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梦》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浮夸丶】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 ┃ ┃ ┃ ┃ ┃ `~]~` ┃ ( 发书员:天煞孤星 风 ) ┃ ┃.o○ ┃≡ o≡┃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杀梦》作者:无意归【完结】 超越蔡骏、李西闽的新一代惊悚大师无意归 当代心理恐怖小说的又一座里程碑 你能猜到故事的开头,却猜不到故事的结局…… 请不要在深夜翻阅,如果你不想失眠三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人xìng的尔虞我诈 是耶非耶,每个人梦里都藏着一个谋杀者 ◎黑猫夜半不安 我养有一只猫,通体黑透,没有一根杂毛。 传说中,猫眼可以看到人眼看不到的许多东西,又以黑猫最为通灵。于是世人对黑猫便多了一层敬畏之心。然而,我却觉得这是黑猫的一种不幸。这世间的许多烦恼,都缘于“看到的”太多。倘若万般皆如过眼云烟,人就得道成佛了。 曾经里,我觉得猫眼看到什么,与我无关。谁也不会将自己的生活、命运与一只猫捆绑在一起。然而现在我开始与世人一般,对黑猫敬畏了起来,在搬家之后。 二手买的两室一厅,装修之后,如同新房一般装修不是我搞的,而是前任房东。我买下房子,带了个铺盖就住进来了。 房子很僻静。小区里有许多的树。我住在四楼,推开各扇窗户,都可以看到亭亭如盖的树冠。也就是说,我的房子一年四季,都进入不了阳光。能够自由出入的,只有清风、蝉噪与鸟鸣。于是yīn气十足。 我喜欢这种幽静。我喜欢树木的青色甚于阳光的金色。也许我天生yīn郁,体内流动着黑色的血液,与阳光格格不入。 邻居也都很安静,安静得我几乎看不到他们。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深居简出,缺少与他们碰面的机会。不过天黑的时候,我也很少听到人声、电视声,一切与人气有关的声音。于是我每次都把音响开得很大声,然后从来没有人会上来敲门抗议。 但我知道,楼里还住着其他人。因为偶尔我在傍晚或者黑夜里出去的时候,会看到楼道里的灯亮着。这绝对不是清洁工或者是巡楼的保安做的。事实上,这栋楼就没有清洁工来打扫卫生过,连收垃圾都没有。所以每次我都要下到一楼,把垃圾放在一楼的铁门外边。保安?从来没有见过。 那么开灯的人,只可能是楼里的住户,并且应该是在我的楼上但具体是5楼还是6楼,我就不清楚了,也没有兴趣知道。对了,我的房子是404。 我很喜欢这个404,因为在里面可以无拘无束,随心所yù,不被打扰。我渴望这样的一个小小空间已经很久很久了。小的时候,我们总是被家长教训“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长大了,又被老师教导“这个是对的,那个是错的”;好不容易昏倒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了,又要面对老板的黑脸,“你不要自作主张……”;熬完漫长的8个小时,回到家了,邻居又时时提醒你,“对不起,你的电视开得太大声了……”于是我们可怜的自我,就被挤进了被窝:我们在被窝里,偷看小说;偷偷听摇滚音乐;偷偷给女生写情书;偷偷对着电脑里的****…… 在404里,这片天地只属于我一人。我不知左邻右舍为何人,百无禁忌。这种感觉,就像从被紧缚的麻袋里释放出来一般,通体舒畅。 不过黑猫似乎不喜欢。 在从前的屋子里,黑猫和普通的猫一样,喜欢在沙发上奔跑;喜欢站在铁门后,看着从门口经过的人们,并试图从铁门后伸出爪子去触碰;偶尔会蹲在窗台上,出神兼失落地望着麻雀自由地在空中上下翻飞。唯一的异处是,它几乎不叫,除了我给它按摩时,它的喉咙里会发出“胡噜胡噜”的叫声,以示舒服。 它是我从路边捡来的,或者说,是我请回来的。 当时,我在下班的路上,走过小区的花坛。它踞在花坛,推倒了一个花盆,刚好落在我的脚边。 我惊吓之下,止住了脚步。 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落在我的跟前。 那是一个跳楼自杀的人。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死亡。我看到她的脑袋率先触到了坚硬的水泥面,摔得像个砸得开裂的西瓜,脑浆混杂着血浆流了出来,冒着热气。我还看到了她的抽搐,痛苦的抽搐,每一下都扯动着我的心,堵住呼吸。 如果不是黑猫踢落了花盆,这名为情自杀的女子,将会带着她的仇恨罩在我的身上。那时,我恐怕与她一般,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在小区的居民围拢上来之前,我抱起黑猫,仓惶离去。黑猫蜷缩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似乎早已认定我是它的归宿。而我亦从它的体温中感到一丝的温暖,慰藉了目睹死亡而惊悸不已的心。 从此我与它互为取暖,相依为命。 黑猫很乖巧,极少干扰我,或者弄乱屋子。所以我也放心地任它自由出入家中,除了卧室猫终究是猫,再乖巧的猫,进了卧室,都会喜欢钻进温暖的被窝。而我不愿与一只猫同眠。于是卧室的门始终对它关闭。 从前里,它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然而搬到新家之后,它却开始拒绝。 搬家的第一夜,我劳累不已,早早歇息。睡得正酣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咚咚”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猫叫声。 黑猫深夜叫春撞门?我诧异了一下。然而疲惫夹杂着倦意,让我无意起身。 猫在门外徘徊了近十分钟,终于焦躁了起来,开始用爪子刨起门来。 深夜里,猫爪刮擦着木门,声音尖锐而刺耳。 我终于受不了,爬了起来,把门打开,放它进来。 然而,它却不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弓着背,毛发竖起,对着卧室里低低地叫着。 寒夜中,我裹着单薄的睡衣,面对一只发狂的小猫,实在欠缺耐心。于是我伸手准备去关门。 黑猫嚎叫了一声,窜进屋来,跃上了床,来回奔窜,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在我的眼中,它只是把我的床弄得乱七八糟。于是火起,将它揪住。 黑猫掉转过脑袋,绿色的眼珠子对着我。它的眼神让我打了个哆嗦。 我说不出它眼神里的内容,但我可以确认的是,它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或者说,它眼珠子里的东西让我感到害怕。 谁都知道,猫眼碧绿如翡翠,而我却看到黑猫双眼血红如玛瑙,然后,在一片血色之中,有一个黑点,那是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不是我! 但很快,我就驱散了这种令人不安的想法。我把它拎出了卧室,找了条绳子,把它拴了起来。 黑猫在拼力挣扎,甚至还咬了一口我的手。这使我越发地恼怒,坚决要把它绑缚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我继续睡去了,留下黑猫独自在客厅里低低叫唤,声声焦灼。 ◎梦里黄沙埋棺 我躺回温暖的被窝,原先浓浓的睡意却全都消失。我抓过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00:20。亦即,黑猫开始不安的时间,应是从午夜十二点开始。 午夜十二点。躲在羽绒做成的厚厚被子下,我打了个寒噤。 午夜十二点。一天的结束,一天的开始。亦是,人间统治的结束,黑暗势力的触动。那么,在我的屋中,在漆黑之中,在沉寂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yù动吗? 手机幽幽的光芒映出了我眼神里的惊惶,随即消逝。黑暗倾拢了上来,像一个狞笑着的巨大恶鬼,冲我扑了过来,将我压于身底之下。 午夜。黑暗。幽寂。血*眼里的身影…… 我侧了个身,将所有的不安幻想全都压在了身下,闭上眼,竭力地让自己重新陷入睡眠中。 室外,有风肆虐而过,吹动树枝疯狂地敲打着窗户,如同有魔鬼意yù破窗而入。 墙上,时钟的秒钟在“滴答滴答”地响,如同割开的手腕,滴落的血液撞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辗转反侧着,无法入寐。 是被猫搅了梦局吗,抑或是,我在害怕着四周潜伏着鬼怪,在我睡着之后趁机作祟? 我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我觉得这个屋子里,潜藏了我所不知晓的秘密,只是被掩藏进了全新的装修的背后。 隐约之中,我感觉有个人在我的身后缓缓地伸起,狰狞的脑袋向枕边的我靠来。 我睁开了眼,飞快地转过了身。枕头侧边空无一人。 有风挤过门窗间的缝隙,进入了房间。我感到温度一下子陡降了十度。luǒ露在被子外的脖子与脑袋,有寒意沁入皮肤。 我长出了一口气,掖紧了下被子,继续合眼睡觉。 梦里七零八落,就像是一匹布,被猫扯得支离破碎。渐渐地,梦境清晰:漆黑的棺材缓缓地被放下,绳索很长很长,仿佛下的是十八层地狱。棺材终于落定。黄土铲起,落下,砸在棺材上,“噗噗”作响,似含呜咽之声。 棺材里,躺着一个人。这个人仿佛是……我。我不是躺在床上安静地睡觉吗,怎么躺在棺材里了呢?莫非他们要将我活埋?我忽地惊醒,猛烈地拍着棺材。回应我的,只有不断落下的黄土。棺材所承受的黄土越来越厚,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我的力量越来越弱,最后只能无力地用长长的指甲在棺材板上抠着,抠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我感到窒息之时,棺材板忽然被打开。一张脸窜到我的眼前。这是一张腐烂的脸,被黄土埋了很长时间,滴答着黄色的脓水,散发着尸臭的恶心味。他对我笑着,开口道:“你在叫我?” 一滴尸水掉入我的口中,让我的胃翻江倒海了起来。 我猛地坐起,手抚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心口的恶心感,久久未能褪去。 门外,传来猫爪挠门的声音。它自己解开了绳索,然后入了我的梦?难怪梦中以指甲抠棺材板的一幕如此清晰。 我擦了一下嘴。嘴边隐隐仍有腥臭的味道传出。我皱了下眉,开门,打算去漱一下口,去除恶心感。 门外,黑猫见了我,低低地叫了一声,分不出其中的情感。它的双眼仍死死地盯着门后,身体的每一块肌ròu都保持在紧张的状态,然后,步步后退。 我没有注意到黑猫的表现,我只怔于时钟上的时间00:30。从我重新上床安眠到梦醒,前后只用了10分钟? 10分钟,似乎只是我睡着的前奏时间吧? 人的大脑只有进入深度睡眠时,才可能做梦。而睡眠是由浅入深。从轻度睡眠到深度睡眠,一般需要两个时辰。 于是,那个梦,更像是有人硬塞给我的,比如……黑猫。 我双脚钉在了客厅,转身去看黑猫。它退至我的脚边,全身竖起的毛,渐渐地平伏。 我默然着,去卫生间,稍微洗漱了一番。 所有的困意、倦意都被水冲去。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香烟。黑猫蜷缩在我的身边,舔着身上的毛,一如往常。 枯坐了大概半个时辰,我起身,熄灭了灯,准备进房。 黑猫惊起,飞奔至卧室前,堵在门口。 我怜爱地抱起它,往卧室走去。 就着路灯漏进的一点光芒,我依稀看到,黑猫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绝望的眼泪。 猫也会流泪? 这个念头我一闪而过。进屋后的我,很快被另外的不对劲所吸引:屋里的空气极其污浊,类似于梦中棺材里的空气。 一个人居住的卧室,即便门窗紧闭,会有这样的空气吗? 头顶上传来“沙沙沙”的声音。是宠物奔跑拖动地板的声音吗?可为什么我听着那么像黄沙泼在棺材板上的声音呢? 难道我住的卧室,是一个巨大的棺材? 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声沉重的叹气响起,在床头的某个角落里。 我全身的血液霎时一滞。我感觉到黑猫的身躯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它挣脱了我的手,奔入黑暗中。 树影和窗帘遮住了路灯的微弱光芒。在午夜的卧室里,我什么都看不到,无论是潜藏的危险,还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猫。 我没有开灯,只是打开了阳台的门。 有寒风呼啸着进来,就像攻城成功的士兵,高呼着“抢钱、抢粮、抢女人”。 我的心幽微地动了一下,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事,但什么都没做,只是退回到了床边,上床,安睡。 黑猫消失了。而我竟然,渐渐地睡着了。 越睡越冷。仿佛有一个自冰窟里捞起的人,紧贴着我睡,将它身上的寒意一点一点地渗进被子里,注shè进我的骨髓、血液中。 我终于被冻醒了,全身僵硬,半身麻痹。奇怪的是,我竟然直直地躺着,而不似正常情况下因抵御寒冷而缩成一团睡觉。 这种情况,只有有人搂着我、抵着我的腿一起睡才可能发生。 我的心比身体更冷。 手机的屏幕幽幽闪亮,如同黑暗中突然睁开的一只眼,将我吓了一跳。 我暗暗咒骂了一声。挪鸡鸭的手机,每隔一会儿就会自动闪亮一次,就像一个失宠的小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时时要制造出一点动静,让你意识到他的存在。 冰冷的被窝,让我找不到留恋的yù望。我起身,披了件厚厚的睡袍,拉开窗帘。 ◎楼上抬出腐尸 屋外,天色依然浓黑如墨。有风吹动树枝,猛地从我的眼前掠过,就像是有个人冲上来yù给我一拳。我惊退了一步,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房间里,满满蓄积的,俱是不安的感觉。 通往阳台的门开着。十二月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地扑涌着进来。隔着黑暗和衣服,我看不到苍白皮肤上浮起的鸡皮疙瘩。 我走上阳台,藏于黑暗之中,呼吸着早晨清冽的空气。夹杂着树yīn的空气,让我饱受香烟摧残的肺感到很舒服。 一声惊叫打断了我的享受。路灯下,一个早起的清洁工,面色扭曲,面朝着我,步步后退,紧接着扔掉手中的工具,逃命似地狂奔而走,留下“鬼啊……”的嚎叫声飘dàng在清晨的天空里,久久消逝不去。 声浪一波波地传递过来,如同惊涛拍岸般,将我浇了个透心凉,阵阵发痛。我慌乱地转身。四周一片阖寂,空无一人。只是我的目光,穿透不了身后卧室里的层层黑幕,似乎那里是视线的禁地。 是她见鬼了,抑或是我撞鬼了却不自知? 寒气一点一点地凝聚着,让我全身血液运行不畅。 “喵”地一声响。黑猫幽幽地从卧室里踱了出来。 夜里它去了哪里呢?我没有在床上感应到它。莫非屋里有比被窝更温暖的地方,或者是,被窝于它,失去了温暖的含义? 我抱起黑猫。它的体温似乎与我一般冰冷。 “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两个人的微温靠在一起,就是温暖”。孟庭苇唱的。我很喜欢的歌词。 在寒冷的清晨里,我多了一层体会。 我看到对面有人被清洁工的叫声惊起,紧接着窗户被仓促关上的声音。没有人好奇地出来探看,而是直接地关紧门窗。莫非……他们对小区有鬼的事情早已洞悉? 我突然涌了一个念头:清洁工所说的“鬼”会不会是我? 我去了卫生间,照着镜子。没错,里面的人是我,除了憔悴一点外,没有其他什么森森鬼气。只是……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一种极度的不舒服感。我总觉得镜子里反shè出了另外一双眼睛,一双在盯着我看的眼睛。 我毛骨悚然,急遽转身。身后只有惨白的日光灯影。 黑猫立于盥洗台上,用爪子缓缓地挠着镜子,声音令人说不出地难受。 我对着镜子强自绽了个笑容,然后坐在了马桶上。 我想起不止有一部恐怖电影中出现马桶里伸出只手,抓人屁股的桥段,然后又想起恐怖作家无意归写过的一部超级恐怖小说《马桶里的人头》(网络名,出版后书名《602噬人公寓》),里面提及马桶里有个人头在吃呕吐物,不觉屁股冰冷了一下,仿佛有只眼睛在马桶里盯视着我。 出来卫生间,天色已亮。曙光打扫走了房间里的yīn郁,给人安宁。我重新上床,不久即坠入梦乡。 梦中,依然并不安稳,仿佛黑猫淘气地在被窝里钻来钻去,将睡眠驱逐成了一只受惊的小老鼠,蜷缩于黑洞之中,惊惧于外面的危险。 我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睡眼惺忪地起来,衣冠不整,推开了门。 门内门外,一样的惊惶骚动。不同的是,他们是人群骚动,而我是内心骚动。 门外,几名警察用担架抬着一个黑色的裹尸袋正从5楼下来,神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让人作呕。后面远远地跟着一名掩着口鼻假装哭号的女子。 见到我开门出来,警察与女子都大吃一惊。一名警察身体一震,手一松,担架脱落。 一阵惊呼。 裹尸袋顺着楼梯滚落下来,一直滑到我的面前,拉链破开。 我看到了一个人头。一个高度腐烂的老人头。大大张开的嘴中,塞满了白白的蛆虫,蠕蠕而动。另外暴突而起,是她的眼睛,但已看不到眼珠子,只有一片白,已经浮在上面的苍蝇卵子。 而今,这一片白正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她生前的债主。 我第一反应是后退了一步,捂上了嘴巴。是嘴巴,而不是鼻子。 现场一片狼藉。 裹尸袋在滚落下来的时候,袋身倾覆,有黄色、黏腻的尸水流了出来。四名急于弥补自己过失的警察,在担架失衡之后,慌张地想要去抓住裹尸袋。无奈他们出手的动作慢了一点。出手落空的结果是他们的脚步跟着踏空,踩上了滑不溜丢的尸水,于是有人摔倒,摔倒的同时,还紧紧地拽着担架。担架那头,连着另外两名警察。所以,三名敬业的警察全都摔倒了。第一个率先放手的警察下意识地躲闪。他的身形变换得够快,但却仍躲避不过脚底的尸水。一个趔趄,他扑倒在地。不偏不倚,刚好扑在尸身之上。嘴对嘴。确切地说,是嘴对蛆虫。 一场撕心裂肺的呕吐。连站在旁边的我都被感染了,嗓眼间阵阵干呕。 一直在哭号的女子停止了哭声。她看我的眼神,比看到裹尸袋里的老太太更为恐惧。她甚至做了一个更为夸张的反应:昏厥了过去。 听到声响,从五楼快步下来一名貌似领导的警察。他见到我立于404门口,脚步一滞。 “你是谁?”他隔着距离问我。 “我?”我眨了眨眼睛,说:“我新搬来的。” “一个人?” “是。” “你好大的胆子。”他吐了口气。 这句话让我感觉怪怪的。在我的印象里,它最经常出现的场合是古装剧里,大小官员端坐在高堂上,对匍匐于地的犯人大声呵斥,吐出此句。当然了,警察大人完全不是呵斥的口吻,更像是一种感叹。 住在404房间里,难道要比躺在裹尸袋里,胆子更大吗? 我有点不解。 未等我将疑问抛出,他先来了疑问:“你住在404,那你楼上504的住户,在浴室里死了一个多月,你竟然没有半点发觉吗?” 我继续地眨了一下眼,“我昨天才搬过来的。之前有闻到一点臭味,以为是谁家养了宠物,没有在意。再说了,我住404,一般不会经过504门口。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五六楼的邻居们才对。他们天天进出,应该有所察觉。” 警察领导凝视了我几秒,道:“你不知道这栋楼的状况吗?” 我疑惑地摇了摇头。 警察领导眼中闪过一丝的犹豫,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道:“你应该跟你的邻居多点沟通,特别是楼上602的住户。”他将602加重了一下语调。 我怔忪了一下,抬眼望上望去。 我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站在了5楼楼梯的角落里。我看不到他的眼,但我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苍白,以及木然。眼前的恶心一幕,他竟然可以无动于衷地承受了下来。 我的心,幽微地颤了一下。 警察领导替换过那名因与死尸“接吻”而吐到软瘫的警察,抬起担架,下了楼。 ◎初遇美女邻居 可我的门口,一地的尸水混合呕吐物所形成的脏,谁来收拾? 我掩上了门,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头脑里,亦凌乱狼藉如斯。 屋内,黑猫两眼亮晶晶。 我与它久久相望,脑海中漂浮起了一个问题:昨夜里,它的奇怪行为,是否因为察觉到了楼上的死尸?抑或,它看到了死魂灵飘dàng于楼间? 如今死者已得归安,那么黑猫是否会恢复安宁? 黑猫似乎明白我的想法,摆了摆脑袋,低低叫唤了一声,走开了。 这一刻,我真恨人与猫之间无法沟通。 一整天里,我呆在屋里,毫无胃口。任何食物在我的眼中,都化作裹尸袋里老太太嘴中白花花的蛆虫。 然而到傍晚时,我终于熬不住饿,出门去了。 门外的恶心尸水和呕吐物,已被简略清除掉。所谓简略,是指用水冲刷过,然后用大打扫把草草扫过。其结果是脏污不再那么集中,然后污染的面积却大大增扩。这种感觉,就像一名丑女用粉底遮盖脸上的粉刺。可惜用的粉底太次了,厚薄不一,过于惨白,于是遮瑕的效果略有,更多的感觉是诡异。 我叹了口气,从屋里拿了个水桶和扫把,重新清洁了一遍。 老实说,那股味道太难闻了。幸好我胃里空空如也,呕不出来。 收拾完,我抱着黑猫下楼。楼上的一户以及楼下的102都在搬家。兴许是受了早上抬尸的刺激吧。我暗想。 经过102时,我犹豫了一下,止住脚步,问站在门口指挥搬家的男主人:“搬家呀?” 男主人警觉地看了我一眼,yīn沉着脸点了点头。 我递过去一根烟,假装不在意地问道:“买新房子了?” 男主人接过烟,脸色稍微和缓些,“没,只是不敢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呢?因为早上死了个老太太吗?” 男主人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脸色大变道:“你就是新搬到404的?”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昨天刚搬过来。” 男主人像是遇上了怪物一样地,惊恐后退了两步,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整栋楼都是个凶宅,而你404……”后半句被他咽进了肚子。 我强自镇定,道:“不会啊,我觉得这里环境很幽静,很舒适。”忽地想起一事,道:“你是说早上那老太太,不是正常死亡的?” 以前看过许多报道,说孤寡老人独居,死后长期无人知晓。我以为504的老太太亦是这样的命运。 男主人冷笑了一声,道:“从表面上看,老人是自己摔倒在浴室死亡的,但真实的原因,恐怕就没人知道,或者说,没人敢知道了。” 我追问道:“你是说谋杀?” 男主人噤口道:“这个……我就不方便说。不过小兄弟,我劝你一句,要是不想跟504的一样命运,最好早点搬走吧。这里不宜住人。” 我沉默了一下,对他道了声谢,继续去寻我的晚餐去,却听到男主人在后面叹道:“唉,买什么房子不好,偏要买404这鬼宅。老李头也真是缺德到家了。” 老李头是卖我房子的人。我有所明白了,为什么在房价涨得如火箭般快速的今天,他却以白菜的价格抛售。 是我太贪便宜吗?谚语说,贪小便宜吃大亏。我会为一套便宜房子赔上xìng命吗? 我勉强笑了笑,暗想道:“都是迷信。” 我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并为黑猫点了一条鱼,用一次xìng饭盒盛了放在桌面上。黑猫吃饭很乖巧,不会糟蹋食物,亦不会弄脏桌子。 回来时,天色已暗。空dàngdàng的胃被填饱之后,很温暖,很舒服。 黑猫盘踞于我的肩膀之上。那感觉有点像架鹰。可惜没那么神气,大概在外人眼里,还有一点滑稽吧。 我想起了牛顿的那句名言“如果我看得比别人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世人总将它理解成是谦虚之言,可我却觉得,那骨子里,透出的是一种傲然之气,是睥睨众生的姿态。当你可以踩在他人哪怕是个侏儒的肩膀之上时,你都会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 所以每次黑猫盘踞于我的肩膀之上时,都是高昂着头。即便是畜生,亦会享受高人一等的骄傲感。 然而当它看到朱晴时,它所有的*全都消失殆尽。它甚至惊惶地从我的肩膀上跳下,钻入我的怀抱里,将头扭向背朝着朱晴的方向。 我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朱晴。 应该说,每个正常的男人的目光,都会喜欢黏在朱晴的身上。正如苍蝇逐臭,男人爱看美女,都是天理。 朱晴确实是个大美女。简单地说,就是天使的脸庞,魔鬼的身材,容易让男人荷尔蒙澎湃的那种女人。 她站在我的前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按着一楼门禁的密码。 她是我的邻居。 这是我搬到新家以来第一件美好的事。 谁都喜欢与美女为邻,尤其是…… 上大学的时候,很多男生都明白,要让女生主动投怀送抱,莫过于带她一起去看恐怖片。 而今,在一栋鬼影森森的楼房里,有个美女的邻居……我承认我有点想入非非了。 就在我盯着朱晴曼妙的背影,用目光*着她的时候,她打开了门,转过身,微笑地看着我:“新搬过来的?” 她的容颜让我窒息了一下,于是我开始强烈地嫉妒被她搂在怀里的那只流浪猫。 大概只有畜生,才会被那样的一个美女搂在怀里,不觉得是个艳福,而要拼命挣扎吧。 挣扎吧挣扎吧。我心里邪恶地想:最好用你尖利的爪子把她的衣服扯破,让满园春色乍泄出来。可惜流浪猫不解风情,它甚至不敢伸出爪子,只是在她怀里拱啊拱,想要挣脱藩篱束缚,重返自由自在的天地。 多年的修炼,足以让我的意yín不会从我的面庞上流露出来。我笑容和煦,彬彬有礼地道:“是啊,我是404的,叫满竹。你呢,也是这栋楼的?” 她是我所遇上的第一个对“404”房号无动于衷的人。她饶有兴趣地念着我的名字:“满竹?呵呵,挺有意思的。” 曾经里,我无数次地埋怨过我的父母给我起了这么一个暧昧不清的名字,然而今天我却感激了起来。因为这种暧昧,拉近了我对朱晴的非念距离。 我假装洒脱地笑了笑,“是竹子的竹,并非‘满足’的‘足’,意思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嘿嘿。” 朱晴轻笑了下。一笑倾人城。我的膝盖开始打转,差点拜倒了下去。晕死,看来我真是缺钙得厉害。 她对我伸出柔夷,“你好,我是楼下203的,我叫朱晴。朱红的朱,晴天的晴。” “真是人好名字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我笑了笑,自觉特猥琐,“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位美女作邻居。有空欢迎来楼上坐坐。” 朱晴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凛冽的笑意。她看着我怀中的黑猫,“哎呀”了一声,“原来满竹先生也喜欢小动物?” 我咧嘴笑了笑,“还好了,主要是我家黑猫很温柔很好养,所以我很喜欢它。”有一丝的疑惑在我的心底悄悄dàng漾:当朱晴转身过来时,她的第一眼不是落在我身上,而是在我怀里的黑猫上,为什么她现在要装作刚看到黑猫的样子呢? 朱晴伸手来抚摸我怀里的黑猫,带动一股香气袭来,将我的迷惑冲得落花流水春去也。我已微醉,盼望着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为此哪怕让我出卖怀里的黑猫来jiāo换她怀里脏兮兮的流浪猫,都在所不惜。 可惜黑猫只与我后半部分的心意灵犀相通,它恼怒地张开嘴,毫不客气地朝朱晴的手咬去。 朱晴惊呼了一声,飞快地缩回手,将与我的距离恢复到原先的尺寸。 我气恼地拍了一下黑猫的头,对朱晴赔笑道:“不好意思,它可能不太适应陌生人的亲密行为。不过没关系,大家有空多走动,慢慢就熟悉了。我敢肯定,它以后一定很喜欢你。” 朱晴眯着眼笑了。我的七魂六魄又被shè杀了一魂一魄。“没事。小猫嘛,难免会有点怕生。” 我指着她怀里的流浪猫,说:“你捡来的?” 朱晴用手抚摸着流浪猫,一副爱怜的模样,“是啊。我很喜欢小动物,见不得它们流浪在外可怜的样子。” 我由衷地赞叹道:“它真幸福。” 朱晴似乎明白我话里的含义,朝我妩媚地笑了一下。我该死的骨架,又变成了个豆腐渣工程,差点坍塌。 她走在前面,诱人的臀部一扭一扭,就像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看得我口水差点流了下来。 我觉得我不会死于鬼的手下,而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床底惊现蝇尸 站在203门口,朱晴用钥匙chā入房门锁孔,朝我微笑道:“我到了。” 我很希望她可以开口邀请我进屋坐坐,可惜她止住开锁的动作流泻了她的心意。我也只有无奈地堆出笑容道:“好的。有空的话上楼坐坐。” “好的。” nǎinǎi的,她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不偿命。 我恋恋不舍地举足往楼上走去。 “对了,满竹先生,你知道吗,”她顿了下,道:“504的老太太生前也养有一只黑猫,跟你的一模一样。”说完,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飞快地滑落到黑猫身上,然后开锁,进门,一气呵成。 我的心,跟着她的目光一齐滑落。黑猫自我的怀里跌了下来,亮晶晶的目光,布满怨愤。 我蹲了下来,与黑猫对视着。弧面的绿色眼珠里,有个人影在幽幽闪动,忽然间一下扩大,化作了一张大张着的嘴,嘴里,有蛆虫蠕蠕而动。 我抽搐了一下,跌坐在地。 黑猫缓缓地自我的身边走过,上了楼梯。 良久,我从地上爬起,上楼。 门口,没有黑猫的身影。 有一只手拽着我的心,死命下拉。疼。 我深呼吸了一下,抬起了脚,迈向楼梯。 504门口,黑猫孤独地蹲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看。仿佛它的眼睛可以透过木门,看到里面的一沙一世界。一个老人,凄凉地死去,死后无人知,直至尸体腐烂成水。 我战栗了起来,艰难地举步下楼。 黑猫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频频回头。 它在看什么呢?? 站在404门口,我的钥匙chā在锁孔间,久久未曾旋动。 曾经里,黑猫也有走错楼层的事。我在网上查过资料,这对于猫来说,是件正常的事。因为猫的智商,无法分辨楼层间的细微差别。甚至对于我们常人来说,若是没有门牌,没有更换过开发商统一安装的房门,那么未必可以准确寻到自己的家,何况一只猫了。 我打开了门,将黑猫抱了进去。 夜晚,我坐在书房的电脑前,伏案创作。我的工作头衔是“设计师”,但不用上班,居家做事,做完了传给公司就行,也就是所谓的“SOHO”一组。 不知不觉,夜已深。我进入物我两忘的工作最高境界之中,直至被客厅里传来的一声玻璃脆响惊起。 我走出书房,却见黑猫在客厅里飞快地奔来奔去,焦躁不安,似在追赶什么。地上,是一个杯子被肢解之后的尸体。 我惊疑地看着黑猫。有一股力量逼迫着我不由自主地目光投向墙上挂的时钟上:00:01! 客厅没有关窗。有冷风阵阵灌了进来,吹动窗帘簌簌发抖。窗外,树叶深深,黑暗不知底。 我打了一个寒战。 黑猫跳上了沙发,忽地一个腾空而起,似离弦之箭地扑了出去。我看到黑猫的身躯在空中顿了一下,似乎是咬住了什么东西,接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呼呼喘气不止。 空dàngdàng的客厅里,除了我,再没有半个人影。那么黑猫“咬人”是我久坐电脑前,眼花的缘故吗? 风更大了。我身上厚厚的睡衣没有了一丝暖意。我似身处冰窖。寒冰将我冻僵在了地上。 黑猫缓过气来,站在地上,双目圆睁,毛发戟张,低声啸叫。 这是我遇上黑猫的三个多月里,第三次听到它的叫声。第一次是初相见,它在踢落那个救我的花盆之前叫了一声;第二次是昨天凌晨,它扒门而叫。 莫非黑猫的叫声,就代表危险的先兆? 难道……这个屋子里真的隐藏着我看不到的……鬼魂? 是504的老太太的不散yīn魂吗?还是另有其人? 我想起了警察领导以及102男主人看我的眼神,以及他们的片言片语。 这是一栋凶楼,而404是凶险的中心? 504的老太太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我房里的凶灵所杀死? 数九寒冬,我的汗水却流下来了。 黑猫似乎累了。它闭上了眼,蜷缩于我的脚边。 那是否代表,屋里的凶灵已被它赶跑了? 我抱起黑猫。它的身体很暖和,亦是这个家里唯一能给到我温暖的。 黑猫睁开眼,看了我一下,眼睛亮晶晶的,似有酸楚的泪水。 我的心震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冲在前面,拼命为你驱赶所有的危险来袭一般。 我把脸贴在黑猫身上。黑猫温柔地伸出舌头,舔着我。 动物也有情感的,它们对我们的情感远甚于我们的付出。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不懂。所以我们欠了它们一份情。恰如以前我把黑猫独自放在家里,每每我还走在楼梯时,黑猫就在屋里躁动了起来,用爪子挠着门,直到我进门之后,它才安静下来。我明白它是在欢迎我的归来,用尽它的真心。然而我对它做的,最多仅是抚摸一下它,而从来未曾去表达我是多么地想它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去想它,除了在现在这样的危险时刻。 我抱着黑猫,走去卧室。今夜,我不再嫌弃它会弄脏、弄乱我的床。我要带它一起睡。 走进卧室的那一刻,我感觉到黑猫在我怀里抖动了一下。它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即从我的怀里跳了下来,钻入了床底下。 当初选择这套房子,除了喜欢它的环境清幽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喜欢它的卧室设计。卧室的地板分为两层。一层与客厅的地板平齐,然后在围绕床的位置,又用木板砌高了一层,约有10公分。于是上床之前,要登高一级。 床亦是前任房东留下来的,很新,或者说,就是全新的。 我叫了一声“喵呜”。黑猫在床底下没有反应。无奈之下,我弯下腰,朝床底望去。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在趴近地板的一瞬间,我隐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床底下藏着尸体? 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我冲到客厅,找到了一把手电筒。 握着手电筒,我的手抖颤得厉害。一个死人,躺在我的床底下。我跟它,一起睡了一夜。我的全身都如风吹秋叶一般,抖动了起来。 我战战兢兢地在下层的地板处跪下,闭着眼,将手电筒的光芒塞进了床底下。 我深呼吸了一下。鼻翼上所凝聚的血腥气加重了一毫米,压得我呼吸困难。我鼓足勇气,张开眼,朝床底看去。 床底空空如也,除了黑猫呆呆地蹲坐在地板之上。 我跌坐在地,心头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没有东西,黑猫呆在里面做什么呢? 我重新趴下,靠近了一点床,让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可以更加清晰地还原出床底的真相。 然而一把手电筒的光芒根本无力打扫干净床底的黑暗。 床底黑乎乎的一片,然后黑猫似乎……前爪一动一动的。 它在做什么呢? 我满腹疑窦,扔掉手电筒,用力地将床垫掀开。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差点跳了出来!只见床底下满满的一片苍蝇,死掉的苍蝇。诡异的是,它们密密麻麻的尸体,刚好摆出一个人的形状! 黑猫正蹲坐在“苍蝇尸体”的面前,用它的爪子拨弄着“尸体”的“手指”! ◎美女暗夜来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几乎发疯。 之前我曾对警察领导和102男主人吞吞吐吐的话语进行过编辑、补充,猜想到这个屋子里应该是发生过凶杀案,甚至在我低价购买下这套房子之前,我就想过屋子里可能有过不祥的事情发生,然而当亲眼目睹这么一具“尸体”之时,我仍然感到一阵心惊ròu跳。 很显然,曾经有人在这个屋子里被杀死过,他死时的样子,正是苍蝇摆出来的形状。 那他是流了很多血吗,还是死后很长时间才被人发现? 苍蝇逐血,或者逐臭。只有浸满鲜血的尸体,或者是身体沁出的尸水,才会吸引它们如此重重密布。 但为什么苍蝇会死掉呢?这些死掉的苍蝇又怎么会保存到现在呢? 前任房主老李头在售房之前,将房子全部装修一遍。 也就是说,如果有血案,也应该是在装修之前。如果有尸体,在装修之前肯定已被移开。 没有了尸体,苍蝇为什么还会层层落下,暴毙于此?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比床底下藏着一具尸体更令人不寒而栗! 黑猫抬起头,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我。 我不敢看它的眼睛,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去了阳台,拿了扫把畚斗,默默地将所有的苍蝇打扫干净。我刚准备将床垫恢复原样,门铃突然响了。 午夜凶铃! 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00:30。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在我搬来新居的第二个晚上? 是504布满怨愤的老太太亡灵吗? 我僵立于地,不知所措。 门铃声响彻深夜,如同一只冲入村庄的野猪,将许多人的梦乡扯碎。 床垫“砰”地跌落下来,将我惊退了几步,却也将灵魂逼回了体内。 我走出卧室,来到大门处,扒着猫儿眼望外望去。 我很害怕猫儿眼的那头,是另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更害怕,猫儿眼的透镜扭曲出来的,是一张高度腐烂的脸,蛆虫乱爬。 然而,门外空空如也,只有门铃不停在响。 仿佛有一根箭从猫儿眼的那端shè了过来,钻入我的眼中,将我的脑袋bào开花。 夜半,门铃空响。是谁在摁它?他为什么要进来,进来想做什么呢? 我的血液被冻结在了一起,甚至支配不动眼球从猫儿眼里移开。 忽然,我的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飞快掠过。白得耀眼,白得惨绝人寰,一如花圈上的白菊。 我差点尿了出来。 门外传来一阵的笑声,声声入耳。 女鬼的笑声?! 一个声音响起,“哈哈哈,是我啦,朱晴,你楼下的。” 我将差点跳出腔外的心拽了回来,暗暗骂道:“你个死丫头,半夜三更地躲在墙角偷按门铃来吓你大爷,看我回头不*你!” 我打开了门。门外站着朱晴,穿一身白色的睡袍,趿着双棉拖鞋,露出一节光洁如白脂的脚踝,在黑夜里,显得那么璀璨夺目。 我真的有*她的冲动。 朱晴俏皮地笑着:“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略微尴尬地说:“大半夜的,你这样子确实有点吓人。” 朱晴娇笑着:“我哪样吓人?装鬼还是装扮?” 我打了个哈哈道:“当然是装鬼了。你的装扮不会吓人,只会迷人。” “你呀,油嘴滑舌的。”朱晴朝我砸了个媚眼过来,直接将我击倒,幸亏我扶了一下门,才没倒地。她继续道:“不好意思,这个时间骚扰你。我睡觉前习惯喝点酒,但今天冰箱坏了,所以找你借点冰块,方便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酒杯,酒杯里装着半杯洋酒,连忙道:“方便方便。美女什么时候想要串门,我都欢迎之至。” 朱晴微微一笑,侧身进来,带着一股香水的味道。 Lanccom的璀璨红情女香。玫瑰的xìng感混合着藏红花的媚惑,挑拨人的情yù。 我已被催情,有了犯罪的yù望。 朱晴仿佛很熟悉屋里的布局,熟练地拉开放置于客厅的冰箱的门,从冷冻层里挑了块冰放入杯中,晃dàng了两下。 琥珀色的洋酒中,白色的冰块在浮浮沉沉,这大概就是情yù之海吧,将白色的纯洁湮没。 朱晴斜靠在冰箱上,静静地看着杯中的动dàng与jiāo融。 我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我可以看到朱晴的睡袍微微张开,露出了一点牛nǎi般的*。 她仅穿了一件睡袍! 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我紧紧地盯着那一点白,幻想着将睡袍腰带扯掉之后的旖旎风光。 朱晴轻啜了一口红酒。她的动作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衣领敞开得更开了一点。我的呼吸加促了一分。我想她如果做一个伸懒腰的动作,我的鼻血马上就流下来了。 她竟然真的伸了个懒腰。 我看到的更多了,于是我想要的也就更多了。 朱晴似乎丝毫未察觉我贪婪的目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酒杯之中。杯里,冰已死,毁尸灭迹。“对了,你知道吗,这栋楼里今天死了一户,搬走了两户,那么就只剩下三户。” 我一愣,所有的情yù全都冰消瓦解,“你说什么?整栋楼只有三户人家?” 朱晴漫不经心地道:“是啊,你,我,还有602的住户。” 我想起了昨天中午看到的那半张没有表情的脸,心收缩了一下,“哦。你跟602的熟吗?” 朱晴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玩弄着酒杯。那是人有心事时特有的动作。 片刻,她抬起眼,望着我,“你知道吗,那是一个恶棍。”她的胸脯起伏着,如同涨潮的海浪,“他一直对我心怀不轨,屡屡骚扰我。我坚决不从,他就恐吓我。我……” 她的眼泪下来了。我的愤怒上来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睡觉前要喝酒吗?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往我的窗户里扔过酒瓶、死老鼠,更可恶的是,有一次我下楼倒垃圾,没有关门,他竟然溜进来,将我收养的一只流浪狗头给拧断,把血淋淋狗头扔到我的床上。可怜的狗儿,内脏流了一地板都是。” 我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你怎么不报警?” 她用手擦了一下泪水,哀怨得让人心碎。“报警了,可有什么用?这些事,又构不成犯罪。再说了,我又没有证据向警察证实就是他干的。警察来了,最多对他警告一声就是了。他才不在意。”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他会事后向我示威。”朱晴闭了一下眼睛,有一滴泪水溢了出来,晶莹剔透,折shè出我发青的脸庞,“所以我好怕,夜夜做噩梦,只有靠一点酒精,让自己睡得好一些。” 我的拳头渐渐松开,“那你的男朋友呢,他就不会出来保护你吗?” “我没有男朋友。”她悲凉地笑了,“可能你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水xìng杨花,四处留情。但事实上,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孤独而又无助的小女人。” 我的拳头跟我的另外一个部位一起,又硬了起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她怔怔地看着,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你……你是说,你愿意替我收拾那个混蛋吗?其实,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想提醒你,留心一下那个混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无赖、说谎者。既然你在这里居住了,那么难免会跟他打jiāo道。我希望你小心一点,不要将来跟我一样,受尽他的凌辱欺负。当然了,我相信你也不会。因为你是个男人嘛,不会跟我这样的小女人一样,有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我长出了一口气,说:“我明白。那个混蛋要是敢招惹我,我一定打到他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识。” 她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眼神就像一个电暖炉,让我的全身都热血沸腾了起来。“你真是一个男人。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她将手中的酒递给我,“来,这杯酒就当作我敬你的。我相信,有你住在这儿,他以后绝对不敢再像以前那么猖狂,我也会有好日子过,不用靠酒来助眠。” 她的衣襟,似乎敞开得更多了,更重要的是,我与她之间的距离近了,于是我可以看到的更多更多。 我接过酒杯,心潮澎湃,就像沙场战胜归来的勇士,接过皇帝的赐酒一般。我想俯下身去,吻她luǒ露的脚踝 可惜她没有给我机会。“夜已深了,我该回去了。谢谢满竹先生你的冰块,还有你的倾听。晚安。”朱晴朝我甜甜一笑,笑中,有玫瑰和藏红花的催情香气。 我很想说一句:“你不用回去了,就留在这儿吧。”然而我始终欠缺了一点胆量。我有贼心却没贼胆,否则不会多年里依然孤家寡人。 ◎楼上房客造访 我只能对着门外祈祷上天能借我一点色胆,让我下次可以直接将朱晴扑倒在沙发上,不,在地上也行。 她来了,又走了,留下LLanccom璀璨红情女香的袅袅余香,以及一杯酒。酒杯上,有淡淡的唇印。 我将酒杯举近唇边,缓缓将酒饮尽。 在悸动不安的午夜里,黑猫的古怪行为,床底的苍蝇尸体,美女的突然来临,混合成了一杯血腥玛丽鸡尾酒,yīn森、辛辣却又让人yù罢不能。 朱晴的体香,她的一点白,扫去了我所有的yīn暗心理。我想我困了,要上床睡觉了。 黑猫不知去了哪里。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很快坠入梦乡。 我做了个春梦。我梦见屋里的灯被人打开了。橘黄色的壁灯,将暧昧流泻。朱晴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袭睡袍。然后,我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她替我做了。睡袍腰带被解开了。我看到了幻想中最完美的*,肌如凝脂,rǔ如玉琢。五指纤纤,划过她的身体,又落在我的脸上。 “美吗?”她酡颜如醉,媚眼如丝。 怎能不美呢?一切都美得恍若梦中。不对,就是在梦中。 她剥去了我的衣服,坐在我的上面。 情yù在摇摆,我在沉醉。 沉醉不愿醒。醒来时,佳人已杳,空余隐隐暗香。 我掀开被子,上面精液斑斑。 庄周梦蝶,醒来似幻亦真。佳人入梦,未问是情是劫。 春梦让人流连,亦让人怅惘。 我恹恹地起身,脑海中,总是春宵暖帐欢情。 今夜她还会来临吗? 黑猫“喵呜”地叫了一声。我怜爱地抱起它,忽然发现,一夜不见,它的毛脱落了许多,就像人在撕扯之中,被对方揪去头发一样。 我望着黑猫部分地反略微发稀的皮毛,莫名地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我觉得,就在我睡觉的时候,肯定有一些我不能想象的黑暗事情发生。 是黑猫再次救了我吗? 黑猫无语。 我只能轻轻地将它放下。黑猫的掌蹼张开落地,没有半点声响。 黑猫不唤不叫,走路安静,我却仍能感觉到它在家中的存在。 可是有另外一种东西,比黑猫更为安静,它的爪子,也比黑猫更加锋利!最重要的是,它缠绕着我,而我却看不到它! 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是为如此。 我给黑猫加了点猫粮和水。黑猫绕着猫粮转了两圈,似乎没有胃口。 我忽然想起,黑猫脱毛会不会是猫粮的缘故?搬家的时候,我把剩余一点的猫粮给扔了,现在的猫粮,是搬到新家之后,在小区门口的一家卖金鱼的小店里买的。听说猫不能吃得太咸,否则容易掉毛。我记起,昨天还给黑猫喂了鱼。 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忐忑的心,微微安定下来了。 我在淘宝网上重新给黑猫订了以前的那个品牌猫粮,然后开始准备自己的早晨+午餐将一袋纯牛nǎi倒入微波炉里,加热了,打入一个生鸡蛋,搅拌开,就着饼干之类的干粮,这就是我的两餐。 我只在傍晚或晚上的时候出门。白天对我太耀眼了,街上的人太多了,我不习惯。我想,我就是患上了医学上所言的“自闭症”。我只在网上的虚拟世界里生存。我上开心网,用QQ、MSN与人jiāo流,玩《传奇》和《*飞车》游戏,还有用电驴下载各种*影片进行观摩。我唯一不会拒绝的,就是美女,比如朱晴。 所以当柳云深过来敲门时,我表现得非常暴躁。 柳云深即是602的住客,朱晴的仇人。 我记得朱晴说过的话,亦记得我对朱晴说过的话。于是当我从猫儿眼里看到柳云深的脸时,就猛地拉开了门,准备用我的拳头跟它大声地打个招呼。 柳云深后退了几步,对我的暴力反应没有半点的惊慌,或者说是意外。 “等等,你不要只相信朱晴那女人的话。”他大声喊道。 我收住了拳头,隐隐地感觉到有一丝的不对劲,似乎我成了朱晴与柳云深之间角力的借力物。他俩隔空打牛,目标是对方,却打在我的身上。 然而我依然要摆出很愤怒、很想揍他一顿的样子。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柳云深把话说清。 果然他很快在我手腕上带上了一副手铐,让我无法再挥拳:“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样的一栋人心惶惶的鬼楼里,她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家,为什么胆敢住下去?” 我怔住了。 是啊,连102那样的人家都搬走了,朱晴为什么不搬走呢? 我勉强找了一个理由:“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啊,她不住这儿还能住哪儿?” 柳云深道:“对于这栋楼的每一户人家,这里都是他们的家,但他们不都搬走了吗?为什么呢?因为这里没有安全,只有恐惧,所以就不再是家,而是地狱。” 我辩解道:“也许她跟我一样,没钱再去租住新的房子。” 柳云深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感觉她像是没钱的人吗?她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喝的洋酒,哪一样是便宜货?” 这是事实,我无可反击,只能占据下风的位置,“那你说是为什么呢?” 柳云深满意地道:“因为她有她的秘密!” “什么秘密?” 柳云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能请我进去吗,我们好好聊聊。” 我迟疑了一下,让开了门。 柳云深走了进来,脸上浮动着一种奇异的笑容。怎么描述那种笑容呢,就像是木头人的脸上用刀刻出两道笑纹,但不是在嘴角,而是在眼角。 他的眼睛在笑,拖动眉毛微微翘起,成了蔑视的一种表情。 他在蔑视我吗? 我又有一种不舒服感,觉得自己成了他人角力的一个牺牲品。在上一刻,我站在朱晴的身边,而从这一刻起,我即将成为柳云深的仆人。 站在朱晴的身边,我至少还能得到一点艳福;站在柳云深的身边,我有什么好处呢?看着柳云深表情僵硬的人,我起了将他赶出门的冲动。 我可以替朱晴来赶走柳云深,却很难接受与柳云深联手,对付朱晴。我不是英雄,却难过美人关。 柳云深丝毫不觉我重新凝聚的敌意,他自沙发上坐下,背贴着沙发靠背,右腿架在左腿上,双手jiāo拢,“你能不能想象,这栋楼里的所有古怪事情,都是朱晴搞鬼出来的?” ◎丈夫杀妻分尸 柳云深的一句话,如同一阵龙卷风,将我赶他走的冲动卷到九霄云外,“你说什么,她搞鬼?”我心头的震惊难于言状。 柳云深搓动了一下手指,道:“这是我的怀疑,但还没有最后证实。” 我望着他,一语不发,竭力将内心的狂涛巨浪全都压抑了下去。无奈我的镇定力如同一只小船,根本驾驭不了这种恶劣的气候,反倒被它冲得头发晕,心抓狂。 柳云深将背直了一下,直直地盯视着我的眼睛,“你知道这栋楼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知道,只是我知道,知道的太多,给到自己的心理压力就越大。人有时候需要自我欺骗,或者说自我麻痹,恰如鸵鸟在遇到躲不过的危险之时,就将脑袋扎入土中。看不到危险了,也就让自己“安全”了,尽管这种“安全”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玻璃,一碰即碎。 柳云深缓缓道:“这是一栋鬼楼,而你的房子,404房,正是鬼楼的中心!” 我的身躯震了一下。这样的结论,我早就想过,但从未去承认。我需要一点勇气来支撑自己继续呆在自己的家中。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四处流浪漂泊。我需要安宁。现实的安宁,内心的安宁。于是我为自己吹了一只气球,挡在面前。我以为,看着气球上的美好图案,触摸着它的柔软质感,我就可以相信,整个世界都是春天。 然而,柳云深却无情地把这个气球给戳破了。 但我没有怨他。因为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差别的只是,由谁来戳破它,还有,我是活着的还是死去了。 我朝柳云深艰难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柳云深似乎有点意外我的反应,眨巴了一下眼睛,才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在你房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唔,我想你至少可以了解,你的前任房主是一对年轻夫妻……” 我不知道。老李头在卖我房子的时候,没有提及,他只说是他自住,然后他不习惯这边的气候,想回老家颐养天年,所以想卖掉房子。“我无儿无女,太多钱的话对我也没有意义,反正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所以就贱卖了。” 看似忠厚老实的人,原来也会心藏jiān诈;当初让人感动不已的话语,如今却可以读到背后隐匿的冰冷锋芒。 柳云深继续说下去:“我跟这对年轻夫fù没有什么jiāo往,只听说他们平常里挺恩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晚上,男的发狂,把女的给杀了,随后又自杀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就在我现在住的卧室里?” 柳云深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声叹息在我的腹腔内震鸣着,但冲击到了喉咙之处即被*了下去。我以一种平稳的声调道:“死亡现场是不是很血腥恐怖?” 柳云深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说:“你不要管,只须回答我的问题。” 柳云深轻出了一口气,说:“案发后,我没有进来过,所以没有办法给你形容。不过听说男的是在卧室里杀了女的,后来又将尸体拖到了卫生间,进行肢解,大概是为了方便抛尸,据说脑袋就搁在马桶里。但不知是什么原因,男的最后没有选择弃尸逃跑,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在卧室里畏罪自杀了。” “在卫生间里分尸”,我毛骨悚然了起来。 在房子新刷过的粉壁下,究竟掩埋了多少斑斑血迹?在各个yīn暗的角落里,又藏着怎样的冤魂怨眼呢? 我眉毛跳动了一下,问道:“警察就没有查出凶杀背后的原因吗?” 柳云深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头绪。他们两人平常很恩爱的,也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男的会凶xìng大发,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用的是什么凶器?” “致命的是用一把普通水果刀,分尸则是用菜刀。” “水果刀……”我喃喃道,“那就是说,他杀人的动机有可能是临时突发xìng的?” 柳云深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猛然想起床底下的人形苍蝇尸体,心头一动,“对了,案发现场是不是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尸体?” “是啊。怎么了呢?”柳云深狐疑地看着我。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栋房子里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凶杀案没有?” 柳云深紧张了起来,“你是说,这个屋子里还死过其他人?” 我大脑里飞快地转了下,决定对柳云深隐瞒“苍蝇尸体”的事,于是掩饰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这两天住在房子里,半夜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说她死得好惨。我怀疑她是不是这栋房子的遇害者之一。” 柳云深的神色和缓了下来,甚至还闪烁出一丝的笑意如果我的臆测没有错的话,“这样呀,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像这房子里没有住过什么老太太。” “是吗?”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在这里住了很久?” “没,我刚搬来一年多。”柳云深道。 “那朱晴呢?” “她?好像跟我差不多。” “原来这我这套房子的年轻夫fù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比我更早的时候搬来。” “他们应该也不是第一批住户吧。”老李头给我的房产证上写明,房子已有近15年的历史。我推测年轻夫妻应该是准备结婚或者婚后买了这里,将其当做新家。因为我注意到,房子的大门、窗户都不是原配的,而是换过了,但不是刚换的,应该有两三年的时间。那应该是年轻夫妻搬进之前搞的装修。 柳云深眉头锁了起来,“可能吧。这个小区本来是某政府部门的福利房,但现在还有哪个官员会住在这样的小区呢?基本上都是转手高价卖掉,或者是拿来出租,基本上小区里的人都不是原居住民。” 我心头一阵地惘然,看来苍蝇尸体与前任房主应该是没有太大关系,那么是怎么来的呢?我忽然心一动:莫非前任房主无由地杀妻,是受了房中某股黑暗力量的指使,比如说,一个怨灵?我甚至涌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男主人对妻子分尸,并非为了容易抛尸,而是为了让她的血液更完全地流出,献给那个怨灵作为盛宴。 我仿佛感觉到,屋子的顶角处,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视着我,冷酷,嗜血。 房子失去了四壁,独立荒野之上。长风呼啸而过,冬天的温度彻底地显现了出来。 我心脏麻痹,四肢冰冷。血液已成一道冰河。 ◎头七现鬼脚印 柳云深默默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变化,道:“其实有些传言不可信,那些都是迷信。你要相信科学。” 我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否则我也不会一个人住在这样的鬼屋里。” 我感觉后面的脖颈处凉了一下,似是有人在嗤笑我说的话,将冰冷的口气喷在了上面。 柳云深将身体凑近了一下,说:“如果说发生在404的凶案是一桩意外的话,那么后面发生的事就极有可能是人为。” 我的头皮阵阵发麻:后面还发生了什么更离奇怪异的事吗? “404的小夫妻死后的第八天,这里的居民一觉醒来,忽然发现楼道里多了两串血脚印,一串脚印是从404门口一直延伸到501,另外一串是从404到303……” 他妈的柳云深左一个“404”,又一个“404”的,是不是在诚心吓唬我呀?我觉得我的头开始发晕。 “居民里开始有了议论,怀疑是昨天晚上,小夫妻的头七夜,他们回来了。但为什么会有血脚印到501和303呢,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我仍不住打断他的陈述,道:“真的是小夫妻的血脚印吗?” 柳云深道:“是的。公安局来人了,作了化验,证实血脚印上的血迹就是男死者,另外,血脚印的印痕也与男死者的身高、体重相吻合。” 我直觉柳云深在说谎,或者在说鬼故事。 柳云深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道:“说句实话,我也根本不相信什么还魂夜之类的,那根本是香港电影里用来吓人的手段罢了。不过后来又发生了两件事……” “什么事?”我的头又大了一圈。 “501和303家各有一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孩今年15岁,女孩13岁。在出现血脚印之后的第三天,他们都失踪了。” “失踪了?”我惊跳了起来,“怎么失踪的,现在找到了吗?” 柳云深叹息道:“一直没有找到,两家人都快疯了,警察过来调查了几次,但也一直给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流言四起,说是404的死者来找替身了,吓得楼里的住户纷纷搬迁走了。” 有一根针戳破了我的胆泡,里面的勇气一点一点地泄露掉。我只有以语言上的否定来为自己重新打气,“死人找替身?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个?” “是啊,虽然部分人相信,但还是有许多人跟你一样的想法。但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 窗外,日影倾斜,似乎是不堪承受这沉重的话题,悄悄逃离。 我无处可逃,只有硬着头皮问下去:“又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天早上整栋楼的人醒来,发现门上都用鲜血写了一个‘死’字!”柳云深念到那个‘死’字时,不自觉地加重了语调。“死……死……”像是dú蛇在吐蛇信子,“嘶嘶”作响。 是的,蛇在吐信子,dú液已注入我体内。 我半身麻痹,听任柳云深继续说下去:“我说错了,不是整栋楼的门上,而是那些未搬离的人。警察来了,调查了一番,只得出结论:血字是用动物的鲜血写成的,而且似乎是用动物的爪子蘸着来写。” “动物的爪子蘸血来写?你是说,动物书写的血字?” 柳云深森森地笑了,“从表面上说是如此。但也正因为没有可能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倒暴露了某人的yīn谋。” 我望着柳云深,瞳孔扩散,几yù穿透他的头颅,将他大脑深处的话语一网捕捞干净,不必如此吞吞吐吐,听得难受,“你是说此事与朱晴有关。” 柳云深抚掌笑道:“满先生果然聪明过人,很快找到疑凶。” 我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我只觉得我在渐渐入彀,就像《西游记》里被蜘蛛精缚住的唐僧一般,无从挣扎,只有默念“阿弥陀佛”。 我不是孙悟空,没有通天的本领,没有降魔伏妖的能力。我只是一个小百姓,想要过上平稳的日子。然而妖魔却偏偏不肯放过我。他们定要搅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我斗不过他们,于是只能落荒而逃。 可是我有逃的退路吗? 朱晴娇媚的笑容,柳云深yīn森的眼神,都是一根一根的蛛丝,将我缚紧,只待将最后的dú汁蜇了进来。 他们在争夺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享受我这只猎物。 一切恍惚如梦。噩梦,春梦,都是一场梦,一场空。 可是柳云深的声音偏又那么真实:“可能你不知道,朱晴喜欢拣小动物回家。她这么做,根本就不是出于爱心,而是一种变态的心理。她喜欢虐杀小动物,比如将它们剥皮,活生生的剥皮,就是在动物的脑袋上先割开一个口子,再将水银灌了进去,小动物受到疼痛刺激,就会纵身一跃,然后整张皮就脱落下来了。” 我听得全身冰冷,仿佛被剥去了皮,寒风通透地灌了进来,将全身的血液、肌ròu裹住一般。我只在书中听到过剥皮的酷刑,与柳云深说的相近:将犯人用沙子埋在地上,头顶上开一口子,灌入水银。由于水银密度高,比血液重,于是会一路下坠,令皮ròu分离。犯人吃痛之下,向上窜去,于是一张完整的皮就脱落下来了。剥皮之刑,盛行于明朝。朱元璋曾用它来整治过许多“贪官污吏”贪污60两银子以上者,即可能遭此厄运。相比之下,现在的政府官员真是幸福得要命。 除了水银外,也可能用到灰蠡水或者沥青。不过最残忍的,却是用刀生生活剥。 惨遭剥皮之后,人不会立即死去,往往要疼痛哀号一天,才能渐渐断气。 要有怎样的冷血与铁石心肠,才能对小动物下此dú手呢?朱晴璀璨美丽的外表之下,是否真的藏有一副dú蝎心肠? 我不得而知,但柳云深用他的话语一点一点将我的疑虑填补上,“还有的,她会用高跟鞋长长的鞋尖,将小动物的脑袋踩穿。” 心头一阵又一阵泛起的恶心感,如同阵雨前翻滚聚集的乌云,将我的理智遮翳,“别说了!”我尖声叫了起来,“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朱晴虐杀小猫 柳云深的嘴角噙着一粒邪恶的种子。他的手伸向兜里,缓缓地掏着。 我紧紧地注视着他手的动作,深怕他从中掏出一张猫皮,或者是一个被洞穿过了的狗头。 他拿出的,是一个U盘,“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放在客厅沙发上的笔记本打开。 柳云深接过笔记本,将U盘chā入,打开了。 里面是一段视频,但一打开,电脑防火墙即提示带有病dú。 “怎么会这样呢?”柳云深嘟囔了一句,抬头问我:“你这里可以上网吗?” 我摇了摇头。我申请安装过宽带,但却被告知,这栋楼没有布线,无法开通。 “那要不你就共享使用我的无线宽带吧。”柳云深打开笔记本的无线网卡,连接上了一个无线路由,“我的密码是1234567890,你以后如果想上网,直接连接就可以了。” 我感激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没有宽带,我就不能随时与公司保持联系,也不能将自己完成的设计发给公司,我就不能一直宅下去。柳云深的善举,帮了我很大一个忙。我亦明白,宽带公司所谓的“没有布线”,不过是一个借口。 *说过,“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铤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这句话并不适用于小区的宽带服务提供商。他们把生命看得比金钱更重。 似乎只有我把金钱看得比生命更重吧。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很快,我就扳翻了这个结论:钱与生命,孰轻孰重,很多时候并非取决于观念,而在于钱的数额。 宽带服务提供商他们可以放弃每个月的几十元宽带费用,因为那与生命价值相比,微乎其微;但我却不能放弃几十万元的购房款。那是我和父母所有的积蓄,以及每个月两千元的银行贷款债务。 如果没有了生命,金钱就轻无了起来;但如果没有了金钱,生命也就轻无起来。 人的自信乃至尊严,许多时候是靠金钱堆砌出来的。踩着金钱的满足感,与被金钱踩在脚下的卑微人格,迥然不同。 柳云深的举止,为我解决了安装宽带的麻烦,还为我节省下了月租,于是无形中我对他的“愤怒”减少了几分。 他很快就在网上找到了一个视频,打开了,说:“你自己看吧。” 视频很模糊,似乎是摄像头拍下的,但仍然可以看到半个身影在闪动,在她的脚下,一只灰色的小猫在拼命挣扎,下面垫着一叠报纸。 小猫挣不过命中注定的厄运。 高跟鞋尖狠狠地坠下,自它的眼睛处穿透过去。 我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疼痛自眼睛扩撒到了心脏。 “凶手”(请容许我这么称呼她)用另外一只脚踩住小猫仍在抽搐的身体,用力地把高跟鞋拔起。 我看不到小猫空洞的眼睛,但可以看到怨愤在空气中积聚地膨胀。 奈何冷血的人,感受不到怨愤的黑暗色彩。她的眼中,只有鲜红的血那是她最欠缺的。 她弯下腰去,用报纸将鞋跟处的血渍擦除。 柳云深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了凶手不慎露出的脸庞上。 是有几分像朱晴! 柳云深将眼神移了过来,如块橡皮擦,将我心里的“像”字擦除,“看到了吗,她就是朱晴!” 我木然地坐着。心脏像个浸泡在水上的气球,起伏不定,落不到合适的位置。我虚弱地问道:“就算她有虐杀小动物的行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云深看我的眼神渐渐冷冽,“没有关系吗?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挑拨你我的关系又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我的大脑就像是陷入泥沼里的车轮,拼命转动,却只能溅起无数的泥,将每一寸的神经涂上。 柳云深高声道:“为了她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苦笑了一下,说:“到底是什么秘密,你就直说吧。” 柳云深的目光漂移了一下,叹道:“我承认,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好事!她根本就是一个巫婆,一个丧心病狂的巫婆!我怀疑,她就是要将这整栋楼变成一个地狱,吞噬人的地狱,每一个不肯搬走的人,都是她的敌人!所以404里小夫妻死了,504的老太太死了,每家每户都被用猫血涂了‘死’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这一切,都是她在搞鬼!”他又重新激动了起来。 再浑浊的泥水,静候些时,也会澄清;再乱的思绪,平静下来,总会牵出个线头。我抬起头,用目光紧紧地攫住柳云深,不让他逃避,“如果说,她留在这栋楼里,是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话,那么你呢,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一丝惊慌划过柳云深的脸庞,就像一阵秋风把一片枯叶吹落在地一样,接下来,是光秃秃的毫无表情,“我是为了跟她抗争到底!” “哦?”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她招惹过你?” 柳云深的目光陡然凶狠了起来,我甚至可以看到仇恨的针芒飞shè而出。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以闪避被伤到。 柳云深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正襟了一下,道:“她是招惹了我,确切地说,招惹到了这一栋楼的每一个人。她搅得人心惶惶,把这里变成了一栋鬼楼;她还四处散布谣言,煽动邻居们与我为敌。你说,我能不恨她吗?” 柳云深的口气里,大有“举世皆浊,而我独清”的孤寂感。 可我越看越觉得水浊,天下一般浊,因为我的大脑里,已混沌一片,失去了判断力。 于是我只能认定每个人都是危险的,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叹了一口气,如实对柳云深道:“我头脑乱得很,我想清静一下,你先回去吧。” ◎饿猫以尸为食 柳云深听到此言,立即起身告辞。在走出门时,他转过来,对我说:“反正你记着我说过的两句话:一,这栋楼里没有鬼,有鬼也是朱晴在搞鬼;二,千万不要相信朱晴的话,但最好也不好招惹她,否则你会很惨的。想想一下那只猫的下场。” 提及猫,我心动了一下,“对了,朱晴说504的也有一只跟我一模一样的黑猫,是真的吗?” 柳云深眉头锁了起来,“黑猫?这个我真没有注意到。可能她比我更关注这些小动物吧。”他敲了一下脑袋,“对了,我想起来,是有一只猫。我有几次经过她家门口时,都听到里面有猫叫。但是不是黑猫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知道那只猫的下落吗?”我问他。 “这个……我真不知道。”他迟疑了一下,说:“不过昨天警察们往外搬尸体时,好像有说尸体被什么动物啮咬过了,不排除是老太太死后,她养的那只猫没有食物,就吃掉了部分她的尸体。” 吃尸体?我的毛发仿佛受到了静电触摸一般,竖了起来。 老子的《道德经》里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物。达尔文的“进化论”里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猫在饿极的情况下,以主人为食,亦不为过。 “人吃人”的事情并非只出现在鲁迅的《狂人日记》中狂人的疯言疯语,而是在历史中流传已久。看历史史料记载,几乎每一个历史朝代在饥荒年中都会出现人吃人的现象,甚至人ròu公开出卖,价格往往比猪ròu还便宜。人们甚至给不同的人ròu起了不同的名字,比如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ròu老,需要多加把火),年轻的fù女叫“不羡羊”(意思是说这种人的味道佳美,超过羊ròu),小孩叫做“和骨烂”(意思是说小孩子ròu嫩,煮的时候连ròu带骨一起烂熟)。 如果说饥荒年的易子而食或人吃人现象可以稍微让人理解一二,毕竟为了活命的本能驱使,人可以做出许多荒唐乃至残忍的事情来。可历史中,有些人吃人ròu,仅是为了个人的“嗜好”,且翻出许多花样来吃人ròu,这就简直超越目前人们所能想象的范围。 史料记载,吃人的办法有各种各样。比如有的是把人放在一只大缸里,外面用火煨烤,直到把人烤熟;有的是把人放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用火烤,像烤羊ròu串似的;有的是把人的手脚捆绑起来,用开水浇在身上,然后用竹扫帚刷掉人身体外层的苦皮,再割剥肌ròu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人装在大布袋里,放进大锅里煮;有的是把人砍成若干块,用盐腌上,随吃随取;有的是只截取男人的两条腿,或者只割下女人的两只rǔ房,其余的部分扔掉。而更酷dú的,莫过于生吃活人了。有记载说,古代契丹的东丹王李赞华喜好饮人的鲜血,他常把婢奴的身上刺个洞,用嘴对著伤口吮吸血液,像小儿吸nǎi似的。北宋大将王彦升常把抓到的敌兵俘虏绑在柱子上,用手硬扯下俘虏的耳朵,放在嘴里咀嚼,同时举杯饮酒。俘虏满面鲜血淋漓,疼得嗷嗷直叫,王却谈笑风生。明太祖朱元璋的孙子朱有熹,更有活吃人的嗜好,最爱生吃人的肝、胆和脑汁。 如此变态到令人作呕的吃人事件,真实地存在于我们的历史之中,号称“礼仪之邦”的中华民族中。乃至于伟大的中华医yào瑰宝《本草纲目》中亦记载道:“人的器官可以入yào”。 如此算来,猫吃人尸,算得了什么? 我缓缓阖上门。黑猫从卧室里踱了出来。 如果有天我死掉,无人知晓,黑猫是否亦会以我为食? 《庄子•杂篇•列御寇》中记道,庄子将死,弟子yù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 亦即:庄子反对弟子死后将他厚葬,因为尸体放置于天地之间,给秃鹰吃掉,与死后葬于地下,给蝼蚁吃掉,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只是给秃鹰吃掉,众人都会看到;给蝼蚁吃掉,我们看不见。 眼不见为净。于是活着的人心安。 我不介意死后,我的尸体被人怎么处置,是送入猫口还是送入火葬场;只是对于爱我的人,他们断然见不得我的尸体被猫毁损,虽然火葬场的那把大火,要把我毁损得更加彻底。 但,吃了人尸的猫呢,是否还是从前的猫? 最深的疑虑是,我家的黑猫是否就是504老太太的那只黑猫? 我捡到黑猫至今,已有三个多月。 504老太太死亡距今一个多月。 如果吃掉老太太尸体的,确实是黑猫的话,那么应该不是现在匍匐在我脚下的这只黑猫。 倘若吃掉老太太尸体的,不是黑猫,而是其他动物,比如老鼠,那么…… 只是为何黑猫会离开老太太呢?是因为它嗅到了屋里的死亡气息吗,还是它无力阻挡黑暗幽灵的侵袭,被逼离开呢? 我想起了黑猫眼神里的绝望。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命运的轮回是何其的荒谬呀。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可是我的黑猫,却两次走进了同一个危险境地。 莎士比亚曾借哈姆雷特之口提出了一个深刻的命题: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 如今,这个问题响彻在我的心头。 生是本能。 可弗洛伊德又说了:死也是本能。不过他最后对这个观点进行了修正。 即便他不修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 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这个指的是财富。 可我处于生与死的中间,于是恨不得与财富偕行。至少我不能放弃我新买的房子。 网上有言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如果没有婚姻,爱情就死无葬身之地。 房子是房奴沉重的壳,可是没有这个壳,我们就只能流浪乃至luǒ奔了。 我想有个家。 于是我暂且相信柳云深的话语:没有鬼,只是朱晴在搞鬼。 但我想不透朱晴做出这些事的缘由,至少柳云深话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疑团:即便朱晴可以做出血脚印,可以用猫血在别人家门口写“死”字,可失踪的两名小孩哪里去了呢? 她可能像对付小动物一样地对付两名小孩吗? 我觉得不像。如果她可以这般残忍,那么柳云深就不可能活着跟我说这番话。 柳云深与朱晴为何会结怨这么深呢? 我并不相信柳云深的理由。因为如果他真觉得朱晴的行为干扰了他的正常生活,那么他完全可以报警不管血脚印等是否为朱晴装神弄鬼的行为,单凭一个虐猫的视频,哪怕现在法律尚无法给她定罪,都足以引起民愤,至少本楼的居民会给到她敌视的目光,无人再去相信她的话,自然包括她攻击柳云深的话。 莫非,柳云深与朱晴一样,希望本栋楼变成个鬼楼? 可他们为何又相继上门,“拉拢”我呢? 是我有值得他们利用的地方,还是404房里有他们渴望的东西存在? 我身体有点发冷。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只身陷蜘蛛网的昆虫,再用力地挣扎,也无力返回蓝天,只能束缚在网上,等待着死亡的命运。 我的网,就是我的家,新家,404房。 ◎504屋里尸变 一整天里,我都将自己关在屋里。 室内yīn凉,就像一座百年古宅。青苔密布。 青苔太冷了。于是它将所有的阳光热量吸收,再如同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一样,把体内的寒气一点一点地逼出。 寒气渗在了空气里,栖息在我的皮肤上。 我的皮肤逐渐被漂得发白。那是寒冷的象征。 牛nǎi加鸡蛋的能量早已被我耗尽。营养不良下的心脏,像个疲惫不堪的老人,每跳动一下,都要喘息一声。 我于是决定出去吃饭,吃我一天里唯一的一顿正餐。 刚打开门,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声音细碎。像是有人憋在嗓眼间的呜咽,又像是念经的呢喃声,或者像是老鼠开会的声音。 声音自头顶上传来。 我抬头看了一下楼道外渐行渐窄的一片天。天色已暗。夕阳的光芒被蝙蝠和乌鸦的翅膀遮住。 我的鼻子里嗅到了一缕青烟的气息。 不是寺庙里香火的那种祥和青烟,而是浓烈一点,也暴戾一点。 所以这个青烟,不是牵引着我的心向上升腾,而是向下坠去。 为抗拒这种地心的引力,我抬腿往楼上走去。 504门口,摆了两个纸人,一个火盆。一个女的蹲坐在地,背对着我,一边往火盆里丢纸钱,一边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听不清她的话,但按照香港鬼片里的旁白,应该是:娘,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一个人在屋里,尸体臭了,被动物吃了都没人知道……你安心地去吧,不要找女儿…… 黄色的火苗跳动着,瞬间消失,接着新的纸钱又被丢了进去。 每一张纸钱燃烧的样子,都像是一双眼睛,冷冷地瞥视着眼前的女人和楼梯口的我一眼,随即就带着怨恨,去了地狱。 所有纸钱的去处,都是地狱。它们是地狱的通行证。 地狱是黑暗的。 我看到了黑色的纸钱的灰烬。那代表它们已经到达了地狱。 我觉得,504漆成黑色的大门,就像是地狱的入口。 我甚至幻想,如果此刻打开大门,里面会不会翻滚着血色的迷雾,或者是黑色的火焰,迷雾和火焰之上,是老太太残缺不全的身体,往下滴着尸水,依稀可见被动物咬开之后的森森白骨。 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怨恨,愤怒,嘲讽,还是冷酷? 总之,不会有微笑,只有浓浓的杀机。 火光闪烁,照着女子脸上深深的恐惧。她看到外面的黑暗如被打翻的墨水,迅速地泅开,不觉地加快了烧纸钱的动作,然后,手在发抖。 我也有点意外,今天的夜色似乎降临得特别快,还有特别深,就像是有一双手,一巴掌将所有的光线都给拍死了。 风高放火天,夜黑杀人夜。 是魔鬼蠢蠢yù动,伺机出来寻找猎物着吗? 我突然听到504门里传来纤细的声音。 女子显然也听到了。她往火盆里递纸钱的手僵住了在了空中,直到火苗窜上来,吞噬了纸钱,也咬了她的手一下,她才清醒过来,惊跳了起来。 然后她一转眼,看到了立在黑暗中的我。 我和她,都忘了开路灯。不同的是,她用纸钱燃了一点光明。虽然是如鬼火一般的光明,却可以将视线续接上。而我什么都没有,只是安静地站立。 她尖叫了起来,跌倒在地,打翻了火盆。这种场景下的正常反应,只是稍微夸张了一点。 我苦笑了一声,开口道:“你不要害怕,我是楼下404的。” 我的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反倒刺激了她。她更加尖锐地叫了起来,同时就像见鬼一样地,双脚蹬地,拼命地往后挪。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门内的回应。之前细微的声音变得激烈了起来。 我听着像有人用指甲在抠门,似yù破门而出! 是老太太吗? 她的尸体不是已经搬走了吗? 身体里的血液在飞快流失,我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 女子亦听到了屋里的声音。她心里将声音与我的出现联系在了一起,于是恐惧如同被踢翻的火盆,火星和灰烬四溅而开,满满地堵住人的每一个毛孔。 我从未见到一个女人的速度可以达到如斯! 她从我身边掠过,像一阵风,瞬间从楼道里消失。 鞋跟敲打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像是战鼓,尖亢地撞击着人的耳膜。 尘土飞扬之中,我听到一楼铁门被打开,紧接着又狠狠撞上的声响。 她离开了,留下一个打翻了的火盆,一沓来不及烧掉的纸钱,以及两个纸人。 天地间,我仿佛遗世而独立。空洞的风,从楼道的窗户里涌了进来,像《魔戒》里的那群yīn兵,横扫一切,包括我的思想。 504门后,动静更大。 好莱坞电影里,这样的声音背后,往往都是一些异形在突破着门的障碍,准备进入人世间,大开杀戒。 风吹得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脸好疼。 疼痛让我清醒了。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恨透了这栋楼,我恨透了左邻右居,我恨透了老李头! 我恨现在这样站在门外,感受着门内传来的危险,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一条搁浅的海鱼,即便绝望地张开着腮,也只能吞食到炽热的泥沙,召唤不来海水的滋润。 我朝门狠狠地踢了一脚。 屋内似乎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紧接着,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 声如鬼号!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就像是两块粗粝的生铁相互摩擦着发出来的声音,那根本不是生物的声音! 莫非,门后真的是一只怪物? 我突然想起,昨天凌晨,我被黑猫惊醒后,听到楼上有小动物跑来跑去的“沙沙”声音,那声音曾让我联想起黄沙盖落到棺材板的场景。 可是,昨天警察们从屋里拖出的,只有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曾经出现在504房里的,只有一个老人和一只黑猫。 猫走路不会发出声响的,而且猫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嘶吼声! 那么门后的会是什么呢? 我的头脑里冒出了一个词:尸变! 全身长满了白毛,指甲长到卷曲了起来的僵尸! 一具僵尸扒在门后,血红的眼睛透过猫儿眼,盯视着我,然后兴奋地用长长的指甲抠着门,就像是一个守财奴看到了一堆财宝一样,喜不自禁。而我的突然一脚,将它的美梦击碎,于是它抓狂了起来,就像电影《金刚》里的猩猩那样,用手敲打着自己的胸脯,眼冒凶光。 下一刻,它将冲出门,扑向我,将它的獠牙刺入我的脖颈,用我的鲜血,染红它的森森白牙。 我被这想象的一幕吓坏了,于是我也如之前受惊的女子一般,风一样地从楼梯里掠过。 我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我的心跳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女鬼黑发覆面 经过家门口时,我依稀听到屋里的黑猫在躁动不安地扒着门,声音与504房后的声音相似,但我跑得太快了,停不住脚步,我只在跑到三楼时,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喵”叫声。 黑猫在做什么呢?它在遭受着厄运,还是在召唤着我呢? 整栋楼黑乎乎的,没有一盏路灯,没有一个人在家。我承认,我没有勇气回去看它。 我只能在外面流浪。简单地吃了个饭之后,我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逛着,一直到八点才准备回家。 站在楼底,我看见楼道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亦即,柳云深已经回去。 虽然与他隔着楼层,但我仍感到了心中的安全感微微提升了。 人是群居的动物,哪怕像刺猬那样隔着距离地相互偎依,都能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到了一丝温暖。 我上楼,进屋。 路过203时,我看到有橘黄的灯光从门底下流泻出来。 她应该在家,说不定正在洗澡呢。 这个想法让我身体燥热了一下。我想起了早上与她缠绵的那一场春梦。 今夜她还会来吗? 处于恐惧不安状态的人,特别渴望有一个异xìng的身体。 因为只有异xìng的柔软躯体,才可以将绷紧的神经轻轻地揉散开;只有在全身心的投入之中,才能让自己忘却了四周的狼群;只有在无边的春意春宵里,窗外肆虐的风才会变成一管洞箫,高高低低都那么和缓。 站在门口,将钥匙chā进锁孔里,我的指尖触摸到了铜锁的质地,冰冷,坚硬。 所有的绮想像三月里的河水,冰块涣散了开去,鱼儿跳了起来,用小嘴啄痛了平静的河面。 黑猫怎样了呢?它会不会遭遇不测? 我的心提了上来,打开了门。 没有平常里黑猫见到我时发出的“胡噜”声。 我打开了灯,黑猫静静地卧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它怎么了呢,死了吗? 那一刹那,我有一种深深的后悔。我不该只顾自己逃命,让弱小的它,独自面对四面倾拢上来的危险,甚至,没有给它留一盏灯,而是任无边的黑暗淹没了它。 我鞋也顾不上脱去,直奔沙发上。 黑猫好像是睡着了? 我抱起黑猫。它勉强睁开眼,看了我一下,随即眼皮又耷拉了下去。 我心头的一块石头,移开了点。 它怎么会这么困呢,平常里没有见过它这么睡觉的呀。 猫盹,猫盹。猫睡觉就跟人打盹一样,是间歇xìng的。从睡觉到醒来,最多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可是黑猫的模样,像是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所攒下的倦意。 一个念头被风吹了进来,悬浮在天花板下:它是为了保护你,整夜不眠地跟黑暗里的恶灵搏斗,所以才会这么困,这么累。 是这样子吗? 我抱起猫,将它柔软的身躯贴在我的颜面上。泪光浮泛。 相依为命。大约如此。 一个晚上,黑猫都在睡觉。不知是不是受它的传染,我在电脑上改了一点设计,喝完了一盒装王老吉之后,也觉得困意像只猴子,从我的脚底飞快地爬上了头顶。 我连牙都没刷,就爬上了床。 睡眠依然是那只好动的猴子,不停地蹦来蹦去,停不下来。 我翻来覆去。身体在睡觉,神经却无法彻底放松。 我总觉得屋子里有一双眼睛看着我,从这个角落窜向那个角落,将我全身的每一寸地方全都看透。 眼睛带着邪恶,就像是,长了绿毛。 我想像赶苍蝇一样地赶走它,但我的神经支配不了我的身体。我只能任它将我看遍。 最终,眼睛安静下来了,因为它找到了它的归宿。 它潜藏于一幕黑发后面,一起潜藏的,还有一张脸,女人的脸。 一个女人,黑发覆面,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床头。长着绿毛的眼睛挂在她的脸上,但我已经看不见了。我还看不见她的嘴唇掀动的样子。也许她的嘴唇根本就没有掀动。 不过有声音传了出来:“你压得我好痛。你压得我好痛……”从牙缝间漏出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彩。 真像一个死尸发出的声音。 死尸? 有一根长长的针,从我的脚心一直扎入我的心脏,将一种叫做“恐怖”的液体注shè了进去。 我的心脏痉挛起来,紧接着是五脏六腑。苦水涌到了我的嗓眼间。但我却没有力气把它吐出来,只能让它一点一点地再回流回去。 苦涩沿着食道扩散了开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苦涩所刺激,像受惊的蜗牛一样,收缩了起来。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 女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所有冬天里的声音,都被她的声音所湮盖了过去;所有屋子里的物件,都被黑暗吞噬了进去。 只有她的指甲在生长,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眼。 她要将我的眼睛抠出来吗? 我像条被搁在砧板上的鱼,拼命挣扎了起来。 可是我能逃脱刀落下的锋芒吗? 我不能。我薄薄的眼皮,更无从抵挡指甲的锋利。 我只能让眼皮狂跳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双眼齐跳呢? 莫非就是在验证“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之古言? 当左眼见到鬼的时候,天使也就将在右眼里出现。 就在指甲离我的眼皮只有零点零一毫米的时候,卧室里的灯亮了。 朱晴姗姗而来。 一如妖怪撞见雄黄,鬼魂遇上雄鸡,唯避之而不及,朱晴刚进来,黑发覆面女子即逃之夭夭。 屋子里,寒冰瓦解,春水片刻之间,涨了三尺。岸边,桃花灼灼,风情旖旎。 朱晴在笑。用古龙小说里的描述来说:她的眉毛在笑,眼睛在笑,鼻子在笑,她还用胸膛向我笑,用腰肢向我笑,用腿向我笑。男人若是遇着这种女人,除了拜倒裙下,乖乖的投降外,几乎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我当然不会选择第二条路,所以我选择了闭上眼睛享受。 她扭动的腰肢,就像春天里的杨柳枝吹拂在人的脸上,每一下,都会在心底生出痒痒的感觉,随后,春潮泛滥。 可是她止住了扭动。 我张开双眼,不解地望着她。 “你愿意为我去做任何事情吗?”她幽幽地问,眼神里闪动着*。一如电影《倩女幽魂》里王祖贤扮演的女鬼小倩,妖娆入骨,然后,长长的舌头入骨。身下人,委顿如泥,最后仅成一张ròu皮。 我不是宁采臣,只是凡夫俗子。我贪恋女色,我沉迷欢情。于是我拼命点头。 “那你可以替我杀了602的柳云深吗?”她眼中的媚意更深了一寸,将我的灵魂又勾离出窍了一尺。 一道白光闪过,柳云深木然的脸在墙上幻化而出,嘴唇一张一翕,如佛门里的当头棒喝:“鬼,鬼,她才是鬼!” 我陡然清醒了过来,脱口而出:“我不能杀他!” ◎梦中压痛了谁 “为什么?”朱晴的眼神yīn鸷了起来,“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他对我说了什么……”我的理智就像黑夜中的闪电,虽然耀眼,却只是一刹那的光华。我重新陷入了思维的泥沼之中,“他说,你不搬走,是为了一个秘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朱晴的脸色扭曲了起来,就像是《画皮》里的妖怪,即将要撕开伪装的人皮,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我所有的激情,全都如潮水般褪去,坦露出一地的怪石。 这些怪石的边缘刺痛了朱晴。 她猛地一个巴掌甩到我的脸上,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一头猪,一头容易被人收买的猪。好吧,你不听老娘的话,总有一天要被柳云深那头狼吃得连骨渣都不剩一点。” 她抓起衣服,离开了,留下了我支离破碎的情yù和理智,还有一室的黑暗浮沉。 我想起身去追她,可是有一双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把我紧紧摁住。于是我看到了一挂长长的黑发,从我眼角上方垂落下来,一直在我的脸上折断了,丝丝缕缕地覆盖在我的脸上。 那些黑发如虫子一般,钻入了我的身体里,啮咬在我的梦。 我在一种极其躁乱的状态下醒来。 脑袋很溷,眼皮很沉,脸上很痛。 窗外,树木的浓荫绞杀死了太阳的光芒,流了一地的血。 血样的光影。 我知道,天亮了,朝霞升起来了。 我以手抚摸着仍有点热辣辣的脸,迷离不安。 是梦还是真? 若是梦,为何一切场景这么栩栩如生? 若为真,为何一切场景这么光怪陆离?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我最大不解的是,朱晴似乎带着两副面皮,一副貌美如花笑意盈盈,一副yīn郁深沉杀人不见血。哪个是她?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黑发覆面的女人,暗松了一口气。 我明了,我是做了一场梦。因为现实中,不会有那般生长的指甲。 但紧接着我的心又紧缩了起来:她是谁,为何要入我的梦中? “你压得我好痛……”她重复念叨的话语响彻在我的脑海里。 我听过鬼压床的传言,但从来没有听过人压鬼的。 莫非是冤魂托梦? 传说中,那些冤死的人,会夜半入梦来,将他的冤屈向人倾诉。 我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下了地。 晨光得寸进尺,屋子里的光明扩大了一点。 我的勇气亦强化了一些。 我掀开床垫,下面空空如也,除了苍蝇死去时在地板上留下了点点滴滴的液体,汇聚成一个人的形状。 图形太抽象了,我找不到梦中女子的影子。 那是谁向我说话? 爱lún坡在他的经典小说《黑猫》里讲述了一个诡异的故事:一个人,在地窖里将他的妻子杀了,又将尸体砌进地窖的墙壁中,不料同时将家里的一只独眼黑猫一起砌了进去。警察前来搜索,一无所获这时黑猫在夹墙里尖锐地叫了起来,于是他的罪行暴露。 莫非,我的墙里,亦藏了具死尸,梦里的怪声,如同小说里黑猫的报讯? 我盯着新近粉刷的墙壁看。 我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一墙壁的白,雪一样的白,死人脸庞一样的白。 我走近了过去,用手指敲了敲墙壁。 我太用力了,乃至于敲得骨节都有点发疼。 砖墙是实心的。 我松了一口气,眼睛转向了床垫。 我看过不止一个恐怖小说,讲到将人杀死,尸体反钉在床板上。 可我的是床垫,它正luǒ裎袒裼地躺在一侧,一目了然,肯定不会有尸体反钉在上面。 等等。床垫的厚度是不是跟一个人的厚度相仿? 如果有人往床垫里塞进了一具尸体以代替棉花呢? 我的嘴巴很苦,因为我起来后还没刷牙。我还没上厕所呢,所以我感到有几分尿急。 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液。没有刷过牙的口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于是连着那唾液都有几分让人恶心。 我将那股反胃的感觉压抑了下去,在床头的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瑞士军刀。 全新的瑞士军刀在晨曦里,闪耀着银色的光芒。这代表它很锋利。 我用力地握着瑞士军刀。佛挡杀佛,人挡杀人。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我确信我可以一把将瑞士军刀捅入他的肚子,再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将他的肠子等内脏拉扯出来。 我解剖床垫的动作,与杀人的动作并无二致,包括割开布面,用力扯出里面垫着的棕榈纤维和棉布。 床垫里,没有尸体。 扔掉瑞士军刀,我突然笑了起来。 大清早起来,为一个梦,疑神疑鬼,幻想着自己屋里藏着一具尸体,然后大加折腾,这似乎是神经病的前兆。 很多神经病人,都是幻想着自己生活在一个危机重重的环境之中,每个人都在对自己图谋不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也许在404里住得久了,饱受挤压的神经总有一天像负力过重的弹簧一样,废了。 我愿意做这样的人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天气应该很冷,空气里都带着冰渣子的味道。 黑猫仍在睡觉。 这个屋子里仿佛有个生灵,在不停地汲取着它的能量。我可以感觉得到黑猫的睡眠时间明显地比以前长了,但精神却比以前委顿。 我怜爱地上前摸了一下黑猫亮泽的皮毛。 黑猫微微抬头,眼也未睁,只是喉咙滚动了一下,代表“早安”。 我草草吃了个早餐,用笔记本电脑上了一会儿网,在网上乱七八糟地瞎逛。到了中午时,我决定去一趟公司,跟老板谈一下设计的方向。 出门时,黑猫仍在酣眠中。 我有点担心地看了它一眼。它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是我相依为命的同伴。它也许不知,但我记得。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冷,少见的冷。走在路上,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热量被不停地蒸发掉,寒冷蜂拥而至。 也许应该给黑猫的窝加点棉花。我想。 公司里对我的设计理念不是很满意,彼此探讨了一个下午。 回来时,已是黄昏。 ◎黑猫惨遭剥皮 我很少看到城市的黄昏。或者说,城市黄昏留给我的印象,是光线渐渐减弱,直至杳不可见。 可是坐在公jiāo车上,经过城市里的一座桥时,我看到了江边的落日。 夕阳如此孱弱,像个病恹恹的老头,被乌云扮作的牛鬼蛇神用铁链锁住,拖曳着,坠入黑暗的深渊。 然后,夜晚粉墨登场。一张黑脸,分明扮的是jiān臣。 看着夕阳沉坠的一幕,让我的心发慌,就好像,拽着夕阳的铁链的另外一头,拴着我的心脏。 我隐隐地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是夕阳被勒出来的伤痕。写在了云彩上。 我的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着,就像一只苍蝇,追逐着血气,一直到楼底。 按着门禁的密码,我感觉手指特别的滑,滑得我几乎摁不对数字。 我打开手机,借着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看见了几缕血迹粘在了我的手指上。 整个门禁密码变成了红色。红的是血。 门禁上蘸满了鲜血! 我的手指燃烧了起来。我明白,死神再度光顾了这栋楼。 死的是谁?朱晴,柳云深,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咬着牙,用力地摁下了数字。 数字对了。铁门“咔嚓”一声,开了。 我拔腿往上跑。 整个楼梯,没有一点灯光,像一只怪兽张开着的嘴巴。 我一头栽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陪伴我的,只有我用力踩踏出的脚步声。 “啪啪啪”……脚步声。 我猛然感觉到不对。 我穿的是运动鞋,我奔跑的时候,用的是脚尖。所以我发出的脚步声应该是“噗噗噗”的微响,而不是“啪啪啪”的皮鞋声。 我的身后跟着一个人!我感觉到了他冰冷的呼吸窜入进了我的衣领里。 我转过身去。 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找不到光明。 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慌乱地用手臂四处挥舞。我什么都触摸不到。 看不到的危险才是最深的危险。 我一边挥舞手臂,一边奔跑。 我的手臂碰到了一块布,它裹住了我的脚步。 “谁?”我克制住心头的颤栗,喝问道。 没有任何应答,只有风路过的声音。 “你快说话,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死寂一片。 我出脚了,狠狠地朝着虚空踹了过去。 我的脚踹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轰然作响。 我踢到了别人家的铁门。 铁门在颤抖中。裹住我的布缓缓地卸去了力量。 我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一块黑布,像倒覆的黑发,现于我面前那原是人家置于防盗门前遮蔽他人目光的。 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只因恐惧到了极点。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光线爬不上视线。 我只有冲锋。因为当被黑暗包围的时候,退缩已没有任何意义,那只会让自己沦为俘虏。 就在我拔足意yù再奔跑时,一个凄厉的叫声响起。 叫声像一把刀,在冰窟里放藏了千年的寒刀,狠狠地戳入了我的心脏。 未待我的心脏作出反应,黑暗之中,有一个东西擦着我的裤管,飞掠而过。 它在楼道的窗台处停住了。 上弦月像个惨遭后母虐待的小女孩,畏畏缩缩地从树影后面探出了个头。 微弱的光芒,足以在视网膜里扩张起一个亮点。 我看到了一只奇怪的动物:它有黑猫般大小,然而,它全身是红色的,而且,似乎全身都在流泪,于是在它的身后,拖出了一道血色的轨迹只有传说中的汗血宝马才有此异象吧。 我呆呆地看着它。 它停留在窗台处,回望了我一眼。眼神熟悉,只是被夜色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 它猛地纵身一跃,坠入绝望的深渊。 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线的一头拴在了小动物那边。于是我被拽得踉踉跄跄地扑向窗台,朝下望去。 黑暗无情地抽刀劈断了我的视线。 我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被寒刀戳中的心脏,疼痛发作,痛彻心扉。 血腥气像一群嗜血的蝙蝠,飞快地聚集在我的鼻腔里,用它们长长的尖嘴,透过我的鼻腔,在我的脑袋里扎出千百个孔来。 我颤抖地伸出手,蘸了一下小动物滴落在窗台上的“血汗”。 那不是什么汗,而是血水。 我紧紧地攥着窗台上的阑干。疼痛已经不足以抵抗我的悲痛。我像被世界拳王击中了腹部一般,弯下腰去,极力地想要将悲痛扼杀于腹中。 可是我办不到。悲痛它窜上了头颅,从眼眶里冒出,化作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那个血ròu模糊的小动物,分明就是我的黑猫! 可是它那亮泽如黑缎的皮毛哪里去了呢?没有皮毛的它,如何对方寒冬腊月里刺骨的寒冷? 我疯也似地奔向一楼,任身形拉动的气流,吹去我的泪痕。 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带你回家。我还没有给你做一个世界上做温暖的窝,我替你新订的猫粮你一口都还没吃呢。来,小乖乖,我会脱下我的衣服,用我的体温来代替你的皮毛,带你一起回家。 可是楼下空空如也,只有一道长长的血迹,消失在了目光的尽头。 我的心里空dàngdàng的,如同被冬天凌辱过的梧桐树,所有的叶子落尽,只有紧握的拳头,直直地指向天。 它消失了。它不愿见我,或者说,它不愿死在我的面前。 我全身颤抖。我是一个多么不称职的主人哪。它这么多天里,用它的怪异行为,一再地告诉我,这里潜藏着危险,它对付不过。可是我却始终轻视它的警告,总以为自己和它可以安然度过所有的险难。如今,我把它给害死了。 它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灵魂出窍般地挪动双腿,孤独地走回了家。 黑暗躲在我的身后,窃笑着我的自作自受。 风儿吹动树影婆娑,藏在树影后面的月光跟着浮浮沉沉。 有一缕月光漏了下来,像个受惊的小孩,止步于我的家门口。 它是受不了杀戮的血腥气,所以不敢靠前吗? 接着幽浮的月光,我看到,黑猫正趴在铁门上,欢迎我回来呢。 我怔了一下,随即欢呼起来,兴高采烈地奔跑了过去。 黑猫怎么如此轻飘飘? 捧着黑猫,我的身体如同台风天气里的小树苗,扭曲成一团,痛苦的汁流了出来。 那不是黑猫,而是黑猫的皮,被生生剥下来后,趁着血热,直接粘到了冰冷的铁门上。 我把脸藏在手掌中。泪水掩隐不住地从指缝间蜿蜒而出,像一条善感的小蛇。 ◎持刀问罪朱晴 不知哭了许久,我被楼上一阵异响惊起。 我将脸从掌心里抽离出来,转向504的方向。我的双脚配合着我的思维,跟了上去。 504室里,怒号阵阵,连同着用力撞门的“咚咚”声。 它是愤怒于这世间的惨剧,还是垂涎于空气里的血腥味? 门后,渐渐安静。 我的心,跟随者它的节奏,一起静了下来。 我想起了一个问题:是谁杀了我的黑猫? 柳云深播放给我看的视频浮现在我的眼前。是朱晴,肯定是这贱婆娘! 我冲进厨房,抓起一把水果刀,直奔二楼而去。 我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此刻我决意为了一只猫而去杀人。因为,黑猫是我在这座陌生的、冰冷的城市里唯一的亲人。 很多人,很多东西,当拥有的时候,我们视若平常,只有在失去时,才会发觉时那么的痛。因为只有痛,才会刻骨铭心。相安无事的平淡,也就如拂过脸颊的清风,你不会留恋。 我用力地敲打着203的门,仿佛那是朱晴的良心。 我本以为朱晴会不敢开门,然而她很快就开了门,一袭素装,神色淡然。 水果刀被我紧紧地握在手心,随时都可能被愤怒的力量递送出,成为杀人的凶器。可朱晴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她只是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找我有事?”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不是你杀死了我的黑猫?” 她脸上的淡然表情被吃惊所替换下,“你家黑猫死了?” “少装蒜,是不是你干的?”她的演技,让我更加悲愤了起来。我觉得我快控制不了水果刀的弑血渴望。 她脸上的吃惊下潜得更深了,“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做的?哦,我明白了,肯定是602的柳云深告诉你的,对吧。” 我声色俱厉道:“不要废话,你就告诉我说,是不是你做的?” 朱晴叹了口气,把门敞得更开了,“你先进来再说吧。” 她的举动,反倒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她是心怀坦dàng,所以无所畏惧我手中的水果刀和心中的愤怒呢,还是有着她的yīn谋,确信她的房子可以像只吃人不吐骨的猛兽,把我灭掉。 我还是进去了,因为我想看她接下来会怎么表演。 令我意外的是,她的屋里点燃着数枝香薰蜡烛,然后组合音响里,播放着梵音。 一派祥和、宁静的气息。 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何在面对我的愤怒时,依然可以保持淡然的表情。 她似乎看透我的想法,淡淡道:“今晚停电了,所以只能点蜡烛。组合音响是接UPS供电。不过平常里我也喜欢这样子,这样可以让人心情平静。” 她给我倒了一杯玫瑰花茶,“喝点热茶吧。” 我鬼使神差般地放下了水果刀,接过了花茶,还不忘说了声:“谢谢。” 我浑然忘了我过来的目的,只是被朱晴身上的那股圣洁气质所吸引。 朱晴在我的对面坐下,眼神中浸染着同情的哀伤,“你刚才说,黑猫被人杀死了?” 我的神经被烧灼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过水果刀,“是不是你干的?” 朱晴没有回答我,只是用她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我,就像佛祖垂怜地看着身陷罪孽而无力自拔的盈盈众生一般,“柳云深是不是给你看了什么,比如一段视频?” 一根针自沙发底下刺出,将我顶离了座位,“你怎么知道?” 我忽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透明人。无论是柳云深还是朱晴,都可以轻易地看透我,看到对方在我身上下的蛊。他们对对方的了解,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他们不像一对敌人,更像是一对怨偶相知多年,然后咫尺天涯。 “因为,我也看过那段视频。”朱晴示意我坐下,“半年前,柳云深拿着从网上拷下的那段视频,找到了我。” 我呆呆地看着她,越发地感觉自己身陷一张巨大的网。 梵音模糊不清地飘dàng在空气里,将人的许多思虑澄清,却也让人的许多想法被蒸发了出去。于是灵魂变得单一空无了起来。 朱晴咬了咬嘴唇,白色的编贝嵌落在红色的樱唇之上,是那么的迷人,“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他屡屡骚扰于我?其实缘由就是这个。他拿着视频,一口咬定里面的女主角就是我,并以此要挟于我,让我顺从于他,否则他就将这段视频发给整栋楼的每个人,甚至是我的同事,说是让他们认清我的真正嘴脸。” 她抬起了眼,“你也看过那段视频,你觉得里面的女主角像我吗?” 我皱着眉头,极力地回想着视频里的杀猫凶手模样,道:“外形上是有几分相像,但整体上感觉不太像。你少了那份杀气,或者说是杀机。” 朱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娇媚不可方物,“谢谢满竹先生的慧眼,你让我感觉很欣慰。事实上,那个真不是我。我怎么可能那么残忍呢。对于小动物,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会去伤害它们呢,而且用的是令人发指的方式。” 她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极力想要把那个血腥的画面从脑海里驱赶走,“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并把他赶出了我屋。但他并不死心,还是屡次纠缠于我,甚至把那段视频真的给周围的邻居看了。还好,相信他的人并不多,但也还是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大概是UPS电力耗尽的缘故,组合音响里的梵音唱到绝处,无力为续。 整个世界一下子清静了下来。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咚咚”的声响,就像504房后的撞门声。 我惊跳了起来。 朱晴不无诧异地望着我,道:“怎么了呢?” 我朝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侧耳倾听,“你听到了那个撞击声了吗?” 朱晴屏气凝神听了会儿,笑了,“这个是我厨房里炖汤,水滚了发出的声音。” “是吗?”我狐疑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看着她,“炖汤有这么大的声响?” “因为我的这个汤,非同凡响,有我的秘方在,不但特别响,滋味也特别香,回头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哦,这样子呀。”我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凶灵出入404 “满竹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黑猫是怎么死的呢?” 朱晴的疑问让我想起了黑猫被剥皮的惨状,我不由地紧握了拳头,道:“它是被人生生剥皮掉的……” “啊?”朱晴以手掩口,一副难于置信的样子,“天哪,谁会这么残忍,对一只小动物下这样的dú手?” 痛苦蓄满了我的眼眶,“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果让我查出来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他!” 朱晴丝毫不避忌我投向她的凶狠目光,抚摸了一下胸口,缓缓出了口气,说:“这种毫无人xìng的人渣,真是该杀!不过……”她真诚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明白,这种事,真的不是我能做出来的。” “可是……”我下了极大的决心,还是把心头的疑问吐出,“这栋楼里就你,我和柳云深三个人。除了你们俩,还可能是谁呢?” 朱晴轻咬着嘴唇,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她仰起头,看着我,“事到如今,我也就实话跟你说吧。你刚搬过来可能有许多事情不知道,我们这栋楼真的不干净……” “不干净是指什么?” “就是……有非人类存在。”朱晴长出了一口气,说:“本来我是怕说了这些话,扰乱你的心情。但如今既然它已经缠上你了,那么我也不能不告诉你。你应该知道,你所居住的404房,里面曾经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一个丈夫杀死了妻子,又在卫生间里将她肢解了,最后又自杀身亡。” 在这昏暗而又寂静的黑夜里,烛光如磷火一样闪烁不定,听她讲起发生在身边的凶杀案,我毛骨悚然了起来,“可这……跟不干净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朱晴激动了起来,“那对年轻夫妻,刚新婚不久,彼此恩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呢?” “为什么呢?”柳云深也曾留给我同样的疑问,但是他没有答案。 “因为,有人要他们的鲜血!准确地说,是有凶灵。” “凶灵?”这个名字只在鬼片或者鬼故事里见过,难道真的可能存在于现实的人间? “是的。你知道404的第一任房主是谁吗?”朱晴再度抛给我了一个沉淀在我心头已久的疑问。 “是谁?” “也是一对夫妻。他们申请到了这一套经济适用房。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居住了不到一年之后,就双双失踪了,于是房子一直空置了下来。后来有人向政府举报,政府就将房子收了回去。第二任房主是一个寡fù,带着两个很小的小孩。结果他们住进去了之后,小孩就日夜啼哭不止,然后寡f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女人站在她的床前,头发披散,遮住着脸,就露出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寡fù吓坏了,找了人来作法,说是这房子里怨气太重,根本不适宜住人。于是寡fù就搬出去了,后来转手将房子卖给了你的前任房主,也就是那对年轻夫fù。他们住进去不久后,双双暴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听得脊梁深处阵阵发凉,仿佛有人拿着万年寒冰在给我搓澡,“为什么?” 朱晴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越来越严肃,直至变成了一块冰霜,“因为,你的屋子里住着一个凶灵!它对人类有着刻骨的仇恨,只有鲜血才能够平息它心头的怨气。也就是说,每一个入住404的人,最终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成为它的祭品!” 我听着,觉得像是在听天方夜谭,可是周围沉沉的yīn郁,如同合拢上来的峭壁,让朱晴的话语在我的心底激起了回响。巨大的回响声让我丧失了辨别是非的能力,“你是说,我的屋子里住着一个吸血鬼?” 朱晴纠正道:“不是吸血鬼,是个凶灵。” 我喃喃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朱晴道:“是有区别的。吸血鬼吸食人血,为的是食物,于是它采用的手段很简单,即吸到血就够了;可凶灵不同。它吸血是为了平息心中的暴戾之气。简单地说,就好比同样的杀人,对于杀手来说,是为了赚钱,可是对于那些复仇者来说,却是为了宣泄心头的愤恨。所以,杀手要杀什么人,很明确,杀人的手法,是越简单越好。那些复仇者的杀人对象很容易扩大化,甚至迁于无辜的人群,还有的,他们杀人的手段是越残忍越好。” 我越听越乱,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屋里住着这么一位凶灵?”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知道我们这个小区的前身是什么吗?” 一个接连一个的问题就像一条疯狗,追得我仓皇逃窜,喘不过气来,“是什么?” “是片乱葬岗!” 我的嘴张成了O形。 “这里以前是城市的荒郊。后来城市发展了,这里就被圈入了市区的范畴,进行开发。但没有一个地产商愿意在乱葬岗上面盖房子,因为知道那绝对卖不出去。政府没有办法,就将其规划成了经济适用房,提供了城市里的穷人。” 黑心的政府。我捏紧了拳头:可是这样的事情在中国的城市变迁里并不算什么,至少没有流血。 朱晴斟酌着字眼,说:“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栋楼,则是以前的刑场。你看我们窗外的香樟树长得那么茂盛,那是因为吸食了大量的人血的缘故。” 吸食人血的香樟树?! 难怪我每次靠近窗户,都觉得特别的yīn凉。 “香樟树……”我用力地摁了下太阳穴,道:“香樟树应该是有气味的呀,为什么我闻不到呢?” “因为现在是冬天,空气干洌,冲淡了香樟的气味。如果你在春夏天闻到它的气味的话,那么……”朱晴顿了下,道:“你肯定不会喜欢它的。因为它非但不清新,醒脑提神,反倒带有一股腥气,闻久了会让人头晕。有人说,那是因为它吸收了太多的人血,于是血腥气透过它的叶子散发出来了。” ◎血地埋葬凶犯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当时建设小区的时候,不把它砍掉了呢?” 朱晴叹了一口气,说:“因为当时有个风水师来这里看过了,说它砍不得。他说,这香樟树已有两三百岁树龄。在清朝的时候,它被用来拴马。拴谁的马?拴行刑官的。鬼最怕谁?最怕的就是拿鬼头刀的人。怕乌及屋。鬼也怕拴过行刑官坐骑的香樟树。所以只有这香樟树在,才可以镇住那些孤魂野鬼。” “市政府的人会相信这些异端邪说?” “他们刚开始也不信。但当他们刚准备刨这树时,从土壤里渗出了好多红色的水,像血一样,同时天色立即暗了下来,狂风大作。他们立即怕了,就听从了风水师的意见,保留了它。” “有这么邪门吗?” “是的。如果你仔细看我们小区的规划图的话,你就会发现,它的设计是一个八卦图。而我们楼下的这棵香樟树,正是八卦卦象的鱼眼!” “这有什么含义呢?” “建成八卦自然是为了抵御邪气入侵。然而诡异的是,这个八卦图里,只有香樟树这一个yīn鱼眼,却没有阳鱼眼。” 我对八卦玄学一窍不通,于是只有老老实实地再请教,“那这又代表什么呢?” “我先说一下为什么没有阳鱼眼吧。这是因为原本阳鱼眼的地方,是一颗大槐树,然而自小区开始施工之后,它就自动枯死了。之后无论补种什么树,隔夜就枯死了,而且是焦黑的那一种,像是被雷劈过似地。于是阳鱼眼也就一直空缺着。阳鱼眼空缺,就代表八卦阵失效了。而且更为严重的是,整片乱葬岗的yīn气,全都倾斜向了yīn鱼眼这边,也就是我们这栋楼。” “政府就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你觉得政府真的会把社会底层的老百姓的生死看得那么重吗?这些又不会影响他们的仕途,他们才懒得费心。风水大师后来说了,要想保佑整个小区平安无事,就只有一个办法,让我们这栋楼住满人,用我们的阳气来抵御那些冤魂野鬼的yīn气。但其实这是下下招了。因为如此的话,居住在这里面的人,阳气大伤,就会折寿。而且,对于那些本来就气虚的人,很容易被邪气入侵,进而做出一些有悖人lún之事。” “那现在这栋楼基本上人去楼空,岂不是所有的yīn气都会流泻出来?”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香樟树下,原本葬着一个罪大恶极之人。他生前杀戮无数,后来被官府抓到,在香樟树下处决,并就地埋葬。”朱晴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你知道清政府为什么独独要将他埋葬在香樟树下吗?” 我摇了摇头。现代的事我都尚且不懂,如何可以洞悉上百年前古人的心思呢? “因为这是一片血地,也就是风水上最凶煞的地方!” 我又迷糊了。我觉得是我自己风水不好,四处招惹厄运。 “所谓血地,即是建在背山之侧,然后左有荒丘,右有乱石,最重要的是,土中带血。这是断子绝孙的风水格局。只有深仇大恨的敌人,才可能如此安葬。据说被杀的犯人,当年曾经jiān杀了知府大人最心爱的小妾,所以知府大人在判了他一个骑木驴的酷刑,外加剥皮。” 周围的温度被急剧地抽走,我感觉全身好冷,冷得打了一个寒颤,“两大酷刑并施,需要这么残忍吗?另外……骑木驴不是专门给*实用的酷刑吗?” 史料记载,所谓骑木驴,是先在一根木头上竖起一根木柱,把受刑的女子吊起来,放在木柱顶端,使木柱戳入*内,然后放开,让该女身体下坠,直至木柱“自口鼻穿出,常数日方气绝”。此刑专门用于惩治那些勾结jiān夫谋害亲夫的女人。 朱晴微闭着眼,似乎在想象受刑的那一幕。烛火照幽,却照不尽她的神情。似是痛苦,又似是享受。许久,她叹息了一声,吹动烛火暗动,dàng起一圈一圈的光线涟漪,像是心事的无限扩散,“因为知府大人意yù也让他尝尝jiān杀的滋味。对于女子来说,骑木驴是从,嗯,那个地方chā入进去,但对于这个男犯人,就该从他的后面chā进去,一直穿透他的肠子。然后趁他气未断,侩子手快刀开始剥他的皮。剥皮在民间有个叫法,叫‘开口笑’。听起来很喜庆,实则残忍无比。侩子手用快刀将犯人背部脊椎处的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ròu,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 又是剥皮……我想起了黑猫被冻结于门上的皮毛,心脏被塞进了无数的冰渣,冰冷的疼痛蔓延开。 朱晴无视我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两刑并下,虽然疼痛加倍,但犯人的受刑时间却会减短,因为没有几个犯人能忍受这样的痛苦。然而那个犯人真不是寻常人,他足足撑了一天才死去,期间一直在破口大骂知府大人,然后又唾沫横飞地大说他是如何jiān杀知府小妾的。知府大人如何受得了如此羞辱,于是决意给他更为严重的处罚,就是将他葬身于世上最孤煞的血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且断子绝孙。” 我突地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古代刑场不是设于城市的中心吗?这样每次行刑的时候,方便百姓围观,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朱晴道:“那是针对普通罪犯的。而一些特殊的罪犯,比如是政治谋杀的,格外用刑的,就不能让世人看到,免得落下把柄,于是就偷偷处决。就好像我们说的这名犯人,同时身受两大酷刑,这在刑律之中是不能允许的。所以就选择在了郊外的这个刑场。也就是说,死在我们小区这片土地上的,多半是政治争斗的牺牲品,或者是被清政府暗地处决的民团成员,比如义和团啊,太平天国,白莲教什么的,剩下的,就是一些罪大恶极之辈。他们死后,尸体被清政府胡乱就地掩埋,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片乱葬岗。” 一群杀气最重之人,被秘密处死,死后乱葬承载他们死亡的这片土地,该浸染多少的凶煞之气呀! ◎凶灵择栖404 而今,仅凭我,柳云深,朱晴三人微弱的气势,能抵挡得住这yīn气汹汹来涌吗?我的心苍凉了起来。 “你知道吗,当初建这栋楼挖地基之时,挖土机曾挖到了这个犯人的尸体,准确地说,是棺材,被密密地包裹于香樟树的树根下。据说,尸体通身血红,连眼珠子都是一片红色,然后被铁链层层捆住,剥下的那张人皮,反钉在它头顶的棺材盖上,用的是浸了朱丹砂的透骨钉。据说这样又是对犯人的一种惩罚。因为埋葬在血地之中的尸体,是不会腐烂的。日久天长,尸体会变成一具僵尸。僵尸张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皮,但却被铁链捆住,无法穿上它,于是怨愤会越来越深。” 朱晴沉沉地叹了口气,就像目睹一件无价的珍宝在眼前被打破一般,“如果血地的格局没有被破坏的话,那么死者有再大的怨气,都永远无法翻身。然而小区建设,却改变了它的命运。挖土机、推土机的进入挖掘,将原有的小山头全都铲平了,然后掘地三尺,建设地基。于是等于将整片乱葬岗的怨气全都翻了出来。最要命的是,当时施工队在cāo作挖土机时,将血地里的棺材给破开了。如果当时他们意识到此事的严重xìng,请来法师,做场法事,再将死者按原样换个棺材,就地掩埋,那么还可以让尸气不外泄。可惜施工队里,没有一个懂风水的。他们看到死尸的凶残模样,都吓坏了,于是草草地在树的另外一侧挖了一个洞,把尸体、人皮、棺材板一股脑儿地扔了进去。这就等于给了死尸一个复活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 我听得胸口几乎要涨破出来,“你是说,我们楼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跟这具死尸的复活有关?” 朱晴点了点头,“是。包括你家的黑猫。” “它为什么会对一只小猫下手?” “因为猫眼可以看得到它,而且猫的叫声里会有一股煞气,另外猫爪的锋利也会破坏它尸身的完整xìng。所以它容不得有猫在。” 我想起了搬家以来黑猫的种种怪异表现,心像浸泡在大洋深处的泰坦尼克号沉船,一点一点地下降,直至被冰冷和压力重重包围。 我想起了一事,道:“你之前说504房的老太太也有一只一样的黑猫,那它的命运呢?” “我不知道。”朱晴坦率地说:“不过估计凶多吉少。” 如果黑猫真的为凶灵所杀,我还可能为它报仇吗? 我悲哀地无声笑了一下,“你就那么确认是凶灵杀了黑猫?” “你应该听过鬼剥皮之事。”朱晴道:“除了恶鬼凶灵,你觉得还有谁可能那么精细地剖开一只猫的皮毛。” 我想告诉她说还可以用水银灌入体内来剥皮,但幽暗之中,仿佛有一个电灯泡塞入我的嘴中,我嘴巴大张,却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我怀疑,这个凶灵曾控制了我们楼里不少的居民。比如你的前任房主,无故杀死妻子的丈夫;比如……”朱晴昂起头,问我:“你知道吗,在404发生了凶杀案之后,我们楼里还有两个小孩丢失了,一直都没有找到。”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真的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一如庄子笔下的“混沌”,浑浑噩噩却又快乐地度日。然而总有世人如同“攸”与“忽”,要在混沌身上凿出七窍。七日通七窍,混沌也就死了。 朱晴的每一句话,都是打在我身上的凿,凿出对真相的洞明,也让我步步趋近死亡。 朱晴双眉皱起,锁住一点愁,一点伤,“我怀疑,他们也是被凶灵所摄去。甚至呀,你的第一任房主,就是双双失踪的那对夫妻,亦有可能成为凶灵的祭品。” 我握紧了一下拳头,随即又无力地松开,“为什么凶灵总是缠绕在404呢?” “因为……”朱晴斟酌着字眼,说道:“因为凶灵要选择一个栖身之地,而404房正是它的最终选择。你知道吗,当初在建这栋楼时,就有两个民工丧生。一个是正在给404房砌砖,突然间一阵狂风过来,一根香樟树的树枝狠狠地打了过来,将他从脚手架上打落在地,当场死亡。另外一个更为怪异。在给404浇灌屋顶时,不知为什么,总是出现裂缝,像血脉那样的裂缝。一个施工工人受气不过,在上面用力地跺了一下脚,结果屋顶塌了一个洞,他掉了进去,卡在里面,一根钢筋划破他的胸膛,chā在了心脏位置。血流了很多。然而诡异的是,血并不是流淌到地上,而是沿着钢筋渗入屋顶中,速度飞快。当其他工人把受伤的工人拉出来时,他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死亡。自从浸染了鲜血之后,屋顶就再没有开裂过。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对凶灵祭祀的仪式。” 凶灵的力量如此强大?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那凶灵它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寡fù说的黑发覆面的女子?” 朱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怀疑不是。黑发覆面的女子,有可能是凶灵的祭品之一,惨死之后冤魂不散,聚于404中。这也是我怀疑说你的第一任房主有可能已经死亡的原因。因为这个女子,极有可能就是其中的女主人。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的冤死者。” 天哪,404干燥的水泥地面里,到底吸食了多少的人血?又打算继续吸食多少人的鲜血,才算满足? 我抬起头来,紧紧地望着朱晴,将心中最大的一个疑团吐露,“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 这时,灯突然亮了。组合CD机的电源指示灯幽幽亮起,梵音如月光般,倾泻了出来。 梵音洗去了笼罩在屋子里的黑暗残影,所有的影像都如潮退后的海滩,一一显露出来: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佛教用品小型博物馆,四处摆满了佛像、经书、法器、香炉等,墙上、壁龛上、柜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菩萨、观音铜鎏金像、木像以及香炉、木鱼等物,书柜上满满的全是《金刚经》、《法严经》等经书,书柜上边甚至还供奉着一根胫骨号法器那是藏传佛教密宗的法器之一,一般是取自因难产而死亡的fù女的胫骨。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佛法的无边慈悲,反倒有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就好像在喜堂里见到了一具棺木一般。 ◎谁在偷袭“观音” 朱晴见我在打量着屋里的布置,微笑道:“正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在家修行的居士。阿弥陀佛,众生无边誓愿渡,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这是我在皈依佛门时所宣读的四弘愿,亦是我的真实想法。在一年多前,我无意中路过此地,感受到了潜伏在这里的黑暗力量,于是决定在此地居住,仅我个人微薄之力,化解这片恶戾之气。奈何缘浅道微,无力……” 这时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ròu香,又参杂了一点微甜之气,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哪。这是什么呢?” 朱晴笑了起来,眼里似有三千春水浩淼,“是我刚才说的秘法pào制的汤。如何呢,满先生是不是想要尝一尝呢?” 我忆起尚未吃晚饭,于是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道:“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朱晴走向了厨房,打开一直放在煤气炉上微火炖烤的瓦煲。香气扑鼻而来。我从未闻到如此浓郁的ròu香。 朱晴盛了一碗汤出来,微笑道:“满竹先生,因为火候未到,那个ròu还没完全炖烂,所以就只能请你喝完汤了,还请见谅。” “朱小姐你太客气了,能喝到这么美味的汤,已是我的福分。”我接过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香气挤满了我的鼻腔,勾动食yù。我简直是垂涎yù滴,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口。 汤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清甜、润滑,ròu香之中掺着植物的芬芳。我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喝。没想到,朱晴小姐不仅人漂亮,还有这么好的厨艺。能告诉我这汤都是用的什么材料吗?” 朱晴很仔细地看着我把汤一口一口地喝下,风吹动她眼中的春水,涟漪散开,每一个波纹都挂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谢谢满竹先生的赞誉。这汤是用九斤黄鸡搭配我家祖传的中yào秘方一起文火慢炖而成。现在是火候未到,如果炖足十个小时,到时鸡ròu全都化散在汤中,那才叫一个鲜美。” 朱晴的视线从我的汤碗里摇开,看了一眼房门,仿佛是在观察门外是否有人在窃听我们的对话。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慢慢喝汤。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我怀疑602的柳云深已被凶灵的邪气所侵,为其所控制,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人。满竹先生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妙,免得找来杀生之祸。” 我刚想接嘴,卧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 朱晴神色突变,快步冲向卧室,打开了房门。 我心头一突,紧随其后,进了卧室。 朱晴打开灯。里面布置得很温馨。一张席梦思,一个大衣柜,一套红木梳妆台,另外墙角还放了一套小布艺沙发。唯一特别的就是靠床的墙上,掏出了一个壁龛,供放着一尊观音白瓷像。但如今,观音像跌落在地,摔个粉碎。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 阳台的门紧闭。窗户是推拉式的,开了一道小缝隙,前有铁栏护着。人根本不可能进来,风也不可能吹入藏在墙壁之后壁龛里。 那么是什么“袭击”了观音像呢? 又有什么,有能力在锁住的房间里进出自如,不出一点声响呢? 寒气在卧室里聚集,最终凝聚于朱晴的脸上。 “他来了。”她转过身,望着我,眼中布满惊惶。 “谁?”我打了个寒战。 她蠕动了下嘴唇,却没有发出声。然而我却读懂了她的话:“凶灵!” 凶灵来了! 我仿佛置身于空旷的荒野上,四面八方涌来的寒风将我团团围住。魔鬼的笑声响dàng在天际处。 我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哪怕躲在佛祖的庇佑之下,依然难逃魔爪的锋利袭击。 “看来这里真的不能呆下去了。”朱晴悲凉地说:“至少你是不能呆了。我想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付得了这凶灵。” “我知道。”我说道:“不过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朱晴深深地凝视着我,“你是一个勇敢、充满正义的好男人。可惜……” 她咬了下嘴唇。每次这个动作都让我心跳加速。我恨不得变成她的牙齿。 “你还是走吧,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白白送命。” 我沉默了一下,艰涩地道:“我能去哪里呢?这里是我的家。而且……我所有的积蓄都投在了这房子里。离开了,我就一无所有了。再说了,我还没有帮黑猫报仇呢。” “报仇的念头你还是放下吧。”朱晴诚挚地看着我,“这样子吧,你要不把房子卖给我?不过我手头上也不大宽裕,只能给你20万。我知道这个数目是低了点,但这也是我能帮你的极限了。” 我买下这房子,花了30万。我知道,正常的市场价应该在40万以上。 曾经里,我以为我转手就可以赚10万元;如今我才知道,我是转手就亏了10万元。我真不是个做生意的人。 卖还是不卖? 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了下,随即淡淡道:“谢谢朱小姐的好意。不过我很喜欢这里的幽静,所以暂时还不想搬走。” 朱晴看我的眼神特别地复杂,似是幽怨,又似是惊奇,略带一点的不屑。她动了动嘴唇,吐出来的只有空气,没有声音。 我明白她未说出的话:为了一套房子,拿自己的xìng命做冒险,值得吗? 值得吗?我也问着自己。 朱晴将所有yù说还休的言语擦去,重新换上了关切的语气,“既然这样,我也都不勉强你什么。不过将来你要是有遇到危险的话,可以过来找我。记得最好不要跟602的有接触。还有,”她走回客厅,从架子上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了一块玉佩,“你把这个观音带上吧。这是我从一个寺院里请来的,找过高僧给它开过光,应该可以辟邪一二。虽然可能抵挡不过凶灵,但至少可以起点护身作用吧。” 我感激地接了过去。 世上多的是锦上添花,如富贵时百般巴结,却少有雪中送炭的,在人贫穷、失落的时候扶他一把。 我忽然感觉到,朱晴是真心地为我好的,至少比柳云深对我的目的要单纯许多柳云深一看就知道吃过朱晴的亏,于是极力想要拉拢我,借我的力量来替他复仇。 ◎再为黑猫寻仇 我再也不会上这混蛋的当了。我暗想。 朱晴俏皮地笑了,“对了,满竹先生你还记得前天晚上我请你喝的那杯酒吗?” 我陡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一点白,心弦被挑动了起来:莫非……她又想给我什么艳遇? 我偷眼望去,惊觉朱晴依然穿的只是一身睡衣,不是很厚的那种,而且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我可以看到两个微点凸起。 我不觉暗咽了口唾液,心头加快了几分。 朱晴风暖地笑着,“满竹先生没感觉那杯酒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被紧箍咒箍紧的色胆稍微解禁了点,大胆道:“有……你的芬芳。” 朱晴笑了,笑得眼波流转,暗香杳至,“你呀,本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这么油嘴滑舌。你没有发现喝完酒跟没喝酒,睡觉的感觉不一样吗?” 我想起了两晚所做的春梦,裤裆里紧了一下,红着脸,呐呐不知该所什么。 朱晴奇怪地看着我的红脸,道:“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呀,怎么这副表情。我是说,喝完酒之后,你应该睡得舒坦些,没有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吧。” 我想起,前天与昨晚虽然同为春梦,但多了一分旖旎,最重要的是,少了那个黑发垂面的女子。 难道这是朱晴的安排? 我惊讶地抬头看着朱晴,“你是不是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我昨天晚上没喝酒,然后确实梦到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盖住脸,站在我的床头,说我压痛了她。” 朱晴对我的梦境丝毫不觉得意外,道:“嗯,我在那酒里加了一点安神的yào,希望你刚来这里,可以睡个安稳觉。” 我对她的好感又加厚了一寸。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长得千娇百媚,厨艺绝佳,而且还特别体贴善良,真是绝世难逢哪。我由衷地赞叹道:“你真是个好女人。谁以后娶了你,真是幸福到家了。” 朱晴以手捂住嘴偷笑着,不忘朝我抛了个媚眼。 我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你那天捡的那只小猫呢?” “被我炖了,就你刚才吃的那汤。” 我的喉咙一紧,所有的美味全都化成了蛆虫,差点呕吐了出来。 朱晴看我这副模样,“咯咯咯”地笑了,“你呀,还真是好骗。我跟你说过了,汤是鸡汤。这里养不了小猫小狗的,因为会跟凶灵相克,所以所有的小动物,我都只能留一天,然后送到流浪动物之家。” 见我踌躇着要不要接受这样的说法,朱晴从桌上抓起了手机,从中翻出一条短信,“不信哪,喏,自己看吧。” 是她发给一个叫“流浪之家”的短信,“我又捡了只猫,明天给你送过去。” 我把手机递还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我多心了,不要介意。因为我受不了其他小猫小狗承受跟我家黑猫一样的厄运。” 一朵桃花自朱晴的脸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缓缓盛放开,“你呀,看着很有男人气概的一个人,偏又跟我们小女人一样这么有爱心。该软的时候就软,该硬的时候就硬,真好。” 我不知道她是否语带双关,可我的贼胆又被道德警察给拘捕了,于是我只能假装很“单纯”,打了一个“哈哈”,心情迷离地出了203。 上了楼,看着已经冷却下来,与铁门融为一体的黑猫皮,在203房里积攒的所有温情全都如野外人散去后的篝火,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余下一片焦黑。 我以手轻轻地抚摸着猫皮。 曾经里,我无数次地这样抚摸着黑猫。它每每回报我于舒服的“胡噜”声。 那时,它的皮毛很柔顺,它的身体很温暖。 如今,它的皮毛还在,然而柔顺、温暖、“胡噜”声,全都离我远去。 只有窗外,寒风在呜咽,凄凄惨惨戚戚。 是黑猫在哭泣“丢失”了自己的衣服吗? 我想起朱晴说的话:将犯人剥皮后,用铁链重重缚住,剥下的皮反钉在他的头顶上,让他想要钻回皮囊中,却又动弹不得。 我相信,这是比剥皮更为残忍的酷刑。 我的黑猫,正在苦苦忍受着这样的酷刑。 我的眼泪下来了,一滴一滴,落入黑猫的皮毛上,将凝结的血块微微打散。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决定为黑猫报仇。 可是朱晴说了,黑猫是被凶灵杀死的。人斗不过凶灵。 世上真的有鬼和凶灵吗? 三天前,我会对这样的问题嗤之一笑,然而如今我给不出一个答案。 乱葬岗…… 我抬眼望去窗外。那里yīn风阵阵。 yīn气重的地方才有这样的yīn风吧,从毛孔一直钻入人的心底,然后像只寄生虫,在那里生根、生长,直至有一天将整个人侵蚀得只剩一张皮。 我一点一点用手指从铁门上抠下猫皮。 黑猫的热血与冰冷的铁门紧紧接触后,逐渐凝固,直至融为一体。我根本抠不下来,稍微用力即怕将猫皮扯烂。 我从饮水机里倒出了半盆热水,拿了一块毛巾,在门的背后,一遍一遍地擦。等水凉了,就重新换上饮水机里的热水。 如此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铁门终于渐渐褪去了冰冷的温度,也失去了与猫皮相互黏连的介质。猫皮掉落在地。 我捡起猫皮,小心翼翼地吹去上面的浮沉。凝结在猫皮上的血迹,在我的眼球上反shè出丝丝缕缕的杀机。 我想起了一个细节:我之前见到黑猫时,它是从楼上冲下来的! 楼上?504还是602? 我的拳头握紧了起来。 “少跟602的打jiāo道……他有可能已被凶灵所控制……”朱晴的话在我的耳边响起。 “被凶灵控制的又如何呢?”我愤愤地自言自语道:“都生活在我国天朝了,喝地沟油、三聚氰胺长大的,从幼儿园开始就接受被凶杀的可能训练,还会害怕区区凶灵吗?” 我抓过水果刀,放进裤兜里。 我忽然觉得,我拿着刀冲去找朱晴,劫色的yù望可能要重于复仇的想法。 她怎么就那么镇定呢?真的是因为沐浴在佛光之下,无所畏惧吗?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某一天我真要与朱晴为敌,我会是她的对手吗? 她的一句话,可以化解我的杀心;她的一个关心的举动,会让我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报恩。在她的面前,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处处受人牵制的感觉糟透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再做柳云深的木偶。无论他承不承认是他杀害的黑猫,我都要将这笔帐算到他的头上。 只是如此的话,我算不算已入了朱晴的彀? 昔日,唐太宗李世民在推行进士考试时,看天下熙熙攘攘的文人蜂拥而来,为功名争得头破血流,大喜过望,慨然道:“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 所谓彀,张弩也,即是别人的shè程。 ◎朱晴为dú蜘蛛? 站在602门口,我看到了门后张开的弩弓,箭尖对着我的眉心。 然而我已无退路。我举起僵硬的手指,敲了下去。 里面悄然没有动静。 我皱起了眉头。 顶上的路灯灯亮着。这证明柳云深回来了。 我加重了手指的力度。 僵硬的指头骨节敲在冰冷的铁门上,在冰冷的夜里,像被冻结住了的小舟,无法行太远。 然而再冷的冰层,推动小舟,总会发出冰块碎裂的声音。这个声音会搭载着冰下的暗流,传遍了整个河川。 我确信柳云深在屋里,可以听到我的敲门声。 然而,他什么回应都没有。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我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他此刻会不会在屋里画皮呢? 在一张人皮上,画出人的五官,罩在血筋毕露的碎脸上。 寒意地袭击了我,猝不及防。 头顶上的路灯“刺啦”了一下,扯动我的心跟着一抖。 我回头望着路灯。 它也望着我。 多像一只独眼龙啊。我暗想。 如果灯泡里藏着精魄的话,它应该会看到世界上最多的真相,然后我想它会痛苦得频频短路,自杀身亡。 人间的黑暗,不是一盏灯的光芒就可以扫尽的。 终于有声响自屋里传来。但我总觉得那声响更像是……来自604房。 声响里带着一种慌乱的情绪,就像偷情时被人捉jiān到了一般。 捉jiān时,看似赢的是捉jiān者,但更痛苦的人也是他。 被捉jiān的人,多半神情灰败了一下,随即就安静了,听天由命,听候发落。而捉jiān的人,却会情绪激动地在那里大喊大叫。 我的身份是捉jiān的人,所以我高声叫了起来:“柳云深,你给我出来!” 隔了一会儿,602室里的灯亮了起来,柳云深拉开了门,脸色yīn的能拧出水来,“你来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刹那间,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前来兴师问罪者,而成了负荆请罪的人。 我后退了两步,道:“你看到我家的黑猫了吗?” 柳云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家黑猫丢了?那应该去找203啊,找我做什么?” 我飞快地眨了一下眼,仿佛那是个鼠标,在对大脑思维进行刷新,道:“我去了203了,她说应该过来问你。” 柳云深嗤笑了一下,道:“她让你找我?你也就相信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说句实话,我对你们两个都不相信。因为你们两个人之间,就像是政府部门的办事风格,有事情时,你推给她,她推给你。我夹在你们里面当皮球。我受够了。我要进去找一找。” 柳云深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之色,随即就淡然了,将门完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果说朱晴的家就像一个草原上的春天,煦暖,芬芳,随时有小野花跃入眼帘,挑动人的心弦,那么柳云深的家就像沙漠里的冬天,四处都是黄沙,偶尔有一点绿色出现,那也是长满刺的仙人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邋遢的人,可以将一个家变成了一个大垃圾场。到处都是吃过的碗装泡面盒,用过的卫生纸,橘子皮等,几乎让人无从下脚。 我长出了一口气,说:“你是否应该收拾一下屋子?” 柳云深淡淡道:“一个人住,无所谓了。你不进来搜查了?” 我将兜里的水果刀握紧了一下,“不了。其实我已知道黑猫的命运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证实那不是你做的。” “哦?是有罪推定还是无罪推定?” 我明白他的意思。有时候真觉得中西方的文化很。中国传统,信奉三字经里的“人之初,xìng本善”,但在法律上,却习惯了将你当做一名罪犯来看待,除非你能够提供自己无罪的证据;而在西方的文化里,相信人是带着“原罪”降临世间,每个人生存在世间的意义,就是用自己的努力来进行“自我救赎”,可是法律却支持每一个人都是无罪的,除非检察机关能够找到证明你犯罪的证据。 我如今的身份是法官,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国的律法,因为这样更为霸道,容易逼良为盗,“在我的眼里,你和朱晴都有嫌疑,就看你怎么为自己洗脱罪名。” 柳云深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表情,“那朱晴是怎么说服你的?” 我将心头的浊气一点一点地吐出来,道:“你不用管她是怎么说的,你先替自己下一秒的生死考虑吧。” 柳云深盯着我放在口袋里的手,神色渐渐地整肃了起来,“我知道,每一个男人在面对朱晴那样的女人时,都很难不被她蛊惑。” 我不无讽刺地说:“柳先生该不会是说,你曾经对她图谋不轨未遂吧。” 一股青气从柳云深的眼睛处一直扩散向他的脸庞,杀机像个幽灵,从黑暗处悄然显现。 我加重了置于刀柄上的力量,确认在柳云深动手之前,我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刀,先下手为强。 柳云深的眼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将所有的杀机折叠进了鱼尾纹中,“朱晴她对你怎么说?” 我老老实实答道:“她说你拿着那段视频去威胁她,要求发生关系,被她拒绝后,你对她百般骚扰。” 柳云深若有所思,道:“不错,我是对她进行过威胁。不过她没有拒绝,而是愉快地接受了。” 我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嫉妒。想到朱晴娇艳yù滴的*,被眼前这猥琐的男人所一寸一寸摸遍,我有了一种出刀的yù望。 柳云深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晒然道:“一个男人对朱晴那种女人,产生yù望应该算很正常的吧。大概在你的眼里,她接受我这样的一个男人,算是非常不正常,对吧。” 我无语。 柳云深忽然话锋一转,“你听过澳大利亚最dú的蜘蛛黑寡fù蜘蛛的*吗?” 我愕然中。 “黑寡fù蜘蛛在*后甚至*中,雌蜘蛛会将雄蜘蛛当作食物吃掉。对于雄xìng黑寡fù蜘蛛来说,*非但不是一种享受,反而是一种极端危险的行为。” 我依然云山雾里,不知柳云深所云。 “不明白吗?朱晴就是雌xìng的黑寡fù蜘蛛。” 我终于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欣慰之情涌了上来,“那你的结局怎样?” “你想听吗?” 我点了点头。只要知道柳云深没有占到朱晴的便宜,他说什么我就都无所谓了。 “你进来吧,不要站在门口说。”柳云深说完,往垃圾深处走了进去。 ◎收集yīn气作法 我迟疑了一下,好奇心压过了恶心,抬脚走了进去。 柳云深将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旧杂志、*DVD、剪刀、螺丝刀等一股脑儿全都拨落于地,为我的屁股“腾”出了一片着陆点,“坐吧。” 我刚准备坐下来,兜里的水果刀尖芒戳到了大腿。犹豫了一下,我把水果刀掏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柳云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打算用它来杀我?” 我不知是该肯定还是否定,于是沉默不语。 柳云深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记得你上次说,用水果刀杀人是非蓄意的谋杀……” 我如实道:“不错。所以我也只是想教训一下人,并没有想杀人。” 柳云深颔首道:“明智之选。” 他问我:“要不要喝水?” 我摇了摇头。 看着他屋里的环境,我想只有他和蟑螂才能生存下去吧蟑螂是世界上生命力最强的生物之一,头被摘掉之后还可以存活9天,9天之后死亡的原因是过度饥渴。另外与黑寡fù蜘蛛一样,雌xìng蟑螂在jiāo尾中,亦会将雄xìng蟑螂吃掉,为的是给即将出世的“宝宝”补充营养。 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悠然生活的人,其生命力亦是强悍的,并且,他可能随时与雌xìng蟑螂一样,扑出来吃掉人。 打死我都不敢在他的屋里吃喝就算不会中他的dú,亦会食物中dú。 柳云深丝毫不介意我的拒绝,反倒特别赞赏,道:“不错。看来你比我聪明,不在陌生人的家里吃喝任何东西。” 一根大头针扎入了我的眉心。我的眉毛不自主地跳动了一下。我刚刚在朱晴家里喝过汤…… 果然,柳云深接着说:“你知道吗,我在朱晴家里吃过大亏,就是喝过她喂我的一口水。仅仅一口水,我就昏迷,不省人事了过去。” 我明白他是指,他以为成功xìng勒索到了朱晴,于是准备快乐地享受猎物,却未想到,自己很快便成了对方的猎物。 “她在水里下了催眠成分的yào,然后假装与我jiāo吻*,将水喂了下去。我醒来时,发现手脚都被捆住了,嘴巴也被封了起来。朱晴将我剥了个精光,再在我身上抹了一些东西。”柳云深第一次现出恐怖的表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很香。然后,她放出了收养的一只野猫和一条野狗。它们疯狂地扑了上来……” 柳云深使劲地咽了口口水,似乎咽喉连到通向恐怖记忆的脑神经,而口水正是关闭该记忆的开关。然而根本无效。他轻叹了口气,表示自己的失败,“那种情景下,我根本没有办法躲避,只有忍受。等到野猫野狗将我咬得遍体鳞伤了,她笑意盈盈地拿了个红色的瓶子出来……” 柳云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手紧紧地抓着沙发的边缘,仿佛那是朱晴的脖子,死命地掐了下去,“你大概也会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没错,就是战争时代用来严刑逼供的辣椒水,里面还加了大量的盐。她用它全都浇在了我身上,一边浇一边笑,就好像我的痛苦挣扎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表演一样……” 我难于想象这一幕,或者是我拒绝接受柳云深的描述之中的朱晴形象。一个小时之前,朱晴向我展现了她慈悲、善良、贤淑的一面,是每一个男人心中最理想的女人;而一个小时之后,柳云深却无情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将它全部撕毁,流露出人世间最狰狞、最冷血的面目。 这中间的鸿沟,我无法一下子飞跃过去。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吧。”柳云深悲凉地笑了一下,解开了上衣外套的拉链,掀起内衣,露出他嶙峋的胸骨。上面累累的,尽是一个个的伤疤,像是无数张在诡异地笑着的嘴巴,触目惊心。 我闭上了眼,示意柳云深可以放下衣襟,“那你最后怎么逃离出来的?” 柳云深苦涩道:“如果朱晴想要你的命的话,你根本无法逃脱。她那天就是教训一下我,让我为自己的贼心色胆付出代价。在我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之后,她往我身上撒了一些yào粉。非常奇怪的yào粉,黑色的,落在人的皮肤上微疼,微痒,然后伤口就像见到了最凶狠的敌人一般,飞快地收缩了起来,也就愈合了。之后她把我放了,警告我以后不要再去骚扰她,否则下场会更加悲惨。” 黑色的yào粉,快速愈合伤口。听起来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 柳云深呼吸紧促了起来,“我说过,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巫婆!只有巫婆才有那样的心肠,才有那样的手段。而且你看过她屋里的布置吗?满屋子都是佛像佛经。那像是正常人的家居环境吗?”他压低了声音,“我怀疑她用种种手段逼走我们这栋楼的所有住户,为的是行一个秘密的巫法。古老的、黑暗的巫法。” 巫法?这就是柳云深在上次谈话中所掖藏的“秘密”吗? 我忍不住chā嘴道:“什么巫法?” 柳云深不再尽攥着沙发角,而是改用指甲在抠,尖锐的声音,像只老鼠在人耳边磨牙,极其不舒服,“你知道吗,我们这个小区原本是个乱葬岗。” 又扯到乱葬岗上来。我的头大了一分。 柳云深神秘兮兮地说:“所谓乱葬岗,必然布满了许多冤魂野鬼的yīn气。我猜哪,朱晴住在这里,是为了收集那些yīn气,用来行巫法之用。她房间里的佛像佛法,都是用来*yīn气的。” 我想起了朱晴屋里的观音像无故跌落一事,心头被猛砸了一下。心脏往后退缩了数寸,牵动五脏六腑跟着疼痛起来。“难道真的是聚集的yīn气在与佛法抗争?” “我估计她需要的yīn气很多很多。为了凑数,她不得不经常杀死一些小猫小狗,来捕捉它们的灵魂。你的黑猫也就是这样子被杀死的。” 这世上,真有收集灵魂之术吗? 我忍不住对柳云深问了与上次、与朱晴同样的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搬走呢?” 柳云深的脸上流露出怨愤的神色,“她把我害得这么惨,我怎么可以轻易就善罢甘休呢?再说了,我倒也要想看看她究竟玩的是什么名堂,是不是可以召唤出来野鬼什么的。” 他们两个人的话语,殊途同归,最终都遥遥地指向了一个“人”凶灵。 朱晴说,她在对抗凶灵。 柳云深说:她在召唤凶灵。 谁为真,谁为假,或者干脆两个人都在说谎? 那我呢,又成了什么呢?是诱饵吗? 这大好头颅,这七尺身躯,就这样jiāo给凶灵吃掉吗? 走在下楼的楼梯里,我无由来地笑了起来,与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匹配。 ◎空屋有人洗澡 “现在这栋楼里,布满了yīn气,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我一起合力,想办法破除朱晴的巫法,让阳光照shè进来,让整个小区恢复平静。”这是柳云深对我的最后谆谆留言。 所有的都是鬼话。 我想起了小学课本里的那个“自相矛盾”的故事。在朱晴、柳云深各自的叙述中,他们互为矛与盾,然后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么多像一个精神分裂者所臆想出来的双重人格呀,比如王家卫电影《东邪西dú》中林青霞所饰的慕容燕与慕容嫣两个不同身份。 不过他们一个住在我楼上,一个在我楼下,各隔了一层楼。 所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他们确实在勾心斗角着,yù置对方于死地。 我不想当他们手中的箭,我要当另外一把弩,替我的黑猫报仇。 如何能够报仇呢? 我带着这样的疑惑,踏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澡。 在脱掉最后一件衣服之后,朱晴刚赠于我的观音玉像无由来地断线了,坠入马桶中,摔碎了。 无边的乌云迅速地在卫生间的天花上聚集,一阵响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劈头劈脑地淋了下来,悉数打在我的身上。冰冷而又疼痛。 玉是天地间最有灵气的石头。用其雕就的观音像,可以保人平安。倘若观音玉像断绳或玉碎,代表其替你挡过了一劫。 传闻中的如是。 那么卫生间里是有着什么凶险吗? 我深呼吸了一下,拿了一个垃圾袋,套在手上,伸进马桶里,准备将残破的观音玉像打捞起来。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水波微动。 我没有冲水,玉像怎么可能被冲到下水道里了呢? 那是……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 忽然之间,我感觉在我看不到的yīn暗角落,有无数的鬼魂在鬼视耽耽,伺机而动。比如,马桶里藏着一排牙齿。 我飞速地将手抽了出来。我害怕迟一秒钟,拔出来的就只有鲜血淋漓的断腕。 我没有冲水,玉像怎么可能被冲到下水道里了呢? 我将马桶盖上,坐在上面,百思不得其解。 下水道水管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我观察着下水道。它应该是一栋楼里,垂直排列的单元共用一个下水道。比如:104、204……604。 我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死死地盯着头顶上“哗啦哗啦”作响的下水道水管,寒意像无数根针,沿着毛孔狠狠地扎入了进来。 604早已搬走,504的老太太已经死了,那此刻会是谁在我楼上洗澡? 我飞快地穿好衣服,冲出浴室。 一刹那间,我看见客厅的沙发脚下,有个东西“嗖”地一下掠过,窜进了卧室里。 像一只巨大的老鼠。 可哪有那么大的老鼠,足有一只猫大。 我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冲进卧室,开了灯。 卧室里一目了然,什么东西都藏不住。 它消失了。只有窗户开了一道缝隙,用来接迎新鲜空气。 我走到窗户边,朝外望去。 室内的灯光像怒吼的机qiāng,把疯狂来袭的黑暗生生狙退在数尺之外。 敌众我寡的局面。数尺之外直至数百米之遥,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敌人。 无数双的眼睛在窥视着我,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将灯光与我一起灭掉。 然后,我真的看到了一双眼睛,离我两三米远。在树叶之间。 很亮的眼睛,闪烁着反光。像两块精致打磨过的玻璃。锋芒毕露。每一根锋芒里,都淬着仇恨的dú液。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 寒风像反攻第一命令的冲锋号,率先汹涌了起来,湮没了那双眼睛。 这中间,不过是我眨下眼皮的时间。然后外面的那双眼睛,不见了。悄无声息。 我下意识般地狠狠地把窗户合上,随即拉过窗帘,然后跌坐于床上。 那是凶灵的眼睛吗? 肯定是的! 只有凶灵,才可能在眼睛里藏了那么深的仇视! 它在准备对我下手了。卫生间里是第一次。幸好观音玉像替我挡下了第一道劫。 我想起了楼上的水流,顾不上心悸,冲出卧室,趿了双拖鞋,飞奔上楼。 504里,一片漆黑。 604也是,甚至602的门缝下,都透不出光来。 那会是谁? 我复奔到了5楼,俯身查看水表。 504的水表指针在缓缓地动着,显示之前它刚从工作负荷中解脱出来,仍在喘气中。 504里有“人”! 我伸手试了一下阀门。紧紧关闭着。 那怎么还有水流冲决而出呢? 我抬头看着504,心头纠结中。 我真的很想破门而入,看看究竟谁在里面。然而我知道,亦有一双眼睛在门后看着我,怀着同样破门的愿望它对我的yù望,恐怕不仅仅是一个“看”吧。 未知的空间,未知的世界,总是特别的危险,亦是特别的诱惑。 我禁受不住这种诱惑,步步上了楼梯。 趴在门上,我侧耳倾听。 里面毫无动静,静悄悄的一片,除了…… 幽微漏出了一点喘气声。 如同僻静的悬崖深潭里,一块石头掉落水中,溅起了一汪水花,以及一声脆响,在山谷间四散传开,余音袅袅。 如果你不是目睹石头掉落,你根本无法分辨得出这声响来自何方。因为它忽而在你身后,忽而在你头顶。 我听着喘息声,感觉亦如是。 它忽远忽近,似在遥隔着门的窗户边,又似乎仅与我相隔一扇门。 它究竟是谁,在里面做什么呢? 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它不是人。 没有人敢夜里独自呆在这样的房间。连死者的女儿白天都不敢踏入房间一步,遑论他人。 不知不觉,我的心跳声被呼吸声调到了同步,越跳越快。 我惊恐地摁着胸口,想让心脏跳得慢一点,给我余点空间来喘息,然而,我控制不了它。 心脏就像是一台失控的飞机,仪表盘上的数字表飞快转动只有死神硬邦邦的拥抱,才能让它停息下来。 就在我的心脏即将跳出心腔的时候,身后的路灯“刺啦”一声,灭了。 人死如灯灭。因为,生命走进了一个黑洞中,永恒的黑洞。你看不见过去,看不到将来,只有无尽的、当下里的黑暗。没有光线透进来。所有的时光都被埋葬了。欢乐的,悲伤的,恐惧的,宁静的,全都收归于空无。 就像,舞台之戏终了,帷幕缓缓落下,遮掉了所有的生旦净末丑,抹平了喜怒哀乐惧,连道具的五彩斑斓都照不出一个影子。只有僵硬的、丝毫没有生气的帷幕,直挺挺地立着。 死亡,便是曲终之后恋恋不肯离去的唯一观众。 我的心跳,在悬崖边刹住了车。 就在我心神甫定之时,一声充满煞气的嚎叫声蓦地在门后响起,如同一块滚动的巨石,将我刚刚立定的心脏推落进了万丈悬崖底下,再狠狠地砸为齑碎。 我控制不住这种骤然而至的恐怖袭击,脚一软,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 ◎下水道传烫号 顾不上痛,顾不上捡起掉落的拖鞋,光着脚从地上爬起,狂奔入屋的那一刻,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屁滚尿流”。 这不是幻觉。504室里真的驻扎有一个怪物! 更为可怕的是,这个怪物仿佛带有智商,至少它懂得如何躲过警察们的细细搜查。 最让我锥心不止的是,只有我站在门外的时候,它才会吼叫了起来。 难道我真的就是它的目标,抑或是它的仇人? 我浑身颤抖着。如果此刻我手里端着碗水,肯定洒得一滴不剩。 我好冷,冷得牙齿都在打仗。 或许只有滚烫的热水,才能洗去一点我的恐惧吧。 我把热水器的水温调到了最高,然后踏入卫生间,准备洗澡。 水温在掌心急剧地上升。我试好了温度是我想要的热度,刚打算正式开始洗澡时,突然下水道里传出一个凄厉的女声:啊……好烫哪…… 我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后跌倒,淋浴喷头扔到了下水道口。 “啊……”的凄厉声叫得更加惨烈了。 我几乎是在卫生间的地上手脚并用,爬到水龙头开关处,将它扳了下来。 惨叫声戛然而止。 我*地冲出了卫生间,扒在对角的鞋架上。苦涩的味道在喉间来回地翻滚,恰似生死轮回一般。我想把它吐出来。然而就像含了一口过于强烈的漱口水,整个舌头乃至喉咙全都麻痹掉,于是只能“咕嘟”一声,将它咽了进去。整个食道燃烧了起来。 我想起柳云深说过的话:年轻的丈夫杀死妻子之后,在卫生间里将她肢解。 他当日里是否将部分的尸体冲入了下水道里? 不止一次地看到犯罪档案里记着,罪犯杀了人之后,将尸体肢解,用高压锅煮烂,剁碎了,再从下水道里倒入东窗事发的原因不是他的杀人手段暴露,而是因为下水道被堵住了。 我亦想起柳云深还说过,当日里,丈夫就将妻子的脑袋放在马桶里。 是她吞噬掉了我的观音玉像吗?如今她残缺的尸体和灵魂还在下水道里叫“烫”。 可是,死人还会怕烫吗? 如果死人会怕烫的话,那么当日肢解的时候,她怎么就不叫疼呢? 身体再度失控。这次失控的是大脑。它转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丈夫将妻子尸体肢解后,又在卧室里自杀了。他为什么自杀呢? 如果说他杀死妻子,可能是一时冲动的话,那么当他对妻子的尸体举起菜刀的时候,就应该已经下定了决心,决意让她彻底地死去,换取自己的生。 一个对生命有着如此强烈渴望的人,为何在片刻之间回心转意,举刀自杀? 似乎只有一个解释:死亡是生命的解脱。 那么是否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经历了比杀妻更加悚然、更加撼动人心的事情吗? 一切都发生在这套房子里。 我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妻子的痛,还有丈夫的绝望。 他们的痛与绝望将我困在了这座房子里。 我想起了刚搬进来第一天晚上做的梦:我躺在棺材里,听着黄沙慢慢覆盖上棺材板上的声音。 是的,我躺在了棺材里,等待着黄沙将我淹没的一刻。 可是梦境里怎么会有那张高度腐烂的脸呢? 那是比死亡更让我抗拒的东西! 我在抗拒着什么,或者在逃避着什么吗? 我仰起头,目光迷离,然后,打了一个非常响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嚏。 十二月的天气,我光着身子站在客厅里。感冒比死亡更加捷足先登。 我裹上了浴巾,进了书房,顺便把我到家后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关掉。 我要关掉一切,包括电脑,灯光,记忆,然后睡觉,深沉的睡觉。 只是梦里,如何能得安宁呢? 我梦见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踞坐于我的床头,一边端视着我,一边不停地往嘴里扔零食,嚼得“巴嘎巴嘎”作响。 我看见,她手里拿的零食,竟然是一只只风干的苍蝇。 她把苍蝇吃得不亦乐乎。偶尔有一两只掉落我的脸上。 苍蝇一掉落我的脸上,就紧紧地叮着我的脸,汲取鲜血。渐渐地,它们风干的躯体丰满了起来。它们复活了。沿着我的鼻孔爬了进来。 苍蝇爬到了我的喉咙间! 我可以感觉到从喉咙间传来一阵一阵的酥麻感。那是苍蝇的脚踩在我的血管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我以手掐住脖子,拼命地想要将苍蝇赶将出来,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女人“嘎嘎”地笑着,问我道:“好吃吗?” 苍蝇一边爬着,一边在我体内产卵。 很快地,我的整个身体都爬满了苍蝇。它们穿梭于我的血管里,我的五脏六腑中。它们充斥于我的喉咙间,我的大脑里。它们甚至控制了我的手脚。 苍蝇吃掉了我的所有内脏以及神经,甚至我的眼球。 我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苍蝇的巢。 我梦见它们将我抬了起来。它们无数的脚,潜藏于我的脚部的皮肤内,就像划龙舟一样,整齐、飞快地划动,然后就让我“走”了起来。 它们将我从书房抬进了卧室。 卧室里,依然是那个干瘦如柴的女子,端坐在床上,嚼着苍蝇,看着我,高兴道:“今天你不会再压痛了我。” 我猛然想起,她就是在我梦中出现过的那个长发覆面的女子,但不知她为何会这么瘦。 女子“嘎嘎”地笑着,道:“我们一起睡吧。”说完,躺下与我并排地睡在一起,嘴里仍在“嘎巴嘎巴”地咀嚼着苍蝇。 我体内的苍蝇伸出了触角,替我感受了一下她的温度。冰凉如水。 女子的身体自床上缓缓下沉,穿透了床垫,穿透了床架,穿透了地板,一直下潜到最下层的地板之上。 她的目光里,布满忧伤,折shè在苍蝇的复眼,变得立体了起来。 立体的忧伤,摧人心魄。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忧伤的目光穿透了我,穿透了我的梦境。 于是梦醒了。我睁开双眼。 四周漆黑一片。天还未亮。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伸手往床头摸去。 果然有个电灯开关。 只有卧室的床头才有开关,书房里根本没有! 我摁动了电灯开关。 我竟然真的睡在了卧室里,连人带被子地从书房移到了书房里! ◎寻人合租驱鬼 我一骨碌地坐了起来,坐在橘黄色的灯光之中,心情亦如被灯泡蒙住了的灯火,压抑、迷蒙,找不到真实感。 “太cāo蛋了。”我吐出了一口气,对着空洞的幽寂扯出了个笑容,“你很想我过来陪你吗?” 小时候看《聊斋》,总觉得里面的很多妖精可怜。他们要经历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孤寂修炼,才可修成一点正果,换得一点情缘然后蒲松龄没有写道:就算他们的爱情圆满,却也只能坐视着最心爱的人一点一点地变老,死去,而自己容颜依旧。人与妖,在相逢的青青年华里,可以般配,但在时间的转轮里,却会朝着两个方向行进,最终天涯海角,哪怕身在咫尺。 所以,人爱上了妖又如何呢,结局还不一样是悲剧? 于是我笑屋里的鬼。你纵然多年空守,寂寞如雪,像我这样的行尸走ròu,又如何能成为你渡过三千溺水的那一根芦苇呢?你踩着我,只会让我们两个人一起下沉。 在冬日的清晨里,我在扭曲的时空里,对着空屋里想象中的那只鬼,笑着,笑得全身颤栗,声音凄厉。 我又听到外面传来慌忙关窗的声响。 他们大概以为,鬼魅又出动了吧。 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有鬼的世界。无论小时候政治课本上如何地宣传马列主义,唯物主义,对鬼魂的恐惧,始终强踞在人的心头,盘旋着无法离去。就像黏在脚底的口香糖。 我的心头升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每个人都以我为目标,那么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找一个目标呢?或者说是替身。 我微微地笑了,这次是真正愉快的笑。 我在本地的租房网站发布了一条求合租的信息。在这个房价与租金齐飞的年代里,我开出的租金无疑是具有十足的吸引力的:每月200元,含水电费。当然了,我的要求也是特别的:不怕鬼神,因为所租的房间里发生过凶杀案。租期最少一年,一次xìng付清。中途若因为害怕而退租,房租不予退还。 合租信息发布之后,我接到了许多电话,其中甚至有不少女孩子打来的。我婉拒了她们,因为我不想找来的不是挡箭牌,而是个负担。但有一个女孩死活说她胆子超大,小时候在坟场里住过,没问题的。 没办法,只好让她下班后过来看房。 她刚走到小区,眉头就皱起来了,“你们小区怎么这么冷清?” 我淡淡道:“因为这里以前是片乱葬岗。” 她的脚后跟被地上的尘埃拖滞了一下。 走到我所在的6栋楼,她看着所有都关着灯的窗户,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的畏惧,勉强笑道:“你们这栋楼里的邻居都下班得很晚呀,这个时间都还没有到家。” “不是没下班,是没人住。” “为什么呢?”她的声线里带了一丝的颤抖。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微微地笑了,“下一分钟的话,你自己就会找到答案了。还跟我上楼吗?” 她强装镇定,说:“上啊,有什么好怕的。” 上楼时,她一直用手拽着楼梯的扶手。那是她挪动脚步的动力。 打开门,她第一眼就看到我放在书架上、用枕头的棉芯填充起来的“黑猫”,尖叫了起来,“它是个标本吗?” “不,一天之前,它还是活的,然后昨天里,它被人剥皮了。” 女孩转头就狂奔而下,边跑边哭:“你这什么鬼房子啊,太恐怖了。” 我望着她消失在楼道拐角处的身影,喃喃道:“这里本来就不是房子,是刑场。” 就这样,约见了多人,都是刚开始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怕,看过房间了之后,又慌不迭地跑走了。 我陷入了一种空茫的情绪里,就像我小时候不明白春天里为什么草会长,花会开,而到了秋天,它们又纷纷凋零一样。 长大了,我明白里面有一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在起作用。老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意思是,四季更迭,万物更像,并不需要上天来指指点点。上天需要做的,就是静默。而人们需要做的,则是顺应。人类有着无比光辉的起点,比如尧舜时代,乃至更远古的无知无求无yù的荒蛮之际。当我们学会顺应了,那么就会沿着圆形的轨道一直前行,直到某一天,顺利地重归于光辉。 天地万物都懂得老子说的话。所以花草在春天里生长,秋天里凋零。它们不会去反抗什么。于是它们永远都拥有青葱的梦,以及美梦成真的一刻。 它们可以无数次地青春,哪怕死亡了之后,亦会重生。 唯独人类不行。 人在生的时候,不肯好好地生活,拼命透支着生命,等到有一天生命力耗光了之时,又开始后悔。 可是后悔也已经回不去了呀。 于是人类便设想有灵魂,有轮回。 这样我们就可以借着灵魂,继续生存;借着轮回,得以重生。 可笑的是,人类一边渴望有灵魂,可以让自己死后不再变成一片空无,但一边又害怕着灵魂。 至少,每一个前来看房的人,都是这样矛盾的人。 他们只是胆小吗? 也许,如果让他们面对着一把尖刀的威胁,他们可能会毫不退缩地冲上前去。 可是面对一个莫须有的鬼魂,他们却纷纷退却。 他们跟我不一样。我想,我是被吓破胆了,所以再没有胆子可以吓。 就好像网络里流传的那一句:当我变成了一堆狗屎之后,就再没有人踩在了我的头上。 当我把自己想象成是一个鬼,一个未来的鬼之后,我就不怕鬼了。 当然了,这句话我只敢白天对自己说,晚上的时候,我害怕会招来真的鬼。 我也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尤其是在碰见了许迈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地深刻。 许迈是热爱着鬼魂的。他天生就是我的室友。 ◎神秘来客应约 许迈亦是前来看房的人之一。在我登出了寻租启事之后的第三天,他过来了。 他衣着邋遢,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瞳孔微微发散。他习惯眯起眼来看人。所以你几乎看不到他的真实表情。 他也是我唯一不用下到小区门口接迎的人。他站在楼下,按了门禁对讲,没有多余的话:“开门。我过来看房的。” 我开了门。他自己上楼了。 刚进门,他深深地抽动了一下鼻子,神情如同我梦中所见的、爬入我身体里的那只苍蝇,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你屋子里带有血腥气。” 等到进了卧室,他的举止更古怪。他跪在床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床垫,仿佛那是他的妻子一般。“这上面死过人。”他抬头看着我,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很像抽搐。 我受不起他那样的笑容,于是还给他一个同样古怪的笑容,“是啊,死过人的。” 然后我们两人相对而笑,就像一起发现了一个最有趣的秘密一样。 他仰起头来,转望了一下房子,道:“尸体还在这个屋子里。” 我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视线走了一圈,道:“没有啊,我看不见。” “我看得见它。”他又深深翕动了一下鼻翼,“好怀念这股味道。” “喜欢吗?”我微笑着,彬彬有礼道:“喜欢的话,就住下来吧。房租我还可以给你减一点。” 他用手抚摸着地板,许久都不说话。 我静静地伫立在一旁,不去打扰他的决定。 窗外,树影婆娑。一枝一叶都在挥舞着,似乎在高呼着: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香樟树很喜欢他。我暗想。 可是香樟树会有情感吗? 唔,是住在香樟树下面的那个“人”吧。 良久,许迈站了起来,与我面对面,眼睛微眯:“我想要这卧室,可以吗?” 卧室本来就是留给你的,我只住书房的。所以我愉快地同意了。 “我是说,以后除非是我允许你进来,否则就你不要再进卧室半步。” 我为难道:“但阳台是在卧室这边哪。不能进来,我怎么晾晒衣服。” 许迈颔首道:“这个好办,我回头帮你在客厅外面的墙壁上焊一个凉棚,你以后就在那里晾衣服。” 见我犹豫不决中,许迈急道:“我泥水、电焊、水电什么都会做,很快就会帮你搞好的。” 我想了想,说:“好。” 许迈笑了。 也许是今天的天气太冷的缘故吧,我看着他的笑意,也有点冷。 我们正式地住在一起,当然了,与同居无关。 我又想起了“取暖”一词。是的,许迈不过代替了黑猫而已。 黑猫哪里去了呢?它还活着吗? 活着的可能xìng太渺茫了。没有什么生物可以在惨遭剥皮之后活下来,何况是现在数九寒冬,它又没有什么食物。 对了,说起食物,我倒想起一事:这些天里,我晚上吃剩的晚餐或者快餐,扔在桌子上,经常早上醒来发现少掉了许多。 我一直以为那是老鼠干的,但真的会是老鼠吗? 是屋里真的另有其他“人”居住吗? 我忽然很想去看那香樟树,想挖开了之后是否真的可以找到一具被剥皮了之后的血尸。 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前天天气微暖,我确实隐隐地嗅到了一丝的血腥气。 血腥气令人烦躁,*着人体内邪恶的因子。 盛夏之时,烈日把香樟树的所有血腥气全都逼出来时,住在这里边的人,日日熏染着血腥气,会不会容易变得冲动易怒,乃至起杀机呢? 不过这样的假设需要时间来求证。就是不知我是否能够等到夏天。 庄子语曰:夏虫不可语冰。意思是:不可与只活到夏天的虫子谈冰。我算不算成了那只夏虫呢? 我甚至都有几分不明白,我为何要坚持留在404呢?是真的想为黑猫报仇呢,还是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渴望已久的家。沉沉的眷恋,让我拖不动离开的脚步? 一切恍若宿命。 总有一片土地要埋葬我的。 世间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老死户牖。 我不是英雄,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讨生者,于是怎么个死法,都无关紧要了。 遗憾的是,屋里的凶灵是个残暴凶徒,要是如朱晴一般的美貌女鬼,那也就认了。 我想起,朱晴数日未曾再入梦了,甚至,我也数日未曾梦见女鬼了。 莫非她们都在等待着新房客? 傍晚的时候,许迈搬进来了,一个麻袋,一个布袋。 麻袋里是他的日常用品,布袋里是他所说的,泥水、电焊、水电工具。 他去五金店里买了一些不锈钢管和几片塑料膜,连锯带焊外加打孔,很快就搭建好了一个凉棚。 作为感激,我请他吃了个饭。简单的家常饭,我自己下厨做的。 许迈吃了好多的饭菜,甚至说,大部分的饭菜都被他吃了。 “还是在家里的感觉好。”他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我不无同情地看着他,“你流浪过很多地方?” 许迈点了点头,往嘴里夹了一口醋溜土豆丝。 “为什么不回家呢?” 许迈止住了咀嚼,许久道:“受不了家里有一个声音。” 我好奇道:“什么声音?” “滋滋的声音。” “滋滋的声音?老鼠的声音吗?” “不是。”许迈朝我咧嘴笑了下,道:“你听过非洲有个部落,在杀死战俘之后,喜欢把战俘的人头割下,用yào水浸泡,直到人头变成拳头大小吗?” 我疑惑地点了一下头,说:“听过。” 许迈站起了身,如电视广告里的瘦身模特,对着自己的身体比划了一条曲线,道:“滋滋声,就是人身体缩小时,受痛发出来的。” 我皱起了眉头,说:“你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许迈伸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即又吃起饭来了。 我吃了口青菜,按捺不住,问道:“你是说,这个屋子里,也有那种滋滋声码?” 许迈侧耳倾听了一下,说:“没有。但有嗤嗤声。” “嗤嗤声又是什么?” “嗤嗤声就是鲜血从伤口里迸裂出来的声音。” 我伸向菜肴的手僵在了空中,“你可以看到屋里发生过的当日凶杀场景?” 许迈点了点头。 我急急问道:“那你说,当日里丈夫为什么要杀死妻子呢?” “因为……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多指人一时心智迷失,做了有悖常态的行为。但其原意即是:鬼怪迷住了人的心窍。 我的理解是:许迈所指为原意。 我将青菜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问他道:“这个鬼是谁呢?” 许迈用筷子戳了一下我的胸口,道:“人的心!” ◎寻猫遇鬼绊脚 我沉默了下来,许久,又问道:“你为什么想搬来这里?” 许迈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空洞了起来,就好像,有一只虫子将他的视网膜全部吃掉。最后,他不无悲伤地说:“因为我想念她。” 我紧紧追问道:“她是谁?在这个屋子里吗?” 许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嗯。她在这里。我来这里就是要带走她。” 一股寒意窜向我的心头,许迈是杀死新婚妻子后自杀的那个丈夫?! 我夹着的一撮醋溜土豆丝全都洒落在桌子上,“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死了?”许迈缓缓地转动着眼球,道:“谁说我死了?”他“呼”地站起,劈手抓过我的胸口衣服,厉声喝道:“你认识我吗?” 他眼中凶光闪烁,如同暗夜里狼的眼睛。 我怀疑下一刻,他就会将我吃得片骨不存。 我强自镇定地用手拨开他的手,“我不认识你,你只是我今天刚找到的租客。准确地说,是你主动找的我。” 许迈眼中的凶光慢慢地掉了下来。他笑了,露出一口的大黄牙,“不错,你是收租的,而我是来收尸的。” 收尸! 我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幻想着我投shè出来的不是眼光,而是激光,这样就可以shè穿他的大脑,将在他脑海里浮动的映像,流泻出来。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是来给我收尸的! 他是一只乌鸦! 乌鸦叫,死神邀。 乌鸦是吃腐ròu的。它们对死亡的气息极其敏感。人临终前会散发出一种气味,这种气味会被乌鸦所捕获,进而化作一声鸣一声鸣,一生瞑。 许迈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所以尾随而来了吧。你看,他连分尸、埋尸的工具都带好了。 我试探着问他:“你准备怎么埋我?” “埋你?”许迈眨巴了一下眼睛,说:“现在还有土葬吗,不都实行火化么?” 原来他是打算将我死后焚尸。 凤凰就是这样子炼出来的,美名其曰:涅。 不过我不行,死了就只剩下一堆灰,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 对了,据说人刚死后,还有一点意识。如果那时痛哭,或者是电击治疗,或者干脆直接推入火化,那么会给死人带来无尽的痛苦。 唉,连死都那么不容易。 我收拾好碗筷,坐在沙发上用了一会儿电脑。许迈一直站在客厅的窗户旁,隔着玻璃窗看着香樟树。 我想起来了,从此以后这个屋子里,就多了一个人跟我平分空间,于是问许迈:“你介不介意我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厅里,因为书房里还有一台式电脑?” 台式电脑是用来工作的,笔记本电脑是用来娱乐休闲的。我不想混淆。 许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便你了。反正我不会去动你的东西。” 我放心了,随即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在看一个没皮的东西。” “你说什么?”我跳了起来,冲到窗户边,“在哪里?” 许迈指了指香樟树,“在树叶中间。” 我什么都看不见。 被城市灯光污染的人们,已经退化了夜视的本能。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紧张地问他:“你能看清它是什么东西吗?” 许迈摇了摇头,“看不清,我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和一个红色的身体。红色是被剥过皮后的样子。” 那是我的黑猫!它竟然没死! 我欣喜若狂,趿了一双拖鞋,拉开房门,一路狂奔而下。 香樟树虽然是在我的窗前,但要抵达它,却需要围着楼房绕一圈。 简单地描述一下,香樟树是楼房的右侧,前面是个围墙,开了一小扇铁门,但经年无人进出;旁边是小区变压站之类的建筑,没有窗户,没有装修。 所以,后边是唯一可通的路。 我很快后悔忘了带手电筒。 缺少楼里居民家里灯光的外泄,整个楼房后面一片漆黑。更为重要的是,总有一些缺少道德的居民,素日里往楼下扔了塑料袋、卫生纸等破烂垃圾,踩上去黏黏腻腻的,极为恶心。 然而我却顾不上这些。我的心中,只充满了黑猫得生的狂喜感,乃至于忘记了香樟树下,那是最为黑暗的地方。 站在树下,我极目眺望,却什么都看不见。 香樟树吸食了大量的鲜血,长得分外的茂密。黑的树冠中,除了风,别无其他。甚至连夜虫都没有那也许是因为现在是冬季的缘故,一年里最冷的天。夜虫都捱不过寒冷,死去了。 于是这树下,有多了些许的亡灵,尽管是卑微的,但过去里总是一条条的生命。 我心头所有的狂喜都像个沙漏,快速地流失。虚空填补了上来。 紧接着,冷汗如同狙击手shè出的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我。 我发现自己迈不开步了泥土里,伸出了一双手,死死地拽着我的脚! 我魂飞魄散。 这片沾染了无数人鲜血的血地,被我踩在了脚下,包括那些冤魂。 他们愤怒地喧躁了起来。 他们骑在树枝上,用力地挥舞着拳头。 我听到树叶“哗哗哗”的巨大声响。那是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怒吼声,准备将我淹没。 后脖子一凉。仿佛有人用手摸了我一把。 听说有的刽子手在给犯人行刑之时,会在他的脖子后面抹上一把水,为的是让血管收缩,减少出血量。 我反手摸了一下脖子,真的是水滴,抑或是口水。 血尸看着我流出来的口水。我就是他的猎物,美妙的宵夜。 我决定破坏他的胃口,于是我体内的苦胆开始工作,将苦水输送到了胃里、血液里。 香樟树下,起了雾。 非常奇怪的现象。 冬雾不足为奇。但冬雾多半发生在温度最低的凌晨,所谓晨雾。 而且,你可能见过山雾、林雾,什么时候见过树雾? 一棵树下升腾起了一片雾,而且雾不像常见的那样,浓白如纱、如nǎi,而是隐约带着血红。 含着血丝的雾,像一群幽灵一样,在树叶丛中缭绕逡巡,将我重重包围、吞没。 血尸要破土而出了吗?神话电视剧里,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妖精出场前,先喷点雾气。 我想我是骇破胆了。即便此刻没人拽住我的脚,也无力拔腿而跑。 ◎jiān尸遭鬼剥皮 忽地,我感觉到一道黑影自浓雾之中,飞掠直上了香樟树。我甚至依稀看到它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消逝在了树梢之末。 我怀疑它进了404。 难道我不是它的目标?它将我困在此地的意图,就是为了方便去杀许迈吗? 许迈才是它的终极目标? 我沉沉下坠的心得到了缓冲,看来我找人合租的选择真是对了。 忽然,一道灯光如同剑客手中的剑,刺破了香樟树的黑暗与浓雾合围。 那是203的灯光。朱晴回来了。 很快,窗户的缝隙里流淌出一阵的梵音。 梵音越来越强,直至充斥于天地间,拥塞于我的耳膜。它扫除掉了一切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借着微弱的灯光以及梵音的鼓舞,我低头朝地上望去,却见拽住我脚的,不是一双手,而是一截电线。 一截电线,首尾两端埋在了泥土之中,余中间一段突起,流露在外,恰似做了一个绊脚绳。 我的右脚恰恰伸进了绊脚绳之中,于是再迈不开步。 蔓延至咽喉的苦水顺流了回去。我把脚自电线里抽出,头也不回地奔跑这个鬼香樟树,我再也不想见到它,总有一天大爷要带把斧头过来砍了它! 我听到了朱晴打开窗户的声音。大概她是为了查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奔跑吧。 可惜,在她开窗的时候,我已经跑出了她的视线范围。她能够看到的,就是蒙着雾的树下,空dàngdàng的并无一人。很抱歉,我要在她心里充当了一次鬼的角色。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了404,拍着门,让许迈替我开了门。 我冲进书房、厨房、卫生间逐一检查,不见有什么异样。紧接着,我冲向了卧室。 许迈拦住了我,面无表情,道:“我们约好了,没有经过我的许可,你不能进入卧室。” 我急急道:“今天特殊一次吧,我找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就刚才在树下,看到有个东西飞奔着上来,窜进我们屋子里了。” 许迈看了我三秒钟,随即打开了卧室。 我们两个一起查找了卧室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 许迈问:“你确信你不是眼花吧。” 我只能无奈苦笑。苦胆都被吓破的情况下,谁还能够镇定地去看清真相呢? 我老老实实地道:“可能吧。” 许迈带我出了卧室,又问道:“你刚才跑下楼去,是为了去找什么吗?” “一只黑猫。”我悲伤地说:“它本来是我养的,但前几天在这里被人剥掉了皮。我以为它死掉了,但你刚才一说,似乎它还活着。” 许迈沉吟着,道:“我也不能够确认我看到的是不是你的黑猫,但我感觉上它的身体比猫大得多。” 大得多?那是什么怪物?难道真的是血尸复活了? 许迈又问道:“什么人下的手,剥了黑猫的皮呢?” 我摇了摇头,说:“我问过楼里的其他住户,他们都说不知道。有人说,那是鬼剥皮。” “鬼剥皮?” 我点了点头,去了书房里将黑猫皮拿了出来自从放在客厅里,吓跑了第一个前来看房的小女孩,我就把它收起来了,“诺,这就是被剥下来的皮。” 许迈斩钉截铁地道:“这不是什么鬼剥皮!” 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看见过鬼剥皮。”许迈叹了一口气,“在我流浪的途中。有一次我住在一个农村里,当地有座山,山间有个洞,洞里有一座古墓。有农民跑去盗墓,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找到了一具百年女尸。据说那具女尸当时跟活人一样,面目栩栩如生,皮肤、肌ròu都还是柔软的。那盗墓人看着起了色心,就把她给带回家,*了。没过几天,盗墓人身上的皮肤就起了龟裂黑疤,用手一揭,一整块皮肤就掉了,露出里面的筋与ròu,鲜血淋漓。再不多久,盗墓人身上没有一处好皮肤,悲惨地死去。这才是鬼剥皮。你的黑猫,皮剥得这么完整,恐怕是人为的吧。” 我握着猫皮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如果杀害黑猫的,并非凶灵,而是人的话,那么我一定让他遭到报应,尝受同样的痛苦! 谢过了许迈,我才发现屋里多了一连串的黑脚印。却是我在楼下踩了一地的泥蹭出来的。 我连忙拿了扫把、畚斗,把泥巴扫净,又用拖把擦拭了一遍。 许迈默默地看着我忙完这一切,突然冒出一句:“这土里有血腥味。” 我吓了一跳,问他:“你说什么?” 许迈没有回答我,只将身子转向了窗外,看着香樟树,喃喃道:“血,血……血光之灾……好重的杀机哪。” 我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偷眼瞄着许迈靠近窗边寂寥的身影,我略微有了一丝安慰之情,同时带了一点犯罪的不安。 许迈身上有一股血味,与香樟树的血地遥遥相应。凶灵会喜欢他的,我送给他的祭品。 许迈死了,那么我应该可以平安了吧。我暗想。 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我去洗澡了。这是自从上次洗澡时遇到下水道里传来喊痛声之后,我第一次洗澡。 ◎水管喷出鲜血 不知道为什么,有许迈在屋里,我一下子感觉到踏实安全了许多。 人真的是群居的动物。 《圣经》里说,女人是上帝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做的。 少了一根肋骨保护心房的男人,看似刚强,其实往往更容易受伤。 茫茫人海中,男人寻找那一根遗失的肋骨,为的是找到那失落的安全感;女人寻找依托这一根肋骨的胸怀,是为了寻回温暖的归宿感。 只是许多时候我们都未必会如愿地遇到对方,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是有了许多的错缘。你可以想象,在你的胸口,放了一根尺寸不符的肋骨,该是多么扎心哪。 所以张爱玲说了,世界上最美的爱情,就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那其实是心脏对肋骨的呼唤。 怎么感觉这么酸呢?我对自己笑了笑,笑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惊神弄鬼,神经无端地膨胀,过度伸长了。 他不过是我找来的一个租客,我和他的关系,只是合租罢了。最多算是伙伴关系,相互偎依取暖,与心脏、与肋骨何关? 淋浴喷头喷出了热水。我先试着往下水道里浇了几秒钟。 没有惨叫声响起。我略微地安心了,用水淋湿了头发,擦上洗发水,揉出满头泡沫,重新打开热水,试了一下水温。 水温出奇的高,烫得我的手立即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惨叫声再度响起,“好烫好烫好烫哪……哪……哪……”回音缭绕不止。 我再一次吓得跌倒在地,慌张地关掉水龙头,抓过浴巾,裹住身体,像只受惊的蚱蜢一般,蹦出了卫生间。 许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坐着。没有打开电视。没有打开CD音响。没有动一下我的电脑。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偏着头看着我,仿佛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用手指着卫生间,结结巴巴地说:“下水道……下水道里有人喊痛。” 许迈快步走了过来。 “哪……”的惨叫声,仍在下水道扭曲的空间里徘徊,不肯离去。 许迈皱起了眉头。他从屋里的工具袋里,找出了一把大扳手,走回卫生间。 “你要做什么呢?”我一手拽着浴巾,一手拦住他。 “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兴奋。 我畏缩了一下,手退了回来。 站在下水道前,许迈竭力地打开肺部,将尽量多的空气灌了进去,“好浓的血腥味。” 他转头看着我,道:“这里面也死过人?” 我看着他足足有十秒钟,勉强道:“前任房主杀死了妻子之后,将她的尸体拖到卫生间里肢解了。” “肢解?”许迈流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他下得了手?这个畜生。” 难道他真的不是那个丈夫吗?我的心头迷糊了。 许迈不复言语,踩在凳子上,用力地拧着靠近天花板的下水道水管接口,随后又拧开靠近地面的水管接口。 很快,两端水管的接口被拧开了。许迈用力地将其往外一扯。 一声惨叫声陡然响起,急剧地下坠,一直坠落到无尽的黑洞深渊,拖着长长的“啊”叹音…… 在光明挤进下水道的黑暗领域瞬间,我看到一道幽微的白光飞速地掠过,自上往下,仿佛是一条白蛇,追随被*在雷峰塔下的许仙而去。 许迈将水管移开了,探头朝下望去。 下水道里浮dàng着一股恶臭。我捂住了鼻子。 “去拿手电筒来。”许迈命令道。 我去抽屉里翻出了手电筒。 许迈接过来,朝下水道深处照去。 我则偏头朝上面看去。 突然之间,断开的水管处,传来一阵“哗啦”声,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透着一点光仿佛断开的水管是被人砍断胳膊的躯体一般。 许迈一个措手不及,被淋了一个通身透。 我眼看着鲜血从空而降,急忙躲闪开,然而亦让它淋上了一些。 整个卫生间里,布满了浓重的血腥味,而且是那种放置了数天之后、有点变质的味道,令人作呕。 你能够想象,人血也会变质吗? 鲜血爬满了许迈的头发、脸颊、衣服,滴答滴答。 他动也不动。直到一滴血珠子滑落到他的嘴边,他像青蛙猎食般地,飞快伸出舌头,将它卷了进去。 他僵硬的表情被血珠子所打散,“这是死人的血。” 死人的血?那会是谁的呢? 我想起了504房里老太太死后的模样。难道是她的? 可她不是在浴室里摔倒的吗?难道有人在她死后,将她的血液抽离出来? 我又想起了柳云深说过的话:在我的前房主死后第七天,501和303的门口分别出现了一串血脚印,蘸的是死去的丈夫的血,之后501和303的小孩就分别失踪了。 凶灵!只有凶灵才有此手段和狠心! 如今,凶灵“送”了我和许迈这么好大一盆的鲜血,是打算如何安排我俩的命运呢? 我的身上痒了起来,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如果你身上沾满了“陈”血,我想你也会跟我有一样的感受。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许迈。 他披了那么多的血,却毫不在意。仿佛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血才能够唤起他的情感,别人的血那跟淋浴喷头浇下的水并没差别。 他热爱着鬼魂。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 他将手电筒朝上照去。 黑暗像条蛇,盘踞在水管里。手电筒将它赶跑了一点,然而却无法让它彻底离去。 我和许迈的目光,终究要被水管尽头的黑暗所收了去。我们看不出鲜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唯一能够解释的是,有“人”将鲜血打包了,悬空挂在水管里。在许迈刚才撼动水管的时候,将其震落了下来,悉数洒在了我们身上。 可是鲜血是用什么打包的呢? 这是个费解的问题。我猜许迈也被它难倒了。他的眼睛眯得成了一线天了。 ◎水杯惊现血迹 卫生间,深夜里,两个男人,头顶、脚踩着一滩鲜血,一个披着浴巾,一个衣衫不整,静静地望着一段拆开的水管,呆立着。这场面很诡异吧。 我轻咳了一声,说:“我们还是将水管安回去吧。” 很奇怪的事。如果在一天前,我的下水道口里喷出一滩鲜血,错了,哪怕是一滴鲜血,都会将我吓得魂惊胆裂,然而有许迈站在身边,我仿佛受传染了他的淡定,或者说见怪不怪,对恐怖有了免疫力了起来。 他真是我的天生室友。我在心里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许迈对我的提议未知可否。我便伸出手,准备去抓水管。 我忘了,我仅仅裹了一条浴巾,浴巾仅仅是裹在我的身上。在我伸手的时候,浴巾散了。 我光溜溜地站在许迈的面前,配合我打开的双臂,像极了断背山客想要去拥抱自己心爱的男人。 我愣住了。 许迈也愣住了。他看我的眼神极其古怪。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情yù,没有半丝情感,更像一把冰冷的、锋利的解剖刀,在我的皮肤上划来划去,寻找下刀的缝隙下一瞬间,他将像《庄子》里的庖丁一样,把刀游刃于我的骨筋ròu的间隙,自由穿梭,很快,我全身的骨ròu分离,然后像堆泥土一样,跌落在地。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我是来收尸的。鸡皮疙瘩像牵牛花爬满墙壁一样,爬满了我的每一微寸皮肤。 我急忙捡起浴巾,重新裹紧,尴尬地笑道:“要不……我还是先洗澡吧。唔,我的头刚才洗了一半。” 洗发水早已在我的头发上凝结。 许迈将他的眼神收缩进了眯起的眼睛里,“等一下吧。” 他又进去了一趟卧室,拎了一小袋石灰出来。 他竟然随身带着石灰?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的脑袋像被泡在福尔马林中,所有的思绪全都漂浮着。 许迈将石灰倒入下水道里。 下水道遥远的尽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啊”,之后悄然沉寂。 我可以想象,石灰遇水后沸腾的情景,摧朽拉枯。 如果下水道里真的有“人”存在的话,那么刚才一包石灰,应该足以让他灰飞烟灭,至少他现在没有了声响。 许迈咧开嘴,笑了,“好了,你可以洗了。” 鲜血凝结在他的脸上,一道一道的,看着像是被剥去脸皮露出的筋ròu。 仅以一条浴巾*御寒的我,感觉有一条冰冷的小蛇,肆无忌惮地沿着我luǒ露的皮肤爬了上来。所到之处,汗毛根根竖起。 我默默地关上门,洗澡,穿衣,出来。 一道血脚印,从卫生间一直延续到卧室里。 那是许迈遭淋血后,去拿石灰时留下的。 也许是我神经过敏,我总觉得那是一个昭示,血光之灾的前兆。我甚至想象,有另外一个“人”,沿踩着许迈的血脚印,从卫生间走进了卧室,携带着仇恨的剑。 我不知道石灰水是否可以用来毁尸灭迹的手段,但我可以想象石灰水淋在人ròu上的痛楚。 那最后一声微弱的“啊”,比之前凄厉的惨叫声,更加摄人心魄。 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鬼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呢?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前任女主人被丈夫残杀,又肢解,部分尸体流落下水道之中,灵魂自然难于安息。如今又遭石灰水扬灰挫骨,该是怎样的痛呀。 传说中,扬灰挫骨是最歹dú的报复方式,因为那会让对方永世不得超生。就像知府大人用血地来埋葬死囚犯一样。 得不到安宁、无法重新投胎的鬼魂,恐怕只能夜夜徘徊于生前的死地,啼号不止,直至怨愤入骨。 许迈的到来,扫除了我独自面对黑暗与危险的恐惧感,却也加重了404房里的戾气。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我叹了一口气,拿了拖把,将地上的血脚印擦拭干净。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一个拖把,而是一条巨大的舌头。它贪婪地舔舐着血迹,不受我控制。 许迈洗了个澡,很快就进去卧室了,留下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抱着笔记本,无聊地在网络上晃悠着。 我在等午夜零时。 之前每每这个时候,黑猫就会变动焦躁不安。我想知道,它究竟是看到了什么,狂乱追逐的又是什么。 曾经里,我回避着这个问题,然而我现在却渴望找到答案。 屋里多了一个许迈,一切就都不同了。 黑猫对我以命相jiāo,然而它毕竟只是一只畜生。它可以拼死保护我,却无法告诉我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许迈可以。我对他有这个信心。 秒钟滴答滴答地作响,像是被压迫刑场的死囚犯,极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挪地走向午夜零点。 屋子里的空气在一点一点地凝固起来,所有的空气全都不流通,连窗帘都静止在那里。大家都在等着最后一刻的bào发。 我的心跳得厉害,口舌发干,瞳孔放大。 我一生中从未这么紧张过,甚于小时候考试考砸时,忐忑地坐在下面等到老师对着考卷叫我名字。 喉咙里快要燃烧起来了。 我再受不了,去饮水机倒杯水。 热水冲了下来。杯子里漾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就像是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死命一拽,整片的头皮乍地一痛。 我慌忙关掉饮水机出水按钮。 杯子里确实有血!浮在水面上有一滴,杯子边缘里亦有一滴。 是谁用过我的杯子来喝水? 喝水的人是不是就在这屋子里,甚至站在我的身后? 我的颈椎被人捏住了。 武侠世界里,武林高手只需捏住别人的颈椎一节,一用力,将那节椎骨捏碎,或者是推移开,人就死去了。 颈椎是人的命门之一。 我将全身的力量全都凝聚于脖子之间,终于缓缓地转过身去了。 所有的万物,仿佛在接到了命令了一般,疯狂地汹涌了起来。 狂风肆虐,推动香樟树枝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墙面、窗玻璃上,如同后母在用力抽打着看不顺眼的继子一般。 窗帘被风吹得鼓了起来,随即又骤然缩了回去,紧紧地贴在窗棂上。 当窗玻璃打开之时,窗帘便是抵御外来的恶魔的第一道屏障。 可惜它太柔弱了,于是只能任人蹂躏、摧残。我可以看到它痛苦的扭曲。 我下意识地仰头去看时钟。 00:00! 时间到了! 我后退了一步。 ◎半夜床前眼睛 风粗暴地推搡开窗帘,涌了进来,如惊涛拍岸般拍打着我。 我下意识地将双臂抱在胸前,用于抵御暴虐的袭击。 笔记本的屏幕亮了一下,仿佛有人动了我的电脑,将它从逐渐睡眠的状态唤醒。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屏幕上出现了血字,一次一个字! 你、在、与、鬼、同、居! 猩红的字,每一个字都在滴血,挤占满了整个屏幕! 字停顿了将近十秒之后,消失了,随后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彻底消失。 我难于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窗外的风声渐息。仿佛所有的动静,都是为了吸引我来好好滴阅读那一行字。 你在与鬼同居!? 是说许迈吗? 又是谁在给我提醒呢? 似乎只有朱晴才会扮演这种“善意”的角色。 会是她吗?可是她又怎么会侵入电脑里呢? 我心乱如麻,确切地说,是一团荆棘,稍微一扯,就是切肤的疼痛。 卧室的门一动,开了。 许迈像一个幽灵一般地出来了,目光空洞迷茫。 我的手一抖,杯子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转,竟然没有碎。 许迈的身躯一颤。仿佛杯子掉落的声音像个还魂铃,让他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的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像是有一只手指在里面拨动着,“你怎么还没睡?” 我勉强一笑道:“是啊,在上网,不过马上就睡了。”说完,弯腰捡起杯子。 杯子流出来的水,将边缘的那一滴血泅开了。 我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血是许迈滴落下去的。 他之前披着一身的血,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去卧室取石灰,肯定是在经过杯子时,黏在头发上或者身上的血珠子滴入进了里面。 这是他的无意,还是有意呢? 我无暇去对这个问题进行分析,捡起杯子,去厨房里,打算将它洗一洗。但想了想,将它直接扔入了垃圾桶。 用滴过死人血的杯子来喝水,太恶心了,我胆小福浅,接受不了。 许迈去了趟卫生间,不知道在做什么,许久,才出来,重新进屋,关门,睡觉。 我将电脑关掉,进了书房。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你在与鬼同居”,六个字,不停地在灼烧着我的神经。 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 许迈真的是鬼吗?但有大白天见鬼的吗? 难道…… 我心底打了一个寒颤。难道我进了一个异度时空隧道,时间被扭曲了。看似一个星期里发生的事情,实则全部是在一个晚上。 我仅在这里过了一个晚上,而且,黑夜至今尚未逝去? 这个想法实在太震撼人,太吓人了。我爬起床,打开台式电脑,接上网,用时间校准软件查看了当下的时间还好,我在正常的时间维度里,我是度过了一个星期。 我在网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些资料。很真实,很残忍,很血腥。 我静静地看完,心头的震惊难于言喻。 关掉电脑,我上床继续睡觉。 睡梦里,全都是刚才看到的片段。我看到血流了出来,像潺潺的小溪流一样,流到我的枕头边,一寸一寸加高,逼近我的口鼻。 一个人头骨碌地滚动着,停留在我的面前一尺处,呼吸微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磷光闪烁,绿幽幽的。 我猛地醒来。 在我的床前,霍然真的有一双眼睛! 屋里只有一点月光掉下来的微弱光芒。我看不清四周的影像,只看到最亮的那一双眼睛。 我看不到自己在眼睛瞳孔里的影子,我只看到它眼中的仇恨! 我一骨碌坐了起来。 眼睛嗖地一下,攸然不见。 我顾不上开灯,掀开被子,追逐了开去。 客厅里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我打开灯,撕裂了黑暗。 眼睛不见了。我四处寻找,都找不到半点它的踪迹。只有风微微鼓动着窗帘,似是在叹息。 无奈之下,我回去书房。 直觉中,眼睛应该是隶属于一只小动物的,比如……猫。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猫眼。猫对人不亲,但毕竟被人类驯化了那么长的时间,不会对敌视、仇恨人的。就算是夜猫,也是渴望与人类接触,只是它们往往会多了一分警惕。这份情感,只要你喂养过流浪猫就会懂得。 思绪像上错了发条的时钟,飞快地转动,却又转不到正确的位置上。终于发条力消,时钟停滞了下来。一个念头从喘息的罅隙间挤了进来:我睡觉前,明明是关了门的,那么它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念头像个千斤锤一般击落在我的胸口,令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是“眼睛”开的门,那么它就绝对不会像猫那么小巧,至少要有半人高;如果不是“眼睛”的话,那么又是谁呢?许迈吗?他半夜试图进入我房间里做什么? 又一个yīn暗的想法如只马蜂飞了进来,狠狠地蛰痛了我的神经:难道眼睛就是许迈的?他刚才是匍匐在我床前,然后又四肢并用地窜了出去,进了自己的房间? 只有这样,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眼睛就消失不见了。 十二月的凌晨,气温最低的时候,我的冷汗却涔涔而出。 这世间里,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螳螂,可以轻易捕到眼前的蝉,却往往忘了,身后还有一只黄雀呢。 或者,我们就是那只鹬或者蚌,争斗得死去活来,最后却便宜了那个渔翁。 我以为找到许迈合租,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替罪羊,那么谁知道我在许迈的眼中,会不会是引狼入室的那一只小笨羊呢? 整栋楼里,我,许迈,朱晴,柳云深,jiāo错地构成了一条生物链。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谁能爬到生物链的顶端呢,谁又将第一个被淘汰掉呢? 但就算爬到了顶端,却也最接近了凶灵吧。 凶灵凶灵,你究竟存在吗? 带着这个疑问,我迷迷糊糊地重新睡去了。 ◎妙语解开“死”结 没睡多久,我被大门外的一阵喧哗所吵醒,间杂着哭声和拍门声。 被浓浓的睡意沉沉地压着,我只能一节一节地从床上撑起来,抓过手机一看时间,才清晨七点半。 我带着几分愠怒地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中年fù女,头发披散,一边痛哭,一边以手在砸门、捶墙,另外一只手还抓着一只大鸡腿,嘴里念叨着:“儿子,妈知道你在这里,妈给你带你最喜欢的鸡腿来了……”她身后,是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憔悴,不停地温言劝着她,劝着劝着,泪水就下来了。 见到我出来,中年fù女一把抱住了我,手劲大得吓人,几乎将我的心脏都给挤到嗓眼间。这还不算,中年女子还拼命地拍打着我的后背,简直像个武林高手,把我的五脏六腑都震得移位了。她手中的鸡腿也不甘寂寞,趁机不时地在我身上擦油屡次抵在我的脖子、后脑勺上。很快,鸡皮疙瘩就从鸡腿上转移到了我身上。 “儿啊,你可终于出来了。来,快让妈妈看看,你看你看,你瘦多了,还矮了……” 中年男子脸色尴尬地拼力拉扯开她,一边向我道歉:“你是新搬来404的吧。对不起,她想儿子想得头脑不大好,一大早跑过来吵醒你了……” 趁着中年男子发力之时,我急忙后退了两步,免得中年fù女一会儿又对我连搂带抱外加戳鸡腿的,“你们……儿子……”我猛然想起一事,“啊,你们是原来501的,对吧。” 柳云深说过,501和303的住户,分别丢失了一名15岁的男孩和一名13岁的女孩。 中年男子略微狐疑地看着,说:“是啊。这个……你也听到了我们的事?” 他忽然放开抓着妻子的手,冲了前来,扳住我的肩膀,情绪激动,“你……你住在这里边,是不是有看到了我儿子?”他的指甲几乎都要陷入我的肩膀ròu里。 可怜的我,整晚没睡好,一大早刚经历了九yīn真经的内力冲击,现在又遭受了九yīn白骨爪的大力袭击。我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呢,就因为我是住在404吗? 我的脸拧成了苦瓜样,“哎哟哟,你先松手,疼,疼。” 中年男子未做出反应,中年fù女率先施展移形换位之功了,外加隔山打牛。她像颗pào弹般地冲了进来,撞到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受力不住,只得使出了斗转星移神功,将所有的冲力全都施加到了我的肩膀上。 你们夫妻太“厚”爱我了,在下柔弱的身躯,实在承受不起哪。 我呲牙咧嘴着,痛苦纹堆满了脸。 武侠小说里,当主人公危难之时,总有高手相救。 事实证明,这个理论是成立的。 中年fù女虽快,但有人比她更快。那是凌波微步的再现哪。 许迈挡住了中年fù女。 中年fù女挥舞着鸡腿,杀机凌厉,“大胆妖孽,竟然敢藏着我的儿子,看我太上老母今天不收拾你!” 汗,连太上老母都出来了。 这是我住进404里,最混乱也是最滑稽的一天。 高手就是高手。面对咄咄逼人的鸡腿,许迈突然张开嘴,一把咬住了它。咬住鸡腿,就等于咬住中年fù女的手,甚至是咬住了她的运动神经。 她呆立在了那里。 中年男子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镇住,抓我的手松懈了下来。 我受苦受难的肩膀,终于被解放了。 许迈将鸡腿从嘴里缓缓取了下来,微微地笑着,“你是来找你儿子的吗?” 中年fù女如受到魔法般,安静地点了点头,用一种梦呓似的声音问道:“是啊。你见到他了吗?” 许迈又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儿子之前去哪里了呢。” 中年fù女转动了一下眼球,说:“我的儿子上初三,他上课去了呀。” “他上课,那就是去学校了。可这里不是学校哪。” “去学校了,去学校了……”中年fù女喃喃地重复了几遍,然后说:“可是他要放学啊。他放学了,没有回家,去哪里了呢?” 她抬起头,看着许迈,痴痴地笑着,说:“他是忘了带钥匙,不能进屋,所以来你这里写功课,对吧。” 一个母亲思念儿子的真挚感情,在这一刻流露无遗。 她疯了,为了儿子的失踪。她的生命时钟,永远地停留在了儿子失踪前的一刻。她记得,她亲自送他去上学。上了学,那么就该有放学哪。放学了,儿子没有回到家。于是母亲的心碎了。她发疯似地四处寻找。在遍寻不着之后,她只能给自己找了一个个的理由,为的是让自己“相信”,儿子没有失踪,没有死亡,他只是一时忘了回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妈妈在家里等着他呢,炖着他最喜欢吃的鸡腿。 “是啊,他写完功课了,就回家了。”许迈的目光投向了门外的楼梯尽头,“我看到他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手里攥着一道白光。那是他的作业,人生的最后作业。他做完了这个作业之后,就可以永远地不再做作业,而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对了,你儿子喜欢做什么呢?” “他想当飞行员,开着飞机,飞翔在蓝天里。” “对啊。我看见他在天上飞翔。不用飞机,他自己就能飞翔。你看他,飞得多开心哪。他在自由自在地飞翔,飞得好高好高。当他飞累的时候,他就会飞下来,停留在你的肩膀上,抱着你。到时候你们就一起回家,你可以把这个鸡腿给他吃。” 中年fù女接过鸡腿,神色渐渐地舒展开来。她开心地说道:“我儿子真的在天上飞翔吗?哎,儿子呀,你累了吗?你累的话,就下来吧,妈妈喂你吃最喜欢吃的鸡腿,好不?乖。” 她将双手举过肩膀,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就像是在拥着坐在肩头上的稚儿,然后唱着儿歌,走出了门,往5楼走去。 中年男子擦了一下眼睛,对许迈说:“谢谢你。这是这几个月里她最开心的一刻。” 许迈微微地点了下头。 ◎行走生死无间 中年男子也走出了房门。忽地他止住了脚步,转头问许迈:“你……你真的看见我儿子了吗?” 许迈点了点头,说:“你儿子胖胖的,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背个书包,对吧。” 中年男子闻言腿一软,用力地抓着门,才让身体平衡了下来,“那你,你说的,我儿子在空中飞翔也是真的吗?” “什么叫真,什么叫假呢?人可以飞翔,是因为他能够放下所有的心事,无牵无挂。你应该知道,你们的悲伤,就是折断他翅膀的最残忍的手。放手吧,让孩子自由地去远行,总有一天你们会重逢的,在世界的尽头,在海洋拥抱第一缕阳光的地方。” 许迈的话里,充满了诗意,亦充满了深意。 中年男子略有所悟,充满感激地朝着许迈深深鞠了个躬。 中年fù女从五楼里走了下来,手里举着一串钥匙,“老公老公,你是不是把门锁换了呀,为什么我所有的钥匙都打不开门呢?难怪路路进不了屋,回不了家。” 中年男子迎了上去,搀住了妻子,“我们搬家了呀,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了。对哦,路路可能还不知道呢。来,我们带他一起去新家吧。” 中年fù女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轻轻地拍了拍肩头上的“儿子”,说:“路路,走,看新家去。妈妈把你的所有玩具都带着呢,你一定很高兴吧。” 他们相互搀扶着,走下了楼梯。 中年fù女手里高高地举着那个鸡腿。 映着晨光,我依稀看到一名胖胖的小男孩,穿着蓝色的校服,背着书包,坐在妈妈的肩头上,脚一dàng一dàng的,幸福地咬着鸡腿。 多么和谐的一幕哪。那是每个人童年里最深的记忆。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们长大了,爸妈就老了。他们的肩膀,再承受不起我们的重量。可是他们还会把最好的鸡腿留给我们,高高地举着,给我们吃。因为他们的腰,已经弯了下去。他们的人生,就像是那对中年夫妻的走路,一步一个台阶,步步向下。但他们依然微笑着,因为他们“怀抱”着儿子,一个叫做“希望”的小天使蹲坐在他们的肩头上,陪着他们安详地走下去。 当然了,他们偶尔也会回头,回头看看曾经里自己走过的路,住过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们回忆起儿女在某个台阶上时的容颜,稚嫩或者青春。 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儿女们无论飞得多高,你们的肩膀,永远是最后的港湾。我们飞累了,只要看到你们的肩膀,我们就有了继续振翅的力量。其实你们搬到哪里都无所谓,哪怕是天堂。因为无论你们去了哪里,我们都会看见的。因为你们早就用你们的爱,为我们细细地做了路标。 我们彼此都相信,不管将来大家会各自去了多遥远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重逢的,在那世界的尽头,在那海洋拥抱第一缕阳光的地方。到时候,我们永不分离。我们可以再扒着你们的肩膀,幸福地咬一口鸡腿。 我仰起头,不让眼泪顺着眼角这个楼梯,偷偷地溜下来。我仰望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五楼的楼道里。 目光只能走直线,不能折返。否则我应该可以看到,五楼的上面是六楼。 但我瞥到了两个身影。一个在五楼之上,一个在四楼之下。 那是柳云深与朱晴。他们大概亦是被那喧哗之声所吵醒,于是前来观望,目光复杂得如暴雨后的山涧水。 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站在门口,默默地目送中年夫妻离去,随后走回卧室。 “等等。”我唤住了他,“你真的可以看到那小男孩吗?” 许迈的脚步被一双无形的手牵扯了一下,答非所问道:“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人生的归途,你和我,每个人都是。只是许多时候,人们不肯去承认罢了。总之,看到也好,看不到也好,命运都在终点等着我们。” “看到了,我们就可以从容做安排呀,包括你说的那样,及早放手。” 许迈脸上露出微微嘲讽的神情,“你觉得人可以做到吗?你应该听过那一句话,撒手归西。人只有到死的那一刻,才会真正松手。离死哪怕还有半步,都会死死攥着拳头。”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真理。 某地农民擅捉猴子。他们是怎么做的呢?在一个瓶颈细长的圆瓯里装上食物,放在户外。猴子看到了,就会跑来偷取食物。可是它们空手的时候,可以伸进去圆瓯里,待它们握取了食物之后,便卡在了瓶颈之间它们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放开手中的食物,于是只能坐以待捕。 按照生物进化学的观点,人与猴子是近亲。从“贪婪”这一点来说,我们确实是一脉相承的。我们也会舍不得放弃手中的食物,哪怕知道最后的命运是死亡。 多少的贪官,就是这样炼成的。就好像,明太祖那么残酷地对待贪污官员,贪污六十两银子以上者,处以枭首、剥皮等刑。其具体做法是,先砍去头,然后再剥下皮,把头挂在杆子上,把皮包上草秸,摆在公座之旁,以儆效尤。朱元璋在位之时,一共砍了二十多万贪官污吏的脑袋,却依然挡不住贪污之风如潮滔滔,乃至于出现了一个历史上奇怪的现象:犯人被押入衙门之时,发现,堂上坐审的官员,与他一样,披枷带锁因为斩杀的贪官太多,朝廷都来不及派来新官员,于是只能让待罪的官员继续服刑就职。 所以,谁能松手呢? 就好像,我知道继续住在404里,极有可能就是一死,但我依然舍不得搬家。 朱晴、柳云深都是的。只有许迈高深莫测,我看不清他的意图。 他一直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猫头鹰,藏在黑夜里,冷眼看着众生的死亡睡眠亦是一种不彻底的死亡。然而他今天劝慰中年夫妻的话,却让我看到了他悲天悯人的一面。 他也许是一个对生死看得太透彻的人,以至于对生死没有了感觉。抑或说,他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无间道里。 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我参不透生,望不到死,于是漂浮在生死之间,不得安宁。 ◎街遇古怪餐厅 一整日里我都不得安宁。身心错位,就像是一段搭错红绳的姻缘,悲剧频发: 我先是在关书房门时,不小心夹到了手指; 接着是开电脑时被静电狠狠地击了一下,我甚至可以看到手指尖处冒出了蓝色火花; 然后用一次xìng纸杯(原来喝水的杯子昨天被我扔了)去饮水机打水泡了一杯茶,端着准备回书房时,杯底突然掉落,整杯滚烫的水全都倒在了我身上,将我淋得嗷嗷直叫; 再接着,我坐在电脑前,一边抽烟一边做设计,香烟无端地掉落了下来,刚好落到我*的脚背上,灼得我差点跳了起来; 在我弯下腰,倒吸着冷气处理完脚背上的伤痛之后,直腰起身,脑袋一下子撞到了电脑桌角,痛煞我也; 我恨恨地一拍桌角,却不料将桌上的水杯给震翻了,水流入了键盘里,又渗透进我打开着机盖的机箱里,只听得“刺啦”一声,一股焦味传了出来,却是电源烧毁了; 我手忙脚乱地拔掉电源chā头,俯身去看主机状况,一时心急,脸碰到了键盘滑动架边的尖锐铁角,拉开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险些伤及眼睛…… 我从未像今天这么倒霉过。 我怀疑屋里藏着一个人,眼里掖着仇恨的目光,抓住一切机会与我作对,直yù将我置于死地。 我想起了凌晨黑暗中看到的那双眼睛,心底一寒。 许迈不知去向。 也许他仍在家里吧,只是我看不到他而已。 我将目光从卧室紧闭的大门摇向了窗外。 窗外,冬天的天气,yīn得就像老板的脸,压抑得心都发疼了。 从书房看去的天,被香樟树的枝叶切割得支零破碎,于是整片天空的五官全都被消除了,只剩下无数只的眼睛,散发出死人一般的灰败色。 我又想起了第一个晚上做梦时梦见的那口棺材。 棺材之上,黄沙纷纷。 躺在棺材里的人是看不到的,但我能。因为我在梦中。 于是我甚至可以感受到黄沙扑身时那细微的痛。 如今,这些痛全都化作天空shè出的目光的压力。 冬天的颜色是淡黄色的。然而这座被严重污染过的城市的冬天,是铅灰色的。 铅很沉。眼球很脆弱,会被压疼。 我决定出去走走。我怕在房间里待得久了,等到黄沙填满了棺材之后,那张令我作呕的腐脸就会出现。 我坐着公jiāo车,在城市里漫无边际地乱转。 我对这座城市,一点也不熟悉,尽管我呆了有三年多。 这里不是我的家乡,我只是一个过客。就好像,中秋祈福的纸船,会穿过许多的河流,来到一座城市的边缘,然后被露水打湿下沉,就地停留其时,祈福时点燃的蜡烛光明早已熄灭。 无人相识。无人注意。 我不过是一只被打湿了,随时准备下沉的纸船,尽管我是载着许多的祈祷与祝福而来。 这座城市是不收祈祷与祝福的,它只收人民币,以及人的灵魂。 车窗外,掠过形形色色的招牌。这种感觉,就像坐在露天的电影院里,看一部无声的电影。 电影里无声,看的人亦无声。 直到电影播放机卡住了,停在一个画面死活过不去。 然后我随心所yù的旅程也就结束了。我在我看到的、令我心脏静止的画面前停下了车。 那是一家餐馆,不大,却挺精致。 餐馆半掩隐的门里,有幽微的香气被风偷了出来。风慌慌张张的,刚好撞到了我,将所有的香气都洒到了我鼻子底下。 很熟悉的香味。 我的肚子开始叫了,一半是饿,一半是翻胃。 饥肠辘辘的时候,也会翻胃。只是翻起来的,就只剩下一点胃酸,烧灼得人难受。 我被一股力量驱使着,走了进去。 餐馆很昏暗。没有任何的窗户。不过也可能有窗户吧,只是全都被藏进了壁纸之后。 餐厅的风格十分诡异。在左边的墙壁上,贴了一幅巨大的挂画,是达芬奇的名作《最后的晚餐》的印刷版本。 《最后的晚餐》壁画取材自《圣经•马太福音》第26章,耶稣在被遭罗马兵逮捕前夕,与十二门徒共进最后一餐。他淡然地预言:你们其中一人将出卖我。门徒顿时骚动,或困惑、或愤怒、或悲伤,然后叛徒犹大则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惊惶情绪之中。 《最后的晚餐》原来是画于米兰一座修道院的餐厅墙上,如今却被移植到了这里。 是有所寓意吗? 在餐厅的右边墙壁上,同样挂着一幅画。画风yīn郁,用色灰暗。画的是在一片凄风惨雨的环境里,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坐在餐桌前,举箸痛吃。桌子上,一只有着三个头的恶犬正在狰狞地张开着大嘴,将锋利的爪子伸向男子的咽喉,仿佛随时可将喉管撕开。在门口的位置,另有一个长袍的男子,正默默地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我不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但却知道它取自于但丁的名著《神曲》,描述的是地狱第三层的情景,三个头的恶犬正是地狱使者,专门惩治“饕餮”之罪。 天主教教义里,人有七宗罪:饕餮、贪婪、懒惰、嫉妒、骄傲、愤怒、*。 人该为自己的口腹之yù而付出代价。 但中国的地狱设计中,并无针对“饕餮”一罪,只有第十二层舂臼地狱与吃有关,却是专治那些铺张浪费、糟践食物者。 在中国,民以食为天。吃是天经地义的。无论山珍海味、龙ròu凤舌,均不为过,只要你不浪费即可。 可是在这里,在本应鼓励人们多吃、多消费的餐厅里,却给饕餮定了个罪。多么奇怪哪。 餐厅的生意很好,所有的人都不受墙上画的影响,吃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他们的桌面上,基本上都有一道汤,浓白如nǎi的汤,看着就十分的诱人。 四溢的香气即来自这汤。 人们纷纷举着调羹,安静地品味着汤,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神色。 那一碗汤的滋味,确是人间难得美妙。 ◎给思念找归宿 尤其对我而言,汤的味道里融入了某种记忆。 记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存在于过去,却有遥遥地指着未来,或者说,指着幸福的方向。 幸福只存在于30岁之前,甚至截止于青春阶段。我觉得。 因为岁月青葱的我们,很纯,很真,会去相信爱情、友情、幸福,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我们会执着地认定什么是我们生命中的唯一。 等到青春淘尽,或者在人生的崎岖路上翻山越岭地过了30岁,我们的生活观、世界观就完全改变了。爱情、友情、幸福,都不如毛领袖严肃的容颜来得亲切动人。 于是我们老了。 老了的我们,只能靠记忆来靠近幸福。 我们把幸福遗失了。因为我们率先把纯真给丢失了。 记忆里,我们尚且年华青青,笑容纯净。 我们在此后的日子里,就是翻山越岭地跋涉回到记忆的源头,嗅着幸福花开的香味。 也仅只是嗅着,再无法触摸了。 时间不可逆流,当日里的心境,亦不可复制。我们能做的,就是反刍,还有的,就是放弃哪怕多么心不甘情不愿。 同样地,坐在餐馆里的我,所做的事也是反刍,而不是品尝。 我没有点那道服务员竭力推荐的招牌汤“白玉汤”用九斤黄鸡搭配多种中草yào,慢火煎熬十个小时以上,炖出的汤色泽如雪,口感如酥,回味无穷而是选了一份简单的套餐。 我慢慢地吃着,记忆悠长,长得让人恍惚。 我吃得心神恍惚。或者说,这一整天里,我都处在这样的恍惚状态中,除了身上的痛是真实的。 最后的晚餐。每一个亲近你的人,都有可能在身后藏着一把十字架,无关祈福,非干救赎,而是为了行刑。 饕餮之罪。当我们在大嚼着美食之时,地狱使者也在垂涎yù滴地对我们张开了嘴。 原来美食背后,可以藏着这么多的杀机。 我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片蔬菜,叫过服务员,买单,出了餐厅。 难得地有太阳露脸了出来。昏黄的太阳,像是挂在城市檐角的一盏灯笼,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更长地拉开你与身影的距离,或者说,制造身后更长的yīn影。 我微眯起眼,最后地看了一眼镀着阳光色彩和温度的餐馆招牌流浪之家。招牌有点刺眼。 心被太阳拴着,踉踉跄跄地奔向堕落的黑暗绝境里。 在太阳彻底坠入阿鼻地狱之前,我回到了家,提着菜。 我想自己做晚饭。更深的想法是,我想再跟许迈好好聊聊。 他是我的替罪羊。《孙子兵法》里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需要确认,他是小红帽,还是大灰狼。 在门禁处,我碰到了许迈。 他一身泥土,许是上班留下的吧。 我朝他打了个招呼,并说晚上自己做饭。 许迈看上去显得心事重重,对免费的晚餐似乎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我一时也意兴阑珊。于是两人默默地爬楼。 走到三楼时,却见楼道里摆放了一些水果和香烛。一名中年fù女坐在地上,低低哭泣。 我知是她是303房的前房主,与早上501的夫妻一样,因为思念失踪的女儿,前来祭拜。不同的是,她尚能克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我本想悄悄地从她的身边绕过,不去打扰她的思念之情,不料许迈却径直走了上去,开口问道:“你这水果怎么卖呢?” 天哪,许迈竟然将祭拜的水果当做是摆摊来卖的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弱智呢? 那一刻,我简直无地自容,只想拔腿而跑。 中年fù女亦愣住了。她足足看了许迈有十秒钟,最终低下头去,哀切道:“这水果不卖。不过……你要是想吃的话,就拿去吧。” 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哪。我看着她,忽然有了一种负罪感。 我是否应该告诉她真相呢? 可是这个世间,最伤人的,往往就是真相。因为知道了真相之后,人就无法再自我欺骗了。 许多时候,自我欺骗是一剂良yào,它可以让我们忘记了世间许多让人悲哀、痛苦的事。就好像鸵鸟在确认无法躲避追杀命运之后,就会将脑袋藏进沙子里。眼不见为净,以为就此可以摆脱危险。 你可以耻笑鸵鸟的傻,因为人家的脑袋就是那么小。 但世间有多少人都是这样子靠把脑袋藏在沙子里,才可以安然地渡过岁月的顺逆流呀。 许迈的目光落在了中年fù女身后的空洞里,缓缓地说:“你有什么条件呢?” 中年fù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送你的,不需要条件了。” 许迈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微笑,道:“明白了。她是你妈妈,对吧。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中年fù女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她猛地站起身,用力地抓住许迈的双臂,紧张道:“你在跟谁说话?” 许迈没有回答,只是从地上拿起一个橘子,剥开了皮,递给中年fù女,“那个是你的小孩吧,很孝顺。她要我先喂你吃个水果。” 中年fù女顿时泪如雨下,脸转向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门处,张开双手,凄声道:“琪琪,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妈妈来看你来了。” 许迈默默地将橘子放在她的手上。 中年fù女颤抖着手,撕下了一瓣橘子,放入嘴里,艰难地咀嚼了起来,牵动更多的泪水溢了出来。 她用一种微弱的声调道:“你可以跟我讲讲我女儿的情况吗?” 许迈似乎在斟酌着语言,许久道:“她很好,就是有点挂念着你。” 这一刻,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中年fù女接近崩溃,“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别人……” “每个人都是为着自己所爱的人,以及爱着自己的人而活。爱是一团线,连着相爱的人。不同的是,当人还活着的时候,这团线是有序的,比如是一件毛衣,穿着很温暖;可是当人去世了之后,这线就有可能变成了绊脚索,拖曳着人沉陷在痛苦的泥沼中。” 关于生与死的解读,许迈总是这么富有深意。 ◎语言之间jiāo锋 中年fù女显然无法理解许迈的话,但她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下来,继续听许迈讲道:“就好比是这个橘子,我们活着的人,可以剥开它,来吃里面的果ròu,所以觉得很甜很好吃。可是对于死去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力量来剥皮,他们能够尝到的,仅是果皮的酸涩。” 中年fù女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同理,生者觉得,怀念、祭奠逝去的人,就是表达爱的最佳方式,可是对于逝去的人来说,这是一条无形的绳索,牵绊着他无法自由地去开始新的旅程。因为生者的人,总以为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想象死后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可是我告诉你完全不是这样子的。死后的世界,相比于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就是一个天堂。那里五彩缤纷,无忧无虑。没有杀戮,没有病痛,没有忧愁,没有悲伤,有的就是宁静与欢乐连这欢乐都是淡淡的,害怕打扰了那片大静谧。” 许迈的语调转低,“可是,生者的伤恸却会阻碍死者进入那片宁静的圣域,或者冲突了他们在天堂之上的静谧。为了接住你坠下的滴滴泪水,她不得不从天堂之上坠落下来,一直低到尘埃里,用自己的身躯来承受你的泪水。你要知道,他们的躯体已经变得透明、脆弱,如同剔透的水晶,所以你的每一滴泪水对她来说,都无异于一颗颗石头,都会深深地触痛她。” 中年fù女慌乱地双手并用,飞快地拭去脸上所有的泪珠,深怕它们会成为伤害自己心爱女儿的凶器,“你说的是真话吗,她在天堂之上真的过得很快乐吗?” 许迈点了点头,说:“你看,从来都只有人间的人进入天堂,哪里曾有天堂的人重新返回人间的?就是因为天堂比人间美得多,人生活在里边,会更加快乐安宁。所以你就不要再苦苦思念着她,而只需要真心地祈祷与祝福,然后过好自己在人间的每一刻时光。” 中年fù女喃喃道:“可我想现在就见到她啊。” 许迈摇了摇头,道:“放弃你这样的想法吧。自杀的人是进不了天堂的。如果你不善待自己的生命,那么天堂之门就会对你关闭上。你永远都再见不到你的女儿。” 中年fù女似乎完全被许迈所说的话所迷住了,“你的意思是说,等我百年之后,就可以永远地和琪琪在一起吗?” 许迈颔首道:“是啊。到那一天的时候,她会从天堂之上再次飞下来。不同的是,这次她不会再有苦痛,而是微笑着,微笑着来迎接你。所以你不必再哀伤什么,而是要学会微笑。你的微笑她在天堂之上会看得到的,就像你的泪水会砸疼她一样。” 中年fù女的眼神渐渐地明亮了起来。我看到了希望与喜悦在她的心头重新夺权,驱逐走了名叫“悲伤”的入侵者。 “谢谢您。”中年fù女由衷地道:“谢谢你让我明白了琪琪的心意。” 许迈微微地点了下头,说:“回家去吧。这里的夜晚不太安宁,不适合你,更不适合你女儿在此久留。” “那您呢?” “我还有使命尚未完成。” 中年fù女的呼吸再度急促了起来,“你是说你要……”后面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如同早上的中年男子一样,深深地朝许迈鞠了个躬,“谢谢您。也请您多保重。” 她慢慢地走下楼去了,脚步坚定。 我知道,她此生里,不会再踏入这栋“危楼”半步,因为她已知道女儿去了哪里那是她将来可以抵达的人生彼岸。 在与许迈缓缓上楼的时候,我忍不住再次问道:“你真的能看到死后的世界吗?” 许迈褪去了之前与中年fù女说话时的梦幻般情绪,答道:“死后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 我默然了。 到4楼,开门,进屋。洗菜,做菜。吃饭。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做,许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陷入了一场深远的回忆之中。灯光不自觉地暗了下来,将他的神情细节掩藏起来。连风都停留在了窗帘之外,怕吹乱了他的思绪。 直到举箸之时,许迈方从记忆里逃脱出来,重新进入了现实中。 “好香。”他淡淡地说。 我的手艺一直都不错。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有人这么称赞我。 我的心思不在他的赞叹之上。我夹了一块鸡蛋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尽量地让我的目光都缩进牙齿中,免得刺痛了许迈的神经,因为我知道,我的声音已经足够给他压力了,“你根本就没有看到过那一对少男少女。你说的看到他们,都是在欺骗他们的父母,或者在安慰他们,对吧。” 我想错了。许迈根本就不被我的话语所动,甚至他的筷子还伸向了最大的一块排骨,用力地嚼着,嚼得额上青筋毕露。 他将排骨连ròu带骨全都吞咽了下去,才慢吞吞地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刚才跟那位母亲说话时,第一次提到她女儿,用的是‘你的小孩’这个说法。”我将所有收起来的目光全都释放了出来,可以称说是“目光如炬”。 “那又怎样?” “也就是说,你只能猜得出她是在祭奠自己的小孩,而不知小孩是男是女。” “继续说。” “同理,早上你跟小男孩的父母说你看到了小男孩的形象,也是合理推断,对吧。你猜到每个中学生都要穿校服,校服大多都是蓝色的,然后又从爱吃鸡腿一事上,猜测小男孩应该是胖胖的。我说的没错吧。” 许迈终于将目光从菜肴上转移到了我脸上。 他的目光里送来了苍蝇的卵,快速地在我的脸上孵化成活,蠕蠕而动。 “你猜这些是为了什么呢?”他问道。 “好奇吧。”我摸了下脸,试图将所有的苍蝇赶落下去。我不想轻易放弃刚刚用智力博弈迎来的上风优势。 许迈不再说话,只管埋头吃饭。 我看不穿他究竟是在回避这问题,还是觉得无聊,但箭已上弦,就不得不发,“我想,你对那些家长说的那些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许迈依旧没有搭话,我也就径自往下说了去,“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竭力为自己描绘一个死后的美好世界,是因为你害怕那个世界!” 许迈终于停住了嚼食,目光长久地投shè进我的眼眶里。 ◎荒郊遇鬼打墙 两军相遇,勇者胜。 我迎着他的目光,冲了上去。 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巴嘎巴嘎”的声音响起,不知他是在嚼着排骨的脆骨,抑或是在磨着牙齿。 “你永远都不会体会死后的感觉。”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yīn冷、黑暗,无穷无尽的寂静,深不见底的寂寞。你的灵魂在动,但你的ròu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我可以理解他说的那种感觉,有过梦魇的人都可以领会得到。 “然而这些所有的感觉,都不如亲人的哀伤来得深切。当你握着最心爱的人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在你的掌心一点一点地流逝,全身的肌ròu都渐渐地变得僵硬,尸斑爬上了他的皮肤,雪白覆盖了他的身躯,你会体验到,为什么死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它是一场毁灭,毁灭死去的人的ròu体,毁灭活着的人的灵魂。” 死亡之痛,只有深爱着的人才能体验到。 我见到过最悲情的生死离别是,女孩拉着恋人的手,死死不放,眼神凄楚绝望,“我多想活下去,给你当新娘……” 最美好的愿望,与最无奈的失落,就这样地横亘在生与死的两端,让人的心如同燃烧后的婚约灰烬,轻飘飘地无所归依,连痛都轻无了起来。 我忽然对许迈同情了起来。他一定经历了十分惨痛的生死体验。 我开始觉得自己的残忍。是我无情地剥去了他给死者罩上的白布,将死亡的丑陋与狰狞,*luǒ地袒露在他的面前。 我只能用吃菜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但我不会害怕死亡。”他仰起头,仿佛是在对着空气中的另外一个人许下诺言,“人害怕死亡,是因为对现世存有留恋。我知道,不会有人在我死的时候,握着我的手,喊着我的名字,流下泪水。所以我可以安心地走。至于死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对我来说,已无所谓。” 说完这些话,许迈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在依靠着一个信念而活着。如今我与他的对话,却让他的信念开始坍塌。 他的生命大厦,岌岌可危也。 我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只能勉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你真的相信死后另有一个世界吗?” 许迈沉默了片刻,说:“我给你讲个故事,我流浪中的故事。” 我用一种小学生听老师讲故事般的欢快语气答道:“好啊。” “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地点是在一片荒郊。我记得当时我是收工了,在回去的路上。荒郊路上,难免会有许多的孤坟。我一个人走。那条路我走过很多遍,也没有岔路,正常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到头的。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走了很久,都看不到我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路边的景色跟我印象里的一点都不一样。我说过,当时是秋天。北方的秋天不知道你见过没,野外的话全都是荒草一片,枯黄、萧瑟。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片一片的桔子树林,有的树上还挂着已经朽烂的桔子,我甚至看到了有一棵树上吊着一只猫。” 树上吊了一只猫?这个景象让我惊悚了起来。 “这完全是南方的景象。至于死猫挂树头,是许多地方的习俗,但我在当地却从来没有见到他们这么做的。总之,当时我就感觉特别怪异。但看日头离落下还早,也就没有太在意,就继续在里面兜转找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天色越来越暗,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我心里开始发慌,知道遇上鬼打墙了。” 民间传说,在漆黑的夜晚,人走在路上,会遇上“鬼墙”,夹着你绕圈走,让你始终走不出去。科学的解释是:夜晚中,人的眼睛失去了参照物校正,左右脚迈开的步伐会有轻微的尺寸差别,于是就变成了沿着短步的那条腿在走一个弧形。 可是许迈说的事,却似乎与这种情况不大一样。 “眼看太阳就要完全落山了,我就急了,于是拉开裤裆,朝前面撒了泡尿,觉得不够,又蹲下来拉了泡屎。说来也怪,等我提着裤子起来时,发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回家的那条路,就在我的不远处。我走岔了,拐到路边的荒野上。 “我顾不上什么,撒腿就跑回了家。然而到了晚上,我就开始感觉全身难受,第二天起来时,发现嘴角长了一串泡,额头上更长了一个大脓包,疼得我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直觉上,我怀疑他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果然听得许迈继续道:“工友看到我的情况,都觉得很吃惊。有个老工人告诉我说,肯定是我的那泡屎尿坏的事。本来那些鬼只是跟我开开玩笑,然而我却对它们太过无礼,所以他们生气了,给到我惩罚。 “工友们陪着我一起回到当天我撒尿拉屎的地方,发现那正好就是一座老坟,坟上长了几棵野草,野草结着果实,有的果实都已经干瘪了。另外草上还有一个被毁弃的蜘蛛网,上面挂了一只死去的苍蝇。这些应该就是我昨晚看到的树林与死猫景象来源。 “工友让我自己动手,把屎尿都搞走,又将坟墓稍微修葺了一下,然后跪下来,在坟前磕了个头,表示歉意。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坟头上野草结的三个果实全都一骨碌地掉下来,滚落到我的面前。 “工友要我捡起野果,说坟主应该已经原谅我了。回去之后,工友帮忙将那三个小野果捣碎了,挤出汁,涂抹在我嘴角的泡和额上的脓包上。说来也怪,大概十分钟之后,它们就全都消失了。” 许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我,“你说,你现在还相信鬼神吗?” 我想了想,说:“不信,因为至今我还没有见过鬼。” 许迈不无沧桑地道:“没有见过也好。我只记得上一次的经历,想想,人死后,一个人孤单单地呆在那么个荒冢里,无人陪伴,无人解闷,只能偶尔捉弄一下路人,该是多么的寂寞哪,千年的寂寞。” 是的,很寂寞。这种寂寞,我曾经刻骨铭心地体验过,所以我搬到了这里来。谁知这里亦是一座死坟墓。 ◎血地以血养尸? 我虽然没有见过鬼,但我在404里,“见鬼”的事发生得还少吗? 信,还是不信,其实只是一个负隅顽抗的说法,心底早就投降了。 心头仍存在着一个疑问:听许迈的谈吐用词,绝非普通民工所能相比的。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为何要在全国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处流浪呢?真的是如我所猜测,为了躲避死亡吗? 我没有问他要一个答案,我知道,他也不可能给到我答案的,或者他的答案,不在我的理解能力之内,比如“害怕屋里有个滋滋的声音”。 滋滋,滋滋。多么奇怪的象声词啊。我能想到的就是烤牛排、烤ròu。 曾经有人在他面前烧烤人ròu,脂肪被逼出之后,人干缩受疼发出“滋滋”叫声? 我皱起了眉头,对饭桌上的红烧排骨一下子失去了胃口。 柳云深已吃好饭。我起身开始碗筷,然后将垃圾拎了出去,拿到一楼扔掉。 走到三楼处,却见柳云深“哼哧哼哧”地跟一个工人模样的人,扛着一个卧式冰箱,往六楼走去。 冰箱没有外包装,显然是二手的。 见到我,柳云深有几分意外,甚至有一丝的惊慌。 我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买新冰箱啊,怎么这么晚送货?” 柳云深尴尬地笑了一下,“路过二手店,看它卖得很便宜,想我屋里刚好缺个大冰箱,所以就买下来了。” 我侧身让他们先走,然后走到一楼处,将垃圾放在铁门边的拐角处。 白天会有保洁员前来收取垃圾,但仅限于铁门之外。铁门之内的世界,他们决计是不敢也不肯进来的了。 楼道久无人打扫,似乎灰尘多了好多,连蜘蛛网都爬上来了。 也许再过些日,这栋楼就彻底变成了一个荒宅。我们都在蜘蛛、蟑螂、老鼠的监视下生活。 在这栋楼里,如果发生一起凶杀案,估计也无人知晓吧它已属于世人眼中的地狱。在地狱里死个人算什么呢。人们会在想象中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然后拒绝用眼睛去看。 所以这真是一个绝佳的坟墓,埋尸、藏尸甚至分尸地。 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货车,应该是柳云深雇来拉冰箱的吧。那他应该是跑到挺远的地方买的冰箱附近的话,一般都是找三轮车了。 不过这个与我无关。我空着手,走上楼。 203的房门紧闭,软禁了一大片的黑暗。朱晴没有在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地有一丝的失落。有点怀念与她孤身相处的时光。我喜欢心跳被她拨快的感觉。就像在山道里飙车,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越来越向右偏转。生与死的界限,渐渐模糊。只有灵魂跟随汽车的轰鸣声,一起呐喊。 刚走回到4楼,我心里一动,于是返身重新下楼。路过203时,意外地发现里面的灯亮了。 这转瞬之间,朱晴已经回到了家?抑或是她一直都在里边,只是刚才一直黑着灯? 黑灯瞎火地,在屋里能做什么呢? 我嘀咕着,走回到一楼门口的货车前,用手机记录下了货车的车牌号,以及上面贴着的“转让本车……”告示中的手机号码。 我冷笑了一声,“这个柳云深,做事还挺心细的嘛。” 做完了这一切,我重新上楼。 203房里又是漆黑一片。 奇怪了哉。她难道在屋里玩灯泡? 带着这样的狐疑,我上了4楼。 忽然,我心头一动,转身再度下楼。 果然,203房里的电灯又亮了。 我若有所悟,一丝微笑浮了上来。“这个聪明的小妮子。” 我心情愉快地回到404,许迈依旧站在客厅窗口朝下看。 他看得那般全神贯注,仿佛下面有龙虎斗似的。我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许迈的眉头微皱了起来,“我总觉得楼下的这棵树有点不对劲,带股血腥气。难道它一直在吸食人血?” 好敏锐的感觉! “唔,听别人说,我们这个小区,原来是片乱葬岗,而这棵香樟树下面,埋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据说当年建这个小区的时候,还挖到了那个江洋大盗的尸体,几百年过去了,尸体竟然都没有腐烂。真是稀奇。” 许迈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在里面流转。他猛地转过身,看着我道:“为什么尸体埋在里面,会百年不腐呢?” “这个……”我竭力地回想着朱晴说过的话,“好像是说这块土地是片血地,就是土里面能够渗出血来。然后,然后这个小区是按八卦排列的,香樟树这里刚好是鱼眼,也就是yīn气的汇聚地。总之,我们这栋楼不安宁的原因,全都因为这棵香樟树。” “为什么我就一直没有听说过呢?”许迈流露出茫然的神色,“血地,血地,以血供养尸体,让尸体有生命,百年不腐。这是怎样的风水理论呢?” 我本想告诉他说,血地并非是风水宝地,而是断子绝孙的孤煞之地,但话到嘴边,却被另外一个意识抹消了:朱晴说的就一定是对吗? 以血供养尸体,让尸体重获生命……朱晴收集yīn气,用来行巫法……用这座楼里的人气来对冲凶灵的煞气…… 许迈的话,柳云深的话,朱晴的话,jiāo织在一起,顿时风云际会,一道闪电在我的脑海深处zhà响,zhà开了一片混沌:莫非这片血地,并非是用来诅咒的,而是为了祈求重生?朱晴留在这里,并非是为了应对凶灵,而是为了呼唤凶灵? 难怪这栋楼里,会流了那么多的人血…… 可是这样的话,柳云深呆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如朱晴所言,他是凶灵的附体? 若这是真实的话,那么柳云深与朱晴为何又会相斗呢? 难道他们是做戏给我看,为的是……逼我走,或是将我驱赶入他们的狩猎圈中? 我想起了柳云深刚买的大冰箱,狂跳的心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稍稍平静了下来。 我自然知道他买大冰箱是做什么用的。那么他的目标应该不是我吧…… 那么,那么……难道许迈正是朱晴苦苦等待的人? ◎离奇同床共枕 中医里,许多的良方都需要yào引,有些yào引甚至是非常稀奇古怪的,比如鲁迅在《呐喊自序》中写道,他父亲生病时,当时的名医给开的yào引有“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 我甚至听说,中医里有一剂yào专治癌症病痛止痛而并非治病,yào引是:棺材板上滴落的人脂也有说法是棺材菌,或叫尸蕈,即是从死人嘴中长出的一种灵芝。 许迈正是凶灵复活的yào引? 我想起许迈刚来时,香樟树的满枝摇曳,一声声,一叶叶,都是欢呼之意。 许迈若是yào引,那么我岂不是要成了yào方? 这栋楼里,真的藏匿了太多的凶险。但是……我在心悸的同时却有几分欢喜。 欢喜,不是么? 我噙着一丝莫须有的笑容,走进了书房。 眼前的景象,令我所有的笑容全都冻结住。 我奔出书房,冲着许迈紧张地大喊:“你,你是不是进来过我房间?” 许迈将目光从香樟树上收了回来,转抛向我这边,“没有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互不进对方房间吗?” 我是应承过不进他房间,但却没有要求他不能进我的房间。 只是许迈的神情,不似在说谎。 如此,我心头的惊慌更甚了,“那……我的猫皮哪里去了呢?” 摆放在我桌子上的黑猫皮不翼而飞,仅余下满桌凌乱的棉芯棉芯原来是填充于猫皮之中的。 许迈的眼睛深深地眯起来了,不渗漏出半点的情感,“你昨晚给我看的那个猫皮吗?不见了?” 我沮丧地点了点头,泪水渐渐地溢了出来,“那是黑猫最后一点的……谁会把它偷走呢,又怎么偷走的呢?你看你看,门窗都没有被动过。” 有一线的光芒从许迈眯起的眼睛里渗透了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从大门里走进来的!” 走进来?那么他就是用钥匙开的门? 谁会有防盗门的钥匙呢? 老李头! 我搬进来时,没有换锁。老李头一共给了我四把房门钥匙,说“所有的钥匙都给你。明天起我就回老家养老去了,不会再回来这个城市半步。” 原来他又是在说谎! 这个该杀的说谎老精! 我咬牙切齿着,但很快紧闭的牙关就被浮起的一个念头给冲开了:就算老李头真的留了偷配的钥匙,他不拿我的笔记本电脑等贵重物品,单单拿走一张猫皮来做什么呢? 一张猫皮能做什么呢?谁会需要一张猫皮呢? 我怔住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复杂得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和控制能力之内。 许迈的目光穿不透我的心思,他只能择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说:“明天我给大门换把锁吧。” 我默默地谢过了他,走进了书房。 电脑烧掉了,我也就不能工作了。那么进屋能做的事,就是上床、睡觉。 这一觉出奇的酣畅。没有黄粱一梦,没有南柯一梦,没有黑发覆面女子,没有苍蝇“投胎”,只有安静的睡眠,就像宁静如镜的湖水,所有的动静都收纳了起来,所有的声响都偃息了下去,只有无边无际的沉寂,让人心醉。 醉梦。约莫如此了。 但正如浓醉醒来之后,头疼yù裂,忘掉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样,清晨,我醉梦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的书桌或者墙壁,而是许迈的脸。 他静静地躺在我的身侧,同枕一被。 我尖叫了起来,下意识地拉过被角遮住自己,如同女子遭遇了*一般。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寸物,*。我的尖叫声更加高亢了,“你,你怎么会爬到我床上?” 许迈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了。不是我爬到你床,而是你上了我的床。”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闪动着脉脉温情。然而这温情,却似给我在温暖的被窝里塞了一把北极的雪,浑身一个哆嗦,差点滚落下床。 我抓紧了被子,将目光从许迈的脸上撑开了。 我果然不是在书房里,而是在卧室! 难道真的有鬼搬床? 我的惊惧更甚,“我怎么会跑到你的床上,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心乱如麻。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就是已对许迈失身。 天哪,对朱晴失身也就认了,对眼前这个神经兮兮的男人……杀了我算了。 许迈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安之若素,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慌乱。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平躺着,目光朝上。有深情被他从唇缝间吐了出来,仿佛恋恋不舍地将恋人的香舌从口中滑出,“我知道,是她知道我寂寞,所以将你送了过来。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么多年里,我心里始终就她一个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头更大了。 梦游,一定是梦游!就好像上一次我也无故地从书房爬回到卧室里睡觉一样。 可是,卧室的床难道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要让我如此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梦中寻觅呢? 我想起了第一次与朱晴梦中jiāo欢的场景,心中隐隐地有了答案。 此事应该真的与许迈无关。不过他的反应却让我有点害怕。我受不了他真的一天到晚拿着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 幸好他的心里只有她。可是她是谁呢? 我的目光紧随着他的目光,如同一条壁虎般地往天花板上爬去。 上面空空如也呀,除了一些日久累积下来的斑斑污渍老李头在重新粉刷了该房子之后,忘了将天花板也收拾一新。 我记起,自己还赤身*地跟他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呢,于是急忙将目光收回,寻找自己的睡衣。 还好,睡衣虽然不在我的身上,但离我也不远在床脚下。 我抓过睡衣,在被窝里手忙脚乱地套上,然后掀开被窝,下床,开门出去。 ◎纸人无火自燃 刚打开卧室的门,我整个人僵立在了那里。 眼前的景象就像一根细长的针,尖锐地戳入了我那尚未安定下来的心脏,将它一把戳bào。 没有了心脏的我,就成了一具行尸走ròu,四肢透不进半点力气。 许迈看到了我的异样,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呢?” 我喉结滚动着,却连缀不成一句简单的话。 许迈见状,穿好衣服,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 他的第一反应也都愣住了。 有“人”把门给堵住了! 确切地说,是一男一女两个纸人! 纸人,烧给死人的纸人! 它们本来应该在yīn间或者冥纸店,如今却成了我的“守门瘟神”! 它们是一种警告,还是一道催命符? 我浑身冰凉得成了一块冰柱。 许迈的眼神亦迷离得三月的漓江烟雨。很显然,他也无法将刚才的“旖旎”与现在的鬼魅相联系在一起。 一对纸男女,是代指谁呢? 我和许迈么? 许迈和她? 如果是后者,那么岂不是前来“捉jiān”? 天,我怎么就这么不清不白了呢? 我想起来了,纸人是从504“走”过来的! 当日里,504老太太的女儿带了纸烛和这对纸人在门口祭奠老人,在差不多烧完了冥纸之际,被我的出现惊吓跑了,留下了纸烛和纸人在504门口。 缺少保洁员的大楼,也就无人清理这一对纸人夫妻。 如今它们走到了我的屋里,是因为它们太寂寞了吗?还是因为504门口的煞气,令它们没有灵魂的躯体也都承受不住,只能落荒而逃? 不得而知。它们只管拿空洞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眼神亦变得空dàngdàng的。所有的精气,都已被纸人吸去。 许迈怔怔地看着纸人,习惯眯着的眼睛,越睁越大,直至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直直地走了上前,伸手一把扯掉靠左边的女纸人。 就在他的手撕开女纸人的一刹那,有火苗漾了出来。 纸人熊熊燃烧了起来,从女纸人开始,再蔓延至男纸人身上。 我看到纸人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着,无声地呐喊着。 然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它们根本无力摆脱这样烈火焚身的命运。于是它们化成了一堆灰。形销骨毁。 风撩开窗帘,偷眼观看。 青烟袅袅。灰飞烟灭。一切恍若一梦。 我尚是在梦中吧。否则我如何会在许迈的床上,又会一大清早地遇见纸人*呢? 莫非,这两个纸人是练发疯功的? 更让我感觉怪异的是许迈的举止:在纸人燃烧后之后,他跨过了一地的残灰余烬,走进了卫生间里。脚步拖滞,举止僵硬。 初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我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纸人的来意之上。 等到最后一片灰都尘埃落定,我才缓过神来。 该将它们的“尸骸”收拾一下,入土为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耳中一直飘着林黛玉的《葬花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落花犹可一净土掩*,而他年我呢?怕是与眼前的纸人一般,烧成灰,混入尘埃之中。 心怀悲凉,我默默地准备去卫生间取小畚斗扫把及墩布,将客厅略事收拾。 卫生间里,许迈蹲在地,开着淋浴的喷头,嘴里哼着歌,在洗着什么。 从他的手势上看,像是给什么人洗澡。 可是,他在给什么人洗澡呢,为何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听清了他哼唱的曲子,竟然是范晓萱多年前的老歌《我爱洗澡》:“幺幺幺幺,美人鱼想逃跑。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来握握手,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我家的浴缸好好坐……” 眼前恍若鬼魅的一幕,如同一根透骨钉自地底穿出,将我钉在了卫生间门口,再移不动脚步。 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只是因为我昨晚说了一句“我不相信鬼神”所招来的吗? 这个屋子里,藏了许多双的眼睛,始终在盯视着我,随时可能对我说出的话、所做的事,给予回应。 我觉得我像是一个逃兵,仓皇逃窜于狙击手的视线范围之内。 随时都有一颗冷弹撕开空气,将我的生命撕裂而开。 我能逃开生命被撕裂的命运吗?就好像,我是否有一天会躺在卫生间的地上,赤身*,让许迈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打扫出红色的痕迹,尽管他的动作会很温柔。 我难言中。 命运叵测,不是吗? 算命先生说,命是先天注定的,运是后天可改的。 就好像,你的长相是天生的,但你的气质却可以后天修炼而成。 只是按照这个理论,妖精是不受命运束缚的吧。它们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来改变自己的物种。 其实当动物有什么不好的,当人又有什么好的呢? 《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当妖有了一颗仁慈的心,那么就不是人,而是人妖了。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人不多,真正的妖也不多,更多的是人妖人与妖的结合体。 不过世人会说,人妖只盛产于泰国。他们本是男人,经过了手术之后,脱胎换骨。 手术? 这个字眼自我的脑海里缓缓地浮起,像盘旋于黄山之上的白雾,被风徐徐吹动,渐渐地化开,呈现出山的面目。 许迈会不会是某个我所熟悉的人,做了整容手术之后,来寻我复仇的呢? 比如……是她。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到的。黑猫可以作证。 那些记忆不都被收藏进了瓶子里,然后瓶子锁进了箱子里,箱子放在了抽屉里,抽屉属于大衣柜,大衣柜摆在了房间里,房间被关在套房里,套房的钥匙我已经丢了吗?为什么我还会想起它了呢? 是因为许迈的动作让我觉得熟悉吗? 我觉得他是在给一个心爱的人沐浴,之后送她上路。 我在网上看到过西藏*的仪式:人去世后,家属为其沐浴更衣,然后将尸体送至*师。*师于清晨之际,在选择好的*台处点燃桑烟,引来鹰鹫。*师随即将尸体衣服剥去,开始肢解尸体,将ròu骨剥离。骨头用石头捣碎,并拌以糌粑,ròu切成小块放置一旁。最后用哨声呼来鹫,按骨、ròu顺序别喂食,直到吞食净尽食尽意即死者罪孽消尽,灵魂已安然升天。如未被食净,说明余孽未消,需要将剩余部分拣起焚化,同时念经超度。 许迈是那*师吗? 若是,谁又是那鹰鹫? 我,柳云深,朱晴,抑或是凶灵? 一切无以得解。解在许迈的心中。 他的心,亦被岁月反复的搓洗,揉得血ròu模糊,早已不辨面目了。 这一刻,我若有所悟,知道了为何这么多年,他要选择了流浪。 ◎石灰腌泡“空人” 我看过有一个鬼故事:丈夫将妻子杀死,偷偷抛尸。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他惊奇于年幼的儿子从未问询过母亲的下落,于是问其何故。儿子道:妈妈……你不是一直背着吗?你为什么要一直背着妈妈呢? 许迈的背上,背了这样的一个人,陪他走遍千山万水,终又走回到了404。 404,是他的归宿吗? 我迷离中。 许迈洗好了“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从我的身边穿过去,踩着纸人的骨灰,走进了卧室,再将“她”放在了床上。 我目睹着他的举动,一语不发,无意打扰。 许迈坐在床头,背对着我。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可以读到他的悲伤,从耸动的肩膀之上。 悲伤如潮水一般地来,又如潮水一般地退去。沙滩坦露了出来。只是这不是黄金海岸里的沙滩,这里的沙子,粗粝磨脚,而且暗藏尖锐的贝壳,随时可能刺破人的脚底皮肤。 许迈从他的工具袋里抓了一把石灰,缓缓地撒在床上。 他没有戴上手套。刚刚泡过水的手,与石灰接触之后,“滋滋”作响。 他描述的“滋滋”声,是这样子的吗? 我摇起我的目光,让它升至天花板上。 恍惚之间,我看到有一个人如壁虎般地紧贴在天花板上,静静地关注着许迈的举止,偶尔舔动一下舌头,似是咂嘴,又似是叹息。 谁能明白谁的心思呢? 我的鼻翼间,嗅到了一股腐尸的气味,浸透着血水。 白灰会将所有的血水驱赶走的,就像,出葬时抛出的白色纸钱,会将所有的血腥气驱散入土为安吧。 可是风不懂得,或者是它急于想一窥究竟,于是自窗户间挤了进来。 它的身形太快了,带动着地上的纸人灰烬一起扑向了许迈。 许迈刚巧扭过了头,于是吸收了许多的灰烬。 灰烬在他的鼻孔里、肺里重新燃烧了起来,将他的脸烧得通红。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弯下着腰。 有眼泪出来了。 我悄悄地退了出去。我不想成为他的泪光折shè的一个对象。 坐在书房里,我的心被窗户外的铅云沉沉地压着,找不到一点阳光透进来的空隙。 好累,好疼。 幸好,有许迈与我一起承受。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自己得道升仙时,未必会带着鸡犬;而自己落难受苦时,却一定会想拽着一个人一起沉陷下去,譬如落水者总是会紧紧地攥着那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起下沉一样。 战争之后,许多士兵都会患上战争综合症。这一方面是战争中需时刻保持神经的紧绷,久而久之成为习惯,并在战后的环境里无法得于放松;但另外一方面是目睹战友的死亡当一颗子弹穿透了战友的头颅时,人往往第一时间里涌起的情感不是悲痛,而是庆幸:幸好死的不是我……而战后,当自己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胁时,道德的压力就会降临到良心之上,于是许多人崩溃了。 崩溃的人,多半是有良知的人。 良知,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这个“之轻”,彻底地搅乱了我的心情。 我真的没有想到,住进404后,发生的事情,竟然会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可以把它们都化成我设计的灵感么? 我决定去一趟电脑城,重新买个电源。 从电脑城里回来时,许迈正在更换大门的锁芯,卧室门前的灰烬,已被他清扫干净。 我们两人都假装对早上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包括肌肤之亲。 我缩进书房里,给电脑换上电源,然后自手机里,找出昨晚从送冰箱的货车上抄下的电话,打了过去。 我假扮要运点货,然后问司机他的货车一般在哪里。 司机报给我了一个地名,很遥远的,距离我这边至少有20公里。 我挂掉电话,心头更加笃定了。 我想,从今天开始,我要从猎物的身份转化成猎人了。 这栋楼里,确实藏了太多的秘密,yīn森的、诡谲的。每个人的手上,都拴着一个丧钟,随时都可能在他人的头顶敲响。幸运的是,我在经历了屡屡惊魂之后,终于也为自己赢来了敲钟的权力。 三国里,刘备仗着一张厚脸皮,以“皇叔”身份为己造势,以哭拉拢人心,再无赖“借”荆州,后凭诸葛亮之力,与孙权联盟,于赤壁打败曹cāo,终于成就三国鼎立之势。 如今,我,朱晴,柳云深,亦摆成了一个三国鼎立的局势。只是谁才是最后能够逐鹿问鼎的大赢家,尚未定数。 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柳云深已经接近出局。因为他过早地曝露了他的致命弱点,他所有能做的,就是垂死挣扎。 即便我不出手,朱晴这只黑寡fù蜘蛛,会放弃这口中的美食吗? 我微微地笑了。但及至想到朱晴如春花般的笑靥,一股寒意便将我的笑容冻结住。 对于她,我没有半点胜算的把握。 她是一条蝮蛇,外表美丽,内心邪恶。倘若我无法一击即中她的七寸,那么死的可能就是我! 于是我将不得不借势于许迈。 或许,现在所有人的聚焦目光,都停留在了许迈身上。 他成了决定局势的最重要的棋子。 只是他会任人摆布吗? 他就像失去了定海神针的龙宫,在深海之中漂浮不定,摇摇yù坠。 我能让他顺利地倒向理想中的方向,摧毁我的危险吗? 我迟疑着,纠结着。 ◎许迈乃是巫师? 一整天里,我都缩在书房里,拿了纸与笔,钩钩画画。思绪与笔尖流落出来的线条一样,横七竖八,找不到一个方向。 许迈出门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麻袋,麻袋里瘪瘪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窗外,乌云yù来,压在香樟树的头顶,像是一股妖气。 古诗里说:山雨yù来风满楼。 风是雨的使者。在这里,雨是黑暗的使者。 今天晚上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我望着窗外yīn沉沉的天,想。 冬天。雨夜。孤楼。血地。乱葬岗。香樟树。吸血。 还有一个凶灵,和四个各怀心事的人。 一场雨,可以洗去世间的一场污垢。 然而一场雨,也可以催生世间的许多龌龊破土而生。 依旧是我买菜、做饭、洗碗。 一顿饭,我和许迈都吃得极其缓慢,又极其沉默。 将近一个小时的吃饭世间里,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常常是用筷子夹了菜,放入嘴中,却忘了咀嚼。 食不甘味。味同嚼蜡。约莫如此。 洗过了碗,我拎起垃圾袋,去一楼倒垃圾。 路过203时,看见橘黄色的灯光躺在门缝里,就像从前我在门外逗黑猫时,它从门缝里伸出爪子并晃动一般。 黑猫……我的眼神微微有点湿润。 也许是我的幻觉吧,我听见203房里传来轻微的猫叫声,随即阖寂无声。 那种感觉,就像是黑暗中,有人受到了惊吓,刚想开口嚷出来,嘴巴却被人捂住了。 我想起朱晴说过的话:这栋楼里,养不了小动物,因为凶灵容不了它们的存在。 是啊,凶灵容不了小猫小狗幸福地缠绕于主人的脚下。因为它没有了人xìng,更不用说去理解动物的情感。 站在黑暗中,扔完垃圾,我刚直起身,突然听到大楼前边传来一阵的惊呼,紧接着是一个惊恐不安的女xìng声音:“天哪,那是什么东西呢?” 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只猫,又像是老鼠……” “猫哪可能是那样子的,老鼠有那么大吗?O,my God,一定是怪物。” 这个时候,她们中的一人看见了站在黑暗中的我,顿时撕心裂肺般地尖叫了起来,随即两人拖拽着,边跑边哭,“鬼啊”的叫声响彻整个夜空。 然而即便是如此尖锐的声音,也都被香樟树浓密的枝叶所吸收住了。 我隐约地听到到,一墙之隔的血地里,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很微弱的,却又迅若闪电,从树根瞬间抵达树梢。 某个树梢的尽头,离404的窗户,不过一尺多远。 它是进去了我的屋子中吗?在我离开的片刻之间。 它是奔着许迈而去的吗? 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如果说真有凶灵的话,那么它频频出入404,是真的以许迈为目标,还是受许迈所召唤? 许迈才是凶灵的主人? 这可能吗? 我想起了许迈早上说起的“是她把你送来的……” “她”是我下意识的认定,也有可能是“它”。 如果是“它”,那么将我送给许迈,真的是为了慰藉他的寂寞吗? 我觉得更像是个祭品。 历史之中,一直存在着人牲。所谓人牲,即是将人像牲畜一般,宰杀了,献给天灵,用于祭祀。东周之前的中国人、墨西哥的玛雅人、秘鲁的印加人和非洲的阿沙特人等,均有此习俗。 也许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它”的眼中,我只是许迈的早餐吧甚至,我仅是给他吸血之用。所以要将我剥光了,那样方便食用。 对了,卧室门口的那两个纸人,说不定就是“它”的仆役,正是它们,将我从书房的床上拽起,拖到了卧室里。 它们站在门口,是为了守卫。 中国古代的将帅帐篷外,不都要有士兵守卫吗? 可是纸人怎么会动呢? 一个词蹦进了我的脑袋里:巫术! 中国的巫术,神鬼莫测。 相传,苗族之人,最擅下蛊。所谓蛊,相传是一种人工培养而成的dú虫。下蛊者,将dú虫寻机放入目标对象的饮食、行走路上等,待蛊进入对方的体内,便可以控制其生死。据说,蛊之种类有十一种:蛇蛊、金蚕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yīn蛇蛊和生蛇蛊。其中以金蚕蛊最dú。本草纲目引用《蔡攸丛话》中说:金蚕蛊对人体危害最大,侵入人的腹中之後,会吃光人的肠胃,而且它的抵抗力极强,水淹不死,火稍不死,就是用力也打它不死。若要试验是否中了金蚕蛊,可以口嚼黑豆或啃白矾。若是觉得难吃的黑豆是香的,苦味的白矾是甜的,那就是被种了金蚕蛊。 金蚕蛊的制作过程亦充满了传奇:于dú气最盛的农历五月五日(端午日),聚置蛇、蜈蚣等12种dú虫于瓦缸内,埋於十字路口,让其在瓦缸内自相残杀,弱ròu强食,经49日(或另一个神秘日数)取出,将瓦缸内仅存的那一只dú虫存于香炉中,成为金蚕。 破解金蚕蛊的方法有:是用雄黄、蒜子、菖蒲三味用开水吞服,使之泻去恶dú。金蚕据说最怕头嘴似鼠、身有刺毛的刺谓,所以刺猖是专治金蚕蛊的特殊yào品。 更有甚的的,就是湘西的赶尸术。 赶尸术流传于解放前的湘西地带。在旧时,若有人客死他乡,却又希望落叶归根的话,与家乡隔着千山万水,便只能寄望于赶尸。 赶尸自是由赶尸匠来完成。赶尸匠在接到业务之后,便会将将辰砂(最好的朱砂)置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一道神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即可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后,还要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紧此三处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最后,还要在死者颈项上敷满辰砂并贴上神符,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死者戴上粽叶斗笠(封面而戴)。诸事办妥,赶尸匠念毕咒语,大喝一声“起!”死尸便会应声站起…… 路上,赶尸匠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让夜行人避开,通知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同时边走边丢纸钱,名曰“买路钱”,领着一个或一排骨节僵硬的尸体往前走。就这样,一前一后,缓缓的,yīn森森的,幽灵似的,走在荒郊小道,或僻静的小巷里,一直走向死者的家乡。 下蛊、赶尸术,均流传于苗疆一带。那么许迈是苗疆人吗? ◎空气传播血气 我挪动脚步,步步向上。沉重的灵魂落后于脚跟处。 我不敢让灵魂加快一点,因为这样我会踩痛它的。 203房里,又有轻微的声响传出。 我皱起了眉头。 赶尸中,最怕的就是遇上狗,因为狗会咬坏尸体。 朱晴既然可以收集流浪狗、流浪猫回家,那么就说明,凶灵确实不在她的屋里。 可是她又…… 她究竟是有什么意图呢? 我叹了一口气。我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女人可以通过抓住男人的胃和他的命根子,轻易地抓住他的心;而女人的心,根本是大海针,就算男人有通天的网,网住了它,也不敢攥在手心,因为稍微不小心,针锋倒转,就会在掌心里戳出血来。 何况朱晴这根针,还是淬了dú的。 一根针,最没有危险的时候,就是扎在他人的身上,深深地扎进去,全根没入。 谁的身躯适合来迎接这一根针呢?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让朱晴和许迈两人进行jiāo锋的话,谁能胜出? 其实,谁胜谁负,有那么重要吗? 我来这里,并不为寻得一个胜的结局。我仅是在逃避一个动作,腿部一伸一缩的动作。 有风从头顶罩了下来。我的头发刚洗过不久,所以它无法立稳,一直滑落到地。 对了,我的头发很长,如女人般地长。 许多搞艺术的男人都会留一头长发。 他们中有些人说是为了显示个xìng,有些人说是为了张扬叛逆,有些人说是为了xìng别中立。其实我自己的理由是,不喜欢去理发店。 理发店里,理发师手持剪刀,喝令你坐在一张仄窄的椅子上,动也不能动,然后将你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一寸一寸地剪短。 这让我想起了中学课本里龚自珍的《病梅馆记》里的一段:世间文人们为求得梅花曲、欹、疏样的姿态,于是不惜对其百般摧残,使其呈现出病态美。 理发也都一样。甚至当理发师剪刀落下的时候,我的命根子隐隐地作痛。 我会把这一刻想象成是在承受阉割的痛苦。 很好笑吧?你一定会笑我神经过敏,想象力过于丰富。 可是,头发真的就没有痛感吗? 我觉得不是的,只是我们感受不到头发的痛。 网络上盛行一段话:鱼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 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其实虽然鱼在水中,但水未必真正能够体会到鱼的泪水的咸涩。因为水的心承受不起,于是只能放弃。 后来网友再加了一句:锅说:“丫都快煮熟了。还这么嘴贫!” 世间的很多幸福,都是浸在悲剧中。如鱼水相欢,身在锅中。 张爱玲的名作《倾城》里,要倾覆一座城市人的幸福,方能成就白流苏、范柳原两人的爱情。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如此。 喜剧、悲剧,就这么jiāo互相缠,如恋人般不离不弃,如仇人般誓死方休。 我体内藏着yīn郁的黑色,于是注定只能于悲剧之中找寻幸福。 我的幸福…… 我仰起头,看不到方向。 客厅里,许迈又站在窗前,望着底下的香樟树发呆。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陪他一起朝香樟树底望去。 朱晴不在家,没有开灯。我与柳云深屋里的光线,如同僵尸一般,只能关节僵硬地笔直行走,无法拧动腰肢,坠到下边。 所以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求教于许迈:“你看到了什么呢?” 许迈摇了摇头,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我差点吐血出来,“那你站在这里看什么?” 许迈淡淡道:“我不是在看,而是在闻,在听。” “那你又听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呢?” “我听到香樟树下血水冒出的声响,闻到了空气中布满血腥气味。”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都是雨带来的吗?” 许迈蓦地转过身,以手指戳着我的心室,厉声道:“是心!心带来的杀机!” 我倒退了两步,脸色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同样严厉,然而气势却是弱了。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叫做“色厉内荏”。 许迈“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转身进了卧室,将门关上。 我的心跳得厉害,无法回到正常的轨道。 许迈是听到、闻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杀机吗,从香樟树里? 眼前的香樟树,枝叶显得更加浓密了,可以藏住许多的秘密,不被我看出来。 “真是一棵奇怪的树。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喃喃自语道。 雨始终凝聚在树梢末头,坠不下来。就像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噙在眼角的那一滴悲痛的泪,被仇恨承托着,直到要见血之后,才能滚落得下来。 血,血……血腥气…… 我闻到了,就像dú蛇吐出的蛇信子,在我的眼前晃动,“嘶嘶”作响。 我悚然了,一把关掉了窗户,再将窗帘紧紧拉住。 我怕,香樟树枝叶里,真的藏了一条蛇,随时可能窜将出来,将我的眼珠子叼住虽然我深知,冬天里是不可能有蛇的。 我还是去做我的设计罢工作是最沉重的压力,许多时候甚至会压过生命的重量。所以这个社会上才会那么多的职业病、过劳死。 我们都是被生活所驱役的可怜虫,蝇营狗苟,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一直忙到将近凌晨,再抗不住困意之时,上床睡觉。 ◎窗帘映出鬼影 梦中,雨点终于落了下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滴落的眼泪,淅淅沥沥,打在香樟树叶上,一声声,一叶叶,俱是呜咽哀鸣。 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似乎身侧贴着一只鬼,不断地拿手挠着你的头发,你的后腰。 我睁不开眼,亦提不动手,我只能翻来覆去,将后背给他,任其糟践,只要我醒过来的时候,不要看到一张布满尸水的腐脸。 恶鬼变本加厉了起来。他开始用力地扳着我的肩膀,要将我的身体翻覆过来。 他的指甲深陷入我的肩膀里。有清晰的疼痛传到了神经中,像一群受惊的野牛,狼狈逃窜,蹄声轰隆,势不可挡,将因睡眠而封闭掉的理智大门冲开了。 我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紧贴着床沿,再转个身子,就掉了下去。 四周一片漆黑。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的心脏在跳。 还有另外一个声响! “答,答,答……”像是高跟鞋的脚步声。 有人在我屋里迈着脚步吗? 我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将眼睛张大,竭力地要将被黑暗夺去的视觉争抢回来。 然而我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的东西,才更可怕。 脚步声,可以是美女踩着高跟鞋发出来的,也可以是女巫敲着手杖的声音。 但不管是谁,半夜三更地走在我的房间里,都是一种诡异。 就在我几乎要脱口喝出“是谁”之时,忽地一道闪电劈过窗外,像个登徒子一般,撕开了夜幕的黑色衣服。 借着那一闪而过的白色光芒,我看到窗帘上有个人影! 她侧对着我,身着黑衣,披头散发,发稍上挂着凝固了的血块,依附在窗帘上。 我看不到她的脸,然而我可以想象得到,那上面肯定是一片血污,说不定还有几道深深的刀痕! 闪电攸忽而至,攸忽而逝。 眼前的光芒渐渐地淡了下来,直至彻底泯灭。窗帘上的影像,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仿佛有个大胖子坐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全身的骨骼“咯咯”在响,心脏几乎被迫压出了胸口。 原来在梦中骚扰我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原来在我屋里踱步的,真有其人! 凶灵?冤魂? 她盘踞在我的房间里,意yù何为呢? 挪鸡鸭的手机,屏幕自动闪亮了开来。 我下意识地抓过它,看到了上面的时间:凌晨两点。 从午夜零点到凌晨两点,有何含义呢?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是在床上翻个身的距离。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却足够完成一次凶杀,甚至包括分尸。 有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了我的皮肤。我嗅到了刀锋上的血腥气。 我翻落下床,开了灯。 窗帘上的女鬼早已不知去向。 只有斩妖除魔的闪电才可能捕捉得到她。我的眼神能量太低,根本不适合见鬼。 壁灯的光芒,像淋浴的喷头喷出的水一般,将我淋了个通透,让我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也让我的神智彻底地清醒了起来。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和窗户。 寒雨的冷度与湿度,扑面而来,冲散开了我的睡意。 窗外的变电站里,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站立于风雨之中。散发出来的光芒,被斜风骤雨一打,如同一枝瑟瑟发抖的画笔,蘸着香樟树叶作为颜料,以我的窗帘为画布,战战兢兢地勾勒出一些浓淡不一、黑白无致的画面。 刚才的鬼影是灯光的杰作吗? 美学里经常会提及一句话:境由心生。 武侠小说里经常会用到一句话:魔由心生。 禅宗则说:心外无物。例如六祖惠能的那首经典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也许所有的鬼怪都是人心所造的吧。 我掩上窗户、窗帘,将雨声、雨气大半阻隔在外。 窗帘摇曳不止,似乎在不甘心地向我暗示什么。 我有什么漏掉的吗?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刚才所看到的形象,忽地想起了一个细节:黑衣女鬼侧立的时候,她的手是微微抬起的,指着房门的方向。 房门的方向……房门外,就是客厅,与客厅相连的,有厨房与卫生间,但没有一个门与书房房门正对着,只有卫生间侧对着房门的方向。 她到底所指是什么呢? 我的思考能力被困意阻止在了头皮之外。 如果你试过凌晨两点被人叫醒的话,你会体会到这种难受的感觉。 我突然感到腹内阵阵绞痛。 痛感来得突如其来,就像是,藏在腹中的蛊虫突然被人唤醒一般。 我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许迈在饭菜之中下蛊了吧? 这个念头如同一阵飓风,撕开了窗户,将窗外所有的寒雨悉数浇淋在我的身上。 深海一般的冰冷。黑色的海浪,一望无际。只身漂浮。 疼痛如同绑在摩托快艇后部的一条绳子,拖曳着我,冲开海浪,踉踉跄跄地奔向卫生间沿着黑衣女鬼手指指向的方向。 放下马桶盖,我一屁股坐了上去。腹内的翻江倒海冲泄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疼痛渐渐地平息,一起的,还有恐惧。 也许只是普通的腹痛,是我多思了。 我坐在马桶上,保持着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闭上了眼,让被倦意所殴伤的眼睛得以片刻舒缓。 眼皮如同一道屏风,将灯光轻轻地推拒了开去。 然而,总有一点亮光浮在我的眼前。 这种半幽半明的光线,是首催眠曲。 我似睡非睡。 ◎屋顶兀现人头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有个东西爬到了我的脚边,轻轻地舔着我luǒ露在棉拖鞋外的左脚脚背。 曾经里,黑猫经常这么做。也许它是表达对主人的一种亲昵之情吧。 黑猫,黑猫……我微微地笑了,闭着眼睛。 猛然间,我睁开了眼我想了起来,黑猫已经死去多日! 不是黑猫,那会是谁? 脚边,空无一物,只有脚面上,有着一点水渍。 是口水的痕迹吗?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我知道,她在看着我,就在卫生间里,虽然我看不见她。 她就是那个黑衣女鬼! 她给我指的方向,是黄泉路的方向吗? 有凌厉的风如同一个喝醉的莽汉,用力推开了客厅并未关紧的窗户,一巴掌将挡路的窗帘打散了开去,然后一头撞进了卫生间里。 我*露的大腿,顿时被一阵寒意包围住了。 风带来的,不仅仅是寒意,还有无数的鬼魂。他们拥挤于卫生间里,狞笑着,用冰凉的手与指甲,抚摸着我的脸,我的腿,我的脚。 他们甚至还有“鬼”,在用舌头舔! 我打抖了起来。 我的反应让群鬼们轰然大笑,高声欢呼。 受他们笑声的感染,有更多的风,携带着鬼魂,呼啸着狂奔了进来。 他们奔跑得太快了,以至于一头撞上了我身后的墙壁。 于是他们抓狂了,从我的身体两侧怒号着冲了出去,带动半开的门,狠狠地关上了。 我的心,被夹在了门缝之中! 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害怕这个四面一片雪白、封闭的卫生间。 它就像一张病床。 死神踞坐在床架之上,缓缓地转动着镰刀。 镰刀的锋刃,抵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麦子成熟了,就被镰刀割下。 生命衰朽了,也要被镰刀割下。 麦子被割下的时候,有深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 生命被割下的时候,不一定有鲜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也有可能是白色的尿液。 最后一滴尿被风吹落在马桶里时,我飞快地抓过墙边的卫生间,擦好屁股,提上裤子,伸手去抓门把手。 门仿佛被人从外扯住一般。我一拉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门外的是许迈吗? 我叫唤了声:“许迈?” 门外无人应答。 难道是我拉门的力度不够? 我刚想重新发力,头顶上的灯像受到惊吓一般,突然“哧拉”一声,灭掉了,随即又明亮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灯。 灯泡如同一个照妖镜,一下子将我的七魂六魄全都击散了我分明看到:顶上的白灰墙壁上,镶嵌着一张脸! 准确地说,是长了一张脸。 一张大写意的女人脸,五官俱全,面目模糊。 缺乏细节表现的脸,更贴近于死亡的本色,尤其是如同被挖去眼珠子般空洞的眼睛,以及大大张开的嘴巴,都在吐露着一个字:“死”! 一滴水从她的嘴巴里失足滑落了下来,在马桶前的坚硬地板上摔得粉碎。 之前弄湿我脚背的水印,正是她的口水吗? 我不可抑制地全身颤抖了起来。刚刚清空的膀胱,重新积蓄了尿液,甚至有一滴溢了出来。 午夜醒来。窗帘上女鬼指路。我上路了。与她在封闭的卫生间里相遇。她对着我流口水…… 一切仿若一场yīn谋,抑或是种宿命。 我是被她召唤进卫生间的。 曾经里,她在卫生间里惨遭肢解,被剁碎的尸体拥挤在下水道里,啼号不止。哭声引来了许迈的石灰。 她已被扬灰挫骨,那么是永远坠入阿鼻地狱中呢,还是怨气更甚? 可是,我是无辜的呀哪怕曾经用热水烫过她,那也是无心之过。为何她偏偏纠缠着我不放? 或者……真正诡异的,不是她的死亡,而是这个卫生间? 亦即,前任男主人杀死妻子并肢解完她之后,再选择了自杀,是因为在卫生间里目睹了令他心胆俱裂的怪事,或者是被某种黑暗的力量所控制神智? 我慌乱地团团转了一圈。 四周里,全是白色的瓷砖,瓷砖上残留有一点水垢,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我抬头去看顶上的人头。 仅仅一分钟过去,她的面目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莫非她在死后即拥有了生命,但被许迈的那把石灰所毁灭,如今她在借助着某种力量进行着重生? 可是她重生后的生命会是什么样的形态呢? 会不会是个厉鬼,对居住在这里边的人、整栋楼的人进行疯狂报复?而我是她选择的第一个对象? 想到此,我全身的血液全都被吓得拼命往下爬,一直爬到脚底在心脏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的上半身,一片冰冷。 我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地大叫了起来:“许迈,许迈……” 眼下,他是我唯一的救星。只有他才不惧鬼神,不受其控制。 然而,我几乎喊破了喉咙,也不见许迈的动静。 莫非,他已经抢先我一步,遇害了? 亦即,我注定要命丧这里? 想到此,我发狂般地朝墙上踢了一脚。 久被水汽浸泡的瓷砖,显得那么脆弱,一下子碎了,从墙上脱落了下来,露出背后白色的墙漆。 瓷砖是老李头最后装修时贴上去的,墙漆才是本色。 白色的墙漆之上,粘附着一层红白相间的颜色,像是某种抽象画。 我不自觉地受其所吸引,蹲了下来,仔细查看了起来。 一股血腥气从墙面里幽幽地浮了起来,漂在我的鼻子底下,轻轻晃dàng,勾惹起我的胃酸在腹中剧烈地翻滚了起来。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红白之色,是当日男主人肢解妻子时,血ròu溅上去所留下来的痕迹。 我惊退了一步。 灯光明亮的卫生间,仿佛一下子全都暗了下来。所有的光线,全都惊恐地躲了起来,或者是陷入了一种哀悼的情绪中。 我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当然了是远离卫生间,远离头顶的人头。 于是我使出了吃nǎi的力气,猛力地拉扯着门把手。 门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外面也没有人在拉扯着它。所以我轻易地打开了它,然后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撞到了门后的墙壁。 又一滴水珠被我震落了下来,滴在我的脸上。 水中,带有一股腥臭的气味。 像是尸水…… 我疯狂地抓过一条毛巾,捂在脸上,飞奔出了卫生间。 ◎无辜杀身之祸 “许迈,许迈……”我砸着卧室的门。 卧室里,没有丝毫的动静。 许迈真的睡死过去了吗? 我试着握住把手,稍微一用力,门被拧开了。 房门开启,发出幽微的“嘎嘎”声,像是鬼在笑。 “许迈……”我放低了声音,叫唤了一声。 依然是毫无声息。 我迟疑了一下,将灯打开。 床上,棉被微微隆起着,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头,将被角掀开。 里面空空如也。 许迈去哪里了呢,在下着暴雨的寒冷深夜? 一道闪电骤然在窗外掠过,如同一把利刃,将黑夜的混沌劈开。 霹雳声响过后,我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金石相击所发出来的。 我几乎是扑到窗户前,一把拉开窗帘,朝外探望。 窗外,依然是黑暗在占据着统治地位,容不下我视线的踏入。 我只能期待着下一道的闪电,带领我的视线一起冲锋。 闪电如愿而至。 借着闪电瞬间剧烈释放出来的光芒,我看到了许迈站在香樟树下,身上水流如注,在用力地挥动着一把短镐头。 白天里,我见到的那个大编织袋,原来装着的,是这么一把短镐头。 只是他在挖掘什么呢?是朱晴言中被剥去皮的血尸吗? 我悚然了。 二楼的朱晴似乎也被声响惊醒了。 我看到有灯光的光芒从窗户里飘了出去,混合在雨水里,滴落了下来。 灯光里仿佛具有某种号召力。许迈停止住了挥动镐头,呆呆地望着地面。紧接着他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如箭一般,穿透了雨幕,笔直地shè中了我的眼睛。 我如触电般地,浑身一抖。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黑夜、雨帘,我本不可能看清树下许迈的神情,可是在他抬头的瞬间,我分明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绿色! 如猫一样的绿色,在暗夜里莹莹发亮。 身后的空气,似乎接收到了许迈目光中的信号,开始不安地骚动了起来。 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吱吱……”地响。 像是有人在用牙齿啮咬着某种坚韧而又腻滑的东西。 我慌乱地将窗帘拉紧,遮挡住了许迈的目光,然后开始在屋里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衣柜里,抽屉里,床上,许迈所带来的麻袋……我全都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可是“吱吱”的声音仍在若隐若现地敲击着我的耳膜,而且我察觉到了,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说不出的味道,就像……将ròu放进盐水中浸渍,然后天长日久,遗忘了它,以至于它渐渐发霉发出来的气味。 在我居住的那几天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气味啊。 唔,也许有,但绝对没有这么浓烈。 声音和气味彻底地搅乱了我的心智。 这又是一个黑暗透顶的夜晚。 诡异的房子,诡异的许迈。 我隐隐地有点后悔让许迈住进了这房子。 他像一匹野马,我根本无法驾驭得动他,让他朝着我希望中的方向进行。至少今晚这样深更半夜跑到香樟树下刨血尸的举止,绝对超出我的理解范畴。 我开始相信,不是我找到的他前来合租,而是凶灵召唤了他。 只有凶灵,才可能有那么凌厉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我仍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地寻找“吱吱”声和气味来源的时候,楼道里传来沉重的“咚咚”声,就像是有一个巨人在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 是许迈回来了吗?可是他怎么可能有这么沉重的脚步声呢?莫非他肩头扛着一个重物,比如……一具尸体。 我猛然想起,我曾与许迈约定,永不踏入他房间,顿时心慌意乱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我翻启过的所有物件全都恢复原样,然后快速地拉开房门,逃也似地奔入了书房中。 脚步声在404门口停住了,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很想探头去看一看许迈究竟是什么一个形象,但终究欠缺了几分胆量,只能将自己缩进了被窝里。 我集中所有的耳力,再过滤掉了雨声的干扰,然后听到许迈进卧室的声音,脚步轻缓。 除了他的脚步声,我没有听到其他任何的声响。 可是他进屋后的脚步声,很明显地要比楼梯里的要轻许多。 一个疑问爬上了我的心头:他扛的重物呢,哪里去了? 难道重物自己有脚,并且行走无声? 我又想起了卧室里的“吱吱”声,一阵透骨的寒意爬进了被窝,将微暖挤走,与我相拥而卧。 许迈是不是在卧室里豢养了什么生物或者异灵,而他今晚出去,又带回来了一只? 如此的话,我进入卧室的事,岂不是很快就被许迈所得知? 香樟树下,许迈用碧绿的眼神盯着躲在窗帘背后的我……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肯定是感应到了卧室里我的存在。 那么他下一步会对我怎么做呢?我又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我尚未想出一个头绪,书房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了。 许迈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拎着那把镐头! 午夜杀人狂魔,许多都是这个造型。 我惊恐地坐了起来,尖声叫道:“许迈,你要做什么呢?” 许迈没有说话,只是喘着粗气地朝我扑来我可以嗅到仇恨的气息,从他的骨髓深处分泌了出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般地把被子一抖,人滚落下床。 电脑椅绊倒了许迈。我听到他沉重地跌在地上的声音,镐头从他的手上脱落了出去,砸在我身边的地面,将瓷砖砸得四分五裂。 有碎瓷片飞起,击中了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这些我都顾不上了。我的眼中只有那把镐头。此刻,它才是决定我生死的判官。 我将镐头紧紧地握在手中,然后飞快地越过床,打开了灯。 灯光将许迈的狼狈与杀机全都纤毫毕现了出来。 许迈从地上爬起,身上湿衣未换,嘴角流着鲜血,咆哮着冲我扑了过来。 我倒转了镐头,击中他的肩头,将他击退了一步。 我厉声喝道:“许迈,你疯了吗,干嘛要杀我?” 许迈目眦yù裂,仿佛与我杀父之仇一般,“我还要问你,为什么要对她下那样的dú手?” “她?”我如丈二罗汉,摸不着头脑,“她是谁,我又怎么对她下的dú手?” “你还要狡辩吗?”许迈自地上捡起一条毛巾,举至我的面前,“这个是你吧,你说,你是不是进了我的房间?” 我这才想起,之前因尸水滴脸,我顺手拿了一条毛巾来擦拭,在进入卧室之后,一时就给遗落在内了,顿时硬着头皮答道:“没错,我刚才是进了你房间,但没有看到你说的她啊。再说了,我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间是因为……” 未待我把话说完,许迈又像一头野狼般地扑了上来。 我一个措手不及,被他扑倒在地,但见许迈白森森的牙齿冲着我的脖子咬来。 ◎惊雷劈中树顶 我眼疾手快,将镐头柄塞入他嘴中。只听得“喀嚓”一声,牙齿与木屑一起飞了出来。 有血水吐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脸一阵麻痹,手一松,镐头被许迈夺了去。 眼见得镐头的尖锐即将契入我的皮ròu之中,我慌忙大声叫道:“许迈,你妈的就是一个大笨蛋!” 许迈被我骂得一怔,手也停在了空中。 “许迈,你知道吗,这个屋子里住的不只有你我两个人,还有第三者。她留在这里的意义,就是要害死你跟我。如果你动手杀死了我,你就中了她的计了。” 许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但稍纵即逝,随后恢复了凶狠的模样,“你说,她在哪里,你带我去找她。” 我用力地将他从我身上顶落下去,以手抚住胸口,让剧烈跳动的心稍稍平息了点,又大口地吸了口气,然后说:“来吧,你跟我一起来。” 许迈拎着镐头,跟在我身后,一起走进卫生间。 我指着屋顶,没好气地说:“喏,她在那里,你自己看吧。” 许迈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怒气冲冲地揪住我的衣襟,“你说的第三者,就是这个?” 我这才注意到,卫生间的顶上,之前的那一张脸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的水迹,仍在“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水。 我结结巴巴地道:“不可能的啊,我之前明明看见有一张女人的脸长在上面的,我就是被她给吓坏了,才跑去敲你的门,想让你过来看一下,谁知道你没有回应,我担心你是不是遇害了,就进屋看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了一事,心头被恐惧无情地浇透,“你说的那个‘她’,不会就是这个女人吧……” 仿佛被一片斜雨打过,氤氲笼罩上了许迈的脸庞。他喃喃道:“会是她吗?她真的来了吗?可是又怎么会这样子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空气凄楚地一笑,“我明白了,你是喜欢这个老男人吧,所以你在门口放了一对的纸男女,要我烧给你。我明白了……” 老男人?你他妈的才是老男人,你全家都是老男人。我正年华青青,怎么就变成了老男人了呢? 许迈缓缓地将镐头逼近我的脑袋,道:“那你去陪伴她吧。” 我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我与“她”,想成了那一对纸男女,决意将我“烧化”。 那我只有死后,才可以与她相陪伴,那就意味着,她已经先我之前而丧役。 难怪许迈口口声声地说我对“她”下dú手…… 可是,刚刚真的在卧室里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吗?为什么我毫无知觉,甚至连“她”的存在都始终不知? 我不寒而栗。 寒且栗的是许迈。他突然打了一个猛烈的喷嚏。受肺部急剧收缩的影响,他的手不由地一抖,镐头从我的身边挥过。 趁着他受寒冷袭击的瞬间,我一个闪身,从他的身边溜走,反手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再紧紧地将把手攥住,企图将死亡与我隔离开。 埋藏在许迈心底的死火山bào发了,热浪滔天,摧枯拉朽。 我和卫生间的门便是那一个“朽”,轻易地被他拉开了。攥在我手里的,只有一个断裂的门把手。我所能依靠的,是被撞到扭曲的鞋架。 同样扭曲的,还有我的脸庞。因为疼痛。 我的力量不能施与许迈时,便只能反加于自己身上,所以我狠狠地摔倒,砸到了鞋架当然了,鞋架也重重地报复了我的腰。 于是一时间,我的腰部以下的肢体,全都丧失了力量,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迈狰狞的面孔,步步靠近。 原来死神不是用镰刀收割生命的,而是用镐头将生命之树连根拔起。 当命运不可抵挡之时,我能做的就是认命。所以我闭上双眼,任其宰割。 然而,让我活下去,却是天意。 苍天救了我。 就在镐头距离我的头颅仅有1厘米的时候,一声霹雳响起。 冬雷震震! 雷电jiāo加! 雷电就从窗前掠过。巨大的火球,像一只巨眼一样,恶狠狠地看了屋里一眼。 我相信,那一眼是对着许迈的。 雷电击中了香樟树的一边。一股烧焦味被风鼓dàng了进来,跟着是一声“哗啦”巨响,将近1/3的树冠剥落了下来,就像战场上战士被砍断的手臂,在空中挥出最后的一丝力量。我听到了树枝砸碎玻璃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掉落的香樟树枝应该是砸到了朱晴家的玻璃。 香樟树枝还砸在了许迈的脑袋上。我听到他哀嚎了一声,扔掉镐头,扑向了窗户,望着窗外的香樟树,身体如被风吹雨打的香樟树叶一般,抖个不停。 我相信,这个响雷是冲着香樟树、冲着凶灵而来。也许在刚才一刻,凶灵已被消灭。 或许许迈的身体里,亦埋藏了一个凶灵,被刚才的那个霹雳,震得魂飞魄散。 我扶着腰,艰难地站了起来。被镐头冲击得四分五裂的灵魂,亦渐渐复原。 受惊雷震吓的,除了许迈,似乎还有一只硕鼠。 它慌不择路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甚至撞到了徐迈的脚。 老鼠的身上,应该是带着凶疫。 我看到许迈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双目圆睁,嘴角淌血,尖锐地怒嚎了一声,随后疯狂地开始追逐起老鼠。 人捉老鼠的游戏可以这般惨烈。 沙发被掀翻了,冰箱被移位了,茶几上的水杯、纸巾筒等全部都被当做了武器,shè向老鼠。 惊惶逃窜的老鼠,最终还是难于逃脱许迈的魔爪。 我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许迈死死地攥住老鼠,目露凶光,猛然张开嘴,一口咬住了老鼠的脑袋,硬生生地将它扯了下来,含毛茹血地在嘴里大嚼了起来如此他还不解恨,将老鼠的残尸在地上又摔又踩,直至其变成了一堆ròu泥。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了起来,弯下腰,拼命地干呕起来。 可以想象,刚才我若死在他的手上,老鼠的下场,就是我的命运。 我不知,许迈为何要将怒气从我的身上迁移到了老鼠的头上。 许迈自己作了解释。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对不起,我刚才错怪了你,请原谅。”说完,深深地一鞠躬。 我吐得没有力气来接受他的道歉,我只能支撑起我的左手,虚弱地在空中挥了两下。 如果我手里握有一根旗杆的话,我不知道这个动作,到底是算作挥白旗投降呢,还是摇旗呐喊胜利。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留下客厅一室的狼籍,以及窗外的烧焦气味。 ◎白骨裎露树底 雨继续地下,如同一名怨fù,泪水永无止境。 我重新爬回了床,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床上,腰椎疼痛若折。 也许我真的老了,不似我想象中的年轻,所以我才打不过许迈这个真正的老男人。 更加苍老的,是我的思维。它就像一座栉风沐雨了数十年的老钟,内部零件锈迹斑斑,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再走不动一秒。 许迈为何要深夜在香樟树下挖掘呢?他为何要说我对“她”下了dú手呢,如何又最终认定我不是凶手,真凶乃是一只老鼠呢?惊雷劈中了香樟树,仅是一个偶然呢,还是真的存有天意? 所有的问题,我沉钝的思绪,都解不开半丝半毫。 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是,我之前在卧室里听到的“吱吱”声,很有可能就是老鼠制造出来的。可是它当时在对谁“下dú手”呢? 如果“她”是一个人的话,怎么可能会对抗不过一只老鼠呢?可如果“她”不是人,许迈又怎么可能从那对纸人引申开“你喜欢这个老男人”呢? 思绪只会越想越乱,就像一个紧箍咒,所有的疑问都是唐僧所念的咒语,让头越发地痛了起来。 于是我只能抛开所有的一切,让自己艰难地一路跋涉,潜行抵达到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许是因为腰椎疼痛,于是分外地感觉到了床与棉被的绵软;也许是因为梦里可以贪欢,不必面对yīn暗的现实世界,总之,我一直沉溺于睡梦之中不愿醒。 但总有一种声音,如同一只虫子,与我的梦境一起长途跋涉,对着我的耳边窃窃私语。最终,这只虫子召集来了它的大量同伴。它们一起聚集在我的耳边,将低低私语汇成了鼎沸的人声。 我醒了过来,掏了掏耳朵。私语的虫子掉了一床,然后飞快地爬至地上,一直爬到了窗台,掉了下去。 我分辨清了,那些鼎沸的人声来自窗外,香樟树下。 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拂动,像是有人躲在后面,招呼着我快来快来。 我顺从地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往下望去。 天依然yīn沉得厉害,于是看起来也就分外地低,仿佛人稍微抬头,就会撞破它,又流出涕泪来。 有一群人,天破了头他们都无所谓,他们只管打破头地聚集在香樟树下,竭力地伸长了脖子围观着。 他们目光的焦点,被两名蹲在地上的法医遮住了。 我第一直觉是与许迈昨晚的挖掘有关,顿时好奇心起,匆匆地洗漱了一下,急急忙忙地奔下了楼。 于是我也变成了围观者之一,与他们一样,伸长了脖子,将目光投进法医的动向里。 我看到了一个深坑,应是许迈昨晚挖出的,坑里,有几片碎裂的棺材板,还有一具白骨。 被雨水冲刷过的白骨,白得耀眼,照得我心神迷离。 朱晴不是说,当年建房时,挖到的是一具血尸,百年不腐吗,怎么数年间,所有的血ròu全都消解了? 真的是因为棺材被打破,血气外泄的缘故吗? 念及此,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棺材板。 棺材板貌似是红木做的,十分厚实,历经百年地下沉睡,虽有破损,却并不严重。只是在数块棺材板的上边,都有明显的金属器具磕碰出来的裂痕,可能是当日挖掘机及昨晚许迈镐头所破坏。 最显眼的是,有一块显然是棺材盖的板上,霍然钉着九根浸过朱砂的透骨钉,呈九宫排列。若仔细观察的话,依稀可以看到板上还粘附这一层黑色的物质也许是人皮腐烂之后的残余物吧。 无论多重的怨气,终究要风化于岁月的黄尘之中。 一个疑问从地穴中幽幽地升起,飘浮在我的面前:若如朱晴所言,死者当年为重犯,被知府大人处于剥皮、骑木驴二刑,死后葬于血地,剥下的皮反钉于棺材板上,令其永世不得超生。可是……知府大人既然对囚犯有着如此刻骨的仇恨,怎会为他准备上好的红木棺材呢? 毫无疑问,凶犯尸体百年不腐,应当是缘于棺木的密实;而小区建设之时,挖土机破坏了棺木的完整xìng,于是细菌、虫豸便爬入了尸体,将其当做食物分解掉了,剩下这么白骨一具。 将人凶残处决之后,又将其厚葬……知府大人的心思,真的令人难于揣摩。 一个念头冒起:难道凶犯死后埋于血地,有着其他特别的使命? 甚或,棺材里所埋之人,根本就不是凶犯,而是另有其人;剥皮也不是因为仇恨,而是为了助其完成使命,恰如古埃及在为死去的国王、法老制造木乃伊时,需要先用钩子从鼻孔chā入脑袋,将脑浆捣烂,从口鼻处流出,再将他们的胃、肺、肝及肠等内脏(心脏除外)掏出,最后才开始进行脱水处理,化成干尸。于是破坏,就成了通往永生的第一步。 只是如今,血尸化成了白骨,是否也就意味着原先的布局已经被破坏了?抑或是,血尸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 我皱起了眉头,陷入了一种空洞的情绪中。 很快有人就打破了这种空洞,“你是那个新搬来404的,对吧。昨天晚上你睡觉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我将脱缰的思绪拉扯了回来,定睛看去,却是之前在楼道里遇到的那名警官。 如果我和盘托出昨晚所见到的那一幕,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轻松解决掉了许迈呢? 只是,失去了许迈,我会不会也失去了制衡朱晴的一枚棋子呢? 我沉吟中。 警官以为我没有听清,于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瞬间作出了决定,答道:“没有。昨晚雨下得很大,而且又打雷又闪电的,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警官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我的回答,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个人很老练,会懂得借助天气来掩盖自己的行为。对了,你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事?” 搬来之后,我就没有遇到什么正常的事! 但我暂时并不希望警方介入中来。我不信任他们的办事能力,否则楼里的居民就不会一户一户地接连搬走。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古怪的,很正常啊,就是安静了点。”我突然想起一事,“能向你打听一事吗,我的前任……唔,就是那对小夫妻,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警官脸上的线条收紧着,“你楼上的,都跟你说了?” 我点了点头。 ◎鬼影流传已久 警官吐出了口气,“你既然知道了发生在你屋里的事情,还敢一个人住在里面,未免太大胆了吧。” 这是他第二次说我大胆。 我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呢,有没有查出结果?” 警官用脚尖踩搓着一片落叶,道:“很简单,男的杀了妻子之后,又自杀了。” “他为什么要杀妻呢,还有呀,他既然都将尸体肢解了,那肯定是打算弃尸后跑路,怎么会去自杀呢?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警官跳动了一下眼皮,缓缓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对不起,死人是问不出话的,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自杀,虽然我们也很想知道。” 我轻点了一下头,“那能问一个你们应该知道的问题吗,那个男的杀死妻子的时间,是几点的呢?” 这次警官的回答很利索,“凌晨两点左右,然后他大概在凌晨五点左右选择了自杀。” 我神色一变:昨晚我看到窗帘上的鬼影,醒来之时,恰好是凌晨两点! 难道真的是“妻子”回来了? 浴室顶上的那个头像,是她吗? 她如此纠缠着我,是为了什么呢?拉我当替死鬼,还是希望我为她做事? 我脸色的变化逃不过警官敏锐的目光,“你刚才撒谎了,你在404里是碰到了一些古怪的事,对吧?” 我挣扎了一会,道:“我感觉屋子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我甚至在半夜醒来,会看到她。” 警官有点狐疑地看着我,“你信鬼魂?” 我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我不信,但又不得不信。” 警官冷笑了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住在那套鬼屋里,是有什么目的吗?比如……树下的这具尸体,是不是与你有关?” 我回报他于一声冷笑,“难道你们法医就没有检测出,躺在泥土里的这个人,已经死去了上百年吗?” 警官紧紧地盯着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我将嘴努了努,“那个棺材板不都说明一切了吗?它的样式、被侵蚀后的状况,不都可以看出岁月的留痕吗?” 警官看着我足足有一分钟,最后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看来我之前是低估了你。我还是不明白,你搬到这里住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仅仅几句话的工夫,我就给自己树了这么一个大敌,“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不过是一个倒霉的人,被人骗了,花了所有的积蓄,又贷款了几十万,买下了这套鬼屋。既然之,则安之,否则我总不能流落街头吧。” 警官对我的说法将信将疑中。 我心头一动,道:“其实有些事情,都是……” 我刚想将朱晴拉入这滩浑水,让警官前去调查朱晴的来历,突然眼角瞥见朱晴正站在人群之中,呆呆地望着树底的白骨,神色苍白如纸。 她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过。曾经里,我以为她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 莫非,白骨是她的命门? 或者,她知悉白骨里藏了什么秘密? 朱晴在我心中的形象越发扑朔迷离了起来。然而,我也知道,当她的脸色开始大变的时候,就说明她的弱点也正在袒现。 也许我可以加重压在她身上的稻草,加剧将她压垮。 “都是什么?”警官察觉到我神色的异变,紧紧追问道。 “唔,我是说,关于这具白骨的来历,你或许可以问问开发商。之前我在网上有查到一篇文章,说是在建造这栋楼的时候,工人们曾在香樟树下挖出了一具棺材,后来发生了一些怪事,就在树的另外一侧挖了个洞,将棺材重新掩埋了进去。我怀疑这具白骨和棺材,就是当日里被施工工人挖出的那一具。你可以查证一下。” 警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谢谢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如果你还有什么情况要说的,就随时给我电话。”说完,他递给了我一张名片。 我接了过去,看到上面印着“区刑警大队副队长,何警官”。 何警官对着我点了一下头,随即又走回香樟树下,与法医jiāo谈了起来,不时还回过头来看了看我。 我注意到,朱晴的视线渐渐地飘移到了我身上。 她的眼睛很深,深得像个寒潭,我看不见里面的感情,只有丝丝的寒气冒了起来。 我假装没有看见她,问身边的围观者是怎么发现的这具白骨。 有知情的围观者告诉我说,今天早上,小区里有两个小朋友玩踢球,不小心将球踢过了围墙,落到香樟树下,便跑进来捡球,结果一眼就看见地上新翻起的泥土,以及泥坑中的棺材与白骨,于是吓坏了,赶紧跑回去告诉大人,大人及时报了警。见警察如临大敌地进驻香樟树下,大家也就跑过来看热闹。 “早就听说这栋楼不干净,不安宁,说不定就是这具尸骨在作祟的呢。” “你们不知道吧,咱们这个小区,本来就是片乱葬岗,这香樟树底哪,是那刑场。这下面,埋的人多了去。当年盖楼的时候,挖出的土,都带着血呢。” “有这么可怕吗?” “怎么不可怕,你是没住这楼,你要是住这楼,整个晚上,都会听到一些特别的声音,甚至半夜还有好兄弟爬上你的床,可吓死人了。我可听一个以前的住户说,他晚上一个人睡,听到身边有人说:兄弟,挤一挤,冷。他也没在意,结果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地上,从床上耷拉下来一点被子盖在他身上。另外,床上有好几个凹痕,而且带着泥水,就像是一群湿漉漉的人挤在上面睡觉似的,吓得他第二天就赶紧搬走了。” “说得怪人的。” “所以哪,这栋楼里的人都搬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几个脑壳锈死的家伙,不要命,还住在这里面。我说哪,他们迟早都要出事。” “这栋楼里出事的人可多了去,而且今年好像闹腾得特别厉害。前不久不都又死了个老太婆吗?” “何止呀,今年死的人不下七八个了。我说哪,这楼就是邪门,难怪会遭雷劈。” “对哦,你们说,这雷劈的是谁呢?是这作祟的妖怪呢,还是楼里的什么人呀?” “不管劈的是什么人,总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邪,邪透了……” ◎yīn曹地府协议 有个身穿毛衣的中年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吗,我听说我们这个小区是按八卦方位来建造的。” “切,这个谁不知道,不就是说为了镇邪,镇住这片乱葬岗里的那些冤死鬼吗?” “那你知道这个八卦图里的鱼眼在哪里吗?” “这个……” 中年人面有得色,道:“得了吧,我告诉你吧,我们这个八卦根本就没有鱼眼!” “啊,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这个八卦根本就不是用来*鬼气的,而是用来泄掉yīn气的。这是由高人指点的。” “没有鱼眼,那还叫八卦吗?” “这你就又不懂了吧。八卦没有鱼眼,这叫做闭眼,也就是说,放那些冤死鬼一马。但那高人说了,这个闭眼时有时限的,具体多少呀,十二年!而今年正好就是我们小区建成的第十二年。所以那些冤死鬼都急于寻找替死鬼,才会出这么多事。” “真的假的呀,那你说这个开眼,是怎么开的呢?” “事实上,我们小区八卦的鱼眼位置,一个是在5栋前面的那棵老枯树,另外一个就在我们的脚下。” “脚下?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这里本来是一片小池塘,为了闭眼,就把它给填了。另外那棵枯树,本来长得可好了,也是为了闭眼,当年特意用硫酸给浇死的。” 怎么会这样子呢,朱晴不是说,香樟树是yīn鱼眼,那棵枯树是阳鱼眼,而树之所以死掉,不是因为人为泼硫酸,而是自动死亡的吗?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那高人有没有说,这样子把鱼眼给封掉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这里的怨气太重了,而且你们知道吗,我们脚下的那个小池塘,貌似不起眼,但实则是通往yīn曹地府的。也就是说,如果开着这个鱼眼的话,这个八卦非但起不了作用,反倒会害了住在这里面的人,所以必须要把它填掉。据说当年为填这个小池塘,开发商运来了二十多辆大卡车的土,可是倒了进去,就跟泥牛入海一般,一点作用都没有,甚至连水都没有涨起来一点。” “后来怎么样呢?”我急切地问道。 中年人忽然吞吞吐吐了起来,“后来,后来呀,这个后来,那个高人在这里做了一场法事,往池塘里丢进去了一头牛,一头猪,一只公鸡,然后再倒土,两卡车的土就把池塘给填平了。” “你就吹牛着吧。”有青年男子不屑道:“是不是那牛呀,猪啊,鸡呀,一文本作坊扔进去,就变成了一堆白骨浮上来?” “你怎么知道?”中年男子紧张道。 青年男子嗤笑道:“哟,按你这么说,这yīn曹地府里的阎王爷,就被这么一头牛、猪,外加一只鸡就给收买掉了,关门大吉?如果真是的话,那我们都赶紧去买牛、猪、鸡,贿赂贿赂阎王爷,让他把生死簿上我们的名字都给勾掉吧,这样子我们岂不都可以长命百岁了呀?真是无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 中年男子这次不再反驳,只是轻轻地念叨着:“十二年,十二年期限已到……”然后脚步微微踉跄地挤出了人群。 我悄悄地跟了上去,待拐了个弯之后,叫住了他,“这位大哥,你刚才说的那个填池塘祭拜的,是不是漏了点什么呢?” 中年男子打了一个激灵,抬头看着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另外那位小哥说的有道理,yīn曹地府是不可能被几头猪牛所能收买的,那个高人肯定还开出了什么条件,对吧?” “你真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 “唉,看你不像刚才那些人那般不懂装懂,我就告诉你吧。高人与yīn曹地府达成的协议中,还有一条,就是每年一条人命,12年,就是12条人命。等到这栋楼死了12个人之后,就可以开鱼眼了,居住在里边的人,也就可以平安了。” 有落叶轻轻地落下,切割着我的视线。整个世界在我面前摇晃了起来。 “是吗,一定要死12个人才算了结吗?”我轻轻地问:“那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呢?”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你可以去问公安局。”说到此,中年男子突然打了一声长长的哈欠,毫无缘由。 他张大的嘴巴,将周围的空气急剧地都吸收了进去。 我感觉空气一下子稀薄了起来,然后流动了起来。空气流动,就变成了风。风又终结了一片树叶的生命。枯叶以一种摇摆不定、伤心落魄的姿势,坠落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中年男子一边继续地打着哈欠,一边伸出左手去摘取落叶。 毛衣像条受惊的蛇一般,从他的袖文本作坊腕上滑落了开去。我看到了一排的针孔,怵目惊心。 我缓缓地转身,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诚然,人家吸dú,关我什么事呢?我需要关心的是,这栋楼,还需要死多少人,是否需要拉上我来凑数。 港剧说:转角遇到爱。那终究是电视剧里的编排,现实生活中,我在转角遇到的是何警官,法医,以及那具被包裹起来了的白骨,甚至连棺材板都被刑警们扛上了。 我让开了路。 何警官朝我微微点了下头,两人擦肩而过。 佛说:前世500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我不知道,我前世是否500次地回头看了何警官其实这个动作容易造成颈椎弯曲,但今世里,我绝对是第一次地回眸看了他,我还出声叫唤了他的名字:“何警官……” 我叫唤是大声了一点,所以除了何警官停住了脚步之外,另外一名警官也停住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不过天地良心,我保证那名警官停住脚步,是因为好奇心作祟,绝对不是因为我的叫唤声里充满了深情。 何警官回眸看了我一眼,不带半点风情,“什么事?” 当然了,对他我也毫无风情可解,有的只是冷冰冰的话题,“我想请教你一下,我们这栋楼,究竟前后死了多少个人了呢?” 何警官皱起了眉头,“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倒是旁边的另外一名警官chā嘴了进来,道:“死过一个人,一名主fù,在阳台上收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摔死了。” “哦,那没有其他人吗?” 何警官没好气地说:“还有一个,你不都见到了吗?我们还在你面前表演了一场摔跤……” “哇……”chā嘴的那名警官捂着喉咙大吐了起来,“何队长,你,你不是说不再提这事吗?哇……” 我这才认出,他就是当日里与504老太太“亲嘴”的那名警官。 何警官向他道歉不已。 我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建这栋楼时,是不是真的有死过两名民工?” 何警官警觉地看了我一眼,“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信息?” 我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看来朱晴在这件事上倒没有骗我,“在网上查到的,就是想知道这栋楼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好让自己安心一些。” “恐怕知道的越多,就越挠心吧。我劝你真的想安心,就尽快搬离这里吧。”何警官说完,大步流星地去赶法医去了。 ◎树身渗出血液 我痴痴地站立了片刻。天空yīn暗了下来,像是怨fù倚窗望梅的神情文字上看很美,现实中瞥见,却只会觉得心坠得发慌。 有低沉的云掉落了下来,在我的脚后跟,缓缓地推着我前行。 我的脚很软,软得几乎在雨后泥泞的土壤里都踩不出个脚印。 中年男子说:要死12人。何警官说:以前死了1个人。那么文本作坊加上2个民工,404的小夫妻2人,504的老人,以及失踪的2名小孩,就已经凑足了8个人。剩下的4个人,会是我,许迈,朱晴,柳云深吗? 也就是说,所有的人都难逃劫数? 我走回到了香樟树下。遭受过雷击的香樟树,看上去就像一名忧郁、受惊的小男孩,躲在房子的后面,瑟瑟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抖,眼神苍白。 香樟树下,所有的白骨、棺材板都已经被警察们清空了,仅剩下一根约有碗口粗细的树枝“尸体横斜”在泥土之上,“伤口”处焦黑如炭,去触目惊心。另外的,就是一大堆昨晚被许迈挖出的泥土,以及满地凌乱的脚印。 围观的人群并未散去,不少人聚拢到树下,仔细地观察起掘开的泥坑,还有人在观看雷劈后的香樟树,“啧啧”作响。 许迈为什么要将棺材刨出呢,而且还一定要选择在雨夜?另外,雷劈香樟树,与他掘出的白骨有关系吗? 我眼前浮现出许迈在我面前疯狂地挥着镐头,双眼*的情景,不觉打了一个寒战。 他真是一个疯子。 不知道美艳的朱晴能否收拾得了他? 想起朱晴,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 她今天的神情,亦是一个谜。 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莫非朱晴与许迈之间,早就相识?或者说,他们两个人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住进了这栋楼? 若有目的,会是什么呢? 我猛然忆起,昨晚许迈回家的时候,脚步沉重,似乎肩负着什么东西,然后进屋之后,脚步就恢复了正常。难道他从棺材里挖出了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恰是朱晴所要寻找的,所以当她早上面对着空dàngdàng、破碎的棺材,才会神色惨白如斯? 但似乎也不对。如果朱晴真是垂涎于棺材里的东西,那么她久居此地,早就可以下手了啊,绝对不会坐等许迈的出场。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许迈所挖出的东西,真是朱晴所害怕的! 也就是说,朱晴守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得到“它”,而是为了避免“它”逃离香樟树的约束! 甚至,朱晴极力想让我搬家,为的也是怕我冲着“它”而来,或者是将来发现了“它”的存在。 只有这个解释才是合理的。 如此的话,那么朱晴应该很快就会把目标转向许迈。 那我岂不是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我微微地笑了,开怀的笑。 我的这个被风吹雨打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萌芽出来的笑靥,刚刚含苞待放,就被围观者的一阵惊呼所摧残:“天哪,香樟树流血了!” 所有的人都呼啦啦地全都围拢了上去,我也不例外。 果然,在香樟树的皴裂的树干上,有一股鲜血正沿着裂痕的轨迹,像个慢镜头一般,缓缓地下滑。 “怎么会这样子呢?”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的腿如同墙头草,被风吹得东摇西摆。 有胆大的人不信邪,道:“树怎么可能流血呢,肯定是树脂吧。”说完,伸出了手指头,蘸了一点树干上红色的液体,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脸色顿时大变,跳了起来,“真的是血,还是热的呢!” “老树成精了!” “哇”地一声,所有的人群,如同受惊的栖鸟,一散而开。 现场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另外一个是那倒霉的、试血的哥们。他在受惊之余的那一跳,不慎栽倒在曾经绊过我的那截电线上,紧接着被逃散的人群一脚给踹到了泥坑里。可怜的家伙,无法做到人家白骨那般心如止水,安息长眠,于是小心肝扑腾了两下,晕了过去。 我呆呆地仰望着树干上的血迹。 遗世而独立,让我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胆子原来竟是这么大。不愧是在死人屋里混过的,被吓破过胆,于是也就“无胆”了。 小李飞刀说: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才是刀客的最高境界。 老子说:无为有用。一间屋子,当其是中空的,才能够住人,若全都填满了泥土,那肯定是个墓穴。 但胆里一片空无时,那么勇气就布满了全身。 于是我顺着树爬了上去,一直爬到树干的分叉处。 我看到了一节透明的塑料管,被松松地缚在一节树枝的阳面,管口还在渗出着几滴血液。管身内面,凝固着一层褐色,蜿蜒斑驳,像一条因动脉粥样硬化而堵塞已久的血管。 塑料管沿着树枝一直向上延伸,攀爬靠近着203的卧室窗户。 脏窗户后面,是一对冷漠的眼睛。 我和这双眼睛对视了半分钟,随后它消失在了窗帘之后。 我开始相信许迈说过的话,血地并不是用来诅咒某人的,而是用鲜血来养“鬼”,令其复活。 我也开始相信柳云深说过的话,朱晴会经常拣那些流浪的小猫小狗回家,将它们虐杀而死。因为她需要它们的血。 血,血…… 我仰头,眯着眼,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去看天。 天回于我紧紧眯起的眼神,一如许迈的眼神。 许迈,许迈……你又多了一层神秘。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一名茅山道士,专门前来收妖的。 可是他昨晚差点就把我收了去。难道我也是妖吗? 我全身上下都是人的特征呀,连人妖都沾不上边,遑论是妖了。 哎,搞不懂这个许迈了。不过我没有断背的癖好,所以也懒得去搞懂他。 不过郁闷的是,与他合租半个月,我先是在浴室里全身被他看了个透,随后又莫名地跟他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幸好没有第三者看到,否则我真的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天空仿佛读懂了我的心意,飘下了几滴细雨。 “晕,真的要帮我洗清啊。”我嘟囔着,顺着树干爬了下来,看了看躺在泥坑里的那哥们,想了想,用力地将他推醒,“醒醒,醒醒,哥们,我们要打烊了。” “哦……”那哥们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伸手往口袋里去掏钱包,“来,买单……” 钱包停在半空中,他突然如羊癫疯般地,全身动了一下,随即一蹦三尺高,差点磕到我的下巴,“啊啊啊,鬼差啊……” 他像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风一般的男人。抽风一般的男人。 我叹了口气,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背着双手,缓缓地托着天空落下的雨珠,走回了家。 ◎棺材埋藏秘密 一整天里,我关在屋里,与许迈鸡犬不相往来。 傍晚的时候,我捱不住饿,出来寻点东西吃。 许迈竟然做好了一锅面,等我一起吃。 “对不起,昨晚惊吓到你了。”他再次向我示歉道。 说句实话,他做的面,真的很难吃,应该就是在水沸了之后,把面条、青菜扔进去,煮成了一锅清汤挂面。 不过为了表示我已经接受了他的歉意,我依然勉强地把面条往嘴里送,同时嘟囔着:“没事。” 许迈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最好不要进我的房里。” 我也希望,我以后永远都不要进他的房间。 许迈继续道:“我仔细查看了你说的卫生间顶上的水迹,应该是楼上渗下来。你要不去跟楼上的说一声,让他对卫生间进行一点防水处理?” 渗水刚好能勾勒出张人脸吗,还是我杯弓蛇影,牵强意会所形成的幻影? “楼上504的老太婆,这个月初被发现死在了卫生间里,尸体浸泡了一个多月。”我放下了筷子,因为白色的面条让我想起了老太太嘴里白色的蛆。 许迈沉默了下来,良久道:“那奇怪,水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604?” “604是个空屋。这栋楼里,除了我们外,就只剩下两个住户,602的柳云深,还有203的朱晴。”我看了一眼他。窗外的黑暗飞快地从窗帘上落了下来,一路飞奔到他的眼窝里。于是我能看到的,只是被他眯得快要碰在一起掐架的上下睫毛。 我用力地想要用词语抬起他的睫毛,让我看清里面潜藏的真实表情,“你是不是认识203的朱晴?” 许迈咽下了碗里的最后一点汤,用手抹了抹嘴唇,顺便把我话语里的锋芒全都抹消去,“朱晴?不认识。我所认识的人,已经死了。” 我的心脏被提升了半寸,“是你昨天晚上挖出的那个?” 许迈简洁地答道:“不是他。” “那你为什么要挖他出来,你怎么知道下面埋了一具尸体?” “不是你说的吗,香樟树下是块血地,埋了具血尸,尸身百年不腐,所以我就挖出来看看了。” 我冷笑道:“你难道不是为了找寻什么东西吗?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可是将一些东西带回了家。” “我带了什么东西回家?”一线的光芒从许迈眯起的眼睛里shè出,如同一道激光,顿时将我的胸口烧出了一个大洞。 我所有的疑问都从洞里漏了出来,“你昨晚不是扛了个东西回来吗,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很重,根本不像平常里的你。” “哦,这个呀,”许迈耸了下肩,“恐怕你听到的是我用镐头敲击楼梯所发出的。” 我怔了一下,答案竟这么简单吗? “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棺材里埋葬的,绝对不会是个囚犯,还有呀,那个棺材在几个月前被人打开过了。你说的那个东西,可能就在那个时候被人取走了。” 我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首先,那个棺木是用上等红木制成的,这根本就不适合囚犯的身份。要知道,我国最好的棺木,是金丝楠木,但那个到清朝基本上已经绝迹了,所以红木算是最好的棺木。除非是官宦人家或者是大富大贵者,根本不可能用到红木棺材……” 我忍不住chā嘴道:“那也有可能是死者家人有钱,替他收殓的呀。” “若真是家人收殓,就不可能葬在这乱葬岗里。” 我默然了。乱葬岗里,葬的多是乱世乱民,出现这么一具上等棺木,确实有点离奇。 “另外,棺木是好木,却没有刷漆,所以才会百年之间,被泥水侵蚀成那般模样,这也不合常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棺木之前一直都密封得很好,直至数月前被人为地打开了……” 我忍不住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打开过棺木,并且是在数月前?” “因为当我刨开棺木的时候,棺材盖已经脱落了,但棺材盖的钉子生锈有限,最重要的是,死者的骨ròu虽然在腐烂中,但大部分都还在。” 我听得毛骨悚然,实在难于想象,许迈在那样的环境下,竟然还可以对一具尸体观察得如此仔细。他不去当法医,真是浪费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道:“你说,你开棺时,尸体骨ròu尚存,可是我今天看到的,却是一具白骨,那些……ròu都哪里去了呢?” 许迈怔了一下,道:“是吗?那可能是被雨水冲走了吧。” 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一个黑布蒙面的白衣人站在路中间,挡住你的去向一般你猜不出他是谁,也避不开他,更要命的是,他的白衣在黑夜里将是那么醒目,你连假装看不见都不行。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之中,仿佛所有的话语都被一只蛊虫全部吃光一般。 面渐渐地凉了下来,直至最后变得冰冷,成了一团面疙瘩。我起身把面倒掉。 身体的活动,抖掉了吃话语的蛊虫。许迈用目光将蛊虫钉在了墙壁上,话语汩汩地从蛊虫的腹部重新流了出来,“你说的对,棺木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才会让那具尸体百年不腐,及至东西被盗走的时候,尸体就开始腐烂了。” “不是因为空气进入了棺木,才导致尸体腐烂的吗?” “棺木没有刷漆,埋在土里,不出十年应该就会被泥水侵蚀中空,有土气进去了,只是红木的坚硬材质,让这种侵蚀变得极其缓慢。”许迈的目光如同冬日黄昏里初点燃的油灯,“哔啵哔啵”一阵响之后,渐渐明亮了起来,“你之前说,可能是203的住户拿走了棺木里的东西,对吧?” 许迈的目光如油灯的灯芯,越燃越明亮,我的目光则如油灯里的灯油,越燃越局促,“唔,这个,我也不能肯定。”我想起了朱晴早上惨白的脸,叹了口气,道:“可能是另有其人吧。” 许迈厉声道:“那会是谁?” 我张了张口,“柳云深”三个字哽在咽喉处,吐不出来。 尖锐的门铃生代替了我的声音,将我和许迈都惊了一下。 ◎凶灵突袭朱晴 “谁?”许迈大喝了一声。 门外沉寂了一下,随即传来拍门声,“满竹,快开门。我是朱晴。” 她的声音透露出一丝的慌乱。 也许只是做戏吧,就像《倩女幽魂3》中,利智扮演的女鬼小蝶在门外拼命拍门,引诱和尚十方前去开门,意yù将他捕杀一样,我确信朱晴时冲着许迈而来的。只是我没想到她来得会这么快。 不过我亦知道,我和朱晴之间的关系,不会再如之前那般“纯洁”。之前树上与窗后的那一场对视,已经流泻了彼此的心意。我和她之间,再无鹊桥可搭,更无牛郎织女般的情意可言,有的是,奈何桥下绿波的遥遥相隔。君在桥这头,我在桥那头。 所以,我,朱晴,许迈,再不会是渔翁、鹬、蚌的关系,有着一方坐收渔利的可能,而只会是一盘三国的乱局,你防着我,我盯着他,他前举矛后置盾,对谁都虎视眈眈。 但这样的勾心斗角,才更有意思,不是么? 我如同高尔基散文中的那只海燕,在心中默念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然后去开了门。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朱晴的慌乱似乎是真的。门一开,她就跌倒在我的怀里。 她身穿着一身宽松的棉布衣服,脚蹬一双运动鞋,没有穿袜子,光着脚踝。只是luǒ露的脚踝,这次流露出来的,不再是媚惑,而是惊心上面印了两个深深的血洞,有鲜血不停地流了出来,打湿了她的棉拖鞋。 “怎么回事呢?”我慌忙扶着朱晴坐下。 许迈看着朱晴的眼神,就像空里的流霜,冰冷而又迷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朱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不放。很显然,她尚无法从惊慌的情绪中逃离出来,“他来了,我根本对付不了他,大家都赶紧逃吧。” 我知道他是谁,却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了一句:“他是谁?” “凶灵。大概是昨晚不知谁将他的尸骨从地底挖出,触怒了他,所以他现在开始找人类报复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许迈,他正眯着眼看着朱晴。 “你说的凶灵,就是那具白骨,你是说他有法力?”许迈冷冷地笑了一下,“但我昨晚挖他出来时,没看到他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白骨是你挖出的?”朱晴看着许迈的眼神很复杂。我不是化学家,无法精确地分析出里面的成分,但似乎不含仇恨,“你为什么要挖出他呢?” 许迈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又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朱晴亦不回答,只是目光开始沉淀,最后只剩下平静浮在表面,所有的沉渣都被藏进了眼窝深处。 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你什么都别说,我先帮你包扎伤口吧。” 翻箱倒柜,我四处寻找酒精和纱布的下落。 许迈微弱的目光,被寒冷冻结在了朱晴身上。朱晴则将眼神收拢在我的身上。 我找到了酒精和纱布,许迈用目光点燃了酒精,烈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你身上带有妖气,必将给这栋楼带来杀机。” 朱晴的眼神抖动了起来,寒冷的气息一波一波地dàng漾了开去,将许迈眼神中的烈焰阻隔在了一米开外,“你这么说,恐怕是因为你是凶灵的使者吧,否则你为什么要将他从地底下解救出来。” 许迈的脸色突变,眼神眯得仅剩刀片的厚度,“埋在地底下就是最大的受难吗?” 朱晴深深地看着他,有忧伤在眼神中慢慢地化开,“活死人才是最受难的。” 许迈一语不发,转身进了卧室。 我先用毛巾蘸着温水,将朱晴脚上的鲜血小心翼翼地拭去,及至看到伤口,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伤口上的两个牙印不仅很深,而且边上的肌ròu已经发黑,似是中dú一般。 “你这……究竟是被什么咬的呢?” 朱晴咬着嘴唇,强忍住痛,道:“就是凶灵。晚上我刚回去,还没有来得及开灯,就见我供奉在书架上的一尊菩萨金光一闪,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有点像狗,但又要比狗大得多,最有可能的,就是一个人匍匐在地,手脚并用地走路。我顿时知道,那就是凶灵的真实面目,它终于来了。而我刚刚说的那尊菩萨,是我专门去江西五台山请回来的,法力无边。菩萨发出金光,乃是菩萨在发威。谁知凶灵一个闪身,竟然躲过了,随即闪电般地冲菩萨撞去,将其撞倒在地,摔个粉碎。凶灵一个转身,又朝我冲了过来,我见其不妙,急忙抓起位于门边的胫骨号法器,挡了他一下。无奈仓促之间,我来不及念动咒语,这一挡的力量极其有限,根本招架不住凶灵的冲势,被他咬了一口。我受痛之下,将胫骨号法器狠狠地戳向凶灵的脑袋中。他的整个身体都是虚空的,仿佛只有一个影子。这一戳,根本对他形成不了什么致命xìng的伤害,只将他阻了一下。不过这片刻的阻挡,救了我一命。我趁他吃痛松口之际,赶紧抽身,反手将门关上,前来找你。” 这凶险的一幕,在朱晴声动的描绘之下,显得更加惊心动魄,听得我的心,像一个断线的水桶,“扑通”一声,掉入深深的井底,摔得生疼,“他竟有这么厉害?那他是怎么进入你屋的?” “也怪我大意。昨晚雷电jiāo加,闪电劈中了香樟树,将一片树枝削落了下来,刚好将我客厅窗玻璃砸烂。受此惊吓,今天整日里我都身体不适,头疼不已,一时来不及找人将玻璃换上,大概也让他趁虚而入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慌忙奔到窗前,将所有的窗户都关紧。 朱晴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沓符咒,对我说:“你再将它们贴在窗户上,就可以保佑这里平安,凶灵就无法进来了。” 我“悉听遵命”,将符咒贴在客厅和书房的窗户上。本想将卧室也一并贴上,但想起许迈的“待客之道”,便放弃了。反正以他之修行,恐怕凶灵若真的袭击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朱晴血喂凶灵 忙完这一切,我和朱晴相对寂然,如同一座废弃的楼房,画檐玉廊,全都布满蛛丝,阻挡着人的目光与脚步。 仿佛有一阵大风刮起,将所有的蛛丝扯断,露出了本有的空旷,将声音传了出来,“你还是及早搬离吧,这里太危险。”朱晴的目光中,流露着关切。 我不觉有一阵的眩迷,但想起早上在香樟树上所看到的那一条滴血的软管,心又渐渐地立定了下来,“你呢,还继续留在这里?” “我最多再多呆一个星期,找好了新房子,就立即搬出去。”朱晴凄楚地道:“我认命了,我根本对抗不过凶灵。” “你真觉得我们这栋楼里,所有的事端都缘于凶灵的存在?” “不是吗?你有其他的什么看法?” “如果真有凶灵的话,那么我想请问,你悬挂在香樟树上的那一根管子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呢?”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朱晴幽幽地道:“你肯定是以为我在用鲜血来喂食凶灵,对吧。” “难道不是吗?”迷糊冲撞上了我的脑袋。 “是,但又不是。”朱晴道。 “什么意思呢?” “事到如今,我还是给你说实话吧。”朱晴缓缓叹了口气,“要不估计你总是会把我跟凶灵想象成是一伙的。” “其实埋藏在我们这个小区的最大危险,并不是来自凶灵,而是……我们这片区域,本是yīn曹地府的一个通道,这也是当初选择它作为刑场和乱葬岗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对于现代人来说,肯定会觉得yīn曹地府的说法是很可笑的。但这只能说明我们教育的失败。我们的教育,让人类丧失了天人合一的可能xìng,失去了感应自然的能力,变成了一种空洞的说教,让人变得自大,不信天、不信地、不信鬼、不信神,这是非常极端的。事实上,我们生活的世界,远不是教科书中所描述的那种‘客观世界’,而是充满了许多的未解和谜团。比如就从yīn曹地府或者地狱的起源来说。yīn曹地府、地狱之说几乎存在于世界各国文化之中。比如说,中国的道教里有十八层地狱,专惩生前罪恶;佛教中的地狱为yù界六道最苦之地;犹太教中的地狱,乃是一个‘与上帝隔绝,没有光明,没有喜乐,永远痛苦的地方’;基督教里,地狱与天堂相对,是刑罚魔鬼,关押犯罪的天使,以及‘恶人受永刑之处’;甚至那些小的宗教里,有处处有着地狱的影子,比如耆那教认为地狱是由恶魔掌权,罪人会受到折磨的,直到一生的积恶全都清除为止;世界上最神秘的玛雅文化中,也提到了地狱,他们称之为米特纳尔,由死神弘豪统治着,用饥饿、严寒、无休止的苦役和精神上的虐待等非常残酷的方式折磨罪人。这些地狱内容均萌芽于数千年前的世界各地。我们可以问一句:在数千年前,世界各地的人们几乎没有jiāo流的时候,为何会出现共同的地狱形象,而且全都用于消除人类自身的罪孽呢?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还是古时候人们对于完整的世界认识的一种真实写照呢? “事实上,我们的生活世界里,有许多尚未能被当今科技所能解释的内容,比如说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金字塔,它的重量是地球重量的1/1015;高度是地球到太阳距离的1/10亿;穿过大金字塔的子午线刚好把地球上的陆地、海洋分成了相等的两半;塔基正位于地球各大陆引力中心等等,你说这些都是古埃及人的无心之作吗?不会的,他们肯定是通过某种途径获得了天机。何况金字塔并非古埃及所独有的,它还出现在秘鲁首都利马、危地马拉的提卡尔城、墨西哥的特奥蒂瓦坎城,甚至都有传言说,在魔鬼三角洲的百慕大,在360米的海面之下,有一座高230米、长300米的巨大金字塔,正是这座金字塔的存在,导致穿越百慕大的轮船、飞机频频出事。你能说这些都是人类的力量所为吗?” 我听得目瞪口呆,根本就无语以对,只听得朱晴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承认我们人类的世界,仅占整个世界极小的部分,那么你就不该再去否认yīn曹地府的存在。在我国,最大的yīn曹地府入口,就是鬼城丰都。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看到yīn曹地府的入口的,最多就是可能看到海眼,就是通往大海的入口。比如在北京的北新桥锁龙井就是海眼之一,传说中底下还用铁链镇了一条龙。曾经日本侵华时期,日本人不信邪,强逼着中国老百姓将铁链拖出,却怎么也拉不到尽头,并且井里还突然往上冒出黑水,并发出阵阵可怕的怪叫声,吓得日本人赶紧将铁链放了回去。此外,河南禹州的禹王琐蛟井,昆明的古幢经帏等,都是海眼之一。 好了,还是回到我们小区吧。如前所说,我们小区原在地,是个yīn曹地府的入口,这个入口,就在我们的楼下,香樟树之旁,是一个池塘。” 朱晴所述的,终于与中年男子的相一致了。我静静地听着下文: “当初开发商修建这个小区之时,得到高人指点,将这个池塘给填平了。但不为人知的是,填平这个yīn曹地府的代价是,每年要奉献一条人命给到yīn曹地府,直至一个生肖轮回,即12年。这个高人就是我叔叔,也就是以前203的住户。” ◎血祭12人牲 我的心头震了一下,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点。果然听得朱晴继续道: “这栋楼是在年底开工的。我以前跟你说过,在建造这楼的时候,前后有两名民工丧命,他们就代表第一年和第二年的履约。第二名民工丧命之后,我叔被请到了现场。他看完之后,觉得这样子太悲惨,于是决定违背与yīn曹地府的协议。怎么做呢?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买下了203房,不定期地将一些动物的新鲜血液浇灌到香樟树下,以此来迷惑yīn曹地府。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香樟树下竟然还埋葬着一具血尸。血尸会借血还魂,变幻成凶灵。不过凶灵魔xìng虽大,但法力相对有限。若我叔能够及早发现它的话,就可以将它消灭。无奈我叔一直不知,另外那凶灵也深知我叔的厉害,所以我叔在时,它不敢轻易出动,祭祀给yīn曹地府的鲜血,它也不敢过多截留,所以整栋楼多年里一直都相安无事。 半年前,我叔因为有事,要动身去一趟美国,于是他就游说让我归国,代替他的位置,‘假意’执行与yīn曹地府的协议。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本是在美国学医的,只是从小接受家教,对奇门遁术略有研究,但远不及我叔他那么精深,于是根本镇不住凶灵。它开始放纵,频频出动,酿成了这一系列的血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凶灵的这一系列举动,乃是暗中受yīn曹地府所支使。因为yīn曹地府已经发现了我叔布下的迷魂阵。因此我担心,这里注定要发生一场腥风血雨。 屈指算来,这栋楼里,若加上失踪的那两名小孩,共计已死亡8人,亦即,要达到协议中的12人,还须再死4人。如果你我不及时撤离的话,恐怕都要葬身此地。” 朱晴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我屡屡劝你及早搬家,也是希望你不要成为这12个人牲之一。今早我用血吓退围观的居民,亦是不想他们一不小心,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我的目光落在朱晴身后的窗帘上,渐渐地泅开,“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四人能逃开这死劫,但终究还是要有其他四名无辜者遇害,以凑成12人之数,对吧?” “那倒未必。”朱晴道:“12年之约,到本月的28日就告结束,距离今天,只剩下5天的时间。这5天里,是最为凶险的。倘若我们全都躲避开,并提醒小区的居民不要靠近本楼,我这边再适当地加于施法,有可能会化解开此厄。” 我沉吟了一下,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要躲过了本月的28日,以后再居住在这栋楼里,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不会的。跟yīn曹地府定下的协议,无论怎样,都是要履行的,只是说时间可以延后,比如说,12年变成100年,通过拉长时间,让死亡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这么说,我们总是要搬走的?” “最好如此了。” 我沉默了下来。 无论什么样的故事,结局只有一个:放弃房子。 这是宿命,还是朱晴的使命? 不得而知了。 朱晴最后善意提醒道:“还有呀,你的室友有点古怪,你最好多小心他。” 古怪的人和事,还少吗,也就不差他一个了。 我苦笑着谢过了她,问:“你呢,有何打算?” “能先收容我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吗?”朱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今晚我是回不去家里了,只能天亮了以后,等我布置好后才可重新搬回去。” “这个没有问题。”若是之前,听到美女留宿的话,我必然会心跳加速一倍,鼻血在鼻腔深处打着漂亮的桃花漩,但今天,接连经历了数次惊魂之后,身心俱疲的我,已经对艳遇丧失了回应的能力。“那你睡书房,我睡客厅沙发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朱晴看了一眼我郁郁寡欢的神色,于是改口道:“那好吧,恭命不如从命。我就鸠占鹊巢一晚。只是委屈了你。” 我淡淡道:“没事。能够让美女睡在我的床上,那是我的荣幸。” 朱晴娇笑了一声,道:“讨厌,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她伸了个懒腰,道:“那就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床,我先去冲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澡,好吗?” “你的腿伤……可以浸水吗?”我之前只将用酒精将她的伤口擦拭了一遍,再贴上创可贴,并无特殊处理。 “没事的。”朱晴弯下腰,将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撕下,“我的身体好,伤口很快痊愈的。”果然,原先还在流着黑血的伤口,已经收缩成了一个小点。 我有几分骇然,想起了柳云深说过,朱晴在他身上撒过某种yào,引来小猫小狗将她咬得遍体鳞伤之后,又给他撒了一下黑色yào粉,累累的伤口迅速地收缩了起来,不觉警觉了起来:难道今晚朱晴是在使用苦ròu计? 三国里,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唱了一出苦ròu计,搅得曹cāo百万水师灰飞烟灭。朱晴的苦ròu计,是冲着我还是许迈而来呢? 朱晴起身,找了一双我的拖鞋,洗澡去了,我则找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褥,换上了,再找了条毛毯,扔到沙发上,用于我晚上的御寒。 忙完这一切,我想起忘了拿个枕头,可是待重进书房拿枕头时,却门被反锁了,大概是我刚才不小心之中按下了反锁按钮。 无奈之下,我只得寻起钥匙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就在我团团转的时候,朱晴洗完澡出来,见状问我:“你在找什么呢?” “找我的钥匙,我不小心把门反锁了。” “是吗?”朱晴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提包放在鞋架上,从提包里拿出了一把梳子梳头,突然道:“咦,那不是你的钥匙吗?”说完她俯身下来,从地上的角落里拣起了一串钥匙。 我满怀感激地接过钥匙,打开门,去了书房,拿了枕头出来。 朱晴甩了一下头发,道:“那我先去睡了。谢谢你的收留。” 我点了点头,道:“不客气,晚安。” 朱晴关上了门。 ◎醉酒误入荒屋 躺在沙发上的我,辗转反侧着,心在不安地跳动着,不肯与梦的节拍相迎合,而是丝丝缕缕地,全都迁系在朱晴的身上。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我确信朱晴和许迈应该都已沉睡,才悄悄地起身,去卫生间里拿了一块我之前用水泡软了的的肥皂,再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房。 开锁,拧身,进门,一切都悄无声息,未惊起朱晴半分半毫。我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办完了事,我悄悄地溜出了书房,重新躺回沙发上。心事落定,困意将我热烈拥抱。 一觉睡到早上十点。朱晴已经离开了,只将棉被加盖于我的身上,另留了张纸条:“谢谢你。” 她其实不用谢我的。我与她的目的一样,都是将对方视为猎物,而不是伙伴。我们的关系就如同非洲大地上的狮子与羚羊,彼此都拼命地想要让自己跑得更快一些,让靠近与远离变成了一种生存下去的艺术。 我稍事洗漱了下,坐了个车,去到城市的老城区,在一家小巷子里找了个锁铺,从包里掏出一块印着钥匙膜的香皂,对配匙的老师傅说:“麻烦你按上面的形状,帮我配几把钥匙。” 老师傅慢腾腾地抬起头,看着我,说:“一把10块钱。” 我没有计较价钱,挥了挥手道:“配吧。” 十分钟之后,我拿到了三把钥匙,两把门锁,一把应是抽屉锁。 金庸的《天龙八部》中,姑苏慕容家最擅长的是“以彼之道还施其人身”,我想我亦可以如此对付朱晴了。 一个人慢慢地走在悠长的巷子里,我想起了戴望舒笔下的那个打着油纸伞、凝着丁香愁怨的姑娘,之前的愉快渐渐地消散。 很多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是生活的点缀,而对于某些人,却是活下去的根本。恰如,狮子与羚羊之间的竞跑,落入电视外的眼睛之中,是一声惊叹,但对于辛苦奔跑的狮子与羚羊,则是活命的机会。 也许朱晴有着她的苦衷吧。 我的眼前晃动着昨天所见的中年男子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不觉心微微抽动了一下。 我再去了那一个“流浪之家”,坐在一个角落里。这次,我点了他们服务员推荐的招牌菜“白玉汤”。 汤依旧很香浓。rǔ白色的汤液在晶莹的白瓷碗里轻轻地浮dàng,像朱晴抛出的媚眼,仅仅看着,都那么让人心醉。 我慢慢地啜着汤。汤味与我之前在朱晴家里喝过的那碗汤略有不同,多了一点腥膻的气味,很轻很细,只有我这般用心品尝的才可吃出来了,也许是换了汤料的缘故吧。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柜台,从收银员那里取了些钱,然后就走了出去。 那些钱,可以让他手腕上再多一个针眼。 醉生梦死。且将浮生,付与片刻欢乐,值得吗,不如换作一碗“白玉汤”只是白玉汤未必就比dú品更好,一样的表面美味,内在龌龊。但倘若你不过一介食客,不辨其深味,在三寸的口舌饕餮之间,醉生梦死,却是足矣了。 付钱买单。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耀得我的眼睛闪烁不定,看不清方向了。 我还是习惯黑暗。 就在我迷失在了街头,不知去向时,一个电话拯救了我。设计公司打电话过来,让我晚上过去参加平安夜的盛宴。 平安夜的盛宴。同事笑嘻嘻地道。 何谓盛宴呢?一群人的狂欢? 狂欢不过是掩饰骨子里的落寞。 真正的知己,一杯清茶就可对坐到天亮。只有各自孤单的人,才会用狂欢来“笑对”明天。 垮掉的一代,是我们么? 我终究还是去参加了那一个“盛宴”,跟随着一群人在夜总会里鬼哭狼嚎,推盏言欢。 欢乐就像是啤酒里的泡沫,浮在表面,咽进去的,只是苦涩。 然而我们都还是要拼命咽进去,不是么? 人生不如意,十之*。于是有人“常想一二,”。不过那人是文化大师于右任,不是我,满竹,一个都市里营营碌碌的苟生者。 所以我很快就觉得苦涩漫上了喉间,大脑开始渗入酒精,所有的水汽全都挤压在脚底,变成了一个泥沼。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里面跋涉。 跋涉回家。跌跌撞撞。如有平安之神,恐怕也被我撞倒,或者是冲倒。 平安夜的楼梯,静得吓人。 外面所有的热闹,所有的喧嚣,全都被隔绝了,只剩下一只只的冷眼,散落在各个角落里,不动声色地躲避着我的踉跄轨迹。 我终于踩中了一只冷眼。黑色的眼珠子滚落了出去,白色的眼睑黏在了我的脚尖。冰冷的气息扩散了开来。我的脑子微微清醒了一下。 轻微的清醒,支撑着我掏出钥匙,艰难地chā入了铁门,打开了锁。 黑暗中,一股熟悉的气味飘入了我的鼻子里,如同一把铁钩,穿过我的鼻孔,将我的肠胃搅得翻腾了起来。 死亡的气息。真真切切死亡的气息。 还是死亡发臭的气息。外加……濒临死亡的气息。 一如一个受伤待毙的战士,躺在尸骨遍野的战场里,阳光热烈地照着,将所有的生机全都蒸发了出来,仅剩下死亡的气味和寻血的苍蝇飘dàng在天地间。 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不是我的家。 我踏入了地狱之门,在万家歆享祥和欢乐的平安夜。 地狱的使者在呼号着。我听到了低低的、从喉咙间用力挤出来的声音,低沉而又人。 声音如同一支针,刺入了我的脊椎骨。 我一个站立不稳,跌向了墙壁,按动了电灯开光。 灯泡的光芒,像个被吵醒的老太太,披头散发、张着大哈欠的嘴巴,缓缓地踱了出来。 屋子里的各样家具,则如同幽灵一般,渐渐地从黑暗之中站立而起,堵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了一张陈旧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一台古老的14寸黑白电视,柜子的对面,是一张严重老化的单人沙发,上面搭着一张毛毯。 整个房间里布满了蛛丝,地板上爬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之上,印着一连串的脚印。 ◎正邪两只黑猫 我听到了风吹过破窗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这是我的家吗?是我酒醉之后出现的幻觉吗? 我迷茫着。 难道就在我离开的一天之内,我的房子瞬间苍老了十年? 还是我踏入了时光逆流,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中国,否则哪里来的这些破败家具? 又一声低低叫唤的声音,将我被酒精烧得迷糊的眼睛,略微聚焦了一点。 我这才注意到,在那张破败不堪的沙发上,有一团黑影静静地卧在乱堆一起的毛毯之中。 有一阵的恍惚。一种古老的况味汹涌地扑了上来,几乎将我扑到在地。 古老的城堡里,古老的岁月里,古老的精灵卧在古老的沙发上,与窗外古老的光线,一起渐渐衰朽。 剩下,古老的气息弥漫在空间里,随着呼吸进入了肺间。 我的肺,无法承受这数百年之久的古老尘息,竭力地想要推了开去,于是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 我认了出来,黑影分明是我那被剥去了皮的黑猫。从我书房里失踪的张黑色毛皮,正安然放在它的身边。可是毛皮不是衣服,脱下来了还能穿上去。于是黑猫的命运便如同棺材里的血尸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皮离自己咫尺之遥,却仿若天涯,永远无法抵达。 那一身皮毛,终究是化成了一件衣服,一件不合身、永远无法穿上的衣服。 没有皮毛御寒的黑猫,只能竭力地将自己与身边的毛毯融为一体,于是显得那么的渺小。 毛毯即便可以给到黑猫一定的暖和,却无法替代那些断裂了的毛细血管。于是黑猫失去了原来的黑亮色泽,变得干瘪枯寂。 黑猫在等死之中,苦苦地等了半个月。 我奔到了沙发之前,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屎尿的味道。腐ròu的气味。还有,血水干枯之后的余腥气。 黑猫勉强地张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瞳孔渐渐地扩大了。 它认出了我。它极力地想要伸出爪子,像以前那样地触碰我,却只剩下簌簌的抖动。它的力气甚至挪不动它的指甲! 曾经里, 它是多么的矫健哪。它可以飞快地掠过沙发的扶手,一跃而起,跳到书柜之上;它可以漂亮地在空中翻滚,可以顺着柱子爬到高处。它甚至可以无惧地面对屋子里的凶灵…… 可是如今,它所有的生机都被剥夺掉了,仅剩下微微的一口气。 可是即便如此,它依然认得我这个主人,想跟从前一样地跟我嬉闹。 所有的酒精,全都化成了泪水,一滴一滴地下坠,滴落在黑猫的爪子之上。 我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抱起黑猫,可是我不敢。我生怕我的稍微用力,就会弄破黑猫历尽千辛万苦才愈合起来的伤处,于是又要有血水流了出来。 黑猫还有多少血可流呢? 我以手捂脸,哀哀地哭泣了起来。 也许,黑猫承受的所有苦难,原本都是施于我身的。是它再次救了我。 它救了我两次了,耗去了它九条命中的的八条。 它残留着最后的一条命,就是为了再多看我一眼。 于是,我也就变成了它的死神。 我来了,离开了,它也就将结束了痛苦的生命历程。 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受苦、受难、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哭泣,像个小女人一般地哭泣。 在我的哀哀哭泣声中,黑猫的眼皮渐渐地垂了下去,有一滴泪水从它干涸的眼窝里渗了出来。 黑猫,我的黑猫…… 我抖索着手,想要拭去那一滴泪水。 一声凶狠的嚎叫打断了我的动作。 我转过头去,却见卧室的门口,一只绿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如同没安灯泡的手电筒,剩下一个空窝。 这是一只猫眼。 然而,说它是猫,实在是太牵强了。因为它不仅失去了一只眼睛,身上的许多处皮毛也都掉光了,露出黑色的皮肤,连脚蹼处的ròu,也都腐蚀脱落了,映衬显得爪子特别长;更令人惊恐的是它的头部,两支竖长的耳朵,像被老鼠咬过一般,残缺不全;两颊上,有数个很深的黑洞,最深的一个,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 它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一只猫,或者说,经历了地狱的炼火淬就而成。 是什么样的一种生命力,让它从那巨大的灾难之中存活下来,并成为了地狱的使者呢? 地狱黑猫一边怒嚎,一边步步向我逼近。 我突然发现黑猫的脚下有一块腐ròu。 紫色的腐ròu,像块加了大量色素的红烧ròu,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我骇然地转过头去看躺在沙发上的黑猫。 在离它大约一寸之遥的地方,在毛毯的皱褶之中,亦霍然摆放着两三块腐ròu,其中有一块还貌似人的手指。 刹那之间,我明白了香樟树下的尸体,缘何未曾彻底溃烂,却只剩下了一具白骨部分是被雨水冲刷,部分却是被地狱黑猫所取食。 我还明白了许多事情:我所进入的,并非是我的家404,而是楼上的504;之前我在504门口听到的种种怪叫声和挠门声,都是地狱黑猫所发出的;我睡觉前听到楼上“沙沙”作响的脚步声,是黑猫在跑动;深夜里进入我屋里偷食的,是黑猫;夜半在我床头神秘出没的,是黑猫…… 我甚至明白了,朱晴腿上流着黑血的伤口,乃是地狱黑猫所啮咬。吃过腐尸的黑猫牙齿上,沾满了各种病菌,才会造成伤口处流出黑血。那么之前打破朱晴卧室里的观音瓷像,都有可能是黑猫! 地狱黑猫,极有可能就是朱晴所说的,504的老太太生前所养的。 可是它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了呢? 我想起了柳云深所说的:朱晴会对小动物泼硫酸…… 心颤抖了一下。地狱黑猫真的是朱晴的杰作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 那么,对我家黑猫进行剥皮的,也是朱晴? 朱晴,朱晴,你为何要这般心狠手辣,残杀动物? 我悲凉地笑了。既然是地狱黑猫袭击的朱晴,那么就说明,所谓的凶灵根本就不存在,yīn曹地府之说,就更属无聊了。 ◎潜行进入604 只是这栋楼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值得朱晴如此煞费苦心地要将一个个住户赶走呢? 容不得我将所有的答案细细想好,地狱黑猫已经按捺不住,一个跃身,冲我扑了过来。 我酒早已醒了一大半,慌乱地闪身避过,朝大门口跑去。 地板突然间变得如水蛇一般滑溜。 我提防不及,重重地摔倒了,手臂打在了卫生间的门上,将门推开。 一股恶臭从卫生间里被解放了出来。 我看到了一滩水,铺满了卫生间的地板,再越过了门槛,溢到地板上。 水源来自于断裂了的水龙头。 大概是当日警察在勘察、搬动尸体时,不慎将水龙头弄坏了,于是只能借户外水表旁的进水开关来控制水流。 如今,进水开关被人打开了,于是水流汩汩而出。 只是下水道的出口,被一团花白的头发堵住了,像个巫婆站在教室的门口,堵住了学生的去向,于是水像受惊的小孩子只能张慌地在屋子里乱窜。有的水漫出了门槛,进入客厅,有的则渗入地板,成为404屋顶的斑驳水渍我夜半所看到的那个女人头,竟是这个涓涓流出的水流的“杰作”。 水流将积攒了一个多月的尸水和尸臭翻卷了起来,送至我的脚边,如同一道绊脚索,让我匍匐在它的面前。 地狱黑猫则是埋伏好的杀手。它张开了嘴,冲着我的喉咙咬了过来,动若闪电。 我根本无以闪躲,只能躺以待毙。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滑倒了我,亦滑倒了地狱黑猫。 它跌在了我的身上,白森森的牙齿距离我的喉咙不及半尺远。我可以嗅到它口腔里散发出来的腐烂气息。 我们的动静,惊起了我家黑猫。它耗尽全身的力气,“喵呜”叫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一剂镇定剂,地狱黑猫竖起的毛渐渐地平伏了下来。它从我的身上撤离了,快步趋向了沙发上的黑猫,温柔地伸出舌头,舔着我家黑猫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它眼中的那一滴泪。 我家黑猫最后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无力地闭上了。 它再一次救了我,支取了它仅剩的最后一条命。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再度掉了下来。 地狱黑猫凄厉地叫了起来。它被燃烧过的声带,如同一把钝化的锯子,锯着我的耳膜,没有出血,却阵阵疼痛。 我手脚并用地爬起了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 在将504的铁门重重带上的时候,钥匙声动,却是我之前忘了拔下。 我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拔,一个用力,却将钥匙拧断在了里头。 手握着半截钥匙,我心如数九寒冰。我知道,从此以后,我与黑猫咫尺天涯,相隔一扇铁门,永远都无相见的机会。 只是我怎会有504的门钥匙呢? 久久地呆立在504门口,心头的疑惑解不开半点半毫。 我只能缓缓地拖动着双腿,带着一身染臭的水汽,走回404,敲开了许迈的梦乡,让他帮忙开门,进屋。 *,洗澡。 卫生间顶上的水渍加重了一层。已有白灰成块掉下。也许过不了多久,连楼板都会塌掉吧,如果不关掉504进水开关的话。 我从书房的抽屉里取了备用的钥匙,出了门,上楼。 504的进水开关拧住了。它该安息了,不应再每日滴滴答答,哭诉着自己的愁怨。 只是有些东西,连死亡都无法带走,比如贪婪,比如吝啬《武林外史》中,那个严监生仅因灯油中燃着两根灯芯,迟迟不肯闭目,直至妻子挑去了一根灯芯,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栋大楼,就是建立在贪婪与吝啬之上。 若不是政府的贪婪,就不会在乱葬岗上盖房,招引这么多的血光之灾;若不是开发商的吝啬,那么大楼在建立之初,就应该设置闭路监控,那样的话,许多的魑魅魍魉就会现形,不得兴风作浪。 我举起手中的钥匙。它是我铁门的钥匙,亦是504铁门的钥匙。那么它究竟还可以开启几扇门呢? 我不觉起了好奇心,于是决意一层一层地试过去。 我第一个试的是602,钥匙根本就无法chā入进去;接着是604。 钥匙在锁孔间轻微地动了一下,有微微的电流,传进我的指尖,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每个人,都有着窥视的yù望。比如喜欢看别人衣服后面的春光,窗帘背后的故事,门后面他人的悲欢离合。 门锁的转动,*起了我的肾上腺素。我像一只伺机叮人的蚊子,悄悄地进入,不惊起人们的警觉。 屋内很暗,空气凝滞不动。 我掀动着鼻翼,打破了空气的沉睡。 所有的气味飞快地散开了。其中血腥气慌不择路,撞到了我的鼻子。生疼。 我略微诧异了一下,转念了下,掏出手机,摁亮了屏幕。 微微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掀开黑暗的面纱,让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与我想象中不同的是,整个客厅里空dàngdàng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半点居家的样子。 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呢? 我疑惑了起来。一直以来我以为这上面住着人,甚至可能就是柳云深,可怎么会是个空屋呢? 难道真的有不明的东西出没? 我竭力地仰起头,想要让思绪从空芜之中坠落下来,重归于大脑。 然而,落下的只有铁钉,从我的鼻孔穿入到大脑深处。 大脑一片疼痛。 鼻子尖锐地翕动着。血腥气又被吸引了过来。 我打开了卧室的门。里面除了厚厚的尘土之外,空无一物。 怀着深深的疑虑,我转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地板上,有轻微的湿意,以及消dú水的气味,然后还有一时洗不去的血腥气。 手机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了下来。站在空dàngdàng的卫生间里,我仿佛置身于冷冻库中,寒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占领了每一个毛孔。 有飘渺的哭声从黑暗之中杳杳而至,缭绕在耳边。 ◎黑暗惊魂相遇 哭声像是某个游吟诗人的叹息,弃国离家、孤身荒野里的沈沈叹息,每一声里,都含着深深的痛意,无尽的悲伤。 我闭上眼睛,看见了哭声从一个人头里发出。 离开了身体的人头,被孤零零地放在了马桶盖之上,口唇一张一翕,有风鼓dàng进断裂的声带里,擦出了哭声。 受哭声的指引,地上有一只手猛地竖起,惊动了旁边另外一只持刀的手。 刀子掉落在地,发出沉重的声音。 这是一把斩骨刀。力大者,可以一刀用它劈开头颅。 所有的骨头,在厚重的刀下,都失去了原有的硬度,变得脆弱。 于是,竖起的手被压了下去,五根绝望张开的手指头被剁了下来。几乎没有血水流出来。 血早已流干了,恰如泪水一般。 没有手指、光秃秃的手,看起来极其怪异。所以它很快被进一步剁成了一节节的骨ròu。 血腥气从破裂的骨骼之中,冒了出来,飘散在空气中,如同冤魂的一般,久久不愿散去,于是多日后被我敏锐的鼻子所捕捉。 可是那些被剁碎的骨ròu,在哪里呢?莫非已经被遗弃? 我将目光投向了厨房。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领着我走向厨房。 厨房的门关着,反锁着。 我怔了一下。 小区的厨房的门锁都是chā销的,那么又如何能从里面反锁呢,除非是……从楼顶吊下来,进入到连接厨房的阳台上,再从阳台进入厨房。 如此的话,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出入这栋楼的,除了我、柳云深、许迈、朱晴以及穿毛衣的那中年男人外,还可能有第六个人? 难道是我误解了柳云深? 我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所有的褶皱都堆积在脑门之上,将原本混乱的大脑压得透不过气来。 黑暗的屋子里,总是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血色的秘密,然后……还有突如其来的惊吓。 我听到了厨房里传来动静,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穿衣服。 可能藏尸的地方,夜半传来穿衣服的声音……我的头皮不觉一麻,腿肚子开始发酸。 一扇门,隔断的不仅仅是视线,还有真相。 门后的动静越来越大。我听到有推拉玻璃的声音,接着是“砰”的声响,将我的心跳镇住了两秒。 自始自终,我都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 难道又是地狱黑猫在作祟?不可能呀,604并不倚靠着香樟树,黑猫如何能够进来呢? 莫非真是鬼魂…… 我想起了民间流传的回魂夜说法,不觉背后的汗毛森森竖立而起。 我掐指一算,如果604屋子里真的发生过血案的话,那么差不多就是七天了。 头七晚上,死者的鬼魂若不回家看一眼亲人,是不会安心投胎的。 如今,两名死者的亲人都已经搬走了,他们是否就回来看一眼曾经生活的地狱? 如此的话,他们应该是带着极大的怨气吧,难怪会发出“砰”这样的声响。 就在我正胡思乱想之中,门忽然一下子打开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后秒冒了出来。 我惊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几乎是下意识般地伸出手,按住对面的脑袋,将他用力一推,随后飞快转身,箭也似地窜出了602大门。 在奔跑下楼的时候,我又听到了504门后传来地狱黑猫的尖锐嘶吼声。 是因为我家黑猫死了吗? 我的心一下子空落了下来。进屋,跌坐于地,张大着嘴,无声地喘息着。 门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最终在504门口止住了。显然他被黑猫的叫声所吓住了。 脚步声在5楼的楼梯间逡巡了一会,终于落了下来,停止在404门口。 我早已熄灭了灯,制造安歇的假象。 身后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我听得出来,敲门的人心情十分复杂、犹豫,所以敲门的节奏显得特别凝滞,忽轻忽重。 我知道门外站的是谁。在刚才推开的电石火光之间,我从对方黏腻的发质上,已明悉了,他就是柳云深。 我十分佩服他的是,在刚才那般突兀的情况下,他竟然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叫出声来。 我也没有叫出声。因为都被幽秘的心事堵住了嘴。 不明的是,柳云深如何能够进入604反锁的厨房?难道他已将602与604之间打通? 我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烦躁情绪之中。我知道,山雨yù来风满楼。这栋楼里,在酝酿着新一轮的腥风血雨。我,朱晴,柳云深,许迈,谁都不得脱身。 第二天一早,我尚沉溺在睡梦中,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像一把利刃一般,刺穿了睡梦,扎入我的脑袋中。 我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仔细倾听四周,却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响。 莫非惨叫声是我的幻听,抑或是从梦中传来的? 我决定推门出去看一下。 我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又一声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如同一块烙铁掉在我的手背上。手顿时收缩了起来。 紧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我听清了,动静来自卧室。 许迈出事了?难道是柳云深误将许迈当作是昨夜的入侵者,前来杀人灭口? 我的心被吊了起来,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武器,于是打开门,冲进厨房,拎了一把菜刀出来,奔向卧室。 卧室的门竟然反锁着。 “许迈,许迈……”我用力地拍着门。 屋里的声响渐渐地消逝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粗重的呼吸声。 “许迈,你怎么啦,快开门!”我大声地叫喊着。 许迈依然没有回答。 我咬了咬牙,提起脚,用力地朝房门踹去。 胫骨几乎要折断。门终于被我踢开了。 我手拎菜刀,杀气腾腾地冲了进去,一副英雄救汉的气势。 ◎人猫凶残恶斗 卧室里,一片狼藉。衣柜倒了,床头柜被砸烂了,连床都坍塌了,歪斜在一侧。许迈以手捂着脖子,虚弱地侧坐在床下,手指间有血水渗了出来。 “人呢,人在哪里?”我混乱地将菜刀在空中乱砍,“柳云深,你给我出来,滚出来!” 可是屋子里,根本就容不下第三者。 柳云深杀了许迈之后,凭空消失了? 我将目光投向阳台,然后冲了过去。 有东西绊倒了我,菜刀丢了出去,砸在门上,反弹了回来,差点砍到我的脑袋上。 许迈如同受了重大刺激一般,从地上弹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我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小晗,小晗,我的小晗……” 我惊得怔了一下。难道许迈受伤之余,神经错乱,将我当做了他的小情人? 目光被许迈的动作扭向了床脚。我骤然看到了一具木乃伊! 那真的是一具木乃伊,只见一个干枯的身体,裹着数层亚麻布,布上镀着一层褐色,像是某种液体渗出,看上去黏黏腻腻的。裹在脸上的布条已被解开,露出了一张枯干了的脸,依稀可以分辨得清是个女人。让人惊恐的是,她的耳朵被撕裂了,仅残余一点连在脸皮上,而且耳廓有明显动物啮咬过的痕迹。 木乃伊身上散发着一股浊香。这股浊香曾经停驻于卧室内,缭绕着,纠缠着我的梦境。我一度以为它是香樟树的气味,未料到竟然是风干了的尸味。 有一道灵光劈开了我混沌的大脑。我以手指着许迈,结舌道:“你……你……你是第一任的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 朱晴曾经说过,最早入住404的,是一对夫妻,后来莫名地失踪了,随后搬进来了一个寡fù和她的儿子,他们发现了404的种种怪异事件之后,就将房子转卖给了老李头的儿子和媳fù,之后老李头又将这间鬼屋骗卖给了我。 许迈和眼前的这具木乃伊,正是朱晴口中失踪的那对夫妻。 我亦明白,缘何卧室的床位,会凭空加高了三寸,原来为的是隐藏这具尸体。 曾经在我梦里屡屡出现、怨我压痛了她的梦魇影子,缘是床底有人。 许迈在搬进之初,说他是“前来收尸”的,原来他不曾骗我。 他说这屋子里有血腥气,从很远的时间穿透到今,也是实情。 剩下还有一个实情便是:我确实数日里与这尸体抵背而眠。 窗帘被寒风吹得簌簌发抖。 我亦瑟瑟发抖中。 许迈跪在木乃伊身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撕裂的耳朵,全身都在哆嗦中,像是秋末大限将至的寒蝉。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处,有两个深深的血洞,有黑色的血,如同水龙头坏了的自来水,从里面不停地冒出来。 我倒吸了一口气,“你被黑猫咬了?” 地狱黑猫曾经啮咬过504老太太的尸体,吃过血尸的腐ròu,另外还可能吃过其他乱七八糟的食物,它的牙齿、唾液里,已经沾染了无数的细菌,咬上一口足以令人感染致死。 原来许迈刚才与之搏斗的,不是柳云深,而是地狱黑猫。可能是地狱黑猫缺粮少食,于是跳进卧室,想要进来找点吃的,刚好撞见许迈摆放在地上的尸体,就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可以想象许迈见到这一幕时的怒火攻心。前日里许迈追杀那只老鼠,应该就是因为它咬到了女尸,招致许迈生吸其血,啖其ròu。如今黑猫咬掉了女尸的耳朵,他不疯了才怪。 之前我所听到的巨大声响,显示出一人一猫之间的角逐,是多么的惨烈。 只是最终的结局是,黑猫负伤逃走,然后在许迈的脖子间留下了两个深深的牙印,致命的伤口。 许迈以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突然有一种特别特别的疲倦,掺杂着心碎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荒漠里走了很久很久。空阔的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停下来,躺在滚烫的沙砾上,任太阳将我晒焦,可是背上紧缚的十字架却阻止我止息下来。于是我只能继续行走,行尸走ròu地行走。形影相吊,皮肤干裂。 黄沙尽头,是我的归宿。可是在抵达这归宿之前,我需要接受炼狱般的煎熬。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抵达了生命的终点,却发现,黄沙的尽头,是一整片的砂岩,根本无埋身之处。于是深深的绝望翻卷了上来,将我吞没。 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 我能体会,所以我读懂许迈眼中满满的怆伤。 “她是你妻子?”我问。 “妻子”这个名词,离许迈的生活太久了,久得他都生疏了起来。然而就像恋人之间的相逢,热烈的情感很快就会点燃记忆的火把,他微笑了起来,“是我的妻子,她叫小晗。”他的声音嘶哑,却布满了温柔。 爱情真是一种最好的金疮yào,尤其相对于时间的创伤而言。 我呆呆地看着许迈脖子间的伤口。我明白,如果不尽快止血、清dú的话,许迈可能就熬不过今夜。 我亦知道,能够拯救许迈的,除了医院里的医生外,还有一个人朱晴。她学医出身,最重要的是,她有治愈黑猫致命xìng病菌的良yào。 可是我能让朱晴来拯救许迈吗?这样的话,他俩可能会变成联盟,而我就多了一个强敌。 所以我只能坐视着许迈死去,当然了,这也可能是他的心愿。 我从屋里翻出了几块创可贴,贴在了伤口上,这样我就可以看不到黑色的鲜血,就不会给良心蒙上一层yīn霾。 许迈对我的行为表现出了轻微的感激。 我想了想,再从屋里的杂物箱里翻出了一支502万能胶,递给许迈。 许迈怔了一下,接过万能胶,在手里把玩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拧开了盖子,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小晗耳朵的撕裂处,将耳朵黏上。 做完了这一切,许迈将万能胶递还给我,由衷地道:“谢谢你。” ◎疑心害死妻子 “不客气。”我犹豫了一下,在地板上坐下,强忍着女尸散发出的难闻气味,问道:“她……你妻子怎么会成这样子了呢?” 后悔在许迈的脸上划了一道伤痕,但随即飞快地愈合了,余下的是亮晶晶的痛楚,“都是我害的。” 他的头和声音都一起低了下来。 一瞬间,我生怕他已经死了。 还好,他的呼吸仍在继续着。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声音的恢复,铺叙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爱与恨的故事: 许迈的妻子本名叫做凌雨晗。十年前的许迈,通过自己的打拼,成为了一家建筑公司的一名小主管,凌雨晗则是一家工厂的文员。 他们的相识充满了偶然与天意,公jiāo车是连接他们缘分的红绳。 那天,凌雨晗穿着高跟鞋,在挤早班的公jiāo车。坐车的人太多了,于是凌雨晗在前面车门jiāo了钱,就退下来,准备从后门上车。仓促之间,她没有看到后面的许迈,于是一脚踩到了许迈的脚背上,紧接着摔倒了。 许迈将她扶起,一起上了公jiāo车。 凌雨晗很快发现,脚肿了起来,在公jiāo车上几乎无法立足。 细心的许迈发现了她的不适,于是在下一站时带她下了车,搀着她,打了个的士,去医院开了yào,再送她去工厂上班。 爱情的印痕,就在多次的搀扶之中,悄悄地烙在两人的掌纹之中。于是双掌相叠了起来,幸福合拢。 从相爱到结婚,许迈和凌雨晗用了半年的时间。 “我们非常地相爱。”爱情的光芒笼罩在许迈的脸上,驱赶走了死亡的yīn暗。他的声音里淌出了蜜,“小晗她是个大学生,学中文的。跟我不同,她热爱着诗意的生活。所以我一有时间,就陪她出去旅游,或者是去城市的郊外去看日落,看夕阳的光芒如何变幻出七色的彩霞,看青蛙的叫声是如何唤醒黑夜的精灵。我们在草地上接吻,在荷花边手牵手散步,在流星雨的下空,许下相依相守的诺言……” 我听着都有几分陶醉,然而在鼻子边逡巡的气味提醒着我,恰如布在叶子上面的阳光背后是yīn影一样,幸福的踉跄转身,面对的将是冰冷的利刃。 果然,爱情的光辉如夕照一般,渐渐地褪去,蝙蝠的翅膀振动了起来,发出尖锐的不谐之音,“虽然我可以陪她去做许多事,但我知道,我并无法完全地进入她的世界。我只是一名打工者,每天穿梭在脏、累、苦的建筑工地,我看到的是,是建筑工人黝黑的脸庞上淌下的汗水,是钢筋水泥的禁锢。于是风花雪月注定离我很远。虽然跟小晗在一起之后,我拼命地看书,看世界名著,看古典诗词,可是我身上的泥土气息,终究是和小晗身上的花香混不到一起的。” 爱到入骨,却又无法放心爱的状态,让爱情变成了一剂慢xìngdúyào。许迈渐渐地开始有点迷失了本xìng。他变得捕风捉影,草木皆兵。他害怕某天,凌雨晗会陷入到另外一段诗意的爱情之中,让曾经的相濡以沫变成了相忘于江湖,于是他开始变得捕风捉影、猜疑猜忌。每一次凌雨晗的加班晚归,他都要怀疑成她会不会在外面偷情;每一次凌雨晗一个人外出,他都会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是与人幽会去了……为此,他背着她去偷偷打印她的手机账单,暗暗对她进行跟踪。虽然凌雨晗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许迈却始终无法摆脱这种yīn暗的心理。 这样的猜忌让他痛苦不堪,亦微微地刺痛了凌雨晗。只是温柔体贴的凌雨晗默默地将他的这些过分行为视为爱的副产品予以接受。但凌雨晗越是忍让,许迈就越是怀疑这其中有鬼。他觉得,凌雨晗之所以对他如此包容,肯定是因为问心有愧,于是他就更加地坚定,要查出这个隐形的男人究竟是谁。 终于有一天,他抓到了这个男人存在的证据他在凌雨晗的化妆柜里找到了一个信封,信封中是她的几张xìng感照片以及一封未署名情书。他强忍住心中的狐疑,问她这个要给谁。 凌雨晗甜蜜地一笑,道:“这个是给曼弟的……” “曼弟”这个亲昵的称呼,如同一座五指山,将许迈原本就脆弱的自信脊梁彻底地压垮了。他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最深爱的女人,早已经背叛了他,他们的爱情约定。于是在她拿着信封准备往外走的时候,伤心yù绝的许迈手持一把水果刀,用力地冰冷的刀锋刺进了她的后心。 她难于置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来不及留下一句话,除了眼角溢出的一滴泪。 她的鲜血,让他仓惶,亦让他轻松。他终于可以不再对她提心吊胆,她可以“死心塌地”地跟随着他。 然而,如何处理她的尸体,却让他煞费苦心。他舍不得将她择地埋葬或者弃尸野外,因为这样的话,他就永远再见不到她了,但他也不可能将她永远摆置于家,如此的话,他杀妻的事迟早就要曝光,而且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发臭。 他苦思了一天,决定将她制作成一具木乃伊,藏于隐秘之处,让她永远陪伴着自己。 于是他设法分批购买了大量的福尔马林,倒入浴缸,将凌雨晗的尸体像他之前梦游那般,小心翼翼地洗净,用针筒往内脏里注shè进了大概一升的福尔马林,再将尸体放入浴缸浸泡了三天,随后将其捞起,再度净身,在她的尸体上撒上石灰粉,之后用干净的亚麻布将她一层一层地裹紧,同时往亚麻布上淋上了一层的香油,最后,他再购买了大量的灯芯草、麝香、冰片、木香等yào物,铺在地板上,垫于她的身体之下,进行杀菌防腐。 ◎十年哀伤流浪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购入了一批地板,利用自己早些年学到的木工手艺,为她在家里做了一具棺椁也就是我所看到的,凸出地面约三寸高的地板。为方便自己随时查看凌雨晗的状态,他将其中的一块木板设计为活动的,随时可以取下。 此外,他还给凌雨晗生前所在的工厂打了一个电话,谎称说凌雨晗怀孕了,要回老家静心养胎,所以辞职了。由于他和凌雨晗均是父母双亡,来往的亲戚极少,因此凌雨晗的离世,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虽然警察没有找上他,可是许迈很快就发现,每次他一走进卧室里,就会看见凌雨晗坐在梳妆台前,背上chā着一把刀,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对着镜子慢慢地梳着头,镜子里空白一片。及至他靠近她时,她就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出现幻觉了,他不敢纵容自己的幻觉更进一步,去看见她的面容。但他深知,那上面定有两道血痕,凝固着怨恨。 接着,幻听接踵而至。每天晚上他睡觉时,总会感觉床头站着一个人,默默地望着他。倘若他真的睁开眼,竭力去寻找她的存在时,她就成了一个极小极小的白点,有时候藏在窗帘后面,有时候藏在桌子底下,更多的时候,她在床底下。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开始出现了,他的名字是声音里的主角,“许迈……许迈……”,声声叫唤,飘忽不定。忽而在窗外,忽而又急遽地趋向了他的枕边,将他的睡眠搅得如同浸了水的米粉,一扯就断。 他知道,那是凌雨晗的鬼魂在缠着他。无论她生前负了他什么,她终究是死在了他的刀下。她的怨恨来不及吐出,就只能付与她的鬼魂,在卧室里进进出出,一点一点地撕扯着许迈的神经。 许迈终于崩溃了。他承认他错了,他不该杀她。她是他的妻子,他最爱的人。她扼杀了他的爱情,他扼杀了她的xìng命,这并不是一场对等的报复。于是他只能逃离,远远地逃离404,远远地逃离这座城市。 他选择了流浪,从一个地方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用尽了他生平前20年里所学来的木工、电工、建筑本领,勉强苟活。而她jiāo予他的爱的能力,渐渐凋零,多年里,碾作尘。 流浪的日子,亦不得安宁。他始终觉得,有条绳索缠绕于自己的脖颈间,随时准备拉紧,勒断生命的甬道。初时惊惶不安,后渐渐安之若素。因为他将自己视为了一名活死人。 直到三个月之前,他的心,忽然变得狂乱不安,就像是一个疯狂乱转的时钟,找不到正确的中心。他重新夜夜梦见凌雨晗,有时候她是含情脉脉,有时候她是面带狰狞。她的台词永远只有两个字:“许迈……”声音凄厉如号,能够将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刺痛,将他柔软的棉被变成了一条针毡。 他忆起,距离他们初次的相识,时光已经流逝过去了十年。 十年光yīn,弹指一挥间。只是这一指,却是金庸小说里南帝一灯法师所施展的“一阳指”,一指穿心。 曾经里,他与凌雨晗曾对着这个“十年之期”许下了种种美好的幻想。他们想象那时入住新家,娇儿初长成,生活乐无边。他们相互约定,十年之时,将再为对方制造一份浪漫,刻骨铭心的浪漫。 他在心里许下的浪漫是,收集她在这十年里的每一张笑脸照片,拼成一个大大的心形图案,将其作为礼物送给她,并承诺,下一个十年里,她的笑容将会增多一倍……他会用自己坚实的双臂,温暖的怀抱,让欢笑永远地镌刻在她的脸上。 他也曾无数遍地猜想过她会送他什么礼物,每一次他都会笑得眯上眼。 那个时候,他的眯眼,是因为笑的挤压。 如今,他的眯眼,是为了不让别人看透他内心的惶乱。 十年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浪,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了当初的期许,然而凌雨晗却忘不了,她终究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他回来这座城市,这个房间,来践约着自己的浪漫愿望。 只是,她的笑容,早已湮没在岁月的荒尘之中,他手中所握有的,仅有她原本放在信封之中的5张照片,浅笑梨涡,眉目含情。他承诺于她的那一个心形笑容,飘散在了时光的罡风之中,剩下的5张照片,刚好足够摆成一个“亡”字。 许迈喃喃道:“她召唤我回来,我本以为她是念着昔日的情分,谁知她心中终究是恨着我,要我的xìng命。”他的神色之中,充满了落寞。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她不知道,我重见到她时,有多么的高兴。我明白,我的幸福早已被她全部收取去了,遗落我在世间,仅是一具行尸走ròu。”一滴泪水滚落了下来,“其实她根本就不用对我下手的。这次我回来,一个是替她收尸,另外一个也是替我自己收尸。” 我心头震了一下,知道许迈是早已抱定了死亡的信念。 dú素似乎侵袭上了许迈的大脑,他的眼神变得涣散起来。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光圈,一圈一圈地dàng漾开去,一直沉淀到香樟树浓密的叶子中,再也寻觅不到。 世界变得一片空白。唯有许迈呢喃般的细语,依旧在为我刻画着一个惊心动魄的爱情版画:我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担心别人有朝一日发现了她的尸体,对她的尸体进行百般摧残,于是我在尸体上洒了一层dú粉,凡是接触尸体者,不出三日,必然dú发身亡…… 我不敢开口问他是从何处弄来的dú粉,心中只是暗自庆幸自己未曾接触到尸体,躲过了一劫,然后悄悄地将身体移开了一点,距离凌雨晗稍远一些。 ◎dú粉攻心伤人 我忽然明白了,床底下的人形苍蝇从何而来:当日里,前任房东杀死了妻子,血液肯定是沿着地板渗进到凌雨晗的尸体上,激发了dú粉的dúxìng。血腥气吸引来了苍蝇,然而它们飞近之后,却纷纷受那dú气所熏,毙命于地,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地板。 我心里一悚:这个dú粉,既然可以隔着地板dú死苍蝇,那么会不会挥发在空气中,影响着住在其中的人?比如说,前任房东疯狂杀妻,乃是dú气攻心,心智丧失之下的举动? 可是,如果说杀妻是受dú气所支使,那么将尸体肢解,却需要理智的支配吧,除非……他是将人体当做了发泄暴力yù望的对象,也就是说,他不是在分尸,而是在剁ròu…… 若是如此的话,倒可以解释丈夫之后为何要自杀了任何一个人“一梦醒来”,发现妻子变成了一堆碎ròu,而屠刀握在自己的手中,恐怕都要精神崩溃或者自杀吧。 我之前出现的种种幻觉,是否也与dú气有关呢? 只是始作俑者的许迈不可能给到我这个答案了。或者说,这个答案对我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许迈的声音,如同窗外漏进来的阳光,凌乱地铺散在地面上,映出些微的光亮:几天前,我听你说到血地可以让死人复生,一下子萌生了希望。我想如果将小晗葬在血地里,日日用血浇灌,她是不是就能复活起来了呢?可是当我将埋在地底下的那具尸体挖出时,看到他的腐烂,我就彻底绝望了。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见到我的小晗,鲜活的小晗,除了在死亡的世界里。于是我将小晗抱了出来,与她同床共枕。我的身上,早已中了dú,活不过明天。可是小晗,小晗她竟然恨我如此之深,仍然要派个使者过来,要我的命…… 许迈与木乃伊同床共枕一宿?我的根根毛发竖起。 我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恶心感,替凌雨晗辩解道:“这个……那个黑猫不是你家小晗派来的,它是楼上504的,我想它跑到屋子里来,大概只是想寻找一点食物吧。” dú素封闭掉了许迈的耳朵,他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只是在嗫喏着嘴唇,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我不自觉地将身子凑近了一点,想要听清他说的话。许迈忽然劈手揪住我的衣襟,厉声道:“你……你是不是那个曼弟,否则小晗怎么会排遣你来呢?” 我知道他是指上次我与他同床共枕之事,他以为那是妻子凌雨晗所安排。 他的脑子之中,只有小晗一人。我明白,他是我、朱晴、柳云深四人之中,动机最为单纯的一个。 但越是单纯,就越容易陷进牛角尖中,无法拔出。 他的牛角尖已经深深地触痛了我。我用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抓扯,无奈他的手如铁钳,任我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已经中dú了……”这个念头像一枚鱼雷bàozhà我的脑海深处,将我冲击得阵阵眩晕。我死死盯着许迈的手,生怕它离开我的衣服,触摸到我的皮肤。那样的话,我就不再是“坐山观虎斗”,而成了同归于尽的“革命烈士”了。 突然间,一道灵光像一把开山斧般地劈中了我的大脑,将我震得差点一个踉跄,随即所有的迷雾迅速地消散了开去,露出真相的面目。我高喊了一声:“我知道曼弟是谁了。” “是谁?”许迈的手劲加重了几分。我可以听到他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也可以听到我的衣服破裂的声响。 我道:“那封信呢,在不在你身上,你先给我看一下,我好确认是不是他。” 果然如我所料,许迈的手渐渐地松开了,但力量并为卸去,而是施加于自己的脸上。我看到他脸部的肌ròu用力地挤压在一起,想要阻止悲伤从中流泻出来。无奈悲伤如水,一滴一滴,打湿了脸。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从衣柜底部掏出了一个信封。 经过多年岁月的揉搓,信封已经破旧不堪,不过每一个褶痕和破裂处,都被细心地用透明胶粘好了。我看到信封上没有“收寄”字样,只留了404的地址,以及“凌雨晗”三个字,心中有了底。 许迈用僵硬的手,从信封中掏出了几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全都过塑过,所以未有受损迹象,但信纸就惨不忍睹,简直就像是旧社会里缝满补丁的乞丐服,片片破碎,又用透明胶一点一点地粘好很显然是某日许迈盛怒之下,将其扯碎了,但最终又舍不得她的笔墨,重新粘好了。 他对她的情义,由此可见一斑。 将信和照片jiāo给我,对许迈来说,似乎是一件莫大的难事。多年以来,妻子凌雨晗陪伴的,只有这5张照片,一纸碎语。抚摸它们,对着它们呢喃,是他每晚睡觉前的功课。它们都成了他生命中最隐秘的部分,成了她的化身。 将它们jiāo由出去,就等于是剥光了他的衣服,扇了一记他耳光,所以他不得不迟疑。 但最终对于“jiān夫”身份的好奇压过了耻辱心,许迈将信纸递给了我,却将照片收了回去。 他说过,照片是“xìng感”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那等于是妻子凌雨晗的*。 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尊严,却不可能放弃对妻子的爱护之心。他不能容忍第二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有丝毫的亵渎,哪怕是目光的触摸,为此他用刀护卫了自己的“唯一权”。 但我如今要告诉他,他彻底地错了。我不知道这样子对他是一种安慰呢,还是打击。 ◎无意窥破诡计 信纸的字迹已经模糊,如同被岁月催老的容颜,需要极大的努力和想象力,才能识别出当初的的模样: 亲爱的,十年之盟,刻骨铭心。岁月如歌,挑动我的心弦,与幸福相唱和。与你相识、相知、相守,是我一生的幸运。十年太短,愿修百年好。 爱你的晗。 余下是一首小诗: 流光轻舞 满池的枯荷收集着雨声 我在轻问:是你吗 是你吗?是我…… 你的唯一,唯一的你 秋风的呢喃 透露了红叶的相思意 执子之手 十年 流光容易把人抛 记忆却将幸福守待 都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道 远行的风景才最美 春花、秋月,一一静赏 安谧生长,岁月笃长 十年复十年 就此老去 就此爱着 等到看透了樱桃红衰,芭蕉翠减 还可以记取枯荷一片 共听雨声 守得风开云淡 我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静静地躺在岁月的荒尘之中的凌雨晗,所有的美丽与才思,都蜕化成了丑陋的木乃伊,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惘然。 他对她的爱,她珍惜着,放入一个名叫“感恩”的陈酒之中,等待着缘定十年的那一天开启,芳香四溢,醉倒今生今世。 她对他的爱,他珍惜着。可是本应放在锦盒里的爱情,却被他误放在一个名叫“猜忌”的铁桶里。铁桶一路绊着他的脚,他又再一路踢着它走。两败俱伤,余下心碎。 我闭上了眼,不忍再去想象他们两人的悲剧。 许迈紧紧地盯着我,嘴唇发紫,瑟瑟抖动。“他是谁”的追问,终究被他扼杀掉了。 十年光yīn过去,他终还是不敢去面对她的“背叛”。 可是我知道,她自始自终,就从来没有背叛过他。她口中的“曼弟”,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 “曼弟是个拼音,真正的字眼是‘慢递’,即是跟快递相对的一种邮寄方式。顾名思义,就是慢慢地送给你。这个时间可以是一个月,一年,三年乃至十年。许多人选择慢递,来寄给未来的爱人或者是自己,作为一种时间的见证。这封信和照片,是你妻子写给十年后的你,也就是今天的你。我想,这也是你们之前十年之约中,她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所以,你误会她了。” 许迈的脸色瞬间灰白,所有的血色全都飞快地流失掉了。他机械般地接过我递回给他的信纸,举至眼前,手指颤抖得如同狂风摧残之下的小苗,几乎支撑不起信纸薄薄的重量。 “她没有背叛我……”有哭泣声从许迈的喉咙深处滚动了出来,听起来,像是心脏破碎的声音。 “我错杀了她,我的妻子……”巨大的悔恨与伤恸,让许迈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他身上潜藏的生命力,都在急遽地流泻走了。 我默默地站起了身,准备离开。我知道,此时的许迈,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地陪着妻子,履行他们的十年之约。 许迈叫住了我,声音虚弱,几乎凝聚不住词语,“你,能帮我拿个打火机和一个铁盆吗?” 我第一反应是,他该不会是想要放火烧掉卧室,让自己与妻子,化作一对情俑吧,还好许迈接下来的话语打消了我的顾虑,“另外,我能不能再求你帮我办一件事?”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死之后,你能不能把我和小晗一起合葬在楼底的香樟树下?我想永远陪着她,请求她的原谅。” 将两个大活人葬于香樟树下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对我来说,无疑是件非常冒险的事,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误会成我是杀人凶手。 但面对着许迈哀求的目光,我如何能够拒绝呢。我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答应你。” 许迈吐出了一口气,对我道:“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会报恩于你的。” 报恩?我苦笑了一下,难道是变成了鬼之后天天陪着我?算了,我可无福消受,你还是陪你的小晗去吧。 当然了, 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我只是去书房拿了一个打火机,然后又出门,上去5楼门口取了504的老太太女儿遗留在那里的火盆,一并轻轻地放在许迈的脚边。 许迈依靠着墙,双目紧闭,将凌雨晗的尸体抱在怀中,另外右手紧紧攥着信纸与照片,如同一颗枯死的老树,动也不动。 我悄悄地退了出去,将门关上,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让许迈与妻子作最后的忏悔与告白。 我不知道,凌雨晗会不会前来接引许迈,我只知道,一段凄婉的爱情就这样黯然收场了。 这个世界上,有情人成眷属,并非难事,难的是,两个人一辈子都保持着这一份“有情”,携手并肩一起走下去,直至生命的尽头。 爱恨情仇的纠缠,谁人能解呢,恐怕唯有杜康与死神了吧。我叹了口气,进了书房。今早发生的事情太乱,让我有点头晕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在沾满dú粉的凌雨晗尸体前太久了,吸入了一点dú气,致使头晕吧。 为摆脱这种胸闷气短的不适,我打开台式电脑,点了一个名叫“Black Secret”的软件。 软件弹跳了出来,我轻触鼠标和键盘,cāo作了几下,很快就打开了一个视频。 我惊讶地看到:朱晴和柳云深竟然站在一起,面对面地对话着! 两人神情熟稔,尤其是朱晴的眉眼间,盈盈一水碧,娇柔浅笑,美艳动人。 我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大,仔细地捕捉着他们之间对话的每一个词语: 朱晴(娇嫩嫩的口气):好了,一口价,45万,你要是可以接受的话,我们明天就签合同。 柳云深(沉默了一下):好,45万,成jiāo,不过我需要半个月的时候来找新房子和搬家。 朱晴(松了一口气):OK,没有问题。那就这么定下。明天我带合同和钱过来找你。 柳云深(点了点头):行,明天见。 朱晴(转身yù走,又停住了):对了,那个404的满竹和新租客,你对他们两个有什么想法吗? 柳云深(扬了扬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要我帮忙,将他们两个赶走吗? 朱晴(不语,只用*的眼神看着柳云深)。 柳云深(咧嘴笑了,露出森森牙齿):我要是做到的话,有什么好处? 朱晴(妖媚地笑着):只要你做到了,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 我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从牙缝间挤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句话:“一对狗男女,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视频里,朱晴退出了602。柳云深亦转向了放在客厅茶几上打开着的笔记本。 我不慌不忙地关掉了视频,抽出了根烟,点燃了,狠狠地吸了几口。 ◎死亡游戏开始 “Black Secret”是个黑客软件,可以入侵到别人的电脑里,查看对方硬盘里的任何资料,并通过cāo控摄像头,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是跟柳云深学的,正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 柳云深第一次来访时,带了一个U盘,在我的笔记本上播放朱晴虐杀小动物的视频。实际上,他是在我电脑里悄悄地植下了木马病dú。 如同我后来通过他开放的无线网络,利用局域网的漏洞,在他的电脑里反植下木马病dú的目的一样,他亦是想通过电脑来监控我。 他通过我放在客厅里的笔记本,监视到了我与朱晴之间的见面只是他永远听不到我跟朱晴的对话,因为我早早地将电脑内麦克风的连线拔掉了。 我甚至还知道,当日里在我电脑上屏幕上反复出现的“你在与鬼同居”的猩红血字,就是他通过病dú和网络所制造出的“杰作”。 只是他的这么一点微末黑客技术,在我的眼中,不过是小巫献丑罢了。 卞之琳在小诗《断章》里写到: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我与柳云深之间的相互监视关系,就如同“看风景的人”与“你”之间的关联:我永远看到的,要比柳云深看到的更多一些。因为我可以看到许多他无法公示与人的秘密,而他能够看到的,只是我觉得可以给他看,或者说是希望让他看到的生活小片段。 所以,我与柳云深之间的第一回合较量,他输了。 较量还要继续下去,柳云深亦将要输得更惨。因为游戏还在进行中。朱晴幻想借助于柳云深的联盟,来对付我与许迈。这是他们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我决定,这一次我不再坐视他们的表演,而是要先发制人。 坐在书房里,我看着天色从明亮到逐渐昏暗,在我的思绪里投下yīn影。 柳云深与朱晴的联盟之中,存在着太多的罅隙。然而恰如古龙武侠小说里所言,太多的破绽,反倒就成了没有破绽。每一个罅隙,我用力地挤进去,却发现总是越走越窄,直至无路可走。 我陷入了思绪的泥沼之中。 黄昏终于降临了。香樟树叶在晚风之中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提示。 我想起了卧室里的许迈。他生命的黑夜应该到来了吧。 推门进屋。许迈保持端坐在地的姿势,怀里紧紧地搂着妻子。脸上的两道泪痕,早已干涸。 旁边的火盆里,有黑色的灰烬在轻轻随风晃动,像是最后的告别。我知道,那是凌雨晗写给许迈的那封书信的“遗体”。 我走回到厨房,找了搞卫生时用的塑胶手套,小心地将许迈尚且柔软的身体与凌雨晗分开,并列排在地板上。 这两具尸体该如何处理呢?我陷入了困惑之中。将二人和葬于香樟树下,这是我对许迈的承诺,然而从现实的cāo作上说,这不具可行xìng。 朱晴、柳云深两人正如同两条dú蛇,在暗中窥视着我,随时都yù冲上来,给我致命的一口,如果我埋葬许迈夫妻的行为被他们发现,那么无异于是授给了他们一个把柄,甚至是一把匕首他们可以将这栋楼里发生的所有怪事、凶案,全都推在我的头上。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何不将许迈夫妻作为两把匕首,投向朱晴、柳云深二人? 正所谓“借刀杀人”。我兴奋了起来。更多的主意,如同从深海里潜起的大海龟一样,一个泡接一个泡地冒了出来。 很快,我便有了一个周全的计划,然后拟定了一份道具清单。 我先将笔记本打开着,断掉网络与电源,仅用电池供电,随后出门,去电子城,购买了一个摄像头和几条USB延长线,一个电子感应报声器,一条喇叭线,再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番茄酱和几包方便面,又在地摊里买了一把狭长的、未开锋的匕首。 忙完这一切,我急急打了个车,赶了回来。 笔记本的电池正在报警中,提示电量不足10%,需要换上电源适配器或进行充电。 我chā上电源,拔掉电池,恢复上网,再稍事布置了一下现场,然后泡了个面,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的视频,边吃边等柳云深上钩。 柳云深一直都在电脑前。他是一名淘宝卖家,专门在网上售卖女装、饰物等,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旺旺上等待买家的留言,然后在天涯社区等各大网站里发一些“牛皮”一般的网络广告。 不过严格意义上,他只是一个掮客他并没有自己的仓库,而是每天接到订单后,发给真正的商家,由他们进行发货,他再从中赚取差价利润。 偶尔他会在网上与一些女网友*,甚至视频激情。所以他的电脑前,永远chā着一个麦克风,这亦是我可以听到他与朱晴对话的缘故。 大约八点半左右,柳云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开始了他的业余爱好:打开木马程序,监控我屋里的动静。 我不慌不忙地吃完最后一口面,然后走向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装出杀气腾腾的神情,走向卧室。 从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前经过的时候,我感觉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莫名的心悸。我知道我不是一名好演员,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表情,表演到位,但我亦知道,柳云深并非一名资深的影评人。他需要的是一个结局,而不是过程的生动或者真实。比如我经常监视到,他通过电脑观摩*大片时,基本上都是拖着来看,忽略掉前戏,直接进入ròu搏战。 然而奇怪的是,他只是眼观,而不手动。 网络上有言:宅男费纸,宅女费电。但我却未见到柳云深浪费过一张纸。 每次我看到的是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仿佛里面的*女主角是他女朋友,而男主角不是他似的。 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何会有这种表情。 不过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去揣摩他咬牙切齿看*大片的原因,我只专注于让自己表演得更好。我突然有点后悔没有跟周星星朋友学习,买本《演员的自我修养》进行提升演技。 还好我需要出镜的戏份不多,稍微把握一下,应该不会让柳云深看出破绽。 ◎二人“争斗而亡” 只是许迈将成为道具,这令我略微有点不安。 “但愿天堂的明光已将你接引,你的灵魂将自由升腾,尽情地与小晗相会,互诉衷情,而忘了留在这尘世间的躯壳吧。” 我双手合什,朝许迈的尸体拜了一下,然后用力地将他扛了起来。 如果你没有搬过尸体,你就永远难于想象死人有多沉。 我将许迈的尸体拖到沙发旁,累得出了一身汗。我将新买的匕首塞入他的右手中,再把番茄酱的盖子打开,同时重新将笔记本的电池chā了进去。 待一切准备妥当,演戏正式开始。 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跃上沙发,跳至电脑屏幕前。 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指着卧室方向,我对斜倚在沙发上的许迈“破口大骂”,作出激烈挥刀的动作,仿佛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觉得这幕哑剧应该可以吸引到柳云深的眼球之后,我绕过茶几,朝“许迈”冲了过去。 我的动作太“急”,“踢到”了茶几,“绊掉”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笔记本摇晃了一下,随后“滴”地一声,自动切换到电池供电模式。 屋里的东西纷纷“飞”了起来,比如书、水杯、小剪刀等,在电脑前掠过一道短促的弧线。 随后,男男主角双双上场。我的左手抓着许迈的右手(准确地说,是他手中的匕首),许迈的左手则抓着我右手中的菜刀,两个人“扭杀”在一起,在电脑摄像头前一晃而过。 本来我还想多发挥一下,比如让柳云深清楚地看到我是如何挥刀杀人的,无奈许迈实在太重太沉了,我拖着他,比划了两下,就气喘吁吁不止。 如此的话,我也就只能直奔结局而去。 我拉着许迈离开了摄像头的可视范围之内,开始了新一轮的化妆。 我用钳子用力地将匕首的刀锋掰断,将外套衣服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往上面倒了大量的番茄酱。 只是我的菜刀该砍在许迈的哪个部位呢? 为了视觉上的真实xìng,我朝许迈的尸体深深鞠了个躬,道:“许大哥,请恕小弟无礼,要借用你的身体一用,为民除害,还请多加谅解。” 说完,我咬了咬牙,一刀砍在许迈的脖子上。 有微量的血液渗了出来。 我将所有剩下的番茄酱全都倒在伤口处,然后用力将许迈拖起,往沙发上一推,让他刚好跌落在电脑屏幕之前,空洞的眼神与摄像头之后的柳云深的眼睛对接上,将丝丝缕缕的死亡信息传导了过去。 紧接着,我用双手握着半截的匕首,将其“捅”在心口上,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向摄像头,倒在了沙发下。为求逼真效果,我还抽搐了两下脚。 约莫3分钟过去,笔记本电脑发出“滴滴滴”的报警声音,显示电量不足,几秒钟过去,电脑自动关机了。 为安全起见,我将“死亡”的姿势多保持了两分钟,确认柳云深看到的,只是我们二人“同归于尽”的场景,然后起来,将许迈重新拖往卧室,与凌雨晗的尸体并排在一起,再将现场收拾干净。 一整夜里,我都蜷缩在书房里,关着灯,拉着窗帘,尽量不让外人感受到半丝的人气。 在“Black secret”的监控视频中,我看到柳云深不停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以手捻须,似乎在做着某种内心的激烈挣扎。 我冷笑了一声。 柳云深是那一只贪嘴的鱼儿,哪怕姜太公用的只是一根直钩,它依然会跳上来,将鱼唇挂在鱼钩上,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着我的道呢? 我看他匆匆地出门了,紧接着,我放置在404门口的电子感应报声器里传来“您好”的声音。 这代表他从我门口经过,下楼去了。 电子感应报声器早就被我改造过,将里面的喇叭线拆掉,续接上我从电脑城里买的足有5米长的喇叭线,然后将报声器黏在铁门把手里,线则一直拉到书房里。这样子的话,任何人从我门口经过时,电子感应报声器就会“通知”在书房里的我。 这招是跟朱晴学的。 我上次在203门口反复经过时,看到里面的灯光一名一灭,经过细心观察,洞悉了其中的奥秘:朱晴在3楼的楼道天花板上安装了一个红外感应灯,只要有人走过楼道,灯就会自动亮起。与我的电子感应报声器原理一样的是,这个红外感应灯的终端是在203里。亦即,任何人从3楼经过,触发红外感应,就会引起朱晴屋内的灯泡闪亮,“通知”她:有人来了。这样她可以及时透过猫儿眼,观察下楼的人是否就是她等待的目标。 我想,她监控过往的人群,是为了方便她安全地进入到空屋之中,实行她的计划。 我的目的,亦与她一致。 确认柳云深离开了之后,我飞快地套上了雨衣,戴上手套、口罩,用棉被将凌雨晗的尸体裹住,扛起,上楼。 604的门,轻易地被我打开了。里面的布局我已轻车熟路,所以直奔厨房而去。 厨房的门依然是反锁着。 我放下凌雨晗,用肩膀用力地撞向木门。 木门后面,是一个普通的拉销锁,被我连撞数下之后,脱落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空dàngdàng的厨房里,那台卧式冰箱如同一只犊牛,安静地卧在黑暗之中。 我从兜里掏出手电筒,拉开冰箱盖,推开关紧的玻璃,里面霍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从塑料袋狭促摆放的位置来看,它旁边本来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同伴”,只是已被处理掉了。 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 胃里,有一只嗜血的苍蝇爬了出来,一直爬到喉咙处,卡得我阵阵发痒。 虽然骨ròu被剁得很碎,连脑壳都被敲开,且被冰块冻结在了一起,但依然可以分辨得出,这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个少年。 失踪的一对少男少女,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形象,就是这么一堆ròu泥。 ◎偷梁换柱尸体 之后,连这一个面目全非的形象,都将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仅在父母的心头,留下了一道疤,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 许迈说:人死后,灵魂将自由飞翔。 这不过是诗意的抒发罢了,如果他看到支离破碎的尸体之后,估计就很难说出其还有纯净的灵魂,可以快乐无忧地遨游于天地间。 我宁愿相信,每一个惨死的人,都会化作鬼魂,手中握着一根沁dú的针,日夜地缠绕在他的仇人身边,咬牙切齿,针针刺入,直至他体无完肤,dú发痛苦身亡。 如此的话,才是正义。 睚眦必报不是一种美德,然而很多时候,宽恕却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比如中国政府对二战中的日本人的“宽恕”,远不如犹太人对纳粹党人的绵绵追杀,更能赢得世人的共鸣与尊重。 忘记仇恨,就等于背叛历史。 然而历史就如同一个哈哈镜,它的形象许多都是扭曲的,尤其是掺杂了当权者的意志之后。 所以如今谁还真正惦记着日本人屠杀了30万的南京国民,并将这份屠杀之恨化作枕戈待旦的行动力?人们更多记得的,是日本的发达,日本与中国的“一衣带水”。哪怕民间微弱的“抵制日货”的声音,也都被强大的政治机器所绞杀,或者是成为政治家与国际势力博弈的筹码之一。 于是愤青们的命运,就如同冰箱里的这一堆ròu泥,辨不出其面目,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不出其声音,甚至可能会被人当做猪ròu、狗ròu一般地吃掉。 但即便这堆ròu泥是落入我手,甚至哪怕是警方、亲人手中,最终的结局,依然要归于泥土或者是烈火之中。 人只有活着,疼爱、尊敬、热恋、快乐、痛苦、凄凉、酸楚等百味,才能在你身上折shè出光辉来。当你变成一堆ròu泥时,世界是美好的,抑或是yīn暗的,都成了一片虚无,就像是戏台之下的旁观者:舞台上的色彩斑斓、悲欢离合,虽映shè在台下人的眼中,但却相隔了时空的距离,走不进他的生命中。 不过我可以感受得到袋中人沉甸甸的痛苦。当我用力将其从冰箱拎出时,被冰层牵绊住的他,发出“咯咯咯”的声音。那是血ròu被撕扯开时所发出的凄厉叫声。 我将凌雨晗的尸体塞进冰柜。 冰柜太狭小了,而且凌雨晗全身僵硬,又被亚麻布层层裹紧,根本无法弯曲,无奈之下,我只得让她“站立”在冰柜里,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可以想象,当柳云深进来看到这一幕时,会是怎样的惊心胆颤。 做完这一切,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当日里柳云深是如何进入厨房呢?借助手电筒的微弱光芒,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厨房除了通往阳台及客厅的两扇门之外,并无其他的进出口然而这两扇门均是反锁着。 难道他有穿墙遁地的本领?抑或,进出厨房的,并不是他? 困惑如同一只蜘蛛,围绕着盘旋,用蛛丝将我缠上。 门外传来微弱的声响,惊动了困惑这只蜘蛛,于是它将dú素注shè进了我的体内,让我彻底地无力挣扎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用棉被裹住装着尸体的塑料袋,蹑手蹑脚地出了604,进入404。 柳云深会顺利地落入我的罗网中,将弩弓转向朱晴的额心吗? 坐在书房电脑前,看着视频中的柳云深在忙忙碌碌地翻箱倒柜,收拾东西,我有几分忐忑。 本来我的计划是,我在“杀身成仁”之后,就可以制造出不在现场的假象,让柳云深将所有的怀疑全都施加在朱晴身上。我相信以他残忍的个xìng,在发现自己掩藏的尸体不翼而飞,而冰箱里多了一具古怪的“木乃伊”之后,绝对会对朱晴动了杀心,甚至可能像对待那对少男少女一般地处置她,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 可是当我看到柳云深那张如木头人一般深沉讷然的脸孔之后,我发现这有点冒险。 柳云深未必不会怀疑到头上。还有,倘若进入厨房藏尸、抛尸的,并非他,而是另有他人,或者真是他,可他数天之内他都没有进厨房查看的话,我如何安然度过这段时间,不露半点马脚? 如果柳云深发现我还活着的话,肯定会猜出一切是我在搞鬼。 所以,我需要尽快地将这盆污水泼向朱晴的头上,挑惹起他们两人之间的冲突,我好坐山观虎斗。 “明天我带合同和钱过来找你”。朱晴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旋着。 我微微地笑了,何不将这场约会变成了死亡之旅呢? 生与死的界限,是道天堑,从上面跨越过去,很难,然而要坠落进去,却很简单,有时候仅需要轻轻的一推。 我决定推朱晴与柳云深一把,让他们的见面,如同彗星撞地球一般,猛烈且令人窒息。 我从网上找到了柳云深的电话在他四处乱发的帖子里,全都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由此再次印证,千万不要随便将电话号码发到网络上,否则即有可能会为你招致杀身之祸。 我再从柜子里翻出许久未用的耳麦,chā到电脑上,然后找了一个音频软件,通过调整声音输入的谐波,将我的声音改变成女声,并确信与朱晴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准备妥当之后,我打开电脑上的语音通话软件SKYPE,拨通了柳云深的电话这样他手机上显示的,将是一连串的0号码。 视频中的柳云深听到手机铃响,停住了手中的忙碌,接听了起来。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与朱晴相一致,“柳云深吗,我是203的朱晴。” 柳云深的神情明显地愣了一下,“哦,你找我呀……” “是。”我简洁干脆道:“我想纠正一下我们刚才商议的房子价格。我已经知道了你房子里的秘密,所以45万的价格已经不再算数,新更正的价格是20万。而且我希望你明白一点,这个房子你必须要卖,迟一天,这个价格就减一万。你准备好房产证,明天早上10点钟,我会带钱和合同过去找你。如果你不想找麻烦的话,就最好明天早上10点之前哪里也不要去,当然了,也绝对不要过来打扰我。”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微波炉烹碎尸 视频中的柳云深脸色连变了三次,从通红,再到惨白,再到铁青。我看到他狠狠地将电话摔到了地上,怒吼着:“朱晴,你个贱货……” 我看他怒气冲冲地朝厨房走去,不多时,他重新出现在客厅中,身形摇摇yù坠,脸上没有半丝血色。 他跌坐在沙发中,以手抓着头发,手上青筋暴起。 任何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罪犯,被人发现了自己罪行,且罪证已被偷换,都会陷入一种混乱的状态中。 何况这个人是对他极具危险xìng的。 不过估计他同时亦会困惑,冰箱里的那具木乃伊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以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情,是决意猜不透其中的奥秘,甚至他可能会理解成朱晴对他一种栽赃。 他的心情和想法,我懒得再去多管,我现在的目标是朱晴。 这次,我需要用到的道具是那袋尸体碎块。我确认过了,那是一具少男的尸体。当然了,在做这xìng别辨认工作之前,我需要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将尸体解冻,让各个尸体碎块分离开来。 做这件事,我借用了人们平常里对猪ròu的解冻方法把尸体敲成数大块,分批放入微波炉中,用中火加热5分钟。 5分钟,足以将冰块消融,甚至可以让ròu微微烤熟。 朱晴是学医出身,所以她不可能看不出新鲜尸体与存放多日的尸体、甚至死者年龄的差别。而微波炉可以消灭这些差别,就好像你根本无法用ròu眼来分辨出熟食的材料是否新鲜,倘若非要作出判断,基本上也只能依靠于鼻与舌头来进行但谁会去嗅闻、品尝一具尸体呢? 我将烤过的尸体装入新的垃圾袋里,拎着它出了门。 走过4楼楼梯时,我尽量让自己贴着墙根,以确定不会触发朱晴设下的红外灯监控,然后将尸体碎块放在她的门口。 我再蹑手蹑脚地回到404中,想了想,将许迈的尸体重新搬了出来,斜倚在门后的鞋架上。 之后,如同之前我打电话给柳云深一般,我拨通了朱晴的电话当日里,朱晴为黑猫所咬,借宿我房时,她偷偷地将我的门钥匙带进了卫生间,进行印模;待她沉睡之后,我如法pào制,深夜进入她房间,亦将她的门钥匙印在了湿香皂上,进行复制,同时用她的手机拨打了我手机(已设置静音),在保存下她的手机号码并删除掉她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之后,我悄悄地退出了她房间。 “朱晴吗,我是602的柳云深。”我让自己的声调趋于平稳,如柳云深那般不带丝毫感情,“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一个在你的门口,一个遗弃在404屋里。你可以查看一下。对了,门口的那袋尸体你帮我处理一下。我知道你做的白玉汤很鲜美,很受人欢迎。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新材料呢?好了,我睡去了,你也晚安。明天中午见。记得带上那45万钱。” 放下电话,我的脸上浮现出愉快的笑容。 白玉汤的香味在鼻尖下轻轻浮dàng,将人的每一个味蕾打开。 那真是食物中的罂粟。明知它是黑色的dú物,可是尝过了一次之后,就让人yù罢不能,坠入饕餮的炼狱之中。 柳云深说的对,朱晴收留的每一只流浪小动物,都被她放血、虐杀之后,做成了白玉汤,送往“流浪之家”餐厅,而并非她告诉我的,送至“动物流浪之家”。 那一大堆的人ròu,应该足够熬制一大锅的白玉汤吧。不知道朱晴会不会感激我的“赠ròu之恩”呢? 唯有在想起那个思儿发疯的母亲时,我的心微微抽动了下,随即就消散了。我甚至邪恶地想:倘若他们明天坐在“流浪之家”,啜饮白玉汤,能否从香浓的汤味之中,闻出儿子的味道呢? 昔日,周文王被纣王囚于狱中,儿子伯邑考赴朝歌搭救,却被纣王杀死,做成了ròu饼,赐予周文王。当周文王含泪一口一口地吞下儿子的骨ròu之时,纣王在笑,妲己在笑,历史亦在笑。历史笑残暴之人的短视,亦笑自己被后人涂脂抹粉后的怪模样原来只要成功,之前的成狼都可以忽略不计。 食子偷生之人,却被后人誉为明君圣人,恐怕只有周文王一人了。 不过倘若儿子的ròu汤,能够温暖、浸润一下母亲饱受摧残的身心,恐怕在道学家的眼中,亦可以视为一种圣道吧,比如二十四孝之中褒扬的“割ròu救母”。 我不是圣人,不是孝子,我只是一个都市里平凡求生的人。善与恶,对我来说,并非那么泾渭分明,甚至说,我有点刻意想要去模糊其中的界限。 庄子说: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意思是,做事情,随心随xìng,不必趋从于“善名”或慑于“刑法”。 亦即,庄子相信,人xìng本善。顺从人的本xìng,世界将变得和谐。 可是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弗洛伊德说了,人是受本能所驱使的,而本能与文明相冲突。亦即,每个人都是非理xìng的,总是在追求“快乐原则”的本我(id)与坚持“道德原则”的“超我”(super-ego)之间进行摇摆,并接受奉行“现实原则”的“自我”(ego)的调节。人类社会的进步,是以压抑人的本能为代价的。 所以,每个人每天都在不停地煎熬之中,或者说,人生就是一场战斗。“超我”战胜了“本我”,人就成了圣人;“本我”击溃了“超我”,人就沦陷进犯罪的深渊;倘若“自我”取胜,恐怕就是市井小人的生活了吧。 将柳云深、朱晴除掉,其目的由“自我”控制,行为由“本我”cāo纵,然而,我亦可以将其提升至“为民除害”的道德层面,如此的话,就是“超我”在起作用了。 总之,“本我”、“自我”、“超我”三者,在处理柳云深、朱晴一事上,可以难得地达成一致意见,实现*的原则。 所以,我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深夜树底刨尸 为了防止朱晴入室彻查“满竹”与“许迈”之间的打斗经过,撞破我的yīn谋,逼迫我不得不提早对她动手,我又做了一点安排:将门口的电子感应报声器拆下,再将许迈的尸体从卧室扛到客厅里,斜靠在门后的鞋柜上;然后将总闸中的保险丝戳断,又将其外壳包在棉被里砸烂,造成是打斗过程中不慎打坏的假象。如此,没有电,开不了灯,我断定朱晴胆子再大,也不敢进屋查看,揪出藏于幕后的我。 忙完这一切,我躲进书房里,将房门反锁,静候朱晴上门。 我知道,以朱晴的xìng格,她若没有亲眼目睹许迈的尸体,是不可能相信“柳云深”的话的。 果然,约莫20分钟之后,大门被人打开了,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压抑住的惊呼,以及摔倒的声音。想必是朱晴第一眼看到了许迈站在门口“欢迎”着她,克制不住心头的惊骇之情所致的吧。 紧接着是一阵的沉寂。随后大门被关上了。 我知道,我已安全地成为了柳云深与朱晴眼中的“死者”。他俩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杀人的手段,求得这栋大楼最后获胜者的身份。 这一夜,我睡得特别不安稳。我梦见许迈顶着那把菜刀走到我床前,直勾勾地看着我说:既然你把我当菜剁了,那你就把我吃了吧。接着,许迈就变成了垃圾袋里的一堆碎ròu,提在朱晴的手中。朱晴将它全部倒进大锅中,连着血淋淋的内脏,一锅炖了。炖好了,黑糊糊的一锅。有人给我舀了一碗,放在我的面前。我拿着一把勺子,捞起一勺,发现一只眼睛在看着我,微眯着,眼神与许迈的一模一样。我把眼睛吃进去了。接着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从我的身体里传来:我看见你的心肝脾肺肾全都没有了。柳云深拿了一把水果刀出来,将我的身体剖开。里面满满的都是蛆虫,我的心肝脾肺肾已全腐烂掉了。蛆虫爬向了我的喉咙。 我被噎醒了,醒来喉咙间阵阵发紧,一股腥味直冲脑壳。 莫非真有什么人在我的梦中下了蛊? 我抓过放置于床边的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 凌晨两点……我被噩梦烧灼糊了的大脑登时一激灵:这不是前任房主杀妻的时间吗? 所有的谜团中,我至今唯一不得甚解的,便是前任房主缘何要杀死妻子,再将她肢解后却又自杀。 因为想不通,于是就在头脑里留下了一个yīn影,然后被黑夜放大了。 裹在厚厚的棉被里,我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我想起,凌雨晗此刻,正站在刺骨的冰箱之中;许迈则顶着冰冷的菜刀,立于寒风透骨的客厅里;唯有那个不知名的15岁男孩,埋身于水深火热的大锅里。 他们都不是因我而死,但却是因我而受这份苦难。 我算不算在犯罪呢?至少是在对死人犯罪。 死人不会说话,却会控诉。他们会变成鬼魂。在我的耳边咬牙切齿,用他们冰冷的手指,戳着我的身体;用冷冰冰的眼神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随时冲出来,给我制造一些麻烦,比如在我坐下时,将椅子抽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在我睡觉时,将被子拖走…… 正所谓:“yīn魂不散”。 不知柳云深一个人睡在屋里会不会害怕,不过我知道,朱晴是害怕着,所以她的屋里摆放了那么多的佛器。柳云深说的不错,她是用它们来“辟邪”、“镇鬼”的。 我无端地想起之前朱晴赠于我的玉观音在厕所里坠入马桶、不知去向之事,心被扯了一下。 同时被扯痛的,还有输尿管。 我感觉到了一股满满的尿意。 起身按下电灯开关。光明没有应邀而来。 我想起来,总闸的保险丝被我搞断了。 我更想起,许迈的尸体正孤零零地站在总闸之侧,面对着厕所。 一阵孤独的恐慌,如同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身上。 这个屋子里,剩有一人一尸。 窗外的路灯不知为何也熄灭了。天上无月。 于是光明透不进来。整个屋子沦陷在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许迈的存在,变得越发地狰狞了起来。 客厅我是再不敢去了,卫生间对我亦是禁区。于是能够解决内急的,只有“随地大小便”。 但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我的住所,所谓的就地,只能是窗外的那片土地了。 我拉开了窗帘,准备踩在凳子上,对外抛洒我的一腔热尿。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点被蒙蔽掉的光亮,像是一只幽幽闪烁的眼睛,漂浮在香樟树底。 所有的尿意,全都被惊吓逆流回去了。 我的口腔里顿时涌起一股咸味。 微弱的光芒,光线无力走到我的眼睛。我辨不清树底下的动静,依稀能够看到的是,有个黑影在一上一下,一起一落。 像是……一把镐头。 曾经里,许迈手执镐头,趁夜将血尸刨出。那时,似乎也是凌晨两点时分! 我的脑袋 “嗡”地一下,就大了。 难道真的是许迈在挖地? 我想起了许迈临死前的遗言:将我和小晗葬于香樟树底。 他知道我将会违背诺言,于是自己动手来挖坟? 我的腿开始打抖了起来。 我知道,我应该出去看一看许迈的尸体是不是还在客厅里,但恐惧像个大力士,将我死死地摁在椅子上。 尿液被压了出来。裤管一片温热。滴滴答答,很快在寒夜里凝结成冰。 我死死地盯着那点幽火,生怕它会掉转过头,晃晃悠悠地从香樟树下走回404,再轻轻地敲我的门…… 就在这时,狂风大作。 窗外的香樟树猛烈地舞动了起来,像个恶魔般地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着。被雷电烧焦的气味,随风被送了出来,一直递到我的鼻子底下。 死神冰冷的镰刀,摸过了我的脊梁。我打了一个哆嗦。 ◎人心作祟做鬼 狂风更加汹涌了起来,吹动窗帘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几乎要打出血来。 客厅里一片稀里哗啦,想是电视柜上的东西被吹落了。 我的神经如同一张完全张开的帆,在风的作用之下,绷得紧紧的。 风渐渐地偃息。我的神经亦稍稍舒缓。 忽然之间,客厅里传来“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人用力地将门推开。 神经的帆被风压破了,再主掌不住整个身体,我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 窗外的狂风亦被惊醒了,用力地挤入屋中看个究竟。 这次,风没有刮落什么东西。然而,我的书房的门却响了,“咚咚”两声,像是有人在用力地撞着门。每一声都装在我的胸口。 难道真的是许迈回来了? 我的每一个寒毛都被拔出,替换成了冰魄寒针。 黑暗中,有股力量用力地将我的脸扭向了窗户外。 香樟树下,那点幽火已经不见。 寒针扎入我的体内,加深了一寸。 我将头埋在双腿间。尿骚气灌入我的鼻子中,如同穿过黄土高原的河流,将我的混沌冲开。 一个古老的传言在我的耳边响起:鬼怕污秽的东西,比如脏话,比如屎尿…… 我精神顿时一震,不顾寒冷,脱下裤子,提在手上,另外一手拿着手电筒,咬紧牙,猛地将门一扯。 门外空空如也。 然而,我的汗水却出来了。 我忘记了一件事:人是看不见鬼魂的…… 明qiāng易躲,暗箭难防。我看不见鬼魂,也就难于躲过他的袭击。 我贴着墙移动,步步为营,同时将尿湿的裤子在面前来回地晃动,“恐吓”许迈的鬼魂不要太靠近我。 手电筒如同机关qiāng,横扫过一片的黑暗,最终在鞋架前停止了。 许迈不见了!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大脑间一片空白。 真的竟有尸变这回事?!抑或是,许迈活过来,自行走掉了? 我使劲地干咽了一口唾沫,借助喉咙的伸缩,泵动血液的轻微流动。 血色稍微回来了一点脸上。 可恶的风,又将这残存的一丝血色给卷走了:它拼命地摇晃着窗户、窗帘,在草木皆兵的我的心中,映出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我下决心要消灭掉这作乱的妖风。于是快步上前,yù将窗户关上。 地上有样东西硌住了我的脚,差点让我跌跤。 直觉上,那像是一截僵硬如铁的胳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掉转手电筒,朝“暗算者”扫shè过去。发现那竟是一个红外望远镜。我在以前的出租房里常用它来窥视对面楼美眉的洗澡,搬家后将它一并带了过来,放于电视柜上,估计是刚才的那一阵狂风中,它不幸“陨落”至地。 我捡起望远镜,心头忽地一动,于是疾奔至窗户前,关闭手电筒,端起望远镜,竭尽目力,朝香樟树下望去。 黑夜依旧模糊着视线,但望远镜拉近了距离,于是我看香樟树底的情形,就像是隔着一块毛玻璃观察院子里发生的事,虽然有几分朦胧,却约莫能看出个大概来:幽火是把电力将尽的蓄电式手电筒,然后其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到了树的另外一侧,刚好与书房的角度相错,故而看不见了;一上一下运动的,果然是一把镐头,然后深夜挖掘者,并非许迈,而是一男一女,女的是朱晴,男的则是“动物之家”餐厅里的中年男子。 沉坠于胸口的一口浊气消散掉,然而很快疑窦又密密地丛生了起来:他们两个深夜在树下挖什么呢?难道树底下除了血尸外,另有他物?为何他们早不挖,晚不挖,偏要等到今夜才挖?他们急于收购这栋楼里的房子,是否就是为了地底下之物?还有,许迈哪里去了呢? 最后一个问题,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四周的空气急剧地抽走,代之于冰川的激流。我的寒毛又竖了起来,尤其是*的双腿,更是感到yīn风阵阵,几yù冻僵。 直觉上,许迈正站在我的身后,黑暗之中,咧着森森的牙齿,朝着我狰狞地笑着。他的指甲一夜之间长长了数寸,长得几乎要卷曲了起来。如今,他的指甲正在空中一挠一挠,步步朝我逼近。下一秒之中,即有可能戳入我的脑壳之中,勾出热气腾腾的脑浆来。 我被想象中的这一幕情形,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然而我不能转身去看。传说中,人的肩头上有三味真火,鬼不肯靠近。倘若人转过头去,鬼就可以趁机将火吹灭,如此的话,人便无力抵抗“鬼气”。 我放下望远镜,举起我的武器尿湿的裤子,对着背后挥舞了几下,确认有鬼也可将他驱赶走之后,猛地一个转身,摁亮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高高低低地漂浮着。突然间,一只人脚被纳入光明之中,如同一记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朝我狠狠地踹了过来,几乎将我踹倒在地。 我一手扶墙,连连喘息了数下,让跳出心腔外的心微微回落了下来,随后将尿湿的裤子举于眼前,阻挡住随时可能出现的妖魔鬼怪,再让手电筒的光芒完全地笼罩在人脚之上。 人脚的其余部分,都被光明拉了出来。有两只脚,准确地说,是两条腿,横卧着,一直延向卫生间里。 我忽然明白,那是许迈。之前的风吹倒了他,于是他扑向卫生间,撞开了门,将身体横陈在那里。 长出了一口气,却提不起勇气过去将他扶起。我慌忙转身往书房跑去。 又有一个东西硌住了我。这次是个圆圆的东西,于是我一个趔趄,撞在了墙上。 抚摸着头上鼓起的包,愤怒陡生。手电筒的光,很快就“揪出”了罪魁祸首,却是一个水晶球原本也是放于电视柜上作为装饰之用,然后被风吹落于地,滚落至书房门口。 之前“咚咚”的敲门声,正是水晶球被风吹动,砸中门所发出的。 六祖慧能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乃是心动。确实禅意十足。世间的许多事情,都是“心造”。倘若心外无物,也就外魔不侵了。 ◎空中抛出死玉 我顾不上收拾水晶球,匆匆地进了书房,将门反锁上,找了一条裤子,胡乱套上,然后奔至窗前,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朱晴、中年男子二人的动静。 他们所挖的地方,正是当日埋血尸之处。他们又往下挖了约有一尺之深,但很显然,两人的体力均有限,挖掘的动作明显地带有几分沉重。 我猜不透他们所寻为何物,但想必是与血尸有关。 只是如此,也就越发地扑朔迷离。朱晴早就知道香樟树下埋着血尸,但又为何直到现在才来探寻?难道她是忌惮着血尸的存在?可是也不对啊,当日里她见到血尸被挖出之时,惨白脸色的注解应是恐惧才对。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有一样东西从望远镜前一掠而过,朝着朱晴二人飞了过去。 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凝固的空气,胶住了我、朱晴和中年男子。大家都吓得一动不动。 我醒悟了过来:半夜醒着的,不仅仅是我、朱晴和中年男子三人,还有柳云深。 看来大家之间,不相互勾心斗角到最后一刻,是没有人愿意服输的。 不知柳云深刚才所扔的,是何物。从其形状、大小来看,像是一块小石头。 如今,这块“小石头”正握在回过神来的朱晴手中。 我将望远镜对准了“小石头”,隐约地看出,那是一块玉。 朱晴翻看了一下玉,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我看到她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中年男子争辩了几句,随即抬头,朝大楼这边看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被她的眼神扫过,我如同被刀片割过一般,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我慌忙一把拉过窗帘,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很显然,朱晴是上火了! 是因为那块玉吗?她半夜挖掘寻找的,也是那块玉吗? 如果是的话,玉又怎么会到了柳云深的手里呢? 我想起了许迈说过的话:血尸的棺木曾被人打开过…… 难道那个人正是柳云深? 如此的话,柳云深坚持留在这栋楼里,也是为了香樟树下的秘密吗?或者说,如今他拿到了想要拿的东西,所以才乐于将房子转卖给朱晴。而玉块很有可能是他所取走的东西之一。 如此的话,又有点让我费解了。柳云深一直对朱晴是又恨又怕。如果他明知玉块会*起朱晴的仇恨,为何还要将它丢了出去,为自己招致杀身之祸呢? 思绪疯长,却乱成一团。 我跌坐在床上,失眠了。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之夜。而太阳升起之时,黑暗将彻底笼罩这楼。 然而总有一缕曙光会穿透乌云,投下光明的影子,不是么? 漂浮在这栋楼里的种种怪异之事,过了今天,都将有一个了结。那些yīn暗的角落,都会被阳光渐渐地照到,漂白,然后渐渐地死去。最终,这栋楼将彻底地变成一栋死楼,蟑螂、老鼠会接管它。 窗外的光明一点一点地,从无到有,从淡到浓,最终占据了整块的窗帘。温暖随光明一起潜入了书房。 僵硬的四肢略微地有了活力。 我起身,走出书房。眼屎裹满了眼球。我急需要一盆清水,浇掉一夜无眠的疲惫。 许迈堵在卫生间前,以一种匍匐的姿势。 我从屋子里找出一条毛毯,披在他身上。在俯身准备将他抱起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夜之间,许迈的指甲长长了许多。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凌晨在我身后挥舞着长长指甲的,并非是我的想象,而是第三只眼捕捉到的真实影像? 道家学派乃至许多科学家都认为人有第三只眼。有的说第三只眼在人的额头上,如同杨戬的模样,还有的人说第三只眼在后脑勺上。第三只眼能够感应的光线非常微弱,以至于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没有意识,不代表不存在。就比如潜意识的存在一般。弗洛伊德认为,如果将意识与潜意识相比较,就如同水面之上的冰山与水之下的冰山的关系。人类至少70%的行为,是受潜意识控制的。 可是,人死了之后,为什么指甲仍会生长呢? 我感觉到了一种透骨的寒意。这是不是尸变的前兆呢?也许再过两天,许迈就将变成了一具僵尸。 亦即,今天里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只有成功,我才可能拿到那45万钱,安然地全身而退,让鬼楼、血尸、凶杀、404等血腥、yīn暗的名词,彻底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柳云深与朱晴,他们会配合我的想法来行动吗? 我将许迈扛回卧室,换了一根保险丝,接好电,再为自己洗了把脸,然后就缩回卧室,打开电脑,等待着柳云深与朱晴二人的争斗开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耐心一点一滴地耗去。 视频中,柳云深一整个早上都黑着一张脸,与我一般,在屋里焦躁不安。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那一条套索。只是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索究竟会套在谁的脖子上,尚要看每个人的修为与运气。 朱晴为黑寡fù蜘蛛,而柳云深为蟑螂。蜘蛛固然攻击xìng要更强些,然而蟑螂的生命力亦不可小觑。 好不容易熬到了11点钟左右,视频里的柳云深突然惊跳了起来。我看到他将一块手帕样的东西塞进了裤兜里,随后去开了门。 门口出现的,正是朱晴。她手里提着一个布包,满脸的寒意。 柳云深还于“冰冰有礼”。 很显然,两个人对对方的出现,都明显地带有怵惕之情,尽量地与对方之间相隔三尺开外。 朱晴的出现和两人的紧张之情,让我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只有有所图谋之人,才可能将神经绷得如此之紧,一方面提防着对方加害于自己,一方面有寻机着将对方置之于死地。 ◎上当两败俱昏 朱晴立于客厅之中,面色冷峻道:“你做得很漂亮。”我猜想她是指柳云深“杀死”我和许迈之事。 可柳云深却的脸色变了一下,口气僵硬道:“你也够dú辣的。”我猜想,他是误会成朱晴讽刺他杀死那对少男少女之事,然后痛恨她“偷走”了少男的尸体。 朱晴显然被“dú辣”一词刺痛了。她怔了一下,道:“你打算如何处理他们俩?” 容我继续对他们的台词进行翻译吧:你打算如何处理满竹与许迈二人的尸体? 柳云深的理解是:你打算如何处理那对少男少女的尸体? 柳云深不无嘲讽地道:“这该问你吧,你打算如何处理手头上的……那ròu?”(少男的尸体) 朱晴道:“你不都知道了吗?”(将满竹的碎尸煮成白玉汤) 柳云深冷冷地哼了一下,不复言语(是,我知道,你用它来讹诈我20万)。 柳云深问道:“钱带来了吗?” 朱晴提了提包,问:“你呢,房产证准备好了吗?” 柳云深将桌面上的房产证缓缓地推向于她。 朱晴亦将钱递jiāo给他,“你清点一下钱数。” 做这笔jiāo易之时,两人均心不在焉。朱晴的目光焦点并未落在房产证上,柳云深亦只是机械地翻动着包里的钱,并未将钱数摄入大脑里。 朱晴忽然道:“昨晚是你扔下的那块玉佩吗?” 柳云深冷冷道:“是我。” 朱晴激动道:“你为何要拿走它?” 柳云深冷笑道:“我为何不能拿走它?它又不是你家的。” 朱晴失口道:“你知不知道它是用来……”后面的话语被她咽了进去。 柳云深将她的后半句补齐了,“用来做什么?不就是用来填尸的吗?” 杀机从朱晴的眼球中慢慢地渗出,“你知道那尸体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柳云深怔了一下,“做什么?用来作法吗?” 杀机渐渐地隐灭了,“你既然将玉佩拿走了,又为何要还给我?” “我留之无用,何况它又不是什么好玉,而且又是不祥之物。既然你有用,就送还给你,且当做我们今日jiāo易的一点彩头。” 他俩的对话,勾起了我的兴趣。 很显然,玉佩是柳云深从血尸墓穴之中盗取的,并且极有可能是块尸玉(即用于堵住死者的肛门,使尸气不致外泄),可是从朱晴的反应上看,这块玉佩应该有着特别的用途,并且似乎只有搭配血尸才可发挥功效。亦即,柳云深的盗墓行为,破坏了血尸的格局,故而招致朱晴的痛恨。 直觉上,朱晴煞费苦心地将全楼人驱逐出去,甚至不惜动手杀人,很大原因都是冲着血尸墓穴里的秘密而去;而柳云深似乎并洞悉血尸的秘密,他之所以留在大楼里,更多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yīn暗心理,准确地说,与房间里的那两具少男少女尸体有关。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杀死他们两人,而且用的是那般残忍的手段。 原本,我希望朱晴、柳云深两人之间会自相残杀,最好同归于尽,省得我再动手,如今,我却希望他们能够活命下来,将各自的秘密吐露。 两人都像是沙漠里的响尾蛇,不停地围绕着对方打转,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 “钱数对吗?”朱晴问道。 柳云深茫然地用手拨弄着一包的钱,道:“应该对吧。对了,你的那具尸体……”他咽了口水,“是什么人呢,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朱晴的瞳孔渐渐地收缩,“你怎么知道那具尸体是我的呢?” 他们的对话,只有我能够听得懂:柳云深是问,你放在我冰箱里的那具木乃伊,他是谁? 但朱晴理解中的“那具尸体”又是谁呢?难道是血尸?血尸是朱晴埋下的? 柳云深突然激动了起来,“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我早就知道,这栋楼里所有的疑神疑鬼之事,都是你朱晴搞出来的……” 朱晴的两声冷笑,像把利刃,切断了柳云深的话头,“都是我搞出来的吗?恐怕不是吧。404里的鬼,不是你吗?还有501和303失踪的那两个小孩,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柳云深额角的青筋暴凸而起。显然,“两名失踪的小孩”的下落,切中了他的要害,亦引bào了他内心深处火yào桶的导火索。 如果朱晴知道两名小孩的最终命运的话,或许她就不会轻易将他们作为与柳云深讨价还价的筹码。 没有哪一个杀人犯,会让自己罪行的知情者活在这个世间的。 柳云深也不例外。 于是我看到他突然怒吼了一声,从裤兜中掏出一条手帕,朝朱晴扑了过去。 朱晴没料到柳云深说翻脸就翻脸,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然而她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虽慌不乱,后退了一步,从手边的另外一个小手提袋里掏出一支喷雾剂,对着柳云深喷了过去。 朱晴的动作虽然一气呵成,但终究慢了一步。柳云深手帕率先蒙住了她的脸。 但在她倒下的瞬间,她手中的喷雾剂亦按发了下来。虽然没有对准柳云深的脸部,却也喷溅到了他的胸口。 气体是会挥发的,有一小部分漾入了柳云深因怒吼而张开的嘴巴。 起初我有几分担心,朱晴喷出的是dú气,会如硫酸一般,沁入人的皮肤、血液之中,让人很快dú发身亡,甚至如武侠小说里最dú辣的唐门暗器一般,中dú者很快化成了一滩脓水。 不过从柳云深摇摇晃晃、喝醉酒一般的身形来看,显然他所中的,并非dúyào,而是*。 而柳云深所使用的武器,貌似是乙醚之类的迷魂yào。我看到朱晴躺在地上,丰满的胸部轻微起伏着,应只是短暂地昏迷过去中。 很快,柳云深亦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我拍了一下大腿,满意的笑容从心底一直蔓延到了嘴角边。 两败俱昏,最理想不过的结局了。 ◎捆绑二人上座 从这一刻起,他们两个就不再是dú蜘蛛和蟑螂,而都成了待宰的羔羊。屠刀握在我的手中。 只是在收拾他们之前,我还需要将屠刀举向另外一个人这栋大楼里除我之外的另外一个清醒者。 这把屠刀,将由朱晴来替我铸就。如今正存放在602里。 我需要做的,就是进入602室,将它取走,然后悬于受害者的头颈间,轻轻落下。 想到所有的人都落入我的掌控之中,我忍不住要愉快地笑了,一扫熬夜之后的疲惫。 我稍事收拾了一下,出门,向602进发。 如果是在前一天,602的铁门将会成为阻止住我行进步伐的屏障,不过如今它已形同虚设。因为柳云深已为我打通了一条从604进入602的曲径,并且还为曲径做了路标久无人烟居住的604如何供养得起一台冰箱呢?自然是从隔壁602室接电而来。所以,沿着电线的轨迹觅渡,自然就可以进入602这座魔窟了。 604的铁门被我轻易地打开了。里面的布置亦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之前被我撞坏的锁都依然掉在地上,凌雨晗则保持在冰箱里站立的姿势。 与我分析的相一致,冰箱的电源线果然是通往602室的,从厨房的下水道口蜿蜒而行。 经济适用房的建筑设计,总是会偷工减料,于是下水道口并不像寻常住宅那般封闭住,而是如农村或小乡镇中的水泥洗衣台那般,下面留了四四方方的很大一块空间。连接604与602的洞口便设在这方台之中。而方台前挂了一块塑料布,刚巧将洞口遮住。如不是电源线的指引,我是决计想不到这污秽的方寸之中竟大有乾坤。 我将布掀起来,不顾下水道口熏起的难闻气味,往里钻去。然而,刚爬了一步,就发现前路被阻。有另外一个立式冰箱挡在了洞口前。 604与602两家的厨房相连。如果说604的洞门是那块薄薄的塑料布的话,那么602的洞门便是这个冰箱。 我不禁佩服起柳云深的思虑之深。用冰箱挡住洞口,一来可以挡住外人的目光,发现洞的存在;二来这个洞将变成单向进出的。即只有在602里,搬开冰箱才能进出604,而要想从604进入602,就必须要搬开这冰箱。而冰箱紧紧地贴着洞口,除非是用力将它推开外,别无他法。 柳云深与朱晴均已昏迷过去,那么我就无须担心推开冰箱的巨大声响会招引他人的注意,于是我伸出脚,用力地朝冰箱踹去。 一下,两下……连踢了近十下之后,冰箱终于被推离开一个大约有一尺宽的空间。 我勉强将身体挤了出去,进入602。 朱晴与柳云深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小心着凉哟,让我扶你们坐起来吧。”我非常绅士地对着他俩鞠了个躬,随后搬来两张椅子子,将他俩扶上椅子上,从随身所带的小包里掏出透明胶,分别缠在他俩的手腕、脚腕间,并紧紧地固定在椅子上,最后又封住了他们的嘴。 如此的话,他俩除非是有外人相助,否则断难挣脱束缚。 我捡起朱晴掉在地上的手提包,里面果然有一盒黑色的yào膏。打开一闻,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与“流浪之家”餐厅的招牌菜“白玉汤”的气味相似。 “朱晴将我剥了个精光,再在我身上抹了一些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很香。然后,她放出了收养的一只野猫和一条野狗。它们疯狂地扑了上来……”柳云深颤栗的表情被记忆释放,混合着yào膏的香气,让我有一种刻骨的*。 *一浪一浪地扑来。我看见,“流浪之家”中,饕餮者贪婪地伏在“白玉汤”前,敞开嗅觉和味觉,捕捉着每一滴的香气。他们陶醉与满足的神情,如地狱影子一般摇曳着。 我看见,“流浪之家”的墙上,耶稣怜悯地看着一个个食客走向“最后的晚餐”中,成为背叛人类良知、理xìng的犹大。 我还看见,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当食客们围绕着一碗以野狗、野猫等流浪动物尸体炖就的“白玉汤”打转、咂嘴时,地狱使者三头恶犬的利齿已悄悄地抵在他们打着饱嗝的咽喉上。下一刻里,他们亦将成为三头恶犬的美味盘中餐。 吃兽者,被兽吃,上帝在一旁看着。多和谐的一个画面呀。 我们都是野狗野猫,在香气的诱惑下,丧失了理xìng,仅余本能,然后步步接近地狱。 我仰起了头。 上帝的光芒被吸满血的香樟树所遮住,无法降临我身。于是我也将在黑色的诱惑之下,丧失本xìng,步步接近地狱。 许迈说过,死亡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因为那一刻,灵魂将脱离ròu体的束缚,自在飞翔。 可是灵魂能飞多久呢? 王家卫在《阿飞正传》里说,每一个人都是一只无脚鸟,只能不停地飞,等到某一天停下来时,便死了。 没有ròu体的灵魂,才是真正的无脚鸟,停不下来。于是渐渐地,飞翔就成了一种负累。 可是,灵魂连停下来死亡的机会都没有。 那该多么悲惨呀。 我微微地笑了。为了避免死后灵魂受难,于是在活着的时候,我就开始戕杀灵魂。 当然了,我也可以推脱说,我是因为受了这香气的诱惑,才起了杀心要知道,我前后喝了两碗“白玉汤”。所不同的是,第一碗白玉汤,我与众多食客一样,是浑浑噩噩之中喝下;而第二碗,是清醒时主动作出的选择。 越是清醒的人,就越难拒绝*的诱惑。 比如这一刻,我想起朱晴、柳云深张开眼时的惊恐表情,我就有一种高潮般的*。 我的高潮还在延续中,即将一浪高过一浪。 噙着盈盈笑意,我带走了黑色yào膏与迷魂香喷雾剂,走到203门口。 ◎野猫咬死活人 203房门紧闭。中年男子应正坐在屋里,等待朱晴的归来吧。 可惜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等到的会是我这个“死神”死后复活之人,带着死神的镰刀前来拜访。 希望与绝望,就这么巧妙地搭配着,于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的是我,忧的亦是我。 喜是我作为胜利者的姿态;忧的是中年男子会不会困兽犹斗。 我善用脑,不善斗力。武力乃是粗鄙之人气急败坏之余所用的发泄物。我是斯文人,做不来这个。 于是我一手拿着偷配的203钥匙开门,一手举着喷雾剂,准备待中年男子扑上来之前,率先将他迷昏。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是,中年男子侧躺在沙发上,仅仅是张开眼看了我一下,随即又闭上了。 我不禁怔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捉jiān之人,满怀愤怒地冲进房间,却发现床上与妻子并躺着的,不是jiān夫,而是另外一个女人。于是乎,你搞不清了她们之间是闺友关系,还是同xìng关系,所有的思维瞬间全都被抽走。 中年男子的漠然,是在摆唱空城计,还是早已预料我会到来? 我的冷汗下来了。 我突然间怀疑,真正中计的人,是我。 朱晴和柳云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早已洞悉了我的诡计,于是一起导演了一出戏给我看,就如同我在摄像头前演戏给柳云深看一样,幕后的意图,均暗藏杀机。 每个人的心里都埋了一根针,最重要的是,这根针是埋在一团棉花里。在它在你的掌心扎出血来之前,你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 现在,这根针扎到了我。疼痛在血管里翻腾。 智力争斗上彼此纠缠在一起,难分胜负,那么只剩下武力决斗了前一刻我还觉得那是粗鄙之人的行为,但此刻,我却发现那是本能的迸发。 于是我手握喷雾剂,双目圆睁,步步逼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依旧闭着眼,脸上的肌ròu在不停地抽搐着,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挣扎,抑或是在蓄积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朱晴与他身上,或者说,整个203的房间里都有一股诡秘的力量,给我压力,让我不敢轻视。 汗贴着身,黏腻得就像老板发威时的大油脸,十分不自在。 就在我距离中年男子不足三尺之遥的时候,他突然像中了邪一般地从沙发上跃到茶几上,嘴里“霍霍”地喊着。幸好他手中没有双节棍,否则我还真以为他要表演周杰lún的《霍元甲》。 饶是如此,却也将我的冷汗又惊吓出了一层。 中年男子的瞳孔微微发散,目光涣散,站在茶几上,手舞足蹈。估计此刻若给他一根钢管,他就顺着爬上去了。 我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发威,也不是在发癫,而是刚刚吸完dú,进入HIGH的状态中。 dú品就是但丁《神曲》中的魔鬼,会逼诱着浮士德用灵魂与它进行jiāo换。 每一个吸dú者,都是被魔鬼摄取灵魂的行尸走ròu。 想到此,我不禁鄙夷地唾弃了一声,“垃圾,人渣。” 原先我还觉得他是一条无辜的人命,送他上奈何桥有点良心不安,如今看到他的恶心模样,我就彻底释怀了。这种人渣,留在世间,除了浪费粮食和制造垃圾外,别无他用。死亡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 我跳至沙发上,一手捂住口鼻,另外一只手举着喷雾剂,朝他的脸上喷去。 中年男子像受到催眠一般,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连一直在闪动的瞳仁,也都停息住了。不多时,他两眼翻白,像滩烂泥一般地倒在了沙发上。 我戴上一次xìng手套,将客厅的窗户打开,恭迎冷风进来,把空气中残余的迷魂剂稀释、吹走。 待确认迷魂剂已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之后,我掏出黑色膏yào,往他的脖颈大动脉处稍微涂抹了薄薄的一层,随后我又挖出一大块,用指甲用力地弹shè地到香樟树下。 奇异的香味迅速地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它们将在风的运送之下,送到那些流浪动物的鼻子下,催动着它们的食yù,带领它们来到203房中,来到中年男子的身边。 中年男子大概万万想不到,他描绘于“流浪之家”餐厅墙壁上的地狱画面,有一天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吧。 我走向厨房,掀开高压锅。 果不其然,高压锅中炖着一锅汤,浓白的汤,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里面的ròu已经被炖化了。 这个香气,远较“流浪之家”中的“白玉汤”要浓许多。大概“流浪之家”是以这一大锅汤作为汤底,再混掺入其他的骨头汤,兑成“白玉汤”的吧。否则朱晴他们哪里去捉拿那么多的野猫野狗用来炖汤,用来应付每天至少数百人的食客,且不引起他们对食材的怀疑呢。 闻着香气,我的胃忍不住像只发情的牛蛙一般,大叫了起来。 没想到朱晴竟然可以将人ròu汤做得如此鲜美。 如果朱晴和中年男子没有遭到我的暗算的话,那么这些汤将被送到“流浪之家”,进入那些食客的胃中,在胃酸的溶解下,彻底地毁尸灭迹。 我盛起一碗汤,强制遏止住将它喝下的强烈yù望,而是将它放入冰箱里,助其快速冷却下来。 冰箱里,满满地塞着ròu。那些都是小男孩剩余的尸体残块,等待入锅。 窗外传来野猫野狗的叫声。 我撩开窗帘,只见片刻之间,黑色yào膏的香气,已吸引来了三只猫,一条狗。 其中一只猫,正是504的地狱黑猫。它的腿一瘸一瘸的,应是昨日被许迈所打伤的。 三只野猫顺着香樟树爬了上来。野狗无法上树,只能围绕在树下,焦急地吠个不停。 神奇的香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古不易的真理。 野猫从我打开的客厅窗户里跳了进来,目中无人地径直奔向中年男子的身边,争相地咬向他的脖子。 鲜红的血液很快就涌了出来,染红了沙发。 中年男子的腿在抽搐中,然而他的脸上却停留在吸dú之后的陶醉表情上,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惊人录像曝光 估计他已经死了之后,我取出冰箱里的汤。 汤凉如水,一如中年男子的身体。 我将汤大半泼在中年男子的脖颈间,少数泼到衣服上,然后将碗放在桌子上,抓过中年男子的手,在上面按了几个指纹。 一切布置妥当。 这样子将来即便有警察前来调查,也只会以为中年男子在吸dú之后,精神亢奋,不慎将手中的汤泼到了身上,而汤中的香气招引来了野猫,将他啮咬而死。纯属意外,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 何况,那一锅人ròu汤和冰箱里的一大袋尸体,足以让警方浮想联翩,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只是苦了那些喝过“白玉汤”的食客。他们本来吃的是野猫野狗ròu,却可能从此套上一个“吃人ròu”的套索。 不知会不会有人就此误以为汤的浓香是因为人ròu的缘故,进而无法克制住心中的狂热yù望,真的去吃食人ròu呢? 这个就超出了我能控制的范畴。 人xìng里,有太多的yīn暗面。我可以将其放大,却无法将其消除。 汤稀释掉了那股香气。野猫似乎不再那么狂躁,然而仍围着中年男子的尸体打转。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情形是,中年男子的脖颈几乎被野猫咬烂,半边脸也被咬掉,胸口的毛衣被抓得支离破碎,不过贴身的一个黑马甲抵住了野猫的利爪,保护尸体免遭撕扯之厄。 地狱黑猫第一个止住咬啮,剩余的独眼望着我。眼神我看不透,只感到很冷。 我和它都是同类。都是生活在yīn暗的环境里,孤独地磨砺着自己的利爪,然后以腐ròu为生我“吃掉”的是人腐烂了的良心。 退出203,我折身返回604,从604钻回602。 朱晴和柳云深两个人都依旧“坐在”椅子上,昏迷不醒中。 我将黏在他们嘴上的透明胶撕下,因为一会儿我需要他们开口告诉我他们已经醒来。随后我捡起朱晴带来的钱袋,翻数了一下。全部是百元大钞,一共有45匝,每匝应该是100张,也就是45万。 一丝得意的笑容浮现了上来。 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的感觉,真好。我在屠刀的刀柄这头,刀锋抵在他人的脖子上的感觉,更好。 世界真的很美好。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向窗户,看着窗外的香樟树。 树影婆娑,摇动光影。 深深浅浅的枝叶,在我的瞳孔之中映出浓浓淡淡的影子。朱晴的秘密是最深的影子,我捕捉不到它。 幸好如今朱晴正乖乖地端坐在椅子上,等待我的问话,所以我心头的诸多疑问,犹可以找到答案。 这种感觉,亦十分美好。 不过美好的事物,总是隔着一定的空间或者时间的距离,比如两地相思,比如追忆初恋,比如我要坐等着朱晴与柳云深二人醒来。 为了不让等待破坏我的美好心情,我着手寻找一样东西。 一个移动硬盘。柳云深用来保存他的秘密的移动硬盘。 我之所以早早地发现柳云深杀了那对少男少女的秘密,就缘于这个移动硬盘。在许迈刚搬进来的第一夜,我的电脑上显示出“你在与鬼同居”的猩红字样,当时尚未想通这是柳云深的搞鬼伎俩,一时心神激dàng,怀疑一切都是我的错觉,于是半夜上网查对时间,却意外地从“Black Secret”软件里监控到柳云深正在剪辑一段录像:他肢解那对少男少女的记录。我看到他先在卫生间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塑料布,再将奄奄一息的两人拖到604房的卫生间中,跟杀鸡似地,将尖刀刺入他们的颈部动脉,为他们放血,血液全都盛在一个塑料桶中。放完血之后,他将尚在抽搐中的二人剁成了一堆碎ròu,手法娴熟。可怜的那对少男少女,手脚、嘴巴均被透明胶粘住,而且似乎极其虚弱,根本就无力挣扎。摄像机的镜头捕捉到少女被放血时的一个眼神,绝望与哀伤布满了瞳孔,随后一点一点地散去,最后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那个眼神烙在了我的脑海之中,留下了一个“死”的印记。这个“死”字不停地生长,直到有一天长得如窗外的香樟树一般,垂荫在602的窗口。 不可否认,柳云深极其谨慎。我估计,他每次打开移动硬盘之时,一定要拔掉网卡。不过当日里,他在剪辑过程中遇到一个难题,需要上网进行求助,于是重新开放了网络。我也是在那片刻之中,偷偷地将他杀人、肢解的视频文件从移动硬盘里下载到我的电脑上,之后就再登陆不上他的电脑。 移动硬盘被柳云深藏得很隐秘,不过我找到它,倒不费吹灰之力。因为移动硬盘中的秘密,与604,准确地说,与602和604之间的洞相关联在一起,找到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也就水落石出。按照这个思路,我在604的下水道壁顶上找到了移动硬盘。柳云深巧妙地将一个黑色的铁盒粘附在壁顶的一角,然后将移动硬盘放入其中。若不是仔细、用心查找,真不容易发现它。 我将移动硬盘接入柳云深的电脑上,打开了它。 移动硬盘中有不少的视频,有的长达两三个小时,有的仅有二三十分钟。所有的文件名都是用日期来标注。 我依次打开所有视频,快速地拖看。第一个竟然是我与许迈相互“厮杀”的画面记录;而第二个则是他杀死那对少男少女的记录;其后的大部分都是少男少女躺在冰冷的地上jiāo欢的画面。令我微微不解的是,少男少女的状态有几分疯狂,同时眉宇之中并无半点欢愉之色,反倒藏有痛苦,仿佛那是受刑一般,最重要的是从头至尾,柳云深都未出现在画面中。 柳云深绑架了那对少男少女,难道就是用来练习*拍摄,而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 我的不解,加重了几分。 少男少女jiāo欢的视频足有二三十段,我没有耐心一一细看,于是跳过末尾。 最后一段,竟然是朱晴穿着xìng感睡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过像素模糊,应该是用摄像头*下的。 ◎生死jiāo锋开始 我顿时来了兴趣,反向依次打开。然而有关朱晴的,仅有两段,另外一段正是柳云深发给我看过的,朱晴用高跟鞋踩死小猫的场景。 我耸了耸肩。这个柳云深未免太猴急了吧,仅看过朱晴一次半*,就急不可耐地拿着人家的“罪证”前去xìng勒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大概朱晴也是从那次冲突之后,意识到柳云深的偷窥行为,于是掐断了网络,让他无机可趁。 尚不及对他们之间的jiāo锋进行一个梳理,随手打开的一个视频紧紧地吸引住了我的眼球。视频是用摄像头拍摄的,加上灯光昏暗,画面十分模糊不清,却依稀可以分辨得出一个似曾熟悉的场景:一对青年男女正坐在床上,对着摄像头,做一些夫妻间的亲热行为。 说是“似曾”,是因为我从未见过这对青年男女,说是“熟悉”,是因为他们的背景,与我脑海中的某些影像相重叠。 “似曾”的感觉一直在脑海中盘旋着不去,找不到“确认”的出口,这令我有几分烦躁。 我耐着xìng子,坚持着看下去。很快小夫妻间的行为很快震撼了我:他们刚进入“贴身ròu搏战”不足三分钟,丈夫抬起头,对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几眼,忽然全身都僵住了,眼睛越睁越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于置信的东西。躺在丈夫身下的妻子一脸的茫然,与丈夫jiāo谈了几句。因为没有开麦克风,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感觉似是激烈争吵,并且在不断升级中。丈夫很快就从妻子身上爬起,站在床下,以手指着电脑,大声咆哮着。妻子则委屈地抽泣着,不时地回于几句。丈夫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渐至发展成了动手。他扇了妻子一巴掌,进而对她拳打脚踢。妻子起初只是一味地躲避,及至被丈夫一脚踹下了床之后,她终于发怒了。我看到她抓起桌面上的一个盘子,朝丈夫摔了过去。盘子里的东西击中了丈夫,洒落了一床,其中包括两个苹果核和一把水果刀。丈夫被彻底激怒了,乃至于丧失了理xìng。他一把抓起水果刀,跳下床,狠狠地朝妻子戳了过去。妻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摄像头捕捉到了她倒下瞬间的苍白眼神。 就在丈夫抓起水果刀的瞬间,我终于摆脱了“似曾”的困惑:小夫妻正是我的前任房主! 原来正如同我以前的猜测,丈夫是在一时的情绪中,失手杀死了妻子。 只是他们究竟是看到了什么而产生争执的呢? 摄像头所拍摄的角度有限,无法还原事情的真相,我只能对这一幕进行合理的猜测:小夫妻午夜激情来涌,于是一边看着*片,一边模拟着里面的情节挥洒情yù。然而不知道片中(抑或是房间中)的什么内容触动了丈夫的神经,于是他开始质问妻子,随后悲剧发生。 我怀疑,丈夫所看到的内容与柳云深有关。 视频中的最后一幕是,丈夫坐在妻子的尸体旁,抱着脑袋,一动不动。随后画面消失,应是柳云深关闭了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头拍摄。 yīn暗的画面,yīn暗的情节,yīn暗的人xìng。 空气沉闷了下来,全都坠在我的胸口,困住我的呼吸。 我转头去看制造这份yīn暗的柳云深。他依然在昏迷之中。不知此刻他的大脑里,是否还是浊流横行呢? 他真是丧尽天良的罪人。我长出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闷空气的围剿。相比之下,许迈真的要干净、可爱许多,至少他知道什么是恨的同时,也相信着爱;他在做着错的事情的时候,会去哭泣。 柳云深,空有一张人皮,裹住的是豺狼之xìng。 我忍不住想站起来抽他一巴掌。就在这时,朱晴的目光像对被点着的蜡烛,火苗扑簌了一下,随即渐渐地明亮了起来,将我笼罩住。 她惊呼了起来。我想她是以为自己到了地狱,因为见到了刚死过的人。 很快她辨识出自己的处境,看清自己是被捆绑在602室里,于是又再度惊呼了一声。这次是表达对命运的担忧。 但很快,她的身躯抖动了一下,将惊诧抖落掉,甜甜的笑容迎着凛冽的冬风热烈绽放。“满竹,原来你没死呀,我真是太开心了……” 观看她的演技,真是一种赏心悦目。我斜倚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和煦一些,“是啊,能够活着看见你,我也真的好开心。” 朱晴娇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话呢。其实我早就知道像你这么坚强、这么勇敢的人,是不会轻易地让柳云深这种小人给加害的。”她的睫毛垂了下来,别有一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情,“你知道吗,刚知道你遇害的消息,我有多伤心、多失落吗,我甚至,甚至想自杀,随你而去。可是想到杀害你的凶手仍活在这个世间,我不甘心。所以我今天前来这里,就是想杀了柳云深这畜生,为你报仇。可惜,我没有满竹先生这份神勇,一不小心之下竟着了他的道儿。幸好满竹先生你来了……” 她转身看了一下自己被绑的手脚,声如银铃般地笑了起来,“还是满竹先生你厉害,一出手就捉住了柳云深。他对你图谋不轨,当该千刀万剐。不过,你怎么也连我一起捆绑了起来呢,我可是无辜的哟,而且对你爱慕已久……” 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殷素素临终时送给儿子张无忌的遗言是:漂亮女人说的话不可相信。 诚哉斯言。 我轻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朱小姐对在下如此厚爱,我满竹真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哪。”随后轻描淡写地道:“刚才我还以为朱小姐前来604,是打算用钱来收买柳云深,一起对付我,所以就不小心将你一起绑上了。真是失礼失礼。我现在就给朱小姐解开吧。” 朱晴面带喜色。 ◎三人“亲切”jiāo谈 我忽然“跌落”到沙发上,“哎哟”了一声,“朱小姐,我想我刚才是在你家里,招待你朋友的时候,不小心吸进去了你的那个迷魂剂,现在浑身无力,恐怕一时半刻没有办法帮你解开。你要不再多忍耐会儿吧。” 男人欺骗女人的花招,并不比女人少。男女之间,就如同攻城与守城。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只有不合格的士兵。 我自然是合格的。聪明如朱晴者,当即明白是守不住城了。于是屋内所有的寒意,全都被她吸收了过去,凝聚在脸上,“满竹,你进到我家做什么呢?” 我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道:“去看一看你那个动物流浪之家的朋友啊。” 所有的寒意喷散了开来,“满竹,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另外,你对我那朋友做了些什么?” 我竖起自己的左手,逐个欣赏手指,“我没做什么呀。我只不过尝了一下你用人ròu炖成的白玉汤,再请你朋友喝了一碗。然后我发现你炖的太多,我们两个人根本喝不完,于是我又请小区里的流浪猫们一起过来品尝你做的美味。” 恐惧如同原本被很好地收藏于灯笼里的蜡烛,在慌乱的踩踏下,灯笼倾覆,烛火烧光了灯笼,烛油泼了一地,“你把他给杀了?” “杀人的事我做不来。”我放下手指,微笑地看着朱晴,“不过我不小心掉了一块你的那个黑色膏yào在他的脖子上。那些野猫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竟然踩在他的身上抢食……” “他死了?”朱晴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神采亦消失了。她终于彻底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劫数,凄楚地笑了,“我承认,我输了。不过输在你的手里,我心服口服。你确实比柳云深高明得多。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没死,那么柳云深放在我门口的那袋尸体又是谁的呢?难道是你联合他,一起来骗我的吗?” 她失落的模样,比卖弄风情的样子,更让人动心。女人对待男人最好的武器,不是她的xìng感,而是她的眼泪。 我起了冲动,要将她解绑,搂在怀里,细语安慰着她。可是我已经中dú了,全身动弹不得,不对吗?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 整个屋子沉寂了下来,连空气中幽浮的尘埃都沉淀下来,一直坠到地底。 柳云深打破了这份沉寂,像条疯狗一般。 他醒来之后,发现四肢被缚,立即破口大骂朱晴,同时死命地挣扎,带动椅子敲动地板,“咚咚咚”直响。让我想起了刀砍在砧板上的声音。 发泄完一通怒火之后,他发现了不对劲,朱晴与自己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蚱蜢,而牵着绳子的人,是躺在暗处中的我,满竹先生。 他见到我的神情,倒与朱晴一般。他尖叫了一声,声线嘶哑,“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掸了掸衣灰,悠悠道:“是啊,我们都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地狱相见。” 柳云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随即就明白了真相,怒道:“原来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满竹,我跟你何怨何仇,你干嘛要这么对付我?” “是啊,我们之间无怨无仇。可是那对少男少女,他们就跟你有仇有怨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冷箭,shè得柳云深猝不及防,直抵心脏。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所有的怒气全都被抽掉了,“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他转向朱晴,虚弱地道:“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朱晴有莫名其妙地道:“哪对少男少女呀?” 柳云深怔了一下,“那个,那个不是你把他的尸体拿去了吗?” 朱晴亦怔住了,“那个尸体不是你放我门口的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双双把目光投向了我,“原来是你搞的鬼!” 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笑道:“不好意思,是我略施了一点偷梁换柱之计。不过不如此的话,我们三位又如何能聚到一起,将各自的秘密说出来呢?” 朱晴和柳云深看我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 我对他们的愤怒视而不见,悠然道:“我知道,这栋楼的种种鬼事,都是我们几个人搞出来的。所以我提个议,不妨大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整个事情的真相澄清一下。大家意见如何?” 这是跟某伟人学的。他曾经鼓励屁民们掏心窝地说话,随后把屁民的心窝掏去。用这种做法,他几乎成功地将近代中国所有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和政客全都送去农场或者牢狱。或许当今中国执法界的“钓鱼”手法,便是向该前辈学习的。 当然了,这也更像中国的听证法。恰如那个寓言所述:厨师亲切地问:你想被怎样吃掉?不要怕,畅所yù言嘛。猪说:其实吧……我不想被吃掉。厨师说,你看,说跑题了吧。 所以,领导们与屁民们坐在一起听证,亲切jiāo谈的是:收费多少,怎么收费。倘若屁民不识相说:我们不想jiāo费。领导就会亲切地说:jiāo费是国际潮流,你不能逆潮流而行;多jiāo费是中国国情,你要珍惜生在中国所承担的“私民”义务。如此听证会下来,宾主达成“一致意见”,共创和谐局面。 不过我与领导不大一样的是,领导秋后算账,而我就不赊账,现场结算。所以我就坚决不给朱晴和柳云深解绑。 这也没有办法。领导手头有一堆的qiāng杆子和“5毛”,而我只是单qiāng匹马。再说了,这种不对等的对话方式,也是跟某党学的。要贯彻执行“*”。那些*党派,你可以给他们张椅子,让他们坐下,但绝对不会让他们走近主人三步之遥,更不要说取代主人的位置。 可惜柳云深就是一资深屁民,一点都不懂得领导的微言大义,反倒“呸”了一声,“滚,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领导不发威,你当我是小样啊。 我从地上抓了一只蟑螂,笑意盈盈地走近柳云深,“那好吧,我只好跟你换个话题,我们一起聊聊小强的味道吧。” ◎装鬼真相揭晓 我用力捏住他的嘴巴,强行让它张开,将尚在蠕蠕而动的蟑螂扔了进去,再把他的头高高抬起,直至我确认蟑螂已从他的嘴巴里消失为止,才松开手。 柳云深用力地呕吐了起来,直至带翻椅子,整个人跌倒在地,拧成一团。 我故作惊讶地道:“哎哟,难道小强爬到你脑子,支配你的大脑了?要不怎么你也学起小强,在地上爬了呢?” 柳云深将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有泪水从眼窝处渗出。 我见目的达到,便将他拉起,“亲切”地说:“怎样,小强的味道还不错吧。那你吃饱了吗,要是没吃饱的话,我再给你抓只老鼠吧。” 柳云深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哑声道:“好了,你问吧。” 我满意地笑了,“对嘛,这才是邻居间应有的态度。” 我转向朱晴,问道:“小晴晴,你呢,方便说话吗?” 朱晴脸色惨白,勉强地笑道:“我早上吃了早餐,而且吃得很饱,所以不用再吃什么东西,可以安心陪你聊天。” 我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笑嘻嘻道:“还是小晴晴你乖巧。我好喜欢你。” 朱晴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我坐回沙发,保持着我的和煦笑容,道:“我先开个头,回答你们心头的疑问吧。没错,柳云深,我跟许迈两人自相残杀的镜头,是我做戏给你看的,因为我早就知道你通过网络摄像头来监控我。不过放在604房间里的那具尸体是我换的,死者则是许迈的妻子。他们是404的第一任房主,在十年前的一次争吵之中,许迈失手将她杀死,然后做成木乃伊,一直藏在404卧室的地板里。这次许迈回来,就是打算替她收尸。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竟然在昨天里,被一只黑猫给咬死了。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杀死他的确实不是我,而是那只黑猫。一直躲藏在504房里的黑猫。”我转向朱晴,“你应该认识那只黑猫吧。对了,你收到的那袋尸体,也是我放你门口的。当然了,给你们两个人打电话的也是我。怎样,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柳云深长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真的低估你了,严重地低估了你。这是我的错误,致命的错误。”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问:“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监控你,又怎么确认在你表演的时候,我一定是在旁边监控呢?” “很简单,因为在你监控我的同时,我也在监控着你。” 柳云深脱口而出,“不可能。你的电脑我看着呢,从来没有发现你在看我。” 我轻笑了一下,说:“我的笔记本是任你看的,可看你的却是我的台式电脑……” “你有两台电脑?”柳云深身形摇摇yù坠,“我怎么这么傻,没有想到这点呢?” “严格意义上说,是你教会我偷看别人电脑这招,我该谢谢你。” “你也是通过电脑监控,找到那对小孩子的?” 我微微颔了一下首,“对,有次你在剪辑杀他们的片段时,我不小心看到的。” 柳云深面如死灰,喃喃道:“这样子,这样子呀。”他惨然一笑,“好了,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知道,我已从精神上成功地瓦解了他的斗志,从而为将来摧毁他的ròu体扫清了道路。“唔,我想知道,我下水道里的惨叫声,是不是你搞的鬼。不过我有点好奇的是,你怎么做到的?” “你应该知道我可以自由进出604的,对吧。”柳云深问我。 我点了点头。 柳云深继续道:“剩下的就很简单,我将604里的下水道管拆开,用绳子挂了一个带有外放的MP3,MP3里下载了那些惨叫声,然后算好长度,坠到你404。每次我通过电脑监控见到你拿着衣服进卫生间,知道你在洗澡时就开始播放。” 当日许迈拆开下水道管时,我看到有一道白光闪过,飞快地往下掠去,应是许迈的用力扯断了绳子,造成绳子下滑所致。然后绳子大概是挂在了下水道的某个地方,没有掉落到底。许迈最后往下水道里撒了一把石灰,大概石灰与水接触,剧烈释热,烧坏了绳子,于是MP3一坠到底,扯着音频中的最后一声惨叫。 柳云深的这个安排,不可谓不巧妙。我忍不住瘪了一下嘴,对他的做法击节赞赏,“不错不错,很有天分的想法。那个504房中的水龙头开关,也是你打开的吧。” 柳云深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这个我倒早就想通了。504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应该是当日里警察处理老太太尸体时不慎搞坏的,于是只能通过楼道里的自来水总闸来进行关水。这个细节被一直在旁观望的柳云深看见,并在事后加于了利用,用来制造“空屋鬼洗澡”的假象,恐吓我。 “我不太明白的是,你说用水、用MP3里的惨叫声来吓唬我都可以理解,可是后来你将504的水龙头开到那么小,让它一直流水,是为了什么呢?”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这问题呢?” 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了下,道:“跟你倒下的那桶人血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关?” 其实我早猜到当日里下水道管冒出的“陈血”,是有人倒下的。因为我看到了水管的尽头,亦是血液的源头,带着一束光。封闭的水管里,是不可能有光的。那么只能说明,楼上(604)的下水道管亦被人移开了。当柳云深站在下水道口,看到404屋里的下水道口透出了光,知道我与许迈开始怀疑里面的猫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拎起盛放在604卫生间里的那桶血,浇了下来,意图让我多增一分惊悚之情。 可惜他想不到的是,我与他都是同类人,长久地蜷缩在黑暗,于是对光特别地敏感。顺着血液一起涌进水管中的那束光,让我知道了一件事:604里藏着一个人。将这件事与之后发现的柳云深杀人视频联系起来,便可以得出结论:柳云深在604室里出入,且藏了两名小孩在其中,又将他们谋杀。 ◎各人各打算盘 只是当时我猜错的一件事是,柳云深是如何出入604的。受朱晴要买房的想法影响,我原以为是柳云深买下了604,掌控着604房里的钥匙,却没想到柳云深如老鼠般地在墙上打了个洞,作为进出之口但如此,也就越发地体现出他的高明。无论是所有权还是使用权,604与他均没有丝毫瓜葛。警察和房主都不会将它与失踪的两名小孩联系起来,这样子,只要柳云深成功地将两具尸体抛弃之后,将掏出的洞堵掉,再将602卖掉,就几乎不会有人会发觉他的罪行。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柳云深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的秘密会被我发现我想他当日里装神弄鬼,急于将我赶走,就是害怕我在这栋楼里呆得久了,会发现两名小孩的存在。在他确认无法将我撵走时,便只好对两名小孩下手。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可惜死人最终还是“开口”说话了,并且为他打造了一把通往地狱的钥匙。 柳云深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也许他觉得向我“jiāo代”是另外一种失败的象征,于是惜字如金。 我只好继续猜测,“你是为了洗刷那些血迹,避免将来被检测出来?” 恰如那句话:第一个以花喻人者,是天才;第二个则是庸才;第三个就是蠢材了。虽然此话极端了些,但从某种方面上,一个计策,用了一次,是妙计,倘若接连使用,那么就是马脚。 柳云深自然明白,504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倘若将我逼得太紧了,难免我会砸开504的门,进入其中探个究竟,如此的话,说不定会发现那些血迹的来源。于是他便将504的水流开到最小,让其静水长流,细细洗刷下水道管壁处的血迹。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504的下水道口会被杂物堵住,然后渗入了楼板,将我的卫生间的天花板浸泡得一塌糊涂;更为主要的是,我会在酒醉之后误入504,用一把错误的钥匙打开了错误的房门,洞悉了所有的秘密。 钥匙。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于是转向朱晴。与美人说话,我自然要轻言细语,唯恐唐突了她,“小晴晴,我想了解的是,你大概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一把锁可以打开多扇门的秘密?” 朱晴的脸色微变了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那你也就是知道了我……”后半句话被她的理智掐在了喉咙间,滚回进了肚子里。 “知道你什么呢?”我微笑着道:“知道你偷偷进入我的屋子吗?” 朱晴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你在说笑吧。你不是说过,你的大门永远都为我敞着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不光明正大地进去,而非要偷偷摸摸的呢?” 我笑了,风暖地笑,三月芙蓉笑面开,“我也奇怪,小晴晴你要是看上我,想要与我温存亲热的话,只须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指头,我立刻就可以跪着爬向你,你又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地夜半来,天明去呢?” 朱晴的脸上已经挤不出一个笑容,“满竹先生,你都胡说些什么呀,我什么时候与你上床了呢。你可不要随便诬陷人家的清白。” “我可不敢诬陷。”我做了一个陶醉的神情,“也许你不能体会,当你骑在我的身上时,那种感觉是多么的*。当然了,你打我的那一巴掌下手也真舍得力气,很疼的。” 覆盖在朱晴脸上的蹩脚面具“呼啦”一下,脱落了下来,露出了她清冷的本色,“你怎么知道那就不是你的梦呢?” “你不是男人,所以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承认,我此刻的表情有点猥琐,“就比如你知道男人会做春梦,会有梦遗,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大多时候男人梦遗之后都会醒来,而不会是继续呼呼大睡。还有,虽然你做完了之后,会很仔细地打扫了战场,可是你忽略了像我这样的鳏夫,对某些气味是特别敏感的,尤其是像你这种习惯洒香水的美女。” 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我向柳云深偷师了监控的技巧。所以一些个晚上,我将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打开着,将笔记本的屏线拔掉,让它在静默之中记录下从大门到客厅这段距离中所发生的事情。透过录像,我看到你开门进来了,然后打开冰箱,往饮料里注shè进了某种yào物。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应该是迷幻剂吧。所以每次我喝完王老吉之后,就会想睡觉,梦中又常出现各种yīn暗的幻觉。另外的,我还看到你往书房里喷洒了迷魂剂,将陷入深度昏迷的我从书房拖到卧室里去睡觉。不过有一件事我仍需要向你求证的是,那对纸人,你是怎么让它们自动燃烧的呢?” 从这一刻起,我、朱晴、柳云深三人之间的jiāo锋有了大结局。我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我甚至可以从朱晴的眼神中看到了难得的绝望之色,“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你所做的,就是等我的自投罗网,对不?” 我摇了摇头,道:“我没那么厉害,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有许多疑问尚未解开,比如说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朱晴沉沉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承认,从一开始我就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输得心服口服。我愿意回答你的一切问题。那对纸人我动了一点手脚,就是将其中的一个粘合处打开,在内部里夹入了一根火柴和一张火柴皮。它们两个紧紧地连在一起,这样只要有人触动火柴,它就会被点燃。” 又是一个高明的设计!任何人一觉醒来,看到门口立着两个纸人的话,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去破坏,而这样子就会造成纸人自燃的结局,加深惊悚的效果。 ◎血棺本是yào引 但如此精巧的手工,恐怕也只有朱晴那双拿过手术刀的手才可以轻易做到的吧。 我继续问道:“你送我的那块观音玉佩,也是动了手脚的吗?” 朱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一点点吧。这个你也看出来了?” “这个是刚才间突然想起来的。” 朱晴的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泄露出一丝的嘲讽,“你是觉得我不可能真心对你好的,对吧。不过我也承认,我送你观音玉佩,不是要保你平安,而是为加重你的不安。那个观音像和挂绳都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的,入水即化。这样,只要你洗澡或碰到水的时候,它就会自动跌落、融化,让你加深404房间里存有凶灵的惊恐感。” 我忽然觉得,自己赢得十分侥幸。柳云深、朱晴两人的智力和心计,绝不在我之下。我的成功之处,在于“扮猪吃大象”,另外机缘巧合,抓住了柳云深杀人的把柄,将他逼入死角,拖拽着朱晴和中年男子一起坠入失败的境地。 倘若我不是静观其变,又进而先下手为强,恐怕早已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谢谢你的坦诚告白。”我终于将问题一点一点地推近到了核心,“那么血地、血尸呢,都是你编出来的吗?” 朱晴长长的睫毛覆盖了下来,将她所有的心情都收敛起来了。许久,她幽幽地叹气道:“难道你真的对血尸一点了解都没有吗?就是说,你搬来404,跟血尸的存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血尸是件宝贝吗?你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获取它吗?” 哀伤从如长流水一般,不断地从朱晴的眼珠中淌了下来,“我真是庸人自扰,无端地竖了你这么一个没必要的大敌。”忽然仇恨如熊熊烈火般地燃烧了起来,一直蔓延至朱晴的身上,“柳云深,你这混蛋,死王八蛋,为什么要将棺木破开,偷走那块尸玉呢?” 柳云深如同被蜜蜂蜇中了一般,尖锐地抖动了一下,然而犹自强硬道:“那死尸是你家的吗,你能动,我为什么就不能动呢?” “你他妈的知道血尸是用来做什么吗?”朱晴的情绪接近崩溃。 我的好奇心不由地被提了起来。 柳云深亦被朱晴的表情扎得有几分不自在,“我管它是做什么的,反正我刨开它时,除了找到那一块破玉佩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再说了,我不是把玉佩还你了吗,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呢。” “玉佩有个屁用!”朱晴怒不可遏,“你知道你破坏了一件稀世珍宝吗?” 稀世珍宝?! 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眼光不由地瞟向柳云深。 柳云深的整个身体朝内收缩了一下,“扯淡,真有稀世珍宝的话,我早就带着它跑路了,还会今天坐在这里吗?” 朱晴的双手几乎要将椅子的扶手捏碎。良久,泪水渐渐溢出,浇淋灭了心头的那一丛怒火,余下的一地的残灰遗炙,“好吧,我就告诉你们血尸的真正用途。柳云深,如果你的狗眼睁开得大一点的话,就可以发现那具棺材是用上等红木做成的,而躺在棺材里的,是个被剥了皮的死囚。你不觉得这样的安排很离奇吗?” 这个问题曾经深深地困扰了我。看来答案的钥匙就掌握在朱晴的手中。 我伸手制止住了柳云深的疑问,让朱晴继续说下去。 然而,血尸遭到柳云深的破坏,就像一把匕首戳在朱晴的心头。她需要连续喘息近半分钟,才可以将激dàng的心情微微平息了下来,“我告诉你们吧,死囚葬在这里,并不是什么断子绝孙的风水布置,而是为了将他的ròu体变成一个yào引!” yào引?!我的眉头皱了起来。血尸能拿来入yào? 朱晴似乎察觉到了我心头的疑问,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血灵芝?” 柳云深闷然不语,我则疑惑道:“是尸蕈中的一种吗?” 朱晴似乎有点意外我竟然能够回答上来,将长长的睫毛撩开,让眼神与我对接上,片刻之后才移开,“不错,正是尸,也就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一种菌类。它长在死人的身上,可以从口中长出,也可以从胸口长出。” 我忍不住chā嘴道:“尸不是很寻常的吗,为什么一定要用剥皮了的血尸来孵化它呢?” “因为这样子种出来的,才可能是血灵芝,最有灵效的一种宝yào,传说中可以包治百病,乃至有起生死之效。” 原来这就是朱晴口中的稀世珍宝啊,我不禁有点失望。 朱晴看穿了我的心事,微微冷笑了一声,道:“对于健康人而言,这个血灵芝确实不如金银珠宝来得珍贵;可是对于那些得了不治之症的人,尤其是富贵人家来说,能够续命的灵yào,价值连城。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就是生命。我想这个道理,那些富人会体会得更深。因为只有生命延续,只有健康长寿,他们才可以尽情享受人间富贵。” 我不得不承认她所言的有理。“那么你想要这支血灵芝,是想拿来出售还是用来救命?” 朱晴的脸色暗淡了下来,甚至微微地呈现出哀伤,“是救人。救我的叔叔。” 我的眉毛挑动了一下,“就是你说的203的原住户?” “嗯。”哀伤在扩散中,“算了,我还是跟你们详细地讲解关于这朵血灵芝的来龙去脉吧。” ◎神秘的血灵芝 整个602客厅,都沉静了下来,只有朱晴的声音在娓娓地流淌,勾勒出了血灵芝的神奇身世:“之前柳云深先生曾激动地问我:这棺材是你家的吗?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错,就是我家的!满竹先生你且不要激动,我这么说,并不代表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就是谎言。这具血尸是我的曾曾祖父种下的,而我的曾曾祖父,就是当年满清政府的最后一任知府。没错,血尸生前就是*了我曾曾祖父最心爱的小妾,被他施于骑木驴加剥皮两罪。然而埋在这片血地下,除了诅咒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为了培育血灵芝。 “所谓的血灵芝,就必须是用鲜血来化育的。事实上,血灵芝有长在人尸和兽尸之分,其中人尸又分为几种,一种是长在富贵之尸的身上,营养富足,是大补之物;另有一种是含冤死者所凝聚的怨气孕化而成,这种非但不是灵yào,反倒含有剧dú;而最神奇的一种,就长在意外死亡的年轻男子的尸身之上,汲其旺盛血气孵化而成,这种乃是稀世之yào。而我的曾祖父无意中获得一本秘籍,里面记载了最具灵气的血灵芝的化育之法,用此方法养出的灵芝,几乎可以说是包治百病,甚至可以让髀ròu复生,只是这种办法亦是邪恶无比:首先要找到一个血气超常旺盛之人,对他施于酷刑,血流遍体,在他死后,收殓于未刷漆的棺材之中,埋入地下三尺深,时常以鲜血浇灌,连续十年,直至血灵芝长成。 “书中说了,让死者全身流血而死,是为了引出人所有的血气;而棺材不刷漆,是为了接引地底的yīn气,同时让浇淋的鲜血可以渗进棺材里,作为血灵芝生长的养分。然后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就是:十年之中,尸气绝对不能外泄,否则前功尽弃,所以必须用到上等红木这种木质坚硬、腐烂速度缓慢的好木。柳云深,你现在知道你所犯下的大错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一根巨大的针管chā入我的心脏,将热血抽出,注入寒意。为养育这么一支血灵芝,为了延续自己的xìng命,竟然要活活剥去他人的皮,人心之冷酷、之残忍,令人发指。 朱晴低下头,幽幽地道:“可能你们会觉得我的曾曾祖父太过残忍。可是你们能不能理解一下他所处的那个年代呢?内忧外患,兵荒马乱,不单是百姓民不聊生,就是官员,也都朝不保夕,每个人都只能想尽办法,乞求自己苟全于乱世。可就算如此,亦不能保得自己平安。比如说在我曾曾祖父处决犯人几年之后,就bào发了辛亥革命。革命军qiāng杀了我曾曾祖父一家三十多口人,只有我的曾祖父一人躺在死人堆里逃出。我想,当年我的曾曾祖父种下血灵芝,期冀某一天以它来续命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不是老死户牖,而是惨死qiāng下。 “我的曾祖父后来从家里老宅的密室中找到了一个铁皮箱,里面除了一些金银珠宝外,还有一张关于血灵芝的地图以及关于种植血灵芝的笔记。但那个年代,死是瞬间的事,长命百岁不但是种奢想,也是一种长期的折磨,而且我的曾祖父一直觉得,是血灵芝背后的残酷行为,为我的曾曾祖父及家人带来了血光之灾,血灵芝实为不祥之物。所以我的曾祖父从来没有按图索骥,去寻找血灵芝,甚至从未向家里人提及过血灵芝这事,只有那张地图作为曾曾祖父的遗物,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直到十几年前,我的叔叔发现了这张地图和笔记。作为一名修为高深的风水师,叔叔意识到血灵芝的珍贵,于是按照地图一直寻到了这边。当时小区正在开发建设中。满竹先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曾跟你提到过,血棺被建筑工人挖出后又重新埋下吗?我说当时缺少高人指点,所以是胡乱下葬。这个我承认我是撒了谎,因为当时我叔就在旁边,正是在他的劝说和指点之下,血棺被修复好了之后,重新下葬。虽然时隔上百年,但由于香樟树下的这片土地上血流不止,从当初的死囚犯斩决,到后来民国年间的处决异类,再到日寇的屠杀,一直到*期间的大血洗。那些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亦护着血灵芝虽死而不绝。我叔断定,只要继续用鲜血对血灵芝进行浇灌,十年后它会重新孕化成形。于是他就买下了203,每日浇以鸡血、鸭血等动物血液,守护着血灵芝重新长成。一年多前,我叔有事需要前往美国,于是就让我辍学回国,替他来守护这棵灵草。谁知……我竟然辜负了他,让血灵芝毁于一旦。” 有泪水涌了出来,朱晴泪眼婆娑地看着柳云深,“你是怎么发现血灵芝的存在,又对它加于破坏呢?” 柳云深一脸的迷惘,似乎亦在为自己的行为暗暗后悔。他舔了舔嘴唇,说:“自从那次……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就开始留意起你,然后发现你每日都往香樟树下输出鲜血,似乎在行使着某种法术。于是好奇心起。在一个暴雨的深夜里,我偷偷刨开了地面,发现了那具棺材。我以为里面藏有什么宝藏,就把它撬开了,然而只找到了一块尸玉。我就把那块玉给拿走了,又将棺材胡乱掩上,恢复原样。我真不知道你是用它来养血灵芝的,否则我就……” 朱晴深深地叹息了一下,说:“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不让血灵芝长成。不过你这么捣乱一次,毁坏的,不仅是一支血灵芝,更是害死了一条人命。” ◎黑猫因谁而死 有风吹过,掀起我的衣襟,掩饰掉了我身体的颤动。 “我叔现在在美国。他半年前遭到了意外,变成了一个植物人。我本来是打算拿到血灵芝后,救他一命,让他复原。因为,因为,”朱晴轻咬着嘴唇,道:“好了,我也不隐瞒你们了。我叔说是一名风水大师,但另外一个身份,按照政府的说法,就是文物贩子。他在国内收集许多文物,然后通过秘密渠道,拿到美国黑市进行售卖。所以我叔不仅积攒了下数额惊人的财富,更重要的是,他握有一个巨大宝库的钥匙,这个宝库就藏在中国的某个地方。我叔之所以遇难,也是因为有其他黑道的人物觊觎这个宝库,想要威逼着他说出来,可是他宁死不从,于是被打成了植物人。” 朱晴的眼睛轻轻地瞥向了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叔叔,而我的叔叔终身未娶,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所以我本来打算拿到血灵芝了之后,就立即回到美国。能够救活他固然是最好,如果叔叔不幸去世,那么我也需要办理他的遗产继承手续……” 我的心跳动了一下。文物贩子,惊人的财富,巨大的宝库……多么诱人的字眼呀。 却听得柳云深冷哼了一声,“若是你叔真的有那么多钱,那你又何必施展那么多诡计,将这栋楼里的人都吓走,而不干脆全部把整栋楼都买下呢?” 有霜气挂在朱晴的脸上,“难道你不懂遗产法吗,在我叔去世之前,他所有的财产都仍属于他,只有在他去世之后,在办理了相关的法律手续之后,那些财产才可能归属于我。” 柳云深不复言语,但脸上的神情表明,他不会相信朱晴的这些鬼话。 我蓦地想起了一件事,转向朱晴,问道:“在这栋楼的各家门口用血写上‘死’字,是你做的吗?” 朱晴恶狠狠地剜了柳云深一眼,极不情愿地承认道:“是我干的。没错,我就是想把整栋楼里的人都赶走,包括你们。” 我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厉声道:“那黑猫呢,也是你杀死的吗?” 朱晴的躯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看着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的恐惧,“你,你想做什么呢?” 我步步逼近了她,眼神如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朱晴的慌乱更甚了,“满竹,你不要乱来哟。那个,你家黑猫不是我杀的,那,那……”在我的脸离她只有半寸远的时候,她“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将头扭向了柳云深那边,“猫真不是我杀的,是柳云深。柳云深,你是男人,你就快承认了吧。” 柳云深一副庆灾乐祸的表情,“这叫自作孽。朱晴,你敢说黑猫不是你杀的吗,我都亲眼看见你把剥了皮的黑猫倒在我的家门口。你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猫儿眼后面看着呢。” 我就像是一头狼,嗅到了猎物的气息一般,猛地将头转向了柳云深,森森道:“是你在我回来的时候,往昏迷中的黑猫泼了一盆冷水,将它叫醒,是不是?” 柳云深像被塞了一大把黄连,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这个……这个……” 朱晴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连声道:“肯定是他泼的水。我把黑猫放在他门口的时候,黑猫还在昏迷中呢。” 我的目光收缩回到了朱晴的身上。她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紧紧地闭上双眼,竭力地将整个身体往后靠着。 我知道她在害怕着我,害怕我的报复。当日里,我曾为持刀找过她,放出“让我抓到杀害黑猫的凶手的话,我一定亲手杀了他”的狠话。当时的她,可以笑对着这个狠话,因为她确信我的水果刀近不了她身。 可是如今,她真的落到了我的手上,一身狼狈,毫无招架之力。她明白了,我根本不是容易受人愚弄、使唤的狗,而是一匹狼,一匹喷着危险气息的狼。于是她开始怕了。 柳云深也怕了。因为他见识过了我的手段。 我将目光扫过他们两人脸上的恐惧,忽然“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猜出了这个结局。我查看过黑猫被剥下的皮,是用利刃强行将皮与ròu分离开的。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可以下刀如此精细与熟练,将皮完整地剥开且不会给猫带来致命的伤害世上大概只有一种职业的人可以做到这点,那就是外科手术医生。朱晴恰恰是学医出身,所以杀猫的人,一定是她。另外只有她拥有404的钥匙,可以自由进出,将黑猫捉了出来。还有,黑猫那几日里之所以昏昏沉沉,嗜睡不已,也是因为她偷偷在猫粮中放入了安眠yào。另外,在当日追溯黑猫奔跑的轨迹时,我发现黑猫留在浮尘之中的脚印,四周带血,中间却隐隐地有水渍,将尘土凝固。而在602门口,我发现了一滩血水。于是我推定,朱晴是凶手,而柳云深乃是帮凶。 古人云:成大事,不拘小节。 黑猫对我有救命之恩,然而它终究是只动物,我对它没有太深的感情,更不可能为了它而去杀人。当日和今日里的愤怒,都是演戏,为的是逼迫朱晴和柳云深说出一些心底话。 在情感的收放方面,朱晴和柳云深都不如我,所以他们并不懂得我此刻的心意,只是茫然地看着我,不过倒是将紧张之情稍微卸去了几分。 我让自己跌坐回沙发,极力地将后背贴合于沙发的曲线,然后抓起柳云深放在沙发上的水果刀,若无其事地把玩着。 朱晴和柳云深全身的肌ròu又绷紧了,视线被水果刀牢牢地攫住了。 ◎移花接木杀人 “好吧,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我轻描淡写地道。 两人怵惕地看着我。 “那两串血脚印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两人都紧闭着嘴。也许他们都认为,言多必失,不如不说。 我抓过水果刀,一刀chā入沙发中。略微发钝的刀锋拉扯着布艺沙发的外罩,硬生生地拉出了一大个口子。声音嘶哑而难听。 刀锋的声音响在朱晴和柳云深的心头,苦水涨高了一寸。 “是我干的。”朱晴艰难地道:“有天凌晨,大概是四五点钟左右,我听到了一声吼叫声,不是很大,却把我惊醒了。紧接着我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嗯,我一向都对血腥味特别敏感的。然后我就出来寻找来源,发现是404房里冒出来的。我贴着门听了一阵,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阵阵特别浓重的血腥味。于是好奇心起,用钥匙打开了404的门……” 我打断了她的陈述,“你是什么时候起,发现这栋楼里的多扇门都是共用一把钥匙的?” “有次我路过另外一栋楼,发现有人在吵架,主要就是说楼下的人家用钥匙打开了楼上人家的门,于是找来物业公司进行追问是怎么回事。后来大致是查清了,原来是开放商在修建之初,为节省成本,买了没有资质认证的门和锁,造成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多家房门的局面。物业公司为此还在各栋楼的楼道里贴出通告,要各家各户自行换锁,免得再出现纠纷。不过我们栋楼的通告刚贴出来,就被我偷偷撕掉了,所以多数人并不知晓,也没有换锁。我后来就找机会一一试过了下,发现我的钥匙可以分别打开604、404和102三户人家的门。” 我点了点头,道:“明白了。那你继续说,你进入404后发现了什么。” 有一丝光从朱晴的脸上透了出来,就像是小时候课桌底下偷藏的小甲虫溜了出来,“我见到卫生间里有一堆的碎尸,然后卧室里的电脑开着,那个男的就坐在电脑前,一把水果刀chā在他的心口上,死了。” 朱晴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你们要知道,浇灌血灵芝最好的血就是人血,用鸡血、鸭血等浇出来的血灵芝,其功效要大打折扣。所以我就忍不住找了一个盆,接了小半盆鲜血。后来见天色渐亮,我担心有人路过,就赶紧退了出来。之后警方开始大查这个案件。我害怕那血会牵扯到我,一直不敢倒掉,偷偷藏了起来。头七之夜,我突然想到刚好可以借这血来吓唬一下楼里居民,于是就用钥匙打开404的门,找了一双那男人生前穿过的鞋子,套在自己的脚上,蘸着那盆鲜血,制造了两串血脚印。” “怎样,是否你应该进行补充了呢?”我微笑地对着柳云深道:“你不是一直都说一切都是朱晴搞的鬼吗,如今我相信你说的话了。但是否你也该把自己搞鬼的事说出来,一起分享下呢?比如说你如何cāo控404里那对小夫妻之间的恩怨。” 一提到“cāo控”两字,柳云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得意,然而他要装出谦虚的表情,“谈不上什么cāo控,只是做了一点点的手脚。” “利用你的黑客技术吗?”我问。 大概是想到他的黑客技术之前曾被我打败过,柳云深的得意之情很快被恹恹的神情所取代,“算是吧。我曾借口要用404的电脑发个邮件,将木马程序种植在他的电脑里,然后利用摄像头暗中监控他们夫妻的生活来取乐。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们夫妻一边用电脑看A片,一边行夫妻之事。一时间兴起,就趁他们埋头苦干的时候,将他们看的A片换成了我之前*的他们夫妻*录像……” 霎时间,我明白了小夫妻中,男的在仰起头看着摄像头的方向,为何会出现那种古怪的神情,进而会对妻子激烈争吵直至动刀杀妻。任何人在兴高采烈地看A片时,突然发现里面的女主角是自己的妻子的时候,都难免会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这一切,都是柳云深所造的孽了。可是他自己并不觉得是种罪过,反倒视为是件“杰作”。人心之yīn暗,我再度深有领会。 “在看到男的杀了女的,又将她的尸体拖了出去之后,我觉得没有意思,就关了电脑,睡觉去了。那个男的后来为什么要自杀,就不关我事了。”柳云深伸了一个懒腰,若无其事地道。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我几乎可以肯定是,男的在肢解完妻子之后,回到卧室,想再看一眼之前妻子的*录像,可是当他重新打开原先看过的A片时,却发现妻子的身影不见了,画面中仍然是**“嗷嗷”的叫欢声。于是他开始恍惚,开始痛不yù生。他明白了,自己错杀了人。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可能甚至会怀疑自己是鬼上身,或者鬼迷心窍。于是在一种万念俱灰的情绪支配下,他对自己举起了死亡之刀。 对于柳云深所有的批判之词,我都没有说出口。我只是不动生色地继续问道:“你捉了那对少男少女,是为了什么呢?” 柳云深的头低了下去,随即又高高地扬起,眼中喷出仇恨的烈焰,“我就是为了要嫁祸朱晴!我知道,血脚印是她搞出来的,我希望可以通过两个小孩的失踪,引诱警方来彻查朱晴,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当日里,所有的人都为那两串血脚印而人心惶惶,同时警方又无所作为之时,柳云深猜知道了朱晴的诡计,于是他顺着她的谜局走了一步,用蘸了乙醚的手帕俘猎了放学归家的那对少男少女,藏于家中,后移至604空屋。如同他所说的,他本希望将两人作为诱饵,将警方的注意力转向朱晴身上。可惜朱晴隐藏得太深,警方最终一无所获。于是柳云深愤怒了,将所有的怨愤全都迁施于那对少男少女身上,直至将其折磨致死。 ◎yīn暗结怨根源 朱晴与柳云深之间的关系,如同一只老虎与一只土狼。土狼对老虎怀着彻骨的仇恨,却始终畏惧着它的yín威,于是只敢远远地逡巡,期待着老虎露出致命的破绽;而老虎则要悠闲得多,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只是偶尔用眼睛的余光瞟视一下土狼。就这么一点警惕之情,却已让土狼惊心不已。 我所不理解的是,土狼为何会恨上老虎的呢,乃至于不惜身涉险境,难道仅是因为老虎抓伤了一次土狼? 我将这个疑问抛给了柳云深与朱晴。 柳云深的脸顿时像被一只重重的铁拳打击过似的,一片铁青。 朱晴的脸则像秋天的柿子,一点一点地红润了起来,直至“咯咯咯”地笑了,“这个问题,你问他,就别想得到答案。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柳云深的身体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语近咆哮,“不许你说出来。你要说出来,我立刻杀了你。” 朱晴娇笑道:“满竹先生问的问题,就算冒着天大的危险,我也得如实回答,对吗?” 我从沙发上抓起一只臭袜子,朝柳云深扬了扬。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脸色灰败了下来,如同一座喷完烈焰的火山。 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小晴晴,你可以说了。” 有潺潺的水意从朱晴的眼中流过,甚至还溅出晶莹的水花,“因为我把他给废了。” 我不解地问:“废了?怎么废的?” 柳云深痛苦地别过脸去。我相信,倘若他这一刻是自由的话,肯定会扑上去,将朱晴掐死,亦将她下面的话语掐死在腹中。 朱晴“咯咯”地笑着,仿佛看到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就是,我让他躺在地上,把他*起来了,然后用高跟鞋的鞋尖从他的话儿那里踩进去……” 一阵剧痛从我的*传来。 用高跟鞋尖踩在一个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我忽然可以理解了柳云深的痛、恨,以及恨。 朱晴是他生命中的魔鬼。她在他的心中下了一道蛊。他恨她入骨,却又只能流于表面。因为他怕她会唤醒蛊虫,对他再次施展酷刑。于是他只敢远远地躲着她,在黑暗中点燃仇恨,然后拭泪。 于是他的心理扭曲变形了。他在看着A片时,不再有*,而是带了刻骨的悲哀,这种悲哀将他压榨至尘埃中,成为世界上最卑微的生命。他只能在cāo控别人的命运之中,感受了到了些许的*和男人的雄风。所以他提及制造404夫妻的生隙之事,会面带笑容;他会逼迫那对少男少女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摆出各种姿势来*,面带痛苦。 这一切的苦难,只缘于“是因为他拿了你用高跟鞋踩死小猫的视频来威胁你,所以你让他承受与小猫一般的命运吗?”我淡淡地问。 朱晴仰起头,同样淡淡地道:“这难道不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吗?” 我无语,转向柳云深,“那你又如何逼迫着那对少男少女在你面前表演*呢?” 柳云深没有回答。 我替他说出了答案,“是用*吧。” “你……”柳云深的神色如同黄昏里的浮云,急剧地变化着色彩,终了,一片灰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在604的墙角里捡到了这个。”我从兜里掏出一物,摊开在掌心中,“这粒小丸子是你不小心掉落的吧。” “可你怎么就会认得出它是*?” 我微笑着道:“因为我拿着它去了趟yào店。” 两个被禁锢在604空屋中的少男少女,日日被喂以*,在身不由己的*中透支了青春,透支了生命,直至奄奄一息,然后被柳云深像杀鸡一般地放血杀死。 这栋楼里,又多了两条冤魂。 柳云深警觉地看着我,“你去yào店做什么,也买*吗?” 我没有回答她,转向了朱晴,“504的那只黑猫,是你泼的硫酸吧。老太太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朱晴幽幽地道:“你为什么什么都想知道呢?” “因为我好奇。” “老太太是自己在浴室里摔倒的,与我无关。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警察。” “你在说谎!” “你……” 我斟酌着字眼,道:“因为你手中的钥匙,可以打开504房,而你刚才却有意隐瞒了这件事。另外,我进去过504,卫生间里没有浴缸,且地面上铺着防滑垫,如果不是受到突然的惊吓,老太太根本不会轻易摔倒的。所以我猜是你趁老太太洗澡之时,将被硫酸泼过的黑猫放在卫生间门口,为的就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朱晴静静地坐着。光线从她脸庞流过,照不出半点的表情。 “不错,是我利用黑猫来吓死老太太的。”她道。 “她一个老太太,有什么能威胁得到你?” “因为她多事。有天傍晚,我用鲜血来浇灌血尸时,她刚好下楼去捡被风吹落的衣服,发现了。然后她很气愤。她骂我是巫女,说要去派出所举报我。我只能用死亡来让她闭嘴。” 窗外的香樟树摇动了一下,牵扯住光线回眸看了下朱晴脸上幻化出的冷酷。 然后光与影一起消沉下来了,只有死神在窗外徘徊着。 ◎因果轮回报应 朱晴感受到了死神喷出的冰冷气息,抖索了一下,问:“你究竟想怎么处置我们呢?”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栋楼在今年年底之前,需要死12人之后,才可以平安。”我慢慢地说:“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 “你要杀了我们来凑数?”绝望如流星,掠过朱晴的眼眸。 柳云深倒是淡定,面不改色,“杀就杀吧,给个痛快。” 朱晴被缚住的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眼中满是生的企望,“满竹,亲爱的竹,你不会真的忍心下手杀我吧。那个要死12个人的说法,是我胡乱编出吓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再说了,就算它是真的,反正现在已经死了11个人(作者注:许迈夫妻2人,404前房主夫妻2人,504老太太1人,被柳云深杀死的少男少女2人,被我陷害死的中年男子1人,民工2人,意外坠楼身亡者1人),你最多只要再杀一个柳云深就足够了。只要你不杀我,我们可以一起去美国,到时我叔去世了,他所有的财产就都是我们的。他的家产至少还有几千万,几千万美金哪,够我们花几辈子的了。对了,对了,我知道那个宝藏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找……” 我玩着水果刀,一脸轻松的笑容,“是吗,那你现在告诉我宝藏在哪里。” 朱晴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决定丢卒保车,不无苦涩地道:“就在我们这栋楼里。” 我问道:“是不是就在香樟树底下?” 朱晴惊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我仰起头,颂道:“苍茫青禾藏日影,锦绣文章刻木精。禾加日,是个香字,章加木,是个樟字。合起来就是香樟。我在你屋里的一幅画里看到的。” 诗文写在一张羊皮画上,藏在客厅的那根胫骨号法器中。胫骨被动了手脚,骨节处锯开了,镶了一块软木,可以很好地闭合。外边则用一张印着地藏王的铝箔贴上,从外观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羊皮画就藏在骨头里边。 我能找到它,全靠朱晴的指引。在偷配好203的钥匙之后,我曾偷偷潜进去,在客厅和卧室里偷放了台微型的摄像机,刚好记录下朱晴打开胫骨号法器查看地图的一幕,于是刚才在谋杀中年男子之时,我顺便将它取了出来。 “你……”朱晴的头渐渐地垂了下去,如同一只被放气了的气球,“你太可怕了。”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问。 柳云深斜睨着我,“说出来,你会满足我们吗?” “不一定。”我诚实地道。 “那不就得了。”柳云深冷笑了一声,“说不说有个狗屁区别。” 平心而论,柳云深对死亡的冷淡态度让我很意外,也很钦佩。视死如归,并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在我的理解中,只有三种人可以做到:一种是有着坚定信仰的人,比如革命志士或者宗教信徒;一种是心气高昂或说铁骨铮铮之人,比如明朝的方孝孺之类;另外一种是草莽或英雄,他们见多了鲜血,于是对自己的生命亦轻贱了起来。更多的人,就如同鲁迅笔下的阿Q那样,临到刑场中,被一股气,或者说旁观者的呐喊声所架着,不得不梗住脖子,高唱一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豪言壮语,两腿抖索地走向刑场;还有的部分,则需要由人架着、拖着,才能走向人生的终点。 莎士比亚说:“女人,你的名字叫弱者。”在此刻完全体现了出来。 朱晴哀哀地哭泣着,“满竹,小竹竹,亲爱的竹,求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只要你不杀我,你要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是吗?”我依然微笑着看着她,“你真的可以吗?” 朱晴仿佛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拼命地点头。 我走近朱晴身边,像观赏一件精美的玩物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朱晴强收起眼泪,挺起胸膛,竭力地向我展示她傲人的身材。她甚至做了一个以舌舔唇的动作。 “你真的很美。”我由衷地赞叹了句。 朱晴笑了,风情如同春天里的蒲公英,四散而开,乱了人眼,人心。 我接受了她的诱惑,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她的*。嫩白得令人呼吸停止。 朱晴一直在笑,媚笑,蚀骨的笑。 我似乎看呆了。 朱晴的笑越来越浓烈,浓烈得像盛夏里的白花馥香。 传说中,非洲的土地上有一种食人花,花香醉人,数里之外可闻。许多生物禁受不住花香的引诱,奔向了它。就在它们陶醉地触碰到花心的时候,食人花突然“翻脸”,喷shè出dú汁,或者是用枝条将它们紧紧地包裹起来,吸血食ròu,直至其变成一堆白骨。 朱晴亦是食人花,等待着我这只贪婪的猎物自动献身。 她将等到她的猎物,不过不是我。 我后退了一步,转向柳云深,笑道:“她很美吧。” 柳云深咽了一口唾液,随后痛苦在脸上四延开来,仿佛吞下的是dúyào一般。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美女如酒,明知一醉可解千愁,却偏偏端不起酒杯,这种痛苦,锥心锥骨。 我的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你很想上但却上不了,对吗?那要不我帮你一点吧。”说完,我从裤兜之中掏出一包东西。 黑色的yào丸,与柳云深遗落在604里的一模一样。 柳云深的神色,瞬间千里冰封,但随即就化掉了。他“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果然这样。满竹,亏你想得这么周到,为我准备了美女和*。可别忘了,我今天的下场,就是你明天的命运。” 我依然笑意盈盈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如此舒服的死法,对我是太宽容了,对你也是。所以你感激我是对的。” 柳云深像看着魔鬼一般地看着我,长叹了一声,“我本以为我够冷血够变态了,没想到与你相比,实在是甘拜下风。不过”他陡然提高了声调,“在我死之前,我要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包括住进这里来的目的,好让我死得瞑目。” ◎谁都难逃死亡 “好问题。”我以手指轻敲着茶几,笑容和蔼,“我很荣幸可以回答你的问题。鄙人姓满名竹,民族汉,xìng别男,年龄31岁,职业设计师,准确地说,游戏设计师。我设计的新游戏叫做《死亡判官》,背景正是我们这栋楼。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游戏里的主角。发生在这栋楼里的每一桩诡异事件,都将出现在游戏里。所以,我要谢谢你们为我提供了这么多关于游戏设计的灵感。” “死亡判官,死亡判官……”柳云深用力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那是我的皮ròu一般,“好好好,看来你就自认为判官,点判我等的生死了,对吧。” 我站起身,鞠了个躬,“这全要仰赖你们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谢谢。” 柳云深不复言语,闭上双眼,张大了嘴巴。 我走近过去,将足足有20颗*全都塞进他口中,然后抓起桌面上的半杯水,灌了进去。 柳云深大口地咽下。片刻之后,他的脸仿佛被火烤过一般,涨得通红,同时双目赤红,紧瞪着朱晴,口中嗷嗷乱叫,然后如同跳离水面的大虾,弓起腰,使劲地蹦跳着,带动椅子将楼板砸得“哐哐”直响。 朱晴脸色苍白地看着柳云深,竭力地缩起身体,想要离他远一些。 可怜的小妮子。我怜悯地看着她,但这个怜悯只停留在目光里,无法抵达内心。因为我是判官,一枝朱笔钦判世间的是非恩怨,不得徇私,无法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法。每个人种下的孽业,都需要自己来承担。一切了断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就比如,柳云深用*迷乱了少男少女的本xìng,吸干了他们的血髓,那么他的命运只能在*的烈焰之中焚烧自己。而朱晴用高跟鞋尖刺穿了柳云深的男xìng功能,亦将为自己的残忍付出代价。 我是判官,公平、公正的判官,死亡的判官,一枝朱笔判善恶、定生死,铁面无私。 于是我将柳云深手脚的胶布、扎带全都挑断。 获得自由的柳云深,像只野兽一般地扑向了朱晴,将她扑倒在地。 朱晴尖叫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可惜香樟树的枝叶太浓密了。她的声音穿透不过香樟树的网罗。除了我,无人可以听到。 在强烈*支配下的柳云深,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只禽兽。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朱晴身上敞开的一点白,还有他*流出的一点白。 准确地说,是大量的白。 *为柳云深找回了他失去已久的男xìng雄风。我看到他的裤子高高地支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收缩,就像机关qiāng发shè的模样,接连不断的后座力冲击得他整个人直不起身,只能弯着腰,用力地扒在朱晴的身上,磨蹭着她的柔软躯体。 精子的腥气飘散在空中,浓烈得令人作呕。 朱晴呕吐了。 我将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让风进来清扫现场。 柳云深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脸上的笑容则越来越深。终于,一切都凝止于僵硬。 朱晴呕吐得喘不过起来。 我将柳云深用力地拽开。他往后跌倒在了地上,双手与*一起,高高地举向天空,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神秘的语言。 我再把摔倒在地,被柳云深蹂躏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朱晴扶了起来。 她几乎要岔过气,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身体如同冬天里的寒号鸟,哆嗦嗦,哆嗦嗦,冰冷,抖个不停。 她原本美丽的胸膛,如今沾了柳云深留下的精液和她自己的呕吐物,一片狼藉,再无半点美感。 我皱了下眉,拿起水果刀,用力地将朱晴全身的衣服一条条、一缕缕地割下,直至*,然后从卫生间里找了一条毛巾,蘸了热水,将她身上的脏污轻柔地擦拭而去。 朱晴的上下齿在打仗着,“咯咯咯”直响,不知是恐惧还是因为寒冷。 我把窗户关上,把客厅里的空调开至“暖气”模式,温度调到最高28°,然后再将柳云深的尸体拽到厨房,把门带上。 朱晴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泪水濡湿了她娇美的脸庞,滴落到她的胸口。有种梨花带雨的美。 “满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朱晴抽抽噎噎着,“你怎么可以让那个脏东西爬到我身上呢?” “他虽是个坏人,但却是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人。这样的人值得我去尊重,所以我应该让他在死之前完成自己的心愿。”我点了支烟,将自己的表情藏在烟雾的背后。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都算是跟你上过床的。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任那么一个脏男人肆意糟践我呢?” “一夜夫妻……”我轻笑了起来,“你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爬到我的床上,那好像不叫*,而叫*吧。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当日里打过我一巴掌,我还没与你结算吧。” 朱晴的脸因惊恐而扭曲了起来,“你……你不会真的想打我一巴掌吧。” “因果轮回,既有前因,总有后果。一报还于一报。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昭昭。你当日做下亏心事,即应想到这么一天。”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朱晴彻底地吞没,她忽然歇斯底里般地大笑起来,“不错,报应,就是报应。满竹,你说我等做下的事,今天来还。那么你呢,你今日里做下的恶事,又打算将来如何偿还呢?” “我是判官,不受这六道轮回之羁绊。就如同我游戏中所设计一般,总有一个人最后胜出,然后由他来决定其余人的生与死。” 朱晴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呸。你真以为你逃得过报应吗?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报应在哪里。” 我的瞳孔微微地收缩了起来。 “你真以为我守着那朵血灵芝,是为了救我的叔叔吗?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叔叔!我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得到了那张藏宝图和一个笔记。它们提示我,在我们楼下的香樟树底下,埋了一具血棺,血棺里长着一棵包治百病的血灵芝,而在血棺的底下,埋藏了一大箱的宝贝!清朝时期本地最后一任知府的毕生积蓄!” 有只蚊子爬进了我的嘴巴里,吸食着我的唾液。我感到有几分口干,然后身体微微发热。 朱晴笑得越发地疯狂,洁白的身体在我面前晃动,让我眼花,“跟宝藏的价值相比,血灵芝算个屁!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苦苦地等着血灵芝长成,而不早日取出宝藏吗?因为我得了病,得了艾滋病。哈哈哈,没错,就是无yào可救的艾滋病。我吸dú,我滥jiāo,我得到了我应有的报应。我本指望血灵芝可以救我一命,谁知竟然让柳云深这王八蛋给破坏了。王八蛋,cāo他妈的王八蛋。早知道我当日里就不该只踩bào他的*,应该直接踩穿他的脑袋!”朱晴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神,“艾滋病,无yào可治的艾滋病。今天你不杀我,我也要慢慢死去。本来以前我觉得很悲哀,很害怕,如今我却很开心。因为我要拖着你一起去死。哈哈哈,当日里老娘骑在你身上,你以为真是给你送温暖、送快活去的吗?痴心梦想!老娘是给你送艾滋病来的!哈哈哈。艾滋病……” 我的大脑像被一颗狙击子弹击透一般,先是一震,一痛,随即整个bàozhà了起来,血ròu模糊。我死死地盯着朱晴。子弹将我的神经打穿。我想要说的话掉了一地,缀不起来。 (全文完) ┏-┓ ┏-┓ ┃ ┃ ┃ ┃ ┃ `~]~` ┃ ( 发书员:天煞孤星 风 ) ┃ ┃.o○ ┃≡ o≡┃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访问小说分享者(浮夸丶)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681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