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状元公》 第一章 史上最悲催状元公 杨杉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况。 “这是哪？我是谁？我没死？！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杨杉躺在床上，环视着四周装饰风格古色古香的房间，一脸懵圈。 感觉胸口部位疼痛的厉害，杨杉双臂支撑着床板，试图挣扎着坐起来，结果一不小心胳膊肘碰落了床头边的茶碗。 “啪啦” 手掌大的瓷碗摔得粉碎，里面盛放的清水洒落的满地都是，不过很快就被地面的木板吸收，只留下一片片的水渍。 “吱呀” 房间门被推开，一名古装打扮的小伙子看着正在试图坐起的杨杉，嘴巴张的老大。 “啊状元公，您您醒了？！”小伙子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叫一声，语气略带颤抖的问道。 “来扶我”杨杉尝试着找他帮忙扶一下，就见小伙子转身跑出了房间，于是杨杉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吐出了剩下的话，“谢谢。” 努力了几下，还是没能坐起身来，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让杨杉忍不住的龇嘴，他试着深呼吸，企图以此来稍稍缓解身体的痛感。 “踏踏踏”门外似乎有不少人朝房间这边走来，越来越近，踩着木地板发出的清脆脚步声，也越来越快。 “吱呀” 房间门被推到最大幅度，一名穿着深色锦衣，身材微胖，面相富态，头顶微秃的中年男子当先迈步走进房间，看见还在喘气的杨杉，明显愣了一下，眼中质疑一闪而逝，立即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面容，几乎是小跑着走向杨杉床边，蹲在地上，双手握着杨杉的右臂，声音几近哽咽：“福大命大的状元公啊，我就说，咱大明朝三元及第的状元公，那都是文曲星下凡，怎么可能会被贼人所害” “你们看到没有，我说的对不对？”中年男子转头看向身后众人。 “对对对，掌柜说的对极了，状元公是天上星宿下凡，福气大大的。” “掌柜说的对！” 屋内众人纷纷附和，看得杨杉满脸问号。 “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这是哪里？”杨杉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 “哎呀，是我糊涂，忘记自我介绍了。小人是这京城状元楼的掌柜，姓宋，名福。状元公就叫我宋福好了。” 宋福炽热的眼神，让杨杉想起家乡中了福彩双色球特等奖的汉子。 “那我是谁？”杨杉又问。 “状元公真是爱开玩笑，您是状元公啊，大明朝有史以来第八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宋掌柜笑嘻嘻的回应。 “我是谁？”杨杉又问了一次。 宋掌柜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异常古怪：“您，是状元公啊” “我想问我的姓名。” 这次不仅是宋掌柜，就连屋内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古怪疑惑的神色。 忽然宋掌柜一拍脑袋，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小人明白了，状元公定是让那贼人伤了脑袋，你们快去顺天府，禀告卢大人，就说状元公醒转了，还有，让卢大人安排大夫过来给状元公诊治。快，快去！” 宋掌柜说完，屋内两名伙计就快步出了房间。 杨杉还要说话，宋掌柜连忙给杨杉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吩咐屋内剩余众人外面等候。 众人随即退出房间，不一会，就只剩下了杨杉和宋掌柜。 宋掌柜又蹲下身子，凑近杨杉，恭敬的说道：“状元公乃文曲星下凡，千金之躯，刚才人多嘴杂，不宜说出状元公名讳。据小人所知，状元公姓杨，单名一个杉字，乃是南直隶苏州府人。” 杨杉听到此处，大致清楚了情况，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重生过来的，前世的自己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基层公务员队伍的一名科长，只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日没夜的劳累，导致心肌梗塞猝死，于是神识附身到了这名叫杨杉的状元公身体里。 可是这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掌柜似乎颇会察言观色，随即又解释道：“昨日上午殿试发榜，状元公位居榜首，顺天府便派人来请状元公骑马游街，可是突然有一伙自称白莲教的匪人出现，刺伤您后远遁逃窜。顺天府的大夫诊治后说您受伤太重，就算华佗再世也无回春的希望，因为状元公之前一直住在咱们客栈，他们便派人将您送了回来，明日顺天府就会发丧报去往苏州府。” “就是说顺天府已经认为我死亡了？” “是的，昨日晚间送回来的时候的确已经没有了呼吸。” “既然死亡了，本该官府收敛尸体，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客栈存放？” “据大夫说，顺天府殓房已经满了，是知府卢大人让把您送回客栈，过几日就安排火化，等状元公家乡来了人，再带骨灰回乡。” “客栈存放了具尸体，岂不是耽误你们做生意？” “唉，我们也是没办法，民不与官斗。不过昨日送您尸体，呸，瞧我这嘴，是送状元公您回来的时候，正巧是夜晚，没什么人见到，而且现在住的这里是后院，平时连店里的伙计都不常过来的。” “状元公可别怪小人多嘴，咱大明朝开国近三百年，能‘三元及第’的状元，之前也就只有七个人，这些人无一不是后来在官场上顺风顺水，扶摇直上。皇榜高中当日就遇刺的，您还真是大明朝第一人。” 哦，这还真是挺悲剧的。上午中榜大喜，下午就遇刺身亡，倒也真是前无古人了。杨杉也不禁自嘲道。 “小人多嘴问一句，状元公您是不是得罪了白莲教什么人？” “没有吧？！” 这个杨杉真不知道，他也是刚刚认识这具身体。 宋掌柜看着杨杉不确定的神情，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这几年白莲教真是闹腾的太厉害了，连皇上钦点的状元都敢行刺。” “吱呀” 房间门又被推开，一名身着常服，面黑少须，身材清瘦，却看上去极有精气神，四旬左右的男子跨步走进房内，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宋掌柜赶忙站起身，面朝来人行了作揖礼后，就说道：“卢大人，状元公刚刚醒转，我就派人” 卢大人摆摆手，打断宋掌柜的话：“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宋掌柜微微弯身，又行了礼，才缓缓退出房间，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卢大人盯着杨杉，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才朗声说出来一句：“他娘的，我就说顺天府养的这大夫水平不行吧，文曲星下凡的状元公，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崇祯十八年 卢大人扭头对着门外吼道：“他娘的，你个烂糟的赤脚大夫，赶紧滚进来看看我们状元公！” 就见门外露出一张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沧桑老脸，陪着笑容：“卢大人，小人来了。” “愣着干什么，莫不成还要我请你先吃顿饭？！” “是，是，小人这就进去。”大夫被骂的一脸惶恐，拎着药箱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快走了几步，大夫来到杨杉床边，自己搬个凳子坐下，将药箱放在脚边，先是看了看杨杉的气色，疑惑的“咦”了一声，才轻声道：“小人这就给状元公把脉。” 杨杉闻言，伸出右臂，手心朝上，大夫便搭上食中三指，闭起眼睛，静静诊治起来。 过了许久，杨杉都等的快要睡着了，才听到大夫一声轻“嗯”，卢大人在旁边看的颇不耐烦，急切问道：“如何了？” 大夫听到发问，收回手指，站起身，朝着卢大人和杨杉各作了揖，才慢悠悠道：“恭喜状元公，身体已无大碍，再修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那你昨日是如何诊治的？活人能被你诊成死人？！”卢大人高声质问道。 “这个小人也不甚明了，昨日状元公被匪人刺中胸口，当时的确没了气息，生机全无，小人也反复诊了几次，哪怕有一线生机，小人也不敢隐瞒大人。”大夫耷拉着肩膀，很委屈的诉说道。 “行了，你也别委屈，这次救活状元公，你也算是立了大功，等下去府里领银子。”卢大人又变了脸色，爽朗的吩咐道。 大夫听了这话，脸色才转忧为喜，赶忙写了一张药方，就出门吩咐宋掌柜安排人取药去了。 卢大人见大夫出门，才坐下来朝着杨杉笑道：“状元公啊，你可别见怪，我这脾气容易着急。出门前我还在家里写奏折呢，正要向皇上请罪，没有保护好状元公的周全，让匪人当街行刺，不仅仅是打了我顺天府的脸，更是扫了皇家的颜面。出了这种事，我做知府的，难辞其咎。” 杨杉见卢大人语气诚恳，也明白他的难处，便劝慰道：“卢大人不必忧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哎呀，我差点忘了，你的丧报已经写好，明日一早报通政司备案，就要发了，我得赶紧回趟衙门，把丧报追回来，别再闹了乌龙。”卢大人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哈哈，那我岂不是成了活死人。”杨杉见卢大人懊恼的滑稽模样，打趣说道。 “哎呀，状元公你可别再笑话我了。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会安排人来照顾你，等你修养好了，咱们再叙。” “好，等我养好伤，必定前去府上拜访。”杨杉客气的说道。 “行，那我就先去忙公事，你好好躺着，有事就吩咐宋掌柜他们去做。” 杨杉目送卢大人离开，不多时，宋掌柜又进屋，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休息。 养伤的时日里，杨杉也在不停的了解这个新的世界。 不同于熟知的历史上的明朝，这是一个位面世界。 这个世界里的明朝建国至今已有两百七十七年，现在是崇祯十八年，努尔哈赤早被李如松灭掉了，建州女真族也老老实实的臣服在明朝的统治下，现今的辽东总兵还是袁崇焕，吴三桂仅仅是辽东的一名参将，陕西方向偶尔有小股匪患，但是谁都没有听说过高迎祥，李自成这两个人，内阁首辅如今是周延儒，但也有消息说内阁次辅温体仁即将取而代之，总的来说，社会还算安定，朝廷的政权还是稳稳的握在崇祯皇帝朱由检的手中。 这段时日里，除了宋掌柜和伺候的仆人，最常见的便是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了。 毕竟新科状元游街被刺，是震动京城的大事。顺天知府卢贺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据说崇祯帝看完奏折大为恼火，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喊到御书房，只说了一句话，吓得骆指挥使一夜无眠。 “朕才知道京城都已经不安全了！” 为了这句话，骆指挥使连夜安排锦衣卫进入状元楼，保护状元公，并发布海捕文书，派出大量锦衣卫缉拿白莲教信众，一时间，京郊附近的白莲教据点皆被连根拔起，逮捕信众数百名，遗憾的是，并没有抓住刺杀状元公的凶手。 杨杉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快到不可思议。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按照大夫的诊断和宋掌柜的估计，状元公胸口这贯穿身体的刀伤，最起码都要休养月余才能勉强下床走路，若是要伤口愈合，彻底康复，怎么都得再养两三个月吧。 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来复诊的大夫见到杨杉的恢复情况，也是啧啧称奇，连连感叹状元公不愧是文曲星下凡，果然福缘深厚。 杨杉压根就不相信星宿下凡福缘深厚的说法，前世的自己可是全国优秀党员，名副其实的唯物主义者，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重生之后，身体机能有了改变，体质变得异于常人。 又过了一旬，杨杉的胸口开始长出新肉，结的痂慢慢脱落，对照镜子看去，完全看不出来胸口曾经被利刃贯穿过，连疤痕都没有留下一点点。 对着镜子，杨杉也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认真观察这张陌生的面孔。 清瘦，似乎长期缺乏太阳照射的白净，整体五官看起来有些像前世的明星李易峰。 嗯，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但也是枚帅哥呢，而且还有“三元及第”状元光环加持。 总的来说，杨杉对这具身体还是颇为满意的。 “咚咚咚” 屋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杨杉的沉思，“谁？” “状元公，是我，宋福，来给您送早餐了。” “哦，进来吧。” “吱呀” 房间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掌柜宋福提着食盒慢步走进屋内。 “状元公，小人见您这几日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今儿我特别让后厨熬了鸡肉粥，还蒸了一屉肉包，这还有一碟下饭的小菜，您先吃着，不够再跟我说。”宋掌柜满脸带笑，边说话边从食盒往外端着碗碟。 养伤的这段时间，一日三餐都是宋掌柜亲自送过来，杨杉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就说道：“这些时日麻烦宋掌柜了，如今已经痊愈，回头我自己下楼去吃就好，你就不必每顿饭都亲自送过来了。” 谁知宋掌柜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嘴里惶恐道：“小人如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状元公恕罪，小人必定加倍努力，把状元公伺候好。” 杨杉直接被宋掌柜这动作搞懵了，前世都是和谐社会，逢人就下跪的封建糟粕、奴才思想早就被打碎了，一时间反而弄的杨杉不知该如何处理。 定了定神，杨杉走上前扶起宋掌柜：“在我面前不要搞下跪这一套，我不喜欢。你也不必害怕，我的意思是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杨某如今能康复，也是多亏了你照顾。” “能照顾状元公，是我宋福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卢知府之前也打过招呼，您是他的同门师弟，小人必当尽心尽力伺候，不敢有丝毫怠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大明朝，我来了 “我的师兄？！”杨杉懵了。 “对啊，当时卢大人吩咐小人的时候，特别说明了这点，所以小人保证没有记错。”宋掌柜言语间相当肯定。 “状元公还有什么疑惑？小人可以一一作答。”宋掌柜看到杨杉疑惑的表情，特别贴心的询问道。 “哦，没了，你先下去吧。” 宋掌柜提起空的食盒，转身就要出门，忽然又被杨杉喊住，“对了，顺天府在什么地方，我想去拜访下卢大人。” “哈，状元公您算是问对人了，小人是个老京城，从祖爷爷那辈儿起就在北京城定居了。一会您出了客栈，往右边转进朱雀大街，径直走到鼓楼大街，再往东边尽头就是顺天府了。”宋掌柜转过身，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无法遮挡的自豪，笑容满面的回应着。 杨杉被绕的头晕，他前世也不是北京人，记忆里对北京印象最深的就是朝阳群众了，至于宋掌柜说的什么朱雀大街，又鼓楼大街的，根本不知道东西南北啊。 宋掌柜察言观色相当厉害，看杨杉的眉头微皱就知道状元公没听明白，还要再解释一番，杨杉及时制止了宋掌柜的热情服务：“没关系，鼻子底下就是路，大致的方向我清楚了，出门我再问人，你先去忙吧。” 等宋掌柜唯唯诺诺的退出了房间，杨杉站起身，整了整有些褶皱的外衣，捋了捋些许凌乱的发丝，铜镜里瞬间露出一张青春帅气的面孔。 张开双臂，夸张的做了个深呼吸，窗外一缕阳光恰巧射在杨杉脸上。 “哇！年轻真好！” 前世的杨杉已经三十二岁了，而如今这具身体只有二十岁，少了十二年的光阴，状元公感觉此刻的自己充满了活力与激情，青春洋溢在每一个细胞里，随时会喷涌而出！ “大明，我来了！” 伴随着大明朝崇祯十八年新科状元公心中的热情呐喊，杨杉猛的拽开房门。 “锵！锵！” 门口两名锦衣卫听见动静，立即拔刀半出鞘，待看清楚是杨杉后，又迅速将绣春刀入鞘，双手抱拳施礼道：“属下不知是状元公开门，惊吓之处，还请状元公恕罪！” “额这个无妨，无妨，哈哈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嘛。” 杨杉现在特别不适应这种尊卑明显的对话，这要是放在社会主义新时代，最多就是说声“对不起”，人人都是平等的，工作不分贵贱，谁比谁差呢。 但是现在，这里是大明朝，就得努力适应这种尊卑有序的风格。 “不知状元公现在想去哪里？”其中一名锦衣卫双手抱拳，微弯腰，语气恭敬的问道。 “去趟顺天府，找下卢大人。”杨杉故意表现的轻描淡写。 “骆指挥使吩咐过，这段时日，我俩必须贴身保护状元公，以防白莲教逆匪再次来袭，所以” “所以，你们俩跟着我一起去好啦。” 杨杉明白两人的为难之处，直接挑明了话，看到锦衣卫门神二人组脸上舒展的表情，状元公感觉自己做了件好事。 不为难别人，也是助人为乐的一种方式。 三个人就下了楼，锦衣卫二人组走在杨杉身后，故意慢了半步，这样既能凸显状元公的地位，又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嗯，这两个人懂做事。 前世里杨杉也是这样陪领导走路的，在官场上，一言一行都能体现你的素质和修养。你大步流星的走在领导前面，挡了领导的位置，也许不是故意的，但是难免会让一些小肚鸡肠的人怀恨在心。 所以，细节决定成败。 杨杉打算跟二人聊聊天，就轻松问道：“二位大人如何称呼？” “在状元公面前，不敢称大人。属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张松，旁边这位是校尉庞泰。”张松年纪稍大，看起来有二十四五岁模样，说话也是有问必答，还显得特别恭敬。 旁边这位庞泰就显得弱了很多，杨杉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嗯，小鲜肉。 庞泰见杨杉回头望向他，面上一红，赶紧停步，低头抱拳道：“大人好！” 张松拽了拽庞泰的袖口，低声纠正道：“现在还不能叫大人，得喊状元公。” 于是庞泰又赶紧改口喊了声“状元公”。 青涩啊，小小的一个口误，就从面部羞红到了脖子上，杨杉看着庞泰促狭的模样，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小伙子不错，加油！” 状元公的言语鼓励，换来的是小鲜肉感激的眼神。 杨杉忽然想起来前世看过的大明星张震主演的绣春刀，主角是总旗还是百户？忘记了，反正应该比眼前这两个人官职大吧，里面的主角可不是这种温和的眼神呢，那是挣扎在生死线上随时可以用命相搏的决绝的眼神。 或许，电影里的这种锦衣卫，在现在的大明朝也是有的吧。 三人继续走到了状元楼的前厅，此时正是上午辰时，也就是杨杉前世早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正是吃早餐的时间，所以前厅坐满了正在饮食的客人。 状元楼在京城还是颇有名气的，酒楼主打南方的粤菜和蜀地的川菜，特别是晨间早餐做的各种南方糕点，更是开创了京城众人“吃早茶”的风气，曾经有段时间，一位难求，甚至滋养了大批专门占座的“黄牛客”。 “这家状元楼做的菜非常不错，之前首辅周廷儒都来品尝过。”见前厅人气火爆，张松便充当起了解说的角色，当然，也没有忘记职责，悄悄给庞泰使了个眼神，两人便赶上半步，一左一右将杨杉护在了中间。 “嗯，看的出来，粤菜讲究精细，川菜重在调味，这两种菜系以后恐怕会火遍大明。”杨杉毫不吝啬对粤菜和川菜的赞美，给出了让旁人感觉颇有些大胆的预言。 “原来状元公也是美食行家，我等今日受教了。”张松和庞泰一起给状元公竖起了大拇指。 那必须的啊，前世里你随便去个大点的城市，一条街走到头，要是没有几家川菜馆、四川火锅啥的，你都不好意思叫美食街。粤菜就相对高端点了，很多有些名气的酒店都配有专业做粤菜的大厨。 正在“吃早茶”的众食客感觉有人走过，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见是两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护着一名年轻男子，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吃饭，但是杨杉能感觉到，整个前厅的嘈杂声都小了很多。 看来这锦衣卫，气势还是很足的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有人抢小孩啊 有张松在旁边引路，杨杉很轻松的就走到了朱雀大街，满眼望去，街上全是人头攒动。 前世里宋丹丹那句话怎么说的，“那场面，那阵势，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 明朝在天启年间，北京城常住人口就突破了一百二十万，当时在全球来算，已经属于巨型城市了。 张松告诉杨杉，崇祯十七年的时候，户部有做过全国性的调查，大明朝总人口约是七千万，北京城人口接近两百万。 见状元公听后没有啥反应，张松也是一愣，嗯，状元公不愧是“三元及第”，果然是见过世面的文化人，太淡定了。 其实杨杉真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七千万，放在前世里，差不多也就是一个省的人口总数吧。 要不要说个十三万万出来吓吓你，顺带再教教你算术？状元公无耻的笑了，算了，还是不装逼，低调做人吧。 “抓贼啊” 一声尖利的喊叫粗暴的打断了状元公的意淫思路，靠，有贼，杨杉的第一反应就是白莲教又奔着他来了，就连身边的张松和庞泰也是“锵”的拔出绣春刀，赶紧将状元公护在了身后。 “偷小孩啦” 原来不是白莲教，那我就放心了，呼，状元公刚提起的心又快速的放下。 卧槽，偷小孩？人贩子啊！ 状元公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杨杉顺着声音找去，就见二三十米外，一名少妇头发散乱，边跑边指着前面嘶声力竭的喊道：“抓抓贼” 前世里杨杉最恨的就是人贩子，这些人为了利益，拐卖儿童，残害幼儿，简直是万恶之首，丧尽天良！ 必须管一管，我是党员！ 刚想请身边的两名锦衣卫壮士出手相救，就听到“嗖”的一声，小鲜肉庞泰已经像离弦的利箭一般冲了出去，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飞到了几十米外那名怀抱婴儿还在夺路狂奔的糙汉子身后，一个擒拿手，就按住了糙汉子的肩膀，再顺手往回一拉，糙汉子就被拽的双脚离地，倒飞了回来，当然，糙汉子在飞回来的那一瞬间，极险恶的将怀中的婴儿狠狠抛了出去，企图借庞泰救助婴儿的空隙，争取逃离的时间。 果然和糙汉子预料的一样，庞泰放弃了对他的攻击，右脚一点地，就朝空中的婴儿飞去。 糙汉子嘴角露出得意又阴沉的笑容，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向另外的方向狂奔。 这时候状元公急了，眼看就要落网的人贩子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他跑掉，来不及说个“请”字，匆匆喊了声“抓住他！”，就见身边的张松猛地跳起来，踩在了旁边一名行人的肩膀上，右臂一挥，“噗噗噗”，几声金属入肉的声音从糙汉子身上响起，张松脚尖再一点行人肩膀，便稳稳的又落在了杨杉身边。 再朝糙汉子看去，就见他惯性的又向前奔了几步，嘴里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便倾倒在地上，身体蜷曲，四肢抽搐。 “你这个是什么功夫？他不会死了吧？！” 杨杉还是很反对暴力执法的，就算是犯下大恶之人，也应该交由法律来审判，这才符合和谐社会的精神。 “不会，我这暗器上涂了极厉害的麻药，短时间内会让人抽搐昏迷，但不会夺其性命。”张松详细的向杨杉解释道。 “那就好，不能暴力执法。”杨杉这么说，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又似乎是在提醒张松。 “状元公，请问何为暴力执法？”张松老老实实的请教道。 “额这个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擅自杀了他，得按照大明律处罚。” 杨杉被问得有点尴尬，差点没回答上来，还好状元公够机智。 “这个是自然，其实我们锦衣卫虽然在百姓中口碑不甚好，但我们也不会乱杀无辜的。”张松担心杨杉多想，又多解释了一下。 杨杉点点头，表示同意了张松的说法，再看去，就见庞泰已经将婴儿交回给了少妇。 那名少妇极为感激，当场跪下来就给庞泰不停的磕头，弄得小鲜肉满面通红，极为害羞的扶起了少妇。 “踏踏踏” 这时候，人群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这是军靴小跑踏地的声音，就见一队士兵齐刷刷的跑进人群中间，停了下来。 一名看起来很有派头的中年人从队伍后面走出来，指着地上还在抽搐的糙汉子大声问道：“你们谁给本官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围观人群“哗啦”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把杨杉、张松、庞泰和少妇等几个人留在了前面。 那名很有派头的官员向身穿飞鱼服的张松行了抱拳礼，又见杨杉普通百姓打扮，便指着杨杉，颇有些官威的问道：“来，你给本官说说情况！” “放肆！”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从张松嘴里喊出来，吓得那名官员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歉意，陪笑道：“这位大人，我也是职责所在，等我问完话，再安排您喝酒。” 官员以为张松是因为被忽视而生气，便还想再次询问杨杉，却不知道已经引燃了张松的怒火。 “人是我打的，他当街明抢婴儿，我遇见了，便制止了。”张松瞪着那名官员，语气却非常沉稳的说道。 “这个既如此，大人您做得好，这种败类，就应该挨点教训！”官员说完，还很唾弃的朝地上抽搐的糙汉子剐了一眼。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把这个犯人带回五城兵马司听候发落，再把那名妇人也带回去，做个人证。” 中年官员很快的指挥士兵将两人带走，自己却凑近张松，抱拳道：“下官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曹彪，还没请教大人” “北镇抚司，张松。”张松没有好语气的回了一句，连正眼都没有看一下曹彪。 “原来是张大人，下官刚才不晓得人是您抓的，还以为是旁边这名看客惹了什么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见谅，见谅！”曹彪陪着笑，厚着脸皮又向张松凑近了点，言语间将责任全都推给了杨杉。 “呵呵，看客？你可知道他是何人？！”张松皮笑肉不笑，声音略带戏谑的问道。 “他是”曹彪疑惑的扫了遍杨杉，又略带求助的看向张松。 “低调行事。”杨杉对张松说了句。 “好。”张松恭敬的回应了一句，又对着曹彪说道，“他的身份不便透露，你赶紧去忙吧，记住了，一定要把那名人贩子严厉处置。” “下官明白，明白的。”曹彪退后几步，又疑惑的偷瞄了眼杨杉，才怏怏离去。 “你们锦衣卫，都是气场这么足的吗？”等围观人群散去，杨杉才好奇的询问道。 “骆指挥使说，锦衣卫办案，见官大三级。” 张松老老实实的回答杨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老实人也会拍马屁 经过张松的解释，杨杉才明白，像张松这种小旗的官职，是锦衣卫里面职级比较低的了，只有从七品。 刚才的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曹彪这个副指挥，还是正七品的官职呢。 虽然品阶比张松高，但曹彪可不敢在锦衣卫面前摆谱。 张松又将庞泰叫来身边，神色严厉的训斥道：“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好状元公，万一刚才是白莲教匪人调虎离山的诡计怎么办？” 庞泰低着头，满面羞红，低声吱唔了几声“我我”，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童。 “我们锦衣卫也是军人，就应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张松见庞泰彻底怂了，于是开启了“大妈模式”。 “作风优良，能打胜仗！” 杨杉见张松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忍不住插了句嘴。 张松没想到杨杉会插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对庞泰说道：“听到没有，状元公这八个字，形容的恰到好处，正是我们需要努力的方向。” 稳住，马屁精不是你的人设。 状元公杨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小小鄙视了下这位看起来颇为稳重的锦衣卫汉子，“你隐藏的好深啊”。 被杨杉这么一打岔，张松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训斥庞泰了，杨杉趁机替小鲜肉解围：“庞校尉也是性格直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该是习武之人的本分。至于白莲教匪人，我想他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次行凶了。” 小鲜肉庞泰简直快要变成状元公的迷弟了，眼前这个自带“三元及第”光环的男人，有文化，心肠好，没官架子，重要的是，嗯，还很勇敢。 就像先前有人喊抓贼，我们都很紧张，只有状元公特别淡定，稳如磐石，连脚步都不曾移动过。 庞泰感激加崇拜的目光被杨杉看在眼里，状元公也只是微微一笑，回应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若是状元公知道此刻小鲜肉的想法，必定会反驳，“我不是淡定，我是吓得走不动了好嘛。” 经过这个小插曲，三个人继续向顺天府走去，路上，杨杉又了解到庞泰原来是个孤儿，从小就被武当山掌教紫阳真人收养，一身“梯云纵”的武当绝学轻功在京城锦衣卫里几乎无人能及，因为从未见过父母，庞泰对人贩子也是特别痛恨，所以先前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至于张松，更是暗器行家，加入锦衣卫之前曾经在四川唐门做了十年的外姓弟子，靠着过人的武学天赋，稳稳的学到了唐门暗器功夫的精髓，一手“天女散花”漫天暗器的本事，在京城武术界都是赫赫有名的。 三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顺天府门口，经过询问，才知道今日休沐，并没有官员应卯，杨杉又打听到了知府卢贺的住处，便带着张松和庞泰前往东门大街。 经过了几条街，弯弯绕绕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杨杉看到一座外观并不豪华，占地也不算多的普通宅院，门楣上匾额金灿灿的闪着两个端正的楷体字，“卢府”。 庞泰上前敲门，很快就有门房走出来，当得知杨杉是来拜访卢老爷的时候，显得极为热情，恭恭敬敬的说道：“我们家老爷前几日就告诉小人了，若是最近有位叫杨杉的大人前来，必定要禀告他。您今日来的正好，老爷刚好在家。” 门房就引着三人迈步走进了宅院，远远就听到厅堂内大嗓门喊道：“夫人，我去拜访下恩师。” 众人就见一名穿着整整齐齐的黑脸清瘦汉子快步走出门槛，抬头一见是杨杉，先是愣了一下，明显感觉特别意外，随即大笑道：“今日一早屋顶喜鹊喳喳的叫个不停，想必是有好事，我就猜着大概会有贵客登门，原来是文曲星下凡的状元公来了！” 杨杉心中暗笑：“先前我都不知道我要过来你家，你这听到喜鹊叫，应该去买彩票吧。” 但面上还是表现出就像是为此次拜访准备了很久一样的迫切模样：“晚辈受伤的这些时日，承蒙卢大人关照，如今身体已愈，特意前来感谢下卢大人。” 说完，还弯腰鞠躬抱拳，行了个晚辈礼。 “不是我说啊，状元公你这就见外了，于公，是我顺天府保护不周，于私，咱俩是一个座师的同门师兄弟，千万不要说感谢的话，你今日能来我府上，就是给了我卢某极大的面子。” “对了，我这会正好要去拜访恩师，不如你随我一同前去，恩师对你的卷子，可是极为赞赏的。” 也不待杨杉答应，卢贺就拉着杨杉的手臂疾步向宅院外走去，张松和庞泰二人赶紧跟在身后。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所说的恩师是谁啊 杨杉一脸懵圈，本来是奔着拜访卢贺来的，现在他却要带自己去拜访更大的领导，搞得自己丝毫没有准备啊。更糟糕的是，前世的杨杉占据了这具状元公的身体，却没有获得他的记忆，所以之前的考卷写了啥？给自己评卷的恩师是谁？都不知道啊 见杨杉面露异色，卢贺关心道：“身体不舒服？” “不是，不是，晚辈只是觉得，我如此冒昧前去拜访，是否妥当？”杨杉当然不敢告诉卢贺原因啦，只能找个理由看能不能先推辞掉，等回去做足了功课再去拜访。 “师弟你这就多虑了，恩师是京城众人皆知的直性情，从来不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若是你搞得太复杂，反而不得恩师的喜欢。”卢贺还以为杨杉是因为紧张才不敢前去，所以试图让杨杉放松下来。 哦，性格耿直，不太在意俗礼，杨杉得到了关于座师的第一个信息。 “恩师所住何地？晚辈刚来京城不久，对这里的地形还不熟悉。”杨杉继续问道。 “不远不远，玄武大街蒋尚书府邸，从我家走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哦，尚书啊，结结实实的正二品大官啊。 杨杉又得到了第二个关于座师的信息。 “咦，不对呀？”走在旁边的卢贺忽然扭头看向杨杉。 杨杉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卢贺猜到了，心中不由得揪紧，却听卢贺大咧咧的说道：“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我客气啦，还晚辈晚辈的叫着呢，得改口了，你就叫我师兄，我称呼你师弟好啦！” 呼，状元公长舒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拜见座师 于是状元公杨杉整了整衣服，老老实实的朝卢贺作了个揖：“师兄！” 卢贺黝黑的面孔透出红亮，“嘿嘿”的笑出声来：“为兄是个粗人，师弟你这弄得如此正式，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黑粗硬？” 杨杉试探着问了一句。 “咦？” 卢贺沉吟了一下，颇有些回味的说道：“面黑，人粗，性子硬！好，好恰当，师弟不愧是状元公，总结的极为精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胜过了千言万语。哈哈” “我不是这个意思吧，师兄你是不是搞误会了？！”杨杉满脑袋黑线，心中暗暗嘀咕，“还可以这么解释的吗？你这明显是不按套路思考好吧！” 状元公心里这样“嫌弃”着，嘴上却露出一个微笑：“师兄身为天子脚下第一知府，当然担得起这黑粗硬三个字！” “哎，师弟有所不知。为兄是山西大同府人，崇祯二年的进士，曾在山西都指挥使司做了六年的都指挥佥事，承蒙恩师举荐，年前才迁到京城来做这顺天知府。这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可暗处也是鱼龙混杂，各种关系错综纷乱，有时候搞得为兄极为头疼。就像这次你遇袭的事情，皇上下诏把我骂了一通，恩师也极为恼火，前段时日上朝，我都躲着恩师走。” 卢贺擦了擦额头的汗，似乎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没办法，这京城虽说繁华，但知府是真的难做，这次朝中就有言官弹劾我，若不是恩师力保，想来我早已经成了无官职的闲人。” “如此说来，是做师弟的给师兄添麻烦了。”杨杉一脸愧疚，挺不好意思的说道。 “哎，我说这些话，可不是埋怨你的意思啊。就是趁着此时身边没有外人，做师兄的发发牢骚。讲真的，这京城不如在山西时候过的轻松啊！”卢贺担心杨杉误会了，郑重其事的解释道。 两人这样闲聊着，就走到了一处极宽敞的府邸门口，卢贺停下来脚步，指着门楣上印着“尚书第”的大宅院说道：“到了，户部尚书府邸。” 经过门房通禀，张松和庞泰俩人在门口等候，杨杉便跟在卢贺身后，进了尚书府，经过一大片郁郁苍苍，枝干挺拔的竹林之后，两人就来到了正厅，一名身材微胖，穿着褐色常服，苍髯如戟，相貌威严的男子坐在厅堂正中央，手端茶碗，正欲品茗，杨杉定睛看去，此人大约五旬左右，全身上下散发着久居高位者的气场，嗯，这个应该就是卢贺嘴里的恩师了吧。 两人在屋内站定，行了弟子礼，正座上的男子颔首致意，吩咐二人就坐，卢贺侧着身，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想起好久未曾前来看望恩师，正好趁着今日休沐，便带着状元公一起过来了。” “哦？你终于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上朝，你不是还躲着我？” 原来卢贺那点小心思，恩师都看在眼里，可是，这话说的好直接，好打脸啊。 卢贺皮肤本就黝黑，这下被拆穿，倒也显不出特别的羞红，只是嘴上颇有些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恩师教训的对，弟子下次不敢了。” “哼！谅你也不敢有下次。”厅堂中央的男子气呼呼的哼了一下，就把眼神看向了杨杉，“这位，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公了吧？” “回恩师的话，我旁边这位，就是今年的状元杨杉，南直隶苏州府人。” 卢贺马上接了话，将杨杉介绍给恩师。 “谁个让你说话的？我是在问人家，你插什么话？” 恩师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吓得卢贺连连称是。 这哪里是来拜访，明明是来接受批评的。 杨杉心中暗道这个老头子够严厉，似乎不太好相处啊。 不过还没等杨杉答话，恩师就清了清嗓子，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可能还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你会试的时候老夫是主考官，你殿试的卷子老夫也有评阅过。我姓蒋名德璟，字中葆，福建泉州府人，天启二年的进士，之前是在礼部，崇祯十六年的时候，到了户部任职。” 威严，强势，直接，这是杨杉对户部尚书，座师蒋德璟的第一印象。 听到蒋德璟说完，杨杉便站起身，做了揖手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学生杨杉，拜见恩师。” “嗯，不错不错，小伙子很懂礼貌，比某位知府大人强多了。”蒋德璟手抚长髯，眼中满是笑意。 又有我？！卢贺都快要郁闷哭了，可是身为弟子，不敢怒也不敢言啊，只得连连点头：“恩师教训的对！” 杨杉瞅着卢贺的窘迫模样，心中也替他委屈，于是解围道：“这些时日，多亏卢知府照料，学生才能捡回一条性命，心中对卢知府感激不尽。” 卢贺当即扭头给了杨杉一个“你是我好兄弟”的感恩眼神。 “哈哈你俩才认识几天，这么快就穿一条裤子了？不是为师要说你，实在是在你的辖区出了这种恶**情，惹的皇上震怒，你作为知府，难辞其咎”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杨杉和卢贺两个人低着头，静静的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似乎过了许久，蒋德璟才稍微息怒的安慰道：“说了这么多，你也要明白为师的一番苦心，京城做官不易，定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又将眼神看向杨杉：“此话，你与他同勉，毕竟，今后你也是要入朝做官的。” 杨杉和卢贺两个人同时站起身，行了弟子礼，嘴里连连答应。 “不要一会就站起来一下，看得老夫头晕。”蒋德璟轻轻挥手，示意两人坐下，抿了口茶，又道：“杨杉啊，你的试卷我是看过的，文笔流畅，思路清晰，想法新颖，当然，也有缺点，言辞之间，有些犀利了。” 咦，原来之前的状元公杨杉，竟然还是个愤青，杨杉这样想着，看来，我们两个杨杉，是两种性格的人啊。 “今后学生定会谨遵老师教导，收敛性情。” 杨杉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前世官场的经历告诉他，太犀利的人，总会容易碰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三人行，必拜君子为师 户部尚书蒋德璟见杨杉语气谦逊，表情恭敬，心中极为满意，乐呵呵道：“你之前就是钦点的状元，天子门生，这次因为白莲教的事情，反而让皇上对你印象极为深刻，不管怎样，你是在皇上那里挂上号了，可以说祸兮福之所伏。” “学生真的非常感激恩师提点，也感激师兄救命之恩。”杨杉真诚的说道。 这句话说的极为朴实，虽然说杨杉是从位面世界重生来的，但如果没有蒋德璟提点，也许没有机会中状元，如果没有卢贺热心的吩咐人照料，也不可能身体恢复如初。 杨杉很清楚，他们的付出，并不是毫无目的的，但是，人家是真的帮助了他，所以，感恩是必须的。 “师弟客气了。” “你也不必客气，景明作为师兄，照料你也是应该的。” 卢贺，字景明。 “对了，你有表字了吗？” 蒋德璟忽然想起来。 “回恩师的话，学生还尚未取表字。” “礼记云，男子二十冠而字，你今年正好刚满二十岁，也是时候取个表字了。”蒋德璟抚着长髯，充满意味的眼神看向杨杉，像欣赏着一件旷世珍品，极为和蔼的说道。 “那恩师就帮咱们状元公取一个呗。”卢贺改不掉老毛病，又大咧咧的笑着插话，不过这次蒋德璟却没有训斥他。 杨杉看着眼前这名五旬老人和蔼的笑容，心中明白，只要今日他接受了蒋德璟的赐字，就意味着真正形成了座师和弟子之间的政治联盟，今后，他的身上，也会深深烙上蒋德璟的印记。 看来，在这个位面世界，也同样存在与前世历史相同的政治“潜规则”。 卢贺扭头看去，见杨杉眼神呆滞，一脸恍然的神色，以为是状元公又紧张了，便轻咳了一下：“恩师不仅是户部尚书，去岁还刚加了东阁大学士衔。” 哦，去年入了内阁，这是古往今来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啊，中进士，举翰林，入内阁，做首辅，距离登上人生赢家的巅峰，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蒋德璟就只差一步了啊。 蒋德璟看着杨杉的表现，心中也有些疑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在思考，要知道，整个大明朝，有无数的读书人想拜在我的门下，只要我稍微露出一点点意思，他们就会像溺水的人一般，死死的抓住拜师这根救命稻草，紧紧的攀附上来，当然，这其中的多数人并不是真心拜我，而是拜我的这个官位，这个位置上的人，可以叫王德璟，也可以叫李德璟，至于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尚书，是阁臣。 “杨杉，考虑的如何？”蒋德璟笑眯眯的望着状元公。 “杨杉，恩师问你话呢！” 卢贺在旁边着急的不得了，生怕杨杉的漠然反应会惹怒恩师。拜阁臣为师，这可是多数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好机会啊。 “啊”杨杉总算是回过神来，开口就给了大家一个吃惊的表情，“恩师恕罪，方才听到恩师要给学生赐字，心中惶恐，所以才会出神，学生无才无德，怎敢劳烦恩师？” “不是恩师要给你赐字，是恩师说你需要取一个表字了。”卢贺一脸认真的纠正起杨杉话里的逻辑错误。 “恩师的意思学生听明白了，学生厚着脸皮，恳请恩师给学生赐字。” 杨杉没有在意卢贺的纠正，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这个“黑粗硬”，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较真。 既来之，则安之，你不能让社会适应你，只能主动去适应这个社会。 所以，杨杉选择拜师，既然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就不能浪费了，不做点为国为民的事情，都对不起“三元及第”状元公的光环。 想做事，做好事，前提是你得适应这些官场规则。 况且，蒋德璟并不是奸佞之臣。 俗话说，三人行，必拜君子为师。 所以，杨杉做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也是极为至关重要的决定。 “呵呵，既然你主意已定，那为师也不推辞了，你觉得‘守成’二字如何？” 蒋德璟是很想争取到眼前这个学生的，毕竟“三元及第”啊，大明朝近三百年也就八个人，可以说，首辅年年有，三元极少见。 “守成守成”杨杉嘴里念叨着，脑袋在飞速运转，杨守成，好像听起来也不错哈。 “所谓守成，诗经有云，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乐之也。”蒋德璟马上就做起了解释，“想我大明朝初创之际，外驱鞑虏，内定群雄，何其艰难，如今四海安定，天下太平，皇上治国有方，万民臣服，正是国泰民安之时，亦是守业之际。创业难，守业更难，所以为师赐你‘守成’二字，望你时刻不忘初心，守护我大明江山万年长青！” 蒋德璟的声音浑厚，说起这些话来气势磅礴，抑扬顿挫，听得杨杉热血沸腾，随即站起身来，行作揖礼道：“学生必定牢记今日恩师教诲，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继续努力，砥砺前行！” “还行作揖礼呢，得改跪拜礼了哦！”卢贺笑着纠正道。 是啊，天地君亲师，跪拜才是最正式的礼节。 于是杨杉先拱手长揖，再屈膝下跪，磕完第一个头后，保持跪姿，直起上身，然后磕下第二个头，之后继续保持跪姿，直起上身，又磕下第三个头，此为“一拜三叩”，是极其隆重且正式的行礼方式了。 跪拜礼结束后，旁边卢贺拿起一副茶碗，交到杨杉手中，状元公又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微微弯腰将茶碗捧在蒋德璟面前，就见老头子“哈哈”大笑，止不住连声道“好”，双手接过了杨杉递过来的茶碗，作势抿了一口，就将茶碗轻放在茶几上。 “礼成！恭喜师弟，今日起，你就是恩师的正式弟子了。”卢贺在一旁喜笑颜开，乐呵呵的拍着杨杉的肩膀。 “拜见师兄。” 杨杉也向卢贺行了礼，厅堂内充满了轻松的气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四殿二阁六辅臣 三人又闲叙了片刻，接近午时，卢贺提出归家，蒋德璟也没有挽留两人，便好言勉励了几句，杨杉和卢贺就走出了尚书府邸。 张松和庞泰在门外等了半日，见状元公气色清爽的走出来，就快步迎了上去。 杨杉以为两人已经回了北镇抚司，见到他们，也是颇为意外，张松解释道：“骆指挥使尚未给我们新的命令，所以我与庞泰现在的任务还是贴身保护状元公。” 杨杉心中很是感激，这两人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有他们两位武术高手在身边，又是如此的尽职尽责，就算再来场刺杀，他也不必害怕了。 于是热情的邀请卢贺、张松及庞泰回状元楼吃酒，张松和庞泰自然不好拒绝，至于卢贺，似乎有些腼腆。 “师兄莫非有事？”杨杉好奇卢贺的状态，很不对劲啊。 “也没有别的事，只是现在已到饭点，若是家里内人未见我回去，可能要生气。”卢贺很不好意思，墨迹了许久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是家有河东狮啊，这有啥害羞的，男人怕老婆，也不是坏事嘛。 当然，放在如今男权主义至上的明朝，这就是个奇闻了，难怪卢贺扭捏了半天都不愿意说，堂堂的京城正三品大员，武职出身的黑粗硬汉子，竟然怕老婆，传出去真的丢人啊。 杨杉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张松和庞泰听了之后，露出了满脸的惊讶。 “你们两个，千万不要乱传啊，若是被我知晓，定不饶过你们。”卢贺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完，还不忘记“威胁”下锦衣卫。 “这有何难，师弟随你前去家中，将情况说明，一切事情有我负责，绝不会让嫂夫人怪罪到师兄头上。”杨杉拍着胸脯保证道，前世里他身边就有不少怕老婆的朋友，每次朋友圈聚会，都是杨杉挨个给朋友老婆打电话，因为杨杉本身就是长得一脸无害的淳朴模样，所以那些女同志也都极为信任他。 不由得卢贺再说，杨杉当先走在前面，不多时到了卢贺家中，杨杉便托仆人通禀了嫂夫人，仔细将情况说明，毕竟也是有皓命在身的三品大员的夫人，在外人面前还是显得很温和的，还没等杨杉话说完，就同意了卢贺出去吃酒的请求。 “吃酒可以，但不要喝醉，也要早归。”嫂夫人还是很惦记卢贺的，细致的嘱咐道。 “嫂夫人放心，我们就是吃点饭食，闲聊几句就归。”杨杉露出了招牌式的淳朴笑容。 于是四个人就走上了街，卢贺颇为高兴，非要请客，说是为今日状元公拜师的事情庆祝一下。 杨杉当然也没推辞，几个人就走进了状元楼，要了个二楼的小包间，点了几个特色菜，等上菜的空隙，就聊了起来。 “师弟可知如今内阁有几位阁臣？” “哦？还请师兄指教。” 菜还没上，但酒已经上桌了，正宗的十年状元红，酒色橙黄清亮，闻之酒香馥郁芬芳，杨杉就端起杯，和卢贺还有张松庞泰碰了一下，品尝起来，酒味甘香醇厚，嗯，果然好酒！ 一杯酒下肚，卢贺也打开了话匣子：“如今内阁共有六名阁老，分别是” 首辅，周廷儒，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万历四十一年会试会元、殿试状元，现任礼部尚书，兼太子太保，建极殿大学士衔，从一品。 次辅，温体仁，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现任吏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衔，正二品。 群辅，杨嗣昌，湖广常德府武陵县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现任兵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衔，正二品。 群辅，谢升，山东济南府德州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现任工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衔，正二品。 群辅，蒋德璟，福建泉州府晋江县人，天启二年进士，现任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衔，正二品。 群辅，陈演，四川成都府井研县人，天启二年进士，现任刑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衔，正二品。 又喝了口酒，卢贺继续说：“这就是大家常说的‘殿阁大学士’，顺序由高到低依次是，中极殿，建极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所谓‘四殿二阁’，便是如此。能入殿阁，是我辈读书人一生的梦想啊！” 杨杉也喝了一小盅酒，不无洒脱的说道：“师兄说的这个殿阁，实在是距离我太遥远了。” “师弟千万不要悲观，这殿阁大学士，不仅要看资历，同时还要兼顾学问、能力，当然，运气也极为重要，你见温次辅，虽说早中进士十五年，但是入阁却比周首辅慢了一步，只能屈居次辅之位” “咳咳”坐在右手边的张松轻咳几下，似乎是在善意的提醒卢贺。 “哎呀，这菜还没上桌呢，我都要喝醉了，阁臣的私事，不说了，来，咱们喝酒。” 卢贺主动端起酒杯，与另外三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杨杉明白，毕竟同桌的还有两名锦衣卫，就算张松庞泰不说出去，也难免隔墙有耳，涉及阁臣的事情，岂能在这样的公众场合随意议论。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沉默，这时状元楼的店小二及时打破了沉寂，推开包间房门，吆喝道：“几位客官，您要的菜来啦” 就见两名店伙计端着托盘，熟悉的将盘中菜品放上桌面，嘴里还不停的报着菜名：“鲜嫩白切鸡，梅菜扣肉，红烧乳鸽，芙蓉滑蛋，凤梨烩排骨，极品烧鹅，白灼时令鲜蔬，还有沙虫冬瓜靓汤。得咧，您几位的菜呀都上齐了，请慢用” “呦，全是著名粤菜啊，这是让师兄破费了，多不好意思。” 杨杉嘴上说着，手里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鹅，哇，鲜美可口，皮脆肉嫩，丰腴不腻，香，酥，状元楼的粤菜，果然名不虚传。 “放心吃，师兄虽然俸禄不多，但是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来来来，你们两个年轻人，也尝尝这家的烧鹅，真的好吃。” 张松庞泰开始还有些矜持，后来又被杨杉拉着喝了几杯酒，于是也放开了面子，大快朵颐起来，几个人连吃带喝，很快就到了下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大爷，我们不约 四个人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未时三刻左右，五斤一坛装的十年状元红，足足喝了三坛子，张松和庞泰有职责在身，只是稍稍喝了点，主要还是杨杉和卢贺两个人解决了绝大部分。 杨杉前世曾在接待办做过主任，酒量极好，五十二度的白酒可以喝两斤不醉，此时的这种状元红，属于半甜型的黄酒，酒精度不高，所以杨杉只是喝得微醺，脑袋感觉稍稍有些发沉。但是卢贺就不一样了，已经烂醉如泥，扶都扶不起身。 都说做武将的人，酒量一般也都不错，虽然说卢贺也在山西做过几年武职，但毕竟还是文人出身，加之也是有心结交杨杉，席间忍不住就多喝了一些，后来竟然摊在椅子上，呼呼的睡了起来。 最后还是杨杉结了酒钱，宋掌柜说什么都不敢收状元公的钱，直到杨杉装模作样的沉下来脸，宋掌柜才战战兢兢的将酒钱收了，还一直叨叨：“状元公是个好人啊，好人” 完了张松又吩咐庞泰背卢贺回家，酩酊大醉的人都是死沉死沉的，扶是扶不动的，也亏得庞泰从小练功，直接将卢贺往肩膀上一扛，就快步走出了状元楼，宋掌柜还想喊几个店里的伙计帮忙，没想到伙计们出来的时候，庞泰早都扛着人消失的没影了。 感叹着庞泰的非凡轻功，杨杉忽然感觉一阵尿意袭来，匆忙去前厅后面找寻到茅厕，舒舒服服的释放了一下，才觉得浑身都通透了许多，头也没有那么沉了，腿脚也利索了，就连上个楼梯，腰都挺得直直的。 张松在茅厕门口等着杨杉神清气爽的走出来，默默跟在身后向前厅走去，就感觉今日状元公整个人的气色都明显亮堂了许多，心里不禁赞叹，“状元公不愧是文曲星下凡，连酒量都极好，这酒越喝越精神！” 要回到之前杨杉住的房间，必须经过前厅，穿过一处小花园的走廊，才能到达后院。 就在杨杉即将走入前厅大堂之时，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吵嚷，张松快步上前护住杨杉，低声道：“状元公跟在属下身后，慢慢往前走。” 杨杉顿时给这名极为称职的私人保镖在心中点了一万个赞。 走到转角处，张松伸出头看了一眼，就扭头跟杨杉说：“好像是国史馆总裁周道登周大人。” 见杨杉不太明白，张松就快速的解释起来，国史馆是编修国史的部门，属于翰林院管理，这周道登，也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后来进了翰林院供职，这些年一直待在翰林院，也是极有资历的老人了，同时还兼着翰林院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一职。 朝廷上下各个官员的资料，锦衣卫都有备案，张松在京城锦衣卫也有五年了，对京城里一些官员的背景履历还是颇为熟悉的，所以见到周道登，能张口就说出他的资历。 “如此说来，他也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了，可为何在公众场合高声喧哗？咦，他好像在骂宋掌柜哦。” 杨杉很好奇的看着这个发须皆白，似乎年纪超过六旬的老人家，什么事情能惹得他这么愤怒？ 张松在一旁提醒道：“既然是周大人的事情，那似乎与我等无关了，状元公是否先回后院？” 杨杉想了想也对，恩师一再提醒，京城人事复杂，自己又新来乍到，还是努力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张松解除戒备，随着杨杉一起走过前厅，往后院方向前行。 “周大人，您请息怒，不是小人隐瞒，是真的不清楚状元公去了哪里。哎呦，您这口水喷的我满脸都是。”宋掌柜委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胡说，午时那会还有人看见状元公进了你们酒楼，这才多久的工夫，人就不见啦？！” 咦，状元公？这老头是来找我的？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杨杉这样想着，就下意识的将头转向了宋掌柜那边。 “哎，状元公，原来您在那呢，这个这个周大人找你啊！”宋掌柜余光瞥见杨杉，立即朝着状元公的方向，极为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周道登顺着宋掌柜的方向看去，就见好一个清瘦秀气的少年郎站在墙边，也正淳朴的看着自己。 这一老一少目光交汇，就算杨杉内心特别强大，也顶不住老头子炽热的目光。杨杉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就见周道登甩开两条胳膊，快步向自己走来，脸上竟然还带着满意的微笑。 这是难道这老头还爱好男风？ 宋掌柜望着杨杉，就像看到了极其惨烈的结局，眼神里充满了惋惜，嘴里叨叨着：“哎呀状元公，您可别怪罪我啊，我也是被逼的身不由己！” 既然不是贼匪，而且周道登还是朝廷命官，没搞清楚事情之前，张松也不好立即上前阻拦，只是稳稳的看着周道登拽起了杨杉的胳膊，拉着就往状元楼外面走。 “等等，你等等你要干什么？！” 杨杉此刻是有些慌的，不仅周道登不回答他的问题，而且这个老头子力气贼大，明显是练过肌肉的，特别有劲，杨杉甩了几次胳膊，都挣扎不开。 “张松，张松，快来救我”杨杉见挣脱不开，只得大声向私人保镖求救。 “状元公莫慌，属下就在您身后。”张松稳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顿时让杨杉放心了几分。 杨杉不知道就这样会被拉到什么地方去，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前世看过的各种**桥段，他不爱好这个，他是个直男。 于是杨杉干脆停下了脚步，周道登见拉扯变得费力，回头一看，就见杨杉半弯着身子，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攥着门栏，脚步死死的定在地上。 “跟我走！”周道登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不去！死也不跟你走！”杨杉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可不能死，你若是寻了短见，我女儿可怎么办？”周道登马上制止了杨杉的轻生念头。 “啥意思？” “哎呀，像你这样优秀的少年人，我不抢，晚点就被别人抢去做女婿了！” 周道登见杨杉铁了心不愿意跟自己走，只得说出来真实原因。 还好，不是跟你等等，你说什么？抢女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高官抢女婿 杨杉直接懵圈了，抢女婿？女婿还需要抢的吗？你家女儿是得有多缺爱？当街抢人是犯法的懂不懂？！ “你等等，这位老司机，你这是京城风俗？”杨杉嘴里发问，双手还是紧紧的攥着门框，脸上充满了警惕。 “哦，这倒不是，这属于个人行为。”周道登看着杨杉警惕的模样，知道强拉硬拽是行不通了，于是便平心静气的开始解释。 “那你这是违法的，你懂不懂？我可以报官的！” “这样啊，那边正巧有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兵勇巡街过来，你喊他们一声，看他们理不理你！哈哈！”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周道登像看亲戚家的傻侄子一般望着杨杉，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于是杨杉真的喊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结果人家听完前因后果，带着“祝你幸福”的笑容恭喜道：“状元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说这不是京城风俗，可也不违反大明律，我们五城兵马司确实也没有办法。何况您旁边这位周大人从六年前就开始争女婿了，我们早都见怪不怪了。” “这这特么还真是个老司机啊！” 六年，六年啊，都三界状元了，你到现在还没得手，到底是你家姑娘长得磕碜，还是状元不行啊！ 我都要哭了好不好～ 你堂堂一个从五品官员怎么就这么执着呢？！ 来，你告诉我，你这六年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家里女儿不着急的吗？ 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于是杨杉终于稳了稳：“这位老司机，能不能互相认识一下，你这样太着急了，不好吧。” “对，对，还是状元公说的对。老夫太激动了，都忘了介绍自己，状元公千万别介意。老夫姓周” 周道登以为杨杉屈从了，忽然变得特别和气，言语间都是顺着杨杉在说话。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杨杉苦着脸告诉周道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周家配不上你这个状元公？！” 周道登一听杨杉说这话，胡须都气直了，脸色憋的通红，气愤的质问道。 “我特么真不是这个意思好吗？我是真的觉得我配不上你家女儿！” 杨杉真的快要被逼哭了，他现在就是个二十岁的男孩子，周道登，你这样对待一个刚成年的男人，不觉得内疚吗？！ “哼！我告诉你，状元郎，我周道登也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温次辅是我同年，你懂不懂？就算你中了状元，按照规矩，你终归是要进翰林院的，你就不怕我为难你？” 周道登狠狠地瞪着杨杉，只要状元公敢说一个“不”字，或许当场就会被大卸八块。 “我我要先验货！不对，是先看人！” 杨杉不敢和周道登对视，他是真的有点怂了。 这老头，好像已经疯了！ 疯子杀人是不会被判刑的啊！ 好吧，我就顺了你，做个上门女婿又如何。 大不了这本书名就改成“上门女婿的幸福翰林院生活”！ “等等！” 一声冷傲的男高音从旁边传来。 “咋滴？这都有人嫉妒？！” 杨杉心中纳闷，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名头戴方冠，皮肤白嫩，长髯黑须，正气凌然的国字脸，大约三旬，四旬，或者五旬的男子迈着方步走过来。 杨杉是真的看不出来对方的年龄，这家伙长得太白嫩了，不仅如此，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嗯，男人海洋味，这也太香了，我有鼻炎，想打喷嚏。 “哈哈，选女婿最起码得让别人愿意吧，强扭的瓜不甜，周大人，你这样威胁别人，真的是君子所为吗？” 国字脸的白嫩汉子右手展开折扇，作势摇了几下，嘴上冷冷的数落着周道登。 “荒唐，老夫我该如何做，还需要看你脸色？！” 周道登的发须气的更苍白了，颇有一种你再叨叨我就倒在地上碰瓷的狠劲。 “呵呵，你也是中过进士的庶吉士，就算你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抢女婿，也总该把你自己女儿的样貌告知状元公吧，否则岂不是让天下读书人耻笑？” 国字脸的白嫩男人语言犀利，语气讥讽道。 “怕你？说就说，我周道登这辈子就一个女儿，长得模样是差了点，可心灵美，街坊四邻的，谁不说她好？” 周道登不甘示弱的争辩道。 “呵呵，好一个心灵美。我听说上届状元被你抢回家，见到令嫒的第一眼，好像就吐了吧？哈哈，有没有此事？” 白嫩男子嘲笑道，气的周道登瑟瑟发抖：“钱谦益，你如此毁我女儿名誉，老夫跟你拼了！” 说着就疾步走上前去，眼里冒出怒火，那表情，恨不得生吞了钱谦益。 就见钱谦益身后窜出一名黑衣劲装的汉子，沉声道：“小人辽东铁岭黄辉红，请周大人指教！” 说着浑身一抖，两臂骨骼“啪啪”作响，张松就告诉杨杉，这是功夫练到暗劲的表现。 呦，黄辉红？黄飞鸿？ 你好，我是叶问。 “你比他如何？”杨杉好奇的问道。 “呵，不堪一击。”张松想都没想，立即回答道。 “还以为锦衣卫多厉害，原来你这个唐门弟子竟然这么差的呢！” 杨杉鄙视的看着张松。 “咳咳，状元公搞错了，属下是说，他不堪我一击。” “千万不要吹牛，再苦再难再迷路，拒绝黄赌毒！” 杨杉拍着张松的肩膀，用眼神鼓励道。 ”回状元公，属下从不沾染‘福寿膏’，也不爱好女色，唯独偶尔去赌坊里试几把。” 张松认真的告诉杨杉。 额需要这么较真的吗？是不是你们锦衣卫也有拒绝黄赌毒的规定？ 杨杉心里翻着白眼，嘴上笑眯眯的说：“男人嘛，总得有点爱好对不对，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把握住尺度就好。” 张松立即回复了一个“还是男人懂男人”的感激眼神。 骂又骂不过，打又不是对手，周道登心里这个憋屈啊，瞪着眼睛，须发皆张，手臂颤抖的指着钱谦益质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这些人，你认识吗 “唰” 钱谦益潇洒的打开折扇，极为不屑的看着周道登，慢悠悠的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正巧本官家中也有一女，刚过及笄之年，也想招个女婿。” “你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周道登气愤的嘴唇都在颤抖，哆嗦了半天才喊出来类似“你怎么总是欺负我”的话。 这三个“你”字用在此时此地显得极为恰当，充分暴露了钱谦益的狼子野心，以及周道登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我怎么了？”钱谦益还是悠然的摇着折扇，嘴角浮现得意的笑容，“三年才一场殿试，六年前你没来得及招到女婿，白忙活了一场，三年前大家把机会让给你，可是你自己女儿不争气啊，硬生生把人家状元公吓跑了，今年你总得给别人一个机会吧，总是这么吃独食，不觉得吃相很难看吗？呵呵！” “你你你”这下周道登直接气的说不出来话了，只是龇牙咧嘴的瞪着钱谦益，浑身都在颤抖。 坏了，这老爷子不会是气中风了吧，这个钱谦益也真是，说话太伤人了，万一要把周老爷子气个脑偏瘫出来，你不用出医药费的吗？ 杨杉是个热心的人，尊老爱幼的传统他还是继承的很好的，看到周道登这个模样，就要迈步上前扶他退下来。 忽然发现钱谦益的眼神瞥向了自己这边，来着不善啊。 可是您一直摇着折扇做什么，这初春时节，京城天气还是有些凉的，你整个扇子在这里摇啊摇的，是要摇到外婆桥去吗？再说了，是读书人，就非得摇扇子吗？你以为你是诸葛亮？你把逼格整的这么高，大家还怎么做朋友呢？ 这个叫钱谦益的男人竟然朝自己走过来了！ 千万不要过来，你身上太香，容易刺激到我！ “阿嚏” 杨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钱谦益略微皱了下眉头，就停在了距离状元公大概三四米远的对面。 “你” “你” 钱谦益和杨杉两人同时说话，也都是一愣，这么有默契的吗，看来这个小伙子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杨杉就乖乖闭上了嘴，等着钱谦益说话。 看着状元公恭敬礼貌的态度，钱谦益心中很是满意，嘴角又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似乎这个女婿已经做好了要上自己家门的准备。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收起折扇，钱谦益依然慢悠悠的说道：“本官钱谦益，字受之，现任礼部右侍郎，说起来还和状元公是同乡呢，我也是南直隶苏州府人。哈哈。” 杨杉当即行了晚辈礼，笑眯眯的说道：“如此真的是太巧了，晚辈初到京城，还没来得及拜访各位同乡，是晚辈做的不好” “哼！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只怪老夫看走了眼！” 听见杨杉对钱谦益如此客气恭敬，周道登心中怒火再次燃起，直接怒骂了一句。 杨杉也不理会周道登，向着钱谦益继续说道：“不知钱大人是否认识柳如是？” 嗯？柳如是？是哪个？钱谦益仔细回忆了许久，还是一脸懵圈的摇了摇头。 “哦，没关系，那钱大人是否认识金圣叹？”杨杉继续问道。 钱谦益还是摇了摇头。 “黄金荣？” “不认识。” “叶圣陶？” “不认识。” “胡绳？著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无产阶级革命家，优秀的**战士！” “这个本官当真不认识。”钱谦益有种被碾压的感觉。 “韩雪？这个总该认识了吧，至少听说过吧，明星啊！他们都是苏州人啊。” 钱谦益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本官也是京城有名的风流雅士，号称五湖四海皆有朋友，为何这位状元公所说的同乡，我一个都不认识，好像自己是个假的苏州人。 “既然都不认识，你还敢说自己是苏州人？！”杨杉忽然变了脸色，一本正经的质问钱谦益。 “这个你等我回去查下族谱不对啊，本官差点被你小子绕进去了，我是不是苏州人，和今日招女婿有何关系？” 钱谦益终于反应过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表情变得异常狰狞，伴随着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就像天使与魔鬼的合体。 “还没明白？钱大人既然不是苏州人，晚辈为何要做你家的上门女婿？” 杨杉见钱谦益发怒了，于是变回一脸无害的模样，淡定的说道。 “呵呵，本官终于明白了，之前你就不愿意吧，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跟我闲扯，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拒绝本官！” 钱谦益气极反笑，脸色阴沉的看着杨杉，像能拧出水来一样。 “钱大人多虑了。”杨杉谦虚的说着，再次行了晚辈礼。 “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看不出来，咱们的新科状元公竟然也是如此滑头之人！” 随即冷哼一声，带着一身的香味，扭头转身，朝着贴身护卫黄辉红使了个眼神，也不搭理周道登，就径直朝外面走去。 真是太没有礼貌了，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杨杉翻了个白眼。 “哎呀，状元郎真是好样的，替老夫出了口恶气，那个，老夫向你道歉，先前真是错怪你了！” 见钱谦益吃了瘪，周道登不知道有多兴奋，又满血复活了一样，说话也不哆嗦了。 “状元公，那钱谦益可是京城的诗坛盟主，东林党的领袖之一啊，今日您得罪了他，难免日后遭他嫉恨，状元公可要当心啊。”张松在身后小声提醒杨杉。 哦？这个世界也是有东林党的吗？看今日钱谦益的表现，可见东林党也并非自身标榜的那样洁身自好，仗义执言，仁义道德吧？呵呵，前世的明朝衰亡，有极大的原因是因为东林党这帮人误国。 贰臣传，钱谦益，呵呵。 难怪周老头这么有劲的人都不敢得罪他，原来就是等着让我直接面对钱谦益，如果杨杉同意做钱谦益的女婿，其实对周道登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如果杨杉直接拒绝了钱谦益，那更是捡了个便宜，看到没有，我挑的女婿，连钱谦益都吃瘪了，谁还敢和我周道登争？ 这老家伙，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千里寻夫 想到周道登还是个挺有演技的老戏骨，杨杉心里就是一阵膈应，有种被人拿着当枪使的感觉。 心里非常不爽，脸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周大人想多了，我可不是帮你出气，您老人家都六十多了，吃过的米比我走过的路都多，我一个乡下初到京城的年轻人，怎好帮您出头？！” 听到杨杉话里有话，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被发现了，这是状元公在拿话点自己呢，于是周道登老脸一红，露出尴尬的笑容：“以状元郎的学问，久居京城，绝非难事。呵呵。” “周大人谬赞了。”杨杉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状元郎可考虑清楚了？不如随我回家见下小女？”周道登又将话题转到了招女婿上面，继续不依不饶的纠缠。 “可是，我才刚吃饱午饭呢。” “噗嗤” 身后的张松听到这句话，瞬间笑出声来，这明显是借钱谦益的话来讽刺周道登的女儿长得丑嘛，状元公这话有点腹黑啊。 “岂有此理！” 杨杉这话说的太直接，直接击中了周道登的痛处，上界的状元就是被周道登死缠烂打的带回家，结果人家一见到他女儿的长相，死活哭着要跑路，最后周道登怕闹得太大影响恶劣，只得放手。 没曾想这界的状元公竟然如此无礼，说话太毒辣，明知道这件事是个大伤疤，你还非要把它硬生生的撕开，还不忘朝着上面撒把盐。 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谦益欺负我也就算了，你一个黄毛小子，安敢无礼？！ “哼！杨杉，老夫念你是一届状元，本想好心将女儿许配给你，谁知你却如此不识抬举！竟敢拿话讽刺我家小女，毁我女儿清誉！这笔账，老夫定要和你清算到底！” 周道登气的须发皆张，手指着杨杉噼里啪啦的数落道，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钱谦益气愤到说不出话的情况。 怎么忽然就发飙了呢？我就是说了句实话而已，真的是刚吃过午饭啊。 杨杉觉得好委屈，想起了前世小学时候的班主任。 小时候上自习课，全班同学都在讲话，班主任来检查，发现大家都不好好上自习，就非常生气的问刚才都有谁在说话，所有同学都沉默的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就在气氛走向最尴尬的时候，杨杉举起了小小手，坦白的告诉班主任刚才自己有说话，于是班主任让他去教室外面罚站了半节课 此时杨杉感觉周道登就像是他前世的小学班主任，专门惩罚说真话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做事糊涂。你周大人好歹也是国史馆的一把手吧，这样打击真理，你是怎么带好队伍的？ “别忘了，你还是要去翰林院的！” 周道登甚至发出了“死亡威胁”，他以为状元公为了将来考虑，下一刻必定会求着自己放过他。 哈哈，周大人内心已经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我是翰林院的二把手，就不信你敢跟我斗？周道登此时忽然感觉到权力带来的快感是如此美妙。 谁料杨杉淡定的问了一句：“说完了？说完的话，您老慢走，晚辈就不留您吃晚饭了。” 还客气的行了晚辈礼。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状元楼前厅。 “你你咱俩没完！” 这下子周道登彻底气懵了，从政四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在乎前途的年轻人，不仅如此，这个年轻人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偏偏话里没有任何一个侮辱人的词语，行为举止也做的很得体，让你找不出一点缺陷。 可听他说话真的好气人啊！ 而且太特么淡定了，这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翰林院侍读学士、国史馆总裁周道登老先生，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人堆里面的羞耻感，特别气馁沮丧。 看着杨杉漠然离去的背影，又见四周不少的围观群众都在好奇的盯着自己，周道登连一秒钟都不想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太丢人了，竟然被一个小了几十岁的晚辈羞辱，此仇不报，非君子。 于是周道登气愤的冷哼了几下，嘴里不停的叨叨着“走着瞧”，就甩开膀子快步离开了。 “完了，状元公您这是又得罪了一位大佬啊。” 张松走在杨杉侧后方，内心是震惊的，毕竟敢同时让东林党领袖钱谦益和培养阁臣的翰林院二哥周道登吃瘪的，整个京城也没别人了吧。 “呵呵，我喜欢简单粗暴一点。” 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白莲教要刺杀你了，特么的，你这简单粗暴直接的性格，真的太容易得罪人了吧。 刚进到后院的房间，想休息会，就听到宋掌柜叩门的声音。 杨杉本不想理会，此刻他特别困乏，前世的他就有午睡的习惯，重生之后，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着。 没想到宋掌柜的叩门声无比执着，杨杉无奈，只得起身开了房门，就见宋掌柜激动的说：“状元公，您快去前厅看看吧，有个女子来到咱们店里，非说是您的媳妇。” 杨杉第一反应觉得这又是抢女婿的套路，老爹出马不成，就换了女儿出来，不过也太下血本了吧，这是大招啊。 “就说我出门了，不在店里，让她自己回去得了。”杨杉吩咐宋掌柜道。 “我说了啊，可是那名女子极为执着，口口声声断定您住在咱们店，还说她是从苏州府来的，赶了十几日的马车才到京城。” 宋掌柜如实向杨杉汇报了情况。 此时住在隔壁的张松早就过来了，听到这个情况，也是极为疑惑，第一反应是白莲教的贼人伪装成状元公媳妇来搞二次刺杀，据说状元公高中当日，来刺杀他的就是一名女子。 杨杉沉吟了一下，就对宋掌柜说：“如此，我们前去看看究竟吧。” “状元公当心。”张松善意的提醒道。 杨杉明白张松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宋掌柜领着杨杉就到了前厅，就见一名年龄十七八岁上下，身材纤瘦，长相颇为美貌，盘叠好的发丝已有些凌乱，衣衫也不甚干净的女子焦急的望着后院，眉间紧蹙，现出一丝引人怜惜的特别韵味。 “相公！” 女子见到杨杉，开心的娇呼了一声，就奔着状元公的方向小步疾跑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真的是我媳妇 张松见那女子离的越来越近，急忙跳出来，抽出绣春刀，挡在杨杉面前，喝问道：“大胆刁妇，怎可无礼？！” “嗯？” 那长相俊俏的女子被张松的大嗓门吓得一愣，脚步就定在了原地，双眉紧蹙，哀怨的眼神忽略了张松，直直的盯着他身后的杨杉，娇嫩欲滴的嘴唇抿了又抿，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相公，您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杨杉仔细的看着这名女子，从头看到脚，又从脚望到头，脑袋里把重生之后见过的所有人都回忆了一遍，连朱雀大街拐角卖炸毛豆腐的西施都没有放过，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眼前的这名女子，虽然看起来风尘仆仆，但是长相身材俱是上等姿色。 女子等了一会，见杨杉真的毫无反应，于是深呼吸几下，面色羞红的说道：“相公，我是罗阿娣啊，去岁我们奉幼时婚约成的亲，没多久你就来京城参加考试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张松见这名女子说的情真意切，极为疑惑的看了眼杨杉，见状元公也是一脸懵圈，只好继续保持警戒状态。 宋掌柜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悄悄的赶走了四周围观的店伙计和食客们，又开了一间小包厢，将杨杉张松和那名女子请进了包间内。 杨杉和女子对坐在方桌两边，张松紧张的站在杨杉身后，腰杆挺的笔直，右手心扣着三枚涂抹了麻药的暗器，只要感觉对面的女子稍微有丁点危险的动作，张松就会毫不留情的发出手中的暗器，再将女子送入锦衣卫的诏狱，慢慢审问。 在张松的印象中，好像极少有进了诏狱还能硬着骨头的人，哦，还真有那么几个，当年的沈炼，海瑞，杨继盛 那都是真英雄！ 不过，进了诏狱的贼匪，还真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 或许是张松多虑了，因为他发现这名女子表现的比他还要紧张的多，身体微微侧坐，双手放在腿上，却不停的交换位置，面色微红，眼眸流转，极为深情的盯着杨杉。 状元公杨杉就更加紧张了，前世的官场经验告诉杨杉，千万不能被美色这颗“糖衣炮弹”腐蚀了，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落马的高官，不要太多。 但是三个人这样互相看着，也不是办法啊，于是杨杉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低沉舒缓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是从苏州来的？真的是我媳妇？有证明吗？”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才离开苏州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都不记得我了呢？”女子紧张又迫切的反问。 “前些日子状元公遇到过刺杀，所幸身体无恙，可能是惊吓过度。” 张松开口替杨杉回答道，他就是想看看女子听后的反应，不过除了关心和更加的紧张之外，女子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正常的表情。 “啊！那相公你伤到什么地方了？现在好些了吗？”女子极其关心的询问道。 “这些都过去了，我没大问题，不用担心。”杨杉不想在这种时候讨论这个问题，就忽略过去，“你有证明吗？” “证明？啊，有的，有的，我都带在身上了。”女子稍微回忆了一下，就匆匆从行囊中拣出几份文书，放在了方桌上。 杨杉拿起文书，第一份是婚约，纸张已经发黄了，看起来保存了有些年头，上面详细的写着杨杉和罗阿娣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以及两家人愿意结为儿女亲家的话语，末尾还有两家父母的签名，以及杨杉和罗阿娣两名幼童小小的红泥脚掌印。 “原来这位状元公的父亲叫做杨思远啊，听名字也像是个读书人。” 杨杉轻轻的合上婚约文书，递还给罗阿娣，又拿起另外一份文书翻开。 这份就比较新了，是苏州府发布的官方通知，大意就是苏州府有名叫做杨杉的贡生，经过乡试，会试，连中两元后，又夺得了殿试状元，是大明朝苏州府近三百年来出的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整个苏州府都为杨杉骄傲云云，最后还盖了个鲜红的知府大印。 罗阿娣见杨杉浏览完文书，才轻轻的说道：“本来我也不知相公高中，前段时日，大约十几日前吧，忽然有县里官府的人敲锣打鼓的来我们家里报喜，我才得知相公已经高中。父亲叫我赶紧收拾行李，前来京城寻你，我拗不过父亲，这才启程来到京城，没曾想在京城待了几日，问了很多人，都打听不到相公的消息，我都心灰意冷了，打算先回苏州老家，没想到刚才经过这里，正巧见到相公在与人说话，当时我一个女人家不好上前，只好等人都走光了，才鼓起勇气进来找寻相公你。” 杨杉见罗阿娣说的情真意切，不似作伪，顿时心中也苦恼起来，这个重生的套路啊，占据了你的身体，却没能占据你的灵魂，一点记忆都没有留下啊，家里有几口人啊？人均几亩地啊？地里几头牛啊？还有最关键的，为什么白莲教要刺杀你啊？这特么统统都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线索啊。 面对如此貌美的疑似娇妻的女人，我该如何处理？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难题！ “吱呀” 包间的门被推开，探出一个身影，正是刚才送卢贺回家的庞泰，脸上还带着开心的笑容：“状元公，刚才卢大人回到家被嫂子” 张松立即给庞泰使了个眼色，庞泰见屋内气氛有些沉闷，便害羞的吐了下舌头，乖乖的闭上嘴，默默走到了张松身后站定。 杨杉就扭头询问张松道：“我这边记忆上可能出了点问题，所以这个事，锦衣卫能打听出来真伪吗？” “可以，锦衣卫的情报势力是遍布全国的。”张松肯定的点点头，“不过可能会需要点时间。” “时间上没关系，我们都可以等，信息一定要准确，辛苦你们了。” “状元公说笑了，负责状元公的人身安全，就是属下的职责，这就安排人去处理。” 张松随即嘱咐刚回到的庞泰，再去北镇抚司跑一趟。 众人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房门再次被打开，庞泰手里拿了一沓卷宗走进来，交给张松。 张松迅速翻看了一下，就低声对杨杉道：“状元公，是这样的，因为您才高中状元不久，所以关于您的资料，我们也还没有收集的很详细，不过，大致的情况都有了。” 杨杉心中震惊，前世只听说锦衣卫杀人不眨眼，没想到，这锦衣卫收集情报的能力，比杀人的速度还快。 众人翻开卷宗，就见里面记载了杨杉家里的情况，父母前几年意外身亡，去岁秋天，的确和一名叫做罗阿娣的女子成了亲，这罗阿娣家中，在县城里开了间绸缎铺子，也算衣食无忧的小康人家。 最后，还有一副罗阿娣的画像，这是张松特意吩咐庞泰带来的，上面画的肖像，果然和房内这个叫罗阿娣的女子一模一样。 原来，我真的是有媳妇的人了啊！ 杨杉给自己倒了壶茶，沉吟许久，最终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深夜房事 距离招女婿已经过去七八日了，这几日，杨杉都在努力的适应罗阿娣，罗阿娣却表现的非常体贴，对杨杉嘘寒问暖，每日都先询问了杨杉想吃的饭菜，再亲自去街上购买新鲜的时蔬肉类，又借着状元楼的后厨给杨杉做最可口的饭菜。 杨杉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就让罗阿娣不要亲力亲为了，直接叫酒楼里做好了饭菜送到后院就好了，可是罗阿娣说杨杉是文曲星下凡，酒楼的饭菜一般都不太干净，担心状元公吃坏了肚子。 杨杉知道罗阿娣是好意，也就不再推辞了。 最难受的是夜晚，杨杉每晚都找借口睡在地板上，罗阿娣就慢慢的不高兴了，开始两三天还忍着不说，后来有一晚终于忍不住了，抹着眼泪说：“莫非是相公做了状元公，开始嫌弃奴家了？” 杨杉连忙解释，他心里也很委屈啊，不是不想上床睡觉，地板太硬太凉，真的睡着不舒服，可是每每想到要和这个才刚认识了几日的女子同床共枕，杨杉心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各种挣扎啊，一个小人说：“杨杉你这个卑鄙小人，占据了别人相公的身体，还要趁人之危侵占别人的媳妇吗？”，另一个小人说：“杨杉你不要慌张，现在你就是状元公，他就是你媳妇，既然是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禽兽！”“不要慌，是她主动的。”“无耻！”“你是他相公，不要犹豫。” “够了！”杨杉快要被两个小人争吵疯了，下意识的吼了一句。 “相公，你这是” 罗阿娣被杨杉的怒吼吓了一跳，惊恐的望着自己相公。 杨杉才反应过来刚才不小心吓到了“自己媳妇”，于是走上前，轻轻坐在床边，轻柔的将罗阿娣搂在怀中：“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 从京城见到杨杉，他就连自己的手都没有碰过，现在罗阿娣被杨杉这么一搂，白嫩的颈项立即涂抹上了一层绯红，脸蛋羞红的能滴出水来，像极了洞房夜的新娘子。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许久，罗阿娣才轻轻的说道：“相公，感觉你变了。” 杨杉顿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立即问道：“哪里变了呢？” “嗯就是感觉性情变了，刚成亲那段日子，相公每晚都特别急躁，而且以前相公的性格是很容易激动的，写的文章，里面不少的言语都很锋利，平日里相公最喜欢的就是和书院的好友们一起讨论时政” 罗阿娣悠悠的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讲述给杨杉听。 “那如今呢？” “如今？嗯如今奴家最大的感觉就是相公沉稳了许多，言语间也没有那么犀利了，似乎说话做事，都少了很多锋芒。” 罗阿娣沉吟了片刻，才组织语言将心中最直接的感受告诉杨杉。 总结起来就是，以前的状元公年少轻狂，现在的状元公成熟稳重。 “或许是京城的高房价改变了我吧！” 想了想，杨杉就说了句逼格挺高的话。 “莫非相公打算在京城添置房产？”罗阿娣刚问完，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对啊，还是相公有远见，奴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如今相公做了状元公，必定是要留在京城做官的了，既如此，怎么能没有咱们自己的房产呢？” 咦？我就是随口说那么一下，你怎么就想到买房上面去了呢？小娘子你这思维挺发散的啊！ “这个房子的事情不必着急吧？”杨杉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前几日他才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发现里面只有十几两银子，这些钱，距离买房子还很遥远呢。 “奴家觉得，房子得早买，就在上月，苏州府的房子可是涨了一百两银子哦，现在差不多一亩地到了一千两银子了。”罗阿娣有些后悔的说，“早知道就听隔壁王阿婶的话，早点买一座院子屯着了。听说以后还会涨呢。” “买院子？！你很有钱？”杨杉吃惊的看着罗阿娣。 “不是我有钱，是我们阿爸有钱呀，他在苏州府现在已经有三家绸缎庄了呢。”罗阿娣说完，有些疑惑的看着杨杉道，“相公，这些事你以前都是知道的啊，就连你进京赶考的路费，都是我们阿爸给出的呢，你不会都忘记了吧？” “这个这个我也觉得奇怪，自从上次被刺杀，醒过来之后就感觉忘记了很多事情，问了好多大夫，他们也都不清楚原因，都怪我，得了这种怪病。” 杨杉只能编个谎话，装模作样的开始埋怨自己。 罗阿娣听完，本来搂住杨杉的胳膊又紧了紧，轻声安慰道：“这个不能怪相公，是那些白莲教的贼人太可恶了，真希望官府早些把他们抓住，免得再去祸害别人。” “不管相公有没有失忆，你都是奴家的相公，以前是，以后也是。” “谢谢。”杨杉在罗阿娣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从今以后，我杨杉在这个重生的世界再也不孤单了，我也是有亲人的人了。 次日一早，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响亮而且急促，硬生生的把还在被窝里做美梦的杨杉吵了起来。 “吱呀” 打开房门，杨杉就见到一张黑瘦精神的面孔盯着自己。 “咦，师兄，这么早赶过来请我吃早饭？”杨杉打趣道。 “哎呀，我说我的状元公，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笑呢，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早朝，钱谦益和周道登两个人，把你告到皇上那里去了！” 卢贺急吼吼的告诉杨杉。 “啊？！”床上传来一声惊讶的娇呼。 “谁在里面？”卢贺面露惊讶。 “哦，师兄莫要紧张，里屋是师弟的结发妻子，前几日刚从苏州府来到京城寻我。”杨杉平静的解释道。 “嗯！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都成亲了？” 卢贺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极其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杉。 “就在去岁，那时师弟我还在苏州府。” “那就好。你知道吗，钱谦益和周道登的奏本上，就说的是师弟你忘恩负义，抛弃发妻，企图入赘钱、周两家做女婿，幸好钱、周两位大人及时发现你隐瞒婚史，拒绝了你做上门女婿的请求。两人还在奏本里说，像你这样‘陈世美’一样的状元公，品信极差，不能让天下读书人信服，要求取缔你状元的称号。” 卢贺是真的着急了，毕竟那日醉酒后就被送回家了，他并没有亲眼见证过钱谦益和周道登的行为，加之钱、周二人在京城也颇有名望和资历，所以自然以为钱、周二人说的是真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本书设定的物价、房价、薪俸等说明 为了便于大家理解，现将本书涉及到的一些京城物价，房价，薪俸说明如下（皆以本书开始时候的崇祯十八年三月换算）： 一、1两黄金=10两白银=100贯铜钱=10000文铜钱 二、1两白银约合现在的1000块钱，1文铜钱约合现在的1块钱 三、1亩地约合现在的600平方米，苏州府1亩地=1000两白银、京城1亩地=1500两白银 三、1石大米有10斗，1斗大米约合现在的12斤，1石大米=120斤大米 四、米价：按照现在1斤大米约4块钱，1斗大米就是48块钱，1石大米就是480块钱，1两白银约可以购买两石大米，即1两白银=2石大米=240斤大米 五、布价：1匹=10丈=100尺，1尺约合现在的033米，1匹布约合现在的33米，按照现在32支（低密度）纯棉布一米约6块钱计算，1尺布约198块钱，1匹布约198块钱，所以1匹布=198文铜钱=02两白银，1两白银=5匹布 六、肉价（猪肉）：按照现在1斤约10块钱计算，1两白银=100斤猪肉 七、月薪（本书设定朝廷官员品级共九品十八级，官员以白银作为月工资发放标准，不含大米等实物，不计税）： 正一品：50两=50000元 从一品：40两=40000元 正二品：30两=30000元 从二品：20两=20000元 正三品：18两=18000元 从三品：16两=16000元 正四品：14两=14000元 从四品：12两=12000元 正五品：10两=10000元 从五品：9两=9000元 正六品：8两=8000元 从六品：75两=7500元 正七品：7两=7000元 从七品：65两=6500元 正八品：6两=6000元 从八品：55两=5500元 正九品：5两=5000元 从九品：45两=4500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来自大佬们的报复 “哦？这样啊，师兄也相信钱、周二人所说？”杨杉淡定的看着卢贺问道。 “这说实话，我是不相信的，毕竟当初恩师想招你做弟子，你都深思熟虑了很久，若是换成别人，见到恩师，早都他娘的上去抱大腿了，所以师兄觉得你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卢贺沉吟了一下，很直接的选择相信杨杉，“但是流言可畏啊，师弟不可不防。” “既然师兄相信我，那可否听我说说事情经过？” 杨杉明白，这个时候焦急是没有用的，毕竟他和钱、周二人相比，不论是影响力还是资历，都差得太远，朝廷上下恐怕太多的人都会相信他们的说法，从而认为新科状元公杨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见卢贺同意，杨杉便沏了一壶茶，将卢贺面前的茶碗倒上热茶，就开始说起了前几日钱、周二人抢女婿的经过。 一碗茶饮尽，抢女婿的故事也说到了尾声。 “啪” 卢贺猛地一拍方桌，忿忿不平的怒道：“他娘的，岂有此理，自己品行不端，明抢不得，就行诬陷之事，实在可恶之极。师弟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恩师，请他出面，必定还你一个清白。” “师兄稍安勿躁，且等我洗漱一下，随你同去面见恩师。” 因里屋还有杨杉的女眷，卢贺就退出了房间等候。 不多时，杨杉打扮的干干净净走出房间，就随同卢贺，并带着张松庞泰二人走去了恩师蒋德璟府上。 蒋德璟见二人早早前来，心中就猜了个大概，又见卢贺面带忿色，便询问其缘由。 于是卢贺又把杨杉说给他听的抢女婿经过复述了一遍，时不时的还加上几句骂娘的话，听得蒋德璟直皱眉头。 听完卢贺的话，又问过杨杉，见杨杉也没有需要补充的了，蒋德璟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说脏话的毛病改一改？” 卢贺还没反应过来，听得一愣，不是在讨论杨杉的事情吗，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便挠了挠脑袋，挺不好意思的喃喃道：“这个弟子也是太急了，所以” “那就把你那爱着急的脾气改一改！”蒋德璟冷冷的“哼”了一声。 “好的，好的，恩师教训的是，弟子尽快改正。”卢贺被训的一愣一愣的，乖乖的端起一杯茶水，遮掩尴尬羞红的脸面。 蒋德璟又将眼神看向杨杉，声音沉稳的说道：“皇上英明神武，必不会让假话蒙蔽。若你真没做过此事，自然无需忧虑，清者自清，问心无愧就好。钱谦益和周道登两人，一个是文坛领袖，一个是翰林院领袖，竟然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一点不满意，就要赶尽杀绝，还要取消你状元头衔，好大的口气啊！” “只是，若这钱谦益和周道登两人本就为同流合污之人，皇上必不会轻易相信，可惜两人多年来就不对付，朝堂之上也曾有过多次争论，两名死对头一起弹劾另外同一个人，实属官场罕见，所以极易让人信服，怕就怕，皇上未做调查，那就” “那如此说来，师弟这次岂不是凶险至极？”卢贺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被弹劾倒没什么，只要是在朝廷做官的，谁还没被弹劾过几次？皇上向来以仁孝治天下，最痛恨的就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是守成因为这件事情被取消状元头衔，别说进不了翰林院，或许今后几十年都与仕途无缘了，这才是最严重的。” 蒋德璟详细分析了情况，就算杨杉向来沉稳，也忍不住心中泛起一团怒火，钱、周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仅仅因为招女婿这种事情，就颠倒是非黑白，肆意诬陷我这一个刚及冠的年轻人，太可恨了。 杨杉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势，自己现在人微言轻，出来反驳必定不会有人相信，可能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所以，必须有一个能量强大的人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报复来得如此快，搞得我有点措手不及啊。 “还请恩师替弟子讨还清白！” 这个能量强大的人，也是杨杉现在唯一熟悉的大佬，只能是恩师蒋德璟了。 “守成莫慌，你作为我的弟子，受此大辱，若是为师不能替你洗清冤屈，那就枉为人师了。” 蒋德璟沉稳的端起茶碗，吹了吹上面浮起的碎茶沫，品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为师刚思索了一番，此事还需分两步走，第一，景明赶紧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现在就写一份奏本，送进宫去，第二，我与宫内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公公有几分熟识，请他在皇上面前过句话，只要让皇上觉得此事存在疑点，必会安排人深究，到时候钱、周两人的谣言不攻自破，守成也就安全了。” “多谢恩师！” “那我这就准备笔墨。”卢贺转忧为喜，马上起身去书房给蒋德璟准备纸笔了。 须臾，杨杉便起身跟随蒋德璟进了书房，就见恩师在水盆里净了净手，又擦拭干净，才坐到书桌前，提起紫毫湖笔，在奏本上写下：“臣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蒋德璟，谨奏今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既出‘三元及第’之祥瑞英明神武之君主，必广开言路，不偏信一隅据臣听知，女婿之事，非状元公自愿，且当日已予回绝状元夫人奔波十余日，千里寻夫，只求夫妻团聚，今夫妻和睦，琴瑟和谐，未听闻有见异思迁之说法叩请圣裁。崇祯十八年四月初六。” 写完，蒋德璟将奏本拿起，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待奏本上的字迹完全干透后，就合起奏本，对卢贺说：“备轿，你俩在这里等我。” 杨杉、卢贺二人一直等到近午时，才见蒋德璟迈着官步走进堂屋，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听闻皇上看到钱、周二人的奏本时，圣口说了句‘怎么又是这个状元’，据说看完之后，大为恼火，正好有我这个奏本递上去，又加上王公公在皇上面前述说疑点，现在皇上已经下旨锦衣卫查证此事，守成你可以放心了。” “弟子这次能转危为安，真的要感谢恩师帮忙，无以为报，请受弟子一拜。” 说完恭恭敬敬的拜了弟子礼，起身后又担心说道：“不知这锦衣卫与钱、周二人之间” “放心，钱谦益和周道登，向来看不起锦衣卫，而且指挥使骆养性，只听皇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入职翰林院 当日，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接手调查后，张松和庞泰就消失了一个时辰，后来杨杉问他们去哪里了，他们也只是说骆指挥使召唤，并没有说事情，不过杨杉心里就明白了，这两个人距离状元公最近，想查证事情的真伪，他俩是最好的切入口。 后来杨杉才听说，就在当日，五城兵马司，状元楼的宋掌柜，店伙计，甚至周边摆摊卖菜的大妈们，都接受了锦衣卫的询问。 当然，还有杨杉本人，以及罗阿娣。 次日，早朝散后，卢贺就来状元楼告诉杨杉一个好消息，经锦衣卫查证，新科状元杨杉并无主动要求上门于钱、周两位大人家做女婿一事，也不存在抛弃结发妻子罗阿娣之事，皇上相信了锦衣卫的查证，杨杉是清白的。 锦衣卫办事效率之高，可见一斑。 杨杉谢过卢贺，就要亲自去拜谢恩师蒋德璟。 结果就被卢贺拦了下来：“恩师猜到你会去拜谢他，让我告诉你不必客气了，他还有别的事情。不过恩师还让我告诉你，如果这次的事情是真的，他必然也会赶你出门。” 看来这位恩师，果然是秉公持正之人。 “如此，师弟请你喝酒吧？” 杨杉是真的想请客。 “额还是改日吧，上次喝的酩酊大醉，第二日醒转过来，被家中夫人好一顿教训，最近还是低调些为好。师弟心意我领了。” 卢贺一听说喝酒，仍然心有余悸。 “哈哈～师兄对嫂夫人是真爱啊！” 杨杉夸赞道。 时间转瞬就到了崇祯十八年的四月底。 罗阿娣说到做到，前些日子就开始满京城的找寻房子，经过地段、价格的比较，终于在距离翰林院不远的朱雀大街支路上购下了一套房产。 “三进三出的宅子，占了差不多有半亩地，不算大，但住咱们夫妻两个人足够了，而且奴家还看了，距离翰林院特别近，走过去，就半盏茶的工夫，这样相公以后应卯就不用起床太早了，能多睡一会。” 罗阿娣心思细腻，甚至还担心杨杉起床太早会休息不好。 嘶杨杉倒吸一口凉气，半亩地的宅院啊？！你知道这要是放在前世的北京，就你这三百多平方的四合院，是不是得几个亿才能拿下来，还有价无市哦！ “多少银子？”杨杉稳了稳心神，努力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模样。 “比苏州府可贵多了，不过想想这里毕竟是京城，也就算了。总共是九百三十两银子，我跟原来的房主磨破了嘴皮子，好说歹说，才终于让他抹了那三十两，嗯，就是九百两啦。” 罗阿娣说着还做出一副“相公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夸我”的表情。 杨杉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按照这会京城的物价，一两白银差不多相当于前世2018年的一千块钱，半亩地差不多三百个平方，总价九百两银子的宅院，算下来均价三千块钱一平，这样一对比，好像也不算贵啊，这会的房价可比前世北京便宜多了，就北京二环内，最少得再加一个零吧。 “嗯，媳妇，干得漂亮！”杨杉竖起了大拇指，引得罗阿娣“嘻嘻”掩嘴偷笑。 “再过几日，等我找人把院子打扫干净了，咱们就搬过去，这些日子一直住客栈，总是感觉不如自己家里住着踏实。”罗阿娣搂着杨杉悠悠的说。 “是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杨杉轻轻拍了拍罗阿娣的肩膀。 “相公，你这话说得好糙，不过很有道理呢。” “跟你说哦，相公我今日接到通知了，明日就去翰林院报道，说是从六品的修撰。” “这么厉害啊，好像听说咱们苏州那边的县太爷才是个七品官吧？” “对啊，县太爷都是正七品，不过我这修撰虽说是比人家高了半级，却没人家县老爷权力大。” “那没关系啊，相公已经很厉害啦，不过你这一开始就做这么大的官，可不要出去随便找小妾哦，嗯，就算你要找，也得经过我同意才行，还有，不要学那些贪官去贪墨受贿，听说是会被杀头的，奴家可不想看见家破人亡的场面，咱们家也不缺钱花。”罗阿娣一再叮嘱道。 见杨杉没有回应，就把手伸到状元公腰间嫩肉上轻轻掐了一把，嘴里装出凶狠的身音：“你听到了没有？” 杨杉被掐的腰间一凉，马上回应道：“听到了，听到了，媳妇别掐，疼的厉害。” 次日清晨，杨杉起了个大早，这个时候的京城各个衙门，都是早上辰时应卯，酉时放衙，午时吃饭休息，算下来，每天差不多要工作接近十个小时，还是很辛苦的，而且十日一休沐，称为“旬休”。和杨杉前世每天工作八小时，上五天休两天的日子相比，要累得多。 没有马车，轿子，更没有汽车，电动车等代步工具，杨杉步行经过朱雀大街，就到了翰林院门口，杨杉做了个深呼吸，就要迈步走进去。 “小伙子，你找谁？”这时候大门偏房一名头发花白的大爷喊住杨杉。 “老伯你好，我是今日新来翰林院入职的修撰，我叫杨杉。” “你叫什么？”大爷似乎没听清楚，侧着耳朵又问了一遍。 “杨杉”杨杉走近偏房，靠近老伯的耳朵大声喊出了名字。 “小伙子，声音不要那么大，老头子我还没聋。”门房大爷说着就翻开一本册子，“凉山是吧，在这上面做个登记。” 杨杉拿起册子看了眼，上面印着“访客名册”几个字，于是又对门房大爷说道：“老伯，我不是访客，我是来这翰林院入职的新人。” “哦，入职的啊，那你有入职文书吗？叫什么名字啊？” “”杨杉满脸黑线，“有的，您稍等我拿出来。” 杨杉就翻开袖口，将吏部印的入职公文递给门房大爷。 大爷接过入职公文，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的还给杨杉，眼神略带疑惑的问道：“你就是今年的状元？咱们这翰林院，可是有好些年没来过你这样年轻的状元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翰林院里的传闻 似乎门房大爷在任何时候，都像是神一般的存在。 前世杨杉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门房大爷每次见到杨杉，都热情的主动打招呼，“小杨，来上班呀！”“小杨，下班了啊！”“小杨，这么久也没见你带过女朋友！”时间久了，杨杉也感觉这大爷人特别好，就开始主动打招呼，有时候逢年过节的，还带瓶白酒给大爷乐呵乐呵，久而久之，两人反倒成了忘年交。 可惜后来单位将后勤外包给物业公司后，杨杉就再也没有见过门房大爷了。 所以，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伯，杨杉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世的忘年交。 杨杉双手接过门房老伯递还的入职公文，笑眯眯的和老伯打了个招呼，就昂首走进了翰林院的大门。 整个翰林院占地极广，穿过一条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就见一排青砖砌起的院墙挡在眼前，中间立着两扇正门，两扇偏门，门楣处挂着“待诏厅”的匾额，从大门走进去，左右两边都是一间间的厢房，又走了大约数百步，就见一处青砖院墙将两边的厢房连接起来，中间仍然是开着两扇大门，两扇偏门，这次门楣处挂着的是“点簿厅”的匾额，杨杉略微定了定，就迈开步子走进了点簿厅。 正巧大门后面站着几名文官打扮的中年人，正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听说了吗，周侍读，还有钱侍郎都被皇上下谕申斥了” 其中一人的官服胸前绣着黄鹂，一看便知是正八品的官阶，言语间刚吸引了其余几人的注意力，正要得意的往下继续说，就见一名陌生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随即大家默契的闭上嘴，一起看向来人。 “你是”身穿黄鹂补子的官员小心翼翼的问道。 “各位大人好，晚辈后学末进，姓杨，是今日前来入职的进士。” 杨杉说完，特别老实乖巧的行了礼。 “哦，好说好说，能入翰林院的进士，都是特别优秀的人。” 黄鹂补子的官员略微得意的说道，杨杉也没搞清楚他这句话是自夸还是夸人。 “那是那是，晚辈还要多向几位前辈学习。” 本身杨杉长得就不错，再加上语气这么谦虚低调，和一些刚入职的意气风发的年轻进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瞬间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对了，刚才无意之中听到这位大人提起周侍读，不知可是周道登周老爷子？” 杨杉显得特别萌新的问道。 “咦，你也认识周侍读？！”黄鹂补子官员好奇的反问道。 “嗯，认识不久，但是晚辈与周侍读之间也算是极有缘分了。” 杨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这句话说的没毛病，差点就成了老岳父和新女婿了，这得上辈子修了多少的缘分，才能凑到一起去。 “如此说来，你也算是周侍读的学生了，说与你听听也无妨，但你万不可出去乱说。”黄鹂补子官员显得特别老成持重的告诫杨杉。 “那是一定的，晚辈也是极为担心周老前辈，所以才忍不住发问。” “嗯，难得你有此等孝心，事情是这样的”黄鹂补子官员稍微停顿了一下，故意压低了点声音，于是在他周围的几名官员又凑近了几步，表情认真的侧起耳朵倾听起来。 “你们知道今年有个新科状元叫杨杉的吧，嗯，说起来还跟这位小兄弟是本家呢。前些日子听说这位状元为了攀附高枝，特别去拜访了周侍读和钱侍郎，开口就说要做人家的女婿，本身这也没什么值得说的，毕竟人各有志，招个状元公当女婿也不是坏事情，周侍读和钱侍郎见这位状元公仪表堂堂，便也起了纳婿之心，可谁知道” 这位黄鹂补子官员也是个极有天赋的戏精，说到关键的地方，忽然提高声音，停顿了很久，惹得众人一阵催促，才继续压低声音，慢悠悠的说道：“可谁知道，这位状元竟然是有妇之夫！” “啊！” “哇！” “厚颜无耻！” 杨杉恼怒的神情一闪而逝，稳了稳心神，继续听下去。 “钱侍郎作为文坛泰斗，周侍读又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自然不能认同这状元的行为，后来，二位大人就联名上奏，揭露此人的丑恶嘴脸，谁曾想” 黄鹂补子官员忽然又提高声音，惹得其余几人纷纷催促，挨了几声埋怨后，才又道：“这状元也不知是何背景，竟然同锦衣卫沆瀣一气，伪装失忆，蒙蔽圣上，得到了皇上的谅解。” 黄鹂补子官员说到此处极为气愤，似乎被骗的人是他自己，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若只是如此，倒也无话可说，岂知，此人太过丧心病狂，又勾结都察院御史常修，污蔑钱、周两位大人，说二位大人是招婿不得，怀恨在心，才恶人先告状，于是今日皇上便下谕叱责两位大人心思不纯，未行前辈楷模之事。” “岂有此理，这名状元竟然成了受害之人？！” 一名胸前补子绣鹭鸶的正六品官员愤怒不已。 “谁说不是？颠倒黑白，恶意中伤，非我等读书人之幸啊！” 另外一名头顶微秃的官员附和道。 “怎会有如此品信不端的状元，实在可恶！” 黄鹂补子官员将气氛渲染的很好，见众人都在指责状元，只有这位姓杨的进士站在一旁冷笑，于是就问道：“不知这位杨贤弟因何事发笑？” 这是何意？这位杨姓进士，你不跟大家一起指责也就算了，却在一边冷眼旁观，都是读书人，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杨杉见被大家注视，就抱拳道：“各位前辈，说来也巧，当日晚辈正好在状元楼，所以此事我也算是知情人之一。” “哦？那你说说看。” “咳咳。”杨杉清了下嗓子，表情平静的看向众人，“当日事发突然，先是周侍读强抢女婿未遂，后来钱侍郎强招不成，也是怏怏而归，据我所知，当时是钱、周两位大人的主动行为，而状元公当场也予以拒绝，因为他和媳妇的感情非常好。” “咦？你这个版本的说法怎会有如此大的出入？你这明显是向着那位状元在说话啊！” “对啊，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们可以问我，因为我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位状元，杨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怀念金庸 今晚还在喝酒，忽然兄弟发来信息，“金庸去世了”，震惊，震惊，还是震惊！！！ 记得我是从初一开始看武侠，13岁，名字是白发魔女传，最先是被情节吸引，后来才懂，梁羽生原来是那么牛逼的人物！ 再后来开始看金庸，古龙，温瑞安 开始看的第一部金庸是射雕英雄传，那时候还是a4纸印刷的版本，一套两本，上下两册，到我手里还是崭新的，看完就有卷页了，特别不好意思。 再后面是看温瑞安的四大名捕会京师，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黄易的寻秦记 上了高中，学校门口租书店特别火，一天一本五毛钱，陆陆续续的看完了古龙，金庸，温瑞安，还有黄易的大唐双龙传 那时候我就觉得，能躲在冬天零下几度的被窝里看武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现在回头看，当年看中小学作文选，不如看金庸，文笔，情节，人物塑造等等，都是超一流！ 写好作文，就学金庸～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金庸14本里，最爱神雕侠侣笑傲江湖。 天龙八部磅礴大气，碧血剑朴实温情，连城诀阴谋诡计，飞狐外传正直侠义 再后来就看凤歌的昆仑，被媒体称作后金庸武侠时代名作，真的好看，还因为这本书，结交了一个好兄弟。 大学之后到现在十几年，更多是看网络，故事精彩，但少了几分当年读金庸的热情。 也许那时候，青春就结束了吧 怀念金庸 怀念一个杨改之、令狐冲横行的时代 先生，再见，感谢您送我们的这片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徐家汇的来历 “什么？你就是状元？！” “刚才你怎么不承认？” 黄鹂补子官员愤怒的质问杨杉。 这特么的太尴尬了，说人坏话也就算了，竟然还当着事主的面，就像当场被人扯开了遮羞布，被杨杉看的干干净净，一览无余。 不仅仅是尴尬，还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脸面已经被这位状元公狠狠的踩在脚底摩擦，摩擦 “我说了啊，一开始我就介绍自己姓杨了，新科进士，今日来翰林院入职的。难道你们都没听见？” 杨杉一脸无辜的解释起来，是你们自己没听清楚好吧，竟然还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我都不生气，你还有啥好生气的？ “” 众人皆无语，特别是黄鹂补子官员，悔恨啊，状元就状元好吗，你还整个进士出来，你让我怎么能联想起来你就是状元杨杉？再说了，别人中了状元，都恨不得把“我是状元”写在脸上，你特么倒好，搞这么低调，你欺负谁呢？ 杨杉给黄鹂补子官员回应了一个眼神，那意思就是，我也不想这么低调好吧，那不是担心白莲教追杀嘛，我的难处你不懂。 刚才叫嚣最凶的鹭鸶补子官员和秃顶官员见形势不对，就想趁着杨杉还没有注意，悄悄溜走。 “哎，我说两位大人，别急着走啊，咱们聊聊。”杨杉喊住两人的背影。 两人被杨杉这么一喊，也不好意思偷偷摸摸的溜走，毕竟都是文化人，输人不能输阵。 “刚才是谁说的品信不端？又是谁说的颠倒黑白？”杨杉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那个状元公，你也不要误会，刚才我们也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不要见怪才是啊，多包涵，多包涵，呵呵。” 头顶微秃的官员客客气气的陪着笑容。 “这位大人，若是我杨杉真做了什么品行不端的事情，请您一定要指出来，晚辈后学末进，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正。” 杨杉也客客气气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呵呵，状元公，你也太幽默了，锦衣卫，监察御史都替你说话，连钱、周两位大人都因为你被斥责了，我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待诏，还敢跟你硬刚正面？ “状元公说笑了，你乃是文曲星下凡，才思敏捷，学富五车，今后免不了还有很多学问上的事情要向状元公请教呢。” 头顶微秃官员把姿态放的很低。 鹭鸶补子官员也勉强陪了一句“呵呵”。 “好说好说，今后就与各位大人在一起共事了。哦，我还要去拜访下掌院学士，先就此别过，日后等我安顿下来，再与大家亲近亲近。” 杨杉笑着抱拳，也不在意众人的眼神，转身就往前面走去。 大家望着杨杉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下来，为什么跟这位状元公在一起，会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呢？ “呸，什么玩意，仗着有锦衣卫和御史撑腰，看把他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吧！” 黄鹂补子官员朝着杨杉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愤怒的骂道。 “嘘你可小点声吧，等下被这位状元听到，当心人家找御史参你一个同僚不睦之过。” 其余几人劝阻道。 “我堂堂一个朝廷正八品官员，行的正坐得直，还会怕他一个奸险小人？” 黄鹂补子官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硬着头皮，挺着脖子装作很坚强的样子。 “散了，都散了吧，我看今日周侍读是不会来了，估计正在家里郁闷呢。” 鹭鸶补子官员招呼众人各去忙各自的事情，眼神复杂的望着杨杉离去的方向，喃喃了一句：“唉，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了。” 杨杉发现这翰林院里和前世的机关单位也有不少相同的地方，比如都是国家发薪水，都爱传播八卦消息。 但是锦衣卫真不是我指使的，还有那个御史常修，人家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怎么就成了和状元勾结了？再说，我也根本不认识这个常修啊。 还有钱谦益和周道登被皇上叱责，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他？也太狠了。 “点簿厅”和“待诏厅”是一样的建筑风格，厢房分布在左右两侧，中间是一条宽敞的大路，区别就是房屋更多，占地更广一些。走到“点簿厅”的尽头，是两扇敞开的朱漆大门，大门后面，是三面环绕，前后相连的厢房，掌院学士、翰林院一哥徐光启就在最里面的房间办公。 徐光启，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庶吉士，一生致力于科学研究，著有农政全书，翻译有几何原本，是明朝沟通西方文化的先驱者，而且，徐光启本人也是名虔诚的天主教徒。 嗯，这些资料和杨杉前世的徐光启是一样的，不过，位面世界，总是会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崇祯十六年，徐光启请辞礼部尚书、内阁次辅等职，自愿去翰林院进行学术研究，起初皇上不允，后来御书房君臣相聊之间，徐光启说了一句肺腑之言，深深的感动了崇祯皇帝，至今，皇上时不时还在拿徐大学士的事迹勉励朝中众官员。 “老臣明年就七十了，只希望在行将就木之前，还能再研究点东西出来，留给我大明朝后代子孙。” 据秉笔太监王承恩说，当时崇祯皇帝听到这句话，凝噎许久，才同意了徐光启的请求。 皇上亲笔拟旨，免去徐光启礼部尚书、内阁次辅等职务，只保留了文渊阁大学士衔，移翰林院任掌院学士一职，加太子少保衔，朝中官员哗然，毕竟翰林院掌院学士才是正五品官职，徐阁老以从一品的太子少保衔，调任翰林院学士一职，高配如斯，整个明朝绝无仅有。 杨杉知道，前世徐光启为明朝做出的贡献及影响远不止于此，甚至后来徐光启逝世，灵柩运回上海，长眠在肇嘉浜、法华泾和蒲汇塘的交汇处，人们为了纪念他，便将此处地方称呼为“徐家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初识徐光启 徐光启的房门是关着的，杨杉整了整衣襟，就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进来”，等了几个呼吸，房间里才传来一声洪亮的男低音。 于是杨杉慢慢推开房门，就见一名白头发的老者坐在书桌前，戴着一副金丝绣边的眼镜，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一些小物件，正研究的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杨杉走了进来。 杨杉轻手轻脚的走近书桌，发现徐光启正拿着一把三角尺在草纸上画着线条。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杨杉见老者还在认真工作，又耐心的等了一盏茶的工夫。 终于，白发老者放下手中三角尺，慢慢抬起头，双手摘掉眼镜，疑惑的看着杨杉：“你是” “先生您好，我是今年殿试中榜的进士杨杉，吏部通知我今日来翰林院入职。” 杨杉认真的行了弟子礼，才站直身子回答徐光启的问话。 “哦，你就是今年的状元杨杉吧，你好你好，我是徐光启，你可以叫我徐上海。”徐光启听完杨杉的自我介绍，很客气的站起身，绕到书桌前面，主动伸出右手，笑眯眯的看着杨杉。 这是？握手礼？杨杉马上想起来徐光启是学贯中西之人，而且是天主教徒，平时生活中采用西方礼仪也很正常。 于是也伸出右手，四指并拢，拇指稍微张开，手尖微微向下，轻轻握住徐光启的右手，点了几下，才松开手掌。 徐光启看着杨杉一气呵成的动作，礼仪，尺度都把握的相当干净利索，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开口问道：“小伙子，你知道意大里亚？” 杨杉听完也是一愣，意大里亚？前世记忆中，徐光启有个关系极好的天主教传教士朋友利玛窦，就是从意大利漂洋过海来到明朝的，所以先生嘴里的意大里亚，极有可能就是后来的意大利。 想到这里，杨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没有去过，倒是以前在一些书籍里看到过，所以知道他们那边很流行握手礼，而且有位尊者先伸手的讲究。” “哈哈”徐光启声若洪钟，中气十足的大声笑道，“不错不错，能知晓握手礼的，全大明都没有几人，你这个新科状元公挺好，博学多才啊！” 杨杉被夸的老脸一红：“呵呵，这个，也是从别人写的书里看到的，碰巧了。” “哎呀，年轻人不要谦虚，要敢于接受夸赞，更要敢于接受批评。”徐光启又走回书桌后，拿起桌上那副眼镜，向着杨杉问道，“状元公，你可知这是何物啊？” 咦，这是在考教我？那我可要认真作答。 杨杉接过眼镜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镜片，中间厚，两边薄。 “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老花镜？此种镜片有汇聚光线的作用，在西洋，常被老年人用来做补充视力之用。”杨杉见徐光启面有异色，还以为自己说错了。 就听徐光启小声嘀咕道：“老花镜，老花镜，年老眼花之人佩戴之镜，这个名字有意思。” 说完还用手重重的拍了下杨杉的肩膀。 哎呦，徐阁老，你这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力气还是很大啊。 “这是一名意大里亚的友人送我的礼物，一直以来，我都只知此物名为眼镜，却不懂得还有老花镜之说法，状元公啊，你这个名字起的妙，贴切，合适，哈哈。” 说完，就拿起笔，将“老花镜”三个字写在纸上。 杨杉跟着看去，就见书桌上铺满了画着线条的草纸，有两条线交叉的，也有三条线交叉的，于是就大着胆子问道：“先生，这纸上画的是相交的直线？” “咦？！”徐光启猛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盯着杨杉，“这个你也看得懂？” 杨杉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早些年曾经跟着一位师傅学习过算术。” “是嘛！这简直太好了，你这个状元公，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来来来，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两条直线该怎么画？” 徐光启一听说杨杉学过算术，极为兴奋，要知道，算术在大明朝还属于读书人嘴里的奇淫巧技，这门学问，极少有人看得起。 杨杉拿起三角尺，见纸上横七竖八的满满都是直线，忍不住好奇问道：“先生，您这是想画什么呢？” “是这样的，西洋有本关于算术的著作叫做'几何原本'，前些年，我那位意大里亚的友人利玛窦来我朝传教，带来了这本书的前六卷，里面有很多关于图形方面的算术，据说西洋那边称其为平面几何，我现在研究的，就是平面几何里关于平行线的问题。” 徐光启也不保留，详细的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言语间，完全没有上级对下级说话的语气，更多的是希望与杨杉共同探讨问题的请教语气。 “先生有所不知，前些年，我跟着师傅学到过一些图形方面的算术，想来应该就是西洋所说的平面几何了，所以对于平行线问题，恰巧略知一二。” 前世作为985院校毕业的高材生，杨杉从初中就开始接触平面几何了，平行线，是几何里最基本的数学概念之一。 见徐光启露出鼓励的眼神，杨杉就大着胆子，拿起三角尺在纸上画了一条直线后，又拿起直尺，将三角尺的一条直角边与画出来的直线重合，将直尺的短边与三角尺竖着的一条直角边重合，往上稍稍推动直尺，就拿起笔沿着直尺的长边画了另外一条直线，最后，将两条直线延长，就得到了两条相互平行的直线。 “这个，就是平行线，在同一平面内，两条直线只有两种位置关系，相交或者平行，所以，我们也可以将平行线理解为，在同一平面内，两条互不相交的直线，就是平行线。” 杨杉又拿起一张草纸，在上面画了一条直线，又在直线外画了一个点，在这个点上做了平行线后，又画了七八条不同位置的直线，然后递到徐光启面前：“我们可以经过试验，得出平行线的另外一个公理，经过直线外一点，有且只有一条直线与这条直线平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民族脊梁 此时徐光启已经瞪大了眼睛，就像看着老朋友一样看着杨杉。 这个场景，像极了当年初识利玛窦的时候！ 那名意大里亚的天主教传教士，就是靠着渊博的学识征服了大明朝的徐阁老啊！ 徐光启兴奋到声音都在颤抖：“状元公，你这一席话，真的是解了我多日的困惑！” 杨杉放下纸笔，脸色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种情况，也算是金手指了吧。 徐光启激动的拿起几何原本，翻到平面几何关于点、线、面的那几页，杨杉伸头看去，竟然全部都是阿拉伯文字，这徐阁老，果然名不虚传，翻译家、数学家、科学家，还是优秀的政治家，大概这就是别人家的“阁老”！ 杨杉见徐光启很快就进入了忘记自我的工作状态，忍不住感叹徐阁老充沛的精力和孜孜不倦的求学态度，不好说告辞，免得打扰徐光启分神，就在转身关起房门的一刹那，徐光启低沉有力的声音传进杨杉耳朵里：“状元公，我相信你是个品信优秀的人，去找廖靖吧，他会安排你的差事。” 原来徐阁老都是清楚的，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或许刚才的一切，都是先生对我人品和学问的测试！ “感谢先生信任！” 杨杉朝着屋内深深的作了揖。 重生至今已有五十余日，杨杉接触过脾气着急还怕老婆但为人仗义的卢贺，秉公持正的恩师蒋德璟，阴沉伪善的钱谦益，霸道凌厉的周道登，沉稳持重的张松，腼腆正直的庞泰 唯独徐光启，杨杉不敢用言语去评论，甚至在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面前，连大声呼吸，似乎都是一种不敬。 科学巨擘，德行泰斗，民族脊梁！ 杨杉直起身，阳光洒在脸上，照在心里暖暖的，感谢先生教诲，心里再次拜谢以后，便敲响了东边厢房第二间房门。 “咿呀～”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长相特别喜庆的白面胖子笑呵呵的招呼道：“来入职的吧？快，进来说话。” 侧身让进杨杉后，白面胖子关上门，笑着说道：“京城这初春时节还是有些凉的，关上门，暖和点。来来，尝尝刚泡的茶。” 说着，就夹起一个冰裂纹小瓷杯，放在杨杉面前，又提起一个煮沸了的茶壶，将茶汤倒进杯中。 “试试看，我一个学生从云南寄过来的普洱，说是要煮着才好喝。” 白面胖子笑容满面的邀请杨杉品茶。 一连串的热情让杨杉颇有点不适应，盛情难却，于是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顿感香气浓醇，忍不住赞叹道：“好茶！” 胖子一听这话，笑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哈哈，识货！” “小兄弟怎么称呼？” 这个胖子好热情啊！ 这是杨杉第一次见到翰林院侍读学士廖靖的感觉。 “回大人的话，学生杨杉，是今日来翰林院入职的。” 杨杉认认真真的行礼，语气沉稳的说道。 “呦，原来是状元公啊！久仰久仰！”廖靖笑着说道，又顺手给杨杉面前茶杯倒满，“是徐阁老让你来找我的吧？” 虽然徐光启前岁退出了内阁，但是资历威望在朝中上下都极高，所以大家还是习惯称呼“徐阁老”。 “先生说，让我来找廖大人入职。” “嗯，按常规，每届的状元都是先从国史馆从六品的修撰做起，每月薪俸七两半银子。哦，国史馆设在点簿厅西边厢房，总裁是周道登周侍读。” “喝茶，喝茶，来到我这里就不要客气。要不是今日状元公过来，我平日还真舍不得喝，说起来，还是沾了状元公的光呢，哈哈～” “廖大人客气了。” “哎，日后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状元公喊我老廖就可以了。” “咚咚～” 短暂的敲门声后，廖靖的房门被人推开。 屋内两人一起看去，一名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左边额头上还有一道短短浅浅的疤痕印，看起来似乎挺凶狠的男子迈着步子，晃着脑袋就走了进来。 “你们好，谁是廖靖？” 疤痕男子声音憨憨的问道，不过眼神直接忽略了杨杉，最后定在了坐在主位正在品茶的廖靖脸上。 “你好，我就是廖靖，翰林院的侍读学士。” 廖靖轻轻放下手中茶杯，眼神玩味的看着疤痕印男子。 “俺岳父让我来的，说是找你办入职。” “哦？敢问阁下岳父是？” “周道登，这里的侍读学士，好像还是什么总裁。” 疤痕印男子糊里糊涂的说道。 咦？这才十余日，周老头子又招到女婿了？不过话说，这位女婿长得也太不符合书香门第的模样了吧！ 疤痕印男子似乎猜到了杨杉和廖靖的疑惑，旁若无人的大声说道：“你们不要看俺长得不咋样，小时候还跟人打过架，不过俺也读过不少书，今年中了个探花呢。” “哈哈，原来是探花郎！失敬失敬～” 廖靖伸手也给探花郎倒了一杯茶水。 “这杯子太小，俺还是习惯喝家乡的大碗茶。” 疤痕印探花郎伸手将茶杯推开，撇撇嘴，摇了摇头。 这位探花郎兄弟是实在人啊！ “哎呀，这边还有一位呢？俺怎么叫你？” 似乎探花郎刚注意到杨杉，瞪着眼睛瞅着状元公。 “额在下杨杉，字守成，这位探花郎，你好。” “好说好说，俺叫冯宗，字思远，河南开封府人。” 说着也朝着杨杉一抱拳，配上一张社会脸，加上凶狠的气势，还是很有一番冲击力的。 “冯兄弟之前就与周侍读熟识吗？” “啊？没有啊，俺也是前段时日才认识老岳父。那日俺正在客栈休息，老岳父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找我，说是要找个读书人做女婿，俺一听这是好事啊，他家里女大未嫁，俺也到了年纪，还未娶妻，这不正好一对嘛！所以就答应他了。” “探花郎，你都没见过他家女儿的模样，人品，就敢答应了？” “这有啥？俺家父母走得早，家中就我一子，俺是叔叔婶婶带大的，这次来赶考之前，他们就告诉俺，京城是大地方，若是能在这边找个媳妇，也是给家里长脸面了。” “再说了，俺老岳父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女儿想必不会太差。后来俺见了一次，长得又胖又圆，腰粗屁股大，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女人，俺就喜好这样的。” 果然是一千个哈姆雷特，就有一千个审美观！ 兄弟，你厉害！ 论审美，我不及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不忘初心 廖靖听探花郎冯宗说的滋滋有味，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即露出钦佩的神色，哈哈笑道：“探花郎果然好眼力，周侍读家的女儿待嫁闺中这些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少年郎要抢着娶亲，如今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夫婿，仔细一看，探花郎与周侍读女儿还真是郎才女貌，颇有几分夫妻相，恭喜恭喜啦！” 杨杉在一旁听得直撇嘴，你一个正五品的侍读学士，翰林院的三当家，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违心，我明明看到了你眼神里的惊讶好吗？ 好想揭穿你这个戏精，嗯还是算了，你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就让你继续做个老好人吧。 “哈哈，廖大人夸的俺都不好意思了。别的不敢说，回头俺们洞房的时候，大人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冯宗摸着脑袋憨憨的笑着，开心极了，连杨杉也被他的灿烂笑容感染，心中一片晴朗。 “哎呀，光顾着高兴说俺媳妇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廖大人，俺今日来，是入什么职位？” 笑了好久，冯宗似乎才反应过来，还有正事没办完呢。 廖靖听了冯宗的问话，轻轻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花名册，翻开其中的某页，又将杯中茶水饮尽，才说道：“是这样的，徐阁老虽然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但是不负责具体的工作，周侍读又兼着国史馆的总裁一职，所以平素里翰林院这边的具体事务，都是由我来安排。按照我朝的惯例，每届的状元都是要先去国史馆任修撰的，主要工作是掌修国史，编撰前朝史实等等，至于榜眼和探花呢，就是授正七品的编修一职，主要负责会要、实录的记述，还有文献的编撰工作等等。像嘉靖朝的徐阶，张居正等，都是从编修做起的，所以咱们翰林院，外面也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 见杨杉、冯宗二人都听明白了，廖靖又道：“二位大人如果没什么疑惑的话，就在这本花名册上签个名。” 说着便将手中花名册递到两人面前，杨杉拿起笔，首先签了自己的名字，又填了生辰、籍贯等内容，便退在一边，冯宗也拿起笔，翻到下一页，“唰唰唰”的就要写上名字。 “等等！探花郎，记得用馆阁体书写。”廖靖一见冯宗落笔的气势，担心这位憨爷笔走龙蛇，就忍不住提醒道。 “嘿嘿，你这要是不说，俺差点就写草书上去了。” 杨杉看了眼冯宗的签名，心中也忍不住称赞，不愧是探花郎，这字迹当真漂亮。 所谓“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冯宗这种人吧。 待两人都书写完毕，廖靖收起花名册，站起身，笑道：“如此，就恭喜两位大人顺利入职了，从今日起，咱们就是同僚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呀！” “廖侍读客气了，初来乍到，还得请廖侍读多多关照才是。” “对呀对呀，状元公说的在理，俺刚来，啥都不懂，还得要大人多照顾下俺们。” “这个自然，不如两位大人先去熟悉下岗位，咱们回头再聊？修撰是在点簿厅西厢房，编修是在待诏厅东厢房。”廖靖还是一脸笑容的说道。 果然是老好人，连赶人都说的这么客气，这么体贴。 “那我们就不打扰廖大人工作了，今后多多叨扰之处，先请见谅了。” “不妨事，状元公，探花郎，慢走，慢走。” 待两人走出房间，杨杉轻轻的带上房门，扫了眼院子，空阔无旁人，感觉气氛突然有点沉闷，于是扭头对冯宗说道：“开封有个包青天！” “咦？”冯宗一愣。 “铁面无私辨忠奸！”杨杉继续说道。 怎么忽然有种想唱起来的感觉。 杨杉忍住要唱歌的冲动：“到底展昭、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是不是真有其人？” 冯宗没有在意杨杉逗比的行为，仔细的想了想，才说道：“状元公这两句诗做的真好！俺们开封府，这几百年最出名的就属包公了，状元公刚才说的展昭、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等人，俺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不过包公身边有个主簿师爷叫公孙策，在开封那也是大大的有名气。” “南侠”展昭只是存在于里的文学人物，最早出现在杨杉前世清朝嘉庆年间的三侠五义之中，作者是石玉昆，清朝乾隆嘉庆年间的富n代，被文学界誉为“中国武侠的鼻祖”。 “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杨杉前世里有段时间特别痴迷电视剧少年包青天，做梦都想成为包拯、公孙策似的人物，除暴安良、惩恶扬善，后来大学毕业，果断拒绝了几家大型企业的录取通知，选择了报考国家公务员。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是前世里著名家金庸先生的书里表达的观点，杨杉非常赞同这话，大丈夫活一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 或许前世近十年的职业生涯让杨杉变得有些油滑了，但是并不油腻，重活到这个世界，杨杉依然是带着初心来的，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杨杉和冯宗一边闲扯，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点簿厅西厢房，见办公地点到了，杨杉站住脚步，抱拳客气道：“思远兄，我到了。” “哦，那你先进去吧，俺还要往前面走走。”冯宗憨笑道，“对了，说起来俺还得感谢你，谢谢你把周家女儿让给俺，嘿嘿” “这个客气了，看到思远兄今日这般幸福，我也很开心。” “咚咚” 杨杉客气的先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于是轻轻推开房门，就见房间里摆了七八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有一人在埋头书写着什么，只有角落里有一张桌子是没人的。 “咳咳” 杨杉见没人搭理他，于是轻轻的咳了一下，企图吸引大家的注意，没想到只有个别人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漠然的看了一眼杨杉，又埋下头继续书写。 这样子，有点尴尬啊，你们就是这么欢迎新同僚的？ 终于有个眉毛浓厚的中年人抬起头，见杨杉还站在门口，就问道：“你是来入职的？” “学生杨杉，今日来国史馆入职。”杨杉抱拳行礼。 “哦，那你先坐在那边吧，那里有张空桌子。”浓厚眉毛指了指角落里的空桌子，吩咐道。 “好的。” 于是杨杉就按照浓厚眉毛的指示走到了桌子前，一层厚厚的积尘铺在桌子上，看起来似乎很久没人使用这里了。 “等等，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浓厚眉毛的声音从杨杉身后传来。 “学生杨杉，字守成。”杨杉又客气的说了一遍，担心浓厚眉毛没听清楚，还特意提高了一点声音。 “唰！” 这下子屋内的所有人都一起抬头，看向杨杉，眼神中流露出敬畏的神色。 “咳那你先坐哈，我还有点事，出去处理一下。”浓厚眉毛听到杨杉的介绍后，迅速简单收拾下桌面，就朝屋外走去。 “等等我，我也有事情，正好咱俩一起。”屋内另外一人招呼道。 “我也刚想起来，我好像也有急事。” “我也是。” “” 于是一眨眼的工夫，刚才屋内还在奋笔疾书的几个人，全部走出了房间。 只剩下杨杉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孤零零的站在积满灰尘的书桌前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不会做人的状元公 什么情况？！ 我是魔鬼吗？你们这样子，我很受伤啊！ 排斥我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好吗？！ 早在廖靖告诉自己要去国史馆做修撰之后，杨杉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他和周道登这点事，早就传遍翰林院了，想着国史馆又是周道登的地盘，以杨杉前世的官场经验来看，出了这种事，不管是不是杨杉的问题，最后大家都会归咎到年轻人身上，再加上又是锦衣卫做的调查，证实了杨杉的清白，明朝的读书人大多本就不待见锦衣卫，所以连带的，就更加排斥杨杉了。 不过，你们这脸打的太快太疼，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但是，你们这种排斥、孤立的职场小伎俩，哥前世见得多了好吗？ 他强由他强，明月照大江；他横由他横，清风拂山岗。 我自横刀向天笑，一片丹心照汗青。 管他们去怎么想，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做人呀，最重要是开心啦！ 杨杉找到一块抹布，湿了水，慢慢的将桌子擦干净，就静静的坐下来翻起了翰林院条律。 大约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一本薄薄的条律就翻完了，大致讲的就是翰林院的各个职位介绍，以及不许迟到早退，不许贪墨受贿，不许玩忽渎职 翰林院作为天子直属的衙门，不隶属于六部，翰林院掌院学士直接向皇帝负责，虽然品阶不高，但是能做到掌院学士的，无一不是皇帝的心腹之人。 掌院学士之下，就是两名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两名从五品的侍讲学士，正六品的侍读，侍讲，再往下就是修撰，编修 真正有品级的官员不多，而翰林院又担负着起草诏书，参政议政，编撰史实等职能，翰林院里的每个人，都有许多的工作要负责，若不是杨杉到来，国史馆里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清净，可以说，杨杉的到来，就像一头狼闯进了羊圈，大家都怕和他沾上一丁点的关系，从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宁愿放弃手头上急需的工作，也要远离这个煞星。 “请问这位是杨修撰吗？”一个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 杨杉抬起头，见到一张稚嫩的面孔，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正是此人发出的询问。 于是站起身，抱拳道：“我就是杨杉，请问大人是？” “在下郑崇俭，字大章，山西平阳府吉州人，崇祯十七年的进士，目前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少年郎谦虚客气的回应道。 “哦，原来是年兄，你也是山西人，那必然认识卢贺卢景明咯？” “这个大章久闻卢知府大名，但是却一直无缘相见，惭愧惭愧。” “这个不打紧，等有时间我介绍你俩认识，我这位卢大哥为人很仗义的。” 郑崇俭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听院里的人说，这位状元公人缘极差，人人避之不及，没想到竟然和卢知府交好。 想想也就释然了，秦桧还有仨朋友呢。 “那就先谢过杨修撰了。是这样的，刚才这屋里几位大人去周侍读家里了，然后周侍读就安排我来带杨修撰去藏书馆入职。”郑崇俭还担心杨杉没有听清楚，特意把语速放慢了一些。 “藏书馆？是翰林院的藏书馆吗？”没想到杨杉却异常兴奋，言语中流露出迫不及待的语气。 “对的，藏书馆也是由我们国史馆来负责，周侍读说，杨修撰这些时日的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好藏书馆的书籍。” 郑崇俭多少也听过一些传闻，心中深深的为这位状元公感觉可惜，国史馆已经是翰林院里面的清水部门了，而藏书馆，简直是蒸馏水。 不仅水清，藏书馆更是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地方，除了偶尔有去借阅书籍的人，可以说藏书馆一向是门可罗雀。 慢慢的，在藏书馆任职的人就会被大家边缘化，然后逐渐的被人遗忘。 前些年有个状元，也是因为某些事情上得罪了周侍读，被安排在藏书馆待了一年多，实在受不了清苦，就托了家里人找关系，上下打点，后来故意犯了一点小错误，被吏部降了半级外放河南做知县，那真的是不要太高兴，大张旗鼓的请翰林院的同僚们吃了两日的酒席。 可以说，只要是个人，就没有想去藏书馆做事的。 但杨杉不一样啊，他是带着前世的思维重生来的，要知道，前世明朝翰林院的藏书馆，是当时地球上最大最古老的图书馆，以藏书之巨量，种类之繁杂著称于世。 世界历史上最大的百科全书，中国历史典籍的旷世之作，古今图书集成——永乐大典就存放在翰林院藏书馆。 想到很快就能亲眼见到这套国宝，杨杉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的说：“走走，快带我去藏书馆。”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啊，别人听说要去藏书馆，都像死了亲人一样悲伤，为啥这位杨修撰如此另类，不仅不悲伤，还特别兴奋，嗯，没错，就是特别兴奋，你这个样子不会是受了刺激把脑子搞坏了吧？ 故作潇洒，等无人之时再偷偷哭泣？ 郑崇俭被杨杉的反应吓住了，这位状元，要不是脑子有问题，要不就是城府极深。 在杨杉的强烈要求下，郑崇俭只好赶紧在前面带路，杨杉甚至都没来得及收拾桌子，就小跑着出了房间。 不多时，房间门口陆陆续续的聚集了几个人，就是之前在桌子前奋笔疾书，见到杨杉就溜走了的那几人。 其中一名长相尖瘦，留着细缕胡须的男子向浓厚眉毛中年问道：“王侍讲，这杨杉不会再回来了吧？” 浓厚眉毛作势看了眼藏书馆的方向，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吧，周侍读已经把他打发去了藏书馆，想必不会再回来这里骚扰我们了，大家安心做事好了。” “你好，我回来拿下我的东西。”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浓厚眉毛身后响起。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缓过来之后才发现杨杉竟然站在大家背后，脸上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 “吓到你们啦？那真不好意思，我刚刚想去藏书馆，忽然尿急，就去上了个茅厕，然后发现东西没拿，于是就回来了。哦，你们不用担心，刚才你们说的，我一句都没有听到，你们继续，我拿了东西就走，不要担心我。” 杨杉客客气气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迈步走进了房间整理东西。 君子不言人之恶，你这样子，让我们大家还怎么做君子，最起码等我们议论完了，你再回来吧，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永乐大典》与《资治通鉴》 其实杨杉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今日才刚入职，本就是只带了个人来，主要还是因为杨杉离得老远就听到浓厚眉毛那几个人在议论自己，心中略有不爽，就换了这种比较温和的方式阻止他们。 背后说人是非，你们还占理了？ 杨杉进屋将之前桌上翻开的书摆放整齐后，就在众人惊诧、尴尬、嫌弃、羞愧的眼神中飘然离去，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真不好意思，让年兄久等了。”杨杉走到西厢房尽头廊亭处，朝着早已经等在那里的郑崇俭说道。 “无妨无妨，也不久。” 郑崇俭站的这个位置距离西厢房国史馆有点远，没有看清前面发生的事情，不然只会再次惊叹状元公的人缘。 两人沿着回廊行了大约数百步，杨杉就看到一座碧瓦朱檐，三层雕梁的建筑，整体感观宏伟大气，以大门为中轴两边方正对称的造型烘托出稳重严谨的风格，沉静的色彩隐隐透露出整栋建筑儒雅宁静的气质。 “喏，到了，这里就是咱们翰林院的藏书馆，目前是咱大明朝藏书最多的地方了。”郑崇俭担心杨杉不认识，特意解释了一下。 “哇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藏书馆啊！” 杨杉张大嘴巴，做了个极其夸张的被震撼到的表情。 郑崇俭拿出钥匙，打开一把方形铜锁，“吱呀！”，两扇宽敞的大门被推开，一种透人心扉的幽静伴随着淡淡墨香迎面扑来。 没有前世的图书馆明亮，但是，多了一种书香。 “好香啊！”杨杉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感叹道。 “是呀，这个藏书馆里的许多书籍，都是用添加了上等香料的松烟墨书写成的，闻之可以静心。” “还有那边，就是你以后办公的地方。不过上一任负责管理藏书馆的人辞职有两个多月了，所以可能有些灰尘，你自己打扫一下。” 郑崇俭指着右手边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解释道。 作为天下第一图书馆的馆长，杨杉没想到自己的办公区域竟然只有一张普普通通的方桌，和一把装了扶手的靠背椅。 恩，严格执行八项规定，做得好。 不过，杨杉并不觉得委屈，反正也没什么需要办公的事情，毕竟平日都没有人来这里。 “永乐大典收藏在几楼？”杨杉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哈，原来杨修撰着急过来，是为了看永乐大典啊，也是，整个大明朝，也就翰林院的藏书馆才能找到这书。就在三楼，我带你上去看看。” 郑崇俭随即走在前面上了楼梯，杨杉一看这楼梯，心中微微震惊，不愧是国家图书馆，就是壕，连楼梯都是紫檀木做的。 楼梯建的有些陡，杨杉小心的扶着扶手，跟在郑崇俭身后，慢慢的上到了三楼。 “杨修撰请看，那边书架上摆放的，就是永乐大典了。”郑崇俭指着左手边一大片黄颜色的书籍说道。 杨杉放眼望去，整个三楼，所有的书架全都是黄花梨木精雕的，轮廓简练，厚拙中不乏典雅，淳朴而不失清新，只做了生坯工艺处理，以小面积的图案雕刻做装饰，打磨的色泽柔和，是当之无愧的极品架具。 看完书架，杨杉才把眼睛放在了那一大片的黄颜色书籍上面，据前世史料记载，永乐大典有目录六十卷，正文共计两万两千九百三十七卷，当时分装成了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约三亿七千万字。当时动用了朝廷上下两千一百六十九人编撰，前前后后用了五年时间才定稿，又用了两年时间才清抄完成。 整套书全部用馆阁体书写，用的是上等香料调的松烟墨，书叶采用雪白、厚实的树皮纸，书衣用多层宣纸硬裱，最外面还有一层黄绢连脑包过。 黄色的书皮配上精致的黄花梨木书架，显得格外庄重。杨杉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册，目测单册大约高五十公分，宽三十公分，每册大约五十页左右，开本宏大，极具皇家气魄，又抽出一卷翻开，淡淡的书香萦绕鼻尖，配上秀气流畅的馆阁体，显得极其美观。 “我第一次见到永乐大典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惊讶，这套书真的太精美了！” 郑崇俭看着杨杉惊讶不已，爱不释手的表情，深有同感的说道。 “是啊，不愧是国之瑰宝！” 杨杉又轻轻翻开另外一卷，认真起来，还一个劲的赞叹。 翻阅了十几页，杨杉才想起来郑崇俭，于是扭头看去，不见了踪影，便轻轻将手中卷册放回书架，迈步走下楼梯，见郑崇俭正在一楼翻看一本资治通鉴。 “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杨杉忽然想起前世北宋神宗皇帝对这本书的评价。 “哦？杨修撰也喜欢司马文正公？”郑崇俭听到杨杉的声音，便放下书，扭头问道。 “以前我家乡有位长者，喜爱读此书，他曾告诉我们，要懂得些中国历史，这是中国发展的精神动力。” 杨杉回忆起那位老人，脑海中浮现出改革开放激荡四十年的一幕幕。 “旧唐书里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历史的得失，来作为借鉴，总结经验教训，警示后人。”郑崇俭又拿起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第九卷汉纪道，“愚兄近日在研读楚汉相争，我认为，项王之败，皆因用人之败。” “哦？何解？” 楚汉相争，最终天下归于刘邦，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项羽的主观原因，也有大势的客观原因，全都归咎于项羽用人之错，是不是太片面了。 “通鉴里说，为政之要，莫先于用人。大争之世，应以用才为先。汉王有萧何，张良，韩信，樊哙项王呢，只有范增。无百战之良将，无足智之谋士，何以争天下？焉有不败之理？” 郑崇俭说到兴奋之处，将手中的书抖得哗啦啦作响。 可以说，资治通鉴里特别描述了人对国家的兴衰，民族的影响。 “所以，越读通鉴，愚兄越佩服司马文正公。” 郑崇俭眼神中闪烁着偶像崇拜的炽热光芒。 可是，是司马光，打开了历史上党争的潘多拉魔盒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跪下叫爸爸 就这样，杨杉逐渐在藏书馆安顿下来，真的就像郑崇俭所说，这藏书馆除了偶尔有人（他自己）来借阅书籍，真的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听说周道登周侍读这几日也从皇上的斥责中恢复过来了，每日里神清气爽，有时候见人还主动打招呼，大家都知道，这是杨杉的功劳。 我就说过，状元公又如何，终归还是要来翰林院的，年轻人，在藏书馆被人遗忘的日子不好受吧，哈哈。想到这里，周道登就忍不住想去见识下杨杉现在欲哭无泪的凄惨模样。 对于周道登这样的五旬老人来说，想到报了被羞辱之仇，心中就无比畅快，连行动都走在了思想的前面。 很快的，就来到了藏书馆门前，咦？大门怎么是敞开的？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你躲在里面睡觉？以前管藏书馆的人，睡觉的时候都是关上门的。 正好抓你个现行，再整你一下。 就不信你不跪着来喊我爸爸？！ 想到这里，周道登都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稳住，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 咦？办公桌那里怎么没人？一楼无人？ 咦？二楼也没人在。难道是昨晚放衙忘记锁门，今早还没来应卯。那这样就太好了。 想想就很兴奋呢。 三楼？等下，那边那个头顶上带着黄色光芒的是谁？一定是看错了，这小子怎么还自带光环了呢？ 听到脚步声，还有急促的呼吸声，杨杉疑惑的转过头，就见周道登正吃惊的看着自己。 轻轻将手中书放进书架上，杨杉笑着和周道登打招呼：“你好啊，周侍读，今日是来借书？” “是，不是。” 差点被这小子忽悠了，老夫还以为是文曲星下凡呢。 周道登有一瞬间略显慌乱，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官步走向杨杉，眼神四处审视：“看看这里，落了太多灰尘，还有那边，书摆的不够整齐，这三楼有些闷，你时不时也要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杨杉明白了，这老头子是来找麻烦的，想想还好，除了不够干净不够整齐不够透气，也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装模作样的在三楼转了一圈，周道登对着杨杉说道：“今日老夫正好路过藏书馆，忽然想起你就在这里，所以上来看看，经老夫查看，你还有很多做的不妥当的地方，做事情一定要细致，哪怕你是状元，也要戒骄戒躁，沉下心来做事情。” “好的，晚辈定会继续努力，做好藏书馆的管理工作。”杨杉把姿态放的很低，谦虚的回答道。 “嗯，那就好，好好做，老夫认为以你的能力，必能在藏书馆做出一番成就。”周道登轻蔑的瞥了眼杨杉，嘴里却继续鼓励道。 目送周道登走下楼梯，杨杉不禁摇摇头，这个老头子，做事霸道，做人小气，还很记仇呢。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七八日，到了休沐的那天，杨杉正在房间品尝着状元楼的“早茶”，罗阿娣房间就从身后环抱住杨杉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杨杉后背上，嘴里带着娇气的神秘说道：“相公，我告诉你一件喜事呗。” 你怀孕了？不可能啊，我一直都忍住了，没突破底线啊。 见到杨杉出神的眼神，罗阿娣以为杨杉在认真思索，几乎是自问自答一般说道：“猜不出来了吧？告诉你哦，咱家在翰林院附近买的那套宅子打扫干净了，今日就可以搬过去住。” “真的？半亩地那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杨杉放下筷子，表情非常惊喜。 “当然是真的，一会呀，咱们把行李收拾收拾，就搬过去。”罗阿娣眼神里全都是对幸福生活的憧憬。 “吃饱了，不吃了。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我得见识下这半亩地的大宅院长啥模样。” “看把相公你急的，这才刚刚辰时。咱们在苏州府的院子，比这里还大得多，也不见你这么着急。”罗阿娣见杨杉急迫的模样，忍不住取笑道。 前世里杨杉就是个基层公务员，哪里有机会住过三百多平的房子，这一世，既然赶上了，怎么也得好好见识下吧。 别笑，有时候杨杉，就是显得这么村。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李，杨杉就让宋掌柜帮忙雇了辆马车，结完房钱，住了四个多月，宋掌柜一共收了杨杉四十两银子，在京城这个地段，这种档次的店，真的不算贵。 马车很快就到了朱雀大街支路上，一个挂着“杨府”牌匾的朱漆大门竖立在杨杉面前。 当然没有翰林院的藏书馆大气，但作为民居住宅，在京城来说，也算是中等水平了。 主要是离单位近呐，通勤时间短呀！ 罗阿娣上前推开大门，一面浮雕了唐朝诗人王维的山居秋暝诗词和图案的黄花梨木大面屏风就立在眼前。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是诗佛王维最负盛名的一首作品，几百年来，代表了山水诗的最高成就，诗人寄情于山水之间的怡然心情跃然纸上，和淳朴的美景结合在一起，给旁观者一种极美的享受。 “夫人，这副图案选的好！”杨杉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咯咯，相公难道忘了，以前在苏州府的时候，有次你喝醉后归家，就说最向往的便是这种怡然自得的隐居生活，所以这次奴家思来想去，便把王摩诘的山水诗雕在屏风上面了，也不晓得相公喜不喜欢，可不要怪罪奴家自作主张哦。”罗阿娣抿着小嘴笑着解释道。 “夫人费心了，常读王摩诘的诗词，可以宁心静气。”杨杉牵起罗阿娣的玉手，“这面屏风，相公我真的非常喜欢！” 两人手拉着手越过屏风，穿过第二道门，就走进了宅子中央极宽敞的庭院，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房屋布局，左右两边各有两个极大的厢房，庭院中间用青石围了一小圈，里面立着一座假山，半潭秋水，几尾锦鲤，假山上竖刻着两行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再配合庭院四角种下的参天大树，光影交错，环境雅致，是夏日里纳凉消暑的第一清静之地。 “这庭院的两边，奴家布置成了正厅，客房和厨房，那道门后面，就是相公的书房和咱们主人家的卧房了。” 罗阿娣指着第三道门后面的厢房，幸福的告诉杨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小罐茶，品质茶 杨杉开心的躺在大床上，幸福的摆成一个太字，罗阿娣坐在床边，正在给杨杉捶腿。 “这睡在家里的床上，果然要比住在客栈舒服许多啊！”杨杉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阵阵舒爽，心情愉悦的感叹道。 “相公说的极是，外面的客栈总有那么多人住，奴家总是感觉不太干净。”罗阿娣嘴上说着，手上力道不减，“相公有没有觉得咱们家里太空旷了？” “怎么说？” 杨杉不明白罗阿娣说的空旷是什么意思，宅子太大，就咱们两个人住，所以显得空旷？ “你看啊，这三进的宅院，目前就我和相公两个人住着，人丁不够兴旺，再者说，这宅子里少了很多装饰，奴家想招些仆人，丫鬟，还想添点家具，裱些名人字画之类的挂上，这样也符合咱家书香门第的气氛。” 罗阿娣嘴角微微上翘，显然是对自己的主意感觉很满意。 “主意是不错，我也很赞同。可是，我才刚入职，这个月的薪俸还没发下来呢。” 杨杉想了想，觉得罗阿娣的想法很好，就是缺钱。 “相公多虑了，等明日我写封信寄回老家，让父亲托人带些银子过来就好了。”原来罗阿娣已经想到了杨杉的顾虑。 “额我觉得，总是找岳父大人借钱，终归不太合适。现在咱们既然已经在京城定居了，而且我也入了公职，每月也有了固定的薪俸，若还是继续找家里面要钱，总让人感觉不思进取，回头让人看低了咱们。”杨杉沉思片刻，将自己的考虑告诉了罗阿娣。 “嗯”罗阿娣听完杨杉这番话，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道，“相公说的也有道理。我外公生有两子一女，阿爸和我小姑姑早早就出来做生意，自立门户了，只有大伯，现在都四十余岁的人了，还没有正经事做，整日里骗爷爷的银子，在外面和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我阿爸和小姑姑都挺看不起大伯的。” “所以呀，咱们买这个宅子，已经花了岳父大人不少钱了，若是还不知足，继续伸手要钱，那咱们和你大伯那种人有什么区别呢？”杨杉认真的给罗阿娣分析道。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买丫鬟了，也不买家具书画了。只要能和相公在一起，奴家就知足了。”罗阿娣特别善解人意的说道。 “说实话，我每月七两半的俸银，在京城这个地方，足够咱俩生活的了，吃穿肯定不愁，但若是想更进一步，过点富裕的生活，那肯定是极为吃紧的。”杨杉看着罗阿娣的眼睛，煞有介事的说，“我的想法是，咱们找点买卖做。” “奴家同意相公的想法，只是，咱们做什么买卖呢？”罗阿娣显得极为困惑。 是啊，没有好的项目，也没有太多的资金，就京城这里，酒楼、客栈、钱庄、布店应有尽有，若是跟风经营，并不见得会有好的收益。杨杉很喜欢美食，可是中餐、晚餐都有很多酒楼在做了，早餐店倒是不算多，可一个朝廷的状元、从六品官员，总不能每天凌晨起来在街边摆个摊炸油条、卖豆浆吧，虽然说职业不分贵贱，可是这种活计，用这个世界读书人的话来说，叫有辱斯文，如果杨杉真的这么干了，就成了朝廷上下的笑话，永远别想在别人眼里抬起头了，再说，杨杉也没有穷到非得在街边摆摊的地步吧。 杨杉思索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就顺手提起床边的茶壶，倒了杯已经晾凉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透心凉，心飞扬。 等等，茶 就杨杉所知，京城售卖茶叶的店铺很多，西湖龙井、大红袍、黄山毛峰、云南普洱很多前世有所耳闻的茶叶，这个世界都有卖。 但是，都是在茶叶铺里，从几十斤大的布袋或者大瓷罐里称出一点，然后卖出去，卖的太粗糙，缺了精致，缺了享受。 所以，可不可以把茶叶做的精致一点？ “云南的普洱茶我每天都在喝，因为普洱茶不影响晚上睡觉，这跟其他茶非常不同，而且对胃非常有好处。” 杨杉前世里有位部长大人如此说。 “如今，喝茶的人多不多？” 杨杉不放心的问道。 “多啊，怎么不多，就苏州府，每日都有数万人在喝茶。”罗阿娣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数据，“这个人数还是阿爸从知府那里听说的，知府还说，京城喝茶的人，比苏州府要多的多。”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卖茶叶呀。” 杨杉眨着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罗阿娣。 “可是，京城已经有很多售卖茶叶的店铺了。” 很明显，罗阿娣不太赞同杨杉的想法。 “不不不，京城茶叶店铺虽然多，但大都以粗放的方式出售，不够精细。” “哦？” “你看啊，目前的售卖方式，量大的用布袋装，量小点的也是用陶瓷罐子装，不够美观，而且短时间喝不完，放久了还容易受潮，不易保存。” 杨杉给罗阿娣分析道。 “相公说的有道理哦。”罗阿娣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我们可以卖高端茶，精品茶叶，精品包装，做成小罐，口感好，喝的快，易保存。” “这个想法挺好的啊！”罗阿娣听完忍不住拍手称赞。 其实杨杉的这个想法，是借鉴了前世小罐茶的营销思路，利用互联网思维，打破一贯的茶叶包装方式，改变传统茶叶给人老气的印象，以时尚年轻的颜值，一罐一泡的消费速度，极高的逼格，迅速俘获了精英阶层的芳心，满足了他们对精致生活的高品质追求。 “我们就挑选最好的茶叶，配上精细的包装，做最有品质的茶，我觉得可以就叫小罐茶。” 项目定下来，杨杉感觉自信满满的，似乎马上就可以走上人生巅峰了。 “相公，你一说茶叶，奴家还真想起来，阿爸有位老友是做龙井茶的大师，去岁迁来京城，我们正好可以去请教下这位伯父。” 罗阿娣见杨杉定了主意，便开始认真的给相公出谋划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制茶大师 说干就干，当日晚间，杨杉和罗阿娣打听到制茶大师蔡元常的住处，就拎着礼物前去拜访。 敲门，介绍自己，说明来意，老仆开门，进院，一切都很顺利。 蔡府老仆将两人引到会客厅，就起身离开，不多时，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人从里屋走进了会客厅。 “蔡伯伯，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阿娣呀。”罗阿娣率先起身带着笑容迎了上去。 杨杉也跟着站起身，就听这位蔡伯伯中气十足的笑道：“哈哈，莫不是苏州府罗裁缝家的小阿娣？” “啊，蔡伯伯一眼就把人家认出来了呢。”罗阿娣脸上笑容不减，伸手端起一壶茶，就给蔡伯伯面前的茶杯沏了八分满。 蔡元常招呼两人坐下：“你这个小阿娣，到了蔡伯伯的家里面，就不要客气了，这些事，有下人做的，回头你老爹知道，可要怪罪我这个老友了，哈哈” “蔡伯伯说哪里的话，我阿爸要是知道我给您沏茶，肯定夸我懂事呢，自从前岁您搬来京城以后，我阿爸他可是时不时就念叨起您，说您这一离开苏州府，平日里连找个聊得来的酒友都难了。” 罗阿娣略显娇气的说道。 “哈哈，这个罗裁缝，就是念旧，够义气，要说我和你爹从杭州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们都才十多岁，两个人都还是学徒，他去杭州学裁缝，我去杭州学制茶，这些年，我和他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家伙有好事还能记住我这个老兄弟，难得啊，难得！” 蔡元常眼神里回忆着过去，嘴里就感慨起来，忽然发现罗阿娣和杨杉都盯着他看，老脸一红，呵呵道：“不好意思了，在你们小辈面前丢脸了，这人一老了啊，就特别容易感慨过去。” “说吧，小阿娣这次来找我这个老头子，是不是有好事情要告诉我？”蔡元常说着话，眼神掠过罗阿娣，就看到杨杉身上，“咦？这位小相公是？” “呀，忘了给蔡伯伯介绍了，这位是我相公，杨杉，今年的状元，前几日刚入职翰林院。”罗阿娣抢着说道。 杨杉就起身抱拳行礼，语气沉稳的说道：“晚辈杨杉，字守成，苏州府人，目前在翰林院藏书馆供职。” “今年的状元？听人说两个月前有位状元公当街被白莲教行刺，那个人就是你？”蔡元常双眼入炬，目光细微的观察着杨杉。 “正是晚辈，那日被刺，所幸有贵人相助，捡回来一条性命。”杨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虽然我不涉猎官场，但总归也在京城认识几位朋友，按说你是阿娣的夫婿，背景简单，怎么会得罪白莲教的？”蔡元常极为疑惑的盯着杨杉问道。 “这个”杨杉也懵了，对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就得罪白莲教了，我说运气不好，你信么？ 还好罗阿娣反应敏捷，见杨杉面有迟疑之色，就接过杨杉的话继续说道：“这个，我相公他上次被刺之后，可能是惊吓过度，伤到了脑袋，大夫说他记忆出了问题，好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其实这个话，由罗阿娣说出来是最能取信于人的，如果换成杨杉本人说自己失忆了，总归会让别人有一丝费解，但是从自己妻子嘴里谁出来，对面这位熟识多年的伯伯，自然对罗阿娣的话相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啊”蔡元常疑惑的神色稍稍缓解，语气略带提醒的说道，“阿娣本性善良，你虽说是状元，今后也不可学那戏里的陈世美，辜负了她。” “这个自然，晚辈记住了。” “守成对我挺好的，前些日子，还拒绝了几位大人招他做女婿的要求。”罗阿娣替杨杉说道。 “这个事情我也听朋友说起过，据说连钱谦益都因为你，被皇上叱责了，你这个小家伙，能量不小啊。”蔡元常略有深意的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但晚辈本就无心做他们的女婿，至于钱大人被皇上叱责，实非晚辈本意，毕竟晚辈刚来京城，也不想惹是生非。” 皇上下诏叱责，这个事情杨杉隐隐觉得是恩师蒋德璟在其中起了作用，但这只是猜测，也不好跟别人乱说。 “官场中人，与我们做买卖的不同，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方是根本。”蔡元常用长辈的语气嘱咐道。 杨杉连连点头称是。 很多人不明白，这蔡元常之前又没见过杨杉，为什么先以长辈的身份，给了杨杉一个下马威？ 其实很简单，蔡元常和罗阿娣老爹相交几十年，对于蔡元常来说，罗阿娣就像他自己的女儿一般，有新女婿上门，做岳父的，自然是要先审视一番。 当然，目前蔡元常对杨杉是比较满意的，说话低调，做人不张扬，挺稳重的。 审核完毕，就开始进入正题。 罗阿娣就将来意说了一遍，蔡元常听完，就眯起双眼，右手三指指节轻轻叩着桌面，似在沉思。 片刻之后，蔡元常睁开眼睛：“我觉得，创意挺好，只是，你们怎么解决售卖的问题？” “这个晚辈也想过，我的想法是，第一批不要做太多，就百来罐的数量，罐子以'梅兰竹菊'四君子的主题图案烧制，寓意为梅的傲雪高洁，兰的幽香贤达，竹的清雅淡泊，菊的凌霜飘逸，再以分成的方式先期在京城的茶叶店铺售卖，先把名声打出去。” 杨杉娓娓道来，这是前世新产品上市最常见的营销方式之一，定位就是高端茶叶，消费人群就是京城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 “当然，除了做最精美的包装，我们还要选取最优质的茶叶，所以今日来找世伯，就是想让世伯替我们把把关。”杨杉说的比较婉转，他还不确定蔡元常会不会同意。 “蔡伯伯，阿娣知道，前岁您从江南茶厂卸任之后，就不管制茶的事情了，但是阿娣思来想去，非常赞同我相公这个创意，既能做出好茶叶，又能满足富贵人家的消费心理，还能赚到银子，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情，阿娣第一个就想到蔡伯伯了，而且制茶的事情，只有蔡伯伯才能做，别人做的，阿娣都不放心。” 罗阿娣连撒娇带吹捧的把蔡元常抬得很高。 “哈哈你这个小阿娣啊，把你蔡伯伯抬这么高，我这身子骨可不经摔啊，再说了，你蔡伯伯有说过不同意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一个品牌的诞生 “所以，蔡伯伯的意思是，您同意帮我们了？”罗阿娣兴奋又激动的问道。 “当然，你们提出的这个小罐茶想法，很有新意，我认为会有很好的发展前景，而且，你蔡伯伯刚巧熟识一位制作茶罐的大师傅。”蔡元常笑眯眯的看着杨杉和罗阿娣。 罗阿娣想立即就去拜访，被蔡元常劝阻了，此刻已经夜深，贸然前往，是对大师傅的不尊重。 第二日杨杉放衙回到家，罗阿娣就将今日去跟制罐大师见面的结果告诉了杨杉：“大师傅叫做陶进，以前在景德镇做瓷器，后来去宜兴制陶，跟蔡伯伯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经蔡伯伯引荐，那时候江南茶厂很多的茶罐都是出自陶师傅的手笔，曾经有几款，还作为贡品，被江南茶厂选中送进了宫里，后来年纪大了，便让徒弟接手了事业，自己来京城隐居。” “所以，也是位世外高人了？！”杨杉听到陶进的履历，也很兴奋。 “肯定的，今日见了几款陶大师的作品，真的非常精致。”罗阿娣开心的说，“本来，陶大师不太想出手，不过耐不住蔡伯伯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我们，帮忙设计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案，而且，陶大师还答应我们，可以让他徒弟的窑厂帮忙烧制。” “我估算了一下，按照市场上精品茶罐的行情，第一批烧制一百罐，再加上蔡伯伯帮忙挑选茶叶的工钱，还有先期售卖的押金，总共大约需要三十两左右的银子，目前咱们手里的存银，似乎有些不够啊。” 算来算去，又回到了钱的问题上面。 “这个相公放心，蔡伯伯说，有他做担保，陶大师那里可以先不急着付款，而且，蔡伯伯的工钱，也可以等小罐茶售出去之后再付清，这样一来，我们手里的银子就够了。”原来罗阿娣早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和蔡元常谈好了。 “从今日起，杨杉和罗阿娣的小罐茶，就算是正式注册了。对了，这种生意，需要去官府备案吗？”杨杉高兴之余又不放心的问道，因为在前世，公司成立需要在工商局注册，出于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商标注册还需要在商标局备案登记。 “奴家倒是从没听说过需要去官府备案，只要缴纳商税就可以了。” 毕竟这个年代，知识产权保护还没有那么普及，百姓也没有听说过侵犯知识产权的事情。 又过了几日，杨杉和罗阿娣去看了陶大师设计出来的“四君子”图案小茶罐，恰如其分的表达了梅兰竹菊的寓意，而且罐子极小，成年人三只手指刚好能拿起一罐，完全符合小罐茶的定义。 蔡元常也将精挑细选之后的十两龙井茶保存好了，只待第一批的一百只小茶罐烧制成功，就进行罐装封闭。 一百只小茶罐，每只装有零点一两的上品明前龙井茶叶。 正好一罐一泡。 众人耐着性子等了十余日，陶大师传来消息，经过日夜赶工，首批一百只小茶罐已经出窑，蔡元常又安排工人进行封闭罐装，终于赶在五月底前做完了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 在这些时日里，杨杉和罗阿娣也没有闲着，走访了许多京城的茶叶商家，他们大部分是不太同意的，担心自己家的茶叶被小罐茶抢去了销量，也有一些商家不太看好小罐茶的前景，只有两家茶叶商铺同意试着售卖看看。不过收的押金很高，每家放五十罐，杨杉需要给每家先垫付五两银子的押金和风险金。 崇祯十八年六月初六，小罐茶在京城正式上架，罗阿娣每日都会去两家茶叶店铺蹲点，起初无人问津，后来逢人进店，罗阿娣就向人推荐自家的小罐茶，慢慢的，有人觉得小罐茶的包装非常新奇，就抱着尝鲜的心态买回去试试，结果发现小罐茶不仅包装精美，里面的龙井茶叶也是色泽嫩绿，香气清爽，回味甘醇，一下子就被圈粉了，于是口口相传，来购买小罐茶的人越来越多，口碑越来越响，后来有人嫌一罐一罐的购买太麻烦，就一次买十罐，还不到二十日，两家店铺里寄售的小罐茶就全部售罄了。 这个销售速度超过了杨杉等人的预计，本来蔡元常认为小罐茶作为新产品上市，从大家购买到认可，怎么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所以也没有让陶大师继续制作小茶罐，先根据市场销售情况再定后续的烧制数量。 没想到，卖的太快，断货了。 罗阿娣着急的不行，又找陶大帅预定了五百罐，当然，已经把之前一百罐的设计费和制作费结清了，除去所有成本，一百罐小罐茶总共得了二十两银子的纯利润。 这个收益，很客观。 杨杉反而劝罗阿娣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咱们卖的是品质。 让客户短时间的等待，人为调控供求关系，调低产量，能更好的为品牌树立高价值的形象。 前世某米手机的饥饿营销策略，让杨杉记忆犹新。 “怎么能不着急，都断货三四日了。” 罗阿娣略带怨言的责备杨杉竟然不心急。 还想不想赚钱了？ “那现在想买小罐茶的人多吗？”杨杉平静的问道。 “多啊，怎么不多？每日都有很多人去店里询问，有些人还要一次购买几十罐，现在有不少商家来找我谈合作了，希望我们能分出一部分小罐茶去他们店里售卖。” 罗阿娣将情况告诉杨杉。 “告诉他们，目前我们的小罐茶只在最初那两家店里售卖，等这五百罐上市以后，如果销量持续上涨的话，可以以加盟的形式售卖小罐茶，前提是，必须先期支付加盟费，而且，必须按照我们定的价格来售卖。” “这样岂不是还没等茶叶售完，我们都能回本了？” “对啊，以后你就躺在家里数银子吧！” “我们的小罐茶，以后还要出大红袍、普洱、铁观音再请陶大师设计一套‘岁寒三友’系列图案，让小罐茶的品种多起来。” “跟蔡伯伯和陶大师说，邀请他们以技术入股，咱们团结起来，以后赚更多的银子。” 崇祯十八年六月初，小罐茶在京城悄然上市，六月底，小罐茶品牌响彻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致富奔小康 时间进入七月，过了小暑，小罐茶的生意已经越来越好了，京城各地掀起了一股以喝小罐茶为荣的风尚，不少的达官贵人逢人打招呼，都会问上一句，“今日你喝了吗？”。 物美价高，五贯铜钱一罐的小罐茶，真心不是一般人家能喝得起的，于是逐渐开始成为招待亲朋、访友馈赠的佳品，常饮小罐茶，证明你不仅仅有钱，还很有生活品质，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售卖渠道已经彻底打通，总共有二十家茶商店铺加盟了小罐茶，杨杉告诉陶大师，每月保持五千只小茶罐的烧制速度就可以，不必多，也不能少，毕竟这是面向高消费人群的茶叶，量少了，不够喝，钱也赚得少，量多了，就让人感觉没那么稀罕了，物依稀为贵嘛，所以始终保持在一种看似供不应求的状态中是最好的。 这样，喝茶的人就会觉得，你看，每个月就那么几千罐，别人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而我每日都在喝，这就是一种心理享受。而这些人，为了彰显自己的高贵身份，又会成为小罐茶的吹捧者，等于免费给小罐茶在朋友圈做了广告。 这年头也没有知识产权保护，为了防止有人模仿烧制小茶罐，以假乱真，以次充好，陶大师还特意在每只小茶罐底部都刻了自己的特殊印记，哪怕别人可以烧制的出一模一样的小茶罐，但是没有印记，真假立分。 有好的产品质量，有通畅的销售渠道，有真品保护措施，剩下的，就是坐等着收钱了。 杨杉算过，除去茶叶、烧制、商税等等所有的成本，每月能净赚一千两银子，这些纯利润，总共分成三份，杨杉和罗阿娣是一份，蔡元常有一份，剩下一份就是陶大师的，也就是说，杨杉和罗阿娣，每月靠着小罐茶，可以得到大约三百两银子的收入。 三百两，这是大明朝正一品官员半年的薪俸。 重生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月后，杨杉的生活真正走向了富裕，跨着步子就奔向了财务自由。 生活上不用担心银子不够花，娇妻美貌乖巧又能持家，自己的工作还轻松，杨杉最近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走路都是带风的。 翰林院，杨杉正往藏书馆走去，迎面就撞上了侍读学士周道登。 “状元郎，心情不错啊？”周道登见杨杉满面春风，便略带疑惑的首先开口询问道。 “晚辈近日在藏书馆阅览群书，心中小有收获，所以心情比较愉悦一些。”杨杉笑着回答道。 为什么周侍读看见我开心，表情会这么严肃呢？莫非还在记仇？ 这老头子，就不能心胸宽广一点？格局再大一点？ 唉 “周侍读，早上好啊！今日您喝了吗？”杨杉入职第一日就见过的传播小道消息的黄鹂补子官员客气的和周道登打招呼。 “挺好，挺好，早上起床刚泡了一壶小罐茶，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啊！”周道登转过头，严肃的脸上换上一副笑容，也客气的回应黄鹂补子官员的问候。 “前几日，下官听闻朋友推荐，也买了一罐，昨晚试着品尝了一下，回味甘香，不愧是上品茶叶。”黄鹂补子官员笑呵呵的说道，整个人似乎还在回忆昨晚的味道。 “可惜下官囊中羞涩，也只能偶尔尝尝鲜，没办法时常享受此茶中珍品。”话锋一转，黄鹂补子官员眼中现出遗憾的神色。 胸前绣黄鹂补子的，是正八品文官，按照大明朝的薪俸，每月是六两银子，换算下来就是六十贯铜钱，小罐茶五贯钱一只，对于这位正八品的官员来说，的确是个奢侈品。 “刘博士说的有理，老夫也感觉，这小罐茶的价格有些高了，而且据说每月只上市五千罐，量也不多。”周道登点点头，非常赞同黄鹂补子官员的说法，甚至还加入了自己的看法，一个是贵，一个是少。 原来黄鹂补子官员姓刘，是翰林院的正八品五经博士。 “也不知道那小罐茶的老板是怎样想的，都掉进钱眼里了，为何不能学学别人，把量提上去一些，把价格降下来一些，也好满足我等的口腹之欲。”黄鹂补子刘博士感叹道，言语中隐隐有几分怪罪。 杨杉站在旁边，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奢侈品如果把价格降下来了，那还叫奢侈品吗？本来小罐茶的市场定位就是高端人群、精英人士好吗，你喝不起，为何怪我？ “咳咳晚辈插一句嘴。”杨杉这人，有时候特别淡定，有时候又心直口快，若是换成别人，杨杉也就一笑而过了，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听见黄鹂补子刘博士这样说，杨杉就特别不开心，于是就要替自己讨回个公道。 “哦，原来状元公也在这里。”自从上次被杨杉当面“羞辱”之后，刘博士就特别不喜欢这个状元公，所以今日遇见，只装作看不见杨杉，若不是杨杉说了句话，他都准备再和周道登寒暄一两句就走了呢。 “晚辈认为，小罐茶定位的消费人群非常清晰，之所以卖的稍稍偏贵，当然有它的道理所在，茶叶是经过制茶大师精挑细选，专门炒制过的，还有茶罐，那也是行业里的大师傅亲手设计、刻有大师印记的作品，不仅仅茶叶是上等，连茶罐也是值得收藏的，像'四君子'系列、'岁寒三友'系列，都是小罐茶的老板提出来的绝佳创意，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算在成本里面的，所以，小罐茶，贵有贵的道理。” 杨杉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维护小罐茶高价格的同时，还不忘记夸自己一下。 “如此有研究，杨大人也喝过小罐茶？”黄鹂补子刘博士有些诧异，这年轻人，为何能把小罐茶研究的这么透彻。 “不瞒二位大人，晚辈每日放衙回到家中，都会泡上一罐，感受茶香的同时，还能清扫去身上一整日的疲惫。”杨杉说的是实话，好的茶叶喝起来，真的能让浑身都通透。 “每日一罐？你的薪俸够吗？你做人能不能实在点？吹牛吧你！” 周道登和黄鹂补子刘博士都在心里对杨杉翻了个白眼，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永乐大典》丢了？ 哼哼，我就知道你们不相信，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其实我就是小罐茶的老板。杨杉看着周道登和黄鹂补子刘博士质疑的眼神，心中暗暗冷笑。 于是从那日起，杨杉又多了一个外号，“吹牛状元”。 之后翰林院众人在嫌弃杨杉的同时，还会在背后指指点点道：“看，那个就是吹牛说自己每日都有喝小罐茶的杨状元，现在在藏书馆做管理员呢。” “藏书馆可是个清水差事呀，那杨状元连小罐茶都常喝的人，为何不舍得花点银子挪动挪动，听说前几任管理员都使了银子才调动了呢。”围观群众甲说道。 “所以啊，估计那杨状元就是在吹牛，或许只是偶然喝过小罐茶，就逢人吹嘘，若是真有那些银子，早都使关系调走了吧，我就不信，他一个状元，能受得了那份清苦？”围观群众乙信誓旦旦的猜测道。 杨杉还真的是不想调动，他觉得现在在藏书馆做事，很悠闲，也很快乐。 之前卢贺听说这事，就嚷嚷着要找恩师帮忙给杨杉调动调动，杨杉笑着推辞掉了，结果卢贺以为杨杉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忿忿不平的去找了蒋德璟，认为是周道登利用权力排挤杨杉，结果被恩师狠狠骂了一通，“堂堂三元及第的状元，若是他连这点清苦都受不了，那也不必想着继续做官了！” 作为卢贺看来，这是周道登弃人不用，报复杨杉的行为，作为蒋德璟看来，这恰恰是磨练杨杉性子的好机会，状元的身份，只是进入官场的敲门砖，以后的仕途还长，总不能一辈子躺在状元的光环上止步不前吧。 来了藏书馆两个多月，杨杉一直在翻阅永乐大典，这套书真的是有太多卷了，杨杉觉得以自己的速度，最少都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粗略浏览完。 但是最近杨杉翻着翻着，就发现有些不对了。 卷册数量对不上啊。 据朝廷官方记载，永乐大典共有目录六十卷，正文两万两千九百三十七卷，分装成了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 最早是翻阅到汉代甲卷的时候，杨杉发现，目录里是有这么一卷书的，但是在正文卷里，根本找不到这么一册，起初也没在意，或许是哪位大人借去了也说不定，永乐大典虽然存世只有一套，极为珍贵，但是藏书馆并没有规定不允许借阅出馆，只是要求保持书卷完整干净，毕竟能进翰林院藏书馆借书的都是有身份的文化人，珍惜孤本的素质还是有的。 但是杨杉并没有在借阅记录上找到汉代甲卷的借出登记，于是便开始疑惑了。 之后杨杉便对着目录一卷一卷的清点，结果大吃一惊，唐代刀卷宋代弓卷元代骑兵卷都不见了，而且均没有借阅记录。 都是涉及兵器盔甲类制造的书籍啊！ 永乐大典有个优点，就是编撰的特别精细，像这种兵工类的书籍，不仅有详细的文字描述，还有细致的图案，图文并茂，就和设计图纸、使用说明书差不多。 一书在手，天下我有！ 这些书，能去哪里呢？ 杨杉想不明白了，打算去问问郑崇俭。 因为杨杉发现，整个翰林院，愿意和自己交流的人并不多，郑崇俭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人。 庶吉士郑崇俭的办公地点在待诏厅西厢房，平日里就是负责起草诏书之类的活，杨杉去到西厢房门口的时候，就见郑崇俭正在埋头苦干，旁边一人注意到杨杉，就扭头对着郑崇俭道：“那不是藏书馆的杨杉吗，他好像在盯着你看呢。” 郑崇俭抬起头，见杨杉正站在门口对着自己微笑，于是点点头，旁边那人见这个样子，惊呼道：“郑庶常，岂不知众人惧杨杉如猛虎？” 郑崇俭站起身，丢下两个字，“放心”，就迈步朝门口走去。 两人找了间无人办公的偏房，杨杉说明来意，郑崇俭听完，大惊失色，立即说道：“本朝各位皇帝，都视永乐大典为珍宝，若卷册真有丢失，作为藏书馆管理，杨修撰可是要获大罪的呀！” “我知道，这个事情的确很严重，所以才来麻烦郑庶常。”杨杉叹了口气，语气诚恳的说道。 “哦？不知大章可以为杨修撰做些什么？” “对于这个事情，我现在有几个想法，还请郑庶常帮我分析一下。”杨杉停顿一下，整理清楚思路，继续说道，“首先，我查阅了近五年的藏书馆借阅记录，这几本卷册，都没有借阅登记，也就是说，这些书，并不是正常借阅出去以后弄丢的。” “嗯，有道理。”郑崇俭点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其次，如果不是因为借阅丢失，那这几本书，怎么就没了呢？我猜测，一是被贼人偷了，或者被放在了藏书馆的别处，再或者，之前的藏书馆管理私自拿走了。” “嗯”郑崇俭认真的沉思了片刻，“大章认为被贼偷的可能性很小，翰林院门口就是朱雀大街，这条街，白日里极为热闹，夜间也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值，藏书馆自建成百余年来，从未听说有小偷光顾过。至于以前的藏书馆管理拿走了书，那理由是什么呢？倒很有可能是被不小心放在了别的地方。” “最初我也是抱着这种想法，但是不瞒郑庶常说，藏书馆上上下下三层楼，我找了五六次，都不见别处有这几本书。”杨杉也是觉得这种情况最有可能，直到后来找的精疲力尽，都没有结果，这才来找郑崇俭商量对策。 “原来如此那此事就颇为奇怪了。”郑崇俭也是满脸疑惑。 “杨修撰可知这几本书，能做何用？”郑崇俭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面色大惊，自问自答道，“汉代的甲，唐代的刀，宋代的弓，元代的骑兵，这些东西在历史上，可都是各个朝代最强的军事装备啊！” “白莲教！” “白莲教！” 杨杉、郑崇俭二人同时惊呼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追凶 杨杉脱口而出“白莲教”的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几个月前北京城街头行刺的场景，虽然自己那会还没有出现，但是凭想象，都能感受到当时“来无影，去无踪，一剑穿胸，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的畅快淋漓。 为什么会想高呼一声“干得漂亮”？感觉自己好贱啊，这具身体的主人可是被白莲教妖女杀死的啊，他们是我的仇人才对呢！ 其实静下来想想，对于杨杉来说，也算是好事情，如果没有白莲教刺杀状元，那杨杉哪有机会借壳重生呢？ 祸福相依，阴阳调和，水乳交融，男女 呸，杨杉，想歪了！ “若是如此，杨修撰应立即将此事汇报给掌院学士才可。”对面的郑崇俭打断了杨杉的臆想，火急火燎的提醒道。 是啊，郑崇俭说的非常有道理，国宝丢失，这是杀头的大事情，必须赶紧向领导汇报。 第一时间把锅甩出去。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徐阁老汇报此事，郑庶常仗义相助，等此事了结，守成再摆酒感谢。” 杨杉起身抱拳，感激道。 “杨修撰客气了，都是为了朝廷的事情，何须言谢。” 一路疾走，正好到了酉时放衙的时候，待诏厅和典簿厅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见杨杉额头渗出点点汗珠，表情严肃，都颇为诧异，“今儿这吹牛状元是怎么了，还没进三伏天，怎热的如此厉害？！” “咚，咚咚” 杨杉对徐光启是极为尊重的，先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稳定一下急促的呼吸，整理好衣摆，这才礼貌的敲响了徐阁老的房门。 “进来”须臾，一声苍劲有力的老年男子的声音从房内响起。 来得及时，徐阁老还没放衙。 “呦，这不是咱们的状元公嘛，今儿怎么有时间来老头子我这里啦？哈哈！”徐光启看见杨杉，声若洪钟、中气十足的打趣道，显得心情很愉悦。 杨杉拜了弟子礼，徐光启招呼他坐下，杨杉就半坐在了书桌对面的黄花梨椅子上，目光落在徐光启刚刚合上，还夹有书签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上面。 “原来先生也喜欢读三国？！” 每临大事有静气，虽说藏书馆出了大事，但是面对长辈，总要先稳住自己的心态和情绪。 “哈哈，这会闲来无事，就找部话本来读读，消磨下时间，不过可不要小看这三国哦，里面充满了智慧。”徐光启瞄了眼桌上的书，就跟杨杉聊了起来。 “是啊，这是本好书。”杨杉淡淡的接过话茬。 徐光启听杨杉声音低沉，就问道：“听着声音，似乎我们的状元公今日心情不佳呀？有心事？” 杨杉心中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呢，没想到徐光启竟主动询问起来，于是就清了清嗓子道：“这个事情也是近日才发现的，晚辈没有做好藏书馆的差事，请先生责罚。” 徐光启见杨杉语气严肃，便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先说事情。” 杨杉就把永乐大典丢失了几卷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甚至连和郑崇俭商量的事，都详细的告诉了徐光启。 徐光启听完杨杉的述说，端起桌上的宜兴极品紫砂壶喝了一口，沉吟片刻，才道：“你能确定此事定为白莲教所为吗？” “晚辈不敢确定，也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不过晚辈认为这种可能极大。”杨杉也不敢笃定，但还是认为白莲教极有嫌疑。 “我倒是不这么看，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凡是没有得到论证的东西，都不能作为结论。你刚才也说了，没有证据，这仅仅是你和郑庶常的推测而已。且据老夫所知，咱们大明朝，除了白莲教逆匪，江南有水盗，西北也有匪患，北方边关还有瓦剌人虎视眈眈，这些人都对兵器有需求，可以说，他们皆有嫌疑，只是白莲教势力较大，最有机会接触到这几卷书罢了。” 徐光启说完，站起身走到桌边，拎起已经烧有熟水的水壶就要给紫砂壶里添水，杨杉赶紧站起身，接过先生手中的热水壶，轻轻打开壶盖，给壶中添满水。 徐光启赞赏的看了一眼杨杉，继续说道：“翰林院每日进进出出的都是这几十人，要说有外人混进来，偷走了书册，老夫心底是不太相信的，这样做极易被人发现，所以，我更倾向于是熟悉藏书馆的人所为。” “所以，先生认为，是咱们院里的人将这些书册带出去，给了某些有需求的逆匪？”杨杉接过徐光启的话，试探着问道。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从动机上说，只有心怀忤逆之人，才会对这类书有需求，从手段上说，藏书馆是清静之地，由熟悉的人将书带出，这种方法较为安全可靠，重要的是不易被人发现。话说回来，这次若非状元公你仔细清点，那藏书馆内所藏之书籍浩瀚如海，谁又能恰巧发现缺了这么几本书呢？” “先生之言有道理啊” 杨杉听完徐光启的话，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先生这段话说的符合逻辑，是啊，若不是我正巧在藏书馆做事，若不是我正巧打算通读永乐大典，若不是我正巧仔细清点过卷册数量，又有谁会注意到全大明朝最大的藏书馆缺少了几本书呢？ 这读书都能读出个悬案来 今后还是不要整日埋在书堆里了，得多下楼活动活动啊！ 徐光启看着杨杉陷入沉思的眼睛忽明忽暗，便给了杨杉充足的时间思考，等了许久，才开口道：“老夫建议，你不妨从这个角度去打听一下院里对藏书馆熟悉之人的情况，当然，在尚无结论之前，老夫是不赞同你将此事公开的，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太大，而且，听闻周侍读对你颇有看法，若是他说这些书就是你当差时弄丢的，试问你该如何自证清白？所以，莫要再告知别人，防止事态扩大，院里都是读书人，很多人胆子小，不要引起他们的恐慌。” 果然还是先生想的周到，对啊，我怎么证明我是无辜的呢？这种事可是会杀头的啊！ 得赶紧去告诉郑崇俭让他保密，哎呀，好像他就对藏书馆非常熟悉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嫌疑人浮现 徐光启的话里其实包含了几个意思。 第一，我知道周道登和你杨杉关系不好，如果你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冒然抖出这件事，那周道登是乐于落井下石的；第二，这件事一旦爆出来，肯定会牵扯到很多人和很多事，涉及杀头的罪名，一定要慎之又慎；第三，我是翰林院的掌院，我希望低调处理这件事，以翰林院稳定为主，不要弄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最后，也是最隐晦的意思，若是你杨杉真的查不出来，偌大的藏书馆没了几本书，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那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 那徐光启支持杨杉搞清楚这件事情吗？从徐阁老的内心来说，是支持的。 但是，徐光启作为翰林院掌院，要考虑整个院里的稳定，这件事刚浮出水面，现在还是冰山一角，谁都不清楚事态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会牵扯到多少人，作为曾经大明朝的内阁次辅，对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徐光启会感觉非常不舒服。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杨杉，你暂时只能以个人名义去打听这件事情，而且要低调行事。 为你自己好，也是为了翰林院好。 杨杉没有完全听懂徐光启的话，但是最主要的，低调，先不要把事情搞大，这个意思，他听明白了。 先去找熟悉藏书馆的人吧。 这个很好划定范围，藏书馆本就是人烟罕见的地方，能熟悉永乐大典以及刀、甲等卷的，无非就是常来藏书馆借阅书籍的人，或者藏书馆的管理人员。 就先从常借书的人寻找起。 杨杉返回藏书馆，拿出一张草纸，翻开最近五年内的借阅记录，当然，他也不敢保证就是在这五年内丢失的，毕竟线索太少，只能先划定一个时间范围。 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杨杉就将借阅记录里出现最多的几个人名抄在了草纸上，徐光启、廖靖、郑崇俭。 嗯，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平均每月都会有三五次借阅记录，徐阁老，借阅最多的是农学、河道、天文方面的书籍，只借阅过一次永乐大典的星象卷，这可能是当时为了编写崇祯历法做参考的，而且先生贵为内阁次辅，想想也不可能勾结逆匪吧。 廖靖此人，就杨杉感觉，这位翰林院的三把手，那是绝对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见谁都是笑脸，平时借阅的也多是一些民间话本，像去岁新刊刻的金瓶梅词话（崇祯本），就是这位大人的最爱，杨杉本能的感觉这事跟廖靖无关。 还有郑崇俭，杨杉依稀记得前世里，郑崇俭是崇祯朝的兵部右侍郎、陕西三边军务总督，还打败过张献忠，虽然这个世界的郑崇俭出现的稍微晚了点，但是看他借阅的书籍，也多是和军事有关的，永乐大典的刀、甲等卷他也借阅过，但是不久就归还藏书馆了，要说是他把书盗出去的，总感觉不合乎情理。 于是顺着这条线就走进了死胡同里。 换个思路，打听下近五年的藏书馆管理呢？ 这个事情就没法找郑崇俭帮忙了，他才来翰林院一年多，杨杉思来想去，就找到了管辖翰林院人事的廖靖。 “哈哈，难得状元公今日有空找我喝茶，这是最近风靡京城的小罐茶，我刚刚沏了一壶，别客气，试试看，听说口感很不错。” 廖靖就把装有龙井茶水的杯子推到了杨杉面前。 杨杉捏起杯子，呡了一小口，随意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哈哈，我就说嘛，状元公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何事？”廖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准备倾听杨杉的来意。 “晚辈想向廖大人请教下最近五年藏书馆的管理都有哪些人？” 杨杉拿起茶壶，先给廖靖面前的杯子沏上茶水，再给自己的杯中倒上，动作显得轻松而流畅。 “稍等，我翻下册子。”廖靖从身后的书架上面翻找了几下，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崇祯元年开始记录在册的藏书馆的管理人员名单，这个差事上的人换得太快了，所以这本册子有点厚，呵呵。”廖靖就打开第一页，找到目录，右手食指顺着目录开始往下滑，“嗯，崇祯元年就有五个人，二年有七个” 杨杉见廖靖仔细的看了有十余页，嘴里才说道：“哦，找到了，这页就是崇祯十三年至十八年的了，我数数啊，咦，这五年里才只换了三个人。” 说着就把名册递给杨杉，自己仰头饮尽了杯中茶水。 杨杉根据目录翻到正文页，三页纸，分别记录了五年来管理藏书馆的三个人的履历。 第一位，郭益，京城人，万历五年生，进士，崇祯十三年冬入职藏书馆，于崇祯十五年春致仕，至今已六十八岁。 第二位，高义，河南开封人，天启二年生，崇祯十五年春接替郭益入职藏书馆，于崇祯十七年冬离开藏书馆，至今二十四岁。 第三位，杨杉，状元，崇祯十八年春入职藏书馆。 “这个高义，为何没有注明出身？”杨杉指着名册上写有高义履历的那页问道。 “我想想哈，”廖靖看了眼高义的履历，迅速回忆了一下，就笑道，“想起来了，这个高义，当时是周侍读介绍来的。因为当时藏书馆管理空了月余，周侍读就将他老家外甥带过来，说是先在藏书馆帮忙做点事，我当时想着反正藏书馆也归周侍读管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致仕的郭大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所以就答应了周侍读，没想到这小伙子在藏书馆一干就是三年，还挺有耐性的。不过要论起出身来，这个高义是差了点，听说就是个秀才，十五年那会，也是第一次来京城。” 杨杉听完，心中疑惑不已，按照大明朝俗例，翰林院非进士出身不能入。当然，在实际中因为朝廷上下各个衙门里有品级的官员都不多，所以许多衙门，都会选用一些人充作小吏，帮忙做事。 小吏们的薪俸并不由朝廷发放，而是各级衙门自行承担，像翰林院这种清水衙门，一般都不招小吏的，一是翰林院的职责决定了很多事情必须是文化程度比较高的进士们才能做，二是翰林院里很多差事涉及内廷，有很高的保密性，小吏不属于朝廷正式官员，有泄密的风险，三是翰林院发不起小吏们的薪俸。 所以，周道登带个外甥来藏书馆，还坚持做了三年，想想就很奇怪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走访 这个高义，似乎很有疑点啊！ 廖靖看着杨杉久久盯着记载有高义履历的那页名册，不解的问道：“状元公看起来对此人颇为留意，莫非这个高义有什么问题吗？” 杨杉被廖靖打断思路，才“嗯”的一声抬起头：“廖侍读可知这个高义现在何处？” “这个容我回忆一番”廖靖手里把玩着小罐茶的“岁寒三友”系列茶罐，沉吟一番道，“他是除夕前离职的，我记得当时走的时候还来跟我道过别，年轻轻轻的，人很谦虚，所以我还有些印象。嗯我记得他好像说过自己是住在南城宣北坊，不过记不太准确了，或许状元公再问问周侍读，他应该是知晓的。” 周道登就不要询问了，他目前也很有嫌疑呢，杨杉在心中就把这个答案否定掉了。 “如此，就多谢廖侍读了，改日晚辈再来拜会。”杨杉合上名册，递还给廖靖。 “状元公这就太见外了，你我之间，如同忘年之交，不需要客气，哈哈”廖靖接过名册，放回身后的书架上，又转过身来，面色略有迟疑的看了下杨杉。 杨杉见廖靖欲言又止的模样，感觉他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就先开口道：“廖侍读若有事情吩咐晚辈，但说无妨。” “呵呵，”廖靖见被杨杉看穿，便也不再遮掩，干笑一声，“本来我也不敢随意猜测，但眼下见状元公对周侍读的这位外甥如此在意，有句话也不得不说了，这段日子，我也听闻到一些关于周侍读和状元公的传闻，以我认为，状元公有大才，必不会在翰林院久居，年轻人受点委屈就权当磨练心性了，千万不要想不开，钻了牛角尖，再走进死胡同，多生事端呀！” 你杨杉刚进翰林院，又是没背景的年轻人，人家周侍读跟你有间隙，借机整整你，你不要当回事，放松心态，多想点有乐趣的事情，多学习，提高自身的能力，千万不要犯傻。 原来廖侍读想跟我说的是这个事情啊，莫非他是觉得我被周道登整疯了，要去找他亲戚的麻烦？ 杨杉心中苦笑一下，大哥，我是个文化人，杀人放火的犯法事情咱们不做。 “廖侍读提醒的是，周侍读安排晚辈去藏书馆，这也是翰林院的职责之所在，况且晚辈从小就酷爱读书，遇到这样的差事，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有所怨言，至于那些坊间传闻，都是不实之事，晚辈丝毫没有觉得与周侍读之间有所隔阂，所以，还请廖侍读放心，只是去找前面的管理讨教下这份差事的经验，不会惹出麻烦的。” 杨杉无比诚恳的向廖靖娓娓道来，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请廖侍读放心，我不是去找人家干架的。 廖靖听杨杉说的这么真诚，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也就是多嘴说一句，状元公的人品，我是放心的。哈哈” 城西，咸宜坊。 杨杉还是忍住了先去找高义的冲动，就像捏柿子一样，先捏软的，再捏硬的。 先去拜访今年六十八岁高龄的郭益老爷子吧。 北京城，一向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能住在城西的，以官宦人家居多，也都是杨杉现在得罪不起的人物。 所以，杨杉去之前还在街边买了些水果之类的礼品，低调前往，和气拜访。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郭益老爷子在咸宜坊内还是蛮有名声的，素有贤名，街坊四邻的都夸郭老爷子为人热心，乐于助人，唯一让杨杉遗憾的，就是郭老爷子刚刚在上个月去世了。 这还是继续拜访一下吧，反正水果都买了，自己拎回去也吃不完。 走到了郭老爷子家门前，冷清，和转角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大街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杨杉的第一感觉。 “你好，我是来拜访郭老爷子后人的。”杨杉主动说明了来意，还把装有水果的篮子举了举，以此来证明自己真的是来拜访的，不是来欺负孤儿寡母的。 “郭益是我爹，我是郭滔，进来说话吧。”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打开大门，让进了杨杉。 “让仁兄见怪了，家父上月才刚离世，所以目前家中还有些杂乱。”郭滔领着杨杉就到了厅堂。 杨杉放下果篮，坐在椅子上，客气的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就听郭滔惊讶道：“原来是状元公，久闻大名，今日才得相见。” “年兄客气了。”杨杉抱拳道，“如今守成入职翰林院，也是在藏书馆当差，新来乍到，很多东西不曾领会，打听到老爷子曾经也在藏书馆做过，所以今日特来请教，不曾想老爷子德高望重，竟去的如此之早。” “唉，人各有命，家父在世时，于翰林院待了一辈子，素有贤名，没想到晚年还是得罪了周道登那个老家伙，被奚落到去管理藏书馆，前几年家父一直郁郁寡欢，好不容易挨到致仕的年纪，还没享受几年清福，竟然离我们而去”郭滔言语中充满悲伤，悲伤中还带了一丝的怨恨。 又是周道登，这个老头子，到底整过多少人？！ “不瞒状元公，我如今在都察院做御史，也曾经上过奏折，希望朝廷严查那周道登老儿以权谋私，排除异己之罪，不过内阁最终以证据不足将奏折退回，虽然我手中没有证据，但是那藏书馆，向来是周老儿的预留地，听闻专门给与他有间隙之人所保留，翰林院许多官员，也多畏惧周老儿权势，不敢仗义执言，挺身而出为我作证，所以至今周老儿还在逍遥法外。”郭滔愤恨的说道，语气中还带了一丝埋怨和责怪，你们翰林院的人，都怕事，不敢站出来为我说话。 杨杉听郭滔言辞颇为愤青，心中疑惑，做御史的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吗，你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把整个翰林院都给得罪了。 转念一想，自己也是翰林院的人啊，不禁脸上燥热，心中深深为郭益感到遗憾，没想到还有这番故事，周道登利用职权打击异己是不对，但是你因为这个事情把自己都郁闷死了，这属于心理亚健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嫌疑人现身 杨杉又坐了一会，和郭滔闲聊了几句，再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杨杉感觉，就郭涛的这个性格，你让他上个奏折，骂骂人，弹劾下某某官员，他非常有胆量，但是要说敢勾结逆匪，行谋反之事，杨杉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敢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很好理解嘛，郭滔说老爹是被周道登整死的，那你连自己老爹的仇人都不敢手刃，还敢去谋反？再说了，郭家父子二人都是做官的，吃着皇粮，生活富足，为啥要去勾结逆匪？ 在郭家无功而返，这让杨杉的怀疑对象一下子集中在了周道登的外甥高义身上。 这个家伙，疑点太多了，而且，周道登是不是也有参与，这些，都很值得推敲啊。 城南，宣北坊。 这里明显就比城西清净了很多，很少见到高档点的酒楼和客栈，就连街边摆摊售卖的小老板，都在无精打采的晒着太阳，路上行人也不多，这边人穷，没什么消费能力，回家早，睡得也早。 高义在坊内也没什么名气，很难打听得到住处，杨杉问了十余人，都说不清楚这个人。这下子就难办了，甚至都不确定高义是不是住在这里，毕竟廖靖之前也说了，只是有印象，但并不敢肯定。 就在杨杉踌躇彷徨的时候，一个乞丐笑嘻嘻的走近，低声道：“这位爷，听说您要打听一个叫高义的人？” “你是”杨杉立即就警惕起来了，听这乞丐的意思，似乎知道高义。 “嘿嘿，俺就是个街边小喽啰，名字什么的不重要，反正说出来爷您也不定记得住，不过，您要打听的高义，是不是年纪不大，还是个秀才的那位？”乞丐嬉皮笑脸的对着杨杉说道，嘴里喷出来阵阵酒气。 “哦？你认识？”杨杉闻着酒味，像是低度的米酒，不辣，但这味道有点臭，面前这乞丐，应该很久没有洗漱了吧。 “若爷要找的是他，那俺肯定认识，嘿嘿”乞丐就不说话了，伸出右手，做着数钱的手势。 这家伙莫不是喝醉酒了来忽悠银子的吧？不过这个时候，该花的钱也得花啊。 杨杉就掏出十余文铜钱，放在了乞丐手心。面前乞丐用手指头拨了拨，就笑嘻嘻的将铜钱塞进了怀里，嘴里笃定的说：“爷既然这么大方，那小人也跟爷坦白了，您要找的高义，正巧是俺老乡，十几日前俺还见过他一面，所以他住在哪里，俺都清楚的很。” “既如此，不妨这就带我去找他。”杨杉觉得乞丐说的应该是真话。 “这个路程有点远，爷您也看到了，俺都还没吃饭呢，肚里饿得慌。”乞丐说着又伸出右手，作势要收钱。 杨杉看了他一眼，就又掏出十余文铜钱，递给乞丐，这下把乞丐开心的，一边往怀里塞钱，一边笑嘻嘻的说：“爷，您银子到位，俺肯定也领您到地方，您放心，别看俺是讨饭吃的，俺最讲信用。” 乞丐就领着杨杉向宣北坊深处走去，这种居住的坊，越是到中心，越是居住的人最多，两个人一路走，招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毕竟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并肩和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走在一起，任谁都会多看一眼。 杨杉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乞丐很大方，笑嘻嘻的说：“爷有些不适应吧，这城南，就是穷人多，您打扮的光鲜，他们多瞅几眼也是正常的，您就当他们都是屁，别理会就好了。” “你倒是很习惯呢。”杨杉也笑着打趣道。 “那必须的，俺带过很多像爷你这样的大人物来坊里，这些人见俺和您走在一起，就知道是来寻人的。” 乞丐和杨杉一说，杨杉心中就明白了，还是经验少啊，说好的低调行事，这都还没进到坊里呢，早都被人家知道了。 两人又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乞丐就指着前面一盏漆色斑驳的小门说道：“喏，那间就是高秀才住的房子了。” 杨杉抬眼看去，就见房门紧闭，门上还挂了一把锁，“这好像没人啊。”杨杉看着乞丐问道。 “可能是出去了，俺是最讲信用的，这间的确是高秀才的家，不信的话，爷您可以问问旁人，住在这附近的都知道。”乞丐拍着胸脯，极其肯定的告诉杨杉。 “那我就在这附近等等，你先回去吧。”杨杉见此时没人，就想着等等看，或许一会高义就回来了呢。 “这俺可不能回去，俺得陪着爷一起等，不然回头爷等不到人，觉得俺是骗您的，俺可是最讲信用的。”乞丐一听杨杉要赶他走，立马不乐意了，既然收了你的钱，就得服务到家，等着你给五星好评。 这家伙，有点意思啊。起初杨杉觉得这乞丐是忽悠人酒钱的，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了点，后来见此人得寸进尺，又要钱，就耐住性子又给了点，当然，心里根本就没对他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会乞丐一说，杨杉倒是在心里高看了他一眼。 于是杨杉就找了个卖炸酱面的铺子，叫了两碗面，又给乞丐叫了一壶烧酒，这可把乞丐乐得，连连感恩。 两人就这么边吃边等，差不多得有一个多时辰，乞丐赶紧放下酒，指着杨杉身后逐渐走近的一个年轻人道：“爷您快看，他就是高义。” 杨杉顺着手指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戴着瓜皮小帽，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年轻人慢悠悠的走过来。 这个人就是高义？！见他走路的姿势，脚步虚浮，明显能让人感觉到身体很差啊。 杨杉抹了下嘴，就站起身，朝着高义走去，此时已近傍晚，天色略暗，再加上高义似乎颇有心事，所以也没有察觉到附近出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人，而且似乎正在朝自己靠近。 “你就是高义吧？”杨杉距离高义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就停下来，笑着问道。 “你是”高义忽然听见有人叫唤自己，就停住脚步，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杨杉，才疑惑的问道。 “你好，我是翰林院藏书馆的管理，特意来向高兄弟请教些问题。”杨杉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你是锦衣卫！” 岂知高义一听杨杉的身份，脸色大变，凄厉的高喊一声，猛地将手中食盒丢向杨杉，转身就朝着旁边胡同深处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崇祯十八年第一大案 食盒跌落，杨杉被泼了一身汤水，伸手拂去脸上挂着的几根面条，还好汤水不是热的，否则今日状元公该毁容了。 乞丐在旁边看到这一幕，腿都吓软了，搞了这么久，原来面前这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竟然是锦衣卫，天呐，我不是故意勾搭上锦衣卫的，我我一个小乞丐，你别杀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见乞丐挣扎着爬向面摊后面，小人物求生的**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为了活下去，就算腿软了，爬也要爬远点。 最郁闷的就是杨杉了，不仅被泼了一身的汤面，还被人误会成锦衣卫！就是想向你请教几句罢了，你跑得像犯罪分子一样，就你那脚步虚浮的小体格，本状元让你先跑五十米。 杨杉看了眼还在地上边爬边翻滚的乞丐，无奈的笑了笑，就向着刚才高义消失的小巷子追去。 这条巷子，也，太脏乱差了！ 杨杉转进巷子，借着昏暗的月色，就见巷子里到处是堆积的垃圾，还有一滩滩的污水，散发出一阵阵的臭恶，熏得杨杉眼睛疼。 巷子太暗，看不见尽头，杨杉只能尽量跳跃着躲避开垃圾堆，小跑着向前方追去。 跑着跑着，杨杉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高义一看就是身体极其虚弱的秀才，这巷子又昏暗，就算他在我前面进的巷子，也就耽误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不可能连身影都见不到了吧？ 莫非躲在了某个垃圾堆里？ 前世看警匪片的经验告诉杨杉，逃犯被追逐的时候，最爱躲在垃圾桶、垃圾堆等脏乱差的地方，给人一种逃之夭夭的假象。 想到这里，杨杉就顺手捡起一根长棍，遇到垃圾堆，就深深的戳几下，小样，不信今儿找不到你了。 左戳戳，右戳戳，戳了一个又一个，这个怎么戳不进去呢？ 莫不是就在这里躲着？杨杉想了一下，气沉丹田，猛然间一声大喝：“嘿！找到你啦！” “扑棱！” 一个瘦削的身影随即从垃圾堆里滚出来，身上糊着些污泥秽物，面无血色，身体瑟瑟发抖，显然被杨杉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吓得不轻。 果然是高义！ 杨杉盯着滚出来的人影瞅了很久，才确定此人就是刚才泼了自己一身面汤的高义。 “你别怕，我不是锦衣卫，我是翰林院藏书馆的管理，姓杨，我就是来找你聊几句的。”杨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低沉而深邃，放慢语速，语态平和的像是在和三岁的孩童说话。 须臾，高义的面色还没有恢复过来，不过身体已经不抖了，警觉的躺在地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杨杉道：“你胡说，你肯定是锦衣卫派来抓我的，要不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杨杉叹了口气，心中就预感这个高义身上或许不干净，说不定还挂有案子，要不然怎么这么害怕锦衣卫找他？ “你仔细看看我的穿着，哪个锦衣卫会穿成这样？你再看看我的长相，哪个锦衣卫能长这么帅？” 杨杉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锦衣卫，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脸上贴金。 高义听了这话，又仔细的打量了杨杉一番，才慢慢说道：“看你打扮也不像是锦衣卫，不过，你为何找我？” “我就是来向兄台请教几个藏书馆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你去问别人！”高义听到藏书馆几个字，刚刚恢复点人气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双手乱挥的惊吼道。 杨杉一见他这个模样，心中就明白了，藏书馆丢书这个事，十有**与他有关系。 可是，这家伙反应也太剧烈了吧？！ 沉吟一下，杨杉就走近几步，企图扶起高义，先稳定好他的情绪，再做打算。 “钉钉钉！” 杨杉就听到几枚金属制品打击在双脚前面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身体本能的退后几步，脑中第一时间浮现两个字，“暗器！” 电光火石之间，杨杉就感觉一阵风夹着白影朝自己袭来，来不及思考，双手立即护住脑袋，身体一沉，双脚蹬着青石板就朝着侧面滚去。 后来有史官这样写道，状元公这机智敏捷的一滚，竟然滚出了大明朝崇祯十八年第一大案。 “呼呼”杨杉吓得直喘气，瞬间感觉自己好尴尬，好窝囊，好凶险，好机智啊！ “赶紧跟我走！”女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就见一个白影迅速扶起还倒在地上的高义，不容置疑的冷冷道。 “不许”杨杉见高义就要被带走了，心中焦急，也忘记了害怕，突然喊出一句，不，是半句话。 “钉！” 又是一枚金属东西打在身边的青石板，崩起的小石子飞到了杨杉脸上，刮的生疼，硬生生的把“走”字钉了回去。 “再啰嗦，杀了你！”白衣女子的声音冷冷的传来，杨杉感觉这句话不像是开玩笑。 于是杨杉就乖巧的闭上了嘴，跟丢失的书卷相比，肯定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吧。 眼睁睁看着白衣女子扶着高义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噗”的一声，像是暗器射入身体的声音。 “啊”一声疼痛的娇呼响起，杨杉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队友来了吗？ 今晚真是刺激！ 来不及太多的感慨，一个沉稳且熟悉的声音在杨杉耳边响起，“既然来了，不如认识一下再走！” 张松，是张松的声音！杨杉感觉幸福来得这样突然，这样不真实！ “嗖嗖嗖” 紧接着，又有几个身影从两边房顶上矫健的跳进胡同里，杨杉隐约看见飞鱼服的模样，是锦衣卫们，太好了，来了这么多队友，看你们这下往哪里跑！ 杨杉就感觉身体被人扶起，扭头一看，果然是张松，于是脱口而出：“兄弟，好久不见，看着疲惫啊” 待杨杉站定，张松才抱拳行礼道：“属下来迟，让状元公受惊了！” 两人这边说着话，另外一边的白衣女子已经和锦衣卫们打起来了，“乒乒乒”，绣春刀和长剑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也就几个呼吸的工夫，还没等张松加入战团呢，就听到“噗”的一声，一团极浓厚的白烟冒起，瞬间覆盖了小半个胡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归案 “咳咳咳” 众人被呛得直流眼泪，嗓子里火辣辣的疼。 这白烟，像极了杨杉前世里的警用催泪弹。 “兄弟们先退出白烟外面！”张松担心有毒，立即吩咐同来的锦衣卫先保护好自身安全。 片刻之后，白烟才逐渐消散，杨杉向着刚才白烟升起的地方看去，早已不见了白衣女子的身影，只剩下消瘦的高义蜷缩在墙边吓晕了过去。 可惜跑了白衣女子。杨杉觉得有些不甘心。 “把他带走！”张松鄙夷的看了眼还在昏迷的高义，又扭头对杨杉恭敬的说道，“没想到还是被那名白莲教逆匪逃了，是我等办事不力，此间兹事体大，还得劳烦状元公跟我们回北镇抚司一趟，有些询问，需要走个过场。” “这个好说，守成一定积极配合锦衣卫查案，只是，能否托人帮我给卢知府带个口信？”杨杉晓得事情的严重性，作为一个守法遵纪的好公民，协助朝廷查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状元公请放心，属下这就让人带话过去，您就是做个见证，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张松担心杨杉害怕，又特意强调了一下，好让杨杉心里托底。 两名锦衣卫就给高义双手绑上绳结，像抬死猪一般将高义抬起，毫不客气的丢在了旁边的平板车上，推着就往胡同外面走去。 杨杉刚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张松和庞泰就被骆指挥使派来给杨杉做贴身护卫，两人武功极高，而且责任心贼强，深得杨杉的好评，后来杨杉去了翰林院，张松和庞泰两人也就完成任务，回了北镇抚司，没想到今日大家会在这种的地方重逢。 杨杉刚想着怎么小鲜肉庞泰没来，就见胡同深处快步走出一名青涩少年，对着杨杉抱拳道：“属下锦衣卫校尉庞泰，见过杨大人。” “哈哈，好些时日不见，感觉没有那么羞涩了啊，不错，有进步！” 杨杉特别喜欢庞泰腼腆的性格，每次见面都要打趣一番，今日也没例外，不过杨杉刚夸奖完，就见庞泰脸上又浮起了一片红晕，这小子，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去北镇抚司的路上，杨杉就把自己为何出现在胡同里以及找寻高义的原因说了一下，没想到庞泰听完，面色大惊，尔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属下想通了，原来如此。” 杨杉就好奇了，庞泰也没遮掩，就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给杨杉。 高义在城南宣北坊的这个家，早在去岁的时候就被锦衣卫的密探盯上了，据北镇抚司的内部情报，最近两三年，经常有一些疑似白莲教的信众出入高义家中，于是锦衣卫就判断这极有可能是白莲教逆匪在城南的堂口之一，就这样盯梢布控了大半年，年前的时候，高义忽然从藏书馆辞职，整日待在家中，偶尔就是出门买些食材，反而每日进出高义家中的人越来越少，一直到元宵节后，高义家里彻底断了人流，每日只有高义独自在家紧闭房门，搞得锦衣卫一度以为自己的情报错了，或许这就是个普通人家，所以在三月份状元被刺之后的京郊大清扫白莲教的行动中，高义家得以相安无事。 当然，不清扫，并不意味着没有了盯梢，锦衣卫做事真的很有恒心，骆指挥使的命令是，哪怕有一丁点的怀疑，也要盯住，不动他，并不代表他没有问题。 之后，张松和庞泰就被派来高义家附近盯梢，张松因为是小旗的官职，就做了几名密探的头头。 说来也是张松运气好，之前大半年的盯梢，密探们都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就是有白莲教逆匪出没，没想到前些日子的某夜，高义家中出现了一名白衣女子，也就是今晚袭击杨杉的那人，并且张松等人还探听到了白衣女子和高义的对话，隐约提到了白莲教，刀，甲，书卷等词，张松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只是一心想抓住这名白莲教逆匪，于是这几日锦衣卫众人一边将情况上报，一边仅仅盯着白衣女子，就这样，今晚众人在胡同里来了个难忘今宵。 锦衣卫，北镇抚司。 按照锦衣卫审案的流程，杨杉作为翰林院藏书馆永乐大典丢失案的发现人、破案人，以及今晚城南追踪白莲教逆匪的见证人，被带进了询问室，锦衣卫对这位状元公非常客气，本来今晚没有抓住白衣女子，办案的锦衣卫们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但是，由于杨杉的介入，无意中帮他们抓住了协助白莲教盗窃永乐大典的主犯，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就算功过相抵，至少今晚办案的锦衣卫们不会再受到责罚了。 花了一个多时辰，杨杉才录完口供，负责询问的两名锦衣卫恭恭敬敬的请杨杉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杨杉粗略看了一下，记录与自己所述相符，就拿起笔，潇洒的签下名字，又摁了红泥指印。 这是杨杉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北镇抚司接受询问，当然，并不是最后一次。 出了询问室的门，一名锦衣卫引着杨杉到了会客厅，就见卢贺正和一名飞鱼服打扮的中年人聊得欢快，不时的还发出阵阵大笑。 卢贺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见杨杉，赶忙站起身，奔着门口走去，嘴里大呼道：“好小子，他们来告诉我的时候，我都吓坏了，还以为师弟你犯了案子被锦衣卫的兄弟们抓了。后面才知道，你这回是立了大功啊！” 还用力的给了杨杉肩膀重重一拳。 杨杉感激的看了眼面前的“黑粗硬”汉子，此刻早已经过了子时，卢贺一定是被人从被窝里叫醒的，而且现在又当着锦衣卫的面称呼自己为师弟，这份心意，无需明说，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飞鱼服打扮的中年人也走到杨杉面前，抱拳道：“今夜让状元公受惊了，是我等锦衣卫失职，还请状元公海涵。” 杨杉打量了下这位个头不高，身材精瘦，留着八字须，一双剑眉浓厚黑亮的中年男子，也抱拳道：“大人客气了，守成还得多谢今晚锦衣卫兄弟们的救命之恩呢。” “哈哈状元公不必谦虚，我等奉差办案，此次多亏了状元公，才使兄弟们不至于受到责罚，我替大家谢过你了。”剑眉男子继续客气道。 “你俩这样是打算互相谦虚到天亮？守成还不认识这位大人吧，我来介绍”卢贺见二人你推我往的各种客气，耐不住性子，就打断了对话。 “容我自己来介绍。”剑眉男子摆了摆手，极为果断的说道，“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吴孟明，浙江绍兴人。” 干练、果断、直接，是杨杉对这位未来锦衣卫指挥使的第一印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真相 吴孟明简短的介绍完自己，就招呼杨杉入座，旁边自有锦衣卫端上热茶。 卢贺凑在杨杉耳朵边，悄悄的告诉杨杉：“别看这个吴孟明就是个千户，但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他的祖父是万历朝的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吴兑，如今的边军中不少将领都是当年他祖父提拔上来的，所以在朝廷上下都极有影响力。” 原来是个军三代啊，难怪作风很干练。 待众人坐定，吴孟明招招手，就见一名锦衣卫捧着一块托盘上来，放在杨杉身边的茶案上。 “状元公请看，翰林院丢失的是否就是这几本书？”吴孟明指着托盘上的基本卷册说道。 杨杉和卢贺同时扭头看去，几本都是宣纸硬裱，黄绢连脑包裹的书卷，翻开最上面一本，上等香料混合着松烟墨的香味萦绕鼻尖，扉页用馆阁体写着唐代刀卷。 又仔细翻阅过每一册，杨杉才确定，这应该就是藏书馆丢失的那几本书。 “不错，正是翰林院丢失的几本书卷，只是下官清点后发现，似乎还少了一本汉代甲卷。” 吴孟明是锦衣卫正五品的千户，杨杉不过是从六品的修撰，所以自称下官。 “嗯？”吴孟明眼神一凛，略带杀气的望向端来托盘的锦衣卫。 那名锦衣卫赶紧以军姿半跪，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有些紧张的解释道：“回禀千户大人，属下几人在高义家中搜查了许久，只找出来三本，汉代甲卷的确不曾有人见到。” 吴孟明又“嗯”了一声，挥挥手，那名锦衣卫才起身退下，随即吴孟明看向杨杉，略有抱歉道：“状元公稍等，晚点我让人再审审那个高义，说不定是放在了别处。” “既然主犯已经落网，下官这边就不着急了，不知那高义是否已经招供为何要盗窃书卷？”杨杉也不好意思催促，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已经算高的了，大半夜的北镇抚司这么多人为了这个案子奔波劳碌，将心比心，你再喋喋不休的，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呵呵，任谁进了我北镇抚司的诏狱，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吐口。”吴孟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闪出一丝狠戾，被杨杉恰好捕捉到了。 这种狠戾，像极了杨杉前世见过的杀人犯的眼神，不过一想到锦衣卫在民间恶名昭著，也就明白了。 “那个高义，就是个软蛋，醒来听说是在诏狱里，吓得尿了一裤子，都还没上刑具呢，就全都说了。”吴孟明没有注意到杨杉的神情，继续说着，语气中充满了对高义的鄙夷，隐约还有对诏狱威名在外的自豪。 “哦？那书卷丢失是否与白莲教有关系？”杨杉之前就推测幕后主使是白莲教，所以此时急于知道答案。 “状元公所料不错，此事与白莲教确有莫大的关系。三年多前，那时候高义刚考中秀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被白莲教找上了门，揭露高义在院试中舞弊，那个软蛋，当时就吓傻了，咱们大明朝，对考试舞弊是处理的非常严格的，轻则取消功名，终生不得再参加考试，重则是要杀头的，所以当时白莲教拿出证据来稍稍一威胁，那个软蛋就任由摆布了。” 吴孟明喝了口茶水，脸上鄙夷之色不减：“后来高义就借着周道登回家省亲的时候，纠缠着要来京城，说是乡试三年后才开考，正好借着这几年的时间去京城多见识见识，周道登就这么一个外甥，见高义说的言辞恳切，也就答应了，所以后来就将高义安排进了翰林院管理藏书馆。其实这一切，都是白莲教安排高义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得到藏书馆里的那几卷书。” “白莲教为何非得要得到这几本卷册呢？”杨杉不解的问道，按照他的理解，你白莲教想造反，自己打点铁，做点刀剑不就得咯。 “呵呵，状元公有所不知，民间虽有兵器打造，但是制作工艺以及质量远远不及朝廷军队使用的兵器，而且自从成祖皇帝修撰永乐大典之后，便将民间涉及优良兵器制造的书籍付之一炬，如今民间流传下来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打造方法，对于我等军人来说，兵器的好坏，直接决定了我们在战场上的存活程度，白莲教也必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才想方设法要得到那几卷书册。” “原来如此，所以白莲教就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布了这么一个局？”经过吴孟明这样解释后，杨杉才明白原来兵器也分民用的和军用的。 “是啊，最早的时候，大概是在十五年夏天，进了藏书馆几个月之后，白莲教就要求高义盗出来的第一本是刀卷，据那个软蛋自己招供，那段时间，他可是吓得不轻，又不敢把真相告诉周道登，每日去点卯，都担心被人发现丢了书，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活着，又过了几个月，发现无人问津，那心情才平定下来，之后两年多又按照白莲教的指示陆续盗了弓卷甲卷骑兵卷。” “既然白莲教早在三年前就得到了刀卷，为何如今刀卷等书会在高义家被发现呢？”杨杉就特别不明白了，白莲教得了书，肯定会拿走的啊，怎么还放在高义家呢。 “起初白莲教是将书卷拿回去临摹后，就让高义放回藏书馆的，也是那高义见财心起，知道永乐大典中这几本兵器卷孤本的珍贵，想得是等白莲教拿去临摹完回来，自己将这几本书留着，过些年头再偷偷的卖出去，大大的赚笔银子。” 这家伙，不仅是个软蛋，还是个傻蛋，国宝你也敢卖，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至于傍晚杨杉和高义刚见面，高义就称呼自己是锦衣卫，杨杉觉得很有可能是这几日张松他们追踪白衣女子，被高义察觉到了点端倪，所以杨杉一提到翰林院，高义就紧张的落荒而逃。 “对了，这高义是周侍读的外甥”杨杉心中还想着是不是要通知下周道登，毕竟这件事情闹的那么大，亲属应该有知情权。 “这个状元公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周道登了，想必这老儿此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又是一抹狠戾一闪而过，杨杉看到吴孟明的神情，忽然有些替周道登担忧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杀个猪头拜把子 当夜杨杉就被吴孟明安排锦衣卫送回了家，罗阿娣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见杨杉放衙，焦急万分，晚些时候还去翰林院打听过，结果门卫大爷说今日都没见过杨杉，罗阿娣心中不好的预感立即变得强烈起来，各种胡思乱想，比如走在街上被马车撞了呀，被贼匪劫了呀越想越害怕，盘算着等明日一早就去顺天府报案了。 此刻见杨杉被锦衣卫送回家中，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给杨杉倒了杯热茶，关心的问道：“相公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听阿爸说，锦衣卫都不是好人。不过相公放心，奴家这就写信寄回老家，让阿爸托人给你打点关系。” 杨杉感动的看着面前的娇俏女子，猛地一把将罗阿娣紧紧抱在怀中，兴奋的说：“哈哈，媳妇放心，是好事。” “相公，你把奴家裹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罗阿娣听到杨杉无事，就彻底放心下来了，撒娇般的挣扎了几下，却于事无补，只得幽幽的让杨杉轻一点。 杨杉便松开手臂，将近日藏书馆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罗阿娣，其中过程一波三折，特别是听到杨杉今晚在胡同遇袭的时候，更是紧张到不行，双手紧紧的搂住杨杉的胳膊，指甲都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听相公说完，奴家都惊出一身冷汗，下次这种查案的事情，相公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罗阿娣关心的语气中略带一丝责备。 杨杉又好言安慰了几句，这才让罗阿娣平静下来。 次日一早，杨杉提了几件礼盒装的小罐茶就去了卢贺家中，开门的是卢贺媳妇，一见是杨杉，脸上微有异色，揶揄道：“又来找我们家老卢喝酒？” 杨杉心知大嫂还在为上次卢贺醉酒的事情生气，脸色微微一红，双手将礼品递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嫂子误会了，守成这次是专门来感谢大哥和嫂子的，跑遍京城才买到的礼盒装小罐茶，一点心意，嘿嘿。” 伸手不打笑脸人，卢贺媳妇见杨杉笑的花枝招展的，又带了昂贵的礼物，心中闷气就消散了不少，但脸上还是没有笑意的说道：“进来吧，老卢在里面呢。” 杨杉走进堂屋，跟卢贺寒暄了几句，两人就去了恩师蒋德璟府上。 蒋德璟正在吃早餐，自家酿的腌黄瓜段，小米粥，一碟白灼青菜，看得杨杉胃口大开。 前世里杨杉应酬喝醉酒，第二天早上最爱吃的就是温热的小米粥配咸菜，养胃，还能恢复精神。 蒋德璟见杨杉一副馋嘴模样，就笑道：“你们俩都还没早饭呢吧，来，坐下一起吃，正好说说话。” 蒋府管家就添了两副碗筷，还没等杨杉和卢贺开口，蒋德璟就先提起了昨夜的事情。 杨杉本意就是来找恩师禀报这个事情的，此刻见蒋德璟先说出来，也不再犹豫，便认认真真的从藏书馆发现书卷丢失，到暗中查访，再到巧遇锦衣卫等等说了一遍。 蒋德璟一边小口嚼着青菜，一边认真听杨杉叙述，卢贺因为已经知道情况了，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早饭上面，甩开膀子，“呼哧呼哧”的吃得津津有味。 蒋德璟见卢贺吃样极为不雅，而且实在受不了他吃饭发出的噪音，皱了下眉头，就提醒道：“食不言，懂吗？” “我没说话啊”卢贺嘴里嚼着腌黄瓜，含糊不清的回应道，说完发现同桌两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黑炭脸一红，才意识到自己吃饭模样粗鲁，就讪讪的低头道，“那我慢点吃。” 多了这么个小插曲，桌上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很多，蒋德璟放下筷子，拿热毛巾擦了擦手，才沉稳的说道：“周道登这些年因为性格原因，得罪的人太多，此次落到了杀伐果断的吴孟明手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喽。” “而且他那个外甥犯下滔天大案，他这个做舅舅的，就算不知情，也免不了要挨牵连，听说前些日子御史郭滔信誓旦旦的放出话要弹劾周道登，这个好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的吧。呵呵，雪上加霜，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守成这次做的很好，谋定而后动，照顾了整个翰林院的面子，我相信徐阁老也一定会夸奖你的。” “这次你孤身犯险破获永乐大典案，还无意中卖了锦衣卫的人情，我有预感，你的好事快要来了。哈哈” 蒋德璟说到痛快处，右手抚着苍髯，表情甚是开心。 这时候卢贺喝下最后一口粥，插话道：“守成有勇有谋，恩师不如趁势帮他往上推推？” “这个，我心中自有打算，你莫操心！” 蒋德璟又斜眼看了卢贺一下，直接把卢贺吓得吐了吐舌头，乖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后面杨杉又回翰林院拜访了徐光启，徐阁老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连连夸赞杨杉，更是高兴的说要在皇上那里保荐他，随后一直在惋惜周道登看人有误，差点害了整个翰林院。 这就是实力坑舅舅吧。 晚上的时候杨杉托人带了口信给罗阿娣，不回家吃饭了。就约了卢贺和郑崇俭，去了京城有名的一家涮羊肉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卢贺就有些微醉了，别看郑崇俭年纪和杨杉差不多，但是酒量也挺好，差不多半斤烧刀子下肚，还跟没喝酒一样，有说有笑的，卢贺听说郑崇俭特别爱看兵书，又是山西老乡，借着酒劲，就吧啦吧啦的打开了话匣子，各种吹嘘自己当年在山西做都指挥佥事的时候，打跑了某某某，又抓了谁谁谁，剿匪的时候，只要对方一听说朝廷带队将领是卢贺，兵器都不要了，撒丫子就跑。 开始杨杉和郑崇俭只是简单附和几句，后来杨郑两人也喝醉了，就跟着卢贺一起吹牛，郑崇俭说自己当年在山西读书院的时候，单刀干跑过一个山寨的路匪，杨杉就呵呵一笑，论干架我不如你俩，但是我能把贼匪都害怕的猛人给喝得不省人事。 据后来店掌柜叙述，都快打烊了，三个人都不愿意走，吵吵着还没喝够，非要店掌柜杀个猪头，搞个仪式拜把子。 于是就在都喝懵的状态下，卢贺成了大哥，郑崇俭做了二哥，杨杉当了三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魏忠贤 后来三人回忆起来，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喝懵的，最惨的还是卢贺，据说当时涮羊肉店掌柜安排伙计送卢贺回家的时候，并不清楚卢贺家的住址，杨杉就醉眼朦胧的说了一句，“状元楼”，于是卢贺就被送去了状元楼，当时已经夜深了，宋掌柜一见是卢知府，又不敢往外推，只得安排上房给卢贺歇息了。 结果当夜卢贺媳妇就去了顺天府报案，因为是知府的夫人，值夜的衙役不敢怠慢，又连夜上报五城兵马司帮忙寻找，鸡飞狗跳的折腾了一个夜晚，终于凌晨的时候在状元楼找到了呼声正酣的卢知府。 剩下的就是河东狮吼以及杨杉因为教唆卢知府醉酒，被卢贺媳妇彻底的拉入了狐朋狗友类的黑名单。 后来杨杉托人给卢贺带了口信，内容就一句话，“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卢贺也是爽快人，立即回了一句，“兄弟，不是你的错，最近大哥低调点，你们先喝。” 距离藏书馆丢书案结案有一周了，杨杉也一周没见到周道登，纸包不住火，周道登外甥勾结白莲教盗取永乐大典的事情，在翰林院慢慢传播开，众人从最初的质疑事情真伪到后来的慢慢接受了事实，许多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翰林院里之前与周道登关系交好的几位朋友，都惶惶不可终日，比如黄鹂补子刘博士，这些年一直以周道登马首是瞻，这下子突然失去了主心骨，又担心锦衣卫也把他列入嫌疑人名单，吓的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 杨杉的生活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也睡得着。 但是大家最后都知道是杨杉破获了这件案子，顺带干掉了资历深厚的周道登，于是很多人看杨杉的眼神也都变得意义丰富起来，“正义使者”、“国宝英雄”、“藏书馆楷模管理员”等等称呼，都开始在翰林院私下里流传开来。 当然，人气最旺的还是那句话，“杨杉猛于虎也！” 甚至翰林院的人茶余饭后最爱闲聊的内容，就是杨杉的生平了，从籍贯，到中状元，再到遇刺，招女婿，妻子寻亲，最后入职翰林院，都成了大家的谈资，后来不仅仅是在翰林院里传播，连京城六部、各大衙门那里，杨杉都上了话题热搜，甚至一度有好事者将杨杉的故事改编成了评话，放在茶馆里说书，还被五城兵马司抓了几个人，理由是公开蜚议朝廷命官。 如果当年有百度，杨杉必定在很长时间内能保持热搜榜第一名。 这日杨杉刚点了卯，怡然的给自己泡了壶碧螺春，翻开三国志正读得开心，当然也有让杨杉牵挂的事情，永乐大典里的汉代甲卷还是没有找到，不过锦衣卫声称一直在寻找，这事杨杉也不好催得太紧，毕竟人家已经在做了。 “三弟，掌院吩咐你去一下。”郑崇俭面带喜色的跑来告诉杨杉。 “先生那里有事？”杨杉不明白徐光启找自己做啥。 “宫里面来了位公公，听说是带了皇上旨意来的，快去吧，说不定是好事情。”郑崇俭由衷的替杨杉感到高兴，现在大家都在传说，杨杉因为藏书馆案，立了大功，很快就能高升了。 杨杉就收拾了书本，锁上藏书馆的门，信步走向了翰林院最深处的那个房间。 “咚咚” 徐光启房间的门是敞开的，但为了显示礼貌，杨杉还是轻轻的敲了两下。 “状元公来了啊，快快进来，把门关上。”徐光启爽朗的招呼杨杉进屋。 杨杉就把房门关上，转身见一名三十余岁的太监打扮的中年人正盯着自己看，此人鹰眼衰眉，长长的眉梢倒挂到眼角，面白无须，脸颊消瘦，但整个人却看起来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有神。 “司礼监王公公属下当差魏忠贤，拜见杨大人！”此人见杨杉走近，便抱拳作揖道。 “公公客气了，客气了。”杨杉见眼前这名内廷来的公公举止恭敬，言语有礼，赶紧上前扶他直起身。 “魏公公今日可是带了圣旨来的哦。”徐光启笑呵呵的看着杨杉，表情极为欣赏。 哦，有圣旨，嗯？你等等，你刚才说你叫啥来着，魏忠贤，是魏忠贤吗？竟然是魏忠贤啊！ “魏公公可是北直隶河间府肃宁县人，字完吾？”杨杉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的那个魏忠贤，保险起见，还是仔细询问下吧。 “哦？咱家籍贯正是河间府肃宁县，表字也是完吾，莫非杨大人之前认识咱家？！”这下轮到魏忠贤吃惊了，他十九岁进宫，如今在宫里待了十六个春秋，印象中并不认识杨杉这个人啊。 何止是认识，你名声简直不要太大好吗？纵观明朝上下三百余年，你都是排名数一数二的大太监啊！ 不仅仅是我认识你，凡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学过中国古代史的人，哪个不晓得你？ 竟然真的见到活人了！ 可是你怎么三十多岁了，还是个中级宦官，连太监都还不是呢？ 要加油啊，你可是要立志成为九千岁的“男人”！ “咳咳，状元公”徐光启见杨杉忽然发起呆，就善意的提醒道。 “呵呵，守成听说有圣旨，感受到皇恩浩荡，一时间有些恍惚，还请魏公公见谅。”杨杉也觉得当着人家的面神游太虚，是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无妨无妨，杨大人准备好接旨了吗？”魏忠贤笑眯眯的说道，显得毫不在意。 杨杉就伏跪在地，等着魏忠贤宣旨。 其实杨杉内心对跪伏这个事情是极不情愿的，前世的时候，也就是除夕夜才给父母磕个头，或者清明节扫墓的时候给祖宗磕头，不过转念想想，眼前这些人严格上说都是自己的祖宗，心情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魏忠贤就拿出一幅上好蚕丝织成的黄锦，展开来，背面画着祥云瑞鹤的图案，气沉丹田，才开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有永乐大典一事翰林院修撰杨杉忠勇可嘉，即擢都察院经历，钦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多交一个朋友 魏忠贤念到最后一句“钦此”的时候，语调拖得极高极长，像极了前世里李娜唱的那首青藏高原最后一嗓子。 “厉害，我只能唱毛不易，你这嗓子，都能去'我是歌手'飚高音了！” 杨杉的思路也随着魏忠贤那丝毫感觉不到气短的最后一嗓子，飘到了九霄云外。 “杨大人，请接旨吧。”终于，魏忠贤念完了圣旨，就对着还跪在地上的杨杉笑眯眯的说道。 杨杉双手举过头顶，接了圣旨，就站起身对着魏忠贤笑道：“辛苦魏公公了。” “杨大人此番替皇家寻回永乐大典珍本，还抓住了白莲教的谍子，皇上听说之后，一个劲的夸奖杨大人智勇双全。今日咱家能有机会亲眼见到状元公的风采，高兴还来不及呢，咯咯”魏忠贤说着还掩嘴笑了几声。 杨杉从进屋之后，就感觉眼前这个魏忠贤并没有影视剧里演的那样盛气凌人，反而举止间有几分书卷气，只是这笑声，这掩嘴的动作，太像女人了吧！ “呵呵，守成这次也是误打误撞，多亏了皇恩浩荡，才有机会寻回书卷，公公之言过奖了。” 杨杉只把功劳算在皇帝身上，似乎这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光启在旁边听见杨杉这样谦虚，满意的露出一丝笑容。 魏忠贤见圣旨已经传到，客气话也寒暄的差不多了，就提出想尽早返回宫里向王公公复命，徐光启颔首应允，又吩咐杨杉送下魏忠贤。 杨杉明白这是徐光启想给自己一个亲近内侍的机会，便欣然同意。 在明朝，做个普通官员，可以不必理会内廷这些宦官们，若是想做大官，就得和宦官们，特别是宫里的大太监搞好关系了。纵观杨杉前世里的整个明朝，前期宦官们的地位极低，名气最响的，就是明成祖时期的“三宝大太监”郑和了，不过人家十几岁就跟在朱棣身边做贴身侍从了，那时候朱棣还在北京城做燕王呢，后来靖难之役，郑和又三番五次的救过朱棣的性命，所以深得朱棣信任，而且在朱棣登基之后，郑和果断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直接坐船出海搞外交去了，因此郑和不仅是明朝最出名，也是历史上名声最好的太监之一。 后来到了明朝中后期，太监地位上升的很快，几乎每个皇帝身后都站着一名大太监，朱祁镇之于王振，朱见深之于汪直，朱厚照之于刘瑾，朱翊钧之于冯保，以及朱由校之于魏忠贤。 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时期之所以没有像模像样的大太监蹦跶出来，一是因为嘉靖深深明白正德宦侍之祸危害极大，二是嘉靖本人极为聪明，极为专权，根本不会将皇帝的权势交给任何人，三是嘉靖时期文官集团出了太多的猛人，简直是压着宦官集团打，所以，嘉靖时期根本没有出现宦官专权的情况。 至于明思宗崇祯皇帝朱由检，疑心病极重，身边太监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先是曹化淳，后来是王承恩，这两个人，不管是在个人权力上，还是名气上，都没办法和他们的前辈大太监们相比，但是，值得称赞的是，当年李自成进京，崇祯皇帝吊死煤山之上，身边唯一陪着的人，就是太监王承恩。 这份忠心，又是那些王振、刘瑾之辈的太监们无法比及的。 但，这都是杨杉前世里的明朝历史。 这个位面世界，又出现了不同。 魏忠贤出现的时间晚了太多，在杨杉前世里，“九千岁”是明熹宗时期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权倾朝野，崇祯皇帝刚上位，打击阉党，惩治魏忠贤十大罪，就逼其自缢身亡。 这个世界里，崇祯皇帝都在位十八年了，魏忠贤仅仅是个中级宦官，而且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的小弟。 时间线不同，也意味着，未来会出现很多的变数。 穿越者回到过去能预知未来的金手指，已经不再适用于这个位面世界了。 杨杉一路将魏忠贤送到翰林院门口，早有一辆挂着内廷旗帜的马车等在路边，魏忠贤向杨杉抱拳告辞，杨杉回了礼，又从袖中掏出一套“岁寒三友”小罐茶，塞进魏忠贤手中，嘴里大方的说道：“今日出门匆忙，仅带了这一套三只小罐茶，魏公公拿回去品品，若是觉得合适，下回守成再托人送给公公。” 魏忠贤也不矫情，直接就揣进了袖中，笑眯眯的道：“状元公有勇有谋，做人也深得人心，未来还得指望状元公多关照关照咱家呢。” 两人又刻意寒暄了几句，对魏忠贤来说，以他的职位，难得出宫一趟，这次宣旨，见到杨杉年轻有为，心中就起了结交之心，对于杨杉来说，魏忠贤这个名字早就如雷贯耳，目前观其言行举止，还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未来会怎样，杨杉自己也不懂，趁此机会多结交一个朋友，就多攒下一份人缘，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送走魏忠贤，杨杉返回徐光启处，见徐阁老正在沏茶，于是杨杉就接过水壶，一丝不苟的温杯、洗茶、沏茶、奉茶，徐光启见杨杉泡茶动作信手拈来，从容不迫，就好奇的询问杨杉是从哪里学来的。 其实杨杉前世就每日喝茶，因为人在南方，而南方人又酷爱喝工夫茶，所以对泡茶步骤也非常熟悉。此时见徐光启问道，便直言不讳，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在做小罐茶的生意告诉了先生。 徐光启听完，沉吟了一下，劝诫道：“大明律里是不允许朝廷官员私自经商的，守成你宦海生涯才刚刚开始，莫要因为这小罐茶耽误了前程。” 杨杉见徐光启说的言辞恳切，而且话语中对自己的称呼也从状元公变成了表字，说明徐阁老从内心里开始真正认可了自己。 “谨听先生教诲，守成不敢违背律法，这些生意上的事情，都是家里媳妇在操持，我就负责出出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内阁里的争吵 在小罐茶的团队里，杨杉是毋庸置疑的灵魂人物，负责的是商品创意，以及未来的发展规划，媳妇罗阿娣负责小罐茶的销售和收支管理，制茶大师蔡元常负责原料的选购和茶叶的炒制，大师陶进就负责茶罐的美工设计和烧制。 各有所长，各有分工，职责明确。 所以杨杉说小罐茶的事务都是由媳妇在做，这话也没说错，说白了，自己就是出出主意，而且账房是媳妇兼着，银子也都是媳妇在管，自己并不涉及具体盈利性的事情。 周道登自从那晚进入北镇抚司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像失踪了一般。徐光启也上过奏折，在里面述说了这几十年来，周道登在翰林院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做事，绝无胆量勾结逆匪云云，其实就想表达一个意思，皇上，放周道登一条活路吧。 奏折递上通政司的当日，掌院徐阁老给侍读学士周道登求情的事情就传开了，翰林院里面很多人表示不理解啊，勾结白莲教逆匪谋反这么大的罪，就算周道登毫不知情，但毕竟主犯高义是周道登介绍进藏书馆的，那周侍读肯定是要跟着吃锅烙的，这种时候，别人都生怕跟周道登沾上一丁点的关系，没见平日里跟周道登关系交好的刘博士都吓得一病不起嘛，您徐阁老还亲自上折子给周道登求情，就不怕皇上盛怒之下连您一块办了？ 要说徐光启还真是不怕，历经万历c天启c崇祯三朝，又是崇祯朝的内阁元老，皇上待之如亲师，就算这个折子递上去之后，真的引得皇上震怒，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毕竟崇祯皇帝也要考虑朝廷上下的舆论影响。 徐光启早就想明白了这点，而且他上奏折，并不是因为和周道登私交紧密，而是单纯的从朝廷的角度考虑，周道登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之后一直在翰林院待了四十七年，这些年来，从未犯过大错，本人也颇有才学，之前各朝代史书的修订，都有参与编撰，在明朝史学界，很有声望。 人才难得！尤其是经验丰富的老专家！ 徐光启这些年和意大里亚的传教士们有过深入的接触，知道明朝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强大的国家，不管是科技c历法c算数，还是军事，在遥远的西方，都有英吉利c意大里亚c法兰西波旁王朝等国家可以和东方的大明朝相媲美。 甚至在某些方面，远远的领先过大明朝。 能让大明朝永葆强盛国力的源泉之一，就是培养优秀的人才！ 纵然周道登性格狭隘c脾气古怪，但在徐光启眼里，他同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徐阁老要上奏保他一命。 不图个人感恩，只是为了大明朝。 与此同时，在朝廷的行政中枢，针对救不救周道登的问题，几名内阁大臣也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武英殿大学士c兵部尚书杨嗣昌，是现任六位阁臣中年龄最大c脾气最刚烈c性子最倔强的老人家，此时猛的一拍茶桌，震得桌上茶碗“哗啦”作响，指着入阁最晚的刑部尚书陈演骂道：“你真滴是个韶儿，蠢得嘎懒哒！那周道登若是没有一点问题，能进锦衣卫的诏狱？你当那吴孟明也是个韶儿？” 陈演虽然入阁晚，但也是五旬多的老头子了，被杨嗣昌这样指着鼻子骂，脸色臊得一阵红一阵白，想发作怼回去，又不敢得罪杨嗣昌，想了想，只得把这股怒气憋下去，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忍气吞声的说：“咋子嘛，老子也就是那样说一下，您杨阁老若是不同意，也莫要骂人嘛。” 谁知道杨嗣昌一听这话，直接气得站起来，喊得更大声了：“你一个韶儿，跟谁俩老子老子的？告诉你，老子当年在山海关整兵的时候，你个韶儿还在被窝里吃奶呢！” “我我”陈演直接被骂懵了，我这不是一着急，把方言说出来了嘛，我们那边都叫自己老子好吗，我又不是在骂你。 陈演委屈的快哭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求助般的看向次辅温体仁。 温体仁，字长卿，生于万历十年，自幼在家乡湖州府便有“神童”之美誉，万历二十六年中了进士，后选做庶吉士，累迁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礼部，吏部，崇祯八年的时候入了内阁，那时候已经五十三岁了，后来终于在崇祯十六年，接替辞任的徐光启做了内阁次辅，如今，也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见到陈演投来寻求帮助的眼神，温体仁便放下手中茶碗，清了下嗓子，慢悠悠的说道：“杨大人莫要着急，大家都是为了朝廷才聚在这里商量周道登的事情，千万不要因为此事伤了众阁臣的和气，让外人看去笑话，还以为咱们内阁不团结呢。您说是吧，周首辅？” 话锋一转，就把话题的中心引向了还坐在房间角落里喝茶的首辅周廷儒。 周廷儒，字玉绳，万历四十一年的状元，天启年间，任南京翰林院掌院学士，崇祯即位以后，曾多次上书言政，所提出的任用贤良c废除鄙政的观点深得年轻的崇祯帝赏识，之后在崇祯十年的时候入了内阁，崇祯十六年的时候接替致仕的成基命做了内阁首辅。 当时朝廷上下一片哗然，起初多数官员认为以温体仁的资历必是妥妥升任首辅，因为温体仁中进士比周廷儒早十五年，入阁又早两年，年龄上还比周廷儒大了七岁，各方面都碾压资历略浅的周廷儒。 最终周廷儒的弯道超车，迅速上位，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只能心中暗呼，圣心难测啊！ 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周廷儒，听到温体仁询问，先是一愣，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呵呵，你们商量就好，回头出了结果，我再去向皇上禀报。” 温体仁鄙夷的看了眼周廷儒，见这位首辅完全不接话茬，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模样，心中就有一团怒火从丹田烧起。 这位首辅，两年多来，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做个传声筒，朝廷众臣的争论，内阁辅臣的争辩，他几乎从不参与，永远是等最后大家争得面红耳赤，不得不妥协出一个结果之后，才出面把众人最后的意见禀报给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暗流涌动 今日也是如此！ 莫非你没见到内阁排名第三的杨老头在骂人吗？ 你作为内阁首辅，不应该管管？！竟然还说“你们商量就好”，这是一人之下c万人之上的首辅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太不负责任了！！！ 这个周廷儒，滑头的厉害，让我们在这里吵，完了你去汇报成绩，好处都让你占了，我们互相得罪了。 连当年嘉靖朝的严嵩都不如，最起码人家说话还一个唾沫一个钉呢。 温体仁在心中将周廷儒狠狠的腹诽了一顿，然而这并不影响周首辅喝茶。杨嗣昌经温体仁这么一打岔，也不好再继续发作，不过眼神依然狠狠的剐了一下陈演，嘴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才坐回椅子上去。 工部尚书谢升，字伊晋，目前是内阁里年纪最轻的阁臣，这位谢尚书在万历三十五年中了进士之后，就一直在基层工作，历任过北直隶三河县c遵化县c雄县，河南滑县知县，辗转到天启年间，才升到礼部做了正六品的主事，因为当年在县里修过河道c栽桑养蚕c推广耕种，后来徐光启编撰《农政全书》时，提供了大量宝贵的建议，而且为人忠厚，深得徐光启赏识，在徐阁老的大力推荐下，调任工部主事，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从主事升至员外郎，又升至郎中，侍郎，在崇祯十五年以工部尚书的身份入了内阁，崇祯十六年内阁大换血之后，虽然当年才五十岁，但因为入阁早，所以排名仅在杨嗣昌之后。 对于内阁里面的争吵，谢升向来是不参与，也不争功的，徐光启就曾经评价他，“别说当面吵架，就连背后腹诽都不会”，平日里也只对自己负责的工部事务提出建议和想法，总得来说，不太像一名顶尖的政治家，更像是一名业务领域的专家，所以朝廷里也有很多人说，谢升是继徐阁老之后大明朝官职最高的农学专家。 此时房间里忽然陷入了一种寂静，气氛有点尴尬，谁都不敢先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会惹上脾气刚烈的杨嗣昌。 首辅还在悠然的喝茶，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又把目光盯向了次辅温体仁，似乎都在问，“你发表下意见呗”？ 温体仁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家投来的目光，心中苦笑一下，缕了下思路，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目前的情况是，周道登被吴孟明带去了北镇抚司，但是并没有找出他与白莲教逆匪勾结的确凿证据，而且有消息说，这个案子，从始至终周道登都被他那个外甥蒙在鼓里，根本毫不知情，我的看法是，若是锦衣卫审不出来结果，就应该把周道登放出来，毕竟他还是朝廷任命的正五品官员，总是被锦衣卫关在诏狱里，实在有辱斯文。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温体仁说完，为了预防有人反对的尴尬，立即端起桌上的茶碗，作势慢慢品着，耳朵却认真听着房间内的声音。 陈演在温体仁说完后，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我非常支持温次辅的说法，若是锦衣卫审出来了结果，我无话可说，但是这都过去十几日了，还没有审出来个子丑寅卯，莫非那锦衣卫真当我等读书人是泥捏的吗？所以我建议，即刻要求锦衣卫放出周道登周大人，还他一个清白！” 这次有了温体仁的观点打底，陈演也不惧怕又被杨嗣昌骂了，甚至说到最后，语调都有些亢奋。 温体仁扭过头，赞赏的看了下陈演，又朝着杨嗣昌，谢升，蒋德璟一个个的看过去。 杨嗣昌见温体仁看向自己，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温体仁也不生气，又转头看向一边的谢升，得到的是一个点头的动作，这说明谢升也同意温体仁的说法。 蒋德璟见这时候只剩下自己还没发言，便接过温体仁询问的眼神，沉稳的说道：“审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若是人家自身清白，就是再关他一两年，也同样找不出来证据，我同意温次辅的说法，这种时候，我们内阁应该代表朝廷百官表个态，向锦衣卫施压，请他们尽快放出周道登，而且此案应该及早了结，这些时日，朝廷上下凡是与周道登交好的官员，无不人心惶惶，都怕牵连到他们，锦衣卫那边定个说法，也好安抚那些官员的情绪。” “嗯，蒋大人说得极有道理，我也听说这些时日，很多人因为这个案子，都无心做事，据说翰林院有个人还差点吓死，这样折腾下去，岂不成了鸡飞狗跳的闹剧？” 温体仁听到这次蒋德璟支持自己，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之前有几次，蒋德璟虽然也曾反对过自己的看法，但是并没有像杨嗣昌那样激烈的辱骂反对，很给自己留了颜面，所以温体仁内心认为蒋德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目前在内阁里，只有陈演是跟自己一条心的，可惜他入阁最晚，资历尚浅，很多大事情上都说不上话。谢升似乎是徐光启留在内阁的眼线，不仅跟自己，就是跟周首辅，都不是一伙人。杨嗣昌更不用说了，仗着年纪大，资历老，又有深厚的军队背景，把内阁这几个人都不放在眼里，自成一伙。 争取到蒋德璟，就可以在内阁里占据数量上的优势，从而弥补资历上的不足。 这样，才有希望和首辅周廷儒掰掰手腕。 于是温体仁满意的朝蒋德璟点了点头，眼神又回到了杨嗣昌的身上：“杨大人，现在谢大人，蒋大人，陈大人都同意了我的说法，您怎么看？” 这话等于是在向杨嗣昌施压了，你看到没有，我这边有四票赞成了，就算你不同意，事情也能定的下来，我问问你的看法，其实也就是尊重你一下，千万别给自己找没趣啊。 杨嗣昌很不满意的看了眼温体仁，瞪着眼睛，还要争执一下：“我” 还没等杨嗣昌把话说出来，温体仁又插嘴道：“我们都知道，您当年是兵部尚书吴兑的学生，后来在山海关，锦衣卫的吴孟明又成了您的学生，师徒情深，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锦衣卫办案，得公平公正呀，若是无中生有，让天下读书人寒心，岂不是毁了名声？” 温体仁知道眼前这个倔老头，最在意自己的名声，所以故意说出这些话，让杨嗣昌投鼠忌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一代翰林院大佬的落幕 温体仁这番话其实是有点诛心的。 这话让房间里面的另外几位阁臣听去，感觉就像是帮亲不帮理，难怪你杨嗣昌死活不愿意救周道登，原来你和吴孟明还有这么深的关系，为了他吴孟明的功绩，就对周道登见死不救，莫非你不知道锦衣卫名声很臭吗？你竟然还执意要袒护你的学生，就不怕遭天下读书人唾骂？！ 杨嗣昌也是相当震惊，万历朝的时候，兵部尚书吴兑是他的上司，他跟着吴兑学习，这是朝中很多老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吴兑的孙子吴孟明，早早就加入了锦衣卫，天启年间，自己在山海关整兵，吴孟明被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派去山海关协助自己，这个是非常机密的事情，就算锦衣卫内部，没有镇抚使以上的权限，都无法查阅到当年的这些文件，他温体仁是怎么知晓的？！莫非，在锦衣卫内部高层里，也有他的人？ 一边是内阁舆论的压力，一边是自己的名声，杨嗣昌想来想去，这时候再继续固执己见，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形象，于是心中愤恨的将温体仁祖上三代骂了个遍，嘴上只能辩解道：“呵呵，温次辅所言不实，我甚至都从未与那吴孟明打过交道，何来师徒之说？温次辅莫要被这些无稽之谈蒙了眼睛。此前说法，并非不愿意搭救周道登，只是担心咱们内阁作为朝廷的中枢，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百官的走向，没有证据前，不可冒然为之。既然如今温次辅能证明周道登并非勾结白莲教谋逆之人，那我自然愿意伸出援手，与大家一起救周道登于水火之中。” 说完，极有深意的看了眼温体仁，没想到温体仁已经在用“我就知道你会妥协”的眼神等着了，惹得杨嗣昌又在心中问候了一下温体仁家人。 见五位阁臣的意见已经统一，温体仁就看向首辅周廷儒：“首辅大人意下如何？” “呵呵，我没什么意见，周道登这些年在翰林院，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我同意以我们内阁的名义写封奏折，施以援手。”周廷儒轻松的放下茶碗，吩咐陈演道，“这事还得麻烦下陈大人了。” 陈演入阁最晚，基本上涉及内阁名义的文件，都是他来草拟，没办法，资历浅，只能慢慢熬。 “此事既然已经了结，那大家也回各自衙门处理公务吧。”周廷儒继续说道。 众阁臣听首辅大人这样说，也不推辞，就陆续走出房间，温体仁想和杨嗣昌打个招呼，就见杨嗣昌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哼了一下，摆袖而去，温体仁也不以为意，嘴上浮现一丝笑容，这老家伙，今日恐怕气得不轻呀。 正好蒋德璟也从身边走过，温体仁想起今日蒋的表现，心中颇为满意，于是客气的说道：“蒋大人，我那里刚好有罐新茶，若是有空，不妨一起品品？” 蒋德璟见温体仁热情相邀，欣然答应，便陪着温次辅一起向吏部衙门走去。 几个时辰之后，宫中御书房。 “他还没有招供？”一个无比威严且极有穿透力的声音问道。 似乎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安静。 “回皇上，还没有，不过主犯高义已经全部招供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谨慎的站在书房中央，头颅微低，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极其沉稳的说道。 “这些折子，是内阁还有徐阁老递上来的，你看看。” 身音再次传来，就有一名太监赶忙接过奏折，又转过身，走到骆养性身边，双手将折子递给骆指挥使。 骆养性就翻开奏折，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到后面，眼神越惊讶。 “说说你的看法！”威严的声音再次问道。 “嗯臣看完奏折，第一感觉就是意外，据锦衣卫得到的消息，周道登在臣僚中口碑一般，没想到这次竟然连徐阁老和周首辅等人都会为他求情。这些日子，微臣安排了最懂得审讯的锦衣卫日夜提审周道登，但效果并不明显，他只承认主犯高义是他安排进的翰林院，对之后的事情，一直声称毫不知情。” “用刑了吗？”声音继续问道。 “用了，按谋逆罪用的刑罚。” 骆养性老老实实，没有一丁点隐瞒的回答道。 “那你认为他是清白的吗？” “臣听从皇上的意思，皇上说他是清白的，那臣就认为他是清白的。” 骆养性立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呵呵，你倒是推的干净啊！”威严的声音中略带一丝责备和调侃。 “臣不敢！臣深受皇恩，承袭父职，必当竭尽全力，回报皇上！” 骆养性立即伏跪在地，头埋的很低，嘴里极其虔诚的说道。 “朕相信内阁，也相信徐阁老，更相信你对朕的忠诚。”威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徐阁老说得对，人才难得，如今大明朝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若是没有证据，就放了吧，莫让天下仕子寒了心。你们锦衣卫的名声，已经够糟糕的了。” 骆养性依然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道：“臣不怕外人如何说。臣愿一辈子追随皇上，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行了，你的忠心朕明白，这次事情做得很好，朕很满意。白莲教的逆匪，要认真追查，对待谋逆之人，不要客气，该如何处理，你明白？” “臣明白。杀无赦。” “好！对了，朕听说这次的案子，那个叫杨杉的状元出了很大的力，徐阁老和蒋尚书都在上书推荐他，前几日，朕下旨提拔了他。这个人，你知晓吗？” 讲完白莲教的事情，崇祯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一些，就和骆养性聊起了杨杉。 “臣没有接触过杨杉，不过臣听几位属下提起过他，言语间对此人评价很高，这次的《永乐大典》案子，是他发现的，主犯高义也是他最先找到的。” “他和钱谦益c周道登关系不好？” 之前钱c周二人上奏折弹劾过杨杉，后来事情搞清楚，崇祯记得还下旨叱责过钱c周二人。 “据民间传闻，杨杉因为不愿意做女婿的事情，得罪过钱谦益和周道登。”骆养性回答的相当谨慎，因为自己没有接触过杨杉，所以关于杨杉的事情，都是听来的。 “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骆养性就起身缓步退出了御书房，等他的身影消失后，崇祯才招呼道：“承恩，你去拟个旨，免去周道登的官职，准允他回河南养老，至于那个白莲教逆匪，交给刑部，赶紧斩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憨厚的探花郎 朝中百官担心了十余日，内阁众臣争辩了许久，而崇祯只用了几句话，就决定了两个人的生死。 这，就是皇权！ 圣旨下去的当日，周道登就被从诏狱里放了出来，家里人去接他的时候，已经完全认不出来模样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衣衫褴褛，体无完肤，身上凝结的血痂一块连着一块，周道登的媳妇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而周道登只是直愣愣的盯着晕倒的媳妇，眼眸中没有一丝神采，无动于衷的像个木头人。 最后还是新女婿c杨杉同科的探花郎冯宗将周道登背回了家。 之后杨杉上门探望过周道登，结果周家人一听说来的人是杨杉，当即破口大骂，周道登媳妇指着杨杉鼻子边嚎哭边骂道：“若不是你这个阴险小人，我周家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望着眼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周家众人，杨杉不想解释，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杨大人留步。”一个憨厚的声音在杨杉身后响起。 哦？是周家人喊我？ 杨杉回过头，发现竟然是和自己同科的探花郎冯宗，心中一股暖意流过，看来周家还是有人理解我的呀。 冯宗几步走上前，伸出钵大的拳头对着杨杉脸颊就是一拳，这下子把杨杉捶得眼冒金星，双耳嗡鸣，鼻血“汩汩”的就流了出来。 “你干嘛？！”杨杉捂着鼻子就怒道。 “这一拳，是俺替俺岳父和周家人揍你的，他们认为是你害了俺岳父。”冯宗盯着杨杉还在流血的鼻子憨厚的说道。 “那你也不能打人啊！”杨杉气愤的指责道。 “俺知道，其实这件事不能怪你，是俺岳父的那个外甥害了周家，所以，俺刚才打你的那拳，俺还回来。” 杨杉刚想问一句“你怎么还？”，就见冯宗左手早就准备好了一块青砖，朝着自己脑袋就是“啪”的一声脆响，青砖瞬间碎成数块。 一道鲜血顺着冯宗的脑袋就流了下来，“滴答滴答”落在了地面的青石板上，很快就积成了一小团血水。 “这”杨杉足足呆愣了十几个呼吸才终于反应过来，“你疯了吗？” “俺没有疯，既然俺做了周家的女婿，俺就得站出来替俺岳父讨个说法，但是俺知道你是无辜的，所以打你的那拳，不会白打。”冯宗咧开嘴角，憨憨的笑道。 片刻之后，杨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指着冯宗脸上那道鲜血说：“我听明白了，但是你还不赶紧去包扎一下吗？” “嘿嘿，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当年俺在老家的时候，跟人打架，经常挨板砖的。”冯宗说着还抹了下头，手心瞬间被染成了殷红色。 杨杉在心中默默的给冯宗竖起了大拇指，你这兄弟，真的很实在。 “后面有什么打算？” 杨杉也不招呼冯宗去治伤了，周道登诏狱这一趟，恐怕永远会成为他的心里阴影，今后的周家，就只能依靠冯宗这个女婿独立支撑了，皇上已经下旨要求周道登回河南养老，所以冯宗的去留，一下子就成了关系周家未来的关键。 “吏部尚书温体仁温大人是俺岳父的同年，已经答应安排俺回河南做个补缺县令。”冯宗还是憨憨的说道，似乎能回河南老家做个县令，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可惜了你这个探花郎啊，杨杉心中为冯宗感觉到不值得。 苦读十余载，一朝中探花，只要不是犯了大错，一般临致仕都能熬个四五品的京官，到时候再风风光光的回乡，做个富家翁，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如今你京城还没待热乎，就得回乡，还是做个补缺县令，以后的仕途，基本上不会有什么起色了。 所以，杨杉才为冯宗感觉到可惜。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互道保重，杨杉客气的说了句，“有缘再见”，冯宗也笑呵呵的答应了。 都以为是句客套话，可惜谁都不曾预想到，几年之后，杨杉与冯宗竟然真的相见了，而且，那时候的冯宗，为了救杨杉，甚至牺牲了性命。 周道登一家人离开后，京城暂时又恢复了平静。时间转眼到了九月，白露这日，小罐茶北京旗舰店在城东开业，杨杉邀请了卢贺c郑崇俭来新店品茶，这个时候卢c郑二人才知晓原来名震京城的小罐茶品牌大当家竟然是自己的结拜弟弟，两个人都埋怨杨杉把他俩隐瞒的好苦，“三弟，不是我说，就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大哥卢贺首先发难道。 “哈哈，大哥说的是，守成朋友不多，但是交心的兄弟有大哥和二哥就够了。”杨杉机智的回应道。 “本来还想宰你一顿出出血呢，但三弟你这么一说，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哈哈~”卢贺爽朗的笑道。 “今日新店开张，大哥和二哥本就是我请来的贵客，晚些时候一番招待肯定是免不了的，说吧，你们想吃点啥？”杨杉立即豪爽的说道，以杨杉如今的身家，京城酒楼任由卢c郑二人挑选。 “容我想想哈听闻最近状元楼新出了菜品'佛跳墙'，极其美味，不如我们今儿就去那里试试看？”卢贺想了片刻，露出一个吃大户的得意表情。 “没问题啊，状元楼我也好久没去了，既然有新菜品，正好去尝尝鲜。” 杨杉让罗阿娣交待好店铺掌柜，就招呼众人一同前往，路上杨杉又让卢贺把嫂子喊出来，一起吃饭顺带给上次的事情赔礼道歉，卢贺开始还表现的坚贞不屈，“兄弟之间喝酒，喊女人来做什么！”，结果罗阿娣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怎么滴，难道在你卢大哥眼里，我不是个女人？ 于是卢贺只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在罗阿娣的催促下，扭扭捏捏的回家喊了媳妇过来。之后卢贺媳妇见到杨杉，就想发火吼几句，“把我们家老卢灌醉也就算了，竟然还招呼人把他送去状元楼休息，他没有家的吗？” 杨杉知道上次的事情是自己喝醉了误事，此时只得怏怏的陪着笑脸，一旁的罗阿娣见卢贺媳妇心中怒火也发泄出来了，就站出来热情的招呼卢贺媳妇，没想到一见如故，菜还没上齐呢，两个人就“姐姐妹妹”的称呼了起来，那热乎劲，就像熟识了几十年的老友一般。 至于杨杉上次犯得错误，早被卢贺媳妇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嚣张的钱家大公子 巧的是，今儿在状元楼吃饭的有几桌都是六部的人，因为有女眷，卢贺专门让宋掌柜在二楼开了个小包间，结果吃饭的那几桌人，有不少都是与卢贺相熟的，借着由头，纷纷上来敬酒，卢贺就给他们一一介绍，这个是翰林院的郑崇俭，那位是原翰林院c现都察院的杨杉 于是众人一听说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前段时间京城大名鼎鼎的状元杨杉，又调转酒杯，殷勤的向杨杉敬酒，搞得杨杉一头雾水，你们放着三品的京城卢知府不管，干嘛一个劲的找我这个六品的经历喝？ 喂，你们搞错对象了啊！ 杨杉心中极度无语，但是脸上还得挂着笑容一杯杯的将酒喝尽，只是每喝一杯，眼神都会投向坐在对面的卢贺，“大哥，这啥情况？快来救救我呗？！” 然而卢贺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杨杉，时不时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几波敬酒的人，包间里也变得安静下来，杨杉深深的松了口气，略带疑惑的看着卢贺道：“他们怎么都来找我喝酒？” “哈哈~难道你不喜欢？”卢贺笑声爽朗的反问道。 “只是喝得不明不白，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杨杉如实把感受说了出来。 “那为兄便提醒你一下，之前周道登和钱谦益二人上奏弹劾你，是不是后来被皇上叱责了？再往后翰林院又出了丢书案，是不是你破得案子？史学泰斗周道登还因此被罢了官。你现在又做了都察院的经历，专司董察吏胥c弹劾百官之职，虽说品阶不高，但是手中权力很大。加之你早就名声远播，朝中不少人都认为是你整倒了周道登，一则是久仰你的声名，二则是惧怕你的职位，所以他们今日纷纷敬你酒，也在情理之中。” 卢贺这么一解释，杨杉就明白了。 你杨杉还是个修撰呢，都能干掉五品的侍读学士，如今你进了都察院，大家更是要敬你三分了。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吧！ 席间杨杉和罗阿娣去给卢贺c卢贺媳妇敬酒，杨杉还想说几句抱歉的话，没想到刚开了个头，就被卢贺媳妇一番抢白：“我是个妇道人家，知道你们男人在外面做事不容易，有个应酬也都是常事，但你们不能每次一起喝酒都喝得烂醉吧，连家都不知道回了！你们在外面应酬的时候，都不晓得我们在家里等得多焦心？嫂子是张刀子嘴，说这些话呢，也不是怪罪你，就是劝你们少喝些。你们在外面做大事情，我们做妇人的，都是支持的，阿娣，你说对吧？” “对对，嫂子说的对，日后我们必定痛改前非。”杨杉双手端着酒杯，态度坚定的表态道。 “是啊，嫂子可是说到阿娣的心里去了。”罗阿娣也非常支持卢贺媳妇的说法。 “虽说你杨杉是状元，如今还升了官，但是不能忘了媳妇，不管你未来怎样，以嫂子的眼光，阿娣必定会陪在你身边，相濡以沫到老。”卢贺媳妇忍不住又教育了一下杨杉。 这话直接说到了罗阿娣的心坎里，于是杨杉媳妇热情的邀请卢贺媳妇饭后去逛胭脂店。 这一顿饭吃到了下午才散，罗阿娣挽着卢贺媳妇的胳膊，带着两个丫鬟就去了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店，说是要让卢贺晚上回家感受下“美艳不可方物”的意义。 今日休沐，杨杉等人也无事可做，三个人就打算回城东的店里喝茶，刚一进门，就看见柜台上铺了十几把扇子，刘掌柜正一把一把的收拾着。 这刘掌柜是制茶大师蔡元常介绍来的旧友，多年前也自己做过茶叶生意，后来赔了本，就专门给人家店里做掌柜的了，用杨杉前世话说，这种叫做职业经理人。 接触过几次，杨杉感觉这个刘掌柜挺厚道的，说话做事都很稳当，所以见到柜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扇子，就有点纳闷了，于是开口询问原因，刘掌柜颇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当家的您瞧瞧，这都是礼部右侍郎钱谦益亲笔题字的扇子啊，就这么被糟蹋，太可惜了~” 杨杉还是不明白，怎么又扯上钱谦益了呢？于是就招呼小二收拾，把刘掌柜叫到一旁茶桌坐下，几个人泡了壶茶，就听刘掌柜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原来午时那会杨杉等人走后，没多久就有一个少年公子哥带着四五个随从进了店，在店里随意看了几眼，就让刘掌柜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刘掌柜见这公子哥的穿着打扮和说话语气，感觉就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于是赶紧吩咐店小二拣最好的茶叶上，普洱c龙井c大红袍c猴魁差不多拿了十几罐，粗略算下来得有二三十两银子了，刘掌柜就招呼这位公子哥稍等，打算泡点样品先品尝下。 没想到这公子哥大手一挥，就吩咐随从把十几罐茶叶全部收了起来，大摇大摆的转身就要走，刘掌柜就急了啊，这是喝霸王茶？于是就跟店小二拦在门口，礼貌的告诉对方忘记付茶钱了，公子哥一听，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就从兜里掏出来十几把破损的扇子，语气极为傲慢的告诉刘掌柜，这些都是礼部右侍郎c东林书院领袖c文坛盟主钱谦益亲笔题字的扇子，值钱的很，就放在店里顶茶钱了。 刘掌柜当时就懵了，苦口婆心的解释说，自己也是帮别人做事的，钱侍郎题字的扇子，虽然珍贵，但是收不来银子，会被当家的骂得，搞不好还得丢饭碗，您这样气质华贵的公子，总不至于连几十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吧。 结果公子哥身边的随从一听就不乐意了，上前揪住刘掌柜就要揍他，店小二担心出事，上前劝架还被踢了几脚。公子哥见刘掌柜和店小二都开始怂了，就得意的笑着说：“你口中的钱侍郎是我爹，我是钱府的大公子，钱孙爱。” 刘掌柜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能一下拿出十几把钱谦益题字的扇子，这大手笔，果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可是这扇子都破损了啊，就是卖出去，也远远不值二三十两银子了。 刘掌柜就把扇子的情况说了，差点又挨随从揍，钱孙爱看到刘掌柜这个坚持的态度，就阴深深的笑着说：“你要银子对吧，我今儿身上也没带那么多，这样，我写个欠条给你，再把扇子押在这里，过几日我拿了银子再来换扇子，你看如何？” 刘掌柜还在犹豫，钱孙爱就不乐意了，板起脸来训斥道：“怎么滴，不放心？你满京城去打听打听，难不成我钱孙爱还因为你这几十两银子跑了啊？！三日后，你在店里等着，我肯定过来。” 无奈之下，刘掌柜只得同意先写欠条，赊了茶叶。正巧钱孙爱刚离开，杨杉等人就进了店，所以看见刘掌柜正在收拾扇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讹诈 “啪！” 三个人中脾气最火爆的卢贺听完刘掌柜的述说，当场就怒了，猛地一拍茶桌，惊得众人一愣，特别是刘掌柜，以为卢贺是要朝他发火，吓得立即闭了嘴。 “这他娘的也太不像话了，他钱谦益还号称京城文坛盟主呢，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混账儿子，拿扇子当银子使，莫非当这茶店是他家开得不成？”卢贺气呼呼的指责道。 刘掌柜发现卢贺不是针对他，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这些年，随着钱谦益名望的提升，市面上他的字价也在一路的水涨船高，听闻一面五文钱的普通折扇，只要有了钱谦益的亲笔题字，卖个二三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他钱孙爱留下的这几柄折扇极为普通，而且已经完全破损了，哪怕上面有题字，也不值什么银子的，毕竟，又不是孤本或者遗作。” 郑崇俭缓缓道来，引得刘掌柜连连点头，嘴里还在一个劲的念叨：“郑大人说得对啊，当时我就是跟那钱公子这样说的，没想到还差点挨了顿打。” 杨杉看出刘掌柜担心承担这件事情的责任，就出言安抚道：“刘掌柜放心，这件事错不在你，当时那种情况，你也尽力了。先把这几柄扇子和欠条收好，等过几日他来取，你再还给人家。” 刘掌柜见当家的这样说，心里也不再有顾虑了，连连感谢杨杉，就退下去做事了。 卢贺盯着杨杉，特别不解的问道：“难道你就这么算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那钱孙爱不是也说了嘛，三日后拿钱过来，咱们就等他这几日呗，开店做生意，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哈~” 杨杉说着就端起茶杯，和卢贺、郑崇俭二人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三个人又聊了些别的事情，傍晚时候就各自回家了。 杨杉当时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着既然是钱谦益的儿子，又有欠条在那里，跑了儿子，还能跑了老子？ 三日后的酉时，杨杉刚准备放衙，就见都察院的御史郭滔跑来说，衙门口有个姓刘的中年人找你。 杨杉想着姓刘的，莫不是店里的刘掌柜？谢过郭滔，对，就是之前《永乐大典》案里面家住城西，老爹是郭益，上奏折弹劾周道登失败的御史郭滔，自从周道登被免职后，郭滔简直把杨杉当做了恩人，正巧杨杉也来了都察院，所以两个人平日里走动得比较频繁。 出了衙门口，就见刘掌柜双手正拢在袖中，缩着头站在墙根处，北京城今年冷的早，才刚刚九月初，凉风就嗖嗖的刮起来了。 刘掌柜时不时的望向都察院的衙门口，脸上写满了焦急，见到杨杉出来，小跑几步就到了面前，急吼吼的说道：“当家的，不好了，那姓钱的公子带了几个随从来店里面闹事，罗当家的正在招呼，让我赶紧来知会您一声。” 杨杉一听就有点不淡定了，倒不是因为有人闹事，而是担心罗阿娣被人欺负，于是转身就朝着城东店铺的方向走去，路上刘掌柜就给杨杉说了今儿事情的经过。 差不多快到酉时的时候，刘掌柜正在店里算账，疑惑着都三日了，也不见那钱公子带钱来取扇子，正跟店小二念叨着这事呢，钱孙爱就带着四五个随从进了店门，“啪嗒”就把一个装的鼓囊囊的锦绣袋子放在了柜台上，嘴里嚷嚷道：“掌柜的，我来还钱了。” 刘掌柜被吓了一跳，回过神见来人正是钱公子，又见那袋子鼓鼓的最起码装了有三十四两银子，心中就称赞这位钱公子做事还真的讲究，说三日正好三日。 钱孙爱不等刘掌柜答话，表情不耐烦的嚷道：“掌柜的，我写的欠条和押在这里的扇子呢，拿出来给我！” 刘掌柜就赶紧走到柜台后面，找了一会，拿出一张欠条和十几把扇子，摆在台面上，客气的说道：“钱公子，您的扇子和欠条都在这，当家的让我好好保存着，等您来取。” 钱孙爱也没搭理刘掌柜，伸出手拨了拨扇子，又拿起欠条看了一番，表情疑惑的问道：“掌柜的，你这不对吧？” 刘掌柜听钱孙爱询问，心中也是一惊，还以为扇子数目错了，于是清点了一下，就笑呵呵的说道：“钱公子，您再数数看，这里刚好十六柄扇子，与欠条上写的数目是一致的......” “我不用数！我的意思是，扇子成色不对，三日前我押在这里的十六柄扇子是完好无损的，现在你给我十六柄破烂流丢的扇子，怎么滴，想糊弄我？！”钱孙爱不耐烦的一摆手，打断刘掌柜的话，指着扇子质问道。 啥？成色不对？ 刘掌柜感觉有点懵了，就指着欠条，略带委屈的说：“钱公子您再看看，当日你这欠条上写的清清楚楚十六柄扇子，成色......这......这.......” 刘掌柜猛地拿起欠条放在眼前，看了一遍又一遍，颓然的放下欠条，喃喃道：“这......欠条里也没写清楚成色啊。不过您当日押在这里的扇子，的确是非常破损的了，这个，我和店里的小二都可以证明。” “混账！你能证明个屁！家父身为京城文坛领袖，本公子岂会随身携带十几柄破扇子？当日押在这里的每一柄扇子，做工都极为精致，扇面上题满了家父的字，是本公子亲手将这些扇子放在了柜台上，他们都可以作证。” 钱孙爱极为气愤的骂道，说到“作证”的时候，还指了指身后的那四五名随从。 “对对，我们可以作证，当时扇子都是完好的。” “我可以作证。” “我也能作证。” 几名随从一见钱孙爱指过来，便异口同声的叫道，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出底气来。 “你们......你们这是讹诈啊~”刘掌柜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面对气势汹汹的钱孙爱等人，心中充满了愤怒，脸色憋得通红，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本公子告诉你，这十六柄扇子，都是珍品，拿到外面去，最起码十两银子一柄，统共一百六十两银子，除去当日赊欠茶叶的二十两，还剩下一百四十两银子，这些钱，你必须赔偿给我！就当是扇子破烂的损失了，怎么样，本公子讲道理吧？嘿嘿~” 钱孙爱看着满脸通红的刘掌柜，极为得意的笑了起来。 “赔偿什么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游侠宋懋澄 “谁？！” 正在得意的钱孙爱被吓了一跳，立即回头看去，就见一名身材娇俏，五官精致，极有气质的少妇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自己。 “呦~这位小娘子长得俊俏哦！你是谁家的媳妇呀？这里不管你的事，先去一边看着，等会本公子收了钱，再与你耍耍。咯咯~” 钱孙爱有那么一瞬间被罗阿娣惊艳到了，没想到在茶叶店里还能遇到这样美貌的女子，看得心中痒痒的，就起了非分之念。 “呵呵，这位公子说错了，你这事，还真和我有关系。”罗阿娣环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冷笑道。 “哦？怎么说呢？”钱孙爱极为自信的打开手中折扇摇了几下，似乎不如此不足以显示他的魅力。 原来刚才店小二见形势不对劲，就赶紧跑到后院告诉罗阿娣了，所以刚才钱孙爱说得要赔偿的话，罗阿娣站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你当日拿了二十两银子的茶叶，一文钱没给，咱们也没逼你吧？你也是京城面上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当日押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扇子，别说咱们家人都看得真真亲切，就是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吧？如今你拿这个事做文章，不仅不想付茶叶钱，还想从我这里讹银子，这位钱公子，你这做得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呸！你这个小娘们，怎么和我们家少爷说话呢？”一个随从当即站出来，指着罗阿娣训斥道。 “哎，你怎么跟这位小娘子说话的？咱们是读书人，得讲究体面。”钱孙爱制止住这位随从，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一句。 钱孙爱自从见到罗阿娣，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此时见罗阿娣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以为她心里害怕了，于是表情猥琐的走上前，轻佻的伸出折扇，作势就要去勾罗阿娣的下巴。 “要不小娘子你考虑考虑，陪我一晚，这一百多两银子，本公子就不要了，咯咯~” 罗阿娣眉头紧皱，伸手打掉钱孙爱的扇子，愤怒的说道：“你再这样，我可要报官了！” “嘿嘿~报官？你这个小娘子，知道衙门口往哪边开吗？”钱孙爱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摸罗阿娣的脸蛋。 此时刘掌柜已经跑去找杨杉了，店里的小二和丫鬟见到主子被欺负，就要上前阻拦钱孙爱的咸猪手，罗阿娣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训斥，就见到旁边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抓住钱孙爱的手腕，轻轻一扭。 “嗷~”一声惨叫划破天空。 几名随从见钱孙爱受了欺负，提起拳头就冲上前，“噼噼啪啪”，眨眼的工夫，这几名随从都鼻青眼肿的倒在了地上哀嚎。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宽厚的声音说道。 罗阿娣这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刚才实在太惊险了，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说不得就挨了欺负。 扭头看去，一名身材魁梧，国字脸，嘴唇颇厚的黑脸青年正关心的询问自己。 “没事，受点了惊吓而已，过会就好了，只是他们......”罗阿娣指着还躺在地上呻吟的钱孙爱等人，不放心的问道。 “小姐放心，这几个登徒子罪有应得，我只是让他们吃些皮肉之苦，不会害了他们性命的。”厚唇青年极为不屑的往地上瞧了一眼，才回答道。 “那就好，阿娣在此谢过壮士了，对了，还没请教壮士姓名？”罗阿娣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客气的问道。 “哈哈，不客气，我姓宋名懋澄，字幼清，南直隶松江府人，今日正巧路过此地，遇到如此不平之事，我辈侠义之人，正应该出手相助。”宋懋澄一本正经的抱拳说道。 此时钱孙爱已经被随从搀扶着站起来了，脸上疼的表情扭曲，另外一只手颤抖的指着罗阿娣和宋懋澄，狠狠的说道：“你们等着，有种别走，今儿这事不算完！” 宋懋澄作势往前踏了一步，立即吓得钱孙爱和随从转身就跑，钱孙爱慌乱中还被门槛绊了一跤，也来不及喊疼了，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哈哈~”店内众人看见钱孙爱摔了个狗吃屎的狼狈模样，大声的笑起来。 罗阿娣就让店小二把柜台收拾一下，又把宋懋澄引进茶桌，亲手泡了壶茶，店门口围观的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也都七七八八的散去了。 两人闲聊起来，罗阿娣才懂原来这宋懋澄竟然是宋朝皇室后裔，先祖曾随南宋王朝迁至杭州，后来南宋灭亡，为避战乱灾祸，才改姓宋。明朝建立之后，宋家举族迁到松江府，几世积累，竟然成了当地的大族，宋懋澄幼年时期，就颇负文名，提笔写作能一蹴而就，然而三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未能中第，但其人生性慷慨宽厚，喜爱结交江湖侠义之士，后来干脆弃文从武，独自走访名山大川，拜在多位武术名家门下，不到而立之年，便已经是江浙地面上极有名气的游侠了。 “如此说来，阿娣得喊一声宋哥哥了？”罗阿娣带着笑意打趣道。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虚长几岁罢了。”宋懋澄展颜大笑道。 此时，杨杉才在刘掌柜的陪同下刚回来，见店里一片和谐，会客厅茶桌那里罗阿娣正陪着一名黑脸厚唇青年说笑着，随即与刘掌柜二人面面相觑，不是说有人闹事吗？人呢？ 罗阿娣听见杨杉的身影，扭头看去，果然是自家相公，就招呼杨杉来茶桌这边，热情的介绍起宋懋澄，并且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杨杉。 杨杉耐着性子听完罗阿娣的述说，心中极为恼火，这个钱孙爱，真是不知道死活，我本来想着开店做生意，不宜与人发生争执，以和为贵，这点茶叶白送给你做个人情都可以，没想到你竟然在我店里讹诈闹事，竟然还欺负到我家里人身上来了，你这么跋扈，你老爹没给你提过状元公杨杉的名字吗！ 罗阿娣察觉杨杉脸色不善，担心等会自家相公想不开去做傻事，就出言安慰几句，正说着呢，就听到店门口涌进来一群人大声嚷嚷：“店主呢，赶紧出来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我劝你善良一点 杨杉等人听见吵闹，一齐扭头看去，就见刚才被宋懋澄打得鼻青眼肿的四五名随从又冲了回来，昂着头，掐着腰，气势汹汹的吵嚷着要见刚才的女店主。 宋懋澄脸上怒意浮现，嘴里怒斥道：“这些狗腿子，还敢回来送死？！” 说着，就要起身走去前厅，结果被杨杉按住肩膀道：“宋大哥息怒，等守成先去看看情况。” 罗阿娣不放心，就要跟着前去，也被杨杉拦下来，交待完罗、宋两人后，杨杉才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缓缓的走向店门口前厅。 “咳咳~诸位来这里是找店主？”杨杉咳了几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才出言询问道。 几名随从见冒出来一名公子哥打扮的青年，还以为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少爷，就驱赶道：“去去，看热闹站到一边去，我们找店主呢！” “呵呵，并非我想多管闲事，只是你们在店里叫嚣，影响了我的生意，我不管也不行了啊！”杨杉嘴角略带冷笑，眼神在几名随从身上一一扫过，鲁莽、没文化、气焰嚣张，果然是狗腿子的气质和打扮，看来这个钱孙爱，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得。 “哎呦喂，刚才店主不是个小娘们儿吗，怎么现在害怕了，找个野男人出来帮她撑场面？！哈哈~哈哈~”几个随从放肆的大笑，嘴里污言秽语的一番乱说。 “这位狗腿子，我劝你善良一点，你知道说这种话是会付出代价的吗？”杨杉眼神变得异常凌厉，与其说是在劝诫，但让人听起来更像是威胁。 “哎呦，这谁家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还敢威胁老子，我看你今儿是找死呢！兄弟几个，给我上！”带头的随从面露厉色，一声招呼，身边另外几名随从就卷起袖子准备上前揍人。 “啪！” 一声干净利落的脆响。 “扑通！” 一个身躯倒地的声音响起。 “哎呦~大哥，你干嘛打我？”倒地的带头随从一脸委屈的呻吟道。 “我看你他娘的才找死！你知道这位是谁吗？新科状元公、都察院杨经历！你要是活腻歪了，赶紧上吊去，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一名黑衣劲装的中年汉子从众随从身后现出身影，身边还跟着一脸顾忌的钱孙爱。 “在下辽东铁岭黄辉红，向杨大人问好！” 这个不是那个谁？黄飞鸿？黄辉红嘛！几个月前，杨杉在状元楼门口被周道登和钱谦益截住，争抢女婿之时，跟在钱谦益身边的那个保镖嘛。 “呵呵，我还以为谁家的狗没有拴好跑出来乱吠呢，原来是黄大哥家的。”杨杉知道黄辉红久在钱谦益身边，绝不会像街边流氓一般因为几句口角就动手，于是连笑带骂的讽刺一番，“黄大哥今日是来品茶，还是来聊天，守成都非常欢迎，但我这个店是开给体面人的，闲杂人等还是不要随便进来了吧，免得扫了雅兴，黄大哥，您说是吗？” 黄辉红被说的老脸一红，本来钱孙爱带着随从去找他告状，哭着说被人欺负了，黄辉红就很不高兴，谁这么大胆，打了钱少爷，不就等于打了钱谦益大人的脸面吗，便欣然同意帮钱孙爱找回场面，刚开始黄辉红就想先借着随从被打的由头，给这家店主来个下马威，占据道义上的主动，后面才能更好的谈判，没曾想这几名随从烂泥扶不上墙，硬是生生的得罪了朝廷命官，若自己再不果断出手阻拦，等下杨杉要是真的被打了，那自己这边的优势就变成劣势了，到时候免不了钱谦益大人也要跟着吃烙锅。 呵呵，周道登给杨杉穿小鞋，后来被杨杉整倒，这事在京城都传遍了，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黄辉红相信这是真的，没见钱谦益大人两次跟杨杉交锋，都没占到便宜？第一次被杨杉气得脸色铁青，第二次还被皇上叱责了嘛。也不知道这杨杉是什么背景，钱大人找人打探过，也没查出来什么特别的，眼前这个杨杉十几岁父母失踪，成了孤儿，后来是苏州府罗裁缝家里资助读书，然后就和罗家小姐成了亲，再后来就到京城考功名了，怎么看，杨杉的履历都极为简单，身世更是清白，但关键时刻就像有一股力量托着他，让你动不了他。 面对杨杉这种人，黄辉红觉得，用暴力解决，是最弱智的做法。 毕竟钱谦益大人也是在朝廷里做官的，而且素有名望，体面人之间的争斗，又不是马贼流寇，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的。 黄辉红从进门见到杨杉的第一眼，就预感今日这事不好解决了，此时更是狠狠的瞪了眼那几名惹事的随从，“赶紧滚蛋！” “呵呵，杨大人请放心，这几人，并非钱家家仆，只是街边的好事之徒，可能纯粹是为了骗点银子花。”黄辉红看了看已经滚远的那几名身影，尴尬的解释道。 黄辉红得赶紧找理由给钱家洗白啊，现在杨杉还负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回头杨杉再弹劾钱大人家养恶奴，殴打朝廷命官，虽说伤不了根基，但也是麻烦的很呐，毕竟钱谦益大人在朝中还是有不少政敌的。 杨杉听着黄辉红这漏洞百出的解释，也不点破，只是淡淡一笑：“黄大哥说是，那便是了。咱们里面坐着，边喝茶边聊天？” 黄辉红便点了点头，这时候杨杉似乎才注意到钱孙爱，疑惑的看着这位少年公子问道：“这位是？” “我是......”钱孙爱极为不满意的就要抢着介绍自己，今儿真是太不爽了，先是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脸厚唇汉子打了一顿，现在又被这个叫什么杨杉的大人忽视了这么久，堂堂钱家大少爷，何时受过如此大辱？ 黄辉红一愣，原来你俩还没见过面啊！ 这就有点尴尬了，你这个钱孙爱也真是废物，这店里真正的幕后老板都还没见到呢，先被人家揍成这个熊样子，而且搞得现在还失去了先手，就你这智商，也配得上一声“钱大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辽东铁岭黄辉红 黄辉红在钱家府上的地位，是比较高的。 当年钱谦益还是个举人的时候，进京会试的途中遇到了被山贼围攻、奄奄一息的黄辉红，是钱谦益掏银子给黄辉红治的伤，又请人照料他一直到康复，黄辉红就把钱谦益当成了救命恩人，说啥都要护送恩人安全进京，钱谦益也觉得上京赶考路途漫长，有个朋友陪着也不错，况且这个朋友功夫还不错，虽然当时黄辉红还没练到暗劲那么厉害的程度，但对付寻常的贼匪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结伴在一起，直到钱谦益中了进士，点了翰林...... 二十多年来，黄辉红就生活在钱家府上，功夫也慢慢得有了精进，钱谦益的许多私人事情，也都是黄辉红出面办妥的，可以说，这些年下来，钱谦益视黄辉红如同结拜兄弟一般，虽然在外人看来黄辉红就像是钱谦益的保镖，实际上黄辉红还充当着钱府管家的这么一个角色。 所以在黄辉红眼里，钱家大公子钱孙爱也就如同自家的子侄一般。 子侄挨了欺负，黄辉红肯定不能坐视不理的。 只是这个子侄完全没有继承到他爹身上的那些文化修养啊！ 这个钱孙爱从小就顽劣，不爱读书，酷爱惹事，今儿把张家的桃树摘了，明儿又偷看王家媳妇沐浴......那个时候，还在仕途上升阶段的钱谦益经常登门给人家赔罪，不知道吃了多少的冷脸色，后来随着钱谦益官位一路高升，终于在几年前做到了礼部右侍郎的位子，但是钱孙爱也逐渐长大了，并且仗着自己老爹的名望，纠结了一帮狐朋狗友，整日里游街串巷、坑蒙拐骗、甚至还糟蹋过几户老百姓家的闺女，有些事情闹得太大，无法收场了，钱孙爱又担心被钱谦益知晓，断了生活来源，就只敢偷摸着告诉黄辉红。 黄辉红当年出身名门正派，对于钱孙爱这种下三滥的行为是极为不齿的，但是想到钱谦益和自己二十多年的关系，只能帮他瞒着钱谦益，硬着头皮一次次的帮钱孙爱擦干净屁股，每次都寄希望于这位大少爷可以改过自新，做个良民。 所以在京城只要一提到钱孙爱的名声，那真是臭的烂大街了，但是因为很多事钱谦益并不知情，所以他还以为自家公子只是交友不慎，犯了点小错误而已。 于是钱孙爱就在这条歧途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杨杉见黄辉红看钱孙爱的眼神有些奇怪，就猜测黄辉红可能并不太清楚事实真相，带着两人走过前厅，到了茶桌之后，钱孙爱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嗖”的一下子躲在了黄辉红身后，双手拉着黄辉红胳膊肘的衣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那......那个黑脸厚唇的就是方才打我的人。” “哈哈~”宋懋澄一见钱孙爱怂成这个样子，就豪爽的放声大笑起来，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黄辉红拍了下钱孙爱的胳膊，示意他放松，就阔步走上前，抱拳道：“在下辽东铁岭黄辉红，敢问阁下是？” “哈哈，好说好说，在下松江府宋懋澄，刚来京城不久。” “这位宋大哥，与徐光启徐阁老是同乡，也是松江府望族，家中不少长辈都与徐阁老过往密切，此次来京城，正好办些私事。”杨杉趁机插了一嘴。 别看这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就让黄辉红打消了蛮干的念头。 本来黄辉红想得是，今日即使在杨杉这里得不到什么便宜，也得把方才打钱孙爱的人找出来，若是这宋懋澄没什么背景，便找几个人狠狠揍他一顿，再丢到城外护城河里去得了。没想到杨杉这样一介绍，黄辉红才明白，难怪这家伙刚来京城就这么楞呢，连钱家大公子都敢打，原来家族里有能通到徐阁老那里的关系。 这样的话，就不好直接用武力解决了。 其实杨杉这话一半都是浮夸的，宋懋澄是松江望族没错，但是否跟徐阁老关系密切，这就不清楚了。杨杉这样说，也是为了袒护宋懋澄，毕竟他是为了自己家人才仗义相助的，不能让人家因此受了牵连。 罗阿娣就给众人沏茶，不过没有招呼钱孙爱就座，也没有钱孙爱的茶杯，黄辉红见有点尴尬，就介绍说站着的这个是钱家大公子。罗阿娣就冷笑一声，“怎么？自己方才做的烂事，不敢告诉你家黄叔叔？” 黄辉红听完一愣，扭头看向钱孙爱，就见钱公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底气不足的说道：“方才我就是拿银子来赎爹的扇子，结果他们店大欺客，把爹的好扇子换成了破烂，我气不过，争辩了几句，还被那个人给打了。” 黄辉红就顺着钱孙爱手指的方向看向宋懋澄，脸色有些不快的问道：“这位宋兄弟，我钱家在京城地面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我们家大公子被你打了，那你总得给个交代吧？” “呵呵，这个好说，打便打了......” 宋懋澄冷眼瞅着钱孙爱，刚说到一半，就被罗阿娣打断：“钱孙爱！你莫要诬陷好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人打你了？你又伤在何处？” “我......我......”钱孙爱被罗阿娣严词厉色的一吼，吓得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他方才打我手腕了。” “那你敢不敢把伤口亮出来给大家瞧瞧？”罗阿娣追问道。 “有何不敢？我这就亮，就在右手这里......”钱孙爱伸出右臂，掀开袖口，就见光滑白腻如玉藕一般的胳膊展现在众人面前，手腕处哪里有一点伤痕？ “这......这不对！方才他的确是用手钳住了我的手腕，不信，你可以问问随我来的那几个朋友！”钱孙爱转身就要找人作证，这才想起来那几个随从早都被黄辉红骂跑了。 方才罗阿娣见钱孙爱又返回来了，就担心等下他找人验伤，宋懋澄就轻松的告诉罗阿娣，刚才只是出手制止住钱孙爱，没有外伤，也没有用内劲造成暗伤，仅仅是扭了一下手腕，疼一会就好了。所以罗阿娣才打断了宋懋澄的话，并且不承认有打过人，还主动要求钱孙爱验伤，也是为了避免因为打人而给钱家留下口实，让本来有理的事情变得不占理。 黄辉红摆摆手，让钱孙爱放下胳膊，又没有伤痕，这时候再纠结宋懋澄是否打人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是集中精力解决原先的事情吧。 扇子的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顺天府见 钱孙爱向黄辉红隐瞒了自己调戏罗阿娣未遂才被打的原因，反而哭诉是店家企图贪墨押在这里的扇子，自己索要未果，又被店家欺负，才不得已找到黄辉红出面主持公道。 见伤势上没有占到便宜，钱孙爱就转身冲到前厅柜台处，拿起一把破扇子就跑回来，指着扇子道：“黄叔叔您看，三日前我押在这里的十六柄扇子，都是珍品，上面都有我爹的亲笔题字，我想着过几日再拿银子赎回来，今日我还特意备足了银两，可是您看，这扇子，都破成这样了，明显是他们见我爹题字的扇子值钱，就想据为己有！” 黄辉红瞧了眼钱孙爱手里的扇子，扇骨折裂，扇面上千疮百孔，只隐约可以看到钱谦益的签名和印章。 “这......的确太破了。” 黄辉红是清楚钱谦益字画市价的，这玩意就跟名声有关，最近几年钱谦益在文坛声望如日中天，字画价格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而且黄辉红很清楚有时候钱孙爱手里没银子了，就会顺几幅他老爹的字画出来售卖，换点生活费，这个事黄辉红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总比让他出去坑蒙拐骗，完了再给他擦屁股强吧。 所以，黄辉红本能的相信钱孙爱当日拿来抵押的扇子应该是完好无损的，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想到，哪有店家会那么傻，收几把不值钱的破扇子在这里当抵押。 然而，他高估了钱孙爱的善良，低估了刘掌柜的老实。 杨杉就招手喊来刘掌柜，让他把三日前的事情再原封不动的叙述给黄辉红听听。 刘掌柜就声情并茂的说了一遍，完了还把欠条拿给黄辉红过目：“您看，这上面真的没写明扇子的成色。” “既然没写，那肯定是完好的扇子啊，若是破损的，你当时肯定会写上去的！”钱孙爱说话的底气忽然就足了几分，指着欠条叫嚷道。 “这......当日您说您是钱家大公子，小人觉得以钱家的名声，必然不会行如此耍赖之事，所以小人也没有细看欠条内容。”刘掌柜被逼急了，就随口反驳了一句。 “你个混蛋，你说谁耍赖呢？”钱孙爱今日受够了窝囊气，此时见一个掌柜都敢和自己顶嘴，心中怒火立即烧了上来，眼看就要撸袖子打人了。 “你要干什么？”黄辉红瞥了眼钱孙爱，淡淡的说道。 “呵呵，钱公子，刘掌柜是我请来的。”杨杉也轻蔑的看了眼钱孙爱，不疼不痒的说了一句。 钱孙爱当然不敢真的上去打人，也就是做个样子摆摆威风，其实别看刘掌柜老实，就钱孙爱那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真的不一定能干得过刘掌柜，此时被人阻止，就装模作样的退后，恶狠狠的瞪了刘掌柜几眼。 待刘掌柜也退下后，黄辉红就将欠条放在茶桌上，端起茶杯呡了口，看着杨杉道：“杨大人，您家掌柜说当日抵押的是破扇子，我家钱公子又说当日抵押的都是好扇子，这各执一词，您看该怎么解决呢？” 杨杉笑了笑：“那钱公子的意思呢？” 问题又被抛了回去。 钱孙爱见杨杉问到自己，立刻昂起头，底气十足的说：“我觉得咱们也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僵，那些扇子都是珍品，统共一百六十两银子，去掉我赊欠的二十两茶叶钱，你们店里再陪我一百四十两银子就好。” 杨杉是正儿八经的正六品经历，每月薪俸是八两银子，状元楼是京城里叫得上号的酒楼，一顿最好的席面也不过二十多两银子，这钱孙爱开口就要一百四十两，相当于杨杉前世里差不多十四万人民币了，这嘴唇一碰，就要白白讹走十几万，换谁也不能同意吧。 罗阿娣是个直爽性子，听说钱孙爱要白拿走一百多两银子，还弄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当场就不同意了：“凭什么要给你一百四十两银子，你当日押在我们店里的，本来就是破扇子，我们是看在你爹的情面上，才同意你赊欠的，现在反过来要我们赔银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你们是不想赔喽？”钱孙爱问道。 “我们就不应该赔，倒是你钱公子，还欠着我们店里二十两银子。”罗阿娣立刻反唇相讥。 “你......你这妇人，本公子不与你一般见识。”钱孙爱见说不过罗阿娣，就开始搞好男不跟女斗这一套。 “钱公子，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道理自在人心，与是男是女没有分别。”杨杉接过钱孙爱的话就说道，“三日前，你拿了破扇子来赊茶叶，这事我刚好知道，今日，你又先是带人来店里闹事，还打算欺负我媳妇，幸而被这位路过的热心人宋大哥遇见，及时制止了你，现在你又吵着要我们赔银子，是谁给你的自信，这么有勇气做这种事？” “没谁给我勇气啊。”说完，钱孙爱转念一想不对劲，慌忙道，“杨大人你也不要岔开话题，你就说这银子，今日你赔不赔吧？” “我为何要赔？”杨杉反问道。 “你......你不要以为你在都察院，就谁都怕你！”钱孙爱嘴唇都在哆嗦，扭头就朝着黄辉红说道，“黄叔叔，您看，他不愿意赔！” 杨杉、罗阿娣等人当场就无语了，这钱孙爱，上一秒还在威胁人，下一秒又像个孩子般去大人那里告状，角色转换的，真快！ 黄辉红也是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才看向杨杉道：“杨大人，一百多两的银子，对于您这个店，也不算大数目吧，您不愿意赔也行，要不您让店里伙计把藏起来的珍品扇子拿出来，我们马上就走。还有您刚才说我们家钱公子欺负嫂子，但他被制止了，也被这位宋兄弟教训了，这就算是他自找苦吃，我绝不过问。如此，咱们就两清了，您看怎样？” 这话的意思就是，钱孙爱欺负人，被揍了，这是他活该，但是你店里吞了钱大人的扇子，就为了这区区的一百多两银子，对于你杨杉来说，是不是太丢人了，我也不需要你承认是故意侵吞的，只要把扇子还给我，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如此说来，岂不是成了杨杉一方在讹诈？ “呵呵，黄大哥好口才！那守成就说下看法，扇子本来就是破损的，我这偌大的店，也没必要吞你这几柄扇子，钱公子只要还了赊欠的二十两银子，下次黄大哥再来店里喝茶，我照样热情招待！” “如此，是谈不妥了？”黄辉红身体前倾，略带威压的问道。 “按我说得，就能谈。”杨杉看着黄辉红，眼神里毫无惧色。 “那咱们顺天府衙门见！”黄辉红丢下这句话，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好，顺天府见！” 杨杉冷冷的盯着钱孙爱的背影回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五百两银票 罗阿娣看着黄辉红和钱孙爱离去的背影，有点担心事情闹得太大，就和杨杉商量道：“其实也没有多少银子的事情，要不就给了吧，回头他们若是真往顺天府递了状子，奴家担心影响到相公的前程。” 杨杉手中捏着茶杯，看着罗阿娣秋水般的明眸，正色道：“阿娣，这件事，已经不是银子的事情了，钱孙爱仗势欺人，此刻我们若是委曲求全，只会换来更大的欺辱。对于钱孙爱那样的恶人，越是想用善良去感化他，我们自身越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杨兄弟说得好！行走江湖，自然是要快意恩仇。今日既然为兄遇见此事，必定管它到底，这几日若是有需要大哥的地方，尽管开口！”宋懋澄听完杨杉的话，抚掌大笑，满脸的跃跃欲试。 “哈哈~好个快意恩仇，值得浮一大白！”杨杉称赞道，“本想与宋大哥豪饮几碗，不巧今日店中遇到这事，守成还需要好好想想应对之策，等此间事了，再与宋大哥痛饮一番。” “饮酒的事情不着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最近这些日子，大哥都在京城，随叫随到。”宋懋澄非常理解杨杉目前面临的压力，便爽朗的说道。 三个人寒暄了一会，杨杉就吩咐店小二带着宋懋澄逛下京城，顺便给他安排好了住处。 罗阿娣还是不放心，就想着去让卢贺媳妇给他家老卢吹吹枕头风，等钱府的状子递到顺天府的时候，也好帮衬帮衬。 杨杉不同意罗阿娣的这个想法：“钱府势大，而且朝中不少人都知道我与卢大哥交好，若是因为卢大哥私下帮衬，而被钱府拿住了话柄做文章，岂不是坑了他？所以，这个事就不要麻烦卢大哥了，咱们依着《大明律》来，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虽然杨杉不想麻烦卢贺，但是架不住卢贺的热情关心啊，次日上午，卢贺就火急火燎的找到杨杉，询问钱家来顺天府诉讼的缘由：“三弟，今日刚点卯，钱府就请讼师递了状纸，说是你店里霸占了钱谦益的十六柄珍品折扇，合计一百四十两银子，是否真有此事？” 于是杨杉只得将昨日店里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卢贺听完，恼怒道：“这个钱孙爱，满京城的人都说他不是个好东西，欺男霸女，强买强卖，这些年，坏事可没少干！听人说，去岁这小子看上了城郊一户农家的闺女，结果人家软硬不吃，最后逼得那闺女投了河，还好人救活了，后来好像还是钱府那个黄辉红出面，使了不少银子，又利诱又威逼的，才把事情压了下去，不过那家人之后也搬离了京城。” 杨杉听卢贺这样说，也很赞同的点点头道：“大哥所言有理，我也让店里的伙计在城里打听了一番，这钱孙爱在城东很多店家那里都颇有恶名，拿破扇子讹诈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很多新开张的店铺都被他敲诈过，只是人家碍着钱府的势力，不敢言语罢了。” “这个钱谦益，也不懂得怎么教育儿子的！对了，三弟，这次他们的状子既然已经递上来了，你可有何打算？需要大哥怎样帮忙，你尽管说！”卢贺义正言辞的问道。 “呵呵，大哥您就依着《大明律》，秉公处理就可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杨杉淡定的回答道。 “听闻钱府请的那个讼师，号称‘京城第一讼棍’，专门替某些达官贵人做那些龌龊之事，大哥担心他们在公堂上会颠倒黑白。” “大哥不必担心，《大明律》里有‘谁主张谁举证’的规矩，他们递状子，自然由他们来寻找证据，我是这样想的......”杨杉就贴近卢贺身边，附耳密谈起来。 锦衣卫，北镇抚司。 “杨大人，咱们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今日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里来啦？哈哈~”锦衣卫千户吴孟明笑嘻嘻的看着对面的青年。 “遇到一点小事，忽然想到吴千户，就顺道来拜访下大人。”姓杨的青年随手将礼盒装的小罐茶放在桌上，笑眯眯的说道。 “杨大人如此客气，想必是要紧事喽？”吴孟明瞧了眼礼物，这一套礼盒装，市面上至少要卖到三十两银子，而且还限量。 “呵呵，的确是有点麻烦事，想请吴大人帮个忙？” “哦？竟然让杨大人都会感觉麻烦，不知是何事，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是我能办到的，义不容辞。” “哈哈~吴千户是个爽朗之人，事情是这样的......”杨姓青年就低声说了起来。 “这个......事情倒不是很大，只是那些店家不一定有胆子招惹钱府呢。”吴孟明沉吟片刻，才略微担忧的说道。 “所以，这个就是守成麻烦您的事情了。”杨杉眼神笃定的看着吴孟明，脸上笑容不减。 “容我想想啊......”吴孟明端起茶碗，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番才道，“倒不是难事，只是要打着锦衣卫的旗号才能办，我手下这些兄弟们......” “只要吴大人觉得能办，剩下的事情，守成来解决。”杨杉嘴角微翘，就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这是京城汇通钱庄的即兑银票，五百两，给兄弟们买点茶水喝。” 吴孟明一愣，五百两，大手笔啊！眼睛盯着桌上的银票看了几眼，却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疑惑的问道：“这个我就不太明白了，本就一百多两银子的事情，如今杨大人拿出五百两来，岂非得不偿失？” “呵呵，明面上，这件事只值一百多两，实际上，京城众多店家一直来深受此人迫害，却敢怒不敢言，守成这样做，就是希望能让大家日后安心做买卖，不再遭受欺凌，而且，我也确实存有一点私心，就是希望借此能与吴大人多亲近亲近。所以这样算下来，五百两并不多。”杨杉猜到吴孟明必有疑问，早就准备好了台词。 “嗯，听杨兄弟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既如此，我怎能将杨兄弟的好意拒之门外？”吴孟明借着放下茶碗的瞬间，极为自然的收起银票，娴熟的塞进袖中，“之前锦衣卫就欠了杨兄弟一个人情，此事既然是杨兄弟挨了欺负，那我们锦衣卫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你放心，后日一早，那些商户的状子，定然能递到顺天府去！” “那就先谢过吴大人啦！”杨杉客气的抱拳道。 “还喊什么吴大人，以后就叫大哥！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对簿公堂 崇祯十八年九月中旬，顺天府。 钱孙爱讼告城东小罐茶旗舰店非法霸占十六柄珍品折扇案，正式升堂审理。 堂上的主审官是顺天府的从六品推官陈良谟，因为这件案子涉及的钱财不多，所以顺天府只是依照普通的民间纠纷立案审理，并不是顺天府所有的案件都由知府来审理的，否则整个京城两百多万人口，每日的纠纷不计其数，能把知府大人累死。 陈良谟，字士亮，浙江宁波府人，崇祯四年进士，历任云南推官，御史，崇祯十二年，出任正七品四川道监察御史，因直言敢谏，崇祯十七年擢升为从六品顺天府推官，专掌顺天府刑名、赞计典之事务。 钱谦益正妻、钱孙爱生母陈夫人亲自当堂听审，因陈夫人是朝廷正三品的诰命夫人，所以开堂前，在场的所有人都向陈夫人行礼拜见，杨杉也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就见陈夫人一双丹凤眼狠狠的瞪着自己，表情极其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杨杉见状，就把头扭向旁边，当做没有看见，倒是罗阿娣不乐意了，你瞅啥瞅？看看你教育的好儿子吧！ 陈夫人示意大家免礼，就对着今日的主审官陈良谟说道：“妾身今日代替拙夫听审，还请陈大人还我家孙爱公道！” 陈良谟一愣，这还没开审呢，你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要公道，这话是给我压力呢？心中略有不爽，但依然很恭敬的回答道：“陈夫人请放心，本官受皇上恩典，当此推官，必不负皇恩，还苦主公道。” 这其实是句万金油般的话，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偏袒，但是在陈夫人听来，就好像陈良谟心里是向着自己这边的，于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 小罐茶店铺这边来应诉的是罗阿娣，因为《大明律》不允许朝廷在职官员私自经商，所以杨杉今日只是以家人的身份参加听审。 陈夫人看着罗阿娣，极为不齿的说道：“已婚女子整日里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真是有伤风化！” 身后几名丫鬟也跟着附和道：“夫人说的对，这女子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这边陈夫人还在享受恭维的时候，那边陈良谟已经宣布开堂了。 厅内两边衙役一阵“威~武~”之声喊过，陈良谟就要求钱孙爱一方上堂陈词。 钱府请的这名宋状师，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讼棍，向来只为有钱人打官司，不分黑白，只要有银子，他就帮你办事。 此时宋状师领着钱孙爱走到厅堂中央，钱孙爱因为没有功名，老老实实的跪下来给陈良谟磕了头，宋状师是举人出身，反而能站着说话，杨杉看到这一幕，感觉特别怪异，心里暗暗嘀咕：“所以说啊，知识改变命运，没有功名的人，去哪里都得跪着说话。” “啪！” 一声惊堂木响，刚磕完头、正在出神的钱孙爱吓得一哆嗦，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就听到堂上陈良谟朗声发问道：“苦主钱孙爱，今日你讼告城东小罐茶店铺欺瞒霸占你十六柄珍品折扇，是何缘由？” 钱孙爱平日里哪见过这么威严的阵势，心里还在埋怨宋状师也不提前告诉下自己这场面，弄得还被吓了一跳，就听陈良谟又问了一遍，咦？似乎有人喊我的名字？ 呆头鹅一般的钱孙爱抬起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陈良谟，似乎特别想问一句：“你刚才说啥？” 陈良谟有些纳闷了，这钱谦益家的大公子，莫非是个傻儿？ 宋状师站在旁边有些尴尬，这苦主钱孙爱一出场，就给主审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为了赶紧挽回局面，于是抱拳试探的问道：“钱公子或许有些紧张，陈大人，可否容在下陈述？” 陈良谟又看了眼钱孙爱，才回应道：“你说。” 宋状师就直起身，整整衣襟，环视四周后，才朗声将案件的缘由述说了一遍，内容无非就是钱孙爱拿了扇子去抵押，结果被小罐茶店据为己有，自己的委托人损失了一大笔银子，非常冤屈。 杨杉听完，心里都忍不住要点赞了，这宋状师不愧是京城有名的讼棍，业务素养极为优秀，流利的话语，洪亮的声音，丰富的表情，再配上一副道貌岸然的长相，假话说得像极了真话！ 不服不行，的确是个人才！ 陈良谟主事刑名十几年，见过的讼师也不算少，但是像宋状师这般优秀的，真心不多，幸亏事前卢知府有找自己聊过这个案子，对钱孙爱的名声也有几分了解，否则说不好真的就相信了这位讼师的话。 讲得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一切靠证据说话。 “如此说来，你可有证据能证明，小罐茶店真得有贪图你的折扇？”听宋状师说完，陈良谟发问道。 “在下有人证，还有物证。”宋状师立即说道。 于是陈良谟就让衙役带了人证上堂，这所谓的人证，正是前几日跟着钱孙爱去闹事的几个随从。 人证一上堂，各个愁眉苦脸的，就开始哭诉小罐茶店是家黑店，欺负老实人，自己这边几个人都亲眼见证了珍品折扇变破烂的经过。 听完这几名戏精的证词，陈良谟又让宋状师提供物证，岂料宋状师手指一点：“物证就在被告手里。” 罗阿娣忽然之间被指了个措手不及，又见满堂的人都望向自己，心里突然一慌，随后才明白过来，这就是宋状师想要的效果吧，把对方的节奏打乱，趁着对方慌乱中，寻找破绽下手。 罗阿娣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短暂的慌神之后就安定了下来，露出疑惑的神情道：“是何物证在我手里？” “那张欠条。”宋状师道。 罗阿娣便拿出欠条，递给衙役，衙役又将欠条递给陈良谟，陈良谟认真读完两三遍后，才朝宋状师发问道：“本官见这欠条内容中，并未提及折扇新旧之事。” 宋状师朝着堂上抱拳道：“我家苦主心善，当时想着很快就取折扇了，也没想到被告心机如此深沉，所以欠条之上并未注明新旧。” 陈良谟又将眼神看向罗阿娣，询问道：“苦主如此说，你可承认？” “妾身不认，当日是钱孙爱强行拿破烂扇子抵押，我店里伙计不得已，才请他写了欠条。此事之后，我着人打听过，钱孙爱依着这种方法讹诈过很多店铺。”罗阿娣语气强硬的回复道。 “你胡说！你颠倒黑白，血口喷人！”这时候钱孙爱终于反应过来了，朝着罗阿娣就辱骂道。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陈良谟恼怒的看着钱孙爱道：“公堂之上，休得随意喧哗！” 吓得钱孙爱赶紧闭嘴。 就在此时，堂外人群中响起一阵骚乱，似乎有不少声音在喊道：“大人，我们冤枉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众人指证 “啪！” 惊堂木第三次重重的拍下，陈良谟恼怒的望着堂外：“是何人在外喧哗？” 一名衙役就跑出堂外，不多时，又回到堂内，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站到堂前，抱拳道：“禀报大人，外面是一群京城的店家，说是要来告状，告得是......” “他们要状告何许人？直接说，无须迟疑！”陈良谟朗声问道。 “这些是外面店家的状子，他们要状告的，都是钱谦益大人府上的公子钱孙爱！” “嘶~” 堂上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凉气，啥情况？你钱孙爱到底做了多少坏事，那么多人一起来告你？而且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递上状纸，这，太巧合了吧...... 经验丰富的宋状师立即就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表情疑惑且略带震惊的看向罗阿娣，没想到罗阿娣脸上也是写满了迷茫，宋状师仔细看了几眼，这罗阿娣表情不似作伪，莫非她当真毫不知情？难道这事真的只是巧合吗？ 陈良谟也极为疑惑的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钱孙爱，钱大公子嘴巴张的滚圆，目光闪烁，似乎在有意躲避众人的眼神，又或者是在努力回忆什么，总之，以陈良谟多年的审案经验观察，这钱孙爱，看起来非常心虚啊！ 钱谦益正室陈夫人愤怒的用拐杖敲击着青石砖的地面，发出清脆的“铛铛”声，配合着嘶声裂肺般的高音，把堂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胡扯！陷害！简直是无耻！这分明是那姓罗的小妮子使得诡计！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得罪那么多人！” 陈良谟有些不高兴了，你陈夫人是三品皓命夫人没错，咱们也很尊重你，但你仗着这个身份，一直在干扰审案，这就有些放肆了吧？ 于是陈良谟打断陈夫人的话语，皱眉道：“陈夫人还请息怒，公堂之上，就是钱大人来了，也要保持肃静。此事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此时此刻，堂上众人都不淡定了，唯独站在人群中听审的杨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啪！” 陈良谟手里的惊堂木第四次狠狠的拍下：“带原告！” “呼啦~” 就见十几人匆匆走进堂内，“唰”的一声齐齐跪下，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哭喊道：“小人们冤枉~请大人给小人们做主呐~” 厅堂本就不大，一下子挤进来十几名原告，再加上之前的宋状师等人，整个堂上热闹非凡，反而原先的苦主钱孙爱，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也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嫌弃他人，默默的挪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陈良谟见情形有些混乱，就给衙役领班使了个眼神，众衙役收到指示，一齐抬起水火棍，又齐齐敲在青石砖上，洪亮的“威~武~”之声瞬间压过了堂上众商户的喊冤声。 等堂上众人都安静下来，陈良谟扫视了一遍，才道：“再有人喧哗公堂，杖责！”，然后指着十几名商户中跪在前面的一人又说道：“你们一个个道来缘由！” 那人见主审官点到自己，就抬直了头，抹了把眼角，略带哭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乃是城东一家古玩店的店主，两个月前，有个自称钱府大公子钱孙爱的人，来我店里拿了几幅前朝的古画，没有银子结账，便拿了几柄有礼部侍郎钱谦益大人亲笔题字的折扇做抵押，小人当时想到钱大人的名声，也就同意了，不曾想几日后那钱孙爱诬赖我弄坏了他的扇子，非要我免了他赊欠的古画，还要赔偿他几十两银子。小人冤枉啊，那扇子押在我这里的时候就是破损的，请大人做主还小人一个公道啊！” 陈良谟听完一琢磨，这不就是小罐茶店案子的翻版吗？不过此时心中还有疑惑，就发问道：“既然你觉得是冤枉的，为何当时不来报案？” “大人，小人当日也想过来顺天府报案，只是又想到钱大人乃是当今的礼部侍郎，小人不过是一名买卖人，不敢和钱大人府上撕破脸面啊，所以只得忍气吞声赔了银子了事。”古玩店主特别委屈的回应道，时不时的还不忘抹几下眼角，连旁边站着的衙役都觉得这人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否则人到中年，谁会轻易在大庭广众下流眼泪呢？ “那你今日为何又来报官？”陈良谟脸色如常，继续问道。 “这两个月来，小人越想越觉得委屈，平日里和同行们闲聊间，也曾听闻京城有多家商户遭受迫害，于是这些时日里小人都在与众商户商量应对之策，所以拖到今日才与大家一同来顺天府递状子。” “嗯，本官知晓了。那你呢，又是何缘由？”陈良谟指了指古玩店主旁边跪着的一人，发现也是差不多的案情。 随后又连续问了几人，得知的情况都差不多，陈良谟就道：“可有与他们案情不同的状子？” “大人啊~小人更冤枉啊！”一声嚎啕大哭突然响起，吓得众人一激灵，这是谁，哭得这么伤心，莫非比窦娥还冤？ 陈良谟也被吓了一跳，就朝着哭声看去，一名农户打扮的老汉正猛地向自己磕头，眼看着额头都要磕红肿了。 见此情形，陈良谟也不好再追究他喧哗公堂之责，就摆摆手道：“老人家莫要哭泣，有何冤情，你且慢慢说来，今日在堂上，自然有本官为你做主。” 杨杉看着这老汉，也有些疑惑，此人明显不像是被讹诈了银子的商户，当然也并不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之后听他述说起案情，忽然想到卢贺说起过得去岁城郊一户农家的闺女被钱孙爱逼迫投河的事情，只是卢贺也说过那件事情之后，农家就搬走了，没想到居然被吴孟明找到，还给送来了顺天府。 这锦衣卫，能量竟如此巨大！这吴孟明，够仗义，办事果然妥当！五百两银票花得值！ 陈良谟和堂上众人听完老汉的述说，心中都是大惊，光天化日之下，京城附近还有强抢民女的恶行发生！这钱孙爱，从哪里来的那么大胆量？！ 两班衙役不由自主的望向还跪在地上发愣的钱孙爱，大家伙的眼中充满了愤怒，此人当真可恨之极！ 陈良谟少有的沉默了一下，就向着角落一指，问道：“你们口中所说的钱孙爱，可是那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七落惊堂木 堂上众人一起回头，随着陈良谟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人跪趴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却看不清脸面。 “钱孙爱，抬起头来，给大家认一认！”陈良谟朗声道。 就见两名衙役板直起钱孙爱的上身，众商户一见面孔，立即指认道：“就是此人！”“就是他！”...... “啪！” 惊堂木第五次重重的拍下来，陈良谟大声质问道：“钱孙爱！你如何解释？” 钱孙爱颤抖着身躯，双臂环抱在胸前，带着一丝哭腔：“大人，大人，他们在诬陷我啊！” 古玩店店主就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纸，展开来，递给身边衙役道：“大人请过目，这是我等受过钱孙爱欺凌之人共同画押的血书，里面所言，句句属实，那后面是钱孙爱给大家伙写的欠条。此事千真万确，若有一句虚言，我等甘愿遭受天打雷劈！” 陈良谟接过血书，认真读完，又把后面附着的十几张欠条也看了一遍，便捏着血书的一角，朝向钱孙爱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们，他们......”话还没说完，钱孙爱体内气血上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夫人见钱孙爱晕倒在地，吓得大惊失色，也顾不上拿拐杖了，踩着三寸金莲就走上前去，身边几名丫鬟赶紧随着陈夫人扶起钱孙爱，一试呼吸，才松了口气。 “陈夫人，公堂之上，还请自重。”陈良谟见陈夫人三番五次的破坏规矩，皱起眉头就提醒道。 “你这个糊涂官，怎么还好意思说本夫人！若不是你胡乱审理，我这小儿岂会晕倒在堂？你等着吧，我定让钱大人弹劾你个偏袒之罪！”陈夫人见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晕了过去，丢尽了脸面，心中恼怒，正巧陈良谟出言针对自己，于是便把一腔怒火通通发在了主审官身上。 “啪！” 随着手中惊堂木第六次落下，陈良谟也被气得脸色通红，大怒道：“你这个泼妇，好不讲理！本官严格依照《大明律》审理案件，有何错可言？堂上这些人，皆受过钱孙爱欺凌，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敢做却不敢当，晕了过去，与我何干！本官念你是诰命夫人，给足了钱大人的脸面，你却三番五次的喧闹公堂，你把本官放在何处？把顺天府放在何处？把皇上放在何处？来人啊，立刻把这妇人请出公堂！” 陈夫人本来就是色厉内荏，又被陈良谟这么一吼，吓得不再言语，老老实实的随着衙役走出公堂外，只是眼睛依然恶狠狠的盯着陈良谟和罗阿娣。 “大人！”宋状师许久未曾说话，因为他心中清楚，血状纸一出，基本这个事就算尘埃落定了，大明朝从太祖皇帝起，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朝廷官员对皇帝，可以有血谏，民间百姓对官府，可以递血状，若后面官府查到血状纸上面的事不符合实情，那在上面画押的人是要被杀头的，所以一般没有特别大的仇恨，都不会递血状纸，而只要递了血状纸，事情十之八九都是属实的。只是陈夫人是他宋状师的雇主，此刻被狼狈的赶出公堂，他脸上也不光彩，所以不得不说上一句。 陈良谟发了一通火，很快又冷静下来，神色如常的看着宋状师：“若是有关案情的事，你可以继续说。” 宋状师见主审官态度强硬，也不再坚持，况且他也提供不出来什么新的证据替钱孙爱洗白了，只得放弃道：“在下无话可说了。”随即默默的退到一边站定。 陈良谟又扫视了一遍堂上众人，见无人再说话，便“啪”地一声拍下惊堂木，声音威严的说道：“本官宣布，钱孙爱状告小罐茶店霸占折扇案，因证据不足，不予定罪。众商户状告钱孙爱欺凌案，证据确凿，先将被告钱孙爱押入大牢，待上报刑部之后，再行定罪！退堂！” “威~武~” 随着两班衙役急促的敲击着水火棍，一场原告变被告的案子就此落地。 众人逐渐散去，罗阿娣小跑着来到杨杉身边：“相公，奴家这边准备了好多话，刚才都没得机会说出来呢。” “哈哈，不需要说话，就能赢了官司，难道不是好事吗？”杨杉牵着罗阿娣的手笑道。 “可是奴家觉得这事情怪怪的，前面案子审得好好的，突然就闯进来一群可怜人，他们怎么知道今日是审理钱孙爱的案子呢？莫非......”罗阿娣疑惑的看向杨杉。 “哈哈，莫要问我，此事我也不知情。”杨杉不想让罗阿娣知晓那么多内幕，就转移话题道，“今日京城众多商家出了恶气，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有什么好庆祝的，他们是出气了，可我们店里的那二十两茶叶钱，还没讨回来呢。”罗阿娣脸上有些失望。 “你就当拿出二十两银子，替京城的这些商家做了件善事。”杨杉安慰道。 入夜，钱府。 “老爷，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我们那可怜的孩儿！”卧房内，陈夫人一边哭泣，一边催促道。 “那杨杉连我都让他三分，你们就去买个茶叶，都能惹上他，真的是给我添乱！”钱谦益摇着折扇，气愤的指责陈夫人。 “老爷啊，你现在发火也无济于事了，谁让那杨杉欺人太甚，咱家孩儿看不过，才毅然告状，没想到那杨杉如此阴毒，竟然找了一群人来陷害孙爱。”陈夫人试图在钱谦益面前强行给钱孙爱洗白。 “你所说都是真的？”钱谦益略带怀疑的问道。 “千真万确，今日我就在堂上，那伙人来得不早不晚，偏偏在我们就要胜诉的时候闯了进来，还有那主审官陈良谟，也不是个好人，完全不顾事实，极力偏袒那些商户，我受不住气，辩驳了几句，还被他好一番训斥。”陈夫人说着又哭了出来。 “哦？他是如何说的？”钱谦益问道。 “他......他说我是个泼妇。” “岂有此理，他陈良谟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三品侍郎放在眼里。”钱谦益气愤的将折扇在手心一拍，“我原想和那杨杉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点银子欺负到我钱府头上！孙爱平日里虽然有些顽劣，但是欺男霸女的事情，我相信他必然不敢去做，只是......” 钱谦益手握折扇轻轻敲打着手掌心，思考良久才道：“还需想个办法先把孙爱从牢里弄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密谈 夜已深，但钱府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屋内两个人影时隐时现，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大人，此事确是辉红鲁莽了。” “辉红，此事不能怪你，大哥知你心意，走顺天府递状子是不想给我带来麻烦，只是那杨杉诡计多端，孙爱才会着了他的道。”礼部右侍郎钱谦益云淡风轻的撇开黄辉红的错误，好言安慰道。 “此时孙爱在牢中，定是非常难受。罢了，干脆我找几个人，去牢里把他救出来！”黄辉红沉吟片刻，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不可不可，此言极为不妥，莫要再说！辉红，你跟随我二十余年，一向沉稳，今日怎会说出这种蠢话？且不说你们能不能进得去顺天府大牢，哪怕是救出来了，你让孙爱今后该往何处去？亡命天涯吗？”钱谦益立刻驳回黄辉红的想法。 “唉~我也是一时心急，乱了方寸，才会出此下策，大人莫怪！”黄辉红被一番质问敲醒了脑袋。 “大哥知道你着急，但这种时候，更要沉下心来才是。适才我想了个方法，你帮我再推敲一下，想想是否有纰漏......” 次日清晨，内阁首辅周廷儒家中。 “事已至此，还请师兄务必要帮我这个忙啊~”钱谦益面对当朝首辅，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比平时温顺了许多。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顺天府已经判下来的案子，我不太好过问呐。” 首辅周廷儒端坐在太师椅上，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拿着茶盖，轻轻叩着茶碗的边沿，发出清脆缓慢的节奏音，正应和着面前几名舞姬轻盈曼妙的舞姿。 钱谦益随着周廷儒的目光朝厅堂中央看去，几名舞姬皆是绝色佳人，身材婀娜，舞姿柔美，一颦一笑间衣袂飘飘，眉目传情，极为动人。 这几年坊间多传闻首辅大人纵情声色犬马，少问政事，内阁里不少事情都是温次辅代为处理，钱谦益是明白缘由的，自从崇祯十六年周廷儒坐上首辅以来，两三年的时间就陆续纳了四房小妾，皆是京城有名的舞姬，年纪最小的那名姨太太今年刚满十八岁，还是不久前钱谦益亲自操办送入周府的。 钱谦益心有牵挂，根本无意欣赏美女，叹了口气道：“师兄，此案多有蹊跷，而且犬子也是被冤枉的，我本想与杨杉将官司打到底，怎奈家中贱内担心犬子在牢中安危，执意要我与那杨杉讲和，我思来想去，如今若是能将犬子救出牢狱，我钱家，也甘愿吃了这个亏。” “杨杉......”周廷儒随意的瞥了眼钱谦益，才悠悠说道，“听闻前些时日，户部尚书蒋德璟新收了一名学生，便是叫做杨杉。所以，若是想让令郎洗脱罪名，尽早出狱，此事牵扯甚广啊......” “师兄，当年你我在东林书院一同习读，我家老父对您可是百般照顾啊，算下来，我那犬子还得叫您一声伯父呢......”钱谦益才明白杨杉身后还有阁臣蒋德璟的关系，看来想让钱孙爱顺利出狱，必须说动周廷儒出面才得了。 “呵呵，当年在书院，钱老爷子对我真心不错，悉心教导，百般呵护，才使我后来能在会试、殿试连中两元，令尊对我的恩情，没齿也难以忘记。”周廷儒说到动情处，摆摆手，示意舞姬和仆人全部退下。 钱谦益清楚周廷儒的这个习惯，每次将要说到私密的事情，周首辅必然会让无关人等统统离开。 所以钱谦益又朝座椅前方挪了挪，身体稍稍前倾，做出一副肯请赐教的姿态，准备认认真真的倾听周首辅说话。 “此案的起因是在杨杉身上，京城皆知，顺天知府卢贺与杨杉关系匪浅，而卢贺与杨杉，又都是户部尚书蒋德璟的学生。你也知道，我与蒋德璟之间，并无深交，所以顺天府那边已经定下来的案子......” 钱谦益听到这话，心中已经凉了半截，昨夜他在家中仔细思索了一个方法，但那个法子必须要有一位大人物出面调和才能顺利实行，于是今日早早就来拜访周首辅，岂知周廷儒再三婉拒，似乎并不愿意掺和这件事情。 “但是......”周廷儒稍作停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钱谦益，端起茶碗道，“我与蒋德璟虽无深交，但同为内阁辅臣，一两句话还是说得上的，况且你我又为书院师兄弟，岂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子侄遭人陷害锒铛入狱？需要我做些什么，你可尽管说来。” 钱谦益本来已经凉了半截的心，又被点燃了起来，于是稍稍挺了挺身体，探头过去，低声道：“师弟昨日思虑整夜，想到了一个方法......” 周廷儒耐心听完，把玩着手中茶碗道：“你说的此法，有些投机取巧，但未必不可行，只是，一来需要顺天府同意，这个不妨事，等会我就去给蒋德璟带句话，让他同卢贺说说，想来座师的话，他卢知府还是会听从的。二来嘛，那些商户需要停止诉状，你可有办法应对？” “那些商户无非是想多讹些钱财，此事易办，我已安排人挨家挨户去协商，想来只要银子到位，他们也不会继续咬着此案不放吧？”钱谦益极有把握的回应道。 周廷儒沉吟片刻，忽然盯着钱谦益的眼睛问道：“我听闻，那些商户是递了血状纸的？” “这......”钱谦益被问得一愣，不过立即回过神来，“血状纸也不可全信，当年嘉靖朝时候，御史林润弹劾严嵩党羽鄢懋卿贪财索贿，鄢懋卿就上了血书以证清白，后来严嵩倒台，鄢懋卿作为严党党羽，被查出当年林润的弹劾竟然属实，于是事情败露，才被落职戍边。所以，以鄢懋卿刑部侍郎之高位，所上的血书，都不能属实，更何况市井商贩乎？” “嗯，所言有理。此事你尽可放心，大胆去做，先救出令郎，至于杨杉那边，我的意见是以和为贵。”周廷儒最后定了结论，也是给钱谦益吃了颗定心丸。 你放心，在救钱孙爱这件事情上，我百分百支持你，但是人救出来之后，莫要再去找别人的麻烦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师兄所言极是，我与杨杉，本就无甚深仇大恨，只要能救出孙爱，我也就安心了。”钱谦益恭敬的答应道，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细长匣子，缓缓打开道，“师兄，里面是前朝鄂王岳武穆亲笔所书《满江红》，我寻了十余年，不久前才偶尔所得，今日还请师兄帮忙品鉴一番。” “呵呵......你呀，就是太客气了。”周廷儒接过书卷，只是扫了几眼，就震撼道，“好字！好字！我观此字，犹如感受到一腔浩然正气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平衡即政治 周廷儒和钱谦益密谈后的第二日，清晨，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 户部尚书府邸。 蒋德璟正坐在庭院里悠然的喝着瘦肉粥，对面端坐的两人，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瘦肉粥，一小碟腌黄瓜，一小盘猪油渣炒青菜，看起来极有食欲，只是这两人似乎没什么胃口，并没有拿起桌上的筷子。 “怎么？嫌早餐不够丰盛？”蒋德璟喝了几口粥，才发现两人只是盯着自己看，于是调侃般的问道。 “老师家的早餐，一向是极适合守成口味的。”杨杉恭敬的回答道。 “那为什么不吃？”蒋德璟疑惑的问道。 对啊，既然觉得好吃，那为什么不动筷子呢？ “恩师一大早就让人把我俩喊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您一直不说话，我们心里没底，不敢吃啊！”卢贺就接过蒋德璟的话，表情犹豫的说道。 “哈哈~放心吃，不是坏事，一边吃一边说。上次你俩不请自来，我见你吃的呼呼作响，这次请你来吃，你又矜持起来了？”蒋德璟招呼两人赶紧吃饭，还不忘记调侃下卢贺。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卢贺随即端起盛有瘦肉粥的碗，几筷子下去，就不见了半碗，“好吃，好吃，恩师家这个厨子做的饭菜，比我家那婆娘手艺好多了。” “喜欢吃，就常来，瘦肉粥管够！”蒋德璟似乎被卢贺狼吞虎咽的吃相感染到，心情大好。 见杨卢二人都拿起了筷子，蒋德璟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昨日下午，周首辅找到我，说了些关于钱谦益儿子的事情......” “恩师，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钱侍郎的那个儿子，真的是作恶多端，敲诈勒索也就算了，去岁还差点弄出人命来......”卢贺听到蒋德璟主动聊起钱府的案子，就放下碗筷，大咧咧的用手抹抹嘴，打开了话匣子。 杨杉倒是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在吃，心中有种预感，老师似乎打算说些重要的事情。 蒋德璟摆手打断卢贺继续说话，放下筷子道：“周首辅找我，是希望通过我，请顺天府将这个案子大事化小。” 既然说到顺天府，卢贺就接话道：“恩师此话如何理解？” “周首辅的意思是，钱谦益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忍心看着他遭受牢狱之灾，之前他犯下的错误，钱府愿意多花银子赔偿，所以，就托我来问问顺天府的意思。” “恩师，此事不可和解！钱孙爱此人仗势欺人已久，京城众人多数敢怒不敢言，此次定案，正是大快人心之举，岂可逆民心而为？其次，顺天府已经定下来的案子，正准备上报刑部，岂能擅自撤回？” 卢贺立即表示反对，无论是从朝廷或者百姓的角度来说，他都希望这个案子能有个公正的结果。 对于卢贺的反驳，蒋德璟并不意外，因为卢贺就是个爽快正直的人，若是一下子同意了，蒋德璟反而会惊讶。 于是又将眼神看向旁边的杨杉，似乎在问，你的想法呢？ 杨杉见恩师看向自己，便沉吟了一下，才道：“依照《大明律》，钱孙爱的行为是肯定要被判刑的，就算我们同意和解，他能如何？” “呵呵，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周首辅跟我说了个法子，《大明律》中有说明，对于智障或者精神错乱的人，因其行为而导致违反律法的，可以减轻处罚。也就是说，只要能证明钱孙爱是个傻子或者疯子，那此案，可以不对钱孙爱本人进行人身处罚，只需赔偿银子即可。” “当然，前提是，顺天府必须同意。”蒋德璟笑呵呵的看着卢贺说道。 卢贺叹了口气，还是很不情愿的说道：“恩师，您曾经教导我们，我等深受皇恩，做官应该秉公持正，这钱孙爱本就是个正常人，而且做了很多坏事，他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蒋德璟极为同意的点点头，眼神赞许的看着卢贺道：“不错，我等为官一任，不敢说必能造福一方，但至少也要秉公持正，方不辜负皇恩。这钱孙爱的案子，只是普通的钱财纠纷，虽然也有逼得人投河，但最终没有害了人家性命。钱谦益也表态，除了财物赔偿，今后也定会严格管教逆子，必然不会再惹是生非。” “可是......”卢贺还想说话。 “景明啊，秉公持正，与适当的委曲求全，其实两者并不矛盾，只要不突破律法和道德的底线，恰如其分的让步，是为了日后更好的进步。此案若和解，一则商户们得到了丰厚的财物赔偿，二则钱谦益欠了你卢知府人情，三则经过此案，想必那钱孙爱不敢再随意施行欺凌之事，也起到了该有的教训。如此一举三得之事，何乐而不为之呢？” “把握好平衡，便是极大的政治智慧。” 蒋德璟说完，不再言语，耐心的看着杨杉和卢贺的表情。 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杨杉终于抬起头：“老师的说法，守成同意，只是今后那钱孙爱若是再有欺凌百姓、非礼猥琐之事，守成必不会轻饶他。” 卢贺惊讶的看着杨杉，又扭头看了看蒋德璟，继而又沉思了片刻，才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快，消息就通过周首辅传到了钱谦益那里，“事情可为”，首辅大人只说了四个字。 钱谦益收到这句话后，立即安排人行动了起来，先是花重金买通了京城最大的药铺“千金堂”的坐诊大夫，开了一张数年前就诊断出钱孙爱智障的药方，又叫黄辉红带了大把钱财挨家挨户的给受过欺诈的商户双倍赔偿，至于那户农家，更是赔了几十两金子。 城东小罐茶店，罗阿娣望着匣子里摆放整齐的二百两银子，以及钱谦益亲笔书写的一封道歉信，诧异的望着杨杉：“这些都是钱府的赔偿？” “是的，二十两银子的茶叶钱，还有一百八十两银子外加一封信的道歉！” 几日后，刑部做出了定案，钱孙爱因智力低下，导致其并无完全行为能力，所犯之罪，代处罚银八百两。 “钱孙爱，拿好东西，早些归家！”顺天府大牢里，一名狱卒声音洪亮的提醒道。 须臾，一个年轻却有些佝偻的身影蹒跚着走出顺天府，迎着太阳，看着城东的方向喃喃自语：“杨杉，咱俩没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暗战开端 “老爷，你看看我们家孩儿，在顺天府待了几日，都瘦掉一层肉~”晚饭后，陈夫人生气的对钱谦益说道，语气中还略带一丝矫揉造作的味道。 “这些年，孙爱性格顽劣，多了此番经历，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情。”钱谦益坐在书桌前，边翻着一册古籍，边回应道。 “那依着老爷的意思，我家孩儿被陷害这事，就这样算了？！”陈夫人听钱谦益如此说，心中火气就有点往脑袋顶上冲。 “不然还能怎样？我已经答应了周首辅，不再追究此事。”钱谦益还没有察觉到陈夫人的怒火，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书卷。 “我不同意！！！”陈夫人彻底被钱谦益漠然的态度激怒了，忽然厉声高叫道，“我家孩儿自出生到现在，近二十年来，不曾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这几日，他都把自己闷在屋里不肯出来，连吃饭都是丫鬟送过去，作为母亲，我可以感受到，这件事对我家孩儿的打击有多大！老爷你号称一代文坛领袖，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如此贪生怕死！那个叫什么杨杉的，还有那个顺天府，都要骑到你脖子上撒欢了，居然还不自知！” 一顿奚落嘲讽加批评，硬生生把钱谦益骂到愣神，只见钱侍郎不可置信的望着陈夫人，表情极度震惊，手中下意识的就合起了书卷，缓了好一会儿，钱谦益才回过神，神色如常的问道：“我钱某与夫人结缘于微末之际，相识二十余年来，从未见夫人发过如此大的火气，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气愤！他们欺人太甚！”陈夫人似乎也发觉刚才有些无理了，于是稍稍控制了下情绪，但语气中还是充满了愤怒。 钱谦益淡定的瞄了眼陈夫人：“那依着夫人的意思，此事该如何了结？” “定要讨个公道！” “如何讨？” “老爷应向朝廷上奏折，弹劾那杨杉和顺天府办案不公，袒护市井商贩，还我钱府一个公道，给我孩儿洗刷冤屈！”陈夫人好像又说到了伤心处，忍不住装模作样的擦了下眼角。 “夫人勿急。”钱谦益又淡定的看了眼陈夫人，好言劝慰道。 “眼见我那孩儿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一圈，我怎能不着急？！呜呜~”陈夫人一听钱谦益说的轻松，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变得剧烈波动起来。 “夫人且耐心听我说，昨日我已让御史孙元华上奏，弹劾杨杉夫人罗阿娣不守妇道，整日抛头露面，行为有悖伦理。既然找不出杨杉经商的证据，那就从他身边人下手......”钱谦益攥着拳头，表情阴恻恻的说道。 “啊~原来老爷已有了打算！”陈夫人听钱谦益说完，立即收了眼角那几滴似有似无的泪珠，表情诧异且略带兴奋的说道，“只是老爷不是已经答应周首辅，不再追究了吗？” “呵呵，我是说了自己不追究，但挡不住我的学生看不顺眼，定要为我钱家出头呀~哈哈~”钱谦益得意的看了眼陈夫人，伸手搂过陈夫人那有些赘肉的腰肢，略微皱眉道，“夫人这些年，也发福了呀~” “老爷，你真坏！”陈夫人就势将脑袋靠在钱谦益肩头，撒娇般的害羞道。 通政司衙门内，正五品右参议张天维已经对着一份奏折，读了一遍又一遍。 “啧啧，这份奏折，写得真是犀利呀！” “臣谨奏，汉朝班昭所著《女诫》有云，为女子者，应遵三从之道，守四德之仪。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方能克尽本分。且《妇行》章定曰，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备此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礼。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 “然杨杉夫人罗阿娣，有经商之才，为不守妇德；辩口利辞，为不守妇言；容貌美丽，为不守妇容；好嬉笑，工巧过人，为不守妇功。如此无四德之女子，京城罕见！海内亦罕见！......” “张大人，孙御史这份奏折，可真是把杨杉的夫人骂成了咱大明朝不守妇道第一人啊！”张天维身旁一名通政司的观政凑过头来，直言不讳的说道。 “是啊，这是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写出这些话来！”张天维也感叹道。 “那此份奏折，该如何处置？”年轻的观政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张天维略微思考片刻，下定决心道，“据闻前些时日钱侍郎的独子与杨杉发生了些许冲突，这御史孙元放，又是早些年给钱侍郎拜过名帖的学生，想来或许是做学生的，想为老师出口气吧......这份奏折，不能积留在咱们通政司，得赶紧递到内阁去，烫手山芋，就交给他们那些大人物处理吧。” “妙！张大人高瞻远瞩，问题看得透彻，这种两边不讨好的事情，是应该留给阁老们费神。” 年轻观政就将孙元华的奏折放在了一摞奏折的最上面，双臂抱起这叠各地各衙门最新呈上来的奏折，就匆匆走出了门外，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皇城东边的文渊阁，也就是大明朝的行政中枢，内阁值班房。 午门外，值守兵士校验过年轻观政的身份，就客气的放行了。 就见年轻观政搂了搂堆在怀里即将漫过脖颈的奏折，生怕不小心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整理衣服的皱褶，一路小跑着就奔向文渊阁，不一会，就在一处厢房外停住脚步，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屋内应允后才慢慢推开了房门。 文渊阁内，只有首辅周廷儒一人，内阁平日里实行轮班值守，今日负责值守的，正是首辅大人。 “堂哥，这是今日下面新递上来的奏折，请您过目。” 堂哥？！ 年轻观政竟然喊出了令人震惊的一个词。 “周文郁，说了多少遍了，平日在朝廷里，莫要称呼我为堂哥！你我之间的关系，不能轻易被外人知晓！”首辅大人不满意的训斥了一句，原来这通政司的年轻观政，竟然与当朝首辅大人是堂兄弟关系！ “我把你安排在通政司，就是为了让你做好我的喉舌，若是你的背景被别人知晓，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了！”周首辅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的，首辅大人，我这个喉舌，今日正好发现一件趣事，最上面这本奏折，您不妨仔细瞧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昔年有沈首辅 “哦？有何趣味？听你说的神秘，且拿来我看看。”首辅周廷儒招招手，就接过本族堂侄周文郁递上来的奏折。 首辅大人本是随意翻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看了几眼，后来眼睛越睁越大，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通读完一遍后，合上奏折，闭目思考片刻，又打开奏折，再次细读起来。 通政司观政周文郁站在下首，眼神一直在关注首辅大人的表现，在周文郁的经验中，很少见过首辅大人这般捉摸不定的情况，似乎先是淡定，然后是震惊，接着是犹豫，紧接着是继续犹豫...... 莫非，这份奏折真的是个超级大号烫手山芋？周文郁站在那里，随着周廷儒的表情，脑海中也闪现出各种猜测。 等了差不多接近两炷香的时间，才见首辅大人缓缓合上奏折，闭目不语，只有右手食中两指缓缓敲击着奏折封面。 周文郁知道首辅大人此时正在认真思考，便噤声不语，又耐心等了半盏茶的工夫，终于见首辅大人慢慢睁开眼缝，双眉间略现疲惫之色。 忽然听首辅大人问道：“这份奏折的内容，除了你，还有谁知？” “回堂叔，不，回首辅大人，此份奏折是今早御史孙元华亲自递到通政司的，我见他是亲手交给的右通政张天维，当时张通政是在签押房内看完的奏折，那会只有我在旁边，然后我就赶紧把奏折递来给您了。”周文郁详细的将过程说了一遍，说完还沉吟了一下，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张天维？”首辅大人略微回忆道，“可是福建漳州府的那个张天维、张中贲？” “回首辅大人，正是那个张天维，字中贲，自号鹏海先生。”周文郁几乎没有停顿的就回应道。 “哦......那他可是户部尚书蒋德璟的同乡呢，我记得他好像还是詹事府詹事黄道周的学生吧？”首辅大人不确定的问道，好像又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候就显出周文郁的机灵了，也不见他需要思索，便立即接上首辅大人的话道：“对的，崇祯二年，张天维殿试中第二甲十五名，赐进士出身，之后就授了通政司观政一职，也是在当年，便拜了黄道周黄大人为师，后来又升沧州知府、赣州知府，直到去岁秋天，才回到京城升做了通政司的右通政。” “嗯，你记性不错！既然如此，想必此刻蒋尚书必然也已经知晓此事了。”首辅大人猜测道。 “为何首辅大人这样笃定？”周文郁不太明白了，就算张天维和蒋德璟是同乡，也不见得消息能传得这么快吧。 “呵呵，你有所不知，黄道周、蒋德璟，还有那个张天维，他们都是心学门人，关系非同一般。”首辅大人意味深长的解释道。 “啊！！！心学？那可是本朝明令禁止传播的学问呐！”周文郁极度震惊，他是真的没想到禁了这么多年，心学竟然还在传播，而且有这么多朝廷里的高官牵扯在内。 “呵呵，此事你知晓便可，万不能再传于他人之耳，心学门人一事，目前只有皇上、锦衣卫骆指挥使、我，还有你知道。”首辅大人说到最后，重点在“你”上提高了声音。 “请首辅大人放心，下官必听于耳，忘于心，也感谢首辅大人的信任！”周文郁当场表态道，“只是，下官不明白，为何皇上知晓此事，还放任他们......” 周廷儒摆摆手，立即打断周文郁的话：“圣心难测，不可再提！” “好的。那此事您看该如何处置才妥？”周文郁语气恭敬，谦虚的问道。 “嘉靖年间，有绍兴府进士姓沈，其人少有才名，连中小三元，又在嘉靖三十五年被钦点状元，之后在嘉靖四十五年入内阁，终于在万历元年的时候晋升首辅。”周廷儒放下奏折，呡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道。 “小侄对沈首辅确有耳闻，只是不明白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呵呵，昔年有沈首辅，其妻殷夫人，经商奇才，以一己妇人之力创办全国最大商号汇联号，你见朝廷上下有谁弹劾过？”首辅大人慢悠悠的问道。 “……” “小侄只对沈首辅有所耳闻，没想到首辅夫人，竟也有如此魄力，全国最大商号，那是得有多大的才智啊……” 周文郁先是被问得一愣，脑中迅速思考，想了想，似乎当年沈首辅真的没有因此被弹劾过。 “既有先例在此，你说我该如何处置？”首辅大人发问道。 “留中不发？”周文郁想了下，有些不确定的揣测道。 “不不不，”首辅大人立即摆手，“留中不发是下策，之前我欠过蒋德璟人情，就将这本奏折留在我处，晚些时候我拿给蒋德璟，该如何处置，由他来定。” 周文郁转念一想，不由得赞叹道：“还是首辅大人高明啊，这份奏折给了蒋尚书，就等于告诉他，这件麻烦事您帮他先压下来了，给了蒋尚书和杨杉足够的时间处理，如此，既还了人情，又赚了好感。厉害，首辅大人真得厉害！” “哈哈，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小事一桩。此事你不必再告诉旁人了，若是张天维问起，你就说已经递到内阁了。记住，杨杉是蒋尚书学生的事情，也莫要随意乱说。”周廷儒抚着胡须，仰头笑道，“最近内阁有些人不太安分，蒋德璟此人，或许可以拉拢一番。” “堂叔深谋远虑，必能久居首辅之职。”周文郁眉飞色舞的奉承道。 入夜，钱府，钱孙爱房间。 这位被刑部判为傻子的年轻人，此刻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对着空中横七竖八的比划着。 “该死的杨杉！该死的罗阿娣！还有那个打我的厚唇男子！你们统统该死！该死！”一张怒极到失去理智的面孔对着空中愤怒的低声吼道。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一条小缝。 “赶快进来，把门关上！”钱孙爱狠狠的瞥了眼房门，见是自己的随从，表情才稍微缓和一点。 “少爷，沧州那边来消息了，三百两，他愿意替少爷割了那杨杉的人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危机临近 “三百两，三百两......”钱孙爱手握剑柄，剑尖倒指地面，眼神狠戾的盯着剑尖出神，嘴里却在喃喃自语。 “少爷，小人也觉得他这个开价太高了，那杨杉何德何能，值得这么多银子，要不我再去跟沧州那边说说？”随从看着钱孙爱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便主动提出要为主子分忧。 “不！”钱孙爱猛地将剑尖砸向地面，发出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拒绝随从的好意，“那个杨杉，值得三百两！不仅不能压价，还要加银子，我给他六百两，买杨杉和罗阿娣的两条命！你再告诉他，若是这次做得好，后面还有大生意给他。” 钱孙爱活了快二十年，自诩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少爷，怎想此次一劫，不仅锒铛入狱，还被朝廷衙门判成低智力的傻儿，一夜之间成为了京城各位公子哥口中的笑柄，弄得钱孙爱灰头土脸，根本无颜面再出门见昔日好友。 这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心理落差，狠狠地在钱孙爱的心坎里割了一道深深的印记，羞辱带来的自卑，自卑带来的愤恨，钱孙爱认为，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杨杉和罗阿娣造成的。 甚至钱孙爱有时候都在怨恨父亲钱谦益和母亲陈夫人，为什么？为什么在自己被人伤害最深的时候，你们不出来保护自己？不出来替自己报仇？为什么要与杨杉这种仇敌讲和？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为我讨公道，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为自己报仇了。 这些时日，钱孙爱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面，越想越恨，越恨越想，几乎就要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思来想去，最直接的复仇方式，就用买凶杀人。 一念及此，钱孙爱再也控制不住杀人的念头，是的，杀了杨杉和罗阿娣之后，再给随从一些银子出城避避风头，想来官府也不会追究到自己的头上来，如此大仇得报，自己在京城公子哥的圈子内，也能继续昂首挺胸了。 钱孙爱忽然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谁说我是低能儿的？ 当然，先杀杨杉和罗阿娣这两个不会武功的，至于那个揍过自己的宋懋澄，等这次得手之后，再多找几个人干掉他！ 完美的计划！ 就在钱孙爱还沉浸在幻想计划成功的兴奋中时，在首辅大人的府邸里，周廷儒正在询问着钱孙爱的父亲钱谦益。 “受之（钱谦益字），你老实告诉我，孙元华的那封奏折，是不是你指示的？” “师兄，此事冤枉啊~”钱谦益听到首辅大人如此问，神情大变，很委屈的解释道，“当日我家孙爱身陷牢狱，是师兄您仗义出手，才把孙爱顺利从顺天府挽救出来，当时我也答应过师兄，不再追究此事。我钱谦益说话，也是掷地有声的，怎敢再背着师兄去做此事？” 周廷儒一边听着钱谦益说话，一边紧紧盯着钱谦益的眼睛，似乎想从眼神中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片刻之后，周廷儒才挪开眼睛，笑着端起一碗茶水：“师弟不必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此事你若不知情，那是最好的，只是......” 周廷儒话锋一转，又眯着眼睛看向钱谦益，直把钱谦益看得一愣神：“怎么？” “呵呵，”周廷儒又把眼神转向茶碗，“只是，从那封奏折递上来的时间看，未免显得孙元华太心急了一些。” “呵呵......”钱谦益小心的陪着笑容，心里明白，看来师兄周廷儒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呀，不过不要紧，只要师兄不点破，自己就继续不承认，于是顺着周廷儒的话说道，“师兄说的极是，待我回去就训斥孙元华。” “也不必，先前我让你不要追究，并不是咱们怕了杨杉这人，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而已，此时既然奏折已经递上来了，那也是给杨杉一个敲打，就用御史孙元华，来告诫杨杉这个年轻人，不要处处树敌，以和为贵才是。” 周廷儒轻描淡写的说道，白日里的时候，他已经将奏折交给了户部尚书蒋德璟，蒋尚书读完奏折，惊出一声冷汗，若是这奏折里的内容传出去，杨杉夫人罗阿娣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在大明朝，一个妇人，若是因为不守妇道而坏了名声，那必将被世人唾骂，这个人一辈子也就完了。 蒋德璟是清楚后果的，若是罗阿娣没了清誉，那对杨杉个人或者仕途的影响，无疑都是巨大的。 正当蒋德璟对着这封奏折为难的时候，身为当事人的杨杉和罗阿娣，正在计算着小罐茶店里今日的收益。 “相公，今日店里统共卖出去四十五罐茶叶。”罗阿娣略带兴奋的告诉杨杉。 目前小罐茶已经有了三四种系列的茶罐，龙井、普洱、毛峰、猴魁、大红袍、白茶、铁观音等七种茶叶，单罐的价格也从五贯钱到十贯钱不等，今日小罐茶旗舰店的销售额，就有三百八十贯钱之多，折算下来，接近四十两银子。 杨杉满意的点点头，对小罐茶的前景，也越来越看好，好的品质，加上足够的宣传，可以造就神话，不管别人信不信，杨杉是相信的。 “天色不早了，算完了，咱们也早些回家吧。”杨杉听到街上敲响了戌时的梆子声，今日放了衙就来店里陪媳妇了，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饿得有些心发慌。 “都是奴家的错，算账算到现在，相公一定饿坏了吧，咱们赶紧回家煮饭吃吧。”罗阿娣经杨杉提醒，才想起来大家都还没饿着肚子，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始收拾起东西。 两个人就熄了烛火，关好了门窗，这才牵着手走向街上。 大明朝的北京城，到了夜晚还是实行宵禁的，时间是每天晚上的亥时到次日凌晨的寅时，也就是晚上十点到凌晨四点。宵禁的时间里，整个京城，只允许五城兵马司巡逻的士兵，或者衙门里办案的公人才可以通行，普通人如果在夜晚还在街上走动，是会被街上巡逻的士兵抓进衙门里审问的。 还有一个时辰就宵禁了，从城东小罐茶店到朱雀大街支路的杨家宅子，正常得步行小半个时辰，今晚为了赶时间，所以杨杉和罗阿娣就顺着胡同开始抄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黑暗中的朱雀大街胡同 今年的北京城，冷得特别早，才九月底的时节，天气就开始转凉，早晚温差变得很大，北方南移的冷风“嗖嗖”的刮人皮肤，戌时之后，街上也见不到什么人影，天凉了，大家也都早早回家捂被窝了。 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一两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打更语。 “踏踏踏......” 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士兵整齐有序的经过杨杉和罗阿娣身边，两人也没当回事，牵着手快速走在路上，打算朝前穿过崇文门，再走小路抄道经过思成坊，转进朱雀大街。 “哎！你们等等！” 突然，一声很有官威的喊声在杨杉和罗阿娣的身后响起。 两人停下脚步，罗阿娣疑惑的看着杨杉，杨杉又疑惑的看着前方巡街的那队五城兵马司士兵。 一名看起来很有派头的中年人从队伍后面走出来，指着杨杉回忆道：“你是......你是那个.......谁吧？” “在下杨杉，请问大人是不是认识我？”杨杉很客气的抱拳道，面前这个中年人感觉有些面熟，但是一时半会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 中年人用手指敲着脑门，看起来似乎回忆的有些困难，但是依然没有乱了气场：“杨杉......杨杉......本官想起来了，几个月前，咱俩是不是在朱雀大街见过，那会你好像是跟着北镇抚司的张松张大人在一块，抓了个抢婴孩的贼人？” 杨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第一眼就觉得面前这位派头很足的中年人面熟呢，刚重生那会，张松庞泰陪着杨杉去拜访卢贺，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抓了个人贩子，那时候就是这位大人来收的尾。 “本官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曹彪，这么晚了，你俩还在街上做什么呢？”曹彪记得当日还找张松打听过杨杉的身份，结果被张松找个“不便透露”的理由拒绝了，今日再见面，得好好打听打听了。 “呵呵，在下都察院经历杨杉，我与夫人现在正准备归家，这是我的衙门腰牌，请曹大人过目。”杨杉笑呵呵的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双手递给曹彪。 只见玉牌正面印着“都察院”，反面印着“经历杨杉”，这玉质腰牌是每个朝廷命官都有的身份证明，相当于杨杉前世的单位工作证，只是如今的腰牌上缺了杨杉本人的大头照片而已。 没办法，这个时候，摄影技术还没有诞生呢。 曹彪翻看了两下，确认了腰牌的真实性，于是恭恭敬敬的递还给杨杉道：“下官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曹彪，拜见杨大人。” 出于对上官的礼貌，曹彪又自我介绍了一下，只是这次，官威十足的气场收敛了不少。 杨杉心情很不错的回应道：“曹大人也好。” 曹彪是正七品的副指挥，杨杉是正六品的经历，差了两级呢，所以曹彪也不敢继续在杨杉面前装大爷了。 对于这会的曹彪来说，心里也是高兴的，因为几个月前没有搞清楚的事情，今晚终于明白了，难怪当时张松弄得那么神秘，原来是都察院的人，当日他们必是在执行一项秘密的任务...... 曹彪心里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来。 “此刻天色已晚，杨大人与夫人归家，是否需要下官派兵护送？”曹彪客气的询问道。 杨杉也客气的拒绝了曹彪的好意，无奈曹彪坚持要送，杨杉只得同意，于是曹指挥便安排了四名士兵跟着杨杉和罗阿娣。 “下官还有巡街任务，这四人就随着杨大人归家，等到了地方，让他们自行回来便好。” 曹彪又吩咐了几句，无非是要“安全护送杨大人到家”“不许出现差池”之类的话语，随后便向杨杉告辞，带着其余的士兵继续巡街去了。 当下无话，四名士兵陪着杨杉和罗阿娣走过了崇文门，又穿过了思成坊，走到了朱雀大街支路拐角的时候，杨杉就停下脚步，同这几名士兵道谢：“前面转弯就是朱雀胡同了，走几步就是我家，今晚辛苦几位兄弟了，改日我约上曹指挥，大家再一起聚聚。” 几名士兵就同杨杉告别过，转身又朝崇文门方向走去，杨杉就牵着罗阿娣走向胡同内，借着月光，前面不远处，依稀可以看见杨宅的大门了。 随着杨杉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身后的胡同拐角也现出一个黑影，身着黑衣，脸蒙黑巾，眼神凌厉的看了眼前方，随即贴着墙根，也朝着胡同深处走去。 须臾，在胡同拐角的地方，又出现一个青衫男子，厚唇黑脸，盯着消失在胡同深处的黑衣人，深吸一口气，便迈着极轻的步伐跟上了黑衣人的方向。 待两人都消失在黑暗中后，胡同两边的房顶上深处几颗脑袋，其中一人略带腼腆的向身边另一人说道：“大哥，他们都进去了。” “让兄弟们也跟上，悄悄的，先别现身，等我通知。”身边这人声音沉稳的吩咐道。 腼腆青年朝着胡同深处摆摆手，几颗脑袋立即消失不见，只偶尔有屋顶瓦片轻轻震动的声音传出。 眼看着还有十几步就到家了，杨杉说道：“媳妇，赶紧把钥匙准备好，等下我来开门。” 罗阿娣“嗯”了一声，就在身上摸索，“咦？钥匙去哪里了？” “怎么？找不到钥匙了吗？” “奴家记得从茶叶店出来的时候，我还把钥匙放在身上的，怎么这会就找不见了呢？” “这就奇怪了！先别急，反正都到家门口了，慢慢找，不行咱们就回头找找，说不定丢在路上了，放心，这会离宵禁还有两刻钟呢。”杨杉看着罗阿娣慌张的神情，便出言安慰道。 罗阿娣又拍拍身上，还是没有，便转身向着来时的胡同口望去，只见眼前一柄寒光映着月亮就朝胸口刺来。 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耳边一声大喝，“小心！”。 “噗嗤！”，寒光刺入身体，在寂静的胡同深处显得格外刺耳。 “啊~相公！”罗阿娣瞪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杨杉，吓得惊声大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齐聚 罗阿娣就见杨杉眉头紧皱，先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然后“噗”的一大口鲜血喷出，直接染红了罗阿娣肩头的衣衫。 “救命啊~”一声凄厉的喊叫震破云霄。 喊声还在胡同里回荡，罗阿娣连带着杨杉就被那一刀的冲劲完就带着十几名士兵冲进了胡同，然后，他就傻眼了。 就见三个人凶狠的斗在一起，另外几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基本帮不上忙，只是在外围持刀拦着，三人里拿绣春刀的是张松张大人，另外两个...... 杨杉此时也察觉到曹彪的犹豫，就提醒道：“曹大人，抓那名黑衣人！” 曹彪收到杨杉的提醒，高声喊道：“弟兄们，把那黑衣人围起来，锦衣卫的兄弟们闪开，准备放箭！” 黑衣人与宋懋澄和张松两名高手斗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本就有些乏力了，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眼见又来了一拨士兵，心中大急，免不了手中寒刀就慢了一点，宋懋澄瞅住破绽，长剑就切向黑衣人左臂，“嗤”的一声，划出一道血痕。 一击得手，就听到张松喊了一声“后退”，来不及思考，宋懋澄身体下意识的就向后猛退几步，“嗖嗖嗖”，几枚箭矢瞬间就从身前掠过，直射黑衣人。 “噗”，黑衣人右腿被射中，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名锦衣卫迅速上前踢掉寒刀，另外一名锦衣卫立即掏出麻布就塞进了黑衣人嘴里，另外几名锦衣卫就将黑衣人双手负后绑了绳子。 “唔唔—”黑衣人不停的挣扎，神情里满是不服。 “胡则，咱们兄弟追了你好几日，今晚总算有了结果，把他带回北镇抚司。”张松上前挑开黑衣人面巾，认清面相，正是连日来锦衣卫追踪的疑犯。 听张松这么说，曹彪有些不乐意了，上前几步，就跟张松解释道：“张大人，这胡则深夜行凶，恰恰又被我手下的兄弟们擒获，理应带回我五城兵马司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逆子 “今晚多谢曹指挥了，只是这胡则是白莲教护教八金刚排名第四的逆匪，身上有太多隐秘，似乎由我们带回锦衣卫衙门更妥当些。”张松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没错，多亏你们五城兵马司帮忙，才抓住了这黑衣人，只是此人是白莲教里的高层人物，涉及太多机密事情，而且捉拿白莲教逆匪，的确是锦衣卫的职责。 “呵呵，”曹彪有些尴尬的笑道，“若是如此，此人应该由张大人带回锦衣卫，我等今晚只是协助办案。” 既然是白莲教的人，那还是你们锦衣卫带回去吧，我曹彪可不想沾染这种麻烦事，不过我们今晚也是出了力气的，你们锦衣卫得给个说法吧。 “曹大人放心，今晚之事，我必会向骆指挥使禀报，少不了曹大人这份功劳。”张松明白曹彪心中那点想法，于是给出了一颗定心丸。 “看张大人说得，什么功劳不功劳的，都是给朝廷做事，能结交张大人，便是我曹某人的荣幸。”曹彪顺杆子往上爬，笑嘻嘻的说道。 “客气客气！”张松抱拳道。 见张松这边寒暄的差不多了，曹彪又走到杨杉面前，关心的询问起杨杉的伤势，得到不严重的回复后，才转忧为喜，笑着奉承杨杉福大命大。 这时宋懋澄也走过来，朝着杨杉和罗阿娣道：“傍晚的时候，我在街上见此人行为怪异，且有功夫在身，就一路跟随，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行刺你们的，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然抓了个白莲教匪人。” 张松听到宋懋澄说话，便转身走近，客气的问道：“在下锦衣卫总旗张松，这位兄弟好功夫，不知如何称呼？” 经过上次翰林院藏书馆案后，没多久张松就提任了正七品的锦衣卫总旗，手底下管着四五十名锦衣卫人员，庞泰作为他的副手，也升为了从七品的小旗。 “张大人也是好功夫，草民松江府宋懋澄，刚才打斗时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之前两人围攻黑衣人，宋懋澄对张松略有嫌弃，所以有此道歉的说法。 “不妨事，宋兄仗义相助，张某极为佩服。”张松也是豁达宽厚的性格，根本没有把那点小事放在心上。 闲聊之际，庞泰请的大夫就过来了，张松破了门锁，又安排了几名锦衣卫守在杨宅，才和众人逐渐散去。 朱雀胡同最深处，一名少年和一名随从躲在暗处。 “少爷，杀手被抓了，咱们赶紧跑路吧？”随从无比慌张的说道。 “慌什么！我爹是当朝礼部侍郎，他锦衣卫敢抓我？”少年强装镇定的训斥起随从。 “噗！” 随从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身后一柄长刀插入体内，于是努力的扭过头，试图看清楚身后来人的模样。 “噗！” 又是狠辣迅疾的一刀，随从彻底栽倒在地，眼睛瞪得滚圆。 少年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瞪着黑暗处，颤抖着问道：“是......是......是谁？” 一个黑衣劲装的身影缓缓从暗处浮现，声音冰冷：“别怕，我是你黄叔叔。” “黄......黄......”少年直愣愣的盯着黄叔叔，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黄辉红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过人了，自从二十多年前跟随钱谦益进入官场以后，暴力已经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如何获取到最大的利益，才是黄辉红考虑的问题，当然，万不得已的时候，黄辉红还是会拿起刀的。 今夜，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钱府厅堂，中堂椅上坐着钱谦益，案旁站着黄辉红，下首方向，钱孙爱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 “逆子！简直是逆子！”钱谦益暴怒的指着钱孙爱吼叫道，脸色铁青，顺手拿起桌上的青花瓷小花瓶就砸了过去。 “啪！” 钱孙爱侧身躲过，花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给我如实说来，那杀手是不是你找的？”钱谦益气的眉毛倒竖，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优雅，像极了一头要生吞活剥人肉的老虎。 “爹~”也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太委屈了，钱孙爱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许久，“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爹，孩儿冤枉啊！” “你委屈个屁！”自诩极有涵养的钱谦益，此刻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怒，恼火的骂了出来。 “那个......那个杀手，是孩儿让随从去外地找的，孩儿本来是想吓吓杨杉，孩儿，孩儿不甘心啊！”钱孙爱哽咽道，只是承认了部分事实，隐瞒了找杀手的初衷。 “那个杀手是白莲教的匪人！你这个逆子，怎么有胆量和白莲教勾结？！”钱谦益继续怒吼道。 “孩儿冤枉啊~孩儿真不清楚那人是白莲教的，这件事都是我那个随从帮我张罗的！孩儿真的是无辜的啊~”钱孙爱听到杀手的身份，慌忙解释，身体吓得更加瘫软了。 “你那个随从也是白莲教的匪人！”钱谦益吼得有些累了，语气缓了缓道，“他们的身份，你真不知情？” “爹，您相信孩儿啊，孩儿也是前两年才认识了那个随从，觉得投脾气，就经常在一起玩耍，孩儿若是知晓他是白莲教的人，打死我也不敢和他凑在一起啊~”钱孙爱吓得一个劲给自己老爹磕头，试图以此来证明自己真不知情。 见到钱孙爱这幅鼻涕眼泪横流的可怜相，钱谦益心中又有些不忍了，于是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才吩咐道：“这几日，你老实在家中待着，哪里都不许去，任何人都不许接触。辉红，你去查一下这三五年来进府的仆人，还有平日里和孙爱在一起玩耍的朋友，看还有没有白莲教余孽。” 朱雀胡同，杨宅。 大夫给杨杉肩膀重新上了药，又包扎好，写了副药方，吩咐妥当了，才放心离去。 宋懋澄将大夫送出宅子，回到卧房，看着半卧在床上的杨杉疑惑的问道：“为何白莲教会来行刺杨贤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讨个公道 杨杉想来想去，最近除了钱府，也没得罪别人了啊，而且钱谦益已经说了不再纠结此事了，莫非，今晚这白莲教匪人，与三月份的当街行刺有什么联系？ 想不清楚，杨杉也不再费劲思考，明日去问问锦衣卫的审讯结果，一切便知晓。 次日，杨杉向都察院里请了卯，正在家休养，锦衣卫千户吴孟明就带着几名属下来杨宅探望。 杨杉就叫罗阿娣给众位沏茶，自己挣扎着打算起身，因为肩膀受了刀伤，只能用另外一条胳膊使力气撑起身体，看起来显得极为吃力。 吴孟明上前扶住杨杉，拿了一床被子叠成块状垫在杨杉身后，这样半躺着，会舒服很多。 两人寒暄了几句，吴孟明就吩咐几名属下去屋外等候，见房间内没了外人，吴孟明才正色道：“贤弟，昨夜我们突审胡则，哦，就是行刺你的那个黑衣人。” 吴孟明担心杨杉不知道谁是胡则，还特别解释了一下，看到杨杉点头后，才继续说：“三四月份的时候，我们锦衣卫清扫了京郊附近的白莲教据点，这个胡则就是那次清扫之后从南方调过来主持京郊局面的，但是此人嘴很硬，我们昨夜使尽了方法，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只知道他这次是受了钱谦益儿子钱孙爱的指使。” “钱孙爱？！他竟然也是白莲教的人？”杨杉瞪圆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不，经过我们的筛查，钱孙爱包括钱谦益，并不是白莲教的人，但是钱孙爱身边有个随从，是白莲教安排进钱府的钉子，上次的事情，钱孙爱心里对你怨恨未消，企图买凶杀你，这中间的联络人，便是那名随从，而且大清扫之后，白莲教在京郊的势力元气大伤，胡则只能亲自出面，一是报复你本人，二是试图激化京城官场的矛盾。” “这个钱孙爱，实在可恶！” 杨杉愤怒的说道，是啊，上次的事情，看在几个大人物的面子上，大家和解了，但你钱孙爱刚从牢里出来，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想着买凶杀我，若不是昨夜运气好，自己与罗阿娣，岂不是糊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钱孙爱，你做得太过线了！ “是啊，这个钱孙爱，真的太愚蠢了，钱谦益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来这个傻儿子？呵呵~”吴孟明挺直白的评论了一句，言语中满是轻视。 就在这时，房门“啪”地一声被推开，卢贺焦急的冲进来，嘴里还在念叨：“师弟，你伤到哪儿了？哎呦，吴大人也在呢，我见门口有锦衣卫的人守着，就猜到有大人物来了！” “哈哈，我哪里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为骆大人分忧而已。”吴孟明立即解释了一句。 “师兄也来了啊，快请坐。”杨杉热情的招呼道。 “你身体不方便，我自己找凳子坐就好，对了，你还没说伤到哪儿呢？”卢贺大咧咧的搬过一张凳子，就坐在了杨杉床边。 “肩膀上挨了一刀，倒是不严重，只是得休养些日子了。”杨杉老实说道。 “这个钱孙爱，胆子太大了，竟敢雇凶！还好师弟没事，不然我肯定和那个钱谦益没完！”卢贺看过了杨杉的伤口，特别义愤填膺的谴责道。 “卢大人也知道这件事是钱孙爱做的了？”吴孟明奇怪卢贺知道的这么快。 “恩师一早就把我喊过家里去，告诉了我情况。”卢贺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解释了吴孟明的疑惑。 吴孟明一听是蒋德璟说的，马上就明白了：“也对，依着蒋尚书和骆指挥使的关系，没理由不知情......” “恩师今早去内阁找周首辅商量事情了，他让我来探望下你，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卢贺神神秘秘的低声道。 “哦？”杨杉和吴孟明好奇的看着卢贺，都对这个好消息极有兴趣。 “前日御史孙元华上的奏折，你知道吧？”卢贺问道，吴孟明点了点头，杨杉却摇了摇头。 卢贺看着杨杉疑惑的神情，就解释道：“孙元华那份奏折里，满篇都是在攻击弟妹，恩师当时压了下来，所以没有扩散出去，考虑到师弟你的心情，也就没有立即告诉你，恩师想得是，替你把奏折的事情解决了，再告诉你结果......” “学生感谢老师了！”杨杉由衷的插了句感谢的话。 “师弟不必客气，只是那孙元华从人伦大礼的角度来攻击弟妹，恩师一时间也没想好妥善的办法，恰巧昨夜钱孙爱做了这么个蠢事，恩师就让我来告诉你尽管放心了，钱谦益这步好棋，被他这个傻儿子一闹，现在变成了死棋。恩师交待你只需好生休养，剩下的事情，他去帮你处理。”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文渊阁。 “这份奏折，此时已无需再做票拟了。”内阁首辅周廷儒拿着前日御史孙元华递上来的奏折，直截了当的对户部尚书蒋德璟说道。 “首辅大人说的是，我也刚好要找钱谦益讨个公道。”蒋德璟提到钱谦益，语气极为不善，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任何人听到这种语气，都明白，蒋尚书真的生气了。 “此事据我所知，钱侍郎的确毫不知情，只不过他那个逆子犯下的错，做父亲的怎么能推脱干净呢？”周首辅忽然有些替钱谦益可怜起来，遇上钱孙爱这种实力坑爹的货，钱谦益也是倒霉了。 “子不教，父之过！就算钱谦益不知情，他也得为这件事情负责，毕竟我的学生差点丢了性命！”蒋德璟毫不退缩，性命攸关的事情，岂是钱谦益一句不知情就能打发掉的？ “实不相瞒，今日凌晨，钱侍郎来找过我，对这件事情，钱侍郎愿意为此负责，对您的学生杨杉，他也愿意做好善后，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能保住他那个儿子一条性命。” 周首辅言辞恳切的说完，见蒋德璟沉默不语，似乎在犹豫，又继续说道：“孙元华收回这份奏折，钱侍郎保证他这边以后再不会出现攻击杨杉和杨夫人的事情，钱孙爱离开京城，回苏州老家思过三年，赔偿杨杉一座宅院，另外，再过几年，杨嗣昌杨尚书就到了致仕的年纪，我这边竭力支持蒋大人更进一步。” “蒋大人，您看这样处理，可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不存在的锦衣卫同知 周首辅说完，蒋德璟并没有马上回复，而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首辅大人的条件，我可以代表杨杉答应，只是，就算我们不追究，还有锦衣卫那里呢，想必此刻，骆指挥使正在向皇上汇报此事吧。” 紫禁城，御书房。 “昨夜的事情，审清楚了吧？” 大明朝天子崇祯皇帝此刻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没抬的朝下首站着的一名中年人问道。 完全听不出皇上有没有生气呀，下首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迅速揣测了一下圣心，立即抱拳道：“回皇上，审清楚了，行刺的人是白莲教逆匪中的护教金刚之一，自称是受了礼部钱侍郎的儿子指使，其他关于白莲教逆匪的其他情况，还在慢慢审问中。” “嗯，既然此人是白莲教逆匪里的高层，就先关在诏狱，你们上点心，尽快问些东西出来。”崇祯合上已经批阅好的奏折，又翻开桌上的另外一本奏折，继续边看边说。 “臣遵旨。” “杨杉情况怎样？” “听说是受了些小伤，需要修养些时日。” “钱谦益家里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臣连夜就派人去查了，除了那名失踪的随从，府里的其余人等，都与白莲教逆匪没有关系。” “嗯，你看看今早钱谦益递上来的这份奏折。” 崇祯就站起身，旁边站着的太监王承恩立即上前轻扶着崇祯的臂肘，崇祯摆摆手，示意王承恩退到一旁，拿起桌上单独放置的一本奏折，走下台阶，亲自递到了骆养性的手里。 骆养性这才留意到崇祯皇帝今日换了件新常服，盘领窄袖的黄袍，前后及两肩分别织着一条金色盘龙，腰间系着金玉琥珀束带，脚踩白底的皂色毡靴。 指挥使大人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了点，今日皇上气色不错，看来昨夜的事情没有太影响到皇上的心情。 这么多年，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向来没有心思会去换新衣服的。 骆养性双手接过奏折，小心翻开，竟然写着“钱谦益谨奏”。 花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工夫，骆养性才合上奏折，小心翼翼的递还给王承恩，等待着皇上的问话。 “说说看。”这时候崇祯皇帝背对着骆养性，似乎正在认真欣赏一幅山水画。 “那臣就斗胆，说说自己的理解，钱侍郎在奏折里解释说，钱孙爱只是想找人教训杨杉一番，没想到钱孙爱的随从是白莲教逆匪，钱孙爱受了蒙骗，才差点犯下雇凶谋杀朝廷命官的大罪，对于钱孙爱犯下的错误，完全是钱侍郎作为父亲没有教育好的缘故，所以钱侍郎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可臣认为，既然是钱孙爱犯下的错误，理应由钱孙爱自己承担后果。” “那你认为，如何处置钱孙爱才合适？”崇祯皇帝背对着骆养性，又问道。 “《大明律》里有云，雇凶杀人者，与杀人者同罪。臣认为，按照律法，应处以斩刑。”骆养性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想法。 “有证据能直接指向钱孙爱雇凶吗？” “目前只有那名白莲教逆匪的口供，而且作为联络人的钱府随从已经失踪，所以，暂时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不过，若是将钱孙爱请进诏狱，相信不需多时，就能得到结果。” “嗯......你觉得钱谦益此人如何？”崇祯又问。 “有大才，在京城和江南都素有名望，国子监里很多士子都把钱侍郎当做楷模。”骆养性还是毫不犹豫的回道。 “是啊，素有名望，人才难得啊！听说钱谦益年纪四十有六了，也就那么一个独子，你说若是将他那儿子斩了，钱谦益会不会痛苦不堪？” 骆养性愣了一下，听皇上的语气，似乎不打算处死钱孙爱啊，想到这里，骆养性就附和道：“丧子之痛，一般人极难承受，很有可能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唉~”崇祯皇帝少有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朝着骆养性道，“过些时日，就是乙酉年乡试了，之前朕还打算把钱谦益派到浙江去......” 这下骆养性彻底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于是建议道：“不如让钱侍郎戴罪立功，换钱孙爱性命？” 崇祯皇帝没有说话，向着御案走近几步，又沉默了片刻，才转身道：“此法可行！命可以留住，但是该敲打的，得给点教训！” “臣，明白！臣这就去办！”骆养性极其敏捷的回应道。 “还有，杨杉的情况查到哪了？”崇祯皇帝忽然问道。 “臣派人查了全大明所有名叫杨思远的人，依着目前的反馈来看，杨杉，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杨思远的儿子。” “哦？那个杨思远吗？哈哈，朕可是有很多年没见到这位老朋友了啊！”崇祯皇帝提到杨思远，嘴角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是啊，虽然一直挂着锦衣卫同知的名头，但确是锦衣卫里最神秘的几个人之一，到如今，大家都还以为锦衣卫是没有同知的呢。”骆养性也随着皇上的话说道。 “他最近在那边怎么样了？” “自从七年前做了意外身亡的假象后，杨大人就一直在北方瓦剌那边，据近日北边传来的消息，杨大人快准备做瓦剌人的大将军了。” “好！好！好！瓦剌人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的大将军，竟然是咱们大明朝的锦衣卫！哈哈~” 崇祯皇帝激动的说了三声“好”，随即拍着骆养性的肩头，大声笑起来，洪亮的笑声久久绕梁不绝。 晚间的时候，所有的消息都汇聚到了杨杉这里，对于这个结果，杨杉是有预料的，钱谦益势大，在朝中又根基深厚，必会拼了命的力保钱孙爱，不过能让钱孙爱挨了一顿杖刑，又狼狈的滚回苏州，罗阿娣觉得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但是杨杉觉得，此事还不算了结，孔子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更何况，钱孙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杨杉可不认为如果这次被杀死了，还能有机会重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锦衣卫的板子太疼了 听说钱孙爱后来遭了锦衣卫三十大板，北镇抚司的板子那可是铁皮包栗木的的棒子，实实在在的三十大板，当时就把钱孙爱打得哭爹喊娘，皮开肉绽，晕死过去。 “恶有恶报！”罗阿娣拍手称快。 这几日，杨杉感觉自己的伤势在迅速好转，联想到几月前高中榜首游街被刺杀那次，都被刺通了前后心，仅仅过了半个多月，身体就恢复如初，连疤痕都没有留下，现在杨杉就确定，在重生之后，自己的体质真的是变得异于常人了，治愈能力变得非常强悍。 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白日里杨杉就找个理由，撇开罗阿娣，独自去了城南宣北坊。 杨杉要找的人，是上次藏书馆丢书案里寻找嫌疑人高义时候遇到的那个讲信用的乞丐。 还是穿着华贵的衣服，加上优秀的气质，很快就有几名少年乞儿凑上前。 “公子，您是来这边寻人？还是办事？我们对这片特熟，肯定能给您帮上忙。”一名看似领头的、年纪十五六岁的乞儿热情的问道。 杨杉就掏出几枚铜钱，递给领头乞儿：“向小哥打听个人，也是你们丐帮中人，年纪大约三旬左右，模样嘛，还算端正，有点贪财，胆小，做人讲信用，爱喝酒。” “您问得是我们家那位六袋长老吧？”领头乞儿立即就想到了。 杨杉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不过不要紧，见了面就知道了，于是便让领头乞儿带自己去寻人。 经过几条七转八拐的胡同巷子，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乞丐正捧着半壶烧刀子坐在墙角小口小口的呡着，那享受的模样，如同烧刀子便是这世间最珍馐的美味一般。 “咱俩又见面了。”杨杉见乞丐的心思都在半壶酒上面，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就主动打起招呼。 “你......你......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锦衣卫！”乞丐盯着杨杉看了片刻，忽然“噌”地一声站起来，哆嗦的指着杨杉说道。 “呼啦~” 本来围着杨杉的几名乞儿瞬间做鸟兽散去。 杨杉耐着性子，解释了许久，才让乞丐相信自己不是锦衣卫，但乞丐还是略带提防的问道：“爷，您找我有啥吩咐？” “你现在这个状态，也不方便谈事，走，咱俩边喝边聊。”见乞丐还是没有放下戒备心，杨杉也不便透露太多。 “好咧~” 走到一个炒肝摊边，杨杉就点了两碗炒肝，几盘卤煮，又让店家上了一大壶温热的高粱酒。 男人之间联络感情，酒是个重要媒介，几杯温酒下肚，乞丐就打开了话匣子：“爷请我吃饭又请我喝酒，肯定是有事情交待我，您能屈尊结交我这种叫花子，我花老六就觉得爷是个好人，咱俩也算是熟人了，既然您看得起我，那不管您是官府的人，还是江湖上的大哥，只要我花老六能做到的，保管给您办妥了。”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把事情交给你办了。”杨杉笑着喝了口酒。 “不是杀人越货的事，就是麻烦你带几个兄弟跑跑腿......” 钱孙爱这些日子憋屈的不行，本想请个杀手灭了杨杉，一泄心头之恨，没想到不仅杀手被抓了，自己还被牵扯进白莲教逆匪一事，差点连命都丢了，老爹钱谦益花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保住了钱孙爱的脑袋，前几日子又被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带去北镇抚司打了一顿板子，直接被打得晕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孙爱才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趴在钱府的卧房床上，“哎呦~”，身体稍微一动弹，屁股上就传来钻心的痛。 “少爷，您醒了？我这就去喊老爷和夫人。”坐在床边正托着腮打瞌睡的丫鬟见钱孙爱睁开了眼睛，高兴的说道。 “那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钱孙爱身体动不了，但脾气还是说来就来。 没过多久，房间门就被人推开，钱谦益和陈夫人脚步匆忙的走进屋，钱孙爱抬起头，就见到陈夫人一双红肿的眼睛和钱谦益有些消瘦的脸颊。 “爹、娘，孩儿......孩儿宁愿去死，也再不想挨锦衣卫的板子了~太疼了~”钱孙爱看到亲人近前，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莫要胡说八道！”钱谦益低声训斥了一句。 “都是你！还礼部侍郎、文坛盟主呢，连自家孩儿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钱谦益，你有什么资格去吼我的儿！”陈夫人见钱孙爱刚刚醒转就被训斥，于是把连日来的怒气和委屈全都发泄到了钱谦益的身上。 “你莫要跟着一起胡闹，还嫌不够乱吗？！”钱谦益见陈夫人这个不讲理的模样，怒火一下子就烧到了胸口。 “好啊，我胡闹，那你就让锦衣卫把我和孩儿都抓去杀了吧！”陈夫人撒泼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钱谦益气愤得一甩衣袖。 “爹、娘，孩儿......孩儿屁股疼......”钱孙爱见两人吵得厉害，完全忘记了自己，于是可怜兮兮的插话道。 钱谦益和陈夫人听到钱孙爱的声音，便暂时放弃了争吵，一起走到床边，陈夫人看着钱孙爱溃烂的屁股哽咽道：“孩儿，你受委屈了~” “娘，孩儿不甘心呐~”钱孙爱眼睛里面全是泪水，眼看着就要流下来了。 “莫要再说这种话了，等过些日子养好伤，收拾收拾就回苏州老家吧。”钱谦益语气缓和了很多，但还是不容置疑的说道。 “爹，孩儿不愿意，孩儿还没报仇！”钱孙爱忽然激动的喊道。 “逆子！再敢提报仇的事情，老子把你腿打折了，让你永远回不了京城！就这么定了，十日后，给我滚回苏州去！”钱谦益自诩养气功夫极好，但也被钱孙爱这句话气得不轻。 说完这句话，钱谦益便不再理会还在哽咽的陈夫人，和即将哭出声的钱孙爱，气呼呼的扭头离开了房间。 十日后，钱谦益重金请了个大夫陪着钱孙爱，又雇了两辆马车，安排了两名男仆，一名丫鬟，几名镖师做护卫，一行人趁着天刚蒙蒙亮，就出了北京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月黯星稀有点慌 马车队伍一路南行，十月份的天气冷到人骨子里，钱孙爱屁股上的伤势还有没养好，只能趴在车厢里，身下是两床厚厚的褥子，背上还盖了毛毡，旁边伺候的丫鬟燃起了暖炉，车厢里才逐渐暖和了起来。 “少爷，咱们这样得走多久呀？”丫鬟见钱孙爱兴致不高，就没话找话得想活跃下车厢里沉闷的气氛。 “不知道，你消停点，让少爷我清静会。”这个丫鬟伺候了钱孙爱五六年，钱孙爱也一直挺喜欢她的，只是最近出了很多烦心事之后，钱孙爱的脾气变得特别易怒。 “哦。”丫鬟便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车厢里，时不时的轻轻拨弄下炉火。 “哗啦” 车厢门口的皮毛帘子被掀开，一股寒风瞬间就灌进了车厢里，冻得钱孙爱打了个哆嗦。 “少爷！” 车厢外一名仆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什么事？赶紧说，冻死少爷我了。”钱孙爱烦躁的催促道。 “车队后面有几名乞丐，从出了府就开始跟着咱们了，您看......”仆人犹豫了一下，意思是，少爷您决定该怎么处理。 “给他们丢点钱，赶紧打发了。”钱孙爱头也没抬的吩咐了一声，“这种小事就不要打扰我了，你这说话的工夫，车厢里面的暖气都跑出去了。” “好咧，少爷，您好好休息。”厚实的帘子从外面放下，车厢里一下子又恢复了舒适的温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晃晃悠悠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睡得正香的钱孙爱被丫鬟摇醒：“少爷，你醒醒，马车停了。” “嗯，嗯？怎么停下来了？”钱孙爱迷迷糊糊的对丫鬟说道，“你去看看。” “哗啦” 厚实的帘子又被掀开一个小角，寒风一下子就把还在迷糊的钱孙爱吹醒了：“又怎么了？” “少爷，晚上了，咱们找个客栈先住下吧。”仆人询问的声音又从外面传进来。 “得，就住下吧，找个环境好点的客栈。”钱孙爱吩咐道，“来，扶我出去。” 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彻底，虽然不能坐着，但有人搀扶已经勉强可以走路了，于是丫鬟吃力的扶起钱孙爱，慢腾腾的走下了马车。 冬季天色暗的早，这才刚过了酉时，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月亮被乌云遮住，不知道去了哪儿，稀稀朗朗的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整个夜色显得黯淡无光。 像极了钱孙爱此时的心情。 “客栈怎么样？”钱孙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环境不好的客栈，他是不愿意将就的。 “看过了，环境不错，挺干净，就是装饰的简单了点，毕竟这里都出京郊了。”男仆回答道。 “我先上客房，等会你们把餐食端上来即可。”钱孙爱心情低落，加上身体又有伤病，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趴着进食。 “嘻嘻~你们看那个少年，像不像个窝囊废，走路还要女人扶。” 忽然旁边一阵嬉笑声传了过来。 钱孙爱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七八个衣衫破烂的乞丐正手指着自己，发出阵阵嘲笑。 本来心情就糟糕透了，竟然还要被乞丐讥讽，钱孙爱当时就恶狠狠的向着对面骂道：“你们全给我滚！” “我爹雇了你们做保镖，难道你们不管管吗？”钱孙爱又朝着身旁的几名镖师吼道。 “对不起钱公子，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这一路不受伤害，但他们现在并没有攻击你，所以我们也不能主动去伤害别人。”领头的一名镖师客气的解释道。 钱孙爱听了这解释，更加上火了，难道你们做保镖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雇主受到言语伤害？服务太差了！ 这时刚才的男仆就凑上前小声说道：“少爷，他们几个今早就跟在我们后面了。” “嗯？不是让你打发了吗？”钱孙爱不高兴的质问道。 “给过几贯钱了，但他们还是继续跟着。” “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少爷您不是吩咐这种小事情不要打扰您吗？”男仆也很委屈啊。 “那咱们上车，往前走，找个店大人多的客栈留宿。”钱孙爱心里就有点慌了，这几个乞丐，看起来很奇怪啊，不会是杨杉派来杀我的吧？ 自从出了京城，钱孙爱的眼皮就不停的在跳，总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少爷，我打听了，这附近几十里地，就属这家客栈最大，住宿的人也最多了。”男仆立即解释起来。 领头的镖师看出了钱孙爱的忧虑，开口道：“钱公子放心，这一路上有我们兄弟几个守着你，你尽管安心，该吃吃，该睡睡。” 钱孙爱听身边人都这样说了，无奈也只能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客栈，选了二楼的一间上房，又不放心的吩咐了几句，才关了门。 门口的七八名乞丐见钱孙爱进了房间，也嬉闹着涌进了客栈里，结果店小二一看他们这身打扮，就要赶人了，领头的乞丐就摸索着从怀里掏出来一锭大银子，得有十两那么重，甩手丢给店小二道：“银子不少你的，把你家店里的好酒好菜全部端上来，再开几间上房，就要刚才那位公子隔壁的房间，老子就觉得那几个房间好。” 钱府的几名镖师和仆人对视了一眼，此时大家都感觉到这几名乞丐是冲着钱府来的了，不然无缘无故的，做乞丐的从哪里能弄到那么多的银子，而且还非要住在钱孙爱隔壁？ 领头的镖师就提起金环厚背刀，走到乞丐面前抱拳道：“在下京城四通镖局镖师宋万山，几位兄弟怎么称呼？” 领头的乞丐坐在长凳上，端着酒杯，瞅了宋万山一眼道：“在下花老六，是个乞丐，感谢你们白日里赏的银子，要不坐下来一起喝点？” “呵呵，酒就不喝了，在下就是好奇，既然咱们东家已经给了银子，你们怎么这一路上还跟着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往南走，我们也正巧要往南方去，大家顺路呗，难道这官路是你家开的，许你们走，不许我们走？” 领头乞丐花老六言语间尽是不客气。 简而言之，关你屁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事情不对劲 镖师宋万山稍稍有些尴尬，脸色微红，在宋万山看来，这种乞丐有点像油盐不进的光脚泼赖，不值得一般见识。 于是缓了缓神情，抖了抖手中的厚背刀，又道：“官道官道，朝廷开的路，自然大家都走得，只是你们一路上还是不要跟得太紧，免得到时候大家生了误会，伤了颜面！” 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再紧跟着我们，休怪对你们不客气。 乞丐花老六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啃着一只卤猪脚，嚼了几下，吐出嘴里的骨头，瞥了眼宋万山手里的金环厚背刀：“怎么？朗朗乾坤之下，宋镖师难道还想动粗？” “呵呵，宋某人做镖师多年，伤在我金环厚背刀之下的泼皮无赖也不晓得有多少，我就是提个建议，你们好自为之。”宋万山冷冷的说完，也不再与花老六纠缠，转身就走回钱府那边的桌子。 “老大，这个宋什么的，也太狂妄了吧？” “老大，动手吗？” “......” 围在花老六身边的乞丐们不愿意了，只要此时花老六给句话，一场火拼在所难免。 “都急什么呢？咱雇主说了，我就是带你们几个出来跑跑腿，事儿有人办，再等几日，你们看他还嚣张不？”花老六朝着钱府众人的方向轻蔑的瞧了眼，嚷嚷道，“来，喝酒喝酒，喝完了咱们好生睡一觉，明儿继续赶路。” 宋万山还是不放心，就安排了镖师夜里在钱孙爱房间门口轮番值守，一夜无事，第二日清早钱孙爱吃了早餐，出门下楼的时候见花老六等人正坐在一楼喝酒吃肉，于是表情嫌弃的询问男仆：“怎么他们还没走？” “回少爷，昨夜他们也在这里留宿的。” “什么时候客栈都开始留宿乞丐了，真是怪事，今儿咱们快些走，莫要再跟这些乞丐们走在一起了。”钱孙爱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急匆匆的吩咐众人赶路。 花老六见钱府的马车走远，才招呼齐众乞丐，吩咐道：“咱们继续跟着，只是不要跟得太紧，省得等会那镖师狗急跳墙。” “好！” “好！” “......” 众人就起身出了客栈，一帮衣衫褴褛，踩着烂布鞋的乞丐说说笑笑得朝着钱府行进的方向走去。 走了许久，趁着休息的间隙，随行的大夫给钱孙爱的屁股上重新换完了膏药，宋万山就被喊到车旁，丫鬟从里面掀开皮毡帘子的一块角，就听到钱孙爱的声音传出来：“你瞧瞧那些乞丐还在跟着咱们吗？” 宋万山努力的向车队后面张望了片刻，回复道：“隐约还能看见身影，离咱们挺远的。” 钱孙爱就“哦”了一声，帘子便从里面又被放下。 马车继续前行，钱孙爱卧在车厢里，烤着炉火，就思考起这个事情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开口问起身边的丫鬟：“阿苗，你觉得这些乞丐是不是冲着少爷我来的？” 叫阿苗的瓜子脸丫鬟就想了一下，认认真真的说道：“阿苗觉得，这些乞丐行为怪异，听宋镖师说，昨夜他们住店，伸手就掏出来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哎呀，奴婢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听人说山东遭了水患，这些乞丐莫不是拦路打劫的贼人？” 钱孙爱听丫鬟阿苗这么一声咋呼，心里就开始害怕了，自己这次回苏州老家，陈夫人可是偷着给塞了几百两银票，还琢磨着回老家过些舒坦日子呢，要是在路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劫了，那以后怎么办。 一念及此，钱孙爱就大喊着“停车”，众人忽然被叫停，面面相觑，等宋镖师问清楚原因后，当即表示反对。 “我不同意走小路，如今进了冬季，官道上本就人烟稀少，小路是近些，但更是人迹罕至，若是在山林里遇到匪人，该如何应对？” “呵呵，昨夜你不是还叫我尽管放心，说是有你们几名镖师护着，我该吃吃，该睡睡，怎么今日就变了语气？” 宋镖师被问得一愣，脸色憋得通红道：“咱们走镖行的，做的就是刀口添血的买卖，若是正面对上了贼人，咱们必不会丢下雇主不管，只是小路虽近，但是路面崎岖坑洼，若是再遇上有准备的贼人，被包了饺子，咱们这几个人，就是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那你又怎知走官道就没有危险，你没见到后面那些乞丐，从京城就一路跟着我！”钱孙爱有些恼怒，自己家里请的镖师，竟然敢反驳自己的想法。 “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互不干涉。”宋镖师下意识的看了眼后面远方乞丐们的身影，态度坚定的说道。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乞丐，随便就能掏出来十两的银锭子，那些人若不是拦路的匪人，怎会有那么多银子？你怎么保证前方就没有他们的同伙在等着我？若是非要走大路也可以，你带着人，去把那些乞丐杀了，他们死了，我自然就放心了，到时候就走官道南下。” 钱孙爱一连串的追问，以及要杀掉乞丐们的念头，让镖师宋万山感觉到非常的无理取闹，只是碍于雇主的颜面，宋万山也不再说话，思考了许久，才坚定道：“小路崎岖，钱公子忍着点伤痛，咱们赶时间甩掉身后的那些乞丐们。” 听到宋镖师屈服了，钱孙爱才满意的露出笑容：“你们只管走，出了事我担着，尽快甩掉身后的那些肮脏货。” 众人便沿着官道继续前行了一段，就转向走上了小路。 小路上的客栈不比官道附近客栈的环境，有点脏乱差，只是钱孙爱自己坚持要走小路，碍于面子，只能忍着睡了。 就这么顺着小路走了两三日，眼看着就快到兖州府了，钱孙爱发现身后的那些乞丐终于被甩掉了，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下来，朝着宋镖师傲慢的说道：“你看看，我就说走小路没事吧，不仅甩掉了那些乞丐，还省了大半日的时间，等到了前面兖州府，咱们进城好好歇息一番，本少爷请你们吃德州扒鸡。” 话音未落，就听得山林四周突然锣鼓喧天响起，漫山遍野的喊杀声瞬间淹没了众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