拥有这么多府兵编制,但是贺月均未作理会。 风染又道:“为父叫你回府,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你不想回府,也无妨。” 风贺响响问:“到底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敢公然混进成化城,在他眼皮底下为非作歹攻打皇夫府?! 风染道:“你猜呢?” 风贺响响想了半天,也茫无头绪。胆敢攻打皇夫府,人数当在一千五百以上,可是风贺响响想遍了,也想不出成化城里哪里有这么一股势力。只好看向风染。 风染道:“他们攻向皇夫府时,我已经进宫了。现在想必府里已经派人来禀报了,咱们叫泰儿进来问问。”风染提高声音,把郑国泰叫了进来,问:“府里可有派人进宫来禀告府里情况么?” “有,来人已经把情况告诉泰儿了。” 风染道:“你直接向陛下禀报吧。” 郑国泰向风贺响响行了君臣之礼,禀报道:“风将军甫一入宫,便有近二千人自暗处冲出来从四个方位攻打皇夫府……”风染道:“中间不用说了,直接说结果。”“……抓获百余活口,经询问,活口招供,他们乃是康亲王的扈从。” 所谓的不明势力,竟然是康亲王! 风贺响响陡然想起,康亲王回都奔丧,带着三千的扈从,只是二千八百扈从被铁羽军挡在了城门外。在听到攻打皇夫府的竟然是康亲王扈从时,风贺响响见风染听了并不显得吃惊,显然一早心头有数,便问:“父亲知道康亲王把他的人偷偷潜伏进来了?” 风染道:“回都奔丧,竟带了三千扈从,你不觉得奇怪?为父自然要加以关注。他那驻扎在城外的营帐,人数越来越稀少,少下去的人,都到哪去了?当然是潜进城来了……”然后风染向郑国泰道:“你先出去。”又向风贺响响道:“响儿,你往深处想一想,康亲王愿意出兵攻打皇夫府,对他有什么好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2章 一生之幸事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想了一想,觉得康亲王似乎并没有从攻打皇夫府中捞到什么好处,反倒被大臣们利用了,还折损了不少扈从。 “利用是双向的。大臣们利用康亲王的扈从攻打皇夫府,谁知道康亲王打下皇夫府后,会从皇夫府里‘查抄’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东西来?到时候,康亲王挟持着铲除权奸的功劳,手里又捏着不利于你的东西,说不定便会逼你让位。当然康亲王没打下皇夫府,这些都只是猜测,也许猜对了,也许是为父多心了。” 风贺响响忽然觉得很冷,他刚刚登基,他的二哥就想趁乱夺位!当然,也可能像风染说的,这只是猜测。但是康亲王竟然带了三千扈从回都奔丧,又把扈从偷偷潜入城里,其用心,简直不言而喻!再往更深一步猜想,康亲王一个年轻亲王,能有多大实力和胆量?他敢做出这些举动,倚仗的是他背后的关氏家族,朝堂大臣敢跟康亲王勾结举事,多半也是关家在中间发挥了作用。这么说,关家…… 风贺响响涩声问道:“乌亲王呢?” “乌亲王目前并无异动。” 风贺响响感觉松了口气,又问:“父亲,该如何处置康亲王呢?” “你是皇帝啊,该自己看着办。康亲王意图逼宫,不过是为父的猜测,作不得准。他能摆上台面上的罪状只有三条,其一,勾结大臣;其二,让扈从潜入成化城;其三,擅自攻打皇夫府。”这三条罪状,也都可轻可重。但是若是借此打击了康亲王和他背后的关氏势力,不免会惹人非议:皇帝刚刚登基,就拿自己的兄弟开刀扬威,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说到这里,风染伸了个懒腰,又懒懒地歪在九龙御椅上,说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不想回府,为父该回去了。” “父亲!” 风染放柔了声音说道:“响儿,自你两岁半,由你父皇作主,将你过继于我,如今将近二十年了。你在为父身边长大,为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作为君王,你不光要听大臣们的劝谏,更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顿一顿,风染的声音放得越加柔和:“响儿,为父养大你,教你成人,不图你什么,也不图你传承为父的血脉……其实,你带给为父许多欢乐。为父本来没有子嗣,是你让为父得享天伦。为父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父皇,过继了你。为父心头,感激有你们父子相伴为父这一生。”有了贺月,才懂得了情爱,才活得恣意,有了风贺响响,才得享天伦亲情,因为有了贺月和风贺响响,他原本应该孤单而短促的一生,才得以圆满。 说到这里,风染站了起来,怀里抱着暖壶,轻轻一叹:“为父有没有罪,明儿朝议之后再说。你若觉得为父有罪,不妨赐为父一杯鸩酒,为父可以成全你诛杀权奸妖人的美名。只是你要想清楚,诛杀为父,是出于你的本意,而不是被大臣所逼,这样才能达到朝堂立威的效果。为父答允了你父皇,不让你被人欺负,为父也只能帮你这些了,再以后都得靠你自己了。响儿,保重吧。” 说完,风染缓步走了出去。 风贺响响听见风染吩咐小远去叫坐辇,大约郑国泰去扶风染,便听见郑国泰惊叫道:“风叔,你身上怎么这么冷?!”风染淡淡道:“没事的,回去捂捂就暖了。”怀里明明抱着暖壶,身上仍然冰冷?父皇去后,风贺响响总觉得父亲也在渐渐离去。然后风贺响响便听见风染坐上坐辇,一路离开了。 风染一走,风贺响响只觉得昭德殿无比的空阔。今天,他经历了太多的事,一直处于震惊,激荡,羞愤,恼怒……等等情绪之中,直到此刻才渐渐平静,想到风染临走前,那一句句宛如告别的话,心头渐渐痛出来。往昔,父亲辛辛苦苦拉扯自己长大,军务再忙,也总把自己放在心上,把自己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为自己的每一点成长而欣喜,比打了胜仗还高兴……父亲爱护自己的点点滴滴都涌上他心头,胀得他心头又酸又痛。 风贺响响轻轻叫道:“父皇。父亲。” 然而,风贺响响并没有伤感太久,便叫心腹内侍去传召暗部掌舵。 风贺响响没忘了他是皇帝,在朝堂大臣们抱团结伙,想要逼他杀父的时刻,他必须尽可能地掌握住大局。这是一场朝堂大臣,风染和自己三方面的搏弈,是他登基以来,面临的第一场大事件。如果他不能以超然的态度,从总体上把握住这场搏弈的走向,无论是让大臣一方得逞,或者是让风染压住大臣,这对他今后的执政,和在朝堂上群臣中的威信,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暗部是在朝堂九部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一个部门,专职各种情报刺探,有针对敌方的,也有针对己方官吏的。暗部曾查获许多起贪污谋逆的大案,当然,暗部也会接受皇帝授意,罗网虚假罪证构陷大臣。暗部是一个叫官吏们既爱且恨的见不得光的部门,亦由皇帝亲自掌握。暗部之首也不像其他各部一样叫尚书,而是称为掌舵。 风贺响响命暗部掌舵立即派人查明成化城内各方势力的动静和动向。在等待暗部回报之时,风贺响响查问了白太医的去向。内侍回说白太医并不当值,也不在家,白太医的家人说白太医外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风贺响响宣召了温才哲。他的四位侍读,贺小叔仍是个纨绔性子,不顶事,郑绍钧是风染一派的,毛温韦是大臣一派的,只有这个温才哲还可以商议一二。只是风贺响响又怕温才哲会因为父辈的关系,也沦为大臣一派,拿话试探了一番之后才放心。风贺响响没把帝将双修的事告诉温才哲,只说了大臣一方联合参劾风将军,请诛权奸之事。 温才哲想了想,进言说,风将军虽然历年来颇多过失,但并未达到大臣们所说的权奸弄政,祸国秧民的地步,相反,风将军率军驱逐雾黑,一统凤国,功勋卓绝,在民间声望极高,杀之未必能达到朝堂树威,收复民心的作用。而皇帝刚一登基,就行杀父,忤逆孝道,反而授人以柄,遭人非议。大臣所说的所谓大快民心,只怕大快的并不是民心,还是大臣之心。据温才哲所知,大臣们对风染的积怨,由来已久,贯穿成德皇帝一朝始终,并不是单是顾命大臣奏折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总之,此时杀风染,弊大于利,风染没到罪大恶极的地步,风贺响响初登帝位,更加承担不起杀父的不孝罪名。 如果忽略掉帝将双修,风染练成双修邪功,并把先帝采撷至死之事,风贺响响也很容易做出温才哲这样的判断。怕影响到先帝威名,帝将双修的事绝不能随便告诉任何人,风贺响响只有自己在心里反复惦量,有苦说不出。 暗部的人办事效率极高,入更以后,暗部的情报便源源不断地汇总禀报给了风贺响响。 ——整个成化城看来风平波静,黄昏时,铁羽军对玄武王府和忠毅国公府的包围抄查,以及皇夫府外的战斗,并没有让百姓们惊慌。 ——康亲王驻扎在城外的扈从营帐仍在,只是帐中所宿人数稀少。 ——乌亲王以及其他叔伯辈亲王,并无异动,也未参予朝堂大臣的串连。 ——各位异姓王均无异动。 ——成化城郊外驻扎的京畿守军四营,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军容肃穆整齐,帅帐通宵灯火不熄,但一时并无异动。 ——玄武王府被铁羽军又是捉人,又是抄产,玄武王爷吓病了,现下,虽然抓的人已经放回去了,抄的产也送回去了,但铁羽军在门外守着,整个玄武王府一片恐慌失措。 ——忠毅国公府在铁羽军暂停攻打,围而不抄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深不可测。 ——铁羽军都统领郑修羽大人和兵部待郎郑修年大人,被不明身份的人用板车运送到了皇夫府外,被府兵发现后救回皇夫府。两人均身上有轻伤,但无大碍。 ——内阁学士及八部尚书齐聚吏部尚书潘文虹大人家中议事。 ——风将军回府后,吃过晚膳便早早歇下了。 风贺响响看到这里,才想,这都二更了,自己还没进晚膳呢……他太紧张了,都感觉不到饥饿。于是才吩咐内侍传膳,只叫准备些清淡的,跟温才哲一起用膳。 ——三更后,皇夫府派人运送了四大板车的“东西”给康亲王府,据目测,板车上严严实实盖着毡布的“东西”,应该是白天在皇夫府外战死的扈从尸体。 ——四板车“东西”送回康亲王府后不久,皇夫府释放了被俘的康亲王扈从,让他们给康亲王带了一封风将军的信函。 ——四更,康亲王率扈从连夜启程赴封,并带走了他从北方带来的所有扈从。 ——五更,显然乌亲王听到了什么风声,亦连夜启程赴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3章 朝议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没想到两位兄长竟然会连夜启程赴封。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派人把两位兄长追回来,加以追究?但是,风贺响响很快就放弃了,他初登大位,根基不稳,还不宜跟兄长们正面冲突。两位亲王连夜赴封,避开明天的朝堂朝议,也表明了退步抽身,置身事外,不跟大臣们同流合污之意。 只是,风染给康亲王的那封信函里,到底写了什么呢? 康亲王在一侧跟大臣们勾勾搭搭,虎视眈眈,使得大臣们的逼杀权奸一事,各方势力更加扑塑迷离,局势难明。康亲王主动离开,倒让这件事的局面简单了许多。就算康亲王有什么异心,也可以等以后再说。 风贺响响不禁想:大约是风染把康亲王和乌亲王逼走的吧?不然,为什么康亲王放着有利可图的局势,却退步抽身了呢? 卯正,殿外内侍启禀道:“陛下,该准备上朝了。” 不知不觉,天还没亮,风贺响响跟温才哲还没有商议得十分妥帖,就已经到了次日该上朝的时辰了。因温才哲的官阶才七品,够不上资格上朝,风贺响响便令温才哲退出去跟暗部依计行事。 等温才哲走了,风贺响响把姜太医那份奏折拿出来看了又看,最终,把它扔进了殿内的取暖火盆里,看着那奏折化为灰烬,风贺响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吩咐内侍给自己更衣洗漱。 当风贺响响从皇宫走进金銮殿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玺阶之下,位居群臣之首的风染。自从贺月在朝堂上给风染设座之后,风染便一直享受着见帝不跪,坐着奏事的特权。新帝继位后,风染因是新帝之父,便仍旧保留了设座特权。只是风贺响响登基,主持朝政这十多天来,风染还从来没有来上过朝。 大约风染也注意到风贺响响正注视着自己,在群臣跪拜,山呼万岁之中,侧着头,对风贺响响微微一笑。风贺响响见风染穿着官服,显得单薄,手上也没抱暖壶,很突兀地在官帽上簪着一红一白两朵绢花。他知道自从先帝驾崩,父亲的寒症就一天比一天发作得厉害,只这么看着,就觉得替风染觉得冷。等群臣行了礼,在议事之前,风贺响响先叫内侍出去传唤风将军的贴身随从,拿了件素白的大毛裘氅来给风将军披在官服外面,又拿了暖壶进来给风将军煨手。 朝议一开始,大臣们经过昨晚的串联和商议,一点也不客气,由顾命大臣再次历数风将军这十几年来的过错和失误,又参劾风将军在先帝病重期间,专权弄权之事,再一次陈述了风将军企图以风代贺,谋夺贺氏江山的事实,恳求陛下诛杀权奸,并清除权奸的党羽风氏,爪牙郑氏。 三位顾命大臣引经据典,舌灿莲花,滔滔不绝,慷慨陈词,义愤填膺,说得风染好像罪该万死一般。朝堂上一次又一次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大臣,一个个一脸同仇敌忾般地表示附议,一次又一次地请诛权奸,以平息民愤,凝聚人心。 只可惜,朝堂上大臣们说的话,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暗讽雅谑,咬文嚼字,饱读诗书的文官一派深得三昧,乐在其中,但对于粗通文墨的武将们都太过斯文艰深了,风染大部分都没听得太懂,只是漠然地,略带一些好奇神情地看着一干群情激愤的大臣们。 其间,为了证明自己的上奏的风染罪状的真实性,大臣们在承乾皇帝的同意下,传召了几个证人上朝。也有好几个大臣,怒声质问风染,承不承认确有其事? 风染虽然听不大懂大臣们的滔滔雄辩,但知道朝堂上不能乱讲话,只要讲错一句话,就会被大臣们抓住一顿穷追猛打,这在他做皇帝时早就领教过了。因此,面对大臣和证人们的质问,确有其事的,风染便直认不讳,没有的事,风染只淡淡回一句:“没有这事。” 即便是确有其事,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就会有不同的见解,但自始至终,风染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句。风染的性子一向我行我素,桀骜不驯,孤高自赏,当年他连贺月都没放在眼里,区区一些大臣证人,更不在他目下,岂能让他放低半分姿态?他的温柔与退让,只给他亲近在乎的人。 按照奏折上所例的风染罪状,一条一条质问落实。 潘文虹继续跪着奏禀,最后直指风染为图谋先帝正室之位,加害毛皇后,请让青寻公主上堂为证。帝将双修,风染又练成了双修邪功,还把先帝精元采撷耗尽,即将变成双修妖人之事,本来很能打击风染,离间皇帝跟风染的父子关系,激发怒气,但此事牵涉到先帝威名,关系到皇族清誉,便不好在朝堂上公然奏对,此条罪状,不敢写入奏折,只好略过不提。 大约昨晚大臣们商议之后,一早就把有关证人等传到殿外等待着了。一叫传召证人,证人们被带上朝堂的时间都挺快的。青寻公主上面穿着白鹇补圆领红袍,下着饰三襕五彩璎珞纹裙,束着银镶碧玉带,头上戴着金线五梁冠子,顶上插着一对衔珍珠挑牌金凤簪,颇有仪态地走上朝堂。只是在她身边搀扶着她的仆妇,腿脚微瘸,如果不是身份特殊,倒让人怀疑,驸马府上连个健全的仆妇都找不出来了?后宫不得干政,不过青寻公主是为指证风染罪行而来,不算逾矩。 青寻公主虽是亲姐,在朝堂上,也规规矩矩向承乾皇帝行了臣见君的大礼,然后奏禀了她当年是如何“亲眼”看见风将军闯入她母后寝宫,将其掠走,其后才惊闻母后落水的“事实”,随后,跪倒在玺阶之前,哭求道:“此贼一早就觊觎先帝正室之位,处心积虑,妄图加害母后,臣姐恳求陛下,为母后作主,诛杀残害凶手,让母后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青寻公主这一跪一哭,跟着有许多大臣也跪下磕头道:“恳请陛下,诛除权奸,为毛皇后平恨昭雪,告慰慈灵。” 风染淡淡道:“青寻,小时六七岁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你记性真好……本将军是有对不起毛皇后的地方,不过毛皇后落水,跟本将军无涉,你想必是看错了,记差了。” 青寻公主盯着风染哭叫道:“不会的,本宫看得明明白白,不会错的,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把母后扔进水里,害她呛伤心肺而死!你就是杀害我母后的凶手!”尖声厉叫道:“凶手!” 看青寻公主的样子,情绪太过激动,好像随时都能失态发疯,实不宜详细询问,风贺响响只好叫女侍上前,扶青寻公主先下堂休歇。 风染忽然说道:“单姑娘,别来无恙?”如此严肃的朝堂之上,风染竟然跟青寻公主身边的仆妇寒暄起来了,大臣也有些惊奇,便一齐看向青寻公主的身边。 单绿怜一直低着头,不想风染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问候她,吓得脸都白了。完全不敢抬头去看风染,只朝风染的方向微微敛衽一礼,算是回应了,然后扶着青寻公主微瘸着快速退出了朝堂。众臣都只看到那仆妇一路退出去,脸色便越加惨淡灰败,到最后,扶着青寻公主的手都在颤抖。 风染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当着众臣的面,一字一句,把自己想说的话,送入单绿怜耳中:“皇后娘娘是怎么落水的,你不清楚?”单绿怜是毛皇后的头面女官,又是毛皇后带进宫的陪嫁,关系亲厚,毛皇后落水,想来会告诉单绿怜实情。风染又道:“你一再窜掇挑唆公主惹事,看来那年十鞭,远没有给你教训。回府之后,要么向公主和皇帝禀明实情,要么自裁。”单绿怜为什么要一再窜掇公主诬陷自己,风染已经不在乎了。只是看在青寻公主是贺月嫡女风贺响响亲姐的份上,放这么个别有用心惹事生非的女人在公主身边,显然不是好事,风染实是有意除之。 青寻公主离开朝堂后,风染的罪状举证完毕,三位顾命大臣挨个慷慨陈词声讨了一番,最后跪请皇帝,顺从民心,把那个专擅朝政,弄权生事,罪行累累,又还意图谋朝篡位,以风代贺的权奸,拿下天牢,立案严审,颁布其滔天罪行,推出午门枭首示众,以平民愤,以收民心,以树君威。 朝堂上,跪下了大多数大臣,还多是年老位高的大臣。列于朝班后面新近升迁上来的年轻一些的官吏倒有不少站着,并未附合。他们跟风染的同朝时间短,并没有多少敌意,又考虑到风染到底是皇帝的父亲,自己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 风染一早就叫人带了话,叫郑氏和风氏不要上朝,因此整个朝堂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大臣站出来为风染辩解。可是大臣们历数风染的罪状,几乎条条落实,风染自己都承认了,他们更无法替风染辩驳,他们只好一再强调风染过去的功勋,恳请陛下能看在风将军驱逐雾黑,一统凤国的不世功勋上,能像先帝一样,继续宽赦风将军的过失。可是,顾命大臣一句“功过不相抵”就把他们堵得哑口无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4章 太后一语定乾坤 作者:天际驱驰 风贺响响向风染道:“各位大人所述之事,风将军可自辩。”风染不辩解,就是认罪了,难道叫他真要杀父立威?温才哲和暗部的行事太慢了,怎么隆安门外还没有动静?这可叫他怎么拖延时间? 风染仍坐在位子上,只朝风贺响响抱拳一揖,淡淡一笑,道:“臣昨晚便与陛下把话说尽了,臣有罪与否,当不当诛,但凭陛下决断。”有贺月的庇护,他这辈子活得恣意自在,活得畅快淋漓。 风将军这么一说,众大臣的注意全集中到承乾皇帝身上了,纷纷磕头,恳求诛杀权奸,连权奸自己都认罪了,无可辩驳,还有什么理由不诛杀权奸? 朝堂上正纷乱着,金銮殿上首侧后门外传出一声内侍的通传:“太皇太后驾到!” 众大臣一惊:难道太皇太后又要出面干政?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当年都被太皇太后挟迫着拥戴过“太后摄政”,难道太皇太后不死心,还想图谋太皇太后摄政? 太皇太后的身体明显不如当年了,看上去有些老态龙钟,穿着太皇太后的服色,由两个女官搀扶着,抖抖索索地走进朝堂来。风贺响响一看,赶忙叫内侍去给太皇太后搬张暖椅来,安放在玺阶上九龙御椅的旁边,风贺响响亲自把太皇太后扶着坐到暖椅中,然后跪下参拜道:“皇孙儿拜见皇奶奶。” 风染也从座位上下来,上前跪在风贺响响身边,磕头道:“儿臣拜见母后。” 然后一朝堂的大臣们齐齐跪下,叩头见礼道:“臣等参见太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太皇太后伸手去扶风染,说道:“小染,好孩子,快起来。你身上还病着,来上什么朝?” 小染?好孩子?太皇太后竟然称风染为“小染”“好孩子”! 风染惊慄了,风贺响响惊慄,满朝堂的大臣们都惊慄了。 太皇太后一扶,风染僵着身子没动,便责怪道:“响儿,快扶你父亲起来。”看着风贺响响把风染扶起来,无视跪了一地的大臣,洒落风贺响响道:“你又不是不知你父亲病着呢,还叫他来上朝?一点不会体贴你父亲,唉,赶你父皇差远了。” 皇奶奶洒落自己,风贺响响不敢回嘴,点头称是。风染便想替风贺响响辩解辩解,说道:“母后,是儿臣……”不想太皇太后逮住风染一起洒落:“小染啊,你说你个当父亲的,凡事都由着响儿的性子,没点当父亲的威严,尽让小孩子蹬鼻子上脸!你说说,他哪天若是玩起兴了,想要你的命,你也给他?!” …… 朝堂上一片诡异地静默。 太皇太后继续唠唠叨叨在洒落皇帝和风将军,于兴昌启奏道:“禀太皇太后娘娘,臣等正在跟陛下商议权奸祸国,力谏诛杀之事,还请娘娘……” 于兴昌还没说完,太皇太后一口啐了过去:“混帐!你们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们在朝议什么事……” “母后。”风染赶紧小声提醒道:“后宫不得干政。”太皇太后真的出面干政,虽然风贺响响不敢真治太皇太后的罪,但后宫老是动不动就跑出来企图干政,影响总不好。 太皇太后一哼,拿眼一扫底下跪着的众臣,森然说道:“哀家没兴趣干政,管的是家务。就是来看看,看谁胆敢杀我贺家三礼六聘迎娶进门的儿婿?哼,连先帝的人,你们也敢动?!当我贺家无人?我老婆子还在呢,想动我贺家的人,先问我老婆子答不答允!” …… 朝堂上又是一片诡异地静默。太皇太后不是一向看不顺风将军么?怎么忽然之间,转了风向? 潘文虹不得不硬着头皮奏禀道:“先帝虽曾迎娶过风将军。但是先帝临终,遗言不许风将军服丧送灵,便是先帝禠夺了风将军服丧送灵的资格,不再承认结褵关系,其意是风将军不配为先帝服丧送灵。先帝虽没有下旨休弃,但在先帝眼里,风将军早已经不算是贺家之人了……” “哦呸!”太皇太后气得直颤抖:“什么褫夺服丧送灵资格?!不认结褵关系?!那是先帝体谅小染情深意重,怕他伤心伤身!哀家知道,听闻先帝噩耗,小染已经暗地里呕了几次血,大恸伤身,病到现在都没好,若要叫他给先帝服丧送灵,不是想活生生要了他的命?!” 风染跪下劝道:“母后,不要说了。” 太皇太后轻轻抚着风染的肩头,柔声道:“你起来,哀家扶不动你。你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夫,便是哀家儿婿,今儿,哀家要给你作主。”又向大殿下跪一地的众臣道:“小染心气高,不屑于跟你们分辩,他心头的苦,哀家要替他说!先帝是哀家儿子,他的心意,哀家不比你们这些个外臣清楚?你……你们……就是穿凿附会,故意曲解先帝本意。不愤先帝偏袒小染,想陷害小染!这二十多年,小染陪伴先帝,出谋划策,殚精竭智,跟先帝一文一武,携手并肩,相互扶持,才驱逐雾黑蛮子,才有了今日凤国一统河山的局面。小染实乃我儿良配,贺氏佳婿!如此良配佳婿,先帝岂会轻言休弃?尔等就会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谗言惑上,陷害忠良!” 太皇太后年老体虚,提气扬声说这么多话,便又喘又咳,风贺响响慌忙跟女官一起,给太皇太后抚胸拍背,助她顺气。太皇太后喘息稍定,板着脸,又一扫殿下跪着的众臣,冷声道:“你们!谁敢动先帝良配,贺氏佳婿?!潘大人,袁大人,于大人,你们得先帝倚重,指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帝理政。你们便替哀家睁大了眼睛瞧着,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大臣,想动先帝的皇夫?” 太皇太后虽然是个老妇人,但多年养优处尊,自有一股颐指气使的上位者气势,潘文虹袁星波于兴昌三个被太皇太后指名道姓地提出来质问,谁也不敢直承其事,只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三位顾命大臣的“诚恳”态度似乎让太皇太后缓和了情绪,又休息了一下,平息的喘气,向风染说道:“小染,你还病着呢,跟哀家回宫歇着,莫跟朝堂上这些大人们闲磕牙。”一众大臣听了,只觉得万分憋气,他们议的可都是国家大事,哪里是“闲磕牙”了? 太皇太后对待自己的态度大幅反转,不但承认自己是先帝良配,还承认自己是贺氏佳婿,风染也完全懵了。不过他看得出来,太皇太后分明是来维护自己的,一再地提及明媒正娶,三礼六聘,先帝良配,贺氏佳婿的皇夫身份,就是要让朝堂大臣,不敢对自己下手。因此,风染便乖顺地向太皇太后回道:“儿臣送母后回宫。” 太皇太后在女官的扶持下,颤巍巍地坐起来,又向风贺响响道:“多跟你父皇学学,要顾着自己家的人!”又招招手,附在风贺响响耳边,低声道:“你有什么疑惑,想问你父亲,他有不肯说的,你来问奶奶。你父皇父亲的事,奶奶都知道喔。”风染就站在太皇太后身侧,再是附耳低语,凭风染的功力,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心头了然,猜测太皇太后态度忽然转变,应该是贺月把自己跟他的事,都告诉了太皇太后,才能赢得太皇太后的体谅支持。也知道太皇太后故意跟风贺响响这么说,是故意让自己听到,以释自己的疑惑。 风染跟随太皇太后退入了后宫。朝堂上,风贺响响和大臣们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大臣们正参劾风将军罪状,如火如荼地恳求诛杀权奸,难道被太皇太后这么一闹,众臣就退缩了?那也太没有面子了吧? 正在这时,金銮殿外,御前护卫跑进来禀告,说隆安门外忽然围了几万成化城的百姓民众,把隆安门外挤得水泄不通。百姓民众声称听说朝堂大臣要请诛风大将军,百姓心头为风大将军抱打不平,自愿聚集在隆安门外,替风大将军请命。 承乾帝和一众大臣,在金銮殿上,都隐隐能听见隆安门外传过来的喧闹嘈杂之声。风贺响响便叫宣几个带头的百姓进殿问话。 带头的几个,显得很具有代表性:一个须发花白,精神矍烁显得德高望重的老头儿,一个忠厚而不失知书达理的中年妇人,一个一脸横肉,显然是个练家子的江湖男人,一个年轻的斯斯文文的白丁士子。 四人进殿,主要是那白丁士子回话,侃侃呈词,言说风大将军实乃是凤国开国之帝,是由风大将军在称帝期间,初定国号为“凤”,后成德帝归朝,才再定国号为“凤”,风大将军又率领凤军驱逐雾黑,一统凤梦,才有了如今的太平年景,只要百姓们辛勤劳作,不出几年,百姓生活富足,盛世可期。风大将军有大功于国,有大恩于民,朝堂上的大人们怎么能为自己私利私心,派系斗争,就谗言惑上,怂恿新帝杀父?让新帝背负不孝不义,昏聩懦弱的骂名?风大将军昔年或有过失,也请新帝看在风大将军功勋卓著和父子情份上,宽赦风大将军,让其颐养天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5章 小贺小月 作者:天际驱驰 白丁士子回完了话,还拿出厚厚一摞陈情书递上,除了前面白丁士子面禀的话之外,下面是密密麻麻百姓们摁的手指印。百姓们会写字的签名,不会写字的摁指印,足足好几十张宣纸,摁着红彤彤的深深浅浅,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的各种指印,指印中间又夹杂着一些各样字体的签名,比当年太后搞出来的那份壮观太多了! 风贺响响接到万民陈情书,松了口气,说,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民意! 能站上朝堂的官吏,就没有一个是蠢人。从顾命大臣昨日散朝之后到昭德殿劝谏,企图裹挟皇帝诛杀权奸,到今天上朝朝议,前后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呢,朝堂上都还没有结果定论,大臣意图诛杀权奸的事怎么就在成化城里传开了?还“自发”组织了几万百姓摁了手印,又到隆安门外为权奸请命,大家都不用谋生了? 再说,一直以来,武将都不怎么受百姓拥戴,因为武将总是在对敌军作战或镇压民乱,不仅不能给百姓带来实在的好处,代表的还是征兵,伤残和死亡。相对来说,文官,尤其是地方官吏,只要办一些实事,更容易得到一方百姓的爱戴。成化城这几万百姓,没道理放弃谋生,跑来给一个并没有为成化城做出过什么切实好处的武将请命,这太不合常理了。 当即就有大臣指出其可疑之处,认为这所谓的万民请命,是有人在背后主使操纵,建议拿下四个带头的,细细审问。 风贺响响脸一沉:“拿下带头的,隆安门外那几万百姓,你们去打发?!凭什么你们说的就是民心民意,隆安门外切切实实站着的几万百姓就不是民心民意了?” 大臣之中,也很有一些心思通透之人,一听皇帝这口气,立即就猜到,那所谓的万民请命,就算不是皇帝授意组织的,至少也当知情,同时这也表明了皇帝想要保住风将军的态度。因此一些见机得快的大臣,便见风使舵,闭口不言。但也有一些耿介的大臣,退而求其次,说顾命大臣所参劾的风将军罪状,条条俱实,连风将军本人都承认了,就算不立即诛杀,也应该拿下天牢,由大理寺立案审理之后,按凤国律例处置。 承乾帝则认为顾命大臣参劾的基本是陈年旧事,当年先帝处置这些事件时,就已经对受害一方作出过补偿,只是未对风将军做出惩处,自己作为先帝之子,不该翻先帝处置过的旧案旧事。至于顾命大臣最新参劾的权奸意图以风代贺,谋夺贺氏河山之罪,也多是猜揣之词,拿不出真凭实据。 朝堂上正争执得不可开交,内侍急跑进来,呈上刚送到化成城驿站的快马加鞭的紧急军报。 一听紧急军报,众大臣都吃了一惊,这不是刚刚驱逐了雾黑,一统了凤梦,才消停了三、四年,哪里又来的紧急军报?难道凤国什么地方出现了百姓暴动?或是雾黑蛮子又卷土重来了? 风贺响响拿来一看,却是驻扎在成化城南面的魏石郡驻军统帅及其所辖副将,都统领,副都统领等将领们的联名奏折,表示听闻朝堂有人想对风将军不利,因此驻军将领们连同军中兵卒一体为风将军求情,说风将军出生入生,为驱逐雾黑,一统凤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军中威信极高,乃是凤军战神。如今凤国一统才四年时间,就开始诛杀功臣了?岂不叫全军将士寒心?至于将士们寒了心,会有什么举动,则不可预测。 风贺响响看了,沉着脸,把紧急军报丢下玺阶,让大臣们传看。 风染在军中有着无比尊崇的地位,素有凤军战神之称。军营中得知有人想不利于风染,联名上奏折求情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奏折带着几分威胁意味,让皇帝和大臣都觉得憋屈:朝堂上若真敢把风染怎么样了,军营里的兵卒们就会搞出些什么不可预测的“举动”来。 风贺响响还没来得及跟大臣们商议如何应对这通紧急军报,紧跟着,又接二连三从驿站传来两通紧急军报,这两通紧急军报分别是从成化城东面驻军和西北面驻军快马加鞭传递进都的,奏折内容跟魏石郡驻军的奏折内容大同小异。 紧跟着,史益上殿,奏禀道,成化城八门均被京畿守军所围。 朝堂上顿时像炸了锅一样:“他们想干什么?” 几年没打仗了,朝堂大臣们很快就忘记了风染在凤军中的威望和地位!风大将军不为自己辩解,一方面固然出于高傲,另一方面,风大将军完全有不辩解的雄厚实力! 史益回道:“京畿守军只是列队于城门之外,并无异动。臣有询问过他们此举的用意,他们回说,是在练兵。”郊外本来就是京畿守军的驻区,他们把兵卒从营区调到城门外,在本驻区内活动,不算无令调兵。 练兵会练得把八道城门都围起来?!还整齐地列兵门外,虽然说没有异动,却给人无形的威压。朝堂上有大臣们都心知肚明,这就是在示威!如果朝堂真敢把风大将军怎么样,没有异动的京畿守军只怕马上就会“动”起来。 史记:凤至四年冬月廿九日,承乾帝顺应军心民意,当朝颁布诏令:仍尊风大将军为逊武威帝,与成德帝同为凤国开国之帝。 随后,风贺响响下旨,叫铁羽军撤除了对玄武王府和忠毅国公府的围困。散朝之后,风贺响响先去给太皇太后请了安,陪着太皇太后说了许久的话,又陪着太皇太后用了晚膳,天色都黑了,然后才忐忑不安地来到皇夫府。 风贺响响早就知道风染搬去了容苑,便下旨把空苑的小院之外添置了许多房屋,让风染使唤起人方便。风贺响响到时,正看见郑国泰从容苑里出来,把容苑的小园门反拉着关上,便问:“父亲歇下了?他还是不留人伴宿么?” 郑国泰赶紧给皇帝行了礼,回禀道:“风叔晚上都是独宿,只远叔半夜进去给风叔换次暖壶。臣只在院子外歇着,以备风叔随时召唤。” 父亲有恙,本该自己侍疾,可是自己当了皇帝却搬进皇宫里住去了。“辛苦你了。”风贺响响轻轻拍了拍郑国泰的肩头,推开容苑的小园门,走了进去。 容苑里在二十几年前修了地龙,中间废置了十几年,但也还能用。风贺响响走进去时,因地下烧了地龙,屋里又放置了火盆,感觉十分暖和。在容苑主屋右厢,风染的小卧房里,风染正半躺在狭小的架子床上,披着毛氅,就着屋子里明亮橙黄的烛光,在看闲书,安宁而静谧。大约风染听见了响动,轻轻道:“你进来。” 风贺响响在门口跪下,膝行到床前,叫道:“父亲……儿子错了。” “朝堂斗争,本就你死我活,不怪你。”风染放下闲书,单手把风贺响响扶了起来,自己往床里挤了一挤,道:“坐床上来,地下凉。” 风贺响响便感觉到,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风染的手指都带股冷浸浸的凉意。风贺响响便顺势坐到了床沿上,双手把风染的手合在掌心里,替风染捂暖,道:“父亲没用暖壶么?手怎么这么冷?” 风染由着风贺响响替自己捂手,笑道:“刚拿着看书,手露在外面,就冷了。” 风贺响响道:“父亲,让儿子陪你睡,给你煨暖,可好?”他从太皇太后那里知道,风染虽然练成了双修功法,但跟一般世人传说的双修邪功不同,并不能随便采撷他人精元。父皇和父亲练了双修,正如姜太医猜测的那样,是自己父皇甘愿用自己的精元喂养父亲,以保父亲不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帝将双修这件事,都是极其羞耻之事,绝不宜宣扬,因此,风贺响响下旨秘密处决了姜太医,对外只说是被匪徒截杀而死,然后传旨抚慰重赏了其家人,令其厚葬。风贺响响本想如法炮制有可能早就知道内情的白太医,却不想白太医就此失了踪。 知道帝将双修的,三个顾命大臣知道厉害关系,自不敢外传,两个太医,一死一失踪,这一桩公案,被人为地硬行掩盖了下来,慢慢地被遗忘在历史之中。 风染只淡淡道:“那是你父皇的位置。”床帏之中,他的身边是贺月的位置。贺月去了,他宁愿那位置空着。 皇位,贺月死了,风贺响响可以继位。但是在风染心头的那个位置,永远没有人可以替代贺月。 从太皇太后在朝堂上一再提及风染仍是贺月三媒六聘,大礼迎娶的皇夫,承认风染是贺氏的良配佳婿,质问众臣谁敢动贺家的人时,风染才后知后觉地,终于明白了贺月那么苦心孤诣,排除万难,一定一定要迎娶他,给他一个名分的深心用意:他们的关系忤逆了君臣,违背了礼法,淫-乱了人伦,不容于天地,不容于世俗,那么早,贺月就预料到了,只要他死了,大臣们一定不会容忍自己以这么个乱臣贼子的身份苟活于世,因此,再怎么艰难,贺月也执意要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给他一个盛大的婚典,向世人宣告他们是结褵的关系。 这样,他们的关系就符合了君臣人伦和礼法。 这样,他们的关系就正大光明,他的存在也就名正言顺了。 这样,贺月就是死了,也依然能庇护于他。 午夜梦回,风染常常摸着身畔,空无一人的位置,喃喃地轻唤:“小贺小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6章 风月双帝留传奇 铁羽军虽然抓了玄武王府的人,可后来很快就放了回去,但是玄武王爷受了惊,后来虽然解除了围困,玄武王爷到底年事高了,拖了几天,还是殡天归西了。 玄武王爷殡天,按规矩该世子风宛亘袭位。风宛亘便把玄武郡交给了自己的长子掌管打理,自己回成化城主持给父王举丧。 风染跟风氏的关系疏远淡漠,但玄武王爷到底是风染的父亲,又看在大哥风宛亘的份上,风染还是去灵前祭奠了一番。在年关之前,风宛亘袭了爵位,成了新的玄武镇国王爷。 随后不久,就进入了年节。 因成德帝十月驾崩,皇帝虽然可以只服丧二十七天,但整个凤国百姓和官吏们还须得服丧,百日之内不得设宴作乐。因此,承乾帝登位后的第一个年节,也只是跟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妃们聚在一起简单吃了个饭,算不上设宴。因承乾帝目前只有两位由教习收录的选侍,位份太低,不足以担事,后宫便仍由乌太妃和关太妃轮流执掌凤印。过了子时,由两位太妃带领着众女眷向承乾帝恭贺新年,承乾帝迎来了他的开盛元年。 那一刻,代表成德帝的时代已经过去,承乾帝的时代正式开始。 风染也参予了皇宫里了无乐趣的守岁,支撑到子时过后,向风贺响响道了恭贺。 风染的身体在休养之后,渐渐好转,只是整个人都觉得颓废了。不上朝,也不过问政事,却常常去宫里向太皇太后请安,努力学着像贺月那样,陪太皇太后聊些家常事,关心太皇太后的身体。彼此都刻意地不提贺月,都怕惹对方伤心。贺月在世时,两个人的关系极其疏远,贺月走了,风染同太皇太后的关系倒亲近了起来。 除了去给太后请安,风染不上朝,便常常去忠毅国公府和玄武王府串门儿,在跟风氏疏远了二、三十年后,终于恢复了跟风氏的血脉亲情,风染也赢得了那些合国之后才出生的年轻子侄和侄孙们的敬仰和爱戴。 年节之后,严冬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二月,开了春,万物复苏,一切欣欣向荣。风贺响响因经历了冬月大臣逼杀风染的事件,骤然变得成熟稳重,最后关头,颁的那道旨,能够在众臣的裹挟中,坚持己见,维护风染,也为风贺响响赢得了军心民意,同时也足够他在朝堂上树立起帝王的威信。 二月十五日,是风染生辰,风贺响响发话,叫皇夫府为风染操办生辰,叫郑家,风家等亲友都来为风染上寿。大家很是热闹了一回,风染的兴致也很好,还喝了几杯酒。 大约酒喝得有些过量,次日,风染的神色恹恹的,懒怠动弹,便在容苑里煨在床上,看了些闲书,又跟郑国泰说了些闲话,到晚间风贺响响来请安时,风染已经早早歇下了。风贺响响便不好打扰父亲,也就回宫去了,竟没见上面,没说上话。 十七日早间,小远和郑国泰看风染都过了辰时,还不召唤他们进去服侍起床,便进去看望。不想,几呼不应,上前一摸,风染安详地静卧在床上,竟然已经心停气绝了。两人大惊,一方面遣人进宫通禀皇帝,一方面急召太医。 太医来得极快,只简单检视了一下,便知道已经没救了。太医看风染身体犹存余温,尚且柔软,推测应当是在天亮时分卯时离世。太医又宽解道:风将军睡姿安详,当是在睡梦之中离世,未受苦楚。这种情况,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乃是一桩白喜。 史记:开盛元年二月十七日,卯时,逊武威帝寿终正寝,驾崩于皇夫府容苑,享年四十有四,在位三十一天。 风贺响响正在上朝,听到消息,立即下旨休朝,奔赴皇夫府,在容苑里,不顾皇帝的风仪,抚尸大哭。随后,一边哭着,一边跟郑国泰一起,趁着风染身体尚且柔软,亲自为风染擦洗身体,更换殓衣,移至皇夫府正堂停灵,以尽人子之孝。 更换殓衣了,风贺响响在风染的贴身亵衣里,发现了一方陈旧的巾子。像这么陈旧的巾子,照风染的性子,早就要扔了,这么贴身收藏着,显是极要紧的物事。 风贺响响展开来,只见旧巾上,当中用朱墨题着八个大字:“如朕亲临,悉听号令。”八字底下又题了一行小字:“成德手书,见字如晤,不得有违。” 对这方巾子,风贺响响并不陌生。当年,贺月在七星岗遇袭,传回死耗,索云国朝堂九国争位,血溅隆安门,风染便是凭着这方巾子,在国家即将四分五裂的危急关头,力挫各方势力,登上皇位,并改国号为“凤”,不负贺月重托,保住了国家的统一,保住了贺月的心血。 郑国泰低声禀道:“风叔说……这巾子,将来,他要带走的。” 是贺月,给了风染无保留的信任,把自己的江山交托于风染,才使得风染,在摆脱了男宠身份之后,又愿意以臣子的身份,重新回到贺月身边,愿意尽心竭力辅佐贺月,实现他们共同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收天下成大同,为万世开太平”的盛世目标。这方巾子代表着贺月对风染没有保留的信任,奠定了他们彼此携手并肩,相扶相持,相守一生的基础。 交出自己,赢得彼此。 在清点风染遗物中,郑国泰递给风贺响响一个暗红的锦囊,说是在风染枕下看见的。这样的锦囊,郑国泰前不久在风染交待风贺响响把那玉匣陪葬给成德帝时,他在那玉匣里看见过一个相似的。 其实,风贺响响也只看见那玉匣里放着一个卷轴,一个陈旧的暗红锦囊,还有一本贺月写给风染的奏折。风贺响响只看了那本奏折,没有看过卷轴,也没看过锦囊。 当下,风贺响响便把暗红锦囊打开,里面是两缕夹杂着几根银丝的鬓发编结而成的发辫。风贺响响和郑国泰都认得这发辫:那是贺月迎娶风染时,在一众亲友的见证下,行结发之礼,编织的同心发结。 风贺响响把同心发结又装回暗红锦囊里,便打定主意,要把这同心发结和那方巾子,都陪葬给父亲。只是父亲直到离世,也没有说过要跟父皇并棺合葬,他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父皇想跟父亲并棺合葬,再续来世情缘的愿望要落空了。 郑国泰看风贺响响长叹,却是个通透之人,禀道:“陛下,风叔跟臣闲聊时,曾跟臣说过,要跟先帝并棺合葬。” “真的?”风贺响响固然愿意完成他父皇的遗愿,可他也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愿。贺月也有遗言在先,是否并棺合葬,要看风染的意愿,不能强求,不能强加。 郑国泰道:“自然真的,臣不敢诓骗陛下。那日,风叔散朝,从宫里回来,跟臣说起朝堂上的事,指点臣该如何帮助陛下处理朝中派系纷争,逐个评点了朝中各方势力的优劣强弱……说完这些,风叔长叹说,若先帝还在,就好了。然后风叔跟臣说,先帝待他,情深爱重,生死如一,他愿意跟先帝再续来世情缘,换他来守卫庇护先帝一生平安。”这话虽然没有明说要并棺合葬,但风染表示愿意跟先帝再续来世情缘,自然要先并棺合葬,才能再续来世情缘。 作为凤国的开国之帝,风染的丧事规格一切比照皇帝礼仪,风贺响响自己亲自为风染守灵二十七天,并令大臣们以臣子之礼吊唁祭奠逊武威帝。 风将军辞世的消息很快在风国传开,各地驻军纷纷为风将军举行了隆重的祭奠活动,各地百姓,尤其是那些经风染之手收复回来的失地上的百姓,纷纷自发地组织了祭奠活动。 如果说,在大臣逼杀权奸那天,所谓的万民请命,所谓的紧急军报,所谓的京畿守军围城,还含有许多人为操作的因素。如今全国各地纷纷自发祭奠风大将军的活动,充分说明,逊武威帝在民间的声誉威信之高,足可与成德帝并驾齐驱。 风贺响响看着各地官吏和驻军纷纷禀报上来的奏折,暗自庆幸,他没有听信那些大臣鬼迷心窍的建议,不然他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冤大头。 二十七日之后,皇帝守灵期满,成化城内的百姓再一次倾城出动,送逊武威帝出殡。由风氏和郑氏选了八十一个子侄亲自为逊武威帝抬棺送灵,备极隆重哀痛。灵柩送入贺氏宗庙,在举行了隆生的祭奠仪式后,被放入宗庙下的函洞密室中,跟成德帝的灵柩一起暂时停放,等待择吉下葬济陵。 史记:开盛元年十月十五日,承乾帝率礼部为成德帝和逊武威帝举行了并棺仪式。帝夫恩爱不绝,并棺合葬,堪为当世夫妇恩爱的典范。 并棺,就是把两具棺木,盛装入特制的大椁中,一椁两棺,生同床,死同椁。 史记:开盛元年十月十八日,成德帝与逊武威帝的并棺大椁落葬济陵。 济陵虽然埋葬了三个人,但在济陵的主墓室中,只有两具棺椁,一具是成德帝与逊武威帝的并棺大椁,一具是谧淑皇后的单独棺椁。 济陵埋葬了凤国的两位开国皇帝,很快,百姓们便形象地把济陵称为双帝陵。后世百姓,为了方便区分,便把成德帝称为文帝,逊武威帝称为武帝。 文帝和武帝携手并肩,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共同驱逐雾黑,一统凤梦河山,实现了他们一统江山,开创万载盛世的宏伟目标,为后世之人,留下了无数传奇。 文帝和武帝也开创了两个男子结褵结发的先河,并被记入史册。他们彼此恩爱缠绵,缱绻情深的事迹,更留下了无数传说。 曾经,盛赞也好,诋毁也罢,谣诼纷纭,皆是过眼云烟。这一生,他为他,撑起了一方天地,遮风挡雨;他为他,消磨了一生锐气,开疆拓土。峥嵘岁月,携手共济;戎马倥偬,并肩担当;双修续命,情深爱重;白首结发,愿尽来生情缘! 现如今,他们永远在一起了,恩爱不疑,生死如一。 -全文完- 天际驱驰 2015/12/19——2017/08/02稿于寻梦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八 凤梦大事年表 凤梦大事年表 作者:天际驱驰 平康五年腊月十三日,平康帝遭刺,养伤四日,令太子贺月临国,十六日驾崩。 平康五年腊月十八日,太子贺月确立继位。 成德元年正月十五日,太子贺月正式登基称帝,帝号:成德,改年号:成德。 成德元年五月,成德帝力驳群臣,将太子府更名风园,赏赐予男宠居住。 成德元年六月,成德帝同时纳娶关氏,乌国宗室梅氏为妃,皆封嫔。 成德元年八月下旬,成德帝下旨,令亲王赴封。 成德元年九月初,成德帝贸然查抄瑞亲王府,只逃出王妃与世子。瑞亲王贺锋于赴封途中在石雨镇,召募阴国郑氏子侄郑染为帅,以勤王之名,誓帅谋反。 成德元年九月上旬,成德帝亲率御前护卫军,铁羽军,京畿守军三军追剿勤王叛军,成德帝于枇杷谷中伏,全军覆灭,成德帝只率少数兵马,逃入万青山中。于万青山中遭遇未带兵马的瑞亲王,成德帝率众将其狙杀。其后,援军至,大败叛军,惜叛军主帅郑染逃脱。 成德元年腊月十五日,成德帝大婚,迎娶威远军毛恩将军嫡孙女为后,封号:谧淑。 成德元年腊月二十月,群臣与毛恩将军联手,发动清君侧,诛妖孽的行动,意图诛杀帝豢养于风园的男宠。男宠负府宅顽抗,反制攻府的威远军兵卒,清君侧失败,帝大怒,下旨彻查追责,数百名朝堂大吏被削爵罚俸。 成德二年正月初一日,成德帝庶长子降生,取名:旦。其母晋升兰嫔。 成德二年四月,成德帝下旨,开始实施新政,逐步废除贵庶制度,在与朝堂争辩之后,初步放开百姓服色限制。 成德二年六月,风园男宠纵奴行凶,牵涉柴小公子案,群臣再次恳请成德帝远小人,近君子,帝由是疏远男宠,乃至恩绝。 靖乱元年元月廿七日,雾黑王朝兵发射凤堡,弘国灭亡,皇族尽诛,小皇子外出游学,幸免。永昌国灭亡,皇族尽诛,只逃出太子及重臣千余人。 靖乱元年二月初一日,康成国灭亡,康成国皇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昊国境内。 靖乱元年二月初三日,奉和国灭亡,奉和国皇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乌国境内。 靖乱元年二月廿五日,嘉国灭亡,嘉国耀乾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索云国南枣郡一带驻守。 在靖乱元年二月廿八日这一天,陆绯卿率领汀国援军驰援索云国,重新踏入逃离了三年的成化城,看着被改名为“风园”的太子府,心头百感交集。这一天,风染从风园正门离开,结束了他的男宠生涯。这一天,贺月咨之以国事,赠之以“如朕亲临”的巾帕,以国士知交待之。自然,这些不是大事,不会被记入史册。只是这一天,这一晚发生的事,后来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有关的人,会牢牢记住这一天。 彼时,风染二十二岁,贺月二十七岁 靖乱元年三月初一日,索云国南枣防线溃败。 靖乱元年三月初五日,索云国成化城被围,汀军援军被围困于成化山。 靖乱元年三月廿一日,昊国灭亡,昊国皇帝及康成国皇帝率重臣及残部退入荣国境内。 靖乱元年四月十七日,汀国援军从成化山突困而出,反歼雾黑大军五千余人。 靖乱元年四月十八日,在汀国援军和清南军的猛攻下,雾黑大军北撤,索云国各方联军追杀千里,将雾黑大军逐至南枣郡之北,史称“成化城大捷”。这是凤梦大陆对雾黑王朝的首场胜利。 靖乱元年四月廿一日,雾黑王朝东路大军后撤。 靖乱元年四月廿二日,雾黑王朝西路大军后撤。 靖乱元年四月三十日,已经身故三年的阴国庶出二皇子风染现身阴国皇宫,称其玄武山养病,今病愈归来。其名字重新载入风氏族谱。 这一条记载,原本只记于阴国史册,只是在很多年后,史官郑重地将之补登入凤梦史册,对阴国二皇子风染那死而复生的三年行踪作了正本清源,以正视听的记载。关于阴国二皇子风染的孽情逸闻,仅见于野史趣谈,不登大雅。 靖乱元年五月初一日,庶出二皇子风染在阴国兵家重臣郑氏的支持下,重新夺回朝政大权。 靖乱元年五月初二日,阴国仁和皇帝下诏,宣布在战乱时期,取消对庶族的官阶限制,庶族官吏可凭自身政绩功勋累官至一品。 靖乱元年五月初六日,索云国成德皇帝下诏,宣布响应阴国新法,取消对庶族的官阶限制,同时新添了十年内逐步取消贵族例俸一条新法。 靖乱元年五月十七日,宣亲王贺艺伙同戌国公威远军将军毛恩,借兵谏之名,意图逼宫。被毛恩死前反戈。宣亲王贺艺从此被圈禁于王府。 靖乱元年六月初二日,凤梦大陆十三国集会鼎山,确立了统一纪年。 靖乱元年六月初五日,弘国,永昌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待收复失地之后,再另行置郡。 靖乱元年六月十七日,阴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成为了玄武郡。 靖乱元年七月初八日,谧淑皇后再怀帝裔。 靖乱元年七月十四日,康成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 靖乱元年七月廿六日,奉和国签署协议,永久合并进索云国。 靖乱元年七月下旬,简国皇帝弃国,逃亡海上。 靖乱元年八月十一日,帝敕封风染为全国兵马都统帅,并授军事专擅之权。 靖乱元年八月十九日,荣国被雾黑王朝所灭,皇帝不撤,与国同碎。 靖乱元年八月廿三日,荣国签署协议,于战时暂时合并进索云国。 靖乱元年八月三十日,昊国签署协议,于战时暂时合并进索云国。 靖乱元年八月,索云国从南枣郡迁八十余万户百姓南下定居。 靖乱元年九月十六日,兵马都统帅风染亲自率军断后,与五十万雾黑大军周旋半月,安然退入石雨镇。 靖乱元年十二月初二日,雾黑蛮子企图在曼子渡强渡涫水,都统帅风染亲自率军抵挡。是战,自晨至昏,血染涫水,尸漂千里,我军伤亡两千余,敌军损失共计六万,是谓曼子渡大捷。 靖乱二年四月初一日,成德帝下旨颁布了武官官制。批准了都统帅风染的驻军调整奏折。 靖乱二年四月十三日,嘉国耀乾帝向索云国发出合国商谈邀约,索云方应允。 靖乱二年五月初二日,谧淑皇后诞下嫡长子,取名为响,立为太子,成德帝下旨大赦天下,以为太子祈福。 靖乱二年五月初四日,成德帝误朝,至午时方下旨罢朝一日。 靖乱二年五月初五日卯时,玄武镇国王,峻亲王,嘉懿郡王,德辉郡王,宏逸宗王,开济藩王六王上朝,就非礼兵马都统帅一事,联合参劾成德帝失君德,乱朝堂,逼逊位。巳时,成德帝为平息朝议,拟下罪己诏。午时,成德帝率群臣往都统帅府。未时,皇宫为嘉国乱军所占,掠皇族多名为质,妄图合并我朝。申时,太皇太后不受辱而薨逝。酉时,隆安门失火。酉末戌初,我朝收复皇宫,太后,皇后,太子等均无恙。亥时,成德帝下旨,命兵马都统帅风染将军追杀嘉国乱军残孽,务求击毙。翌日丑时,兵马都统帅府连夜发出十万火急公函,征调前京畿守军重行集结京畿,以拱卫都城。 靖乱二年五月十六日,我国兵马都统帅风染追击嘉国残军于万青山山脚,未有照会,越界过境进入汀国国境。后我军相助汀国守军击退雾黑蛮子的进犯,并全歼嘉国残军,惜耀乾逃脱。我军都统帅因擅自越界,被暂扣于汀国军营。 靖乱二年六月十七日,成德帝签署协议,就未发照会,私自派遣本国兵马都统帅越界过境之事,割三城,赔十万石粮于汀国。史称“万青山赔粮协议”。协议签署之后,汀国方放人。 靖乱二年七月十四日,兵马都统帅风染率领京畿守军北营,自万青山班师回朝。 靖乱二年七月十六日,兵马都统帅风染被革职待查。 靖乱二年七月二十日,原兵马都统帅风染,查实九大罪状,成德帝亲下谕旨,令九罪九贬,贬任成化城北门散骑卫。 靖乱二年九月初七日,乌国残部在依山被嘉国所灭。 靖乱二年九月廿九日,成德帝册封大皇子贺旦为亲王,赐封号“乌”,赐原乌国故都为封地。 靖乱三年正月初四日,成德帝派礼部尚书邓加瑞往万青山代天子犒军。另派礼部侍郎肖忠良往万青山汀国防部,代索云国天子向汀国犒军。 靖乱三年正月至四月,我军与匪嘉连战五场,共计歼灭匪嘉军十一万余人,歼灭雾黑军二万余人,俘匪嘉军十二万余人,降八万余人,史称:招降五战。是役由郑修年出任兵马都督全程指挥。 靖乱三年九月二十月,索云国收复北方南枣郡全境。 靖乱三年九月廿一日,成德帝銮驾自成化城出发北上,将于十月初一日于南枣郡七星岗主峰与嘉国耀乾帝,汀国礼部大臣,喆国礼部大臣举行会盟,商议和谈通商之事。 靖乱三年十月初一日,成德帝在七星岗癞痢顶与匪嘉耀乾帝会盟时,遭雾黑大军突袭,匪嘉军里应外合,重创我索云护驾军,成德帝于癞痢顶驾崩! 靖乱三年十月初四日,原兵马都统帅风染将军于众臣拥戴之下称帝,帝号:武威。武威帝定国号:凤。 靖乱三年十月廿二日,武威帝册封汀国幻沙公主为皇后,赐封号“靖珍”,迎入皇宫,执掌凤印。 靖乱三年冬月初二日,靖珍皇后逾矩上朝,请辞后位。武威帝允。 靖乱三年冬月初五日,成德帝平安归朝。再定国号:凤。武威帝逊位,保留帝号,仍领兵马都统帅之职。 靖乱四年二月廿六日,成德帝下旨,废除嫡长子贺响的太子之位,同时下旨,暂不立储。 靖乱四年三月初四日,成德帝偶感风寒,病体甚重,连续休朝,四日方愈。 靖乱四月六月十五日,废太子贺响过继与风氏,因未在贺氏除名,只于贺姓前加冠风姓,复姓风贺,风氏再赐名“响”字,贺响更名为风贺响响。 靖乱四年春,北方匪嘉境内暴发瘟疫,九月,瘟疫流传至我国境内。成德帝派医派药派粮派款,下旨全力救赈疫区。 靖乱四年冬月初二日,成德帝颁布瘟疫对症药方和防治药方。因药方用药贵重,成德帝下令向全国富户募捐,款项由官府出面统一采购药材,派太医士携带药材逐一至各郡施药,以救治疫患。 靖乱四年冬月初三日,成德帝颁旨,下令对疫区百姓,实行减税减赋,免征徭役的政策。具体减免区域和措施,由户部行文公示。 靖乱四年冬月廿五日,喆国因兵卒哗变,派使出我国求援,成德帝允。申时,兵马都统帅风染将军亲自统领,抽调京畿守军北营和东营部分兵马,并带同太医和药材,赶赴喆国驰援。 靖乱四年腊月初三日,我国协助喆国平息了境内哗变兵卒的动乱。 靖乱四年腊月初十日,我国与喆国签署协议,为防兵卒再次哗变,由我国向喆国派驻军队,协助守国。驻军选址另议。 靖乱四年腊月十二日,成德帝颁布瘟疫改良药方,大幅降低了制药成本,使得平民可以自行配药报用,不必再由官府施药。 靖乱五年九月三十日,谧淑皇后因病殡天,享年二十有五。 靖乱五年十月,兵马都统帅风染派遣将领,与逃亡海上的简国天睿帝取得联系,并约定腊月间在凤翔港会合,以议联手海战之事。 靖乱五年腊月廿二日,郑修年代表凤国,在凤翔港经过七日谈判,跟简国签署了联合作战协议。 靖乱六年二月廿九日,凤军绕道旷渊沼泽,从南方沼泽里攻出,一举夺下荣国涫水西岸沿线。 靖乱六年三月初八日,凤国成功在涫水上架设浮桥,联通了凤荣两岸。德成帝将此桥命名为:凤通桥。 靖乱六年四月至七月,凤国调集投入了三十万兵力,且战且进,战线从原荣国境内渐渐向荣昊边界推进。匪嘉和雾黑征调了大批兵卒,集结在昊国边界,准备迎击凤军。 靖乱六年八月间简国海船搭载了凤军,从永昌国东北海岸马里垭港口登陆,直奔射凤堡,沿路几乎未遇狙击,凤简联军共计九万余人,与冉响马军三万人会合后,十二万兵马围攻射凤堡。 靖乱六年八月间简国海船搭载了凤军,从永昌国东北海岸马里垭港口登陆,直奔射凤堡,沿路几乎未遇狙击,凤简联军共计九万余人,与冉响马军三万人会合后,十二万兵马围攻射凤堡。 靖乱六年九月至十月,凤军跟六和军及当地匪军配合,对从荣国境内回撤向射凤堡驰援的匪嘉军和雾黑军在涫水上游展开了大规模埋伏狙击,战事极其惨烈,大小战役共计十几场,最终,因敌军急切回援,无心恋战,率五十余万兵卒突破凤军防线北上。此战,凤国收复凤梦西路及涫水上游,原康成国大部和白雪山地区。 靖乱六年十月,凤简冉三方联军未能攻陷射凤堡,因雾黑蛮军回援,双方交战之后,三方联军兵力不敌雾黑蛮军,凤冉两军不得不退入朗昆宁山脉,简军退入海上。 靖乱六年冬月廿五日,六和军在凤梦西路北端白雪山地区立国,国号:六和,蔡同和称帝,帝号元开。 靖乱七年三月,雾黑匪嘉率军大举来犯,六和国不敌,向凤国求援,愿降为侯国。凤军出兵,在白雪山至涫水一线,与雾黑和匪嘉联军正面鏖战数月,大战小战数十场,各有胜负,战局僵持,然凤军始终坚守防线,未退一步。 靖乱七年六月,凤军忽然自朗昆宁山脉中冲出,再次包围攻打射凤堡,再次迫使雾黑蛮军放弃涫水上游的阵地,千里回防驰援。凤军在白雪山到涫水上游一线,跟雾黑匪嘉苦战数月,僵局不战而解。 靖乱十一年二月下旬,凤国集结重兵,同时从万依关和白涫线两路出击。白涫线由凤国兵马都统帅风染亲自统率督战,万依关由北军统帅伍华昆统领,由前阴国老将郑承弼督战参谋。 靖乱十一年三月廿三日,匪嘉都城天路城被凤汀联军攻破。匪嘉国耀乾帝在乱军中毙命,尸骨无存。雾黑大将坎里斯儿在混乱中逃脱 靖乱十一年四月至六月,雾黑蛮军在天路城之战失利,坎里斯儿大将下令蛮军北撤。雾黑蛮军一时军心浮动,士气不振。凤军一路尾随追击,多次截杀蛮军后队,致蛮军惊慌,一退再退,凤军兵分几路,分进合击,一路追杀到斗河,攻势被斗河所阻。凤国收复凤梦中路全境。 靖乱十一月六月至八月,凤军在斗河南岸,与雾黑蛮军大战数场,扼断东路军给养通道,简国军在东路沿海逡巡,断其海上补给通道。 靖乱十一月八月廿五日,凤国朝堂上下,素服麻衣,举行国丧,隆重祭祀祷告之后,由成德皇帝扶灵,将太皇太后灵柩送入皇陵,与太祖皇帝合葬。 靖乱十一年九月至次年年底,凤军在斗河南岸与渡河而过的雾黑蛮军发生了大小六战,每一战均惨酷异常,双方各有损伤,凤军始终坚守斗河南岸,未让雾黑蛮军再次侵入凤梦中路,史称中路保卫战。 靖乱十二年元月初五日,成德帝派大臣前往斗河南岸犒军。 靖乱十二年二月初十日,昊国皇帝因病驾崩,享年四十有一,遗言传位太子。二月二十二日,昊国新帝与凤国签署永久合并协议:昊国永久合并入凤国。 靖乱十二年三月初四日,成德帝于巳末时分,忽然晕厥于金銮殿上,人事不醒。 靖乱十二年三月廿三日,汀国出兵,渡过赤麟江,一举收复简国全境。 靖乱十二年三月三十日,汀国北伐,一举收到原乌国失地,宣布将原乌国国土合并入汀国。 靖乱十二年四月十一日,成德帝以超规格的婚仪,盛-大迎娶兵马都统帅前逊武威帝风染将军为皇夫,大赦天下。成德帝与逊帝双双身着新郎吉服,打马游街。沿途设二十四粥棚,派发喜糕喜点,与民同乐,成化城市井百姓,倾巢而出,围观皇帝迎娶皇夫盛典,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靖乱十二年四月中旬末,集结于斗河南岸的凤军,兵分两路,一路固守斗河,一路发动了对盘踞在凤梦东路十二年之久的雾黑蛮军最后一击,攻势如虹,势如破竹,攻至原奉和国都城左亭原,四月廿六日,雾黑蛮军在其东路首领的莫约翰的带领下,投降凤军。史称东路大捷。 靖乱十二年四月月底,凤国代乌国遗孤梅氏发布讨伐汀国强占乌国国土檄文,勒令汀国刻日退出乌国国境。汀国辩称,乌国已亡,梅氏在乌国灭亡之前早已嫁入凤国,不能算是乌国遗孤,檄文为无稽之谈,拒不撤兵。五月初,简国发出声援,认为乌国亡国,乌国故土,应该谁收复,谁占领。五月十四日,凤国对汀国简国同时宣战。 靖乱十二年六月初六日,凤军在攻击乌境汀军时,忽然出兵,以迅雷之势,兵临简国都城城下,简国天睿帝不及出逃,只得降顺,与凤国签署城下之盟,永久合并入凤国。简国天睿帝降为侯爷。 靖乱十二年十月中旬,凤军把汀军逐出乌国国境,宣布收复凤梦东路。 靖乱十三年二月廿八日,凤军对汀国本土发动进攻,兵马都统帅皇夫风染率子风贺响响一同出征。 靖乱十三年七月初九日,凤军攻克汀国都城万盛卫,熙安帝及幻沙公主率军往南撤退。风贺响响率侍从谋士数人绕道喆国,抢先向喆国绍元帝痛陈利弊,分析时局,说服绍元帝传旨,在喆汀两国边境陈兵,断然拒绝汀军退入喆国境内。 靖乱十三年冬月十五日,汀国熙安帝在与凤军交战中被流矢所射而死,十七日,汀国残部投降,宗室重臣答允合国,幻沙公主拒不投降,携将军陆绯卿远遁海外。 靖乱十三年冬月廿七日,喆国绍元帝向凤国风贺公子表示愿意将本国合并入凤国。 靖乱十三年腊月廿九日,汀国,喆国分别签署了永久合并协议,成德帝封汀国一宗室为侯爵,封绍元帝为凤翔镇国王,武安卫为封地,食邑万户,世袭罔替,凤翔王不赴封地,在都成城另赐王府居住,原喆国降国为郡,更名为凤翔郡,暂由凤翔镇国王世子担任郡守。 靖乱十四年二月初一日,荣国签署永久合并协议。成德帝分封原荣国太子为光曦郡王,赐原荣国都城为封地,王爵世袭罔替。光曦郡王不赴封地,在都成城另赐王府居住。 靖乱十四年五月初十日,成德帝下令,让风将军之子风贺响响进入九部任职历练。 靖乱十五年五月,成德帝为大皇子贺旦赐婚。同年七月,成德帝为大公主赐婚,驸马为礼部尚书邓加瑞嫡长子邓良平,并赐公主封号:婉清。 靖乱十六年八月,大皇子乌亲王贺旦大婚。同年十月,成德帝为二皇子贺理赐婚。 靖乱十七年四月,婉清公主出阁。同年九月,成德帝为二公主赐婚,驸马为兵部尚书步文轩嫡长子步伟祺,并赐公主封号:青寻。同年冬月,二皇子贺理大婚,并被赐封亲王,封号:康。 靖乱十八年二月廿六日,凤国重整兵马,成化城歃血誓师,北伐凤梦北路,誓要驱逐雾黑蛮子,光复凤梦全境,凤国一统河山。 靖乱十八年五月到六月,凤国以三路大军围攻之势,北伐凤梦北路。然雾黑蛮军死守天险,使凤军损失惨重而未有成果,战局陷于停顿僵峙。 靖乱十八年七月,凤军暗军经艰苦跋涉,与前潜伏于朗昆宁山脉中的凤军会合。八月,休整之后,随军而往的风贺公子建议统帅郑修年,于朗昆宁山脉中,截断百万大道。雾黑蛮子顿时军心大乱,九月,盘踞于凤梦北路的雾黑统将坎里斯儿请求议和。 靖乱十八年十月十七日,雾黑王朝驻凤梦大陆最高统帅坎里斯儿大将宣布投降,凤军全面接收凤梦北路。至此,凤军北伐取得胜利。 靖乱十八年腊月至次年二月,亚父风染一直率三子于凤梦北路镇守,处理受降,接收,甄别等事务,等待雾黑王朝派大臣前来商议赔款及赎回降兵降将降臣事宜。腊月底,成德帝宣布再次大赦天下,并派大臣前往凤梦北路犒军。改年号为凤至。 凤至元年二月廿三日,大凤王朝与雾黑王朝达成协议,雾黑王朝赔偿银钱若干,大凤王朝释放所有俘虏。百万大道北端由雾黑王朝把守,南端交由大凤王朝把守,百万大道的修缮维护费用由双方协商解决,双方经由百万大道通商,税率费用由南北两端自各制订收取 凤至元年三月,射凤堡被改名为凤扬堡,在留下足够守卫兵卒后,兵马都统帅风染率四路北伐军班师回朝。五月抵达成化城,合城百姓夹城欢迎风将军及一众将领。 凤至元年四月初七日,青寻公主出阁。 凤至元年五月初二日,成德帝亲为风贺响响主持加冠礼,随即,成德帝下旨,册立风贺响响为太子,随皇帝上朝听政。同时,乌亲王与康亲王结束九部任职历练,乌亲王出任刑部员外郎,康亲王出任工部员外郎。 凤至元年冬月十八日,成德帝下旨,赐郑家忠毅国公府,帝亲写匾额,并将于一月之后率百臣亲至国公府恭贺郑国公乔迁之喜,亲为国公府匾额揭红。 凤至二年三月十三日,成德帝下旨,撤消都统帅府,原都统帅府所管军政军务,调兵驻防等事务职责仍归于兵部。皇夫风染仍领兵马都统帅衔,入内阁,仍总理凤国军政军务,直辖兵部。 凤至二年四月初八日,成德帝下旨,把原兵马都统帅府恢复原名太子府,令太子入主,以供政事历练。 凤至二年五月三十日,玄武郡发生民变,郡守府被乱民所占,挟制官吏要求减税减赋,清理吏治。 凤至二年六月初四日,成德帝因病,令太子代朝。 凤至二年六月初八日,风贺公子被废除太子之位,赐封亲王,封号:宣。着吏部任职员外郎。 凤至二年十月,内阁大臣兵马都统帅风染,完成了对凤国各地驻军驻地和人数的调整,确定了常规驻军人数和地址。 凤至二年腊月三十日,成德帝在皇宫凤栖殿大排宫宴,皇族中人欢聚一堂,歌舞助兴,守岁至凌晨,天亮方散。 凤至三年正月十八日,成德帝下旨,免除了乌,康,宣三位亲王在朝堂中的一切任职,令其前赴封地。 凤至三年冬月十九日,内阁大臣太子少师庄唯一病逝,享年七十有三。 凤至四年正月廿一日,成德帝下旨,令宣亲王返回都城。廿三日,帝下旨,再立宣亲王为太子,令其监国。 凤至四年十月十五日,酉时,成德帝驾崩于菁华宫,享年四十有八,在位二十五年。同日,宣遗诏,令太子继位。 凤至四年冬月十二日,成德帝出殡,灵柩送宗庙暂存,另择吉日下葬。 凤至四年冬月十三日,太子登基继位,帝号:承乾。新帝下旨,大赦天下。改年号:开盛。 凤至四年冬月廿九日,承乾帝顺应军心民意,当朝颁布诏令:仍尊风大将军为逊武威帝,与成德帝同为凤国开国之帝。 开盛元年二月十七日,卯时,逊武威帝寿终正寝,驾崩于皇夫府容苑,享年四十有四,在位三十一天。 开盛元年十月十五日,承乾帝率礼部为成德帝和逊武威帝举行了并棺仪式,帝夫恩爱不绝,并棺合葬,堪为当世夫妇恩爱的典范。 开盛元年十月十八日,成德帝与逊武威帝的并棺大椁落葬济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八 完结感言 作者:天际驱驰 终于完结了。 本书写得很累,也写得很嗨,我深深在沉沦在我虚构的小说里,舍不得主角们死去。可是他们不死,我又无法得到解脱,真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态。 作为一个上班族,一个业余作者,我深深觉得从事网文写作,真的是件非常累身累心的事情。感觉业余作者和专业作者在写作状态上存在着十分巨大的差距。 怎么这么说呢? 作为一个上班族,我的工作每天要处理大量的事务,完全没有空闲可以考虑写作上的事,也无法保持写作状态。只有在下班之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进写作,近两年时间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外出应酬,一心只扑在写作上。 但是我又是个比较慢热的作者,往往需要在电脑前坐半天,翻阅前文,然后才能渐渐沉浸进写作状态。不在写作状态中码出来的情节,自己看着像是平铺直叙的记叙文,调动不了自己的情绪,也感动不了读者。 因为如此,我的写作速度,效率低,速度低,只能保持每天更新三千字的速度。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我有几次要了年休,每次年休可以连续休息一周。这一周的时间我也全用来写作,因为不用考虑工作上的事,也没有其他的事件打岔,感觉能够一直处于写作状态之中,这就相当于是一种专业作者的写作状态,写出来的情节就比较有激情,写作的效率和速度也比较高。 有了年休的对比,使我深深体会出,专业和业余,至少在写作状态上,真的有很大区别。 我是个进入写作状态比较慢热的作者,同时也是一个退出写作状态比较慢冷的作者。因为次日要上班,不能写得太晚,看着时间必须要睡觉。可我躺到床上,脑子里还满是小说里的情节和人物,人还处于写作的亢奋状态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不断告诫自己,明天要上班,别想小说了!快睡吧。 基本上这一年多,每天都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在这种状态下,确实让人感觉非常疲累,完全可以用吃不香,睡不好来形容。 其实,我喜欢写作,热爱写作,我非常享受沉浸在虚拟世界中的写作状态,我爱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赋予他们生命,参予他们的悲欢离合,与他们同哭同笑。感动自己,再感动读者。 好在,到了2018年,我就可以像专业作者那样一直保持写作状态了,再不怕被工作打断打扰了——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专业作者吧。 这一年,虽然累,但压力也是动力,我竟然能够写出一年一百万字的成绩,让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是我的第二文小说,相比第一本,这一本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下一本,我会有把握,写得更好。 希望读者朋友们,继续支持我。 在此,也感谢各位读者朋友,陪伴我走过这一年多的时间,你们的每一个留言和鼓励,都给我无限的动力和欣悦。 我爱你们。 与你们相约2018。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卷八 新书发布《重燃美人灯》 各位朋友,本人最新古代重生架空小说《重燃美人灯》已经发布。 简介: 一个是凌国女扮男装的武勇名将,一个是安国名噪一时的凤都才女,她们都死在了安国七皇子羽鸿手下。武勇名将重生进了凤都才女的身躯,双姝合璧,重燃美人灯。且看,重新燃起的美人灯,如何侠骨生香,柔肠吐艳,如何照亮那繁华的锦绣河山。 与其他重生文相比,本文的重生独具特色。一般的重生是主角重生进废材的身体,废材死了,主角开启逆袭之路,但本文的重生方式是双姝合璧,允文允武,惊才绝艳。(注意:武,指的不是武功,是兵法韬略,行军布阵) 本文涵盖宅斗,宫斗,谋斗,国斗。但双姝合璧的女主,其斗争的方式方法与众不同,她的斗,是侠骨生香,柔肠吐艳的斗。 《重燃美人灯》发布在无线app咪咕阅读上,各位朋友只消在咪咕上搜索文名,即可阅读。 谢谢朋友们,期待您的光临! 天际驱驰敬白 2018-02-0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