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天下》 第1章 第1章乐助人无常错引魂 机器人课题组实验室。 工作台顶端明亮的日光灯映照着台前年轻人认真的面庞。 “大功告成!师妹,通电试试,应该可以动作啦!”丁其羽插回电烙铁,长出一口气,扭头向一旁围观她焊电路板的小师妹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声音比一般的女生低沉,却温润而有磁性。 “这就可以了?”小师妹刘琪有点不敢相信,迟疑地接通电源、按下开关。 “呜呜”的电机旋转声骤起,控制板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工作台上的小型四足机器人果然运作起来。 “哇!其羽师姐你简直超神了!钱师兄帮我弄了半天都没弄好,你就这么三两下就搞定了。”刘琪瞬间对眼前这个大师姐充满了崇拜。刘琪是刚进实验室的研一新生,早听其他人说过课题组里有个科研能力过硬、对人还特别好的大师姐丁其羽,今天完全证实了传闻非虚。其羽师姐欣然同意帮自己的忙,耐心检查设备问题,一边检查还一边教自己该怎么去排查故障,最重要的是,自己纠结了好几天的问题她居然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丁其羽收拾好工作台,回头对她笑道:“哈哈,钱立他估计是给论文折磨得脑子成浆糊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也是之前碰巧遇到过这种问题才这么顺利的。” “师姐不要谦虚啦,诶,周末一起吃个饭吧,师姐帮我解决了大问题呢。而且咱们课题组女生简直太少了,遇见师姐简直就是亲人呐!”刘琪觉得一定要和这个又有本事又热心的大师姐打好关系。 “嗯…要不再联系吧,周末有可能要被老板派去参加一个博览会。”丁其羽有些为难,转眼却见小师妹一脸失望的样子,又补充道:“有空的话,一定联系你。” 刘琪欢喜地答应,抱着自己的小四足机器人走了。丁其羽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下午两点多,中午因为自行车突然嘎吱乱响,自己动手捣鼓了半天才修好,就没回去睡成午觉,甩甩有点疲惫的脑袋,准备去学院附近的商店买杯咖啡喝。 走出实验楼,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学院外的草坪上孩子们正奔跑着放风筝,耳机里播放着雅尼的音乐,丁其羽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心情非常开朗。 丁其羽是这所大学机械工程系的研究生,刚上博士一年级,24岁的年纪。这所大学是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之一,它的机械专业在全国排名第一,丁其羽所在的课题组更是国内相关领域的领头者。丁其羽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中学老师,还很绝配地一个教数学一个教语文,由于父母善于理财,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丁其羽从小就成绩优异,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不过她绝对不是死读书的那种书呆子,她一贯秉持的理念就是“该我学习的时候,我效率绝对百分百,不该我学习的时候我一秒钟都不想学。”所以她一面在课堂上是完全的认真集中,作业任务从不拖沓,另一面玩起来也绝不含糊,小说、动漫、游戏、电影电视、运动聚会什么的,按丁其羽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有趣,来者不拒”。 丁其羽的爸妈特别重视孩子的教育,对丁其羽的成长投入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和精力,所以她性格乐观向上,为人谦逊随和。虽然上了大学读了工科中的工科——机械,但是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太过“金属化”。由于妈妈的缘故,丁其羽爱读国学经典,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她同时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音乐,耳机那是三百六十五天不离身的,而且她歌唱得挺好,每年都是校园十佳歌手,这让她更加受到了课题组同学们的追捧和欢迎。 不过一直以来都是亲戚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的丁其羽心中有个埋藏多年的秘密,那就是她喜欢同性。丁其羽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小学时期就会对班里可爱的小女生产生好感,中学、大学时期更是有过两个女朋友,可惜都还没走到跟家里坦白的那一步就因为某些原因分手了。面对别的女孩子,丁其羽总是会失去自己也是个女孩子的自觉,哪怕无关爱情,也喜欢去照顾和保护身边的女孩儿,加之她的逻辑思维和动手能力都不比男生差,这使她彻底成为人家眼中的“女汉子”。 丁其羽还有一个妹妹丁其音,她特别疼自家妹妹。因为家里的影响,丁其羽对小孩子非常喜爱,脾气也好得没话说。有一次,丁其羽看到自己舍友打电话给小侄儿讲题并且把小侄儿训斥了一顿之后,很不解舍友为什么可以对小孩子那么凶:“我特别喜欢孩子们问我问题诶,哪怕是很简单很白痴的问题,如果讲一遍没懂,讲十遍甚至一百遍没懂我也舍不得凶他们或者说他们笨,我会思考是我自己哪里表达得不够清楚,然后换一百种角度和方式让他们明白。”因为家里也没有别的孩子了,所以丁其羽把对小孩的喜爱全部倾注到了妹妹身上,对妹妹宠溺非常,化身超人姐姐,如果是阿音喜欢,估计让她直上九天揽月她都要认真想想怎么实现。有时候妹妹问她一道题,哪怕她学完了多年的知识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她也立刻会上网查资料先自学明白,再认认真真给妹妹讲清楚,而不是直接搜索答案来敷衍推脱,因为她真的很想成为妹妹心中什么都会的超级英雄。 丁其羽往卖咖啡的商店走,一边想着晚上要问问上高中的阿音这次月考考得如何,突然就听见有人叫她:“其羽师姐!师姐!” 丁其羽摘下耳机,转头看见课题组另外一个师妹在一棵树下喊她,走过去问道:“陈师妹,怎么啦?” 陈琳琳拿着一个遥控器,指指旁边的大树说:“刚刚调试无人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控制不了了,然后掉到了树上,师姐能不能帮忙看看是我这遥控器的问题吗?电池换了也不起作用。” 丁其羽望望树枝上的无人机,接过陈琳琳手中的遥控器说道:“我看看。不过啊,幸好没砸到人,下次调试的时候找个人少的空地调,伤到人了就不好了。” 陈琳琳连连点头:“嗯嗯好的,刚刚真的吓死我了,再也不敢在这边调啦。” 丁其羽仔细观察了一下遥控器内部:“遥控器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能是飞机自己的问题,就这么看我也看不出什么,这一下小飞机可能已经撞坏了。这样,我先帮你拿下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实验室,我拿万用表帮你把电路测下。” 陈琳琳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么麻烦丁其羽,但是看丁其羽一脸真诚,而且无人机卡住的位置有点高,丁其羽身材挺拔高挑,一看就是经常锻炼运动的人,自己这副小宅女的体格实在没法与之相比,也就欣然接受了她的帮忙。两人找保安借来了梯子,丁其羽三两下登上梯子,小心翼翼摘下了卡住的无人机。谁知无人机刚拿到手,心脏突然就像遭了一记重锤一般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瞬间偏了重心,加上师妹的这架四旋翼无人机本身就分量不轻,丁其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动作就倒摔下去,失去了意识…… …… 不知名的大树下,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神色焦急地盯着地上躺着的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 “唔……”只见少年痛吟一声之后,慢慢睁开眼。白衣男人瞬间收起了脸上原有的表情,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看着少年。 丁其羽感觉身体完全脱离了控制,忍着全身袭来的剧痛,万般艰难地睁开眼,茫然地转了转眼珠,思维才慢慢跟上,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陈琳琳师妹,而是一个带着和煦笑容的陌生人。晃眼看到他身上的白色衣服,以为是医生,但定睛一瞧,所谓的白色衣服根本不是白大褂,而是一件像电视剧里古代人穿的那种长袍。 白色?古人?长袍?丁其羽脑海里闪过几个关键词,抬眼扫了下男子略显惨白的脸,那温和的笑意是越看越觉得阴森诡异。自己这是挂了?见鬼了?!没想到我一个二十一世纪优秀新青年死后居然下了阴曹地府吗!百种思绪瞬间冲上丁其羽的大脑。 白衣男子看她忽然情绪激动,一脸痛苦,有点慌了神,捉住丁其羽的手腕大声喊道:“诶诶!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魂识刚刚附体,你情绪波动太大的话,这副身体和你的魂魄都是承受不了的!” “你说什么?魂识?附体?”丁其羽抬头对上白衣男子的眼睛问道,看见自己被捉在他手里的衣袖,瞬间瞪大了眼睛,低头发现自己这副身体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衫,用尽全部力气抽回手,抓着一缕散落在肩头的乱发,自己的头发什么时候变长了?丁其羽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攒起自己胸前的衣襟,复又不想死心地摊开手掌。 摊开的右手脏兮兮的,食指上却明显没有自己高中时期不小心被铅笔戳破留下的伤痕,丁其羽现下不得不承认,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一直崇尚科学艰苦奋斗的唯物主义者丁其羽同学完全反应不过来了,愣愣地抬头望向白衣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第2章前尘散初识异世情 白衣男人叹了口气,蹲下来与坐在地上的丁其羽对视道:“哎…我是冥界负责收魂的无常谢必安。方才我去收另一个人魂魄的时候……”谢必安停顿了一下,“我的招魂灯出了点问题,灵力外溢,把你的魂魄和你现在这副身体的魂魄都给带了出来。”谢必安吞吞吐吐说完,有点心虚,招魂灯这种上古法器怎会出错?事实是他昨晚为复习“高级地府鬼务司资格统一考试”通了个宵,精神状态不佳,导致收魂时有点晃了神、错手收走了无辜的丁其羽和乞丐小少年的魂魄。 丁其羽一听,自己不是阳寿已尽,而是躺着中枪,瞬间怒了:“你收别人的魂为什么会带出我的魂?而且这不是我的身体,这肯定是你带出来的另一个人的身体!赶紧让我们归位!” 谢必安压下丁其羽愤怒的想要站起来的动作,努力示意她稍安勿躁:“呃,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这么说吧,其实,世界是由很多个平行宇宙构成的,方才、方才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另一个你阳寿尽了,而你,还有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其实都是你啦。同一个人在不同平行宇宙的魂魄在某些条件下是会共鸣的,所以招魂灯才把你们俩给连带了出来。”谢必安说完对丁其羽歉然一笑,表示自己真的是无心之失。 “既然是这样,现在我们俩受害者搞错了身体,快把我换回去,我也就不计较你的失误了。”丁其羽消化了一下谢必安的话,不管内容有多么匪夷所思,她觉得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自己换回真正的自己身上去,现在这副身体虽然是所谓的平行世界的自己,但是自己对其生活轨迹一无所知,那还能叫自己吗?! “咳咳…呃,是这样的…”谢必安吞吞吐吐,犹豫着说道,“招魂灯失误的时候我及时撤法,防止了你的魂魄被吸入招魂灯,但是这副身体原本的魂魄我还没来得急阻止就先你一步被吸入了招魂灯,出、出不来了,只能重新轮回转世。而你原本的身体…失了魂魄的控制,从那么高的地方倒摔下来,再加上你手里那架无人机的旋翼锋利无比,它已经…已经破损,不、不能承受魂魄的依附了。所以我只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将你的魂魄引到了这副身体上,所以,很抱歉,你、回不去了……” “你、说、什、么!!”谢必安的话像一个炸雷般在丁其羽的脑海中炸响,瞳孔缩紧,本就没契合好的身体瞬间被抽去了全部气力瘫倒在地,目光空洞地喃喃道:“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突然挣扎坐起来扑到谢必安面前,狠狠揪住谢必安的衣领,用已经泛红的眼睛怒视着他:“不可能!你不是神仙么?!你肯定有别的办法!” 谢必安摇摇头:“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或者你也可以直接重入轮回…” 绝望袭上心头,眼泪从眼眶滚落,丁其羽嘶吼道:“不行…不行!你的错,是你的错!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啊!” 谢必安看着眼前情绪失控的少年,伸手握住自己胸前她那已经捏的咯吱作响的拳头:“非常抱歉,如果能让你回去我早就让你回去了,但是,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回不去了…” 所有的希望彻底破灭,丁其羽松开谢必安的衣领:“回不去了…呵呵,你一句回不去了就算了吗…我爸爸妈妈怎么办,我妹妹怎么办,我自己又该怎么办?啊?你的失误,毁了一切,毁了我的一切!”羸弱的身体支持不住跌坐在地,抱头痛哭。 眼前绝望痛哭的少年,让谢必安深感自己罪过深重,唤出移魂伞给丁其羽施了一个安神咒,强行平复下她剧烈波动的情绪和魂魄:“很抱歉,真的。你这个样子,你父母家人也会很难过的…”语言的安慰似乎太苍白,谢必安略一思忖,“这样吧,如果你担心他们承受痛苦,我、我用灵力抹去你在原来那个世界的一切痕迹,让你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你父母从此会以为自己只有你妹妹一个孩子,不再为你的离去承受任何痛苦。而你,我再许你一个愿望,你在这个世界继续好好活着,好吗?” 忘了自己…爸爸妈妈、妹妹、外公外婆,所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从那个世界彻底湮灭消失…撕扯般的疼痛袭上心头,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又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他们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爸爸年纪不小了、妈妈身体又不太好、阿音正在上高中…是啊,怎么舍得? 那么、一切的痛苦都让自己承担吧… 谢必安见丁其羽不回答,以为他对自己的提议并不满意,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或者,让我把你关于他们的记忆也清除了,这样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不!不可以!”丁其羽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没有痛苦同时也没有了牵绊,那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世界,又该何去何从?打断谢必安之后丁其羽又想了很久,吃力地抬手抹了一把泪水,溢满悲伤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坚定。她对谢必安道:“按你刚才说的,让他们,忘了我吧…”声音是遮掩不住的颤抖。 “想清楚了?”谢必安轻声问道。 丁其羽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那好…”谢必安说着,转身轻念咒文,移魂伞缓缓打开,只见伞面泛起青紫色的幽光,渐渐浮现出一些画面。 丁其羽看着画面里自己倒在血泊中那有些惨不忍睹的身体如尘埃般消散,周围的人群四散开去;原本吓到不知所措的陈琳琳师妹捡起地上已经被抹去血迹的无人机,垂头丧气地走进实验楼;刚刚接到自己出事消息的、正飞快驱车赶往机场的爸爸揉揉泛红的眼眶,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满脸泪痕的妈妈之后,莫名其妙地忘记了本应赶往的目的地,只得停下了车;妹妹阿音正拿着自己给她买的典藏版专辑向同学炫耀,说出口却变成了爸爸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家里茶几上的全家福少了站在最右边笑得灿烂的青年,墙上的一张张奖状全部化成薄雾轻烟…… 丁其羽心脏绞痛,下唇已被咬出血,她艰难地挪到移魂伞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着画面里家人的容颜,一滴滴苦泪滴落在伞面上。 “嗯?下雨了吗?”站在车边的丁父用食指拂去突然从天而降、滴落脸颊的水滴,撑着车门深深望了一眼天空,“回家吧,下雨了。” “嗯,回家。”身旁的丁母回答。 …… 谢必安眉头紧皱看着丁其羽悲恸哭泣,无限后悔自己的失误,本就煞白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但是他只能默默等着面前这个少年发泄完,一边释放安神咒稳固丁其羽的魂魄和身体的联结。 从前的种种成长、经历划过脑海,被流淌不完的泪水冲刷,丁其羽努力控制自己一点一点将它们埋葬在心灵深处。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止,丁其羽用衣袖捂了捂红肿的眼睛,撑着身子站起来,用破锣般的嗓音对谢必安说:“给我说说这个世界和这副身体的情况吧。”虽是刻意地压制,但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 谢必安感慨于这个少年的坚强,收起移魂伞,对她介绍道:“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相当于你原有世界的古代,具体哪个朝代说不上,毕竟每个世界发展历史不一样。这里是乾国北方,乾国是个强盛的大国,乾国周边有一些相对较小的国家,海外也有别的国度。很幸运的是这个国家的语言跟你那边是一样的,而文字大多都是繁体字的写法,可能个别字略有差异。而你…我看看。”谢必安念出一段咒术,眼中透出青光,上下打量一边丁其羽之后,面带尴尬地说道,“你这副身体刚满十三岁的样子,是一个、是个小乞丐,从小过着乞讨流浪的日子,能活到这么大,挺不容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3章心愿成涅槃向新生 “她的父母呢?”丁其羽问道,平行世界的自己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父母呢?可惜就算是,也只是相貌相同的陌生人,而不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额…我现下只能看到你这副身体本身的记忆,其他的事情还得回地府去查了才知道,从记忆里,没发现有关父母的事情,你从小是被一个老乞丐收养的,后来老乞丐生病殁了,就一直独自一人生活了。”谢必安老实回答。 “不用查了。”不属于自己的过去,查了也没有意义,只是没想到这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混得这么差,身世波折命途多舛的…丁其羽皱着眉头,抿了抿嘴问道:“你说,你可以完成我一个愿望。”肯定的语气,仿佛担心谢必安不认账似的。 “嗯是的。”谢必安没有犹豫地回答,想起什么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别让我改变你的命格啊,你就算提出来我也做不到。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命运啦,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你自己一步步踏出来的人生轨迹罢了,只有过去式和现在时,没有将来时的。” “嗯?没有命运吗?”丁其羽若有所思地呢喃。 “当然啊,要是每个人的命运都要我们这些冥界神来事先制定的话,那么多世界那么多人,我们早就累死啦!而且要是真的那样,冥界神们个个都是小说家,我这样的理科生怕是招都招聘不进地府这种优质的政府机关了。”谢必安见丁其羽情绪平静下来,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都可以开开玩笑了,“所以呢,每个人的命运,或者说轨迹,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与我们无关,我也改不了你的命格。” 丁其羽摇摇头:“我也没想让你改我的命运。” “改命运是不可以啦,你可以要一种能力,或者一样东西,比如把你变帅变漂亮,把你变高变瘦变聪明。或者直接给你一笔钱?不过我也只能拿自己的私房钱去地府神民银行帮你兑换一点现世货币,所以额度不会太多啦,毕竟我这种机关小角色过年过节也没人烧个纸,捞不着啥油水的。”谢必安摊摊手。 体型的话,可以自己锻炼。相貌变了那还能叫自己吗?何况自己对相貌挺满意的。智商知识自己也觉得够用了。钱可以自己挣,听谢必安的意思,就算要钱也给不了多少,丁其羽不相信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知识青年在落后的社会还不能维持生计奔小康了!能力的话…能力? 丁其羽细细思索,觉得反正自己崇尚科学唯物主义的理念在遇到谢必安之后就已经被完全粉碎了,不如试试,万一他能办到呢?于是说道:“我、你知道吧,其实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所以,我想拥有能让别的女孩子生孩子的能力…你能办到吗?”父母家人已经再也记不得自己,和女人在一起的话也不用担心他们这一关了…… “哈?你想变成男的?不行不行,每个人的性别自出生起就在生灵信息管理系统的生灵簿上登记归档好了,你的外表改改还可以,要是让你变成真男人,真实与资料不符,百年之后收魂的鬼差对不上号,调查起来我就完蛋啦!不行不行…”谢必安赶紧拒绝道,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好的金饭碗工作,想着多考点证努力往上爬爬呢,结果出了纰漏,眼瞧着升职无望了,改换性别这种事他就更不敢做了,他可不想丢了工作啊。 “打住!”丁其羽可怜的破锣嗓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谢必安的喋喋不休,“没说要变成男的,我也没想变成男的,变了那也就不是我了啊。我是说,只要那种能力,让人生子的能力,你办不到吗?”来到异世,孑然一身,丁其羽渴望重新拥有一个家,遇见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如果还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的话,那将是她现在能奢望的最幸福的人生。 “这…我想想…”谢必安皱眉抚着下巴思考,略略一顿,犹豫地开口:“可以是可以,我能用咒术配合冥界的药材改变你的血质,让你的血液能够起到精气的作用。不过、不过因为血质的改变,你原本的性别特征不可避免受到影响。女性的特征将不会那么的明显,甚至变得根本看不出来,月事估计都不会来了,自然你自己也就不可能怀孕生子了。这样,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听到谢必安说有办法,对丁其羽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身形外表什么的相比之下根本不重要,更何况自己肯定不会愿意怀孕生子,而大姨妈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烦事情好吗?!所以这些所谓的弊端丁其羽都完全可以欣然接受。 谢必安沉默片刻,似下定决心一般:“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如你所愿。过程可能有点痛苦,所以我会施术让你进入深度睡眠,顺便加强你的魂魄和身体的契合程度。”他是心疼他珍藏的药材,但是为了保住工作,避免丁其羽去投诉自己,只得忍痛了。 丁其羽点点头:“好。”扶着旁边的树坐下,背靠着树干,闭上了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 谢必安结出繁复的法阵,肉疼地将自己收藏的几样冥界宝药融入丁其羽的血液中,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将丁其羽的血质成功改造,同时使用固魂符加强了魂体之间的联结。而谢必安没说的是,融入血液的宝药对丁其羽身体的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保她身体茁壮成长、长命百岁不在话下,就当是对她受到的精神伤害做点补偿了。谢必安抹了把头上的汗,结印将陷入深睡眠的丁其羽唤醒。 丁其羽沉睡的神识恢复,感受了一下,觉得之前身上那种不可控制的无力感弱了很多,这还是她在寄附新身体之后第一次感到了些许归属感,她抬头问一旁看起来有点虚脱的谢必安:“已经好了?” 谢必安露出一个苍白但真诚的笑容:“七爷我出手,无往不利!看看你的胸口和手指。” 丁其羽抬手看了看,两只手的中指指腹都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疤痕,至于胸口,当着谢必安的面她怎么可能看?于是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相信了他。 谢必安放下心来,想到自己之前的失误,又有些尴尬:“咳,你的事情,我还是很抱歉。看得出,你是个坚强乐观的孩子,希望你在这个世界创造出精彩的人生。” 虽然自己的遭遇都是谢必安失误造成的,但是事情无可挽回,怨恨于事无补,丁其羽也不想再多添什么负面的情绪影响自己,她微微勾了勾唇角,轻道了一声:“会的,谢谢。” “那么,后会不一定有期啦。”谢必安笑着道别,“有那么些可能性,百年之后如果是我来带你走的话,希望能看到你儿孙满堂欣然往生。反正出了这事,近期我也甭想升官了。” 丁其羽闻言无奈,哪有人净想着人挂掉那一天的,才不想跟你后会有期呢,心里这么吐槽着,没好气的回道:“那我还得谢谢您的吉言了。你或者你的同事们还是晚点来找我吧,越晚越好!” “哈哈,早晚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啊,身体脆弱到魂识依附不了的时候,阳寿就尽了,魂识自然会召唤我们来的。看看你的小身板儿,多多锻炼吧。”谢必安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眼前小乞丐版本的丁其羽,“不说了,原主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好,大人指不定要怎么罚我呢,走了,小豆丁!”话音刚落,丁其羽只看见幽光一闪,谢必安闪进了一团青蓝色的鬼火中,鬼火熄灭,飘散一缕青烟,没了踪迹。 小豆丁…丁其羽很无语这个称呼,这个世界原来的自己真的很值得同情,这副身体不得不说实在有些瘦小,这对于一向注重锻炼、挺拔高挑的丁其羽来说简直不能忍受。看看天色,估摸着是上午,丁其羽摸了摸胸口,完全是一马平川,也不知道是方才换血的作用,还是本身这小乞丐就没发育。她从怀里找到了几个铜板,数了数,七文钱,按谢必安说的来看,这估计已经是小乞丐全部的家当了。“七”这个数字还是自己的幸运数字呢,是个好兆头,丁其羽自我安慰。不管怎么说,先得找个暂时的容身之所,类似于电视剧里的破庙什么的,安顿下来才好从长计议今后的生活该怎么走下去。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新的世界,新的生命。丁其羽扬头,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沾着尘土和泪痕的脸上。甩甩头努力驱散走无时无刻不想渗入心脏的负面情绪,四周看了看,完全不认识路。一个名字、一颗脑袋、两只手、七文钱,丁其羽带着她所拥有的全部,索性选了迎着阳光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当你处于生活的谷底的时候,只要你肯迈步,往哪个方向走都会是上坡路不是么?丁其羽握了握手中的铜板,一切,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4章遇村妇同入何家村 沿着选定的方向走,随手捡了根两指粗的树枝拿在手里,以防遇见什么对生命产生威胁的动物,虽然这小身板也不见得打得过逃得掉,但坐以待毙不是丁其羽的性格。丁其羽觉得自己和新身体的契合程度越来越好,力不从心的感觉没有了,动作也变得灵活自如多了。虽然“乞丐丁”营养不良、身材瘦小,但可能由于时常运动的缘故,力量和灵活性都还行。估摸着走了一个多小时,所幸没有遇到什么猛兽,但是也没让丁其羽遇见什么村落人家之类的。又行进了一会,不远处,一条小河映入丁其羽眼中。 有河流的地方,沿岸一般都有人烟,丁其羽想着,加快脚步走出树林来到河边。这个世界和原来世界一样,大概也是初春的时节,河岸边长着一丛丛丁其羽喊不出名字的野花,似乎刚下过雨,清新的水汽夹杂着新绿的芬芳传入鼻腔,让她的心情开朗不少。看看自己脏得不成样子的双手,丁其羽踏着没过马蹄的浅草来到河边蹲下,因为丁其羽的到来而受到惊吓的小河蟹飞快躲进了长着苔藓的石板下。 丁其羽借着河面的倒影观察自己的模样,水面倒映出来的少年头发蓬乱,眼眶有些红肿,脸上也脏兮兮的。可这眉眼,分明是少年时期的自己啊。 丁其羽就着河水洗干净了双手,对着水里映出的和自己对视的那个少年,有些自嘲地想:呵,没想到我丁其羽“摸爬滚打”成长了这么些年,摇身一摔,归来又成了少年…撩起河水拍在脸上,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手掌捧起一捧水捂在双眼上,清凉的河水混着些许温热的液体滑落唇边,尝起来微苦。 丁其羽吸吸鼻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脸洗干净之后,水面上倒映的少年露出了白皙的面庞,带着些许英气的眉毛下是虽然红肿却闪烁着神采的双眸,高挺的鼻梁配上削薄轻抿的嘴唇,虽然显出几分稚气,却难掩清俊。有人曾跟丁其羽说过,她相貌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眼睛,她的眼里永远带着柔情,配合着嘴角温暖的笑意,仿佛初晨的阳光,晕染着围绕在她身边的人。 丁其羽又重新打理了一下蓬乱的发型,想象着电视剧里江湖少年的造型给自己搞了个发型,只看颈部以上的话,果然有了几分江湖小侠客的不羁味道。看全身的话,好歹也从小脏乞丐成功升级成了一个爱干净的小乞丐。所幸原身应该不是那种几百年不洗澡的邋遢鬼,身上没什么异味,可以等找到安顿的地方再考虑洗澡的问题,否则丁其羽还真要为难一下要不要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洗个澡。放空思维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发了会呆,又起身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希望能碰到村落人家。走着走着,突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坐在河边,走近些才看清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鞋和裤脚被河水浸湿了些许,神色痛苦,一手撑着腰一手死死抓着膝盖上的布料,手肘抵着地面支撑起上半身,喉中发出痛吟声,旁边是一个被压变形的背篓,背篓边上散落着几个蘑菇。 丁其羽没想太多就几步跑过去蹲下问道:“阿姨,您…”突然又觉得古代是不是没有阿姨这个叫法?于是赶紧改口,“大娘,您没事吧?” 何大娘想着几日连绵阴雨,今日终于放晴,林子里应该有不少蘑菇。女儿照常到别家做绣工活赚银子补贴家用去了,早上把家里的活儿做完之后,何大娘就背着背篓进林子采蘑菇,一圈下来收获倒是不少,手里沾着泥土怪不舒服的,就想着到河边洗洗手,谁知刚下过雨、河岸有些湿滑,何大娘一步不慎就重重的摔倒在地,只觉脚踝和后腰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人眼泪儿都逼出来了,动弹不得,还打湿了鞋压坏了背篓。正闭着眼皱着脸呢,就听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在身边乍起,何大娘瞬间被吓了一大跳,惊惶地睁开眼,眼前,一个相貌颇为不错的少年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说实话,丁其羽自己也给自己的破锣嗓吓了一跳,想她蝉联多届的校园十佳歌手,声音以磁性著称,这一买卖居然成了个破锣!略显尴尬地看着被自己吓到的大娘:“咳咳,不好意思,这几天用嗓过度声音就成了这样。大娘您摔到哪了?” 丁其羽眼神真诚,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何大娘定了定神忍着疼痛说:“脚脖子和腰后面好像都扭到了,痛得不得了,嘶——” 丁其羽估计了一下自己这小身板的承受能力,应该能承受大娘这种体型的重量,对大娘露出一个安慰的笑:“那我背您回家好了,您这样也不方便行动。” 阳光的笑容是暖到了何大娘心里去,虽然看着丁其羽的小身板儿不太忍心麻烦她背自己回去,但是这附近也没个人烟,自己又实在是动弹不得,只能忍着疼努力回应一个笑脸:“小兄弟心肠好,老婆子今天是遇到好人了。” 小兄弟…第一次被这么称呼的丁其羽心里瞬间黑线,不过自己这野人乞丐的穿着打扮被叫小兄弟也是理所当然。求谢必安换了血质之后,小女生气质、女人味这种从来就没有过的东西,是更不可能与自己投缘了。估计异世可能也和原来的世界古代一样,存在重男轻女的顽固思想,或许假装成小兄弟更好混下去,于是丁其羽决定将错就错:“没事没事,日行一善,愁苦减半。举手之劳而已。”心情开朗许多之后的丁其羽又开始了她人送雅号“顺口溜之王”的小兴趣,和何大娘开起了玩笑。丁其羽帮何大娘摘下背篓,将掉落的几个蘑菇重新捡进背篓里,小心翼翼地让何大娘趴到自己背上,憋起一口气,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一手护着大娘、一手捡起背篓,问了大娘回去的路,一路在何大娘的感激和表扬下来到了何家村。 到何家村的时候,应该正是晌午,村道上没什么人。丁其羽看着一座座并不密集的小院土房,房顶皆升起了袅袅炊烟,嗅着空气里飘散着的食物的香气,鼻头莫名有些酸楚。 按何大娘说的位置走到她家小院落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匆匆从院门口出来,少女穿着粗布短衣,身材娇小,一双大眼睛明亮而灵动。粉唇紧抿、秀眉微皱,神色间难掩焦急,她看到丁其羽背上的何大娘时瞬间展开了愁眉,跑上来道:“阿娘,你去哪了,哪都找不到你,也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吓死我了!”又惊觉何大娘居然是被人背回来的,“阿娘你受伤了吗?怎么回事啊?”少女因为着急,白皙的脸蛋微红,看起来煞是可爱,让丁其羽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有些失神。 “想着才下了雨,可以上山摘点儿蘑菇,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了腰杆儿,幸好这个小兄弟心地好,背了我一路回来。否则你还不晓得要上哪去找我哟!”何大娘向女儿解释着原由,又拍拍丁其羽的肩膀,“阿羽,进屋吧,赶紧把我放下,背这么久累坏了你!”一路下来,何大娘已经和丁其羽挺熟的了,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善良开朗的孩子。 “诶、不妨事,我还能背着您绕着何家村跑上几圈呢。”丁其羽的心情因为被何大娘感染,基本放晴。她清了清破锣嗓对一边着急的少女说道:“咳咳,别担心,我一会喊个大夫来瞧瞧大娘的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何大娘的女儿何莲儿现在才正式注意到这个把自己阿娘背回来的少年,眉目清俊,嘴角微扬,眼中漾着暖意看向自己。虽然声音沙哑,不怎么好听,但安慰的话语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何莲儿着急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何莲儿对丁其羽感激一笑:“谢谢!” 丁其羽小心地将何大娘放在房间里的木床上靠好,一边听着何大娘拒绝就医:“哪用找什么大夫,没那个必要,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一点扭伤而已,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丁其羽和何莲儿苦苦劝说也拗不过何大娘,丁其羽想着何大娘年纪还不算太大,应该不会摔出什么内在毛病,何莲儿帮她换了鞋子、查看了伤势,也不算太严重,就只好顺着她放弃了请大夫的念头。 “咕噜”肚子传来一声不那么和谐的叫唤,丁其羽脸色一红,尴尬地笑笑,有些不知所措。 何大娘一看,拍拍自己大腿对丁其羽笑道:“哎呀我怎么糊涂了,该吃晌午啦,阿羽背了我一路,饿坏了吧?”又赶紧吩咐何莲儿,“莲儿,晌午做了吗?” 何莲儿看到丁其羽好看的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也忍俊不禁,笑着点头掀开屋门口的帘布走了出去:“早都弄好啦,我去摆出来。” 有饭吃对于只有七文钱的穷光蛋丁其羽来说实在没法拒绝,大娘和莲儿的淳朴热情让她消除了心中的尴尬,喜上眉梢:“谢谢大娘!莲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也去帮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5章道身世重获新家园 丁其羽和莲儿一起摆着碗筷,二人本就同龄,年纪又不大(虽然丁其羽同学芯子里是个24岁的“老年人”),自然不会忸怩。莲儿问她:“阿雨?你全名叫什么?” “我叫丁其羽,甲乙丙丁的丁,其中的其,羽毛的羽。你呢?莲儿?” “哪几个字你说了我也不知道长啥样…”莲儿表情略有些苦涩,“丁、其、羽,好听!我叫何莲儿。就是夏天池塘里的那种花。” 看来莲儿不识字,接受教育或许是她这样的农家女孩不能奢求的一件事吧,丁其羽放下手中的碗筷对莲儿道:“采采莲花满袖香,很美的名字。我倒是会写字,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教你。”丁其羽会写古字是受她妈妈的影响,丁母一手毛笔字写得非常漂亮,丁其羽虽然没传承到那副漂亮的字,但是这些古字该怎么写她还是差不多掌握了的。 “真的吗?”莲儿很激动,大眼睛里迸发出期待的光彩,“你真的可以教我写字?” 丁其羽也有自己的考虑,何大娘家就她们母女两人,何大娘和丈夫“老来得子”生了何莲儿这么个闺女,孩子才几岁的时候,何父因为染了重病,就这么去了。如果可以在何大娘家寄宿一段时间,自己吃点苦多多干活、维持生计,再想想办法赚赚外快攒点钱,有个着落总比吃着这顿没下顿的乞讨漂泊强多了吧。而且何大娘母女又都是朴实热情的人,能留下就最好了,那么自己完全可以、也非常乐意教教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写字。 “嗯,当然,我认真的。”丁其羽肯定道,“好了,我去背大娘出来吃饭。”没有错过莲儿欣喜若狂的表情,丁其羽进屋将何大娘小心地背了出来。 背着何大娘安顿好,在桌前坐定,桌上一盘青菜,一大碗蒸豆腐,一小碟腌笋尖,每人面前一碗蒸熟的豆饭,可谓是寡淡至极。丁其羽方才摆桌就看见了菜色,只觉大娘家实在是清贫,母女俩生活艰辛。想想自己也不再是那个生活富足、叱咤课题组的大师姐了,而成了一个七文钱家当的小乞丐,如果能留下,一定要努力改善大娘她们的生活。 抱着“不饿死就万岁了”的理念,丁其羽对面前寒酸的午饭没有一点嫌弃。反而是何大娘母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晌午饭是莲儿在两人回来之前就弄好了,没考虑会有客人来,虽然家中贫穷也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看丁其羽的穿着也不像有钱人,但分量不太够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但是再去弄东西也来不及了呀,何大娘扫了一眼,发现自己面前的豆饭是分量最多的,明显比丁其羽和莲儿多,毫不犹豫伸手将丁其羽面前的那碗换了过来,一边说着:“阿羽,大娘还不饿,吃不了这么多,咱们换换。” 豆饭是丁其羽摆的,本着尊重长辈的原则,自然将最多的安排给何大娘,何大娘这般毫不犹豫地关照自己,让丁其羽倍感温暖。捧着何大娘塞过来的带着温热的碗,她忽然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和信心,就从这样一无所有开始,找寻属于自己的温暖,也温暖身边对自己好的人。没有客套推诿,她欣然接受了大娘的关爱,自己也确实饿了,向大娘道谢后就开心地吃起午饭来。 如果你是以填饱肚子为终极目标,那么食物好吃与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过让丁其羽没想到的是,这几样用最最简单粗糙的食材做出来的饭菜,吃起来竟也颇有滋味,丁其羽不知道是她肚子太饿了还是何莲儿手艺太好的缘故。 丁其羽一边吃饭一边想怎么向大娘开口说自己想要留下来这个请求,就听见何大娘问:“阿羽啊,你家住哪里呀?是这附近村子的人吗?”之前一路被丁其羽背回来的时候,何大娘听她一直在清嗓子,知道她嗓子不太舒服,就自己主说、丁其羽时不时搭上一两句,所以对丁其羽的情况还不怎么了解。 丁其羽听到大娘的问话,愣了一下,停下动作小声回答道:“额、其实…我没有家了。就我一个人。”桌上的另外两人一下就感觉到了丁其羽的失落,何大娘顿时心疼起这个懂事的孩子,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没了家人,流落山野。莲儿则觉得自己虽然很小就没了阿爹,却还有很疼自己的娘亲,家里虽然贫穷,却至少是个温暖的家,而阿羽,什么都没有了。 一时间无话,丁其羽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觉得不如就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请求说出来,行就最好,不行就另寻他处,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了,后来成了个小乞丐,居无定所,天地为家。” 何大娘和莲儿静静听着,两人都觉得虽然丁其羽穿得破烂,但一个人的谈吐气质是从内在表现出来的,丁其羽一定不是出身在穷苦人家,只是不知后来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才沦落至此,孤苦无依。 丁其羽突然抬头,很认真的看着二人说:“大娘,莲儿,你们收留我吧!”深怕被一口拒绝又赶紧接着补充,“随便住哪都成,只要有个遮风雨的地方!虽然我看着瘦小,但我可以干很多活的,就算不会,我也可以学,让学什么学什么,吃得、也不算太多……”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嗓子因为急切又破了好几个音。 “阿羽!”何大娘听着丁其羽紧张心切的语气心疼到不行,赶紧出声打断,阻止她的胡言乱语,“你不开口我也正想跟你说,不需要你求我们,是大娘请你留下来,不管你干不干活、吃得多不多。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乡野老婆子,我愿意做你的阿娘。”眼前这个孩子真的很善良懂事,何大娘一直很喜欢孩子,老来得女才有了莲儿,上天今日忽然送来了阿羽,如果能有这么个乖巧的儿子,她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您?您同意了?”丁其羽有些愣神。 “哈哈,是啊,难道阿羽不愿意?不愿意认我这个娘?”何大娘笑着反问道。 “不,不是的!”娘?所以自己这算是有一个家了吗?丁其羽迟疑了一下,对着何大娘轻声道:“我愿意…阿娘。” 这个称呼一喊出来,丁其羽眼眶有点红,因为透过何大娘喜笑颜开的脸,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在小时候牵着她的手、指着桥边垂柳教她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人。那个人,是妈妈… 喜出望外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莲儿。一来自己真的挺喜欢眼前这个好看的小少年,这样自己就有了一个兄弟啦,生活一定会精彩许多吧;再者阿羽能留下的话,吃饭之前说的写字的事情不就成了吗!莲儿伸手在发呆的丁其羽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小雀跃:“阿羽,快叫姐姐!” 丁其羽回过神,比自家阿音还小的小妹子居然让自己叫姐姐?立刻反对道:“我才是…”差点说漏了嘴,想改口又觉得叫“哥哥”也有点别扭,“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呀?我看你才是妹妹哦。” “我十三了!你多大?”莲儿问。 “我、我十五……”丁其羽打肿脸充胖子,从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年人”瞬间削去一半变成刚满十三岁的小少年实在有点难适应,能说多大说多大。 “怎么可能,你骗人!你看起来也就十二,最多十三!”莲儿叉着腰,根本不信丁其羽谎报的年龄。 两人相持不下,争论无果。最终还是决定称呼对方为“莲儿”和“阿羽”。这样,丁其羽就算是正式有了一个家。 午饭后,将受伤的何大娘安顿好,丁其羽又来帮莲儿收拾洗碗,弄完这一切丁其羽就让莲儿告诉自己家里每天都有哪些活需要干。 莲儿以为丁其羽是担心不干活会被赶出去:“阿娘说过啦,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干不干活都是我们的家人,所以…” 丁其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摇摇头笑道:“正因为是一家人,家里的活我当然要出一份力了!莲儿不要把我当外人,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额、亲兄弟,随便你怎么使唤!不让我干活就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莲儿略一思忖觉得有道理,于是完全把丁其羽当做了自家人,带着她把家里的小院房间转了一遍,哪些用具在哪里都交代清楚了。小院里住人的房间就两个,莲儿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丁其羽,自己则搬去和阿娘一起住。 虽然莲儿的“闺房”只有一张床一个小矮柜子,丁其羽还把柜子搬去了母女俩的房间,换了张凳子过来放东西,但是她已经无比满足。这个家,她一定会努力把它变得更好。 打柴、担水、烧火、做饭、洗衣、洒扫、采买、赚钱,概括起来,维持这个家所要干的活也就这些了,家里目前经济的主要来源是自家几亩地里收成多余的粮食、院子里养的鸡下的蛋以及母女俩帮别人做的绣工之类的活计,进账少得可怜。粮食虽然吃得不好,但基本上能自给自足,一般不会饿肚子,至于其他方面就非常拮据了。 丁其羽心里暗自琢磨,对于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来说,做饭暂时是个天方夜谭。打柴担水虽然以前也没干过,但这属于体力活、技术含量不高,学一学应该能干好。洗衣她也可以干。采买看样子估计轮不到她。赚钱的话,让丁其羽做绣工活那是不可能的,对于针线活,她算是个“手残”,所以她得想个别的赚钱的法子。 丁其羽直言砍柴担水洗衣她都可以干,不过得莲儿带一次,绣工她是干不了,但她也会想个办法赚钱补贴家用。 莲儿被她说得直乐,笑说:“哪有人家里会让男孩子洗衣绣花的?其他事情你也不用干那么多啊,咱们一起分担就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6章游村野定立鸿鹄志 分担家务说归说,丁其羽还是希望自己能尽量多承担一些,让大娘和莲儿都能轻松些。 两人说说笑笑,莲儿又想着带丁其羽出门把何家村逛一遍,熟悉环境。不得不说,何大娘家的条件在何家村绝对算是底层水平,家里的小院地处偏僻,像是被孤立了一般,位于村子的一个小角落,周围也没有别的人家,院子后面有一个土坡,土坡上生长着一片小竹林,竹色苍翠如新,地上冒出的春笋倒是都被挖得差不多了。 沿着乡间小道一边走,一边听着莲儿介绍,何家村距离乾国北方重城——兴城不远,徒步大概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何家村附近还有刘家村、福泽村等等几个其他的村落,照丁其羽的理解就是它们与兴城形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局面。而何家村有几十户人家,每户人家都多多少少带点亲戚关系,由村长兼族长管理。莲儿家,现在也是丁其羽的家,加上丁其羽就三口人,别的亲戚倒不少,何父当年一家三兄弟,何父排行老幺,也就是莲儿还有俩伯伯。何父在世的时候,与两位兄弟家里关系还算融洽,可惜何父命不好,染疾去世,留下她们娘俩,两位伯伯家里就变成了“人亲财不亲”,一点没帮助她们不说,看着她们二人孤女寡母的,没少挤兑欺负她们俩。何父生前治病就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最终疾病没能治好,处理后事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大娘一个人带着年幼的莲儿,卖掉了原来的院子,搬到了这处村子里最偏远最窄小的院子来,勒紧腰带咬牙坚持,总算熬过了最苦的日子。莲儿渐渐长大,两人又都是勤劳肯干的人,现在虽然依旧清贫,至少是不用担心饿死了。 丁其羽听着莲儿讲述,暗叹金钱果然是引起很多不和谐问题的本因,所有的虚情假意、脆弱关系都抵不过金钱的考验。丁其羽觉得自己真的得想办法好好经营、保护这个家,不能让何大娘和莲儿再受什么委屈了。 莲儿带丁其羽看了自家那几亩地,距离家里的小院不算远,也是个边角地儿,丁其羽没弄清这个世界“亩”的单位该是怎么换算的,家里的地看着面积不算太小,不过比起旁边那些人家“漫山遍野”的田地来说,确实小了不少。莲儿顺着田间小路指向路尽头的树林,也就是何大娘早上去采蘑菇的那个树林,莲儿说里面因为时不时有人进入的缘故,没什么猛兽,林间小动物倒是挺多。家里用的柴禾就是从这林子里打来的,村里的劳动力们有时也会进林子猎猎小动物。从侧角穿过树林就是兴河的一段小支流,也即是丁其羽遇到何大娘的那条小河,而往林中深处再行些距离有一条道路,从南方城镇来的人可以通过这条道路去到兴城,不过这条道路因为穿过树林,一般来往行人很少。 介绍完树林,莲儿又带丁其羽去了这大片田野附近的一口井,家里一般都来此取水做日常使用。 丁其羽听着莲儿的介绍点点头,两人回到村道,往何家村村口走,从村口出去走一个时辰就是兴城了。平时想买什么物品,大家一般都会在村口小集市上采买,说是小集市,其实就是有富余物品的人家出来摆个摊,补贴家用。遇到特殊情况或是赶集的时候,村人就会到兴城去买卖物品了。 还没走到村口,迎面就走来两人,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姑娘,她们看见了莲儿,又发现莲儿身边还有张生面孔。老妇人瞪圆眼珠上下打量着丁其羽,见她虽然相貌生得好看,但身上穿的是打满歪歪扭扭补丁的标准“乞丐套装”,不屑地转回目光看向莲儿:“莲儿,这是哪来的小乞丐呢?你们家已经揭不开锅,开始当乞丐了?” 丁其羽被打量得浑身不舒服,在心里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打上负分,自己这形象本来就是小乞丐被说也就算了,不爽她这样刻薄莲儿,正想说些什么,谁知莲儿一点也不恼,似是习惯了对方的无礼,今天丁其羽刚刚加入,她的心情好得不行,不想与这人计较,反而想着正好借对面这个大嘴巴介绍一下丁其羽,这样不出一天肯定全村人就都知道阿羽的身份了,省得她再跟更多的人解释,当下抢在丁其羽开口前回道:“大婶婶,桂儿姐,这是我弟弟阿羽。” 弟弟…丁其羽一听,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最终还是被莲儿抢当了姐姐啊。原来面前这个老妇人就是莲儿的大婶,至于旁边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大婶的女儿了。 何大婶闻言,本就瞪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额头上的皱纹堆得厚厚的。莲儿他们家男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从哪蹦出这么大个儿子的?旁边叫桂儿的小姑娘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想明白这小乞丐肯定是莲儿家收留的,何大婶不禁讥讽道:“呵,你们家是想儿子想疯了吧,随便上哪找个小乞丐也认回来当儿子。”说着突然板起了她那张老脸,“这不是乱我何家香火吗?简直太不像话了!我何家村什么时候进过外人……”何大婶义正言辞喋喋不休,身边的桂儿面露尴尬,想拉住她娘却又无能为力。 “咳,这位老大婶?”丁其羽终于发话打断道,“我阿娘心地善良认我做儿子,一没吃你的二没住你的,此何家早就非彼何家了,您老在这着急个什么劲儿呢?这样吧,您出个百八十两银子入股我们家,那我们家就由您当家作主,您想把我赶多远我就走多远,否则,就别在这瞎操心别人家的事情!”说完转头就拉着莲儿的手腕,“姐,回家。”两人也不管何大婶在身后如何暴跳如雷、骂声不断,直接无视掉走人,对无理取闹的人再扯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乖阿羽~你终于叫我姐啦!”何大婶的出现根本没影响莲儿的心情,反而因为丁其羽刚刚叫出的这个称呼而开心坏了。 丁其羽没好气道:“咳,你说都说出口了,当然得给你面子。” 莲儿手一抄头一昂,一副小蛮横的样子:“不管不管!叫都叫出口了,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姐了哈哈!” 丁其羽见她开心,也只好顺着她的心思了,反正平时也不用喊她姐姐~ 两人回家时已是傍晚,何大娘正坐在床上摆弄衣裳,问过才知道大娘是想帮丁其羽做些衣服,丁其羽身上的破衣裳看着实在心疼,而且也不能老穿一件衣服不是?家里没有什么余钱、不能去买新的料子,何大娘就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拆了,改成合适丁其羽的大小,幸好这身好料子的衣裳颜色朴素,给男孩子穿也没问题。 丁其羽看着床上那身衣裳,料子比大娘现在穿在身上的明显感觉要好,估计大娘是把她最好的衣服拿来给自己改了吧。丁其羽很感激自己的运气,让流落异世的自己能遇上何大娘母女,能这么快有了一个家,有了真心对待自己的亲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更多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说了一句“谢谢阿娘”,换来大娘一个慈爱的笑容。 莲儿做着晚饭,丁其羽就在旁边打下手。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了饭收拾好,丁其羽又向莲儿学习怎么用老灶台、柴禾生火烧水。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也该到了休息的时间。 丁其羽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屋内只有小木窗透进来的一点点莹莹月光。痴痴地望着那一点光亮,丁其羽有些睡不着,作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她还没过过日落而息的生活。这是她来到异世的第一晚,白天靠着忙碌而刻意克制住的一些情绪,随着宁静和黑暗席卷而来。有些画面真的不敢去回忆,一回忆就会强烈刺激她的泪腺,驱走混乱涌入脑海的一切忧思情绪,丁其羽只能迫使自己好好思考一下未来计划,让大脑忙起来避免胡思乱想。 自己帮着家里干活只能继续维持现在这般自给自足的清贫生活,必须找一个改善生活的途经。读书赶考春风得意?虽然自己挺擅长读书学习的,但走这条路意味着一切重来,重学重考,不想把之前那么多年学的东西全部摒弃,而且自己并不了解异世的选拔考试制度,这条路根本不保险。种田务农发家致富?首先自己对怎么种田一无所知不说,再者自己也不想种一辈子的地啊,更何况自己这种门外汉就算种了一辈子也不能发家致富。买低卖高日进斗金?自己本科时期虽然拿了个金融双学位,但是研究生之后再也没碰过,商人玩的那些玩意儿自己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好吗。 想来想去,“士农工商”,丁其羽觉得自己还是得搞老本行,工科生就该做点工科事,而且她是真的热爱并擅长自己的老本行。在原世界的时候,成为一个卓越的机械工程师就是丁其羽的理想,那么到了异世,成为一个独步天下的机关术大师,造出“班输之云梯,墨翟之飞鸢”这样神奇的木甲机关,这才是她丁其羽该追求的梦想! 定下这个努力的方向,纵然实现起来道阻且长,丁其羽也不再茫然了。她必须解决两大问题才可能实现目标,首先丁其羽专业知识过硬,机械原理机械设计都不在话下,但在这条件落后的异世,她还不知道该怎么亲自动手用现有的材料来制作物品。第二就是她不知道当世机械发展水平如何,连哪些零部件是已经存在的都不知道,又怎么去设计复杂的木甲机关呢?丁其羽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应该找一个木匠去当学徒工,学会如何用木材制作能用的物品。 想通了这一切,有了远近目标,丁其羽心里踏实不少,默默数了上千只小绵羊总算进入了梦乡。梦里,她还在调试着自己设计的机械臂,爸妈还在嘱咐着自己“春捂秋冻”要及时添衣,阿音还在拿着卷子问自己做不出来的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7章勤学技村居清平乐 翌日,天还未亮丁其羽就爬起来准备好一切,莲儿和大娘起来的时候她已经烧好了水、喂了鸡,把鸡棚里的鸡蛋捡出来放好,还顺道打扫了一下鸡棚。大娘欣慰于自己这儿子的懂事乖巧,却又心疼阿羽睡得不够,丁其羽却对大娘表示自己早睡早起只觉神清气爽、丝毫不会疲累。 几个蒸豆饼和着清水做早餐下肚,丁其羽准备跟着莲儿去学怎么打柴,可是莲儿今天约好了要去做绣工没法带她去。何大娘想了想,让莲儿带着她去了距离不远的何忠昌家里问问,如果他们家有人去打柴就带着丁其羽一起。 何忠昌算是莲儿的堂舅,对莲儿母女俩一向照顾有加,昨天就听闻她们家新认了个儿子,今天一见,小少年生得端正,又大方有礼,对丁其羽的印象颇为不错。正好自家儿子也要进林子,顺道就带上丁其羽咯。于是,莲儿把“弟弟”丁其羽暂时“托付”给了何忠昌他们,自己忙活去了。 丁其羽背上一个和她这小身板对比起来显得有些庞大的背篓,提上柴刀,和何忠昌的儿子何安康出了门,一路来到树林。丁其羽样貌好、嘴巴甜,何安康把她当做自家兄弟一般,毫无保留地教她怎样挑选柴禾、怎样用巧劲儿下刀、又怎么把柴禾捆扎妥当。 “咔——”丁其羽挥刀断下一节柴禾,想着乞丐、樵夫这种当年想都没想过的身份,自己在短短两天之内可都是当了一回,未来又会经历什么呢? 正思维跑偏呢,忽然听见“唰”的一声,伴随着短促的锐鸣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丁其羽扭头一看,就见何安康跑去不远处提回一只血肉模糊的鸟,乐呵呵向她走来。 丁其羽顿时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问丁其羽害怕什么东西,她一定会回答:“能威胁我生命的东西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会害怕。”在这方面,丁其羽是个挺理智的人,她从小胆子就大,威胁不到自己安全的东西有啥可怕的?身边的小女生看见虫子尖叫,她会立刻淡定地帮小女生处理掉虫子;大学时候深夜躺在床上看盗墓小说,听鬼故事有声书,丁其羽只是觉得其中环环相扣、天马行空的情节非常引人入胜,却丝毫不带害怕的。虽然丁其羽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但她非常恶心看到鸟和鱼的死状,那不是一种害怕,而是真真切切的恶心难受。因为小时候她养得最多的就是小鸟和金鱼,那时候调皮又不会养,看过太多它们的死状,导致丁其羽形成了心理阴影,现在一看到鸟和鱼的死状就会感觉非常不舒服。 “嘿嘿!搞到个大斑鸠!”何安康此时已经走到了丁其羽面前,一边说还一边扬了扬手里血肉模糊的一团。丁其羽下意识撇开眼,退了一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对何安康说:“安康哥厉害!” “阿羽想学不?大哥教你!”何安康仗义地说。 丁其羽一听,如果能学到这本事,那自己以后出来打柴还能带点野味回家打打牙祭,学了不吃亏学了不上当啊!可是这、这鸟挂掉之后也太恶心了,刚刚瞟到一眼,何安康手里那只好像还是被打爆了头的那种,死状简直惨不忍睹……心里两个小其羽天人交战,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大娘她们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必须把能做到的一切做到极致,挂掉的鸟算啥子?必须克服! “安康哥真的可以教我?我很想学!”丁其羽扬起头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对何安康说道,迫使自己转移目光盯着何安康手里的死斑鸠,暗示自己这是肉、是好吃的!现在这么看是恶心了点,想象着做成佳肴之后的样子就不恶心了。 何安康见丁其羽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斑鸠,以为她眼馋了,何安康也是大方,一把就把斑鸠塞到丁其羽空着的手里,还一边说着:“这么喜欢?那这只先给你,咱们再去打,大哥教你怎么打到最肥的!” “嘶!!”倒吸一口凉气,那种皱皱的触感一传入大脑,丁其羽刚压下去鸡皮疙瘩瞬间就又起满了全身,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呐喊,另一只手里的柴刀一下就脱手掉在了地上,这只手却仍旧死死攒着死斑鸠的爪子。 “阿羽?”何安康看着丁其羽变得有些惨白的脸色疑惑道。 “呼…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丁其羽深呼吸几下,平复快要炸裂的情绪,挤出一个笑脸,颤颤巍巍地把手中的斑鸠举高了点,示意自己因为获得了这“战利品”而非常开心。 何安康见状笑道:“哈哈、看把你乐的,脸儿都白了!走,咱继续打柴,顺便教你打鸟。” 我这是乐的嘛?!淡定淡定……我手里是肉肉,是好吃的……丁其羽又瞟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不敢多想,赶紧捡起柴刀继续跟上何安康。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大的,只要你主观上愿意。丁其羽强制自己适应了一段时间,对手里的死斑鸠感觉淡定多了。 一段时间下来,柴禾也打得差不多了,何安康就想着教丁其羽打鸟,他从腰间解下一张小弓,从怀里掏出几颗土质的弹丸,拿到丁其羽面前:“用这个弹弓就能打鸟。” “这个是弹弓?这不是弓吗?射箭的那种。”丁其羽认知中的弹弓是成Y字形的那种玩意,眼前这个明明是一张小弓啊,不过看何安康的意思,这张小弓不是用来射箭的,而是用来发射这种小弹丸的。 “不不、这种没法射箭,弹弓比射箭的那种弓要小巧些,用的时候声音也小,它的威力不如箭,今天先教你用这个,射箭我也会,改天带出来再教你,打打鸟的话,弹弓足够啦。”何安康说完,便开始教丁其羽该怎么拉弓、瞄准、控制力道,丁其羽全神贯注,试着张开弹弓用何安康说的技巧瞄准指定的位置,发现效果还不错。何安康直夸丁其羽聪明,学啥都快。 空练了许久,何安康又告诉丁其羽在什么样的地方最容易找到猎物、怎样不会惊走猎物,两人循着方法找到小猎物来试手,失败了几次之后,丁其羽终于猎到了人生的第一只鸟,虽然个头不算肥,但也足够让她信心爆棚了。而后何安康再打了两只肥硕的鸟,两个人背着柴提着战利品满载而归。 道别时,何安康说回去征求下自家阿爹的同意再把弹弓送给丁其羽,丁其羽受了人家这么多帮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要人家的弹弓啊,立刻称谢拒绝。她刚刚已经细细看过了弹弓的结构和弓弦的结法,并不复杂;从何安康那也知道了做弓弦的材料大致有蚕丝、鹿筋、鱼鳔几种,而弓臂的材料用竹子或者柳树这种常见的材料就可以了。丁其羽觉得自己应该能制作一把。 丁其羽左右手各倒提着一只鸟,一大一小,柴刀随着满满的一筐柴禾插在背篓里,虽然有些沉,却也完全压不过她满足的心情,对死鸟的恶心感早就被成就感冲到天外了。回到家已经快到晌午了,莲儿中午在干活的地儿吃饭不会回来,因为大娘的伤还疼着,不方便活动,莲儿早上就为他们提前准备好了晌午饭,只要添点水、烧上柴火热一热就能吃。 “阿娘,我回来啦!”丁其羽一进院子就大声喊道,话音刚落就听见何大娘在屋内应了声。 丁其羽把柴禾卸下来规矩地堆放好,擦擦额角的薄汗,微红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乐呵呵地提着战利品进屋给大娘看。丁其羽有时候也挺孩子气的,还没来得及完全投身社会的她并有没被磨去天真烂漫的一面。 “呵呵,娘的阿羽真是能干,第一天出去打柴就猎了两只鸟回来!”何大娘看着阿羽兴奋自豪的小脸是疼爱不已,就算丁其羽空手回来恐怕都会被夸奖一通,何况她家阿羽真的挺厉害。想想家里有个男孩子也是好的,就像这事,才没人会教她们这些妇道人家打猎呢。可谁又料到大娘心中的乖儿子也是个女娃呢。 “可以把它们处理一下,放到灶台那边去。晚上咱们有肉吃啦!”何大娘笑眯了眼对丁其羽说。 丁其羽的笑容瞬间凝固:“额,处、处理一下?!”想到某些画面,丁其羽打了个寒战,被忘掉的恶寒感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阿羽不会吗?没事儿,也该吃饭了,吃完饭娘教你。”何大娘和蔼道。 这么血腥暴力的事情我不想学啊喂!心中的小其羽又在呐喊抗议,但是我们勇敢理智的阿羽嘴上还是乖巧地应了阿娘。 丁其羽生火热好了饭菜,把大娘背出来,两人吃完了午饭。在丁其羽冷汗和寒战的交织下大娘教会了她怎样处理打回来的鸟。 “阿娘,您知道哪里能找到鹿筋、鱼鳔、蚕丝吗?”午后,丁其羽坐在大娘床边的小矮凳上问道。 何大娘思索一下后答道:“林子里应该很难遇到鹿子,要鹿筋可能得去城里买。咱们村儿经常有人去河里捞鱼的,管他们问应该能找到鱼鳔。蚕丝嘛,阿娘这里有一点,不过只有很少的一卷。莲儿做绣活儿那里应该也有,你想要的话阿娘让莲儿问问,给你再换些回来。” 丁其羽点点头:“三样取其一即可,我是想做把弹弓。下午我去问问有没有捞鱼的。” “做弹弓的话,娘这点蚕丝就够了呀,你还问捞鱼的干什么?”何大娘诧异。 丁其羽不好意思占用大娘存着的蚕丝:“阿娘您的那些留着肯定有用的,我自己弄点鱼鳔来就成。” “你跟阿娘客气个什么?而且那么一点也没什么别的用处,正好给阿羽做弹弓。”何大娘语气不容拒绝,丁其羽只好按其吩咐从柜子里找出了那一小卷蚕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8章入深林勇救俏佳人(上) 蚕丝到手,丁其羽给何大娘打了声招呼,就带上斧子出门去了,爬上小院后面的山坡,到小竹林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一根合适的竹子。 提着竹子和斧子奔回家,坐在院子里折腾,丁其羽边想着这破玩意建个模型3D打印多省事,边捣鼓了快一个时辰,总算捣鼓出一个还勉强能入眼的弓臂。看看被扎出好几个血口子的手掌和被振到发青的虎口,丁其羽不禁感叹自己为啥没有那种生存类沙盒游戏里主角的“超能力”、有了材料唰唰唰就变出了工具,看来必须尽快找个木匠学学手艺了。 拿出那卷蚕丝,穿了一小块麻垫进去固定好,作为张弓时安放弹丸的地方,回想着何安康那张弹弓的样子把弓弦牢牢结在弓臂上,一把小弹弓算是完成了。 收拾好残局,处理了一下手上的小口子,进屋看见大娘正在帮她做衣服,丁其羽又一次在何大娘身上体会到了母亲的温暖:“阿娘,不用赶着做,不急的,您别累坏了眼睛。” “哪能让你一直穿那破衣裳,而且阿娘眼睛好着呢,不妨事。”何大娘引针穿过布料。 丁其羽暖心一笑,也不再劝说,转而问道:“阿娘,咱们村里有木匠吗?” 何大娘停下手里的活,抬头道:“木匠?村东头那边有一个。阿羽想打什么家具吗?” “不不、我想跟着木匠师傅当学徒工,学门手艺!” 丁其羽想学手艺,何大娘那是举双手赞成的,当即开心道:“那好啊!等阿娘腿脚好利索了带你去拜师。那个老木匠也算是娘的老表哥了,带上点肉干鸡蛋做见面礼,拜师肯定没问题的。” “诶诶、阿娘不急,我想等我完全熟悉了环境之后再去,今天只是先打听打听啦。”丁其羽不想让大娘多费心,拜师的事情得自己搞定。 “也成,啥时候你决定好了阿娘就带你去。”何大娘抬手捏捏丁其羽红红的脸蛋,自己这儿子是越看越喜欢。 “嗯嗯!”丁其羽心里略觉尴尬,芯子里都二十多岁的“老年人”了还被捏脸。 下午,丁其羽又跑到何忠昌家找何安康学些务农种田的基本知识,何安康家里的田正好有活需要干,经过一上午相处,何安康早已把丁其羽当自家兄弟对待了,何况丁其羽这算是一边给他们家当个义务工一边学习,何乐不为呢?何安康想把上午说的弹弓送给丁其羽,丁其羽却言自己已经做了一把弹弓,送弓的事情也就作罢。一下午时间,何安康带着丁其羽边干活边传授种田的基本知识和一些小经验,丁其羽懵懵懂懂大致明白了整个过程,算是新手入门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流过,丁其羽已经来到这个异世快两个月了,最朴实平淡的乡村种田生活,对丁其羽来说却是样样新鲜,几乎每天都在get新技能。弹弓已经可以用得很熟练,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亮“百发百中”的称号,又请何安康教了她射箭,初时练习久了手臂就跟废了似的使不上劲,手指还总被弓弦刮得血肉模糊,被何大娘发现后好生心疼了一把,现在的她早睡早起,每日天蒙蒙亮就出门进林子打柴,一般都能带回点小野味。她还跑去河边观察别人怎么捞鱼捉蟹,自己回来捣鼓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网兜,时不时搞点河鲜回来改善伙食。现在丁其羽家是几乎天天都能吃上肉了,吃不完地还能拿到集市上卖几个小钱。除了主动上缴给阿娘的以外,丁其羽也从七个铜板的全部家当积攒起来了一点点小私房存款。劈柴生火担水烧水这些体力活丁其羽基本都包揽了,田里有活的时候她也踊跃加入,和大娘莲儿一起把自家那仅有的一点田地打理得很好。丁其羽还会定期抽时间教莲儿写写字,莲儿学得也认真,现在已经会写不少基本的字了。 每天看着丁其羽没个停歇的忙碌身影,何大娘又是心疼又是感慨于小年轻的旺盛精力。其实丁其羽最开始干体力活的时候也会有全身酸痛骨头散架一般的感受,不过渐渐适应之后,把体力活当成一种身体锻炼(再加上谢必安宝药的奇效),让她每天都是神采奕奕、活力无限的。忙碌也能冲淡忧思,让丁其羽没时间去思念过往的一切,全新的生活充实而快乐。 丁其羽觉得自己已经基本熟悉生活环境,可以考虑去学木工的事情了,她打听好了村东头老木匠何有实爱好垂钓,用自己攒起来的小小金库买了一套材质很不错的钓具,提上几条新鲜的鱼,就去村东头拜访了何有实。 何有实见丁其羽乖巧懂事、诚心向学,这年头学木工活赚不到什么钱,年轻人都好高骛远、喜欢做些来钱快的营生,丁其羽这样想沉下心来学木匠活的年轻人已经少之又少了,当即欣然地收了丁其羽为小学徒。 于是丁其羽开始了她更加忙碌的生活,清晨依旧进林子,下午两个时辰雷打不动地跟着何有实学习木工活,其他时间帮着家里干活。 何有实有过带学徒的经验,本想直接带着丁其羽,让她在打下手的过程中学习,但是发现丁其羽非常好学,喜欢问各种问题。一颗铆钉的事情,她必须给你把背后的相关知识全整明白了才罢休。 于是何有实改变了教她的方式,从认识木材开始,识木、择木,哪些木材有什么样的特性,能用来做什么样的东西;再到木工工具的使用,怎么画线、怎么标记,怎么砍怎么锯省力且断口齐整;再到怎么考虑承重受力、使用方便,不过何有实发现丁其羽在这方面简直就是个天才,稍稍一点她就明白了,甚至能提出更好的方案,就像是早就学明白了似的,和丁其羽说这部分内容的时候,何有实往往还能被她所启发,想到一些之前从未想过的好点子。 整个过程仍是在实践中教学,何有实接到生意就带着丁其羽从识木开始,让丁其羽去选择、去取材,拿回材料又让她自己判断怎么下刀,判断之后自己动手切木、组装,何有实系统的教学方式收效明显,丁其羽的木具制作水平突飞猛进。 又学了近两个月,丁其羽已经基本掌握了材料的认选、工具的应用。然而木匠的主要工作是家具和装修,却对复杂的机械、木甲机关涉及甚少,丁其羽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当木匠打家具,她当木匠小学徒是为了获得基本的制作、加工手艺,目前的程度对她来说已经差不多够了。不想再花时间练习梳妆台、五斗柜该怎么打,丁其羽索性求何师傅教自己怎么雕雕花样,方便以后让自己做的木甲机关有个更酷炫的外形。 丁其羽帮着何有实做木工活也不收工钱,就当交学费了,谁让何师傅真的很尽心尽力在教她呢。何有实对这个小学徒则是喜爱有加,还专门送了她一套自己打造的崭新木工工具作为礼物。 有了一定的木具加工制造技术,丁其羽就想着运用。当年在大学的时候,对中国古代木甲机关产生过浓厚的兴趣,在网上查过一些古代木甲机关的原理,她回忆着机关连弩的原理,配合着自己过硬的机械设计知识,在原理和构型上加以改造,舍弃了机关连弩对距离和力道上的过分追求,从而实现结构最小化,用尺规炭笔画了草图,做了把非常小巧便携的机关连弩出来。 小连弩有双膛,既可填充弹丸也可发射箭矢,一次能装入十五个弹丸或三支短矢,扣动扳机发射,射出时的声响比弓箭小,换起箭来很方便,丁其羽还加了一个帮助瞄准的小装置。在林子里试了试手觉得比用弹弓和弓箭都顺手多了,就帮何安康也打造了一把送给他,让何安康惊喜不已、爱不释手。 这日清晨,丁其羽照常入林打柴,很快柴禾盈筐,她将柴筐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放好,准备去猎点东西。丁其羽穿着一身何大娘给她做的灰白色短打布衣,脚踩黑色布帛小靴,一把柴刀插在腰间。她肩上斜挎了一个莲儿为她缝制的小布包,里面装着不少制好的弹丸和短矢,拿出小连弩填好了弹丸,丁其羽一边寻着猎物的踪迹一边往林子深处走,走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值得她出手的猎物,丁其羽正在暗叹今日收获不佳的时候,忽然听见林中更深处仿佛传来人声。凝神聆听了片刻,鸟叫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夹杂下,果然有人说话的声音。 丁其羽以为是村里进来砍柴打猎的其他人,想着肯定是这些家伙把沿途的猎物都猎走了:“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可恶。” 好奇心驱使着她向着人声的方向走去。 循着依稀的声音又走了挺久,丁其羽隐约看见莲儿说过的那条通向兴城的道路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好几个人,他们好像在争执什么。丁其羽借着林间茂密的灌木丛慢慢靠近,把自己隐在草丛里,拨开草叶,终于能看清那边的情况。 只见马车前站着两个年轻男子,都是十几岁的样子,看衣着应该是一位有钱的少爷和他的小厮,他们背对马车,面朝着丁其羽这个方向,那位锦衣公子眉目俊朗,此刻却因为种种原因面色通红、满脸怒气。他们对面是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而且人人手里都提着大刀。 什么情况?看到这个架势,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丁其羽皱了皱眉头。 “几、几位大爷,这、这是我们全部的财物了,你们让我们走吧!”小厮颤颤巍巍地捧上一个布包和两个钱袋,看起来就分量不轻。 还真让我碰上了打劫…丁其羽暗想,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行事。 领头的大汉夺过财物掂量一下,三个人眼神交流之后,骂道:“你当爷们是小孩呢这么好糊弄?!你敢说车上没藏好东西?让开!”说着就一把掀开挡路的小厮,要往车上冲,另一个大汉当即用大刀架在了小厮的脖子上,吓得他瞬间软了双腿、直打哆嗦。 锦衣公子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大汉,看起来非常愤怒:“你们敢!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钱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样!” “在这里,爷爷就是王法!滚开!”大汉用刀背狠狠砸在锦衣公子腹部,公子吃痛,踉跄两步摔倒在地,大汉那狠劲儿,看得丁其羽的肚子都跟着痛了一下。而旁边被刀架着脖子的小厮已经吓晕过去了。 大汉刚要一脚踏上马车,车帘却突然被人从内掀开了,只见一位紫衣女子从车里走出来。瞬间吸引住了不远处树丛中丁其羽的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9章入深林勇救俏佳人(下) 真是…太美了…从车里出来的女子身着浅紫色的纱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身材纤细曼妙,如瀑的青丝绕过一支流云簪柔顺地散落身后,晶莹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更显面容精致,明眸灿如春华,凝脂皎如秋月,眉似翠羽,鼻若琼瑶,朱唇莹润饱满,真真是好一位佳人! 丁其羽有些失神,微微意动,书里描写的那种风姿绰约、见之难忘的姑娘果然是存在的啊。她突然开始期待自己的爱情,此时此刻,在这异世的某个地方,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位佳人正推开闺阁的轩窗,憧憬着与自己的相遇呢?丁其羽想着,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 似乎没料到车里有人,准备上车的大汉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也呆愣了。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安静,大汉很快反应过来,露出淫邪的笑容,一把将刀扛在肩上,一手抚着下巴道:“哟,原来藏着小美人,难怪死也不让爷上车了!哈哈,看来爷几个今天艳福不浅!”大汉猥琐的声音打断了丁其羽的憧憬,实在不忍心看这么美的佳人遇险,丁其羽纠结片刻,决定要想办法帮忙。 紫衣女子闻言眉头皱得紧紧的,眼中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她正想开口,车上又冲出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抢步挡在紫衣女子面前对大汉怒目而视:“你们想干什么?劝你们想要命就别乱来!你们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行为和语气都很勇敢,可额头上浸出的冷汗却昭示了她心里的紧张。 丁其羽观察了一下形势,对方人不多,敌在明我在暗,还是有很大把握救人的,她把小连弩中的弹丸卸下来,换成威力更大的短矢,三支箭矢装好,估测距离,应该能够射中不远处背对着她的强盗。 “还有一个小美人呢,丫鬟都这么漂亮!老子管你们家小姐是谁,不如一会和爷快活的时候再亲口告诉爷?”粗鄙的话语不堪入耳,引得身后的另两个强盗哈哈大笑。他们三个是刘家村出了名的混混,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勾当没少干,最近实在找不着来钱的地儿,就想着来这林子的大道上碰碰运气。没想到走了运,今天这一票赚大发了,遇到的这车人富得流油不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色”向胆边生,懒得管对方是什么人物,这一票捞的钱完全够他们哥几个离开这破地方出去逍遥几年了! “王八蛋,你敢动我妹妹试试!”锦衣公子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护在她们身前,“我乃大将军的公子,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保证你们全部没命!” 不远处草丛中的丁其羽抬起手中的小连弩,瞄准后面两个强盗中的一个,他们俩站得很近,丁其羽有很大的把握能连出两箭而不被发现。第一次用小连弩对准人,还是穷凶极恶的强盗,丁其羽手心出满了汗,眉心紧锁,强行压制住自己紧张的心情,让握着连弩的手不要颤抖。 “滚开!你骗鬼呢?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少将军是条硬汉子,你他妈弱得跟个娘们似的,敢在这冒充陆少将军?别碍着爷办事!”大汉根本不信锦衣公子的话,铁了心要拿下那绝色的小美人,上前就要掀开碍事的公子。 锦衣公子确实文弱,被他掀了一个趔趄,却又立刻冲上去死死抱住想去欺负他妹妹的大汉:“你敢看不起我!我今天——” 还不等他说完,大汉目中凶光一闪,挥起刀柄就砸向锦衣公子的后脑。 “啊!”“二哥!”“哎哟!”几声来自不同人的惊呼同时传来,锦衣公子被砸晕了过去,大汉身后的一个强盗竟也同时栽倒。 原来是草丛里一箭既出,正中了后面一个强盗的膝盖后弯处。丁其羽射中目标,立时转移机关连弩的膛口,在强盗还没来得及转头时扣动了扳机,第二支短矢闪着寒光飞射而出。 连射两人难度系数有点高,第二箭不如第一箭那么准,却因着另一个强盗正准备转身而“噗”的一声深深扎入了他一侧屁股里……“啊!!”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听得丁其羽都是身后一疼。 眨眼功夫,后面的两个强盗都倒地不起,大刀被扔在一边,一个抱着腿大声痛呼,一个扶着屁股哭爹喊娘。 丁其羽计划成功,两箭直接撂倒后面两个强盗,另一个站得有些远,丁其羽没有把握能射中他,只能保留着最后一箭。 “谁他妈的躲在那,给老子出来!”没受伤的大汉暴怒,立刻提着大刀冲上来对灌木丛一阵乱砍,暗处的丁其羽见他向自己的位置过来,抬起连弩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箭。 “啊——奶奶的!”大汉吃痛骂道,终于看见了灌木丛里的丁其羽,怒不可遏,捂着腿上的伤口,憋着一口气挥起大刀就向她砍去。 居然没倒!皮这么厚的?!丁其羽吓得一个闪身窜出灌木丛。 大汉因为疼痛影响了敏捷性,没有砍中丁其羽,两步冲上去想给她另外一刀。 “有胆你就砍!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箭快!”丁其羽举起手中的连弩对准站在面前正要挥刀的大汉的脑袋大喊道。再逃跑的话,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躲过大刀,于是只能拿着根本没来得及填装短矢的小连弩虚张声势、反守为攻。 大汉瞬间止住了动作,看着丁其羽手中那玩意黑洞洞的膛口,不禁咽了咽唾沫,眼前这小子手里的玩意威力不小,大腿上的伤都要痛死了!这家伙要是对着脑袋来一下,那还不跟铁锤砸上大西瓜似的瞬间炸开啊! “咳咳,小兄弟,你别动手啊,我不砍,不砍你了。”大汉气焰一下就消下去了,垂下刀,想着伺机而动。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劝你们赶快去找大夫,看看你的腿吧!不出半个时辰,保证你流血而亡。”丁其羽语气不屑,小连弩依旧对着大汉的脑袋,背后却是出了一背的冷汗,大汉要是识破她的虚张声势就不好办了。 被这么一说,大汉突然感觉大腿处的疼痛仿佛剧烈了好几倍,低头一看,鲜血都快染红了整个裤管了,只觉脑袋一阵眩晕。 “想活命就快点滚!”丁其羽撇了一眼另外两个强盗,他们俩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扶着伤处还在喊痛。而那两位姑娘手里都略显吃力地拿着一把刀护在身前,看样子是趁强盗倒地时捡过来保护自己的。真是冷静勇敢的姑娘,没有像那个小厮一样吓晕过去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能想办法自卫呢。 大汉几个不是亡命之徒,现在兄弟三人已经成这情况了,再拼命也不见得还能捞着什么好处,何况那包钱财已经到手,看大夫救命才是当务之急!三人对视一眼,一瘸一拐哼哼唧唧地逃了。 直到三人没了影子,丁其羽才放下手中瞄准的小连弩,抹一把汗水,长出一口气,踏着因为紧张过度而有点虚浮的步子向剩下的几人走去。 那个被吓晕的小厮还没醒来,锦衣公子被砸中了后脑,也还晕着,伤口隐隐流着血,看样子伤势不轻,两位姑娘丢了手中的刀,正着急地查看他的伤势。 “他伤得不轻,需要赶紧找大夫看看。”丁其羽走到她们跟前,蹲下对紫衣姑娘说。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昏迷的公子扶起来,背在背上,又对她们补充道:“这附近都是小村子没什么像样的大夫,我们赶紧进城!”伤到头可大可小,不能乱找大夫,这句话丁其羽怕那位姑娘太担心所以没敢说,说完就踏上马车把受伤的公子安置在马车一侧的软垫上躺好。 紫衣姑娘方才正想开口向丁其羽寻求帮助呢,没想到丁其羽直接主动上来帮忙了,让她对眼前这个救了他们一行人的少年又增加不少好感。但她担忧哥哥的伤势,心情焦急,来不及想别的,所以只是轻声道谢就上了马车,用手帕捂住自家哥哥流血的后脑勺,又让丫鬟下去帮少年把晕倒的小厮弄上车。 丫鬟也没帮上什么忙,丁其羽把小厮运上车放在马车中间的空地上,看见紫衣姑娘蹲在一旁替公子捂着头部的伤口,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丁其羽低下头有点肉疼地撕下几条衣服上的布料,两条拧成一股,做了三根绳子,绕过马车窗和公子躺的座位下方的承重脊,当做三条简易的安全带。 动作迅速地做好这一切,又垫了个软垫子在公子的脑袋下面,伸手指了指“安全带”转头对姑娘说道:“车跑起来之后,你蹲着会摔倒,有了这些你就不必担心他会摔下来了。”说着又露出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快过去对面坐好,你哥哥他不会有事的。”说罢就留给姑娘一个背影迅速钻出了马车。 众人都安置好,丁其羽才挥起马鞭,驱着马车跑了起来。要说丁其羽赶马车的技能,还是之前有次跟着何安康和另几个村里的年轻人一起进兴城赶集时学会的,他们当中有一个年轻人在兴城谋了份车夫的差事,驱着马车向丁其羽几人炫耀,还让他们每个人都来赶着试试,试了几回丁其羽就大致会了些,再加上今天这条路比较平坦,赶起马车来难度也不大,丁其羽一路顺利地将车驱到了兴城。 兴城是乾国北方重城,非常繁华,马车距离高大的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已经可以听见城里的喧闹声了。马车驶入兴城,无暇欣赏街市的繁华,正想寻着记忆向最近的医馆驱车,就听车内传来好听的声音:“公子,麻烦去将军府吧。”轻轻柔柔的,像一片羽毛飘飘摇摇落上心湖,让丁其羽如沐春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10章平安归初识未晞名 “好。”丁其羽一边应声,一边暗想,将军府?他们难道真的是大将军的儿女吗?摇摇头抛去一些有的没的杂念,丁其羽驱车前往将军府。在兴城,你可能不知道衙门的位置在哪,但你一定知道将军府在哪。因为兴城内最大的官就是皇帝亲封的定北大将军陆仲武,镇守乾国北域,护得一方太平,所以不光是兴城,以兴城为中心辐射出去的北域大小城镇都得听从他的管辖、受到他的庇护。陆将军的将军府也是皇帝下旨赐予的,占地很广,仅从外观看来就气势恢宏非常。 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丁其羽瞟了一眼高大府门顶上那气派的匾额,上书“定北将军府”几个笔法雄浑的大字,门口四个站岗的站得笔直,一看就是军人出身,而非普通的护院家丁。 停稳马车,丁其羽说了声“到了”之后就跳下车,站在一边,紫衣姑娘掀开车帘,丁其羽自然而然伸出手想扶她下来,她迟疑了一瞬,看见丁其羽脸上挂着的笑,抬手隔着手帕搭上丁其羽的手,借着丁其羽的力道下了车,也回了丁其羽一个笑容,轻启朱唇道:“谢谢。” 这一笑如琼花漫绽,为她本就绝色的容颜更添几分光彩,方才没来得及近看她,这下瞬时就让丁其羽想起《红楼梦》中那句“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真是个温柔如水的姑娘。 跟在后面出来的丫鬟则是还未等丁其羽回过神就已经急切地跳下了车,陪着她家小姐往门口去了,丁其羽钻上车刚把那位公子背下来,他就被赶来的家丁七手八脚地抬进了府。后面又上来俩家丁,一个上车背走了小厮,一个赶走了马车。 紫衣姑娘走到丁其羽面前,这才正式向丁其羽行了一礼说道:“今日要多谢小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小公子进府一叙。”哥哥被抬进去之后,紫衣姑娘的心也放下不少,看着丁其羽虽已初现清俊却难掩稚嫩的面容,几分俏皮地故意在“公子”前面加了个“小”字,嘴角含着柔柔的笑意。 小公子…丁其羽额角挂上三根黑线,低头瞧了瞧自己,又瞥了眼她,我不就瘦了点、比她矮了那么一丢丢么、居然叫我小公子,不行不行!我要长高啊啊,一个月之内超过你!然后再恢复我当年那挺拔高挑的完美身材!!别人当她小孩子她没啥感觉,被这姑娘说小咋就这么不爽呢。 其实来到异世的这几个月里,丁其羽早睡早起、坚持锻炼(干活),食物虽然不说有多精致营养,但一顿也没饿着她的,这样下来,她比起刚到这时的那个小身板已经结实了不少。个子更是窜得飞快,丁其羽膝盖上的皮肉都因为骨头长太快而拉扯出了痕迹,晚上也时不时会腿抽筋,可惜没有钙片吃没有牛奶喝,只得靠每顿餐饭来补。但是这副身体的年纪本身就小,加上从前长期过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丁其羽才过来不到四个月时间,而紫衣姑娘的身材纤细又修长,所以丁其羽暂时还是比她矮上那么一点的,不过也就那么两厘米左右,所以丁其羽才在心里扬言一个月之内超过她呢。 看着丁其羽扯着刚刚撕破的衣角低头对自己的身材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紫衣姑娘忍不住抬手掩唇笑了。这动作一出让丁其羽有些看呆了,美人含羞,何其动人! 丁其羽直愣愣的目光让姑娘的脸上升了些许温度,只得再次开口提醒道:“公子?”这次省去了“小”字。 “啊?”丁其羽回过神,为自己的无礼有点脸红,“不、不必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我得回去了,再晚点我娘该着急了。” “公子现在就要走?” “嗯嗯,得走了,马上晌午啦!回去还得很久呢。”丁其羽说罢就想告辞。 紫衣姑娘也没办法再多做挽留:“那我让人送公子回去,也可快些到家。小女子陆未晞,敢问公子大名?以便改日登门报答公子今日之恩。”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丁其羽虽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心里却不禁蹦出了《蒹葭》此句。她应该确实是个值得让人溯洄从之的伊人吧,丁其羽暗暗赞叹,对她笑道:“我叫丁其羽,‘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直到她乘着陆未晞派人送她的马车来到何家村村口,丁其羽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默许了陆未晞“登门报答”的说法,或许是不想和这位柔情似水的姑娘从此再无瓜葛吧。 “行啦这位小哥,就在这停车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丁其羽掀开车帘对赶车的家丁说。 “这才到村口呢,三小姐特意嘱咐了,要小的务必把您安全送到家。”赶车的家丁坚持道,他可是尽责又听话的优秀家丁。 “进村后走路很快就到家了,你已经算完成任务啦,你家三小姐不会怪罪的。”丁其羽还想再劝,就被远处传来的何大娘和莲儿的声音给打断了。 抬头就见莲儿扶着阿娘,朝自己这边奔来:“阿羽!你跑到哪里去了,都快吓死娘了!” 莲儿脸上也是掩不去的焦急神色,附和道:“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准备去求村长派人进林子里寻你了!结果刚要到村长家就远远看见你在这马车上,到底怎么回事啊?”莲儿今天没有绣工活,特意做了好几个阿羽喜欢吃的菜等着她回来吃,可是和阿娘左等右等,午时都过了阿羽还没回来,阿羽之前从未回来这么晚过,不禁担心阿羽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会不会不小心受了伤、甚至是遇到了危险?!越想越是害怕,莲儿只得和阿娘急急忙忙出来找村长帮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丁其羽已经完全融于这个家不可剥离,莲儿简直不敢想象失去阿羽她和阿娘会如何。如今看见丁其羽完好无损站在面前,莲儿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是掉下来。 丁其羽感动于家人的温暖,赶紧跳下车从另一侧扶住因为奔跑而呼吸不匀的何大娘:“阿娘,莲儿,抱歉回来晚了,之前发生了点意外状况,一会儿回去我再具体跟你们说。” “意外?!你伤着了吗?衣裳咋也破了?”何大娘紧紧攒住丁其羽的袖口,上下仔仔细细打量她。 丁其羽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好着呢,没受伤,放心吧阿娘。”又转头对送她回来的家丁道:“小哥,这下你可以回去向你们家小姐交差了吧?我这就和我娘她们回去了,你也快回吧。” “行嘞,那小的也回去了。”家丁点头同意,调转马头驱车离去。 “小姐?”这边莲儿和大娘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呵呵,我好饿啊,咱们回去说回去说。”不知道是因为做了回英雄有成就感,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丁其羽心情格外的好,乐呵呵地扶着大娘就往回走。 莲儿看着丁其羽笑意满满的眉眼,蹙了蹙眉。直到走出几步的丁其羽两人在前面回头奇怪地询问她为啥不走时,才回过神跟了上去。 “哇,好香啊!藕盒!!”还没进屋丁其羽就闻见了自己非常喜欢吃的藕盒的香味,瞬间馋虫涌动。又是打柴又是英雄救美的,午时过了还没吃上饭,丁其羽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狗鼻子!”莲儿在后面嘀咕一句,不知道为啥就是突然看丁其羽很不爽,都不想给她吃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好吃的了! “嘿嘿。”丁其羽对莲儿的嘀咕满不在乎,飞快窜进了屋,看着桌上的菜两眼发亮。 正想伸手拿一块肉馅藕盒解解“馋眉之急”,却被横插进来的一只手“啪”地拍开,直接端走了桌上的整盘藕盒。 “诶诶??”丁其羽眼珠都随着端走的盘子移动了一段,随后抗议地盯着虎口夺食的莲儿,一脸满满都是无声的控诉。 她的控诉对莲儿没起到任何威慑力,莲儿狠狠地回瞪她一眼:“全都凉了,热热再吃!而且你洗手了吗?看你那手黑成啥样了!”讨厌的家伙,不知道晃到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居然还被那什么不知名的小姐派人用马车送回来,就要饿死你! 丁其羽下意识看看自己的手,撇撇嘴:“不黑啊……”看莲儿已经走进了灶屋准备热菜,赶紧冲她的背影喊道:“不用热啊,还没完全凉呢,这么热的天儿,也不用吃那么烫的,咱们洗洗手就开吃吧!” “不行!凉了伤胃。”莲儿又从里面转了出来,撤走了另两个菜,路过一脸受伤的丁其羽时还顺道拿胳膊挤了她一下,“一边儿洗手去!杵着干啥?”莲儿说得语气凶悍,却在丁其羽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嘴角。 看着刚刚还摆满饭菜的桌子眨眼间就被莲儿以旋风之势卷空了,丁其羽幽怨地望了一眼灶屋门口还在摇晃的门帘,捏了捏自己扁扁肚皮处的衣襟,准备听话地去洗手。 何大娘看着这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脸慈祥的笑容,阿羽那幽怨的小眼神实在太惹人疼了,伸手拍拍她开口安慰道:“确实菜凉了容易吃坏肚子,阿羽乖,再忍忍,一会就能吃了。” 阿羽乖??听到何大娘哄小孩子般的语气,丁其羽有些愣神,暗想自己是真的越活越活回去了,想她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测试一个设备走不开,又不想吃外卖,连着饿两顿都没啥抱怨的,这回才饿这么一会会,怎么就有点小委屈的情绪上来了呢。除了这个,近段时间自己好像也总是做出一些显得挺幼稚的事情啊。 其实丁其羽还是那个丁其羽,以前的丁其羽也怀揣着一份童心,手机里的听歌软件上一直都有一个名为“童趣”的歌单,里面是丁其羽收藏的儿歌和动画片主题曲,她时不时会打开随机播放一下,站在实验室窗前看着楼下草坪里奔跑的孩子们怀念自己的童年时光。来到异世,年龄被削掉了一半,也正好给了她这个机会,时不时地爆发一下童心。 披着小少年的外壳,活得也越来越有小少年的样子,这算不算得上是件好事情呢?幼稚,也挺美好的不是吗?丁其羽在心里笑笑,懒得考虑太多,这样也挺好,顺其自然吧,她朝何大娘点点头,乖乖洗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11章制飞箭未晞登门访 饭桌上,终于吃上饭的丁其羽心情超好地席卷着饭菜。 莲儿看着她那开心得没边的样子就生气,又怕她吃那么快噎着难受,没好气地说:“慢点儿!一会噎着了才要你好看的!” 丁其羽好笑地盯着莲儿看了一会,玩笑道:“莲儿,早上吃的炮仗好吃不?” “嗯?什么炮仗?”莲儿呆愣了片刻,一下子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咬着牙怒道:“你才吃了炮仗!” 拧得不疼,丁其羽也不在意,身子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偏了些过去,呵呵笑道:“没吃炮仗怎么这么大一股子□□味?”略一思索之后忽然正经了起来,认真地直视着莲儿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在做活那儿被人欺负了?” 莲儿看着丁其羽凑过来的脸,神色认真地关心着自己有没有受欺负,手指间还拧着阿羽的耳朵,阿羽呼出的气息都能感受得到,顿时心跳加速,小脸腾地一下红了。手像被丁其羽的耳朵烫到了似的飞快收了回来,一把推开面前的人,赶紧岔开话题道:“没、今天都没去做绣工怎么会受欺负?还、还不是因为你!阿娘都急坏了还不回来,说说吧,上午去哪了?你打的柴呢?” 嗯?柴?!忘在林子里了…丁其羽坐直身子尴尬地拍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柴被我忘在林子里了……”她把上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刻意省略了自己和大汉对峙的那段惊险。 “这贼人也太嚣张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就强抢民女!”莲儿义愤填膺,心里惊喜又自豪她家阿羽还有这么勇敢的一面。 “万一没射中,贼人来砍你怎么办?下回遇到这种情况就该立马跑回来找人帮忙!你这么干实在太危险了!”何大娘听着就觉一阵后怕,但是那种情况下也不能放着人家姑娘不救吧?莲儿听大娘这么说,也觉得丁其羽应该使用更稳妥的办法救人。 “这种事哪能经常遇见?回来找人的话人家小姐早就遭了毒手了,我对自己的准头还是很自信的!而且我这不没事嘛,阿娘莲儿你们别想太多啦。”丁其羽拍拍胸脯表示自己是成竹在胸才出手救人的。 “哼,算是你运气好!”莲儿对丁其羽那嘚瑟样嗤之以鼻,转念一想又疑惑道,“怎么就出了强盗了?之前也没听说过啊。” 丁其羽一听,那三个强盗不会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吧?那他们看见了自己的长相,万一以后寻仇咋办?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惹她们担心,嘴上说道“我哪知道,可能是哪里来的流民吧,最近不太平,莲儿和阿娘出门也要注意安全,别去人少的地方。”丁其羽自我安慰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殊不知打伤大将军家二公子、差点欺侮了三小姐的三个强盗已经被将军府的人拿下了…… “知道了…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出门怎么也不带十个八个当兵的护着呢?”莲儿小声嘟囔,“让你小子当了回英雄…”后半句声音微乎其微,丁其羽没听见。 “哈哈、谁知道呢。”丁其羽依旧心情很好,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莲儿一脚踩在鞋子上,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嘶——” 莲儿一个眼刀把丁其羽的委屈表情镇压下去:“看你还逞英雄!桌子你收拾了!”说完就起身回了房间休息去了,担心了一中午,精神都衰弱了,回来了还净气自己,真是讨厌的家伙。 “呵呵、阿羽也去休息会吧,阿娘来收拾就行,累坏了吧?要不今天就别去师傅那了。”何大娘把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房门口跑神的丁其羽拉回来。 “还好,不累的,我来收拾就成。学手艺不能懈怠,一会还是要去的。”丁其羽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心情好了精神自然也就好,也不觉得有什么疲累的。 下午,丁其羽先跑到林子里把完全被自己遗忘掉的背篓背回了家,才去了何师傅那。跟着师傅学如何在太师椅上雕花鸟的时候,丁其羽一直在考虑怎么再改进改进自己的小连弩。三支短矢在危急情况下根本不够用,数量增加又不得不增大整体的体积重量,弹丸比之短矢虽然体积小、数量多,威力却不够。要是上午那种情况用弹丸,除非攻击什么要害部位,否则恐怕只能一边打得强盗嗷嗷叫、一边被强盗追着满山跑。丁其羽是来自新时代的青年,哪怕面对强盗,她也不想伤人性命或者对人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害,所以也不可能拿弹丸打人家要害了。 把弹丸削成尖头的?那样的话,锥形的结构弹出去在空中会很容易失去原有的方向,会大大影响准头,这也是为啥弹弓需要特制的球形弹丸而不用小石子的原因,石子的准头会比球形弹丸差很多,距离稍微远一点就不好使了。把短矢再改短?可是之前设计的时候已经考虑了短矢的长度,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再改短的话整支箭会头重脚轻,推出膛口之后飞不了多远就会往下栽。重新设计一下短矢的外形?丁其羽突然好羡慕柯南那种麻醉针啊,可惜自己只有本事对敌方造成物理伤害,对化学药物一窍不通,没本事调制麻醉药什么的啊。 想着想着手下一滑,未成形的飞鸟身上的尖刺刺破了食指,渗出一滴血珠。丁其羽灵光一闪,突然想到飞镖,把短矢参考着飞镖的样子重新设计一下,缩小体积的同时也能保留其伤害威力。不过这不仅仅是改变下短矢就完事了,弓弩的弹射装置和瞄准方式都需要随之作出调整。这些还需要自己进一步计算测试一下才行。有了初步的想法,丁其羽心里踏实不少,去清洗了一下刺破的手指,终于回归了认真状态继续雕刻。偶尔停歇下来,才会思绪偏移,想着小弓弩的结构,想着那位陆小姐是不是真的会来。 两日后的午后,丁其羽斜背着自己的工具包坐在桌前摆弄新做出来的一支小箭,准备再坐会就去师傅那做活。按着前日的想法,丁其羽结合短箭和飞镖的特性,改了好几版,终于弄出了这种只有一指长的小箭。箭头造型与短矢相似,不过角度更锐,整体体积更小,箭身纤细,有四侧箭翼,四翼是从箭头后方一处开始、从低到高一直延伸到到箭尾的流线型,翼与翼之间的角度是丁其羽测试修改了好几次之后才选定的。丁其羽很不走心地将之命名为“飞箭”,适合飞箭的弩也差不多搞定了,直接命名为“飞箭弩”,因为飞箭本身很轻很短,丁其羽又舍弃了发射弹丸的功能,双膛都用于发射飞箭,这样一来,虽然弩身长度缩短了一半,也能一次填入六枝飞箭。用完三支后只需推动侧身的一个小机括就能换到另一膛使用另外三箭。全部用完之后的重新装填也比原来的连弩更加方便。 莲儿收拾好灶屋,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看见丁其羽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手里的小玩意,正想问问呢,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人叫门:“请问有人在吗?” 丁其羽抬头与莲儿对视一眼,一起出去开门,何大娘闻声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谁啊?”丁其羽秉持着在现代养成的、不能给陌生人随便开门的好习惯,在门口问道。 “请问是丁其羽公子家么?”门外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家少爷和小姐特来感谢公子前日的大恩。” 丁其羽一听,赶紧打开了门。敲门的家丁看见丁其羽开了门,立刻退到一边,站在了那天受伤的公子身后。丁其羽目光不自觉地飘到了陆未晞身上,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依旧是简单的发饰、简单的妆容,却让丁其羽觉得这人怎么越看越漂亮了呢?!不过为了不失了礼数,丁其羽也就看了那么一两眼,立刻将人请了进来。 他们一行共五人,除去陆未晞、她哥哥还有丫鬟以外就是四个家丁,这次的家丁明显与上次那个被吓晕的小厮不一样,身材高大强壮,一看就是练家子,估计是发生了上回那档子事,将军专门派人加强了保护。 到了房门口,家丁们自然而然地就分左右杵在了门两侧当起了尽职尽责的门神。另外三个人跟着丁其羽和莲儿进了屋,一来这么多人,小屋子显得有些拥挤。丁其羽向客人介绍何大娘:“陆公子、陆小姐,这是我娘。”又指了指身后的莲儿,“这是、额、是我姐,何莲儿。”方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莲儿听到这句介绍心里更是堵得慌了,以前抢着要当姐姐,如今听到这样的介绍怎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头上还缠着纱布的锦衣公子笑容开朗,抱拳行礼道:“丁小英雄,大娘,何姑娘。在下陆未明,将军府排行第二。上次多亏了兄弟,救了我和小妹,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今天我们是专程来答谢丁小英雄的!” 陆未晞也随之屈膝行了一个礼,开口道:“大娘、何姑娘,小女子陆未晞,也随兄长来登门拜谢丁小英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婉又好听,她故意重复了哥哥的用词,想起那天丁其羽被唤“小公子”时的反应,不禁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看向丁其羽。她在门外就看见了丁其羽一身短打白衫,斜挎着一个布包,与那天腰插柴刀举着武器对准强盗时的冷静果敢相比起来,更显文质彬彬,甚至有些乖巧?住在何家村却不姓何,这之中必定有一番曲折原委。 丁其羽则是不着痕迹撇了撇嘴,丁小英雄…怎么听到这个称呼突然就想到了少年英雄小哪吒呢,感受到陆未晞调侃的目光,赶紧把桌前的长凳搬到他们面前:“不、不用那么客气的,都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12章承谢意谋得美差事 丁其羽在前面招呼客人坐下,何大娘让莲儿替客人倒水喝,莲儿看着丁其羽的背影捏了捏拳头,只得听从吩咐。 “不用叫我什么英雄啦,叫我其羽或者阿羽就好,前日那样的事情,任谁路过看见了都会出手的,哪里要谈什么答谢不答谢的?”丁其羽也坐下,把工具包取下来,放在桌上,顺手把桌上的飞箭收到布包中。 “好,就叫你羽弟好了!你也叫我未明吧。”陆未明对面前这个模样好看的少年非常有好感,虽然之前丁其羽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揍晕了过去,啥也没看见,但是听未晞身边的磬儿那丫头说得天花乱坠,他就在心里塑造出了一个英雄少年的形象,今日见到真人,更觉这个小少年举止大方,开朗可亲,忍不住跟他称兄道弟。陆未明从小就崇拜像他爹和大哥那样的大英雄,可惜自己对学武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因为这一点,他没少被大将军教训过。后来大将军觉得他让学武学、兵法实在勉强,终于放弃了,他也从此过上了安逸乐呵的贵公子生活。前日,陆未明和妹妹外出拜访亲友归来,他觉得随行的家丁死板严肃,跟在身边完全没有自由可言,于是就自作主张,带着妹妹避开了几个家丁,准备自行回家。没想到路上出了那档子事,幸好遇见丁其羽,否则他真是罪孽深重了。 丁其羽正在腹诽陆未明的那句“羽弟”呢,就见陆未明激动地指着自己手上还没来得及收进去的飞箭说:“诶!那天你就是用这个救了我们吧?”陆未明脸上是一脸的期待之情。 话音一落,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丁其羽手中的飞箭,丁其羽只好把飞箭递给陆未明看,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我这两天才做出来的,叫飞箭。”又翻找了一下,拿出之前那种短箭也递给了他,“那天用的是这种普通的短矢。” 陆未晞看着短矢若有所思,他自己做的?那天那个射出箭矢的武器也是他自己做的吗?就算是在爹爹那里都没见过这么别致的武器呢…… “呵呵,羽弟你真厉害啊,到将军府来做事吧!”陆未明把两支箭递还给丁其羽,根据磬儿的讲述,想象着丁其羽用这样的小箭矢在瞬息之间就撂倒三个大汉的英勇身姿,心中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请到将军府来做事。陆未明兄妹和将军商量过了,比起直接用金钱报答丁其羽,不如给丁其羽一份好差事,让他今后可以不愁生活、受将军府庇护。 何大娘和莲儿闻言都把目光聚焦到丁其羽身上,丁其羽抿抿唇说道:“额、我就是个木工学徒而已,没什么其他本事,到将军府能干什么呢?”虽然将军府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去处,但是丁其羽真的想不到自己去那能做什么样的差事。 陆未明自信一笑:“哈哈、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未晞已经跟爹爹都说好了,将军府食邑万户,下辖诸多良田商户,兴城这边正好空缺了一个记察使,羽弟你如果愿意,立刻可以上任!” “记察使是做什么的?”丁其羽问。 陆未明耐心解释道:“概括来说,记察使就是负责日常监督将军府的产业,以及收租、收税之类的工作。不会很辛苦,月钱还高!我和未晞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怎么答谢你,正好这个位子必须得找个值得信任的人来担任,而且人人都说这是个肥差,我和未晞就商量着觉得你很合适,你如果当了记察使,总比在何家村当个小木工师傅好些吧,一定能让大娘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何大娘在一旁搭话了:“可是我们家阿羽真的能胜任吗?他年纪小,也就只会那么点木工手艺啊。”何大娘觉得这记察使好是好,但是她们家阿羽年纪这么小就去做这种与商人、官家打交道的事情,总觉得不踏实。莲儿依旧沉默不语,虽然对方说的条件是很好,但是说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不太想丁其羽去将军府当差。 “大娘,这您完全不用担心,羽弟以后都有我将军府罩着了!他作为记察使出去办差事,谁敢不对他恭恭敬敬的,就是公然与将军府作对!”陆未明拍胸脯保证,又笑着补充,“而且大娘您也别谦虚,羽弟虽然现在只是个木工学徒,我敢说,他以后定会有大作为的!” 谁都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孩子,何大娘也不例外,而且她也觉得她家阿羽以后定会有出息,所以乐呵呵地与陆未明客套两句就不说话了,等着丁其羽自己考虑。 丁其羽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按照陆未明的说法来看,这个所谓的“记察使”应该是个美差,干的活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到处转转、收收钱就行了,打着将军府的名号走到哪都吃香。照现代的话说,就是可以躺着舒爽地活成一条“咸鱼”。但是丁其羽有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她更看重的是背后的东西。如果接了这份差事,一方面,有了这份稳定又报酬丰厚的工作,她就能让阿娘和莲儿过上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她能够非常方便地考察兴城商户生产经营所使用的木甲机关的发展水平,兴城属于北方重城,兴城的商户应用机巧设备的情况,很大程度上能代表着乾国北域诸城的最先进水平。这对丁其羽今后设计木甲机关有重要意义。只有知道现世有什么,才能改进已有的、创造没有的。可是…… “可是,兴城离家太远了,我如果接了这差事,每日花在路途上的时间就要两个时辰。那样的话,就不太顾得上家里了……”丁其羽提出了自己最大的犹豫点。 “我们没事,阿羽你如果想去就去!不用考虑家里的事。”何大娘看出丁其羽其实是想去的,也不希望他一辈子困在村子里当个木匠,眼下这个好机会不应该放弃。 这时陆未晞突然开口:“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你、大娘、何姑娘,你们一家人,都可以到将军府来住。府中有不少独立的小院,哥哥和我来之前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一个。这样,公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就不必了。”“不行!”丁其羽还没来得及说啥,何大娘和莲儿同时发声拒绝,她们互看一眼,何大娘接着说道:“在村子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去将军府打扰你们不说,我们可能也会不太习惯。谢谢你们的好意了。”说实话,何大娘也是真的对生活了一辈子的何家村有很深的感情,更何况虽然对方盛情相邀,但去住别人家总会有不自在的感觉。莲儿觉得哪儿都比不上家里好,而且坚决不能让这家伙住到将军府里去! “嗯嗯,就像阿娘说的那样,搬过去太麻烦你们了。”丁其羽也不想直接住到人家府上。 看三人坚持不同意的样子,陆未晞想了想,看了眼哥哥,只好说了个折中的办法:“那我们给你配辆马车,这样你来往兴城就很快了。而且,你每日去什么商户、去几家都没有限制,全凭你自己决定。” 马车的话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到兴城,每天来回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够了,丁其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算是基本能做到事业家庭两不误,思索半晌后点点头同意了陆未晞的提议,获得了这份兴城“记察使”的差事。 顺利谈成,丁其羽与他们约定好一个月后去将军府报道,以便自己在何师傅那边有个交代。几个人又愉快地聊了几句。陆未晞兄妹就准备告辞,丁其羽自然要将他们送到马车停驻的地方。村里来了几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外人,一路上不少村民都从家里跑出来围观。 丁其羽与陆未晞、陆未明告了别,目送着马车离开村子,围观的人们才纷纷议论猜测着回了家,丁其羽没有注意到莲儿那两个伯父婶婶也在人群之中,更没发现自己的背影都快被一些人嫉妒的目光给烧出洞来了。 回到家里,何大娘在外堂里做着衣服,没看见莲儿的身影。丁其羽拖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何大娘面前,仰头看着她:“阿娘,你们会怪我吗?去做了那记察使,可能在家里待的时间就要少些了。” 何大娘放下手中的活,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你以前不也经常不着家么。阿羽,不要想太多了,我们都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只要你记住,无论你到了哪里,我们都会一直在家等着你回来。” 丁其羽瞬间红了眼眶,想起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想起在这里感受到的温暖,想起曾经还有个地方,也是她的家。她伸手握住大娘的手,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莲儿呢?” “那丫头啊……”何大娘盯着丁其羽的双眼,“可能就像你说的,你以后在家的时间要少些了,所以她在那自个生闷气呢。我猜啊,特别是你以后中午都不会在家吃她做的晌午了,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坦。在里面歇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13章备上任事事周全虑(上) 是啊!以后岂不是不能回家吃午饭了?!丁其羽感觉有点亏,刚刚还真忘了这茬,莲儿做饭是真的好吃,再差劲的食材经过她的手烹饪出来,也能有非常不错的味道。而且在家里吃饭的幸福感要比在外面吃“工作餐”要高出很多啊。丁其羽想着,自己心里也小失落了一把,决定还是先去哄哄莲儿好了。 丁其羽走到门帘处唤道:“莲儿?”没听见里面应声,看来那丫头是正生着闷气呢,掀开帘子走进房间,就见莲儿合衣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 丁其羽走过去站在床前,轻声问道:“莲儿?怎么啦?”床上的人没有动静,打定主意不理她。 丁其羽好笑地摇摇头,坐到了床边上,伸手轻轻拍了拍莲儿的肩膀,语气愈发温柔:“生气了?”床上的人甩了甩肩膀,把她的手抖落,又往墙里挪了挪,仿佛在用动作气呼呼地告诉丁其羽:“离我远点儿!” “好啦,我去城里当差,天天都给你带新鲜玩意回来,好不好?”丁其羽跪在床上,凑过去一手撑在莲儿的另一侧,低着头细声软语哄她开心。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莲儿忽然睁开眼生气地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委屈,又想到之前丁其羽的表现,又拔高了几分音调反问道:“是谁刚刚还跟别人说我是你姐姐的?!”越说越委屈,声音都抖了起来,眼眶也红了。 丁其羽一看,莲儿这是快哭了?!瞬间有点傻眼,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着急道:“诶诶!别哭,莲儿你别哭啊,怎么了嘛?”情急之下,丁其羽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伸手把莲儿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还轻轻拍着她的手臂,一边在她头顶上方说:“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莲儿不哭好不好?” 莲儿正委屈着呢,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家伙搂在怀里,顿时心跳如雷、面红似血,心里蒸腾出一阵温暖和甜蜜的感觉,不自觉地扭头把脸藏在丁其羽脖颈处,让阿羽的气息包裹住自己,小声说道:“你才要哭了。” “好好,莲儿没哭,是我要哭了。”丁其羽见莲儿似乎不那么生气了,赶紧乘胜追击,“其实,我在城里当差也跟以前差不了多少的,以前我不也上下午都在外面吗。” “可是,可是你不能回来吃晌午了…而且…”莲儿闷闷的声音从颈窝传来,气息弄得丁其羽脖颈痒痒的。 “嗯?而且什么?” “没什么…”莲儿摇了摇头。 丁其羽暗想果然是“知女莫若母”,何大娘猜的太准了,莲儿最在意的是吃饭这事呀,只得安慰道:“但是,只有抓住了这次机会,我才能赚更多钱,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就能在城里买个小院,一起住在城里。” 丁其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让莲儿觉得自己像是被阿羽捧在手心上宠着一样,心里越来越甜,又听丁其羽补充道:“这样吧,我每天都尽量早些回来,一定回来吃晚饭,好不好?” 莲儿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丁其羽感觉到了,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 莲儿又想了想,微微抬起头说道:“那我早上做好饭,你带走吧,在将军府找地方热热,在外面也吃不好。”越说越是脸红,因为此刻,她的嘴唇与丁其羽的下巴已经近在咫尺。 下巴处似有若无的触感让丁其羽有点走神:“额…那你得多麻烦,不用的,我在城里随便吃吃就行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这么办,外面的你吃得惯吗?而且还不一定干净。”莲儿坚持道,抓紧了丁其羽胸前的衣襟,“还是说,我做的你不喜欢,想在外面吃好吃的?” “不不、外面的哪有我们莲儿做的好吃呢?我是怕你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丁其羽看莲儿这样子,自己不答应是不行的了,而且有家人每日费心思为你准备饭食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呀。 “嗯嗯~”莲儿终于开心了,在丁其羽怀里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 “那你,再休息会?我得去师傅那里说声,今天这么晚了还没过去呢。” “嗯…你去吧。早些回来。”莲儿说着,有些不舍地从丁其羽怀抱里出来。 “好,现在你乖乖睡个午觉。”丁其羽让莲儿躺好,替她盖好了被子。 莲儿目不转睛望着丁其羽走出房间,身边好像还残留着丁其羽身上的味道,想到刚刚靠在阿羽怀里的感觉,脸上又有升温的趋势,往被子里缩了缩,抱着一角闭上了眼。自己这是怎么了?莲儿没太想明白。 丁其羽出得外间,重新挎上自己的布包,去了何师傅那里帮工。把自己要进城当差的事情告诉何师傅之后,何师傅虽然非常惋惜这么一个踏实好学的好徒弟就要放弃木工了,却也觉得以丁其羽的才能品行,应该去城里谋求更好的发展。所以他并不生气,反而是真心实意地为丁其羽感到高兴。丁其羽心下感动,想着去城里之前一定要给师傅送上一份出师礼,报答他连日来的关照。 丁其羽雕琢完几案上的瑞兽,拿着自己用竹子做的水壶坐在小矮凳上发呆,思考自己走之前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家里平时需要做的那些体力活,丁其羽舍不得让阿娘和莲儿来接手,那么以后可以隔几天打一次柴,打柴的那天起早些,砍足几天的量。也不用在林子里打鸟捕猎了,按陆未明的说法,自己的月钱应该能负担起直接买米买肉的费用吧。水也可以一次多储备一些…想到这里,丁其羽觉得每次担水又累效率又低,一个人来回一趟就那么两桶水,不如做个运水车,能够一次性装好多水、运输起来也不费劲的那种。越想越觉得可行且必要,这种结构简单的工具丁其羽三两下就想好了构造,准备回去就开做。 丁其羽又觉洗澡的时候一桶一桶地提水往大桶子里倒也是个非常麻烦的事,之前都是自己帮她们准备,自己去了城里之后万一有时候晚回家不一定顾得上,干脆再做个手动的水泵,再考虑建立一个简单的、便于家庭用水的“水利系统”。水泵倒是不必自己设计结构了,以前学液压课的时候丁其羽早就把这个结构烂熟于心了,就是不知道用木头竹子能不能达到那么好的效果。至于水利系统,丁其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了何师傅,何师傅可是专精家具制造和装修,一听就觉得丁其羽这个想法非常奇妙,两个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开始讨论具体怎么设计实施这套系统。 一下午的时间,定出了大概的雏形。晚饭过后,丁其羽坐在自己打造的工作桌前做小水泵,以便明天就可以带过去和师傅一起测试哪种水泵好用。 工作桌对着房间的窗户,天色渐晚,丁其羽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天空和竹林的一隅。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乡间的夏夜,别有一番闲情。 拿着小锉刀将腔体的外表打磨光滑,丁其羽抹了一把额间渗出的微汗,随着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响起,莲儿端着一碗东西走到桌前放下。丁其羽就见莲儿用她微凉柔软的手挡开了自己擦汗的手,转而用一方带着皂角清香的手帕替自己擦汗。 丁其羽冲她笑得开心:“是什么?”凑过去看碗里的东西,一碗冰镇酸梅汤在跳动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诱人。想着那酸甜爽口的味道,丁其羽惊喜道:“哇,加班福利啊!你们喝了吗?” 习惯了丁其羽偶尔会冒出的怪异词汇,莲儿收回手帕,也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容:“嗯,喝了,你尝尝看怎么样。” “好!”丁其羽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碗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喝,朝已经在床边坐下的莲儿赞了句“好喝!”就忍不住几口全下肚了。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沁人心脾,舒服极了。 “你慢点儿~”莲儿看着丁其羽的动作,心里涨得满满的。 “一口闷比较爽哈哈。”丁其羽爽朗笑道。 “傻样,你在做什么呀?”莲儿起身过去站在她身边,之前没怎么关注丁其羽捣鼓的这些东西。白天看见飞箭和短矢,突然来了些兴趣。 “这个,叫泵、水泵。你等会啊。”丁其羽见莲儿有兴致,跑到外间搬来一个凳子放在旁边,让莲儿坐在一旁,又接着说,“泵是用来抽水的。做好了这个,以后我们就不必一桶一桶往澡桶里倒水啦。这几个都是泵,我弄了几种不同的构型,明天试试哪种最好用。” “这东西有这么神奇?”莲儿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初具雏形的玩意,又看见工作桌上摊开的图纸,画的图形和符号虽然看不懂,但是莲儿能看出来那些图案不是用毛笔画出来的,“这个,是你画的吗?用什么画的呀?” “呵呵,这是用竹管笔画的,写字用毛笔还行,画图纸我用不来毛笔。”丁其羽从工作桌上的工具包里找出一支竹管笔递到莲儿面前,“就是这种笔,硬的。画图纸的时候很方便。其实它也可以用来写字,不过大家都习惯了用毛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14章备上任事事周全虑(下) “这些都是你师傅教你的?”莲儿不禁觉得丁其羽懂的东西真多,何师傅真是一个隐藏在乡野间的木工大师呢。 “嗯?”丁其羽一愣,想了想后点点头,“没错,是师傅教我的。”只不过除了何师傅教的木工活,还有读书那十几年所有老师的教导以及自己靠研读文献资料学到的东西。 “那何师傅还真是厉害呢!”莲儿感叹道。 “嗯,何师傅确实是个好师傅。不过,有些东西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哟!”丁其羽少年心性又出来了,“给你看看我最新发明,飞箭弩!前日,我是用连弩救的人,而飞箭弩是连弩的改进版,比连弩更好用更厉害!”丁其羽将全新升级版的飞箭弩拿出来给莲儿显摆,目光闪烁着神采,满脸都写着“求表扬”。 莲儿看着丁其羽的表情心里一片柔软,接过她手里的飞箭弩,很给面子地摆出一脸好奇的样子问道:“就这个玩意能打倒三个壮汉?怎么用的呀?” “连弩能打倒三个,飞箭弩能打倒六个!这样……”丁其羽把凳子挪了挪,更加靠近莲儿,然后一手握住莲儿拿着飞箭弩的左手,另一只手绕过她右侧肩膀捉着她的右手,将她整个环在怀里。带着她举起飞箭弩,指了指瞄准装置,将飞箭弩对着之前为了试验而钉在墙上的一块自制木靶子,“你看这个,这叫准星,把它对准你想打的目标。” 又是这样!这是莲儿第二次被她这样抱在怀里了,莲儿瞬间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过这种紧张和心跳加速又真真切切地伴随着一种幸福感,让人无助却又贪恋。 丁其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然后扣动这个机括。”暖暖的指尖携着莲儿的手指轻扣机括,只听见很细微的“咔”一声,一支飞箭飞射而出,“笃”地一下深深扎进了墙上的靶子。 方才射箭的过程中莲儿有点走神,可是看到这个结果后,莲儿真的被惊到了。丁其羽松开莲儿,对莲儿还没回过神的表情很满意,笑问:“怎么样?厉害吧!” 莲儿跑到靶子前看那支扎进去的飞箭,伸手使劲拔了好几下都拔不出来,才转头惊叹道:“怎么做到的?我看那些打猎的人拉弓射箭那么费劲都不一定有这个力道,这玩意居然轻轻一拨就能打出这么大的劲儿!” “嘿嘿,玄机就在这个飞箭弩里面。我可是琢磨实验了好多次才成功达到现在的效果哟!”丁其羽简略地说了下其中的道理,莲儿听得似懂非懂,越来越觉得阿羽了不得。 两人又坐回了桌前,丁其羽继续捣鼓刚刚正在做的工作,莲儿看着她认真投入的侧脸问道:“阿羽以后想当个厉害的木匠师傅吗?”说罢突然想起今天丁其羽才答应了要进城去当那个什么“记察使”,摇摇头自言自语般道,“哦不对,你都要去当记察使了,怎么还会做木匠呢?” 丁其羽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窗外泛起星辉的夜空,说道:“以后吗,既不会当木匠,也不会一直是记察使。我…我想成为全乾国最厉害的机关术大师。” 莲儿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丁其羽:烛光跃动在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暖意,目光望向窗外的星空,认真而又坚定,双眸仿佛倒映出了星辰的光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陷入、然后无法自拔。虽然莲儿没听说过“机关术”这个词,不过顾名思义也能理解其中的含义,眼前的人就是让自己莫名的相信,相信她此刻眼神里映射出的这个梦想一定会在某一天实现。 丁其羽回过头,看见莲儿眼里的柔光,突然也想知道这个小姑娘的理想:“你呢?莲儿,你的梦想是什么?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难倒了莲儿,以后想做什么吗?莲儿从来没想过,从前,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饭吃饭、干活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丁其羽加入之后,生活多了很多乐趣和幸福,和阿羽斗嘴、欺负阿羽、跟阿羽学写字、和阿羽一起干活,不一样了,现在一想,才觉得完全不一样了。好像有了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生存、活着不再是生活唯一的目的。那么,以后想做什么呢?莲儿脑海里就那样自然地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两个可爱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跑到自己面前,一人一边攒住自己的裙摆,仰头用糯糯的声音叫着自己“娘亲”;院门口,一个人抄着手看向这边,笑得温和。而那个满脸笑意的人,分明是阿羽…… 莲儿一下子烧红了脸,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慌张道:“我去休息了!”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同时还“卷”走了桌上用来盛酸梅汤的碗。 “这丫头干啥呢?”丁其羽一头雾水,这丫头肯定有什么秘密没跟自己说,也懒得深究她的小秘密,继续埋头做事了。 一连多日,丁其羽跟何师傅一起终于弄出了一套“家庭用水系统方案”,先在何师傅家实验成功之后,丁其羽家里的小院也开工改造,弄上了这么一套系统,专门在灶屋后面又修了个小房间用来洗澡、洗漱以及做其他一些需要用水的事情。“系统”有一冷一热两个出水口,冷水直接从储水的大水缸里面抽取,热水则专门用一路竹管连向了灶屋的灶台,水在这里烧好就可以直接引入。使用的时候,将盛水的容器直接放到出水口的下方,压下手柄就可以出水,非常方便。丁其羽演示了“系统”的用法功能,让大娘和莲儿连连称道。 装好了家里的用水系统,丁其羽开始着手打造运水车。基本的构造很简单,就是推车加大水桶的结合,为了方便,丁其羽加装上了刹车和停靠机构;为了配合用水系统的使用,她给运水车也装了个抽水的机关,把车推到家里储水的大水缸面前就直接可以抽水到大水缸。 莲儿见丁其羽又做出一件新鲜玩意,这次还是个挺大的家伙,乍一看像运货的板车,仔细一瞧又觉得复杂许多,就让丁其羽给她讲解运水车的用法。丁其羽给她示范了怎么刹车减速,如何在斜坡上稳稳停靠而不翻倒、滑下,如何直接将水抽到储水缸里等等,莲儿看着觉得有趣,也要和丁其羽一起去打水,试试新水车好不好用。 两个人一路欢声笑语把水打回家,正好在门口碰上了将军府来送马车的人,说是小姐吩咐的,这辆马车今后就属于丁其羽了,随便用来干什么都可以,马儿食用的草料可随时到将军府领,车损坏了、马生病了还可以要求更换。几个人在和丁其羽商量后,一起把他们家的小院进行了改造,搭了个结实的马棚方便养马,又辟了一块地方来停车,院门的门槛也被拆掉了。幸好院门够宽也够高,可以直接把马车架进来停放,马车算是个值钱货,放在院子里才放心。 丁其羽暗想自己真是进了个良心公司、遇到了良心老板,这还没上任呢就发车子,服务还这么到位,“油钱”和“维护保养”包了不说,连“车位”都帮忙搞定了。 一切搞定,几个将军府的人就准备告辞,丁其羽留他们下来吃顿饭再走,为首的家丁拒绝道:“不了不了,这些都是小姐交代我们要办妥的事,小兄弟要谢就谢小姐吧,小姐对你的事情挺上心呢。”说完就匆匆告辞了。 嗯?她对我的事情很上心吗?丁其羽心底浮现出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浅浅的笑,因为家丁的这句话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小兴奋。刚做好饭的莲儿出来看见的就是丁其羽开心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问道:“乐什么呢?瞧你那傻样!” 丁其羽一把捉住莲儿正在摧残自己脸蛋的手,另一只手伸过去捏住她的鼻子,呵呵笑着回答:“这不有马车了,高兴嘛!” 莲儿拍开丁其羽的爪子,打击道:“有车了也不是咱们家的,是人家将军府借给你用的。” 丁其羽丝毫不在意,毕竟“因为马车开心”只是个借口而已:“嗯~知道啦,这只是人家借给咱们的。可以吃饭了吗?刚刚干了好多活,饿死了!” “就等你了,一天就知道吃。今天你一个人可以吃四个人的份,我和阿娘还以为刚刚那几个人会留下呢。”莲儿拉着她往屋里走。 “你以为我是猪呀,吃四个人的份。把我说得多能吃似的。”丁其羽小声嘀咕。 莲儿听见她的嘀咕,心里一下就笑开了,瞅着丁其羽一本正经地说道:“阿羽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你就是跟只小猪似的很能吃呀!”说完就笑着赶紧跑进了屋。 “臭丫头有本事别跑啊!我那是看你做饭辛苦、支持你的工作!”多吃才能长高长结实好吗!而且每顿饭也就吃得比她们多了那么一点点嘛,哪有她说的那么能吃。丁其羽愤愤不平地想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15章消息传各路来相问 何大娘家里有了马车这个消息迅速在整个何家村传开了,结合之前大家看见富人家的少爷小姐到何大娘家拜访这件事,大家纷纷猜测何大娘几个月前收留的那个乞丐儿子出息了,结识了富人不说,还谋了份来钱很快的营生,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买了马车呢。不少好奇心强的人都想来一探究竟。 “莲儿,你们家那个宝贝阿羽不是个木匠小学徒吗?他怎么挣到那么多钱买马车的呀?”与莲儿一道在福泽村的一个院子里做绣活的何丽娟问道。和莲儿相熟的姑娘们在莲儿面前提起丁其羽时,都会称之为“宝贝阿羽”。因为之前有一次一位姑娘和莲儿聊天时一时最快把丁其羽喊成了“乞丐”,直接惹怒了莲儿,两人差点撕破脸,从那之后这些姑娘都戏称丁其羽是莲儿家的“宝贝阿羽”,所有人都知道莲儿对她这弟弟是宝贝得不得了,谁也不能乱说她弟弟的坏话。 “嗯…阿羽救了大将军家的二公子和三小姐,人家又觉得他机灵能干,就给他在府上安排了一个差事做。那马车也不是买的,是将军府借给阿羽用的。所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哪有挣到好多钱。”莲儿高度概括地解释道,跟别人也不需要说那么详细。 “哇!将军府诶!那你弟弟也离发达不远了!在将军府办事得有多少发达的机会呀,说不定就被大将军赏识、直接当了大官呢。诶?你弟弟不是救了将军家的小姐吗?万一那小姐和你的宝贝弟弟看对了眼,他一下子当了将军家的姑爷都有可能呢。” 何丽娟随意开着玩笑。 谁知莲儿却突然大声反对她:“不会的!!”说罢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莲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解释道,“阿、阿羽他有什么本事,能让人家千金小姐喜欢的?不可能的,大户人家最讲求门当户对了。”后面那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阿羽真的没有本事让那位绝色动人的千金小姐喜欢吗?莲儿不知道答案。 “开个玩笑而已,我说你激动个啥?不过…你这反应不对啊,莲儿,你不会是……”何丽娟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上下打量着莲儿,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莲儿被她看得心慌:“我什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干活吧!”说完就转过身背对着何丽娟。 何丽娟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凑过去挽住莲儿的手臂,用故弄玄虚的语气小声说:“你心虚啦,嘻嘻,你真的喜欢上你的宝贝阿羽啦?”见莲儿涨红了脸想开口反驳,立马又接着说,“你跟不跟我承认没关系,问问你自己,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啦。如果喜欢的话,就要抓住机会哦。”说完就撒开手,回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莲儿则因为她的一番话羞得不行,莲儿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自己是喜欢上阿羽了。可是、可是自己身为女儿家怎么抓住机会呀?阿羽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阿羽会喜欢自己吗?初识情滋味的莲儿想不明白这些问题,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抓住机会,心中纠结无比,不得不说,感情真是一种让人既享受又煎熬的东西啊。 这边丁其羽刚从何师傅那里往回走,何师傅今日临时有别的事,就让丁其羽提前下工了。回来路过何安康院门口时,何安康正好瞧见她,也好奇地询问了马车的事情。 丁其羽解释的说法和莲儿差不多,何安康就开玩笑地让她发达了之后一定不要忘了提拔提拔兄弟,丁其羽也笑着应了。 丁其羽回到家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来敲门。她和何大娘第一时间想到不会有谁好奇心强烈到直接登门拜访了吧?这两日她们三人是都被各路三姑六婆八卦派打听得烦不胜烦了。不过大家也只是好奇心浓,倒也没什么恶意,她们也就只能一遍遍地耐心解释清楚咯。 “谁啊?”丁其羽跑去应门问道。 “阿羽是吧?我是你二伯父,开开门。”外面传来一个老汉的声音。 二伯父?就是莲儿她那不讲亲情的亲戚?丁其羽有点纳闷,这人来干嘛?犹豫之间,何大娘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见丁其羽没开门,问道:“外面是谁啊阿羽?” “他说是二伯父……”丁其羽压低声音对何大娘说,“不知道来干啥的,咱开门吗?阿娘?” 何大娘脸色变了变,思索一下还是道:“开吧,免得被人说咱们失礼。” “哦。”丁其羽点头,打开院门。朝外一看,哟呵,人还不少。两个老汉、两个老妇人,外加一个小伙子。 “妹子啊,是不想给哥哥嫂嫂开门吗?商量什么呢这么久?”年纪更大的那个老汉面色不悦地说,声音与刚刚那个敲门的不同,看来是莲儿的大伯父。边说着,几个人就开始往门里面走。 “诶——”丁其羽觉得这伙人简直太无礼了,想拦住他们,可是却被何大娘拽住了,转头过去见何大娘对自己摇摇头,让自己忍住。暗叹一口气,顺着大娘的意思回答,“我刚来不久,不认识人。刚才怕是贼人冒充了二伯父,去找阿娘问清楚所以耽误了时间。”丁其羽故意把“贼人”两个字加重了些。 “哼!”何老大哼出一声不置一词,几人跟进村抢劫的鬼子似的,进了院子就用探寻的目光四处打量。那个小伙子一看见院子里的马,眼中贼光一亮,飞快奔了过去。 丁其羽一见这还得了,立马冲到他面前伸手拦住,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堂哥是吧?这马可碰不得。”可能与无常谢必安为她换的血有关,丁其羽的身高窜得很快,没到一个月就完成了超越陆未晞的目标,现在的个头与这青年小伙子相差无几,再加上一番打柴担水的历练,丁其羽的身体素质也完全不必这些人差,所以她挡在这人面前也丝毫不觉压力,反而面前这位“堂哥”何立志被她凌厉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为什么碰不得?何家的马,我何家长子嫡孙为什么碰不得?”站在后面的何大婶,也就是之前和莲儿一起碰到过的那个老妇人理直气壮地质问丁其羽。 丁其羽在内心冷笑,第一次见这么脸皮厚的人,她目光转向何大婶:“大婶,您记性不好还是怎么的?之前好像跟您说过了,此何家非彼何家。况且,这马也不是我家的,这是将军府上的马!陆二公子说了,这马我怎么骑怎么用无所谓,如果别人想碰,先问过将军府再说。所以不是我不让堂哥碰,是我怕堂哥他一不小心得罪了陆二公子,那就不好办了。” 几人一听将军府的名头,心中瞬间有点发憷,之前听人说丁其羽是认识了将军府的人,还不太相信,没想到这个野种小乞丐居然真的是巴结上了将军府?!何立志也不敢去觊觎那匹骏马了,蔫蔫的回到他娘身后站着。 一时间诡异的安静,丁其羽倒想看看这几个人今天来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何大娘心中也是对面前这几个冷血的人非常厌恶,但碍于他们是自己丈夫的亲人,不想正面与他们起冲突。 何大婶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安静:“哥哥嫂嫂们来串门,弟妹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的吗?” 丁其羽闻言撇撇嘴,心里吐槽:原来还需要请的吗?刚刚没请你们进来,你们不也一窝蜂地全冲进来了?还以为你们会直接冲进屋占山为王呢。 何大娘走到屋门口,语气淡淡道:“进来吧。” 几人一进屋,自动霸占了围在桌前的三张长凳,丁其羽跟随他们几个进屋,挨着阿娘坐下。 “不知道倒个水喝?弟妹,你这个好儿子真是不懂规矩,看来乞丐出身就是乞丐出身,永远都学不会规矩。”何老大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想要狠狠打击下这个乞丐臭小子。 “你——”何大娘一下子被点着了,欺负她可以,但她不能忍受有人这么欺负她的孩子!丁其羽伸手握住阿娘的手,让她不要生气,何老大的挑衅打击对丁其羽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乞丐出身,确切来说,她只当了不到一天的乞丐就被何大娘收留了,心里更是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过乞丐,随便别人怎么说。丁其羽淡定地笑笑接口道:“呵,大伯父也知道我是乞丐呀,乞丐哪有什么水给你喝的?倒是几位,跑到乞丐家里来找我这个乞丐要水喝,那不是比乞丐还不如吗?” 何老大被她这句话气的是暴跳如雷,拍着桌子骂道:“好你个没有教养的臭乞丐!居然敢这么跟你伯父说话?!” “够了!你们有什么事快说吧,没事就赶紧走!”何大娘已经被惹恼,连虚与委蛇都不想了,只想赶紧赶走这几个讨厌的人。丁其羽见状,不禁暗想着能让平时那么慈爱温和的阿娘都发了脾气,这几个人也真是够能耐的。 何老二赶忙朝何老大使眼色,让他先别冲动,正事办好要紧。见何老大总算压下怒火,何老二摆出一个看着就虚假的笑容道:“那个、弟妹啊,你看你们家阿羽也出息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只可惜老三走得早,这个家才拆成了几瓣儿。立志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他又是何家的长孙,娶媳妇花钱多啊!我们两家没有你们家阿羽的本事,我们穷啊!但何家长孙娶媳妇儿,咱家不能在村子里丢了面子是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你们是不是多少出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16章约期至走马初上任 居然是来要钱的,这脸皮真的可以剥去筑城墙了!那个何老大更是,要钱还摆出一副讨债的姿态,如果不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丁其羽都想直接把这些人揍趴下然后踢出门了。 “说完了?”何大娘听完,只问了三个字。 “额?说完了。”何老二点头。 “说完了就赶紧走!我们家是乞丐婆和小乞丐,没钱给你们,也没闲工夫招待你们。阿羽,送客!”何大娘直接赶人了。 “你你你你!!”几个人见何大娘一口拒绝,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纷纷开骂、七嘴八舌:“看你以后你还有脸下去见老三!”“老三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婆娘?”“老三肯定就是被你给活活气死的!” 担心地看了一眼阿娘,见她没有被这些难听的话所影响,丁其羽也索性过滤掉那些难听的话,一边把他们往外赶一边说:“走吧,这里没钱给你们。还是说,你们想闹到官府去?”没办法,自己没权没势,又不能暴力解决,只能搬出将军府的名头来吓人。对付耍横的人,还真的只有比他更横这一招。 丁其羽在将军府当差,报官了他们不得少层皮?撒混也不行,几人大骂着离开:“你个天杀的小野种!臭乞丐!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随便他们怎么说怎么骂,丁其羽和何大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恶犬狂吠了。不过何大婶走之前还啐了口唾沫在他们家院门上,倒是让丁其羽恶心到爆炸,一气之下直接拆了院门、火速重打了一个。 谁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其实那家人又去找村长闹了一会,想让村长把丁其羽赶出何家村。但是村长自然知道这家人当年那点破事,丁其羽如今结交上了将军府的大人物,他可不想趟这浑水,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了约定的期限,丁其羽很早就起床准备,却发现今日莲儿起的比她更早,已经在灶屋里做饭了。 有人能为你早起做早饭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看着莲儿忙碌的身影,娇小而灵动,丁其羽的心里暖暖的,突然就想冲上去把她拥入怀里,然后就这样保护她一辈子…… 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大跳,丁其羽赶紧甩甩头把这些念头扔出脑海。在丁其羽心里,莲儿的定位一直是亲人,是妹妹一般的存在,自己怎么能对她产生这种想法?! “呼!吓我一跳,起来了也不说一声,无声无息地杵在那干什么呀?”莲儿眼睛余光瞟见一个人影幽幽地站在门口,被下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这家伙。 丁其羽调整回心态,笑嘻嘻地回答:“不好意思,想事情去了。怎么不多休息会?我自己热几个麦饼子吃吃就行了。” “不是说好了要带午饭过去?”莲儿都没抬眼看她,自顾自地将切好的食材放入锅中。 丁其羽一想,好像之前是这么说的,但是还是不想她这么早起来忙碌,有些心疼地说:“随便弄点就成,下次别起这么早了。要不晚上弄好吧?” “这大热天儿的,晚上弄好第二天不全馊了?亏你想得出来。”莲儿无语地翻了下白眼,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翻动着锅里的菜。 丁其羽无奈,完全忘了这里没有冰箱这种东西了,又一次感慨起自己没有生存游戏里的超能力,用金子、齿轮、砖块几种材料就能两三下造出冰箱。自己这里,弄点冰还行,要冰箱,首先得搞个发电机,短期内是实现不了的。于是只好劝道:“那你就随意弄点就行了,别搞这么复杂的,只要是莲儿做的,吃啥都比外面的强。” 莲儿听着这话心里甜甜的,抿嘴一笑:“行啦行啦,快去准备你的,怎么弄我自己知道把握。”说着转身把在这不停打搅她的丁其羽推出了灶屋,免得自己老被这家伙扰乱心神,盐都差点放多了。 丁其羽收拾好一切,把马车套好,莲儿跑出来把已经完全打包妥当的午餐拿给她,因为深怕耽误丁其羽出发的时间,莲儿的小脸因为着急而红扑扑的,额上带着些薄汗。 丁其羽一手抱着散发着热度的沉甸甸的包裹,心里又出来那个声音,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妹妹,另一只本来伸向莲儿脸颊的手转而抚了抚她的脑袋:“傻莲儿,急什么?晚点也没事的。”又抬头向站在门口的阿娘说,“阿娘,我出门啦,你们这是干啥呢,我晚上就回来了,需要这么隆重?” “阿羽啊,在那里自己机灵点。你年纪小,要谦虚些,向别人多请教,城里人的想法跟咱不太一样,不要惹事。”何大娘昨夜已经拉着丁其羽嘱咐了一晚上,今天还是忍不住多啰嗦几句,虽然丁其羽身高体型已经和刚来那会的小豆丁完全不同了,但相貌上还是带着稚嫩青涩,怕她因为年纪小被人欺负,怎么都放心不下。 “嗯嗯,明白!”丁其羽一本正经行了个礼,逗得大娘和莲儿都笑了出来,才又说道,“好啦,放心吧,晚上我会早些回来的。”踏上马车放好东西,驱车离开。而身后的两人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影后才关上院门各自忙碌。 丁其羽迎着朝阳驾着马车,嘴里哼着《巡逻兵进行曲》的欢快小调,时不时欣赏一下道旁的景色,心情颇为舒畅,以最佳的精神面貌去迎接自己新的工作。她曾经在一个音乐APP上的《巡逻兵进行曲》中评论说“听着这个曲调就感觉自己仿佛躺在牛车上、行进在乡村小道间”。没想到今天居然差不多实现了这个评论,可惜没有音乐给她听,她只能靠自己的哼唱来自娱自乐了。从前的丁其羽可是耳机不离身的,一个人的时候,耳朵永远不是闲着的。她喜欢收藏各种好听的音乐,到这里之后,她可以忍受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最让她受不了的却是没法听音乐这个现状。 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兴城,此时才刚刚辰时,兴城街道上却已经有不少人了,不少店铺已经开张,小贩们摆好了自己的摊子,上工的人也睡眼惺忪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丁其羽一路不停来到将军府报道,门口站着一个家丁专程等着她来。丁其羽一下车就被带进了府,家丁说主子们给丁其羽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而且专门调派了一个厨娘去给她准备午饭,她中午可以回将军府吃饭休息。 “厨娘就不用了,家里人每天都会给我准备饭食。”丁其羽觉得他们安排得太热情周到了,有点不好意思。而且要是回去说了厨娘这个事,莲儿虽然不用那么累了,但是她肯定心里会难受。 家丁闻言非常羡慕,能吃家里可口的饭菜谁愿意在外面吃呢?可惜自己自小就是孤儿,卖身成了将军府的奴仆,哪来什么家里人,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妇儿。家丁看了眼丁其羽,感觉她虽然长得高,从面容看起来依旧是个少年人,不好判断丁其羽说的“家里人”是长辈还是媳妇儿,怕说错话,只得笼统说道:“丁公子家人对你真好啊。如此的话,我一会去跟少爷小姐他们说说。” 跟着家丁走了十多分钟才到小院,这将军府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府内建筑林立,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一眼看过去都望不到头的,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家丁无数,简直都可以赶上一座行宫了吧,让丁其羽不禁感慨这个大将军在乾国的地位还真是尊贵非凡呐。 家丁一边带着丁其羽进去,一边说道:“这个院子就是主子们安排给公子住的,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好了。公子看看,如果还有什么缺的,可以随时说。公子平时也可以随意在府中走动。” “哦?不怕我盗走什么军事机密吗?”丁其羽玩笑道。 家丁知道丁其羽在开玩笑,却也耐心解释:“呵呵,公子说笑了,莫说是公子这样的贵人,其实我们这些奴才们也都是随意活动的,不能去的地方自然有人守卫,想去也去不了的呀。” 丁其羽见小院门口上方的牌匾写着“飞羽”二字,感激安排之人的用心,不好意思地笑笑:“临时休息就安排这么大的院子,你家主子真是太客气了。” “哈哈,主子们说了,救命之恩大于天,这点小回报根本不算什么的。而且这院子之前是闲置的,是三小姐叫人换上了‘飞羽’的名字。以后公子也是我将军府的自己人了,对了,小的叫陆仁九。” 路人甲?丁其羽憋住笑意,对陆仁九说:“仁九,既然说我也是将军府的人了,那我叫你仁九,你也叫我其羽吧,不要什么‘小的’、‘公子’的喊了。” 陆仁九见丁其羽带人真诚友善,没有仗着自己是少爷小姐的恩人就狐假虎威,对丁其羽的印象非常好:“是,其羽公子先稍事休息,屋内桌上有特地为您准备的衣裳,您先换上,我去请山管事来。” 嗯?难道上班还要穿制服吗,丁其羽看陆仁九走了,进屋换上了备好的衣服。身上是衽口绣着祥云的浅蓝色广袖长袍,腰间配着白色腰带,头上是与长袍同样的浅蓝发带。镜中的少年有一种中性美,眉眼比一般的女子坚毅英挺,轮廓又比一般的男子要柔和温暖,一身的淡色衣衫将她身上的书卷儒雅之气发挥到了极致,山野的阳光少年摇身一变就成了俊俏的翩翩美少年。 陆仁九带着山管事来的时候,见到丁其羽是同时眼前一亮:“公子,这位就是陆山益管事,专门管理将军府名下的各个产业。山管事,这位就是丁其羽公子了。” 丁其羽连忙抱拳一礼:“山管事好,晚辈丁其羽。” 陆山益五十岁左右的样子,有些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伸手捋了捋他那的山羊胡子对丁其羽点点头:“老夫就叫你一声其羽可以吧?二少爷和三小姐特别吩咐老夫好好照顾你,咱们进屋吧,我将记察使需要做的事情详细告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17章详交接闲至瑶律居 陆山益把将军府在兴城拥有的部分产业名册交给丁其羽(之所以说“部分”,是因为核心机要的另外一部分是不可能透露给丁其羽这个小小的记察使的)。陆山益见丁其羽接过了名册,犹豫片刻问道:“不知其羽可会识文断字?”记察使这个差事本来是需要选了又选再来决定人手的,这丁其羽完全算是“关系户”,二少爷和小姐共同举荐、将军也同意了,陆山益不敢有什么意见。陆山益听说丁其羽是个山野少年时,就没有对她的能力学识抱什么希望,方才一见,却觉得这少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应该不是那种目不识丁的文盲才对。 丁其羽点点头:“这个山总管放心,其羽识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怀疑她识不识字呢,人都说“十年寒窗”,丁其羽可是从六岁读到了二十四,算算一共十八年,读书的时间都够人家又长成一条好汉了。 陆山益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没看错人,只要识字就好办,否则自己还不知道怎么交代清楚呢。陆山益心情颇好:“哈哈,很好很好。那老夫给你大致介绍一下我将军府在兴城的产业情况。” 记察使就两个任务:督查、收账。带着名册到处“转悠”就是所谓的督查;收账的时候把商户的钱和账册一并收起来,再交给上头的财务部门去审核对账,起到一个传接的作用,这就是所谓的收账。这种闲差加肥差说白了,只需要你拥有基本的交流能力,能把名册上的字认全、找着正确的商户位置就行了。 丁其羽边听陆山益讲解,边翻看名册,记察使并不是隶属朝廷的官职,而是将军府里、陆家内部的一个职务,所以记察使面向的这些商户产业都是陆家的私有财产,并不归国家所有。陆家积累多年,手下的产业囊括了各种各样的店铺营生。兴城作为陆家的根基,除了个体经营户以外,城中的商户有很大一部分都属于将军府,剩下的一部分则是由乾国的商业龙头——江南傅家,和一些中小商会所占有。总之,交给丁其羽督查的这些,已经完全够她去了解兴城各产业木甲机关的发展水平了。 陆山益大致介绍完这些情况,便拿出一份任命的文书递给丁其羽:“这是任命你为将军府兴城记察使的文书,你第一次去督查的时候带上这个,商户的掌事们才能确认你的身份。”说着又将一块小小的腰牌交给丁其羽,“这是兴城记察使的腰牌。以后你再去商户的时候就带着这个就可以了。这个腰牌也代表了从此以后,你就是为将军府办事的人了,受到将军府的管辖和庇护。” 丁其羽点头,伸手接过文书和腰牌,将文书的内容读了一遍,上面清楚地写明了丁其羽的待遇,看着那月钱的数目,丁其羽心下不禁感慨这记察使果真是肥差,有了这比稳定的收入,阿娘和莲儿都不必出去干活就完全可以生活得有滋有味了;而且文书上还写着丁其羽一月可以休息五日,选哪五日休息自行决定,关键是平时也没人监督丁其羽,没个考勤打卡机制,她到底休息了几日也没人知道啊,所以这差事也真的是个名副其实的闲差。确认文书无误,丁其羽又检查起手中的腰牌,腰牌应该是黄铜制成,正面铸着“记察使”三个字,背面是一个朱红色的 “陆”字。 陆山益思索片刻觉得也没什么其他可交代的事了:“至于每日巡查的时间、具体巡查什么地方,都由你自行安排,只要在上缴账册的日子把该收好的账册都收齐就行了。你看看,如果没有别的问题,老夫就不耽误你当值了。” 解答了丁其羽提出的几个疑问之后,陆山益就带着陆仁九离开了。丁其羽翻开商户名册,开始制定她的“转悠”计划。名册上商户的信息记录得非常详尽,册子后面还附上了兴城及周边的地图。丁其羽比对着地图和商户地址,以最高效率为原则来制定路线。 制定好路线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丁其羽伸伸懒腰,将莲儿准备的午饭拿出来,打开一看,全是自己平时爱吃的东西,而且分量还很足。丁其羽暖心一笑,暗想这傻莲儿今天起的是有多早啊?明天一定不能再让这丫头搞这么复杂了。 小院的厨房里各种厨具一应俱全,陆仁九去交代了丁其羽的想法,所以厨娘没有来,丁其羽将饭菜热好,美滋滋地饱餐了一顿。收拾好一切,丁其羽看着时辰尚早,索性决定在将军府转转。 丁其羽穿得精神,一路上,风流儒雅的样子成为了府中人的焦点,回头率颇高。好几个小丫鬟为了欣赏这位面生的俊公子而忘了手头的活儿,丁其羽对别人的目光均是回以礼貌的微笑点头,更是惹得不少小姑娘羞涩地低下了头。 丁其羽一边散着步,一边感叹将军府的宏伟,这会细细走来,才发现府中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是应有尽有。 丁其羽散步随心所欲,也没刻意要走哪个方向。走了半晌,穿过一个匾额上写着“瑶律”的院门,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四周没了密集的建筑,映入眼帘的是一潭碧绿的湖水,此岸是垂柳花草包围,那头则是幽深的竹林。一座构型典雅精致的楼阁背倚竹林、筑于湖中,就像一位温婉的姑娘独立湖心,宁静而娉婷。 丁其羽左右走了几步,观察了一下四周,要去到那个湖中楼阁,需要沿着这边的垂柳堤岸走到湖的那头,再穿过修在水上的木制回廊。而木廊的入口处,正笔挺地站着好几个女护卫。 看来那湖心楼阁就是外人不能随意进入的地方了,但丁其羽实在抵不过好奇心,正好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正在弯腰修剪花枝的小丫鬟,走到她身后唤道:“姑娘?”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转身不悦地想责备这个没事吓人的人,结果一看是个非常俊俏的少年公子,瞬间收起脸上的不悦换上了笑容:“公子叫我有事?” 丁其羽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心中好笑,行了个礼说道:“额,冒昧打扰姑娘,我能请问下那湖心的楼阁是什么地方吗?” “哦、那是三小姐的闺阁。这整个瑶律居都是三小姐的地方,外围大家是可以随意进出的,湖心的楼阁就不行啦。”小丫鬟回答。 原来是她的闺阁啊……丁其羽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温柔如水的人儿,这秀美宁静的瑶律居果然很有她的风格,点头对小丫鬟道:“明白了,谢谢姑娘。” 丁其羽走到岸边的一棵垂柳旁,望着那平静的湖心里倒映出的楼阁,轻声呢喃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发呆了半刻,正欲离开,忽闻湖心的楼阁传来了琴声,婉转动人的曲调只几声就留住了丁其羽的脚步。好久没听过音乐了啊,来到异世多久,丁其羽的耳朵与它们挚爱的音乐就已经分开了多久,此刻丁其羽瞬间理解了 “终岁不闻丝竹声”的白乐天突然听到琵琶乐之后 “如听仙乐耳暂明”一般的激动心情。 回到方才那棵柳树下,背靠着树干将重量完全交给柳树,抄着双手闭上双眼,丁其羽享受着湖心传来的袅袅琴音。弹琴的人造诣很高,指尖拨出的宫商徵羽轻灵而温柔,像清凉的泉水淌过,洗去夏日午后的燥热。 湖心闺阁内。 陆未晞一袭紫衣坐在几案前抚琴,嘴角微漾着一个柔柔的浅笑,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却流露出别样的神采,似是完全沉醉在音律之中。 陆未晞的贴身丫鬟磬儿拿着换过香料的小香炉轻轻走进房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来打扰她家小姐。放好香炉就安静垂手立在一旁,乖乖等着小姐弹完这曲。 一曲终了,陆未晞轻轻拂过琴弦,抬头看着立在一边的磬儿,启唇问道:“回来了?” 磬儿点点头,指了指刚刚放好的香炉说道:“嗯嗯!已经换上了,还是小姐你喜欢的兰芷香味。”又两步走到陆未晞身旁,“小姐,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在外面看见了那个丁小公子呢!” “嗯?他来瑶律居了?”陆未晞奇道,上午的时候山管事来报告过,表示已经跟丁其羽交代清楚了当值事宜,还以为他会非常积极的第一时间就走马上任呢,结果居然是跑到这里来了吗? “是呀,我看见他就在湖边,靠在一棵柳树下,还闭着眼,好不惬意呢。”磬儿一边说着,还一边给陆未晞模仿丁其羽的动作。 陆未晞看着磬儿学得不伦不类的动作,脑海里想象着那个开朗勇敢的少年嘴角带笑、舒服地靠在树干上的样子,阳光而俏皮,不禁笑出了声。没想到这个丁其羽,偷懒都偷得这么怡然自得。 “小姐你笑什么呀,他就是这个动作的!” 磬儿见陆未晞笑意嫣然,为自己的模仿能力辩驳道,同时还不忘对自家小姐的琴技一番赞美,“看他那个沉醉享受的样子,多半是被小姐你优美的琴声给吸引住了呢。” “你说,他是在听琴?”陆未晞若有所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18章邀相见佳人倾心谈(上) “肯定是!丁公子既没赏花也没赏湖,大热天的靠在大树下休息,不是在欣赏小姐你的琴声还能是在干嘛呢?”磬儿对自己的猜测非常有把握,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不过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他今天穿上正式的衣袍之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啦!从村里的小木匠一下就变成了俊俏的小公子。还真是人靠衣装啊……”磬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 虽然丁其羽是个乡村小木匠,但陆未晞一直觉得,丁其羽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内在气质甚至比自己认识的许多富家子弟都要好。陆未晞突然有几分好奇丁其羽今天的样子,对还在找措辞评价丁其羽的磬儿吩咐道:“既然丁公子都来瑶律居了,磬儿,你去把他请进来坐坐吧。” 陆未晞的闺阁有两层楼,二楼是她的闺房,而她弹琴的地方在一层,起到书房的作用,有时也会用来会见与陆未晞相熟的客人朋友。乾国对女子(特别是有钱人家的贵族女子)的束缚并不是很严,像陆未晞这样的千金小姐绝对不是常年“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状态,她们可以结交朋友、参加聚会,出门也不必裹得严严实实,只要保持着必要的礼节矜持、男女之防就可以了,总体来说算是很自由的。 磬儿闻言,凑到陆未晞面前笑嘻嘻狡黠地说:“小姐~你好像对这个丁小公子很感兴趣呀~” 追求陆未晞的公子哥数不胜数,她早就习惯了磬儿这样的调侃,伸出纤指戳了戳磬儿的脑门,故意顺着她的意思:“是呢,很感兴趣,现在能劳烦磬儿去把人请来了吗?” 当你开玩笑的时候别人不为所动是个非常让人挫败的事情,磬儿的调侃之心一下就被她家小姐浇灭了,乖乖地出去请丁其羽进来。 而这边,丁其羽听完一曲又等了一会,见里面的人没有再弹的意思,就准备离开,看看时辰也差不多可以出去进行自己的工作了。 谁知刚要走出瑶律居就被人叫住了。丁其羽一看,是陆小姐身边的丫鬟,心下纳闷,礼貌地询问道:“姑娘找我有事?” 磬儿此刻已经跑到丁其羽面前,近处一看,更觉丁其羽儒雅俊秀,而且这位丁小公子似乎比一个月前高了不少,行了个礼道明来意:“丁公子,我叫磬儿,你叫我磬儿就好,我家小姐请丁公子入楼一叙。”看着比自己高出好些的人,磬儿也不好意思再像自家小姐之前那样喊丁其羽“小公子”了。 “啊?陆小姐?”疑惑脱口而出,丁其羽完全没想到这一出,陆小姐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的呢?不过不能失了礼数,于是赶紧对磬儿说:“好的,劳烦磬儿姑娘带路了。” 磬儿对丁其羽的印象也很好,否则就不会把丁其羽的英勇事迹绘声绘色地讲述给陆未明听了。几次见面下来,磬儿发现丁其羽一点也不像粗鄙之人,而且还为人和善,比一些纨绔公子哥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磬儿很乐意自家小姐与这样的人来往。见丁其羽对自己也是客气有礼的样子,磬儿心情舒畅地在前面领路,一边还主动与她聊天:“丁公子方才在听小姐弹琴?” 丁其羽想到之前靠在树上听琴的样子一定是被磬儿看见了,估计是她把这事告诉了陆小姐,陆小姐才会请自己进去的吧?有种偷听被抓包的尴尬感,丁其羽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实回答:“是的,本来是散步无意间到了这里,被陆小姐的琴声吸引住了。” 磬儿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玩,笑道:“我家小姐精通音律,她的琴技在兴城乃至整个乾国都是闻名的,外面都传言小姐是‘乾国第一才女’呢。在乾国到底是不是第一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至少在乾国北域,我们家小姐一定是第一!”磬儿对她家小姐那是必然的崇拜与信任。 “难怪哈哈,就算是我这个不懂琴的都被深深吸引了。”丁其羽又回想起来刚刚听到的那一曲动人的琴曲,让人听之难忘。 磬儿引着丁其羽穿过那几个站岗的女护卫,走上水面的木廊,她对丁其羽的诚实非常欣赏:“丁公子是个实在人,其他那些公子哥想博得我们家小姐的青睐,谁不会说自己也深谙琴技精通音律呢。” 丁其羽踏上木廊,鞋底发出轻轻的咯吱声,看着两旁的湖水,颇觉赏心悦目:“呵呵,其羽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听磬儿的意思,追求你们家小姐的公子可不少咯?” “何止不少呀,简直是络绎不绝、数不胜数!”磬儿夸张的说法让丁其羽一下就想象出了那些公子哥们争相追求陆未晞的场面。想想也是,陆小姐容貌绝色,性格温婉,才华出众,还是陆大将军的千金,前来求亲的富家子弟踏破门槛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楼内,进门是一个小前厅,两个垂手侍立的丫鬟见她们进屋行了个礼。“小姐在书房,丁公子跟我来。”磬儿说罢便引着丁其羽来到书房门前,轻扣房门,“小姐,我把丁公子请来了。”听到里面的陆未晞应声之后,磬儿直接推开房门,带着丁其羽走了进去。 丁其羽走进书房就嗅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兰草香,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房内四周都挂了一层纱帐,丁其羽看着透过纱帐而映出的那个窈窕的身影,忽然有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感觉。 磬儿轻掀纱帐,与丁其羽一起走近,陆未晞见磬儿已将人带进来了,起身行礼道:“未晞见过丁公子。”行完礼一抬头,眼前的少年公子还是那个腰插柴刀、智斗强盗的小少年吗?虽然之前也觉得丁其羽不是一般的乡野少年,可这般的书卷风流之气着实让陆未晞惊讶了一下。 丁其羽见陆未晞一身紫色纱裙,美丽温婉,每次见她都会有惊艳的感觉,但她行完礼之后看见自己竟愣了神,不禁挂上了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微微低头直视着陆未晞的目光,抱拳回礼:“其羽也见过小小姐了,小小姐好~”心里想着这下个头比你高了吧,看你还故意叫我“小公子”不,反正陆小姐是家里的老幺,称为“小小姐”完全没问题嘛。 噗,愣神的陆未晞一下子就被丁其羽这句话扯回了神,这人个头虽然长高不少,换上这身衣服气质也显得稳重许多,但明显还是那个少年心性嘛,居然还记着上次自己叫他“小公子”的仇呢。想到当初丁其羽扯着衣角嫌弃自己个头的可爱模样,陆未晞眉眼都带上了笑意,语气却故意几分严肃地问:“今日不是其羽上任做记察使的第一天吗?怎么有空跑到瑶律居来了呢?”陆未晞学着爹爹捉到兄长逃学时的架势,心中想的却是:让他偷懒都偷得这么怡然自得,还如此记仇,一定要吓吓他。 丁其羽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又看出陆未晞眉眼间的笑意,知道她不是真的要训斥自己,不慌不忙的回道:“本来是想着散散步就赶紧去工作来着,可一听见陆小姐你的琴声就不想离开了。” 陆未晞带着丁其羽来到书房一侧的露台上相对而坐,闻言俏皮一笑:“这么说,要怪未晞的不是了?”湖面吹来的微风轻柔带起她鬓角的发丝,让丁其羽的心不禁微微悸动。陆未晞在这时启唇问道:“其羽觉得方才那琴声如何呢?” 丁其羽暗暗平复了一下心跳,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我虽不懂琴艺,却觉得陆小姐的琴曲让我‘如听仙乐耳暂明’,很动人。” “其羽何出此言呢?”陆未晞从小就对音律热爱非常,自然很喜欢和别人谈论音律。 “嗯…其实我以前很喜欢欣赏各种好听的音乐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法听了,今天听见陆小姐的琴声,许久不曾听见这么美的音乐,其羽觉得很惊喜、很喜欢。”丁其羽如实回答。 陆未晞柔柔一笑,心中也多了几分开心:“那其羽从曲中听到了什么?” 丁其羽不假思索,直言了方才欣赏时想象的画面:“我觉得,应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陆未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对眼前这个听懂她琴音的少年又多了不少好感,继而问道:“听你出口成句,其羽可是读过书?”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好奇。 “呵呵,确实读过书。”读得还不少…丁其羽笑着回答。 原来真的是胸藏文墨之人,难怪从丁其羽身上总能隐约感受到一些读书人的儒雅。陆未晞最欣赏有学识和才华的人,几次交流下来,她真心希望和这位身份有些神秘的少年“知音”成为朋友:“那次其羽说的,‘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未晞从前未曾听过,其羽这名字,取自何处呢?”这句话的意思陆未晞大致能够理解,就是从未在典籍书卷中读到过。 丁其羽知道这个异世是没有《诗经》的,该怎么跟陆未晞解释这个呢?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涉及到自己过去的问题呢,阿娘和莲儿以为自己从前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怕触及到伤疤,对自己的过去从来都是闭口不提的。看着陆未晞澄澈温柔的目光,丁其羽突然有一种很想倾诉的冲动,犹豫半晌说道:“这句话,出自我家乡的一本诗歌典籍《诗经》,表达的是夫妻相亲相爱、幸福美满的意思。”丁其羽的声音有些轻,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前,母亲给她讲解她姓名含义时幸福的表情,恍如隔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19章邀相见佳人倾心谈(下) “你的家乡?其羽不是兴城人?”陆未晞料想到丁其羽的身世不简单,虽然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么熟悉的地步,不应该问这么多,但是看着眼前原本开朗阳光的人说着说着突然就流露出了失落难过的表情,全然没了之前朝气蓬勃的样子,那带着绝望的眼神,仿佛是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让陆未晞莫名的心疼,忍不住想要了解其羽的故事、其羽的过去,只有明白了来龙去脉,才能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去温暖此刻失意的人。 丁其羽沉默半晌,收拾起有点失控的情绪,抬头又恢复了那个开朗温和的样子,却让陆未晞更多了几分心疼,只听丁其羽继续说道:“是啊,我家乡。我的确不是兴城人,甚至,我连乾国人都算不上。” 陆未晞心中惊讶,大乾国力强盛、疆域辽阔,乾国周边有几个国力相对较弱的国家和一些以游牧为生的部落,其羽难道是来自这些国家吗?如果不是,书上说大海尽头也有其他的国度,可根据记载,那些人和乾国人长相差异都很大,其羽看着也不像呀。 丁其羽把陆未晞的表情收入眼底,在心里想了下该如何把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个事情说得不那么玄乎,继续解释道:“其实,我的家乡不属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不过你别误会,我是指,我的家乡是一个与乾国、与这个陆地上任何一个国家都隔绝的世外桃源。额、它在很远很远的一座大山里,先祖设置了机关和…结界,让我们与这里完全隔离。所以那是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为了让对方既能理解又不害怕,丁其羽只能编了这样一个勉强让人信服的故事。 一直站在一边当透明人的磬儿越听心越惊,原来这位丁小公子来自世外桃源呀!这么说他根本就不是何家村的小木匠出身了?这样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如此气质不俗了。 “那你…怎么会?”陆未晞对丁其羽的说法没有丝毫怀疑,但心里却更惊讶了,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居然是来自避世的世外桃源吗?那他的故乡又该是怎样一番情景?他又是为何来到大乾的呢? “我是阴错阳差无意间来到了这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所以……”丁其羽顿了一下,苦笑道,“更不知道怎么回去了。准确的说,是不可能回去了。” 陆未晞感受到丁其羽话中的苦涩,丁其羽当初那种和自己原有的家人朋友完全隔绝分离的情形她想象不出,但是从方才丁其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绝望中,她能深深的体会到眼前人的感受。陆未晞不自觉皱起了好看的眉毛,眼中是浓浓的关心:“你别灰心,你一定、一定可以再找到方法回去的。”陆未晞说着关切的话,心里却有些自私地不舍这个难得的知音人回到故乡,从此两相隔绝、再不见面。比起这样的不舍,陆未晞更不忍丁其羽如方才那般绝望难过,压下心头那点奇怪的感觉,继续说道,“如果你自己找不到,我可以让爹爹帮忙,让他遍寻天下名士,找到打开结界机关的方法……” 看着陆未晞真诚关心的表情,那本就温柔的双眸中流露出的暖意沁入心头,丁其羽摇摇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陆未晞的双眼说道:“不必白费功夫,没办法的,回不去了。”停顿片刻,嘴角扬起一个阳光的笑,“不过回不去又如何呢?在这里,我也一定能活得很好。” 陆未晞被这个笑容晃了眼,也乱了心……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初初冒了小嫩芽,陆未晞也被丁其羽感染,嫣然一笑:“未晞也相信,你一定能活得很精彩。” 丁其羽笑着点头,转头看看天色,必须要去上班了,起身向陆未晞告辞道:“时辰也不早了,其羽还要去巡查城里的商户,毕竟不能第一天就偷懒得太明显是不是?”语气带着玩笑的意味,心下却有几分舍不得结束这份和陆小姐倾心而谈的机会。 陆未晞见丁其羽要走,也不好多做挽留:“那其羽去忙吧。磬儿,送丁公子出去。” “今日关于我身世的事情,还望陆小姐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秘密,连我阿娘她们都不知道呢。”丁其羽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的事情。 “其羽放心,我和磬儿都不是多嘴之人。而且,你已经完全走出那些过去,获得新生了不是吗?未晞再提起它,又有什么意义呢?” “嗯,陆小姐说的是。那我告辞了。”丁其羽弯腰一礼,转身离开,在走出房间之前,她脚下一顿,回头轻声说,“谢谢你,未晞。”才彻底消失在陆未晞的视线里。 陆未晞的心湖却因为那个称呼漾起了浅浅的涟漪…… 走出瑶律居,丁其羽心情非常舒畅开怀,虽然早就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是心里一直压着那个秘密而无人倾诉,如同斜插在心里的一根刺,让丁其羽时不时就会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所隔离出来的人。今日与陆未晞倾诉一番,道出了秘密,虽然将真实情况胡乱改编了一下,却让她有了一种终于有人懂自己、自己不再是遗世独立的一个人的感觉。 丁其羽刚回到自己的小院,迎面就遇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陆未明,他看到丁其羽立马一脸惊喜的样子:“羽弟,你这就回来啦?方才以为你中午会在这里,想来找你聊聊天来着,没想到你不在。你这是完成今天的任务了?”说着上下打量今天换上长衫的丁其羽,心中更增几分欣赏。 我能说我还没开始吗?丁其羽内心尴尬,面上也只得实话实说:“上午山总管跟我交代了相关事宜,制定了个计划,方才吃完饭在府内转了一圈,还没开始今天的工作呢,这会儿回来正要开始了。”看陆未明这个架势,要是说自己干完工作回来了,这家伙岂不是要拉着自己聊天聊到天荒地老? 陆未明瞬间一脸的失望,却又不好耽误丁其羽工作,只得说道:“那好吧…我就不耽误羽弟当差了,改日再来找你畅谈吧。”说完就向丁其羽告辞离开了院子。 陆未明离开后,丁其羽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按照上午计划的路线出发。出了将军府,府门口面前的这条街都是住宅,这些住宅全是将军的亲信手下或者亲属所有,不与陆将军沾点关系的人,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这条街上的院子住。这条街因为时时有士兵巡逻,根本没有什么地痞流氓、强盗小偷敢在这里造次的,所以它的治安是全兴城最好的。当然,因为将军府坐镇,兴城的整体治安状况在大乾诸城之中绝对是排在前列的。 将军府坐落于兴城北区,北区也因着将军府的带动成了兴城的“富人区”,住在兴城北区的人家多半都是有点财富和权势的,因此这一区域的商户规模都不小。丁其羽看着名册后的地图,来到她需要“转悠”的第一个商户,这是一家名为“六和”的客栈,也是兴城最好的客栈之一,位于兴城东北方的街角处,两条长街在此交汇,客栈生意非常兴隆。丁其羽走进客栈,此刻未到饭点,客栈的大堂稀稀落落坐了几桌人,小二摆上招牌的笑脸迎了过来:“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丁其羽将随身的记察使腰牌拿给小二看,说道:“我是将军府新任命的兴城记察使。” 见到腰牌,小二立刻从笑脸迎人变成了恭恭敬敬的样子对丁其羽行礼说道:“原来是记察使大人,您这边请,小的带您去见管事。” 丁其羽由客栈管事带着从前堂到后院都转了一遍,六和客栈是标准的古代客栈经营模式,与木甲机关基本搭不上边。丁其羽略略想了想,也没想到木甲机关能用在客栈的哪个地方,现代的经营模式理念她倒是知道一些,但是知之甚少,丁其羽也不敢“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秉持着对工作负责的态度,按照流程监督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违规违纪的行为,就离开了六和客栈赶往下一个目标。 下一个店铺是兴城最大的布庄“云罗坊”,丁其羽对这家布庄倒是很期待,希望能得到点当世先进的布匹生产技术的相关信息。丁其羽快步走进布庄,与掌柜道明身份之后,就跟着掌柜在店面里面巡查。这家布庄卖的东西确实是上品,颜色齐全、花样繁多,偶尔伸手试试触感也非常舒适,铺子里甚至还专门开辟了一大块地方来卖各色成衣。丁其羽停下脚步问道:“掌柜的,听你方才的介绍,咱们这的布匹都是从别的织坊进的货吗?还是说,你们自己也有织坊在纺织自己的布匹?” 掌柜恭顺地回答:“回大人,有自己纺织的货,我们铺面的后院就开设有织坊、染坊、绣坊以及成衣制作的工坊。您可能也了解,兴城云锦在整个大乾都是很出名的,在店里卖得非常好,索性就直接开了工坊自己纺织,咱们自个产出的布料都是上等的兴城云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20章巡商户云罗观纺织 丁其羽一听兴奋了,这布庄居然包含了一条小小的“产业链”!她岂不是在这一处就能看到纺织、染布、刺绣、制衣的全部生产现状。丁其羽心下激动,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一副沉稳的样子对掌柜说道:“那烦请掌柜的带我去后院看看吧。” “是,大人请随我来。”掌柜的领着丁其羽来到铺子后面的“生产基地”,后面一共分成了三个独立的院子。刚到后院,丁其羽就已经听见了那“唧唧复唧唧”的机杼声,不禁更多了几分期待。走进第一个小院,里面是一派忙碌的景象,织布的女工们看到掌柜的和丁其羽进了院子,都准备停下手头的工作来行礼,丁其羽赶紧制止了她们,却无法阻止一些年轻的小姑娘投来好奇的目光。 因为之前对织布完全不了解,丁其羽让掌柜的叫来一个领班的织工,仔细地介绍织布的流程。织布共有几十道工序,过程非常复杂,丁其羽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竹管笔和小本子,环视一周,院子里有两种不同的木制机关,说明目前用上生产机关的工序有两道。丁其羽耐心地跟着织工一道一道工序地观看,大脑飞转,对每一道工序都思考着能不能、有没有必要用专门的木甲机关来实现。 终于走到第一个已经用上“设备”的步骤,织工介绍说此步名为“纺线”,而用来纺线的这种滚轮状的木制工具叫做“纺车”。丁其羽细心观察,纺线的工人将从上一道工序中得到的、一指粗的圆柱状棉花拿在手中,逆时针转搓出一个头子,将头子缠绕在纺车上一段尖锐的金属丝上之后,一手有节奏地转动纺车正中的曲柄,一手配合着往外均匀地拉扯,将圆柱状棉花一点一点拉成棉线,最后再手动缠绕成一捆,完成纺线工序。 整个过程很简单,但是需要技巧,过程中摇动曲柄和拉扯棉线的节奏不配合好就容易断线或者不均匀,最后的手动缠线也是个效率极低的事情,这是两个丁其羽能想到的可改进之处。细细地记录在笔记本上,继续跟着织工看下一个步骤。 到了第二个用到机关设备的步骤“织布”,这也就是机杼声传来的源泉了,丁其羽只在影视剧里看见过用织布机织布的场景,记忆不甚清晰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这里的织布机与从前那个世界古代的织布机相不相同。听织工的介绍,在这里,织布机也没有“机杼”这个名称,而是就被简单地称作“织机”。织布机的结构可比方才的纺车复杂多了,操作也更为繁复,因此在此工序上工作的工人都是些年纪较大的妇人。看着一台织布机上来回翻飞的“梭子”,丁其羽请织工给她详细介绍织布机的运用,大脑快速地理解着织布机运转的原理,手下记录的动作不停。 彻底看明白了织布机的结构和运作原理,简单思考了一下现有方法的不足之处,没来得及细想,丁其羽又跟着织工到下一个步骤去了,她也不着急,记好了笔记她完全可以回去之后再好好消化、构思。 丁其羽指指织布机和纺车,对掌柜的和织工问道:“咱们这的手艺在整个大乾算是什么水平?乾国的布庄都是这么织布的吗?都会用织布机和纺车吗?或者还有一些其他的工具和方法?” 织工对这位真心感兴趣于纺织工序的记察使大人热情非常,丁其羽的一切疑惑她都特别耐心详细地解答:“回大人的话,咱们这的手艺在整个乾北绝对是最好的!外地进来的布我看过,有的织料子的手法不一样,但是用的都是织机和纺车,要么就是全手工,没听说哪处有别的机子。那些小织坊是用不上织机和纺车的,只有像我们云罗坊这样的大织坊大布庄才用得上。”织工脸上是掩不去的自豪。 而跟在一边的掌柜则在心里暗暗抱怨,这位新来的记察使大人也太过认真负责了吧,每道工序仔仔细细看完了不说,连织布水平全都要了解得那么清楚,这种严谨督查的态度下,哪家店还敢偷工减料、不按规矩办事?幸好自己这云罗坊一直都是严格按照规矩办事的。 丁其羽听着织工的答案心下满意,看来云罗坊的技术差不多就是当世最先进的纺织技术了,自己之前接受这份工作时的考察构想果然是可以实现的。 看完纺织,丁其羽又一一观摩学习了染布、刺绣、制衣的全部过程,收获颇丰,把陪她转悠的布庄掌柜都快累趴下了。 出了布庄,天色也不早了,丁其羽非常高效率地去了其他两个商户,没有什么值得汲取的信息,也没检查到不合规矩的地方,转完这两处,丁其羽就回了将军府换回自己本来的衣服,收拾收拾回家。 驱车一路飞快地往回赶,所幸到达家门口的时候还没有完全过饭点,丁其羽跳下车正准备敲门呢,院门唰的一下就被人打开了。丁其羽看着开门的莲儿,奇道:“我还没敲门呢,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莲儿见丁其羽平安回来,悬了一天的心都放下了,谁知这人却一回来就问傻瓜问题,没好气道:“远远就听见马车声了!不是说了要早些回来吗?我和阿娘都等你半天了。”边埋怨边将院门开到最大,方便马车进来。 丁其羽引着马车进门,有点心虚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今天第一天上工,当然得积极点了…”何况自己偷了好久懒、下午才开始正式工作呢,丁其羽跳下车、拴好马,想到刚刚莲儿开门的行为,又提醒道,“对了,下次听到敲门、确认是我了再开门,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哼~人家还不是见你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着急嘛。”莲儿跟在丁其羽的身后往屋里走,弱弱地说道。 撒娇的语气听得丁其羽心下一片柔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柔声说:“好啦,今天是我不对,我答应你,明天一定早些回来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莲儿甜甜一笑,拉着丁其羽的手腕往屋里走,“快进屋洗手吃饭啦,都要饿死了。” 丁其羽闻言乐了:“哈哈,以前都是我喊饿,今天居然把莲儿都等饿了,真是罪过罪过,明天我一定赶早!” 其实哪里是莲儿饿了呢,只是盼望出门在外的人早归,早早做好了晚饭,心中纠集着担心和着急,时间过得格外煎熬罢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莲儿和大娘都对丁其羽第一天的工作情况充满了好奇,丁其羽干脆端着小板凳,坐在两人面前,把一天内在城里的事情基本都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午后瑶律居的那段畅聊。 何大娘听着就无比自豪,自家阿羽真是厉害能干,年纪虽然小,却能将差事办得好好的,待人处事方面也完全不需要担心。莲儿见丁其羽绘声绘色、心情颇好的样子,就知道阿羽在城里没有受人欺负、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就完全放下了心。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丁其羽回房坐在桌前翻笔记,整理今天收获的信息,将自己的新想法、新构思记录在另一个册子上。 莲儿洗好了澡准备回房,路过丁其羽房间时见房里还亮着油灯,轻轻掀开门帘的一角,就看见在暖光的映照下丁其羽那认真专注的背影。 怕阿羽被自己吓到,莲儿故意走出些脚步声,来到丁其羽身边问道:“还不准备去洗漱吗?” 丁其羽没有抬头,手上依旧写着字:“嗯嗯、就快了,一会就去洗洗睡了。” 随着莲儿的靠近,鼻息间似乎萦绕起一阵淡淡的清香,莲儿刚沐浴完吗? 又写了两个字,丁其羽突然想起午饭的事,想对莲儿说:“对了……”却在抬起头来看见莲儿时愣住了。莲儿明显是刚沐浴出来,小脸上被水汽氤氲的粉红还未褪去,湿润的秀发捋成一股搭在一侧的肩头,将肩头的衣服浸润出些许水渍。内衫外只披了件薄薄的外衫,外衫也是由莲儿的两只小手拢着,难免露出领口些许白皙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浑身还飘散出淡淡暖暖的女儿香,怎能让丁其羽不愣神?! 等着丁其羽说下文的莲儿,发现她忽然变得有些炽热的目光,原本粉粉的脸蛋瞬间烧红了,裸露在外的那些皮肤都被那目光灼得火辣辣的,赶紧低下了头,又拢了拢外衫,轻咬了一下下唇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嗯?”嗯?!丁其羽暗骂自己一声流氓,怎么能看莲儿看呆了,心里蹦出一个正义的小其羽把方才那个流氓小其羽一脚踹飞,尴尬地咳嗽一声才说道:“那个,我之前就想跟你说来着,明天别起那么早了,我的午饭随意弄点就行,今天中午的也太丰盛了,我都吃不完。” 莲儿闻言,被转移了些许注意力,抬头坚持道:“不是说了吗,我怎么准备我自有安排,你别管这么多。而且,我起的也没多早。” 丁其羽是打定主意不想让她那么累,威胁道:“那也不行,你必须听我的,不然我就不带午饭去了。”说着又放软了语气,“听话,我不想你起那么早,否则我心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第21章访丰登伊人倚楼歌 莲儿看出丁其羽眼里的认真,感受到阿羽对自己的关心,心里一甜,也不再执拗了,点点头,嘱咐丁其羽早点休息后就回房去了。 第二日,丁其羽早早地就来到将军府的小院,准备换上“工作衫”的她发现昨天被她脱下叠放好的衣服已经被人拿走换成了一套新的长衫。连工作衫的换洗都包了吗?这员工福利也太好了!丁其羽也没有太在意,穿好衣服带上该带的东西就出发“转悠”去了。 昨天晚上睡觉前顺道“预习”了一下今天的内容,丁其羽准备一天之内看六家店铺,当铺、胭脂铺这种铺子对她来说没什么吸引之处,主要巡查其有没有违规违纪的行为就行了,最吸引丁其羽的倒是那家名为“丰登”的米铺。据名册上的介绍,这家米铺是兴城第二大的米铺,规模仅次于江南傅家名下的那家“望岁”米铺。望岁自己去不了,想来这丰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丁其羽巡视完了一家当铺、一家酒楼,针对酒楼后厨的混乱状态提醒督促了掌柜一番,就去到了那家丰登米铺。踏进店门,就能闻到米香,丁其羽环顾一周,店内的四周整齐地堆放着装满大米的麻袋,店铺正中摆放的木制货柜是供客人挑选的地方,形式已经非常类似于现代超市里卖米的地方那样,一小格一小格内盛放着不同品质、口感的大米。 小伙计迎上来招呼丁其羽,丁其羽道明来意后,依旧像昨天一样询问掌柜:“掌柜的,米铺里的米都是从外地或者农户手里直接运来的吗?有那种自己生产的吗?”丁其羽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过程,怕掌柜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指,从稻谷变成大米这个过程,你们有自己做吗?” 丰登米铺的掌柜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崇尚“和气生财”的那种类型,他笑呵呵地回答丁其羽:“有的有的,除了外地口感不同的大米是直接进的货,兴城大米都是我们自己杵米再筛选出来的。”说着伸手捧起一小把大米,“我们丰登米铺最注重品质,大人您看,我们这兴城大米里您可是一粒杂质都瞧不见!我们怕运输过程中掺入杂质啊,都是把稻谷运来谷仓,直接在这里选谷、筛米。所以您别看我们店面不大,其实后面别有洞天的!” 丁其羽心里大呼妙哉,又是一家生产销售一条龙的店!不禁也跟着掌柜开朗笑道:“店面的安排、伙计的服务都很好,掌柜也带我去看看你们这后面的‘洞天’吧。” 后院的生产场地果然不小,许多年轻劳力在自己的工位上挥洒着汗水,掌柜的见丁其羽感兴趣,很自觉地为她介绍起来。 这已经经过晾晒的稻谷从农户那里运来之后,首先要经过“选谷”这个步骤,将稻谷根据饱满程度筛分为上、中、下三等,按等级分别存入谷仓的不同区域。丁其羽见在场的选谷工人们各个抱着个大筛子,靠双臂摇晃筛子,来筛选颗粒不同的谷物,不禁觉得这选谷的方式也太原始了,不仅费劲、效率还低,简单地支个架子弄个曲柄摇杆机构也能很多省劲儿啊。 选谷之后是“杵米”,在杵米这里干活的工人都是壮劳力,因为杵米是个非常耗费气力的工作。每个工人面前都有一个名曰“米杵子”的木制机关,结构很简单,大致就像跷跷板一样,中间一条横杆穿过一根粗大的木头柱子,大木柱子以横杆为转轴,横杆两侧架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作为支撑。大木柱子的一头踩在工人的脚下,另一头是一个分量不轻的杵头。工人手扶住米杵子的把手,脚踩住大木柱子这头,用力将另一端的杵子头抬起来,然后撤力,使得杵头重重地砸向放在杵米臼中的稻谷,将稻谷外壳和米粒砸分开来。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声此起彼伏,工人们都是满头大汗却不曾有一刻停歇。丁其羽记录下要点,觉得这杵米工序有不少可以试着改进的地方,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有影响力的机关术师,推广出更加优良的生产型木甲机关,也算是为改善这些劳苦人民的工作环境出了一份力。 杵米之后,谷壳和一些其他杂质会混在米中,因此下一步也是筛选,不过这一次是“选米”而非“选谷”,用的依旧是人力加筛子这种原始的方法,分选出洁白无瑕而又最为饱满的好米、品质稍次的次米、杂质三种。因此经这道工序筛选出的米又有了好、次两个等级,而第一步选谷筛出的下等稻谷是不经过后面的工序而直接按超低价出售的,因此,算上之前选谷做上中下三等分类,一共就把米分为了五个等级。 丁其羽一边记录一边暗想着用筛子筛选的办法原理无外乎就是根据颗粒的粗细体积不同,把小的漏出去、大的留住。那换个角度考虑,是不是也可以用重量来筛选呢?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让重、中、轻三种不同重量的颗粒自动分开呢?丁其羽脑袋里构思出一个机关朦胧的雏形,几笔写在手册中,留待回去过后再细想。 看完丰登米铺,已经快达饭点了。回到将军府吃午饭,丁其羽看着内容依旧丰盛的食盒忍不住叹气,早上接过莲儿递来的午饭包裹一掂量,就已经猜到那个傻丫头肯定是没听自己的话,让人既幸福又心疼。 吃过午饭,丁其羽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要是以前的她,在这种情况下,一定是听着轻音乐坐在阳台上闭目养神。突然灵光一闪,又想起了昨日在瑶律居听的琴曲……酷爱听音乐的丁其羽抵挡不住诱惑,不如再去碰碰运气吧?万一陆小姐正巧就喜欢在宁静的午后弹琴呢? 心动不如行动,丁其羽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衫离开小院,昨日来回一趟,方向感一向很强的她对怎么去瑶律居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到了瑶律居,这里是一片宁静美好,并没有听到琴声,丁其羽撇撇嘴,有些失落。 周围没什么人,丁其羽想着来都来了,这里的景致可比别处美多了,不如就在这歇会再走。走到柳树下的草坪上席地而坐,依旧是靠着树干闭上双眼,感受着湖面偶尔拂过的微风,整个人一副慵懒的样子,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刻’闲”的意味。 才歇了不一会,袅袅琴音忽从湖心小楼响起,丁其羽嘴角一扬,也没睁开眼,开始享受这动人的旋律。 悠扬的琴音弹过几声,就闻婉转灵动的歌声飘荡而出:“ 小楼独坐云山远 烟波轻笼水涟浅 昨夜心事谁人知 思愁茫茫梦缱绻 临风远眺倚阑干 犹记年少初见时 枫林渡口秋水岸 秋千蹴罢遗佩环 此去经年两不相见 咫尺天涯分飞孤雁 水岸渡头过客羁旅千重千 难现昔日欢颜 梧桐深院再无旧时秋千 环佩欲寻无缘 云山远 水涟浅 思梦连又连 连又连年又年 问君心事何所知 幽梦碎何年?” 陆未晞冠绝天下的琴艺配合着她温柔动人的声线,一曲深情而缱绻,道出一位佳人与心上人两相分离的愁思,让丁其羽完全沉醉在这番温柔里,心动不已。曲终,瑶律居恢复了宁静,许久,丁其羽才睁开双眼,深深地望了眼湖心小楼。如果有一天,能和她共唱乐歌,那该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而湖心小楼内,陆未晞方唱罢一曲时下在大乾闺阁小姐间非常流行的《倚楼调》,磬儿就迫不及待地从外间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又来了?”陆未晞听清磬儿的话,轻问道。 得到磬儿肯定的答案之后,陆未晞转头望着湖面思绪飘远。 听过了曲子,丁其羽觉得身心都得到了很好的放松。下午,丁其羽高效地完成任务,换好衣服离开将军府,去市集上买了不少吃的用的,早早地就驱车回家了。 丁其羽拍响院门,刚说了句:“我回……”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啦”俩字,门就开了。 门内,莲儿俏皮一笑:“这回我可是很听话,确认了是你才开的哦!” 门外的丁其羽收回还保持着拍门姿势的手,也笑着说道:“这回我也很听话,回来得够早吧?”又指了指车上,“而且,我还买了好多好吃的哟!” 莲儿故作思考状,片刻后才点点头:“嗯…差不多,勉强算你过关吧。我也就刚刚做好饭而已。” “哈?这会还这么早,饭都已经做好了吗?!”丁其羽牵马的动作一顿,以前也没吃这么早的呀。 “也不早了好不好。该吃饭了!快弄好这些吃饭!”莲儿双手叉腰反驳道,说完扭头就进屋了。 “哦哦、好吧。就来!”好脾气的丁其羽瞬间屈服于莲儿的“淫威”之下。 晚间,丁其羽整理着一天的笔记,在草稿上拿着炭笔比比划划,想要设计出一个能够依靠重量来选谷、筛米的木甲机关。脑海里的构型越来越清晰,废掉的草稿越来越多,留下的图案也越来越复杂、具体。最终,一个完整的筛米机结构图展现在图纸上。丁其羽细细检查了一遍图纸,在这张初代筛米机图纸的右下角写上落款,等待着付诸实践的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第22章因缘会青楼误负伤 就这样忙碌又平静地过了近一月,丁其羽每日都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巡查着名册上的店铺。每天有一项雷打不动的活动,就是中午会去瑶律居听琴。而湖心小楼里的那位佳人也像是与丁其羽约好了似的,每日的琴声都如期而至。只不过,两人除了一月前的那一次会面聊天之外,就再未见过面了。 丁其羽将听琴当成了一种午后放松享受的活动,陆小姐的琴音动听,音律中蕴含的琴意更是动人。丁其羽能从她的琴音里感受到她弹奏词曲时的心绪,自己的心也仿佛被琴声吸引着,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心。 而陆未晞那边,磬儿这丫头倒是每天都能在瑶律居看见丁其羽,每次都会随口跟自家小姐提上这么一句,磬儿并不在意她家小姐听没听见,陆未晞也没有对此有什么回应。 其他的闲暇时间里,陆未明有时会去找丁其羽聊聊天,一个月下来,丁其羽和陆未明也称得上是朋友了。 这一晚,丁其羽照例在睡前预习明日要看的商户,只看了一眼名册就哀叹一声把册子盖在了脸上,哀怨道:“哎…就剩它了。”认命般地拿下脸上的名册,自我安慰,“去就去吧,上午去总没事吧!” 名册上兴城北区的商户都差不多看完了,最后剩下的几家里面包括了被丁其羽一直刻意跳过的那家名曰“寻芳院”的青楼。作为“史上最认真负责记察使”的丁其羽,自然不能不去这寻芳院;但作为二十一世纪优秀青年的丁其羽,虽然内心有那么丝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对这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有点发憷。那种雅致高洁、丝竹悦耳的青楼应该只存在于小说故事里吧?!因此丁其羽完全不敢期待在青楼里遇见一个冰清玉洁、冷艳绝色的花魁什么的,心里除去那么点好奇,就全是发憷。不禁腹诽了一遍又一遍:将军府的产业为什么还有青楼,到底是谁主张开的这寻芳院啊! 放好名册,上床睡觉,丁其羽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决定明天必须要一大早就进城,传说青楼上午都不做生意,应该不会有事的。安慰抚摸心中小角落里蹲着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其羽许久,才终于进入了梦乡。 翌日,丁其羽确实很早出门、很早就开工了,看完两家寻常店铺,脚下踌躇,朝寻芳院的方向慢慢迈着步子。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再不去难道等到下午再去?!丁其羽这么一想,绝对不行!赶紧加快了步伐。 站在上书“寻芳院”三个大字的楼前,丁其羽看看时辰,现下是巳时,嗯,很安全。这寻芳院不愧是兴城最大的青楼,仅从外观就可以看出其财大气粗,沉木雕花的大门又宽又高,显得气派非常。大门已经打开了,不过门口还没有迎客的人。丁其羽朝里望了一眼,宽敞的大堂里,有几个夜晚留宿的客人从里面出来,还有些被称作“龟公”的下人在干杂活。 没瞧见什么不和谐的场面,丁其羽挺挺腰板走进去,大堂内的一个龟奴看见了她,见她衣着上乘相貌不俗,跑上来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这位爷,您来得有些早,咱们院里还没开始做生意呢,您可以在堂里坐会,该一会就有姑娘出来了。” 出来了那还得了?丁其羽一听,赶紧拿出文书腰牌道明身份,龟奴一见她是上头派来的人,态度那是恭敬谄媚到了极点,立刻领着她去见寻芳院的老鸨。 青楼应该也没什么可以违规的吧?丁其羽听老鸨介绍了一下经营情况之后就准备走人。倒是老鸨,见这位新上任的记察使大人生得唇红齿白、俊俏非凡,心下有荡漾,希望能多留留丁其羽,就想带她在院里巡视参观一番。丁其羽闻言一惊,立马拒绝,这青楼有什么好参观的?! 走为上策,丁其羽斩钉截铁拒绝了老鸨送她出去的请求,老鸨见坚持无望,只得又回去补觉去了。 丁其羽脚下生风、快步下楼,刚下到大堂,背后就响起错乱的脚步声,丁其羽被身后跑下楼来的一个干瘦男人撞了一下。丁其羽揉揉肩膀,不满地回头,见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停步,飞快地冲向大门口。 忽闻楼外传来一阵非常急促的马蹄声,那个男人脚步一顿,转头就往回跑,满脸都是吓破胆的样子。 “嘶——”伴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一匹通体赤红的神骏良驹驮着一个年轻女子飞跃而入,马上的女子一袭火红的衣衫,左手捉着缰绳,右手握着一根长鞭,飘逸的广袖随着骏马的腾空而翻飞,露出缠着红绫的藕臂。朱唇点着如血般的红色,长长的眼睫下,明眸凌厉而有神,秀眉间点缀着如火焰般的花钿,显得妖异又炽烈。 丁其羽被这同时散发出飒爽英气与妖冶魅惑两种气场的女子给怔住了。那女子勒住身下的赤红骏马,扫视一圈大堂里所有因着眼前突发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目光在触及丁其羽这边的时候忽而变得锐利,强烈的杀气倾泻而出,手中的绛色长鞭如飞蹿出洞的火蛇一般,直袭丁其羽身后刚跑上楼梯的那个男人。 丁其羽只觉被人狠狠拽了一把,脚下不稳、后退两步,那原本袭向身后人的鞭子直向她面门劈来! 马上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想立刻收劲已是来不及,尽力一收却只让劈出的鞭子稍微偏了点方向。 看到鞭子袭来丁其羽没时间闪避,只得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去挡。 “啪!”一声鞭响,或许还和着布帛撕裂、皮肉拉开的声音,丁其羽只觉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冲上大脑。那火蛇鞭不是一般的鞭子,鞭上有细密锋利的倒刺,再加上女子鞭法了得,这一鞭出了十成的力道,哪怕最后时刻的补救卸了些劲,丁其羽手上的皮肉还是被拉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丁其羽低头一看,衣袖完全破开了,鲜血从惨不忍睹的皮肉间肉眼可见地流出来,整条手臂正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她算是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被抽到皮开肉绽”啊! 自己这是被后面那个男的当成了人肉盾牌了!另一手扶着已经痛到快失去知觉、已经没力气抬起来的手臂,丁其羽心下的怒火一窜而出,转身看见那个男的正往楼上逃窜。 拿无辜的人挡鞭子、还夜宿青楼,这男的想想便知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幸好红衣女子的鞭子最后时刻变了向,否则,那鞭子要是抽在脸上、心口上的,自己不废了?!丁其羽目光紧锁那个男人,心中暗骂一句,咬着牙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飞箭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丁其羽单手举弩、快速瞄准楼上的男人,“嗖嗖”两支飞箭射出。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双腿各挨了一箭,扑倒在地。 短短眨眼间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一大串儿事,红衣女子已跳下马来,此刻刚追到丁其羽身边。就见丁其羽用一个小机括打出的暗器一下就撂倒了那个男的,移向丁其羽的目光中丝毫不掩饰赞赏和感激,又发现丁其羽的衣袖已经被鲜血染红,转头看了看在地上挣扎的男人,启唇愧疚地说道:“抱歉,误伤了你。”说罢抬手解下自己缠绕在手臂上的红绫,递给丁其羽。谁知丁其羽没理解到她此举的含义,那姑娘又是个急性子,见丁其羽不接红绫,上前一步,直接拉起丁其羽受伤的手臂,在丁其羽吃痛蹙眉的表情下将红绫紧紧扎在了丁其羽伤口的上方,一边解释道,“暂时止血,请公子稍等我片刻。” 原来她是想给自己压迫止血,丁其羽点点头,她要自己稍等是想帮自己处理伤口吗?放回飞箭弩,没受伤的手压住扎紧的红绫,忍耐着那尖锐的疼痛,默默地心疼着自己。 红衣女子快步走到那个干瘦男人身边,提着他背后的衣领拖着他下楼,扔到了骏马旁边的地上。这时,门外正好跑进来几个腰间也别着长鞭的劲装女子,见红衣女子已经将干瘦男人捉住了,为首的劲装女子上前笑道:“师姐不愧是师姐,一出手必是手到擒来的,这么快就抓住了。据说这男的有点功夫,还以为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呢。” 红衣女子唇角一勾:“捆起来带下去吧。” 丁其羽之前还以为这红衣女子是那个猥琐男的老婆呢,还在想着太可惜了、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下一听,原来这位年轻的姑娘不是那人的娘子啊,但是——难道她们这是个专门捉拿猥琐男人的组织? 四周的零散围观者已经散了,这时候青楼人本来就不多,没出人命没损坏物件,青楼捉人这种戏码更是经常上演,没什么稀奇的,何况事情发生得快,也没人通知老鸨。红衣女子三两下交代完事情,走到丁其羽面前,利落地抱拳一礼:“方才误伤了公子,非常抱歉。你伤得不轻,跟我到城中医馆去包扎一下吧。”她的语气里带着愧疚,毕竟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不是一两句“误伤”、道歉就可以随便抹过去的。自己练的这离火鞭自己知道,那一鞭子下去的疼痛不是谁都受得了的,眼前这个人挨了一鞭子居然还能冷静地出手相助、制服歹人,皮肉裂开、鲜血直流也是一声不吭地忍住。红衣女子在心里对丁其羽生出几分欣赏。 这么严重的伤当然是得去医馆的,她要带自己去当然更好,丁其羽丝毫没有客套忸怩,当下点头同意:“好,有劳了…”声音有点不稳,明显是疼得厉害。 红衣女子让她的同门牵走了赤色宝马,她与丁其羽来到附近的一家医馆。丁其羽坐在诊桌前让大夫处理伤口,大夫看见丁其羽前臂上的伤,又瞥了一眼红衣女子手里的鞭子,解下扎紧的红绫,摇着头感叹道:“啧,这抽得够狠的啊!再使点劲儿都能见白了!这鞭子威力不小,肉居然都能拉碎了这么多!”说得丁其羽瞬间觉得更痛了,旁边的红衣女子则是难掩一脸的尴尬和愧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章 第23章治臂伤归家暖意浓(上) 大夫用剪刀剪下了丁其羽部分染血的袖子,拿出消毒用的烈酒,对丁其羽说道:“小兄弟,酒上去会很疼,你忍着点。”说着也不等丁其羽回应,就将烈酒倒在伤口上为其消毒。 “嘶!!”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丁其羽咬紧牙关,没受伤的手死死攒住刚解下来的红绫,侧过头不想再看烈酒和着鲜血流下的场面,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一旁观看的红衣姑娘也不禁捏上了拳头,紧蹙着秀眉。 用酒消完毒、撒上金疮药,大夫见金疮药被伤口处渗出的血冲开,思忖片刻说道:“药上不去,还是得缝合一下。而且这伤口又长又深,不缝合怕是会重复地裂开,最后落下病根。” 丁其羽煎熬万分,心中吐槽一句:我看也得缝针!这么大的一条口子好不?!不过这有麻药吗?心里有些紧张,为了手臂快些好,只得硬着头皮同意:“好的,麻烦您了…” 红衣姑娘揪心地看着大夫给丁其羽治伤,想到自己练武时也受过鞭伤,被离火抽伤虽然疼,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呀,比起彻夜的钻心之痛差远了…今天瞧着这人手上的伤,怎么就感觉刚刚那一鞭子造成的疼痛简直难以忍耐呢?越看是越揪心,红衣姑娘愈发佩服起丁其羽的冷静来。这之中估计是有愧疚效果的加成。 大夫拿来一瓶褐色的药粉,撒在伤口周围,随着药效的发挥,丁其羽感觉到伤处出现了一种麻麻的感觉,那药粉应该是麻药。但是很明显,这麻药的效果只是杯水车薪,该疼还是疼啊… 大夫从针囊里抽出细针,穿好特制的线,在火上消了毒,直直就扎入了皮肉。 丁其羽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却仍旧咬牙忍住,牙都快咬碎了。一针又一针,这般持续又尖锐的痛还只不是一般的难熬,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得痛快啊! 空气非常安静,细针刺穿皮肤、长线摩擦皮肉的声音都能听见。红衣姑娘早就偏过头不想再看了。丁其羽额头渗满了汗水,疼到快要晕厥过去,低着头紧紧闭着眼睛,听着这针线的声音,她感觉大夫就像在缝猪皮袋子一样……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的,除了丁其羽也没谁了。想起从前,丁其羽在医院拔智齿的时候,淡定地望着带着面罩的牙医,也觉得他敲敲打打、生搬硬拽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牙齿,而是扎在墙里的钉子。 终于缝合好了伤口,丁其羽都快虚脱了,背后的衣服完全被冷汗浸湿。大夫给她敷上了一层金疮药,包上层层的纱布,再在纱布外缠几圈长绷带,绕过丁其羽的脖子吊着伤臂。丁其羽苦了苦脸,指着绷带弱弱地问:“还需要吊着啊?能不能不吊着?我不想让家里人看见担心…”如果不吊着,她换件衣裳还能把受伤这件事遮掩过去,不想阿娘和莲儿为自己担心啊。 红衣姑娘一听,没想到这人还挺体贴的嘛… 大夫一脸严肃地坚持道:“前几天都得吊着,你这伤口一用力就容易撕开流血,这样才能防止你用力。还有,每天都得来换药,伤口不要沾水。” 丁其羽没办法,只得妥协:“明白了,多谢大夫。” 丁其羽动作不便,快不过红衣姑娘,让她抢先一步替自己付了医药费。两人走出医馆,红衣姑娘拿出一锭十两的金锭子递给丁其羽:“今日真是对不住公子了,这点赔偿请收下。” 丁其羽一看,嗬!又是一有钱的姑娘,刚刚都已经让她给了医药费了,自然不能收她的钱,于是拒绝道:“姑娘是无心之失,而且你也帮我付过伤药费了,这钱就不必了。” 谁知红衣姑娘直接把金锭塞到了她手上,有几分霸道地说:“那就不为了道歉,就算是感激公子帮我捉拿那个贼人了,你必须收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咯。”说罢,对丁其羽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红唇绽放一个耀眼的笑容,转身离开。 丁其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金子,突然发现那姑娘的红绫还在自己手里、忘了归还。“诶——”丁其羽想叫住她,可是抬头才发现那一袭红衣早就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头。 丁其羽无奈,将金子放入布包,这红绫…丁其羽用单手将它叠起来,无意间发现红绫的一角绣着一个“漪”字,估计是她的名字吧。丁其羽笑笑,将叠成小方块的红绫也放进了布包。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忘记这倒霉又神奇的一天了,抱着伤臂,大步向将军府走去。 耽误了那么久,丁其羽回到将军府时才感觉到异常饥饿,非常勉强地用单手热好了饭菜,吃完收拾好后,已经是未时了,丁其羽一怔,糟糕,错过了听琴的时间!陆小姐一般也就弹那么一两首曲子,偶尔会稍多,现在赶过去的话肯定也听不到曲子了。心下可惜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好奇,陆小姐她会不会知道自己今天没有去听琴呢?应该不会的吧…… 瑶律居的湖心小楼内,陆未晞方才抚罢琴,状似无意地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可惜隔着木墙什么也看不见。听磬儿说,丁其羽每天都会坐在柳树下听琴,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弹琴时间不定的陆未晞,才多了一个在午后抚琴的习惯。想象着那人听琴时的神态动作,陆未晞扬起了嘴角。有这样一个人,能听懂自己的琴,能如此坚持、如此执着地听着自己的琴,真的很好。 这时,磬儿从外面回来,直接冲到陆未晞面前说道:“小姐,奇了怪了!今天,那个其羽公子居然没有来瑶律居诶!”之前的每一天丁其羽都会来,所以她都只是在小姐身边顺口提一提,今天情况太反常了,居然没来!这让磬儿惊诧不已,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跑回来报告了给自家小姐。 “嗯?没来吗?”陆未晞怔愣,似是在与磬儿解释,又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没来也挺正常吧…可能今日有别的事呢?毕竟,听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泛出一阵淡淡的失落感。 磬儿思索片刻,说道:“记察使能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呢?”忽然一惊一乍,“小姐,你说丁公子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听磬儿这么一说,陆未晞也觉得心下不安,“磬儿,你去打听打听他今天中午有没有回来。” “嗯嗯,我这就去!”磬儿领命,跑出了湖心小楼。 这边,丁其羽刚刚挑战完高难度的换衣服操作,换上了一件新的束袖外衫,又把绷带挂回脖子上,坐在椅子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自己这是遇到江湖侠女了吧,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轻功内功之类的东西呢?自从谢必安冲破丁其羽“崇尚科学”的世界观之后,轻功内功这种程度的东西对她来说就很容易接受了。不过,方才没看见他们使用轻功内功啊,那一鞭子的招式倒是非常漂亮,而且威力十足。想到那一鞭子,伤臂又是一阵疼痛,丁其羽暗叹怎么别人逛青楼邂逅花魁,自己逛青楼就弄个几级伤残呢? 想着些有的没的,休息了一会,“史上最负责记察使”丁其羽又出发去工作了,她前脚走出将军府,磬儿后脚就赶到了府门口,向门口一位一丝不苟站岗的护院问道:“请问你们今天中午有看到兴城记察使丁其羽公子回来吗?”站岗的护院们早就把丁其羽记熟了,所以磬儿才直接跑来门口询问。 “嗯,丁公子回来过。片刻之前刚离开。”护院答道。磬儿询问的这位护院也是个性格死板的大哥,问什么就答什么,既没说丁其羽今日晚回来了很久,也没说她手上吊着绷带。 这个回答表达出的信息到了磬儿那里,就转化为了:“照常回来了,无故未去听琴。”害得人家陆小姐听了磬儿的传达之后,心下又是一番失落,独自有些不安地猜测着丁其羽是不是明日也不会来了?这份坚持是不是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我们“史上最负责记察使”丁其羽丝毫不知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惹了佳人不开心,依旧拖着伤体“转悠”在工作岗位上。丁其羽心里苦恼,成了“独臂大侠”,这下还怎么记笔记呀。看来养伤这几天得改改计划,只巡查一些对她来说没什么信息汲取的店。完成了今天的计划回到将军府,至此,丁其羽已经把兴城北区所有的店铺都逛完了一遍。 丁其羽换上自己的衣服,本来还计划着今天去集市买点东西回去的,现在成了伤员,也不太想去了,决定还是直接回家。 快到何家村的时候,丁其羽纠结半晌,停下车把吊在脖子上的绷带摘了下来,还是不想她们担心自己,只在家这会不吊绷带应该没事吧? 如往常一样,莲儿开门将丁其羽迎进来,依旧是很乖巧地陪着她把马车安顿好。莲儿在场,丁其羽也不好只用单手行动,忍着疼、装作若无其事地弄好这一切的时候,手都又开始发抖了。 丁其羽确认了一下马车没问题,回身对莲儿说:“走吧,吃饭去。” “嗯。”谁知莲儿并没有直接进屋,而是伸手来拉丁其羽进屋,之前莲儿也时不时会这样,但丁其羽完全忘了这一茬。莲儿好巧不巧地正好拉的是受伤的左手,等丁其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嘶——”突然这么一下,丁其羽实在没忍住,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完,这下准暴露了。 丁其羽的声音让莲儿一惊,赶紧松手,急道:“阿羽?你怎么了?” 丁其羽缓过劲,摆出一副没事的表情:“没事没事,就是你突然拉我,我吓了一跳。” “不可能!你骗人!把你胳膊给我看!”刚刚丁其羽那个样子,莲儿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显就不是没事,阿羽的手臂肯定是受伤了!想到这里,莲儿眼眶都急红了。 见莲儿红了眼眶,丁其羽一阵慌乱心疼:“好好、给你看给你看,你别急,没什么大事,嘘——别让阿娘听见了。” “什么事不能让我听见?” 何大娘听到了莲儿喊的那一嗓子,从屋里出来正巧听见丁其羽这么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4章 第24章治臂伤归家暖意浓(下) 莲儿听见何大娘的声音,转过头来一脸委屈地望向何大娘,眼睛红红的,虽然没说一个字,但是看到她表情的两个人都从中读出了一句话:你看阿羽! 好吧、这下阿娘也知道了,还想瞒着她俩呢,结果刚一进门就暴露了。丁其羽尴尬地笑笑:“阿娘,没什么的,就是今天不小心受了点伤。” “受伤了?哪里伤着了?!”何大娘冲到丁其羽面前急切地问。 “是左手手臂。不知道还有没有别处…他还想瞒着我们!”莲儿抢答道,声音透着那么一股子浓浓的委屈劲。 丁其羽赶紧接口:“额没有没有,就只是这只手臂受伤了。你们别紧张,我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大夫都说没什么的,咱们进去,我慢慢说。” 三人进得屋内坐在桌前,两人呈合围之势围着丁其羽,莲儿那委屈的小眼神就没离开过丁其羽,让丁其羽觉得受伤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莲儿,心里软软的。 丁其羽小心地把袖子卷上来,露出手臂上厚厚的纱布。因为伤口又深又长,火蛇鞭上密布的倒刺更是将皮肉拉碎不少,虽然缝了针,还是有些渗血。纱布上已经隐隐显出红色。何大娘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莲儿眼里已经蓄上了水光,丁其羽心里暗骂这大夫怎么也不再多包几层,开口安慰道:“阿娘,莲儿,看着严重而已,大夫说休养几天就好了。别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的?啊?”何大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以为丁其羽是受了别人的欺负才受伤的,没有考虑过“误伤”这种情况。 丁其羽把卷上来的袖子又放回去,以遮住她们的目光。事到如今,也只得乖乖把前因后果说出来,免得她们瞎想:“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去巡查将军府名下的一家青楼…” “青楼?!”莲儿惊呼一声,眉心都皱成了一座小山丘,含着眼泪的眼睛直视着丁其羽。 丁其羽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丝控诉的意味,赶紧解释道:“额、别误会啊莲儿,我也一点都不想去的!那青楼是将军家的产业,我身为记察使,职责所在,没办法推脱,必须去的。而且我还是特地挑的早上去,早上青楼都不做生意的。” 莲儿小声嘀咕:“这还差不多…大将军家怎么还开青楼呢…”又瞥到丁其羽的伤,“然后呢?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我巡查完准备出来的时候……”丁其羽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不过对自己的伤倒是没有细说,说完从布包里取出那锭金子交给何大娘,“所以啊,我这伤也不算是白受了,这锭金子能换好几十两银子呢!” “阿娘宁愿不要金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这孩子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自己的安全呢?虽然知道丁其羽是开玩笑的、是想让自己放宽心,何大娘还是忍不住教育她。莲儿也深表同意,银子哪有阿羽重要? 不过两人听完来龙去脉,稍稍安了些心,只要不是阿羽被别人欺负了就好。而且这事没法怪谁,怪那男的吗?他也被捉了,肯定会得到惩罚;怪那打人的姑娘吗?人家也是无心之过。 “那大夫具体怎么说?”何大娘问。 “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按时换药,前几天稍微注意下就好了。主要不能碰水。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吃饭吧?饿了呢。” 莲儿点点头,用手背抹了两把眼睛,起身去灶屋端饭菜去了。 丁其羽想着既然都暴露了,还是保护着些、快点恢复才好,拿出绷带吊在脖子上,伤口从刚刚回来就没停止过疼痛,可能是用了点力把伤口又撕开了。 何大娘看着丁其羽那吊手的可怜样就心疼,虽然没看见伤口什么样,但是那么长一截胳膊全部缠满了绷带,布上还渗出了红色,想想都知道伤口有多严重。 莲儿把饭菜摆好就直接坐在了丁其羽旁边,拿过她的碗筷,作势要喂她,丁其羽忙道:“诶诶!莲儿,我伤的是左手,吃饭完全可以自己来的,不用这样。” 莲儿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依旧举着碗筷,保持喂她的动作。这无声的攻势直接让丁其羽认输了,只得乖乖由她喂着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了饭,大娘和莲儿一致将想要帮忙的丁其羽赶走。丁其羽回房拿出名册,想着明日开始就要去看南区了,单手用着潦草的笔记把原来制定的计划做了一些调整,有价值的店铺都往后推,胳膊好了再说。 虽然已经入秋,但傍晚仍有几分灼热,丁其羽站起身,想将外衫脱掉,刚把脖子上的绷带取下来,别扭地找到位置想要松下腰带,莲儿就掀帘子从外面进来了,她把手里端着的一盆水放下,说道:“你想干嘛?我帮你。” 丁其羽尴尬笑笑:“有点热,想把外衫脱掉。” “嗯…我来吧。”莲儿抿了抿唇,走到丁其羽面前,伸手找到腰带的结,轻轻一拉,松开腰带,取下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叠放好。她全程都低着头,丁其羽只能看见她梳着简单发饰的头顶和一双泛着粉色的耳朵。放好腰带,又回到丁其羽面前,手指解开丁其羽胸前的绳结,敞开外衫,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沿着肩膀脱下右手的袖子,又小心翼翼地缓缓褪下左边的袖子。 两人离得很近,莲儿能感受到丁其羽的目光全程没有离开过自己,脸颊愈发滚烫。丁其羽则有些沉溺于这样美好和谐的氛围之中,她暗下决心,要保护眼前这个女孩一辈子,让她一辈子幸福快乐。 莲儿将丁其羽的外衫叠好,眼神有些闪烁,磕磕绊绊地说道:“那个,我帮你打了水,洗、洗漱。”说罢放下外衫,拉着丁其羽坐下,拧干盆子里的毛巾,轻轻为丁其羽擦脸,动作带着几分生疏、几分别扭,却很明显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柔情。 有莲儿悉心的帮助,丁其羽很快就搞定了一切,嘱咐莲儿回去早些休息。丁其羽手受伤了做啥也不方便,索性吹了灯躺上床,却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一来时间还有点早,二来是手臂传来的疼痛完全忽略不了,哪种姿势都觉得痛,直直放在身侧觉得扯得慌,曲着放在身体上又觉得压着疼。纠结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勉勉强强游离了神识,进入了睡梦中。 门口,莲儿已经站了很久,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几次都欲进屋却又止住了步伐。终于在许久未听到丁其羽翻身之后,才轻声进了屋,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在月光的映照下,脸色显得有些发白,睡着了仍然皱着眉头,受伤的手放在身侧,另一只手扶住受伤胳膊的肩头,似乎这样就能够减轻点疼痛感。 莲儿在床边坐下,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伤臂上包着的纱布,害怕弄疼丁其羽,只能保持着那若有若无的触感。“很疼是吗,阿羽…”莲儿在心里无声地问。这样的姿势肯定会扯着疼吧?莲儿回房间将自己的枕头拿来,小心地枕在丁其羽受伤的手臂下,还拿了一件薄衫盖在其上。做完这一切,莲儿又坐在一旁看着丁其羽发呆。我该怎样抓住机会呢?我,该怎样告诉你呢?犹豫半晌,俯身在丁其羽的指尖落下一个轻吻。这种程度的动作对于莲儿来说已是不易,小脸在黑暗中红成了番茄,飞快地逃回了房间。 而一直游离在半梦半醒之间的丁其羽,只觉得一直扯得隐隐作痛的手臂舒服了很多,仿佛包裹在一片柔软之中,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第二日清晨,丁其羽很早就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意识清醒,低头看见了胳膊下垫着的枕头,不禁有些感动:“这丫头…” 出了房间,正好碰见莲儿准备进灶屋做饭,把手里的枕头扬了扬,对她笑道:“谢谢!” 莲儿却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事,点点头就直接快速闪进了灶屋。留下丁其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进城开工,南区的第一天,南区的店铺相较于北区来说规模要小些,其中也是个体经营户占多数,将军府在这里的产业不如在北区多。不过其中有一些较具规模的生产作坊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如果南区巡完,整个兴城内部则都巡完一遍,接下来就应是兴城周边,主要是将军府的农田,丁其羽也希望在这里得到关于农耕工具的信息。 按照改动后的计划,丁其羽巡查了一家茶楼和一个当铺,店内的掌柜伙计们见丁其羽吊着胳膊的样子,都是想笑不敢笑的。他们和商会的一些同行交流时,就听说这个新来的兴城记察使年纪很轻,办起事来却丝毫不含糊,巡查的时候还会用手记将店铺情况详细记录下来,被业界称为“史上最负责记察使”,弄得现在大家都严格规范自身经营,深怕被这位大人查到什么毛病,这大人莫不是因为太尽责,才被人寻了仇、打折了胳膊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5章 第25章瑶琴意心事渐明晰(上) 回到将军府吃过午饭,又到了午后可以听琴的时间,丁其羽快步走到瑶律居她最喜欢的那颗树下,之前都是倚树而坐,显得慵懒潇洒,今天这吊着胳膊的熊样想潇洒也潇洒不起来呀…丁其羽撇撇嘴,心里仍有些好奇,昨天自己没来,陆小姐知道不知道呢? 而此刻湖心小楼里的陆未晞,坐在几案前,指尖轻拂琴弦,有些心不在焉。这个遇之不易的知音,会失去吗?之前有不计其数的人对她说喜欢她的琴,可陆未晞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的身份、相貌,根本没有真正听懂、真正去喜欢自己的琴。但是丁其羽不一样,他能真正的听懂,也喜欢得纯粹、直白、执着。 爱琴之人最孤独的心境就是“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每一个伯牙都期待遇见自己的子期。陆未晞把丁其羽当成了知音,愿意为了丁其羽而坚持每日把抚琴的时间都改到中午,只为了丁其羽一人而弹,只要丁其羽来听,她陆未晞就弹,维系这份双向的坚持与默契。所以她真的很害怕,丁其羽会先放弃这种坚持与默契。 一旁长着玲珑心的磬儿非常聪明地理解了陆未晞的心思,她家小姐可是从昨日中午知道某个人“照常回来,无故未来听琴”后,就开始心情不佳、精神恹恹了。现在在这坐着发呆,明显是为了那位丁公子嘛,磬儿故意用调皮的语气对发呆的陆未晞道:“小姐,我看您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今天天气太燥热了,这样吧,磬儿出去给您取点凉饮来,顺道也可以看看湖边…”说到湖边时故意拉长,满意地看见她家小姐完全回过了神,才接着说,“湖边那些修剪花枝的小丫头们有没有偷懒。”说完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陆未晞心思被磬儿看穿,面飞红云,羞恼地嗔道:“磬儿!”这个放肆的丫头居然打趣自己,明明自己只是不想失去难得的知音人而已,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磬儿好不容易憋住笑:“小姐~磬儿知错啦,磬儿这就出去帮小姐打探打探~”不得了不得了,以前调侃小姐,她都是面不改色的、从来没有上过套,这回居然脸红了! “谁要你打探他啊…”陆未晞微微低头,小声说道。 “咦?小姐你说什么呢?磬儿怎么没听懂呀,我是说打探那些丫头有没有偷懒,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呀?嗯?”磬儿上扬的嘴角是压都压不住了。 “你!”陆未晞羞怒不已,又被这丫头调侃了,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反驳,决定无视掉磬儿,“哼,懒得理你。”不过被磬儿这么一闹,心情也好了不少,如果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或许自己之前把他当做知音也只是一时的错觉罢了。哎…暗叹一口气,陆未晞终于开始抚琴。 “哈哈哈哈…”磬儿欢笑着跑出了书房,逗自家小姐实在是太好玩了,第一次调侃得逞的磬儿心情大好。咳嗽两声,整理好情绪,磬儿内心狂笑、外表淡定地从小楼出来,毕竟身为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总是嘻嘻哈哈的容易失去威信。远远地看见柳树下的那个人影,有点气愤地腹诽道:又来了呵,你倒是好,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害得小姐难受,看我不…诶?? 磬儿走近些才看见丁其羽那只吊着的胳膊,走上去奇道:“丁公子,你的胳膊怎么啦?” “嗯?”丁其羽正听琴呢,冷不丁冒出个人喊他,一看是磬儿,解释道,“哦哦、昨天出去巡查商户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所以昨天中午去医馆处理伤口了,没来得及赶来听琴…”丁其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最后那句话,毕竟陆小姐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天天都会过来听琴呢。 磬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昨天门口那个护院怎么不说清楚呢?这都吊着了,伤得估计还挺严重的吧? 丁其羽见磬儿陷入了思考也不理自己,不明白她突然过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出声问道:“磬儿姑娘这是?” “啊?哦!我去给小姐取凉饮。你呀,天天都来听琴,昨日没来,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呢…那个,你的伤严重吗?” “你们!陆小姐知道我天天都来听琴吗?!”丁其羽有些兴奋,原来她真的知道。 “当然知道,你这么大个人天天都杵在这棵树下,谁都看得见啦!”磬儿见丁其羽的兴奋劲,看来不止她家小姐反常了,这位丁公子应该也对小姐…?磬儿这自作聪明的家伙已经把她家小姐对丁其羽的感情直接归结为喜欢了。 丁其羽抱着伤臂,不好意思地笑笑:“是陆小姐的琴声太好听了,其羽听之难忘,每日不听就心里难受。” “噗嗤—”磬儿被丁其羽这个滑稽的表情动作逗笑了。转念又想到:这两人,是都冒出了苗头,可是以丁公子的家境…他们二人有可能吗?就算大将军不那么看重门第出身,但也一定会为小姐挑选人品能力出众的夫婿,丁公子根本没有在将军面前展示能力的机会啊。前路堪忧呀…磬儿为她们家小姐担忧起来,不过这才刚有点势头,八字还没一撇呢,她一个丫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顺其自然。 磬儿想了想,问道:“那你伤得重吗?”小姐肯定想知道。 丁其羽摆摆手:“没事没事,小伤而已。磬儿姑娘有事就去忙吧。我、我再待会。”那边陆小姐的曲子还没弹完呢。 “噗…那我走啦,你好好养伤。”磬儿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对啦,提醒你哦,这次就算了,下次,绝对不能无故不来听琴!” “嗯嗯!好!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无故不来的!”丁其羽的心情有些飞扬,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好像…有些喜欢上陆小姐了?? 磬儿一路都担忧着小姐未来的幸福,带着凉饮回到湖心小楼。陆未晞已经弹完了曲子,站在书房的露台上,面对着湖水,任湖面的微风拂动长发和衣袂,望着湖面的轻波。她已经听见磬儿回来了,心里生出几分忐忑,但是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又让这放肆的丫头嘲笑了去,也就没有转身。 磬儿走到她身后,想到小姐和丁其羽可能要经历的坎坷,也没了打趣的心思,直接道:“小姐,丁公子方才又来听琴了。不过、他胳膊受伤了,整个左手都吊着绷带,昨天他没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什么?他受伤了?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的?”陆未晞转身急切地问道。听到磬儿第一句话说丁其羽今天来了,她有几分欣喜,悬了一天的心儿终于是放下来了。可是下一句却得知丁其羽居然是因为受伤了才没来! 磬儿呆滞,不对呀,不是应该问伤得重不重吗?小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自己也不知道丁公子是怎么受的伤啊…磬儿懊恼失算,只得答道:“磬儿不知丁公子是怎么受的伤,但是、但是他说伤得不严重。” “是吗…”真的不严重吗?陆未晞踌躇半晌,压下想要亲自去确认伤势的冲动,吩咐道:“磬儿,你带着府中的老大夫去看看。用最好的药。” “是,磬儿这就去。”磬儿应声,幸好她家小姐没有继续纠结丁其羽怎么受的伤,否则她这个将军府“最佳杰出丫鬟”的名声就不保啦。 谁知陆未晞又补充道:“顺便问问怎么会受伤的。”陆未晞觉得,丁其羽那样的人,应该不会主动和别人逞凶斗狠,而身为记察使,一般的人是不敢主动招惹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磬儿撇撇嘴,答道:“哦,好的。磬儿知道了,一定问得清清楚楚的。” 这边已经回到小院的丁其羽准备再歇会就出门,先去医馆换个药再去南区。刚歇了没一会,磬儿就带着府里的大夫过来了。 见丁其羽一脸疑惑,磬儿解释道:“丁公子,小姐听说你受了伤,叫我带了府里最厉害的大夫来给你瞧瞧伤势。” 丁其羽心下高兴,不想客套拒绝、拂了佳人心意,带上和煦的笑容对磬儿说:“麻烦磬儿姑娘回去替我谢谢陆小姐了。”又对大夫点头施礼,“有劳大夫。” 大夫拆开丁其羽手上的纱布,凝固的血液把纱布和伤口黏在了一起,虽然大夫很小心,还是难免撕扯到患处,不禁让丁其羽忍痛皱眉。磬儿见着纱布下这么长的一条大血口子顿时瞪大了双眼,伤口因为纱布的撕开又有隐隐泛血的迹象,伤口的边缘皮肉参差不堪,两侧看起来是硬生生地被线缝合在了一起,可想当时这皮肉绽裂得有多严重。磬儿最开始还以为丁其羽是不慎摔倒导致受伤的呢,现在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而且这程度还叫不严重?! “羽弟,你在…嗬!羽弟你这胳膊怎么回事?!”陆未明今日又得空来与丁其羽谈天说地,没想到刚进来就看见丁其羽手上那骇人的大口子。 “未明兄,我昨天很无辜的被人抽了一鞭子,就成这样了。”丁其羽无奈地说道,听得陆未明和磬儿都是一惊。 陆未明怒了:“抽鞭子?!谁这么大胆敢抽你?我带人找他算账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6章 第26章瑶琴意心事渐明晰(下)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样的……”丁其羽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任由大夫看着伤,右手扶着额头故作惆怅地叹气,“所以我这是躺着也中箭啊…” “噗哈哈哈…”陆未明被丁其羽滑稽的神色逗笑了,旁边的磬儿也是一脸憋笑。大夫手下动作不停,正帮丁其羽清理着粘在伤口上的布屑,惹得丁其羽一阵龇牙咧嘴。 陆未明见丁其羽忍痛的样子,不好意思再笑:“不过羽弟你这伤是真的吓人…诶我说你都成这样了还来当什么值啊?我做主,你先歇三天,三天后恢复些了再来!”看丁其羽还想反驳,赶紧道,“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丁其羽无奈,不自觉地瞥了瞥一旁的磬儿,心下叹息一声,三天不来,岂不三天都没办法去听陆小姐弹琴了…不过上月都没休息过,休息一下陪陪家人也是好的。 陆未明顺着丁其羽的小眼神看过去,才发现一直被他忽略掉的磬儿,奇道:“磬儿?你怎么会在这?” 敢情您现在才看见我啊?磬儿腹诽,回答道:“是小姐知道丁公子受了伤,才让磬儿找大夫来看看的。” 陆未明磨蹭着下巴:“嗯?平时也没见未晞对谁这么上心嘛…我都不知道羽弟受伤了,她居然知道…啧啧,奇也怪哉!”越说脸上的笑容越神秘,转头盯着丁其羽,狡黠的表情让丁其羽一阵头皮发麻。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大夫却开口了:“公子这伤,是出自千离门的离火鞭。你说的那位姑娘,应是千离门的门人。”别看这大夫现在籍籍无名,其实他进将军府之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医者,几年前厌倦了漂泊无定的生活才入了将军府来做一个无名大夫,所以他了解不少江湖中的事。 在场的几个年轻人一个初来乍到,一个对武学都不感兴趣更何况江湖呢,另一个一介小丫鬟更不会去了解江湖了,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千离门?” 大夫点点头,手上替丁其羽敷着伤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千离门只收女弟子,据说凡是孤苦无依的女子都可以去千离门觅得一席安身之地。她们专门惩治一些负心薄幸的男人,不过千离门门下弟子各个行事乖张、手段狠辣,还是少与之扯上瓜葛为妙。” “哈哈,这就不用担心啦,羽弟是无辜受了连累,他是怎么都不会成了那负心薄幸的人的,对吧羽弟。”陆未明对丁其羽挤挤眼,惹得丁其羽一阵干笑后,又说道,“不过这千离门的女人下手狠倒是真的,一鞭子就把羽弟抽成了这样!”这番话让丁其羽不禁想起了那个眉心缀焰,飒爽却又妩媚的红衣女子。 大夫换完药嘱咐道:“老夫按照三小姐的吩咐给公子用了最好的药。公子此次正好可以三日之后再回将军府换药,换药过勤反而不利于伤口恢复。” 大夫嘱咐完相关事宜,就与磬儿一同告辞,丁其羽叫住磬儿让她向陆小姐转告自己这几天都没法去听琴了。陆未明虽然没听见他俩嘀咕了什么,心下却更加确定,看这架势,羽弟和未晞两人有戏呀!如果真是那么回事,他倒是非常支持,羽弟的人品性格他自认为已经非常了解了,聪明、可靠又细心,若是寻得机会,未来必定会有一番成就,不失为良人。 又坐了一会,陆未明就勒令丁其羽回家养伤。丁其羽拗不过她这位老板,只得收拾东西回家。回家前又去了趟市集,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家时,莲儿都才刚回来一小会,听说丁其羽能休息三天,这下可把何大娘和莲儿开心坏了。 “好好好,正好莲儿买了猪蹄回来,多给你好好补补,好得快。”何大娘乐呵呵地说道,他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完整地一起好好待一天了。丁其羽闻言心下骇然,不会这几天顿顿都要吃猪蹄了吧?!会不会把她都吃成个大猪蹄子啊? 而将军府的瑶律居内,磬儿有声有色地将丁其羽昨日的遭遇转述给了陆未晞,生动得仿佛她当时就在现场一般,末了又形容了一番丁其羽的伤势,听得陆未晞一阵担忧。磬儿说完,瑶律居恢复了宁静,陆未晞想着磬儿的话有些走神,三日不能来听琴了吗…不过伤得那样重,还是好好休养、早些好起来才是… 当夜,丁其羽怕莲儿睡不舒服,拒绝了她把枕头拿给自己的想法,找来几件衣裳摞成一个软垫子垫在胳膊下面。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木梁出神。自己对陆小姐是何种感情呢?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温婉漂亮,后来喜欢上了她的琴声,她的琴声让自己“前世”最执着的爱好得以延续、避免了被时空隔绝所扼杀的命运,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要风雨无阻地每日去听琴的缘故。而自己每次都能从她的琴声歌声中感受到她的心绪,那种从内心深处去了解她的感觉,让自己眷恋。那样一个温柔美丽却有着执着又个性灵魂的女子、让自己心动了……越来越沉迷于那似水般的温柔之中,越来越渴望完全得到这份柔情、住进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丁其羽想来想去,确认自己是真的是喜欢上陆小姐了。可是横亘在她和陆小姐之间的屏障实在太多了,家境地位,还有自己真实的身份…真真应了那句“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丁其羽叹了一口气,人家陆小姐怎么想的也完全不知道呢,还是顺其自然吧…要更努力了! 翌日,丁其羽习惯性地早起,家里的柴禾与储蓄水都剩余不多了,想着单手干活多走几趟应该还是可以实现的,谁知刚到院子单肩背起背篓、拿上柴刀,就被莲儿喝住了,她两步走到丁其羽面前夺过柴刀:“你想干什么?都吊胳膊了还不安生!放下,我去。” “我这样也勉强可以的…”丁其羽有点心虚。 “你也知道勉强啊?给我省点心!再这样不给你弄猪蹄儿吃了!”莲儿戳着丁其羽完好的那侧胳膊,狠狠道。 丁其羽嘀咕:“我正好不想吃那么多猪蹄呢…” “你说什么?!”莲儿怒。 “没!我没说话啊…莲儿,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在一边打打下手,总可以吧?”丁其羽可不想莲儿一个人进林子,万一又有上次陆小姐遇到的那种强盗出没呢? 莲儿略一思忖,也挺想丁其羽陪着自己的,只要不让阿羽干活就行了:“行吧,一起。” 两人一起沿着田间小道进了林子,发现田间地头有好些村民在劳作,一派忙碌的样子,丁其羽感慨道:“真是又到了丰收的季节呀!莲儿,咱家的地是不是也得收了?” 莲儿跟着望了一眼田野里繁忙之景:“嗯,不光丰收,再过些日子还得播种呢,所以大家都忙着把地赶紧收拾出来。咱们家也一样。” “嗯?还要种?不得让土地休养生息一段日子吗?不都说‘秋收春种’吗?”丁其羽对种田的知识只了解一点点,都是阿娘莲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了解什么时令该种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呀?咱们大乾上下,哪家不在暮秋的时候种芦薯的?”莲儿答道,心想阿羽从前一定是位小少爷出身,这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芦薯?芦薯是什么啊?”丁其羽有点懵,这“芦薯”她是闻所未闻。这其实不怪丁其羽,芦薯这种东西在她原来的世界上是没有的,这种外形似缩小版的萝卜、口感介于山药和红薯的植物非常耐寒,生长周期也很短。暮秋播种,就能赶在最冷的腊月到来之前成熟收获,果实收获后留下的茎叶还能起到很好的肥沃土地的作用。因此乾国的农户们暮秋都有种芦薯的传统,芦薯也是很多人家过冬必备的主食之一,大乾俗语更是有云:“白雪连天舞,黄芦遍地熟。” 莲儿对于丁其羽连芦薯都不知道是真真无语了,翻了个白眼,还是跟她耐心解释了一番。丁其羽听完算是大致明白了,望着那边收割作物的村民,能弄个什么样的工具来减轻家里种地的负担呢?看看自己的伤臂,秋收应该是赶不上了,不如赶在种芦薯之前,搞个稍先进些的农具出来,让自家种得轻松些。在心里安排上这么一个计划,丁其羽随着莲儿一道很快把柴禾打回了家。 打回了柴禾,两人又一起推着运水车去井边取水,谁知冤家路窄,正取着水呢,就碰见了同样过来打水的莲儿的大婶。何大婶瞧见丁其羽吊着胳膊的样子,心下幸灾乐祸,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哟,这不是我们那位在大将军府上当差的乞丐爷么?怎么几天不见就残啦?是不是改不了乞丐的臭毛病被主子给揍了哈哈哈…” “哐”的一声,莲儿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水桶,她听不得别人这么说阿羽。丁其羽倒觉得无所谓,拍拍莲儿示意她继续取水,不要与无理取闹的疯子置气。 对挑衅之人最强力的反击就是彻底的无视,何大婶见两人一点搭理她的意思都没有,心里憋着一口恶气,看到旁边的大水车,这玩意她之前就远远见过一次,装得多还省劲儿,光是看着就知道它比两桶两桶地挑水要方便很多。越想越气不过:“我说你们一回就打走这么多水还让不让别人用了?!” 怎么不说我们来打水的频率比你们低得多呢?丁其羽在心里冷笑,何大婶还在罗里吧嗦地指责,丁其羽看看运水车的水位,也差不多了,再一次和莲儿一起完全无视了何大婶,扣好水车盖子就推车走人了。何大婶心里恨呐,又拿他们没办法,看着两人的背影咬着牙狠狠道:“小兔崽子,等着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7章 第27章造犁具遭妒起风波(上) 当晚,丁其羽坐在桌前考虑农具的问题,回想之前学的种田基本知识,在播种之前最累的一步应该是犁地。按照丁其羽了解的情况,她们家乃至整个何家村绝大多数人都是用锄头一锄头一锄头地犁地。最多有那么几家条件好些的,能买上一头老牛、用上牛拉的那种简易的铁犁。 丁其羽本来是想买头牛的,但是何大娘觉得家里就那么点地没有必要,也就没买。所以丁其羽主要要设计的是能够高效省力的人力犁地农具。右手支着下巴陷入沉思,丁其羽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画面是《模拟农场》里的各色先进中耕机的犁头。既然是最为先进的农具自然有他先进的道理,当时只为了玩游戏没有细想,现在一回忆发现记忆里面那些犁头的形式基本都呈现一张被剪掉两头的树叶状,不过这树叶被扭曲出了空间曲面的构型。除了犁头,丁其羽又结合当年历史课本上印象模糊的“曲辕犁”和《模拟农场》里面犁头上犁架的纵横构型,在脑袋里面勾勒出了一个完整的结构。 丁其羽找了一块木头当镇纸,代替左手压住纸张,拿起竹管笔在纸上描了出结构简图,重点要分析的是犁头曲面的形状、犁架的受力和人机关系。自己这独臂大侠的造型,暂时不方便做一个实物出来实验,只能靠绘图、假设进行理论上的运动和受力分析。空间曲面扭曲的角度、犁头扎入土中的深度角度等等都是需要假设并校核的参数,丁其羽算得有些崩溃,稿纸写满了一张又一张,同一套方法带入不同的参数取值就得完全重新手算,她此刻多么希望能有台计算机让她编个程、带入参数直接就能出结果啊…算了一晚上,莲儿都来询问她为啥还不睡的时候,她才算完全确定了两个参数与使用者用力大小的关系曲线。照这速度,还得算个两三天才能最终完全确定这玩意的主要结构数据。确定了数据,等胳膊稍微恢复些就可以做出实物来测试了。此时才刚入八月,距离九月暮秋还有充足的时间。 不得不说那大夫用的药(和连日每顿的猪蹄儿)的效果非常显著,十日左右,丁其羽的胳膊已经好了许多,换药的时候明显能看到裂口两边的肉长合在一起了,伤口表层也开始结痂,左手已经可以使上点劲儿了。每次到了换药的时间,不必丁其羽自己去找大夫,磬儿自会带着大夫过去找她,这让丁其羽心里挺开心的,因为这说明了陆小姐一直都有关心她的伤势呀。丁其羽倒是没有猜错,陆未晞确实是一直都关注着丁其羽的伤势,甚至挺想当面问问的,但是丁其羽每日只是规规矩矩听琴,两人谁也没有去打破这份知音的坚持与默契。这就让陆未晞反而觉得自己不好太过主动去关心丁其羽了。 丁其羽早就将犁具理论上的最佳数据得出来了,也顺道对材料的强度进行了校核,因为下方的犁头是空间扭曲的叶片状,她决定将这种新型犁具取名为“曲叶犁”。 迫不及待要把自己之前算好、设计好的曲叶犁付诸实践,大娘和莲儿又严令禁止丁其羽从事一切需要左手用力的活动,丁其羽就只能偷偷带走了自己的图纸和工具,藏了些材料在马车上,一并带到了将军府的小院去。午间听琴之后就开始制作曲叶犁。当然,丁其羽也不敢太过放肆,能用右手使劲的地方都是用的右手,左手就做些简单的辅助工作。虽然几天下来,右手都快废了、酸痛不止,不过看着成型的曲叶犁,那种成就感也是难以言喻的。 当她把曲叶犁拿回家给何大娘和莲儿看的时候,两人才知道这家伙暗度陈仓了这么久,可惜丁其羽已经先斩后奏,所幸伤势也没有加重,严厉批评教育了一顿也就算了。此时,家里的田地已经完成了收割工作,丁其羽带着莲儿一起去地里实验她的曲叶犁。根据实际操作的感受和莲儿的提议,丁其羽获得改进意见的同时又被激发出不少新的灵感。 丁其羽针对实际情况对初版曲叶犁进行了参数上的微调;在犁头连接处加上转动轴、限位装置、卡扣等,形成一个双向转换机构,这样就让曲叶犁可以双向使用,而且既可以被拉、也可以被推,大大提升了便捷性;最后又根据土壤的土质差异,测试得到了几种土质下最适合的犁头倾角,把倾角也加上了调节机构,使之变成一个可以手动调节的参数,这样的话使用者就可以根据不同的土质自行调节到最合适、最省力的角度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测试改进,丁其羽的曲叶犁终于诞生。这其中莲儿也出了不少脑力和体力,让丁其羽看到莲儿这丫头的小脑瓜里其实也藏着大智慧。为庆祝曲叶犁诞生,莲儿弄了一桌子好吃的,作为“庆功宴”。除了那顿顿出现的猪蹄儿让丁其羽有点作呕外,她还是吃得非常开心的。 第二天,丁其羽从城里早早地就回家了,一家人带着曲叶犁去自家的地里正式犁地。早就有村民看见丁其羽和莲儿一起测试曲叶犁的场景了,之前就觉得颇为新奇,今日见得其正式投入使用,纷纷前来围观。原本一锄头一锄头、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耕出来的地,丁其羽只是右手用力推动曲叶犁、左手虚扶控制方向,走过的地方就皆被耕过了,轻松了不知道多少。而且松土彻底而均匀,比锄头耕出来的效果好得多。 “这简直奇了!”“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是呀,之前我看牛拉着犁头耕得快,就想着吧,我也拖着锄头来犁地,谁知道根本拖不动。他手下那玩意推起来怎么一点都不费劲的样子?”“耕出来还整整齐齐,这都可以直接播种啦!”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讨论声也不绝于耳,大家对丁其羽手上的东西又好奇又羡慕。 “诶、阿羽!我能试试吗?”平日里和丁其羽相熟的年轻人冲她喊道,大家围观得都有些跃跃欲试。 “呵呵,可以啊,来、你这样……”有人帮自家耕地何乐而不为呢?而且看大家感兴趣的样子,丁其羽觉得这是个把曲叶犁推广出去的好机会。自己做的东西可不光是为了改善自己一家人的生活,更是想要让乾国千万的百姓都能用上,而且只有这样,才能距离自己成为一个机关术大师的目标越来越近。 第一个上来尝试的年轻人按照丁其羽说的方法试了一个来回,惊喜赞叹道:“阿羽!你这玩意真的奇了,真的一点儿都不累诶!” 丁其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前一个人,又有好几个青年踊跃报名:“阿羽!也让我试试吧!”“阿羽我也想试试!” “哈哈,想试的都可以试,不着急不着急。”免费劳力加广告,丁其羽笑得贼精,惹得旁边的莲儿都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那嘚瑟的脑袋瓜。 就傍晚那么一个时辰的时间,丁其羽家的地被大家争相尝试而犁出了一大片。除去教学等时间,丁其羽粗略对比了一下,曲叶犁比起锄头来,犁地的时间能缩短6、7倍,效果非常显著。 曲叶犁当晚就在何家村一下子走红,好多人都盘算着能不能来向丁其羽借曲叶犁用用。那么多人家,借是不可能的。丁其羽倒是从中看见了商机,自己这曲叶犁成本不高,制作起来也很快。主要的功夫和心血都花在了前期设计、参数计算上,一旦确定了结构,要生产制作起来是非常快的,所以完全可以以一个很合理的价格来卖。自己的机关得到了这么多人肯定,这一夜,丁其羽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很快地进入了美梦。 翌日,丁其羽如往常一般进城上工。下午,原本计划巡查的店铺有一家恰巧没开门,下一家店铺的位置比较远,丁其羽就决定今日到此结束,提早回家。心里想着曲叶犁的生产、销售计划,快到家的时候却远远就看见家里的院门敞开着,心里泛起隐隐的不安,丁其羽跳下车将马车栓到路边的树木上,村里人都知道这马车是将军府的,也没人敢对其怎么样。丁其羽为了以防万一,把飞箭弩别在腰间之后才朝家门口走去。 还没走进院门,就已经听见里面何大婶扯着嗓子的骂声:“你个死丫头跟那个臭乞丐学得越来越野了,都敢冲老娘嚷嚷了!今天我就要替你那死鬼老子教训教训你!” 丁其羽闻声,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刚跑进屋里就看见何大婶面目狰狞,一手拽着莲儿的胳膊,一手高高扬起,正要狠狠甩在莲儿脸上。何大婶粗壮敦实的身躯与莲儿形成鲜明对比,被她死死擒住胳膊的莲儿根本挣脱不开,这一巴掌避无可避。 “住手!!!” 丁其羽一声怒喝冲上去,却根本没来得及止住何大婶的动作,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莲儿那娇小的身体被这卯足了劲儿的一巴掌扇得瞬间失去了重心,如飘絮般倾倒摔出。丁其羽只觉大脑轰的一声炸开,抢步上去一把接住莲儿就要摔倒的身躯,紧紧护在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8章 第28章造犁具遭妒起风波(下) 丁其羽低头,看见怀里的莲儿小脸已经红肿,上面清晰地显出一个掌印,嘴角也泛出了血迹,心里像被人死死攒住似的疼得厉害。莲儿的表情有些呆滞,似乎被这一巴掌给扇蒙了。丁其羽眼里溢满了柔情,抬手用指腹轻轻触了触红肿的边缘,轻声问她:“是不是很疼?” 莲儿从被扇耳光,到落入丁其羽的怀抱,整个过程都是蒙的。丁其羽的问话让她终于找回了神识,眼神逐渐聚焦,看着眼前人心疼的神色,感受着这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呵护,莲儿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涌出来,瞬间红了眼眶,颤抖着说道:“你终于回来了!”说罢便将小脸埋进了丁其羽的肩窝,死死捉住她胸前的衣襟,低声啜泣着。 丁其羽见状心疼更甚,这老太婆居然敢在她面前这么欺负莲儿!丁其羽对自家人一向是脾气好到没话说,但是一旦有人欺负伤害了她想保护的人,她还击起来绝不会手软。从前有一次,妹妹阿音在学校受了欺负,丁其羽二话不说冲到学校教训了罪魁祸首一顿,结果人家家长都找上了门来,说自家孩子被丁其羽揍出了脑震荡。 这边何大婶见丁其羽回来了,而且自己打人正好被看见,有几分心虚,就想带着她儿子何立志赶紧离开。谁知刚挪动步子,就听见丁其羽冰冷的声音:“站住,你们。”转头看见丁其羽双眼猩红,正狠狠盯着这边,两人被这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一下子震慑住了,真就生生顿住了步伐。何大婶暗恼自己怎么就被这小兔崽子给吓住了,挺了挺腰板嘴硬道:“站住就站住,老娘难道还怕你个小乞丐不成?!” 丁其羽冷笑一声,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莲儿,低头在她耳边说:“莲儿,你先坐一会。”莲儿闻言下意识摇摇头,把丁其羽的衣襟攒得更紧了。 “没事了,我在,听话,先坐会。”丁其羽扶着莲儿走到长凳旁,轻抚莲儿的头发,温声细语,终于哄得怀中人听话地坐下了。 丁其羽站直身体,转身面对着何大娘走过去,拳头紧得骨节发白,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猩红的双眼和仇恨的眼神无不昭示着她此刻怒火滔天的心情:忍了你一次两次,没想到还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你是莲儿的婶娘,可从来都不是我丁其羽的婶娘,是你先为老不尊在前,就不要怪我不尊老了! 何大婶不禁后退一步,心中害怕,嘴上依旧叫嚣:“小乞丐,你想干什么?老娘不信你今天还敢打——”话还没说全,只听见“啪”的一声,丁其羽当真已经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何大婶捂着痛处,一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瞪大了眼:“你居然敢打…” “打的就是你!”又是“啪”的一巴掌,何大婶被扇了一个旋头风,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旁边都惊呆了的何立志这才反应过来,看见他娘已经被连扇了两巴掌,冲上前来吼道:“你居然打我娘!” 想对丁其羽动手。 “不仅要打她,我还要打你!”丁其羽的怒火已经不可抑制,说着顺势就抢在对方出手之前给了他一巴掌。 两个挨打的人瞬间全被点着了,发了疯一样向丁其羽冲过来想要还手。 丁其羽从腰间取下飞箭弩,对着角落放着的小水坛扣动机括——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碎片飞迸、水花四溅。吓得正冲上来要动手的两个人一下就停住了。 丁其羽调转飞箭弩的膛口对准何立志的眉心,吓得他瞪着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飞箭弩,不自觉地举起了双手,一边的何大婶紧紧拽着何立志的胳膊。莲儿见这情形,也怕丁其羽冲动,赶紧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角。 丁其羽回头给莲儿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继而说道:“还手啊!怎么不敢了?刚刚的狠劲儿呢?”语气里全是轻蔑,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当真是忍让不得的! “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光、光天化日之下的,你还敢杀人不成啦?!”何大婶语气有点不稳,她可真不确定眼前这个双目赤红、怒意滔天的小乞丐是不是那种逼急了什么都敢做的人。 “那你们大可试试我敢不敢。”丁其羽说着,拨动飞箭弩上的一个小机关,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在凝固到呼吸都能听见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啊啊!不敢了不敢了!我们不敢了——”何立志抱着头,大叫着瘫坐在地上。一旁的何大娘也吓坏了,蹲下身嘴里喊着“立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只有把玩过飞箭弩的莲儿看出来,丁其羽刚刚拨动的那个机关根本就不是发射飞箭的机括。其实丁其羽只是拨动了换膛的机关,没想到只听见声响就将这二人吓成了这样。 何立志抱头惨叫一会发现不对,感受了半晌才意识到丁其羽根本没朝自己发暗器,推推旁边哭天抢地的何大婶,何大婶见儿子没事,终于止住了哭声。这样一闹,两人都因为方才心情的过分紧张而四肢瘫软无力了。 丁其羽依旧举着飞箭弩走近一步,两人纷纷护住脑袋,一边大喊着“饶命”“不敢了”。 丁其羽对着斜角水坛子的碎片又发了一箭,飞箭从斜里深深扎进木制的底板, “笃——”的颤响不绝于耳,吓得两人又是一阵尖叫。丁其羽厉声道:“如果你们再敢来骚扰我娘和莲儿,这个水坛子就是下场!下一次,我绝对不会留情!” “是是、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两人惊魂未定,头如捣蒜保证道。 “滚吧。” 二人听得此句如蒙大赦,想赶紧起身却发现双腿完全使不上劲儿了,只得相互搀扶起身,踉跄地往院门外走去。 “还有——”刚走到门口,丁其羽突然开口,两人具是一颤,不敢动了,就听得丁其羽说道:“也别动什么歪脑筋,你们那些小伎俩,当心吃一辈子的牢饭。” “不敢的、再也不敢了!”二人赶紧点头称诺,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院门口。 丁其羽朝门外望了一眼,拴在树上的马车还在原地,伤还没好全的手臂又有点隐隐作痛,可能方才太生气没注意到、又扯到了伤口。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安慰好莲儿更要紧。丁其羽将院门关好回到屋里,见莲儿深怕她不回来似的一直望着门口,然后在终于看到她进屋的一瞬低下了头。丁其羽在心里叹了口气,莲儿在她回来之前还不知道受了那两人多少气呢,带着掌印的小脸上挂着泪痕,低头攒住衣角的样子让整个瘦小的身躯显得格外惹人疼。 丁其羽走上前轻轻将她圈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莲儿的背脊,柔声说道:“没事了,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莲儿小嘴一撇,鼻头一酸,又伏在丁其羽肩头哭起来。人往往只会在最想依靠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方才一人在家面对何大婶的刁难时,莲儿都显得很坚强,可丁其羽温柔的安慰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她伪装的坚强、让她掩藏起来的委屈倾巢而出。 丁其羽也没再言语,只是收紧了手臂,等着她将委屈统统发泄出来。听莲儿的抽泣渐缓,丁其羽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暖笑,低头宠溺地说道:“小爱哭鬼~再哭下去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阿娘呢?”阿娘如果在家,莲儿就不至于受这么大委屈。 莲儿从丁其羽的肩窝抬起头,用手擦了擦泪,嘟着嘴说:“你才是爱哭鬼…阿娘、阿娘她被村西口的五婆婆请去吃茶聊天了。” 这一村子都是亲戚,丁其羽也想不起来五婆婆是谁,反正何大娘是出去玩了,才导致莲儿一个人在家正好碰上那两人来闹事。丁其羽带着莲儿在长凳上坐下,摸摸她的头说道:“嗯,知道了。你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冰来敷敷,好得快。”丁其羽记得受伤红肿后,早期应该用冰敷,幸好之前秋老虎来势凶猛,她从城里带了不少冰回来存着。看到莲儿乖巧点头,丁其羽才跑到地窖里从家里存的那点冰上敲下来一小块,用布包好带出去。 丁其羽打好一盆水,带着毛巾和冰块回到莲儿身边,先用毛巾帮她嘴角的血渍和脸上的泪痕擦净,才坐在她身边拿起冰块包:“有点冰哦,呵呵。”说着就用冰包触了触莲儿红肿的脸,惹得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却又抿着嘴皱着眉凑上去乖乖地让丁其羽为自己冰敷。 看着丁其羽认真的眉眼,莲儿犹豫半晌,轻声开口:“阿羽…” “嗯?”丁其羽注视着她脸上的指印,动作不停。 “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吗?”问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莲儿全部的勇气。 丁其羽手上动作一顿,目光对上莲儿那哭得红肿却充满着期待和忐忑的双眸,坚定地点点头:“会的,一定。” 忐忑的心归于平静,仿佛落入溢满甜蜜的池塘,莲儿那一瞬间绽放的笑颜,如雨后彩虹般,有些迷了丁其羽的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9章 第29章慰莲儿为卿入厨房 虽然只是得到了一句承诺,虽然这句承诺很空很大,但是已经足够让得到答案的莲儿幸福得无以复加,自己梦想的那个未来或许真的是可以期待的。 丁其羽被莲儿感染,心情也明朗起来,一边拿着冰包一边问:“好了,小爱哭鬼,现在可以说说他们俩刚刚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莲儿一听,皱了皱鼻子,开口道:“他们想要曲叶犁……”自之前要钱未果开始,何大婶几人就对丁其羽她们家怀恨在心。他们昨日混在人群里面见识了丁其羽的曲叶犁,心下更是起了妒意,今日正好瞧见何大娘出了门,想着丁其羽会进城当值,这里就只剩了莲儿一个最好欺负的小丫头。于是何大婶就带上何立志一起来了丁其羽家,意图强行“借”走曲叶犁。 丁其羽从莲儿的讲述中懂了前因后果,今日这算是和何大婶那一家子彻底撕破脸了,虽然已经威胁吓唬了他们一番,但是丁其羽还是担心他们会打击报复。一味忍让行不通,强硬对抗又会担心被报复,和这种无赖混人纠缠上真的是件很不好处理的事情。丁其羽在心里思索一番,还是决定等阿娘回来找她重新商量一下搬进城里住的事情。城里各方面都方便,还可以基本断了和这些无赖的纠葛。 正出神间,一滴冰水滴落在丁其羽摊在冰包下方接水的手上,莲儿也小声地提醒她道:“冰化了…” 丁其羽回神,见冰包已经开始缓慢滴水,莲儿依旧红红的脸蛋上沾上了些许水渍。丁其羽拿开冰包,用手背轻轻抹去了她脸上的水,捏捏莲儿的鼻尖笑道:“知道了,我去把马车牵回来,之前见院门开着不对劲,就先把马车拴在门口了。” 丁其羽收拾好冰包水盆,刚把马车牵回家停好时,何大娘也回来了,她进屋就看见了莲儿红肿的脸,瞬间是万分地心疼,细问之下听得来龙去脉,更是气得要去找何大婶他们算账。 莲儿拉住何大娘,顺着她的后背:“阿娘,阿羽已经教训过他们了。我相信他们以后也不敢怎么样了,您就别气了。”说着又将丁其羽回来之后的事情也描述了一遍,言语间难掩崇拜欣喜之意,丁其羽俨然又成了当初那个三箭撂倒三个强盗的小英雄,听得一旁的丁其羽有些脸红…何大娘听罢终于消气不少,捏住莲儿的下巴仔细瞧了半天,见她的脸颊只是肿了,没有破相,又已经用冰敷过了,才算是放心下来。 这时丁其羽却表情严肃地把长凳搬到她们面前,认真道:“阿娘,我们还是搬到城里去住吧。虽然他们嘴里说着不敢了,但是我担心他们会打击报复。在城里呢,不是去住将军府,而是我们自己找一个小院,咱们可以先租下来,等我赚够了钱再盘一个院子下来。城里的生活方便许多,以我现在的月钱,咱们也不必靠种地自给自足了,你们看这样可以吗?” 何大娘和莲儿闻言都陷入沉思。何大娘之前主要是不想住在将军府才不愿意进城的,如今那家人变本加厉,像阿羽说的那样,进城住确实会安全方便许多,但是租院子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感觉一家人一下子就漂泊无定了,阿羽得多辛苦地赚钱才能最终盘下一个院子啊。莲儿想到的倒没有那么多,她觉得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如果真的要搬进城的话,她自己也要在城里谋个活儿,为买院子出一份力,哪怕自己这点力比起阿羽挣的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阿羽啊,娘觉得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也不急在一时…”说白了,何大娘此刻最为担心的是丁其羽赚钱会很辛苦。 丁其羽见何大娘有松口的意思,也不准备逼着她这么快拿主意:“嗯,院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着的,我先留意着,真有合适的咱们再商量。”在这之前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赚一笔钱… 何大娘点头同意,这件事也算是摆上日程了。这边莲儿却突然站起身懊恼道:“糟糕,都这时候了还没做饭!娘和阿羽你们都饿了吧?” 莲儿这时候还不忘自己的责任呀,丁其羽颇为感动,突发奇想,想着这丫头今天受了委屈,应该做些事让她开心开心,跟着就站起身提议道:“不如,今天让我试试做饭吧?” “你??”莲儿立刻投来怀疑的眼神,像是在说“开玩笑的吧?”旁边的何大娘则好似看穿了丁其羽的心思,满脸都是笑意地看着她。 丁其羽信心满满地点头,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虽然以前没弄过,但是我聪明啊,你在旁边指点指点,我保证一学就会!” 莲儿见丁其羽这个样子,脑袋里面自动想象出了一个丁其羽被锅灰炸得灰头土脸的画面,不禁笑出了声,都迫不及待要让那个画面成真了:“好、那走,你来弄,我指导!” 两人走进灶屋,莲儿迅速进入角色,抄着手站在一边,俨然一副监工师傅的样子,指挥道:“好了、先在左边的灶台上把饭煮着。” 丁其羽点点头,本来就是为了逗她开心,当然也乐得配合她玩,一副乖巧学生的样子听着莲儿的安排。不过,你让丁其羽不听安排也不可能,她对做饭这事真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电饭煲都没用过,与烹饪有关的技能仅限于泡方便面(煮不会,只会泡)。之前有一次放假回家,她突然心血来潮跟爸爸学炒菜,结果听说要溅油,大夏天的,长袖帽子手套口罩全副武装,把自己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才敢进厨房,气得丁父直接恨铁不成钢地把她赶出了厨房,学习烹饪之路也就无疾而终了。 莲儿见丁其羽点头之后没有下文了,巴巴地望着自己,那神色仿佛在说: “好的,先把饭煮上,然后呢?怎么煮?”这才意识到丁其羽对做饭是一窍不通,但就是一窍不通才好玩呀,莲儿想着不禁狡黠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始教学:“咳咳,先把锅涮涮。” “哦好的!这个我会!”丁其羽得令,立刻行动起来,就差给首长敬个礼了。那模样又逗得莲儿忍俊不禁。 见她洗完锅,莲儿继续指挥道:“然后从米缸里舀一碗半的米放进锅里。”说着走近灶台指了指,“下米之后,加水到这个位置差不多,然后就盖盖子烧上火…” “等等等等!先暂停,一步一步来,一碗半的米…这么多水…然后盖盖子、烧火。烧火我熟练!”丁其羽一边动作一边念叨,末了又发现一个自己熟练的步骤,语气里满是“求表扬”。 “你厉害你厉害,好了,这边先放着,可以开始做菜了。嗯…先弄一个简单的,就炒鸡蛋吧。第一步先得搅拌蛋液。” 丁其羽闻言开心道:“哈哈,搅蛋我会!”让莲儿一阵惊奇,这家伙居然会搅蛋? 丁其羽取来小碗和鸡蛋后打了蛋就准备搅拌,却被莲儿制止了:“诶诶!什么调料都没放呢,放了调料再搅拌!” 于是丁其羽在莲儿的指导下,搞错了好几种调料又被纠正之后,终于可以开始搅拌了。丁其羽手上动作熟练地搅拌蛋液,不禁陷入了回忆。小时候,她最喜欢吃蒸蛋,每次到外公外婆家的时候,外婆就会给她蒸蛋拌着饭吃。而那时候顽皮的她喜欢凑热闹,吵着要帮忙,外婆就会拿蛋液让她搅,最开始是乱搅,后来次数多了也就真正地会了。外婆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咱们家小羽搅蛋跟捣蛋一样在行”的场景仿佛又浮现眼前,让丁其羽喉头有点酸。 幸好莲儿一心惊奇地看着丁其羽熟练的动作,没有注意到丁其羽表情一瞬间的变化。丁其羽调整好情绪,把搅拌好的蛋液递到莲儿面前,自信道:“看吧!搅蛋我很熟练的,就跟我捣蛋一样。” 这句话又一次成功地逗乐了莲儿:“哪有人说自己捣蛋很熟练的哈哈…” 丁其羽满不在乎,继续保持着乖学生的姿态问:“搅好了蛋,然后做什么?” 莲儿止住笑,指指台上的油壶,告诉丁其羽该怎么放油。 还是避免不了放油这一步啊,站在灶台前,丁其羽有点发憷,想念帽子口罩手套。一手举着油壶一手拿着铲子,丁其羽深呼吸几口暗自给自己打气,人家小姑娘都能干得那么出色的事,自己虚什么虚?! 莲儿看她的动作觉得肚子都快憋笑憋疼了,面对强盗都沉着冷静的阿羽居然怕溅油吗哈哈…莲儿故意批评道:“站那么远干什么呀,这样不方便动作的!站近些!” 丁其羽微微往前挪了一步,一边想着自己全身露出来的地方也就手掌和脸了,按概率计算的话,被油溅到的可能性还是挺小的,一边终于按照吩咐将油倒下,锅里有水,“嗞——”的一声如期而至,丁其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离得老远,只剩一只手伸得长长地抓着锅里的铲子。 看得莲儿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别躲、你别躲啊哈哈,诶、可以放鸡蛋了,快放鸡蛋哈哈…” 丁其羽听到指令,笨拙地试探着倒入蛋液,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翻炒两下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危险,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动作总算是正常起来。旁边的莲儿已经是完全乐得合不拢嘴了。 丁其羽终于控制住局面,嘴角上扬,忽而瞥见自己不知啥时候粘上锅灰的黑乎乎的手掌,瞥了一眼旁边乐不可支的莲儿,既然她看自己出糗会开心,那就出回糗逗她开心又有何妨。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汗,把满手的锅灰糊上了脸,翻炒两下将鸡蛋装入盘中,转头显摆似的向莲儿呈上:“完美出锅!” 莲儿瞧了一眼炒鸡蛋,样子还凑合,准备予以鼓励,刚抬眼就看见满脸黑灰的丁其羽,不禁笑弯了腰:“噗哈哈哈哈…”她一直期待想象的画面这不就实现了吗? 一顿饭在丁其羽掌勺、莲儿指导下跌跌撞撞地做好了,整个灶屋都充斥着欢声笑语,听得外间缝衣服的何大娘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看到莲儿开心的样子,丁其羽心里温暖而满足,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锅灰,想着这才对啊,这才是莲儿该有的表情。每一个女孩都应该被捧在手心,让她们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如何舍得让她们流泪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0章 第30章夙夜劳广推曲叶犁 晚间,一家人聊了会天就各自回房间了。丁其羽坐在桌前抱着自己的左胳膊龇牙咧嘴了好一阵,疼痛总算是平息下来,超负荷工作了这么大半天,可算是苦了自己这尚未痊愈的左胳膊兄弟了。疼痛平息之后丁其羽才有精力静下心来,搬进城里的事虽然已经提上日程,但毕竟八字还没一撇,何大婶那一家人会不会真的再来报复丁其羽无法确定。今日是正巧碰见了他们欺负莲儿,万一他们又一次趁自己不在来找莲儿和阿娘的麻烦呢?又或者万一他们夜里来家里搞破坏呢?这些都不得不防。 丁其羽决定再弄两个袖珍版的飞箭弩,少装一些飞箭都无所谓,主要是给阿娘和莲儿应急防身用。家里也得有防范措施…丁其羽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个简单的防盗机关初步简图呈现在图纸上。对自己的构思很满意,丁其羽熄了灯躺上床,暗自盘算着生产销售曲叶犁的计划,首先要把曲叶犁在何家村推广出去,那样的话自己一个人做肯定是不行的,可以让何师傅帮着生产,每一把曲叶犁给他提成一部分,同时让他也能赚一笔钱。核心的数据,特别是犁头曲面上几个关键点的位置和关键角度,还是保存在自己手里,虽然自己绘制的那张图纸搁在这个世界估计谁也看不懂……至于曲叶犁的价格,与何师傅商量一下再定。在何家村推广之后,还可以带去给将军府手下的农户们试用,最好能打出名声,让整个兴城周边的农户都知道曲叶犁。而这一切都必须要抓紧时间了,赶在暮秋种芦薯之前,趁着这一波种芦薯的潮流把曲叶犁推广出去。 丁其羽在心里定下一个计划,才抱着自己的左胳膊兄弟睡觉了。第二日借着闲暇时间,丁其羽赶制出了两把单膛三箭的飞箭弩,交给大娘和莲儿一人一把,还把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仔仔细细地给她们培训了一遍,嘱咐她们去到哪里都必须随身携带,而且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夜间,丁其羽将构想好的防盗装置所需要的数据全部都算了出来,差不多到了寅时才睡下,算是她来到异世之后第一次熬夜,没睡一会就到了起床时间,丁其羽拍拍迷迷糊糊的脑袋,感慨一句“真是‘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呐!”又顶着黑眼圈进城当值去了。 从城里回来,丁其羽去拜访了何师傅。将自己关于曲叶犁的计划与他一说,何师傅欣喜非常、当即同意,准备带着自己新收的小学徒和丁其羽一起制作曲叶犁。丁其羽把除犁头之外的部件结构、用材都告诉了何师傅,几人试做了几次,发现合作起来速度非常快,按这样的速度,一天之内就能赶出十几把曲叶犁。三人商量好售卖的价格,带着曲叶犁到村口敲着锣鼓宣传,何家村不少村民在前日都见识了曲叶犁的好处,早已心向往之,如今见得三人公开售卖,价格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这要是买上一把之后耕地多方便。就算那日没见过曲叶犁的人,今日也可以当场上手试。有些围观的村民担心曲叶犁的使用寿命,丁其羽见状立刻表示曲叶犁的用材上乘,怎么摔打都不会破损,还让何师傅的小学徒亲身示范,狠狠将曲叶犁摔得哐铛巨响都依旧完好。这让村民们的购买意向更加坚定,丁其羽他们当场接收订单,按订单量来生产,不需要交什么定金,毕竟第一单生意“需求至上”,绝大多数人也不会订了不买。何家村一共有六十多户人家,当即订了曲叶犁的就有三十余户,可谓是收获了开门红。 不过丁其羽熬夜赶工的生活就此开始了,白日里得进城,所以她制作曲叶犁的时间仅限于傍晚和夜间,熟能生巧,丁其羽制作曲叶犁头的速度一路飙升,原本看着图纸弄大半天才能做出一个的曲叶犁头,现在能在一个时辰内打出四把来。她在每一把犁头的内侧角落处都刻上了一个飞羽状的小标志,用了一种很特别的雕刻手法,只有非常细致才能识别出来,以此代表“丁其羽出品”,谁也不能模仿了去。这曲叶犁也成为了她走上机关术师道路的第一步。 售出去的曲叶犁受到了村民的一致好评,口口相传,他们不断接收到新的订单,甚至有刘家村、福泽村的村民专程过来试用、购买曲叶犁。何大娘和莲儿在一旁看着丁其羽每日一回家就扎进木头堆里不知停歇,皆是心疼不已。 这日,大娘她们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软硬兼施地让丁其羽放下手头的活休息会。丁其羽这才想起,之前忙里偷闲做好的防盗装置还没给家里装上呢,欣然同意,当即离开了那堆木头跑进房间。何大娘和莲儿都有些惊奇,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结果看见她又抱了另一堆木头出来,两人皆是一阵无语。 丁其羽把那堆木头一样一样摆在地上,乐呵呵地说:“不要小看这堆木头哦,一会我装上你们就知道神奇之处了!” 两人看着丁其羽在院子里走来绕去,手上的木头机关都被她装在了院子里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机关之间被细细的金属丝相连,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丁其羽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安装完毕。丁其羽从灶屋里找来一个快要坏掉的地瓜,让大娘和莲儿进到房子里面,把房子的大门关上并从内部插上门。大娘和莲儿进屋就发现了屋门的门闩一头已经被丁其羽连上了机关,一根金属丝绕过墙角延伸至屋外,不知道连向哪里。 “阿娘、莲儿,把窗户开开,让你们见识见识本人设计的防盗机关的厉害。”门外传来丁其羽自信的声音。 她们把房内前厅的窗户打开,就见丁其羽掂着手里的烂地瓜冲她们笑得神秘:“看好了哦。”说罢将地瓜瞄准院内布置上的一根细丝投掷出去。 只见地瓜触及丝线的一瞬,院内多处都发出了“噼啪”的声音,紧接着,从发声的位置飞速射出几支飞箭,嗖嗖几声,可怜的地瓜已经被飞箭强劲的力道扎得烂成了一滩看不出样子的糊糊瘫落在地。 丁其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转头看着还没回过神的两人笑道:“怎么样?厉害吧?” 两人反应过来,皆是一脸的惊叹,何大娘欣喜道:“我儿真真是天才!”语气里满是自豪感。莲儿再一次想起了那天晚上说自己想成为机关术大师的丁其羽,她愈发相信,阿羽的这个梦想一定可以实现。 只有丁其羽自己知道,阿娘所说的“天才”背后,是她多少年努力的沉淀和积累。 丁其羽给两人讲明了这套防盗装置的使用。她在院内四周布上了两层“防线”,防线由非常细又不易折断的金属丝构成,平时金属丝是松弛垂落在地上的,因为丝线极细,并不会影响正常活动,只有当屋子的大门从内侧栓上后才会绷紧,每一段细丝的两端都连接着改装过的飞箭弩。这种飞箭弩发射飞箭的同时会发出很响亮的“噼啪”声,起到警报作用。如果有人闯入院子,两层防线下,不触碰到细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细丝的一处被外力触碰弯曲,细丝两侧的的飞箭弩就会由于细丝的弯曲被带动着转动一定的角度,对准弯曲的位置,同时自动发射飞箭。飞箭弩由细丝带动的转角是由丁其羽精确演算得到的,看方才那个烂地瓜的下场,就知道她计算的结果很准确。 本来丁其羽是想用弹弓的,但转而一想,何家村民风淳朴,鸡鸣狗盗之事鲜有发生,如果真的有人夜间闯入院子,恐怕就不是出于偷盗那么简单的目的了。而弹弓打中了也不一定能捉到贼人,如果换成飞箭弩,就能保证贼人在连中几箭的疼痛下不可能快速逃离。飞箭弩和细丝的位置都设置得比较低,虽然能让中招的人吃不少苦头,却不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而这套机关只有在房屋大门从内插上门闩后才会起效,丁其羽他们家只有夜间全部回屋之后才会将屋子的大门插上,完全不必担心这套机关会伤及自家人。 弄完了这一套机关,丁其羽对家人的安全放心了许多,但愿何大婶那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人,信了自己的威胁不要再来生事是最好的。看着丁其羽说自己已经休息好了,又一头扎进原来那一堆木头里,大娘和莲儿是完全拿她没办法。 曲叶犁在短短的几日之内,就在何家村及附近的几个村子打出了名头,丁其羽浏览一遍自己的巡查名册,该是“转悠”兴城周边将军府农田的时候了,丁其羽特地带上了曲叶犁进城。何家村在兴城南郊,而将军府的农田大多地处兴城东北,丁其羽寻访了大片的农田,发现这些农户们对牛的使用率比何家村要高,经询问,得知这牛是将军府奖赏给收成突出的农户的,在奖励机制下,这边的农户种地积极性都非常高,不过没用上牛的农户仍然是主流。丁其羽一边想着如何把曲叶犁改进加宽,变成适合于牛拉的、一圈能耕种很宽一片田的进阶版曲叶犁,一边召集了农户代表,将曲叶犁介绍给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1章 第31章遇将军机巧获赏识 农户们与何家村村民的反应相同,见着了新奇玩意纷纷上来试用,一用之下都被曲叶犁巧妙的设计给惊喜到了。一位年长的农户代表上前来对丁其羽说道:“大人,您这机巧确实很精妙,但是我们的农具都是将军府配备的,也不是我们说想要就要得了的。不若我们召集几个代表和您一起进将军府,去找山管事,问问他的意思?” 丁其羽一听,如果是这种机制的话那更好了,不必一家一家推销,直接搞定将军府的管理人,只要他们同意采购曲叶犁,那肯定就是一笔大生意呀!当即同意,带着三位农户代表、扛上曲叶犁就回了将军府。 进得府中,问清楚了山管事的办公地点,几人朝着目的地“浩浩荡荡”地进发。丁其羽之前也就在将军府闲逛了一次,恰巧逛到了陆小姐的瑶律居,后来她在府内的活动范围就限定成了瑶律居和小院子的两点一线,将军府的中庭她还真没来过。这里的风格与瑶律居淡雅宁静之美完全不同,格局宽大雄浑,建筑檐牙高啄,用材多为沉色楠木,呈现一派庄重肃穆的景象。中庭是将军府主要的办公区域,有五个独立的院落。正中坐北朝南地坐落着陆将军会客议事的“定北园”,“疾风”、“徐林”、“掠火”和“沉山”四个院落分立于定北园两侧,是将军府四位管事的办公场所。 丁其羽他们今日就是要去沉山园,找专门负责管理将军府名下产业的陆山益山管事。丁其羽也是在和陆未明闲聊的时候了解到,府中人的名字可都不是胡乱取的,而是有一套命名规则。像是和丁其羽认识的陆仁九兄弟,他的名字就取自兵法所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中的“仁”。“仁”字辈中他排行第九,就得名陆仁九了。丁其羽猜想,像山管事这种的,多半是“山”字辈中的老大,所以才得名陆山益的。 几人穿过中庭往沉山园走,正巧碰上从定北园里出来的一行人。为首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身着玄色衣袍,剑眉入目,苍髯如戟,一双鹰眼透着锐利,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不凡。他的身旁是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面目慈善,气质出众,可以想象她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位名动一方的佳人。他们的身后跟着陆未明、陆未晞以及一众下人。 丁其羽片刻间已经想明白了为首的人是谁,那一行人也都瞧见了丁其羽几人。陆未明目光一亮,很惊喜能在此处碰见丁其羽,脱口而出:“羽弟!” 陆未晞也是一眼便发现了丁其羽。丁其羽今日为了去巡查农田、推广曲叶犁,并没有穿府内准备的锦衣“制服”,一身短打布衣,头上系着浅褐色额带,肩上扛着被折叠起来的曲叶犁,虽不似身着锦袍般儒雅,整个人却显得非常精神,带着少年人独特的阳光而朝气,不禁让人想起当初那个勇斗强盗的少年英雄。两人虽然已多日未曾见面,但他们二人一直维系着知音的默契,灵魂和心灵的熟识程度不言而喻。陆未晞微微勾起唇角,向丁其羽点头致意,这一笑让许久未见过她的丁其羽心跳有几分加速。 为首的中年男人听见陆未明咋咋呼呼的声音,回头瞪了他一眼,成功让陆未明缩成了鸵鸟状态、不敢造次。这时,丁其羽身后的三位农户纷纷下跪行礼道:“大将军好!夫人好!” 丁其羽见状,将肩头的曲叶犁放下,朝前方的人抱拳弯腰行礼道:“参见大将军,夫人,陆二公子,陆小姐。”虽然没有下跪,但是此礼行得也是得体恭敬。 陆将军点头,示意他们起身免礼,看向丁其羽问道:“你就是丁其羽?”声音浑厚而低沉。 丁其羽颔首,从容而大方:“是,晚辈丁其羽。”没有自称“草民”,也没选择“小的”之类的卑微自称,而是站在了晚辈面对长辈的立场上与大将军谈话。 一旁的陆夫人听说她就是之前救了自己两个孩子的丁其羽,对这阳光俊秀的少年颇有好感,笑得和蔼可亲:“之前就一直听小明夸丁小公子如何如何英勇不凡、机智过人,一直未曾得见,今日一见,他所言果然不假。丁小公子勇救小儿、小女,这份恩情还未尝报答。” 丁其羽抱拳温和道:“夫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其羽。救人一事已是过往,其羽救人也不是为了求回报,更何况二公子和小姐已经让我做了兴城记察使,怎么能算未尝报答呢?” 陆未晞闻得此言,心里有些好笑,这个人依旧那么介意别人叫他“小公子”呢。陆夫人愈发欣赏眼前这个大方谦逊的少年,陆将军仍然保持着严肃的神色开口说道:“这记察使的位置你倒是很合适,山益跟老夫提过,说你做得很好。” 原来她业界评选的“史上最负责记察使”的称号已经传到大将军的耳中了吗?丁其羽正想回话,却又听陆将军问道:“你旁边的木具,是什么?” 丁其羽侧眼一看,将曲叶犁扶起来,展开犁头,回道:“这是曲叶犁,是晚辈设计的一种新型犁田农具。能够大幅提高耕地的效率、节约劳动时间和成本。”丁其羽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如果曲叶犁能获得大将军的青睐,何愁山管事不点头呢? 丁其羽自信的态度和话语似乎引起了陆将军的兴趣,他严肃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点感兴趣的表情:“真有你说的这么好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丁其羽扶着的那个木制工具上。 还没等丁其羽说话呢,身后农户中胆子最大的一位就站出来力挺曲叶犁了:“大将军,记察使大人说得绝对没错!这曲…曲叶犁是真的好用,犁起地来一点不费劲,用了它,人耕地的速度能跟赶得上一头大黄牛!”丁其羽听着,是打心里感谢这位老伯伯,有时候质朴的话语反而最有说服力。 大将军身后的陆未明也插话力挺丁其羽:“爹,其羽他最擅长做木具机巧了,上回我们遇险,他就是用了一把我从未见过的小连弩,嗖嗖嗖就撂倒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强盗!想必这曲…额、这犁具也是精巧不凡,孩儿相信那位老人家所说的肯定一点都没夸张。” 比起犁地的农具,陆将军显然对陆未明提到的那个“连弩”更感兴趣,当即疑惑道:“连弩?”丁其羽虽然身形挺拔高挑,却不像习武之人,能轻松对付三个强盗,说明这“连弩”必定威力非常。 丁其羽从布包里将飞箭弩拿出来,递给大将军,坦言道:“那日用的是小连弩,但是经过那次事情,我发现了小连弩的不少弊病,就进行了全面改进,成了现在将军您手里的是‘飞箭弩’。一次能填入六支飞箭。” 陆将军拿过飞箭弩仔细观察,听着丁其羽的介绍,眼中迸发出光芒,如此轻便小巧的一把□□,却“一次能填入六支飞箭”,如果劲道、射程足够的话,那可绝对比现在陆家军里配备的□□强上不少。他将飞箭弩递到丁其羽面前,脸上居然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说道:“试试!” 丁其羽点头,周围的人群都散开了,她四周观察了一圈,本想对着树上鸣叫的小鸟来一箭,但是想着陆小姐在场,万一她爱护小动物或者跟当初的自己一样、看见鸟类的死状就难受呢? 索性瞄准一棵树叶已然枯黄的大树,嗖嗖——六箭连发,动作一气呵成,只听见“笃——”的六声颤响,六支飞箭呈直线状间隔均匀地深深扎进了树干里,枯黄的落叶纷扬而下,场面颇为震撼。 围观的人群里不少人都不自觉地发出了惊叹声,没想到这小小的□□不费丝毫力气就能射出如此大的力道。陆未明之前早就听闻磬儿讲述过丁其羽这武器有多么厉害,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一直存在于他想象中的画面,兴奋不已。陆未晞倒未过多关注那飞箭弩,只觉得这样自信从容的丁其羽独具吸引力,就像那日湖心小楼里说自己在这里也照样能活得很好的那个瞬间……陆未晞嘴角笑意愈浓,看向丁其羽的目光里多了一丝特别的神采。 “好!”陆将军脸上终于带上了笑容,称赞道:“小兄弟的箭法很不错!”他走到树干旁,两指擒住一支飞箭的尾翼,将之用力拔出,看了一眼树上留下的深深的箭坑,回身又道:“这弩,也很不错!” 见自家老爹那么严肃的一个人,不但喜形于色,还如此不加掩饰地称赞羽弟,总是被老爹骂的陆未明撇了撇嘴,忽然瞥见旁边妹妹脸上的神色,心下转而雀跃起来,如果羽弟能受到老爹的赏识的话,他和未晞的事情就会容易得多啦! 努力成果得到了别人的肯定,何况这肯定还是来自乾国名震天下的陆将军、陆小姐的爹爹,丁其羽心里开心,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拱手道:“大将军谬赞了。” 陆将军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虚怀若谷,走到丁其羽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说:“哈哈,不错。不知小兄弟可愿意,给本将军的陆家军也配上这飞箭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2章 第32章收获丰夜半贼人入(上) 丁其羽闻言一惊,本想来推销曲叶犁,居然先把飞箭弩给推销出去了??不过眼前这摆着的肯定又是一笔大生意啊,当即兴奋地答道:“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其羽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大乾越来越多的人用上我设计的木甲机关!” 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让陆未晞感到欣喜,陆未晞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其羽的志向在于此,他当木匠学徒根本不是为了谋一个糊口的营生,而是为了这样的宏愿。 陆将军伸手捋着自己的须髯点头笑道:“哈哈,志存高远,很好!本将军相信其羽你一定能实现这个愿望!带着这箭弩去掠火园找火管事吧,就说是本将军授意的。”说罢就准备带着一行人离开,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你的犁具我也准了,你自己去跟山管事说吧。” 丁其羽心下雀跃不已,目送他们离开。陆未明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对她表示祝贺,又偷偷指了指旁边的妹妹,一边朝丁其羽挤眉弄眼,丁其羽顺着他的指向将目光移向陆未晞。陆未晞注意到了兄长的小动作,脸上有些发热,见丁其羽已经望向自己,只得向她屈膝一礼,羞涩一笑,低下头转身就走了。陆未明奸计得逞,狡黠地眨眨眼,再次给了丁其羽一个大拇指,才快步追上大部队。 丁其羽无奈感叹陆未明这欢脱的性子,难怪他老被大将军批评教育了,不过陆小姐的笑是真的很好看啊……摇摇头收回自己飘到佳人身上的思绪,丁其羽先带着三位农户去找山管事。 进了沉山园找到山管事,将曲叶犁给陆山益介绍了一遍,陆山益听得介绍已经颇为满意,又得知将军已经同意了给这些农户配备曲叶犁,自然是爽快地与丁其羽签了订单。这件事情办妥,几个农户都乐不可支,换了曲叶犁他们是能够直接受益的,所以纷纷将他们这位有本事的记察使大人给赞扬了一番。 从沉山园出来,丁其羽又独自一人来到了掠火园。掠火园的管事陆火矣掌管陆家军的军务,丁其羽来拜访的时候,他正在查看一批新式的铠甲,整个人精壮而干练。丁其羽在旁边安静等他忙完,陆火矣早就看见了这边的丁其羽,看完铠甲,便朝丁其羽喊道:“少年人,有什么事?”声音非常洪亮。 丁其羽拱手行礼:“火管事,晚辈丁其羽,我做出了一种箭弩,大将军觉得颇为好用,希望能让陆家军装备上这种箭弩,所以让晚辈特来寻火管事商议详细事宜。” 陆火矣被勾起了好奇心,抄着双臂问道:“哦?什么样的箭弩能让将军都如此看好,拿出来我看看吧。” 丁其羽将飞箭弩拿给火管事,然后也如之前一般将飞箭弩的威力示范了一番,陆火矣看后也颇为惊叹,他思索半晌开口道:“你这箭弩轻便小巧,射之无声,在我陆家军的斥候营可用作防身利器。但正因为轻便小巧,对于弓兵营来说,射程和力道都显不足,可惜了。” 丁其羽闻言立刻接道:“没有什么可惜的,火管事如果需要,其羽也可以专门为了弓兵营造出射程更远、力道更大的连弩。” 陆火矣惊喜不已:“当真?小兄弟真能按照我的要求打造□□?” 丁其羽点头:“当真!只要火管事能带我去看看陆家军现下使用的□□,并告诉我需要改进的要求就是了。”虽然丁其羽对当世的木制机关术只是刚刚入门,“墨翟之飞鸢”这种非常复杂的机关她暂时还造不出来,但仅仅是□□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哈哈,好!老夫这就带小兄弟去弓兵营。”陆火矣是个急性子,说罢就带上丁其羽乘着马车去了兴城外陆家军的驻地。 丁其羽看过目前弓兵营使用的□□,分析了一下它的缺点,配合着陆火矣的介绍和改进需求,心里大致有了想法:“火管事,晚辈可以造出达到您要求的□□。不过暮秋耕种在即,晚辈已经和府下的农户们约定好了一种新的农具,晚辈可以先做出一两件□□样品给您看,但飞箭弩和这种改进的□□要规模制作的话,可能得等这阵子忙完了农具……” 天下海晏河清,□□的制造并不急在一时,所以陆火矣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爽快说道:“无妨,暮秋之际农耕要紧,小兄弟先忙农具吧。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竟已是一位机巧能匠了!” 两笔生意谈成,丁其羽心情很好,谦虚道:“能匠称不上,晚辈不过是一心专研木甲机关,碰巧有些想法罢了。” 当天回村,丁其羽把将军府的曲叶犁订单与何师傅一起计划好,又将曲叶犁稍作组合,升级成为供黄牛使用的“合架曲叶犁”,以便装配给将军府名下有牛的农户。他们在这些日子已经是赚了不少钱了,虽然一把曲叶犁的利润不多,但规模经济的效果一出来,收获就非常可观了。又有大单子,何师傅和小学徒都开心得不得了,将军府有百户农民,合架曲叶犁虽然复杂但需求不多,对进度影响不大,三人有信心在十日之内交货。 丁其羽愈加繁忙起来,每晚躺在床上都会暗自想着等自己再多学一些机关术知识以后,一定要创立一个公司,自己尽量只做设计和管理工作就行了,否则靠这一双手根本不可能对整个乾国产生影响力。 何大娘和莲儿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进腰包,背后却是丁其羽夜以继日的辛劳,劝说不动,只得从生活上将她照顾得更好。饭桌上的饭菜是越来越丰盛美味了,身上穿的衣裳是越来越细致多样了。 曲叶犁在兴城周边迅速流行起来,有许多木匠看到利益竞相效仿,可是哪怕是买来一个曲叶犁自己完全照着打,都无法达到正版曲叶犁的效果,省不了力不说,还非常容易损坏。这是因为曲叶犁技术核心在于犁头的空间曲面参数,这个数据不拿到手,光靠观察模仿是跟不可能复现出来的。就好比拿一块麻花给一位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的木匠师傅,让他照着做一个一模一样木头麻花的出来,只靠双眼观察、当世又没有那么先进的测量技术,任他再如何技术高超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相同。而曲叶犁犁头经过丁其羽大量的计算,数据是非常精准的,偏差些许都不能达到应有的效果。所以木匠们只能干瞪眼,看着丁其羽他们赚钱。 兴城周边的村落对曲叶犁的需求一路高涨,丁其羽三人忙不过来,就想了个更好的办法,最核心、利润最大的部分依旧留给自己、何师傅和他的学徒,其他无关紧要的零部件则又挑了几个老实肯干的木匠入伙,让他们也在这场规模经济中分一杯羹。 丁其羽带领一小班子木匠,赶在暮秋芦薯种植之前靠着曲叶犁发了一笔财。这期间她也如约抽空打造了一把改进的□□拿给火管事看,后者对这新型□□非常满意,恨不得暮秋马上来临、丁其羽能立刻投入到□□的制造之中。至于在城里找小院的事情丁其羽也没忘,就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不过却无意中让陆未明知道了自己找院子这个事,陆未明想说服丁其羽搬来将军府住未果,就拍拍胸脯让丁其羽将找院子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了。 暮秋来临,在兴城周边曲叶犁已经很普及了,需求也逐渐下滑。丁其羽算是稍得喘息的机会,坐在房间里欣然享受着莲儿按摩太阳穴的服务。天色渐晚,让莲儿回了房,丁其羽总算是又能饱饱地睡一觉了。 谁知正在睡梦之间,倏然被院内几声响亮的“噼啪”声和一声划破长空的惨叫吓醒,丁其羽心下一紧,瞬间清醒,从床上弹起来,来不及套上别的衣服,就这么穿着中衣、抓上飞箭弩飞快冲了出去,正要打开屋子大门的门闩出去看个究竟,那边房里的大娘和莲儿也出来了,外衫胡乱地穿在身上、脸上是说不出的紧张。 “我去看看,你们先不要出来!”丁其羽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你…小心!”莲儿攒住丁其羽的衣角又放开,莹白的月光映照在她的大眼睛上,亮亮的,眼神里溢满了担忧。 丁其羽点头跑了出门,借着月色依稀能看见院中一个黑乎乎人影坐在地上,还发出阵阵痛呼声。 丁其羽将飞箭弩对准人影,走近些许,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 丁其羽的声音把那个人影吓了一大跳,怔愣一瞬之后开始大呼求饶:“英雄饶命啊!我错了我错了!哎哟嘶——”带着颤音,看样子被飞箭伤得不轻。 这时屋内的烛火也亮了起来,何大娘和莲儿整理好着装打开了窗户,从屋里看着院子里的情况。光线透过窗户照在院子里,丁其羽才看清了地上抱着腿龇牙咧嘴的人,是个长相奇丑无比的男子,看上去非常邋遢,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上长着黄癣,让丁其羽看得头皮发麻。她在脑海里搜索一圈,确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人,难道是从附近村子过来的小贼?从附近村子过来偷东西?还是别有目的呢? 丁其羽举着飞箭弩走近他,大声质问:“你是谁?夜半三更的到我家干什么来了?!” 男子吞吞吐吐:“我…我是…”他瞧见丁其羽手里拿着的武器,不自觉就想起方才被几支飞箭一击命中的痛楚,害怕得发起了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3章 第33章收获丰夜半贼人入(下) “说!否则我让你的脑袋也尝尝飞箭的滋味!”丁其羽威胁道。 “我说我说!饶命饶命,嘶——”男子抱着腿往后缩了缩,开口道:“我、我是福泽村人,你们村的何立志跟我说,说这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姑娘,如果我夜里过来…过来…额,就、就可以把她娶回家当媳妇……”男子后悔不已,何立志没说过这家还有个少年,更没说过这里有伤人的陷阱啊! “你说什么?!”丁其羽一听,眼睛都气红了,以为那家人只是泼皮无赖、嫉妒心强,没想到居然可以做出这种卑鄙的事,妄图让一个娶不上媳妇儿的邋遢鬼夜里潜进家里来玷污莲儿的清白!乾国虽民风比较开放,但女子仍旧非常看重名节,如果被这邋遢鬼欺负了,岂不是让她蒙受天大的委屈、甚至会毁了她的一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提前弄这一套防盗装置今夜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丁其羽冲上去一脚将男子踹倒在地,发泄似的拳脚不断落在男子身上,院子里杀猪般的惨叫不绝于耳。 屋内的莲儿只是听到这番言论就已经觉得遭了羞辱,哭着奔回了自己的房间。何大娘也是怒火中烧,来不及安慰莲儿,抄起门边的扫帚就冲到院子里,扫帚头一下一下狠狠往男子脸上招呼。 男子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声音完全嘶哑,就快要晕厥过去。何大娘拉住丁其羽道:“阿羽,揍够了,停手吧,打这畜生你也累!”对地上的男子喝道:“你还不快滚!” 地上的男子如蒙大赦,拖着淌血不止的右腿,连滚带爬地开院门逃了出去。来时还能翻院墙呢,走时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了。 “阿娘,我要去找何立志算账!”丁其羽怒火难平。 何大娘拉着丁其羽的胳膊:“这帮混蛋是‘畜生打不回头’的!”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阿羽,我们搬进城里吧。” 丁其羽早就盼着阿娘点头了,当下不住点头:“阿娘,我们搬!这群无赖简直卑鄙无耻!”明日就去问问未明兄院子的事,经过曲叶犁这一笔生意,她们已经完全有钱在城里买个不错的院子了。 环顾四周没看见莲儿的身影,丁其羽问道:“阿娘,莲儿呢?” 何大娘想起莲儿,忧心不已:“她刚才听见了那个混蛋的话,觉得难受就跑回房了。” “什么?我去看看她!”丁其羽说完就跑进了屋。 “嗯,你去吧,阿娘睡不着,等会再回房。”何大娘没有跟着去,她能看出女儿对阿羽有意,但看不太出阿羽的想法,就目前来说,恐怕还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相处这么久,丁其羽在何大娘心里那就是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干涉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一切顺其自然,看他二人的缘分了。 丁其羽进得房间,看见莲儿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让她心疼不已。 莲儿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羞辱,心下万分难受,何立志居然恶毒地找来一个陌生人想随意夺去自己的清白,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还有什么脸面喜欢阿羽、还有什么资格奢望和阿羽在一起…… 丁其羽轻唤一声“莲儿”,走过去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莲儿被熟悉的味道包围,找到依靠般地顺势偎进丁其羽怀里,默默无声地流泪。 丁其羽低头看着她,宠溺地玩笑道:“哇,我的小爱哭鬼怎么又哭啦。”伸手拭去她淌出的泪,轻声哄着,“没事了,什么事都没发生。阿羽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没人可以欺负你。所以,莲儿不哭了好不好,再哭我又要心疼了。” 丁其羽宠溺的言语总能让莲儿内心一扫阴霾、甜蜜不已。莲儿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将委屈发泄了出来,自己也伸出小手擦着泪。 “呵呵,莲儿真乖。好了,该睡觉了。”丁其羽轻抚她的头发。 怀里传来莲儿糯糯的声音:“阿羽再陪我一会好不好?”语气里带着期待。 丁其羽不忍拒绝,笑着答应道:“嗯,好。但你要闭上眼睛睡觉。”丁其羽将莲儿放下,盖好被子。 莲儿点点头,往丁其羽的方向挪了挪,直到又被她的气息包围。 丁其羽背靠床头,温柔地拍着莲儿的肩膀,轻轻哼唱出声:“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阿羽的小爱哭鬼就要睡觉觉~”充满磁性的嗓音携着轻柔的音符流淌而出,让莲儿仿佛真的躺在一艘随浪漂浮的小船上,看着漫天的星辰一颗颗被点亮。丁其羽仿佛一个有魔力的织梦人,用温柔的歌声,让莲儿毫无抵抗之力地就坠入了丁其羽为她编织的璀璨的梦里。 黑暗中,丁其羽听着莲儿逐渐均匀放轻的呼吸声,透过窗外的月光,依稀能看见她微微上挑的唇角。转头深深凝视着皎白的月光,歌声渐歇,丁其羽用手指拭去自己眼角的一滴晶莹,低头对莲儿无声说了一句“晚安”,才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何大娘已经站在了门口。何大娘见丁其羽似乎脸色不太好,关心道:“阿羽,你怎么了?” 丁其羽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没事啊。那个,莲儿已经睡着了,阿娘你也去睡吧。晚安。”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何大娘看着丁其羽的背影,轻叹一声,这个坚强的孩子在人前总是用阳光朝气感染身边的人,其实自己心里也藏着不少伤痕吧。 听着何大娘回房的声音,丁其羽躺在床上,被子蒙过头。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着温暖的歌声,是那首改编版的《军港之夜》,不过最后一句的歌词变成了“外婆的小羽儿就要睡觉觉…” 翌日,丁其羽一进将军府就想去找陆未明,谁知到飞羽院的时候陆未明已经在那里了。陆未明一见丁其羽来了,几步走到她面前兴奋地说:“羽弟,小院我给你找着了!” 陆未明虽然平时是咋咋呼呼不着调,不过对朋友他也是真真够义气。 丁其羽乐了:“看来我是心想事成啊,方才正想找未明兄问问这事呢!” “你娘同意搬啦?哈哈,那正好!走吧,为兄现在就带你去瞧瞧那院子。”陆未明看起来兴奋极了,拉着丁其羽就出门了。 出了将军府,陆未明带着丁其羽沿街走了一刻钟左右,来到两扇黑檀木大门前停下,指着大门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这里?!”丁其羽震惊了,且不说这个院子本身怎么样,光就是它处的这个位置,与将军府同在一条街,距离还这么近,没和将军府沾点亲故的人那绝对是捧着银子都住不进来的啊! “嗯!就是这里,这里好呀!离我家近,多方便!小贼泼皮什么的是决计没有的。羽弟不喜欢吗?”陆未明以为丁其羽对自己找的地方不满意,有些紧张道。 丁其羽赶紧解释:“不不、不是不喜欢,我是说,只是、诶,这怎么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陆未明好像明白了丁其羽想表达的意思,拍拍她的肩膀豪迈道:“我们俩那是什么关系?是兄弟!跟哥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再这样扭扭捏捏可就见外了啊!” 丁其羽心下感动,感激地对他说道:“好!是兄弟,好兄弟!” 陆未明闻言开怀大笑:“哈哈!这就对啦,进去看看?” 两人走到大门前,陆未明叩响了大门上的铺首衔着的铜环。等了不一会,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朝陆未明作揖行礼:“二公子您来啦!” 陆未明伸手扶起老人:“李叔不必多礼,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丁公子,今天带他来看看院子。”又对丁其羽介绍道,“我爹麾下的一位老将军近日正好告老还乡,他在这条街上有好几处院子,按照羽弟你的要求,不要太大的,我就看着这院子很合适,而且还是离将军府最近的一个。李叔是他们家的老管家,我昨日与他约好了,现在专程在这等着我们来看的。” 丁其羽与李叔见礼后,和陆未明一起由李叔带领着参观院子。这是一个简单的二进院子,从对关的黑檀木大门进去后就是前院,由一座坐南朝北的的倒座房和门楼组成,穿过拱形的月亮门,可以进到后院,后院正北是正房,有一明两暗三个房间,后院东西两侧分别是东西厢房,一侧两间。东厢房南侧是改建出来的厨房。院子里植有一颗槐树,嫩白发绿的落蕊夹杂着零星的落叶铺了一地,让丁其羽霎时想到了郁达夫《故都的秋》里面描写的场景。槐树旁有一张石桌配着几张圆圆的石凳,给院子添了几分闲适与恬淡之感。 参观完,陆未明把丁其羽拉到一边商量:“怎么样羽弟?我觉得还是挺合适的,为兄给你当中间人,绝不会亏了你的!” 丁其羽觉得这个院子确实很好,位置绝佳,内部布局合理,家具设施都一应俱全,自家人带上随身物品就直接能拎包入住了,但是不知道自己赚的那笔钱买不买得起,如果买不起就先租着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4章 第34章别乡野迁家入城来(上) 丁其羽对陆未明坦言:“这院子很好,未明兄费心了!先问问价吧,如果不行我就先租着。” “诶、既然想买就一并办妥了,如果差银子的话哥哥给你补上不就得了?”陆未明看出丁其羽中意这院子,当即拍板让她买下,见丁其羽有异议又补充道,“就这么决定了,你不是和陆家军还签了两笔大生意吗?等你赚够了钱还给我就行了嘛。行了,为兄先给你问问价!” 三人在正房的厅堂内坐下,因为陆未明出面了,商谈之后,老将军他们家感念陆大将军的知遇之恩,人家根本不在乎那几个银子,所以直接就标出了最低价。丁其羽这一波赚的银子就已经足够负担了,甚至都没有挪用那一次红衣女子赔给丁其羽的“血汗钱”。 原计划是用上所有的存款来买个一般的小院子,没想到省下不少银子不说,还买到了这么一个“市中心豪华独栋别墅”,丁其羽觉得自己必须要请陆未明这个大功臣吃个饭了。 没想到陆未明却说:“哈哈,不急不急,等羽弟搬进来,为兄就可以经常和你出去玩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忙这忙那的,这顿饭你就先欠着,忙完了再请我也不迟!”想着丁其羽很快就要搬进城来,陆未明就抑制不住兴奋。陆未明从小可谓是在“夹缝”中长大,因为他天赋平庸的缘故,武功兵法比不上哥哥,文采才学比不上妹妹。自诩清高、恃才傲物的才子佳人们不愿意和他交往过密,主动与他交好的又都是些冲着他身份去的势利小人,直接导致了他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但是丁其羽与这些人不同,丁其羽不羡慕他的出身地位,不计较他的碌碌无为,陆未明认为他的羽弟就是一个干净而纯粹的少年,机智果敢、充满朝气,和丁其羽相处起来没有一点压力,不需要任何虚假的面具,所以陆未明在心里是认定了丁其羽这个好朋友。 丁其羽闻言也笑出了声,玩笑道:“那欠着,未明兄你可要记牢咯,说不定过段日子我就忘了!” 陆未明对丁其羽的玩笑满不在乎:“放心,为兄记性好着呢!不过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我看那院子里什么都有,你们就趁着这几天早点搬了吧。” 丁其羽思忖片刻:“明天先把房屋交接的手续办妥,估摸着最快后天就搬吧。” 陆未明一拳锤向自己手心,眼神发亮:“嗯嗯!后天好啊,为兄给你安排点人手帮你搬东西吧。” “这就不用麻烦未明兄了,我自己找人就成。”丁其羽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这么麻烦陆未明。 陆未明却觉得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这有啥麻烦的!举手之劳而已,到时候你请我吃大餐多叫几个菜就行了!” 两人谈笑着回府,丁其羽同陆未明道了别就当值去了。中午的时候,丁其羽在心里给自己请了两天搬家假(因为没人管,她也不知道找谁请假去…),如往日一般听完琴,丁其羽想向陆未晞也告个假,顺道告诉她自己要搬到城里来的事情。可是等了一会又不见磬儿出现,丁其羽只好走到水面回廊的入口,对着其中一个站得笔挺、面无表情的女护院拱手道:“姑娘,打扰了,我想拜见陆小姐,能否劳烦通传一下?”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女护院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根本就没搭理丁其羽的意思。丁其羽无语半晌,如果不是这女护院还在呼吸的话,她都要以为这是座雕像了。同样的话语又问了另一侧的女护院,依旧换来一阵沉默,丁其羽无奈了,想着直接往里走,结果刚往回廊里踏了一步,被两把交叉的长矛撞得胸口生疼。 丁其羽咳嗽两声揉着胸口,心里快要抓狂了,所以平时别人是怎么来拜访陆小姐的??她哪里想到,其实平日里来拜访陆未晞的人都是提前约定好了时间,由丫鬟从将军府门口领进来的,而府内想找陆未晞的人不是她爹娘就是她兄长,哪里有其他人直接杀到这门口了才叫人通传的?两个女护卫完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秉着认真负责(死板)的原则,丁其羽就直接被人无视掉了…… “好吧,我等!”丁其羽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走到一旁的树下盼着能碰上个进出湖心小楼的丫鬟。可是,仿佛就是跟丁其羽作对似的,左等右等都大半个时辰了,一个人影也没有,就算是睡午觉都早该起了吧! 一直在这耗着不是个办法,但总不能一走了之呀,丁其羽站直身体,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今天豁出这张老脸了!” 两步走到河边,左右看了看,确定瑶律居里除了几个面瘫女护卫没有其他人了,清了清嗓子,冲湖心小楼大喊道:“陆、小、姐——丁其羽有事求见!!!”喊完不禁从头顶红到了脖子根,心里不断自我安慰《天龙八部》里面乔帮主也是这么喊的“乔峰拜庄”,那多帅啊,没什么丢脸的! 湖心小楼内,正靠在软塌上看琴谱的陆未晞听到这宁静中乍起的一声,手里的书差点被吓掉了,待听清内容,更是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旁边的磬儿怔愣半晌,忽而就爆发出了狂笑:“噗哈哈哈!这个丁公子,实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外间的几个侍女脸上皆是憋不住的笑意。 磬儿的笑声莫名让陆未晞脸颊发烫,瞪了磬儿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请进来,还想再听他喊几嗓子吗?”陆未晞无奈,那人平日里看着那么聪明睿智,怎么有时候又能干出这么傻乎乎的事呢? “是是是,我这就去。我猜丁公子肯定是对小姐思慕多日,又不得见面,看把人家丁公子憋的,都不惜用上这种笨办法来求见小姐你啦哈哈哈!”磬儿调侃着陆未晞,在后者红着脸、没有杀伤力的眼刀下出了湖心小楼。 断定自己这一嗓子喊出去绝对有作用,丁其羽盯着湖心小楼,终于看见磬儿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笑容,丁其羽知道她肯定在笑自己,也不在意,乖乖走到木廊入口处等着。 磬儿觉得这丁公子有时候真不是一般的可爱,故意玩笑道:“丁公子,你刚刚在那喊什么呢?把我们家小姐午睡都吵醒了。” 这么晚了还午睡?!丁其羽也没怀疑磬儿的说法,以为自己真的打搅了陆小姐休息,不好意思道:“额,我以为陆小姐已经起身了,实在抱歉…那,那劳烦磬儿姑娘替我向陆小姐赔罪。我…” 丁公子真真是个老实人,磬儿心下暗笑,出声打断她:“要赔罪自己进去赔咯!走吧。” 进到湖心小楼,如丁其羽所料,里面的每个侍女看见她都一副憋笑的样子,暗叹自己的形象一夕之间全线崩塌… 见得陆未晞,丁其羽直接一揖到底,赔罪道:“陆小姐,其羽不知小姐正在休息,打扰小姐休息实在不该,望陆小姐赎罪!” 刚说完,身后的磬儿就笑出了声,丁其羽直起身来一头雾水。 陆未晞倒是一下就明白这人是被磬儿给捉弄了,又瞪了磬儿一眼,对丁其羽温柔道:“磬儿那丫头逗你的,我没有休息。其羽找我是有事?” 丁其羽也不恼磬儿,开口道:“嗯!是这样的,我大概后天就要搬到城里来了,未明兄帮我找的院子,离将军府不远。所以,明后两天要忙搬家的事,应该是不能来听琴了。” 陆未晞闻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有要事不来便是了,其羽怎么弄得像在跟我告假似的?”陆未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其实丁其羽来告诉她不来的理由,还是很让她高兴的,但是就是想说出这句话来考验考验丁其羽、来刨根问底、来求证些什么。 “不不,这对我很重要!” 丁其羽认真地看着陆未晞,语气有些着急,她确实是来向陆未晞告假的,因为不想失了那份执着和默契。 这不正是陆未晞想要求证的答案吗,听得丁其羽这么说,瞧见那一脸的紧张,陆未晞觉得心里暖暖的。 又听丁其羽补充道:“那个,其实我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觉得两天都听不了琴太可惜了,不知道能不能…冒昧请陆小姐今日一并弹给我听呢?”丁其羽倒是没说假话,她是真的觉得听不了琴很可惜,毕竟她的那些个爱好在当世还能保留下来的也就只剩下听音乐了。 陆未晞更觉欣喜非常,有这样一个知音执着痴迷地喜欢着她的琴声,她冲丁其羽展颜一笑,转身走到琴案前坐下,启唇道:“如君所愿。” 两曲终了,丁其羽心情格外舒畅,今天这脸丢得值了。也不多做打扰,起身告辞,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对陆未晞道:“陆小姐,我觉得,你这楼外那几个护院姑娘太尽职了,那一丝不苟、铁面无私的劲头,换成一对石狮子都比她们生动活泼,你今晚一定记得给她们每人多发一只鸡腿。” 这话成功逗得我们矜持的陆小姐都笑出了声,磬儿更是已经顾不得形象扶着门框哈哈大笑。丁其羽倒是毫不在意,她说的就是事实嘛,她真的很佩服那两个像守门机器人似的护院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5章 第35章别乡野迁家入城来(下) 下午,丁其羽回到家就将买院子的事情给大娘和莲儿说了:“……所以,我明天和人家去办交接手续,咱们后天就可以搬进去啦!现在差不多该开始收拾了。” “这么快?有点儿仓促呀!”何大娘犹豫道,她觉得离开之前还是得和一些相熟的乡亲们道别的,除此之外莲儿的活也得去辞了,何大娘自己倒是早就辞了活计,每天只是在家里做点家务、给孩子们补补衣服。 丁其羽则想尽快搬走:“阿娘,所有的事情尽量明天一天办完吧,和那些卑鄙小人待在一处,觉都睡不安生。”那几个无赖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天不远离他们,丁其羽就一天难以安心。 何大娘想想也觉得丁其羽说得有道理,三个人当下就为搬家的事忙碌起来。 何家村的这个小院子和田地,三人经商量还是决定留着、不卖出去,除了防盗机关被丁其羽拆了,家里其余的一切布置都保留了下来。家具的话,那边院子里都有,主要需要收拾的就是贵重物品、衣物以及一些琐碎物什。进城之后买东西就很方便了,所以衣物都只需要带一部分最好、最新的就行了。至于床单被褥之类,家里的也比较陈旧了,到了城里直接采购吧。 丁其羽找何大娘要了一个小木箱子,将自己设计过的图纸整理起来,与手记、草图本之类的资料全部一并放进了小箱子里。这里面可是她来到异世这大半年来全部的心血,是她要带走的最重要的行李。 整理衣物的时候,丁其羽发现了那条被她叠成小方块遗忘在角落的红绫。伸手将红绫拿起来,又看见了那个暗金线绣成的“漪”字,犹豫片刻,还是把红绫放进了小木箱。因为再次遇见那位红衣姑娘的几率微乎其微,丁其羽带上红绫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胳膊上至今还没好全的伤口,就算是给这个倒霉又难忘的经历留个纪念了。 收拾好衣物,丁其羽想起一直被她放在床头的那七枚铜钱,她老早之前就让大娘将铜钱串成了一串。从枕头下面摸出那一小串铜钱,仔细地放进了小箱子,丁其羽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一切从这七枚铜钱开始,她有了亲人,有了家,也正向着最初的梦想进发,一切还会更好…… 第二天,丁其羽进城和李叔在约好的时间地点碰头,两人一起到官府相关部门办理了转让手续。丁其羽又缴纳了契税等税金,拿到了房产的官颁契纸,这院子就算完全归丁其羽她们家所有了。 办完手续,丁其羽马不停蹄去市集上买了一大堆茶叶、美酒、果品之类的礼物,匆匆赶回了家。让何大娘和莲儿把礼物一分,三人提着东西出门拜访需要道别的人家。 何安康家里是三人一同去的,向他们道明来意,何安康一家人都有些不舍。其实,何大娘对他们也是非常不舍的,这些年来,何安康一家人对她和莲儿一直照顾有加,好几次帮衬着她们渡过难关。丁其羽对他们一家人也非常感恩,她现在所用的不少生存技能都是跟何安康学的,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们。 从何安康家里出来,三人分头行动,各自去拜访自己相熟的亲友,丁其羽首先去看了何师傅。何师傅得知丁其羽搬家的消息,打心底里为她高兴,他一直把丁其羽当成得意门生,也早就预料到小小的何家村困不住丁其羽,何师傅甚至觉得,连兴城也不照样困不住丁其羽,他相信丁其羽终有一日会站在整个大乾的大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才华。 丁其羽拜访完所有朋友之后回家已是傍晚了,丁其羽回家不久后莲儿也回来了,倒是何大娘很久之后才回来,她毕竟在这住了几十年,朋友自然是比丁其羽和莲儿多了不少。 晚饭的气氛有点压抑,丁其羽能看出来阿娘对何家村浓浓的不舍,开口安慰道:“阿娘,我们只是搬进城而已,又不是再也不来何家村了。兴城离村子这么近,您要是想来我随时可以带你来呀。而且咱们要往好的方面想,到了兴城就算是彻底与那一家子卑鄙小人断了,咱们的新家就在将军府附近,再也不会遇到什么小贼流氓。而且城里的衣食住行,样样都会方便许多。阿娘开心些,明天看了咱们的新家,我保证您会满意!” 丁其羽的安慰还是很有作用的,何大娘听完也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偏执地钻牛角尖,如果能往好的方面想想,便会发现很多烦恼其实都不成问题了。 翌日,丁其羽早早地就将陆未明派来帮他们搬家的家丁接进了家里,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三个家丁效率极高地把东西装上了他们驾来的专门拉货的马车。一家人巡视一圈家里,没有东西落下,一起走出院子,丁其羽亲手锁上了院门。何大娘和莲儿均是深深回望了一眼这个居住了多年的地方,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丁其羽虽然也有不舍,但是她一直觉得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而对房子并没有什么执念,现在能带着家人住上更好的房子,她的心里更多的是高兴。 两辆马车驶出何家村,又引来不少村民的围观,从知情人那里得知是何大娘他们家搬进城里了,不少人羡慕不已,感慨何大娘真是好心有好报、捡了个好儿子回来,从全村最落魄的水平,一跃成了城里人。何大婶几人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之前还以为丁其羽一家人会因为邋遢鬼的事来闹上一番呢,等了好几天,发现这件事不了了之了,正在沾沾自喜地以为对方胆小怕事之际,没想到人家直接搬走了,还搬进了城里?!何大婶几人嫉妒得咬牙切齿,可是人都搬走了,总不能为了打击报复还专门进趟城吧?至此,他们是再嫉妒再仇恨也无可奈何了。 马车到得新家门口,丁其羽将何大娘和莲儿扶下车,与三个家丁一起将东西卸到了院子里。丁其羽想给三个家丁跑腿费,可人说这是二公子吩咐的任务、是他们分内之事,所以坚决不收,丁其羽只好道谢之后将人送走了。 把马车停在了专门的位置之后,丁其羽领着大娘和莲儿进门,本来她是想将马车归还的,可是陆未明坚持让她留着,说是留着方便,她也就接受了好意。 丁其羽给何大娘和莲儿介绍着新居,一圈下来,这个院子确确实实各方面都很令人满意,愈发让何大娘不敢相信:“这么好的院子,还在将军府附近,阿羽你真的就只花了那么些钱就买下来了?” 丁其羽肯定道:“人家看在未明兄的面子上,给了我们最低价,一分钱没赚。” 何大娘点点头:“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陆二公子了!” 丁其羽笑着说:“那是自然,阿娘你不说我也知道的。阿娘、莲儿,喜欢咱们的新家么?” “喜欢,这里很好。又宽敞、又安静。”何大娘回答。 “莲儿呢?” 莲儿收起好奇的目光,向丁其羽甜甜一笑:“嗯嗯!喜欢。”只要和阿娘、阿羽在一起,哪里都喜欢。 丁其羽闻言心情颇为舒畅:“哈哈,喜欢就好!咱们开始收拾东西吧,还要出去买好些东西呢。” 三人分工合作,何大娘先留下来收拾,丁其羽和莲儿一起上街采购需要的东西,打扫倒是不用的,因为陆未明之前已经派人来打扫过了。 采买了整一马车的必需品回来,三人一起投入了收拾新居的工作。一家人商议房间的安排,他们倒是懒得去管什么传统规矩,反正自家就这三个人,怎么方便怎么来,于是决定何大娘和莲儿一人一间正房的卧室,丁其羽住东厢房。东厢房正好两间屋子,一间可以专门给丁其羽用作工作间。完全收拾好屋子,匆匆用过饭,三人都是劳累一整天,早早地就回房歇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丁其羽为新家装修好了以前那般方便的用水系统,按照新居的规格重新制作了一套夜间防盗报警装置,还在莲儿的软磨硬泡下,为闲不下来的她在云罗坊布庄谋了一份活计。之后就正式投入了为陆家军制造两种箭弩的工作之中,虽然一把箭弩制作起来比曲叶犁快上许多,但曲叶犁是一户人家甚至几户人家合买一个,而这箭弩则是一人配备一把。按照火管事的要求,陆家军斥候营有五百人,每人需要一把飞箭弩;弓兵营有一千人,每人需要一把新型远程弓/弩(丁其羽借用了“万钧弩”的名字为之命名),其中二百人的精英队伍同时配备飞箭弩;还有近一百人左右的高级将领需要配备飞箭弩。这规模,光是想想丁其羽都要被压垮了,她不可能一个人制作这么多箭弩,于是丁其羽召集了因为曲叶犁一事与她相熟的木匠们来一同制作。为了防止箭弩结构这种军事机密被泄露,每一位木匠仅仅负责一种或几种零部件的制作,做好的零部件统一送到丁其羽处,由她进行最后的装配。和所有的曲叶犁一样,丁其羽在每一把弓/弩的尾座处刻上了一片小小的飞羽,以示“丁其羽出品”。她并不认为这是多此一举,每一个木甲机关都凝聚着自己的汗水和心血,所以她希望这些机关都能带上独特的记号。 因为丁其羽是设计者兼最终的装配者,又是直接与将军府签订单的人,虽然把活儿分给了很多人,但在这笔大生意中,她依旧是赚得最多的那个。不过被找来的木匠都很难得接到这么大的活,收益非常可观,也都愿意尽心尽力帮着丁其羽制作零部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6章 第36章逢机遇前路抉择难 这笔生意并不像曲叶犁那般赶时间,丁其羽也不想过于劳累把自己的身体给透支坏了。于是进度没有赶得那么急,丁其羽在距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完成了全部的工作,成品是出一批就交付一批的,火管事对这两种新的弓/弩非常满意。顺利完成任务,丁其羽总算是可以休息一段时日了,而她们一家人也早就习惯了新居的生活。 丁其羽闲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兑现了请陆未明吃饭的承诺,期间还被陆未明调侃了一番,说她这段时间是赚大钱了,请客吃饭都是挑的最上档次的地方了。丁其羽则笑言未明兄这种身份的贵客,就算她借钱请客也不能怠慢了。 陆未明知道丁其羽能暂时歇一阵子,开始经常找她出去玩。而丁其羽的记察使工作在完全巡视完第一圈之后,效率就快多了,每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完成计划,也正好有空陪着陆未明玩。不过丁其羽倒是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学习机关术,可惜将军府里的书库没有与机关术相关的典籍资料,兴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供她找寻资料,这让我们一直崇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霸羽颇为苦恼。 这日,丁其羽和陆未明坐在明月楼里喝茶聊天,顺便围观文人骚客们赋诗谈文。寒冬腊月的,陆未明腰间还别着一把折扇,一副标准贵公子的派头,他随手扔了一颗花生进嘴里,瞥了一眼那边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书生,叹息道:“哎…要过年了…” 丁其羽闻言不禁奇道:“过年了是喜庆的事,怎么听起来你一点也不高兴呢?” “哎——”陆未明又重重叹息一声,“我爹让我年后就去苍桓书院读书…我愁啊…” 丁其羽被他逗乐了,居然这么害怕读书:“哈哈、这么不想读书吗?你可以跟陆将军商量一下嘛。” 陆未明摇头:“哎…没得商量了这回,我一直不学武已经让爹很生气了,这读书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 听陆未明这样说,丁其羽不禁正色道:“未明兄,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了。不擅长武艺、不喜欢读书,都无妨,但是你得找到自己真正想要追求、愿意付出努力的东西啊!” 陆未明整个都蔫了,趴在桌上:“我也想啊,但是我暂时还没找着嘛…” 丁其羽看他这样子,无奈道:“那你就先试试读书呗,万一你会喜欢呢?” “哎…这回不试也得试了…”陆未明埋首,安静片刻突然从桌上弹起来,吓了丁其羽一大跳,就听他难掩激动地说:“羽弟!我爹说我可以带一个伴读同去,你陪我去吧!”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如果羽弟能陪自己去的话,读书的日子肯定不会特别煎熬了。 “哈?我陪你去?”丁其羽愣了,不过…读书? 陆未明见丁其羽犹豫,知道这个要求确实有点为难她,毕竟一去书院就得半年回不了家,但是他真的好希望丁其羽能去呀,于是赶紧补充道:“未晞应该也会跟我一起去!” 丁其羽闻言,瞬间有点窘迫,她是喜欢陆小姐没错,但被陆未明这么一说,难道陆小姐去了她就一定要去吗…于是嘴硬道:“陆小姐去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未明促狭地盯着丁其羽泛红的脸:“真的没关系吗?肯定有很多公子才俊会去苍桓书院读书哦,我们家未晞又是那样的出色,想必到时候一定是…” 越说越离谱了,丁其羽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我问个问题,那个书院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书啊?” 陆未明不知道她问这个干嘛,难道书比他妹妹还有吸引力?没想明白,只得据实回答道:“那是当然,这苍桓书院可是整个我大乾最大、最好的书院,连皇子太学的老师们都是从苍桓书院里出去的!苍桓书院里的那个藏书楼,叫芸什么楼的,绝对可以说是大乾最大的藏书楼。” 丁其羽陷入了沉思,乾国最大的藏书楼,应该会有机关术方面的典籍吧?而且未明兄这么希望自己去,自己也该为朋友仗义相陪。再加上,陆小姐也会去的话…丁其羽内心尴尬,怎么又想到陆小姐了? 总之,综合考虑各种因素,丁其羽觉得自己都应该去,但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娘和莲儿,也不知道这一去书院要多久才能回来。 陆未明见丁其羽一脸呆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羽弟?怎么样?陪我去吧…到了苍桓你想看什么书还愁没有的?而且未晞真的会去的,肯定!”陆未明还是觉得比起书来,自家小妹对丁其羽更有吸引力,又一次强调道。 丁其羽回过神:“那…去了多久能回来?” “嗯?哦、不到半年!过完年之后出发,六月中旬应该就能回来了!苍桓每年都是只教学上半年。”陆未明回答。 “中途不能回来?” 陆未明摇头:“我问过了,那里一般都不允许学生中途回家。而且苍桓书院距离兴城还是挺远的,一趟来回得一个月左右。” “这么久不能回来啊…”听闻不得中途回家,丁其羽有些为难。 陆未明看出丁其羽为难,赶紧道:“羽弟,如果你是担心家人的话,我可以找风叔叔安排信得过的人替你时刻留心。让她们直接住进将军府也行,再安排几个丫鬟去伺候,你的月钱给你翻倍、或者你想要多少直接开口,每月按时送到大娘手上!” 丁其羽扶额,未明兄为了让她一起去,可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啊!丁其羽一时间也难以决定,只得说道:“额、这样,我回去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吧。” 商量就不是没希望,陆未明仿佛预测到丁其羽一定会答应似的,都快一蹦三尺高了:“好好!是得商量,我先替大娘她们安排安排!” 两人从明月楼出来,丁其羽让陆未明先回去了,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兴城北街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到处是一派快过新年的热闹景象。丁其羽心里有些挣扎,不知道回家之后该怎么跟阿娘和莲儿说这件事。阿娘肯定会无条件支持她,然后暗自伤神,至于莲儿那丫头…估计当场就可以哭出来吧。 可是难道就一辈子维持现状吗?丁其羽深知自己身处的瓶颈,不进一步了解当世的机关术,她永远也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机关术大师。哪怕当世根本没有机关术这门学问,她也只有去探寻过了,才能回来潜心研习,从自己这里开创出这门学问! 看着街角处聚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一个一个被父母唤回了家,丁其羽决定不再纠结,去书院不就跟从前离开家乡读大学一样吗,自己都读了快七年大学了,难道还没习惯这种暂时的离别吗?丁其羽甩甩头,回了家。 晚饭后,丁其羽郑重其事地把何大娘和莲儿叫到正厅坐下,开口道:“阿娘,莲儿,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 两人对视一眼,朝丁其羽点头,表示她们在认真听。 “是这样的,未明兄…年后会去苍桓书院读书,他希望我去当他的伴读,苍桓书院是大乾最有名的书院,我想我也能在那里精进我的机关术,所以…”丁其羽停顿,在想怎么委婉点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时何大娘却说话了:“苍桓书院在哪里?要去的话,去多久呢?” “据说来回一趟得一个月,一去就是半年,而且、而且中途不得回家。”丁其羽据实相告。 “什么!”莲儿惊呼出口,半年都不回家?! 何大娘心下叹息一声:“阿羽想去吗?”问这一句不过多此一举,何大娘心里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看到阿娘脸上藏不住的不舍,丁其羽有点不忍说出答案,但又不得不说,“如果我去了,未明兄会安排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也会常常寄回书信,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如果、如果你们不希望我去,那…” 没想却被莲儿打断了,只听莲儿低声说道:“阿羽,别说了,你只需照顾好自己,毕竟那么远的地方…我知道,你有要追寻东西。我们会好好在家等你回来。”说罢,她对丁其羽扯出了一个微笑,她永远忘不了丁其羽说想成为机关术大师的那一晚,阿羽对梦想是那样的渴望,自己又怎能成为他的绊脚石呢? 丁其羽怔愣地看着莲儿,口中呢喃出声:“莲儿…”心下涌出的却是感动,一直以为莲儿知道后会是流泪哭泣,却不曾想她竟可以比阿娘还要表现得坚强。 莲儿站起身:“嗯?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在家过个年吧。去了就认真学!别给家里丢脸。我、我去休息了…”说罢就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怕理智在下一刻崩塌,只能迅速逃离。 丁其羽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心下默默叹息:我的小爱哭鬼啊… “阿羽,莲儿说得对,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去学吧。阿娘说过,不论你以后去到哪里,只要记得你还有家,还有我们在等你回家。”何大娘越说声音越小,她用手掌贴上双眼,“阿羽早点休息吧,阿娘也去休息了。”说罢也回了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7章 第37章新岁至临别绮梦迷(上) 丁其羽将决定的结果告诉了陆未明,陆未明兴奋得差点就原地爆炸旋转升空了,立刻开始为丁其羽安排起来:先是找了三个瑶律居里那样的女护院在丁其羽家做起了守卫,任由何大娘她们差遣;何大娘和莲儿都得到了一块腰牌,受将军府荫蔽,更可随时进出将军府;又让山管事重新找个人暂代兴城记察使的职位,丁其羽调任二公子伴读,本就很高的月俸更是猛地翻了几番,每月直接送到何大娘手里。本来还想调几个丫鬟去丁其羽家的,结果被大娘和莲儿一致婉拒了。办妥了这些,让丁其羽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陆未明才想起要带丁其羽去见陆将军,告诉陆将军自己选中的伴读就是丁其羽。 丁其羽无语,万一将军不同意呢,之前的安排不全都白费功夫了?陆未明倒是一点不担心,他觉得老爹是不可能不同意羽弟当自己的伴读的。结果果然如陆未明所料,陆将军听陆未明要带的伴读是丁其羽,欣然同意了。而两人也得到了确切消息,陆未晞也会与陆未明一同去苍桓书院学习。 在乾国,有一定家底的女子是可以上书院的。名门闺秀们,只要家里权势地位足够,同样能够进入苍桓书院。不过女子学习的内容与男子不完全相同,男女也是分开住宿、分开管理的。 苍桓书院作为全大乾最一流的“人才培养基地”,它并不提供启蒙教育,因此只接收十五岁以上的学生,陆未明和陆未晞是一对龙凤胎,二人均是刚满十六岁,去年陆将军就有意让他们去苍桓书院了,硬生生被陆未明软磨硬泡拖了一年。而丁其羽这副身体,现在算算连十四岁都还差点,不过她是流民小乞丐出身,没有户籍,为了进得书院,只能让陆未明给她重新登了户籍,直接写成了十五岁。得知丁其羽的真实年龄陆未明还吓了一跳,不禁感叹她怎么这么点小就已经这么高了。丁其羽其实也挺好奇自己为什么能长这么快,现在的她除了脸上还带着些稚嫩,谁能猜到她才十四岁不到呢?殊不知是那无常谢必安的冥界宝药起到的奇效。 日子一天天过去,何大娘和莲儿也总算基本走出了离愁笼罩的阴霾,对于丁其羽要离开半年这件事想通了许多。年关将至,异世的新年与从前世界的习俗非常相近,也有除夕、新年、元夕之说。一家人忙里忙外为新年做准备,这一年对于他们三人来说都意义非凡。对于丁其羽来说,这一年是她来到异世的第一年,也是进入这个新家的第一年,一年之前还是那个实验室大师姐的她又怎么会想到此刻的自己早已与当初天涯路远了呢?对于何大娘来说,这一年里她多了一个儿子,自从有了阿羽,她们母女的生活就完全变了,而这种幸福的变化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而对于莲儿来说,这一年里她遇见了阿羽,阿羽让她的生活精彩了、丰富了,阿羽会教她写字、喜欢她做的菜、会任由她欺负、会宠她、会保护她,这一年里她明白了,什么是喜欢。 何大娘为孩子们做好了新衣;莲儿学了好多新的菜式,还为家里做了不少香肠腊肉,挂在前院的空地上,光是看着就让人眼馋;丁其羽买来大红灯笼,挂在了每一个房间的门口,年画对联和吉祥图案的剪纸将整个院子都贴得喜气洋洋的。四色糖之类的年货是早就供应上了,丁其羽也开始思忖自己要送出的礼物,阿娘和莲儿肯定要送,陆未明也少不了他的,虽然对于陆小姐是要顺其自然,但无所作为也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决定给陆小姐和陆将军也各准备一个礼物。绞尽脑汁想了一阵,总算是想好了每个人不同的礼物,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 大年三十这一天,丁其羽总算是做完了送给何大娘、陆将军和陆未明的礼物。至于莲儿和陆小姐的礼物,因为内部的机关比较复杂,丁其羽决定上元节再给送她们俩,而且…少女应该都是喜欢浪漫的吧?上元之夜“火树银花合”岂不是更有浪漫的氛围吗? 除夕一大早,丁其羽就去将军府找到了陆未明,将他和陆将军的礼物送到。丁其羽为陆未明准备的礼物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圆柱筒子,陆未明心下止不住好奇,按丁其羽说的方法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套文房四宝,不过每一样东西都经过了折叠收缩设计,比如毛笔就只有半截食指那么长,一节一节展开发现每一节上都雕刻了图案,最奇妙的是每伸长一节所露出来的图案都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画面。陆未明把每样东西都试了一下,那表情,就跟丁其羽小学一年级第一次见到一按按钮就能弹出削笔刀的多功能文具盒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送给陆将军的礼物,是丁其羽精心雕刻的一方“马踏飞燕”小木雕,灵感来源于东汉铜奔马,不过丁其羽在马背上雕刻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雕的时候是按照陆将军的面目来的,所以看起来与陆将军颇有几分神似。陆将军收到陆未明代为转交的这件礼物后爱不释手,将之放于每日办公的桌案上,方便赏玩,对丁其羽的印象那是更上了一层楼。 下午,丁其羽将为阿娘的礼物也送上了,她亲手为阿娘制作了一张摇椅,结实又舒适,最重要的是,可以通过几个机关折叠成收纳状态,非常方便搬运和移动,这样阿娘不论是想在院子里晒太阳还是在房间里休憩都可以用到它。何大娘心下感动,直夸丁其羽孝顺。那边莲儿不干了,也拿出自己给阿娘准备的礼物,那是她用攒了许久的工钱给阿娘买的一对银手镯,上面雕刻龙凤呈祥的图案。何大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一双儿女如此孝顺,她还需要去奢求什么别的东西呢?何大娘将做好的新衣裳给了两人,再一人一个大红包作为压岁钱,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幸福。从何大娘房间出来,丁其羽用手肘碰碰莲儿,笑着问道:“诶!莲儿,我没有礼物的嘛?” “哼!你好意思!有都不给你了。”莲儿小嘴一嘟,抱臂转身,背对着丁其羽,看到她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就生气,小声嘟囔道,“你都没给我准备,我为什么要给你礼物。” 丁其羽听清后半句,凑上去喊冤道:“谁说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你的礼物有点复杂,我早就开始准备了!上元节再给你。” 莲儿似信非信:“真的?” 丁其羽重重点头:“嗯!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 莲儿伸手推开她,迈步回房:“哼,跟我来。” 丁其羽在她背后开心一笑,乐呵呵地跟上。进得房间,莲儿从柜子里拿出丁其羽的礼物,是她亲手缝制的布包,比丁其羽原来那个精致复杂得多,丁其羽欣喜非常,里里外外仔细查看,布包里面有各种夹层,是莲儿根据丁其羽各种常用工具的大小缝的,有了这个丁其羽就不必把工具总乱哄哄地胡乱放在包里了。布包外层的角落,绣上了一片精致的飞羽,是丁其羽刻在机关上的样式,代表着她专有的记号。丁其羽伸手触摸着那一片飞羽,满脸都是笑意,却不知在那一片飞羽的内侧、她看不见的内层,还藏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看着丁其羽欣喜的样子,莲儿觉得这些日子的心血都值了,小声问道:“你喜、喜欢么?”那个样子,仿佛她此刻问的是不是这句,而是另一个问题:“你…喜欢我么?” “嗯!喜欢,很喜欢!”丁其羽仍旧低着头查看她的新工具包,并没注意到莲儿的表情,更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是实话实说,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 听到答案的莲儿幸福得有些泪湿眼眶,心下想到:“我或许永远都没有勇气说出喜欢,而你也永远都察觉不到吧…只求能一直、一直这样,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年这几日,丁其羽每日都跟着何大娘走亲访友,晚上回来继续准备礼物,日子可谓是非常充实。上元佳节来临,丁其羽提着为陆小姐准备的礼物很早就出门了,瑶律居里,每棵树上都挂上了红绸,水面回廊的栏杆和湖心小楼的飞檐上一盏盏漂亮的小红灯笼亮着柔柔的暖光。 丁其羽来到回廊入口,发现又是那两个护院姑娘!丁其羽苦了脸,不会又让她大喊一次吧?正纠结呢,其中一位女护院却主动开口了:“丁公子可是要拜见小姐?” “嗯?!是在下有一个礼物送给陆小姐,如果姑娘方便的话,能帮我送进去吗?”丁其羽心下暗笑,这俩姑娘肯定被重新培训过了。 那姑娘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可以。” 丁其羽将手中用红绸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大团交给女护卫,拱手道:“多谢姑娘!有句话麻烦姑娘转达给陆小姐,就是请她今晚再看礼物。”看着女护卫确实拿着礼物进了湖心小楼,丁其羽才放心地回了家。 小楼内,陆未晞看着桌上那一团被红绸包裹的神秘礼物,看外形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的诸般猜测也得不到及时的证实,不禁期待着夜晚快些到来。就连旁边的磬儿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围着礼物转了好几圈,最后嘟囔一句“神神秘秘的”,又乖乖干自己的事情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8章 第38章新岁至临别绮梦迷(下) 夜幕降临,丁其羽把莲儿拉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搬出一个同样用红绸包裹的东西,故作神秘道:“你的礼物!我可是花了大心思哦,打开看看!” 莲儿压着心里的开心白了这个嘚瑟的家伙一眼,小心翼翼地拆开红绸,露出里面的东西,院子里灯光昏暗,莲儿皱着眉看着桌上这个米色的“大玉米”,没有理解到它的美感在何处,又不想打击丁其羽,只能装得很喜欢的样子说道:“嗯…真漂亮,我喜欢!” 丁其羽满头黑线,这丫头不诚实呀,这机关都没打开呢,就说自己喜欢:“咳咳,还没看到其中玄机呢,你点燃下面边上那根红烛试试。”说罢将手上已经点燃的蜡烛递给莲儿。 “嗯?哦哦,好!”莲儿有点脸红,原来是还没点火呀,就说阿羽怎么会送自己一个如此清奇的大玉米呢… 莲儿将蜡烛伸进“大玉米”下方镂空的烛台,点燃最边上的一根红烛,火焰沿着棉线引燃了旁边的两根红烛,上方的梭型被整个照亮了,莲儿现在才看明白,这是一盏莲花花苞形状的花灯,在烛光映照下,花瓣上的粉色显得非常真实。忽然听见“咔”的一声,里面的机关开始运转起来,一片又一片花瓣次第而开,仿佛一双双温柔的手,慢慢伸展开来,将手心里一直呵护着的、最珍视的宝贝展现在你眼前。而等最后一片花瓣展开,一个木雕的少女从莲心缓缓升起,她背着双手,一只小脚向后翘起,看起来俏皮又活泼。 “啪嗒”一滴热泪从莲儿脸颊滑落。 丁其羽轻声问道:“喜欢吗?” 莲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转身扑进丁其羽的怀里,紧紧抱住她,不住地点头:“喜欢!我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丁其羽被她冲得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看着怀里的人边哭边笑的,一下就乐了,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离地面转了两圈,一边喊道:“喜欢你哭什么呀?小爱哭鬼,哈哈!” 一时间小院里欢笑声不断。 而湖心小楼内,陆未晞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和磬儿一起将丁其羽的礼物搬到了书房旁的露台上,打开红绸,一张纸从里面掉落出来,陆未晞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请点燃下方正中的那根红烛。请务必保证是正中那根!”陆未晞看了看旁边那一团造型复杂的东西,应该是个花灯,让磬儿取来屋内的一盏烛台,亲手按照丁其羽的留言点燃了花灯下方正中的那根红烛。 火焰顺着棉线向左蔓延,进入花灯左侧的一部分,引燃了左侧的蜡烛,花灯左半部分霎时明亮起来,花灯上一位呈现弹琴造型的女子坐在泛着暖光的月牙上,随着灯光的亮起,悦耳清脆的音乐声同时响起,仿佛真的是从女子的琴弦中流淌出来一般。音乐是班得瑞的《月光》,陆未晞不知道,只是觉得非常宁静动听,就像一直温柔的手在拨弄你的心弦。几句琴声弹完,右侧的灯被点亮了起来,背靠柳树的少年抬头仰望着月牙上的女子,虽然人物细节并不明显,从姿态动作上,却能让陆未晞感受到少年眼里的痴迷。同时左侧的音乐暂停,右侧发声,依旧是《月光》,完美地接着前句,音色却不同,就像是少年在用心声与月上佳人的琴声相和。一弹一和,两种音色犹如缱绻细语一般奏完了整首《月光》,却惹得观看花灯的佳人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身旁的磬儿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大声惊呼:“哗!小姐,丁公子这灯简直太神奇了!做得栩栩如生不说,居然还能奏出这么好听的曲子!” 陆未晞微微点头,伸手用指尖轻轻触了触柳树下的少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真如那月下仙子一般绝美。 磬儿看见陆未晞的动作表情,心里给丁其羽比了大大的一个大拇指,这丁公子太会讨人欢心了,不过怎么有时候又会笨得让人捧腹呢? 丁其羽是会讨人欢心,不过她也是用真心在讨人欢心。她这两盏花灯还真真花了大心思。借着烛火发出的热量推动机关运转,莲儿的那一盏她是一片一片花瓣调试了很久,才做到间隔均匀次第开的效果。陆未晞的那一盏则是敲敲打打试了各种材料的音色音调,一个一个音符地挑选,再按顺序将代表不同音符的金属片排成螺旋形,机括转动依次撞击金属片,才凑成了一首完整的《月光》。很明显,她的用心收效甚好,收到特殊礼物的人儿怕是再难忘怀这一个特别的上元夜了。 随着上元佳节的结束,年也差不多过完了,丁其羽正月二十就要跟随陆未明出发。这几日何大娘和莲儿都日夜不停地联手为丁其羽赶制各种衣裳,不管丁其羽怎么说够了够了,她们都执意要做,就怕丁其羽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句话丁其羽已经不是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她站在门口看着一针一线认真缝衣的两个人,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高中毕业,第一次去上大学之前,妈妈把她要带去学校的所有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铺在沙发上,丁其羽不明所以,妈妈却解释说丁其羽自己不会针线活,如果扣子掉了就不知道怎么缝回去了,所以她要把丁其羽所有带扣子的衣服上每一颗扣子都加固一遍。丁其羽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默默在一旁陪了妈妈一整天,而妈妈也真的把衣服上所有的扣子都加固了一遍。 临行前的一天晚上,莲儿为丁其羽准备了一桌子她喜欢的菜,还特地买了一小坛子酒,为丁其羽践行。 三人如往常一般坐在桌前,丁其羽看见桌上的菜眼睛发亮:“哇,这么丰盛啊!”心下却是有些离别的伤感,不想影响到她们,只能尽量表现出开心。 莲儿笑笑说:“还有酒哟!阿羽你会喝酒不?”莲儿的眼睛有点肿,方才在厨房做饭时,她已经偷偷抹过好几次泪了,每每想到阿羽要在外面一个人生活半年,不知道饭菜会不会合口,她心里就难受得紧。 “额、说实话,真的不怎么会诶…”丁其羽窘迫道,从前的丁其羽并不太喜欢社会上那种“酒桌文化”,谁喝得多就是交情深。这导致了她对酒的印象也不怎么好,所以聚会吃饭,她一般都不喝酒。但是今天是家人的践行酒,丁其羽不想拂了莲儿的兴致,补充道,“不过我可以试试。”说罢便拿起酒碗往嘴边送。 清酒入喉,辛辣伴随着那点临别的苦涩在喉咙里炸开,这种刺激的感觉还挺爽的,让她突然也有点想体会体会那种一醉解千愁的感觉。一顿饭下来,丁其羽喝了不少,劝都劝不住。她的舌头已经捋不直了,大脑思维渐缓,视线模糊,脚步虚浮等等症状全出来了。 莲儿从厨房回来,看到的就是一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丁其羽,莲儿有些后悔让她喝酒,谁会知道喝到后面拦都拦不住了呢?幸好全部的行李白天都收拾好了,不然有她好看的。莲儿让阿娘回房休息,自己则艰难地架着迷迷糊糊的丁其羽去了东厢房。 扶着丁其羽靠在床边,打来热水帮她洗漱擦拭,又费劲地脱了外衫,做完这些的时候丁其羽早就已经睡着了,莲儿也累得不行了。缓了几口气,莲儿替她盖好被子出了房间,收拾好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种浓浓的不舍情绪在黑暗之中全部爆发了出来,泪水瞬间决了堤,原本暖和的被窝却觉得怎么捂都是冰冷的,好想阿羽能来抱着她,温柔地擦干她脸上的眼泪,一边唤着她“小爱哭鬼”。 实在没法入睡,莲儿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来到丁其羽的房间,坐在床边痴痴地望着她,忍不住伸手描摹她的眉毛、眼角、鼻梁…惹出丁其羽一阵可爱的小表情,莲儿总算破涕为笑,谁知她的手突然被丁其羽伸手捉住,然后被一个大力扯到丁其羽怀里,跌落的重力让丁其羽哼哼几声,却仍旧没醒。莲儿在丁其羽的怀里一动不敢动,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小脸红成了番茄状,丁其羽呼出的热气带着酒香喷薄在她脸上,仅呼吸之间,便让她醉了。 迷蒙之中的丁其羽只觉得一团暖暖软软掉进了自己怀里,就像包裹在一个旖旎的梦里,舒服极了。 莲儿平复了好就心跳,才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不舍的情绪悄然间又一次盖过了心头诸般滋味。贪婪地享受着这个她最渴望眷恋的温暖怀抱,专注地望着丁其羽月光映照下的容颜。把这眉目的每一寸细节都仔仔细细刻在脑海里。好让自己能在没有阿羽的这半年里,能慢慢去思念、去回忆…… 【卷一.清平乐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9章 第39章始离家策马少年行 翌日,丁其羽被何大娘叫醒,醉酒后的头闷闷的,揉揉额角,暗想自己这破酒量真的该练练了,昨晚怎么躺床上的都不记得了… 与陆未明约定的是辰时一刻在将军府门口集合。此时是卯时初,丁其羽收拾停当,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莲儿正好招呼大家吃饭。来到饭桌前坐下,很明显能看出莲儿昨夜没睡好,眼眶下出现了黑眼圈。两人眼神交汇那一瞬,莲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赶紧移开目光。这表情让丁其羽脑海里突然就闪过昨夜那个春梦的片段,脸也微微发热起来。 临近出发,离别的氛围终于冲散了尴尬,何大娘不停地嘱咐着丁其羽琐碎的小事,丁其羽都乖乖点头称是。莲儿只是抓住丁其羽的衣角,眼中含泪看着她,丁其羽揉揉她的发顶笑着说:“小爱哭鬼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娘。等我回来。” 到了出发的时间,丁其羽背上行李:“阿娘,莲儿,我走了。半年后见。”说罢上前挨个抱了抱两人,止住了她们送自己出门的想法,转身就走了。转身之后,却觉喉头有些酸涩,丁其羽是个很恋家的人,哪怕已经在外读了近七年的书,每次开学前爸妈送她进机场安检的时候,她都会有这种酸涩感。身后的何大娘和莲儿在她转身之后也纷纷红了眼眶,无声地抹着泪。 从家里出来,收拾整理了一下情绪,丁其羽换上一番全新的精神面貌迎接自己的求学之旅。到得将军府门口,这里已经停好了两辆马车。一大群人刚好从府里出来,陆夫人眼中带泪,拉着陆未晞的手一边叮嘱,一边用手帕抹泪,弄得陆未晞也湿了眼眶;陆将军一脸严肃在对陆未明说些什么,似是看不惯陆未明嬉笑的样子,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打得陆未明龇牙咧嘴,陆将军打完又顺势拉过陆未明抱了抱。丁其羽看到这不禁笑了,陆将军凶是凶了点,不过对他的孩子们那是真正的疼啊。 陆将军注意到了门口的丁其羽,打断众人的惜别,催促一双儿女出发。丁其羽上前见礼:“大将军、夫人请放心,想必少爷和小姐都会照顾好自己的,其羽也会竭尽全力守护好他们。” 大将军点头致意,陆夫人抹了抹眼泪说道:“有劳丁小公子替我们好好照看这两个孩子了。” 说得陆未明心里一阵无语,嘟囔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啦,羽弟这样的才算是小孩子好吗?”羽弟才十四岁不到! 陆夫人瞪了他一眼:“不是小孩子就自己学出点本事来,照顾好你妹妹!”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才被将军勒令上车出发。一行两辆马车,前方一辆稍小的马车已经坐上了四个随行保护的护卫,丁其羽随着陆未明登上后方那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坐好。陆未晞掀开车帘与门口的父母作别。 随着赶车的家丁说了一句:“二公子、小姐,坐稳了。”马车缓缓移动起来,陆未晞放下车帘,转回头,眼眶有些红。旁边的磬儿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丁其羽看了看身旁努力压制情绪的陆未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未明兄,我们已经走远了,有时候,发泄出来比憋着更好。” 闻言,陆未明脸上再也保持不了嬉笑了,吸了两下鼻子,竟是一把拉住丁其羽的胳膊转身在她肩头大哭起来。 丁其羽吓了一个激灵,没预料到这家伙会来这一出啊,小姑娘也就算了,被这么一个大老爷们伏在肩头哭泣的感觉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不禁满脸尴尬地抬眼看着对面的陆未晞。陆未晞本身也伤感着呢,被哥哥这么激烈的反应弄得心情反而好多了,收到丁其羽求助的目光,心里觉得有趣,也不帮她。 陆未明哭了半晌,终于发泄了心中的难受,从丁其羽肩头上起来,胡乱抹了把脸,才看见丁其羽肩头都被自己哭湿了一大片,瞬间窘迫万分,忙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擦拭了半天也不见起作用。 丁其羽心下无奈,但也挺能理解陆未明这种心情的,示意他没关系,笑问道:“看,哭出来就好多了吧?”也不等他回答,岔开话题道,“晚上之前能到下一个城镇吗?我可是一点路线都不知道,你把我拉到煤矿去卖掉我也没辙。” 陆未晞忍俊不禁,明白丁其羽是在转移陆未明的注意力。陆未明一听果然忘了方才的事情,答道:“这你放心,卖了我自己也不会卖羽弟的!这个速度大概傍晚能到长岭镇。” 丁其羽点头,侧身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侧了一会脖子就受不住了,回过头上活动着脑袋抱怨道:“现在的马车设计严重有问题,人坐在里面只能干瞪眼,要看个风景也太费劲了。应该把座位这样竖过来才对!”虽然对面的陆小姐是很好看,但是她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吧? 陆未明闻言笑道:“哈哈,羽弟不愧是未来的机巧大师,不过,外面全是树林山坡,有什么好看的?” “那也总比这样‘枯坐到天明’强吧?诶我挺好奇的,你们不会出门坐马车都这样枯坐一路吧?”丁其羽以前长途旅行都会下载几个电影、听听音乐或者有声书之类的,这样无聊的枯坐真有些让她发狂。 “额…你可以聊天、看书或者睡觉也行啊。”陆未明比着手指一一列举,好像活动很丰富似的。 丁其羽内心翻个白眼,聊天不知道聊啥,刚起床又根本睡不着,伸出手:“你带什么书了吗?借我看看呗!” “有有有!等等啊!”陆未明在随身的包袱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本书递给丁其羽,笑得神秘,“这个,时下风靡全兴城的话本子!就看羽弟有没有胆量看了哈哈!” 丁其羽接过一看名字,“夜半疯林渡”,翻开书随意问道:“‘夜半疯林渡’,鬼故事呢?” 陆未明点头:“嗯!不过,别怪为兄没提醒你哦,特别吓人,别回头晚上做噩梦了!”见丁其羽对自己的劝告是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陆未明心想一会就该你害怕啦,自己之前看的时候,跳过了不少最吓人的情节都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总觉得房里有可怕的东西呢!陆未明自己又从包里拿出一本《兴都杂谈》来看,一边竖着耳朵注意着丁其羽动静。 陆未晞靠着背后的软垫,看着对面二人好玩的互动,觉得本身无聊的旅途倒增添了不少乐趣。《夜半疯林渡》她也是听磬儿提起过,据说很吓人,那丫头看了之后好几天都是拉着别的小丫鬟一起睡的,没想到二哥也看了,不知道其羽看过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丁其羽翻着手里的鬼故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她一直觉得鬼故事、惊悚片最精彩的部分在于最开始营造出来的那种恐怖悬疑的氛围,一旦鬼出现了就完全没了紧张感,可这《夜半疯林渡》太过直白,氛围还没上来呢,女鬼就已经出场了。赶她之前听的那些个鬼故事有声书差太远啦! “噗哈哈哈——”丁其羽看到某个情节不禁笑出了声。 旁边陆未明扔下书,一脸惊恐地看着丁其羽,伸手在她面前晃晃,着急道:“羽弟!你不会吓坏了都反常了吧!别看了、咱别看了!”说罢就去抢丁其羽手中的书。 丁其羽任他抢走,摇头笑说:“不是,我是看到那个刘生用簸箕扔女鬼、还慌不择路掉沟里去了,觉得好玩而已!” “什么?女鬼追刘生那段那么吓人你居然笑得出来!”陆未明想想脑海中那个画面都觉得背后一凉,丁其羽居然看到这段笑了出来?! “嗯嗯!那个地方好可怕的!”磬儿也忍不住附和道,丁公子的胆子是铁铸的吗? 陆未晞也是没想到,其羽不但没被吓到,竟然还看笑了。到底是其羽胆子太大了,还是二哥和磬儿胆子太小了呢?这番对比,让陆未晞都有点想去看看那《夜半疯林渡》,做个裁判了。 丁其羽拍拍陆未明的胳膊玩笑道:“我说,你们为什么要怕鬼呢?鬼是不可能杀人的!” “为什么?恶鬼不都啖人肉、喝人血吗?”陆未明一脸不解。 丁其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鬼把一个人杀掉的话,这个人立马变成了鬼,两鬼相见多尴尬啊!” 其余三人都被丁其羽这新鲜的言论逗笑了。陆未晞觉得她的这个知音人是越相处越有意思了,一点点发掘这人的各个方面,就像是在学一本晦涩却绝妙的琴谱,多掌握一个音符,就对你多一点吸引力。 “我出去透透气。”丁其羽起身钻出了马车,书不好看,人又不好意思看,她还不如出去看风景呢。 外面赶车的家丁见丁其羽出来,点头向她致意:“丁公子。” 丁其羽也微笑点头回礼,在另一侧坐下,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向后远去,迎面吹来的风已经不刮脸了,反而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放松感:“吹面不寒杨柳风。诶小哥,让我来赶赶吧!” 家丁有点犹豫,丁其羽再接再厉:“我拿驾照好多年了哈哈,绝对没问题,你在旁边给我指指路就行!” 家丁只得点点头,把马鞭和缰绳递给了丁其羽,丁其羽对家丁说了声谢谢,坐直了身子,马鞭一扬认真干起了车夫的工作。她实在是百无聊赖,只得给自己找点活干了,她也确实挺喜欢这种赶着马车悠悠闲闲地行驶在山间道路的感觉。 周围清新的空气、自然的环境,是现代川流不息的公路根本不能比的。这种氛围带给人的是一种恬淡悠闲,而从前的钢筋水泥、汽车尾气带给人的是紧张和压力。 最重要的是,少年远游,行路读书,宝马雕车里更有她心向往之的姑娘,书院的日子定会非常精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0章 第40章渡桓湖纵情引吭歌 如果有点轻音乐就好了呀,丁其羽耐不住耳朵的寂寞,用口哨吹起小曲儿来,旅途奔波怎能少了音乐呢?就连她当初住在何家村,每日驾马车进城那样短暂的旅途,她也会自己哼唱或者吹曲子。至于口哨嘛,她小学时期就“自学成材”了,因为本身乐感好,所以只要能记得调子的曲子她都能吹出来,她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粗鄙的行为,只是一种心情所致的自然流露而已,就像苏东坡“何妨吟啸且徐行”那般的恣意洒脱。 从《康城赛马曲》到《心兰相随》,从《吟游诗人舞》到《踏歌行》,丁其羽的口哨和哼唱声伴随着马蹄和轮毂转动的声音回荡在早晨的山林间。曲调被她悠闲欢快地诠释出来,使得听到曲子的人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马车里,陆未明乐呵呵地跟对面的妹妹说道:“你说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活力啊?弄得我都想去试试赶马车是不是这么好玩了!” 陆未晞也扬起笑容摇了摇头,听着外面那个朝气蓬勃的人哼唱出来的各种从未听过的曲调,脑海里很容易就能想象出那张嘴角带笑的阳光面容,心情愈发雀跃起来。 …… 连日赶路,总算比书院规定的日子提前了几天到达桓水岸边。丁其羽也是才了解到,这苍桓书院的名字是取自“苍山”和“桓湖”,苍桓书院坐落于苍山之上,而苍山脚下恰有桓湖相绕,因此得名。最后一段路程只能乘船渡过,一行人中,除了一名留下看守马车的家丁外,均登上了一艘专门接送学子的船。 桓湖其实并不是湖,而是瀚河的一条支流,瀚河是乾国境内非常有名的一条河,横贯东西多个州府,养育无数乾国百姓。苍山脚下的这一段瀚河支流,恰逢河道平缓而开阔,所以流速非常缓慢,除了局部地方有急湍以外,整体上几乎平静得像一片湖,因此得名“桓湖”。 因为桓湖面积很大,水路还需要近两个时辰才能到达苍山山脚。船不大,却设有两间供人休息的小房间,船上的乘客也只有丁其羽一行人。 小船慢慢驶离岸边,丁其羽站在甲板的栏杆边上,见桓湖碧波千顷,中有青山翠峰竦峙,心情非常愉悦。陆未明起初也精神奕奕地看着风景,可过了一会就觉得头晕脑胀、胃中翻腾,所有晕船的症状都出来了,丁其羽见状,这才想起她事先准备了酸橘子,找到之后递给陆未明一个,关心道:“未明兄可是晕船了?进去休息会吧,闻闻橘子皮味儿会感觉好一点。” 陆未明感激地接过橘子,赶紧钻进船舱的一间小屋休息去了。 丁其羽又拿出两个,剥开了拿给陆未晞和磬儿,笑着说:“以防万一,晕船了可不好受哦。” 陆未晞含笑道谢,磬儿这个嘴馋的丫头,闻着橘子香,没坚持一会儿就吃了起来,结果被酸得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表情极其痛苦。 丁其羽看她这样哈哈大笑:“哈哈,我就是冲着最酸的买的,酸橘子皮新鲜,怎么样,很爽吧?” 酸得牙齿都要倒掉了的磬儿无法开口回击,只得可怜兮兮地拽了拽她家小姐的衣袖,期盼着小姐对丁其羽“严加管教”。 陆未晞平时没少被磬儿这丫头调侃,好不容易看着她吃一回瘪,自然不会插手,睁大了好看的双眸瞧着磬儿,一副“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意思”的懵懂表情。气得磬儿只能捂着腮帮子跺跺脚,心中腹诽小姐这才出来几天呀,就已经跟丁公子联合起来欺负人了。 几人在甲板上赏景闲聊了一会,陆未晞倒是没有晕船,只是连日赶路身心颇为疲惫,所以也带着磬儿进了船舱。丁其羽从出生就没有晕车晕船的基因,看见湖光山色更是心情舒畅、丝毫不觉疲惫,她背靠在船头的木柱上,感受着清晨的阳光和湖面的微风。 小船行驶在宽阔碧绿的湖面,遥望远处湖中的青山脚下,恰有一临湖而建的楼阁,楼阁倒映在碧绿的水面上,为眼前的景色更添几分诗意。丁其羽不禁想起自己从前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心之所至,悠扬而悦耳的歌声自她口中荡漾开来:“ 洞庭春尽水如天 银盘托君山 巧雨润湿油纸伞 风卷莲动船 一篙撑开浮萍散 侧过小荷畔 白帘乱珠跳入船 满目红菱颤—— 千倾湖水碧映天 山色风月倦 波光潋滟晴方好 斜雨又撒落 卷不起的珠帘 把酒临风 岳阳楼水天一色间 湘妃竹上斑阑干 龙女泪珠涟 托信悔姻缘 戏台上正唱柳毅传 戏台上正唱柳毅……” 半阙唱罢,身后掌舵的艄公师傅忍不住赞叹道:“小兄弟唱得可真好听啊!后面还有吗?” 而原本在船舱内的陆未晞听见歌声早已经走了出来,站在舱门口看着那人靠在船头的背影。这次与之前丁其羽在马车上随意的哼唱不同,她这次唱得很认真、很投入。这还是陆未晞第一次听见丁其羽的歌声,比男声多了几分宛转缠绵,又比女声多了一些厚重深邃,缱绻而富有磁性,声声入心。而和着这声音一起的、那人洒脱的背影,让陆未晞突然有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本就是心灵相互契合、相互吸引的两个人,这样的怦然心动只是差了一个契机而已,而这个契机,此刻便来了。如果说,之前她对丁其羽的感情更多是对待知音人的那种珍惜和默契,那么此刻,她是真的心动了…… 丁其羽没有回头看艄公,只是笑道:“哈哈,有啊,师傅不嫌弃,那我就继续唱给师傅听了!” 丁其羽嘴角微扬,完全靠上身后木柱,下半阙逸逸而来:“ 微闻兰芷动芳馨 素茶巧含烟 遍山云雾收一盏 华水香拢岸 满壶银针蕴杏色 浮沉旗枪展 说书讲到三国乱 醒木拍下卷 千倾湖水碧映天 山色风月倦 波光潋滟晴方好 斜雨又撒落 卷不起的珠帘 把酒临风 岳阳楼水天一色间 湘妃竹上斑阑干 龙女泪珠涟 托信悔姻缘 戏台上正唱柳毅传 噙一枚香茶片 盘桓在舌尖 个中甘苦不为他人传 说到再见时 千条雨丝纷乱 柳雾青烟正被紫燕穿 说到再见时 千条雨丝纷乱 柳雾青烟正被紫燕穿 柳雾青烟正被紫燕穿 戏台上正唱柳毅传 正唱柳毅传” 一曲终了,丁其羽又同艄公闲扯了几句,才发现站在舱门处的陆未晞和磬儿。磬儿也随着陆未晞出来好一会了,方才是又一次刷新了她对丁其羽的认知,没想到丁其羽的歌声这么动听!不禁开口道:“丁公子,你唱歌居然这么好听呀!” 丁其羽走过来开怀一笑:“哈哈,以前都是听陆小姐的琴声歌声,今天其羽也算是回报了陆小姐一次了。” 陆未晞平复下乱了节奏的心跳,带上温柔的笑,想了想回道:“嗯…方才那一曲明明是其羽唱给这桓湖和那位船家听的,我只是沾了他们二者的光罢了,怎么能算是特地给我唱的呢?所以这不算‘回报’才是。” 丁其羽闻言眉毛一挑,凑近些许,狡黠地笑道:“诶?这么说…陆小姐之前的琴是——特地为我而弹的?” 陆未晞惊觉说漏了嘴,避开丁其羽的目光,双颊有些发热,底气不足地反驳道:“哪有?我、我只是习惯每天在那个时候练琴而已…”越说声音越小了,又赶紧岔开话题,“你方才那曲子我很喜欢,有曲谱吗?还有,有的词我也没太听清楚…” “哈,那我们进去,我给你细细说来好了!”丁其羽调戏了佳人,心情颇为愉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跟在陆未晞后面进了船舱。 旁边的磬儿心下一阵感慨,小姐平时对人处事落落大方,怎么现在一面对丁公子就变得这样内敛羞涩了呢?太温柔了以后肯定会被丁公子吃得死死的呀!看着两人进了屋,磬儿兀自在心头为她家小姐忧心,却是非常自觉地守在了门口。 两人坐在木桌旁,丁其羽拿出笔墨,直言道:“曲谱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之后可以一句一句哼给你听,以你的琴艺,应该很容易就写出曲谱吧?现在呢给你写写词。” 轻沾墨汁,正想落笔,丁其羽抬头对着正认真看她落笔的陆未晞道:“那个,我的字不好看,陆小姐别笑话我哈!”给她先打个预防针,以免看到自己的字印象大打折扣就完蛋啦! 陆未晞点点头,眉眼间都是笑意,反而更好奇丁其羽写出来的字是什么样了。 怎么感觉预防针没起到应该的效果呢?丁其羽撇撇嘴,开始写词。陆未晞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写,素手执起墨条轻轻在玉砚中漾起圈来,墨香伴随着佳人身上清幽的兰香飘散开来,颇有几分红袖添香的意境。 可就是这样美好的意境,让丁其羽跑了神,回过神来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岳”字的繁体怎么写了,半晌都迟迟下不了笔。 陆未晞看眼前的人突然就不写了,脸都有些涨红,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觉得可爱极了,不禁笑着问道:“怎么了?” “额、这个,‘岳’字怎么写呀?岳父大人的‘岳’。”丁其羽卸了劲一般,只能向陆未晞求助,她双手将笔托举过头顶奉上,又补充道,“请陆大小姐指教。”反正都注定要丢脸了,不如卖卖傻、博佳人一笑了。 陆未晞掩唇轻笑,接过丁其羽呈上的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一字,一边不忘调侃道:“没想到,居然还有其羽不会写的字?” 丁其羽凑过去看纸上娟秀的字迹,一拍脑门:“啊,是这样,完全忘了!未晞得体谅我,我可不是乾国人,会写这么多字已经很不错了吧?”丁其羽觉得自己也该改改口了,人家陆小姐早就叫她“其羽”了,她还坚持叫人家“陆小姐”,多生分呀。 陆未晞听到称呼有一瞬间愣神,伴随着小小的惊喜感,这是丁其羽第二次这样叫她,是不是意味着之后都会叫她“未晞”而不是带着疏离的“陆小姐”了呢?随后点点头,对着面前这个为自己的面子据理力争的少年笑道:“嗯,这样说来,是很不错呢,那在你的家乡又该怎么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1章 第41章临苍境初闻持恒惊 丁其羽起身从自己的新工具包里拿出改良过的竹管笔,然后直接在陆未晞的长凳右侧挨着她坐下了,写下一个简体的字:“在我们那呀,都用这样的硬笔,写这样的字。” 陆未晞没想到丁其羽会跑到自己坐的长凳一侧坐下,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让她不免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其实呢,我们那写的字就是这里的简写版,有一些是一样的,有一些变得更简单了。就像你的姓,简写就是这样。至于‘未晞’二字,是一样的哟。”丁其羽又在纸上写下“陆未晞”三字。 陆未晞被纸上的字吸引了注意力,其中“陆”字确实如丁其羽所说一般,大致相同却又简化不少,不禁好奇道:“那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已经够简单啦,所以全是一样的。”丁其羽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横着写下“丁其羽”三字,突然忆起一件往事,自己乐了起来,在陆未晞不解的表情下讲述道,“突然想起一件童年往事,我3、4岁的时候,第一次学写自己的名字,那时候我妈…额,我娘教我横着写,我学会了,于是就想着举一反三竖着写,我拿着笔特别自信地在家里的墙壁上竖着写下我的大名,然后去找我娘炫耀,结果我娘一看眼泪都笑出来了!你猜我在墙上写了啥?”丁其羽憋着笑卖关子。 陆未晞思索片刻摇摇头,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写了什么?” 丁其羽拿着笔在纸上揭晓答案,一边说道:“只见墙上竖着四个大字——丁其习习!哈哈!” 陆未晞成功被丁其羽童年糗事给逗破功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人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 “最可恶的是我写下的大名擦都擦不掉,一直作为我光辉事迹的见证!怎么样?我从小就聪明吧,那么点儿大知道举一反三了!”丁其羽想起自己的幼年时光也觉得自己是傻得可爱。 陆未晞掩唇调整片刻,隐忍着笑意答道:“嗯嗯,未晞还是第一次听说像其羽小时候这么聪明的孩子呢!那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习习’了?” 丁其羽连忙摆手:“哈哈、别别,可别叫习习,拗口,还是其羽好听!我继续给你写词吧,就用这个笔写啦,我用不惯毛笔,这样快得多。” 一阙写完,丁其羽又给陆未晞细细讲解词中包含的“湘妃泣竹”、“柳毅传书”等故事。陆未晞对这些闻所未闻的、来自丁其羽家乡的典故非常感兴趣。丁其羽当然很乐意给她讲,也很享受和她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于是一个讲得生动、一个听得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陆未明恢复了些许元气跑来找他们吃饭,两人才内心不舍地结束话题,跟陆未明吃饭去了。 因为在小船上,午饭只是随意地填了填肚子。吃过午饭,几人在船舱内靠聊天看书消磨了会时光,小船终于泊岸,活力无限的丁其羽第一个跳下船,站在一边把身后又要蔫儿了的陆未明扶下来靠着树休息,又回到船边,就见磬儿灵活地跳下来,对自己眨眨眼睛就走开了,那眼神,仿佛在说:“扶小姐的机会就让给你啦!” 丁其羽心里笑笑,对走过来的陆未晞伸出手,为了不让她觉得牵手尴尬,直接手臂握拳横在空中,让她可以像握着楼梯的扶手一般撑着自己的手臂借力下来。 陆未晞看着丁其羽细心的举动心下一暖,没有犹豫弯腰伸手扶上那稳稳横在半空的臂膀,这臂膀上随之传递而来的力量让陆未晞觉得安心不已,仿佛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丁其羽一手撑着陆未晞,一手护在她身侧,深怕她不留神摔倒,还柔声提醒着:“未晞,慢些。”处处都让陆未晞有一种自己被这人呵护在掌心的感觉。 下得船来,几个随行的护卫将行李拿了下来。丁其羽望向前方,码头边上有一个外观朴素的驿站,不少公子小姐带着随从在驿站外的茶棚歇脚,沿着道路往前看去,不远处便是进山的山门,高大而肃穆,上书“桓滨苍境”四个大字。山门前站着两列身着银甲的官兵和一些头戴儒生巾、身着青色长袍的人,他们正在仔细核查进山的人员。丁其羽暗想这不愧是皇帝直接授意兴办的学府,进个山都要都要正规军来“安检”。 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苍山,丁其羽顿觉心中一片开阔,不禁对求学的新生活有了更多的期待。 丁其羽往后看看几人,陆未明下船之后就吐了,现下脸色稍微恢复了些,陆未晞和磬儿倒还好。丁其羽指指一旁的茶棚:“未明兄、未晞,你们先去茶棚里坐坐、修整一下吧,我去那边看看情况。”虽然陆未明再三强调他带丁其羽来不是让她当使唤书童的,而是以朋友兄弟的身份让丁其羽来陪他一起读书,所以绝对不会让丁其羽做下人家丁做的事情,但是陆未明兄妹二人毕竟从小生活优裕,从未离开父母的羽翼独自生活过,就算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丁其羽也觉得自己应该多担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带着几人去茶棚坐下,丁其羽快步走到山门前站在一边观察,之前听说苍桓书院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混在一起教学,而是像从前的世界那般分了“年级”,不过,所有的学生过年之后开课的时间倒都是一样的。此时正是下午,不少学子都带着行李和自己的伴读准备入山。 恰逢一位第一次来此求学的公子,带着不少随从和行李大包小包要进山,结果被守山的士兵直接拦住,告诉他伴读只允许带一人。公子不乐意了,直嚷嚷自己老爹是谁谁谁、让士兵让道,可惜苍桓书院前山接收的学子哪个不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千金?旁边上来一个青袍的中年人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公子立马不敢造次了,只得挑选出一个最信任的随从来做伴读。却见那公子进得山门之后,另一位青袍男子不知与其解说了一番什么话,引得那公子又是一阵哀嚎纠缠,大包小包的行李只留下一点,其余全部让随从带走了。 丁其羽踮起脚尖想看看山门后的情况,她发现,山门后有两条上山的路,侧边的一条为马车行走的大道,大道边停有几辆马车,而山门正对的一条则是靠人徒步而行的阶梯,那位哀嚎的公子走的便是那直入云霄的人行阶梯。好奇之下,丁其羽走上前去询问一位闲立在一边的青袍人:“这位公子?打扰了,能向您打听下为什么方才那位公子要走阶梯上山吗?看起来他也不是自愿选择的。” 青袍人对丁其羽回了一礼,解释道:“公子也是第一次入我苍桓吧?凡第一次入山的学子,皆需徒步从‘持恒道’上山。这算是书院的第一课,告诫学子们求学贵在‘持之以恒’,不能徒步登上者,均无法入得苍桓求学。”青袍人看着丁其羽略微惊讶的表情,又补充道,“当然,持恒道上并没有人监督,你要花多久时间上山、如何上山,全凭个人决定。不过,在世为人需讲求一个‘诚’字。” “额、姑娘也需要这么走上去吗?”丁其羽倒不是担心自己,她担心的主要是未晞那样的千金小姐,如何受得这般累?再说,未明兄也不见得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青袍人毫不犹豫地肯定:“是。持恒道下,王子郡主也需徒步而行。这是先帝亲自立下的规矩。” 得到答案,丁其羽点头复又问道:“那请问正常速度多久能上山呢?” 青袍人上下打量一番丁其羽,回答道:“像公子这般的,一到两个时辰吧。” 她这样的一到两个时辰,那未晞那样的岂不是要走到晚上才能到了?!想着就直接问出了口:“额,那如果有姑娘家,岂不是要走到晚间才能到达了?这夜间山路漆黑…” 青袍人耐心解释:“这点公子无需担心,临近天黑书院便会派人提前把持恒道两旁的灯笼燃起的,不会看不见道路。而且未时一过就不会允许再有新入学的学子进山了。需要在那边的驿站停留一晚次日再进山。根据以往的经验,女学子们除去那些放弃掉的,最长的也就用了三个时辰左右。” 未时过后就不让进啦?此时已经马上要未时三刻了,丁其羽对青袍人拱手道谢,回到茶棚把打听到的情况与陆未明他们说了。 陆未明闻言先是嘴巴张得老大,随后整个人都倒在了桌上,有气无力地念叨道:“天呐!这是什么破规矩啊,我已经预见到以后的日子有多么黑暗了…”这持恒道是必须要走的,他们若是因为这个打道回府,他老爹绝对会打断他的腿。 丁其羽对陆未明无奈,转头看向陆未晞问道:“未晞觉得呢?你们毕竟是姑娘家,坐船已经消耗去不少体力。何况未明兄又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在驿站休息一日,明日启程。” 磬儿当然是听小姐少爷的就行。陆未晞也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但是二哥,方才晕船晕得厉害,二哥的身体还坚持得住吗?” “不不不、我今天是不行了!还去爬山肯定会要了我的命,我们还是休息一晚上再走吧!”陆未明苦着脸诚实道,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他也没有必要为了面子硬撑。他说罢便安排了一个护卫去驿站打点了。 丁其羽点头道:“行。那明日一早再启程吧,今天先好好休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2章 第42章投驿站粥暖心意浓(上) 几人进入驿站,护卫前来报告说驿站房间紧张,一位学子凭文书只能订一个房间。于是商议之下只能让护卫们先回去,在护卫离开之前,他们还得把行李重新整理一次,否则太多了根本拿不上持恒道。众人在陆未明的哀叹之下订好了房间,护卫们把行李抬进房间,几人开始重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争取轻装简行。 丁其羽本来就不习惯带太多繁杂的东西,她的行李全是必备品,即机关工具和换洗衣物,所以她全身的“装备”只有莲儿为她做的那个工具包和一个装衣服的包袱,并不需要再减重了。 丁其羽抱臂靠在门边看着两人收拾行李。他们两兄妹的东西倒是都不少,满满的好几大箱。陆未明对自己的行李是样样都舍不得精减,本来就因为晕船而苍白的脸色这下子更是白得夸张,好像每扔出一件行李就会抽掉他一丝精气似的,看得丁其羽好笑不已。陆未晞反而干脆些,唯一纠结着拿不拿走的,就是她心爱的琴,漂亮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惹得丁其羽泛起一阵心疼怜惜,赶忙说道:“未晞想带琴的话,就带上吧。我可以替你拿。” 陆未晞心下一暖,刚想开口,就被陆未明抢过了的话头,只见他眼神幽怨对着丁其羽控诉道:“羽弟你重色轻友!我拿什么东西问你的意见你都说‘不用带’、‘没必要、‘山上有’,一遇到未晞的东西你就马上说要帮她拿了!” 听得陆未晞不禁一阵脸红,丁其羽偏心被戳穿也有点小尴尬,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陆未明一个大男人那能跟未晞比吗?!挺直腰板驳回陆未明的控诉:“大哥,跟未晞比这些,你好意思不?你如果是她二姐,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替你拿。” 一番话说得陆未晞掩唇轻笑,磬儿是直接笑出了声,陆未明说不过她,只得愤愤不平地用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念叨着:“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啊!”一边继续依依不舍地精减着自己的行李。 陆未晞收拾完一箱,对着另一个没开的箱子有些犹豫,磬儿正在一旁整理着自家小姐选出来的东西,丁其羽见状对旁边等待的护卫道:“麻烦把小姐剩下的这个箱子拿到她的房间去吧。”她猜测那箱子应该是衣物之类的、女儿家私密的物品,自然不能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收拾了,陆未晞自己又不太好开口说,那她就代劳咯。 陆未明闻言一愣,接着一副戏谑的表情盯着丁其羽,心中却想着羽弟真真是个体贴之人。磬儿则是一脸的懊恼,只要丁公子在小姐身边,事事都想得如此周到细致,把她这个将军府十佳杰出丫鬟的光芒完全给掩盖过去了。 陆未晞看着护卫按吩咐抬走了那个箱子,心中泛起甜蜜,被那人如此细心呵护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幸福,与来自家人的关心不同,这样的幸福里更带着羞涩和紧张…陆未晞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那边靠在门框上、正回瞪着自家哥哥的丁其羽,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柔柔一笑,带着还在检讨自我中的磬儿回了房间。 两人前脚离开,陆未明后脚就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凑上来,一脸坏笑地调侃道:“羽弟,这一路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对女孩子很有一套啊!加把劲儿,你哥我支持你,就等着有一天真的成为你哥哥了哈哈!” 丁其羽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戏谑的目光:“说什么呢?未晞听见该是三日不理你了!”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什么叫‘对女孩子有一套’?说得像我擅长哄骗女孩似的,我所有的关心可都是出自真心的!” 陆未明嘿嘿一笑:“好好,真心最好,你要是敢对我妹妹不是真心,哥哥我第一个收拾你!” 本来是玩笑般的一句威胁,没想到丁其羽却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我…是真心的…”丁其羽觉得再跟陆未明狡辩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她本来就是真心喜欢未晞,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这下反而轮到陆未明呆住了,没想到之前一直对这件事闪烁其词的羽弟今天居然肯坦白了!反应过来之后,陆未明兴奋地拍拍丁其羽的肩膀:“你终于敢承认了啊!好!为兄支持你!不过我们家未晞追求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哈哈!” 陆未明的信任和支持让丁其羽心下一阵感激,她对陆未明玩笑道:“嗯,以后就全仰仗未明兄了。”使得陆未明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力挺羽弟,一脸倦容也掩不去他坚定的神色。 这样子倒是丁其羽心中泛出些许苦涩,知道某些真相后,未明兄还会像现在这般力挺自己吗?旁人的态度都不那么重要,未晞的态度又该是如何呢? …… 陆未明兄妹把行李精减之后,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带不了的行李全部交给护卫,让他们带回府去了。四人要了几个菜,聚在陆未明的房间里吃完饭。因为书院在这几天开课的缘故,驿站里面客人非常多,正值晚饭时间,一楼的大厅里早就坐满了吃饭的人,后厨的繁忙可想而知,所以这等了许久才被伙计端进来的饭菜就不那么合人口味了。 出来这些天,丁其羽对莲儿做的饭菜是愈发的想念了,再名贵再精致的菜色,似乎都不及那丫头做的合她心意。此刻,这想念是更甚,驿站的菜品普遍重油重味,米饭又略显干硬而粗糙。丁其羽虽然早就饿了,但面对这样的饭菜,还是觉得有些难以下咽。晕船反胃的陆未明和一向吃得比较清淡的陆未晞就更是吃不下了。一顿饭下来,桌上四人,丁其羽是逼着自己马马虎虎填饱了肚子,磬儿也强迫自己吃下一些,陆未明和陆未晞则是勉强地意思意思动了几下筷子,对桌上的饭菜完全没有食欲。 饭后,几人商议好明日启程的安排,陆未晞带着磬儿回了房间。留下丁其羽终于要面对尴尬的问题,她是在别人眼里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了快一年没错,但是她事实上不是男子啊,和陆未明安排到一个房间还是会觉得非常别扭…可惜她连提出上诉的机会都没有,总不能说想和未晞她们一个房间吧,那不得立刻被众人鄙视死才怪。 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太憋屈啦,幸好驿站可能考虑到二人同住一间的问题,房间内设有一个可供人休息的软塌,丁其羽径直走出房间找来伙计拿了被子枕头,整理着软塌。 陆未明看着丁其羽的举动,心里明了大概是羽弟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块吧,想想也是,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多难受啊!陆未明想了想开口道:“羽弟,你睡床,我睡那儿吧!” 丁其羽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玩笑道:“不不、哪有公子睡软塌,伴读睡床上的?” 陆未明闻言一下子急了,冲到丁其羽身边严肃道:“羽弟!说过了,什么伴读和公子?我们是平等的,没有谁主谁次的分别!” 丁其羽见陆未明着急,转身对他安抚道:“我明白的,未明兄,既然没有主次,那谁睡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身体不适,做弟弟的难道还跟哥哥抢床睡吗?如果真当我是自家兄弟,就这么定了。” 陆未明听得丁其羽此言,只得妥协:“就是当自家兄弟才互相关心谦让嘛…既然羽弟这么说,那就委屈你了,要是睡着不舒服要说出来啊,我们大不了可以挤一挤的。” 丁其羽笑着答应,心下想的却是:虽然感谢你的美意,但是就算睡地板都不可能跟你挤一挤的大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陆未明就蔫蔫地缩进被窝里躺着去了。丁其羽枕着双臂靠在软塌上,想着也不知道书院里面的住宿情况,是不是接下来半年都要在软榻上睡觉了?甚至软塌都没有,不会要睡电视里那种通铺吧?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但是来都来了,自己在这瞎想一通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是明日看了再说吧。但愿能有个私人小空间… 听见那边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丁其羽抬起头望了一眼,就见陆未明蜷缩着身子辗转反侧,丁其羽思索片刻,下榻走出了房间。 此时大概戌时初的样子,丁其羽从走廊上往下望,大堂里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稀稀拉拉坐着几桌,转头看了看隔壁陆未晞她们的房间,里面也还点着灯,看来二人也没准备这么早休息。 丁其羽走到楼下,跑堂伙计已经不太忙了,正靠在柜台边上神游太虚,连有人走到他面前了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丁其羽咳嗽两声吸引他的注意,接着说道:“小二哥,你们有粥吗?”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问道:“粥?白米粥?” 丁其羽点头:“嗯,是热粥就行。” 伙计挠挠后脑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客官,我们这儿晚上没准备粥,早上才有,所以现在是没有的。” 丁其羽皱着眉毛不死心追问道:“那有什么别的容易消化、清淡点的吃食吗?” 伙计摇摇头无奈道:“晚上一般后厨都会做些大菜,怕这些公子爷们劳累一天想吃些好的,弄清淡了反过来怪罪我们招呼不周。所以客官您要清淡的,可能还真没有,后厨这会差不多也要歇了,要不我带您去看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3章 第43章投驿站粥暖心意浓(下) “好,麻烦了!”跟着跑堂伙计到了后厨,后厨的师傅们果然都熄了炉灶正准备吃饭,伙计替丁其羽道明了来意,师傅们纷纷摇头,晚间还真没准备什么容易消化又清淡的吃食。 丁其羽看了一圈,主食除了米饭、干馒头就是大饼,看着都干得咽不下去。她心下沮丧,看着后厨的灶台思索片刻,开口问道:“那请问我能不能借用你们的炉灶自己做一些?用完我会收拾好一切的。”虽然她不怎么会,但是还是想尝试一下,失败了就算了。 后厨师傅们倒是都挺大方,对丁其羽的要求欣然接受,其中一个年长的胖师傅端着自己的饭碗打量丁其羽片刻,见她气质儒雅、衣着上乘,这样的公子哥在家还需要做饭?不禁怀疑道:“公子会煮粥?” “额…”这算是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问得丁其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叹口气老实交代,“哎…实不相瞒,不、不怎么会,在别人的指导下做过一次饭,粥没煮过…可是我的朋友们身体不适,晚饭都没怎么吃,再不会我也只能试试了。” 胖师傅闻言哈哈笑道:“公子真是仗义之人,这样吧,你等等我吃完饭,我帮你煮。” 丁其羽哪好意思给人家添这么多麻烦:“不用不用,生火之类的我都熟练,您不嫌麻烦的话,就在一边指导指导我该怎么做吧!” “哈哈、好,那你弄,我看着。”胖师傅拖来一张矮凳子在灶台边上坐下,开始指导丁其羽煮粥。 有“高人”的耐心指导,丁其羽顺利地煮着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锅粥,而且还不是白米粥,丁其羽请教着胖师傅,加了些肉沫、香菇、青菜碎和清淡的调味料进去。站在灶台边上看着锅盖边溢出的白雾,丁其羽有些出神,想到了那次莲儿教她做饭的经历,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丝笑意,不知道莲儿和阿娘此刻会在做什么呢?自己走了快半个月了,那个小爱哭鬼有偷偷哭过鼻子吗? 此刻兴城内丁其羽的家里,何大娘正和莲儿坐在正厅内说着话,没有丁其羽每日归家吵着要吃饭,两人的晚饭时间推迟了些许,现在两人才是刚刚吃过晚饭。 何大娘有些想不通,以前阿羽没有加入这个家的时候,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也就这么过了,怎么现在回到母女两个人过日子的状态就是觉得那么冷清、那么不习惯呢…看着眼前心思完全跑飞的女儿,何大娘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莲儿这是陷得很深了啊,自从阿羽离开的那一日起,莲儿就开始成天魂不守舍的,这般的相思情浓让何大娘为其忧心不已,万一阿羽对她不是这样的感情,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莲儿,莲儿?”何大娘唤了几声,试图把神游天外的莲儿拉回来。 “嗯、嗯?怎么了阿娘?”莲儿正在想阿羽他们是否平安到达了书院、路上的饭菜合不合口味、阿羽会不会吃不饱,就听到阿娘在喊自己的名字,赶紧答道。 “哎…”何大娘叹着气双手握住莲儿的手,“有些事未成定论之前,莫要陷得太深,知道吗?阿娘看着你这样,心疼。” 莲儿听明白阿娘的意思,心里一惊,原来阿娘都知道了…她挤出一个笑容想让何大娘放心:“娘,女儿明白的,您别担心…”阿娘说的道理她是明白的,可是已经付出了真心,莲儿不知道如何收回,也从没想过收回。如果…真的不能和阿羽在一起,如果那个梦想终究只是个梦,她只求能一直守在阿羽身边,就足够了。 何大娘见状,知道自己是劝不了这孩子回头了,只希望她真能得偿所愿,得到幸福…两人无心再聊,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莲儿躺上了床,用厚厚的被子包裹住自己,回想着阿羽的味道、阿羽的温度。丁其羽临行前那一晚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让她将自己裹得更紧了。其实,从莲儿在丁其羽怀里放纵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给阿羽了,她何莲儿此生只会是丁其羽的人,至死不渝。 这边丁其羽刚好煮好了粥,又找师傅们要了几碟花式不同的咸菜,把粥和菜分成三份,快速收拾好了战场,对胖师傅诚心道了谢,才端着托盘上了楼。先走到陆未晞门口,见里面还燃着灯,隐约还能听见一点谈话声,丁其羽松了口气,总算赶在她们休息之前弄好了,一手固定住托盘,腾出一只手来轻敲房门。 屋内说话声停止,片刻后门边传来磬儿的声音:“谁呀?” 丁其羽老实回答:“是我,丁其羽。” 门从里面被打开,磬儿一脸的疑惑在看见丁其羽手上的东西之后全部化为了惊喜。此时陆未晞也从里面走了过来,丁其羽端着东西进屋,一边对两人说道:“那个,晚饭的时候看你们都没怎么吃,想着肯定会饿,就煮了点粥来。” 陆未晞一下子抓住关键词,睁大了好看的眼睛奇道:“你煮的?” 丁其羽将分好的两份放下,迎上陆未晞的目光,略显不好意思地承认道:“额、没错,驿站里晚上没有准备什么清淡的东西。我第一次弄,不好吃的话别见怪,勉强暖暖胃吧。” 那种幸福和温暖感又涌上心头,陆未晞绽开一个温柔的笑,眼中比起从前来,似乎多了某种情愫,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带着几分羞涩轻声对丁其羽道:“谢谢…” 未晞本身就很美,此刻这般含羞柔笑的模样更让人心动了,丁其羽压下心中的悸动,回以开朗的笑容:“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未晞不要嫌难吃就好啦!”说着又端起剩下的那一份,“我还得给未明兄也拿去,就先走了,你们喝了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起大早呢!” 陆未晞见她手里的托盘上只有一份食物,连忙问道“只有一份,你自己不吃吗?” 丁其羽摇头,空出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肚子玩笑道:“我晚饭吃饱啦,感觉晚上那一桌子的大鱼大肉都是被我一个人干掉的,再吃这里就该爆炸了。”说罢就拿着东西告辞回房了。 丁其羽刚离开,陆未晞在桌前坐下,磬儿站在一旁揭开陆未晞面前的小粥盅,将粥盛到丁其羽备好的小碗里,空气里瞬间飘散出暖暖的香气,让晚上根本没吃饱的磬儿顿时馋虫涌动,替自家小姐盛好后,赶紧坐在自己那份面前,舀好一碗,捧着它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发出一声赞叹,还不忘调侃她家小姐道:“丁公子可真是细心呀,对小姐你啊,那是真真的贴心!”磬儿这回是完完全全对丁其羽的贴心给折服了,她从小与陆未晞一块长大,说是主仆却胜似姐妹,话中虽然是在调侃她家小姐,心中其实是为她家小姐能遇到这样一个真心人而开心的。 陆未晞被磬儿调侃了那么多回,有关丁其羽的话题她还是一点免疫力都没有,听着磬儿的话,心里虽然是甜甜的,脸上还是搁不住,只得红着脸辩驳道:“你不也有吗?怎么就叫、叫对我贴心了…” 磬儿算是抓住她家小姐一遇到丁公子的事情就脸皮儿薄这个弱点了,每次都能惹出陆未晞含羞带怯的表情,屡试不爽。磬儿心里乐开了花,却掌握着分寸不再多说下去,怕真的惹得小姐恼羞成怒,只小声说了一句:“磬儿这是跟着小姐沾光啦!”便开始惬意地享用起夜宵来。 “晚上那油腻的饭菜根本没吃饱,差点饿死了。”磬儿捧着小碗吹了吹,直接就喝了,也不用勺子,喝下一口,目光发亮地对陆未晞赞道,“哇,丁公子真的是第一次弄吗?!第一次就有这样的水平,小姐,你督促着丁公子学习烹饪吧,他这么有天赋,以后小姐你就有口福啦!”这句话要是给隔壁的丁其羽听到,还不得哭死,不是她有天赋,而是胖师傅的“傻瓜教学”成效好好吗… 陆未晞不想搭理磬儿的玩笑,默默用小勺舀起一点粥送入口中,觉得清香非常,味道很好,暖暖的粥不仅暖到了胃,更是暖到了心里,让陆未晞觉得这粥是她尝过的最好喝的粥,而这小小的碗中盛着的,分明是其羽对她的贴心呵护。 而丁其羽方才离开陆未晞二人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陆未明仍然蜷缩在床上,刚放下食物陆未明就出声了:“羽弟方才出去转悠了?”声音里难掩憔悴。 丁其羽回答道:“我看你们晚上都没怎么吃,就去煮了点粥,快起来喝点吧,你本来就晕船吐了不少,暖暖胃会舒服些。” “嗯?有粥喝?!”陆未明蜷缩着就是因为胃里空空的、泛酸难受,一听有粥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三两下就从床上跑了下来。 陆未明看见桌上的粥盅和小菜,惊喜道:“羽弟、你煮的?” “呵呵,是的、快喝吧,我第一次弄,不好喝别怪我啊!”丁其羽点头肯定道。 陆未明一阵感动,拍着丁其羽的肩膀说了声“好兄弟!”乐呵呵地坐下来准备开吃,看着只放了一个小碗的托盘疑惑道:“你呢?你不吃?” 丁其羽冲他摆摆手:“我早就吃饱啦,未晞那边我也已经送去过了,你就专心填饱你自己的肚子就行!”说着坐回了自己的软塌兀自闭目养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4章 第44章登持恒三千坎坷路(上) 陆未明三两下一盅热粥全数下肚,胃里暖暖的舒服极了,自觉收拾好托盘送出去,回来就对丁其羽赞道:“羽弟真的是第一次煮吗?怎么第一次就可以煮得那么好吃?” 丁其羽听着觉得开心非常:“哈哈、味道真的不错吗?后厨师傅手把手教我的,放什么放多少,都是他说了算的。” “陆未明靠在床柱子上不禁感叹:“羽弟就是聪明人,学什么都能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其羽从陆未明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羡慕,她坐起来对着不远处望着屋顶的陆未明认真地说:“未明兄,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轻易地学会一切。就像我,其实完全没有做饭的天赋,记不住顺序、掌握不好时间,但是我肯去请教别人并且认真做了,也能煮出一碗像模像样的东西来。除了个别的天才,人的头脑智慧其实差异不大,真正差异大的,是每个人对待新事物的态度。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说完,房间进入了良久的沉默,丁其羽心中叹口气,默默走出房间,留下陆未明一人静静地思考着她说的话。 丁其羽想着明日的艰巨任务,找到跑堂伙计准备了一些路上的水和食物,才回房休息。 翌日,几人收拾好一切,在驿站随意吃了早饭,准备出发。丁其羽看看另外三人的行李,陆未明左右肩膀各挎一个大包袱,看起来分量不轻,磬儿同样背着两个大包袱,就连未晞都拿上了两个小一些的包袱,还吃力地提着自己的琴匣。 丁其羽心下无奈,看来精减了之后还是剩下不少呀。丁其羽判断了一下自身情况,走上前去让陆未晞和磬儿把行李放下,逐一掂量一遍,选出其中最重的那个挂在了自己肩膀上,又把琴匣仔细绑在了背上背好,兑现昨日对未晞的承诺。 陆未明同样舍不得妹妹负重,也分担走了一个小包袱。重新分配之后,陆未晞手里只有一个最轻的小包袱,而磬儿也只剩下了一个大包袱。而丁其羽则是肩上两个包袱,斜里一个工具包,背上一个琴匣,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造型,丁其羽有种正在红军长征爬雪山的错觉。 丁其羽提了提肩上的包袱,开口道:“好了,咱们走吧!”径直走出了驿站。 陆未晞看着大包小包的丁其羽,心中温暖的同时又有些心疼担心,背那么多,累坏了怎么办? 陆未明见自家妹妹望着丁其羽背影而流露出的复杂表情,走过去对她说道:“羽弟那是心疼你,没事,路上哥哥跟他换着背。” 陆未晞回过神,转眼看向兄长,见兄长背得也不少,蹙着秀眉:“二哥,你也…是未晞没用,连累你们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这种体力活本来就该我们两个大男人做的,好了走吧,羽弟该走远了。”陆未明说罢快步走了出去,陆未晞叹了一口气后才默然跟上。 几人来到山门前,出示了入学的文书,由一位青袍人带领着顺利进入了山门,青袍人带着四人走到持恒道前不远处,拱手说道:“几位,第一次入我苍桓的学子,只能从此持恒步道上山。持恒道中无人监督,还请诸位讲求诚信,持恒步道中设有几处休憩堂,若身体不适,休憩堂中有专门的大夫。”青袍人说罢也不等四人反应,弯腰一礼转身离去。 四人走上前,持恒道两旁一边一个守道的青袍人同时朗声吟道:“持恒三千步,求学十年心。莫畏前路苦,不负青云志!” 丁其羽一听,三千步啊!不知道是实指还是虚指,抬头仰望前路,清晨的苍山上云雾缭绕,三千阶持恒步道真像是直入云霄一般,不禁咽了口唾沫,只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从前三山五岳都爬过大多数了,还怕这三千阶么?! 可是从前登山都是轻装简行,还真没这样大包小包回家过年似的地爬过山…把消极的杂念扔出脑海,丁其羽转头环视几人,青袍人提到的“大夫”、“三千步”和眼前看不见尽头的道路显然也有些让另外三人忧心。陆未明仰望着持恒道,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了,这么高、爬上去得要了他半条命吧…陆未晞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也能感觉到她眼中隐隐的忧色,不过她更多的不是在担忧自己,而是为背着大包小包的丁其羽和兄长担忧心疼。磬儿则是为了自家小姐担心不已,小姐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这么高的地方,她能坚持住吗? 丁其羽见状,清清嗓子,伸出一只手大义凛然地指着前方,拿出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豪迈道:“将士们,出发!为我将军府的荣誉而战!”说罢大步跨上了持恒步道。 本来望着前路隐隐担忧的另外三人,被她这番不伦不类的动作逗乐,心下一松,忧虑散去不少。丁其羽总是能用自身的开朗阳光影响身边的人,几人整理片刻心情,也纷纷迈步登上。 丁其羽为了给大家提振心情,一口气快速冲了一段之后才慢下来等大家,一边平息着微微的气喘,一边转身对着下方不远处的几人说:“咱们不急,慢慢爬,不用走太快的,反正这才早上呢。” 几人赶上来,陆未明感叹道:“哎、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爬过山呢。”兴城一带地势平缓,没有什么山可以爬,就算是一家人出远门游玩名山胜景,也从来不用他这个贵少爷靠双腿爬山的呀… 丁其羽脚步不停,带着几人匀速登上:“哈哈,不要把这看做是任务一般嘛,登山就是要靠双腿才能领略到山之雄奇的。在我们那,越高的山慕名而去爬山的人越多,还有很多人专门热衷于去往各地征服各种各样险峻的山峰呢。” “你们那??”陆未明疑惑。 丁其羽惊觉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辩解道:“咳,我的意思是,我在书里看见的。” 陆未明见她着急改口的模样,更加来了兴趣:“不对啊,羽弟、你不是兴城人士?”陆未明之前一直没有深究过丁其羽和何大娘她们二人的关系,如今看来是疑点重重啊。 “额…我…”丁其羽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就听一旁的陆未晞替她解围道:“二哥,不管其羽来自哪里那都是过去了,反正他现在是兴城人、家在兴城就行了呀。” 陆未明听出了妹妹话中的意味,暗恼自己是不是戳到羽弟的伤心事了?赶紧附和道:“嗯嗯,未晞说得有理。反正羽弟现在是兴城人,是我将军府的自己人。” 丁其羽向陆未晞投去感激的目光,回头说道:“说到爬山啊,我以前也爬过很多山,有一次和几个相熟的朋友爬山,被路上遇到的一个假道士给戏耍了,他一句‘来此不走回头路,无限风光在险峰’骗得我们几人绕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远路。我们几个傻子翻山越岭好几个时辰,从早上走到了天黑,才和其他同伴汇合,其他同伴们都差点以为我们几个失踪了呢!我回去之后好几天下楼梯腿都颤得慌。”丁其羽回想起那一次经历,走到最后的时候,那条小路的阶梯每步都特别陡峭,几个人完全是手脚并用着狼狈地爬到了山顶。当时浑身的酸疼感仿佛都还能感觉得到,不禁有些怀念从前的青春时光。 陆未明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羽弟也有犯傻的时候,一个假道士都能骗到你们!” 丁其羽故作惆怅提了提肩上的包袱扶额道:“哎…那时年少啊…” 陆未晞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抿唇玩笑道:“其羽现在也正当年少吧,听二哥说,你才十三岁?” “啥?未明兄你跟未晞说我才十三?”丁其羽怒,转头质问陆未明,按谢必安说的来看,自己应该已经满了十四了!虽然可能满了才没几天,但那也不能容忍被说成十三。 “诶?羽弟难道不是十三吗?”陆未明记得自己之前问过羽弟,羽弟那时候就是回答的“不到十四岁”呀? “我十五了好吗,不信你看我的身份文书。”丁其羽假装正经地狡辩道,结果她是想严肃都严肃不起来,无奈啊,“少年其羽的烦恼”,虽然无论从外表还是内里芯子都看不出来她才刚到十四岁。 “哈哈谁信!你那文书还是我托人帮你伪造的好嘛?”陆未明对丁其羽丝毫没有说服力的争辩大肆嘲笑,陆未晞也是一脸的笑意。 丁其羽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自己理亏,转身望着持恒道旁的苍松强行岔开话题:“这苍山的风景还真是蛮漂亮的嘛…”惹得几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一路说笑,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登山的疲累感在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开始袭上来。丁其羽见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气喘,自己的腿也有些酸胀难耐,走到道旁的一个小平台停下,提议道:“休息一下吧。” “嚯!就等你这句话了!”陆未明如蒙大赦,走到平台边上的石头上坐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丁其羽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拿出昨夜事先准备的一张大布铺在另一边的石头上,对陆未晞二人道:“你们坐这吧。” 陆未晞含着羞意的道谢声被淹没在陆未明不平衡的感慨里:“哎…羽弟的眼里也就只有未晞了。哎、果然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兄弟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5章 第45章登持恒三千坎坷路(中) 丁其羽不为所动,拿出三个小号的水囊分别递给脸色泛红的陆未晞、一脸看戏表情的磬儿和故作叹息的陆未明,对陆未明的“心上人”一说也不反驳,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未晞有意了,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没什么可狡辩的。递完水囊,她扬起唇角狡黠一笑,对陆未明道:“呵呵,未明兄你那一身沉色衣裳,我踹你一脚都不见得会留下脚印的,还需要多此一举吗?要不我们来实验一下?”说罢抬脚就作势要踹。 “诶诶!”吓得陆未明赶紧抓起手边的行李来挡,又见丁其羽只是虚张声势才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包袱。 另一侧的陆未晞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方才其羽并未否认,这算是默认自己是他的心上人了吗?陆未晞心跳有些加速,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小思绪万万千千。 休整一会之后,丁其羽从陆未明身旁站起身,将行李重新背上,一边说道:“走吧,一鼓作气,休息太久了就懈怠了。” “羽弟,我俩换个行李吧,不能老让你一个人背最重的。”陆未明止住丁其羽提行李的手。 陆未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让他负重登山已经是挺勉强的了,丁其羽衡量了一下自身的情况,还是决定不把最重的交给他,直接摇摇头,继续自己的动作:“没事,我还好。之前在何家村的时候打柴担水的,锻炼出来了。”丁其羽从前就很注重身体的锻炼,来了异世之后,借着干体力活的机会锻炼自己,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比从前都还要好上许多。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这般活力无限、精力体力过于常人的原因有一部分是要归功于谢必安那冥界宝药的。 回到持恒道上,丁其羽向上望望,前路还漫漫无期呀。继续迈步,丁其羽掂了掂肩上的包袱,一下子没忍住少年心性,调皮搞怪地唱了出来:“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唱到最后自己都笑了,逗得身后几人俱是开怀。 腿上的酸胀感不一会又上来了,其他几人的状况比她估计还差上许多,于是丁其羽寻思着做几根简易的手杖来借力。 陆未明哀嚎道:“啊!怎么看起来还是遥遥无期啊,这破持恒步道根本都看不到尽头的!我怎么觉得我都爬了几万步了呢?真的只有三千步吗?!” 丁其羽跨出持恒道,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把小锯子,正想开口鼓励,就听见未晞温婉的声音:“二哥,你别总是想着到达顶峰,你就想着近距离的目标,比如前面那颗很高的柏树,就以它为目标,这样就会容易很多,心里、心里也会好受很多。”陆未晞的气息有些不匀,语速也慢了不少,但态度却是认真而关切。 丁其羽闻言,脸上漾起一个微笑,看着不远处的未晞,眼中是难掩的赞叹和爱慕,真是个睿智的姑娘啊!陆未晞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从前看过的一篇文章,只要把大困难分解为小困难,认真地解决一个一个小困难,就能战胜巨大的困难,赢得最后的胜利。 丁其羽抬手动作麻利地锯下一跟粗细合适的树干,接口道:“未晞说得没错,咱们就着眼于解决眼前一个一个的阶段性小困难,最终就一定能完成艰巨的大任务!”除光了上面的小枝丫,拿出锉刀将树干表面细细磨光,试了一下不再硌手,才跨回去,笑着将简易的手杖递给陆未晞,“未晞,给,可以勉强借个力。” 陆未晞伸手接过,手杖粗细合适,结实又不划手。面对丁其羽隐约流露着情谊的眼神,陆未晞再一次不争气地脸红了,微低着头糯糯道:“谢谢。” 陆未明还在回味自家妹妹的话觉得言之有理呢,就见丁其羽三两下捣鼓出一根手杖,也没注意到两人暧昧的气氛,煞风景地打断道:“哇,羽弟、这个好呀!给我也弄一个吧!” 丁其羽欣赏着佳人可爱的情态,眼中的情谊越发浓烈,嘴角的笑意也更加明显,乐呵呵地转身又跨出了持恒步道回应着陆未明:“呵呵、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份。”又迅速地如法炮制弄出三根简易手杖来,几人一人一根,持恒步道两旁没有栏杆,有一个手杖多多少少能起到些省力的作用。 四人按着陆未晞的方法定着阶段性目标,丁其羽找着各式各样的话题提振着大家的精神。 丁其羽前后估计了一下,应该走了差不多有一大半了。 “求、求学之艰辛呐!”陆未明撑着手里的木杖,迈上两步喘着粗气抱怨道,负重登山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吃力,被另外三人不知不觉就甩到了最后。 “说起艰辛,我突然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丁其羽找着话题,“一尊佛像前有一条石板铺成的路,虔诚的信徒们每次来参拜佛像时,都需要踏着石板来到佛像面前。有一天,佛像前的石板觉得自己很委屈,就愤愤不平地问佛像,‘我们都是出自同一座山、同一种石头,为什么你就能受万人膜拜,我就只能天天被人踩在脚底呢?’” “嗯?然后呢?佛像怎么说?”陆未明迫不及待听到答案。陆未晞和磬儿也好奇地听着。 “佛像回答石阶说‘因为,你只经历了四刀便成型了,而我经历的是千刀万剐。’” 丁其羽学着佛像庄严的声音揭晓道。 “所以,要想获得更多人的尊重,必须、要经历万千磨砺。”陆未晞若有所思地说出自己的理解,声音很轻,听得出来她已经很累了。 陆未明沉默不语,他明白,不论是昨夜还是此刻,丁其羽都是想要激励他的斗志。紧了紧手里的木杖,陆未明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该好好努力了,不要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正当几人进入短暂的沉默,后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诶?这不是我们陆二少吗?” 四人闻声都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衣着非常华贵的公子趴在一个身材健硕的家丁身上,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陆未明。那公子全身散发着铜臭,头顶的发冠闪着金光,给人一种他恨不得把每颗牙齿都换成金子的感觉。那高大的家丁则是憋红了一张脸,豆大的汗珠往下淌,身上还挎着一个大包袱,明显可以看出来他已经累得够呛了。 陆未明一看,是谭左相家的那个纨绔儿子。陆家之前有好些年都是住在京城的,到了兴城之后,大将军也会定期回京述职,所以陆未明与这些个官宦子弟皆是相识的,只不过他性格耿直老实,资质又平庸,总被这些公子哥戏弄嘲笑罢了。陆未明根本不想搭理这讨厌的家伙,转身准备继续迈步。 贵公子见状气焰更加嚣张:“哈哈、许久不见,陆二少还是那副怂样嘛,是不是又被人骗光了银子?怎么连个背你的奴才都请不起了?要不要本少爷借你点钱花?” “你!”陆未明捏紧了拳头正要发作,却在下一刻听见自家妹妹略带喘息但格外有力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偷懒耍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谭公子今日真是让未晞长见识了。” 还没来得及帮忙的丁其羽闻言,不禁有些惊讶地转头望向陆未晞,只见未晞因为劳累而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双眸中常含的柔色被她隐去不见,转而是一片平静的深邃,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对自己兄长出言不逊的人。她的神态里没有一丝锐利,但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人儿,只需要褪去了一切的柔情,面无表情地对着你,就能让你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她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软弱,这一点是丁其羽早就从她的琴声中读懂的,今日却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样的她,让丁其羽难以抑制心中的悸动。她的温柔一直都不是一视同仁地给予任何人的,唯有被她真心对待的人才能得到这份温柔。丁其羽对这份柔情渴望又眷恋,该如何,才能拥有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下面的那位谭公子此刻才看见陆未晞,陆未晞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四人中的第二位,精力充沛的磬儿走在首位,缺乏锻炼的陆未明落在最后,丁其羽则是在见到未晞有些体力不支之后,为了护住她的安全,专门走到了她后面。是以谭公子方才只看见了陆未明和陆未明前面不远处的丁其羽,就忍不住开始讥讽起陆未明来,根本没注意更前面还有哪些人。 谭公子瞧见陆未晞的神色,心下也不自觉产生了些许惧意。但他对陆将军这位才貌双全的掌上明珠早有心痒垂涎,之前只是在宴会活动上见过陆未晞几次,也专程去拜会过她,可是每次都吃了闭门羹,他相爷公子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于是也就放弃了纠缠。没想到这许久不见,陆未晞的样貌气质好像更加绝色脱俗了,此刻她的小脸有些苍白却更显樱唇粉嫩,谭公子实在难以压抑住心里那一阵沸腾,挺了挺腰板,也顾不了她的态度了,拍拍家丁的肩膀下到地上,几步冲上前来,换出一副自以为玉树临风的表情对陆未晞道:“哎呀,没想到陆小姐也来啦!方才谭某只是跟令兄开个玩笑而已。陆小姐居然还拿着行李?谭某看着都心疼,不如让我来帮你拿吧。”说着便想伸手去拿陆未晞的行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6章 第46章登持恒三千坎坷路(下) 陆未晞心下顿时升起一阵厌恶,蹙着眉后退一步。磬儿正想冲上去保护小姐,却被丁其羽抢了先。丁其羽跨到陆未晞身前,捉住谭公子伸出来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说:“公子都需要别人背着走了,想来是身体孱弱不堪,怎么能劳烦公子呢?我来替她拿就可以了。”说罢狠狠松开手,掀得谭公子一个踉跄,丁其羽转身对陆未晞温和一笑,不容拒绝地拿过她手里的包袱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谭公子稳住身形,按捺住心里的怒气,在脑海里思索片刻,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又见这人虽然外表气质不凡却大包小包地背着行李、不像是什么公子哥,何况大乾国的贵公子们还有哪个是自己没见过的?遂语气轻蔑地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敢管本公子的事?” 丁其羽还想回口呢,就听面前的陆未晞对她柔声说道:“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再继续吧。也免得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同路。” 丁其羽望向陆未晞的眼睛,只见她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眼里闪烁的柔光与方才截然不同,瞬间让丁其羽的心软成了一片,又注意到她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些许薄汗,更是心疼不已,一心都落在了她身上,哪里还有空去对付那个无礼的公子,赶紧点头:“好,我们休息一会。”说完就护着她到不远处的平台上垫着布坐下,根本没有再搭理谭公子的意思,陆未明和磬儿也同样跟上,完全忽略了某人。 谭公子恨得牙痒痒,目光凶悍又愤恨地盯着几人,却也不敢正面与他们起冲突,毕竟陆将军在乾国的地位可不比他老爹低,只能心中暗骂几句让他们走着瞧,又爬上家丁的背走人了。 这边丁其羽还在担心陆未晞的情况,拿出小水囊打开盖子递给她,皱着眉毛关切道:“未晞可是身体不舒服了?” 丁其羽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让陆未晞很受用,因为谭某人的出现而引发的不悦感全部都消失殆尽,双手接过水囊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们这次多歇会吧,等大家恢复恢复体力,反正也不赶时间。”丁其羽稍微放下心,把身上最重的包袱暂时卸下来,留着方才挂上的小包袱和不方便取下来的琴匣,反正她是不准备让未晞再拿任何行李了,连外人都看不下去未晞拿着行李爬山,自己还视而不见了这么久,实在是该打! “哼,没想到那个家伙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讨人厌!”陆未明突然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打破片刻的宁静。 丁其羽在他旁边坐下,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镀金草包是谁啊?” 陆未明听到这个称呼一下子就乐了:“噗哈哈哈!这个称呼贴切!他就是镀金草包,恨不得把银子都贴脸上了哈哈。” 见陆未明笑得不行,丁其羽好奇心更甚,举着自己的水囊挑眉追问道:“所以,他是谁啊?” “他是左相谭盛林的独子,谭瑜。”一侧的陆未晞替陆未明回答了。 正喝着水的丁其羽瞬间就呛着了:“!!咳咳咳,咳咳,我没、听错哈?痰盂?哈哈哈,咳咳咳……”这个名字被未晞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实在太有喜感了,丁其羽一时间止不住狂笑却又被呛得不行,一个劲地咳嗽。 陆未晞对丁其羽的举动不明所以,见她咳得厉害心里有些担心,忍不住坐近些许,拿过丁其羽手里的水囊盖好放在一边,犹豫片刻后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背上轻轻柔柔的触感让丁其羽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幸福来得有点突然呀,咳嗽渐息,收敛住笑意、平复下情绪,丁其羽转头直直地看向了陆未晞,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缱绻情谊。 丁其羽的目光让陆未晞的脸有些发烫,不自觉就低下了头,收回手紧紧攒着裙边。这副模样却是让丁其羽心动更甚。 “咳。那个、羽弟你刚刚在笑什么呀?那镀金草包的名字很好笑吗?”陆未明忍不住要打破这二人的美好氛围,虽然他是很支持羽弟和未晞的事情,但羽弟这般毫无顾忌地盯着未晞看实在有些不太好吧,看把未晞的小脸蛋都羞红透了。 “嗯?”丁其羽收回目光,心下也为自己的唐突有点不好意思,老老实实回答道,“那个公子不是叫谭瑜吗?” “是啊,王字旁的那个瑜。有什么地方好笑的吗?快说说看!”陆未明就想找着那草包的缺陷。 丁其羽一想,原来这个地方没有痰盂这种东西吗?只得想着措辞委婉地解释了一番,成功让陆未明笑翻了天。 …… 休息了许久,几人的体力都得到了一定的恢复,丁其羽却还是没发话让大家继续出发,陆未晞明白其羽是在担心自己,于是主动开口道:“休息了这么久,我们继续出发吧,我、我也已经好多了。” 丁其羽观察她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一些,点头开始装载自己的“装备”,拒绝了陆未明换行李的提议、无视了未晞想要拿回自己那个包袱的小眼神,继续踏上了持恒道。其实丁其羽也累得不行,负重登山超负荷运转了这么久,全身的肌肉都酸痛难耐,但是谁让身边的人一个是自己想要疼在心尖上、舍不得受一点累的姑娘,一个是重情重义、从小却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好兄弟呢,所以她再累也得担待着啊… 越接近顶峰,几人的体力和身体承受能力也越临近极限,丁其羽还是坚持不懈地偶尔冒出一两个话题,来调节调节大家的心情。 陆未晞方才恢复的血色又褪了下去,小脸愈发苍白,小腿的酸痛也越来越明显,跳突着隐隐有要抽筋的趋势,背上的衣衫都有些微湿了。她出生时先天不足,从小便体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再加上她本身性格喜静,这三千阶的持恒道,对于她的身体来说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挑战。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但她不想表现出来,自己已经给大家添了太多麻烦,不想再拖累他们。陆未晞能感觉到一直走在自己身后的丁其羽已经很累了,那急促的喘息声,让她非常心疼,所以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坚持着,即使小腿已经开始抽筋了,即使疼到她额角又冒出了细汗,她仍然坚持着。 一直留意着她的丁其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她的背影有些颤抖,好像在竭力忍耐什么,丁其羽感觉不妙,身体快过思考,两步跨到她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急问道:“未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未晞咬着唇倔强地摇摇头:“我没事的。”见陆未明和磬儿也都一脸着急地围了过来,陆未晞对大家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心下却是一声叹息,自己还是连累到大家了… 丁其羽对她的倔强既无奈又疼惜,从她忍着疼痛的表情大概能猜测到,她应该是累到抽筋了,掏出垫布扶着她坐到一边,扔下手里的木杖,俯身半跪在未晞的腿边,然后微微仰头柔声问道:“哪只腿疼?” 这个动作同时惊到了另外三个人,陆未明惊讶羽弟居然可以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这是该有多疼未晞啊?磬儿则更加坚信丁公子能够给她家小姐带来幸福了。 陆未晞也因为她的动作感动不已,对丁其羽这种呵护和疼惜越来越贪恋和沉迷起来。在其羽心疼的目光下,她突然不想再这般坚强隐忍,也不想再管什么礼法束缚,只想沉溺在这份温柔里,陆未晞指了指右侧小腿,小声道:“这里…” 丁其羽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得、得罪了。”开始专心地为她疲劳过度地小腿按摩着。虽然作为一个新时代青年的丁其羽,本来一点也不觉得隔着衣服按摩按摩小腿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但她怕自己唐突了矜持的佳人,所以也跟着未晞脸红起来。 陆未明和磬儿下巴差点都要掉到地上了,一直恪守礼法规矩、对其他男子保持绝对距离的陆未晞居然默许了丁其羽帮她按摩小腿…磬儿心下一阵呐喊,她家小姐看样子马上就要沦陷了呀! 小腿处轻重合适的按揉让疼痛慢慢缓解,陆未晞偷偷抬眼看着丁其羽认真的侧脸,唇边漾出一个夹杂着羞涩和甜蜜的微笑。虽然心里舍不得这种呵护,却是心疼丁其羽累着,症状恢复些许,陆未晞就开口阻止道:“好、好了。已经不疼了,谢谢…” 丁其羽闻言却没有马上停下,而是接着按了一会,估摸着她大概不会很疼了,才扶着她站了起来。仍是不放心地问道:“还能坚持吗?” 陆未晞微微点头,也不答话。 丁其羽知道未晞这又是害羞了,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好,那我们继续走吧。”扶着陆未晞手臂的手直接下移捉住了她的柔荑,补充道,“我带着你。”说罢也不管众人的反应,一手拄着木杖一手拉着未晞,直接就迈步而上了。感受着手中第一次握住的小手,丁其羽笑意更甚,愈发觉得自己应该更加积极主动一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7章 第47章入苍桓备学事务忙 陆未晞愣愣地盯着那只牵住自己的手,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拉着迈步了。脸上的温度又上升了不少,却一点也不想挣开这只手,就任由其羽牵着带着,默默望着前面那人挺拔的背影,如果能一辈子被这般疼着呵护着,那该有多幸福啊… 后面的陆未明和磬儿瞪大了双目,互相对视一眼,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有点承受不来。陆未明不禁朝丁其羽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暗想羽弟之前一直没正面承认自己的感情,这昨夜才刚刚正面回答,今日就开始猛攻了。而且羽弟不愧是羽弟,未晞是多么矜持内敛的性格啊,居然才这么半天的功夫,未晞的小手就牵到了,简直是旗开得胜呀! …… 几人总算在累趴下之前登完了持恒步道,牵着陆未晞跨上步道的最后一步,丁其羽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书院大门,红木沉瓦、飞檐如翼,朱漆大门向内敞开,上方是写着“苍桓”两个大字的匾额,门前也像山门一样,整齐地列着官兵和青袍人。 丁其羽回头走到持恒道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海雾凇、层林山峦以及隐在薄雾中的来时路,心中顿起一阵豪情,开阔畅快无比,忍不住深吸一口带着清爽的空气,有感而发:“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陆未明双脚颤抖,都快站不住了,看丁其羽的样子,十分想不通地问道:“羽弟你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还能豪气干云地吟诗?都不累的吗?” 丁其羽转过身来,满面笑容地说道:“呵呵、累了就走吧,赶紧找到住处休息。”她也感觉自己全身濒临散架,只是因为顺利地负重攻克了持恒道,还牵到了心上人的手,所以心情舒畅,身体的疲惫感在主观上淡去了不少。 将身份文书交予门口的青袍人查验后,一位青袍人带着四人走入大门,穿过几重门院,站在一个岔路口对几人说道:“几位同窗,向东从此路直行可达男子住处,向西从这条路直行可至女子住处。后日辰时初刻在住处门口会有青衣侍来带你们参加入学礼。”青袍人说着指了指岔路正北方远处的一幢建筑,“烦请在入学礼之前去那处青瓦建筑领取书籍等物什。” 丁其羽认真听他说完,原来这些青袍人叫青衣侍,见人要走,立刻叫住他拱手一礼问道:“这位…同窗,留步,请问我们可以去女子住处那边吗?额、我们想帮她们拿行李过去。” 青衣侍点点头耐心地回答道:“可以的。书院并不干涉学子之间的来往交流,在保证大家安全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没有什么限制。具体的规矩入学礼上会有先生详说的。” 丁其羽有些兴奋,不限制来往,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常常过去看未晞了?欣喜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礼貌地道谢送走了青衣侍,才对陆未明说:“未明兄,我们先将未晞她们的行李拿过去,再过去东侧吧。” 到得西侧女子住处,向围墙外的女护卫出示文书,进到女学子们的住宿区,才发现里面竟全是一个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虽然小,却是每个学子独立拥有一个,而且谁住哪个院子都事先安排好了,院子里有四个小房间,一大一小两个卧室、一个小书房和一个小水房。这让丁其羽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还有自己的个人空间。 陆未晞的院子位置略为偏僻,在一个角上,院子后面挨着住处区的高围墙。院子里面已经打扫得很干净整洁了,屋内的生活用具也是全部重新配备的,丁其羽和陆未明放下属于她们的行李,见暂时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嘱咐了几句就告辞了。 东侧男子住处也是同样的规格,陆未明一进房间扔下所有行李就黏在椅子里出不来了,丁其羽也是终于松下心里那一直硬撑着的意志,倒在垫有软垫的太师椅里长长地哀嚎一声:“哎啊…累死我了…” 那边瘫成一片的陆未明闻言瞬间抬了起头,诧异地望着丁其羽:“羽弟!原来你也累啊!刚才完全没看出来!” “我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累啊…再让我走个几十步,估计我就差不多散架了。”丁其羽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未明脑袋又倒了下去,仰着头哈哈笑道:“哈哈,你行!我说呢,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累,原来是在未晞面前硬撑的呀!” “嗯…未明兄,别说话了…我、歇会…”丁其羽嘴皮子都懒得动了,松掉全身所有紧张的肌肉。 陆未明撇撇嘴,只得闭上了嘴。两人各自瘫在椅子里休息半晌。丁其羽觉得稍稍缓过劲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收拾整理完毕,和陆未明去西侧叫上陆未晞二人一同去公厨草草吃了个饭,就一头扎进被窝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晚间的时候陆未明也去找过她吃饭,但见她睡得死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只好作罢。倒是让听说这个消息的陆未晞好一阵心疼,嘱托自家哥哥给她从公厨里带了好多吃的回去备着。 可惜丁其羽一样都没吃上,她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等她迷迷蒙蒙从深睡眠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卯时中了,难得地在被窝里又赖了一会,起来的时候虽然全身到处的肌肉都有些酸痛,精神状态却是非常饱满。又有种回到从前宿舍生活的感觉,不过这宿舍是单间。丁其羽走出房间,迎着熹微的阳光,露出了一个笑容。收拾好一切,在门口听了下陆未明的动静,还丝毫没有起床的迹象,也不确定未晞那边起床没,自己却已经饿得不行了,又发现陆未明昨夜带了糕点回来,随意填饱了肚子,丁其羽就跑出去领物资去了。 到了指定的地点,才发现要领的东西还不少,一趟根本拿不完。不过令她欣喜的是,伴读居然也和学子一样发了好多“教科书”,出入通行的腰牌只是样式不同,其效力也是一样的。丁其羽跑了两趟,把两个人的书、腰牌、衣服等物资领了回去,回去的时候陆未明仍然在呼呼大睡。丁其羽无奈,想着去看看未晞那边起了吗,自己也去帮她把东西领了。 领物资需要身份的证明,丁其羽先去公厨为陆未晞二人带了吃的,才跑到陆未晞的院子门口等着,还被来往巡逻的女护卫看了好几眼,确认她不是图谋不轨的歹人后才离开。等了没一会,磬儿打开院门从里面出来,看见外面杵着个人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丁其羽才拍着胸脯道:“丁公子你差点吓死我了,你这是?” 丁其羽歉然一笑:“抱歉抱歉,额、那个,未晞起床了吗?我给你们带了早餐。还有就是,那些要领的物资有点重,我顺道来帮忙的!” 磬儿正是要出门替小姐带早餐的,没想到这就已经送上门了,物资的问题也同时解决,心下雀跃,难怪小姐会对丁公子动心,他确实比那些只会吹牛显摆的公子哥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磬儿赶紧让丁其羽进院子,一边对着屋里的陆未晞喊道:“小姐,丁公子带早餐来啦!” 坐在妆镜台前发呆的陆未晞闻言愣了一下,立刻放下手里的木梳站起身想往门口去,却又惊觉自己的反应也太大了,暗恼自己面对其羽的时候是越来越做不到本来的从容了,她的脸上有些泛红,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才小步走到门口开门。 丁其羽见未晞出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冲她示意了一下手里提着的食盒说道:“未晞,早!我给你们带了早饭。” 昨天夜里,陆未晞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丁其羽的身影,那无微不至的呵护、宠溺的语气和牵着自己的手,突然很想其羽每时每刻都待在自己的身边、陪在自己左右。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让陆未晞觉得既甜蜜又有些难为情。回想这一路以来自己面对其羽时的表现,总是难以控制情绪,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了…虽然劳累一天、疲乏不已,陆未晞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睡着。没想到一大早就见到了,看着其羽脸上开朗的笑,那种欣喜又羞涩的感觉瞬间又冒了出来,她回以丁其羽一个含羞的笑容,努力保持着自己温婉的声线道:“其羽身体恢复了吗?昨晚、昨晚都没有出来吃饭…” 丁其羽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暗笑,未晞面对自己时怎么越来越害羞了?第一次见面还能开玩笑叫自己“小公子”呢,瑶律居畅谈时她也是落落大方的样子,现在却表现出这般可爱的女儿姿态,是不是代表自己已经破开她从容淡定的防线、闯入她的心湖、越来越能扰乱这份平静了呢?丁其羽的心情瞬间更好了,摆摆手玩笑道:“哈、早就恢复了!现在让我去持恒道跑两个来回都没问题!”说罢将手里的食盒交给磬儿,让她拿去桌上摆好。 陆未晞见丁其羽精气神确实俱佳,看样子完全恢复了,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平复下方才不淡定的情绪,柔笑道:“那其羽吃过了吗?二哥他不会还没起吧?” 丁其羽对她竖起拇指:“说对了,没起呢。我已经吃过了,我去帮你们领物资,证明文书给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8章 第48章诚相帮因缘识云忆 陆未晞有些犹豫,虽然喜欢其羽对自己的呵护和照顾,却不想事事麻烦其羽,不想他总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受累。 一旁的磬儿突然出声道:“丁公子,磬儿跟你一起去吧!” 丁其羽摇摇头:“不用不用,又不远!你们吃饭吧。” 见丁其羽如此坚持,磬儿替陆未晞取出了证明文书交给丁其羽。丁其羽离开后,她心里偷笑着,对仍然望着门口的陆未晞调侃道:“回神啦小姐,丁公子一会就回来了。很快的。” 怎能被如此曲解意思?陆未晞羞恼道:“你这丫头,总、总胡说什么呀?我明明不是…”不是想其羽快点回来,而是担心他为了自己过于劳累… 磬儿却笑嘻嘻地接道:“磬儿明白小姐的意思。丁公子为人体贴细心,他想为小姐做点事,这是他的心意,你就让他做嘛,那点劳累和小姐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呀?你不让他帮忙,他反而会觉得你疏远见外,指不定得多伤心呢!”磬儿倒是分析得在理,照顾疼惜自己喜欢的人,再劳累丁其羽也是甘之如饴的。 陆未晞闻言脸热之余,也在思考着磬儿的话,自己真的可以这般无所顾忌地享受其羽的照顾吗?可是自己是真的会心疼他劳累啊……是不是,也该为其羽做些什么呢? 丁其羽又是跑了两趟,替陆未晞她们领好东西,聊了几句就从院子里告辞出来,准备顺道去给陆未明也带个早饭回去。刚走没几步,突然听见一个嚣张的女声:“你没长眼睛吗?居然敢撞本郡主!!” 丁其羽好奇地转身去看发生了什么,就见不远处一个衣着鲜艳华贵的女子呵斥着另一位姑娘,那位姑娘身着淡色衣裙,梳着简单发饰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瘦削的背上,侧着脸看不见面容,手里抱着一大摞书,看起来抱得很费劲,隐约能听见她正小声地给呵斥她的女子赔着不是。 丁其羽心里暗叹了一声,不过自己不甚了解具体情况,也不好做出什么评价,于是准备离开。 在嚣张女子的眼神示意下,一旁的丫鬟冲上去凶道:“谁家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撞到我们郡主一句道歉就完事了?”说着使劲推了那姑娘一把,那位瘦弱的姑娘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书本散落。 嚣张女子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拍了拍自己的衣角说道:“算了,本郡主今天心情好,懒得与一个奴婢计较了。”说罢就带着丫鬟走了。 那姑娘从地上起来,蹲在那里一本一本拾着散落的书籍,背影看起来有点颤抖。 丁其羽见状皱起了眉毛,本不想管陌生人的闲事,但那姑娘单薄的背影让她动了恻隐之心,踌躇片刻,走上前去蹲在一旁帮她捡起书来。 姑娘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正帮她捡着书本的人,眉目清俊、表情温和,给人一种亲和阳光的感觉,让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丁其羽一本本捡起地上的书抱在怀里,抬眼便看见那个姑娘正傻傻地看着自己,这下才看清她的面容,虽然不及丁其羽心中未晞的绝色,却不得不承认她的五官也非常精致动人,特别是眼角还隐约挂着的一滴晶莹,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怜惜之情。丁其羽带上友善的微笑,伸出手指了指她怀里的书:“你怀里的也给我吧,我帮你拿回去。” 那姑娘回过神来,急忙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感激地看着丁其羽说道:“谢、谢谢公子,我自己也可以拿的…” 丁其羽也不勉强,站起身点点头:“好吧,这些我帮你拿过去,带路吧。” 那姑娘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刚才摔倒那一下可能是扭到了脚踝,丁其羽想扶她一把却无奈双手都抱着书。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丁其羽快步赶上道:“你脚伤到了?还是把书给我吧,不然伤势严重了路都没法走。” 姑娘犹豫片刻,还是听话地将自己怀里的一摞书本放到了丁其羽怀里。丁其羽调整了一下姿势,对她说道:“脚实在疼的话,可以扶着我走。”说着微微扬了扬自己的胳膊。 姑娘小幅度地点点头,伸手拉住了丁其羽胳膊处的衣袖,低声说道:“谢谢公子。” 丁其羽礼貌一笑回道:“没事,走吧。” 跟着这位姑娘走到她所住的小院,院门并没有关,刚进得院子,屋子里面就跑出来一个手上受伤吊着绷带的小丫头,冲到她面前道:“小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又发现了她走路姿势怪异,急问道,“小姐你的脚怎么了?” 丁其羽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姑娘也是个小姐,而不是丫鬟啊,之前受了那嚣张郡主的影响,又见这姑娘身上的衣料不如未晞她们那般上乘,还以为她是个帮自家小姐领物资的丫鬟呢…看来这位小姐是因为自己的小丫鬟胳膊受了伤,才只能亲自去领物资,结果就遇到了嚣张郡主。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多亏、多亏了这位公子帮忙。”她的声音依旧很小,听起来非常拘谨,她说罢又朝丁其羽感激一笑。那胳膊受伤的丫鬟也对丁其羽别扭地行了一礼。 丁其羽将手里的书放下,点头回应:“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家小姐的脚踝好像扭伤了,如果有活血化瘀的药,可以擦一擦。”又想到这主仆二人一个脚扭了,一个手吊着,心下不忍,于是补充道,“你们东西都领完了吗?没领完我可以帮你们去拿。” “嗯!已经拿完了,这是最后一些。”那位姑娘赶紧答道,对丁其羽的热心有些受宠若惊。 “那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丁其羽拱手一礼,准备告辞。 姑娘见丁其羽要走,连忙说道:“小女子…云、云忆,回忆的忆。敢问公子高姓大名?”语气有些急促。 “云小姐,敝姓丁,名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丁其羽回答,说完便告辞离开了。 丁其羽带着饭回到自己的住处,陆未明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捶着酸痛不已的肩膀从屋里出来,见到丁其羽从外面回来不禁问道:“羽弟起得这么早?你昨天晚上那个架势,我还以为你能一觉睡到明天的入学礼呢!” “我都起来很久了好吗?该领的东西都领回来了。”丁其羽把早饭递给陆未明,“你的东西我都放在书房了。领回来的书里有一本小册子,发物资的青衣侍交代说让提前看看,我回屋去啦。”说罢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小房间的桌前,找到那本小册子翻看。册子中介绍了苍桓书院的概况历史,原来苍桓书院最初是由私人创立,后来学子中出了几位股肱之臣,比如先帝当年的太傅就出自苍桓书院,所以先帝就钦定苍桓书院为官学,保留了原有的名字,性质却由私变公,由朝廷出资扩建、组织人员,将苍桓书院发展成为了如今大乾最为出名的学府。王侯将相的公子千金们都会来此读书,就连皇子公主们的老师也皆是每年由苍桓书院的先生调任。因此能够进入苍桓书院“主峰”的学子,身份都不会低到哪里去的。说是苍桓主峰,其实是指的苍山主峰,苍桓书院的规模非常大,丁其羽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苍桓书院位于主峰上的主院,大概就是“主校区”的意思。苍桓书院并不只接受贵族子弟,寒门学子通过层层选拔也有机会进入到苍桓书院学习,不过寒门子弟是没法进到主院的,均在苍山的其他位置,也就是“分校区”里。 丁其羽看到这里,想到方才遇到的那位嚣张跋扈的女子,还是个郡主呢!那,那位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击的云小姐,又会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往下浏览着后面的内容,后面介绍了首年学子要学的一些课目,丁其羽不禁乐了,没想到除了“必修科目”之外,还提供了“选修课”呢。一门一门的简介看完,读到后面的规则,上面说学子们确定课目之后是必须到场听学的,而伴读则非常自由,学堂上不会录入伴读的名字,因此就不会强制伴读到场,不过书院非常鼓励伴读听学。丁其羽对这种安排很满意,这样她就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时间,来深造自己的机关术以及…去追求未晞。 翌日,丁其羽和陆未明穿上昨日领回来的服饰。丁其羽作为伴读,是一身浅绿色的长衫,头戴黑色的书生帽,那股子儒雅的读书人气质又流露出来;陆未明则是一身淡蓝色的长衫,领口袖口皆有精细绣制的花纹,头上配着蓝色的帽子,做工材质皆比伴读身上的要精致上乘。不过这些都不是丁其羽在意的问题就是了。 丁其羽带上一个专门准备的小本子和一支改良竹管笔,跟陆未明一起走到住处外的集合点。才发现他们俩算是来得早的,另外只有两个公子带着伴读等在了这里,他们见着陆未明,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临近规定的时间,公子哥们带着自己的伴读陆陆续续地到齐,这些人陆未明基本都认识,或者说见过,有的人朝他点头致意,有的人则是很热情地过来寒暄,还有部分则对他避而远之,比如那位“痰盂公子”,直接把不屑都写在了脸上。 丁其羽心下感慨,看来自己这位未明兄的人缘真不怎么样,就算是从那些面上热情之至的人身上,也能很轻易察觉到他们只是因为陆未明的身份而谄媚巴结他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9章 第49章入学礼学子千百态(上) 不过这帮子公子哥单单这样看来,还真没几个让人舒服的,丁其羽看了一圈,公子哥们总共大概有二十几人,不说长相如何,光从气场风度上,除了对陆未明点头致意的公子中有几个还算文质彬彬之外,都是些纨绔贵少。这也可能是丁其羽带入了主观情感,对自己的好兄弟假意逢迎或者不屑一顾的人,她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众人跟着青衣侍来到正北边“三问堂”之前的空地,等待入学礼的开始。丁其羽百无聊赖地和陆未明聊着闲天,身边的贵公子们正寒暄问候、“商业互吹”着。远处的道上,几个青衣侍带着女学子们朝这边走来。 丁其羽一眼就看见了陆未晞,虽然她走在人群之中,但在丁其羽眼里心里,她那温婉的气质和绝美的外表足以让周围的所有人瞬间黯然失色。她今日也穿上了女学子统一的袄裙,上着淡蓝色绣花的直领大襟袄子,下配深蓝色襕裙,淡雅而脱俗,在以前的温婉之上更多了一分恬静,让丁其羽的心跳有些加速。 陆未晞也是远远就看见了丁其羽,发现那人正直直地看着自己,那专注的眼神,让陆未晞觉得其羽在人群之中就只看得见自己一人…视线只交汇了一瞬,陆未晞就立刻移开了目光,有些脸热的同时心中却是泛起了甜,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微笑。 丁其羽没有错过她这个小表情,也兀自笑了,可身边的公子哥们低声的赞叹声又让丁其羽皱了皱眉,望向走过来的其他人。 女学子看样子只有十几个,名门闺秀们三两成群,那位跋扈的郡主走在人群的最前面,浑身向外辐射出咄咄逼人的气场,虽然她长得也挺漂亮,但是这种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样子,让丁其羽觉得很不舒服。她的身边围着几个笑容满面的小姐,估计是正在奉承恭维着她,她脸上张扬的笑意也愈发明显。 未晞的身侧也有一位姑娘,长相甜美可爱,正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和她说笑着。 而那位云小姐,果然不出丁其羽所料,走在了队伍的最后,身边也只有那个吊着胳膊的小丫鬟,没有别的小姐们与她交流,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跟着队伍走,与前面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色袄裙配上她纤弱的身形,显出几分淡淡的忧郁之感来。 虽然穿着统一的服饰,但人的气质和外表摆在那里,这么一圈看下来,未晞还是脱颖而出了,何况方才她唇边那清浅的笑意让她的美更是灵动,也难怪会有公子哥忍不住赞叹一番了。 一群人走到近前,还没到入学礼开始的时间,这些公子小姐们大多是相识的,两拨人自然地汇合,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聊天。丁其羽正想跟着陆未明去找未晞她们呢,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位公子快步走到陆未晞面前,颇为儒雅地行了一礼对她说道:“未晞,没想到你也来了苍桓!许久不见,不知未晞近来可好?”眼神和语气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倾慕之情。 这位公子之前是属于对陆未明点头致意的那一类型,整个人算是这群公子哥中最风度翩翩的一个,虽然他在长相上不如陆未明,但由于陆未明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所以在气质上输了人家一截。不过此刻的丁其羽却觉得这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下子就成了一群人中她最看不顺眼的那个,甚至比那镀金草包还令她不爽。 没等陆未晞说话,这边陆未明走到陆未晞身旁,语气不满地说道:“张公子,我妹妹好像跟你没这么熟吧?叫得这么熟络干什么?”陆未明敏感的“雷达”探测出了对自家妹妹有所企图的“登徒子”,作为羽弟的第一支持者,他必须第一时间替羽弟扼杀掉这个情敌。而且这位公子陆未明之前也认识,一直觉得这人就是个伪君子,表面上一表人才,内心里指不定在想啥呢。 陆未晞并未接话,算是默认了兄长的意思,搞得那位张公子尴尬不已,只能勉强维持住微笑,赔礼道:“抱歉,陆小姐,是知遥唐突了。” 陆未晞礼貌地一笑,示意自己并不介意,没有再与他多交流的意思。气氛出现了片刻的凝固,张知遥面子上有点挨不住,只好告辞离开了这边。 破坏和谐的人走掉了,气氛轻松下来,丁其羽在心里对未明兄大大地点了一个赞,不愧是好兄弟!未晞的态度也让她欣喜,之前一直没有切实体会,到了这里才终于体会到了未晞是有多么受这些公子哥们的追捧。 “晞姐姐,你为什么对那个张知遥那么冷淡啊?虽然我也觉得他华而不实、金玉其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一看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啦…总之没什么优点,但是他好像对你一直很执着哦!”未晞身旁的那位姑娘问道。 却是陆未明小声接了口:“你、你都说他没什么优点了,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执不执着可看不出来。我妹妹当然要对他冷淡了。”这模样让丁其羽一阵惊讶,见过犯傻的陆未明、幼稚的陆未明、认真的陆未明、仗义的陆未明,还从未这般小媳妇模样的陆未明啊。 “陆、未、明,我好像问的是晞姐姐,你插什么嘴啊?”那姑娘手叉着腰,没好气地瞪着陆未明一眼。 “额、我哪有插话…”陆未明底气不足地辩解道。丁其羽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已经快要笑翻了,未明兄和这姑娘什么情况?怎么像耗子见到了猫似的? “好啦,小晨,你就别逗二哥了。”陆未晞心下好笑,从小二哥最怕的就是小晨,从来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的。 “晞姐姐就知道向着你哥哥,都不帮小晨了。”小姑娘撅着嘴巴抗议道,跟刚刚面对陆未明的样子判若两人。 丁其羽觉得自己要出来救下好兄弟的场了,向一脸无奈的陆未晞问道:“未晞,这位小姐是?”这才把缩在一边不敢大声说话的陆未明给解救出来。 陆未晞这才想起其羽是第一次见小晨,她冲丁其羽歉然一笑介绍道:“其羽,这是兵部曲大人的千金,曲若晨。我们从小就认识的。”又对曲若晨介绍丁其羽,“小晨,这位是二哥的…好朋友,丁其羽。” 曲若晨闻言好奇地打量着丁其羽,瞧这打扮不应该是陆未明的伴读吗?好朋友?最重要的是晞姐姐和他之间的称呼居然都如此亲昵! 丁其羽挂上礼貌的笑向她问好:“曲小姐好。” 曲若晨点点头笑道:“丁公子。”笑里带着狡黠,过会一定要问问晞姐姐和这个丁公子是什么关系呀? 几人聊着闲话等待入学礼开始,时不时就有烦人的公子哥过来跟未晞搭讪,一一被丁其羽的“好战友”陆未明给挡了回去。陆未明神秘兮兮地拉着丁其羽的胳膊到一边来,笑得嘚瑟:“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们家未晞那是非常受欢迎的,你要是没跟我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后悔呢!” 丁其羽撇撇嘴,朝他略一拱手:“是,未明兄高瞻远瞩。” 陆未明开怀笑道:“哈哈,放心、不要慌!有你未明兄在,那些烦人精一个也别想靠近未晞半步!至于未晞那里嘛,还是要看你自己咯。” “嗯嗯。不过,那个张什么什么公子,是谁啊?和未晞很早就认识吗?”丁其羽问道。 “他啊,张知遥,好像是户部张大人的小儿子吧。和未晞认识是挺早的,我们每次到京城,他都会跑来找未晞,不过未晞一直都对他挺疏离的就是了。”陆未明仔细提供情报,说完拍拍丁其羽的肩膀,“别担心啊羽弟,你比那家伙强多了。” 他俩在一边嘀嘀咕咕,陆未晞结合方才兄长的表现,大概能猜到他们谈话的内容。这边曲若晨忽然一脸八卦地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晞姐姐,你说丁公子是陆未明的朋友,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小兴奋。 这问题让陆未晞升起一阵紧张,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什么?哪、哪有什么关系,也是朋友而已…”有些底气不足。不禁暗恼自己怎么又这样了,一遇上关于其羽的问题就乱了方寸,这种紧张控都控制不住… 曲若晨更加兴奋了,她可从来没看过晞姐姐这副模样!虽然陆未晞只比她大几个月,但在她心目中陆未晞一直是个大方温柔的姐姐形象,除了对着长辈们偶有娇态以外,何时见过她如此小女儿的一面呀!曲若晨心下愈发肯定陆未晞和丁其羽之间不简单,只是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一个“哦~”也没再追问下去。 一旁的磬儿在心里偷笑,自家小姐这是把答案都写在脸上了,曲小姐怕是用鼻子想想都能理解得到了吧… 而丁其羽此刻正在“拷问”陆未明关于那位曲小姐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旁边逐渐走近的两个人。 云忆从方才来时,就一直注意着丁其羽这边,今天的丁公子与昨日相比,更添了几分书生的儒雅气质,虽然他只是一个伴读,那一群王孙公子却丝毫掩盖不了他的光芒,那光芒温暖却不刺眼。虽然自己比起他身边那位高贵出尘的小姐来,怕是差着千重山万重水,但还是想要鼓起勇气上前与他打招呼。 或许是人群之中云忆只认识丁其羽,又或许是丁其羽的热心和开朗就像是一束阳光,让她这个常年感受不到温暖的、生活在阴暗角落的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云忆犹豫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上前来与丁其羽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0章 第50章入学礼学子千百态(下) 待人走到近前,丁其羽才瞧见她们,就见云忆低眉屈膝行了一个万福,轻声道:“丁公子。” 丁其羽没想到她会过来跟自己打招呼,怔愣一瞬,微笑着对她回礼:“云小姐。”又想起她方才孤单的身影和昨日的窘迫境况,不禁关心道,“你的脚好些了吗?” 云忆听到丁其羽主动的关心,心里扬起一些暖意,点点头回答道:“擦了药已经没事了,云忆还没好好谢谢丁公子…” 丁其羽笑道:“哈哈,没事了就好,昨天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的。” 云忆还想说什么,就听那边的青衣侍朗声说道:“咳咳,入学礼的时辰已到,请诸位同窗入三问堂。” 丁其羽向她礼貌致意,然后跟着众人一起走进三问堂。旁边的陆未明用胳膊碰碰丁其羽,皱着眉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小声逼问道:“她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居然认识!跟你还很熟的样子?!”陆未明心中纳闷,这些个名门闺秀就算是叫不出名字,和他也都基本有过一面之缘,但方才那位,还真的从未见过。 “额、她叫云忆,我也是昨天才认识的。”丁其羽老实回答。 “真的?”陆未明怀疑地看了一眼丁其羽,思索着大乾姓云的达官显贵们,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结果。陆未明拉着丁其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让陆未晞她们坐在旁边的位置,瞥见那位云小姐可能是因为方才走得近的缘故,顺势就坐在了后面一个位置,腹诽着看来羽弟也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啊,昨天自己也就早上那会儿没见着他吧,就惹来一个云小姐,看来自己还得帮着未晞看牢他!陆未明心思百转千回,顿觉他肩负的使命艰巨而关键,为了这两人操碎了心。 陆未晞从方才云忆过去找丁其羽时就看到了一切,见其羽朝那姑娘微笑回礼、出言关心,虽然能看出他的守礼拘谨,但心里就是升起了一种闷闷的感觉,其羽是什么时候与那位姑娘相识的呢?陆未晞有些心不在焉。 丁其羽倒是没有在意刚才的小插曲,仔细地听着堂上苍桓书院的司院钟老先生,也就相当于“前世”所说的校长大人,在上面讲着书院的简史、办学宗旨和书院的院规。好久没有这般听过课了,丁其羽有些怀念起从前的日子来,别的事情她不一定行,但学习上课这件事还真就是她得心应手的领域。丁其羽跪坐在陆未明位子旁边、专门为伴读设置的小几案前,案上摆着她的小本子,一脸的认真,还时不时在小本子上记上几笔有用的信息。 待钟司院讲完,由另一位老先生主持拜师礼,名册上点到名的几人为一组,上前去完成叩拜先贤等仪式。拜师礼结束后,青衣侍便带着众人熟悉书院的内部环境。丁其羽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环节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书院的藏书楼看看。 一大群人走出三问堂,带队的青衣侍介绍道:“诸位同窗,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苍山主峰的南侧,首年入学的学子都在此处学习生活,次年和第三年的学子们则分别在西侧和北侧,不同学年的学子是完全分开管理的…” “那东边是什么?”谭瑜插嘴打断青衣侍的介绍,摇着描金的扇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青衣侍也不恼,耐心地解答:“东侧是司院、司学、先生和青衣侍们办公居住的地方,一般……” 丁其羽觉得镀金草包和那个嚣张的郡主还挺登对的,戳戳陆未明的胳膊低声玩笑道:“呵呵,未明兄,你现在知道我阻止你带扇子是多么正确的做法了哈!” 陆未明看着谭瑜那草包样,不服气地辩解道:“那也得看人,他带着那叫犯傻,我带着那叫风流。” 丁其羽一脸嫌弃:“得、您明天就继续带上您的扇子,跟那镀金草包比比。”说着远离陆未明,跑到陆未晞身边空着的一侧,“未晞,从现在起我跟着你了,你二哥旁边我是待不下去了。” 陆未晞不知道他俩闹哪出,一脸的疑惑,不过倒是挺喜欢其羽能待在自己一旁的。 “切,我看你就是想找个借口跑到未晞旁边儿吧!”陆未明走过来两步愤愤不平地抱怨,但是为了撮合羽弟和未晞,他也只能作罢。 丁其羽跑到了陆未晞的身边,这下距离陆未明最近的变成了曲若晨,她见丁其羽找陆未晞聊了起来,索性松开了陆未晞的手臂,来向陆未明打听八卦消息:“陆未明,晞姐姐和你那朋友是什么关系呀?” 这曲大小姐突然走到自己旁边来,陆未明瞬间僵直了背,结结巴巴地全交代了:“额、羽弟他倾慕未晞,在追求未晞呢…”不知道是这大小姐从前欺负自己的记忆太过深刻还是怎么的,陆未明见到她就紧张发憷,但又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内心深处一点也不抵触她,因为她的俏皮可爱,也因为她与自己的相处不参杂质、不带心机。 曲若晨闻言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晞姐姐好像对他也有意诶,可是他的门第出身不高吧?陆叔叔会同意么…” “羽弟他不是池中之物,有朝一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陆未明对这一点是坚信不疑。 几人各自交流,青衣侍带着大家转了一圈住处、公厨等地方,走到大门附近,一边说着:“方才钟司院也说过了,每月每人都有两次下山的机会,每次下山不得超过三日。如果其他时候有要事需要下山,可以向专门负责首年学子管理的李司学申请。” “一个月只能下山两次!太少了吧!”嚣张郡主出声抱怨道,围在她身边的小姐公子们也是纷纷附和。 青衣侍继续带路,维持着纪律:“稍安勿躁,书院内部都是让大家自由活动的。书院面积辽阔,苍山风景秀美,清泉小池遍布,就算不下山,诸位同窗想要谈诗作赋、曲水流觞,还是有很多好去处的。” 那郡主却是不屑一顾:“无趣!” 有人当面拆台,青衣侍尴尬不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介绍:“接下来,我带诸位往苍山中部的峰顶去,峰顶的广场阔地是所有苍桓人公共活动的地方。”说完直接快步带领大家上峰顶。 幸好上峰顶的阶梯并不长,没一会就走到了,不然这些才经历了持恒步道的公子小姐们估计都得造反。丁其羽手里拿着小册子,用竹管笔画着简单的地图,将青衣侍介绍的重要地点都一一标注好。 身边的陆未晞见丁其羽低头记录的样子,露出温柔的笑意:“其羽真是认真呢。” 丁其羽用笔杆敲敲自己的额头:“闲着也是闲着,随手记录一下。” 陆未晞饶有兴致:“我记得你之前读过书,那你在学堂里一定是先生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丁其羽眉毛一挑,故作神秘地玩笑道:“哈,说对了。告诉你个秘密吧,小生我什么都不擅长,就是脑袋瓜挺聪明的~” “嗯,未晞知道的。习习从小就聪明。”陆未晞说完就忍俊不禁,掩唇轻笑。 丁其羽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些狡猾:“呵呵,未晞既然这么想叫我习习,那不如合起来叫我‘羽’吧,方便简洁又好听。”最重要的是够亲昵啊… 听得调侃意味如此明显的言语,陆未晞又轻易地丢失了大方从容,牵强道:“还、还是其羽好听…”羽?这叫着也太亲昵过头了吧…怎么可能叫得出口?脸上的温度升了些许,见丁其羽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心里的紧张又平复不下来,陆未晞一阵暗恼,怎么好好的聊天,又被这人抓着机会调笑了呀? 丁其羽也不再逗她:“其羽就其羽吧,也很好哈。”反正来日方长嘛,一逗就害羞的未晞实在是太可爱了… 说话间,众人登上了峰顶,峰顶广场的中央是一大片空地,据青衣侍的介绍,这片空地是平时举行全书院性质的大型典礼活动的场所。空地正东面有一口大鼎,鼎中的高香升着袅袅青烟,乃是祭祀活动之用。空地的周围建筑林立。青衣侍正一一做着详尽的介绍:有专门为苍桓人开设的驿站,方便学子寄收信件和物品;有供学子切磋诗文、交流畅谈的茶厅、棋社之类的雅聚之地;有贩卖日常学习生活用品、五洲杂货的店铺;还有几个方便聚会宴请的酒楼饭庄,不过打烊的时间都比较早,书院也有规定,学子不得饮酒过度、不得夜不归宿,至于有没有人在住处饮酒作乐就不得而知了。 全广场上最高、最气派的一幢建筑正是苍桓书院闻名乾国的藏书楼“芸帙楼”。芸帙楼矗立于峰顶广场的正北处,八角七层,整体看起来古朴而雄伟。带路的青衣侍指着芸帙楼,语气里满是自豪地说道:“我苍桓的芸帙楼乃是整个大乾藏书最多的书库,书籍包罗万象,每日均向苍桓人开放,学海无涯,各位同窗有想要阅读的典籍藏书都可以来芸帙楼找找。”这些青衣侍大都是苍桓书院的寒门学子,他们在完成规定的学年之后仍然希望留在苍桓研修,所以才经过了多重选拔考验成为了青衣侍,一边在书院当差,一边继续学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1章 第51章寻藏书芸帙楼奇遇(上) 丁其羽仰望着芸帙楼,心里非常期待,脸上不禁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她有预感自己应该能在这里找到机关术相关的典籍。 陆未晞见状不禁问道:“其羽有很想看的书?” 丁其羽还没来得及回答呢,旁边的陆未明插话道:“肯定的,羽弟之前答应陪我来苍桓,一是为了你,二就是为了这芸帙楼呢。” 陆未晞被惊了一跳,紧张感随之即来:“什、什么叫为了我啊?”心里有些想证实,其羽来苍桓真的跟自己有关? “可不是嘛,我跟羽弟说,这里准有不少公子哥追唔唔…”陆未明继续毫无保留地将内幕抖出来,可说到一半却被丁其羽冲上去死死捂住了嘴巴。 这么“花痴”的行为被当面戳穿也太不好意思了吧,这回轮到丁其羽脸上发热了,尴尬地看了一眼陆未晞,为自己的形象补救道:“未晞,那个、别听他胡说。我是为了芸帙楼,我想找找有没有关于机关术的典籍。”说罢给了陆未明一个威胁的眼神,才放开了他。 陆未晞点点头,听到丁其羽这般着急的解释却有点不开心,原来不是为了自己吗… 不远处,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陆未晞的张知遥,看着这一路来丁其羽和陆未晞两人的谈笑,妒火中烧,紧紧攒着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而人群边缘的云忆也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下升起一股失落之情,愈发自卑起来,自己与那位小姐如何能够作比呢,那位小姐那样出色的人物才有资格成为丁公子的朋友吧… 青衣侍带众人熟悉完书院环境,通知大家明日即开始上课,具体的安排丁其羽在小册子上已经看过了。陆未明要学的科目有:国情,即大乾政治、人口、经济等各方面的基本情况;律令,即乾国的法律和重要政令;国史,即大乾国以及乾国之前的朝代历史;诗文,就是学习谈诗作赋,风雅文学;数论,就是偏于应用的数学;天律,介绍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律和道理;技艺,技艺课就是之前提到的“选修课”,有多种选择,包括琴、棋、书、画、医、武学和兵法,小册子上要求的是每位学子在所有的技艺当中至少选择一个进行学习就可以了。 女学子与男子的课程基本相同,不同之处在于女学子不必学习律令,但必须学习礼仪课,而技艺当中女学子的选项并没有兵法,改换成了女红。 丁其羽之前看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苍桓书院久负盛名、人才辈出还是很有道理的,学习内容的安排灵活而全面。据说苍桓书院每年都会通过选拔考核向朝廷输送一批人才,这种选拔方式独立于科举,完全由苍桓内部进行,成了一条步入仕途的特别通道。至于苍山主峰上这些王孙公子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通过考核,丁其羽就不确定了。不过达官显贵家的年轻人们就算不为仕途,也照样会被家族送入苍桓,因为在这里可以很轻易地结交同样身份地位的人、建立关系网络。 众人解散,丁其羽四人去公厨吃过午饭,各自回到住处,一路上陆未明都在纠结自己到底要学什么技艺。丁其羽倒是挺理解他这种纠结的,就像从前的她也经常犹豫选什么选修课一样,建议道:“想选的都去听听呗,听了再做决定,又不要求你这么着急选出来。” 陆未明坐在书桌前,皱着眉沉默了一会,问道:“羽弟,你觉得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么?” “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啊?”丁其羽不明所以。 “就是问问,你觉得我是吗?” “额…”丁其羽有点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你也不算手无缚鸡…” 陆未明打断丁其羽支支吾吾的言语:“好了…我明白了,我去试试武学和兵法吧。从前总是逃避,这次想试试了。” 丁其羽惊讶于他突然的转变,大将军那么好的条件放着不学,来这里学武学和兵法?这两样哪一样不是陆大将军当初千逼万迫之下他都不学的东西,连陆将军最后都放弃了,送他来学点文质的东西,没想到到了这他居然突然就愿意学了……但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他能燃起斗志总是好的,于是发自内心地鼓励道:“好!去试试,还是那句话,有志者事竟成!” 又与他说了几句,丁其羽回到自己房间给阿娘和莲儿写了一封信,说明自己已经安全到达书院,书院环境各方面都很好,嘱咐两人保重好自己。拿着信出门,按着上午走过的路线到了峰顶广场,把信件交给了驿站寄送,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芸帙楼去。 芸帙楼门口站着两个青衣侍,丁其羽出示了自己的腰牌才被允许进入,进到楼中,袅袅的檀香夹杂着书卷的墨香萦绕鼻尖,让她的心境自然就平静了下来。丁其羽环顾一周,芸帙楼里的人不算多,列满书卷典籍的红木书架环绕着塔心轴线呈圆形分布,外围的墙面上多处开有窗户,窗前设有专门供人读书的位置,整个氛围宁静而惬意。在芸帙楼的第一层逛了逛,发现这一层基本都是一些治国策论、国史通鉴之类的书籍,丁其羽觉得这样一圈一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回到门口一个类似于柜台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询问柜台后的青衣侍:“请问楼里有木甲机关方面的书籍吗?” 那个青衣侍一脸茫然:“目假鸡冠?” “额、就是关于木匠、机巧之类的…”丁其羽搜罗着各种措辞解释道。 青衣侍听了半天,想不起来哪里有这类书籍,只得说道:“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楼里的书目摆放顺序是按学子们阅读的频率排的,最底层的书借阅的人越多,你可以按照这个规则判断着找找?” 丁其羽心里有点忐忑,点头应道:“好吧,谢谢。”不会这里都没有吧?难道大乾真的没有机关术师?无奈之下还是决定先仔细找找再说。 按阅读频率的话…既然青衣侍都不知道,想来也没什么人阅读,不如就从最顶层找起,丁其羽想着,沿着层层楼梯爬到了顶楼。青衣侍还真没说假话,丁其羽上来的过程中就发现每层的人数在逐层递减,到得顶楼左右看看,因为芸帙楼大致呈一个瘦高的圆锥台形状,上小下大,所以顶层的面积并不大,而且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没人打扰倒也挺好,丁其羽从梯子边上的书架开始仔细找起来。 “《武林通史》、《武林志》、《武书》…《万综武学》、《江湖异闻录》、《武经注疏》…《拳经》、《江湖指掌述》、《兵器全谱》…《铸剑经》、《垂炉锻剑》、《名剑集》…《暗器谱》、《飞蝗流星》、《雷火珠》…”丁其羽为了不漏掉任何一本,小声地念着书籍的名字。心里想着原来顶层是江湖故事和武功兵器的综述啊,也有铸剑之法,不知道机关术是不是被列入江湖技艺之内了呢。 “小后生,你找什么呢?”一个沙哑沧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正专心找书的丁其羽背脊一凉,被吓了一大跳,拍着自己的胸脯赶紧转身,就见一个人抄着双手,背靠在书架上,隐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丁其羽瞅瞅窗外青天白日的,平复一下被吓到的心跳,判断不出这是什么人,听那人的语气也没什么恶意,只能对着人影行了一礼道:“老、前辈,我想找找看有没有关于机关木甲之类的书。” 阴影中的人闻言站直了身子,反问道:“机关木甲…你是说机巧之术?” “是!正是机巧之术!老前辈知道!”丁其羽一听激动万分,完全忘了刚才的紧张,莫非这老前辈懂得机关术? “我很老么?一直老前辈老前辈的叫。”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边不满地抱怨道,瞥了一眼丁其羽,直接从她身旁走过。这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胡茬的老头,穿着青色的长衫。仔细瞧这身衣衫,就能发现它与青衣侍的衣服并不相同,而且老头没戴帽子不说,头发也是随意地束起,长衫上尽是褶皱,腰带也系得随意,完全不若其他青衣侍那样衣冠整齐,一看便是个不修边幅的人。 丁其羽一瞬间尴尬,心下腹诽:头发花白、胡子拉渣,声音也挺沧桑的,分明就是个老人家嘛…但是又怕惹了前辈生气,抬脚跟上老头的步伐,在他身后赔礼道:“前辈!请莫见怪,是我嘴笨了…” “呵呵,你这后生,脾性倒是不错。”老头停下步子,转身问道,“你要找机巧之术的书?” 丁其羽连忙点头:“嗯嗯!是的,前辈懂机巧之术吗?”丁其羽瞧着眼前这张脸,虽然饱经沧桑,却不难看出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英俊潇洒的帅哥,不过…怎么觉得这模样有点眼熟呢?丁其羽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索性懒得想了。 “我才不懂那个,成日里对着一堆木头有什么意思?”老头转身面向书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语气里却让人感受不到他对机巧之术的厌恶,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撇撇嘴,伸手从书架上方抽出一本书扔给丁其羽,“不过书倒是有。这天底下也就那家伙会写这种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2章 第52章寻藏书芸帙楼奇遇(下) 丁其羽慌忙接住扔向自己的书,翻过来一看,“机巧述论”四个字整齐地列于书封之上,作者是“炎槐客”。从褶皱程度来看,这本书没怎么被人翻阅过,但整本书已经泛黄发旧,估计是摆在这里有些年头了。丁其羽打开书翻看了几下,里面的字迹工整清晰,还插画着详尽的图解,一时间难掩激动的心情,抬头对老头感激道:“我就是想找这样的书,谢谢前辈!” 老头看起来精神不济,整个人都是懒懒的,听到丁其羽的话勾了勾嘴角:“你这痴狂的样子,倒跟那家伙挺像。”说着错身准备离开,又随手指了指刚才抽书的书架,“上面还有几本,都是他写的。” 丁其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大概还有三四本的样子,抓住老头话里的关键词,转头疑惑道:“那家伙?” 老头收回迈开的步伐,抬手点了点丁其羽手里书籍的封面:“这家伙,炎槐客。” “前辈您认识这炎槐客?”丁其羽眼神发亮,说不定能通过这位前辈,直接找到当世的机关术大师呢! 老头目光移向远处,回答道:“很久以前,认识。现在,不认识了。”说罢重新抬脚向前。 意思是老前辈也不知道“炎槐客”的下落了?虽是这么想着,丁其羽却不愿意放弃线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敢问这位‘炎槐客’前辈,可还在世?” 老头走到一扇窗边的几案前,弯腰拿起几案上一个未开封的小酒坛子,靠坐在窗沿上:“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家伙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江南一带,后来就没了消息。” “那是多久以前呢?”丁其羽追问。 老头转头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十几年吧。”说罢打开了酒坛子的封布,酒香瞬间飘散出来。 “十几年前…江南…”丁其羽喃喃道,十几年前就没了音信,再想找到谈何容易。而且她也只是在兴城做记察使的时候听商户们提起过大乾的江南,距离兴城应该很远。 丁其羽默默叹了一口气,见那老头盯着酒坛子也不喝,目光有些浑浊,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思,周身萦绕起一股寂寥和孤独的气场,丁其羽不准备再多打扰,告辞道:“今日多谢前辈了,晚辈告辞。” “诶、小后生,坐下陪我喝几杯吧!”老头见丁其羽要走,出声叫住她。 “啊?喝酒?”丁其羽有些惊讶,这老前辈居然叫自己陪他喝酒?想起来书院之前醉得一塌糊涂那一晚,老实道,“我不会喝酒。” “年轻人居然不会喝酒?酒可是好东西,多喝几次就会了,来来,陪我这个老人家喝两杯。”老头从窗沿边下来,跪坐到几案前,一脸期待地望着丁其羽。 刚刚还说自己不老呢,这会又自称老人家了,丁其羽无语,想起他方才那种寂寥有些不忍拒绝,何况今日若不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要找到啥时候呢,犹豫片刻还是坐到了他对面:“好吧。晚辈真的不会喝酒,前辈手下留情啊。” “哈哈,好,就只给你喝一点。你想多喝我还舍不得呢。”老头拿起坛子往桌上的碗里倒了半碗,推给丁其羽,一边抬眼问道,“你叫什么?” “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丁其羽看着碗里的酒,估摸着这么点儿应该不会醉,“前辈是这芸帙楼的管理人?” 老头就着坛子仰头喝下一口酒:“我只在这第七层,清闲得很。这一层平时没什么人上来。炎槐那几本破书,你是第一个问的。” 丁其羽端起碗小口尝了尝,觉得这酒的味道似乎还不错:“我看这层都是江湖故事、武学综论,书院是个与江湖武林没什么关联的地方,来看的人少也是正常的。” “呵,说得没错。淡却江湖事,终老侠义身。孤身为寄旅,难见旧时人啊…”老头感慨道,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一瞬间那种沧桑寂寥的感觉又流露出来。 丁其羽听着他的感慨,也吞下一小口酒,辛辣带着苦涩在喉中炸开,她皱着眉叹道:“‘孤身为寄旅,难见旧时人’,原来前辈与我同是天涯沦落人。” “嗯?你小子之前也是江湖中人?”老头闻言放下酒坛,凑近些许好奇道。 丁其羽摇摇头:“不,我离开的不是江湖,而是我的家,是我从前的一切…”说着一顿,收拾着自己的心情,“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哈哈,你倒是看得通透!”老头举起小酒坛与丁其羽的碗相碰。 “回不去了,不这样想还能怎样呢。前辈之前是江湖中人?”丁其羽重新打量着这个老头,这位前辈当年不会是个大侠高手吧?难不成是武林绝学“醉拳”的创始人? 老头似不太想回忆当年:“不是你说的?过去的都过去了。” 丁其羽看着他颓唐的样子,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要选择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过去的是都过去了,应该用崭新的自己去面对新生活。您这个样子可不像是过去了…” “我老了,还有什么新生活可言呐。”见丁其羽还想说,老头又举起坛子,“不说这些了,喝酒!” 丁其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拿起酒碗干完了碗中的酒,放下手里的碗,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还未说什么呢,老头笑笑说道:“喝完了?呵呵,行了,去忙你的吧。” 丁其羽也觉得自己该回去了,与老头行礼告辞,回到那个书架前,发现关于机巧之术的书籍只有炎槐客所著的四本,再无其他相关典籍。不过能找到这四本,丁其羽已经很满足了。将几本书都取下来浏览了一下,决定还是从最详尽的《机巧述论》开始阅读,放回另外三本,拿着《机巧述论》走到楼梯口,忍不住回望了一眼那边还在喝着酒的老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道:“前辈,‘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说完就下了楼。 下到二楼的时候,丁其羽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位云忆云小姐正站在一个书架前翻着一本书,身边并没见她那个小丫鬟的人影,整个人显得恬静而闲适。丁其羽不禁扬起了唇角,不准备去打扰她,正要继续下楼,云忆似有所感一般抬头朝这边望来,目光与丁其羽交汇在一起。 人家都看到了自己,不打招呼就不太好了,丁其羽收回步伐,朝着她走过去,一边轻声问候道:“云小姐,真巧啊,你也来这里看书?” 云忆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丁其羽,心里有些惊喜,又见丁公子竟主动招呼自己,受宠若惊般地绽开一个略带紧张的笑容,赶紧点头答道:“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丁公子。”已走到近前来的丁公子身上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酒香,是喝酒了吗? “哈哈,我也来找找书。你在看什么?”丁其羽指指她怀里的书,好奇道。 谁知这个问题却把她惊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将手中的书藏在身后,低着头支吾道:“一、一些闲书而已…” 看着她这一副上课看小说被班主任逮到的表情,丁其羽心下好笑,暗想这姑娘不会在看什么劲爆的内容吧?好奇心更浓了,侧眼看了看旁边的书架,都是些治国策论、安民方略之类的书啊…心下突然有点明白她如此动作的原因了,伸手抽出一本《国论》,故意玩笑道:“这样的书也叫闲书吗?云小姐的境界其羽真是望尘莫及了。” 云忆闻言急忙抬起头来解释道:“不不,不是的,我、我只是随意看看!”说罢又垂下头去,藏在背后的书此时被她抱在了胸前,丁其羽这下看见了,那是一本《为民策》。 果然…丁其羽暗叹一声,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云小姐是觉得被我发现你看这样的书很丢脸吗。”虽是疑问的内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云忆沉默良久,才喃喃道:“难道不是吗…我、我这样的,这样的女子,却看这些书…”像自己这样一个从小在阴暗角落里长大的女子,这样一个注定只能沦为权术争斗工具的女子,却读着民策国论,难道不可笑么… “女子又如何?没有人规定这书只能男子看,更没人规定这国家只能男子来治!”丁其羽摇头表示不赞同她的说法,“你这样的女子?我与小姐认识的时间不长,也不太了解云小姐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看到的你,沉静而温和。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更不必太过谦逊小心,活得自我一些、自在一些。” 丁其羽见云忆久不搭话,只是定定看着自己,眸中似有水光闪过,一边将手中的《国论》放回原位,一边眉眼带着笑意故作叹息地说道:“我可读不懂这高深的治国之道。国情律令课有听不明白的内容,是不是可以来请教云小姐了?” 转回视线只看见云忆低着的头微微点了点,算是回答了丁其羽的玩笑之言。丁其羽无奈,告辞离开,希望自己的言语能多多少少鼓励到这位自卑到骨子里的姑娘吧。 回到住处,丁其羽坐在小木桌前翻看借回来的书籍。脸上热乎乎的,让她略有些静不下心来,这副身体也是从前那样一沾酒就上脸的体质,真不愧是异世的自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3章 第53章始听学一心分两用 丁其羽仰倒在椅子上,松了松领口的衣襟,眼神放空,暗想自己真该练练酒啦,否则在这异世总感觉少了分洒脱诗意,莲儿都能把自己喝倒了…不知道莲儿那小爱哭鬼又在做什么呢?好久都没听未晞弹琴了啊…丁其羽在胡思乱想之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女子住处这边,陆未晞抬手轻抚案上的琴,犹豫了一下又收回了手。 磬儿看见她的动作,不解道:“小姐,怎么不弹了?” 陆未晞摇摇头:“这里毕竟比不得家里,万一吵到别人就不好了。” “我们家小姐琴艺如此精湛,人家想听还听不着呢,谁会嫌吵啊?”磬儿说罢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磬儿懂了,该来听的人没来,小姐就没了抚琴的兴致了!” “你、你又浑说!我只是怕打扰到别人休息,跟他有什么关系?”陆未晞本来没有那个意思,却硬是被这丫头说得一阵羞恼。 “好吧好吧,磬儿不说了,可是我也没说是谁嘛,小姐不打自招了嘻嘻~”磬儿见她家小姐隐隐有恼羞成怒之势,赶紧收了话题,“小姐,你可是想将军和夫人了?” 陆未晞也不想再纠缠于方才的话题,否则她指不定还要被取笑成什么样呢?谁让一说起其羽来她就从容不了呢。于是想了想说道:“到了书院还没给爹娘写过信呢,磬儿,拿纸笔来吧。” …… 翌日,丁其羽早早地起床,之前就冲磬儿打听清楚了未晞起床的时间,估摸着时辰出去送了一波早餐,又带回来一份给自己这边这个赖床的陆二少爷,两人准备好一切之后,前往审慎堂上国情课。来到审慎堂的时候,堂内只有几个青衣侍正拿着书在读,他们见有人来了,连忙收起书本侍立在各自的岗位上。 “羽弟,我就说来太早了吧,这都还没其他人呢!”陆未明打着哈欠抱怨道。他夜里总是睡不踏实、辗转反侧,还完全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马上就到时间了好不!你看看人家那几位。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吾辈读书时!”丁其羽三言两语说得陆未明无言以对,只得撇撇嘴表示她说什么是什么… 审慎堂与三问堂的座位形式相同,都是一个学子座位旁边带着一个小一些的、专门提供给伴读的位置。并没有规定固定的座位,所以两人就随意找了个位子。刚坐下,陆未晞和曲若晨她们就过来了,陆未明招呼着妹妹坐到丁其羽那一侧旁边的位字,曲若晨则顺势坐到了陆未晞的另一边。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过来,丁其羽拿出准备的书本放好,抬眼便瞧见云忆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看见自己之后唇边绽放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丁其羽也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云小姐今天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时常能从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忧郁拘谨的气息少了几分。 云忆下意识地看了看丁其羽身旁也正看向她的陆未晞,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云忆就立刻移开了眼神,她昨日听说这位小姐便是陆大将军的千金,是传闻中的“大乾第一才女”,才貌双绝,果然是所言非虚的…与这样出色的女子,再多对视一刻,恐怕就会激发起她心里最深的自卑感来,所以她不敢再看向陆未晞,而是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位置,犹豫片刻,掩在袖中的拳头握紧,深呼吸一口,最终鼓起勇气走到了丁其羽他们后面那个空位置坐下。 “咳咳!”陆未明轻声咳嗽一下,成功吸引到了丁其羽的目光,又怕被那边的未晞和身后的姑娘听见,他只得咬着牙小声说道:“羽弟你注意点分寸啊!” “什么?什么分寸啊?”丁其羽不明所以。 “当着未晞的面,跟别的姑娘眉来眼去的!”陆未明用气音小声警告道。 可惜丁其羽的注意力又被刚进来的张知遥给吸引走了,张知遥上前来和陆未晞自以为熟稔地打着招呼,看了一圈却发现附近已经没有了空位子,只得颇不甘心地坐到了别处去。丁其羽暗喜,这才回头问陆未明:“未明兄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陆未明扶额,抄起手气道:“哼,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了!” 丁其羽还想继续追问呢,讲学的先生就带着几个青衣侍进来了,她也只好作罢。 时间一到,老先生就开始讲起大乾的国情来。国情这样介绍性质的课目并不需要怎么动脑筋,而且丁其羽只是个伴读,了解了解就行了,所以她没有投入全部的注意力去听先生讲学。将国情课的书放在桌上,耳朵挂着先生说的内容,一边翻开《机巧述论》和自己的小本子,手里握着竹管笔开始看起来。 丁其羽先大致浏览了一下《机巧述论》的整体结构,越看越觉欣喜,这本书的内容详尽而基础,首先介绍了各种基础零部件的结构和作用,然后详细写了好几种传动方式及其优缺点,最后是炎槐客自己总结出来的一些计算方法和原理。这本书对丁其羽了解乾国机巧之术的发展有着非常大的帮助,特别是前两个部分,丁其羽一直苦于不清楚当世有哪些已经存在的、直接可以运用的零部件,只有了解了这些,她的设计创造才能放得开思路。而最后部分炎槐客总结的方法原理,虽然她大都了然于心,但却让她深深惊诧折服于这位炎槐客前辈的机关术水平,在这样一个时代,他居然只靠自己的经验摸索,就能总结出像齿轮强度校核公式这样难度颇深的知识规律,还把公式应用场景中,弯曲疲劳跟接触疲劳、不同的材料等情况分得清清楚楚,跟丁其羽在现代课本上学的几乎完全一致!想当年,她只是理解并记住这一大堆东西就花了不少时间呢…这位前辈一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机关术大师,丁其羽不禁更加向往与炎槐客前辈见面了。 耳朵里听着先生正讲到大乾国城镇的总数及分布情况,眼睛看着《机巧述论》里介绍的一种叫做“铄”的零件,手中的竹管笔在小本子上按着书里的内容画着示意图、记下关键点。此时的丁其羽全身心运用于学习之中,绝对的心无旁骛,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上课时间要保证百分百的效率,课余时间就能挣得百分百的空闲来放松娱乐。 被困意袭扰的陆未明不经意间瞥见了身旁的丁其羽,也没注意她写的是什么,只知道她在奋笔疾书,瞬间受到了激励,伸手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挺直了腰背,瞪大眼睛强打精神,开始在书本上做起笔记来。 陆未晞微微侧头,看到的就是那样一个认真的丁其羽,这还是陆未晞第一次见她工作学习的样子:眉眼间全是专注的神色,似乎是看到惊喜之处,眼眸里迸发出亮光,嘴角微微扬起,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在小本子上快速地写写画画。而桌上翻开的那本书,根本就不是国情书吧…陆未晞心下好笑,其羽是在一心两用?还是根本没听先生在说什么呢?丁其羽这幅认真专注的模样有些让她心动,目光久久不能移开。不着痕迹地盯着她看了一会,陆未晞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后看向坐在陆未明身后位子的云忆,发现云忆的目光也正停留在丁其羽身上,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陆未晞微蹙了秀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先生,想起两人开课前打招呼的模样,那种闷闷涩涩的感觉又漫上心头。 …… 下午的律令课,丁其羽的做法与上午一样,不过心里却没有上午来得舒坦。律令课女学子们不上,她们专门上她们的礼仪课去了,未晞自然就没坐在她身旁了。虽然就算未晞在身边,丁其羽也是一心投入了机关术的学习之中,但喜欢的姑娘坐在身边的感觉和一屋子全是大老爷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未晞只要静静在她身边,她心里自然就会有开心的效果加成。 律令课整得丁其羽心有点累(其实是有点想未晞了),吃饭的时候众人在场,又不能好好与未晞相处,所以傍晚时分吃过饭之后,丁其羽就又从住处溜了出来,跑到陆未晞的小院门口敲响了院门。 过了一会,磬儿打开了门,看见是丁其羽,诧异道:“丁公子?有事?”方才吃饭不是才分开一会,怎么又跑过来了。 丁其羽有点脸红,自己确实才刚见过未晞,避开她的问题,故作严肃地说道:“咳,磬儿,下次问清楚是谁再开门,这里不比将军府,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磬儿也是一时忘了,听她这么说,吐了吐舌头表示承认自己的失误。陆未晞见磬儿出去应门之后没动静了,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磬儿,是谁呀?” 磬儿顽皮道:“哎呀小姐,磬儿开错了门了,是个坏人!”说着把院门敞开更多,侧身让丁其羽进来。 “坏人?”陆未晞疑惑,就见丁其羽从门外进来了。 丁其羽见到陆未晞,律令课带给她的那种心累一下子被驱散开去,但想到自己的“痴汉”表现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硬着头皮道明来意:“未晞,好久都没听过你弹琴了,我…有点,想听…” “噗——那正好呀,你想听,我们家小姐也挺想为你弹的~”磬儿看着丁其羽难得的忸怩模样心下一阵乐呵,想起之前自家小姐坐在琴案前的样子,赶紧出卖了她。 “磬儿!”陆未晞红着脸瞪了磬儿一眼,又对丁其羽说,“在这里弹,怕是会打扰到别人…” “你在担心这个啊,这没关系,我知道一个弹琴的好去处,我带你去!”丁其羽语气里带着些期盼。 陆未晞也真的挺想为其羽抚琴的,想了一下,笑颜微绽,点头道:“嗯,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4章 第54章思琴语空林密谈情(上) 丁其羽为陆未晞背上琴匣等在门外,磬儿笑嘻嘻地将一盏提灯递给她,一边说道:“天色将晚,带上一盏灯回来的时候方便视路,我就不去啦,我把小姐交给你咯!”说罢还冲她眨了眨眼。 丁其羽朝磬儿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重重地点头道:“嗯!放心!” “嗯?磬儿你,你不去了?”陆未晞走出门来,不想去深究这两人意有所指的说法问道。 “小姐~我就不去了嘛,小姐的琴磬儿从小听到大,就不去打扰丁公子的雅兴了。我相信丁公子会照顾好小姐你的~”磬儿拉着陆未晞的衣袂撒娇道,说完就松手,跳进了门内。 “嗯嗯,未晞,我会照顾好你的。磬儿不去也无妨。”丁其羽赶紧趁热打铁。 两人一唱一和,陆未晞只得点头答应,磬儿得到允许就立刻带着奸计得逞般的笑容关上了院门。 丁其羽心下想着啥时候得再进一步买通买通磬儿这个给力的队友,脸上笑得温和对陆未晞道:“未晞,我们走吧。”说着就在前面带起了路。 陆未晞对于第一次与丁其羽的独处有些紧张,一边平复着加速的心跳,一边跟上丁其羽的步伐。 丁其羽带着陆未晞七拐八绕,稍稍远离了书院人烟,走到一处林间空地,这处地方是她昨天下午睡醒之后出来散步时发现的。空地四周松林环绕,一条小溪曲曲折折地从空地中流淌而过,溪流边上有一些表面平整的大石头,正好像几案一般可供未晞放下琴。煦风扇微和,余日照清林,夕阳最后一点余晖透过松林洒进来,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莺啼,让这林间空地显得静谧而安适。 “怎么样?这里还可以吧?”丁其羽转头笑问陆未晞。 陆未晞迎着余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唇边绽放出一个温婉而又开心的笑容,睁开眼看向丁其羽,点点头道:“嗯,这里很好~” 这一笑便让丁其羽移不开眼了,大脑有些宕机,痴痴地凝望着面前如水的佳人,眼里是并不刻意掩饰的倾慕之情。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因为这美丢了魂识、乱了心神。 陆未晞被这炽热的目光烫红了脸,连忙低下了头,轻声唤道:“其羽?” 丁其羽被唤回了神,看着她红红的脸颊,好想吻一吻啊…定了定情绪,丁其羽伸手牵过她的手,忽略她的小手一瞬间因为紧张而发出的战栗,拉着她走到几块靠近松林的石头边才松开,拿出方才专门冲磬儿要的布垫好,转身向脸色绯红的佳人征求意见道:“未晞,坐这可以吗?” 陆未晞哪有心思仔细看,稍微抬眼瞧了一下便点了头。 丁其羽解下背上的琴匣,为她妥帖地在石面上放好琴,引着她坐在琴前,自己则随意盘腿坐在了她身边,也不再言语,静等着她抚琴。 陆未晞脸上的绯色稍稍褪下些许,侧眼看了一下身旁已经闭着眼睛、放松身心进入状态、闲适安逸到一定境界的某人,对自己总是无法维持的从容淡定升起了一丝小小的气恼,轻吐一口气,双手触上琴弦,沉下心来抚琴。 陆未晞好些天未弹琴了,她爱琴迷琴,此刻又得到了抚琴的机会,借着琴语直抒胸臆、流露真情,这首曲子很长,丁其羽也完全沉浸在其中,听着她的琴,走入她敞开的心扉,在这里深切地感受着她的情思、她的心语。 一曲终了,丁其羽回味片刻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擦黑,侧头望向陆未晞,发现她微低着头,在昏暗的天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丁其羽凑近些许,低声问道:“未晞,可是想家了?” 身旁的人儿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才小声说道:“其羽听懂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事实又一次证明了,其羽总是能听懂自己的琴意… 丁其羽听到她小声的回答,心里泛起了疼惜,未晞这样从小被爹娘宠着爱着长大的女孩儿,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新的环境生活,怎么可能不想家呢?之前陆未明都大哭了一场、这几日早上起来也能看出他睡得不安稳,何况未晞她一个女孩子了。自己当年第一次住校不也躲在被窝里抹眼泪么,现在是习惯了大学那样离家寄宿的生活,所以才能很好的调整情绪,同时也完全没有关心到未晞会不会想家这个问题。丁其羽为自己的疏忽自责不已,不禁再靠近她几分,犹豫了一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入自己怀里。 陆未晞被丁其羽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下一刻却因为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和令人贪恋的温暖松动了防线,很想很想靠在这个温柔而有力的臂弯里,把这些天来心里想家的不安和委屈都发泄出来,全部交给其羽替自己处理。陆未晞纠结片刻,轻咬着下唇,终于将头柔顺地靠在了丁其羽的肩膀上。 丁其羽轻嗅着鼻尖萦绕的兰芷芬芳,感受到她心里的不安和委屈,只想将怀里的人儿永远捧在掌心、疼在心尖,紧了紧手臂的力量,接着她方才的话说道:“怎会听不懂呢?此夜曲中闻‘卿语’,何人不起故园情。” 听着头顶传来丁其羽溢满柔情的声音,又被这人小心地环在怀里,陆未晞因为离家而好似浮萍一般的心安定不少,启唇问道:“其羽也想家吗?” “想啊…不管是现在的,还是从前的家,都挺想的。”丁其羽老实回答。 陆未晞听丁其羽如此回答,一时放下了自己想家的情绪,涌起了对其羽的心疼,在她怀里有些着急地想要起身安慰安慰她。 丁其羽知道她想做什么,把她揽回怀中乖乖靠好:“未晞想知道我从前的家是什么样么?”方才未晞的曲子也让丁其羽想起了家,尤其是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而未晞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一点她来历的人,丁其羽很想向她倾诉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带着她了解自己的同时,也可以驱散驱散她想家的情绪。 陆未晞有些惊讶,其羽居然愿意说以前的事?虽然自己很想知道,但这会不会再一次勾起痛苦呢…陆未晞在她怀里仰起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侧脸,一抹嫣红又爬上脸颊,为难地说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是不要去想了…” 丁其羽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的呼吸与她交融在一起,果然羞得怀中的佳人又埋下了脑袋。丁其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扬了扬唇角:“那些是我最珍贵的回忆,而且我已经完全走出来了,我愿意说给未晞听。” 陆未晞脸上的温度不减,轻柔的点点头:“好,你如果愿意说的话,我、我很想听。” “我的爹娘呢,都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我娘是教诗文的老师…”丁其羽娓娓道来。 “女子教诗文?那其羽的娘亲一定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陆未晞因为惊讶而不自觉地打断了丁其羽,毕竟在她还没听说过大乾有女子教诗文的。 “哈哈,在我家那边女子当老师的情况很普遍的。”丁其羽笑道,“我爹教的则是数论。” “啊,那你是不是两样都继承到了伯父伯母的衣钵呢?”陆未晞好奇道,又在她怀里仰起了头。 “嗯?”丁其羽感受到怀里人如兰的吐息,忍住直接低头亲吻她的冲动,故意拿捏着深沉的语气玩笑道,“呵呵,勉勉强强吧,我丁其习习是胸藏一点墨,数会两三分。”成功逗笑了怀中的佳人。 “我还有个妹妹呢,她比我要小七岁,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丁其羽的语气是说不出的疼爱与宠溺,妹妹没有了自己,生活又会是如何的呢? “原来其羽有妹妹,难怪你那么会照顾人呢。”陆未晞眉眼含笑,望着天空中隐约出现在云后的月亮,想象着丁其羽是如何宠着自己妹妹的。 “未晞觉得我很会照顾人吗?”丁其羽顺着她的话勾起了嘴角,低下头引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对我喜欢的人更好而已。” 陆未晞闻言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丁其羽此刻看着她的目光认真而深情,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突然的暗示让她有点慌了神,陆未晞心跳的节奏完全乱了,更不敢再直视丁其羽的双眼。这几天以来,她渐渐明白了自己心里对其羽其实是喜欢的,但藏于心里和开诚布公是两种截然不同状态,这些天相处时的欣喜和见不到时的想念已经让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的她手足无措了,更何况是开诚布公地表达呢。 丁其羽只是情之所至才想着试探她一下的,从未晞的表现来看,还是得循序渐进慢慢来的。为了不惊了佳人,丁其羽跳过了这一扣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我那妹妹啊,虽然已经那么大个人了,还是很依赖我。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她依赖我的。”说着,丁其羽想起了妹妹撒着娇向自己预订明年的生日礼物的场景,眉眼间自然就洋溢出了满满的幸福和怀恋。 陆未晞见丁其羽跳过了方才的暗示,知道其羽是想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乱跳的心儿稍稍落回原处,找到丁其羽话里的漏洞疑惑道:“其羽不是才十三岁吗?那妹妹也才六岁,怎么算大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5章 第55章思琴语空林密谈情(下) “额…”丁其羽呆愣,完全没注意到这句话暴露了年龄漏洞,辩驳道,“未晞你别听未明兄乱说,我已经十四了,真的。”期望用此来揭过话里面的漏洞。 “那你十四岁,妹妹也才七岁,也不大呀。”可惜未晞并没有轻易放过她。 丁其羽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七岁也挺大了嘛,我看着她从出生长到七岁,和刚生下那会的小不点儿比起来,七岁当然算大了哈哈…”她可不敢说魂识附身之类的事情,吓到未晞就不好了。 陆未晞对她的解释没有怀疑,毕竟谁能想到丁其羽那离奇的经历呢,丁其羽言语和表情中流露出的对妹妹的宠溺感染得她心里也暖暖的:“你这么宠她,她不依赖你才怪呢。能有这么一个哥哥,还真是幸福呀。” 丁其羽在心里默默地把“哥哥”划掉,笑问道:“未晞不是有两个哥哥吗?肯定也是被从小宠到大的吧?” 陆未晞竟俏皮地皱了皱鼻子道:“哼,我那两个哥哥,才没有你这么宠妹妹呢~”话是这么说,语气里的笑意却能让人轻易感受到那两位哥哥对这个小妹的疼爱。 丁其羽见到她可爱的一面惊喜不已,故意威胁道:“哈哈,我一会就回去告诉未明兄去!” 陆未晞才不怕她的威胁呢,当下坐起身来对丁其羽笑语道:“嗯,你回去就告诉二哥吧,让他向你学习,对妹妹更好些!” 丁其羽挑挑眉点头道:“嗯~未晞的意思我一定传达到!”见未晞的心情已经好多了,虽然很舍不得这满怀的幸福,但是再抱着不放怕是就要被未晞想成登徒子啦,于是忍住了想再一次把她抱回来的动作,只得说道,“未晞不介意的话,再给我弹几曲呗。” 其实陆未晞对那温暖的臂弯也有些眷恋,但矜持如她却没有理由再赖在其羽怀里,应了丁其羽的要求,又端坐于琴前专心抚琴。 两人惬意地谈“琴”,时间过得飞快,丁其羽看天色不早,担心她劳累:“未晞,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吧。” 见未晞同意,丁其羽替她收好琴、妥帖地背上琴匣,跟在她身后准备走出林间空地。丁其羽望着未晞的纤纤背影是难以抑制的悸动,她是越来越让自己痴迷了… “未晞…”丁其羽没有抵挡过心里的冲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出声喊道,同时伸出手拉住了陆未晞。 陆未晞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看了眼被丁其羽捉住的手腕,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其羽?” 谁知丁其羽竟跨前一步拉近距离,不容分说地低头在陆未晞的侧脸上印下一个轻浅的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也不管佳人震惊的表情,吻完就拉着她的小手往回走。 陆未晞完全处于惊讶状态,机械地被丁其羽牵着走,是万万没想到其羽会来这么一个动作,心如擂鼓,脸上方才被触碰的地方像是点燃了一簇星星之火,瞬间以燎原之势烫红了全身每一寸肌肤。 丁其羽的内心也不似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冷静,一方面忐忑地暗暗想着这样是不是有点唐突了,会不会吓坏了未晞呢?一方面又回味着唇角沾染的馨香细腻,有些意犹未尽。 一路无话,直到丁其羽敲响院门,把琴匣交给了磬儿,与陆未晞道别之时,陆未晞才心不在焉地回应了几句。 走在回去的路上,丁其羽纠结了一会,想着亲也亲了,纠结也补救不了了,索性不再纠结,把忐忑抛出脑海,只留下一亲芳泽的小兴奋。回到自己房间干劲十足地拿着工具出门,在附近的林子里砍了几段木头回去,又找青衣侍借了木漆,在房间里捣鼓了几乎一整夜才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而那边的陆未晞虽然早早就躺上了床,思维却一刻不停地回放着今夜的画面,那个温暖的臂弯、那样明显的暗示和回来前那大胆的吻…每一个都让她内心既甜蜜却又惶恐不安。心儿如小鹿乱撞,乱糟糟的思绪让她辗转反侧不知多久才睡着。 第二日,刚休息了一会的丁其羽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揉揉有点疲惫的眼睛跳下床,快速收拾好一切,带着自己昨夜奋斗的成果去给未晞送早饭吃。 开门的磬儿感慨于丁公子对她家小姐的用心,最开始丁其羽向她打听陆未晞起床时间的时候,她完全没料到这人准备每天都来送早餐,眼下瞧着这阵势,说不定还真能坚持下去呢。这样自己不仅不必早早出门、可以腾出时间帮小姐梳妆收拾,而且也跟着小姐享了福,每天都能吃上送到嘴边的早餐。 丁其羽将食盒递给磬儿,指了指自己抱在胳膊间的东西,对磬儿说道:“未晞她第一次离开父母出门在外,心中难免会有不适应,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就做了这个,我把它挂上院门了?”语气里有征求意见的意味在里面,说着打开了包住手中那东西的布,展示给磬儿看。 那是一块做工很精致的小牌匾,上面雕刻着“小瑶律”三个字,其中“瑶律”二字与将军府里陆未晞瑶律居门口挂的几乎别无二致,而第一个“小”字明显能看出字迹的不同,其书法功底也不敢恭维,但它被丁其羽特别设计过,比后两字小一些,故意歪歪斜斜在一侧,完全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反倒让人品出几分俏皮的味道。牌匾的边缘四周都经过了细致的雕刻,呈现出流云的图案,木漆配色协调而自然,足见制作者的用心。 磬儿惊喜非常,她倒不知道这是丁其羽几乎一夜未眠赶工出来的成果,只是她知道自家小姐这几日确实表现出了对离家的不适应,丁公子如此用心的礼物小姐一定会欣喜不已。当下开心地说道:“丁公子费心啦!小姐她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去找人借梯子!”说着都忘了手里的食盒,就想带着丁其羽去借梯子。 丁其羽阻止了她的动作,小声道:“磬儿你先把吃的拿进去吧,挂这个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磬儿眼珠一转:“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给小姐一个惊喜,让她直接看到挂上之后的效果吧?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啦!” 看着转瞬就被关上的院门,丁其羽跑去找住处外的青衣侍借来了梯子,与巡逻的女护卫解释了一番,才在她们的注视下将做好的牌匾稳稳地挂在了院门上方的位置。满意地看着自己一夜的努力成果,希望它能让未晞稍微体会到些许家的感觉吧。 磬儿从方才拿完食盒回来就是一脸的笑意,往桌上摆着碗碟,嘴上感慨道:“丁公子对小姐真真是太贴心了呀…” 陆未晞几乎天天都会被磬儿调侃到脸红,但磬儿此时的感慨,倒让她又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幕,心里的甜蜜多过了羞涩紧张,抿了下嘴唇,反问道:“他可是已经买通了你?” “哪能呀,磬儿永远是站在小姐这边的~是丁公子对小姐的一、片、真、心打动了磬儿啦!”磬儿故意加重语气,说罢对陆未晞嘻嘻一笑。 快到讲学的时间,陆未晞和磬儿准备停当。磬儿迫不及待想出门,走到院门口,偷偷瞥了一眼上方,小牌匾果然已经被丁其羽悬挂妥当,一边关门一边对门外的陆未晞说道:“哎呀,小姐,我之前还没发现,咱们这院门还挺漂亮的,一看就是新刷了木漆的。” 陆未晞闻言回过头来看院门,自然就看到了那显眼的牌匾,一下就愣住了。自己的字迹配上旁边那个不一样的“小”字,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当下明白过来那人的用心,这不会…是他昨夜知道自己想家的心情后连夜赶制出来的吧?陆未晞望着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小”字,不禁绽放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眶有点湿润,心儿却暖暖满满的。 两人与曲若晨她们一起到了诗文课的讲堂,陆未明和丁其羽已经在那里了。陆未晞瞧见丁其羽笑容和煦地向自己打招呼,眼眶下有隐约的黑青色,果然是连夜做出来的…心里微疼,昨夜的那种慌乱被抛在一边了,在他们占好的位置坐下,轻声对丁其羽说:“其羽,谢谢…我很喜欢,但是你别熬夜弄这些了,我…”会心疼。后面半句陆未晞没说出来,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丁其羽心里开心不已,回道:“你喜欢就什么都值了。我也是临时起意,听你的,下次不这样了。” 旁边的陆未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这情况,肯定是羽弟又为未晞做了什么事吧,默默给丁其羽竖了个拇指,不着痕迹地看了一下和自己隔了几个人的位置,心下暗自叹息了一声。 诗文课倒是丁其羽挺感兴趣的一门,听得比昨天认真得多,《机巧述论》只抽着讲学内容不重要的空隙翻了几页。听着先生讲着对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句名对,丁其羽心里自嘲自己也有今天,想当年她从小在自家母上大人的潜移默化下,也是自诩胸藏一点墨的,如今听着这诗文课,看着周围人的表情,她感觉自己在乾国就是个诗文白痴啊,连“鹅鹅鹅”都完全不知道的那种,简直太丢母上大人的脸了… 正在一边认真听,一边心里呜呼哀哉呢,先生忽然叫学生们对一句上联,每位学子都得写出一句来。这下轮到旁边的陆未明呜呼哀哉了,他想了半晌,都没有得到好句,碰碰丁其羽的肩膀,小声说:“羽弟,你给想一句啊,我写不好!” 丁其羽闻言差点倒地了,正在庆幸伴读不必写呢,这家伙就求助上门了,自己的水平比他还不如好吗,异世最基本的对仗规则自己都不了解,方才的课堂上也没讲到,估计是先生默认大家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帮他?只得无奈地用气音说:“我也不会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6章 第56章数论堂锋芒初展现(上) 陆未明愣了一下,仿佛不相信一般,心里想着居然有羽弟不会的东西吗?转念又觉得羽弟没理由骗自己啊,只得低声继续道:“那你帮我问问未晞啊!” “不会就算了,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正好认真学就行了,又没有什么惩罚,不一定非要答上吧…”丁其羽为难地劝导道。 “嗯嗯,我会好好学的!但是现在写不出来太丢脸了,我不想再被人笑话了,帮帮我吧羽弟!”陆未明着急得不行。 丁其羽见他额头都冒汗了,心里不忍,只能硬着头皮帮忙,想她长这么大、经历考试无数场,从来没有作过弊,今天是要为了兄弟破戒了!瞥了一眼另一侧的陆未晞,见她正好写完一句搁下手中的笔,心里一横用气音唤道:“未晞、未晞…” 陆未晞听见声音侧头看过去,就见丁其羽快速和自己对视了一眼,立刻拿着竹管笔在纸上重重地写下了“求帮忙”三个字,然后指了指纸上的字。丁其羽这做亏心事一般的小心翼翼让陆未晞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唇角含笑思索了片刻,提起笔在新的一张纸上又重写了一句下联,稍微往丁其羽那边推了些许。 丁其羽瞅清楚那句子,赶紧写了下来,让陆未明抄上,心里才完完全全松了口气,这事做起来简直太吓人啦,要不是为了兄弟,打死她也不干!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扑倒在桌上,惹得一旁陆未晞唇边的笑意直直跃上了眼角眉梢。 诗文课后,丁其羽压下向陆未明狠狠吐槽抱怨一番的冲动,见周围人都没注意这边,拍着陆未明的肩膀说道:“未明兄,你答应了的,从今以后真要认真学了!” 陆未明点点头:“我明白,我会的!”看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陆未晞几人,凑近些许低声道,“羽弟,一会吃饭千万别提这事了。”他倒没有骗丁其羽,他是真真想要用功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用工,就遇到了方才的小考验,万不得已只能求助了。 丁其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某位姑娘,当下明白过来,眼中带着了然的光芒,回答道:“本来也没打算说啊,你知道该认真了就行了。” …… 下午是在三问堂讲学的数论,丁其羽对于数论倒是自信许多,异世的自然规律至少是和从前的世界一样吧,诗背不会、对子说不上,算算数学题还是难不倒她这个工科博士的,肯定不会给自家父上大人丢脸就是了。 讲授数论的先生是个姓陈的中年男子,为人比较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配上洪钟一般的声音,让堂下的不少学子心里都有点犯憷。丁其羽看着这先生却是想起了自己的爸爸,虽然爸爸没教过自己,但丁其羽曾经偷偷跑到他的教室后面看过,他在课堂上也是这副板着脸的表情、严肃得不得了。小时候给丁其羽讲题时,更是总把丁其羽凶得可怜兮兮的,导致后来丁其羽害怕妹妹也被凶,坚决保护着妹妹、包揽了妹妹学习上所有的问题,决不让她去问老爸数学题。从前总是吐槽爸爸这一点,现在回忆起来那些画面,丁其羽不禁对这位先生产生了些许好感。 数论课主要讲授的是生产生活中需要应用到的数学知识,便于学子们在以后的商途、赋税等地方运用。耳朵带着先生的声音,丁其羽又进入了高效的学习状态。《机巧述论》针对每个零部件的应用都给出了例子,丁其羽发现,炎槐客前辈举的例子都是一些偏向于武者战斗方面的应用,比如折叠刀剑、护甲暗器之类的,而偏向于生产生活方面的例子几乎没有。这说明炎槐客前辈应该和芸帙楼中的老前辈一样,是个江湖中人,只不过他修行的不是武艺,而是机巧之术,将机巧之术当做了攻防手段。 丁其羽突然也有些心动,炎槐客提到的一些“装备”给了她很大的启发,自己目前也就一个飞箭弩可以防身用,万一遇到危险情况,单凭飞箭弩估计起不到什么作用,在这个法制还不健全的、经常以拳头说话的时代,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提升一下自身的战力了?不然怎么保护好身边的人呢? 堂上的陈先生正在讲解《算典》里田域赋敛的相关问题,都是丁其羽明白的内容,只不过披上了实际应用的背景,换成了大乾特有的说法而已。先生讲着,忽然从几案前站起来,说道:“昨日从田域古籍中偶得一问,‘今有良田不知域,田吏欲分之,三三分之剩二亩,五五分之剩三亩,七七分之剩二亩,田域为整亩,问田域几何?’诸位现在可以思索一下。”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加上扫视着堂下的锐利眼神,瞬间让不少学子们僵直了背,赶紧开始思考计算起来。 一时间,三问堂内只有纸张的翻阅声以及学子们坐立不安的衣料摩擦声。丁其羽停下手里绘图的竹管笔想了想,这是一次同余式组问题,解的方法倒是知道的,她拿出了压在手记下方的白纸,在纸上演算了一会,得出答案,在白纸末尾写下一个“二十三”。又继续看她的《机巧述论》去了。 一旁的陆未明冥思苦想,在纸上写写画画推敲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写下答案,见丁其羽在看她自个的机巧书籍,抬眼看见先生的目光正一一扫过堂下的学子,不敢说话,只得微微凑过去瞥了一眼她桌上的白纸,看到末尾的答案是一阵兴奋,羽弟和他的答案相同,这下放心了。 先生等了一会,抬步走下堂,让还没想出答案的那些学子们一颗颗小心脏是纷纷悬了起来,把头埋得低低的,深怕被点中。先生到了一个位置面前站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里,丁其羽也转过头去一看,是那谭草包公子,不禁玩心大起,看他出出丑也挺不错的。陆未明见谭瑜低着头还没发现先生已经到了他跟前、恨不得都要躲在桌子下面的样子,心里大呼快哉,幸灾乐祸得都快笑出声了。 先生用手里的书点了点谭瑜面前的几案,吓了谭瑜一个激灵,接着问道:“受业可有答案?”语气深沉而严肃,让人觉得好像答不上问题就会被打入天牢一般。丁其羽从前提醒过她老爸千万别这么严肃,有时候老师太凶了,学生本来答得上的问题都因为紧张而答不上了,也不知道自家老爸后来改进没有… 谭瑜他昨晚跑到别人那喝酒去了,方才困到不行睡了半堂课,睡得正沉呢,被旁边的伴读推醒,才知道是先生提了问,浆糊一般的脑袋看着问题都头大,他那个伴读更别指望了,空有一身腱子肉,估计问题都看不懂。懒得去想了,反正也不至于那么倒霉被叫起来的。谁知先生就是看他睡了半节课,专门要叫他起来清醒清醒的! 谭瑜心里是又气又急,颤颤巍巍从位置上站起来,看了看周围那帮子兄弟,全部都低着头避开他求助的眼神,关键时刻一个也靠不上,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注视,太他妈的丢脸了! 谭瑜支支吾吾半天,脸都憋红了,先生也不急,就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他。陆未明内心狂笑,捂着嘴肩膀止不住地颤动,坐在他旁边的丁其羽都完全被他的快乐因子给感染到了。 谁知谭瑜正好瞥见陆未明幸灾乐祸的表情,恨得牙痒痒,灵机一动,对先生说道:“先、先生,学生暂时还没想出来…不过,陆未明他肯定想出来了,您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说着就伸手指向陆未明。丢脸也要拉上陆未明陪着一起,他还不信陆未明回答得上了! 这一波祸水东引很成功,所有人都顺着谭瑜指的方向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了陆未明。陆未明笑容瞬间凝固,就见先生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问道:“你会?” 丁其羽扶额,这下乐极生悲了,不知道未明兄想出来没有呀… 陆未明起身向先生行了一礼说道:“额,学生觉得,田域是二十三亩…”陆未明说出答案,堂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随后是不少人的点头惊叹,应该是验证了他答案的正确性。刚坐下的谭瑜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居然答上来了?!丁其羽心里则是替他高兴,未明兄只要认真起来是完全能学好的嘛。 先生点点头,回到堂上:“嗯,正是二十三亩,说说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陆未明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随之而来的问题打懵了,他怎么得出来的?他能说他按着条件一个一个试出来的吗?!这说出来感觉比没答上还丢脸啊!陆未明眉毛皱得紧紧的,面露难色,自然而然地向丁其羽投去求助的目光。 丁其羽接收到他的求助,以为他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鼓励的话:“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呀,别怕!” “额…我…”陆未明额角渗出了汗。谭瑜终于松了口气,断定陆未明肯定是偷看的别人的答案,坐正了身子等着看他出一回丑。 所有人都期待着陆未明的答案,陆未晞看兄长一脸为难,心下替他着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丁其羽见未明兄就是不愿意说,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被人笑话了,硬着头皮站起来,向先生行礼道:“先生,学生认为,除了我家公子说的二十三亩以外,还有其他答案。”肯定了陆未明答案的同时,又把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 先生的眼里闪过一瞬光彩,示意陆未明先坐下,向丁其羽反问道:“还有别的答案?” 陆未明心中感激不已,羽弟这是站出来替自己挡刀啦!看羽弟的样子,应该是真的知道解答的方法吧,羽弟还真是什么都会啊…陆未明完全忘记了上午丁其羽被对子难倒的场景,只觉羽弟在他心中形象更加高大光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7章 第57章数论堂锋芒初展现(下) 丁其羽点头回道:“是的。按照您的问题,可以把这个田域拆成三个部分来想。第一个部分,五五分之和七七分之都能分尽,但三三分之剩下二,符合这个条件的、最小的数是三十五;第二个部分,三三分之和七七分之都能分尽,但五五分之还剩下三,符合这样条件的数最小为六十三;第三个部分,三三分之和五五分之都能分尽,但七七分之要剩下二,符合条件的数最小是三十。将三部分加和起来,三十五加六十三再加三十,得到一百二十八。所以一百二十八也是问题的答案。而三个五得十五,十五再乘上七倍是一百零五。这一百零五与方才得到的一百二十八相组合,是不会影响条件的,所以一百二十八中减去一百零五,就是我家公子说的答案,二十三亩。一百二十八加上一百零五,加上两个、三个、许多个一百零五,也可以得到许多个符合问题条件的答案。”丁其羽从容不迫,井井有条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周围窃窃的讨论声比之前更甚,听明白的人纷纷点头赞叹,不懂的人则仍旧是一头雾水。 先生严肃的表情终于破出了裂痕,他眼中的锐利褪去不少,迸发出欣赏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捋着自己的胡子,对丁其羽说道:“答得很好,巧妙而缜密,很不错。”抬手示意丁其羽坐下,又忽而补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正要坐下的丁其羽站直了身体,拱手说道:“学生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 先生点点头:“嗯,坐吧。”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脸,继续他的讲学。 丁其羽一坐下就收到了身旁陆未明送过来的大拇指,他满脸的笑容,仿佛是他自己出了一把风头似的,凑过来小声道:“羽弟,厉害啊!看到没,刚刚这先生居然对你笑了!你的脑袋怎么长的?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哈哈…” 这番夸奖让丁其羽有点不好意思:“呵呵,我只是之前看到过类似的问题而已,也不是我自己想的。” 陆未明笑着撞撞她的胳膊:“哈哈你就不要谦虚啦~我还不知道你的才学吗?”陆未明坚信丁其羽一定是前途无量的,也期盼着羽弟能够快些做出些成绩,这样他和未晞的事情在爹娘那里就很好办了。 丁其羽对陆未明的信任既无奈又感动,和他扯了两句,就继续投入自己的机关术学习之中去了。 陆未晞此刻才收回自己看向丁其羽的目光,微微垂眸,那样从容自信的其羽让她有些心跳加速。一时间,其羽认真的样子、自信的样子、沉迷琴语的样子、体贴温柔的样子都涌上脑海,这样好的其羽,正喜欢着自己呢…陆未晞想着,又偷偷看了一眼那边的丁其羽,嘴角漾起了一个甜蜜的笑。 而坐在陆未明后面的云忆,此刻依旧看着丁其羽认真的背影,没有回过神来。丁公子果然是那样的出色,就算只是个伴读,也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光芒。但这光芒并不是刺眼的,而是温暖的…云忆想起那天丁其羽在芸帙楼里对她说的话,那种温暖的感觉又漫过心间。 丁其羽方才的表现,让她在大家面前露了个脸,之前没注意过她的人这下都知道了陆二公子身边还带了个才华出众的伴读,再加上丁其羽长相颇好,成功塑造了一个翩翩少年郎的形象,算是吸引到了不少小姐的注意,也引来一些公子哥的嫉妒和不屑,谭瑜是气得不行,祸水东引不成,还送了别人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傍晚,丁其羽又耐不住心里的想念跑去找陆未晞,一路上碰见好几个不认识的小姐居然都朝自己点头致意了,搞得她有点弄不清状况。拍响院门后,在门口一边欣赏着自己一夜的成果,一边等着人开门。 房间内,陆未晞看着琴匣里的琴,心里猜想着今天其羽还会不会来呢?一旁的磬儿仿佛洞察了她家小姐的心事,带着狡黠的笑正默默看着她家小姐为了某人发呆呢,院门就响了,磬儿不自觉笑出了声:“小姐,我去开门~”几乎是蹦跳着跑了出去。 陆未晞原本抚在琴弦上的纤手收于胸口,樱唇微绽,从位子上起身,也走了出去。 “谁呀?”磬儿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丁其羽回道:“磬儿,是我,丁其羽。” 院门打开,磬儿看见乖乖等在门外的丁其羽,憋着笑故意玩笑道:“丁公子怎么又来啦?”虽然她家小姐也正盼着丁公子呢,但是这么说才能更加考验丁公子的主动和真心是不是? 丁其羽有点脸红,她也不想这么痴汉呀,但是就是想和未晞单独相处嘛…只得忸怩地解释道:“额、我想约未晞出去弹琴…”为了追求心上人,面子脸皮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磬儿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逗乐了:“噗——你这个样子,小姐看见该怪我欺负你了。” 陆未晞这会刚好走了出来,瞪了满嘴胡说的磬儿一眼,望向丁其羽柔柔地问道:“其羽可是来听琴的?” 磬儿一边偷笑一边默默感慨,小姐对丁公子的态度和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就差别那么大呢… 丁其羽连忙点头:“嗯嗯!想约未晞出去弹琴。”更想约你出去谈情…后面半句讨打的话烂在了肚子里绝对不敢说出来。 这副着急期待的样子让陆未晞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昨晚的种种,一抹红晕爬上耳尖,却不想拒绝,便随着心意又一次同意了。这样,是不是以后每日都会有一段时间与其羽独处呢? 两人如昨日一般一起走出小院,丁其羽背着琴匣在前,陆未晞稍稍落后两步,陆未晞又抬头看了一眼院门上的小牌匾,回头对丁其羽玩笑道:“其羽把‘小’字刻那么小做什么呢?对自己不自信吗?” 丁其羽瞧她开心的模样,故作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开始胡说八道:“非也非也,我丁其羽那一手飘逸的书法还需要不自信?是因为我见它正好是‘小’字,才故意刻得这么小的。这在雕刻艺术中,叫雕刻出了字的神韵来…”天花乱坠地一阵瞎说,逗得佳人笑靥盈盈。 两人谈笑着刚走没多远,就碰见了出来碍事的人。 张知遥看到陆未晞,面露喜色,快步迎面过来,仿佛没看见丁其羽一般,径直走到陆未晞面前,欣喜地说:“陆小姐,在下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陆未晞退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礼貌地回问道:“张公子,找未晞是有何事?” 她明显的疏离让张知遥心里一黯,面上依旧保持着温润的笑容道:“知瑶想邀陆小姐去清茗茶舍畅谈诗赋,不知陆小姐可愿赏脸?” 陆未晞闻言微微蹙起了眉毛,已经很不喜张知遥半路杀出来打扰兴致,更别说和他去谈什么诗赋了。丁其羽见她皱眉,当下理解到她的意思,想出来帮她挡回这烦人的张知遥,陆未晞却已经开口拒绝道:“很抱歉张公子,未晞现下有别的事情要办,恐怕要拂了你的美意了。” 张知遥虽然从陆未晞方才的表情动作中就已经猜到了答案,此刻听她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脸上的笑挂不住,看了一眼走到陆未晞身旁的丁其羽,又见陆未晞有想走的意思,只得维持着风度回答道:“呵呵,看来知遥来得不巧,只能改天再邀陆小姐了。”语气里的温度低了一些。 陆未晞点头与他告辞,带着丁其羽离开了。张知遥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脸色阴郁,袖中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周身的气温下降到了冰点,直到两人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拂袖而去。 丁其羽想到刚才张知遥的表情,心里有点不爽,陆未晞见她沉默不语,柔声说道:“今天其羽可是大展才华了呢。” 丁其羽被她拉回思绪,感受到她的温柔体贴,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颇为不好意思地回道:“上午已经够给我娘丢脸的了,她教我诗文多年,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作弊,就献给诗文了。下午怎么着都得保住我老爹的面子!” 陆未晞眉眼含笑:“你不是不了解大乾的对仗规则吗,也算不得给伯母丢脸。其羽胸中的文墨是从谈吐气质中表现出来的,并不需要刻意去证明什么的。” “哈哈,多谢未晞安慰我了。”能被心上人称赞还是非常令丁其羽高兴的。 张知遥带来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心情,二人如昨日般在林间空地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傍晚,只不过丁其羽没敢再做出什么唐突佳人的举动。丁其羽在送完陆未晞回来的路上,想起张知遥看自己的眼神,心里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看来为自己弄点“新装备”这件事情必须加紧实施了。 回到房间,丁其羽拿出手记和纸笔,参考着炎槐客的一些经验,开始构思。武器的话,自己除了身体素质好点,对武艺完全一窍不通,就算做出了巧妙的武器也发挥不出威力,暂时不予考虑。那就只能用机关术把自身身体素质这方面的优势进一步加强…做一套全靠机械结构驱动的外骨骼?丁其羽脑海里忽然闪过钢铁侠那一身酷炫锃亮的外骨骼铠甲,自己虽然不会那种逆天的未来科技,靠着机械结构设计一身简单却实用的木甲外骨骼、将自己本身的力量和速度提升一个档次,估计还是可行的。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在脸上蒙块酷酷的黑布,然后自称“木板侠”行侠仗义了呢? 想到这里,丁其羽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但是大致的方向和思路算是已经找到,她当下拿起竹管笔在纸上仔细地设计起草图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8章 第58章厌国史堂后旁听琴 翌日,丁其羽照常完成她的送饭任务,带着陆未明成为了最早两个到达国史学堂的人,而且这一次堂内居然连青衣侍都没有。 国史课在致远堂教授,学子们陆续来齐,眼看着到了听学的时间,先生和青衣侍却都没来。堂下学子们和相熟的人聊着闲话,丁其羽已经开始专心计算起了她昨夜构思出的“新装备”的结构参数。旁边的陆未明也不打扰她,只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她在纸上写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图形和符号。陆未晞看到丁其羽认真的样子,想着今天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到芸帙楼里去找找看有没有好的琴谱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青衣侍从外面走进来,男人走到堂上当即坐下,对堂下的学生说:“各位公子小姐们,老夫刘季平,是诸位的国史先生,今后就由我来为诸位讲授国史这门课目了。”说着,刘季平脸上挤出一个用横肉堆成的笑容,本来不大的眼睛直接被挤成了一条缝,厚嘴唇上蓄着的几缕小胡子跟着嘴唇的弧度飞扬起来。 丁其羽不自觉皱眉,这刘先生看着就不怎么讨喜,那笑容怎么感觉这么猥琐呢?第一次讲学就迟到不说,哪有先生称呼学生为公子小姐们的?眼前的刘季平,让丁其羽想到她“前世”的大学时代,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猥琐老师,上课就喜欢找女同学回答问题,直接称呼女同学为“美女”,还在课堂上和同学们开各种各样的玩笑。丁其羽对这种人嗤之以鼻,脑海中的形象和堂上这刘先生几乎重合,在心里给这位猥琐先生打了个负分,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 事实证明,这刘季平还真就是和丁其羽从前那位老师一样的人,一堂课上净绕着女学子们的位置边上走来转去。最神奇的是,他居然认识堂下的不少人,能够直接叫出学生的名字,对家里权势大的公子小姐们更是恭敬有加。幸好他在陆未晞面露不悦神色之后也不敢再在她边上打扰,跑去别处问问这个叫叫那个去了,否则丁其羽估计会忍无可忍做出点“不尊敬师长”的行为来。 一堂下来,实质上的内容没听着什么,净看刘季平和人拍马屁、套近乎、开玩笑去了。嬉闹的氛围让丁其羽烦躁不已,难以静下心来,一上午就算出了几个小参数。 下午是技艺课,陆未明打定主意要去学武技。在丁其羽的旁敲侧击下,总算明白了他突然转变的原因,是因为那位曲若晨小姐无意间表达出的对“手无缚鸡之力”男子的不喜之情,刺激到了陆未明。丁其羽向未晞打听了一下八卦,那曲小姐一直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从小就喜欢欺负老实巴交的陆未明,当年将军一家还待在元京(大乾的都城)的时候,曲小姐不知道把儿童时代的未明兄惹哭过多少次。听说曲若晨在众多技艺课里也选了武技,看未明兄近来反常的样子,多半是对这位泼辣可爱的小姑娘暗生了情愫、甚至心仪已久都有可能。丁其羽当然不准备去打扰这两个人,琢磨了一下,上午的国史上得她心里窝火,下午也不想学习了,决定去看未晞学琴艺。 从青衣侍的安排和选拔制度来看,就知道苍桓书院内的规矩对好学的学生是非常鼓励的。苍桓的每个学堂后都设有一个小小的隔间,用竹帘将之与前面的课堂隔开,专门供人旁听。 丁其羽怕打扰到未晞,并没有告知未晞她会去旁听琴艺课,等到授琴的女先生都到场了,丁其羽才从后门悄悄溜进了旁听的隔间,然后隔着竹帘寻到了未晞的背影,找了个垫子随意坐下。粗略扫视了一下前面堂中的人们,学琴艺的人不多,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女子,这里面,丁其羽认识的人除了陆未晞和磬儿之外,就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郡主,其他的人因为一起上过几天课了,也都算得上眼熟。 教授的女先生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杨姓女子,气质出尘,举止文雅。而这些选琴艺的名门闺秀们,都是多多少少会一些琴艺的,所以先生并未不讲授最基本的知识,而是采取与学生们探讨新技艺、新琴谱的方式来授课。先生在堂上讲着弹琴指法,什么抹勾锁、吟牵扶的,听得隔间里的丁其羽是一头雾水,索性暂停了大脑胡乱的运转,撑着下巴痴痴地看着心上人柔美的背影。 不知道是未晞天赋出众还是她本身琴艺就与其他人不在同一水平之上,先生示范的指法,她总能第一个完美地复现出来,然后将自己的见解分享给身边向她求助的其他姑娘。先生每讲一点的新内容,也总是先与她讨论一番。 透过竹帘看见先生对她投去的赞赏目光,丁其羽笑得比自己得到赞扬了还灿烂,心里自豪地想着:未晞她哪是在学这课?根本就是来与同样爱琴的杨先生切磋交流的嘛。我的未晞,不愧是琴艺天下第一,我看先生都不如她! 虽然坐在这后面,只能偶尔看见未晞一点点侧颜,丁其羽也能想象出她动人的表情神态。不同于和丁其羽相处时常常表现出的娇羞柔顺,此时的她落落大方、从容优雅,令人沉迷。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平时面对丁其羽才展现出的那种独有的羞怯柔软,就更能触动丁其羽心里最柔情的地方了。 琴艺课结束,丁其羽靠在隔间的门柱上,看着未晞和磬儿从学堂离开、走远,收回目光准备回去叫上陆未明吃饭。 “哼,你看她那个样子,不就比别人多会两首曲子么,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似的。”郡主愤愤不平的声音让丁其羽停住了脚步。 “就是,她那长相气质,哪里比得上郡主你的?不知道那些公子是瞎了眼了还是怎么的,居然都觉得她好?还都在传她是什么‘大乾第一才女’!”这是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丁其羽转过身,因为她站在隔间门边的阴影处,所以完全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堂上此时只剩下了郡主、两个时常围在她身边转的跟班以及她们各自的丫鬟,紧接着,其中一个跟班姑娘接话了:“昨晚,张公子诚心诚意去邀请她,她还不赏脸呢,一点都不给张公子面子的!” “她拒绝了,你不正好?你不是喜欢张知遥么?”郡主冷笑一声,反问道,“我看那张知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找不到她就来找你了?” 跟班姑娘哀伤一叹:“哎…谁让她的身份姿色都摆在那里了,张公子倾慕她已久,我是比不过的…” 丁其羽不想再听这几人的谈话,皱着眉头轻轻退出了隔间,看来未晞的才貌引来了这些人的嫉妒。而那张知遥,果然根本不似表面上那般风度翩翩。丁其羽本来就看这个情敌非常不爽,这下直接将其拉入了黑名单。 晚间,丁其羽又迫不及待去找陆未晞了,连续几日如此,磬儿都已经习惯了,倒是没有再调侃她,客气地将她迎了进来。 丁其羽和陆未晞打过招呼,很自觉地去替她背上琴匣,却被她叫住了:“其羽,我今日想去芸帙楼找找琴谱看,你可愿陪我一起吗?” 心上人的要求哪有拒绝之理?而且这可是未晞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自己陪她去做事情呢,丁其羽赶紧点头道:“好呀,芸帙楼我之前去过了,我陪你!” 放下琴匣,陪着陆未晞一起来到芸帙楼,丁其羽走到柜台前询问青衣侍:“请问,琴谱之类的书籍是在哪层楼呢?” 青衣侍想了一下回道:“关于音律基本知识的书籍是在四层,那里有一些当下流行的琴谱。至于那些古琴谱或者晦涩难懂、弹者甚少的琴谱,公子可以去六层找找看。” “好的,多谢!”丁其羽向青衣侍道谢,回过身低声问一旁陆未晞,“未晞,咱们去四层还是六层?” “嗯…去六层看看吧。”陆未晞更想寻到自己完全没看过的新琴谱,对于那些当下流行的曲子,她绝大多数都是会的。 “好,这边上楼。”丁其羽引着陆未晞上楼,一边回头提醒着她小心台阶,刚走到六楼,就碰到一人从更高层下来。 老头还是那身随意的打扮,看到丁其羽,眼中闪过一瞬的惊喜,主动招呼道:“羽小子?又来找书了?那家伙的机巧论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丁其羽上前几步,向老头行礼道:“前辈好!”又看了一眼随后上来站到一旁的陆未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炎槐客前辈的书还没看完,今日…是陪这位姑娘来的。” 陆未晞见状,也向老头行了一礼,随着丁其羽的称呼礼貌地唤道:“前辈。” 老头冲陆未晞点点头,上下略略打量了几眼,然后用了然的眼神看向丁其羽,脸上挂满了笑容,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呵呵,不错不错,你小子,很不错。”说完就侧过身下了楼。留下丁其羽和陆未晞因为他这句含义明显的话纷纷红了脸。 “额,未晞,你别见怪,这位老前辈就是这样,随性洒脱得很。”丁其羽见未晞小脸通红、偏着头不看自己的样子,只得出声解释,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我们去找找看有没有你想要的琴谱吧。”说罢便开始替她找起了琴谱。 陆未晞看着丁其羽的背影,赶紧抬手用手背凉了一下自己烫烫的脸颊,小步跟上。 如果老头能预见到后来发生的事,今日他是一定不会夸奖丁其羽这家伙“不错”的。可是造化弄人,他又从何捉摸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9章 第59章崭头角侃侃正天律(上) 丁其羽带着陆未晞在六层仔细找寻,芸帙楼六层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琴棋书画典籍,也属于小众的书籍,看的人很少,整个六楼包括她二人在内也就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找着找着,丁其羽忽然眼前一亮,对身后不远处的陆未晞招手,压低声音道:“未晞,这里!” 陆未晞快步上前,从丁其羽指的地方拿出一本琴谱来翻看。丁其羽见她闪过欣喜的双眸,就知道她是找到自己喜欢的琴谱了。丁其羽默默在一旁陪着她选出自己最想看的琴谱,又体贴地替她拿在手中,办好了借阅手续,一路谈笑着送她回了小院。 离开未晞,丁其羽心情颇好地回到住处,有点好奇陆未明的情况如何。晚上吃饭时,他就没和丁其羽三人一起,估计是和曲小姐在一块。书房里点着灯,门没关,丁其羽敲了几下门框没得到回应,探头往里望了一下,就见陆未明整个人瘫倒在书房的软塌上,两眼完全放空望着屋顶。 丁其羽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陆未明完全没发现她回来了,被吓了一大跳,从榻上弹起来,又龇牙咧嘴地倒了回去:“哎哟——痛痛痛——” 丁其羽赶紧扶住他的肩膀,问道:“未明兄你受伤了?” 陆未明喘了几口粗气缓过来,摇头说:“没、就是全身都快散架了,到处都在痛…” “噗——未明兄这是锻炼少了,多几次就好了,身体练好了,才不会被曲小姐看扁咯!”丁其羽放心下来,跟他开起了玩笑。 陆未明望见丁其羽戏谑的眼神,瞬间脸涨得通红:“羽弟,你、你知道啦?” “你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我还看不出来么?”丁其羽笑言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哎…可是她喜欢的是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就像我大哥那样的。我…”陆未明的眼里流露出失落和忧愁。 “未明兄,不要妄自菲薄,你不是正在努力吗?向着她喜欢的样子。我相信只要你坚持,凭着这份真心,不管最后效果如何,在她眼中你都会是大英雄的。”丁其羽鼓励道,能有一个动力激发未明兄奋进,无论最终他和曲小姐能否走到一起,对未明兄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陆未明闭上眼沉思半晌,点头道:“嗯,确实该努力了,我会坚持的。”羽弟那么优秀的人都在为了未晞而努力付出,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争取一把呢? 丁其羽与他聊了几句就回房了。和未晞的互动相处就是丁其羽最好的精神调和剂,上午国史课里积累的那些烦躁早就抛得一干二净了。现在的丁其羽是干劲十足,效率奇高地算出了“新装备”初步需要的所有参数,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做一个初版出来进行实物试验了。 第二日,要听的课目是天律,天律课很像物理,讲授世间万物的运转规律。丁其羽从前最擅长的一门功课就是物理,因此她对这天律课还挺感兴趣的,之前翻看过发下来的书籍,也让她颇为惊喜,天律里面包含的内容非常广,涉及天地学说、力学、声学、光学几个方面,甚至连磁学都有提到。而且除了天地学说部分不符合自然规律之外,其他部分虽然都比较基础,正确性却是能基本保证。 天律的先生是个姓周的矮个子老头,虽已是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他的讲学风格和讲授数论的陈夫子严肃的风格完全不同,他授课的热情非常高,看得出他对自己研究的内容是真心的热爱。周夫子并不坐在几案前,而是站到离学生们更近的位置,声如洪钟、慷慨激昂,讲授顺序也是井井有条。 周夫子在堂内讲着天律中的第一个部分——天地学说,内容也精彩、非常吸引人,堂下绝大多数人都是专心致志在听,甚至连伴读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但丁其羽并不包含在内,她依旧是耳朵挂着点课堂的内容,一边继续研读着自己的《机巧述论》。 几乎一堂的学生目光都随着自己,例外的那一两个也就非常明显了,周夫子警告的眼神几次落到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的丁其羽身上,依旧不见这人有丝毫抬头听学的意思。虽然是个伴读,但是完全无视自己的讲授也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 丁其羽两边的陆未明、陆未晞和后面的云忆都注意到了周夫子警告意味明显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周夫子已经走到了她的位置面前。 丁其羽看到突如其来的阴影,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心下立刻就意识到了怎么回事。 陆未明扶着额头不忍再看羽弟被夫子批评,陆未晞攒紧了手里的绣帕替丁其羽担心不已,云忆伸了伸手想提醒丁其羽又蹙着眉缩了回来。堂上一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担忧的和幸灾乐祸看好戏的都不少,后者主要是以谭瑜、张知遥为代表的部分公子哥们,这部分人自从那堂数论丁其羽出了风头、吸引了不少姑娘注意之后,就开始盼着她出丑了,此刻他们不就是心想事成了吗。而前者,除了丁其羽周围几人之外,自然就是那些因为数论堂一事而注意到丁其羽、欣赏丁其羽的姑娘们了,谁会希望这样一个谦逊懂礼、才识过人的翩翩少年郎被先生责骂呢? “这位受业,可是觉得老夫方才所说的有何不妥之处?”周夫子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丁其羽暗叹一声,站起来行了一礼,想了想回道:“回先生,先生所说的天地运行之道,学生确有几处疑问。”丁其羽只能顺着老师的话岔开话题,总不能站起来说“抱歉我没听”吧?而且她也不是完全没听啊,她耳朵确实是挂着内容的,只不过没有全神贯注而已。 周夫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莫非此子能一心两用不成?见丁其羽表情从容、不似找借口胡诌,捋了捋胡须道:“有何疑问?” “学生认为,先生您说的‘天地犹如一个鸡蛋,天圆如弹丸,地如鸡蛋黄。天包地,如壳包黄。天像车轮一样包着大地周转无端。’这个说法里面,有几处有待商榷。”丁其羽尽量让措辞显得委婉些。她虽然身处与从前不同的异世,但经过这一年的生活,她也能确定异世的天地运转规律与从前的世界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先生的这种说法显然是谬误。 丁其羽此言一出,堂下哗然,这不就是说先生方才讲的不对么?惊讶者有之,不屑者更甚。周夫子也有些惊讶,倒不是觉得丁其羽能推翻自己说的内容,而是惊讶于这少年居然真能将自己讲的大致内容复述一遍,真的能一心两用! 见周夫子沉默不语,像在等着自己做出解释,丁其羽只好继续说道:“先生的说法如果成立,那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每天日月星辰的运转都是一样的,又为什么会有月圆月缺,又为什么会有春秋冬夏?而且其实,注意观察的话,就能发现我们每天看到的、太阳升落的轨迹位置并不相同。这些现象都无法解释了。” 一个一个问题抛出,堂下窃窃私语四起,周夫子的眼睛是越瞪越大,他无法回答丁其羽说的问题,用大乾现有的天律学说来看,确实无法解释这一系列问题。周夫子见丁其羽沉着应对的样子,带着几分急切问道:“那不是如此又该是如何?”他心里是激动的,这少年确实指出了天律无法解释的几个现象,他之前也有考虑过,但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学说,只能认为是天律学说还不够完善。他一直以来都在致力于完善天律,却进展甚微,因此他是万分期待从丁其羽这里得到启发的。 丁其羽想起宣扬“日心说”被当成“异端”烧死的科学家布鲁诺,自己说出新的理论会不会也被大家当做异端分子呢?有点犹豫要不要把自己了解的知识说出来。从天律中的说法来看,它只是基于自然现象的观察而得出的理论,丁其羽并没有体会出“地心说”背后那种以人为中心的深层含义,也没有体会到“天圆地方说”背后那种天尊地卑的思想;看先生语气中的急切,应该也是对科学真理的向往,没有什么敏感的禁忌。 丁其羽斟酌半晌,还是说了出来:“学生在书里读到过一种更为合理的学说。正如先生所言,我们所站的大地是圆的,准确来说是球形的。日月星辰也都是一个个球体。”说着弯下腰拿起一张白纸,又借来陆未明的毛笔沾上墨,画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圆圈,标注上大地、月亮、太阳,将示意图展示出来,一边指着图一边说,“像这样,所有的球都在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空间里,我们的大地绕着太阳循着一定的路线轨迹在旋转,月亮绕着我们的大地在旋转。月亮、大地、太阳同时也在自转。大地自转一圈是二…十二个时辰,当我们所站的这片位置能被太阳照到时,我们这里就是白天,否则,就是黑夜。大地围着太阳的旋转轨迹不是一个完全的正圆,而是一个这样的椭圆,转一圈是三百六十五天。而月亮绕着大地转一圈是一个月的时间。月亮本身其实是不发光的,它是反射了太阳发出的光芒,太阳总是能照亮月亮的半个球面,但是月亮因为在绕着大地转,所以被照亮的这半个球面和我们仰望天空是看到的半个面不相同,有时完全相反,有时一小部分重合,有时完全重合,这就形成了月亮的阴晴圆缺。” 周夫子听得眼睛都放光了,虽然有些地方还需要消化、细化一下,但是丁其羽提出的这个新说法确实很合理!堂下不少人觉得有趣也都围了过来,丁其羽说完一大段,周围已经是围满了人,都在回味思考着丁其羽方才说的闻所未闻的理论。 就在丁其羽身边的几个人近水楼台,陆未晞没有起身,其羽讲的内容虽然有趣,但她更感兴趣的是讲内容的人。她带着柔柔的笑意看着侃侃而谈的丁其羽,心里的甜不言而喻。 “那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呢?这又怎么说?”周夫子追问道,语气都因为激动而颤抖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0章 第60章崭头角侃侃正天律(下) “额、这个就比较复杂了,简单来说……”丁其羽又画了一张示意图,大致解释了一下四季交替的原因。丁其羽讲得通俗易懂,虽然有些细节的地方还需要消化,大体的意思却让围观的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下彻底点燃了大家的好奇心,七嘴八舌地抛出各种问题,丁其羽又一一解答了同窗们的问题,说得是口干舌燥。幸好丁其羽当年在高中没分文理之前,地理学得也是相当不错的,否则她还真的招架不住这么多细致刁钻的问题。 先生眼里迸发出狂热的火苗,拿着笔在手记上飞快记录下关键点,同窗们也是把丁其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丁其羽担心挤着未晞,只能走到了堂前给众人继续讲。有些对天律完全不感兴趣的小姐们也都围了过来,纯粹来欣赏“才俊风姿”,连堂边侍立的青衣侍们都没有按捺住好奇心、加入了围观人群,眼看着一堂课都要演变成丁其羽的答疑课了,还在原位上坐着的人只剩寥寥几人。陆未晞看着堂上从容不迫的人嘴角弯弯,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云忆也没有过去,低着头在自己的书上默默写下了一些词句。嚣张郡主是落不下面子过去看,耳朵却是一直在听着那闻所未闻的新奇知识。谭瑜和张知遥二人不爽到了极点,虽然也有几分好奇,但是心下那份敌意远远盖过了好奇,谭瑜看着众人对丁其羽的赞叹崇拜终于坐不住了,不满地大声问道:“先生,这课您还讲不讲了?” 众人的热情被这声质问打断,周夫子脸上虽激动不减,却多了几分尴尬,暗恼自己忘了时间场合。丁其羽心里却万分感谢谭草包解救了自己,当下替面色窘迫的周夫子开口道:“抱歉先生,抱歉诸位同窗,耽误大家时间了。”又面向周夫子拱手,“学生方才所言不过是在别处看到的一些理论学说,我之前的疑问私下里再向先生请教也是无妨的,先生先顾着大家,讲内容吧。” 一席话说得是谦虚有礼,得体又中听,把错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给了先生台阶下。周夫子心里对她的赞赏更甚,回到堂上招呼学生们回去坐好,索性跳过了天地学说这一部分,直接开始讲天律中的其他内容。 “羽弟,太厉害了,哎、语言形容不出来了,这些奇妙的东西你都是从哪里看的啊?我以前从来都没听人说过!”陆未明凑过来些许,小声道,脸上满是崇拜。 丁其羽猛喝了几口水润嗓子,摸了摸额角,才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无意间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觉得说得有理,就记下来了。未明兄快听课吧,别一会又被先生逮住了。” “噗——被逮住的是你,不是我哦!”陆未明狡黠一笑、也不再问,继续听周夫子讲学去了。 丁其羽撇撇嘴,看着桌上的《机巧述论》一阵为难,手抬起又放下好几次,才被逮住还是不敢太嚣张了,最终收好了《机巧述论》和手记,乖乖撑着脑袋听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让几个还在注意着她的姑娘都不禁上扬了嘴角,做出这样可爱举动的人,还是方才那个侃侃而谈的翩翩少年郎吗? 讲学一结束,周夫子立马就叫住了丁其羽,丁其羽心中哀嚎一声,对陆未明几人道:“我估计是吃不上午饭了,再见了各位!”说罢露出视死如归般的神色走向了周夫子。 众人看着周夫子带着丁其羽离开,在背后议论不已,话题皆是围绕丁其羽的。 “那个丁公子博学多识,谈吐气质儒雅有礼,长相也是俊朗不凡,唯一可惜的就是出身不太高,只是陆家二少爷的伴读。”一位小姐向身边的闺中密友惋惜道。 “出身不高又怎么啦?他才学如此出众,以后必将大有作为的!”身旁的小姐反驳。 “你这么看好他,可以试着去接触接触哟!”方才惋惜的小姐换上了一副戏谑的神情。 “去!哪有女子如此主动的?我看是你有这种想法吧。”被调侃的小姐笑骂道。 磬儿听到这些小姐们的谈论,凑到陆未晞耳边小声说:“小姐,丁公子今天是大出风头,好多小姐们都对他另眼相看咯~小姐是不是得想想办法呀?”磬儿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他对小姐可是痴心一片,小姐也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哈哈。” 陆未晞没好气地向她杀了一个眼刀过去,往丁其羽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兄长走了。 丁其羽这边被周夫子拉着回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直到午休的时间都要过了,她觉得自己都快用嗓过度又要变成破锣,周夫子才惊觉耽误对方太久时间,对丁其羽邀请道:“其羽啊,时间也不早了,你饿了吧,走,我带你吃个饭去!” 周夫子问过丁其羽姓名之后直接称呼她为“其羽”了,谁让他心里对这个学识渊博、谦虚有礼的学生是特别喜爱呢。 跟先生去吃饭岂不是还要没停歇地说说说?丁其羽赶紧拒绝:“不了不了,学生下午还有课业…” 周夫子闻言生出几分愧疚,只得恋恋不舍地说:“这样啊,老夫真是糊涂了,耽误了你的时间,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下次再探讨啊!” 丁其羽心里抹了一把汗,清清嗓子回应道:“诶!好,那先生,其羽就先走了。” 这个时间也来不及去公厨吃饭了,丁其羽摸摸都快饿扁的肚子,一路跑着赶回住处,刚一进院门正好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陆未晞和磬儿,丁其羽诧异不已,喘着气问:“未晞?你们怎么过来啦?” 磬儿解释道:“丁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小姐这不是怕你没时间吃饭吗,就一直…” “其羽这时候才回来,怕是没吃上饭吧?”陆未晞出声打断,嘴角带着柔柔的笑,“给你带了一点吃的,在你房间的桌上放着。” 丁其羽听完嘴角都快咧上天了:“咳咳、太好啦,还以为要饿一下午呢!谢谢未晞!还有点时间,未晞进来坐会?” 这个时间估计刚刚走回去就又该出发了,陆未晞欣然同意丁其羽的提议:“好。”跟着丁其羽往里走,一边说道,“其羽每日都给我带早餐,我就替你带这么一次,说什么谢谢呢?” 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屋,丁其羽招呼二人随意坐,自己走到桌前坐下,打开食盒,闻着食物的香气,肚子里更是馋虫涌动,一边开吃一边回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陆未晞饶有兴趣地看着丁其羽吃饭,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诶、你慢点儿吃。” 丁其羽端着碗,思索半晌,继续她的狼吞虎咽,摇着头含糊不清道:“不一样,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咯~”我疼你宠你那是义务和责任,而你,享受被我照顾的权利就行了。后半句话丁其羽没说出来,随着美味的食物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陆未晞闻言但笑不语,看着丁其羽满足开心地吃着饭,自己的心里也是甜甜满满的。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陆未晞和磬儿匆匆作别离开,下午她们是礼仪课,而陆未明这边是律令课,丁其羽突然不太想去了,跟陆未明交代了一声,自己提着斧子出门弄了些木材回来,开始做自己的装备。 …… 制作、实验、改进、升级,丁其羽花了不少日子,终于弄出了一套成品。丁其羽的新装备穿戴在宽大的长袍里面丝毫看不出来,重量很轻,舒适度不错,穿脱起来也非常方便。 丁其羽站在一棵两人粗的大树前,满意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戴上为了做试验专门买来的“防护手套”和花了不少心思设计的金属拳环,举起拳头,看了看面前的树干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闭着眼使全力出了一拳。 “哐——”一声巨响,震落不少树叶和灰尘,丁其羽睁开眼,看着已经完全陷进树干的拳头,开心得简直要跳起来,用了点劲儿才把拳头从树干里□□,拳头是火辣辣的疼痛,但拳环完好无损,树上留下带着四个刺洞的、深深的拳坑,说明套在她手臂上的木制机巧外骨骼效果非常好。它通过几个复杂的储能环节,将丁其羽出拳的力量和速度提升了数倍,再配合着特别设计的拳环,将拳头受到的相互作用力给缓冲分散开来,减少自身受到的伤害。要是不用这套装备,丁其羽估计把骨头打裂了,树干最多也就掉层皮,那会像这般被轰出一个深深的拳印的。丁其羽觉得威力到这种程度算是基本达到她的预期目标了,这一拳轰出去,普通人承受起来绝对是够呛的。 但拳环还需要进一步改进,缓冲保护的作用还是不太够,刚刚那拳下去自己也是疼得不行。丁其羽忍着疼摘下被不少木屑划破的手套,看了看扎着木刺、流着血的手背,心疼自己小手手的同时,大脑也在飞转,还是没想出什么改进的好点子。不过她并不急着得出方案,因为做这套装备的目的也不是轰树干啦,就算遇到危险,她用这套装备轰的也是人,这拳头落到的是肚皮那种软软的地方,自然不会对自己的拳头伤害这么大了。 出拳试验的成功,再加上丁其羽将进一步小型化的飞箭弩安装在了前臂靠近手腕处,用起来非常方便,同时在骨架的几个关节处装上了炎槐客前辈设计的小弹刀,整套装备正式完工。有了这套装备,丁其羽虽然对武艺一窍不通,但是战力却得到了质的飞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1章 第61章护佳人西院露情衷 丁其羽揣着拳头跑回住处,匆匆清理包扎了一下伤口,又算准时间溜到陆未晞的琴艺课上去旁听。其实每次陆未晞的琴课她都有去旁听,只不过一次都没被陆未晞发现过。 自从那日天律之后,“丁其羽”这个名字在同窗学子之间彻底传开。一时间,丁其羽完全成了不少姑娘们眼中的才俊·、公子们心里的敌人。她还收到了好些小姐姑娘谈诗论道的邀约,不过她可是一门心思只在未晞身上,除了研发机关、学习机关术之外,有空闲的时间基本都找未晞去了,对于这些邀请皆是婉言拒绝。渐渐的,她对陆未晞这份痴心有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只得颇为惋惜地知难而退。 丁其羽盘着腿靠着墙,好不惬意地透过竹帘望着心上人的背影,从纷杂的琴声中轻而易举地辨别出她的来,然后屏蔽掉其他所有的“杂音”,只听她的琴语。有时候,丁其羽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痴迷于她的琴,最开始是因为喜欢听她的琴才喜欢上这个人的吗,还是后来因为喜欢上了这个人才更加沉醉于她的琴呢,亦或两者皆有?感情总是微妙而复杂的,丁其羽已经辨不清个中缘由,却能万分肯定自己既爱着这个人,也爱着她的琴。 琴艺课毕,丁其羽目送着陆未晞出门,感觉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随意包扎的绷带好几个地方都已经被伤口浸出的血染红了,还松掉了,疼得在心里惨叫两声,坐下来可怜巴巴地重新裹着自己的手掌。 这边陆未晞和磬儿刚走出没多远,就被两人拦住了。郡主带着她那个凶丫头挡在陆未晞面前,脸上是轻蔑的表情,来者不善。 陆未晞看了一眼郡主,并不想与这些人有什么纠葛,准备绕开她们。郡主的丫鬟立刻上前一步封住了她的去路。 陆未晞皱了皱眉,转头直视着郡主问道:“请问小姐这是做什么?” “大胆!雍王府赵恬然郡主岂是你随意称呼的?!”那凶丫头大声道。 “小月。”赵恬然装模作样地喝止住丫鬟,对陆未晞说道,“陆小姐,方才先生借给你的那本琴谱,本郡主也想看,还请割爱。”内容里带着谦辞,语气却是命令一般的嚣张狂妄。赵恬然对陆未晞积怨已久,每次学琴艺都是吃一肚子的气回去,今日实在忍无可忍,遣走了自己那几个跟班,要来单独会一会陆未晞、挫挫她的锐气。 陆未晞的脸色冷上了几分:“既然郡主也知道这琴谱是先生的,我自然没有权利随意将先生的书转借给他人,郡主想看,还请自己找先生说明。” “呵、你这是在炫耀先生独独欣赏你一人的琴艺么?”赵恬然阴阳怪气地说道,“陆未晞,我告诉你,这里可不是你的将军府,本郡主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小月——”说着对身边的凶丫头小月使了个眼色,小月得令,立刻两步走到抱着琴谱的磬儿面前。 “这里也不是郡主的王府,难不成郡主这是要明抢了?”陆未晞冷声问道,跟这些明摆着来找茬的人根本说不清道理,气氛剑拔弩张,那凶丫头已经伸手要夺书,磬儿死死护住怀里的书,坚决不让那凶丫头抢了去。 丁其羽单手费了半天劲才重新把绷带裹好,从隔间出来准备回去,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急,冲上去就把那个凶丫头扯开来,将陆未晞和磬儿护在身后,厉声质问赵恬然道:“你们干什么?” “其羽…”陆未晞来不及纳闷为什么丁其羽会突然出现在这,而是对她的出现欣喜不已,只觉心儿瞬间就定了下来。 “你凶什么凶?”赵恬然也没想到丁其羽会出现,还一出现就敢这么凶!她身为雍王唯一的宝贝郡主,从小还没谁敢对她这么凶过! “是我凶还是郡主你旁边这恶丫头凶?都上手抢劫了!”丁其羽对赵恬然怒目而视,平日里对未晞背后议论议论就罢了,这回居然直接动手欺负人了! “你!”赵恬然也是怒形于色,怒瞪着挡在面前的丁其羽,撒起泼来,“今日,本郡主一定要得到这琴谱!你们是不借也得借!” 凶丫头小月受命,绕过丁其羽就想要继续抢,丁其羽怒火中烧,还真是明摆着要抢劫了?!伸手一把拉住凶丫头大力把她拽回来,凶丫头没站稳正好撞到赵恬然身上,撞得赵恬然是一个踉跄。 “你居然敢打本郡主?!”赵恬然好不容易站稳,愤怒地斥责一声,冲上去扬手就要给丁其羽一巴掌。 “住手!”陆未晞见她要打丁其羽心里一紧。 丁其羽哪会傻傻挨打,立刻伸手捉住了她挥过来的手,心里非常无语,这就叫打了她?捏住她的手腕走近一步,低头看着她愤怒的双眼道:“这里可不分什么郡主草民,要动手是吧?你大可以先看看你和你身边这个恶丫头加起来打不打得过我,再来考虑抢书的事情!” 丁其羽捉住赵恬然的手缠着带血的绷带,她额角、下巴也在方才重新裹绷带的时候不小心蹭上了血迹,配上她此刻的表情语气,那架势,就跟个刚刚跟人干完架的恶徒似的。顿时让矮了她不少的赵恬然和旁边的凶丫头心生惧意。 丁其羽捏的力道不小,手腕处传来疼痛,赵恬然倒吸一口凉气:“嘶——你放手!你弄疼我了!”对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她来说,一点点疼痛都无法忍受。旁边的小月想上来帮忙,被丁其羽的眼神吓了回去。 见她们都有了退意,丁其羽松开手,也不说话,就等着她们自己走。 赵恬然揉着自己的手腕,胸口起伏,努力压制心里的怒气和委屈,恨不得把丁其羽身上瞪两个窟窿来,好半晌才愤愤道:“你们走着瞧!”然后带着小月快步消失在丁其羽三人的视线。 “怎么哪里都有这种不可理喻之人!”丁其羽叹道,刚一转身,就被陆未晞拉住了手腕。 陆未晞双手捧起丁其羽缠着绷带的手到面前,急切地问道:“其羽,你手怎么了?”秀眉都皱到了一起去。方才的事情都不重要,其羽怎么受了伤才是牵动她心思的事。 丁其羽见她着急的神色,心中温暖,回答道:“这个啊,没事没事,中午试验一个机关时不小心伤到了。一点小伤而已。” “你这样包着怎么行?跟我回去,我给你重新包一下!”陆未晞看着这丑丑的包扎,就能想象其羽是怎样单手随意乱包一气的,心里又疼又气,这人受伤了也不说,只知道自己胡乱打理,要是没有刚才这事情,还指不定要瞒到什么时候呢。陆未晞情急之下直接拉起了丁其羽的另一只手,想带着她往自己的住处走。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一惊,想要放开手,却让丁其羽察觉,小手立刻被丁其羽反抓得紧紧的,根本放不开来。 丁其羽跟上她的脚步,看看自己死死赖在她小手心里不出来的手,又看看前面人开始泛红的耳尖,心下暗喜,这还是未晞第一次主动牵自己的手呢。 磬儿抱着琴谱跟在后面,方才的紧张情绪被此刻的温馨气氛抚平,前面两人牵手的画面,是越看越觉得般配…… 到了书院西侧的小院,陆未晞让丁其羽在书房的椅子上坐好,吩咐磬儿去拿从家里带来的绷带和创伤膏。可是这人都坐下了,还不肯放开自己的手,陆未晞只能轻轻挣了挣被某人拉住不放的手,红着脸嗫嚅道:“其羽…”意思很明显。 “额,抱歉。”丁其羽不好意思地放开她,心里想的脱口而出,“牵着你,便一刻都不想放开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让面前的佳人听清楚了,羞涩夹杂着甜蜜在心里炸开,陆未晞低着头攒着衣袖,不知道该回什么。丁其羽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还让未晞听见了,也随着眼前的佳人红了脸,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幸好磬儿及时拿着药敲门进屋,打破安静的氛围,拯救了无措的佳人和懊恼的丁其羽。陆未晞平复了一下乱跳的心儿,在丁其羽面前坐下,准备亲自为丁其羽上药。磬儿见状,很自觉地退出了房间,不再打扰二人。 陆未晞小心翼翼地打开丁其羽包扎得难看至极的绷带,看到里面被木刺扎破和被硬木震裂的大大小小好多处伤口,害羞是顾不上了,只觉心里像被人揪了一把似的那么疼,盯着渗血的伤口,不禁带上了点质问埋怨的语气说道:“都成这样了你也不说,还不涂药就随便包上了!”说完就是皱着眉一脸的不高兴,粉唇不自觉地微微噘起,眼里又是满满的心疼和认真,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边缘。 丁其羽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对她的心疼和关心非常受用,语气轻松地安慰道:“没事的,不是很疼,比起上次那一鞭子来说差远啦!” “还不知道错!”陆未晞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满不在乎的丁其羽,双眸里全是控诉的小眼神,“再晚一点抹药,它就该严重了!”这还说不算痛?上次那个鞭伤该是有多痛啊! 未晞这是生气了?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是可爱得紧,丁其羽按捺住把她拥在怀里的冲动,舍不得她着急,立刻顺着她的意思认错道:“好好,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受伤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不准再受伤了!”陆未晞霸道地命令道,听丁其羽乖乖认错,算是已经放下心来,继续低下头为她涂着药。 丁其羽挑眉看着难得一见的、小霸道的她,勾起唇角,倾身前去凑到她耳边低声回道:“遵命,晞儿…”刚一说罢,只觉手上一疼,倒吸一口凉气,坐正回来,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佳人。 “啊,对、对不起,弄疼你了…”陆未晞被丁其羽方才的动作和称呼惊了一大跳,才不小心用力按在了她的伤口上,现在一看伤口又浸出了血珠,她慌乱之中又愧疚不已,连忙低头替她好好处理伤口,绯红的脸颊和狂跳不已的心脏却昭示着她此刻的害羞和紧张。 丁其羽摇摇头,柔声道:“呵呵、没事,是我吓到你了,未晞任何时候都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的。” 听到丁其羽又改换回来的称呼,陆未晞心里生出一阵失落的感觉,方才那样的称呼,亲昵又缱绻,自己其实很喜欢…只是一时间被惊到了而已,但这惊中也是带着喜、带着甜的…为什么要换回来呢…当然,这番话,陆未晞也只能藏在心里,是绝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于是跳开这一扣问道:“其羽方才怎么会在那里?” “额…”丁其羽有些支支吾吾,想了一下只得老实承认自己的花痴行为,“因为,我在旁听你们的琴艺课…” 陆未晞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丁其羽这样做的原因,却故意诧异道:“其羽也想学琴吗?”心里是想听到这人说出某个否定答案的。 “不不、我可没那个天赋!”丁其羽也乖乖地如她所愿,“准确的说,我是想、想听你弹琴来着…” 陆未晞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唇角在丁其羽没看见的地方漾起了一个甜笑,分辨出丁其羽语气里少有的忸怩,她泛起了俏皮的心思:“那么多人都在弹琴,你哪里能听得到我的?” 丁其羽却是立刻为自己争辩道:“就是能只听到你的!哪怕有千万人在弹,未晞的琴音,我一下就能辨别出来!” 陆未晞没有说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明显,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心里默默地回应着丁其羽的话:我的琴,也只想为你一人而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2章 第62章论江湖迷蒙拜师父 陆未晞细细为她包扎完,又让磬儿打了水来,温柔地替她擦净了脸上蹭到的血迹。丁其羽心里甜炸了,觉得这伤受得挺值的,仔细瞧着手上整齐漂亮的包扎,清凉的药膏削弱着伤口的疼痛,脑中对比了一下之前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包扎,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就是有女朋友和没女朋友的区别呀!虽然未晞还不是她女朋友… 两人叫上陆未明一起吃了饭,丁其羽见未晞面有倦色,颇为心疼地送她回了小院,让她好好休息,今日傍晚就不再约她出去了。丁其羽回到自己的住处,想着给家里再写一封家书,莫让阿娘和莲儿挂心,《机巧述论》也差不多看完,该去芸帙楼借一本新的了。提笔将近况交代在了信中,又嘱咐阿娘和莲儿要顾好自己、保重身体,揣着信到了驿站,正要递信,就被告知自己有一封来信,丁其羽激动万分,以为阿娘和莲儿没有给自己回信呢,结果是要来驿站里取才取得到!丁其羽接过信件就要拆开,刚撕了一个角,看了看周围嘈杂纷乱的环境,决定还是回到住处再看,于是她把书信小心地揣在怀里放好,本来准备递出去的家书也不寄了,准备看了来信再重写一封。 心情颇好地到达芸帙楼七层,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老前辈,丁其羽径直找到了机巧书籍所在的书架,刚伸手抽出一本书,就听老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羽小子,又来借书啦?”吓得丁其羽一哆嗦,书直接掉在了地上。 “前辈…下次您能不能不要突然这么出现,晚辈有点、承受不住…”丁其羽一边没好气地吐槽,一边弯腰把书捡起来,捧着书吹了吹书上的灰尘。 “呵呵,抱歉,我还以为你看见我了呢。”老头摸摸下巴歉然道,看见丁其羽手上的绷带,又问道,“你跟人打架了?” 丁其羽心里一阵无语,老前辈刚刚到底是藏在哪里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呢,我做了一身木甲,试验的时候对着树干打了一拳,受了点伤。” 老头一听开怀大笑:“哈哈哈,你跟炎槐那家伙简直太像了!”话锋一转,“你做了什么样的木甲,拿出来我瞧瞧?” 丁其羽放下手里的书,把右手的袖子撸上来,露出里面的机关骨架展示给老头看,解释道:“就是这样的,穿在身上以后,我打出一拳,它能把我的力量放得很大。” 老头听她这么说,眼中放出了光彩:“示范给我看看!” “那前辈站着让我打一拳?”丁其羽随口玩笑道。 没想到老头却真的点点头,在她面前站好,示意道:“来吧。” “啊?真打啊?”这一拳下去不会把老前辈打出问题吗?还是说他真的是个武林高手? 老头坚定地点头催道:“啧、别啰嗦,快打!用全力!” 丁其羽无奈,举起没受伤的那只拳头,犹豫片刻,七成力道向老头击出一拳,拳头刚要触及他的一瞬,老头敏捷地侧身闪开,出手捉住她的手腕顺势向前一送,借力打力,丁其羽的重心瞬间被带飞,踉跄两步就要撞上书架,又被老头抓住胳膊拉了回来,好不容易才站稳。 丁其羽拍拍惊魂未定的胸脯,皱眉不满道:“前辈这是欺负我不会武艺!”这老头果然是武林高手! 老头懒懒地抄起胳膊笑道:“哈哈,打架的时候别人可不会管你会不会武艺。” “做这个只是以防万一,我又不混江湖。”丁其羽小声嘟囔。 “世事难料,谁又知道呢,说不准你哪天就不得不入江湖了。”老头说着,抬步向窗边的一个几案走去。 丁其羽心里突然升起几分好奇心,跟上去问道:“前辈,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武林高手会不会内功啊、轻功啊,之类的?” 老头盘腿坐下,抬头对丁其羽道:“首先,我早就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了。其次,内功轻功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丁其羽燃起了兴趣,熟络地在他对面坐下,试着描述道:“内功就是…举个例子,就是我坐在这里,隔空一掌能把那边的书架打翻。轻功就是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甚至在空中飞上好远的距离都不会掉下来的那种武艺。有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你以为练武的人是神仙呐?那个什么内功,隔空打翻书架?不可能不可能。”老头摇着脑袋表示自己完全不信,“不过江湖上也有人修习内家心法,说白了,那就是养身的功法,目的是增强修习之人的身体素质。至于轻功嘛,在天上飞也是不可能的,不过有的人身法不凡,飞檐走壁、身轻如燕还是能做到的。”老头靠着身后的墙壁,如实解答丁其羽的疑惑。 看来除了自己被勾错了魂这件事“玄幻”了以外,异世的其他事情还是都遵循着科学规律的嘛…丁其羽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又遗憾又庆幸,遗憾的是见不到那种玄妙无比的神功,庆幸的是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不会实力逆天到摘叶飞花、风云变色那种程度。接着追问道:“那你们练武功都练些什么啊?” 老头伸手拿起酒坛摇了摇,又往里瞅了瞅,发现里面是一滴不剩,撇撇嘴道:“一练‘体’,二练‘技’,三练‘感’。” “啊?什么意思?” 老头把手臂抄在了袖子中,闭上眼睛缓缓道来:“所谓‘体’,就是身体、体质,锻炼你身体的力量、速度、耐力、柔韧等等。根据想要修习的武技招式的需求不同,每个人的选择和侧重不一样。所谓‘技’就是武技招式、武功套路,比如剑法套路、鞭…掌法套路等等,一套一套成体系的招式动作,让你循着章法打架、张弛有度。所谓‘感’,就是感觉、打架的感觉,实际对战中积累的经验和应变能力。这三者,并称‘武者三诀’。” 丁其羽听得连连点头,说白了,这三种东西,就是在提升自身硬实力的同时,让打架变得“专业化”。 老头睁开眼睛,坐正了身子指着丁其羽的拳头又开口道:“你的木甲,力道还不错,能帮助你达到第一诀‘体’的要求。但是你打架太没有章法,更没有实战经验,后面两样一样也不占。遇到会武艺的人,只有挨打的份。” 我又不想当武林高手,能揍揍地痞流氓就够了,丁其羽在心里如是想着,一边问道:“炎槐客前辈呢?他厉害吗?” “他呀,他志向不在研究武学,只热衷于捣鼓一些木头玩意儿,不过做出来的东西确实威力很强,那时候,不少高手求他做武器防具。他本身的话…”老头摇了摇头,“我们当时还约好要开创一套与机巧相辅相成的武技呢……”老头的言语中是满满的怀念。 丁其羽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不了解前辈他当年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也没打算去探听。 老头沉默了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伸手一把抓住丁其羽的肩膀兴奋道:“你也可以啊!你来代替他!” 丁其羽一头雾水:“代替他什么?” “啧、你想不想学武技?”老头抓得更紧了。 丁其羽一惊:“我?不是想与不想,而是我完全没尝试过啊…”更没考虑过想与不想这个问题! “没尝试过没关系,我手把手教你,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得先想想、得想想。”老头非常兴奋,与丁其羽的闲聊让他想起了那些往事,更重新燃起了对武学的兴趣,当年和炎槐没有实现的约定,他突然很想去实现。 丁其羽搞不懂老头这是要干嘛,见他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准备起身告辞,刚要开口,老头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就抛了过来。丁其羽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不解。 “去帮为师买坛酒回来,要这种一样的。”老头说着,又扔了一个钱袋给丁其羽。 自己啥时候拜他为师了啊?!丁其羽无力地争取道:“前辈,我没打算学武啊…而且,我感觉自己没有天赋、学也学不好…” 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急于推脱的丁其羽,拍着桌子道:“啧、说了我教你准没问题!我也不指望你成什么高手了,我就是想看看机巧配武技能是个什么效果,你会点简单基本的套路就行了。”说着,脑袋一转,眼中流露出戏谑的神色,“我说,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你不多学点本事,保护得了她么?” 丁其羽被噎得哑口无言,转念一想,觉得老头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虽然自己不会和江湖中人打交道,但是多学点本事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送上门来的高手师父,哪有拒绝的道理?想通这一点,丁其羽咧嘴笑着对老头扬扬手里的酒坛:“那师父您慢慢想,其羽给您买酒去!” 老头重新把手揣进袖子里,闭上眼靠着墙点了点头,嘴角却是上扬了些许弧度,心里想着:这小子果然机灵得紧! 丁其羽提溜着空酒坛出了芸帙楼,看坛子上的红签写着“浊贤”的字样,应该是从浊贤楼买的。按着记忆中的大致方向找到了浊贤楼,此时天色将将擦黑,还在浊贤楼外就听到了里面鼎沸的人声。楼里是灯火通明,座无虚席,丁其羽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这些公子小姐们这么喜欢聚餐活动… “这位公子,您是要吃饭?”跑堂伙计见丁其羽一进来就站在门口张望,也不动作,跑过来问她。 “不不、我想来买点酒回去。”丁其羽举起手里的空坛子向伙计示意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3章 第63章破色胆无意惹佳人(上) 伙计看见她手里的酒坛子,一下就认出来丁其羽要买何种酒,说道:“公子是来买天禄的呀,现在人比较多,您看那边站着的都是来打天禄的,您可能得等上一会了。给公子一个号签,一会排到公子了我们会叫您的。”说着歉然赔礼道,“抱歉啊公子,这个时辰人太多了,也没法找个位置让您坐着等。” 丁其羽向伙计道谢,收好号签。伸手摸了摸怀里还没看成的书信,心下无奈,打个酒居然还要排号,这“天禄”酒是有多受欢迎啊…丁其羽随意转悠到酒楼的角落,靠着木柱子等待,环视一圈,发现了好几桌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面孔。 这时,一个低低的男声传入了丁其羽的耳朵。“几度痴狂几落魄,蹉跎流光无从说。半盏天禄半世苦,唯入醉梦酬家国。”吟诵中带着喟叹。 她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就见一旁角落的窗边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和丁其羽距离不过几步,所以他小声的吟诵也被丁其羽清晰地收入了耳中。这一桌只他一人,他身上穿的是学子服,正拿着酒碗往嘴里灌,面色通红,已显出几分醉态,浑浊迷醉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愁绪。 “一片丹心一卷书,何愁无日报家国。”丁其羽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那公子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酒碗看向丁其羽,随即笑开了:“呵呵,公子倒是比我豁达。” 丁其羽为自己唐突的插嘴有点尴尬,摇头道:“抱歉,我不了解公子的经历,不该妄言。不过公子分明年华正好,哪里来的‘半世’呢,未来总是有无限希望的。” “哈哈,说得不错,说得不错!”那公子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看丁其羽一手受了伤,一手拿着书和酒坛子,非常不方便,邀请道,“你是在等酒?如不嫌弃,可以坐在这里等。” 丁其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别扭地拱手道谢:“多谢了!”在桌边坐下。 那位公子自我介绍道:“在下…云恪,恪守的恪,敢问公子大名?” 丁其羽听到这名字有一瞬间愣神,回答道:“在下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方才见这公子的相貌就觉得有几分眼熟,现在听他说了名字是越看越眼熟,丁其羽实在没忍住好奇心,试探着问道,“云公子可认识一位叫云忆的小姐?” 云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激动地问丁其羽:“你认识我妹妹?!” “云小姐真是你妹妹啊!”丁其羽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她是我的同窗,不过,我只是个伴读。”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没想到竟是如此巧合哈哈!伴读与学子没什么区别,凤子龙孙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云恪带着几分醉意,听到妹妹的消息高兴极了,急于了解她的近况,“我妹妹她在书院里过得好吗?有没有被人欺负?”由于苍桓书院不同年的学生皆是分开管理,在公共区域以外的地方几乎很难见到不同年的人,云忆来了这么些天,云恪就第一天陪着她爬了一个持恒步道,当时云忆的丫鬟在登步道的过程中出了小意外受了伤,情急之下两人是完全忘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所以之后云恪就与妹妹“失去了联系”,再也没见着她了。 丁其羽听到他着急的询问,心里暗想云恪还真是了解他妹妹的性格,云忆那柔软自卑的性子,怕是谁都可以去欺负两下的。如实回答道:“我与云小姐不算特别熟识,倒是没看见什么人欺负她,除了有一次…”丁其羽把她与云忆相识的那次经历说给了云恪听。 云恪听完,心疼地叹息一声:“她的性格比较软弱,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了把委屈都往肚子里吞。”说完突然站起身向丁其羽一揖到低,神色认真地请求道,“云恪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丁兄答应。” “诶诶、云兄这是做什么?”丁其羽惊了一跳,赶紧扶起他的手臂,“你有什么事先说说看,我如果能办到就尽力帮你。” “云恪希望丁兄能照顾着点小妹,我的意思是,如果丁兄看见她被人欺负,希望你能帮帮她,就像你上次那样,让她能少受点委屈、少吃点苦头。”言语间充满了恳求的意味,这是一个兄长对妹妹深深的亲情。 “云兄就是不说我也会这样的,虽然云小姐与我不算熟识,但其羽把她当做朋友,自然不会看着她被人欺负。”丁其羽承诺道,她倒没有说谎,云忆也算是她的朋友了吧,虽然还不太熟,但如果云忆被人欺负她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云恪得到承诺、放下心来,两人又闲谈了一番,云恪拜托她将一个相见的时间转告给云忆,号签才刚好叫到丁其羽。买好天禄酒,丁其羽与云恪告辞,带着酒回去给了自己那个新拜的师父。 出来寄个信借个书,没成想发生这么多事,认了个师父不说,还遇到了云忆的兄长。丁其羽拿着新借出来的书,护着怀里的书信,脚下生风,飞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灯前,拿出被捂热的书信,伸手触了触封面上“丁其羽亲启”几个字,是莲儿的笔迹。因为丁其羽这个老师的水平本身就不高,莲儿的字不算好看,却写得非常规矩工整。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满满的六页纸,丁其羽一字一句仔细地读完了全部的内容,叙述的事情琐碎而冗长,条理结构也不够清晰,不过丁其羽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只觉得读它比读辞藻华丽的诗集还要让人痴迷,只想它能再长些,再多说一些家里的事,再多关心两句自己的生活。 丁其羽可以想象得到那个画面。一定是阿娘坐在一旁唠叨,灯下的小姑娘一边记着阿娘说的内容,一边加入自己想写的语句。丁其羽眼眶里含着泪水,嘴角却带着暖暖的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才提起笔写着自己的家书。 这天晚上,丁其羽写了两封家书,一封絮絮叨叨五页纸,寄给了兴城的阿娘和莲儿,一封寥寥几行字,不知道该寄向何处,所以收在了工具包的最里层。 …… 转眼,来到苍桓书院已经快一月了,丁其羽这几日抽着律令课的空闲跑去芸帙楼问了问,和老头交流了一下想法,但老头那里具体的武技套路还没有完全构思好,也着急不来。 这日国史课,丁其羽逼着自己在闹哄哄的课堂上钻研机关术,她最烦的就是国史课,但未晞都来了,刘季平又这么猥琐,虽然未明兄在场,刘季平也非常敬畏将军府的地位,她还是放心不下,所以只能次次到场,每次课后都窝着一肚子的烦躁回去。 刘季平今日一直在陆未明的位子附近、准确的说是陆未明身后的云忆附近晃悠,聒噪的声音搞得丁其羽心烦不已,索性合上书页,专心看他表演。 刘季平一边讲着国史书本上的内容,一边时不时看看云忆,那带着几分隐晦含义的眼神让云忆心下既厌恶又害怕,只得把头埋得低低的,双手紧紧攒住裙角,躲避刘季平目光的恶意调戏。 丁其羽见到这个情景,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刘季平,深怕他做出什么更加有损师德的事情,让云忆受了欺侮。不论是从朋友的角度,还是从对云恪承诺的角度,她都有责任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 附近不少人看出了刘季平的意思,几个纨绔公子哥们笑而不语,不希望刘季平就做到这种程度,反而期待着一场更精彩的好戏发生。赵恬然在不远处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对刘季平猥琐的样子恶心不已,对云忆那软弱的样子也是嗤之以鼻。张知遥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偏过头去不再看向这边。陆未明正撑着脑袋打瞌睡,陆未晞低头专心抄着她借来的琴谱,倒是都没有注意到这边。除了在做自己的事没看见的少部分人,更多的人是冷眼旁观,不敢当出头鸟,堂边侍立的青衣侍都是刘季平带来的,也自然不会说什么。 刘季平果然没有让那几个想看戏的纨绔公子失望,上前一步点点云忆的桌子,说道:“我们常说‘读史以明智’,云小姐是吧?你根据我方才说的,起来说说你对我大乾开国圣君甫元皇帝的理解,他英明神武在何处?” 低着头的云忆心里一颤,抬起头来就看到刘季平邪恶的笑,当着堂下那么多人,又不可能不站起来,无助地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眉头深锁的丁其羽,还是只得咬着下唇听话地站起来,小声磕绊地乖乖回答道:“甫、甫元皇帝知人善任,委以、委以贤者周阔重任,又、又提拔兵法宗师秦由朔…”云忆见刘季平越靠越近,心里的害怕愈渐放大,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嗯,说得不错,还有呢?”刘季平看着眼前胆怯不已的漂亮小姑娘,心下邪火越窜越高,其他的千金小姐们他惹不起,这云忆倒是再三查证都显示她没什么背景势力,也怀疑过她会不会隐藏了自己的背景,但是当朝年龄相符的、需要忌惮的贵胄刘季平都排除了一遍,没有叫云忆的,只能说明云忆根本没什么大背景,可能是拖了书院哪位司学的关系才入了主峰,可这一书院的司学夫子,他刘季平还没怕过谁呢。再加上云忆长相非常漂亮,性格又是个胆小懦弱的,受了欺侮也不会闹出去,刘季平越想越觉得不需要再犹豫,如果不从她这里揩油简直太亏了。 “还有、还有…”云忆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她现在只想躲起来哭一场,一旁的小丫鬟只能愤恨地看着刘季平,替她家小姐着急不已,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帮忙。 刘季平目光里流出淫邪,摆摆手道:“别紧张,云小姐别紧张嘛…”说着,就向云忆探出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4章 第64章破色胆无意惹佳人(中) 云忆往后退开,可是那只手还是向着自己过来了,不自觉抬手攒紧了胸前的衣襟,眼里蓄上了泪水,喉咙也酸胀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先生!”丁其羽实在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喊了一声,“学生有疑惑想请教先生!” 刘季平本来就做贼心虚,被这朗声一喝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了手,反应过来才觉得非常不甘心,头转向丁其羽,心里狠狠咒骂着这个胆敢打断自己的人。 眼中带泪的云忆看着站起来帮她的丁其羽,心里瞬间安定不少,甚至生出一种想躲在丁其羽身后的冲动,有些盲目地相信着,无论发生什么,这人都一定会保护自己的。 丁其羽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她旁边快睡着的陆未明被吓了一个激灵,眨着睡眼迷茫地看着和刘季平对峙的她。陆未晞也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丁其羽后,目光又转向一脸不满的刘季平和都快哭出来的云忆,结合方才断断续续听到的话语,似乎懂了什么。几个想看戏的纨绔公子心下遗憾不已,皆是一副怏怏的样子。赵恬然皱了皱眉。张知遥回过头来,投向丁其羽的目光中闪过阴狠。 刘季平很想发作,但是眼前这个臭小子是陆二少爷的伴读,那边陆小姐目光里警告和不悦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只得压制着怒火问道:“你,有什么疑惑?” 丁其羽弯腰从几案上拿起国史书,从陆未明身后绕过,走到刘季平面前,强行插在了他和云忆之间,让刘季平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丁其羽指着国史书上的一处说道:“先生刚才重点讲了开国圣君战胜前朝亡国君主宏泽帝的原因,却没有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宏泽皇帝失败的原因,先生说‘读史明智’,学生才疏学浅、史书读得甚少,所以想请教先生,宏泽帝一生做得最错的事是什么,导致他最后落得亡国丧命的下场?” 刘季平眼中闪过不屑:“哼,这还用问?宏泽帝昏庸无道,酒后误把贵人当贱民,出言侮辱前朝盟国的摄政王广贺王,广贺王从此怀恨在心;战时,初出茅庐的兵神秦由朔一腔热血投奔于他,却受尽白眼冷遇…”他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眯着眼盯着眼前这个少年。 丁其羽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如此,先生说得对,没有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就敢出言不逊,更是对有潜力有才能、日后必成大器之栋梁视而不见。这样昏庸糊涂,落不着好下场也是应该的。”丁其羽合上了手里的书,朝刘季平虚行一礼,低着头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学生受教了。这确实应该让我们每个人都引以为戒,先生说是不是呢?”这一段大乾开国之初的历史正好丁其羽闲来无事当成小说读过,云忆的身份未明兄都摸不清,料想刘季平应该也对此有疑惑,就算云忆真的不是什么贵胄,以后她和云恪能不能成大器谁又能料到呢,借这段历史来警醒这个猥琐男再合适不过了。 刘季平沉默半晌,打量着丁其羽,他确实不敢确认云忆的身份,方才也是‘色’令智昏,听丁其羽这么一警告,理智占领了上风,万一云忆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自己不就完了?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越过丁其羽的肩膀看了一眼后面惊魂未定的水灵姑娘,那副惹人疼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痒不已,却不敢再做什么,只能把所有愤恨和不甘都加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刘季平从喉咙里应出一声:“嗯。”转身往堂上走,一边严厉地说道,“不过,这内容我在上一堂课中讲过,你却丝毫不知,还在课堂上公然提问,浪费所有同窗的时间,你可知错么?” 丁其羽回头给了云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用嘴型对她道:“没事了,坐吧。”看她乖乖听话坐下,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无所谓地对堂上的刘季平点点头,“是,我知错。”她早就料到刘季平不采取点措施惩罚一下自己,是难消心头之气的。 陆未晞将丁其羽和云忆的神态动作都尽收眼底,虽然她也极其厌恶刘季平的作风、支持丁其羽站出来做正义的事,但丁其羽关切的表情和云忆一直落在丁其羽身上的目光,让她心里滋生出了另一种情绪,有些难受。 “哼,既然知错——”刘季平举起手上的国史书,“下堂课之前,把这书抄五遍呈给我。”刘季平怒火难平,要不是忌惮着陆家,能罚得这么轻?先生罚学生抄抄书,陆少爷、陆小姐总不能有什么意见吧? 下堂国史课在两日后,两日要抄完五遍整本的国史书,不眠不休估计都悬,就算完成了,手不废也残了。丁其羽心下叹息一声,准备点头领罚,周围却同时传来三个声音:“先生!” 陆未明和云忆是着急的语气,陆未晞的语气里则听不出情绪,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陆未晞收回目光,看向堂上的刘季平,继续开口道:“学生也不知道您上堂课讲的内容。先生要罚,就连同我一起罚吧,抄五遍书是么?” 平淡无波的语气,配上淡去了柔情的绝美面庞,在刘季平眼里却明显是隐藏着怒气的表现,刘季平心里咯噔一声:这伴读这么受重视吗?罚他抄个书陆小姐都要生气? “对啊、学生也不知道,先生要罚也带上我好了。”陆未明抄着胳膊跟着自家妹妹附和道。 云忆也想出言相帮,但以她此刻的身份地位,恐怕起不到任何作用,只得忍了言语,绞着绣帕担忧地看了看丁其羽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边的陆未晞,深深的自卑感和无力感袭上心头。 刘季平哪里敢得罪这两位,赶紧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陆二公子和陆小姐都没听见啊,那肯定是老夫的问题了,想必是我上堂课没有说清楚,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那这抄书…” 陆未晞还没说完,刘季平就立刻打断道:“不抄了不抄了,既然不是你们的错,当然不能惩罚了!都不抄了。” 陆未晞点点头,重新拿起笔低头写起自己的琴谱来。 刘季平见状抹了一把冷汗:“我们继续讲学,接着刚才说的…”强行跳过这一插曲,继续往下讲着内容。 丁其羽向陆未晞投去感激的目光,佳人却专心写着琴谱,没有再往这边看一眼。 “哎…”另一侧的陆未明瞥了一眼自家妹妹的侧脸,轻轻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继续补觉去了。丁其羽转过头来也想给他道个谢呢,看到的就是这人的后脑勺,只得作罢。 一堂波折的课结束,丁其羽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就听见身后云忆的声音:“丁公子…” 丁其羽转过身去,云忆已经走到面前,看了一眼丁其羽,低下头行礼感激道:“今天要多谢丁公子,还差点害得你受罚。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我…”云忆有些说不下去,那种委屈和害怕还没有被她完全消化掉,此刻又是涌现出来。 丁其羽摇摇头笑道:“没事,既然答应了你兄长,自然要做到了。”丁其羽对这姑娘软弱的性格很无奈,想起云恪说的话,不知道她从前经历过什么,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这时一旁的陆未晞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云忆又向陆未晞行了一礼:“也、也多谢陆小姐…不然丁公子就该受先生的罚了…”云忆紧张不已,一句话说得声音小、还磕磕绊绊。她这是第一次和陆未晞说话,今日的事情更让她感受到自己与这位将军千金的差距,自己这样的,要做丁公子的朋友怕是根本就不够格,还净给人家添麻烦。 磬儿撇撇嘴,腹诽道:要道谢也该丁公子道谢,你替他道谢做什么?云忆这样一谢,让坚决捍卫自家小姐利益的磬儿觉得好像云小姐和丁公子成了一对儿,自家小姐反倒是帮忙的局外人了。 丁其羽像是听见了磬儿的心声一般,果然向陆未晞谢道:“方才真是多谢未晞和未明兄了,否则那五遍抄下来,我估计是废了。” 陆未晞依旧没有看丁其羽一眼,而是冲云忆礼貌地笑笑,启唇道:“云小姐客气了,未晞没帮上什么忙。” 被无视的丁其羽心里纳闷,面上显出几分失落,未晞怎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啊… 陆未明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被周围隐隐的、奇怪诡异的氛围弄得难受极了,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云忆面对丁其羽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让路过的赵恬然郡主怎么看怎么反胃,走过她背后的时候忍不住就用胳膊狠狠撞了她一下。云忆没有防备,惊呼一声,向前踉跄一步,小腿正好撞上了桌角,重心彻底偏离,竟是直接扑进了丁其羽怀里。突然冲进怀里的柔软让丁其羽有点懵,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下颚被她的额头装得生疼,双手下意识地接住了怀里的人。 待反应过来,丁其羽立刻松开了放在她肩背处的手,有些慌张地瞥了一眼陆未晞,扶着云忆的肩膀把她拉出自己的怀抱,松开手略显尴尬地问道:“云小姐,你没、没事吧?” 云忆为自己的失礼脸红不已,心跳得飞快,微微地摇了摇头,谁知刚才那一下,桌角撞到了她受过旧伤的小腿,一失去支撑就是一阵刺痛,“嘶——”云忆痛吟一声,又不受控制地落入丁其羽的怀抱,钻心的疼痛更让她下意识抓紧了丁其羽胸前的衣襟。 这下丁其羽更尴尬了、为难不已,但是见怀里的人疼得额角都渗出了汗,最终心里哀嚎一声,重新扶上她的肩膀,硬着头皮问道:“受、受伤了?” 云忆的小丫鬟上前,万分焦急地说道:“方才撞那一下肯定撞到了小姐以前的旧伤了!”小姐今日还要受多少委屈才算停啊! 本来心里就不太开心的陆未晞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垂眸收敛了目光,转身对磬儿道:“走吧。”然后迈步就走。磬儿狠狠瞪了丁其羽一眼,也跟着走了。陆未明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碍于还有外人在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长叹一声跟上陆未晞两人的步伐。 “哼,装得倒挺像!”赵恬然蔑视了云忆一眼, “郡主,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未晞离去的背影让丁其羽又着急又无奈,心里窝着火,对这个惹是生非的罪魁祸首,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丁其羽,你帮陆未晞也就罢了,你还要帮她?你就故意跟我过不去是吧?!”赵恬然瞬间被她这个恶劣的态度被点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5章 第65章破色胆无意惹佳人(下) 丁其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定定神,不想与赵恬然争辩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眼前的问题,然后向未晞认错去!丁其羽对一直在努力想从自己怀里站起身的云忆说道:“别动了,不是有旧伤么?我送你。”说罢扶着她的胳膊支撑着她身体的重心,转身弯下腰,拍拍肩膀,侧头道,“上来。”用的是没商量的语气。 云忆攒紧了衣角犹豫片刻,还是听话地由丁其羽的胳膊引着趴上了她的肩膀。丁其羽背起她,很轻松地就站了起来,感受了一下背上的重量,不禁感慨这姑娘还真挺瘦弱的。无视掉撒泼的赵恬然,径直就从赵恬然身边走出了学堂。 赵恬然又一次在丁其羽这里吃瘪,说实话,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对她这么无礼的人,愤怒、怨恨夹杂着委屈都涌上心头,喉咙酸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惜这里不是她的王府,她再怎么愤怒也拿丁其羽没什么办法。 “需要去看书院的大夫吗?”走出学堂,丁其羽问背后的人。问出口了才觉后悔,不用想也知道,这姑娘肯定会回答“不需要”。 云忆摇摇头:“不、不用了,我的住处有伤药,回去上点药应该就可以了。” “算了,还是去一趟吧。”丁其羽说着,直接背着她往为首年学子专设的医堂快步走去,心里回想着未晞转身离开的场景,惴惴不安,这回怕是惹未晞生大气了,该怎么哄她才好啊… 云忆见丁其羽已经往医堂走了,只得小声谢道:“那麻烦你了…” 她如果不是在丁其羽耳边说的这话,丁其羽估计都听不清。丁其羽面上扯出一个微笑,回道:“没事,不麻烦。” 云忆没再说话,默默趴在丁其羽的肩头,出神地看着丁其羽的侧脸,这肩膀和哥哥的肩膀一样温暖,比起哥哥来,却更多了一种云忆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在里面,让她欣喜、紧张,甚至开始眷恋起来。想起方才国史堂上的那一幕,在自己害怕得就要崩溃哭泣的那一瞬间,也是这个人站了出来、也是这个背影出现在了眼前,替自己挡去了刘季平恶意的眼光和动作,让自己仿佛一下就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云忆略略收紧了掌心处丁其羽肩膀的衣料,侧头虚靠在她肩上,嗅着丁其羽身上好闻的味道,乱了心跳。 到了医堂,丁其羽蹲身放下背上的云忆,扶着她坐下。云忆的小丫鬟叫来了女大夫,云忆抿唇看了看丁其羽,有些犹豫。可惜丁其羽内心牵挂着另一件事,完全没注意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也不知道自觉地“避嫌”。云忆没法,只能红着脸弯腰卷起了裙摆和里面的裤管,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小腿上一大片的淤青格外的显眼。把丁其羽跑飞的思绪都拉了回来,皱着眉感同身受般说道:“嘶——这么严重!” 大夫已经上手医治了,她伸手探了探,疼得云忆不自觉缩回了脚,又被大夫捉住,继续毫不留情地下手,云忆是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丁其羽见状,伸手按在了她肩膀上。从前她妹妹感冒生病要抽血打针,每次都必须要丁其羽按着她肩膀,说是能“给予她力量”,因此丁其羽看到这场景下意识就做出了这个动作。事实证明效果也确实不错,云忆心里得到了不少安慰,至少疼痛在主观上减轻了些许。 大夫探明伤情,起身道:“没有伤到筋骨,可你这腿骨有旧伤,才会这么痛。需要擦上几天活血化瘀的药才能恢复。原来的旧伤太久了,已经没办法治,还是要注意着些才是。要是再受骨伤,恐怕就不容易好了。” 云忆和小丫鬟都是乖乖点头。丁其羽心里叹息一声,这姑娘,到底受过多少苦? 女大夫给云忆开了药。继续由丁其羽背着她回去。回到住处,丁其羽将她小心地放在椅子上坐好,对她说道:“记得及时上药、好好休养。”看了看当下,应该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了,告辞道,“那…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说罢都没等云忆回复,转身就跑了。 云忆张了张嘴,看着她着急的身影,想起之前陆小姐离开的画面,心下莫名地泛起了一阵浓浓的失落感。 丁其羽跑到陆未晞的小院门前,敲了敲门,又听了下里面的动静,确定她们吃饭还没回来。带着几分沮丧,撩起下摆坐在院门前的石阶上,候着人回来。 陆未晞和磬儿回来时,远远就看见那人规矩地坐在门口。要是平时,陆未晞一定会因为她这乖巧听话的样子心下一片柔软,但是此刻看到丁其羽,陆未晞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了方才这人关切地怀抱着别人的画面,心里是满满的酸泡泡和不开心,才不想搭理这人呢。 磬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丁公子拈花惹草的本事不小,小姐生气了,看你怎么办吧! 丁其羽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人,连忙起身两步迎到她们面前:“未晞!你们回来了!” 陆未晞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懒得再看这人一眼,一边等着磬儿开门,一边开口说道:“未晞今日乏了,丁公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得、真的生大气了,都叫自己“丁公子”了,丁其羽心中的小其羽已经躲在角落里开始抹泪儿了,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未晞后面,可怜巴巴地唤着:“未晞…” 磬儿打开院门,让陆未晞进门,自己则把丁其羽挡在了外面,不满地说道:“丁公子,没听到我们小姐说的吗?她累啦,请回吧!”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差点撞到丁其羽的鼻子。 丁其羽抹了一把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无奈望了望天,不死心地又拍响了院门。 “你快回去吧!打扰到我家小姐休息了!”磬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磬儿,你就给我开开门吧!我错了,让我进去给未晞赔罪好不好?”丁其羽隔着门诚恳道。 磬儿翻了个白眼,惹都惹生气了才知道着急,看了一眼正走进屋里的小姐,主仆一条心,必须要惩罚一下门外这个人,拒绝道:“不行,你再怎么敲我也不会开的,别在门口杵着打扰小姐休息了!请回吧!” 然后果真是说到做到,丁其羽再怎么敲门都没人搭理了。丁其羽垂头丧气地收了手,再敲下去估计都要引来护卫把自己强行拖走了。但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吧,凭丁其羽的经验来看,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多半是口是心非的,今天如果真的直接听话走人、而不解释清楚的话,经过一夜的发酵,未晞心里的气怕是只增不减,再扑灭起来可就难了。 丁其羽坐在门口想了半晌,站起来走到院边,判断了一下院墙的高度,不算太高、估计可行,回忆着未晞院子里的场景,寻到一处合适的位置站定,今日只能当一次翻墙硬闯的小贼了。 房间内,妆镜台前坐着的陆未晞静静等了一会,没听见院门再有响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磬儿。磬儿立刻理解到了她家小姐的意思,站起身道:“我去看一眼。”轻声走出了房间。 磬儿悄悄探查了一番,回来对陆未晞道:“小姐,他不在门口了,应该是已经走了。” 陆未晞轻轻“嗯”了一声,移开目光,回过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这么一会就走了吗?心里比起之前的生气,更生出了失落与委屈的情绪。 她身旁的磬儿,在气愤丁其羽一点没毅力的同时,又暗叹小姐这是既惩罚了丁公子又惩罚了自己。 这边丁其羽靠着墙等了一会,张望了一下,确定护卫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再经过这边,借着腿上穿着的机关木甲的弹力奋力往上一跃,伸手攀住了院墙的上沿,费劲地翻过墙沿,看准了墙边那棵树的粗枝,跨到树上,抱住树干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身形。缓了口气,感慨自己这两辈子还是头一次干翻院墙这件事,不过,翻未晞的院子,怎么感觉自己这么像采花贼呢…丁其羽顺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动,眼角余光透过树叶正好看见远处一队巡逻的护卫,丁其羽因为做贼心虚,一个不留神就踩空了,唰地一下就摔了下去—— 屋内的两人一个正失落,一个正叹息,突然就听见院中“哐——”的一声巨响,均是吓了一大跳,两人对视一眼,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磬儿抄起一个小板凳作为武器,警惕地打开了房门走出去,陆未晞也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这一跤摔得丁其羽七荤八素,幸好她踩空的时候已经下了一小半高度,情急之中又抓断了好几根树枝,起到了缓冲作用,否则还不知道要摔成啥样呢。 陆未晞她们走出来,就被这样一幅场景震住了:丁其羽狼狈地坐在树干前,闭着眼龇牙咧嘴地扶着自己的腿,头上的帽子歪了,上面还挂着几片树叶,全身弄得脏兮兮的,周围扬起的尘土还没完全消散,满地都是被折断的小树枝。 陆未晞反应过来,心儿立马就被心疼所占据了,其他的情绪通通抛到了一边,快步上前去在她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想扶又怕弄疼她,只得着急道:“其羽,你摔到哪里了?” 这边还没缓过神来的丁其羽这才意识到未晞已经出来了,还看见了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赶紧收起自己痛苦的表情,喘息两口摇头道:“没事没事,是我太笨了…只是滑了一下,没什么事。”说罢就撑着地忍着屁股和大腿的疼痛想要起身。 陆未晞赶紧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借着自己的力站起来,看她一脸憋着痛的样子,心疼地都要哭出来了,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能走吗?”又转头对磬儿说,“磬儿,快去请大夫来!” “诶、不用不用,我缓一缓就好了,哪需要看什么大夫。”丁其羽坚持不让请大夫,陆未晞也没办法,扶着她小心地在书房的软塌上坐下,把她头上身上的树叶摘下来,才看见她两个掌心都被木刺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吩咐磬儿拿来药和热水,又是为她处理起伤口来。 没想到还没隔多少天呢,就又让未晞替自己处理伤口了,丁其羽心下有些愧疚,目光痴痴地望着眼前低头为她擦药的人。 “你怎么这么傻…”低着头的人儿突然小声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带着点哽咽。 丁其羽听到这声音瞬间就心疼了,也不管屁股大腿痛不痛了,从软塌上起身,双手握住陆未晞的肩膀把她从位子上扶起来,一下就拥入怀中:“因为害怕你生气,因为担心你委屈。”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柔声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陆未晞还是第一次被丁其羽这样拥在怀中,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触感整个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一抹红色从脖颈窜上了耳尖,心如小鹿乱撞,紧张得不行,又对这个怀抱贪恋不已,舍不得推开,于是就乖乖在丁其羽怀里一动不敢动。 丁其羽半天不见怀中人儿有什么动静,低头看见那绯红的耳朵,就知道她这是害羞了,笑意浮上嘴角,乘胜追击道:“晞儿,我错了,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未晞的怒气应该是平息了不少,此时不道歉更待何时? 又是这个称呼…陆未晞再次听到,害羞之余,更多的是欣喜。现在哪还有心思生她的气呀,看她翻墙进来摔成这样已经非常自责自己没有给她开门了,被她这么温柔地哄着心里就只剩下甜蜜和紧张了。但二人还没确定关系呢,陆未晞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吃了味,在丁其羽怀里小幅度摇摇头,嗫嚅道:“没有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6章 第66章柔情暖东院阴谋生 “哦~没有生气啊。”丁其羽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就想逗逗怀里害羞的人儿,故意讨打地说道,“那估计是我中午吃了酸的东西,闻着哪都有醋味。”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你——浑说什么呀!”含义明显的话惹得陆未晞小脸绯红,在丁其羽怀里待不下去了,只想背过身去躲起来。 丁其羽感受到她的挣扎,反而收紧了手臂,调戏了佳人、心情愈发飞扬,脸上的笑意是扩大了不少。 陆未晞挣扎未果还被这人越搂越紧,又羞又气,只得小声抗议道:“你、你放开我…” 丁其羽低笑两声,怕惹了心上人恼羞成怒,终于是乖乖地松了手、退开一步坐回去,还把手伸到她面前可怜兮兮地说:“晞儿,继续上药吧,这好疼的~”其实手上的伤还好,主要是屁股和腿疼得不行,但是这么摔一跤换来未晞的消气和温柔相待,还是非常值得的嘛。 陆未晞咬着唇和丁其羽对视了片刻,两人一个眼里是含羞的控诉、一个眼里是满满的无辜。陆未晞很快败下阵来,看其羽这可怜的样子,羞恼也发不出来了,只得红着脸点点头,坐下默默为丁其羽上着药。 半晌,手上的伤口处理好,陆未晞已经勉强恢复了淡定,拉着她的袖口让她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关心道:“那么高摔下来,还伤到哪里了吗?” “额…没有,没伤到别处了。”总不能给未晞说摔了个屁股蹲儿,你给我揉揉屁股吧,丁其羽自动脑补出那个画面,有点脸红。 陆未晞看到丁其羽脸红,似乎理解到了几分,也跟着脸红了起来,把门外的磬儿叫进来,让她拿来治疗跌打的药酒,递给丁其羽,一边忸怩地嘱咐道:“这个是跌打酒,你、你自己回去抹上,或者让二哥帮你,能好得快些…” 丁其羽被看穿心思,更尴尬了,接过跌打酒,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 陆未晞瞥见丁其羽被划破的衣袖,伸手指着她的袖子道:“你的袖子破了,我给你补补吧。” 丁其羽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你还会补衣服?!”未晞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居然会补衣服!丁其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完全不敢相信。 “我们家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哦,女红这点小事还难得到她吗?”磬儿接口道,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 陆未晞见丁其羽一副下巴都要掉地上的吃惊样子,心下好笑,这算是给了其羽一个惊喜吗?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红学得很值。陆未晞让磬儿取来针线,转头对着丁其羽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个,你得先脱下来…” “哦哦,好的。”丁其羽从惊讶和惊喜中回过神来,听话地把外衫脱下,递给陆未晞,上身白色中衣外套着的木甲骨架露了出来。 陆未晞和磬儿瞧见皆是新奇不已,磬儿直接好奇地问道:“呀,丁公子你身上这些木架子是干什么用的呀?” 丁其羽摸摸手臂上的木甲,笑着解释道:“这个是我的新发明,能让我打架更厉害哦!” 这个解释让两人忍俊不禁,磬儿揶揄道:“我看呐,你回头得再给它装一对儿翅膀,翻起墙来就不至于摔下来啦哈哈~” 丁其羽被这丫头的调侃噎住,向陆未晞发出求救信号,可惜陆未晞反倒觉得磬儿说得非常有理,也不帮她,手里挑选出颜色相衬的线,穿好针为她缝起衣袖来。 话题就此揭过,丁其羽专注地欣赏着未晞一针一线为自己缝补衣裳,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此生,若是能娶她为妻,再有、再有属于我们的孩子…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陆未晞被丁其羽盯得脸红不已,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细细为她将划破的地方补好,心儿也渐渐沉浸于这美好的气氛里,不禁憧憬起一些画面来,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那人,看见那深情的目光,勾起了唇角。此生,若能和其羽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吧… 陆未晞缝完,丁其羽拿过来仔细瞧了半天,从外面是一点撕坏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忍不住啧啧称道,迫不及待地穿上外衫,心里就像刚得了一件新衣服那么开心,那嘴角压不住的笑意,让陆未晞的目光也漾出了如水的柔情。 丁其羽看天色不早,未晞的气也消了,空空如也的肚子有点饿,拿上跌打药酒,对陆未晞告辞道:“未晞,时间不早,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先回去啦。” 怎么又变回“未晞”了…是因为磬儿在场吗?陆未晞如是想着,不好再留人,又担心她身上的伤势:“你腿上有伤,我送你回去吧。” 哪有让未晞送自己回去的道理?丁其羽果断拒绝:“不了不了,我好得很,这就走了。”说罢就强撑着、像没事一般快步离开。 强撑到出了院子,立刻变成了跛子,一瘸一拐地去公厨吃了晚饭,回到住处脱下裤子才看见腿上的挫伤和大片的乌青,一边用未晞给的药酒抹着乌青的部位,一边暗叹着自己没有做“采花大盗”的天赋、人生第一次翻墙就摔得如此狼狈,还被未晞逮了个正着。 丁其羽自己受了腿伤,每每抹药的时候便会想起云忆的伤,那个胆小内向、受尽苦楚的姑娘,让人放心不下。一连几天,丁其羽碰到她的时候都会关心询问一番,所幸云忆那天没有伤到筋骨,用了药之后恢复得也快,丁其羽的腿还没好呢,她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丁其羽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转眼已来到苍桓一月,按照惯例,众学子来苍桓一月时,书院都会组织一次游春,主要是乘坐画舫游览桓湖。 第二日一大早就要出发,丁其羽收拾好自己要带的东西,在书房里和陆未明闲聊。 “未明兄,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哦,你要争取机会在曲小姐面前好好表现哈!这么久了,看你没什么进展啊。”丁其羽玩笑道,顺手剥开一个橘子,分给陆未明一半。 陆未明接过橘子,苦着脸:“哎…我也想有进展啊,但我跟她聊不到两句话就会把她气走…” 丁其羽被橘子酸得皱起了鼻子,闻言笑道:“哈哈——你就顺着她嘛,曲小姐性子比较要强,跟她相处的时候你得以柔克刚~多迁就着。但是面对别人的时候,又要让她看到你的气魄、果敢。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陆未明也被酸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急切地竖出大拇指:“羽、羽弟,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难怪能追求上未晞了!” 丁其羽耸耸肩:“诶、我可还没追求上未晞呢…我刚刚那分析也只是纸上谈兵,看得明白、说得轻巧,做起来可不容易。” “唔…我知道啊…要是我有你一半的耐心和细心就好啦。”陆未明苦恼自己总是不经意间就惹她生气,不是这里搞错了就是那里又没顾上的… “呵呵,你就尽你的所能对她好就行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嘛,你要让曲小姐喜欢上独特的你啊。” 陆未明这个“新手”和丁其羽这个“半罐水”在这聊了近一个时辰的情感问题,才各自回房歇息养足精神准备明日的游春。 同一时间,距离陆未明住处不远的一个小院里。 “……行程路线之类的,都拿到了吧?明日的游春,是最好的机会。”坐在烛火边的张知遥对垂手站在身前的人说道。 “少爷,您真的…决定要对她动手了?”张知遥的伴读张成抬起头确认般地向张知遥询问道。 “嗯。不除掉他难消我心头之恨。”张知遥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愤恨地说出这句话。他心仪陆未晞很久了,这次在苍桓再一次见到,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得到陆未晞。如果不是那个叫丁其羽的横插一刀,陆未晞早就是自己的了,怎么可能还像现在这般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张成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额…可是,就这么除掉会不会有点可惜?”少爷从前对陆小姐是那么地迷恋,如今确定陆小姐对他无意,便起了杀心,万一少爷只是一时冲动,之后追悔莫及怎么办?陆小姐那么漂亮一个美人,就这么除掉,未免太可惜了吧。更重要的是,陆小姐身份尊贵,万一哪个环节出了不可控的岔子,事情败露,这后果谁都兜不住啊… 张知遥闻言“哐”地一声狠狠捶在桌子上,吓了张成一个激灵:“可惜?!本少爷何曾如此狼狈丢人过?!自从他出现…全是因为他!”说着抬脚狠狠踹在张成腿上,“你居然还觉得可惜!” 张成吃痛,立刻跪在地上磕头道:“少爷息怒,小的知错了!”想起这段时间少爷每每望着陆小姐时,眼中露出的怨恨目光,想是积怨已深。主子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劝呢?自己这主子对奴才的狠劲儿自己是了解的,横竖都是死,只能把事情尽量办好了,明日的行动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就算计划失败,只要请来的那人消失,也不会有人查得到幕后的策划人是谁。 “知错了还不把事情办好!”张知遥怒气稍减。 张成把头埋得低低的,闻言赶紧回道:“是是!少爷之前吩咐的,小的都记着呢。人已经让刘老爷找好了,保证可靠,办完事之后,这人就会从苍桓书院消失。” “表舅没有细问你?”张知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小的编了个理由,刘老爷没有细想,也就信了。至于找的那人,是我亲自去谈的,刘老爷不知道我们具体说了啥,那人更不可能泄密,就是、就是花了点钱…”言下之意很明显。 “哼,钱不是问题,只要事办好。”张知遥扯出一个冷笑,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掏出一沓银票倾身拍到张成怀里,“明天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差错。下去吧。” “是,一定不会让少爷失望的。”张成又磕了个头,退出房间,准备再细细想想计划有没有什么思虑不周之处。 张成具体的计划张知遥完全没关心,他觉得对付区区一个伴读而已,不需要自己再多费什么心思,就全权交给张成去办了。他们二人主仆多年,一起干过的坏事不少,都自认为与对方还是有点默契的,所以密谋计策、说得隐晦,却万万没想到互相理解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翌日清晨,众人在南书院大门外的空地集合,空地上已经停满了专程接送学子上下苍山的小型马车,四人一辆马车、自由组合。丁其羽和陆未明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让陆未晞、曲若晨与她们的两个小丫鬟组成了一辆车,不然怎么安排都有闲杂人等会与两位小姐同车,还不如果断地把闲杂人等留给自己。 丁其羽两人与一个不熟的公子拼了车,心思都飞到了另一辆车上,一路无话、气氛沉闷,到达山脚码头,皆是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呼吸新鲜空气。 陆未晞她们的车明显先到一步,等丁其羽和陆未明到达的时候,她们已经下车了。陆未明撇着嘴,之前计划着要向羽弟学习,抢着扶若晨下车呢,这下计划也泡汤了。丁其羽无意间瞟到他的表情,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与曲小姐有关,想想就觉得好笑不已,憋着笑低声鼓励道:“未明兄,今天多多努力哦!” 书院准备的画船停靠在码头,画船很大,有上下两层,外观上看起来并不华丽,却显得古朴内敛。随行的青衣侍们都已经各就各位,就等着这些公子小姐们上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7章 第67章畅游春画舫险象现 张知遥远远看着这边的几个人,陆未晞脸上温柔的笑容是显得那样的刺眼,但是一想到那个惹人嫌的伴读就快要消失了,张知遥心情又好了不少,转头与张成交换了一个眼色,便不再看向几人。 负责带学子游春的司学和几个青衣侍清点齐了人数,引着大家上船,众人上得船来,便分散在一楼的甲板上,一楼的甲板栏杆边上设有固定住的木台、木桌,可供人坐下休息、欣赏桓湖的风景。 画船缓缓驶出小码头,书院的日子选得不太巧,今日是个天公未开颜的阴冷天气。不过苍山桓湖的景致是阴晴皆相宜的,在这种带着点肃杀气息的天气里,湖光山色少了些明媚和温暖,却多了几分素雅而宁静。 不少才子闺秀被景色所感染,吟诵起了诗词赞叹着眼前的美景,陆未明也鼓起勇气挤到曲若晨身边跟她说话去了。 丁其羽没闲工夫去关心别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默默将身前的佳人顺便连同着周围的风景收入眼中。那美丽的人儿站在栏杆边,纤手轻轻搭在栏杆上,湖面的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起她鬓边垂落的发丝,也柔和了她完美的侧颜。她目光眺望着远方,唇角微微上扬,柔情就这样款款淌入了丁其羽的心里。 丁其羽上前一步,站在她身侧,看向她正在眺望的方向,不禁吟道:“胜日寻芳‘桓’水滨,无边风光一时新。” 陆未晞心情颇好,侧过头来笑靥盈盈地问道:“其羽也觉得这景致秀美吗?” 丁其羽也转头对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说道:“嗯,风景是挺美的,不过嘛…我倒是觉得人比风景更好看呢~” 陆未晞闻言,白皙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别开头去也不搭理丁其羽。心里羞恼这人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正经。旁边的磬儿憋着笑,看她家小姐被丁公子调笑简直太好玩啦。 游船按着提前制定好的路线行驶着,一些人看了一会风景就进到了一楼的船舱里,书院邀请的戏班唱起了曲子,青衣侍们奉上茶果,公子小姐们三两成群地聊天听戏,整个氛围活跃而轻松。 陆未明陪着曲若晨进了船舱。陆未晞倒是没有进去的意思,听着里面喧闹的曲乐,她更想在这开阔的甲板上吹吹风赏赏景。 丁其羽自然得以未晞为中心了,方才惹恼了佳人,又温声柔语地扯了好些别的话题才哄得未晞忘了方才那一茬重新搭理她。谈话之间,丁其羽忽然想起那个总是形单影只的人来,不自觉回过身环视了一圈,找到了不远处的云忆。不过出乎丁其羽意料的是,云忆正和另一位叫不上名字的小姐聊着天。 目光不期而遇,本来还带着浅笑的云忆霎时变得紧张了起来、心跳也提了速,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只得立刻避开了丁其羽的目光。 丁其羽笑笑,对她的反应丝毫不在意,看来云小姐认识新朋友了嘛,心里挺为她高兴的,也不必担心她一个人会孤单了。 幸而丁其羽这一系列小动作没被未晞发现,否则她刚刚哄回来的佳人估计又要闹小情绪不理她了。 桓湖有碧波千顷,刚来书院那天走的一段水路就已经可见一斑。今日乘坐画船细细游赏,湖水山岛,听着青衣侍在一旁介绍一路的奇观景致,让佳人在侧的丁其羽怎么都看不腻烦。画船偶尔经过一些能够明显看出水在流动的地方,算是应证了桓湖其实是一条河流的事实。 下午,甲板上介绍景色的青衣侍指着船行的方向说:“诸位同窗可以看到前方有一片山岛群,此段长度不短,为桓湖水流最为湍急的一段,且水势奇特,支流暗涌众多,水涡不时而出,带着激湍向四方支流奔涌。先帝游赏桓湖时特将此段取名为“千流”,寓意苍桓为大乾各地输送人才栋梁,学子遍及天下。”青衣侍介绍得尽职尽责,不过现在甲板上就只剩下寥寥几人了,绝大部分人都陆陆续续进了船舱。 这边陆未明从船舱里出来找到丁其羽,拉着她的胳膊说着:“羽弟,快过来帮我个忙!”又回头对陆未晞歉然笑道,“未晞,羽弟我先借走一会,很快就还给你!诶不过,你怎么没去二楼呀?若晨她们那些小姐都被请上去了。” 陆未晞忽略掉兄长的调侃,摇摇头道:“没有人来叫我啊。” “哦哦、那估计是没找着你,若晨刚刚都被叫上去了。”陆未明推测道。 丁其羽打断他的啰嗦:“知道曲小姐被叫上去了,不用一遍一遍地说啦,要我帮什么忙快走呀。” “嘿嘿、来来来。看你急的,最多耽误你一小会和未晞相处的时间~”陆未明拉着丁其羽进了船舱。 隐在暗处的张成正准备用计划里的方案引开丁其羽呢,没想到陆未明直接就帮他完成了这个艰巨任务,暗道一声“天助我也”,跑上了二楼去找事先安排好的人下来将陆未晞单独“请”出来。 磬儿见她家小姐默默赏着风景,笑吟吟地提议道:“小姐,不如磬儿上去看看曲小姐她们是不是在二楼聚会吧。”谁知道二少爷啥时候把丁公子还回来呢,小姐一个人坐在这也怪无聊的~后面半句倒是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脸上揶揄的意味十足。 陆未晞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准是又在嘲笑自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去吧。” 磬儿得令跑上了二楼。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青衣侍从上面下来。 这个青衣侍回头看了一眼磬儿的背影,加快了下楼的脚步,远远看见陆未晞一人坐在栏杆边,心想这陆小姐直接就落了单,倒是省事不少,担心跑上去的磬儿不一会就会下来,他飞快跑到陆未晞身边,行礼道:“这位小姐,女同窗们都在二楼聚会,在下特来请小姐上楼。” 陆未晞站起身来,担心丁其羽一会出来找不见人,想先去说一声。一旁的青衣侍见她迟疑,侧过身挡住她往船舱里望的眼神,复又问道:“小姐?” 陆未晞不好意思让人久等,决定上去之后派磬儿下来给丁其羽带个话。冲青衣侍礼貌一笑,跟着他快步上了楼。 上到二楼来,甲板上没有人,但从一楼纷杂的喧闹声中隐约能听到二楼船舱内传来的女孩子们的欢笑和丝竹管弦之声,谁知那青衣侍却带着她沿着甲板径直从船舱边走过。陆未晞皱了皱眉,疑惑道:“她们不是在船舱里吗?” 青衣侍没有回头,低声回答道:“是,但是船舱的门在后面。” 这边磬儿从另一侧的舱门出来,下了楼去找陆未晞,在刚才的地方却没看见陆未晞的影子,一楼甲板上只剩下那位介绍风景的青衣侍还坐在船头,磬儿以为小姐进了船舱找丁公子他们,刚走到门口,丁其羽正巧从里面开门出来。 丁其羽见她一个人过来了,问道:“磬儿?你怎么过来了?” 磬儿没看见陆未晞的身影,也疑惑道:“小姐她没跟你们在一块吗?” 丁其羽皱起了眉头:“没有啊,她不是在甲板上看风景么?” 磬儿也有些着急了:“我方才去了一趟二楼,回来的时候就没看见小姐!” “别急,她可能自己到别处去了,我去问问。”丁其羽嘴上安慰着磬儿,其实自己心里反倒很着急,怕未晞只身一人被那些纨绔公子欺负,跑到坐在船头的青衣侍身边问道:“这位同窗!请问方才这边坐着的那位小姐去哪了?” 那位青衣侍回忆了片刻,答道:“应该是被一个青衣侍请上楼去了。” 另一边,此刻带陆未晞走的青衣侍故意放慢了步伐走在她的身侧,陆未晞已经察觉不对,停下步伐,转身想要离开。青衣侍后退一步封住她的去路,看着她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陆小姐,门在前面,你这是想去哪呢?” 陆未晞并不答话,现在可以肯定这人别有目的,而自己也正处于危险之中。 为了避免陆未晞的小丫鬟找过来,青衣侍不敢耽搁太多时间,威胁道:“陆小姐,快走啊,还是说,你想要我强行拉你走?” 陆未晞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判断着现下的形式,一楼的曲乐声太过喧闹,二楼的船舱隔音效果又很好,大声呼救的话估计没有人会注意到,反而容易让歹人狗急跳墙。强行逃跑的话,自己就更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了。见青衣侍伸手要来强行拉自己,陆未晞避开他的动作,转身向前迈步:“不需要,我自己会走。”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拖延时间了,磬儿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找过来的,还有其羽… 青衣侍胁迫着陆未晞走到船舱后的甲板上。陆未晞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问道:“说吧,带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青衣侍冷哼一声,袖中的匕首露出寒光:“陆小姐,抱歉了,有人想要你的命。哎…你这么漂亮的美人,我也不想下手的。” 陆未晞直视着面前的歹人,开口道:“那人给了你多少酬劳,将军府可以加倍给你。”表面上是沉着冷静,可被攒紧的裙角和背后浸出的薄汗却昭示了她此刻心下的不安和紧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8章 第68章诡计成逐浪救佳人 青衣侍手握匕首逼近陆未晞,陆未晞死死注意着他手中的匕首。如果磬儿还有其羽不能及时赶过来的话,自己只能在这人出手的瞬间试着搏一搏了。 青衣侍听了她的话表现出一丝迟疑,但口头承诺哪里比得上已经到手的银子?而且他本来应好好在书院求学,是家里穷途末路了才会接下这么一票事,绝对不能节外生枝:“做人还是得讲诚信。”青衣侍咬着牙,望了一眼陆未晞的身后,“我既答应人家在先,自然不能失了约!”说罢紧握匕首,挥起锋刃直向陆未晞刺去,陆未晞早就防备着他的突袭,后退几步,将将避过他的第一下攻击,后背已经撞上了栏杆,退无可退,眼看着歹人一击不成又要扑上来刺第二下,陆未晞只能撑着栏杆向一侧飞快转身,想从歹人身边逃开… “未晞!”“小姐!”“咔——”丁其羽和磬儿暴起的喊声与一声木梁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在二楼的船舱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才匆匆来甲板上寻人,却不想一赶到就碰上这个场景:不知为何,陆未晞撞到的栏杆整个断裂开来,她完全来不及稳住身形,跟着栏杆一起坠了下去。看见这一幕的几人都被震住了,歹人还高举着匕首,见有人赶来,慌忙从船的另一侧跳下了船。 丁其羽大脑轰的一声,根本来不及管那个歹人的去向,只知道她的未晞掉了下去,冲到栏杆的缺口处,看见陆未晞水中挣扎的身影已落在船后,丝毫没有犹豫地,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就纵身跃入水中。 一眨眼的工夫发生了这么多事,磬儿已经被吓傻了,脑袋里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小姐!”跑到断裂的栏杆边上,水里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影。她双腿一颤,瘫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涌出来,忽然又用袖子胡乱抹了脸上的泪,嘴里喃喃重复着“救小姐,要救小姐…”,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几步跑下楼去。 丁其羽一入水中,被湍急的流水呛了好几口才浮出水面,找到已经与自己有些距离的那个身影,死死咬着牙,拼了命地往那边游,眼底只有她的影子、心里重复着她的名字,未晞、未晞,晞儿…一定要救她,一定不能让她出事!! 陆未晞完全不会游泳,但她在落水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丁其羽,她相信其羽一定会来救自己,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撑一会,再撑一会…心跳越来越快,恐惧感铺天盖地般地席卷而来,身体越来越掌握不到浮起的要领,在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间,她只能保持住一口呼吸,心里喊着那一个名字,其羽… 快到了,就快到了,眼看着离她越来越近,水面上却突然失去了她的身影。陆未晞沉了下去,丁其羽的心也跟着一沉,猛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使出了平身最快的速度向前游去,从背后一把环住那个正在下沉的人影,用力将她带出水面。 陆未晞被呛到了不少水,重新接触到空气的她,抱着穿过自己腋下、环在自己胸前的手剧烈地咳嗽着。被反作用力压入水里的丁其羽在她身后浮出水面,感受到未晞紧紧抱着自己的手,知道她心里害怕,收紧手臂,让她背靠上自己,一边踩着水,一边安抚道:“晞儿,别怕,放松,没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丁其羽柔声的安抚果真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陆未晞听到这声音心儿一下子就靠岸了一般,渐渐安定下来,咳嗽也逐渐平复,紧张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些许,想要更靠近她,奈何她在自己身后,只能侧过头靠在丁其羽的脖颈处,颇为虚弱地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会来…” 丁其羽见她放松下来,抬头望着四周的情况,画舫已经不见了踪迹,想是她们两人被急湍冲入了支流,四处都是水中山岛,河水正不断带走身体的温度,体力也正在飞速地消耗着,只能顺着支流的流向找一处最近的地方先上岸再说。 带着一个人游泳本来就有些吃力,再加上这里果然如之前介绍的那般四处“水涡暗起”,时不时就冲得你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又得再换另一个目标。丁其羽全凭着毅力和怀里未晞的温度游上了岸,才放开抱着陆未晞的手臂,翻身仰倒在岸边喘着粗气休息。心里定了不少,终于救到了人,无比庆幸自己学了游泳和救援知识,否则怕是要痛心终生了。 稍微缓过来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丁其羽抬眼看向默默跪坐在一旁等自己的未晞,原本简单的发饰已经散开,长发披在肩背上,发梢正在滴水,她下意识抱着手臂,冷得纤瘦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却还是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丁其羽心疼不已,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针鸡血,坐起来将她拉入怀里,问道:“很冷吗?” 丁其羽现在是陆未晞全部的依靠,未晞平日里再从容大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劫后余生的她此刻只想躲在丁其羽的臂弯里、被其羽的气息包围,完全顾不上什么害羞矜持了,顺从地依偎进丁其羽的怀里,伸手回抱着丁其羽的腰,感受到包裹住自己的体温,竟破天荒地小声说道:“有你抱着我…便不冷了…” 丁其羽的心因为这句话乱蹦了好几下,激动而又悸动,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侧头在她耳边,带着尚未平静下来的喘息回道:“那我、我便不松手了,一、一直抱着你。” 陆未晞没有回话,只是同样收紧了环在丁其羽腰间的手臂,用行动来回应她。 未晞此刻就是丁其羽全部的动力来源,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丁其羽在精神上“满血复活”了,身体上的任何不适都可以从主观上被忽略掉。 丁其羽揽着她站起来,观察了一下四周,她们已经被冲到了很细的支流处,周围的山丘岛屿不少,不过长得都差不多,远处也丝毫看不见船的影子,等船上的人一个岛一座山地找过来救援她们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已近黄昏,且不说晚上林子里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动物,春寒料峭,两人全身湿透,在这水边干等着显然是不可取的。 “未晞,天色不早,我觉得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找个避风的地方先待一宿,等明日天亮再做打算,你觉得呢?”丁其羽征求怀里人儿的意见。 陆未晞靠着她点点头:“嗯,夜里不能在这里待着。” “那我们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山洞之类的。”丁其羽说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弯腰将陆未晞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陆未晞身体一下腾空了,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攒住她的衣襟,待反应过来丁其羽已经迈开了步子,红着脸拒绝道:“其羽,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的。你这样太累了,体力、要省着…” “方才,才说好了要抱着你不松手呢。”丁其羽上扬了嘴角,虽然很累,但是心里乐意。 幸福感漫过心头,但陆未晞实在舍不得她如此:“放我下来吧,搂着、就行了,不用这样抱…” 毕竟确实得节省体力,丁其羽闻言也不再坚持,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子一样甜,“听话”地放未晞下来,把她搂在怀里,让她可以借着点自己的力道,带着她向林子里走去。 丁其羽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现在也只能希望好运眷顾,能让她们赶紧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陆未晞靠在她的臂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思索片刻,仰起头开口说道:“‘山阴迎风多穴谷’,其羽,我们再往林子里走一点,距离水边远些,循着风向更有可能找到山洞。” 丁其羽一听,瞪大了眼睛低头对上正望向自己的人儿,惊喜道:“你还懂这个?!” “嗯,之前在书里看到过…”陆未晞被丁其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找山洞的这句诀窍是她之前在《行军策》上读到过的。 “那按你的方法,咱们试试看!”丁其羽心情飞扬,未晞的才情远远不止琴瑟诗赋嘛,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儿啊~ 按照陆未晞说的方法,加上点好运的成分,两人入了林子不久就寻到了一处洞穴。丁其羽看到山洞那一刻,激动得大脑一热,抱着未晞就往人家脸上亲了一口,还一边说着:“我的晞儿果然厉害哈哈!” 陆未晞瞬间脸红到了耳朵尖,手捂着脸上被丁其羽亲过的地方,转身把脸埋进了她的肩膀,万分羞涩地糯糯道:“你、你干嘛呀…” “额…”丁其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啥,心虚之余又发现未晞的反应可爱至极,而且也没生自己的气嘛,自己这便宜占得爽快呀!心里窃喜,面上扯开话题:“我们进去吧~”尾音带着点压不住的笑意。 陆未晞也不敢再提这一茬,两人进到洞里,有些阴冷,丁其羽想着总得生个火取暖才是,两人都还是衣裳湿透、风中颤抖的状态,没有热源的话,冻不死回去也得病一场。但是怎么生火?现在她们根本没有生火的工具,这让丁其羽有点头大,从来没试过这般原汁原味的野外生存,难道真的要学燧人氏钻木取火? 洞内的地上有一些枯叶柴草,丁其羽手上松开,往前一步,想过去看看。谁知怀里的未晞感受到丁其羽这个动作,深怕她离开似的,下意识地往她怀里缩了缩,收紧了抱在丁其羽腰间的手臂,还捉住了她腰上的衣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9章 第69章愁生火佳人出妙计 反应过来的陆未晞,对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害羞不已,立刻松了手要从她怀里出来,却被其羽一把按住,只听其羽还在自己耳边说道:“我错了,说好不松手的。” 陆未晞红着脸低着头推了推丁其羽:“还、还是先想办法生火…” 丁其羽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好吧,生完火再抱~”说罢便放开陆未晞,上前几步蹲下,捡起一截小树枝,又有几分苦恼,“可是…难道真的要钻木取火?” “那个,可以做一把‘起火弓’。”身后的陆未晞出声。 “‘起火弓’?是什么?”丁其羽今日这是第二次被陆未晞惊到,站起身回到她身边问道,“快说说看,我按你说的来。” 陆未晞因为离开丁其羽怀抱的温暖,被身上的水汽和阴冷的环境刺激得有些微颤,嘴上却解释道:“嗯、‘起火弓’就是一种弓形的生火工具,需要一根能够弯曲的木棍和一根绳子、或者一根韧性好点的草应该也可以。木棍是弓臂,长草是弓弦,然后把起火弓的弓弦绕在另一根小木棍上,下面垫上一块木板和一些易于燃烧的草木屑,这样来回拉动起火弓、带动着小木棍旋转,就能点燃下面的草木屑。可能就是你说的‘钻木取火’?” 丁其羽理解到了她说的意思,眼前一亮,右拳锤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不不不,我说的那个办法是用手钻,估计天黑了都看不到什么火星子!你这个好,效率肯定不是一个档次的呀!”丁其羽说着,看到佳人的颤栗,有些心疼,脱下自己外面的长衫,披在她身上,虽然杯水车薪,也聊胜于无吧。 长衫一脱下,丁其羽穿在里面的木甲骨架露了出来,一边说道::“就按你说的,得抓紧时间生起火来才好!” 一边找到机括的位置把木甲骨架上的小弹刀弹出来,然后动作熟练地整个拆了下来,握在手里,“现在去找材料,你跟我一起吧。”洞里没生上火,感觉比外面还要阴冷几分,不如让未晞跟着自己一起找材料了。 陆未晞拢了拢虽然湿透却带着些许丁其羽体温的衣服,点点头:“自然是要跟你一起去找的。” 两人走出洞外,一起寻找起火弓生火的材料,丁其羽识得木材,要找能做弓臂的木棍轻而易举,挑好了一段一指粗的树枝,小弹刀两下把它砍下来,削去上面的小枝丫,握在手里试了一下弹性,感觉合适,弓臂的材料算是找好。回过头就见陆未晞弯着腰伸出手要拔地上的长草,丁其羽吓得一惊,立刻出声制止道:“诶!未晞,你别动手,有些草边缘锋利得紧,伤到你的手怎么办?”两步走过去,把她想□□的长草用弹刀割下来,“这种事情我来做,你就在旁边指挥指挥就行了。” 陆未晞心里一甜,这人真是时时刻刻都能心疼着自己,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小声道:“我想帮上忙…” “你提出的这个办法,已经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咯。你现在就当监工大人就是了,我来出体力~”丁其羽试了一下长草的韧性和表面的粗糙程度,应该还行,不放心地又割了好几根。又去找容易被点燃的木材做钻木的钻头。 “那你手里找好的东西我替你拿着吧。”陆未晞心疼丁其羽一个人忙来忙去,总想帮上点忙。 丁其羽闻言,看了看她带着渴望的小眼神,仔细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材料,确认没有倒刺棱角之类的,才递到了她手里,然后看着她因为帮上了忙绽放的盈盈笑靥,觉得纵然现在身处困境也是幸福的,只因为有她在身边。 丁其羽找好干燥的小木棍,顺手就将一头削成了锥形,举在手里,朝未晞问道:“除了这些还需要什么?” 陆未晞想了一下:“嗯…还得有一块有凹坑的小石板,在上方按住旋转的木棍,直接用手的话肯定会受伤。” 丁其羽理解到她的意思,立刻点头立正道:“好的,未晞长官!” 调皮的样子让陆未晞忍俊不禁,也只有这种时候,陆未晞才能感觉到其羽只有十四岁,比自己还小两岁呢。其羽平时表现出来的、稳重周全的思虑和细心体贴的性格却总是让自己想要完全地依赖,让自己想做个被他照顾着体贴着的小女孩。 两人一起,很快就找到了可以用的石块,陆未晞说道:“最后就是一块木板,要宽一点的,最好上面有个空洞,能将小木棍转出来的木屑漏到下面,引燃下面垫的草木絮。这好像不太好找…” 丁其羽思索片刻,灵光一闪,拍了一下大腿:“这好说!我有现成的!”说着就伸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想要脱下外面的裤子。 “呀!你——”陆未晞惊呼一声,立刻背过身去,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丁其羽动作停顿,尴尬不已,也赶紧转身,红着脸歉然道:“抱、抱歉,一时情急…”懊恼自己又忘了身份。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多了一分黯然和忐忑,思绪被身后传来的喷嚏声打断,不能让未晞再受凉了,丁其羽加快动作,卸下穿在里面的木甲,大腿处的骨架正好是一块带倒角通孔的木板,重新穿好裤子,将木板拆下,回头发现未晞还是背对着自己低着头。丁其羽拿着木板走过去,轻声问道:“未晞,这种木板可以吗?” 陆未晞这才抬头,快速扫了一眼丁其羽,见她已经穿戴整齐,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许的同时,又暗恼自己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呀,收回注意力,接过木板肯定道:“嗯,这个应该可以。” “好!那我再弄点柴禾回去,这个我在行。”丁其羽说罢立刻开始打柴,因为要让火堆燃烧更加持久,细长的柴禾是不可取的,得用粗点的木头,没有柴刀斧子,只有一把弹刀,饶是打柴经验丰富的丁其羽也有些力不从心,但是看着未晞因为寒冷一直微微颤抖的身体,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弄到柴禾。弹刀砍了好几个缺口,手掌的虎口也有震裂开来的趋势,终于弄到了她能拿的极限体积的柴禾。 两人回到洞穴,丁其羽用石头圈出一个圆形,把柴禾架好,做成一个小火堆。按照未晞说的,在制作弓臂的木棍两头各挖出一个环形凹槽,将长草牢牢地固定上去,做出一把“起火弓”,弓弦绕上尖头小木棍,将木板通孔下面垫上易燃的草木屑,半跪在地上,一脚踩着木板的另一头。木棍的尖头处对准通孔,一手拿住弓臂,一手用石块按住木棍上方。快速来回拉动起火弓,带动绕在弓弦上的小木钻飞快旋转,尖头摩擦着木板。 来回拉了几十下,木板和小木钻的尖头就开始发黑冒烟了,丁其羽手上不停,一边啧啧称奇,要是按她想的用手搓来钻木取火,估计两只手搓肿了也冒不了烟。不少带着火星的木屑从孔里掉落到下面的草木絮上,丁其羽把木板扯开,捡起那团表面发黑冒烟的草木絮撕开露出里面的火星子开始吹气,吹了半天,烟倒是冒了不少,都把丁其羽呛咳嗽了,还是没燃烧起来。 “诶、还不够,再来!”丁其羽小小抱怨一句,又摆好架势,甩了甩有点发酸的胳膊,皱着眉头鼓着腮帮子开始重复刚刚的动作。 旁边的陆未晞看到她可爱的表情动作,心里都柔成了水,丁其羽偶尔表现的孩子气总能触动她心里面最柔软的地方。 估摸着这次应该够了,丁其羽捡起草木絮,“呼呼”吹了几口,火苗一下就窜了出来、差点烫到手,丁其羽吓得一哆嗦,嘴里却惊喜地大喊着:“成了!”赶紧把它扔到柴堆上,上方铺的细枝很轻易就被引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成功生了火,两人都是对着火光展开了笑容。 丁其羽从地上跳起来,弄了点杂草铺在火堆旁边足够暖和却又不会被火星子溅到的位置,拉着陆未晞坐下。陆未晞一感受到温暖,就又不自觉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两人的衣服虽然不再滴水了,但仍旧是里外透湿,寒气混着水汽,双重的折磨。春天比不得盛夏,湿透的衣服怕是一夜都穿不干。 丁其羽把自己之前卸下来的木甲骨架拾起来,在火堆边支成了一个木架子。陆未晞疑惑地看着她做这一切,不知道她要干嘛。丁其羽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对陆未晞说道:“未晞,衣服这样湿着穿肯定会生病的。额、我先把我的上衣放这上面烤干,然、然后你穿着我的衣服,再把你的衣服烤干。这样行吗?”下半身的话就只能算了,能暖和一点是一点吧。 陆未晞听她这样提议,不禁想象到某些场景,脸色有些绯红,不过其羽的提议确实很有道理,若不弄干衣衫,恐怕两人回去都免不了病一场。虽然不好意思,心里却是信赖其羽的,考虑片刻便小声同意道:“嗯。就按你说的吧…” 丁其羽征得同意,解着自己中衣上的衣带,心里感慨着这算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光膀子示人了,还好是示给自己未来老婆看,也算稍有安慰。某人已经自以为是地把未晞与她未来老婆画上了等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0章 第70章两心倾洞夜温情融(一) 知道丁其羽是要脱衣服,虽然男子露个上半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陆未晞还是抿着嘴唇偏过了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丁其羽跨过心里那道坎,反正因为谢必安的咒术和药材,这上身现在是什么看头也没有,丁其羽脱下了内里衬着绒的中衣,赤/裸的上身果真与一般男子无异,血质特殊外加长期锻炼的她不光个头长得高,身材也是很不错的,胸口处有一个一指长的伞状黑紫色印记显得有些抢眼。不过现场唯一的看官陆未晞正死死闭着眼,什么也没看见。 把衣服在架子上晾好,丁其羽冷得打了一个哆嗦,不过这种冷却比穿着湿衣服那种湿气侵袭的刺骨感觉反而更能忍受。但未晞是不可能这样光着身子的,就只能等着自己的衣服干了再说。丁其羽抬头发现未晞正偏着头闭着眼,这可爱到引起人“欺负欲”的表情,反倒让丁其羽觉得自己光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丁其羽估计了一下柴禾的用量,刚刚带回来的柴禾可能不够用一个晚上,外面的天还没有黑,趁着这会,该再带点柴禾回来才是。走到陆未晞面前蹲下,用手指摸摸她的下巴,引得未晞缩了缩脖子,丁其羽忍不住调笑一句:“呵呵,光着的是我,晞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说罢又摆正语气,“我看柴禾可能不够,趁着天色还不暗,我再去附近弄一点。你就在这等我回来。” 陆未晞一听其羽要留下自己独自离开,也顾不上其他,睁开眼伸手拉住丁其羽的手,急切道:“我也一起去!” 丁其羽果断拒绝:“不行,这里暖和,你乖乖待着,而且,我一个人行动起来更快。我就在洞外附近找,很快就回来。” 陆未晞的小请求被驳回,见其羽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只能打消跟着一起去的念头。虽然目不斜视,还是能看见丁其羽赤/裸的上身,她低下头轻声问道:“可是,你、你这样出去,不会冷吗?” “我跑着去,运动着也就不冷了,这就去咯。你记得把头发也烤烤。”丁其羽轻轻摇了摇自己被她拉住的手。 陆未晞反而将她的手掌抓得更紧了些:“那你快点回来…”语气带着些不安。陆未晞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过,一向从容大方的她,有一天也会变得如此依赖一个人。 丁其羽最享受被心爱之人依赖的感觉,凑上去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侧脸,承诺道:“好。很快回来,我也是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在这太久的。”说完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捡起了地上的另一把新弹刀,快步走到洞口,摸着自己平坦的胸口犹豫了片刻,才跑了出去。 陆未晞用冻得冰凉的手指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露出了一个羞涩又甜蜜的笑,眼巴巴地望着洞口,盼着那人能快些回来。 丁其羽脚下生风,手上动作不停,运动着也确实不算特别冷,心里倒是因为没穿上衣而难受得紧,这算不算变相地达到了竹林七贤刘伶那般以天地为衣裳被褥的放浪形骸、旷达境界了? 为了让未晞安心,丁其羽效率极高地往洞里送了好几趟柴禾。估摸着这些柴禾怎么着都够了,外面也天色昏暗了,她才把弹刀放到一边,摸了一下烤着的衣服,还是有些湿,走到未晞身边对她说道:“把这件外衫也拿下来烤一下吧。” 陆未晞没有拒绝,摘下拢在身上的丁其羽的外衫,让丁其羽拿到一边晾起来烤干去了。披了这么久突然脱下,陆未晞冷得又开始战栗起来,丁其羽走到她身边坐下,不由抗拒地将她捞到自己腿上侧坐着,用自己的身躯把她整个包裹住,紧紧抱在怀里。 被赤着上身的其羽这样亲密地包围在怀里,陆未晞吓了一跳,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触碰到的每个地方都是其羽温热的肌肤。 感受到她因为害羞而有些挣扎,丁其羽伸手把她的头轻靠上自己的肩膀,柔声哄道:“别动,说好了要抱着不松手的。才脱了外衫,别冻坏了。” 陆未晞的紧张因为这温柔的言语稍微平息下来,两只手没处放,只得交握在一起放在自己的腿上。赤/裸的肌肤虽然让她害羞不已,但其温暖程度也是不言而喻的,陆未晞渐渐恢复心跳之后,就对这怀抱产生了依恋。她微微仰了仰头,看向丁其羽的侧脸问道:“那你呢?你冷不冷?” 丁其羽闻言,笑着反问道:“怀里抱着个软软暖暖的小暖炉,你说我冷不冷?”其实不冷才怪,不过温香软玉在怀,心是滚烫的嘛… “我是小暖炉,那其羽就是、嗯…是大袄子。”陆未晞回道,因为这个比喻而有些开心。今日让她害羞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她与丁其羽的亲密程度也是飞快往上蹿,面对丁其羽这种程度的调笑都能应对上一两句了。 “哈哈,未晞说的没错。我就是未晞的大棉袄、大毛毯、厚被褥。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你冻着。”丁其羽笑得开怀。 陆未晞心里甜甜的,又觉得其羽的话语有些美中不足,往丁其羽怀里贴近了些,提出自己的小意见:“我…我不喜欢你叫我‘未晞’了。” 丁其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却故意装傻道:“那不叫你未晞叫你什么呀?” “你、你知道的…”陆未晞不好意思说出来。 “嗯?什么?我不知道啊?难道要叫你陆小姐?那多见外呀!陆姑娘?那更不行了吧…”丁其羽继续装傻,不着边际的称呼说个没完。 “你——你故意的!”陆未晞打断她的碎碎念,对这人的装傻是又羞又气,侧身扑进丁其羽的怀里,手抱上了她的腰侧,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撒娇般地说道,“你、你就知道欺负我…”说完就觉得脸烧得慌,心里蹿起羞怒的小火苗,面对着送到唇边的肉,竟是张开小嘴就咬在丁其羽肩膀上。 丁其羽对未晞的撒娇心动极了,瞬间就舍不得再使坏欺负她,肩膀上痒痒麻麻的感觉直传到心里,她抚着未晞的背道:“好~不欺负晞儿了。这样叫,你可喜欢?我的晞儿?” 陆未晞闻言收了口点点头,粉唇触上那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偷偷吻了吻,靠在丁其羽肩上不说话,唇边是甜甜的笑意,就喜欢被其羽唤作“晞儿”。丁其羽的呵护真的让这个大方温柔的佳人,成了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啊… 丁其羽想起未晞遇险的事情,有些后怕,问起前因后果来:“晞儿,之前在船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未晞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丁其羽听过之后不禁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如果自己晚一刻找上去,后果不堪设想…与未晞讨论了一番可能的元凶,没有证据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担心激起怀里人儿的不安,丁其羽收住了话头,不再讨论。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低头间,陆未晞发现了丁其羽手臂上的伤痕,伸手轻抚着那凹凸不平的纹路,心疼道:“这就是上次当值受的鞭伤吗?” 丁其羽闻言瞥了一眼手上那条难看的疤,撇嘴道:“嗯,是的,这么看着真难看啊。”异世可没什么去除疤痕的手段,这条疤痕怕是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了,不过幸好是在手上。 “这么长的伤口,该是有多疼啊…”陆未晞心疼更深了几分。 丁其羽摇头:“没事了,早就不疼了,还多亏了晞儿找的大夫呢。” 本是一句感谢的话语,不想却让陆未晞多了几分自责:“我那时…该去看看你的…” 听着她自责的语气,丁其羽赶紧打断道:“晞儿已经派来了大夫,还一直牵挂着我的伤势,这已经足够了。”望着跳动的火焰,丁其羽岔开话题道,“晞儿,你是怎么知道这‘起火弓’的做法的?” “嗯、也是书里面看到的。”陆未晞确实被她岔开了注意力,如实回答道。 “是什么书里面会讲到这个啊?还有山洞那个。”陆未晞乖巧的态度激起了丁其羽的坏水,凑到她耳边说道,“我的晞儿懂这么多,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嘴唇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佳人的耳廓。 “也没有懂多少,恰好看到过而已…”陆未晞侧了侧头躲过她的触碰,“在《行军策》和《秦公韬略》里面都看见过。” 丁其羽听到答案震惊不已:“哇,听起来都是兵书啊!原来晞儿熟读兵法~不愧是将门之女啊!” “不能叫熟读兵法,只是看过一些而已…”陆未晞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丁其羽知道她肯定是谦虚了,也不戳破,附和道:“幸好有晞儿看过这些,不然估计他们找到咱们的时候,我俩已经成冰雕了。晞儿真是我的福星呢。” “冰雕是什么?”陆未晞好奇道,总是能从其羽那里听到新鲜的词句。 “哈?冰雕啊,就是冬天用冰块雕刻成的各种各样形状的雕像呀。”丁其羽耐心解释着。 陆未晞想象着冰雕的样子:“那肯定很漂亮~其羽会雕刻吗?” “嗯?我没试过诶,不过我堂堂木匠小学徒,雕个冰块估计也是难不倒我的哈哈!以后有机会试试去。”丁其羽故意自信满满地吹着牛皮。 “嗯,什么都难不倒其羽的。”陆未晞倒也非常捧她的场,想起一些事情又继续说道,“其羽连日月星辰的运转规律都知道,好多小姐都夸其羽是大才子,想要与你相识交流呢…” 丁其羽嗅到空气里冒出来的一点酸味,乐呵呵地说道:“可是其羽大才子不想认识别的小姐姑娘,只想和陆将军家的三小姐认识,只想和她的晞儿在一起呀。其他小姐们的盛情怕是只能辜负了~” 一席话是甜到了陆未晞心里去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鼓起勇气伸手完全回抱上丁其羽的腰,紧紧贴在了她的怀里,在心上人耳畔含羞细语道:“晞儿也…也只想和她的其羽在一起…” 丁其羽听到未晞的话语心里一悸,感觉所有的温情都被她激发了出来,也加大了抱着她的力度,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身体一般。 这样亲密无间的相拥,感受到怀中的柔软,丁其羽的思维有点跑飞。强行拉回自己偏离轨道的思绪,丁其羽找着新的话题:“今夜是吃不成东西了,晞儿你饿不饿?”突然想起这一茬,自己的肚子是空空如也的,未晞是不是也饿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1章 第71章两心倾洞夜温情融(二) 陆未晞摇头:“不饿,之前在河里喝水都喝饱了。”说着松开了抱在丁其羽腰间的胳膊,从她怀里退出些许,带着担忧的神色看着她,小手轻柔地抚上了丁其羽的肚子,“你肯定饿了吧,一直都在忙这忙那的,消耗了很多体力…” 丁其羽本来就有些躁动,这下因为她的动作瞬间僵直了身体,心里有一点火星迸溅而出,赶紧伸手捉住了那只正在作乱却不自知的小手,与她十指紧扣,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我也不饿,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不?有晞儿在这里,十天不吃饭也无所谓哈哈。” “净胡说些什么呀…”见丁其羽还有力气打趣自己,陆未晞也不想关心这人饿不饿了,复又窝进她的怀里,嘴角却因为她的甜言蜜语不自觉地上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轻声细语地聊着悄悄话,山洞外早已夜幕降临,林子里是一片寂静。两人只听得到彼此的声音,只看得见彼此近在咫尺的容颜,此刻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晞儿,现在还冷吗?”丁其羽一掌托着未晞的两只小手,未晞的手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凉。 “你抱着,不冷。”陆未晞摇摇头。 “你这衣服还是湿的,就算不冷,穿着也难受吧?”丁其羽伸手去探一边架子上烤了许久的衣服,发现已经基本干了,“晞儿,这干了,你换上吧。” “我不冷,你后背都是凉的,你穿上吧。”陆未晞心疼道。 丁其羽故意露出一个坏笑:“我更不冷了,你的衣服得烤烤,我穿了这件衣服,难道晞儿愿意像我现在这般光着身子?呵呵,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啦…” “你!”陆未晞捂住她的嘴巴,羞恼地嗔道,“你乱说什么啊?” 丁其羽笑着哄道:“好好~那我不乱说了。晞儿快换上干衣服。”嗡嗡的声音从陆未晞的指缝里传出来,把陆未晞抱到旁边铺的薄草垫上坐好,站起身来取下架子上的两件衣服给她,“你换吧,我到洞口去看看。你换好了叫我。” 陆未晞看了一眼洞口,犹豫片刻:“你、你就在火堆边…背对着我就可以了,洞口会冷…”她的脸颊有些烧红,又小声补充道,“我相信你的。”她对丁其羽是完全的信赖,她的其羽,一直都是正人君子的。 丁其羽愣了一下,也看了看洞口,估计确实会很冷,点点头同意道:“好,那我在这等你,换好了叫我。”走到火堆的对面那侧,背对着陆未晞盘腿坐下,怕未晞不好意思脱下内里的衣服、继续受凉,于是说道,“上身全部的湿衣服都要换下来哦,否则肯定会入了湿气受凉。”说完便撑着脑袋望着洞外发呆,却不自觉地想象到一些画面,心跳有几分加速。 陆未晞望了一眼她的背影,也背过身去,按丁其羽嘱咐的,红着脸换上了丁其羽的衣服。 可惜丁其羽老老实实对着洞口,倒是没辜负未晞的信任,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在篝火的噼啪声中,那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她耳朵里显得格外突兀,脑海里不断自动浮现而出的朦胧画面,让她有点坐不住。心里的火星隐隐有燃烧出明火的趋势,闭着眼默念《心经》,抓着自己膝盖处的布料,额角都渗出了汗。 陆未晞忍着羞意,把自己的衣衫和那件绣着“凤穿牡丹”花样的肚兜在架子上晾好,又把架子挪到距离两人方才坐的位置远远的地方,才出声叫丁其羽:“其羽,我已经好了,你回来吧。” 正想入非非的丁其羽被她唤回现实:“哦、嗯,好!”丁其羽一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走到陆未晞身边,此刻的未晞穿着大了一号的衣衫,如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背上,脸颊被火光映红,显得柔媚而诱惑。 丁其羽咽了咽口水,在自己之前的位置坐下,突发奇想,没有直接去抱她,而是拍拍自己的腿,对她说道:“来,晞儿。”心里猜测晞儿估计不会顺着自己的坏心眼吧。 陆未晞害羞而为难,踌躇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向前,在丁其羽震惊的目光中,双手扶着丁其羽的肩膀侧坐在了她的怀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已是羞怯难当,却倔强地环着丁其羽的脖子,在她耳边说:“是你说的,要抱着我不松手…”说完之后才把脸颊埋到了丁其羽颈窝里躲起来。 丁其羽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心跳如擂鼓,全身的热血都被点燃了一般,这般害羞又大胆的晞儿让她有点吃不消啊。心爱之人的投怀送抱太过刺激,这次轮到她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非常后悔自己引火自焚。 陆未晞稍微平静些许,发现丁其羽呆呆地没了动作,与她分开些许,露出半张脸悄悄瞅着她,见她望着火堆怔怔出神,不禁问道:“其羽,你怎么了?” 丁其羽听到未晞的问话,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侧过头想回应她,眼神却不经意间落到她的领口处,沿着她白净的颈项,到达锁骨,再往下,看见若隐若现的曲线,呼吸陡然一滞,嘴边的话语噎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动直接开闸决堤。 其羽转过来却迟迟不说话,陆未晞顺着她变得深沉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这不合身的衣服领口敞开了不少空间,泄出隐隐的春光,陆未晞心儿一惊,立刻伸手压住自己的领口,躲回了丁其羽的怀抱,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藏起来。 丁其羽双手抚上了未晞的腰背,低声唤道:“晞儿。”声音有些沙哑。 怀中的人儿因为她的触碰而僵直了腰背,过了许久,才听见细细的声音从颈窝处传来:“嗯。” “晞儿。”又是一声轻唤。 “嗯…”陆未晞的声音更加微弱飘忽了。 “晞儿。”丁其羽不把她唤起来就不罢休似的。 “嗯?”陆未晞终于抬起了头。 “晞儿…”丁其羽痴痴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鼻尖萦绕的,是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目光越来越痴缠、越来越炽热,慢慢向她粉嫩的樱唇靠近。 陆未晞意识到丁其羽想做什么,心跳瞬间又提了速,这样深情而专注的目光,让她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所以她不想躲开,而是顺从地闭上了双眼。当丁其羽微凉的薄唇触碰到她柔软的嘴唇时,那紧闭的双眼颤了颤。 丁其羽不想吓到她,所以吻得很温柔,凝视着她轻颤的眼睫,用自己的唇勾勒她柔和的唇形,然后小心地契合在一起。 两道呼吸交融,陆未晞闭着眼,被吻着自己的人牵动着所有的感官,这一刻的心跳和呼吸,全是因为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压住领口的手,环上了丁其羽的脖颈。 洞外的月华流淌进来,洞内的柔情也将将溢满,跃动的火焰在洞壁上映照出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难舍难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2章 第72章两心倾洞夜温情融(三) 丁其羽听到她请求般的话语,心里升起浓浓的心疼,自己怎么可以对从小就知书识礼的晞儿做出这样逾矩的举动?自己怎么舍得让她承受这样的无措和害怕?丁其羽仰着头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炽烈褪去不少,作恶的手松了力道,从未晞的领口出来,然后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满心愧疚地自责道:“对不起晞儿,是我太冲动了。” 陆未晞面色绯红,咬着唇拢好自己的衣衫,缩在丁其羽怀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捉着领口的布料,也紧紧抵着自己依旧止不住乱跳的心儿。那侧的丰盈还有其羽掌心的温度,像一处滚烫的热源,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烫红了她的全身。陆未晞知道,其羽是因为心疼自己所以最终忍住了,其羽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吧。她并不是讨厌其羽的触碰,她只是害羞、害怕,还有从小学习的礼法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事情,如果能和其羽走到一起,在成亲之后,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义无反顾地交给其羽… 两人依偎着彼此,一个平息着冲动,一个恢复着心跳,洞内一时间沉默无话、安静非常。 过了许久,胡思乱想的丁其羽才打破沉默,突然开了口:“晞儿。”她的目光捕捉着篝火里时不时炸出来的火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其羽,你会如何?” 陆未晞正放空思维试着忘掉方才的事,闻言,不明白丁其羽为何会有此一问,她皱起了眉头,从丁其羽怀里坐起些许,带着疑惑道:“什么叫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其羽呢?” 丁其羽笑了笑,唇边漾出的一点苦涩陆未晞并没有注意到:“随口一问而已。闲聊嘛…” 陆未晞没有想到别的什么原因,摇摇头说:“我想象中的你就是真实的你,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丁其羽有些泄气,如鲠在喉,却又没有勇气袒露心声,只能顺着她的话:“嗯。我明白。”想了一下又补充问道,“那…未晞能接受违背世俗礼法的事情么?” 陆未晞闻言,又一次红了脸,以为丁其羽说的是方才那样的事情,躲开她的视线靠上她的肩膀,小声地答道:“礼法不可废…” 丁其羽默然点头,心里多了一分失落,收拢了环着她的臂膀。这样的相拥能持续多久?这回的遇险,会不会是此生和她最亲密无间的一次经历呢?在陆未晞看不见的地方,丁其羽的眼眶有点湿润,不禁吟诵道:“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低头对上未晞的目光,“晞儿,这诗中的伊人,说的大抵就是你这样的女子了。”这样的晞儿,我最终能追求到吗? 陆未晞听到了熟悉的音节,好奇地问道:“这诗里,有我的名字?” 暂且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丁其羽整理了一下心情,柔声答道:“是呀。正是晞儿的名字,这首诗表达的是追求所爱伊人的艰难。”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陆未晞重复一遍,摇了摇头,“有些凄婉惆怅,还是‘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的寓意好些!”她想要与其羽有凤凰谐飞的结局。 丁其羽不置可否:“呵呵,只怕要经历了‘道阻且长’,才能求得‘凤凰于飞’了。这么说来,我和晞儿的名字还挺有缘的呢。”还没等陆未晞回答,丁其羽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头吻了吻陆未晞的唇角,退开一点距离认真看着未晞明亮的双眸,“晞儿,我喜欢你。” 陆未晞注意力随着丁其羽撤走的嘴唇而动,羞涩地抿抿自己被亲吻过的嘴唇,才猛然反应过来丁其羽说了什么,心儿突地一颤,不过这次她不想再逃避,鼓起勇气想开口回应丁其羽的表白。却被丁其羽一把拉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丁其羽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的淡香,闭上了眼:“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希望此生,我们不会错过彼此…”语气里全是虔诚。 幸福感因为丁其羽朴实却真诚的表白在心里弥漫开来的同时,陆未晞也察觉了丁其羽言语里隐藏的不安,于是用力地回抱住她,回应道:“其羽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们一定不会错过彼此。我…我也是喜欢你的…” 虽然晞儿是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才会如此斩钉截铁,但是丁其羽听到她终于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感情,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开心和激动,所有的阴霾都因为她的那句“喜欢”而烟消云散,丁其羽低下头去给了她一个绵长的深吻。陆未晞也没有拒绝,顺从地接受了丁其羽缠绵的深情。 一吻之后,陆未晞伏在丁其羽的肩头,小嘴微张喘着气,红着脸小声抗议道:“别、别老是这样嘛…” “嗯?晞儿不喜欢我吻你吗?”丁其羽知道她是害羞,但就是想逗逗她,所以故意这么问。 “不是不喜欢…”陆未晞声如蚊蚋,“是不要老是这样,我、我…”会害羞…后面半句噤了声,不过那省略的词句丁其羽很容易便猜到了。 “好~听你的,不‘老是这样’,‘时不时这样’就行了,先让晞儿习惯了,咱们再变成‘老是这样’。”丁其羽越说越觉好笑,直接笑了出来,“晞儿放心,我会忍住的。” 陆未晞被丁其羽笑得颤动的肩膀和调戏的言语惹得羞恼不已,一拳轻捶上她的肩头,嗔道:“你又欺负我!” 丁其羽伸手接住她落下的拳头,与她亲密地嬉闹了一会才道:“好了,不欺负晞儿了。晞儿睡会吧,我抱着你,明天才有体力出去。” “你会一起休息吗?”陆未晞坐起来,问得一脸认真。 “我?当然是守夜啦。”丁其羽看她这副惹人爱的样子,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那我…也陪着你。”陆未晞又靠回丁其羽怀里。 “你不用陪着我,晞儿累坏了我会心疼的。至于我嘛,我以前经常通宵,一晚上不睡觉根本不算什么。”丁其羽夸大了事实,从前搞科研的时候,她也是挺注重自己的身体的,为了守护发际线,一般都早睡早起,只不过偶尔会因为不可抗的因素而通宵不休息。 “那你后半夜叫醒我,换我来守着你…”陆未晞了解丁其羽,了解其羽对自己的疼惜有多么浓厚深重,估计其羽就算答应了多半也不会这么做,但就是抱着一点小希望,希望其羽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 “哈,好~快睡吧。”丁其羽爽快的答应。 陆未晞反而撅了噘嘴,这态度,多半答应了也是白答应的:“那也不能现在睡,等我的衣服干一些了,你穿上衣服我再休息。不然你就冻坏了。” “你先睡会,我看着衣服,干了叫你。”丁其羽提议。 “不,干了再休息,我还不困。”陆未晞才不相信其羽会叫自己,“你冻坏了,我…也会心疼。”后面那句很小声,还是被丁其羽的耳朵捕捉到了。 晞儿这是开始对自己说情话了吗?丁其羽心里甜蜜,也不勉强她了:“那好吧,那晞儿就再陪我一会。” “嗯。你刚刚说你以前经常整夜不睡觉吗?为什么呢?你来大乾之前是做什么的?”其羽那时还不到十四岁,应该不会整夜不休息地做事情才对呀,陆未晞有点疑惑。 “额?”随口夸张的说法怎么也被晞儿给揪住了?丁其羽只得解释道,“我以前也是个书院学子啊,一直一直读书,可惜还没来得及完成学业,就阴差阳错来了大乾。之前有时候学业繁忙,晚上就会没时间睡觉。呵呵,告诉晞儿啊,我两岁就进入学堂了哟~”丁其羽为了不让未晞纠结于“通宵”的事情,扯出了新的话题。她也不算瞎说,她确实两岁就进了幼儿园的小小班… 陆未晞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两岁就入了学堂?两岁那么小能学什么呀?” “哈哈,学唱歌跳舞做游戏呀,在我们那里,父母平时没时间照顾的孩子,都会被送到小小学堂。小小学堂的老师会照顾孩子们、会给孩子们讲故事、带大家做游戏。”丁其羽笑着解释。 陆未晞听到丁其羽说“父母没时间照顾”,有些心疼,爹爹虽然军务繁忙,但娘亲是一直陪着自己成长的。心疼的同时又觉得那样小小的其羽一定很可爱乖巧:“那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很听话懂事了?” 未晞不知道的是,虽然丁其羽的父母工作忙,但从来没有疏忽于对她的关注和教育,一点也不曾缺席她的成长,记得丁其羽上大学之后,有一次给家里打电话,无意间说起了她小时候爱看的动画片,妈妈连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几集奥特曼里面那几只怪兽的名字都还能说出来,瞬间就戳中了丁其羽的泪点,对妈妈的用心感动不已。 丁其羽哈哈笑道:“我还记得小学堂的午饭特别特别难吃,我每次都吃不饱,然后我就哭诉着要回家吃饭。所以后来我外公外婆总是第一个来接我回家,稍微晚一点我就会发脾气!” 陆未晞想象着小小其羽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莞尔一笑:“其羽还会闹脾气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3章 第73章两心倾洞夜温情融(四) “呵呵,小时候我其实挺老实,就会跟家里人闹闹情绪。记得那会老师每天都会拿一箱玩具出来给大家分着玩,好玩的都是先到先得,我从来都抢不过别人、只能玩压箱底儿没人选的东西。后来我抢都懒得去抢了,但是看着别人手里好玩的玩具,我也羡慕呀,所以我选择回家让我爸…爹娘买哈哈~”所以丁其羽的好脾气是天生的,只不过小时候是彻底的“软柿子”,后来懂事了、养成了是非观念之后,面对对自己好的人和自己想要好好对待的人,她可以做到最大程度的包容体谅,脾气好到没话说;而一旦有别的什么人欺负伤害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也可以表现出绝对的强硬。 陆未晞忍俊不禁,在丁其羽怀里绽放了一个开心的笑容:“你小时候居然这么老实呀?” 想起儿时的回忆,丁其羽打开了话匣子:“何止呢!小时候别人打我,我也不知道还手的,有一次有个同学打了我几拳头,正好被老师看见了。我爹娘当时借给老师家里不少钱,所以老师对我特别的好,于是她抱起我来、教我‘要还手’,但是我不愿意,她居然还拉着我的胳膊去打人家哈哈。” 陆未晞抿唇笑道:“其羽幼时真的好可爱~”可惜自己没能陪其羽一起经历他的童年,其羽那时候甚至都不在大乾呢,陆未晞不禁有些遗憾感慨,“可惜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丁其羽闻言,想到了她从小到大拍的好多好多照片,爸妈说要记录她们的成长,所以经常都会给她和妹妹拍照,洗出来存放在影集里。可惜一切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谢必安施咒抹去了,不知道爸妈看到影集里缺了那么多照片,会是什么想法呢?压下心里瞬间涌出来的些许伤感,丁其羽伸手将陆未晞的葇荑包裹在自己掌心,一边说道:“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从前的彼此,缘分却让我们邂逅了现在的彼此,更不会错过未来的彼此。”认真说完这句后,丁其羽带上了笑,“以后,还会有可爱的小宝贝,说不定会像我小时候…不不、要像晞儿,肯定比我小时候可爱乖巧多了!” 丁其羽大胆的设想又让陆未晞红了脸,热热的脸颊埋入丁其羽的肩窝,小声说道:“你说什么呀…谁、谁要…”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心里却想象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正趴在其羽怀里、好奇地听着自己弹琴的画面。画面里的小人儿听着听着突然咯咯笑了起来,陆未晞想着想着也在丁其羽的肩窝露出了一个甜笑。 又谈笑半晌,丁其羽见怀中人面露疲色,想伸手探一探未晞的衣服,可是未晞把自己换下的衣衫放得很远,丁其羽根本够不着:“晞儿,已经很晚了,我去看看你的衣服干了没。”说完便准备把她抱到一旁。 “我、我自己来!”贴身的衣物怎好让其羽去看?陆未晞迅速起身,取来了自己的衣衫,贴身的衣物被裹在了外衫里,将衣物抱在胸前,在丁其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了。 这副可爱的模样让丁其羽暗自发笑,也站起身来问道:“干了吗?” 陆未晞点头:“嗯,干了。” 丁其羽走近一步,伸手摸了摸被她紧紧抱住的衣衫,看着她含羞的样子就格外动心,温柔大方的晞儿,如今只会为自己一人露出如此羞怯的女儿态,这让丁其羽只是想想便觉得很幸福。丁其羽抬手抚上了陆未晞的脸颊,又探过头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才凝视着她带着羞意的双眸道:“嗯,那晞儿快换上吧,换上就该休息了。”说罢就走到了之前等她换衣服的位置,背对着火堆坐下了。 陆未晞快速换好衣服,拿着丁其羽的衣服走过去,将中衣披在了丁其羽肩头,丁其羽回过头来,伸手捉住肩上的衣料和还没来得及撤开的柔荑,冲未晞笑得温暖:“换好了?” “嗯。”陆未晞也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丁其羽起身,套上中衣,发现自己这衣服已经带上了未晞身上的淡香,这样,算不算是与晞儿间接地肌肤相亲了?丁其羽低头系着衣带,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衣衫换好,虽然裤子依旧湿着,但是已经暖和许多。丁其羽背靠岩壁,怀抱佳人,轻轻拍着怀中人纤柔的肩膀:“晞儿,快睡吧。” 在这一日里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陆未晞此刻确实感觉到了浓重的疲累,在其羽温暖的怀抱里,幸福而安心,抵挡不住的睡意席卷而来,她点头轻声道:“过一会,一定要叫我,你答应我的……” 丁其羽听着她渐弱的声音,末了低头一看,未晞已经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在火光的晕染下,整个人都泛起了暖暖柔柔的光晕。丁其羽微微一笑,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却惹得怀中人儿那长长卷卷的眼睫微颤了一下,不敢再造次,只能痴痴望着未晞发起了呆。前路茫茫,多想时间能在此多留驻半晌啊…… 月亮朦胧地隐于云层之间,洞外泛起了雾气,两人在山洞里意暖情浓,书院那边却早已炸开了锅。 “你们就是不愿意继续救人了是吧!!”着急暴怒的陆未明揪起了面前老头子胸前的衣襟吼道,他的双目已经因为发怒而赤红,然后狠狠松开手里的布料,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怒道,“行,你们不救,我们自己救,我们自己去救行了吧?!”说罢转身拉着磬儿就要走。 老头子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叹息一声,挥手让两个青衣侍拦住陆未明,然后上前劝道:“陆受业,切莫如此冲动啊!《兵道》云‘临诸变而定如山者,将才也’,受业生于将帅之大家,定是谙熟此理。如今只是撤回了青衣侍,将士们仍旧在找,请陆受业稍安勿躁,他二人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这位老头子便是苍桓书院的钟司院,出了这件事,他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陆大将军一生戎马、铮铮铁骨,要是让陆将军的掌上明珠在书院出了三长两短,自己有何颜面再当这苍桓的司院?! 陆未晞和丁其羽落水之后,磬儿立刻就跑回了船舱向陆未明求援,陆未明惊惶之余,当即让船上主事的司学下令画船返回两人落水的位置,可是当时画船所在的位置水势湍急,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回到事发地点时,水里早就没了人影。画船只能停靠了最近的山岛,进行搜救,可惜画船上的人手不多,天色又渐暗,陆未明几人、青衣侍以及听闻消息愿意帮忙的学子们找了两个岛都无功而返,昏暗的天光下实在难以看清了,才决定返航调集人手。 画船以全速返回了苍山,不少学子怏怏而归,有些心地好的,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出事的人能被安全救回来。张知遥对张成是早就憋着一肚子怒火,当着众人的面发不出来,此刻一下船便拂袖而去。他最想要得到的一个女子很可能就这样没了,就算被救起,也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这样的机会下,陆未晞定不会再是冰清玉洁!张知遥袖中的拳头都捏得咯吱作响,愤恨的目光地看了一眼身边垂首颤抖的人,如果不是中途换不了伴读,他一定回去就将这个愚蠢的奴才剐了,即使如此,也活罪难逃!也不知道这狗奴才找的人可不可靠,害了陆未晞,如果被捉住了,那罪名可谁也担待不起! 曲若晨和磬儿一样,哭红了双眼,不肯回去,执意要跟着陆未明他们。 云忆也是眼睛红红的、心急如焚,就算不提对丁其羽产生的那种微妙的情愫,她也早就把丁其羽视作了自己唯一的好友,从惊闻此事之后她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害怕无助到想哭,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哭。只能一遍遍地祈祷着上苍,千万不要让丁公子有事,还有那位风华绝代的陆小姐,两人一定要平安归来……所以她也决定跟着陆未明去找苍桓的钟司院,不得到丁其羽的消息,她根本无法安心回去。 赵恬然听着身后几个好友的议论,皱着眉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陆未明几人,目光有些游离,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待身边人唤她,她才回复了神识,心情似乎不太好,一脸不悦地带着人回去了。 钟司院几乎倾尽了书院所有的驻守官兵和不在当值的青衣侍出动,大部队乘着船火速赶往了事发地点。官兵和青衣侍在附近的山岛上举着火把搜巡,谁知忽然就起了雾,能见度非常低,站在身边的人都有些影影绰绰,林间行进也变得十分困难。搜寻的将士们有不少都将陆将军视作崇拜的偶像,如今大将军的千金出事,虽然行路万分艰难,他们也依旧坚持前行。但青衣侍们皆是一般的寒门学子,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都不太敢继续在雾中搜巡了,所以钟司院只得让青衣侍撤回了岸边。陆未明也正拿着火把焦急地喊人,发现不少人被撤了回去,着急之下便迁怒于钟司院,于是就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钟司院的劝导对陆未明起到了作用,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能乱了方寸,定然是羽弟救到了未晞,现下正安全地在某个地方等着营救,两人都那么聪明,绝对不可能出什么事的。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怒火,陆未明深呼吸了几口气,只能听从钟司院的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4章 第74章脱险境熟料风寒袭 所幸浓雾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所有的青衣侍又一次投入到搜救之中,官兵搜救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众人在落水地点附近的诸岛一个一个地仔细搜索,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终于在陆未明几人全部喊哑了嗓子之时,登上了丁其羽二人所在的小岛。 丁其羽温香软玉在怀,虽然洞内湿气重,身上感觉有些冷,内心却是炽热的,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睡着的未晞,深怕她受了凉。正望着火焰发呆之际,忽然听见洞外传来依稀的人声,这个时候出现在岛上的,只可能是救她们的人!丁其羽凝神静听片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下意识收紧了胳膊,有些舍不得。但转念一想,她二人不可能永远在这岛上当一辈子野人吧,没吃没穿的,还是赶紧带着晞儿脱险才是真的,于是收拾了心情,只留下得救的喜悦,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唤道:“晞儿,晞儿!” 陆未晞被叫醒,睁开迷蒙的眼睛,眨了两下,仰头看清丁其羽的容颜,思维还是有点飘忽,低声问道:“嗯…怎么了…”她实在是累坏了,此刻从熟睡中醒来,平常温婉的声线更多了几分软糯,触动了丁其羽心里最柔软的神经。 丁其羽又没忍住冲动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成功让怀里的人儿呼吸一滞、顿时清醒了一大半,才玩笑道:“晞儿不是要守夜么?” 听闻此句的陆未晞算是完全清醒了,她稍稍坐起身来,对丁其羽点头道:“好,你快休息吧,累了一整天了。” 听着她认真的语气,丁其羽宠溺地说道:“呵呵,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夜。你听,是救咱们的人来啦!” 陆未晞转头望向洞外仔细聆听,果然听见了人声,而且那些声音听起来离山洞越来越近了。她回过头来对丁其羽开心一笑:“嗯,一定是二哥他们带人来找我们了!” 两人起身来到洞口,远处的树林里星星点点闪动着火光,人声愈发清晰,都能听出那是在叫她们二人的名字了。丁其羽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松下来,总算是护着晞儿完全脱险了,放松的同时才感觉到四肢袭上来的乏力感,喉咙也有点疼,莫不是这么衰,冻感冒了吧?! 丁其羽有几分懊恼,转头见未晞正皱着眉低头查看着自己的着装。她的裙子仍是湿的,衣着略显不整,这般模样被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丁其羽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她肩头,把她整个身体都罩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咳,这样就好啦。”说罢跑回洞里,捡了一根带着火星的木头,出来对着树林一边挥舞一边喊道,“喂——我们在这!!”她们没有专门的火把,走进林子反而容易出幺蛾子,只能引着别人过来。 林间正焦急搜寻的人中,是云忆最先听见了这声音,又听了听,她压下心里的欣喜,找到几步之外的陆未明:“陆公子!我、我好像听见丁公子的声音了!” 陆未明一听,惊喜非常:“真的?!”转头大声道,“噤声!统统噤声!”周围的人们都安静下来,一安静下来,丁其羽的喊声就显得很明显了,陆未明几人俱是喜出望外,陆未明一边朝着声音的方向大喊,一边带着人火速循着声音进发。一句话喊破了好几个音也不在意。 终于找到了山洞门口的两人,磬儿和曲若晨跑上去与陆未晞相拥喜极而泣,陆未明也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丁其羽,声音都是颤抖的:“太好了,你们没事,太好了太好了…”说完竟在丁其羽肩头哭泣起来。 额…丁其羽尴尬一瞬,陆未明的哭声和颤抖的身躯却又让她心下感动,未明兄已经与自己的亲兄弟无甚差别,丁其羽暗自觉得,无论在感情上还是以后在身份上,未明兄都将是自己的兄长,抱一下又何妨?索性豪气地回抱着陆未明,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咳,我们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陆未明放开丁其羽,破涕为笑,抬手抹干净了眼泪,看了看完好无损的两人,心头大石终于落下,竟腿下一软。 丁其羽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未明兄,小心!” “二哥!”陆未晞也立刻上前两步扶住兄长的手臂,带着泪的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陆未明稳定身形,冲妹妹憨憨一笑:“我没事,看你们好好的,我心里高兴过头了…”弟妹两人落水失踪,他是止不住地惶恐害怕,可他作为两人的兄长,爹娘不在,他自然要挺住脊梁、撑住场面,奔波劳碌一晚,此刻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云忆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见丁其羽无碍,总算舒展了眉毛,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一直跟着她找人的小丫鬟玉蕊扶着她略显消瘦的肩膀,不解道:“小姐,你为什么不过去呀?”玉蕊想不通,为什么小姐跟着大家找了整整一夜,找着了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再不愿意上前半分。 云忆摇摇头,看着就要往这边过来的人,转身迈步,笑言道:“没事就好…我们走吧。辛苦你了。” “玉蕊不辛苦,辛苦的是小姐,做了这么多却又不让人知道。”玉蕊在心里叹气,跟上云忆的步伐。她虽然跟随云忆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她印象中,小姐一直都是如此,或许是被从前的经历磨去了所有棱角,内心至真至善,明明付出了许多努力,却习惯了不争不抢、习惯了逆来顺受。 “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呢?只要他们无事便好。”只要没失去这个朋友便好…两人跟在撤回的士兵后面默默离开。 这边几人与钟司院汇合,回到了船舱。丁其羽和陆未晞换好了磬儿等人带来的干净衣裳,聚在屋里谈今日之事,听闻刺杀者竟然是一个青衣侍,钟司院保证将会严厉彻查此事,同时加强对学子们的保护,不再让此类事情重演。商谈完毕,几人皆是筋疲力尽,分别在船舱的几个小房间里小憩,丁其羽自然是与陆未明在一个屋,房里正好两个供人休息的软塌,他们占领一人一个,房间里异常安静。 丁其羽觉得自己头闷闷的,喉咙的干痛愈发明显,鼻子也开始有点不通气,全身都是脱力感,心里不禁想着:完了完了,所有感冒症状都出来了,这回铁定感冒了,上一次感冒还是“上辈子”的事呢!那晞儿她会不会也着凉了? “阿嚏——”丁其羽实在没忍住,捂着鼻子打出了一个喷嚏。 昏昏欲睡的陆未明被吓了一跳,坐起身来问道:“羽弟你着凉了?” “咳,没事,打个喷嚏很正常…”还没说完便已经编不下去了,因为她此刻的声音已经变了音色,带着嘶哑和鼻音。 “这还叫没事?你的声音都完全不对头了!”陆未明从软塌上下来,准备出门,“我去叫大夫过来。”他们出来救人,自然是有随行的大夫在船上的。 丁其羽叫住他:“诶、别别,不用那么麻烦,咳,就是之前落水冻了一下,休息休息就好了。都这么晚了,别打扰到人家休息。未明兄你也累了一晚上,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下就恢复了。” 陆未明见她不愿求医,也没法勉强,只得将自己软塌上的锦被拿给丁其羽让她裹上,一边懊恼道:“是我没考虑周全,该让人备一点姜茶的。羽弟你快休息会吧,到了我叫你。你不快快好起来,未晞她该怪我了。” “咳咳,怎么能怪你?”丁其羽捂着被子躺下,又补充道,“别,还是别让未晞知道了。我不想让她担心,她今日也受了不少累。” “这…”陆未明思索片刻,才拍着胸脯道,“好,放心,我保密。别说话了,你快休息吧。” 到达苍山码头,陆未明叫醒丁其羽,换乘马车上山。未晞应该是没有着凉,丁其羽放下心来,但她自己精神不济,不想让未晞听出端倪,一路都闭着眼,也不说话。 陆未晞见她疲惫不堪、脸色有些泛红,心疼不已,回到住处之后,沐浴更衣躺上床时已经很晚了,心里担忧着心上人,辗转反侧好久才勉强入眠,天将擦亮就又醒了,实在熬不过担忧,直接起了床。 磬儿紧张了一夜,睡得很沉,陆未晞没有叫她,为了避免她醒来着急,留下一张纸条,自己梳妆妥当就去了丁其羽二人的住处。 这边两人一个病得迷迷糊糊,一个睡得昏天黑地。陆未明大大咧咧的,哪里会照顾人?虽然他们二人回来之后,陆未明还特地跑出去弄了姜茶来,可是丁其羽这风寒来得凶猛,岂是一杯姜茶能解决得了的?丁其羽回来的时候就发起了烧,洗完澡躺上床,躺了一会实在烧得打头,又自己去打了凉水用毛巾敷在脑袋上,才算好受点。后来毛巾都给捂烫了,她也烧迷糊了。 陆未晞着急地到了他们院门口,才想起他们应该都还在休息,在门口等了一会,天已经完全大亮。本就是疲惫紧张了一宿的身子,回去也没休息好,陆未晞等得小腿、肩背都有几分酸疼了也没有敲门。身上到处都传来不适感,陆未晞微微蹙起秀眉,攒着自己的衣角,不禁想到:以往其羽每日都在外面等了自己多久呢?如是想着,她舒展了眉头,抿唇露出一个甜蜜幸福的浅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5章 第75章病牵心身份险揭露 又等了一会,估摸着院内的人可能快要起了,陆未晞离开小院,去了公厨,打算给心上人和兄长也带一次早餐。 从公厨出来,陆未晞提着对她来说有几分重的食盒,一路歇了几回,额角都浸出了薄汗,才回到丁其羽二人的小院。幸好因为是游春活动后的休息日,路上来往的人很少,否则这佳人受累的场景,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怜惜呢。 这时,陆未明打着哈欠从院子里出来,他是见丁其羽那边还没动静,准备去带吃的回来,谁知正巧碰见自家妹妹吃力地手提食盒往这边过来,做哥哥的瞬间就心疼了,立刻跑过去抢过食盒,急道:“你这是做什么?磬儿呢?” 陆未晞不自觉地扶着有些发酸的胳膊解释道:“她累了一夜,还在休息。我担心,担心你们…所以就先过来了。” “那你也不该自己去弄这个啊!这么沉,累坏了吧!”陆未明一脸严肃地批评自家小妹,未晞从小就在呵护宠爱中长大,何时做过这样的重活? 可陆未晞没心思在意这些,跟着兄长进了院子,却没有看见挂心的人,不禁问道:“二哥,其羽还没起吗?” “嗯…还没起。”陆未明想起自己答应了羽弟的事,所以不能说漏了嘴。 “这么晚了…”陆未晞蹙眉,联想到回来时丁其羽不太正常的脸色和状态,心下愈发担忧,“我去看看。”说罢便要往丁其羽房间走。 陆未明闻言一惊,赶紧放下食盒拦住她:“诶诶!羽弟肯定是累坏了,在睡觉呢,你一个女孩子过去看什么?” 他越是反应激烈,陆未晞越是不安,她拉起挡在面前的兄长的衣袖,唤道:“二哥…” 自家妹妹已经多少年没对自己露出过这种表情了啊?陆未明底气一下子漏了一半,支吾道:“额…” 见兄长露出为难的表情,陆未晞心下确认他一定有事在瞒着自己,摇了摇陆未明的衣袖:“二哥,你知道对不对?他是不是病了?” 陆未明实在抗不住她焦急又带着撒娇的语气,承认道:“哎…羽弟受凉感染了风寒,是他不让我告诉你的,怕你担心。” “真的生病了?!”陆未晞忧心不已,提着裙子绕开陆未明,快步跑到丁其羽的房间门口,“其羽?其羽?”敲了两声没有动静,她与跟过来的陆未明对视了一眼,直接推开了房门。 走到床边一看,丁其羽整个人连脑袋一起埋在被子下,只露了几根头发丝出来。陆未晞俯身小心地掀开被角,就见她手臂挡在眼睛上,呼吸很沉,脸上露出的皮肤皆是通红,脑袋边上还有一块叠成长条的擦脸布,应该是用来敷额头的,后来不知怎么掉到了一边。这般可怜的模样,让陆未晞的心儿一下就揪到了一起,伸手将丁其羽挡着眼睛的胳膊拿下来,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陆未晞回身对陆未明说道:“烧得厉害…二哥,麻烦你快去把大夫找来!”一脸掩饰不去的焦急,声音都颤抖起来。 陆未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丁其羽会发烧,但看她此刻满面通红、煎熬难受的样子,也担心起来:“好,我马上去!”说罢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丁其羽在未晞微凉的手背触到额头时就已经醒了,烧糊涂的她慢慢清醒了些,看清床前的未晞和正跑出房门的陆未明,她撑起上身着急道:“咳,晞儿,我这只是小风寒而已,不用看大夫的,快把未明兄喊回来!”她不确定大夫是否能辨别出她的身份,才与晞儿互相表明心意,她还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不想这一切的美好还没来得及体会、还没来得及珍惜就化作泡影。 “其羽你醒了!小心!”陆未晞听见丁其羽的声音转过身来,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床头,“这还叫小风寒吗,都烧得这么烫了,声音也都变了!” 丁其羽心急如焚,捉住未晞替自己盖被子的手:“没关系的,不用看大夫,我、我不想看大夫…晞儿,快去把未明兄叫回来好不好?”说着,又觉得晞儿是不可能去的,于是挣扎着要掀开被子,想下床冲出去把陆未明截住。 陆未晞见丁其羽如此动作,回握住丁其羽的手,按住她乱动的肩膀,秀眉蹙得更紧了。丁其羽烧得厉害、浑身乏力,也舍不得对面前的人做出什么强硬的动作,被陆未晞轻易地按回床头靠好。陆未晞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却没有松开,在床边坐下,叹息一声,眉头舒展开来,认真地看着丁其羽说道:“你烧得厉害,不看大夫怎么行呢?其羽不要让晞儿担心自责好不好?你生病难受,晞儿也会难受。”这一番话是用上了她最温柔的语气,平时就温婉动听的声线,此时仿佛都可以溢出似水的柔情一般。 人家是摆明了不可商量,丁其羽万般无奈,只能在未晞的温柔战略中败下阵来,暗暗祈祷一会儿一定要遇到个聪明善良的大夫,然后自己就能想办法支走晞儿和未明兄,让大夫帮自己圆谎了……丁其羽本就“烧糊了”的脑袋,因为心情的低落而变得更加闷痛起来。 陆未晞见丁其羽一脸的难受,大夫来之前又没什么办法,只得柔声细语地安慰着生病的心上人。 那边陆未明匆匆忙忙跑出院门,情急之中没看着路,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他捂着鼻子“哎哟”了一声,事情紧急,也懒得计较,侧身就准备离开。 来人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拉回来,不悦地训斥道:“年轻人冒冒失失地干什么?撞了人也不知道道个歉吗?” 陆未明被衣领勒得咳嗽了两声,摸着脖子抬眼一看,是个老头子,又急又气地敷衍道:“对不起了,大叔!”说罢抬腿就走。 “啧,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头双手一抄,拦在陆未明面前,不让他走。 “哎呀大叔你到底想干嘛,我有急事!”陆未明着急万分,从腰间扯下自己的钱袋塞到老头子手里,“我错了,我赔钱行不?你别挡着我道啊!” 老头看着手上的钱袋一愣,随后扔回陆未明手里,怒道:“你这臭小子当我是讹你钱呢?” 陆未明脸都急红了,但从小的家教使然,又不好对老年人发脾气,何况他撞人确实不对,只得快速向老头揖了一礼,尽量淡定诚恳道:“这位大叔,撞人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兄弟病得厉害,我急着去给他请大夫,还请大叔您大人大量,放我离开吧!” 老头闻言怒气稍减,望了一眼陆未明身后的院子,问道:“你兄弟?我说,你是羽小子家的少爷么?” 原来,这老头正是丁其羽那位“便宜师父”。他昨日终于构思好了一套能配合机巧之术使用的武技套路,打听到丁其羽的住处,激动万分地过来找人,才被告知他们全部去游桓湖了。所以他今日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准备拉着丁其羽进一步商讨那武技套路,看看有没有需要完善改进的地方。 “羽小子?”陆未明闻言惊道,“大叔您认识羽弟啊?就是,丁其羽!” “何止认识,我还是他师父!”老头皱眉,“你刚刚说的,是羽小子病了吗?怎么病了?” 陆未明一听说老头是丁其羽的师父,赶紧道:“大叔您没听说吗?羽弟昨天落水了!回来之后就感染了风寒,他现在烧得厉害,我这就是要去给他请大夫!”虽然不知道羽弟什么时候拜了个师父,但是师父总是向着徒弟的吧,这回总得让自己去请大夫了吧? “啧,小小的风寒请什么大夫?我就可以治,走吧,带我去看看。”老头平日里恣意洒脱,根本不关心书院里的事,昨夜他其实也听到了大队人马出动的动静,只不过懒得关心出了什么事罢了。 陆未明满心的质疑:“啊?你可以?不是‘小小的风寒’,是很严重——”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别啰嗦,快走。”老头抬步就往院子走。陆未明没法,只得跟着他返回了小院。 屋内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呢,就听见院中传来说话声。陆未晞抽回和丁其羽相握的手,从床边站起身来,脸上有些泛红,虽然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但是矜持如她,还是不能在别人面前与丁其羽做出什么亲密的动作。 丁其羽纳闷,难道是没请到大夫吗?有些期待未明兄的无功而返,结果就看见陆未明带着老头进来了,下意识地出声喊道:“咳,师父,您怎么来了?” 陆未晞也不明白兄长怎么带回了这位老前辈,难道他是大夫吗?听见丁其羽的称呼,看了眼丁其羽,对老头行礼道:“前辈。”随了丁其羽上一回的称呼。 老头向陆未晞点头,一边说道:“当然是听说你小子病得厉害,来给你治病了。”一边走到床边大大咧咧地坐下,观察了一下丁其羽的面色,“手拿出来。” 丁其羽犹豫:“师父,您还会治病吗?” “我还能给你治坏了不成?我还指望着你快点好了来学武技呢,手。”老头捋了捋袖子,准备给丁其羽切脉。陆未晞、陆未明两人都围了过来,看着他诊断。 丁其羽看这架势,是不伸手不行了,硬着头皮将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仔细观察着老头的表情,心里忐忑万分。 老头手指搭上丁其羽的脉搏,半晌后突然眉头一皱,似是不相信一般又仔细感受了一下,才转头望向丁其羽,欲言又止:“你…” 丁其羽知道他看出了端倪,满眼都是恳求地望着他唤道:“师父…”只求师父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要拆穿真相啊… 老头见丁其羽这般表情,这下是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陆未晞以为其羽的病情非常严重,老前辈才会如此表现,上前一步急问道:“前辈,其羽他的病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老头看了看陆未晞,又看了看丁其羽,心里叹息一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的风寒而已。不过…” 一句转折引得在场的三个人均是心头一提,就听老头继续说道:“哎…风邪入体,不是那么快好得了的,我写个方子,多喝几天自然就好了,急不得。发热的时候可以用凉物降降温,这么机灵的徒弟,脑子烧傻了就可惜了。”老头寻到房间里的桌子,在桌前坐下,随意拿起丁其羽桌上的纸笔开始写起治疗风寒的方子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6章 第76章柔情溢悉心相看顾(上) 三人闻言,俱是松了一口气,陆未明接过老头写好的方子立刻就出门抓药去了。老头嘱咐了几句便准备离开,丁其羽撑起身子叫住他,真诚道:“师父!谢谢…” 陆未晞也跟着行礼道谢:“多谢前辈。” 老头看看两人,眼神中的复杂转瞬即逝,点头道:“嗯。病快点儿好,武技套路我已经想好了,等着你来学呢。”说罢转身出了院子。 丁其羽心下一松,重重地倒回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陆未晞回头就看见这个场景,屋里没了别人,她又坐回床边,温柔地问道:“其羽是害怕看大夫吗?”她想不到别的原因,只以为丁其羽拒绝求医是因为害怕大夫。 “额…”丁其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丁其羽吞吞吐吐的样子更让陆未晞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不想戳穿、让人失了面子,于是揭过这个话题,重新替丁其羽盖好了被褥,拿起之前丁其羽用来敷额头的擦脸布说道:“这块不凉了,我去给你重新弄。” 丁其羽赶紧捉住她的手:“诶!晞儿别,咳,打水不方便,一会儿未明兄回来了,我麻烦他帮我就可以了,你别去。我也没多热。”其实,打水就是从水缸里舀几瓢水到盆子里就行了,可丁其羽还是舍不得她的晞儿做这些事情。晞儿一直都是被家人呵护宠爱着的,到了自己这里就更应该受呵护了,所以丁其羽不想让晞儿受半点疲累。 陆未晞闻言蹙起了秀眉,坚持道:“你本就是因为我才生病的,又不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其羽是诚心想让晞儿担心自责的吗?”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她也想尽自己所能、为其羽做些什么,而不是单方面地承受着其羽的疼惜宠溺。 这般温柔攻势用来对付丁其羽,效果必然是出奇地好,丁其羽看着她略带委屈的样子,着急地解释道:“不是的,我、我是不想你受累!” 陆未晞摇摇头认真道:“为了你,我愿意。而且只是打水而已,根本算不得受累,我可以的。” 丁其羽心下一暖,再不能拂了这份心意,只得嘱咐她:“那晞儿只需取一点水就足够了,沾湿帕子而已。” “嗯,好,我知道。其羽好好躺着便是,我都知道的。”陆未晞说罢,朝丁其羽柔柔一笑,去了小院的水房打水。 书院里每个独立的院子都有一个小水房,里面有水缸和小灶台,用于储水和烧热水。陆未晞来到水房,打好水,将那张擦脸布在盆里清洗了一遍,作为大将军掌上明珠的她,确实从未亲自干过这事,动作显得非常生疏,丁其羽这擦脸布又比较大,她一双玉手费了好大力气才拧干,尽管如此,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却是露出了一个幸福而满足的笑。这就是为心上人做事,再累也甘之如饴吧。 陆未晞端着一盆水,只能用两指拿住拧干的布,小心翼翼地回到丁其羽的房间。这场景让丁其羽心疼万分,若不是浑身失了力气,她会立刻冲上去抢过水盆,然后抱着晞儿来好生疼着。 陆未晞将水盆放好,在床边坐下,把凉凉的布轻柔地放在丁其羽的额头,关心道:“这样会好受些吗?” 冰凉的触感对于发烧的丁其羽来说舒服极了,更有晞儿沁人心脾的柔情,怎能不好受许多?她再一次拉起陆未晞的手,疼惜道:“好多了,晞儿辛苦了,都是我不中用,这样就得了风寒,让你受累了。” 陆未晞摇头,启唇道:“我不累,你别说话了,喉咙疼不疼?先休息一会。” 丁其羽乖乖躺好,劝道:“晞儿,你也回去休息吧,你肯定都没休息够。而且我这风寒说不定会传染,可不能让你也生病了。” “好,你好好休息,我这便走了。”陆未晞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她之前并不知道丁其羽染了风寒,按照平日的早餐选了几样糕点带来,如今听其羽的声音干涩嘶哑,她想替其羽弄点热粥来喝。而且其羽正烧得厉害,按照老前辈说的,也得找些烈酒来替其羽降降温。 丁其羽烧得通红的脸上挂起一个笑容,心里特别想给如此柔顺温婉的晞儿一个吻,然后再送她离开,可惜身上没力气、更怕自己这个“大病毒”传染上人家,于是只得轻声说道:“那我休息了,晞儿快回去吧,好好休息。”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陆未晞轻步走出小院,那边陆未明抓好了药在路上遇见了匆匆跑来的磬儿,两人一起往小院赶,正好碰见出来的陆未晞,磬儿跑上前去,喘着气歉然道:“小姐,对不起,磬儿睡得太沉了!” 陆未晞摇头:“没事,你累了一夜,自然应该多休息一下。” “未晞,你这是要去哪?”陆未明走过来问道。 “其羽他还没吃东西,不能服汤药,我之前带来的早点太干了,他喉咙又不舒服,所以我想再去公厨看看有没有热粥之类的。”陆未晞解释道,言语间浓浓的、不加掩饰的柔情让听到这段话的两个人都意识到,这次患难与共的经历让这二人之间的感情直线升温了。 陆未明心里是万分开心,羽弟这是成功俘获到未晞的芳心了吧,而未晞若能和羽弟走到一起,看羽弟对她那股疼惜呵护的劲儿,未晞将来一定能过得很幸福的。 磬儿也知道她家小姐是彻底沦陷了,不过就冲着丁其羽在看见小姐落水之后,毫不犹豫跳下去救她这一点,磬儿已经完完全全地支持这段姻缘了。磬儿发现自家小姐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之色,提议道:“小姐,磬儿去吧,你脸色不太好,别丁公子还没好,你倒把自己给累病了。” “是啊未晞,羽弟就交给我们俩来照顾,你先回去休息吧。”陆未明也心疼自家妹妹。 可是陆未晞的小倔强犯了,只想亲自好好照顾心上人,想到早上的事,忍不住说道:“二哥粗枝大叶,不会照顾人,其羽早上都难受成那样了二哥也不知道。我怎么放心得下?就算是回去了,心里、心里依旧是记挂着,还不如在这里照顾其羽,能随时看到他的情况,我也安心些。”语气里带着些小埋怨,埋怨自家兄长“隐瞒不报”、“延误军情”,因为她早上看见丁其羽蒙头躺在被子里的可伶样子时,是真真疼到心里去了。 陆未明被妹妹数落了一番,撇了撇嘴,暗自腹诽自己这妹妹还没出嫁呢,就已经完全向着心上人了。可惜陆未明没有反驳的权利,因为早上的事情他自己也挺内疚的,还以为喝了姜茶就能恢复呢,没想到羽弟病得这样严重,要是脑袋烧坏了,他上哪再去找个这么好的羽弟来赔给未晞啊?!于是只得说道:“那,粥让磬儿去打,你和二哥一起去陪着你的其羽,给他煎药,这总可以了吧?” 陆未晞思忖片刻,点头道:“嗯,好吧。”又对磬儿嘱咐道,“如果可以的话,粥最好是清一点的那种,里面有蔬菜、肉沫,不能油腻也不能太咸……” “呀,小姐,您说这么多要求,人家没有那样的怎么办?”磬儿一听这要求头都大了,自己如果这么去说,不被公厨的人打出来才怪。 “唔…可是我又不会煮,就算煮好了其羽也该饿坏了…”陆未晞为难,“那、那就只要清一些的粥好了,再要一点清淡的小菜…” 磬儿看她这纠结的样子,心下感慨丁公子的真心是换得了回报,这般的温柔细心,除了将军和夫人,谁还能享受到呀?正想着呢,又听陆未晞补充道:“对了,还需要酒,给其羽退热。” 陆未明提了提手里的一个陶罐子:“酒这儿有,医馆买的,专门用来退热,他们说比喝的酒效果好。” 陆未晞点头,让磬儿去了公厨,两人回到院子里的水房准备煎药。陆未晞上前来问道:“二哥知道该怎么煎药吗?”表情懵懂好奇,比平时的温柔大方更多了几分可爱。 陆未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发顶,豪言道:“那当然…不知道了。不过哥哥已经让人给我写得仔仔细细的了,你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打开,上面详细记录了煎药的步骤。 未晞也很给兄长面子,赞道:“嗯,二哥想得周到。” 可是陆未明却反而想起了刚刚的事儿,故意酸溜溜地叹道:“哎…才不周到呢,刚刚不知道是谁,为了心上人,狠狠数落了自家哥哥。真是有了心上人就不在乎兄长了。”一边说,一边按照纸上的步骤,将药材放到小砂锅里,倒上凉水泡着。 被兄长这样挑明了自己的小偏心,陆未晞有几分脸热:“我哪有…早上的时候,就是二哥疏忽了嘛…其羽那时候难受的样子,二哥也看到的…” “是是是,是二哥的疏忽,看把你心疼的。我们家未晞这么会心疼人,羽弟以后有福啦。”陆未明感叹。 陆未晞闻言,害羞之余,嘴角泛起了一个甜笑,心里因为兄长调侃中流露出的赞美有些开心。若是嫁给其羽,她一定会努力做个贤妻…哎呀,怎么就想到那一步去了…爹爹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呢…瞬息间,思绪宛转曲折,让陆未晞脸上的温度又升了些许,心儿也砰砰跳起来,瞥见台边放着的酒罐子,赶紧岔开话题道:“其羽还烧着,得赶紧给他退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7章 第77章柔情溢悉心相看顾(下) 陆未明这才想起退热的事,赶紧道:“差点忘了!未晞你看着水,一刻钟之后叫我,我去给羽弟退热。”说罢就准备拿着酒罐子离开。 “二哥,让我去吧。”陆未晞拉住兄长的衣袖。 陆未明回过头,诧异地说道:“你?退热需解开上衣、往羽弟的胸口这些地方抹酒,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做这些?” “我、我可以的…”陆未晞说着,想起昨夜在山洞里的经历,再一次羞红了脸,不敢看兄长的表情,她微微低下了头,攒着衣角,嘴上却仍然坚持道,“我想替他退热,想照顾他…” 这副含羞带怯的样子让陆未明瞪大了双眼,脑中闪过万般猜测,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昨夜,不会、不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吧?!昨夜见到两人时,除了未晞披着羽弟的外衫,也没有什么其他异样的地方啊! “二哥!”陆未晞被他这奇怪的猜测羞得不行,背过身去咬着唇羞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怎、怎么可能?”二哥怎么能这般胡思乱想呢… 陆未明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羽弟肯定得让自家老爹打断腿…可是就算自己猜的不对,看未晞的样子,这二人也肯定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才对…妹妹的小倔强犯起来自己是拗不过的,陆未明犹豫片刻,只得点头同意:“那,那就你去吧。”心里却想着:等羽弟病好了,得提醒提醒他,成亲之前,不可乱了分寸。 陆未晞听兄长终于同意,拿上酒罐子和陆未明带回来的纱布逃也似的离开了水房。在丁其羽房门前平复了好一会心跳,才敲了敲房门,又想着其羽可能已经睡着,于是轻轻推开了门走入房中。 丁其羽烧得难受,并没有睡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以为是陆未明回来了,把放在眼睛上的胳膊拿下来,睁眼一看,竟是未晞又回来了,疑惑道:“晞儿?咳,你怎么没去休息?” 陆未晞看丁其羽这样子就知道她难受得紧,心里又泛起疼来,走到床边坐下:“你这般难受,我又怎么睡得着呢?二哥带了酒回来,我、我来给你退热。” 酒?退热?丁其羽看了看她放在一边的小罐子,明白了她是想给自己“物理降温”,浑身实在烫得难受,虽然舍不得她受累,私心里却又有些渴望得到她温柔的照顾,人在生病时都会比平常脆弱,最终还是私心占了上风:“那…就有劳晞儿了。”说罢便掀开自己上身的被子,撑着床板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副乖巧的模样等着未晞给自己物理降温。 陆未晞见其羽并未拒绝自己的照顾,唇边漾起一个开心又带着羞意的浅笑,打开小罐子,用酒浸湿纱布,一边想着以前自己发烧时娘亲是怎么做的,一边拉起丁其羽的手在她的掌心擦拭起来,动作非常轻柔,让丁其羽的身心都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舒适。 擦试完了手心,陆未晞将丁其羽中衣的袖子往上卷起,继续擦拭。丁其羽的眼神就没离开过眼前的人儿,看着她卷卷的眼睫、认真专注的神色和越来越红的小脸,丁其羽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明显,忍不住抬起空闲的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她粉色的脸颊。 陆未晞本来就已经被这人盯得都快擦不下去了,谁知这人竟还得寸进尺、“动手动脚”了,陆未晞又羞又恼,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丁其羽道:“其羽~”音色婉转,埋怨中更带着几分娇意。 听得丁其羽心里软成一片,立刻收回了手,乖乖不动,不敢再惹自己心尖上的人儿不开心。 陆未晞这才稍微定下心,继续自己的工作。待手臂擦拭完,却又一次停住了动作。丁其羽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未晞的手伸到自己胸前,纤指解开了中衣的系带,将胸口的衣襟敞开些许,凉凉的纱布就这样触上了胸怀,一下又一下的擦拭,消减了皮肤上的热度,却点燃了胸腔里的心。 丁其羽烧得通红的脸上颜色又深了些,本就因风寒而浑浊的呼吸变得更粗沉了几分,可是看着明显比自己更紧张的未晞,刚刚才消下去的坏水儿又冒了出来。微微撑起身子,进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酒香和着她身上的淡香一起萦绕于鼻息之间。 陆未晞察觉到“危险”的靠近,以最快的速度擦拭完,合上丁其羽的中衣,就想退开,却被丁其羽伸手揽住肩膀、一下子搂入怀中,不禁小声惊呼了一声:“呀!”抵着丁其羽的胸口嗔道,“你干嘛呀…” 感受到怀中人儿小小的羞怒和抗拒,丁其羽也不放手,耍赖一般地说道:“晞儿,别动了,我没力气,哪哪都不舒服,你就让我抱一会嘛…”用的是特别特别可怜的语气,说的却是特别特别无赖的内容。 怀中的人儿闻言,果真心疼她身体不适,听话地不动了,顺从地依偎在丁其羽怀里,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紧张,担心道:“可是,一会儿二哥他们就该来了…” “晞儿…”丁其羽才没心思在意那些,凑到她的耳边,轻吻了一下她鬓边的长发,嗅着淡淡的馨香,低声说道,“喜欢你。”成功惹得佳人的耳尖泛起了红色。 “咳咳…”正浓情蜜意呢,陆未明咳嗽声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陆未晞惊了一跳,立刻脱离丁其羽的怀抱站起身来,脸色绯红,绞着自己的衣角磕磕绊绊道:“二、二哥。”和其羽如此亲密的模样被兄长撞见,这简直…简直…哎!二哥不知道会往哪儿想呢… 丁其羽被未晞下意识地推回了床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咳,未明兄。” “额,磬儿带吃的回来了,在水房里热着,未晞你先去看看吧,羽弟我来看着便行。”陆未明支走自家妹妹,方才一进屋便看见两人抱在一起、亲密无间,虽然没看清到底在干些啥,但是做哥哥的必须得跟羽弟说道说道了。 陆未晞似是猜到了兄长的意思,脸上更热了几分,快步离开了房间。 “羽弟,酒擦完了吗?”陆未明走过来,坐在床边关心道,“有没有效果?” “嗯,擦完了。感觉没那么烧了。”丁其羽如实回答。 “哦哦、那就好。一会吃了饭就该喝药了。”陆未明关心完她的病情,准备切入正题,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好,吞吞吐吐,“额,羽弟啊,那个…” “咳,未明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未明硬着头皮直言道:“羽弟啊,虽然你和未晞两情相悦,但是,额、成亲之前,还是注意一些分寸比较好。”陆未明说着拍了拍丁其羽的肩膀,“别急,等我们回去,为兄就把你们的事跟爹娘说说,以你的人品和才能,再加上未晞又已经心系于你,我相信,不用多久,爹娘他们便会点头的。” 丁其羽心里泛起些许苦涩,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一定要在回去之前告诉晞儿真相了?否则两人的事一提出来,就会将晞儿置于一个无可转圜的位置。必须,要给晞儿选择的余地,只有这样,晞儿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陆未明见丁其羽突然就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不禁安慰道:“羽弟你就再坚持坚持。为兄也不是不让你们接触了,只是、只是不要太逾矩,不要太过那什么,就可以啦。” 丁其羽扯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嗯,未明兄,其羽明白了。” “呵呵,好兄弟。”陆未明对她的保证很满意。 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陆未晞和磬儿带着热好的粥进来,磬儿将小几案和粥食摆好。陆未晞看了哥哥一眼,还是拿起盛粥的小碗,准备照顾丁其羽吃饭。 “那我和磬儿就先出去了。”陆未明很自觉地给两人让出空间,但是仍不忘提醒道,“羽弟,那个,别忘了刚刚说的哈!”说罢便带着磬儿出了房间。 陆未晞大概能猜出兄长指的是什么,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她端着小碗坐在床边,距离丁其羽有点远,生怕这人又“动手动脚”。 丁其羽已经没了欺负她的心思,坐起身来,说道:“晞儿,给我自己来就行。” “方才、方才不是说没力气吗,我喂你吃…”陆未晞舀起一勺蔬菜肉末粥,犹豫片刻,轻轻吹了吹,才递到丁其羽面前。 丁其羽也不执拗,吞下未晞喂给自己的粥,感慨道:“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陆未晞手下一顿,随即笑道:“傻瓜,停在这一刻有什么好的,你还难受着呢。” 丁其羽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身体上的难受又如何呢,有晞儿在身边,我这里,很幸福。” “可是我不想你有半分的难受。等你好了,我也在你身边啊,我又不会消失了。”陆未晞不明白其羽怎么会这么想。 丁其羽苦笑一下,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晞儿说得对,是我烧傻了。”现在担忧这些起不到任何作用,就让自己在这美丽的梦里再多沉浸一会吧,只盼最后,自己与晞儿不会错过。 陆未晞喂丁其羽喝了粥,随意地聊了一会儿悄悄话,又拿着温度刚好的药来给她喝下,才在丁其羽的半哄半强迫之下回去休息了一会。但真的就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又起床过来照看着丁其羽了。陆未晞一个千金小姐,在家里、在人前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何曾做过这些伺候人的事?全凭着一颗对心上人的真心,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展现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8章 第78章访客至佳人醋意生(上) 老头的药效果不错,再加上佳人在侧、意暖情浓,身心良药的双管齐下,下午的时候,丁其羽已经基本不烧了,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房间里,丁其羽脸上系着一块布当做简易的“口罩”,手里拉着未晞柔软的小手,和她轻声细语地讲着爱人之间的悄悄话。 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紧接着就听见陆未明的声音:“羽弟、未晞,云小姐来了。” 云小姐?丁其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未晞,陆未晞回望了她一眼,转开视线,将自己的小手从丁其羽掌中抽出,站起了身,前去开门。 云忆心里牵挂着丁其羽的情况,纠结犹豫了很久,才以“完成哥哥嘱托的事情”为由,鼓起勇气过来拜访她。却没想到丁其羽染了风寒,更没想到陆未晞、陆未明他们都在,她仿佛一下子被推向了几人关注的焦点,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陆未晞打开房门,便看见云忆这般紧张不已的模样,她冲云忆微微点头礼貌道:“云小姐。” 云忆小声回道:“陆小姐…” “未晞,你们有所不知,昨天云小姐得知你们落水,就一直跟着我们一起寻人,出了不少力,还是她第一个听到羽弟的喊声呢。”昨夜云忆看见二人平安无事后就没了踪影,陆未明也完全忘了她的存在,现在才想起这件事,还是挺感激云忆的。 “不、不,我没帮上什么忙…”云忆闻言赶忙道,她不想这件事情被他们知道的。 “是这样…”陆未晞若有所思,是因为其羽吗…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之前那次的画面,其羽关切地半扶半抱着面色绯红的云小姐,陆未晞心里有些涩,但又真诚地感激云忆的出力帮忙,压下心头的酸涩,露出一个微笑对云忆道谢,“多谢云小姐,昨夜费心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其羽就在里面,你进去吧…”说罢对云忆和兄长行了一礼,离开了丁其羽的房门口。 云忆低声回应了陆未晞,并没有仔细注意陆未晞的表现,见她离开,心下反而松了一些,因为在才貌双绝、大方从容的陆未晞身边,云忆总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卑和压迫。云忆看了看虚掩的房门,走上去轻敲了两下,在听到里面应声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而陆未明则明显感觉到了妹妹的情绪在方才那一瞬间的变化,突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看了一眼进门的云忆,转身跟上了陆未晞的步伐:“未晞!” 陆未晞有些心不在焉,听到他的喊声脚步一顿,回头疑惑道:“二哥?” “未晞,不开心啦?”陆未明仔细看着她的表情问道。 陆未晞偏头避过他的审视,摇头道:“没有…” 陆未明看穿她的心思:“嘿嘿,还学会口是心非了哈?既然这么在乎,刚刚为什么不跟着云小姐一起进去啊?” 陆未晞樱唇微不可查地撅了撅,小声道:“人家是来看其羽的,我跟着去做什么…” “监视着羽弟啊,让他不敢造次。”陆未明玩笑道。 “我不在他也不会。”陆未晞赌气般地说道,她之前从未深究过,云小姐和其羽是怎么认识的?他二人又有着怎样的交情呢? 陆未明闻言开怀大笑:“哈哈哈,说得对,羽弟对你那稀罕劲儿,你不在他也绝不敢造次的。跟二哥去坐会吧,你都没怎么休息过。” 那边兄妹二人去了陆未明的书房,这边靠在床头的丁其羽见云忆进来了,望了望她身后,并没有人再进来,收回目光,招呼道:“咳,云小姐。” 云忆听她的声音如此沙哑,虽然白布遮住了半张脸,但仍然可以看出一副病容,少了平日里的阳光活力,她上前几步关切道:“丁公子,怎、怎会病得这般严重?” “咳咳,喝了药,已经好多了。我方才听说,昨夜云小姐也一直在帮忙找我们?”方才三人在门口的对话丁其羽差不多都听清了。 最终还是被丁公子知道了,云忆有些脸热,磕绊道:“我、我没帮上什么忙…” 怎么出力帮忙倒好像是做了错事似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变成今天这般胆小自卑的呢,丁其羽猜不出来,只能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虽然隔着“口罩”人家也不一定看得出来),真诚道:“云小姐肯出力已经是够义气了,咳,其羽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 云忆看出丁其羽眼中温和的笑意,心里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而是基本放松了下来,怎么忘了,和丁公子一起的时候,总是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呢?丁其羽多次的鼓励和关心,让云忆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不必像对别人一般那样小心翼翼的,也不必拘谨自卑,因为丁其羽的光芒并不是刺眼的,而是暖心的。云忆腼腆一笑,不禁说出了心声:“嗯,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这句可爱的话是逗乐了丁其羽:“哈哈,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你为了找我们累了一夜,怎么还谢起我来了呢?” 云忆被丁其羽的笑容感染,脸上那腼腆的笑意更深了,坚持道:“就是、就是谢谢。能和丁公子成为朋友,我很开心。” 这般纯真的模样,让丁其羽有些发愣,自己有这么重要吗?她难道没有其他的朋友吗?凭她这自卑怯懦的性格,估计很有可能…丁其羽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怜惜:“既然是朋友,就别叫我丁公子啦,咳咳,我就叫你云忆了,好吗?” 云忆闻言,虽然有几分难以言明的遗憾,更多的却是开心:“好,那、那我可以叫你其羽吗?” “咳,当然可以了,咳咳。”丁其羽爽快答道,嗓子有几分干痒,开始咳嗽起来。 云忆见状,有些着急:“水,要喝水吗?” “咳,嗯,咳咳,我自己来就好。”丁其羽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拿水喝。 “我帮你!”云忆阻止她的动作,快速倒好一杯热水递给她。 “咳咳,谢谢。”丁其羽坐在床边,解下脸上的布,伸手想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云忆拿杯子的手,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触碰竟是让云忆心里兀地一跳,杯子就这么径直脱了手,掉到地上摔碎了,水花四溅。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云忆急切万分地道歉,声音里竟是带上了哭腔,俯身就想去捡地上的碎片。 “诶!咳咳,咳咳…”丁其羽弯腰止住她捡碎片的手,因为说得急,一句话没说出来,又是咳嗽起来。云忆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惶失措,就像是等待夫子严厉训诫的孩子。 这眼神让丁其羽心里的怜惜更甚,摔碎一个杯子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啊?缓过劲来,赶紧接着道:“咳咳,别捡,当心伤到手…我,咳咳,一会拿扫帚来处理掉就行了。” 和预料的场景不一样,云忆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看了看丁其羽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可、可是…” “碎了就碎了,一个杯子而已。不要伤到手了就行。”丁其羽看她一副“为什么不批评我”的模样,怜惜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玩笑道,“呵呵,我有这么可怕吗?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是大魔头,身旁的人打个喷嚏都要被一掌打死的那种。” “不、不是的!丁…其羽不可怕…”云忆解释道,却明白了丁其羽真的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反而是担心她被碎片割伤,心下放松些许的同时又有些感动。毕竟,这跟她从前经历过的场景太不一样了… “哎…我觉得其羽肯定是越来越可怕了,咳咳,看你都吓成什么样了。”丁其羽故作叹息。 云忆心里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小声道:“没、没有…真的。你,一点儿也不可怕…” “是吗?哈哈,不可怕就好。”丁其羽指了指桌子,“咳咳,那,云忆你能帮我再倒杯水吗?” “好。”云忆点头,重新倒好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丁其羽,这次没有再出什么问题。 丁其羽喝下热水,干痛的嗓子稍微得到了滋润,将空杯子拿给云忆,见云忆不再紧张惊慌,再接再厉道:“我们是朋友,如果打碎一个杯子都要被骂的话,这种朋友要来还有什么意思?那你就应该一耳光扇上来,说‘滚!老娘不伺候了’,哈哈。” 云忆终于被她逗笑,放下手里的杯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会那么说?” “哈哈也是,你不像我这般粗鄙,咳咳。”丁其羽笑,靠回床头,又将白布绑在了脸上。 “你一点也不粗鄙…”云忆认真地替丁其羽辩解,老实的姑娘就是这样,你开个玩笑她也会很认真地理解。云忆向四周望了望:“那个,扫帚在哪?我把它打扫了。” 丁其羽哪好意思让她来打扫,摆摆手:“哈,没事没事,你不用管,我一会收拾就行。” 云忆只好作罢,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云忆见丁其羽面露疲色,虽然心里有几分留恋,却也不忍再打扰,想起哥哥的嘱托,开口道:“其羽,我哥哥他说与你非常投缘,他也、也希望结交你这个朋友,所以他想邀你把酒言欢。不过,不着急的,你先养好身体!” “咳,好啊,等我风寒好了就去赴云兄之约。”丁其羽毫不犹豫地应道,云恪谈吐气质不俗、志向更是远大,能与这样的人结交,何乐不为呢? “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不想再耽误丁其羽休息,云忆轻声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9章 第79章访客至佳人醋意生(下) 丁其羽也不客套留人,点头道:“好,你也累了一夜,回去好好歇会,别累坏了身体,像我这般躺着了就不好了哈…” 云忆轻轻点了点头,脸色有些泛红,唇角露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与丁其羽相处的时光,是她除了与兄长一起和独处之外,最自在的时光。云忆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才转身离开。 隔壁房间,陆未明、陆未晞和方才过来的磬儿三人随意说着话。陆未晞的心思不在此处,她正在想着:其羽和云小姐在聊什么呢?聊这么久…她觉得云小姐和其羽独处的时间太长了,云忆一刻不从里面出来,她心里的酸涩感就一刻不停地发酵着。 云忆走出丁其羽的房间,觉得还是应该跟陆公子他们也告辞一声,想到那位时常在其羽身边的、耀眼的陆小姐,方才忘却掉的自卑和拘谨感又出来了。脸上微微的笑意不见,云忆走到隔壁房间门口,发现门没关,于是就站在门外冲里面的人行了一礼:“陆公子、陆小姐,云、云忆多有打扰,这便告辞了。” “哦!好的,云小姐慢走。”陆未明回过头望向门外,对云忆招呼道。 陆未晞也被拉回了思绪,同样礼貌地回应道:“云小姐慢走。”目光一直追随着云忆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中。 陆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走啦,要不然他都快招架不住自家妹妹的“低气压”了。磬儿则是完全站在陆未晞同一阵线上,她在心里摇旗呐喊,希望她家小姐“管教管教”招蜂引蝶的丁公子。 “未晞,云小姐走啦!”你还不去看看羽弟?陆未明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嗯,我知道…”陆未晞点头,心里闹着小别扭,既担心其羽一个人在房里生着病,又因为刚才的事情而不开心,纠结着要不要马上过去。 丁其羽望了望虚掩的房门,等了一会没见人来,掀开被子下了床,随意披上一件外衫,拖着没什么力气的身体走出了房门,准备把地上的碎片仔细清理了,不然一会儿晞儿来了伤到她可如何是好。 到院子里拿了扫帚,回身才发现隔壁房间根本没关门,房内的三人此刻都是发现了她,陆未晞看她随意披着衣服、浑身无力的样子,心里的小纠结瞬间就顾不上了,从凳子上起身,提着裙子快速跑到丁其羽身边,扶着她的手臂急道:“其羽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自己出来了?还穿得这么少!” “额,晞儿,我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想去把地上的碎片扫一下。没事的,我已经好多了。”丁其羽隔着白布冲陆未晞笑了笑,示意自己状态良好。 陆未晞闻言,心里多了一分自责,自责自己因为小情绪把生病的其羽一个人丢在房间。陆未明和磬儿也已经走了过来,听见丁其羽的称呼,同时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未晞顶着另外两人戏谑的目光,红着脸扶丁其羽回了房。磬儿动作麻利地打扫了房间里的碎片,和陆未明一起离开了房间,留两人继续你侬我侬。 丁其羽已经舒服地靠回了床头,陆未晞方才因为心疼其羽而忽略掉的小情绪,此刻又是冒出头来,连同着之前那次丁其羽“怀抱”云忆的事情一起,佳人不开心了,坐在床边既不说话,也不看着丁其羽,房内是半晌的安静。 丁其羽并没有想那么多,更没察觉到未晞的小情绪,拉起她握着手帕的小手问道:“晞儿怎么不说话了?” 陆未晞偏过头去,只留给丁其羽一点侧脸,才说道:“要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丁其羽皱起眉头坐起来,从背后揽住未晞,脑袋凑过去观察她的表情:“咳,晞儿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你怎么又…”陆未晞挣扎两下,没法从丁其羽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只能放弃挣扎,头偏得更远避开丁其羽的目光,粉唇撅了撅,“没有不高兴…” 这带着委屈的语气让丁其羽心疼坏了:“没有不高兴怎么不说话了呢?” “我和其羽又没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聊…”陆未晞小声道。 诶?丁其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晞儿,你这是…?”眉毛上挑,白布下的嘴是压不住地上翘,立刻态度端正地解释道,“哎呀,晞儿,云忆是来替她哥哥邀请我去吃饭的,顺便关心了一下我的风寒。我和她只是朋友,晞儿不要胡思乱想。” 陆未晞听了丁其羽的解释,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把头转回来了一点:“那、那你和云小姐是怎么相识的?”问完又有些后悔,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小气了?其羽都说了只是朋友,还非要刨根问底,可是抵不过女儿家的小心思出来了,就是想知道嘛… “额?”丁其羽坐正,让未晞完全放松身体靠在自己怀里,老老实实把自己与云忆的相识、甚至是与云恪的相遇都全部交代了,“……就是这样,所以,晞儿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陆未晞知道了全过程,其羽是因为好心帮忙才认识了云小姐,其羽一直都是这般善良热心,这一点是很好没错,可是,也太容易招女孩子喜欢了…酸泡泡在心里炸开,又怪不得丁其羽,陆未晞只得又往丁其羽怀里靠了靠,仿佛这样才有占有其羽的安全感。 丁其羽抱着怀里柔顺的人儿,心里又软又甜,灵机一动,乖巧地说道:“晞儿,你看我这么老实地交代清楚了,是不是得给我点儿奖励?”那语气,就像是讨要糖果的孩子。 陆未晞闻言,抬眼看了看眼前心上人的侧脸,咬着下唇迟疑了片刻,从丁其羽怀里坐起来些许,凑上去隔着白布在丁其羽的嘴角处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吻,只触碰了一下,便立刻撤离,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向这边,小脸羞得通红。 丁其羽瞬间睁大了双眼,这可是晞儿第一次主动吻自己!但是,隔着一层碍事的布,而且速度也太快了,还没来得及感受呢,鼻息尖的馨香就已经远离了,心里大呼可惜,得寸进尺道:“不行,这怎么算?重来重来!” “怎、怎么不算?已经奖励过了…”陆未晞争辩道,方才那样一下已经用去了她几乎全部的勇气,还不算,那要怎样才算嘛… 丁其羽不依不饶地耍赖:“晞儿~晞儿~”一边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又寻到佳人的唇角隔着白布亲了一下,然后扯下脸上的布,义正辞严道,“这下我把刚刚那个还给你了,你得重新奖励我。” “你…”又被占了便宜,陆未晞捂着被亲过的嘴角,红着脸嗔道,“你怎么这么无赖…” “晞儿都这么说了,我必须要无赖到底了,快奖励我,晞儿~”丁其羽说着,又靠近未晞几分,等待着她的“奖励”。 陆未晞实在拗不过这无赖,只得再次鼓起勇气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丁其羽的嘴角。 丁其羽脸上的笑容扩大,放开陆未晞,畅快地倒回床上,用她那干涩发疼的嗓子道:“既得晞儿之吻,虽死何惜!”要不是怕把风寒传染给晞儿,她一定会按着晞儿的脑袋来个深吻的! 陆未晞又羞又气,背过身去小声道:“你就是个无赖…” “哈哈,好,晞儿说我是无赖我就是无赖。”丁其羽心情颇好,想起未晞还没怎么休息,有点心疼,“晞儿,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或者,你上来挨着我一起休息?诶这样挺好——” “谁要挨着你休息?”陆未晞打断丁其羽的胡言乱语,羞恼不已,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无赖呢?站起身来,“我走了…” “呵呵,晞儿好好休息。让磬儿随时和你待在一起,注意安全。”丁其羽目送她离开。 “嗯,你也好好休息,要快点好起来。”陆未晞走到门口,又嘱咐了一句,才离开房间。 …… 在未晞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丁其羽的风寒恢复得很快。经过调查,发现书院游春的画船被人动了手脚,否则栏杆是不可能因为轻微的撞击便断裂的,但刺杀陆未晞的青衣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书院的官兵搜查了苍山周围方圆百里的人家,都没有追查到疑凶。断了线索,钟司院只得下令加强了全院的戒备,又专门派遣了两名武艺高强的女护卫随时保护陆未晞的安全。虽然有两个“大灯泡”碍着丁其羽和未晞的独处时间,但毕竟凶手没有捉到,为了未晞的安全,也只能这样办。所幸这两个大灯泡很有专业素养,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而且就像是传说中的“暗卫”一样,平日里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潜伏到哪里去了,每日只在早晚出现一次,倒也没怎么影响到两人的相处。 丁其羽的风寒痊愈,想起老头的嘱咐,便来到芸帙楼找她的“便宜师父”。上得芸帙楼七层,依旧是没看见一个人影,为了不被老头突然出现吓到,丁其羽直接开口叫人:“师父,您在吗?” “这呢。”几层书架之后的角落里传出声音,“你风寒好了?” 丁其羽走过去,见老头正坐在几案前写写画画,回答道:“嗯,好完了。” 老头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丁其羽一番,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啧啧,我倒是没想到,没想到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0章 第80章论剑式无常破空出 丁其羽尴尬一笑:“我是男是女不重要,不都是您的好徒弟吗?” 老头放下手里的笔:“呵呵,是,对我不重要。可是对那陆家的小姑娘,也不重要吗?” 丁其羽闻言,心下沮丧,泄了气一般:“我不知道…” 老头见丁其羽这副模样,有些不忍:“你们小辈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不说这个了,说正事。过来坐。” 丁其羽点头,在老头的对侧坐下。 “我以前擅长用剑,所以就想了一套剑法。你的机巧之术怎么样?能做出那种长短变化的机巧剑吗?”老头将桌上的一本册子推给丁其羽。 丁其羽拿起册子一看,册子封面上写着“三长两短剑”五个大字,额头瞬间挂上了黑线,一边腹诽着师父您取名字能不能走点心?一边回答道:“嗯…应该是可以的。就看师父您有什么要求了。” “啧,这不是跟你讨论呢吗?我一个人想就无法把机巧之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了。”老头没好气地说。 “哦哦,那我看看先。”丁其羽仔细翻看老头画的《三长两短剑》,耳朵听着老头的讲解。这“三长两短剑”最大的优势在于变化多端,让敌人琢磨不透、拿捏不准,然后攻其不备、出奇制胜。剑招上,它违反了一般剑法的套路,诡异而不循常理,因为它结合了长剑、短剑,甚至匕首、锥刺的攻击方式,表面上看起来杂乱无章,就像是东拼西凑、胡乱杂糅而成的大杂烩,你单用任何一种寻常的武器,都无法发挥出它的威力,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招招鸡肋。因此它必须配合一把能变换长度的机关剑,这机关剑长则为长剑,短则为匕首锥刺,要能收放自如,变化无常。致使敌人根本分不清出招者是用的何种武器,更别说及时地想出应对之策了。 丁其羽虽然看不出招式套路是不是“大杂烩”,但她从老头的讲解中理解到了这剑法的要义,也明白这剑法需要配备的自然就是一把长短变化自如的机关武器了。在脑袋里构思了一下,丁其羽对老头说道:“师父,这种长短变化的机关我应该能做。但既然追求的就是‘变化’,不妨让变化的范围更大,长可以更长、短可以反向,能再修改出这种变化相应的剑招吗?” “嗯?‘长可以更长,短可以反向’,你想怎么做?”老头来了兴致,语气里带着期待地问道。 丁其羽把自己的想法详细解释道:“长可以更长,就是说可以在剑柄上加装我的飞箭弩,让它可以射出远程的飞箭,把攻击范围进一步扩大,当然,飞箭不是主要的功能,所以用那种能装一两支飞箭的小弩,使它更加变化多端就可以了;短可以反向呢,就是说两头都能伸出武器来,让它成一个双头的兵器。师父觉得我的建议可行吗?我不懂武技招式,纯粹基于机关变化的角度考虑的。” 老头摩挲着下巴思索半晌,双眼迸发出光彩,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好!这样就更好了,就这么办!这样的话…”老头又陷入了沉思。 “但是,师父,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丁其羽弱弱地说道。 “什么建议?” “能不能不要叫‘三长两短剑’呐?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没有气势。”丁其羽实在忍受不了这破名字,好不容易有机会学学武技,体验一把快意江湖的感觉,必须要一个酷酷的名字! “啧,名字而已,那你说叫什么吧?”老头还以为她又有什么好点子了呢,结果是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额…”丁其羽想了想,“不如,就叫‘无常剑’吧。变化无常,无常夺命。”更重要的是,她的异世新生,始于无常。 “随便你,无常就无常吧。”老头根本不在意。 两人又商议讨论了一会,老头继续改进无常剑法的剑招,而丁其羽则开始设计无常剑的图纸。 一连几日,丁其羽除了每日在课堂上学习炎槐客的机巧术,以及陪着未晞弹琴散心之外,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扎在了芸帙楼里,设计图画完,做了一把木制的来实验改进后,才将简化的图纸和详细的制作要求交给了老头,让他下山去寻铸剑的人,制作无常剑的剑身(因为丁其羽下不了山,老头相对自由许多)。 终于得到几天空闲,丁其羽靠着树干枕着手臂,极尽享受地听着身旁的未晞弹琴,想起云恪邀请自己喝酒的事情,待陆未晞一曲终了,丁其羽坐近些许,老实地申请道:“晞儿,云兄、也就是云忆的哥哥,请我明晚去浊贤楼聚一聚。” “嗯,其羽跟我说这个干什么?”陆未晞侧过头来问道。 “当然是向晞儿汇报我的动向了。”以免你胡思乱想…丁其羽伸手揽住陆未晞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陆未晞没有抗拒丁其羽的动作,顺从地靠上丁其羽的肩膀,两人的相处是愈发的亲密自然,她心里对丁其羽端正坦诚的态度非常受用,嘱咐道:“去赴约的话,少喝些酒。” 丁其羽愣了一下,有点心虚:“哈?不会的,我又不太会喝酒…” “不会喝才怪。”陆未晞没好气地嗔了一句,“每次从前辈那里过来,都是喝了酒的。” “额…”丁其羽有点尴尬,这几日跟着师父探讨无常剑的事情,师父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她也就被师父带着一起喝酒了,反正她正好有学学喝酒的想法,所以每日都会在师父那里蹭酒喝。不过每次回来,她都是特地换了衣服、洗漱一番才去找晞儿的呀,晞儿又是怎么发现的?不禁问道,“晞儿怎么知道我在师父那喝酒了?” 绯色爬上了陆未晞的脸颊:“你还说呢…每次、每次抱我的时候,身上都有酒味…”说着把脸埋入了丁其羽的颈窝,小声道,“还有,亲我的时候也是…我当然知道了。” 原来早就被晞儿发现了,丁其羽尴尬更甚:“晞儿是不喜欢吗?那我下次不跟着师父喝酒了。” “不是不让你喝。是少喝些,小酌怡情,醉酒误事。”陆未晞觉得完全禁止其羽喝酒也是不对的,她爹爹和两位哥哥都是会喝酒的,只要别贪杯就好。 丁其羽点点头:“嗯,好,我都听晞儿的。我是在跟师父学着喝酒,不会多喝的。” 与未晞知会过后,第二日,丁其羽应邀前往浊贤楼,作为中间人的云忆自然也是在场的。席间开怀畅谈,云恪与丁其羽大谈天下时局、理想抱负,丁其羽发现云恪真的是个志向非常远大的人,可惜壮志未酬,与云忆一样,也时不时会流露出忧郁之气来,不知他们兄妹二人到底经历过什么…而云忆与两个熟悉的人一起,心情比平时放松了许多,对兄长提及的国事民生,竟能对答如流,见解也颇为独到,倒是让丁其羽刮目相看了。 老头很快带回了丁其羽要求的金属零部件。主要是几截剑刃、带有机括槽位的剑柄和一些大乾工匠们常用的小零件(这要归功于炎槐客前辈的机巧书籍,否则丁其羽还真不知道市面上能买到哪些小零件)。 因为无常剑需要伸缩,收在一起的时候,剑刃需要一截套着一截,剑刃是薄壁形成的腔体结构,丁其羽又设计了复杂的构型,锻造工艺基本是制造不出来的,所以正向的三截剑刃和反向的一截剑刃都是老头找到苍山附近最有名的铸剑师用熔模铸造的方式铸造出来的。构型更为复杂的剑柄则是丁其羽自己精心刻制了蜡模交给老头带过去,才顺利铸造出来的。 拿到零部件的丁其羽立刻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因为蜡膜刻得精细,剑刃的表面精度很好,刃口已经由铸剑师开了锋,虽不至于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但是破甲裂骨的程度还是能达到的。丁其羽将预先准备好的一把小飞箭弩安装在剑柄上,又将剑刃仔细安装好,剑柄处规整地缠上用来防滑的玄色长布,无常剑就此“横空出世”了。 无常剑正向共有三截,可以两级伸长,完全收起来时就如一把长匕首一般。扣动剑柄上的相应机括,可以伸长一级,成为一把短剑,此时再进一步扣动该机括到第二个限位处,即可第二级伸长,成为一把长剑。而反向扣动机括,则可进行一、二级缩短。三截剑刃的结构和卡扣形式是丁其羽特别设计而成的,而且制作精度高,在保证伸缩自如的情况下,每一级长度下的剑身都非常稳定、浑然一体。 无常剑的反向有一截剑刃,未扣动机括时,收于剑柄之中,扣动机括,则可快速弹出卡好,成为反向剑刃,结合老头改良的“无常剑法”,在对敌时可以很快回攻,应对身后的敌人。 剑柄处装有一个小小的飞箭弩,只能填入两支飞箭,用于应对一些突发的情况。 老头看了无常剑之后是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要教丁其羽无常剑法,约定好习武的时间,丁其羽连夜为自己的无常剑做了一个剑鞘,放入剑鞘的无常从外观看起来就是一把造型别致的匕首,并不起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1章 第81章习剑法旧痕引旧忆 翌日,因为未晞想陪着丁其羽,所以丁其羽带上了未晞一起去与老头约定的地点。这是老头无意间发现的一处山间空地,人迹罕至,基本不可能有人前来打扰他们。 丁其羽之前将自己穿在身上木甲骨架给老头详细介绍了一遍,希望能让木甲骨架在无常剑法中发挥作用。而老头担心丁其羽这个完全的初学者掌握不了那么复杂的套路,木甲骨架多为随机应变时可以用上,决定先让她先练好无常剑法再说。所以今日丁其羽是卸掉了身上的木甲骨架,换了一身非常方便的短打布衣就过来了。 丁其羽和未晞到的时候,老头正靠在一棵树上发呆。陆未晞见到前辈在场,立刻抽出了被丁其羽握在手里的柔荑。 老头看见二人,直起身子,对丁其羽露出了一个鄙视的表情:“啧,练会儿武也要人小姑娘陪着,你说你羞人不羞人?” 丁其羽撇撇嘴,陆未晞立刻就替她说话了:“前辈,是我想跟着其羽来的,不能怪他…” 老头心里对未晞是莫名的有好感,态度一下子拐了个大弯:“呵呵,你倒是心疼她。我们可是要练挺长时间的,你可受得了?” 陆未晞对老头柔柔一笑,点点头:“未晞只是看着,受累的是前辈和其羽,我没关系的。” “哈哈,好吧。”她的笑容让老头心里很暖,吩咐丁其羽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陆家的丫头找个地方歇着!”老头连“丫头”这种昵称都喊出来了,他是越看这小姑娘越喜欢。当年如果自己的孩子能顺利降生,应该也如她一般大了吧…当年也曾那般期盼着能有一个这样漂亮乖巧的女娃… “哦!好,晞儿来。”丁其羽反应过来,拉着未晞到一边的树下坐着歇息。然后自己拿着无常剑走到老头面前说道:“师父,可以开始了。” “嗯。”老头从幻想中脱离出来,拔出被他插在地上的一把木剑,对丁其羽说道:“无常剑法套路其实很简单,瞬息莫测,剑意自成。你对敌经验不足,武者三诀中,你的武感基本没有,等你熟悉了使剑基本的要领和无常剑法的套路,我会与你对练,磨炼你的武感。”此刻的老头完全没了平日醉酒的颓唐之态,浑然一身武者之气,挺拔严正的站姿,专注庄重的表情,他本身就仿佛是一把沉吟许久的宝剑,让丁其羽肃然起敬。 因为丁其羽完全不懂武技,老头先不细谈无常剑法,而是让她练习刺、劈、扫、挂、点、抹、架、托等用剑的基本动作。丁其羽听得认真、试得认真,可是她是纯粹的新手上路,一个基本动作就练得她满头大汗不说,还怎么都达不到老头要求的标准。这一达不到标准吧,老头的暴脾气就上来了,看到哪里不对,立刻就是一木剑拍上去,打得丁其羽龇牙咧嘴,然后乖乖地重做。 那滑稽的动作配上委屈的表情,看得一旁的陆未晞是又好笑又心疼。可惜再心疼也没办法,她以前看过自家大哥跟着爹爹练武,也是被这么打出来的,所以她插不了嘴。 “啧,以为是个机灵的,没想到这么笨!”老头提剑“啪”地一声拍在丁其羽的小腿上,“行了行了,停会儿,再练下去要被你气死了。” 丁其羽闻言如蒙大赦,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完全倒下,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诶啊…累死我了…” 陆未晞快步过去将丁其羽扶起来:“其羽,快起来,地上凉!”然后扶着她到一边坐下,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心疼地问道,“很累吗?” 丁其羽长舒一口气,握住未晞的手:“还好,没事,晞儿不用担心。” 孤家寡人多年的老头看着二人的互动,内心深受打击,没好气道:“才这么一会儿,累什么累?” 陆未晞抿唇一笑,将刚拿出来的水囊递给丁其羽,又从带来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小坛天禄酒,走到老头身边,将酒坛子给他,笑言道:“前辈~这是其羽专门带来孝敬您的,其羽第一次练武,您就不要气他了嘛~”言语间是她对待长辈独有的女孩儿娇态。 老头心里一下子就舒畅了,抱着酒坛子立刻打开喝了一口:“她能想到这个?只怕是你提醒的吧?” “怎么可能?未晞之前并不知道前辈喜欢天禄酒呢。”陆未晞是处处替丁其羽说话。丁其羽腹诽自己这师父是明显的偏心眼,不过他偏心的是晞儿,也没什么可说的。 老头这才看向丁其羽说道:“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三人随意说着话,丁其羽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主动提出继续。丁其羽接着之前的动作开始练习,不一会就又是满头大汗。 又一次被老头打断,丁其羽咬着牙,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信我今天就练不好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了!如是想着,将两手的袖子撸高,准备“大干一场”,正要动作,却被老头一把抓住了手腕。 老头眉头紧锁,抓着丁其羽的胳膊,仔细看着她手上的那条疤痕,表情愈发地凝重,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后,才抬头看向丁其羽:“你这条疤,怎么来的?”声音竟是带着颤抖。 丁其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点蒙,手腕被师父抓得生疼,但看他认真的模样,只得老实回答道:“是被一个姑娘用鞭子抽的。” “姑娘…”老头重复一声,急问道:“什么样的姑娘?多大的姑娘?” “额,是个年轻的姑娘,十来岁的样子。”手腕都快血液不通了,丁其羽将无常剑插在地上,捂着被老头死死捏在手里的手臂。陆未晞也走了过来,蹙着眉一脸担忧地望着老前辈。 老头松开丁其羽的手腕,有些失神:“年轻的姑娘…十来岁…”无法接受一般,表情失神,摇着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千翎离火的主人怎么可能才十来岁!” 丁其羽握着自己被捏到发青的手腕,见师父情绪失控,心里有些不忍,不知道这伤痕触到了师父什么样的回忆,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师父,你冷静点,这伤确实是被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误伤的,一身的红衣,长得很漂亮,眉心有火焰形状的花钿……”看着眼前的老头,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脑海里灵光一闪,惊道,“啊!对了!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师父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这么一看,那位姑娘和师父你,眉眼间真的有些相像!” “你说什么?!”老头瞬间瞪大了双眼,一把揪住丁其羽胸前的衣襟,“她叫什么?那个小姑娘,叫什么?!” “前辈!”陆未晞唤道,担忧不已。丁其羽示意她没事,伸手握住老头的手腕:“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很可能,她的名字里有个‘漪’字,涟漪的漪。” 听到这个字,老头怔愣一瞬,声音嘶哑地喃喃道:“漪…漪…长竹惹清漪…”眼中竟闪出了水光,控制不住汹涌澎湃的心情,抓住丁其羽的肩膀使劲摇晃着激动道,“难道真的是?没死…没死!她没有死!” 丁其羽被他晃得晕头转向:“师——师父!您冷静冷静!”未晞也上前拉住老头的衣袖:“前辈,您冷静点。” “没死…难道真的没死…”老头放开丁其羽,“不练了…今天不练了…”然后在丁其羽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情况下,飞快地消失在来路。 “前辈到底是怎么了?”陆未晞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忧心道。 “不知道,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让他冷静一下吧。”丁其羽揉着自己的肩膀,师父也太暴力了,到处被他打得生疼不说,最后这几下子“九阴白骨爪”肯定把肩膀都抓青了! 陆未晞回过头来就见丁其羽忍疼的表情,轻捂住她护着肩膀的手关切道:“其羽,抓疼了吗?” 丁其羽少年心性出来,就想晞儿心疼心疼自己:“嘶…好疼。哪哪都疼~” 未晞也吃她这一套,立刻就心疼了,扶着她蹙着眉毛道:“肯定是淤青了,前辈出手那么重…那、快跟我回去,我给你上点药。” “嗯嗯,但是,师父一直说我笨,我心里也可受打击了,晞儿能不能先安慰安慰我?”丁其羽拉着未晞的小手,委屈巴巴地说道。 “嗯、前辈的性子是急了点,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放在心上,其羽一点也不笨的…”陆未晞努力想着安慰的措辞。 丁其羽狡黠一笑,凑上去说道:“我是说,行动上的安慰,不是言语上的安慰~” “你!”陆未晞明白过来,羞红了脸嗔道,“净浑说,不给你擦药了!”转身抬步就走。 丁其羽赶紧拿着东西追上,牵过她的手笑呵呵地哄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晞儿别生气嘛,真的好疼,自己没法擦药的~” 陆未晞拿她没办法,只得任由这人欺负了,还是带着她回小院温柔细心地把身上被打到淤青的地方抹了药。 第二日,丁其羽心疼未晞受累,没让她陪着自己过来。到了山间空地,老头正靠坐在树下,低着头,周围散落了好几个天禄的坛子,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喝了多少,此时已经是浑身的酒气。丁其羽在他身边坐下,唤道:“师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2章 第82章再风波书院鬼事传(上) “嗯?”老头听见声音,抬起头,“你来了啊…” 丁其羽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满面通红、双目浑浊,想必是醉得厉害了。 “昨天…昨天的动作你还没练好,继续吧…”老头撑着身子站起来,步子有些虚浮。 “师父,你…”丁其羽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扶住他的胳膊直言道,“师父,你如果怀疑那位姑娘的身份,为什么不去一探究竟呢?”结合师父昨日的表现,丁其羽只能想出这一个原因,那就是那位“漪”姑娘、或者“漪”姑娘的背后,一定和师父有着什么渊源。 老头闻言再也绷不住方才的表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颤抖道:“可是我害怕…万一不是…我害怕,真的很怕…” “可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啊…”丁其羽皱着眉劝说道,心里却因为自己这句劝说的话而泛起了疼。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敢面对?”老头迎上丁其羽的目光反问道。 是当局者迷吗?人们往往在劝说别人的时候能够说得头头是道,真正到了自己这里却很难做到。丁其羽垂下扶住老头的手,低声道:“是啊…因为我也害怕…”说着顺势坐在了地上。 老头也坐回了方才的地方,捡起酒坛子又开始喝了起来,一时间没人言语,两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我不会一直逃避的。我只是希望这个美梦能久一点再醒…在回去之前,我就会告诉她、告诉她真相。无论她的选择如何,我都接受…”丁其羽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缥缈。未晞从小被父母兄长疼着长大,让她接受这样违背常情礼法的事情,说实话,丁其羽真的没有什么信心。 丁其羽吸吸鼻子,调整了一下有些伤感的情绪,抬头拍了拍老头的肩膀:“所以师父,不管那位‘漪’姑娘的身份与你想的是否相同,不都是要去查明了才会有结果吗?”然后自嘲般地说道,“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还是维持现在的样子,不会有什么损失。可是我呢,恐怕就是与未晞分道扬镳、对面不识了…” 老头听着她的劝导,心里有些动容,嘴上却怒道:“你是想说为师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可失去的东西了吧?”说完又话锋一转,“你小子也别丧气,我瞅着陆家的丫头对你一往情深,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 丁其羽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嗯。我明白。” “没想到我们师徒二人还真是同病相怜,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头将地上一坛没开封的天禄递给丁其羽,“喝吗?” “喝!”丁其羽接过天禄,打开封口,咕噜灌下几口酒,刺激感麻痹着每一个伤感的神经,看见小酒坛里自己的倒影,不禁举起坛子吟诵道,“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啧,别说些我听不懂的句子,头疼!”老头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丁其羽刚学了几天喝酒,还不算会喝,几大口下去已经上了脸,有些晕乎乎了:“呵呵,喝就行了,懂那么多做什么?” 两个“天涯沦落人”在这互相安慰、抱团取暖,殊不知书院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丁其羽与师父告辞,昏昏沉沉地往回走,路上遇到了不少成队的官兵,丁其羽觉得不对,酒醒了一大半,担心心尖上的人儿,立刻飞快跑去了西侧女子住处。 女子住处这边人更多了,官兵、女护卫和青衣侍成队地穿梭,不少学子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丁其羽一口气跑到未晞的小院,院门没关,她冲进去,就见未晞、未明兄、磬儿和曲若晨主仆都在,不禁喘着气问道:“外、外面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多官兵?” 陆未晞迎上来,闻到丁其羽身上的酒气蹙起了秀眉,扶着她坐到椅子上,才说道:“有人失踪了,官兵们在找人。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师父他不开心,我陪着他多喝了些。”丁其羽解释道,“知道是谁失踪了吗?”未晞他们都没事,那唯一让丁其羽担心的也就是云忆了。 “据说是户部吴庆大人的女儿。”陆未明答道,见丁其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又补充道,“你可能没什么印象,就是经常跟在雍王郡主身边的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丁其羽想了一下,对嚣张郡主身边的几个人都有点印象,至于那失踪的吴小姐具体是哪一位,就搞不清楚了,闭上眼揉着眉心问道:“怎么失踪的?” “不清楚,好像是有两天都没见着人了。连丫鬟都一起失踪了。郡主她们发现不对劲才报告了司学。”陆未明叹了一口气,“书院各大山门的官兵都没见过她们,说明她们应该没有出过书院。现在官兵和青衣侍们正在四处在找呢。” 丁其羽睁开眼睛正要说话,面前一杯带着暖香的蜜糖水就递了过来,丁其羽抬头看见未晞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杯子,给了她一个微笑:“谢谢晞儿。”拉着未晞在自己身边坐下,才继续说道,“但愿没出什么事,很快能找着人吧。” 可惜丁其羽的“但愿”没有实现,一连好几天,官兵将书院、乃至苍山上上下下都搜查遍了,也没有找到失踪的吴家小姐和她的丫鬟。整个书院的气氛有些凝重,不少学子都萌生了提早回家之意。陆未晞遇险的事情已经让钟司院心力交瘁,这才没多久又出一件大事,钟司院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了,调查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上书禀报,皇帝听闻此事龙颜大怒,当即派遣了钦差前来,连同陆未晞被刺杀的事一起调查,而苍桓作为大乾第一官学,若是随意中止课业,不就是承认书院保护不了学子安危了么?未免太伤国体,所以书院需继续正常办学,所有学子不得提前离开书院。 事情闹大,将军府是此时才得知之前未晞遇险的事情,大将军和夫人皆是一阵后怕,对一双儿女的安危忧心忡忡。奈何皇帝下旨,不准学子提前回家,将军府更没法派遣人马过去保护,陆夫人只得给陆未明写了好几页的信纸,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又给陆未晞也寄了信,让她一定事事小心,不要单独出行。 …… 钦差大人的到来,也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失踪的两位姑娘就像那个袭击陆未晞的青衣侍一样,人间蒸发了。一时间人心惶惶、风雨如晦。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说“书院里闹鬼了”、“吴家小姐是被恶鬼给吃了”。官兵又查不出所以然,人们只能将没法解释的现象归结于鬼神之说,越来越多的人信了传言,于是闹鬼一说甚嚣尘上。 虽然自从遇到了无常谢必安之后,丁其羽的世界观就被颠覆了,但她还是不太相信“书院闹鬼”的说法。书院全面加强了戒备,丁其羽也是尽可能地陪在未晞身边,即便如此,仍然放心不下,觉得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心下这么打算,立刻就行动起来,这日律令课之后,丁其羽带上自己的工具包去了未晞的院子,想将她院内的房屋、围墙、树木的位置和距离测量记录下来,准备为她的院子做一套防贼机关。 到了未晞的院子,未晞和磬儿也刚好上完礼仪课回来,未晞看见门口的丁其羽,露出了一个甜笑招呼道:“其羽?”一下午没见其羽了,此刻忽然见到,心里有些开心。 丁其羽跑上去:“晞儿,你们回来了啊。我来测测你们院子的规格,给你们装套防贼机关,安全!” “防贼机关?”陆未晞疑惑。 丁其羽解释:“在院子里装上这种防贼机关,一旦有坏人闯入,机关就会攻击他,这样你们晚上就不必担心有坏人啦。” 陆未晞闻言,好奇之余,心里更是泛起了浓浓的甜蜜,嘴上却玩笑道:“可是,我听说书院里闹了鬼怪,其羽的机关也能驱鬼吗?” 两人正往院子里走,丁其羽没想到注意到未晞唇边的笑意,以为她是真的担心鬼怪呢:“额?晞儿相信鬼神之说?”有些懊恼自己考虑不周,怎么忘了这一茬,未明兄最近都疑神疑鬼的,虽然自己不怕鬼怪,但晞儿害怕怎么办,得想个办法。 陆未晞见其羽信了自己的话,唇边的笑意漫上眉眼,笑言道:“逗你的~我不信。”她并不相信世间有神鬼,书院里的传言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丁其羽愣住,见她似乎是真的不怕:“诶?晞儿学坏了啊。”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凑过去威胁道,“我要惩罚你了!” “那也是跟其羽学的。”陆未晞因为丁其羽旁若无人的举动红了脸,小手推着她的肩膀小声道,“别…磬儿在呢…” 磬儿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小姐,我什么也看不见的。”心里都笑翻了。 “嗯、磬儿看不见的。”丁其羽狡黠一笑,吧唧一声亲在未晞的脸上,“这就是惩罚哈哈。” 陆未晞万分羞恼,捂着通红的小脸给了丁其羽一记没有杀伤力的眼刀,看了看一旁假意遮住眼睛偷笑的磬儿,小步跑回房里,决定不理丁其羽了。 丁其羽调戏了佳人,心情颇好,拿着工具将院子里几个关键的数据测量记录好,进屋哄了好半天,才让未晞消了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3章 第83章再风波书院鬼事传(下) 从未晞的院子里出来,丁其羽马不停蹄去了云忆的院子,云兄平时照顾不到云忆,做朋友的当然不能弃之不理,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好的。丁其羽敲响云忆的院门,等了一会,才听见小丫鬟的声音:“是谁?” “是我,丁其羽,我找云小姐有事。”丁其羽答道。 丫鬟似乎进去征求自家小姐的意见去了,又过了一会,门才打开。就见云忆站在门口,确认般地看向了门外,发现果然是丁其羽之后,明眸睁大了几分,脱口而出:“其、其羽?真的是你?” 惊讶的样子让丁其羽忍俊不禁:“哈哈,难道还有假的其羽吗?” “不、不是。”云忆紧张地解释,然后低下了头轻声说,“是我没想到…你会来。” 丁其羽怔愣一瞬,眼前这个姑娘又一次勾起了她心底的怜惜,和云忆相处的时候,云忆的言行总能让丁其羽感觉好像被这姑娘抬到了云端,而这姑娘自己则是低到了尘埃。丁其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抱歉,我来晚了…” “嗯?来晚了?”云忆将丁其羽迎进去,疑惑道,“其羽有什么要紧事吗?” “嗯,挺要紧的。”丁其羽跟着云忆走到院内书房,这是她第三次来云忆的小院,前两次都走得匆忙,今天才有机会仔细瞧瞧。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干净而整洁,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类似茉莉的香气,显示出这是个女儿家的书房。 丁其羽把肩上的工具包放下,从中找出了她自制的绳尺和记录用的小册子,冲一脸疑惑的云忆扬了扬,解释道:“最近书院不太平,我想给你的院子装上防范贼人的机关,这样你们晚上睡觉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可以吗?” “防范贼人的机关…”云忆听丁其羽这么说,心里有些感动,赶紧答道,“嗯!可以,当然可以…谢谢…”最近学子失踪、书院闹鬼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胆子本来就小的云忆其实很害怕,她每晚都睡不安稳,总是听见异响、梦见鬼怪。可惜兄长不能时常见面,更不好意思去打扰其羽,满心的害怕找不到人倾诉,再害怕再恐惧也只能自己撑着。实在没办法,晚上把玉蕊叫到一起睡觉,却还是收效甚微,抵不过心头的胡思乱想,闹得心力交瘁、消瘦不少。如今,其羽竟是主动过来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丁其羽笑道,“那我先去量量院子。”说罢拿上工具出了书房。 “嗯…”云忆看着丁其羽的背影,低头抿唇露出了一个浅笑。 丁其羽蹲下身,拿小刻刀在院子中的几棵大树的树干上做了位置标记,然后用绳尺边测量边记录,嘴里重复着测得的结果:“周长九十三,距离四百七十五…” 云忆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屋门口默默地看着丁其羽认真仔细地工作,心里,有一种情愫在悄然蔓延。 丁其羽有些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气氛,手上的工作不停,一边开始与云忆闲聊道:“云忆可相信鬼神之说?” 云忆正出神,突然被她点了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不知道。听起来是颇为荒诞,但、但有时候,又确实有些道理…就像那位消失的吴小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忍不住小声倾诉道,“我这几日,也老是做噩梦…” 这么说,就是相信“书院闹鬼”的传闻咯?相信也是情有可原,未明兄一个大男人这几天都杯弓蛇影的,何况云忆这个小姑娘了。云忆语气里隐约流露出来的小委屈让丁其羽心里的怜惜更甚,手里记下一个数据,宽慰道:“别担心,书院乃正气之地,不惧鬼怪的。更何况你的内心善良纯净,鬼最不敢惹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啦。所以你做噩梦只是因为担心太多了。” 内心善良纯净…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她,云忆的脸上泛出些许绯红,低头道:“真、真的吗?” “嗯,那当然,我还骗你不成?”最后一个数据记录完毕,丁其羽转身便见云忆一副呆呆的模样,走近几步,对她笑着说道,“测好了,我这就回去做了,估计明天就能拿过来给你们装上。” 这便要走了吗?云忆顾不得方才的小心思,又没有理由挽留,只得点头道:“好。我、我这里不着急的,你不用赶那么急。” “没事,做起来也挺快的。早点弄好,你们早点睡个好觉。”丁其羽回书房收好了工具包,准备走出院子,想了想,在工具包里找到了之前实验无常剑时做的木制剑刃,用刻刀麻利地修整雕刻了一番,走过去递给云忆,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桃木做的,辟邪。而且有我一身正气的丁其羽刚刚给它开了光,你可以把它压在枕头下面,保证大鬼小鬼不敢来犯哈哈。”想要宽慰她对鬼怪的恐惧,恐怕言语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不如采取点更让她信服的措施咯。 云忆接过一看,木制剑刃已经被丁其羽几刀修整成了一把小木剑的形式,因为下刀太快,有些丑,但形状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剑身还被刻上了一片小飞羽(代表丁其羽“开光”)。云忆一时间竟是看着那片羽毛愣了神。 她不理自己,丁其羽也不在意:“这下不用担心了吧,我明日再过来给你们装机关。先走了,明天见。”说罢,见云忆还在出神,丁其羽撇撇嘴,挎着工具包离开了。 “其羽!”待云忆反应过来,追出两步,人已经走远了,也没听到她这声呼唤。云忆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紧紧攒着的小木剑,将木剑按在了心口,眼角竟是垂落了一滴晶莹。当夜,云忆躺在床上,拿着小木剑细细端详了好久,才依丁其羽所言将木剑小心地压在了枕头下面,果然一夜好眠。 而丁其羽回去之后就开始制作防贼机关,之前已经有过两次制作经验,效率很高,总算成功挤出了一点睡觉的时间。第二日练完无常剑法过后,她便回住处带着机关出门,先是去了未晞的院子。替未晞安装好机关,用一块破木头当靶子演示给未晞和磬儿看了一下,然后跑过去找面露惊讶的未晞求表扬:“晞儿,怎么样?还可以吧?” 陆未晞发自内心地点头称赞道:“嗯,很厉害!”其羽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被心上人赞扬,丁其羽欣喜不已:“哈哈,而且我的每一个小飞箭弩都是用桃木做的哟,所以这套机关是防贼又驱鬼!”虽然未晞昨日只是玩笑话,但丁其羽不确定她的晞儿是不是真的不信鬼神之说,专门选了桃木做机关,就是想让未晞更加安心。 “嗯,机关很好,可是你脸色不太好,是一夜没休息都在做机关吗?”陆未晞看着丁其羽发青的眼眶关切道。 “额、睡了觉的,可能没怎么睡够,没事,今天多睡会就补回来了。” 又聊了几句,丁其羽准备离开,陆未晞送她走到门口,小手赖在丁其羽的掌心,有些舍不得抽出来。丁其羽感受到晞儿对自己的依赖,心里软软的,上去吻了吻她的额头:“晞儿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你也是,别太劳累了。”陆未晞嘱咐着,眼角的余光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 丁其羽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就看见不远处赵恬然郡主和她的丫鬟正站在路上看着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闺中密友失踪的缘故,赵恬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往日嚣张的气场淡去不少。赵恬然看了看两人相牵的手,目光随即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其羽心里叹了一口气,却没准备招呼她,回过头对未晞道:“晞儿,你进去吧,我走了。” 陆未晞摇摇头:“我看着你走。” 丁其羽对未晞的依赖格外受用,不再拒绝未晞的相送。走到赵恬然身旁时,忽然听见赵恬然出声问道:“你也相信,她是被鬼给抓走了吗?” 丁其羽脚下一顿,摇头道:“不相信。” 陆未晞见状也走上前来,虽然郡主之前对她无理蛮横过,但郡主此刻的憔悴让她深感同情,不禁安慰道:“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吴小姐也会平安无事的…” 赵恬然没有回话,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侧身离开了。 小插曲没有打乱丁其羽的计划,与未晞道别之后就直接去了云忆那里。云忆自上完功课回来便一直期待着有人敲响院门。此刻是终于盼到了丁其羽的到来,丁其羽进门便玩笑般地问道:“桃木剑的效果还好吗?” 云忆有些不好意思,拘谨地回道:“嗯…昨夜没有做噩梦了。” “有效果就好,我今天带来的机关也是桃木做的,防贼驱鬼两不误。”丁其羽说着,在云忆的注视下为她装好了防贼机关。 安装机关是个体力活,昨夜也完全没睡够,从云忆的院子里出来时,丁其羽已经有点腰酸背痛了。想起昨天晚上答应未明兄的事,长吁一口,认命般地去和陆未明汇合,一起替曲小姐测量院子去了。 完成了防贼机关的布置,不管它能不能起到作用,几位院子里装上机关的姑娘和替她们装机关的丁其羽都是终于睡上了一个安稳觉。 书院方面,却一直没有搜查到吴家小姐的下落。官兵查遍了苍山每一个角落,连桓湖之上都派遣了不少搜寻的船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闹鬼一说愈发盛行,钦差大人搜查无果,萌生了班师回朝之意,吴大人家的小姐遇到了厉鬼,又怪得了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4章 第84章鬼火现尸出诡案结(上) 书院众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鬼怪,有的人说夜里听见了哭声,有的人说撞见了鬼影。有些聪明的青衣侍借着职务之便,开始卖起驱鬼符、狗牙链子、桃木法器等驱鬼辟邪的东西来,售卖之初,还被书院下令禁止过,司院和不少司学都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是后来查不出结果,连钦差大人都相信了闹鬼一事,官兵的搜查力度也减弱了不少,司院司学无权阻止,于是峰顶广场的杂货铺也开始卖起了驱鬼的器物。钦差大人还专门请了驱鬼高人和名山道观的道士们前来开坛做法,派遣官兵在书院各大院堂、每位学子的住处大门上都贴上了驱鬼符纸。不知道内情的外人如果在这个时候前来苍桓,怕是都要以为这是个道观而不是书院了。 不过书院的正常办学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一切功课照常进行。 最近几日都是阴天,虽没有日光,天气却有些燥热。可能是最近书院众人草木皆兵、人心惶惶的原因,丁其羽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没有陪着陆未明去听律令课,而是提前去找师父练了无常剑法。练完剑法,估摸着未晞她们的礼仪课应该快要结束了,看看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虽然未晞身边有两个“潜伏”起来的女护卫,但还是放心不下,丁其羽把无常剑收成匕首状挂在腰间,准备去接未晞。 因为闹鬼的事情,朝廷派了不少负责祭祀的礼官前来苍桓,资源不用白不用,书院便组织了权威的礼官来为女学子们教授几堂礼仪课,所以今日,未晞她们是去到第三年学子所在的北侧书院听学的,回来还需经过峰顶广场,路程有些远。 丁其羽怕错过了人,脚下生风,终于赶在峰顶广场上遇见了正三两成群往回走的女学子们。丁其羽找到未晞,跑了上去,喘着气道:“未晞!呼,可算赶上了。”因为周围人不少,她不想未晞不好意思,所以选择了“未晞”这个称呼。 陆未晞正与曲若晨说话,其羽就突然出现在面前了,惊喜之中又有些诧异:“其羽?你怎么来了?” 丁其羽有些不好意思,道明原由:“额…最近书院不安宁,你们去听学要走这么远的路,我有点不放心,所以、所以来接你。” 周围几个走得近的名门闺秀,听见丁其羽说这话,都是从心底里萌生了一种对陆未晞的羡慕之情,虽然丁其羽门第出身不高,但是相貌才气过人,对心上人体贴入微不说,遇险时更能舍命相救,试问哪位姑娘不向往这样的良人呢? 曲若晨毫不避讳地笑言道:“哇,丁公子真是对晞姐姐好到没话说了。”话里半是调侃半是真心的羡慕。 未晞有些脸热,对丁其羽小声道:“我跟大家一起回去,哪会有什么不安全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溢满了甜蜜。 丁其羽看出她的不好意思,赶紧说道:“哦哦,那你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就是了。”说完立刻退到了她们后面一些距离,用行动表示自己绝不偷听她们俩闺中密友之间的谈话。 陆未晞看丁其羽委屈巴巴退到后面的样子有点心疼,正想说话,却被旁边的曲若晨挽住了胳膊:“晞姐姐,陆叔叔知道你们的事了吗?”陆未晞只得跟曲若晨说起话来。 而人群边缘的云忆早就看见了丁其羽,心里颇为惊喜,可惜这惊喜在片刻间便消散了。虽然没听见丁其羽与陆未晞之间说了什么,但看着丁其羽眼里化不开的疼惜和深情,云忆的心里有些落寞。其羽是为了陆小姐而来,他的眼中只有陆小姐,或许一直都只有陆小姐吧…能与其羽成为朋友,已经是自己修来的福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丁其羽跟在未晞她们后面充当称职的保镖,突然想起云忆应该也参加了礼仪课才对,转头四处找了找,才找到人群边缘的云忆,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也能看清她正看向自己这边。丁其羽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招了招手,算是朋友之间的招呼。 云忆正在想陆小姐为什么不理其羽了呢?就见其羽冲自己打招呼,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走到丁其羽身边才惊觉自己奇怪的举动,只得硬着头皮招呼道:“其羽…” 丁其羽正好百无聊赖,有个朋友来聊聊天也是不错的:“云忆,最近睡得还好吗?没做噩梦了吧?” “嗯?”云忆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想起每晚都会被自己拿出来看好久的那把刻着飞羽的小桃木剑,有些拘谨地点点头道:“嗯,多亏了你给我的桃木剑。” 丁其羽笑道:“哈哈,我就说灵验了,毕竟是由我开过光的。”自己采取的“将计就计”方法果然是非常管用的,云忆一下就不担心有鬼了。 前面的两人注意到丁其羽二人的举动,曲若晨低声提醒道:“晞姐姐,他跟别人聊起来了。” “我知道…”陆未晞回道,她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因为两人熟稔的样子而酸涩起来,不自觉攒住了自己的衣角。其羽好像和云小姐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曲若晨看出她有些不自然,担忧道:“晞姐姐,你要不要主动出击啊,免得丁公子被人抢走了。” “什么抢不抢的?其羽和云小姐只是朋友而已。”陆未晞实在做不到曲若晨说的“主动出击”,只能一遍遍暗示自己其羽与云小姐只是朋友关系而已,她不能干涉其羽正常的交朋友,那样也未免太吝啬小气了。可惜这心理暗示似乎收效甚微,小女子占有欲的驱使下,酸涩感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曲若晨点点头:“好吧好吧,既然晞姐姐相信他,小晨也没什么担心的咯。”她只是个旁观者而已,了解不多,也插手不得。 一路往回,不少女学子有约,各自去了广场中的聚会地点,一行人连带着丫鬟们只剩下了十几个,她们离开峰顶广场,往首年学子的南侧书院走去,此时正途经一段树林,天色已经很暗了,路上没什么人。 这边几人心中各自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忽闻一声女子的惊叫:“啊——鬼!有鬼!” 众人都给这声乍起的惊叫吓了一跳,云忆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身旁丁其羽的胳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发出惊叫的女子,那位女学子此刻正躲在自己的丫鬟身后,手指着一个方向,表情惊惧无比。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林间不远处的土坡上燃起了两团红色的火。那火在空中跳动闪烁,火苗红里带着白,周围罩着迷蒙的白烟,在昏暗的天色下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就像两只来自幽冥的瞳仁,正幽幽地注视着你,格外诡异瘆人。 “啊——”不少姑娘们爆发出了尖叫声,本来三两成群的十几个人是瞬间聚在了一起。或许丁其羽是十几个人当中唯一一个“男子”的原因,众人竟是以她为中心挤了过来,丁其羽还没反应过来呢,未晞已经被别人推挤到了她怀里,丁其羽赶紧伸出一只手臂护住未晞,另一只手动弹不得,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被云忆给抱住了,云忆也因为被人推了而紧紧地贴着自己。大家挤到一起又是把丁其羽她们推在了最前面,让丁其羽“打头阵”,顶住恶鬼。 “别怕,不要慌,那是磷火,不是鬼!”丁其羽大声地解释道,希望大家不要乱了阵脚,“磷火是自然现象!就像下雨刮风打雷,是自然现象!”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恐慌,她选择了“磷火”这个称呼,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见鬼火,心里是有些发憷的,但她一下就成了众人的依靠,所以必须逼着自己克制住这种害怕,努力安抚大家的情绪。 “说、说得容易,你怎么不敢上去看看啊!”时常跟在赵恬然身边的一位小姐顶道,声音颤抖不已,却还是非常刻薄。 “你闭嘴!”竟是赵恬然出声喝止住了她。 “走吧,我们快走吧…”另一位小姐带着哭腔请求道,她是怕得不行了,万一那鬼突然就飞过来吃人了可怎么办?可是众人不走,她不敢自己离开啊! “那我去看看吧!”丁其羽犹豫半晌,终于又发了话,书院的土坡上为什么会有磷火,会不会…既然遇见了,她不想放下这个线索。 “其羽!”怀里的和身边的两个人儿是异口同声地喊道,语气里皆是担忧。陆未晞与云忆对视一眼,看到云忆抱着丁其羽的胳膊,下意识蹙起了好看的眉毛,无暇顾及这些,转头看向丁其羽道:“你别去。”虽然她不相信有鬼,但任何一个看到这般诡异场景的人都会被激起内心的恐惧,所以她害怕其羽会出事。 “嗯…你别去…”身侧的云忆也是附和道。 丁其羽被女儿家的馨香包围着,有些尴尬,思索片刻,还是说道:“没事,磷火真的只是自然现象,我去看看,马上回来。”万一一会再找官兵来,磷火已经消失了怎么办?而且,没有探明之前,也不便兴师动众。 丁其羽放开护住未晞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被云忆抱在怀里的胳膊,尴尬之余,冲云忆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咳,没事,我马上就回来。那不是鬼的,别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5章 第85章鬼火现尸出诡案结(下) 温暖的笑容与耐心的安慰让云忆心里的害怕和担忧淡去不少,惊觉自己此刻羞人的动作,立刻松开了手,奈何后面有人退不开,只得低着头红着脸不再说话,一时间懊恼、尴尬、羞涩,什么情感都出来了。 陆未晞将丁其羽这番温和的安慰收于眼底,心里酸涩难当,垂下眼眸不自觉攒紧了胸前的衣襟,丁其羽感受到她小手的动作,转头才看见晞儿也还在自己怀里呢,只得拍拍陆未晞的肩膀又对她柔声安抚道:“晞…未晞,没事,放心。我马上就回来。” 未晞闻言下意识地撅了撅樱唇,心里是既难受又担忧,却也不能再阻止,只得从丁其羽怀里出来些许,留出位置让她离开。 “你们别乱走,我去去就回。”丁其羽从两边的人儿身旁挤出去,抽出腰间的无常,伸长成长剑的模样,朝那两团诡异的磷火走去。 “等等,带上灯!”陆未晞从身旁吓得不轻的磬儿手里拿了提灯递给丁其羽。 丁其羽接过提灯,刚走了两步,两团鬼火就接连熄灭,就好像是两只狡猾的厉鬼发现了丁其羽的靠近而躲起来了一样,引得身后的姑娘们又是一阵尖叫,有的人不敢再看,有的人吓破了胆,直接抱着身边的人哭了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跑,害怕落了单被鬼吃掉。 “其羽!”陆未晞又唤了一声,担忧不已。云忆也是捏紧了自己的手帕,薄汗已浸透了衣衫。 “没事!磷火熄灭了而已,大家不要怕!”丁其羽说是这么说,心里其实挺慌的,越走近,越是发憷。天色已经很暗了,磷火熄灭之后,鼻尖更是嗅到一股呛人的味道,让即使知道磷火只是自然现象的丁其羽,也不太敢靠近。 脚步停下,丁其羽深呼吸一口,举了举无常剑,扬起手里的提灯小声道:“无常谢必安都跟我认识,我还怕你们这些小鬼不成?!”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等到磷火产生的白烟散去、基本不会有复燃的可能,才快步上前,寻到方才冒出鬼火的位置,一手举起灯,一手用无常的剑尖试探了几下,发现土壤有松动的痕迹,如果不是出了鬼火专门来调查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丁其羽皱起了眉毛,心里浮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把提灯放到地上,看了看手里的无常剑,舍不得损坏了剑刃,将其收成匕首状,又套上剑鞘,才开始挖起来。越挖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沉重,因为这地方的土壤明显是被人动过的。挖了几十下,土壤里面现出了一块淡蓝色绣花的布料,丁其羽瞪大双眼,用手挖开那布料旁边的泥土,竟是露出了一截腐烂的皮肉,丁其羽心里一惊,咬着牙又挖了几下,终于辨认出那是一只腐烂的手臂,不少地方已经烂出了白骨,难闻的气味也窜入鼻腔,丁其羽头皮发麻,不敢再挖,站起身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恶心感和恐惧感汹涌而来。 陆未晞看见她激烈的反应,急问道:“其羽?怎么了?”跨出一步就想过去,却被身旁的磬儿和曲若晨拉住了。云忆心里也是担忧超过了害怕,可惜有其羽真正心爱的人在身侧,她这个“朋友”,什么也做不了。 丁其羽捂着胸口定了定心神,压下呕吐的欲望,转身扫了眼穿着淡蓝色袄裙的女学子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才冲人群道:“快,通知钦差大人,吴、吴小姐,找到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把大家都打蒙了。片刻之后是人们惊惶的骚动声。 “你说什么?”赵恬然从人群里挤出来,在土里找到了,那不就是死了吗?!赵恬然不相信丁其羽说的,快步跑上去,想去证明这人在胡言乱语。 丁其羽赶紧拦住她:“别,别看,你承受不住!” “你让开!”赵恬然吼道,她双眼通红,情绪失控,吴小姐是她自小就一起玩到大的闺中密友,从小生活顺遂、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哪里经历过这种打击,她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你冷静,冷静一点!”丁其羽强行控制住她,深怕这人看见身后的场景会崩溃掉。虽然和吴小姐完全不熟,但是同窗一场,她看到那土里的手臂,心里都是难受至极,何况是这郡主呢? “你滚开,我让你滚开!”赵恬然眼中的泪水淌了下来,凶狠地哭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喊着竟是经受不住打击,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丁其羽只能接住她倒下来的身体,冲人群道:“你们谁,快去喊人来啊!”然后对赵恬然那个丫鬟急道,“你,快扶好你们家郡主!她晕过去了!”之前凶狠野蛮的丫鬟此刻也是吓蒙了,听到丁其羽的呼喝声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扶好了晕过去的赵恬然。 陆未晞见状,转头对磬儿说道:“磬儿,跟我去找人!”没人响应其羽说的话,她又不知道怎么唤出那两个女护卫,自己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估计人家是不会主动出来的,所以她只能自己响应其羽。 丁其羽一听,顿觉自己情急之下的安排欠妥,她可舍不得晞儿两人去找人,万一路上再遇到歹人怎么办,连忙道:“看这个情况,吴小姐是被歹人害死的,不是鬼,大家千万不要落单,在这等我,我去找人!”说罢捡起提灯就往书院南区跑,跑了一小段路程,就正好碰见了一队巡逻的官兵。 道明缘由后带着官兵们以最快地速度回到了土坡,众人果然听了她的话都没有离开,丁其羽带着人走到鬼火的位置,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就是这里了。” 官兵们往土里一看,心下大骇,领头的当即对一个手下吩咐道:“快去请大人过来!” “我、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一位女学子开口问道,立刻有好几个人随声附和,同窗出了这样的事,她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怕,更不敢再待在这埋了尸体的林子里,回到住处总是安全得多。 领头的冲这些名门闺秀抱拳行礼道:“是,诸位小姐可以回去了。”又转身对丁其羽道,“但烦请这位公子留下,配合我们查案。” 作为找到尸身的人,留下配合官兵调查也是应该的,丁其羽点点头:“好。歹人还逍遥法外,请大人派几个人护送她们回去。” 领头的派了几个官兵护送女学子,陆未晞不肯离开,走过来对丁其羽道:“其羽,我陪你。” 丁其羽舍不得她受累:“这里还不知道要多久呢,晞儿先回去休息吧。” 陆未晞摇摇头,执意要留下:“不,我要陪着你。” 丁其羽心里一片柔软,拗不过她,只得同意她留下。陆未晞见一向胆小的磬儿是怕得不行,对她说道:“磬儿先跟大家回去。” 磬儿虽然害怕,但什么都比不过小姐重要:“不不、磬儿要跟着小姐。” 陆未晞不忍心她明明怕得要命还要强撑着:“我没事的,其羽在这里。” 丁其羽也帮她劝道:“嗯,磬儿回去吧,我会保护好未晞的。”磬儿纠结片刻,才终于决定离开。 不远处的云忆看着几人的互动,默然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默默跟着众人回去了。有陆小姐在他身边,自己只会是多余的那个罢了… 钦差王大人带了不少人匆匆赶到,看见土里的情景,立刻安排人手把尸体挖出来。丁其羽侧身揽住陆未晞,用身体挡住她的目光,轻声道:“晞儿别看。” 陆未晞心情非常压抑,顾不上平日里的羞涩,柔顺地将额头抵在丁其羽的肩膀上,抬手攒住了丁其羽胸前的衣衫,让其羽的味道包裹住自己,闭上眼叹道:“书院里,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心里因为同窗的遇难而伤感难受极了。 同样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丁其羽看着小心地挖着尸体的官兵们,也叹了一口气:“希望能尽早查出真相,将歹人绳之以法,给逝者一个公道。”又想到晞儿在画船上遭遇的刺杀,紧了紧手臂,“晞儿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陆未晞小幅度点了点头,想到什么,突然启唇道:“回去之后…”停顿了一下,才小声继续道,“你就把咱们的事,与爹爹说了吧…”许是伤怀的心情触及到了她心里的脆弱,只想快点与心上人尘埃落定、开花结果,所以才会鼓起勇气说出了这番话。 丁其羽身体一僵,苦涩从心里蔓延出来,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未晞没有等到期望的回应,从丁其羽怀里抬起头,秀眉紧锁、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唤道:“其羽?”心里升起一股忐忑,难道,其羽不愿意吗?不愿意娶自己吗? 丁其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又把她搂回了怀里,故作高兴地说道:“晞儿,我、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回去我就说,把一切,都说清楚…” 陆未晞没有多想,忐忑的心儿这才稍稍落回原处,靠在丁其羽的肩膀,伸手回抱住了她的腰,轻声道:“嗯。” 官兵此时已经把尸体挖了出来,土坡下不仅有吴小姐的尸骸,还有她身边丫鬟的尸体,胡思乱想的丁其羽这才暂且搁置心里的苦楚,没忍住冲动,看了一眼挖出来的尸骸,只一眼便后悔了,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尸体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露出来的大片皮肉已经腐烂破败,散发出阵阵恶臭。陆未晞听到动静,也想抬头去看,立刻被丁其羽压了回去:“别,晞儿千万别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6章 第86章倏忽逝与卿临别意(上) 王大人皱起眉头、捂住鼻子,扬了扬手让手下赶紧把两具尸体抬走,才转身走向丁其羽二人。 王大人的官位不小,陆未晞之前便因为调查遇刺的事情见过他,未晞见他走了过来,立刻从丁其羽怀里出来,作为晚辈向这位大人施了一礼。王大人连忙止住她的动作:“贤侄女无须多礼!”是完全不敢怠慢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王大人转头问丁其羽道:“小兄弟,你们方才是怎么发现吴小姐的尸身在这里的?”他方才可没错过陆家小姐和这小子的亲密动作,所以语气也颇为和气礼貌。 丁其羽也行礼回道:“是有人看见了鬼火,鬼火一般在有尸骨的地方才会出现。所以我觉得有些蹊跷,过来探查,挖了几下就发现了…” 王大人听完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官兵走了过来,呈上了一个物件禀报道:“大人,尸体的手里,发现了这个。” 三个人闻言,都转头过去看,就见官兵手里用白布包着一块玉佩,圆形的白玉上雕刻着鱼跃龙门的花样,顶端用来悬挂的红绳断开了,应该是被害人从某个人身上扯下来的。 陆未晞觉得这玉佩有几分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王大人看了看玉佩,吩咐道:“嗯,这是重要的线索,仔细收好了!”回过头来对丁其羽二人道,“今日顺利找到尸首,多亏了贤侄女和这位小兄弟,否则老夫还不知道怎么向圣上交待呢。”表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非常烦躁,都已经上书禀报了可能是闹鬼,驱鬼法事做了这么多场,吴大人那边也好交待,这下又找着了尸体,这不是当即证明了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全是荒谬之举么?但是今日这么多人见证了尸首找到,还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查出凶手,将功补过了。 又问了几句细节,王大人才终于放丁其羽离去。丁其羽送未晞回了院子,一个人在书院的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有些低落。胡思乱想间想起了家,不知道莲儿和阿娘有没有听说近来书院发生的事情,丁其羽如是想着,加快了步伐,准备去驿站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再回去写封家书给两人报个平安。 确如丁其羽所料,远在兴城的莲儿和大娘早就知道了丁其羽落水遇险的消息。因为情窦初开的少女相思情浓,莲儿每日都会盼着丁其羽给家里来信,丁其羽定期寄回去的那几封家书她是看了一遍又一遍,都快可以背下来了。等不到新的来信,她只能三天两头就拜托家里的女护卫去将军府打听阿羽的消息,所以将军府一得到陆未晞落水的消息,莲儿也就很快得知了丁其羽跟着陆未晞一起落了水的消息。刚一听说阿羽遇险的时候,女护卫话还没说完,莲儿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吓得那个女护卫赶紧说了两人平安无事的结果。 莲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了浓浓的不安。阿羽为了救将军家的小姐,性命安危都可以不顾吗?想起陆小姐倾城绝美的容颜和温柔婉约的气质,世间有哪个男子不会被这样的女子所吸引呢…莲儿突然很害怕很担忧,阿羽会不会,已经喜欢上陆小姐了?这样的猜测让她寝食难安,醒着梦着都是阿羽,给丁其羽一连写了好几封信,信中却只是关心丁其羽的安危,而对自己的猜测怀疑闭口不谈,只是因为害怕得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答案。 是以丁其羽赶到驿站,伙计一共找出了九封寄给她的信,拿着信飞快跑回住处,心里自责又懊恼,怎么就没顾上家里呢?仔仔细细看完了一封封莲儿写的信,那个时而娇蛮可爱,时而懂事乖巧,时而又脆弱敏感的身影又跃然于脑海。朴素平淡甚至有些啰嗦的言语里,溢满了少女的相思之情,甜蜜的、苦涩的、酸楚的。丁其羽从字里行间隐约尝到了这朦胧的情愫,虽有些迷惑,却没有深想,只是汲取了里面流淌出的暖意,也想念起那个小爱哭鬼来,自己在她的心里,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丁其羽触了触信上一句被小爱哭鬼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不禁发起了呆,嘴角带着暖暖的笑意。 …… 吴小姐被歹人杀害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苍桓,闹鬼的传闻不攻自破,钦差大人也拿出了他办案的最高效率,从那块玉佩开始调查,搜集人证物证,找到了凶手。王大人抓到的凶手是一个青衣侍,据说有多个证人都指认他是玉佩的主人,而他自己也认了罪。事发当天,他无意间碰见了吴小姐和丫鬟两人,见色起意,意欲侵犯吴小姐,遭到了两人激烈的反抗,扭打之中错手杀死了两位姑娘,然后将两人的尸首埋在了土坡之下。 丁其羽陪未晞去辨认了一下凶手,可惜这名青衣侍并不是游春那天袭击陆未晞的青衣侍。她们去看的时候,这凶手看上去神志已经有些不正常了,目光呆滞、沉默不言。陆未晞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凶手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吴小姐遇害的案子就这么结了。 钦差和他带来的人手回了京城,书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连着两个青衣侍做了坏事,从这两件事之后,青衣侍的选拔将更加严苛,杜绝品质不端正之人入选,原有的青衣侍也被严格筛查了一遍,有点劣迹的全部剔除。 丁其羽每日的生活从送早饭开始,到听学、学机关术,再到练无常剑法、听琴,最后以送未晞回院子为结束。有时与云忆兄妹出去吃吃饭,有时跟师父学学喝酒。炎槐客的几本机关术书她是都看完了;与云恪、云忆也称得上是很熟的好友了;无常剑法的基本套路已经学会,师父正在努力帮她训练武者三诀之中的“武感”;酒量也得到了突飞猛进,再不是当年沾一点就断片的水平了。 和未晞的相处是愈发的甜蜜,可惜做美梦的夜晚总是很短暂,时光就这般翩然轻擦,眼看着已经是仲夏五月,距离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 两人的心态却截然不同,未晞心心念念盼望着快些回家,和其羽一起将二人的事与爹娘说了,其羽人品才貌出众,爹娘应该不会太过阻挠,然后自己就可以嫁给其羽,努力做他的好妻子…她的心里是期盼的、甜蜜的。这样的期盼又有些煎熬,每日都会舍不得与其羽分开,越发地依赖贪恋,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想到自己还从未送过他什么东西呢。索性起床点灯,叫磬儿找来针线材料,想亲手为其羽绣一个香包。 丁其羽却是越来越忐忑,害怕坦白之日就是分别之期,害怕从此与晞儿天涯陌路。晚上总是耿耿不寐,如有隐忧。胡思乱想之中,也披衣起床,在工作桌前开始雕刻起一块木头来,她想在回去之前送晞儿一个礼物。一连几夜的雕刻,好几次因为不满意而重来,才终于将礼物完成。 所以这几夜里,是两盏灯、两颗心,明明情真意浓,却依旧逃不过世事的捉弄… 做完礼物的第二日傍晚,丁其羽带着她的小木雕去接未晞听琴,替未晞背上琴匣一起到林间空地,一切都已经是轻车熟路。摆好琴,丁其羽没有像往日一般拉着未晞坐下,而是牵着她的手说道:“晞儿,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陆未晞睁大了好看的眼睛,有些惊喜道:“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那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了。”丁其羽笑言道,晞儿也有礼物给自己,心里有些期待,伸手从工具包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递给陆未晞,“打开看看。” 陆未晞接过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小心地拿出来,那是一个一掌高的小木雕,雕刻了一位挺拔站立的少年,脸上带着暖笑,身上穿着短打布衣,肩上斜挎着工具包,左手拿着飞箭弩,右手握着伸成长剑的无常剑。雕工非常精细,连飞箭弩上的小机括都刻出了外形。虽然五官并不相像,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木雕刻的是丁其羽自己,而且如果除去手中的无常剑不看的话,分明就是二人初初相见时的其羽。 陆未晞纤指碰了碰小木雕的脑袋,脸上绽放了一个极美的柔笑,启唇说道:“谢谢‘小公子’送我的礼物,未晞很喜欢。”像极了初见时的她。 丁其羽也仿佛变回了当初的“小公子”,因为佳人的笑而愣了神、乱了心。就这样傻傻地看着未晞,直到人家红着脸出声提醒,才回过神来,收敛了愈发苦涩的心情,继续道:“晞儿喜欢就好,它其实是根据你的琴匣量身定做的。”说着拿过小木雕,走到石案边放着的琴匣前,将小木雕下面的凹槽对准琴匣一角雕刻的兰蕊,小木雕便稳稳地站在了琴匣的一角,与下面的兰蕊浑然一体,就像是兰花丛中生出的精灵少年。 看着未晞脸上欣喜的表情,丁其羽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如果不嫌弃它丑,弹琴的时候,可以让它这样站在琴匣上。”说着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飘忽,“这样,无论你什么时候弹琴,它都会在一边陪着你了。而且它还有飞箭弩,有无常剑…”可以替我守护在你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7章 第87章倏忽逝与卿临别意(下) “我弹琴的时候,有真正的其羽陪在身边,还要它陪着我做什么呀?”陆未晞笑问,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其羽木雕,但她更想要是真正的其羽时刻陪伴着她,而不是没有生命的小木雕。陆未晞转头正好看见丁其羽眼中闪过的哀伤,以为其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紧着急地解释道:“我很喜欢这礼物,其羽你别胡思——”话还没说完,便被丁其羽紧紧抱进了怀里。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愿意…丁其羽吞下了最后半句话,心里的哀伤和忐忑又喷涌出来。 陆未晞感受到丁其羽的心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其羽到底在担心害怕什么,只能在丁其羽怀里乖乖靠好,柔荑抚上丁其羽的背,轻轻地安抚着她的情绪,然后说道:“其羽还没看晞儿的礼物呢。” 丁其羽闻言,暗恼自己的失态,结局未定之前,不应该这么悲观不是吗?不想再去猜测结果,放开未晞,让她从自己怀里出来。 陆未晞拿出自己绣了好几夜的香囊,因为女子赠人香囊素有“定情”之意,她的脸上有些发热,没有递到丁其羽手中,而是微微低下头小声道:“我,给你带上。”她知道,其羽一定不会拒绝她的心意。 丁其羽看到她手里的香囊,心里的苦涩完全被欣喜取代,立刻立正站好,微微张开双臂,一副让人伺候更衣的姿势,老实乖巧地重复道:“好,晞儿给我带上。” 陆未晞靠近些许,低头将香囊仔细地系在了丁其羽的腰间,刚要退出来,又一次被丁其羽伸手搂住,陆未晞下意识抬起头,丁其羽便不由分说地找到了她的双唇吻了上去。陆未晞身子一颤,绯红爬上耳尖,心跳加快不少,虽然她与其羽的相处已经非常亲密,但她每次还是会因为这些亲热的动作而紧张脸红、害羞不已。不过害羞归害羞,却不会拒绝,陆未晞顺从地闭上了眼,回抱住丁其羽的腰,将丁其羽腰间的布料捏得紧紧的,专心去体会其羽带给她的甜蜜。 丁其羽手掌抚摸着未晞的腰背,吻得深情、吻得动情,调戏得怀里的人儿软了身子,失了力气。 一吻缠绵,丁其羽一手搂着怀里双腿都快站不住的、正伏在自己胸前喘着气的佳人,回味着唇齿间的馨香,低头拿起挂在腰间的香囊仔细瞧。浅黄色的香囊一面绣着随风而起、缠绵谐飞的凤凰,带起四周的苇絮飞旋飘扬。象征着“凤凰于飞”、“既得蒹葭”的美好寓意,那是两人的名字,是丁其羽细细解释给未晞听过的,也是两人之间,只有彼此知道的、特别的秘密。翻过香囊的另一面,则是一个字迹娟秀的“晞”字。整个香囊绣工精致而漂亮,内里填上了陆未晞最喜欢的兰芷香草。香囊和下面红色的流苏之间,坠有两颗圆润饱满的白玉珠。丁其羽越看越爱不释手,因为这包涵深情寓意的图案,也因为这是晞儿给她的定情信物。 陆未晞平复了心跳,抬头看清丁其羽毫不掩饰的喜爱表情,在她怀里露出了一个含羞的甜笑,只要其羽喜欢,什么都是值得的。以后…自己还要为其羽绣手帕、绣中衣,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 …… 临别在即,云恪、云忆兄妹二人邀请丁其羽在浊贤楼相聚。丁其羽带着离愁别绪前来赴约,如果晞儿接受自己,那么明年还能陪晞儿来书院见着他们,如果是另一种结果,那么很可能,此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期了,丁其羽已经拿他们二人当很好的朋友了,内心还是非常不舍的。 丁其羽举起桌上的酒杯坦言道:“云兄、云忆,此一别,不知何时再有相见的机会,能结交你们两位好友,是其羽之幸!”说罢仰头喝了杯中的苦酒。 云忆本就很难受了,听得丁其羽此言,眼中忍不住蓄上了泪水。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夜里睡不着,只能看着那把小桃木剑发呆,然后就这么胡思乱想到天亮。她觉得自己对其羽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对朋友的友情,可惜一腔的心事无从倾诉,而其羽心中摆在第一位的女子也一直都是陆小姐。她没想过争、没想过抢,但是为什么连见面的机会都快没有了… 云恪也很伤怀,看了看身旁偷偷抹起眼泪的妹妹,叹了一口气道:“总是会有机会再相见的。而且我兄妹二人就在元京(大乾的都城),其羽你就在兴城,若是想见,也是完全有办法的。” 丁其羽也看见云忆流泪了,有些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刻点头道:“是我喝糊涂了,好,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上元京去找你们!” 可惜触到了伤心断肠处,云忆的眼泪是怎么止都止不住。最看不得其他女孩子哭的丁其羽,这回是真真惹哭了女孩子,心里又悔又急,劝了半晌都无果,人家哥哥在这,她也不好怎么哄下去,只得承诺道:“我保证,还会再见面的,云忆别哭了好不好?” 云忆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悲伤里,一方绣帕都沾湿了,丁其羽无奈,只能求助于云恪。云恪在心里长叹一声,对丁其羽说道:“她比较多愁善感,其羽不必担心,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再劝劝她。”他觉得自己该和妹妹单独谈谈了。 丁其羽明了他的意思,也不再耽搁,告辞离开。 云恪见丁其羽走远,皱着眉转头唤道:“小忆,小忆…”云忆却是一边抹着泪一边望着丁其羽离开的方向,也不理他。 “哎…”云恪见状,挪了挪椅子压低声音道,“忆然,你跟哥老实说,你、你是不是对其羽有好感了?” 云忆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他:“哥…”声音里有惊讶有羞涩,最浓的,还是对离别的无助。 “可是你知不知道——”其羽的心上人是陆大将军的千金,他们二人更是两情相悦。云恪后面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云忆打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自然是比不上陆小姐的,我也没想过要比,我只是…”云忆带着哭腔向兄长倾诉着心声,“我只想做其羽的朋友,我只是不想…不想再不相见…”诉到末处又是哽咽不已。 这副模样,让作为她兄长的云恪是心痛不已,特别是那句“自然比不上”更是让他心如刀绞,都是自己的无能,才让妹妹在别的女子面前始终如此自卑、如此抬不起头。云恪握紧了袖中的双拳,总有一天,哥哥会让你站在巅峰,让天下所有的女子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 丁其羽从浊贤楼出来,心里仍然蒙着离愁别绪的阴霾,顺路就到了芸帙楼,想去找师父聊聊天。到得七层,师父果然坐在窗边的几案前喝酒,丁其羽招呼道:“师父。” 老头早听见有人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回过头来:“你怎么来了?没有陪陆家的小丫头吗?” 丁其羽没有答话,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问道:“师父今后怎么打算?” “嗯?什么怎么打算?”老头明知故问。 “师父难道,不想去追寻真相吗?”丁其羽直问道。 “那你呢,你打算坦白了?”老头也不正面回答,又把问题抛给了丁其羽。 丁其羽没有逃避,点点头:“是,过几天,我就会跟她说清楚。” “哈哈。”老头被她的勇气感染,洒脱一笑,“那我,便也去探上一探!” 丁其羽笑:“那,师父跟我一起走吧!去兴城,我上次就是在兴城碰见漪姑娘的。” 老头摩挲着下巴沉默不语,其实他心里是有个想去的地方的,只是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他想找的人有没有搬走,既然羽小子在兴城碰见了千翎离火的主人,不如就先去兴城看看再说吧。老头做出了决定,玩笑般地问道:“你不会嫌我老头子烦吗?” 丁其羽摇摇头:“师父一点也不老。”她想起了第一次来芸帙楼初遇师父的时候,转眼间,便要离开了。 “哈哈,这都还记得呢?”老头递给她一小坛子天禄:“你有什么打算呢?如果、如果陆家的丫头不愿意的话?” 丁其羽接过天禄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那…我会去江南。” 老头诧异:“去江南?”竟是与自己原本想去的目的地不谋而合了。 “嗯。去找炎槐客前辈。”丁其羽其实在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晞儿如果要离她而去,那么她就要去找炎槐客前辈,继续精进自己的机关术。 “炎槐可是十几年前就没了音信,你去了找不到怎么办?”老头是愈发佩服自己这小徒弟的坚强了,似乎什么样的打击都磨灭不了她的斗志。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那我便自己开创一门事业。”丁其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是自我安慰般笑了笑,“师父不老,我也还小,总是可以闯一闯的。”来到这异世,让自己重新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余生还很长,什么都说不准,不必那么悲观。 “哈哈,说得好,你比为师有气魄!”老头听了丁其羽的话开怀大笑,毫不吝啬地赞赏道,“我的徒儿,胜过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子,陆家的小姑娘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为师断言,一定会有顶好的姑娘义无反顾地跟着你的!”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相处,孤单多年的老头已经是打心底里认了丁其羽这个徒儿,虽然练武的时候有些笨,但才学、性格和人品都是顶顶好的,他还真不信这世间就没有好姑娘愿意跟着自己这么好的徒儿了! 后来,当老头再想起当时说的这句豪言时,是又生气又后悔,可惜还是那句话,世事难料,你又如何琢磨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8章 第88章魂梦碎相见是何夕(上) 时间却永远都是不讲情面的,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多停留一刻。书院第一年的课业已经完成,学子们纷纷收拾整理行囊,准备踏上回家的路。明日即是离开书院的日子,丁其羽的美梦,也该由她自己亲手推醒了。 在三问堂听完司院司学总结首年课业的训导,丁其羽跟着陆未明回住处收拾东西。和来时一样,丁其羽还是只有简简单单的行李,多了一把无常剑、几卷书、几本手抄的机巧概要,却无法估计、也不敢猜测自己会不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收拾好行李,丁其羽的心情有些沉重,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低下头,掌心托起晞儿送给自己的香囊,拇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呆呆地看了很久,才终于伸手将它从腰带上取了下来,仔细地收到了工具包的内层放好。 轻车熟路走到未晞小院的门前,抬头发现自己刻的“小瑶律”牌匾已经不见了。丁其羽吐出一口气,伸手想敲又缩了回来,如是反复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院门。 “谁呀?”等了一会,门内传来磬儿的声音。 “是我,丁其羽。”一切就像是昨日一般,只不过丁其羽的下一句话不再是“带晞儿去弹琴”了。 磬儿打开门,有些诧异地问道:“丁公子?你怎么来啦?”明日不就要回府了吗?难道今天还要听琴? 丁其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吗?” 磬儿点点头:“都收拾好了。” 这时未晞听见声音从书房走出来,看见丁其羽有些欣喜:“其羽,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丁其羽也冲她笑笑,笑容却不太自然:“嗯,我都收拾好了。”说着走到她面前继续道,“晞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丁其羽严肃认真的表情让陆未晞也收敛了脸上欣喜的笑意,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来,看了看一旁的磬儿,说道:“来书房说吧。” 丁其羽跟着陆未晞进了书房,磬儿很自觉地没有跟进来,而是回了自家小姐的卧房,看看还有没有行李落下。丁其羽关上书房的门,闭着眼沉默了一会,直到身后的未晞不安地唤她的名字,她才转过身来,不再犹豫,切入正题道:“晞儿。你还记得,落水那天,我在山洞里问你,‘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我,你会如何’吗?” 陆未晞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丁其羽到底要说什么,却是愈发地忐忑不安,她意识到丁其羽要说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其羽眼里流露出的痛苦和化不开的愁绪,她感受到了,心里泛起了疼,伸手拉住丁其羽的袖子,蹙着眉问道:“其羽,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丁其羽狠下了决心,直视着未晞的目光,终于坦白道:“我想说,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如果,我不是一个男子,你会如何…”声音有些飘忽,听得出她此刻压抑的情绪。 陆未晞睁大了双眼,有一瞬间的愣神,下意识松开了手里丁其羽的衣袖,攒紧了手中的绣帕,随后摇着头道:“其羽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是男子?怎么可能?”她理解不了…不是男子?是什么意思? 丁其羽心里慢慢裂开了一道伤痕,从未晞此刻的表现,她或许已经触及了结果,却不得不继续:“但这就是事实,我不是男子,我…和你一样,我和你一样,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身体?”丁其羽还未说完,便被陆未晞打断,在山洞里抱着自己的其羽,明明是男子的身体啊!陆未晞不敢相信,不想相信,更不舍相信。 “那是因为我来到大乾的时候,受到了结界的影响,改变了体质,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丁其羽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解释的话已经在多次的演练设想中准备好了,她记得,这个世上,只有晞儿知道自己不是大乾人。 希望在这一瞬间破灭崩塌,所有美好的希冀期待灰飞烟灭,陆未晞实在接受不过来这样的晴天霹雳,身体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心里是鲜血淋漓一般的疼痛,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半晌之后才用蓄满了泪水的眼睛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人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玩弄我,是吗?”声线再也维持不了温婉从容,而是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也淌了下来,一下一下敲击在地上,正如她此刻心碎的声音。 丁其羽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的伤痕彻底崩裂开来,上前抱住她纤弱颤抖的身躯:“不是的、不是的!我对你是真心的、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有玩弄过你——” 可惜还没说完便被陆未晞用力推开,她摇着头,眼里是深深的绝望:“真心?你骗我骗得还不够深吗…我不信,我不信…”踉跄一步扶住桌角,指着书房的门口决绝道,“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看到你!” 丁其羽靠近一步想再一次抱住她,却被她绝望决绝的眼神刺伤,也忍不住流了泪,哽咽道:“晞儿…我对你的心,从不曾有半点虚假…”苦泪浸润过心上的伤,是难以言喻的疼。 “你走,我让你走啊…”陆未晞背过身去哭道,情绪濒临崩溃,再不想听见这人的声音、看见这人的身影,每一句、每一眼,都是无尽的痛苦。为什么,要在此刻才告诉她,为什么,要把她全部的美梦狠狠击碎… 丁其羽哪里舍得她的晞儿这般痛苦:“好、好…晞儿,你让我走,我这便走,你不要哭…你别哭了…”丁其羽看着未晞颤抖却决绝的背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害怕这会是最后一次相见,仿佛是想将这个身影烙印在心灵最深的地方。好想走上前去再看一眼她的容颜,却是被丁其羽生生忍住了,嘴里无声地唤了一句“晞儿”,带着无尽的哀伤转身离开了书房。 磬儿听见书房的争吵声赶了过来,就见丁其羽从书房里出来,脸上竟带着泪痕,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的磬儿心里一惊,立刻跑上去问道:“丁公子,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小姐呢?” 丁其羽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忍着心里的绞痛,对磬儿道:“磬儿,拜托你…照顾好她,别让她有事…拜托了…”回望了一眼书房的门,哽咽道,“她不想看见我,我…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等磬儿的反应,快步逃离了未晞的住处。 那人如她所愿离去,陆未晞听见院门关上的声音,心里却是空了一大块,痛苦、酸楚汹涌而来,支撑着脱力的身体走到琴案前,看见那个她爱不释手、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其羽木雕,忽然明白了那日丁其羽赠礼时的话语,再也支撑不住,伏在几案上哭泣,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在期盼着归家,期盼着嫁给那人,短短几刻之间,这一切却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为什么要骗自己,真心…两个女子之间,何来的真心… 丁其羽失魂落魄地跑回自己的住处,陆未明没在房里,怕是去与曲小姐道别去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承受不住,丁其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跌坐在床前的地上,拿起师父赠她的天禄,仿佛找到了救命的良药一般,一口一口灌着酒,试图麻醉袭入心头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云忆熬不过心中的不舍,想要与其羽做最后的道别,她留下了丫鬟玉蕊在院子收拾东西,独自一人来到丁其羽他们住的小院,伸手一敲门,却发现院门没有从内闩上。又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动静,云忆皱了皱眉,推门走进院子,便看见丁其羽的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烛光。云忆走到屋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唤道:“其羽?” 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云忆有些担忧,推开房门,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而丁其羽正坐在地上,背靠着床,垂着脑袋,旁边散落了好几个小酒坛子。这落魄颓唐的样子让云忆心里一疼,走到丁其羽身边蹲下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再次唤道:“其羽、其羽?” 丁其羽从迷醉中被唤醒,抬起头来,整个脑袋是迷糊的,眼前是朦胧一片,鼻息间除了酒味之外,还有一种熟悉的香气,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也懒得去想,只是下意识地出声喊道:“晞儿…” 云忆听清她的称呼,心儿像是被人揪住一般难受,抿着唇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说着伸手扶住丁其羽的胳膊想把她扶上床。 云忆刚扶着丁其羽站起身,就被这人一把抱住,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还一边不停地喊:“晞儿…晞儿…”吐词不甚清晰的语句带着哭腔,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云忆瞬间僵直了身体,第一次被其羽抱在怀里,第一次被其羽如此珍视,却是冒着别人的名义…一时间,羞怯、委屈与浓浓的苦涩同时冲上心头,让她手足无措。 “晞儿…我是真心的…你不要离开我…”丁其羽紧紧抱着云忆,不停地说着醉话。 听得云忆鼻尖一酸,也红了眼眶。你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让你这么难过,这么无助?顾不得羞怯、压下心头万分的委屈,云忆伸手抚上丁其羽的背,轻声安抚道:“不离开,我…不会离开的。” 丁其羽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懂了这句,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放松了全身的力量伏在云忆身上,云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松劲差点扑倒在地,吃力地支撑住她全身的重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小心地扶着她上床躺好。 刚替她脱了鞋盖好了被子,又被床上的人拉住了手,云忆抬眼,就见丁其羽睁着红红的眼眶,眼里全是迷蒙,却痴痴地望着自己,云忆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像哄孩子一般温柔地哄道:“其羽,你喝醉了,该休息了。” 就听床上的人喃喃道:“晞儿…不要离开我…虽然我是女的…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 云忆被她握住的手一颤,惊讶地望向丁其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其羽是女子?!云忆一时间也被这个惊人的事实打得措手不及,完全反应不过来。 云忆感受到手掌上的温度和力量,回过神来,看了看床上的人,又摸了摸袖中的东西,迷茫和无措交错在一起,云忆紧紧皱着眉头,望着眼前醉得不成样子的人,其羽如果是女子,那自己的感情,算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9章 第89章魂梦碎相见是何夕(下) “晞儿…我是真心的…是真心的…”又是一声呓语。 听到这句话,呆愣中的云忆回过神,扯出了一个自嘲般的苦笑。苦笑自己的痴傻,你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都是我奢求不了的,也从来轮不到我来纠结…不再犹豫,将袖中的东西取出来,塞进了被丁其羽随意放在床脚的工具包里,当做离别的赠礼。 回过头来,发现床上的人还拉着自己的手,嘴里还在喃喃着:“晞儿…晞儿…”是她接受不了你吗?云忆猜测到几分,看着丁其羽的眉眼,想起曾替自己抱起书卷的臂弯,想起曾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想起曾背着自己的肩背,想起一句句鼓励、包容的话语,想起书院经历的种种。这样的温暖,竟然来自一个女子,自己喜欢上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啊,只可惜不论其羽是男是女,都不会属于自己,自己也没有资格像陆小姐那样…从未拥有过,谈何选择? 对上丁其羽浑浊中带着痴缠的目光,云忆既眷恋又苦涩,因为这深情的目光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的。听着这人嘴里一声一声唤着的名字,云忆又是难过一笑,迎着她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对这个已经醉糊涂了的人纠正道:“我…是忆然,不是晞儿,是忆然…” “晞儿…”丁其羽完全模糊了意识,快要睡着过去,眼睛愈发睁不开了,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个她疼到骨子里的名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云忆摇了摇头,鼻尖是阵阵酸涩,不禁又一次嘲笑自己的痴傻,颤着声线哄道:“其羽,睡吧。”半哄着丁其羽,见她渐渐合上了眼,才小心抽出了被她握在掌心的手。 云忆从床边起身,不舍地看着床上已经睡过去的人,听着她时不时梦呓一两声“晞儿”,站了很久很久,终于转身准备离去。 却在伸手推门的那一刻,听到床上传来的一声依稀的声音:“忆然…”云忆动作一顿,泪腺因为丁其羽这句毫无意识的呢喃而决了堤,唇边却是扬起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笑,没有回头,推门离开了丁其羽的院子。 …… 翌日,丁其羽虽然喝的烂醉却因为心里有事睡不安稳,很早便醒来了。意识刚一清醒,宿醉的头疼和心里的钝痛就又清晰起来,她攒着胸口处的衣衫,缓了好一会,才把喉头的酸楚压了下去。拖着疲惫的身子收拾好出了门,又有几分懊恼,不知道晞儿还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猜不到结果,想着不管接不接受,就再送这一次吧…于是如往常一般,去公厨带了早餐,提着食盒到了未晞的院子,将食盒小心放在门前的石阶上,拍了两下院门,立刻就快步跑开了,躲在一棵大树边望着门口。 磬儿从内把门打开,发现地上的东西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人,犹豫半晌,才拿起东西回到院内关上了门。 丁其羽透过磬儿打开的门,穷尽目力也没有找到未晞的身影,有些失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跑到之前便和师父约定好的地点,老头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换下了书院的青衫,穿了一身灰色的长衫,肩上挂着一个小包袱,手里拿了一柄木剑,见丁其羽的表情,已经猜到了结果,索性不再提她的伤心事,直问道:“我们俩一起下山吗?” 丁其羽也顺着他的好意,避开自己心里还在渗着血的伤,点点头:“嗯,我去拿上行李,再跟未明兄说一声便走。” “那好,为师在书院门口找好马车等你,快去快回。”老头有些心疼自己的徒儿。 丁其羽回到小院,陆未明刚刚起来,只听他问道:“羽弟起这么早啊,行李都收好了吧?我们一会叫上未晞就坐马车下山,我爹已经派了人在山脚等好了。”他并不知道丁其羽二人的事情,并不知道一切都变了。 丁其羽低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未明兄,我不跟你们一起下山了…” 陆未明被她这句话惊了一跳:“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下山了?你要留在这?!” “不,不是的,我与我师父一同回兴城。”丁其羽顿了一下,有些哽咽,“晞儿她不想见到我,我不能让她为难…” 陆未明这才意识到二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前两步抓住丁其羽的胳膊急问道:“什么意思?羽弟你和未晞怎么了?” “别问了…未明兄别问了…”丁其羽怕自己会忍不住在陆未明面前失态,语带祈求地说道,然后拉开他的手,进屋子拿出自己的行李背好,又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呆愣的陆未明,“这里面,有水、有酸橘子、防蚊虫的雄黄酒…还有一些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我想了很久,想不起什么别的,如果有什么漏了,还请未明兄多担待些,替我,照顾好她…”说罢也不等陆未明反应,快步奔离了院子。 一路不停地跑到书院门口,丁其羽用袖子抹了一把淌出来的眼泪,才走到已经等在那里的师父面前。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凶道:“哭什么哭?你不是说你还小,机会还很多,有什么好哭的?” 丁其羽手臂遮住眼睛平复了一会,点头道:“嗯,不哭了…师父,我们走吧。”两人上了马车踏上回兴城的路。 而书院里,陆未晞还坐在妆镜台前出着神,任由磬儿替她梳妆,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眼睛有些红肿,这还是磬儿替她热敷了之后才恢复的状态。她昨天自丁其羽离开就一刻没停过流泪,几乎流尽了她长这么大以来全部的泪水,磬儿怎么劝都劝不住。陆未晞不明白,明明她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一个荒唐的笑话,但每当想到要割舍,心里却是难以承受的疼痛。这让她不得不承认,即使知道了丁其羽是女子,这颗心儿却还是喜欢着其羽、眷恋着其羽,完完全全属于其羽。但是如此不合世间常理的事情,让她一时间如何接受…那人对她的种种呵护体贴和昨日坦白的真相一遍又一遍交错回放,常理与感情的两相厮杀,这样的折磨伤得她的内心鲜血淋漓、濒临崩溃。 陆未晞从铜镜里看到了身后桌子上摆的食盒,想起丁其羽昨日说的“真心”,以及她那时落寞哀伤的眼神,又湿了眼眶。可惜泪水不是疗伤的仙露,丝毫减轻不了心里的苦痛,反而更像伤口流出的血,轻一触及,便汹涌而出。 到了出发的时间,青衣侍替她们搬着行李,陆未晞精神恍惚地由磬儿引着出了门,一路上都在想该如何面对那人。到了书院门口,却只看到了兄长的身影,不自觉地周围找了找,没有看见那人。原以为会因为见不到那人而松一口气的陆未晞,此刻却是满满的失落感夹杂着几缕即将失去的恐惧袭上心头。 磬儿看到自家小姐表情上细微的变化,也找了一圈,没有找见丁其羽的身影,替陆未晞问出了她问不出的问题:“二少爷,丁、丁公子呢?” 陆未明也明显感觉到了未晞的情绪,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怕伤到妹妹,只得尽量委婉地答道:“羽弟,说他师父也要去兴城,他、他没办法,只能陪着师父回去了。就、就不跟咱们一起了…” 是因为我说了,再也不想看见你吗…陆未晞再也绷不住平静的表情,踩着矮凳躲进了马车,眼泪就这样再一次不争气地滚落。 而先他们一步离开的丁其羽,坐在马车上也再没了来时的畅快心情,心里正担忧着有没有人替晞儿拿行李。她打开自己随身的工具包,准备看看自己的机关手记,打消这些无用的思虑,往工具包里一看,便发现了一抹陌生的浅蓝色,丁其羽皱了皱眉,从包里把那东西拿出来,展开一看,是一方漂亮的浅蓝色绣帕,上面绣着羽栖寒枝的图案,简单而大气,右下角有一首用墨线勾成的小诗,诗云:“本是孤枝一隅寒,羽栖尽得三春暖。愿君此去长相忆,相逢相知非枉然。” “愿君此去长相忆,相逢相知非枉然。”丁其羽低声念出了最末一句,思索半晌,下意识呢喃道,“忆…然…”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纤弱的身影,丁其羽嘴角边扬起了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将绣帕收好,轻声说了句:“会的。”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的。 …… 与来时的欢声笑语不同,丁其羽一路都在用忙碌冲淡自己心里的苦闷,设计新的机关、与师父讨论剑招,也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打算,终于是回到了兴城。 而另一行人的情况也不比他们好多少。陆未明通过丁其羽那句“晞儿不想见到我”猜测可能是羽弟惹了未晞生气,所以一路都在想办法让未晞原谅羽弟。坐船渡湖要用到羽弟买的酸橘子,夏夜投栈要拿出羽弟准备的驱蚊酒,丁其羽虽然没在他们身边,却事事考虑得如此周全,让陆未明更加觉得未晞决不能错过了羽弟这个良人。 可惜在陆未晞那里,这桩桩件件,都是让她心里多一分纠错折磨,那人却又不在身边,一腔心事更无人可倾诉,只是徒增伤悲。 …… 兴城的繁华丝毫不会因为谁的心境而变化,丁其羽二人乘坐的马车驶入兴城,老头便闹着要下车,正在前面为车夫指路的丁其羽回头诧异道:“师父?还没到家,为什么要下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0章 第90章暂归家惊识少女心 “我不去你家,我自己住客栈去。”老头直言道。 “啊?住什么客栈啊,我家有地方住的。”丁其羽摸不着头脑。 “啧,住你家多不方便,不去不去。”老头说着,伸手指了指路过的一家客栈,“我就住这了。”说着就跳下了马车。 丁其羽赶紧让车夫停住了车,跳下车追上去劝了半天无果,只得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老头,让他有事可以随时来找自己。 与老头分别,丁其羽坐着马车回到了离开近半年的家门口,付了钱送走马车,下意识转头望了望不远处那庄严的将军府门,调整片刻心情,换上一个喜悦的笑,才敲响了家里的门,不想将自己消极的情绪带给久别重逢的家人。 很快,门内便有了回应,原以为会是未明兄安排的女护院来应门,却不想听见了莲儿那丫头久违的声音:“是、是谁?”声音小心翼翼的,又暗含着隐隐的期盼。 丁其羽这回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故意粗着嗓子道:“咳咳,是大魔王,专吃小爱哭鬼的。” 大门瞬间从内打开,丁其羽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软软香香的人儿已经扑进了她怀里,赶紧伸手护住不管不顾冲上来的人儿,然后抬头对也出来接她的大娘招呼道,“阿娘,我回来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正在低低抽泣,丁其羽心里柔软极了,宠溺道:“小爱哭鬼怎么又哭了,再哭要被魔王吃掉了哦。” 莲儿稍稍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埋首在丁其羽怀里舍不得出来,鼻息间都是阿羽的味道,思念已久的、让她心动的味道。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何大娘眼眶也红红的,走上前来抬手摸了摸丁其羽的脸,慈爱道,“好像瘦了不少。” 丁其羽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阿娘肯定是错觉。” 怀里的人终于抬起了头,仔细观察一番得出结论:“就是瘦了,在外面肯定没吃好…”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和不开心,“从今天开始,要把你养回来。” 丁其羽听到这句话,心里却生出了内疚,想着:如果我过几天又要离开呢…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们说这件事。 半扶半抱着赖在自己怀里不出来的人儿,跟着阿娘一起进到了家门。 三人坐在正厅里聊着丁其羽在书院的生活,家里又恢复了半年之前的其乐融融,丁其羽也终于吃上了她想念已久的可口饭菜。吃过饭后,见莲儿去灶房收拾了,丁其羽犹豫半晌,没有去帮忙,而是拉着阿娘到了她的卧室关好门,想把自己又准备离开的事情先告诉阿娘。 丁其羽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阿娘腿边,叹了一口气仰头道:“阿娘,跟你说个事。” 何大娘见丁其羽如此郑重其事,不知道将会听到什么,有些担忧:“嗯,你说,娘听着的。” “我…哎…”丁其羽心一横,“就是,我过几天,估计又会走。” “又要走?去哪里啊?书院不是只上前半年吗?”何大娘惊问道。 丁其羽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是去书院。是、是去江南。” “江南!为什么要去江南?将军府安排的差事吗?”何大娘不自觉拉住了丁其羽的手,有些着急,这孩子,怎么才回来,就又要离开啊,还是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 “不不,是去找一位前辈,学机巧之术。”丁其羽回握住了阿娘的手,解释道,“也想出去闯闯,做点自己的事业。” 何大娘一听,将军府派的差事还可以酌情劝导,但是与这孩子追求的那个“机关术”有关的事,她就没有理由干涉阻止了,心里有些难受,问道:“那,这去了江南,多久能回来啊…” 丁其羽摇了摇头,心里的愧疚愈发浓重:“我也不知道…但我会时常寄家书,让你们知道我的去向、我的生活。这回与书院不同,没人管着我,我是自由的,我也可以随时回来。”她也舍不得离开家、离开家人,可是她真的很想去找一找炎槐客前辈,就算找不到,这一趟也能多见见外面的世界,再创出一番事业来。不甘愿这般碌碌无为,趁着阿娘还不算老,自己就应该去拼搏闯荡,给她们创造更好的生活。而且…尽管丁其羽不愿提及,但其实还有另一个因素导致她想要暂时离开,那就是失去了未晞,丁其羽不敢面对这残酷的事实,想要逃离兴城,缓一缓心情。 何大娘听完丁其羽的话,很想说一家人一起去,但是转念又害怕自己和女儿只会是阿羽追求理想途中的包袱,忍住了口,不知该怎么接话,就听见门口传来略显慌乱的脚步声,逃离开去。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莲儿是想来问丁其羽带回来的衣裳放在哪里了,收拾好了灶房可以替阿羽洗衣裳,谁知正厅里没找着两人,刚走到房间门口正要敲门,便听到了阿羽说又要离开,忍不住偷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越听越无法接受,才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丁其羽与何大娘对视一眼,叹息道:“哎…本来想让阿娘跟她说的,这下直接听到了。” 何大娘忧心忡忡:“阿羽,你可知莲儿她…” 丁其羽没有在意阿娘的话,站起身,有些心疼道:“小爱哭鬼肯定又要哭了,我去劝劝她吧。”说罢出了阿娘的房间,去到正厅另一侧的莲儿的房间,心情有些沉重。 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莲儿却没有如丁其羽想象的一般躲在床上哭泣,而是背对着门口站着,肩膀有些颤抖,似是在等着丁其羽的到来。她听见推门声转过身来,已是满脸的泪痕,问道:“阿羽,又要走?”声音很轻,听得出来,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看到她这副模样,丁其羽心里突然很疼,难受愧疚到无以复加,却只能无情地点头肯定道:“嗯…” “什…么时候?”莲儿的声音也颤了起来。 丁其羽压下心疼,走近两步坦言道:“我还没计划好,但,就是这几天了…” “可不可以带上我和阿娘…”莲儿带着哭腔问道。 “那怎么可以?”丁其羽立刻否决掉莲儿的请求。她也不是没想过带家人一起出去,但出了兴城便是漂泊无定的生活,又怎么忍心让她二人跟着自己受苦,“阿娘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的…”丁其羽只能搬出阿娘来让莲儿放弃这个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莲儿低下头,退后两步与丁其羽拉开距离,哽咽着呢喃道,“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样…这样我会…”会受不了,不想刚刚相聚就立刻分开… 丁其羽眉头紧锁,上前将此刻不住哭泣的人儿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内疚地安慰道:“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要离开…如果顺利,用不了多久时间的。我要出去见见世面,然后创一番事业,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了。” 无助和绝望袭来,莲儿知道,她再怎么不舍得,阿羽也是会离开的。想起阿羽舍身救陆小姐的事情,莲儿突然很想鼓起勇气,大胆说出自己对阿羽的感情,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眼前的丁其羽,说道:“可是我不想要什么更好的生活,我只想,只想要阿羽…” 丁其羽闻言心里猛地一颤,惊愕地低下头对上莲儿含着眼泪却极其认真的目光,那里面,包含了少女青涩而又至真至纯的深情,丁其羽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分辨出来。肯定了自己没有理解错,丁其羽是万分的震惊,莲儿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这样的情感?这让她有些无措,不禁磕绊道:“莲儿…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的姿势更是因为那句表白瞬间变得暧昧起来,丁其羽手臂用了点力道,想和怀里的少女分开些许。 莲儿感受到丁其羽的动作,心里泛起浓浓的苦涩,也不再赖在丁其羽怀里,而是自己退了出来,满是泪痕的脸上却是认真无比,勇敢地承认道:“是,阿羽,我喜欢你。”心中的苦涩随着丁其羽脸上惊愕表情的扩大而喷涌而出,莲儿却是倔强地继续道,“喜欢很久很久了…”满心的难过委屈已然让她哽咽不已。 丁其羽真的被这个消息打蒙了,她一直把莲儿当成家人、当成妹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哪怕曾经偶尔产生过某些非分的邪念,她也是立刻掐断了。没想到这丫头竟对自己产生了如此情愫…一时间,千百种思绪冲上心头,让本来就因为未晞的事情而情绪脆弱的丁其羽心里完全乱成了一团。她沉默半晌,捏紧了拳头,豁出一切般地抬头说道:“那如果我说,我不是男子,而和你一样,是女的呢?” “你,你说什么?”莲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莲儿的表情又一次刺痛了这些天以来一直被丁其羽刻意忽略、却未见愈合的伤口:“我说,我是女的。遇见阿娘的时候,她把我认错了,我就将错就错,没有讲明…所以,我是女的,是女的…”丁其羽已经疲累不堪了,要如何,便如何吧。 莲儿能想到千百种被阿羽拒绝的理由,却万万没猜到这一种,丁其羽严肃中带着哀伤的表情证明了她没有说谎,莲儿如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呆愣在当场。 丁其羽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扯了扯唇角,转身离开了莲儿的房间,奔回自己的房间,泄了劲一般倒在木椅上,捏住胸前的衣襟,企图缓解一下心上的疼痛。她们喜欢的,不过是一个男子的幻象罢了,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丁其羽眼里闪着水光,痴痴望着窗外的冷月,不知道在想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1章 第91章世无常因缘两相错(上) 陆未晞几人的车马在翌日的清晨才到达兴城,一路上,陆未晞都在感情和理性之间徘徊交战,每当念及父母的疼爱、礼法的教诲想要斩断情丝时,其羽温柔的声音和深情的眼神总会萦绕脑海,击溃她所有的理智;每当眷恋起那人怀里的温度、唇边的柔情想要不顾一切时,对爹娘浓重的愧疚又油然而生,生生浇灭她燃烧出的感情之火。陆未晞仿佛落入了一张荆棘丛生的巨网,剪不断理还乱,是心事浓稠、日渐消瘦。陆未明和磬儿百般询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替两人干着急。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扶她下车的人变回了磬儿,纵然这一路都是如此,陆未晞还是无法习惯。止住自己不自觉想要偏移的目光,没有去看附近那扇院门,而是由磬儿扶着进了府,尽管她知道,那人就在里面。可惜两道墙、两扇门,隔开了两个人、两颗心,此谓之“咫尺天涯”。 丁其羽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呆地枯坐到了天明,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走出房间,洗漱打理了一番,看了看正房的方向,还没有动静,便独自出了门。直接找到兴城里官办的车船司走了进去。车船司负责大乾百姓的长短途出行交通,类似于丁其羽从前世界的交通枢纽站,在这里可以租赁马匹马车、购买车船票等等。 丁其羽上前询问台前正专注写着东西的一位中年男子道:“这位大哥,请问要去江南怎么走比较快捷方便?” 当差的中年男子抬起头,反问道:“江南有诸多城镇,公子是要去哪个?” “额…”丁其羽噎住,她也不知道要去哪个啊,只好又问,“江南最大的城市是什么?” 难得遇到一个连自己想去哪都搞不清的人,当差的男人觉得好笑,却依旧颇为耐心地说道:“呵呵,江南有双都,尹州和承州,公子要去哪一个?” “这…就尹州吧,怎么去方便呢?”反正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丁其羽索性随意挑选了一个。 “嗯,公子稍待,我给你看看。”当差的男子拿出一本册子翻看了一下,为丁其羽规划着行程,“从兴城去尹州,水路最方便,也安全。直接乘船顺着兴河而下,到了定城码头转乘去尹州的船,从兴渝运河到渝江,渡过渝江,转坐马车,陆上再走一段便能到尹州了。或者公子到渝江之后可直接进渝江支流,走水路也能到尹州。” 闻所未闻的地名让丁其羽听得头大,后悔自己在书院的时候没好好听讲,直问道:“这一路需要多久呢?” 中年男子又查了一番:“算上中途特殊因素和客船停靠的时间,快的话二十日,慢的话一个月。三日之后未时,枫林渡就有一趟去定城码头的船。” “三日之后…再后面呢?”丁其羽捏紧了拳头,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在奢望什么。 男子摇摇头:“我这还没拿到再后面的安排。” 丁其羽沉默片刻,叹息了一声,才点头称谢:“好的,谢谢。”离开车船司,跑回家里,正好碰见莲儿从正房里出来,她明显也没休息好,眼睛红肿、眼眶黑青,丁其羽不敢再看,也没打招呼,径直回了房间。坐在工作桌前,踌躇了很久,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寥寥数字,装进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下了“未晞亲启”四个字。揣着信走出房间,与庭院中的莲儿目光交汇了一瞬,便黯然移开,直接出了门。 丁其羽到将军府门口,直接将信交给了门口与她相识的护院,拜托护院务必代为转交到磬儿手上,就去了何家村。到达何家村,找到教她木工活的何师傅,希望找几个会木工的伙计跟自己一起去江南打拼,就算找不到炎槐客,也要白手起家,创出一番事业来。何师傅听了她的来意,恨不能再年轻几岁,但他这副老身子骨已经经不起大折腾了,只能将自己的四个小学徒推荐给丁其羽。四个小学徒皆是与丁其羽这副身体差不多大的少年,听了丁其羽的说明心动不已,回去与家人商议一番,最终有三人决定要跟她一起去江南。找到三个帮手,丁其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何安康,虽然他不会木工活,但是为人踏实肯干,如果自己能有一点作为,也算是找到方法报答他之前的热心相帮了。何安康一听,是想去得不得了,他爹娘也没法阻止,只能由得他出去闯了。 至此,丁其羽算是有了一个小团队,当了一个小“老大”,手下管着四个人了。她细细想过,之前在将军府当差、售卖曲叶犁和□□赚的钱可以拿出一部分作为“启动资金”,供生产成本、四个手下的月钱和自己的生活使用,另一部分留给阿娘和莲儿先用着,自己在路上便开始做机关生意,如果能有收益,则随时寄钱回来。 而此时,将军府的瑶律居内,磬儿刚刚接到了丁其羽送来的信,拿着信走到正坐在阑干边发呆的陆未晞旁,开口道:“小姐,丁公子——”还没说完,便明显看到陆未晞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给你的信。”磬儿将信递给陆未晞,想不通两人明明都这么在乎,为什么又会发展成现在的状况… 陆未晞拿着手里的信,低头看到其上那熟悉的字迹,只觉这信纸仿佛有万斤之重,突然很害怕打开它,害怕从其中读到“两两相忘”、“再不见面”之类的决绝词句。可是信已经送到自己手上,若真是断情书,自己不读也一样是断了情。想到这里,陆未晞忍着泪水,拆开了信封,信上只有一句话:“若晞儿不弃,三日之后,枫林渡口,我会等到未时。” 她这是给我三日时间考虑,若无结果,便断情吗…陆未晞紧紧捏着手里的信纸,又一次陷入了天人交战。 丁其羽办完了一切便回到了家里,把离开的时间和以后的打算单独告诉了阿娘,也希望阿娘能好好安慰安慰莲儿。不过莲儿知道了真相,应该也就不会这么舍不得自己了吧…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丁其羽的心里莫名有些难受。打消了阿娘又要为自己赶制衣衫的想法,自顾自地回房,提前收拾好了要带走的所有东西。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事让自己忙碌起来,丁其羽鬼使神差地出门去了枫林渡头,静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来往的船只和商旅发呆,或许,也在期待着回头的瞬间,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连两日都是如此,丁其羽不敢着家,每天只在吃饭的点回去一会,饭桌上也是匆匆填饱肚子,然后又逃到枫林渡口发呆。陆未明担心两人的事情,登门拜访了两次,却都没找着人,他并不知道丁其羽有离开兴城的打算,因此准备改日再来。 而陆未晞也拿着丁其羽写的信想了两日,两人的种种回忆一幕幕漫上心头,几案上的琴、琴匣上的小木雕、床边的机关花灯,都让她无比怀念、眷恋,渐渐的,心里纠结的天平倾向了感情。除了丁其羽,陆未晞想象不出、更不会去想象谁还能带给自己幸福,就算其羽是女子又如何呢?她对自己的心和自己对她的情,都是真的啊…很想、很想就这样任性一次,就这样,任性一次吧。陆未晞终于做出了决定,在明日的辰时,便去枫林渡口找丁其羽。 可惜,两两相牵的心儿,却没有逃脱世事的捉弄。 陆未晞方收拾好天人交战的心绪,便听到了磬儿焦急的声音:“小、小姐!”磬儿急急忙忙跑进房间找到陆未晞,“夫人、夫人她晕倒了!” 陆未晞闻言心里一急,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磬儿顾不上自己的喘息,赶紧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出来:“磬儿听说,是、是大公子来了消息,可能,是什么不好的事…夫人一看就晕倒了…” “大哥?”陆未晞这下更急了,提着裙子就往外跑。一路跑到将军夫妇居住的庭院,见爹爹和二哥都站在了房间门口,房门开着,里面有不少女府医正在诊治,上前急问道:“爹,娘她怎么会晕过去?” 陆将军眉头紧锁,一脸的悲恸,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他看了看周围没有外人,低声道:“你大哥来了密报,玉泉关布防图被盗,北寇攻入势如破竹,未昭他抵死守关,玉泉是守住了,可未昭他…他被敌将的勾镰所伤,失了一条腿…”说着又扼腕叹道,“身为武者却失了腿,我担心他…”将军已说不下去了。他的三个孩子中,陆未昭与他最为相似,从小爱好武艺、痴迷兵法,一腔将者热血,年纪轻轻已是军功赫赫,如今遭逢这样的打击,却依旧要坚守于边关,为人父母的是痛心到无以复加了。 “什么…”陆未晞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难受,大哥对武艺的痴迷就如同她对琴艺,大哥失了腿,那对他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啊…陆未晞为兄长忧心无比,急得眼里都泛起了泪光,可是她什么也帮不上忙,只得又问道:“那娘呢?娘的情况怎么样了。”一旁的陆未明沉默不语,只恨自己一无是处,不能替父兄分忧。 里面看诊的府医正好上来汇报情况:“将军,夫人是情绪波动过大,悲气郁结心肺导致了晕厥。因为夫人之前一直有心气亏虚证,需静养一段时日才能复原,这期间万不能再提及什么影响夫人情绪的事情。” 陆未晞闻言,心里沉了一下,但做好的决定她不想再反悔,咬着牙掐断心里那点又冒出来的纠结之势,只求日后在父母面前尽自己所能尽孝,弥补自己这任性的决定。 因为陆夫人还没醒过来,陆未晞、陆未明都不愿离开,而是留在房间里帮忙照顾他们的娘亲,一直忙到半夜,陆夫人才醒了过来。陆未晞看着终于苏醒的娘亲,心下一松,却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冲上大脑,失去了意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2章 第92章世无常因缘两相错(下) “未晞!”,“小姐!”身旁的磬儿和陆未明是眼疾手快同时扶住了晕过去的她。陆未晞郁结多日、夜夜无眠,此刻终究是绷断了身体的弦。夫人刚醒,三小姐又晕了过去,今夜将军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 “阿娘,我要走了。去枫林渡坐船。”吃过午饭,从枫林渡等了一上午回来的丁其羽便背好行囊到何大娘的房间道别,回家没几天就又到别时,她有些哽咽,“莲儿她还不知道,阿娘要帮我好好劝劝她,别让她再哭了。”不过,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哭了吧… 何大娘拉着丁其羽的胳膊,抹了抹眼角的泪,问道:“你真的不自己去与她说吗?”她想不通,这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丁其羽摇摇头:“不了。阿娘,你们要保重身体。我,我这就走了。”丁其羽说罢,不忍再看阿娘抹泪的场面,快步离开阿娘的房间,看了一眼灶屋的方向,不再犹豫,走出了家门。 顺路去将军府让人将自己的“辞呈”转交给陆未明,丁其羽赶到枫林渡的时候还没到她与另外五人约定的时间。说有另外“五人”,是因为丁其羽昨日去向客栈里的老头告别时,老头也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去江南。 老头前两日在兴城多方打探,都没有探到有用的消息,只能按照最初的想法去江南了,希望她们并没有搬走、还在当年的地界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丁其羽呆呆望着来路,心里也愈发地绝望。她做好了打算,如果晞儿能接受,那么她就只是去江南走走看看,便于开创自己的机关术事业,也不去找炎槐客了。如果是另一种结果,那么她可能就会在江南待上一段时间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不会因为她的心声而停留,另外五人都到齐,未时已至,客船的船工开始招呼还没上船的人赶紧上去。丁其羽脚下像灌了铅,迈不出步子。老头见状,叹息一声,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强迫她上船。丁其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来路,还是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影,被师父半拖半带地进了船舱。 …… 晚饭时间,莲儿照常做好了三人的饭食,喊了一声让阿娘来吃饭,坐在桌前默默等着阿娘和那个天天往外面跑的人。莲儿这两天心里也乱极了,万万没想过阿羽是个女子,而自己也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可是每日见到阿羽躲着自己的样子又是心痛难当,每晚躺在床上还是会止不住地想起阿羽身上的味道和温暖的声线。内心越来越肯定自己放不下、舍不掉,即使知道了真相还是喜欢着阿羽,但本就是初尝情滋味的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现在和阿羽之间尴尬的状况。 何大娘走出房间,坐在桌前,一直在犹豫怎么开口告诉女儿,纠结了一下午也没想到好的办法。莲儿低着头,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人来,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来,不禁抬头问道:“阿娘,她、她呢?” 现下是不得不直说了,何大娘挪了挪凳子,拉住女儿的手道:“阿羽他,中午便走了,去尹州了…” “什么?走、走了?已经走了…”莲儿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大块,“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眼泪抑制不住地滑落。中午的时候,莲儿知道丁其羽出了门,却当她是如前两日一般出门办事,而万万没想到她会一声不吭就走了。 何大娘心疼不已,起身将女儿拥进怀里,声音也有些抖:“告诉娘,你和阿羽这几天是怎么了?”何大娘很想知道两个孩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这两天互相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莲儿埋首在何大娘的怀里摇着头,已是泣不成声:“娘…娘…”此时此刻,她好想好想就这样追去尹州,可是又断不能让娘亲一人留在家里。谁能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 而将军府里,陆未晞也终于醒来,她虚弱地睁开眼,回复了片刻意识,瞥见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瞬间完全清醒,心里一沉,着急地要坐起来。 床边的磬儿立刻扶住她:“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别乱动,大夫说你身子虚得很!” 陆未晞没接她的话,而是拉住磬儿的手问道:“几时了?现在几时了?”语气里是满满的焦急。 “嗯…现在是酉时六刻了。”磬儿如实回答道。 “酉、酉时了…”陆未晞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像是被人吸走了三魂七魄一般失了力气,捉住磬儿的手垂落,却又在下一刻挣扎着要下床,“她一定还在,一定还在的…” “诶!小姐,您这是要干嘛呀?”磬儿吓得赶紧控制住她。 “枫林渡,我要去枫林渡口!”陆未晞不顾磬儿的阻止,执意想要起来,可是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哪里是磬儿的对手呢,被她按住肩膀是怎么都无法起身。 “去什么渡口!你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在这给我养病!”陆将军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喝止住乱动的陆未晞。 “爹…”陆未晞的眼神越过磬儿,恳求地看着自家爹爹,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与其羽就此错过了。 “没得商量!”陆将军强硬地回道,看着女儿带泪的双眸又有些心疼,语气软了下来,“你要去哪里等身子恢复了再去。现在,先养好身体。” “爹…求你,让我去吧,我不能——” 陆未晞还没说完,便被陆将军打断:“你想都别想!”桩桩件件的坏事让陆将军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了,女儿如此不爱惜身体更是点燃了他的怒火,“你们,给我看好了,如果她离开这里半步,唯你们是问!”说罢径直就要走出房间。 一堂的丫鬟是齐齐跪下称诺,绝不敢触了将军的逆鳞。 陆将军走到门口,侧头说道:“磬儿,出来。” 吓得磬儿一个激灵,转头看了看自家小姐绝望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出了房门,紧张地跟着大将军到了瑶律居一楼的书房。 陆将军稍微平复下怒气,转身问磬儿道:“你小姐是为什么思虑过重?她刚刚想去渡口干什么?”这是卧病在床的陆夫人让他来问的,府医说未晞是忧思过度、脾气郁结,再加上连日不寐,身子非常虚弱。这一切都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因此只能从磬儿这里了解未晞到底怎么了。 “磬儿不知…磬儿也不知道小姐去渡口要做什么…”磬儿低着头,避重就轻地回答,小姐和丁公子之间如今本就是困难重重,她不想让大将军此时再来雪上加霜。 所以任大将军怎么逼问,磬儿都是口风死紧,皆答“不清楚”、“不知道”,大将军堂堂英豪,也不能如何为难磬儿一个小丫鬟,最终被她气得拂袖而去,没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被陆夫人数落了一番。卧病在床的陆夫人只能亲自上阵,把磬儿和陆未明一起叫来“审问”。陆夫人本来就猜到未晞这番表现肯定是有了心上人,更是根据那次未晞落水的消息,猜测这人很可能是丁其羽,再加上她“审问”的技巧可比将军高明多了,陆未明又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几下旁敲侧击,真相就大白了。 说漏了嘴,磬儿和陆未明都懊恼不已,本以为将军会发怒呢,却见陆将军思索半晌,叹了口气道:“他二人既是两情相悦,我们也不会阻止,小晞思虑过重却又是为何?”丁其羽虽然确实出身低了些,但人品才貌很不错、对小晞更是能舍身相救,未晞是他们从小便疼到心尖上的,将军夫妇二人不忍心拆散宝贝女儿和她的心上人。 磬儿松了一口气,将军竟然并不反对,只得如实道:“我们也不知道,小姐和丁公子可能闹了别扭,从要启程回来那天起,就这样了。” 陆未明这才想起怀里的信,家里出了一系列状况,他是才打开看丁其羽送来的信,刚看完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又被爹娘叫过来了。他摸了摸怀里的信,下意识地说道:“羽弟,他好像去尹州了…” “你说什么?”这句话是又激起了陆将军的火气,“身为男儿,闹了别扭不来想办法解决,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留着女儿家独自为了他伤神?!”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那般虚弱的模样,丁其羽在陆将军心中的形象瞬间坍塌,成了一个背信弃义、不负责任、遇到一点困难就逃跑的懦夫。陆夫人闻言,也是对丁其羽非常失望,又心疼女儿的痴傻。 于是,在大将军的盛怒下,陆未晞就这样被彻底禁了足。她只能拖着病体写了一封又一封书信,托磬儿、托兄长送出去,磬儿和陆未明也不知道这信能寄到哪里去啊,但见她身子太虚,担心会加她的思虑,只得隐瞒了丁其羽离开兴城的消息,假装帮她送了信,还每次都只能谎称丁其羽的回信被大将军他们没收了。可怜未晞还满心地以为等她病好了,爹娘就会让她与其羽相见,所以一碗一碗的苦药乖乖喝下,夜晚却仍然抵不过相思,继续一夜一夜地耿耿不寐,身体每每刚有起色就又虚了下去。 …… 一种相思,几处闲愁。她病中痴望着那人模糊的幻象,她含泪怀抱着那人旧时的衣衫,她掌心紧握着那人随手相赠的木剑,而那人独对着江上的明月,皆是无眠。 【卷二.少年游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3章 第93章至江南景月光华暖 一路行船,丁其羽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只能想办法赚赚银子。因为中途客船靠岸的时间很短,丁其羽决定在船上制作一些小东西,主要是木制机关玩具、漂亮的机关摆件之类的,客船一在大型城镇停靠,他们便带着这些对于大乾百姓来说非常稀奇的玩意去城里售卖。丁其羽做出来的小玩意很受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和小孩子们青睐,成本又极低,一路上赚了不少银子,完全不必动用她最开始带出来的“启动资金”,就已经能让自己和手下们在吃穿上过得挺舒服了。 每日夜里,只要一空闲下来,还是会止不住地伤感难过,爱晞儿爱了那么久、那么深,到头来又回到了孑然一身。泪流多了,痛麻木了,这颗原本炽烈滚烫的心,也只能由她自己亲手埋藏起来。既然晞儿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便不该再纠缠,不该再有非分之想,沉沦无法挽回的伤痛更不是丁其羽的性格,所以她选择将这段感情作为美好的过往和难以愈合的旧伤深深埋藏在心底。 行船辗转二十来天,终于平安到达尹州码头。丁其羽仔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去叫师父下船,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推门进去便看见了桌上的书信,信上只有几个字:“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原来,船一靠岸,老头就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船,去寻找他想要探寻的真相去了。 如此一别,还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呢,丁其羽心上有些怅然,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才和她的四个“手下”一起下了船。新的地方,新的事业,她也要以一个最好的面貌来面对不是? 一下船,几人便被眼前景象给震住了,码头边舳舻千里,大小不一的各色商船客船首尾相接、鳞次栉比。码头上,给货船装运货物的劳工和过客商旅们摩肩接踵。尹州的职能重心明显与兴城不一样,兴城是乾北政治军事中心、更有将军府坐镇,虽然兴城也很热闹繁华,但城中的商铺多为陆家产业,仅针对兴城及周边的北方城镇百姓的需求。而尹州是大乾著名的商都,大乾商业巨擘江南傅家及依附于傅家的大小商会皆坐落于此,可以说几乎掌控了整个大乾的商业命脉,因此尹州的水运交通才会如此繁荣。 何安康和三个木匠都非常兴奋,对尹州的生活升起了万分的期待。丁其羽对眼前热闹的场景倒是没什么触动,她更希望看到的是从前世界里那种烟雨如酒的江南。尹州也没有让丁其羽失望,它地处大乾渝江之南,气候地貌都确实与丁其羽从前世界的江南相差无几。几人离开繁忙的码头,随着拥挤的人群入了尹城,伊人才真正揭开了她的面纱。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就像走入了诗篇中一般,垂柳小桥石板路,亭台楼阁乌篷船,样样都是诗文里的绝美所在。 城中亦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似乎是雨后初晴,阳光透过垂柳、跃出粼粼波光的河道,落在来往行人的脸上,点亮了一街的笑容。丁其羽的心情也被感染,开始隐隐期待起未来的日子来。 不过尹城立刻就给几人出了一道难题,几人想找个客栈投宿,谁知问了好几家客栈都是客满,丁其羽他们腿都逛疼了,终于分成了三拨人住在了三个不同的客栈里,丁其羽实在好奇,难道尹州平日里都是这么多人来住客栈的吗?那客栈业明显还需要更多的投入啊!趁跑堂伙计送来饭菜的当口,丁其羽叫住了他好奇道:“小二哥,你们尹州一直都有这么多来往客旅吗?要找个客栈住实在太不容易了!” 伙计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笑着反问道:“我看客官不像生意人,您这个时候来尹州,难道不是为了景月节吗?” “景…月节?”丁其羽摇摇头,“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尹州,没听过景月节。小二哥给我说说呗。”丁其羽示意伙计就坐。 伙计态度很好,是个热心的人,顺势坐在丁其羽对面,说道:“那客官肯定是北方来的吧,一般只有北方来的客官才会不知道景月节。乾中和乾南的百姓都会过景月节的!景月节就是每年的七月十五,入秋的第一个望日,景月仙子下凡的日子。” “七月十五?”丁其羽有点懵,“七月十五不是鬼…”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大乾,虽然很多习俗与从前一样,但有所不同也是很正常的。 伙计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对啊,七月十五。我们尹都的景月节是最热闹最漂亮的!景月节这天啊,街上会有烟火花灯、各种表演。而且没出嫁的姑娘们都会出门游园祈福。我们尹都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水灵!所以是风景漂亮、人更漂亮,每年这个时候来尹都的人都多得不得了,客官您如果明天到达的话,估计根本就找不到客栈住啦!所以您如果不着急着走,可以留下过过我们尹州的景月节!” 丁其羽点点头,向跑堂伙计道谢送他出了门。从前世界的鬼节,竟是变成了如此美好的一个节日,有些匪夷所思。转念一想,这么盛大的节日,是不是可以弄点什么新奇玩意卖着赚赚钱呢?就快到景月节了,得抓紧时间考虑考虑了。 翌日,丁其羽一大早就出门叫上另外四人,准备去找个院子租下来。因为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在尹州待上一段时间的,住客栈显然不合适。还好景月节吸引的都是些短暂停留的游人,客栈虽然爆满,院子还是挺好租的。寻了一上午,看了几间院子,丁其羽便爽快地拍板租下一个大小合适的院子。打扫采买一下午,住宿问题算是解决。距离景月节还有五日,丁其羽不敢耽搁,采买的过程中便打听清楚了景月节的习俗,当夜就定好了要卖的几样东西。 七月十五是秋气新来的第一个望日,是阴盛之时,在丁其羽从前的世界,人们认为此日阴气甚重,是地府大门打开之日,所以把它定成了鬼节。但在大乾显然不同,月亮在阴阳之中代表着“阴”,大乾的百姓认为月之光华在这一天是最为皎洁神圣的,相传月亮的化身景月仙子会在这一天化作银白仙鹤,口衔琼玉之花,下凡到人间,为百姓(特别是女孩子)带来福泽,所以将这一日定为“景月节”。 景月节同时也是姑娘们的“女儿节”。尹州民间素有诗云:“巧月流景华,飞鹤衔玉花。秋来金果落,有女宜室家。”女孩们喜欢在这一天出门放河灯祈福,祈祷未来幸福美满。那么自然,期盼着邂逅美人的人也就多了,因此要与丁其羽从前的世界作比的话,景月节与七夕节更加相似,而完全没了“七月半”的恐怖之意。 丁其羽根据打听到的习俗,想到了不少好点子,因为时间紧迫,做不了太多花样,只能选择几种最合适的:用一个小机关结构别在肩膀上的、就像仙鹤停在了肩头、象征着仙子送福的“飞鹤衔花”小木雕;来回扣动背后的机括,可以做出振翅飞翔动作、发出悦耳鸣叫的仙鹤机关玩具;仙鹤绕月、衔花送福两种款式的机关花灯。木雕和机关的零件交给三个小木匠飞速赶制,丁其羽负责装配。每一件货品都刻上了丁其羽惯用的飞羽图案,作为官方出品的“商标”。 前两样东西,成品一出便让何安康拿出去“试卖”一下,算是为节日预热,最后的花灯则准备留在景月节当天售卖。 设计花灯的时候,丁其羽不禁想起了半年前的上元节,为晞儿、为小爱哭鬼费尽心思做的礼物。可惜她们都接受不了真相,转眼已是物是人非了… 何安康虽然做不了木工活,但他为人开朗外向、勤劳踏实,“销售”这项工作他做得不错,丁其羽设计的几样小玩意寓意好、颇为新奇、价格又不贵,所以很短时间内便在尹州城内迅速流行起来。丁其羽和三个木匠赶制货品是忙昏了头,何安康每天要出好几次货,每次出去皆是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完了全部货品,即便这样都还是有好多顾客排了很久队都没买上。 景月节这一天,主要要卖的东西是机关花灯,他们前两日便做好了成品,三个木匠都摩拳擦掌想要出去售卖,丁其羽欣然同意,四个人卖人手够了,自己正好可以四处逛逛、散散心。 纪念月亮的节日,重头戏自然在晚上,尹州官府还准备了焰火、灯车表演,为尹州城的女性们祈福。夜幕降临,何安康和三个木匠早就跑出去卖东西去了,丁其羽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也准备出门。走到院门口,忽然折返回去,从房间里拿出一盏机关花灯提在手上,才出了门。 尹州城里已是“月色婵娟,灯火辉煌”,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花灯把整条街点缀成了一条流着繁光的星河,姑娘们的笑语声、节目的鼓乐声、柳堤边时不时燃起的烟火声不绝于耳。丁其羽看着来往路人手里仙鹤绕月、衔花送福的花灯,就能猜出来何安康他们定然是收获颇丰了。 丁其羽自嘲一般地感慨一声:“‘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啊。”她对眼前的暖光暖景有些羡慕,索性抛去心里滋生出来的消极情绪,也汇入人群之中,跟着大家看看这个,逛逛那个,体验着节日的氛围。挤在人群里面看表演、赏焰火、吃美食,丁其羽挤了一圈下来,把自己都吃撑了,才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一座石桥边上停下,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摸着自己撑圆了的肚皮准备缓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4章 第94章仙缘桥初见惊鸿影 丁其羽的心情比刚出门的时候好了不少,缓过劲来,伸手摸着饱饱的肚皮,远远便看见何安康几人正在小河对岸的柳堤上收拾摊子,这么早就卖完啦?丁其羽笑了笑,想过桥去与他们汇合。 丁其羽踏着石板铺成的阶梯步步上桥,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抬头便见桥上有一行人正往下走来。两个腰佩长剑的女护卫和一个手提竹篮的丫鬟簇拥着为首的一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是一位身着素白色交领襦裙的姑娘,垂落肩背的长发上系着白色的纱带,几缕青丝散落额前,柳眉秀如青山蝶黛,眉下的明眸是如曜石一般的深邃,澄澈而不参一丝杂质,眉眼间神色淡然。白纱覆面,看不全她的容貌和表情,但如此漂亮的眉眼下,定不会是什么难看的容颜吧。 丁其羽脚步一顿,仰着头就那样呆愣地望着为首的姑娘,一袭素衣白裳迎着桥上的微风轻扬,给人一种出尘之感,辉映着她身后天际上景月洒下的琼华,仿佛真是从云端走下来的仙子,朦胧而缥缈。丁其羽突然就明白了诗里那般“惊鸿照影”的意境,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疑是惊鸿照影来…” 那位姑娘越走越近,丁其羽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失礼,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诶!那边景月娘娘的灯车过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提醒大家“迎月”活动开始了,桥上本来人就不少,这下好多凑热闹的人都疾步往对岸走,正停步懊恼的丁其羽被身后的人推搡,手中的机关花灯脱了手,“哐”地一声掉在地上,脚下绊到台阶,向前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扑向上面下来的那位姑娘—— 幸好那姑娘身后跟着的女护卫敏捷地闪身挡在了姑娘前面,伸手一抓,提起丁其羽肩上的布料就把“饿狼捕食”一般扑过来的她给拉了起来,直接判断丁其羽是图谋不轨的歹人,顺手往她胸口就是一个肘击,就想把她击开。 丁其羽在名师指点之下学了那么久武技也不是白学的,见人要打自己,借着女护卫的力量稳住身形,侧身化开这一击的力道,下意识捉住了女护卫的手腕,较起劲来。姑娘身后另一个女护卫见势想上前帮忙,却听那白衣姑娘出言道:“住手。”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冽,语气毫无波澜,根本听不出她的情绪,真如那寂寞瑶宫里心如止水的仙子一般。 与丁其羽对峙的女护卫闻言,松了手上的力道。 丁其羽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冲撞,人家不以为自己是坏人才怪,怎么还条件反射一般地出手了?立刻放开手,让那女护卫退回了白衣姑娘身后,站在姑娘面前的几步台阶之下,拱手弯腰赔礼道:“抱歉,姑娘,我刚刚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没站稳。”说罢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等着回应。 白衣姑娘颔首:“无碍。” 丁其羽获得原谅,捡起掉在地上的机关花灯,侧身让那姑娘和她的随从离开。本来,丁其羽只点燃了花灯里面的烛台,没有打开机括,现在摔了一下,可能机括松了,机关自动地运转了起来。这盏机关花灯与何安康他们拿去卖的两种款式不同,这盏是丁其羽精心雕刻的一盏“月老牵线”灯,因为大乾的百姓并不知道“月老”这位神仙,所以她根本没打算大量制作,只是突发奇想做给自己玩的,仅此一盏、别无他品。 随着机关的运转,在月老小木雕的见证下,灯面上印出的两个机关小人的影子邂逅相遇,越走越近,最终携手交融在了一起。 正要离开的白衣姑娘看见她的手里的灯,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停下脚步启唇问道:“公子这灯,可否割爱相让?” 丁其羽没有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愣愣地抬了抬手里的灯:“这个?”随即爽快道,“姑娘既是喜欢,这灯就送给你了,就当是为了我刚刚的失礼冲撞赔罪。” 白衣姑娘的目光从机关花灯上移开,看了丁其羽一眼,随后侧头对身边的丫鬟道:“银粟。” 丫鬟与她家小姐是多年的默契,立刻明白过来,把竹篮挎好,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丁其羽。 “诶,不用钱!这灯是赔礼的。”就算卖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啊…丁其羽把灯拿给丫鬟,并没有接银子的打算。 “‘商者无利不成’,小姐是想买公子的灯,自然不能不付钱。”丫鬟将银子塞到丁其羽手上,退了回去。 “多谢割爱。”白衣姑娘向还在呆愣的丁其羽点头称谢,带着她的随从下了石桥。 “商者无利不成…呵呵,真是个有趣又有钱的姑娘。”丁其羽回过神来,笑了笑,想起那次“漪”姑娘也是强行给了自己不少钱,这些姑娘怎么都这么有钱呢?不过,她为什么要戴面纱呀?来大乾这么久,丁其羽还是第一次见到戴面纱的姑娘呢。丁其羽远远望了一眼那消失在人海中的素白倩影,转身去找何安康他们去了。 …… 景月节这几天,丁其羽带着她的伙计们是赚了不少钱。她找到尹州的民信司(大乾官家兴办,专门供百姓寄送小件贵重物品的机构),寄了银子和一封简短的家书回兴城。兴城那一团纷乱的事,对丁其羽来说是不敢提及的伤痛,实在不知该如何提笔写家书,因此她只用寥寥数语报了平安,说明了自己现在的住址,方便书信来往。 接下来的好几天,丁其羽安排伙计们制作售卖着她之前设计好的一些小玩意,她自己则四处打听炎槐客前辈的下落。可是所有该探听的渠道都试过了,根本没人知道有关这样一位机巧大师的蛛丝马迹。尹州整体的机关木甲使用水平也与兴城相当,完全不像是有机巧大师坐镇的样子。 找炎槐客并不是此行唯一的目的、更没办法急于一时,现在没找着他,丁其羽的重心自然就放在了开创事业之上。之前设计的曲叶犁、新型纺车、家庭用水系统等应该都可以拿出来赚钱了。 这日,丁其羽出门购买机关需要的小零件。七月流火,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尹州城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丁其羽撑着油纸伞,买好了东西正要回去,小雨却变成了雷雨,骤雨倾盆而下,丁其羽只得在店门前等待着雨势稍小再离开。 她望着檐上珠帘一般垂下的雨幕出神,忽闻一个男子的抱怨声:“哎哟,累死我了!” 丁其羽转过头去,就见隔壁店铺的门前坐着两个中年男子,身材健硕,肩上随意搭着擦汗巾,一看就是壮劳力。方才抱怨的男子一手捏着自己另一侧酸痛的肩膀继续道:“这活干着太费劲了!我胳膊都要废了!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瘟米的?” 另一个中年男子明显也疲惫不堪,叹着气回道:“你也别抱怨了,我刚刚听掌柜说了,怀丰、良兆几个地方的稻田都出了稻瘟,尹城种的那么点大米哪够我们运出去?大部分稻谷都是从那几个地方来的!所以瘟米多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好好筛呗!” 第一个男子非常不满:“筛米明明就是谷场那边的事,瘟米筛不干净,还让我们来接着干!我也想好好筛,但是瘟米又不是壳子渣滓,我胳膊都废了也筛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还被掌柜的骂了一顿,他有本事去骂谷场的人啊——” “你可小声点!”另一个人赶紧打断了他,“筛不出来掌柜的也着急,不能砸了咱‘望岁’的招牌!” 丁其羽抬眼望了望隔壁店铺的招牌,牌匾上书写着“望岁”二字,是个米铺。这个米铺丁其羽并不陌生,因为她之前当兴城记察使的时候,便知道兴城最大的米铺便是“望岁”,但“望岁”是江南傅家的产业,她没能去视察。 如今听这两位大哥的意思,“稻谷种植基地”出了天灾,给筛米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丁其羽想起自己画过筛米机的设计图纸,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撑着伞两步跑到望岁门口,弯腰问道:“两位大哥,方才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话,请问你们这儿筛米是用大筛子抱着筛吗?” 那两个男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用大筛子还能用啥?大乾所有的地方怕都是这么筛的吧?” 丁其羽有些欣喜:“那能不能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我有更好的办法!” 两个男人对视一瞬,站起身,带着她进门:“公子跟我们过来吧!”他们也是万分渴望有更好的方法筛米啊。 丁其羽跟着两人找到掌柜的,将自己的来意道明,掌柜非常惊喜,最近的稻瘟是急得他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了!于是掌柜的立刻带她一起去了后面的米仓,看那所谓的筛不出来的“瘟米”。 原来,瘟米是因为稻谷生了稻瘟病而结出来的病变果实。稻瘟病不仅会让稻谷大量减产,还会结出很多这样病变的瘟米。瘟米呈暗黄色,它的大小与好米基本无异,因此用筛子是很不容易筛出来的。但是它质地密、硬度大、质量大,所以丁其羽之前设计的、由重量筛米的筛米机完全可以很容易地把它筛选出来。 丁其羽看过之后,自信地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瘟米,我的机关能很快筛出来,就算以后稻瘟病过去了,它也能很快筛出谷壳、砂砾和次等米来!”然后给掌柜大致介绍了一番自己设想的筛米机。 掌柜的听得似懂非懂,又见她胸有成竹,相信了她的所言:“我们望岁要的话,肯定不止一台的,但是这我做不了主。公子如果现在有空闲的话,可以跟我去见见我们大小姐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5章 第95章论筛米再见景月仙 “大小姐?”丁其羽疑惑。 “哦、大小姐就是我们望岁的东家。”掌柜解释道,“那公子可有空闲?我们是现在就去吗?”掌柜是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解决瘟米的事情。 丁其羽同意道:“好的,没问题,烦请掌柜的带路吧。”心里对掌柜的口中那位“大小姐”产生了几分好奇,望岁是傅家的铺子,大乾商业巨擘傅家的掌舵人难道是个女子吗? 掌柜跟店里的人交待了两句便走出望岁,此时骤雨已经转小,丁其羽撑着伞跟在掌柜身后,走过几片垂杨河堤,跨过几座石桥,从尹州城中心那气派华贵的“傅府”门前生生路过,也没有停步。丁其羽不禁奇道:“掌柜的,贵东家的府邸不是在刚才那吗?” 掌柜的一下便明白过来,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了,傅府那是家主的府邸。大小姐可不住在那儿。” 丁其羽若有所思地点头,心里的疑惑却是更甚,原来傅家还有个“家主”,“家主”和“大小姐”,到底谁是傅家的老大? 就听掌柜似叹息似陈述地道:“大乾人皆知江南傅家,却不知江南其实有两个傅家哟…” 丁其羽不好意思多打探别人家的家事,再好奇也没准备进一步追问。跟着掌柜的渐渐远离了尹州城中心,来到尹州城东。这里明显与繁华喧闹的尹州中心不是一个风格,要宁静素雅得多,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白墙黑瓦的水乡民宿也不似尹州中心错落的亭台楼阁那般富丽,城中的河道上偶尔飘过一两艘乌篷船,倒是比繁华的中心更有烟雨江南的韵味。 远远便看见一座青山,青山上有白塔和庙宇的建筑群。青山山脚处,是一座朴素内敛、却颇为大气的庭院,它背倚青山,独立于城东一隅。柳堤环绕着庭院,堤下是一条小河。庭院此时正隐于朦胧的雨雾之中,有些缥缈,给人一种淡泊沉静的朦胧感,仿佛一位立于烟雨之中的伊人,宁静恬淡。只看见她模糊的身影,便能让人纷乱复杂的心绪都平静下来,期盼着伊人凝眸,一眼万年。 走过雕着蚣蝮的石桥,来到庭院大门前,乌木院门的牌匾上书写着“清柳园”三个字,字迹有些清瘦,却非常漂亮,门前静静立着几个手握长戟的女护卫。 掌柜的带着丁其羽走过去,女护卫认得掌柜,自然顺利通行。进到庭院中来,更觉园如其名,园中的亭台水榭、独立院落边都种上了青柳,翠色的柳条在雨中轻摇,只能听见青山上传来的古刹钟声和雨落的沙沙声。住在这样一个颇有禅意诗情的庭院里的姑娘,该是怎样一位伊人呢?丁其羽的心中愈发好奇期待起来。 一路赏心悦目,掌柜的在园中名为“凝心堂”的院落门口停下脚步,应是到了那位“大小姐”办公的地方,请院门口侍立的侍女进去通报,片刻之后,便出来一个侍女带着二人进了院子。 侍女上前敲了敲楼阁雕花的木门,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丁其羽闻声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呢?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呢,掌柜已经进了屋,丁其羽只能跟进去,甫一进屋,便看见了书桌前一抹素白的身影,丁其羽万分惊讶,脱口而出:“是你!”打断了正准备行礼的掌柜。 原来,这神秘的江南傅家“大小姐”,正是景月节那日在桥上遇到的“仙子”啊!她今日穿着与那日样式不同的对襟襦裙,却依旧是一身的素色,正低着头提笔在写着什么。 白衣姑娘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到丁其羽,略微回想了一下,也想起了丁其羽是谁,原来是景月节那日总是发呆、还要“送灯”的呆公子。看着丁其羽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表情,白衣姑娘更觉此人呆愣了,顺着丁其羽的意思点了点头:“嗯,是我。” 旁边的掌柜对二人的哑谜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白衣姑娘的回答瞬间让丁其羽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拱手一礼:“额、大小姐?在下丁其羽,是个机关术师,今日来叨扰,是想向大小姐自荐我的筛米机,它能帮助贵铺望岁渡过‘瘟米’难关。”心里是暗骂自己怎么净在这姑娘面前犯傻啊! 白衣姑娘之前已经听通报的人简单道明了丁其羽的来意,搁下了手中的笔,对掌柜说道:“元叔回去忙吧,我与这位公子谈。” “是,大小姐。”掌柜得令,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白衣姑娘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对丁其羽开口道:“可以具体说说么?” 丁其羽道谢,坐在了堂下的椅子上,估计这就是“大小姐”经常听手下汇报的地方吧。丁其羽开始介绍自己的机关:“‘瘟米’之所以难筛,是因为现在的筛子都是靠大小区分好米、谷壳与次米的,我的筛米机原理并不是如此,而是利用重量来筛选。”说着,她拿出随身工具包里的手记,翻找了一下,找到里面筛米机的草图,起身走到桌前,将草图摆在白衣姑娘面前,鼻息间似乎嗅到了一丝冷香,丁其羽顾不上在意这些,指着草图讲解了一番筛米机的原理,“……就是这样,只要将混合的谷物倒入筛米机的入口,然后转动筛米机一侧的木柄,筛米机内部的扇叶就会转动起来,将重量不同的颗粒送到不同的出口流出。这样很快就能筛出好米、谷壳、次米和瘟米了。而且就算这次稻瘟病过去,没有瘟米了,用筛米机筛米的效率也远远比原来的筛子高。” 白衣姑娘听完丁其羽的讲解,也觉得此法甚妙,问了丁其羽筛米机的制作时长和价格,都颇为合适,心里有了计较,嘴上却问道:“公子与我说得如此详尽,不怕我过河拆桥,找别人来做同样的东西吗?” 丁其羽正兴致高涨呢,被她此言噎住,思索片刻,才笑着说道:“那天,大小姐身边的那位姑娘都知道‘商者无利不成’,那么其羽便反过来说说,‘商者不诚无利’,不知大小姐觉得有道理吗?” 也不算太呆…白衣姑娘如是想着,没有回答丁其羽的问题,话锋一转说道:“筛米机目前不过是公子在纸上的设想,看不到实物,我无法做决定。上次的灯,从城中走回清柳园来,便不能再动了,只摔了一次就损坏,公子的机巧技艺…”白衣姑娘没有说完,意思却不言而喻。 “什么?坏、坏了?”丁其羽尴尬又懊恼,到了大乾,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她的机关术呢!不禁有些着急地想补救道,“应该是机括松了,姑娘拿来我看看,马上就能修好!” 白衣姑娘却是摇了摇头,将话题转回了筛米机:“先让城西南的谷场试用丁公子的筛米机吧,五台,两日内交货,能做到吗?” 既然人家揭过不谈,那么必须要靠这单生意挽回自己的名声了!丁其羽立刻点头承诺道:“没问题!那大小姐,我这便回去弄了。”暗下决心,这回一定要做出闪电都劈不坏的筛米机!心里也有了深一层次的考虑,这一单如果能做好,便可以争取争取更大的合作。 白衣姑娘礼貌颔首:“慢走。”说罢便提起笔,低头继续她之前的工作。 丁其羽走到门口,忽然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来说道:“哦对了,大小姐,我可不是男子,大小姐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竟是直接与白衣姑娘说明了身份,以后没有交集便罢,若能有其他合作,那么与这位大小姐接触的机会不会太少,虽然即便有接触,也只会是生意上的接触,但受了未晞和莲儿的打击之后,她再也不想与美好的女子之间产生什么“美好的误会”了。 居然不是男子?白衣姑娘心中浮出一丝诧异,抬眼看向丁其羽,片刻之后便移回了桌上的账册,轻轻点头道:“嗯。” “额…”什么反应都没有?!丁其羽有些不甘心,补充道,“我和你一样,是女的。” 这次白衣姑娘连头都没抬,淡淡地回道:“是男是女,并不影响我们的合约。” 这淡定的反应让丁其羽泄气不已,还以为她会惊讶一下呢,结果一直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面纱遮住了容颜,但从她这个平淡的“嗯”字足可以猜到她的表情了吧。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是男是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啊,就当做是为未来可能的合作做出的坦诚吧。如是想着,丁其羽快步离开了清柳园,回去做那“闪电都劈不坏”的筛米机去了。 被刺激了一下,丁其羽回去连夜把筛米机每个关键位置的强度都细细校核了一遍,才叫上伙计一起制作。一旦涉及到承重受力的部分,均是丁其羽亲手制作、不敢假手他人,而且做工特别地小心注意,五台筛米机如期完成。虽然不敢说承受得了雷劈,但这筛米机绝对质量过硬,用上十年都不会坏的! 五台筛米机分了两批送到尹城西南的谷场,谷场管事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小姐,机关到位的时候,人也到了。 白衣姑娘今日依旧是白衣,丁其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白色,她身后跟着那个叫“银粟”的丫鬟和那天那两个女护卫,刚一踏进谷场的大门,附近所有看见她的工人们齐齐站直了身体行礼道:“大小姐!” 白衣姑娘向劳工们点头致意,丁其羽走上去也行礼道:“大小姐,你要求的筛米机都到后场了,现在就可以去观看试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6章 第96章谈合作入住清柳园 “有劳。”依旧是平淡而简洁的言语,白衣姑娘说完便抬步和众人一起到了谷场后场。 谷场的管事劳工们都围了过来,想看看丁其羽带来的大块头机巧到底有什么神奇的。 丁其羽今日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衣裳,准备亲自试用给大家看。她撸起自己的袖子走上前去,拿起一个簸箕,从满满一篓稻谷中舀了一大簸箕,倒入筛米机的入口,一边说道:“首先,筛米机可以将稻谷分出上、中、下三等。”一边将筛米机顶上的机括推到“筛谷”档,使得筛米机一侧的四个出口纷纷横向移动到了合适的位置,丁其羽这才开始转动另一侧的木柄,随着“轰轰”的声音响起,三种饱满程度不同的稻谷和谷中混入的砂石分别从四个口流了出来。 在场的筛米工人都是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发出了惊叹声。 木柄转了几圈,便很快将方才倒入的一簸箕谷子筛完了,丁其羽停下动作说道:“诸位可以来检验一下。” 一个年轻的筛米工两步上前,分别抓起四个口流出来的颗粒看了看,回头激动地对大家说道:“真的完全分出来了,比筛子筛得还好!” 丁其羽自信地笑笑:“瘟米也可以轻易分出来,大家继续看。”说着,现将四个出口分出来的稻谷拿开,换上了四个空的容器,机括拉到“筛米”档,倒入一大簸箕经过“杵米”之后的混合物,依旧是转动木柄,好米、次米、谷壳、瘟米就这样高效又省力地从四个口全部区分了出来。 这次不用丁其羽说,好几个筛米工就迫不及待上来“检验”了,然后是一阵更为激动的惊叹声,丁其羽把使用方法说了一遍,让大家自己上手试。 白衣姑娘走上前去看工人们筛出来的结果,围在筛米机边的工人立刻给她让出了一大片位置。白衣姑娘分别看了看四个口出来的东西,才抬眼对丁其羽说道:“公…你若有空闲,请随我到清柳园一叙,具体商谈筛米机的事情。” 赚钱的事当然有空了,丁其羽爽快答道:“乐意之至!” 蹭着白衣姑娘的马车,一路无话,到达了清柳园。来到凝心堂商谈买卖,白衣姑娘想先让尹州、承州的谷场都配备上丁其羽的筛米机,订了一百台的订单。 一单大生意顺利谈成,丁其羽有些兴奋,更加觉得与这位“大小姐”合作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于是开口道:“大小姐,其实,除了筛米机,我还设计了很多可以用在不同地方的机关。生产制造业上有杵米机、新型织机、新型纺车;家居生活上有用水系统、折叠工具;还有新奇的小玩意,像之前景月节上卖的仙鹤机关。这些每一环,都有价值,只是我的机巧事业刚刚起步,人手和资金都不够,顾不了那么多方面。大小姐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如果看好我这事业,我们可以合作!” 白衣姑娘被她所言勾起了兴趣:“具体怎么合作?” 丁其羽想着合适的措辞解释道:“大小姐可以投资…额、就是出一些钱,然后我每次赚了钱,都会从收益中分给你部分红利。这样不仅我的机巧事业会发展得更快,大小姐也能够从中获利!这是一件双赢的事!”哪个“创业公司”不需要资金支持呢?要是能顺利交上这个“金主”,她的机关事业就一定能蒸蒸日上。 白衣姑娘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想到景月节上那些漂亮精致的机关小玩意,心里不禁有了一些别的想法,启唇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这一句“可是”让丁其羽心都提了起来,就听她继续道,“你我不过几面之缘,我对你并不了解。筛米机是钱货两讫、并不涉及此问题,但若是像你所言,让我提前将银子‘投资’于你,若你做不出新的、能盈利的货品,这样的亏损,我又该从何处弥补?” “这…”人家所言确实有道理,上次的灯摔坏了,仅仅一个筛米机也不能证明自己能够设计出多种多样的好机巧来,可是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是个技术过硬、创意多多的机关术师呢?难道要把自己设计过的东西都来给她详细说一遍?丁其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白衣姑娘见她犹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样,你向我证明你的机巧技艺,证明我‘投资’于你不会亏损。” “额…那要怎么证明呢?”丁其羽疑惑。 自己的想法基本可以实现了,白衣姑娘面纱下的粉唇有了一丝细微的弧度,眼里仍是波澜不惊地说道:“那便定立一个考验,每两日,做一个新的机巧拿过来,直到你通过考验。” “啊?”丁其羽愣了一下,“可是我还要做筛米机…”每两天做一个新东西,这么做确实很能考验她的创新力和基本功啊。 白衣姑娘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淡然道:“正因为有筛米机,所以才许你‘每两日’做一个。”意思是否则得一天一个,彻底封死了丁其羽畏难的退路。 丁其羽考虑了片刻,这点考验都经不住,也别想当什么机关术大师了!胸中豪情顿生,捏着拳头同意道:“好吧!要什么类型的机巧?有规定吗?” 白衣姑娘是丝毫没有犹豫地决定道:“新奇的机巧。” “新奇的玩意儿是吧,好。”丁其羽打定主意要拿下这个“金主”。 “在此期间,你便住在清柳园吧。”白衣姑娘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方面不想丁其羽畏难后悔、失了这个“投资”的机会,另一方面,她心里其实隐隐期待着丁其羽能做出像景月节上的小仙鹤那般新奇可爱的小玩意,若是这人住在了清柳园,她便能第一时间看到。恐怕前面那个原因只是借口,后面这一半才占了重头,只是她内心不想承认罢了。 “哈?住在清柳园?”丁其羽有些懵,考验就考验、合作就合作,怎么还要住在这里啊? “这样,考验会更方便,而且以你的身份,并无不妥。”白衣姑娘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她旁边的丫鬟银粟倒是有几分惊讶,小姐居然让一个外人、一个男子住进了清柳园?“你的身份”?什么身份? 你是怕我后悔跑路,少了这条财路吧!丁其羽腹诽,可是人家是金主,人家开心就好,只得点头:“好吧。都听大小姐安排。”怎么拉个投资,有种把自己先给卖出去了的感觉啊… “那,你便住在西院吧。”白衣姑娘吩咐身旁的银粟道:“银粟,带这位…丁公子,去西院。”丁其羽一直以男装示人,虽然上次她与自己道明了身份,但白衣姑娘不清楚她是否想将这个身份公之于众,所以还是用了“公子”一词。 银粟顾不得惊讶,只得领命办事:“是,小姐。”领着丁其羽出了凝心堂。 银粟带着丁其羽到了西院,西院临着清柳园的西侧外墙,院外垂杨环绕,环境非常美。 银粟应该是这清柳园里的大管家,她利落地安排下人收拾打扫好了西院的几间房屋,又带着丁其羽把她介绍给了园中守卫的女护卫,转了一圈回到西院,丁其羽诚心道谢送走了人,对这个新的住处还是很满意的。出门与何安康他们交代好、商量了一百台筛米机制作的计划,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进了清柳园西院。 丁其羽在清柳园住下,倒是引得清柳园一干丫鬟侍女都惊奇不已,猜测着这位第一个住进清柳园的“公子”和大小姐会是什么关系。丁其羽相貌好、嘴巴甜,不一会就认识了不少清柳园里的小丫鬟。既然已经入了清柳园,不了解了解主人那肯定说不过去,她向丫鬟们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白衣姑娘芳名傅如清,大家称呼她为“大小姐”,并不是因为傅家还有二小姐、二公子,傅如清是傅家家主的独女,众人这般称呼只是出于纯粹的尊重。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听到丫鬟们说出傅如清的名字,丁其羽下意识喃喃出了《野有蔓草》中的诗句,对那轻纱下的面容更多了几分好奇。丁其羽又问了问为什么傅如清不和她爹住在一块儿,丫鬟们却好像都挺忌讳这个话题的,只神神秘秘地透露出大小姐和家主之间关系并不融洽,不知道父女俩之间到底有什么隔阂。 住在清柳园的第一天,丁其羽便“闭关思考”,要做个什么新奇玩意拿给大小姐看。你给个要求、定个主题让她想,非常容易,但这样完全开放式的构思就真的很困难了。 纠结了半晌没有头绪,丁其羽脑海中闪过从前世界里的一些小玩意:“不如做个以前有的东西吧!” 要说从前世界最常见的机巧小玩意,应该就属“发条青蛙”了,可行!丁其羽作出决定,立刻从零件箱里找出自己之前做过的小铁片卷簧,试了一下回复力,完全可以当做发条用。发条卷簧中心连着发条轴,轴上装上一个大齿轮,大齿轮与一个小齿轮啮合,小齿轮的轴是一根曲轴,连着“青蛙”的两条腿。只要拧紧发条后松手,卷簧恢复形变带动大齿轮转,大齿轮带动小齿轮转,小齿轮中央的曲轴自动就会带着腿上下摆动。这样,只要青蛙的身体重量合适,就能实现跳动了。 做好内部的传动结构,外观没有铁皮,丁其羽只能用木头雕刻,精心雕刻出一只青蛙的形象,还用木漆细细上了一遍色,青蛙的眼珠子还用了两颗可以移动的小黑珠子。丁其羽装上壳子、上好发条,桌上随着“咔咔”声跳动的小木青蛙活灵活现,就像是一只真的青蛙一样。实验成功,丁其羽小心将其收好,准备着后天呈给大小姐看。 早早地完成考验任务,丁其羽放心不少,对第一次考验那可谓是信心满满,专心地投入筛米机的生产当中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7章 第97章斗慧眼考验万般难(上) 第二日傍晚,第一次考验之期,丁其羽一听闻傅大小姐回了清柳园,立刻带上自己的“小青蛙”胸有成竹地去找傅大小姐了。 傅如清这次没在日常办公谈商的凝心堂里,今日她的一干事务都办完了,所以她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在书房里静静看着书,心里偶尔想想那人什么时候能带来新奇的机巧。 打听到大小姐正在她的书房,丁其羽一路询问,七拐八拐地糊里糊涂到了傅如清的住处。不得不说傅大小姐真的很喜静,这座名为“浮梦”的院落位于清柳园最北侧、最靠着青山的位置,墙外便是青山山脚的松林,抬头就能遥望见山腰上的寺庙和白塔,应是整个清柳园中最有禅意一处。 丁其羽请浮梦居大门口的侍女进去通报。傅如清听人来报,放下了手里的书:“请她进来吧。” 丁其羽获得允许,由侍女领着进到了书房,傅大小姐的书房简洁而宽敞,装饰非常素雅,房内萦绕着一丝清冽的冷香,只有傅如清和银粟两人。 丁其羽是满满的信心,毫不拖沓,与傅如清行了一礼,便从工具包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上前两步说道:“大小姐是让我在哪里演示?” 傅如清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小盒子:“东西不大,桌上吧。”傅如清刚说罢,身旁的银粟立刻替她收拾好了原本摆着书本纸笔的书桌。 丁其羽打开木盒,从中拿出那只浑身墨绿带纹的“小青蛙”,傅如清看清那是什么,瞬间皱了皱眉,想到那玩意身上滑腻腻绿油油的皮肤,眼里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浓浓的嫌弃意味,不过丁其羽专心摆弄手上的东西,根本没有关注大小姐的表情,一边为小青蛙上好发条,一边说道:“大小姐,这只小木青蛙,不仅长得像青蛙,还能跳动!”说着,将发条青蛙在桌上摆好,放开了手,那发条青蛙果真在桌上跳了起来。 脑海中鼓着腮帮子和大肚皮吃虫子的形象,与眼前跳动的东西重合,傅如清眼中嫌弃更甚,袖中的纤手捏起了拳头,靠上了背后的椅子,似乎想离桌上的东西远一点,深吸一口气说道:“外观可怖,何人会买?”语气虽然依旧波澜不惊,但不难品出其中隐藏的嫌弃之意,傅如清说罢竟是侧头皱着眉闭上了眼,不想再看一眼丁其羽“精心”雕琢装饰了一番的、栩栩如生的小青蛙… !!!可、可怖?丁其羽呆愣在当场…难道不应该惊叹于它的生动逼真吗?!反应过来之后,心里是万分的懊恼,光想着偷懒用之前世界已经有的东西,怎么没想到青蛙这种动物如果不加以艺术的美化,那样子真的不算可爱,很多女孩子是不喜欢的呢!以前世界里的青蛙小玩意都是可爱的卡通青蛙,太逼真了反而吓到了人家姑娘,有些自责,丁其羽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那只“外观可怖”的木青蛙,态度非常诚恳地拱手赔罪道:“抱歉,大小姐,是我考虑不周!”然后自觉地说道,“这次不算我过,我回去再弄。” 傅如清这才重新看向她,眼中恢复了一汪平静,点头道:“嗯,去吧。”之前还挺期待这人拿来新奇漂亮的东西,结果竟是如此、如此可怕之物,傅如清有些失望,不知道她之前是如何做出那可爱的、可以立于肩头的仙鹤木雕来的。 丁其羽询问着路回到西院:“哎!我简直是脑袋被门夹了!”一路上都在批评自己,心里的小其羽都被她凶到角落里去面壁思过了。第一次考验就铩羽而归,丁其羽坐在椅子上重新画着刻像的草图,一边自言自语道:“不喜欢青蛙…兔子、公鸡、袋鼠总够好看了吧!”脑袋里搜索着一切既可爱又能跳的小动物,手里的竹管笔如行云流水一般,“唰唰唰”地飞快行进,不一会,好几张简易草图就出现在了丁其羽的图纸上。 画完草图,丁其羽看看外面的天色,早早地睡觉,准备明天起来再起来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做东西。第二日用了小半天时间,做好了应对考验的小玩意,看着颇为漂亮可爱的成品,丁其羽重拾信心,这回应该能通过考验了吧? 又到了考验之期的傍晚,丁其羽把自己穿得特别精神,来到浮梦居,这里的侍女已经被银粟打过招呼,丁其羽可自行前往书房了。 今日的傅如清经过了前天那个“青蛙”的事,已经不像前天那样时不时还会期待一下丁其羽拿来新奇玩意了。此时的她,心里对丁其羽机巧技艺的定位是:这人擅长做的是筛米机那样的大块头生产工具,精美的小玩意只是意外之喜。 丁其羽到得书房来,并不多说废话,将自己带来的三个木盒子摆在已经收拾好的桌上。打开第一个盒子拿出了一只小兔子摆好:“这是一只小兔子,按照大小姐的要求,这下,样子应该还过得去了吧。” 傅如清被那只小兔子吸引住了目光,眼中有些许欣喜一闪而过,小兔子身上被丁其羽用木漆刷成了粉白色,长耳朵收在小脑袋后面,身材虽然胖胖的,整体又显得小小的,两只短短的“小手”里还捧了一个只比指甲盖长了一点的胡萝卜,非常可爱。 第二个盒子里是一只小公鸡,浑身是非常艳丽的色彩,昂首挺胸,虽然不如小兔子可爱,但看起来也颇为精致传神。 第三个盒子里就是袋鼠了,外形是浅棕色的,为了压住跳跃的重心,被丁其羽设计成了向前跃起的姿态,小尾巴飞扬,动态感十足。 傅如清没有见过这种动物,下意识地问道:“这是?” 丁其羽想了想答道:“这是传说中的一种动物,叫‘跳跳鼠’。”给人家胡乱取了个名字,又拿起袋鼠翻过来说道,“你看它肚皮这里,还藏了一只小的。” 傅如清喃喃道:“跳跳鼠…”看着丁其羽手里那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和它肚皮里探出脑袋的小小动物,有些想伸手去拿来仔细瞧瞧,却被她忍住了。 “嗯,跳跳鼠。”丁其羽一边说着,一边逐个上好了三个动物的发条,让它们先后在桌上“哒哒”地跳了起来。 傅如清看着桌上三个乱跳的可爱小家伙,那抱着萝卜的小兔子不知怎么的还转着圈在跳,心里更想自己拿来试一试了,不过丁其羽还在这,她习惯性地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看着那几个让她非常感兴趣的小东西。心里对丁其羽的新奇机巧重燃了期待。 丁其羽做完演示,背过双手,等着大小姐的点评,抬起头眼巴巴望着傅如清,可惜这姑娘面上有白纱覆着,也不知道她是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还是怎么的,眼里完全是平静无波,让本来挺自信自己改进结果的丁其羽瞬间忐忑了起来。 结果就听大小姐终于开口评价道:“虽然外观好看了…但,新意不足。” 丁其羽闻言睁大了眼睛,还不成?不是说可怖吗?我才改了外观的,怎么又说起别的毛病来了?!不过,这几句抱怨丁其羽只能在心里说说,人家说得也没错啊!这几样东西是好看了,但是其实就是那只青蛙换了个壳子而已… 丁其羽垂头丧气地回道:“唔…那好,我再回去弄吧…大小姐我先走了。”说罢直接蔫蔫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丁其羽忘了拿走那几只小动物,反正大小姐看不上,拿回去也是扔掉的,昨天那只青蛙就被丁其羽很嫌弃地扔掉了。 这倒让傅如清有些惊喜,她的目光追随着丁其羽的背影,见丁其羽走出书房又自觉关上了书房门,才伸手拿起桌上的那只小兔子,纤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又轻轻点了点兔子的小嘴,学着丁其羽的样子拧了几下发条柄,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兔子如预期一般欢脱地跳跃了起来。傅如清面纱下的容颜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连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 身旁的银粟没有错过自家小姐的表情动作,也暗暗笑了起来,不过她笑的可不是兔子,而是那个“值得同情”的丁公子。 这边丁其羽一回到西院,立刻又一头扎进了工作:“要新意是吧…行、那我就来点新意!”想她一个新时代的机械博士,还搞不定一个傅大小姐了?!丁其羽下笔如有神,又是很快设计出了草图。 两日后的考验之期,丁其羽已经能轻车熟路走到浮梦居了,她的西院其实距离浮梦居并不远,几分钟就能走到。她出门之前带了一个木盆,快到浮梦居时,在附近的小池塘里装了一盆水,小心地端进了傅如清的书房。 傅如清见丁其羽端着一个木盆进来,不知道她又带来了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呢? 丁其羽将木盆小心放在傅如清面前的桌子上,介绍道:“大小姐,我今天带来的是一条小锦鲤。”一边找出一个长方的木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条机关小鱼,形象是一条锦鲤,浑身是淡而亮的金色,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它头、腰、尾部被分成了三个部分的,便于摆动。丁其羽转动了几圈隐于鱼鳍下的发条,将小锦鲤放入了水池中,只见那小锦鲤摇摆着尾巴,晃晃悠悠地游起泳来,嘴里竟然还吐出了一个一个的小泡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8章 第98章斗慧眼考验万般难(下) “两日,你就做了这个?”傅如清看了一会,淡淡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她看出今天的鱼和之前的小动物原理应该是一样的,直截了当指出了丁其羽的“偷懒”。心里又不自觉地想着:这个鱼不如小兔子好看。不过,它可以游泳… 轰——又、被、批、评、了!丁其羽都要给大小姐跪下了,它虽然传动原理跟上两次一样,但是、但是要让它平稳的游动,整个结构的设计难度可比跳动大多了啊!而且、它还能吐泡泡不是吗?心里的小其羽在不停地为自己伸冤。但是,静下来一想,傅大小姐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怎么就逮着发条动物不放了?!而且自己也确确实实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搞定了这条小鱼… 丁其羽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心里的小其羽脸都被抽肿了。苦着脸长叹一声,承认错误:“好吧…我这就回去重新弄…”说着就准备把盆子和盆子里的发条小鱼撤走。 却听傅如清道:“嗯、东西一会让银粟拿去处理。你不用再抬回去了。” 丁其羽没有多想,一盆水拿着也怪重的,就告辞离开了傅如清的书房。 书房里的傅如清,见小鱼已经停止了游动、静静待在水里,伸手想重新为它上好发条。身旁的银粟瞧见她的动作,怕自家小姐湿了手,立刻抢道:“小姐,让我来吧。”说着从水里捉出小鱼,上好发条又放了回去,成功让它又摇摇摆摆地游动起来。 其实傅如清挺想自己试试的,但是被银粟好心抢了先,只能作罢,一手扶着自己的广袖,另一手伸出手指戳破了浮在水面上没有炸掉的那个泡泡,又静静地看着它游了好一会,才对身旁的银粟说道:“把它收起来吧。” …… 傅如清几次的批评,完全激起了丁其羽的斗志。发誓要做出让这“眼光毒辣”的大小姐满意的新奇玩意来!傅如清提出的、表面上刁钻实则颇有道理的评价,简直让丁其羽回忆起了她从前的老板(导师),有时她做出自认为完美的实验结果拿去给老板看,老板只粗粗浏览了一遍,立马就能揪出其中的问题…不过丁其羽倒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嘴上抱怨吐槽,行动上却会按照那逆耳的“忠言”乖乖改进。 自己的创新精神都到哪里去了?总想着依赖从前见过的东西,这样怎么可能成为机关术大师…丁其羽坐在工作桌前反省自我。从大小姐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了,丁其羽望望窗外,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想了半晌想不到好点子,她决定出去散散心,然后重整旗鼓,好好准备下一次考验。 丁其羽提着自己之前买来的、尹州特有的“甘瑶”酒,走出了西院。远处青山上的寺庙正巧传来钟鼓之声,清柳园里的侍者已经将园中的灯台都点亮了。沿着曲折的石板路,走到了园中柳池边上的小亭子里,随意地坐在亭边的木栏上,背靠着亭柱子,掀开甘瑶的封口,遥望着挂在柳梢的缺月,一口一口喝着酒。 这边傅如清正好去凝心堂处理了一点突发的事情,回来路过柳池,自然就看见了在亭中喝酒的丁其羽。 “小——”银粟见小姐突然就停住了脚步,还没唤出来,便被傅如清的手势止住。傅如清看着不远处亭中的那个身影,在月下喝着闷酒,周身萦绕了一种寂寥感,虽然她与丁其羽完全不算熟识,但也挺惊异于这人还有这样一面的。 甘瑶的味道比之天禄更加绵软,像极了水乡含蓄的伊人,丁其羽喝着喝着,心里浮上一缕愁思,从怀里小心拿出那个绣有“晞”字的香包,用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才苦笑着把它重新收入怀中。她,已经是过去了…自己再想念又有什么用呢,自己的感情于她而言,只会造成困扰而已…还有那个竟然一直喜欢着自己的小爱哭鬼,也只会是妹妹而已,如此也好…丁其羽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攒紧了胸前的衣襟。 傅如清将她的动作收于眼底,那个香包,像是女子相赠之物…这人?傅如清止住了自己的揣测,不了解她的故事做不了什么,也不准备窥探别人的伤心事,抬步就要离开。 却听亭中响起丁其羽哼唱,生生留住了她的脚步: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 回到那一刹那,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 那歌声如泣如诉,那人也似醉似醒,她毫不掩饰流露出的刻骨深情和化不开的哀伤,让傅如清心里有些动容。 丁其羽随性唱着歌,唱到末处,她也分不清道不明自己唱的那个“你”到底是谁,该是谁,又会是谁。手里的甘瑶已经喝完,她自嘲一笑,心情平静不少,站起身,终于看见了柳池边素白衣裙的倩影。沿着小道走到傅如清身边,点头招呼道:“大小姐。”说罢便要错身离开。 傅如清没有看向她,只是微微侧头,对已经走至身侧的丁其羽说道:“有时间在这里喝闲酒,不如回去多想想你的机巧。”用她特别的方式“宽慰宽慰”身旁这受过情殇的人。 事实证明,她特别的宽慰效果出奇的好,丁其羽闻言后背一僵,浓酒酝酿出来的愁思瞬间被打散,想到这大小姐给自己出的难题,斗志一窜而出,赌气一般愤愤道:“我已经想好了!这就回去做!下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不会让你看扁的! 傅如清点了点头:“那我,拭目以待了。”说罢先丁其羽一步迈步离开。 …… 而此时,远在兴城的陆未晞披着薄绒的披风坐在湖心小楼临湖的露台上,面前摆着她的琴,身材是愈发消瘦,面色是难掩的憔悴,也不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身旁的磬儿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到底是想弹琴、是看着琴上的小木雕发呆,还是在等一个不会再来听琴的人。 兴城的另一处,莲儿正在灯下一针一线为心上人做着新衣裳,只盼那远行的人,能快些寄来书信,告知她落脚的地方,才能将这些天做的衣裳全数寄送过去,秋气渐来,阿羽只身在外,受凉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 翌日,丁其羽一改之前的态度和风格,为下一次的考验,仔细构思了一番,画好了草图,精心制作了每一个零部件,一整天的时间都耗费在这上头了。看着桌上做好的成品,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不敢如之前一般那么自信了,一想到傅大小姐那淡定批评人的模样,心里就忐忑。 终于熬到了考验之期,丁其羽捧着她的作品,踌躇地走进了那个都让她有点发憷的书房。 傅如清身旁的银粟轻易就洞察了丁其羽的忸怩,忍俊不禁,愈发同情起这位丁公子来,前几次还自信满满的呢,今天都吓成这样了。 傅如清见这人迟迟不动,心下莫名有些好笑,淡然地问道:“来了?”其实言下之意就是:还不快开始! 丁其羽深呼吸一口:“来了。”说着上前一步,将怀里抱的圆形盒子放在傅如清的桌上,打开了盒盖。 映入眼中的,是一盘景物模型,那小柳树环绕的庭院,是清柳园的缩景,因为时间紧迫,没有做得非常精细,却完全能一眼识别出来。清柳园旁则是一片真实并不存在的蓝色池塘。 任何一样东西缩小了之后,都会自然变得非常可爱,傅如清眼前一亮,对这小小的清柳园喜爱不已。小柳树、小房子、小院门每一样看起来都那么惹人喜欢。本以为就是这么一个木雕模型呢,就见丁其羽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水囊,拧开之后,将里面装的清水朝着环绕小清柳园的小河倒了下去,清水一路沿着淡蓝的河道淌过,流入小清柳园旁边的池塘,让池塘里蓄上了真正的水,片刻之后,“咔咔”的机括转动声音响起,随后是悦耳的钟磬之声,那小小的池塘里,竟旋转着一层一层升起了一座宝塔。而这宝塔傅如清也很熟悉,分明就是她每天都能望见的禅觉寺鸿音塔。 丁其羽做完演示,才介绍道:“今日带来的这个,叫‘清柳禅音现’。”说罢就看向了傅如清,希望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傅如清被这巧妙而精美的机关震到了,心里非常喜欢。静静看着那还在旋转的塔尖,沉默不语。其实,丁其羽确实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机巧技艺和创意,但如果让丁其羽通过了考验,明日起,是不是就看不到这些新奇的小东西了?傅如清内心有些矛盾,最终,难得一次感性战胜了理性,希望这人能多做一些好看又有趣的东西拿过来… “外观、新意足矣,但互动不足。”哪怕说辞有些牵强,因为内心实在不想结束这有趣的考验,傅如清也只能面不改色地挑着小景观的毛病。 丁其羽一下子又泄了气,弱弱地辩解道:“这、这就是个摆件啊…” 傅如清默然片刻,也觉得对不起这人,可是平日里能让她这般喜欢期待的事物太少了,内心就想任性这么一次…心里对丁其羽说了一句抱歉,目光从那小宝塔上移开,抬眼对上丁其羽:“你这景观虽然有巧妙之处,但成本不高,售价上不去,却还要为不同的景色原型设想不同的机巧,作为货品,并不可取。”其实这理由傅如清自己都有些不信,但作出决定的事情,拗不过来。 丁其羽双手撑着傅如清的桌子,调整片刻心情,这点打击挫折都战胜不了,那也不是她了!如是想着,她抬起头来:“好,那其羽又下去好好想想就是了。这玩意儿麻烦银粟姑娘随意处理了吧。”说罢,便告辞离开了。 丁其羽离开后,傅如清细细看着那“清柳禅音现”,观察它的每一处细节。忽然问身旁的银粟道:“银粟,你觉得我这样做,过分吗?”眼前的机巧越是精巧,傅如清心里的内疚也愈发明显。 银粟最是了解她家小姐的,立刻明白过来。她比傅如清大几岁,可以说就像是姐姐一般看着小姐长大。自从那件事之后,小姐就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失去了正常人应该有的喜怒哀乐,面对什么都是不喜不厌、无乐无嗔。小姐活得太辛苦,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小姐对一件事情产生了兴趣,第一次如此率性而为。特别是最近生意上又四方都不太平,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能让小姐缓解心情的人,实属意外之喜。银粟虽然很同情被“为难”的丁其羽,但她当然更心疼的是自家小姐,所以回答道:“小姐评价得不无道理,这也算是在磨练丁公子的技艺吧…” 傅如清思索半晌,叹息一声吩咐道:“那…西院的生活条件,按最好的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9章 第99章窥趣事终究过难关 就这样,丁其羽在清柳园过上了“贵宾级”的生活,只不过她一心投在通过考验之上,根本没空在意自己的生活条件如何。 …… 又到了两日一次考验之期。傅如清书房里,丁其羽正拿着她的新作品准备做演示:“大小姐,这次,是个有互动的、外观也还行。额,我得在地上演示,麻烦大小姐移步了。”丁其羽说着,将手里的一只小乌龟形状的机关放到了地上,小乌龟的侧面有两片小小的扇叶,见傅如清已经起身走了过来,丁其羽介绍道,“这只机巧小乌龟,可以由风力带着爬。” 丁其羽介绍完,准备拿出自己事先买的一把小折扇,在工具包里翻找了半天,却完全没有发现那把折扇的踪影。 “怎么了?”傅如清见她迟迟不开始,启唇问道。 不会是把扇子忘在西院了吧?!丁其羽万分气恼自己的疏忽,心里的小其羽已经气晕过去了,她又不想让人家等着自己去拿了再回来,硬着头皮道:“没事,我这就开始。” 丁其羽犹豫片刻,无奈之下只能蹲下身鼓起腮帮子、双手收拢着风,使劲吹着小乌龟侧面的扇叶,把自己化身为一台“风扇”。扇叶被她吹得快速旋转起来,那只小乌龟的四肢小短腿果真依次摆动起来,慢悠悠地向前爬去。 “呼…就、就像这样…它能慢慢往前爬。”丁其羽喘着气,想让小乌龟多爬一点距离,干脆也伏下身去、趴在地上,继续努力地吹着小乌龟旁边的扇叶。 傅如清本来还在看那笨拙悠闲的小乌龟呢,这下,目光是完全被小乌龟旁边的“大家伙”吸引住了,看着丁其羽鼓起腮帮子、趴在地上脸都憋得通红的样子。傅如清面纱下的唇角忍不住扬起了些许弧度。小乌龟挺可爱,这人嘛,也挺有趣的… 旁边的银粟都快要笑出声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竭力忍着笑不让自己在小姐面前失态,这丁公子为了得到小姐的认可,也太拼了吧! 眼见着小乌龟终于爬到了期望的位置,丁其羽从地上翻过身来,累得顺势一屁股坐到地上,仰着头气喘吁吁地问道:“大、大小姐,这、这怎么样?有、有互动了吧?”问是这么问,但是她已经差不多猜到结果了,谁让她这么粗心大意忘了带扇子来呢… 傅如清抿唇沉默了好一会,才压下笑意,恢复那淡然清冷的样子,低头反问道:“今日,不用我说,你自己便该想到它的问题。”恐怕只有非常熟悉她的人才能分辨出她此刻语气中那一丝细微的不寻常。 丁其羽听到她此言倒是越来越淡定了,结果早已料到,打击受多了也就无所谓了,她双手撑着身后的地板,缓了片刻说道:“知、知道了…大小姐,且容我歇会,我一会就走…” “嗯。”傅如清说出这一个字,带着银粟径直从书房走了出去,她怕自己再在这待上一刻,多年养成的冷静无波就会被地上这有趣的人逗得完全崩塌。 …… 一连多日,丁其羽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件又一件新奇的小玩意,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生动地演示,却怎么都达不到傅大小姐的要求。上哪去找又美观、又实用、又方便、又成本低、又…这样完美的机关呐?!不过丁其羽也跟这大小姐杠上了,无论失败多少次都是愈挫愈勇,较劲一般地证明着自己的机关术。不得不说,经过这一番考验,丁其羽机巧之术的实战能力还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不少。 而傅如清则渐渐将每次的考验之期,当做了生活中最有趣的一环,在谈商、查账到疲累不堪的时候,总会期待着下一次能见到漂亮的、好玩的新奇小玩意,甚至,会胡乱猜测着那做出有趣机巧的人又会有什么更有趣的演示呢。 “啊!!”又一次被“批评”,丁其羽回到西院,长吼一声,真的要抓狂了,“我怎么觉得傅大小姐是故意在坑我呢?!可是人家也没那必要跟我这个小角色玩这种游戏啊!”想了半天,实在没有新的思路,丁其羽憋闷得不行,只能出去透透气。 丁其羽出了西院,也不定方向,脚下胡乱地走,大脑飞转,想着下次考验要带去什么。忽闻类似于寺庙里的那种钟磬之声,但又与半山腰上寺院的晨钟暮鼓不完全相同,声源很近,而且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丁其羽四处望了望,才知道自己走到了浮梦居的墙外,那钟磬之声便是从墙内传出来的。丁其羽回想了一下,愈发觉得那钟磬之声像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清柳禅音现”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之下,丁其羽绕到了傅如清住处的院门外,发现这里原本的女护卫和侍女不知为何都被撤走了。院门似乎是虚掩着,院子里除了“清柳禅音现”的声音,还发出了其他的机括声。丁其羽纠结半晌,想着反正是院子、也不是闺房,应该不会“非礼勿视”吧,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好奇心战胜了一切,轻步上前,院门间敞开的缝隙往里望去。 只见银粟蹲在院子里,正在为那只发条公鸡拧着发条,弄好之后把它放在了用丝线做成的“起跑线”上,让它跳了出去。 兔子和袋鼠都在起跑线外不远处,而严肃清冷、老批评人的傅大小姐,此刻正在一旁俯身弯腰认真地看着,眼里颇为期待,好像在猜测谁会跳得最远。 这是在比赛“跳远”?丁其羽看懂了她们做的游戏,略略扫视一下,自己做的一件件、还以为早就被银粟拿去扔掉了的新奇玩意,竟是基本都在院子里摆着! 丁其羽突然就想明白了傅大小姐为什么要一次次地为难自己,看着与平日里感觉完全不同的素白身影,内心竟出乎意料地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些柔软和好笑,还有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忽见那从来都是一脸淡然的大小姐因为机关兔子输了比赛,眉眼间竟出现了不服气的表情,丁其羽实在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傅如清听见人声,立刻站直身体,原本的情绪尽数褪去,皱着眉对发声的方向问道:“是谁?”银粟也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将自家小姐护在了身后。 丁其羽行踪暴露,也没准备藏着躲着了,直接推门进去,带着笑意对傅如清说道:“小丫头,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你直说啊,我又不是不能给你做,干嘛每天都要打击我?” 傅如清的秘密被这人当面戳穿,面纱下的容颜是破天荒地第一次泛起了红色,广袖中的玉手攒了起来:“小丫头?你是在叫我?”对这个称呼更是非常介意,这人看起来还没自己大,竟然叫自己小丫头? 丁其羽抄着手臂点点头道:“呵呵,不是叫你是叫谁?我看啊,大小姐明明就是个小丫头嘛。”丁其羽故意这样叫她,就想看看这傅大小姐除了面无表情之外,还会不会流露出像方才那般可爱的情绪呢?哪怕恼羞成怒也好呀~ 可傅如清毕竟是江南傅家大小姐,即使面对这般窘境,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回自己的冷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冷静…傅如清避开不再谈丁其羽说的事,反而剑走偏锋:“公子夜闯浮梦居,是意欲何为?”故意用了“公子”两字。 丁其羽撇了撇嘴:“诶、好了好了,你别生气啊大小姐,我这就走,我是无意间散步到这来的。”心里想着,这傅大小姐理智得可怕,还是刚刚的样子可爱多了。 傅如清没有再说话,只是等着丁其羽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轻叹了一声,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银粟收拾着院中的东西。其实“生气丁其羽的闯入”只是借口罢了,她一方面羞恼自己的小秘密被戳破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了无尽的惋惜和不舍,秘密被那人发现,明日就不得不结束这“考验”了…罢了,或许自己的生命里,本就不该有这些色彩的… 丁其羽回到西院,收拾了一番,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心情终于轻松了下来。原来自己做的东西根本就没那么烂嘛,一切都是那个大小姐,不,一切都是那个小丫头为了“骗”自己多给她做些好玩的。不过,自己做的东西能有人这么喜欢,不惜想方设法、编出各种理由来“骗”自己多做些,是不是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一想到方才在门外偷窥到的、傅大小姐眉眼间那小小的不服气,丁其羽心情愈发好起来,决定让这个“考验”持续下去。下次要拿什么去给她玩呢? 翌日,丁其羽果然一大早就被请到了凝心堂上。完全看不出来今日的傅大小姐与之前有什么差异,就好像昨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泰然自若、条理清晰地与丁其羽商谈着“合作”事宜。 一番详尽的商谈之后,丁其羽终于找到了一个实力雄厚的投资人,她把自己的几个伙计叫来,当即成立了一个木甲机巧“公司”,定名为“机缘阁”。以后每一件货品都要统一刻上飞羽的刻纹,代表机缘阁出品。机缘阁的两大股东自然就是丁其羽和傅如清了,只不过丁其羽是“技术入股”,傅大小姐是“资本入股”罢了。至此,丁其羽的机巧事业算是扬帆起航了。 因为机缘阁的名气和规模都还很小,之前租的院子足以工作生产,所以一切照旧,没什么变化。筛米机不算,机缘阁成立之后,立刻就接到了第一单生意,丁其羽抓住机会向傅如清介绍了自己的“杵米机”,傅如清听过之后觉得杵米机也颇有必要,所以她决定为尹、承两城所有的谷场都换上杵米机,全面提高谷场出货品的效率。 机缘阁刚刚起步就有大生意要干,这还是全靠了丁其羽这些天的苦累,换得了傅大小姐的信任,才争取到的。虽然筛米机、杵米机的事情让丁其羽非常忙碌,傅如清与她的“考验之约”也结束了,但是因为昨夜的决定,难得碰见一个人如此喜欢她做的机关,她还是抽空为傅如清做了小玩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0章 第100章解木锁咫尺触心锁 又到了原本的考验之期,傅如清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查看承州汇总上来的事务,有些疲累,已经成了习惯的期待又浮现上来,但这种想法只停留了一瞬,便想起考验结束了,一股淡淡的失落代替了原有的期待,让她愈发专心不下来,平日里很快就看完的内容,竟是花了两倍的时间也没看多少。 丁其羽出门给城西的大谷场送筛米机去了,本来路程就挺远,又在谷场给工人们细细教授讲解了一番,从谷场出来时已是傍晚。丁其羽这才想起自己做的新玩意还没给那小丫头送去,匆匆忙忙赶回清柳园,天都差不多黑了,立刻马不停蹄去西院取了东西跑到傅如清的浮梦居,正好碰上从院门出来、准备替小姐取凝神香的银粟。 丁其羽喘着气,上前对银粟招呼道:“呼,银粟、姑娘,请问大小姐在书房吗?” 银粟见丁其羽怀里抱着一个小布包,对于小姐来说,那恐怕是比凝神香更有用的东西吧,点头道:“丁公子,小姐在里面,你敲门进去吧。” “哦,好!谢谢!”时间不早,虽然考验已经结束,但丁其羽依旧不想错了时辰,所以有些急,说完这句就跑进了院子,来到书房门口轻敲了两下,缓着因为一路奔跑而错乱不已的呼吸。 “谁?”傅如清有些疑惑,银粟不会这么快回来,更不会敲了门不说话,谁在这个时间还会来找自己呢? “大小姐,是我,丁其羽。”门外传来丁其羽带着气喘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傅如清心里疑惑更甚,但与这疑惑一同升起的,还有那被她压制下去的、已经成了习惯的期待,她平复了一下开始泛起波澜的情绪,淡然道:“进来吧。” 丁其羽推开门走进去,今日的心情与之前完全不同,之前那完全是忐忑的、咬着劲儿的,今天则是非常轻松,甚至还在坏坏地猜测着,大小姐面对今天的玩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傅如清已经看见了她手里捧着的东西,心里的期待尘埃落定,化为了一丝欣喜,面上却是问道:“你来,是有事?” 丁其羽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也不戳穿,顺着她的意思点头,笑呵呵地道:“嗯,是有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说着将自己怀里的布包直接摆在了傅如清桌上,“大小姐,打开看看。” 丁其羽今日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嘚瑟态度”,让傅如清有些小小的不爽,却抵不过心底那浓浓的好奇,索性让丁其羽得逞一次,伸手打开了她带来的小布包。 布里包的是一个形状奇特的木制玩意,由许多根长条状的小木块组成,呈现似方非方、似圆非圆的空间对称形状,小木块们你咬住我,我锁住你,一根扣着一根,毫无破绽地组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丁其羽目光一刻不离傅如清的眼睛,这次终于没错过她眼里浮现的疑惑神色,笑着介绍道:“大小姐,这玩意儿叫‘八卦锁’。你别看它现在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怎么摔打都摔不散,其实,它是由十二根木条榫卯相接而成,没有用一颗钉子。大小姐聪慧过人,不妨试试拆开它呀~” 傅如清闻言,一手拿起丁其羽做的八卦锁翻转着看了看,另一手随意选中了一块木条轻轻往外试了试,果真如丁其羽所言,木条之间榫卯结构浑然一体,不找到正确的解法,是无法强行拆开的。 丁其羽见她一试不成,坏心眼冒了出来,随手把一旁的一个椅子抬过来在大小姐对面坐下,就要看着她怎么拆,还非常讨打地说道:“不急,这个本身不太容易,嘿嘿。”表面上是安慰的话语,实际上心里在偷笑,故意坐在她对面,就是要给她点压力才好呀。 傅如清第一次接触这新奇玩意,本身就没什么头绪,还有个讨打的大家伙坐在面前灼灼地盯着自己,就盼着自己解不出来,心里升起一丝急切来。但她毕竟是傅如清,压制情绪估计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生意上的大问题她都能处变不惊,又怎么能让面前那家伙得逞?如是想着,刚生出萌芽的那点紧张感被她掐断,化作较着的一股劲儿,仔细思索试探着该如何拆掉手里的玩意儿。 可惜丁其羽做的这种八卦锁太过精妙,如果没有机巧经验,对于第一次拆装它的人来说,短时间内要找出拆解法非常困难。傅如清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拆了半晌一块没拆下来,让她难得地体会到了一次挫败感,她也丝毫不愿意求助对面那个嘚瑟情绪都快溢出来了的家伙。 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丁其羽毕竟还是挺怜香惜玉的,虽然傅大小姐“戏耍”了她那么多次,但她还是不忍心这样一个淡泊出尘的伊人继续着急呀,于是想了想,状若无意地提示道:“人都是有很多面的,有时候看人呐,不能只看她的一面,说不定她的某一面就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呢。”说着又意有所指道,“就像大小姐,也可以是个小丫头呢~” 傅如清听到她的前半句,知道这人是想提示自己,刚刚对她升起的一点小感激之情立刻就被她的后半句话给浇灭了。又是小丫头?自己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谁叫过自己小丫头呢!傅如清努力平复了片刻心里的气恼,准备先解开手里的小破木头,再来跟面前的大家伙算账。她仔细观察了八卦锁的几个面,果然发现某一面的两根木条与其他面的咬合方向相反。傅如清伸指拿住那咬成十字形的两根木条中心,朝咬合的反方向轻轻一转,那十字形啮合在一起的两根木条果然非常轻松地就与整体脱离开来了。 “嚯!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十字锁芯被你打开了!”没想到傅大小姐这么快就拆了“十字锁芯”,丁其羽由衷地赞叹出声,她虽然提示过了,但提示很隐晦,而且“十字锁芯”与其他面的咬合差异也不是那么容易观察出来的,傅如清在听过提示之后,如此迅速地就找到了十字锁芯,足见她的聪颖。 十字锁芯一解开,剩下的部分没有再难住傅如清,她没几下就完全将丁其羽的八卦锁拆成了十二个木条。最后两块木条分离,傅如清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一丝丝的开心,谈成一桩大生意都没有让她出现过这种感觉,没想到拆解这样一个小小的木头锁,竟让她有了成就感。傅如清下意识将排得整齐的十二根木条往丁其羽面前推了推,说道:“拆好了。” 她眉眼间还没来得及隐藏的小雀跃戳中了丁其羽内心柔软的地方,果然是个小丫头啊,丁其羽抄起双手,点头道:“嗯,第一次就这么快拆出来,很不容易。”刚给了表扬又是话锋一转,“不过嘛,拆是解决了,大小姐又能不能把它装回刚才的样子呢?” 没有错过傅如清眼中的雀跃瞬间地凝固,丁其羽暗自发笑,柔声说道;“你刚刚接触,一个人不好装,我陪你一起装。”这才打消了傅如清的小紧张。 对坐着不方便,丁其羽指了指傅如清身旁,问道:“我能坐到那儿去吗?那样比较方便。” 征得同意,丁其羽把椅子挪到傅如清身旁坐下,那种有些清冽的冷香又似有若无地萦绕于鼻息之间。丁其羽拿起一块木条立起来,一步步引导着身边的人儿把八卦锁给重新装回去。 书房里非常安静,时不时有一两句丁其羽的讲解和傅如清偶尔冒出的小疑问。两人玩得起劲,丁其羽辅助、傅大小姐拼锁,拆成小木条的八卦锁又一点一点拼合成一个整体。 银粟敲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的一幕。有些惊讶于小姐对一个男子如此不设防的同时,又回想起这些天来小姐的变化,自从丁公子来了清柳园,带来了那么多新奇玩意,小姐似乎就找到了兴趣,脸上也多了许多生动的表情,这还是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丁公子和他的新奇玩意,有没有可能是解开小姐心结的钥匙呢? 专心的两个人都没有与银粟说话的意思,待银粟往小香炉里添上了凝神香,丁其羽她们也完全拼好了八卦锁。丁其羽一边起身,将椅子还回原处,一边说道:“怎么样?还算挺有意思的吧。八卦锁不止这一种,以后,我还可以多做几种给你看看。” 多做几种?那是不是以后她还是会时常带着小玩意过来呢?傅如清听到她的话,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期待,但以她的性格却问不出口。 丁其羽见天色已经不早,准备告辞离开。走之前,虽然不知道傅大小姐会不会期待自己做的小玩意,但丁其羽还是说道:“大小姐,我觉得你之前提出的那个考验还挺能磨练我的机巧技艺的,所以,以后我还是会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做的小玩意拿给大小姐你点评点评~”如果她会期待自己的机关,那么就让她放宽心、这种“考验”没有终止,如果人家并没有,那也就真的当做磨练磨练自己的技艺咯。 傅如清闻言,心里又是泛起了欣喜的波澜,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那人讨打地换了一种说辞笑言道:“呵呵,放心吧小丫头,以后还是会给你做好玩的哟~”丁其羽就想惹人家露出点生动的表情,殊不知她是为自己挖了个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1章 第101章成护卫凝心堂会商 傅如清本来都忘了要“秋后算账”,此刻丁其羽倒自己提醒了她,傅如清的眸中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沉默了片刻,然后面不改色地反将一军道:“嗯。现在想来,除了技艺,你的为人我还未曾考察便与你签订了合约。能否经营好机缘阁,与你的处事风格有莫大的关系。这样吧,从明日起,你每隔一日便跟在我身边一日,直到我觉得你过关。”将丁其羽毫不留情地推入了她自己挖的坑。 什么?!怎么惹人不成,又把自己搭出去了?!丁其羽立刻走回来撑着傅如清面前的桌子着急地申诉道:“等等等等!大小姐,我的为人品格如何,你还不了解吗?” “嗯。不算了解。”傅如清毫不犹豫地回道,看着这人明显的吃瘪样子,心里的小气恼不见,换成了胜利的小开心。 “我…”丁其羽被她噎住,摆出公事作为借口,“那、那筛米机和杵米机怎么办?” 傅如清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脸的淡然:“所以,我才许你一日一隔。” 这对话的内容怎么有点耳熟,丁其羽欲哭无泪,又掉进了傅大小姐的圈套!可是机缘阁才建立不到一天,根本离不开人家的扶持,筛米机和杵米机那边也并不需要她出多少时间。所以她只能又一次把自己“卖”出去,任傅大小姐差遣了… 这么想着,丁其羽苦着脸地问道:“那我跟着大小姐,具体需要做什么?” 傅如清看到她泄气的表情,心下好笑,有这人跟在身边,以后的日子是不是也会变得更有趣呢?思索了一下,想起丁其羽在景月节那天与护卫较劲的事情,启唇道:“我记得,你会武艺?” “啊、会一点点,怎么了?”丁其羽老老实实回答,有点猜到了大小姐的想法。 “那你便每隔一日当一天我的护卫吧。”傅如清做出决定。 虽然结果与自己猜测的相同,但丁其羽还是惊了一下,赶紧推辞道:“不不、大小姐,我武艺一点也不好,你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啊!” 傅大小姐那么有钱,谁知道暗处有多少人瞅着机会伤害她呢!丁其羽本身的武艺水平其实算是不错了,只是她毕竟很少实战,所以完全没有信心保证傅大小姐的安全。她并不是害怕担负责任,而是单纯地不希望这小丫头遇到危险而已。 就听傅大小姐完全不担心地道:“不需要你负责我的安全,你跟着我便是了。” 丁其羽更想不通了:“不是,那不负责安全,我跟着你干什么呀?起到什么作用?小跟班吗?” 傅如清却颇为赞同地点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又补充道,“但月钱可以按护卫给,比跟班高。” “我…”丁其羽再次说不出话来,在内心悲惨呐喊一声,有气无力地答道,“好吧好吧。反正你是大小姐,我什么都得听你的。”后半句声音极其小。只能自我安慰:当傅大小姐的跟班,能多赚一份工资,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嘛… 傅如清并不纠结她嘀咕了自己什么“坏话”,当即安排道:“后日辰时初刻,去凝心堂。” “哦…”丁其羽乖乖称诺,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银粟听完两人的对话,心里思绪纷然,小姐对丁公子做的小玩意有了兴趣不说,这下是对这人都感兴趣了吧!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留他在身边当护卫呢?小姐说是不信任丁公子的行事风格,实际上留他在身边却恰恰是一种信任的表现啊,甚至还让他参与凝心堂的议事,哪个护卫有这个待遇?丁公子和他的小玩意,说不定真能成为解开小姐心结的钥匙呢! 一日后的清晨,丁其羽很早便在寺院的晨钟之下起了床。离开兴城之后,便再没听过曾经那能扣动她心弦的琴音,万分的不习惯也是“无计可消除”,只能将知音之意寄托在晨钟暮鼓之中,虽然少了动人的柔情,却幽然恬静,能淡去心里一切的浮躁烦闷。 丁其羽换上傅大小姐前一日专门派人送来的衣裳,那是一套束袖的交领直裾长袍,被丁其羽称作“跟班套装”。整体是傅大小姐喜欢的素白色,而衣襟、腰带和袖口均为玄色,上面用银线绣着卷云纹。丁其羽将头发用配套的发带束好,果真成了一个颇为英气的武者少年。 丁其羽在辰时到来之前就候在了凝心堂的院门前,不过傅大小姐也没有让她等,辰时一到,便非常准时地到了凝心堂。丁其羽上前行礼,当做签到打卡:“大小姐!” 傅如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刻,才点头道:“嗯。”与丁其羽招呼过,随后便迈入了院中。 丁其羽默默跟在她身后,做好跟班儿的本职工作。刚刚在院门外没注意,现在一进来,才看见院中已经站了不少人,看装束,应该都是傅如清手下各个商铺行当的管事。 他们一见傅如清来了,整齐划一地让出中间的一条道,拱手弯腰、齐声行礼道:“大小姐!”都有些纳闷今天出现的生面孔。 傅如清点头致意,带着丁其羽和银粟,从中间的道路率先走入了由侍者打开的凝心堂大门。 丁其羽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大小姐当得好气派啊!太酷了! 傅如清进了堂中主位坐下,丁其羽和银粟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后面进来的管事们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见大小姐留了那个新面孔在场,心下都开始猜测起来,却毫不拖沓,逐一开始汇报起来。 一个老管事首先站了出来,行礼后报告道:“大小姐,乾南边陲的外寇滋扰愈甚,百姓都传着要打仗了。不少原料的购价都有上涨,所以……” 丁其羽这下才看明白,原来他们不是在做日常盈亏的汇报,那些估计都在账册中记好了,交给大小姐查验便可,而现场的汇报更类似于皇帝上朝一般,“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有重要的问题才需要向傅大小姐汇报。看傅大小姐从容应对的样子,丁其羽在心里坏坏地想着:这些管事们谁会想到,他们尊敬的大小姐内心其实是个小丫头呢~ 一件事情解决完毕,另一位胖管事接着出来汇报道:“大小姐,良兆和怀丰的稻瘟病还是没有控制住,拿过来的货瘟米多不说,给谷场供粮的粮农们还都提了购价,您看这…是不是需要跟商会里咱们这边的人都招呼一声,把购价往下压一压?” 傅如清思索片刻,回道:“出了天灾,原谷减产,粮农亦是不易。瘟米的问题已经解决,购价就依他们提的来吧。” 大小姐发了话,胖管事心疼购价也没法,只能称诺退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丁其羽看着眼前淡雅的侧影,嘴角带上了一个微笑,大小姐身居高位,却能体恤到粮农生活不易,而非一味追求收益,这小丫头虽然表面上不近人情,其实也是个善良的人儿吧。 这边刚说完,又有一人站起来,面色凝重地汇报:“大小姐,融城近日换了位新来的大人,都收了我们的银钱,还是处处与我们浆染场为难,还说什么‘天下不平,民为官用’,以圣上龙体违和、边陲外寇滋扰为由,弄得我们…哎…” 此言一出,在场好多掌柜都开始窃窃私语,丁其羽听到几个关键词,大概都是在谈论最近朝中动荡、外寇滋扰,原本海晏河清的大乾,竟同时出现了内忧外患,时局有些莫测起来。 傅如清闻言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才道:“嗯,我知道了。官府如此,也不是我们一介商民可以抵抗的。” 汇报还在继续,管事们一个接着一个站出来,将需要决策的事情呈予傅如清拿决定。让丁其羽不得不感慨江南傅家实力之雄厚、产业范围之广,今天这些管事估计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有可能他们都是管着一大片区域的总管事,傅家名下所有的店铺手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他们谈到的内容大多都是不太好的消息,看来大乾的社会时局确实不太平了。丁其羽为傅大小姐心累的同时,又因为“边陲动荡”而产生了些许担忧,外敌犯边,陆将军会不会被派去打仗呢?不过管事们提到的是乾南,没有说北边,而且听起来只是小打小闹,应该不至于让陆将军上阵的吧。 “汇报大会”开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管事们陆续走出了凝心堂,傅如清才闭上眼睛,轻靠上身后的椅背,神色间露出了疲态。 “小姐…”银粟担忧地唤道,近来生意上全是让小姐忧心的事情,小姐又不是铁打的身体,可如何支撑得住啊。丁其羽看到傅如清这般疲惫的模样,联想到另一面天真可爱的她,心里不禁泛起了怜惜之意。 可是繁忙的事务却不想给傅如清一点喘息的机会,就听门口的侍者来报:“大小姐,锦肴楼的陈掌柜求见。” 傅如清立刻打起了精神,收敛了眼底所有的倦色,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陈掌柜此时来见,是何用意? 堂门打开,门外走进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他站到堂前行礼道:“大小姐。” 傅如清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陈掌柜有何事?” 陈掌柜脸上带着些欲言又止的神色,纠结了片刻终于说道:“大小姐,您也知道,最近好几个地方出了稻瘟,望岁出的货里面也在所难免有了瘟米,您看是不是…?”陈掌柜见傅如清表情冷淡无波,愈渐发憷,他可惹不起这位大小姐啊,心下一紧着急道,“大小姐,令尊的富丰给出了更低的供货价,我们也是没办法…”说了半截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最不该说的话,立刻噤了声,面露尴尬和急切之色。 “望岁出的货,没有瘟米。”傅如清淡淡地回道,“不过,陈掌柜既然觉得富丰的价格更合适,大可自由选择,我不会阻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2章 第102章伴左右青冢孤影怜 陈掌柜闻言心里一惊,额头都渗出了汗,急切地澄清道:“不不,大小姐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令尊派了人来游说,我是绝对不会失信于大小姐的!既然您说了望岁没有瘟米,那自然一切照旧!”他已经选择了站在傅如清这一侧,要是得罪了大小姐,那他将两头不是人,在商会再无立足之地。所以只能立刻表了诚心,也不管傅如清说的瘟米到底是怎么解决的,购价高点就高点吧,总比以后寸步难行好啊。如是想着,陈掌柜给傅如清赔了罪,才敢告辞离开,十分后悔今天自己的多此一举。 难道傅大小姐和她老爹是竞争对手关系?!丁其羽心下惊讶不已,从两人的对话里品出了这层含义,想起之前那位望岁掌柜说的“殊不知江南其实有两个傅家”,别人都是家族企业代代传承,怎么大小姐和她老爹自家人打起来了?丁其羽虽然早听清柳园的丫鬟们透露过这对父女关系不怎么好,但没想到他们竟在生意上都成了竞争对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丁其羽带着这样的疑惑,陪着傅大小姐办公,又有好几个人前来求见,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处理完,终于到了午时。外面的侍女敲门送来傅如清的饭食,在书房隔间的圆桌上布置好,便纷纷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大小姐该吃饭了啊…丁其羽虽然也有点饿,但是现下她更期待的是看大小姐吃饭呀,吃饭岂不是要摘下面纱了吗?她非常好奇傅大小姐的面纱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容颜。 傅如清安然地继续批注着账册,心里却是在想这人怎么还不自觉离开呢?她身旁的银粟显然早与自家小姐心意相通,出声道:“丁公子,你可以先回西院了。未时再过来吧。” 丁其羽撇了撇嘴,一边腹诽着:神神秘秘的…一边还是乖乖离开了凝心堂。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便又回到了自己“跟班”的岗位之上,随着傅大小姐出了清柳园。丁其羽却发现,除了马车夫,傅如清出门就只带了自己和银粟两个人,以前的那两个女护卫并没有带出来,这让丁其羽顿觉压力巨大,可是出都出来了,又问不出口,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着周遭的一切动静,一手时刻不离无常剑的剑柄,充当好跟班兼保镖的角色,以防有人来威胁傅大小姐的安全。 其实丁其羽的担忧完全是不必要的,傅大小姐原先每日带的两个女护卫只是明面上的,她身边不知道还有多少“暗卫”潜伏着呢。 丁其羽跟着傅如清在尹州城里奔波了一下午,愈发觉得傅大小姐简直太辛苦了,堆着处理不完的事务要她考虑、等她抉择,特别是近来因为大乾的局势,那些坏消息听得丁其羽都头大了,要当一个商界龙头的决策者,是真的不容易。 从外面回到清柳园,丁其羽发现傅如清眉眼间已经是难掩的疲惫之色,几人走到浮梦居门口,傅如清侧头对丁其羽道:“你先回去吧。” 丁其羽见她的状态有些担忧,但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于是点头道:“好。你、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回到西院,却有点坐立难安,看着自己昨日做的小玩意,不知道该不该给那小丫头拿过去。犹豫半晌,还是抱着东西,匆匆又跑到了浮梦居。 走到门口正巧碰见银粟从里面出来,丁其羽上前招呼道:“银粟…银粟姐姐,大小姐在里边吧?”银粟比她这副身体的年纪应该大了不少,叫“姑娘”总觉得见外,所以丁其羽非常机灵、格外嘴甜地选择了“姐姐”这个称呼。 银粟忧心着自家小姐,倒没有太过在意她的称呼:“小姐她刚刚歇下了,丁公子有事吗?”近段时间,生意上让傅如清操劳忧虑的事情太多,今日实在是耐不住疲乏,连晚餐都摒退了,只想在塌上休憩一会。而傅如清休息的时候,一般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的,所以银粟就退出了房间,想去厨房让人准备其他清淡的饮食,让小姐休息之后可以多少吃一点。 “哎…这就休息了,晚饭都没吃吧?这是有多累啊…”丁其羽不禁叹道,有些心疼这位外表冷静果决,内心却深藏着一份纯真的大小姐,于是询问道,“银粟姐姐,大小姐她每天傍晚回来之后还会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吗?” 银粟摇摇头:“不一定。有时会休息。” “那她在空闲时间,都喜欢做些什么啊?”丁其羽又换了一种说法,“就是说,大小姐她有没有什么爱好?” 银粟叹息了一声:“没有。小姐她没什么爱好,空闲的时候会看看书。小姐她过得太辛苦了…”银粟瞥见丁其羽手里抱着东西,想起她家小姐近来的变化,“不过,小姐她非常非常喜欢你做的机巧。如果丁公子有时间,请你多送来一些好玩的东西吧!银粟陪着她长大,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什么东西如此感兴趣。” 丁其羽一听,心里很高兴,这应该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喜欢自己做的东西吧,摸了摸怀里的那包东西,颇为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担心会耽误了大小姐做别的事呢。” “生意上总有源源不断的事情,小姐她不可能一直不休息。丁公子能常常送来好玩的机巧,那对于小姐来说就是最好的休息机会了。”银粟希望她家小姐能够不那么辛苦。 丁其羽愈发开心:“银粟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以后常常带点好玩的给她。”今日的经历,让丁其羽心里对那小丫头的怜惜深了不少,反正做点小玩意不是什么难事,更难得有人这么肯定自己的机巧之术,以后不如就每天都来陪她玩玩吧,给小丫头放松心情的同时,也能给自己解解闷。 银粟求得承诺,感激地行了一礼:“那银粟就替小姐谢谢丁公子了。” “哈哈,没事啊,就当我在借此机会磨练机巧之术吧。今日大小姐休息了,我不便叨扰,麻烦银粟姐姐帮我把这个带给她了。”丁其羽说完,将手里的小布包给了银粟,自己回了西院。 …… 一日之后的清晨,又到了丁其羽当“跟班”的日子,她收拾好一切正要出门去凝心堂,傅大小姐却派了人来传口信,让她去清柳园门口等。还以为大小姐是一大早就要出去谈生意,结果她来到清柳园,和傅如清一起坐上马车出发,却发现马车并没有往尹城中心去,而是入了清柳园后头那座大山的山道,丁其羽听人说过,这座山名叫“琬山”,沿着盘旋的山道一路上山,到了半山腰才停车。丁其羽带着疑惑跳下马车,望向不远处寺庙的大门,正是丁其羽每日都能在清柳园遥望见的寺庙,今日到得寺前,方觉这寺庙规模宏大、香火鼎盛。 庄重古朴的大门上金漆为底、墨色为字的牌匾上书“禅觉寺”三字,门口站着几位身穿素衣的女僧(尼姑),来此祈愿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 原来禅觉寺是一座供尼师修行的伽蓝啊,丁其羽想着,突然心里一惊,大小姐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最近压力太大,一时间想不开,看破红尘要剃度出家了吧?!胡思乱想地跟着傅如清来到禅觉寺门前,一位尼师迎了上来,合掌行礼,问候道:“傅施主,你来了。”一看就是认识傅大小姐的。 傅如清也回礼道:“嗯,有劳了。”说罢便由那位尼师带着进了禅觉寺。 仅仅三言两语,搞得丁其羽一头雾水,但她至少看出一点,那就是傅大小姐经常来禅觉寺,和寺里的尼师们都挺熟的。跟着带路的尼师,穿过几座庙宇,来到寺院后山,这里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子,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和寺中来往的人烟,独留淡泊宁静的禅意,院门前种着两棵和清柳园一般无二的柳树,院子里面没有建筑,唯独一大片白瓣紫蕊的花,是丁其羽从未见过的花。花朵簇拥的中央是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有一块石碑,看起来,是一座墓冢。 尼师带到地方,便自行离去。傅如清上前走入了花海,丁其羽正要跟上去,被身旁的银粟拉住了袖子,丁其羽回头,就见银粟对自己摇头、让自己别跟过去,丁其羽停下脚步,退回了银粟身边。 傅如清穿过花间的小径走到中央的小空地,跪坐了在石碑面前。 丁其羽穷尽了目力,也看不清石碑上写了什么,只得作罢。身旁的银粟察觉她的疑惑,低声道:“那是夫人的衣冠冢。小姐时常会过来看看。特别是…”银粟说着,看了看远处略显单薄的背影,“特别是她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 丁其羽闻言,目光也从那石碑移向了碑前静静跪着的人,虽然什么动作都没有,丁其羽甚至能想象到她眉眼间平静淡然的表情,但那一身的素白与身畔的白花融为了一体,是那样的孤寂无助,与那夜院中露出纯真表情的人儿重合在一起,此刻,她哪里还是那个冷静果决的大小姐,分明只是一个需要母亲陪伴的小丫头啊…心里突然有些疼,却什么也做不了。 傅如清就这样安静地在娘亲的衣冠冢前跪了近一个时辰,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丁其羽默默看着远处的人儿,只觉那原本清冷的线条是越看越柔和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3章 第103章赠铃语浮梦慰伊人 傅如清站起身来,沿着花间小径回到院门口,对默默等候的两人说道:“走吧。” 说罢便走出了院子,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从眉眼间却看不出与平时有任何的不同。 看着前面小丫头那有些虚浮的脚步,丁其羽也不知银粟为什么不上去扶着她家小姐。犹豫片刻,丁其羽还是上前一步扶住了傅如清的手臂,小丫头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应该不算失礼吧? 傅如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颤了一下,有些抗拒,就听丁其羽低声道:“大小姐知道我的身份,你跪了那么久,我扶你走一会。你腿脚活了血,我立刻松手。” 其实哪里是身份的问题,傅如清平日习惯了拒人于千里之外,更加抗拒和别人产生肢体上的接触,这也是为什么银粟不敢过来扶她的原因。但今日跪了许久,双腿又确实有些酸麻,感受到扶住自己的那双手传递过来的力量,傅如清渐渐压下了心里的抵触感。也许是近来繁忙的事务,也许是才从娘亲“身边”离开,引出了傅如清心底深藏的脆弱,她终于卸下了坚强的伪装,没有再拒绝丁其羽的好意。 银粟没听见丁其羽给小姐说了什么,除了惊讶,更多的则是佩服与感激,每次来看夫人,小姐都会跪很久,即使她再想扶着小姐回去,都无能为力。今日终于不一样了。银粟心里燃起了希望,希望这个此时扶住小姐的人,能够一直在小姐身边扶着她、护着她,带着她走出曾经的阴霾,让她渐渐地活回当年那个生动的人儿。 …… 翌日,丁其羽虽在忙着处理机缘阁的事务,那抹孤寂无助的素色背影却总是会浮现脑海,让她有些静不下心来。丁其羽索性丢下手头的事情,构思了半晌,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为那个小丫头做了一样东西。到了傍晚,估摸着小丫头应该忙完了生意上的事,丁其羽才拿着东西去了浮梦居。 银粟并没在浮梦居的书房里,只有傅如清自己在木桌前看书,昨日丁其羽没有拿东西过来,她也因为想念娘亲而早早地歇下了,今日忙起生意上的事来,那成了习惯的期待又冒了出来,她在心里都问过好几次这人什么时候会过来了。 “大小姐,猜猜今天是什么。”丁其羽走到桌前,神神秘秘地问道。 傅如清放下手里的书,摇了摇头,很直接地回了三个字:“猜不出。”话是这么说,小心绪却纷纷然然、胡乱猜了好几个答案。 丁其羽并不在意她的“不给面子”,带着笑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非常精美别致的风铃,最上方雕着一只鸿雁,口衔书信、展翅而飞,鸿雁下面挂着几个长长的管型银铃,每一根管型银铃中间都穿着一根细丝,下方坠了一朵木雕的小花,正是丁其羽昨日在禅觉寺后山看到的那种小白花,用白、紫两色的木漆染色,看起来与那真的小白花一般无二。随着丁其羽提起的动作,银铃相互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颇为悦耳动听。 傅如清只一眼,便被风铃下面坠着的一朵朵小白花吸引住了目光,那是她娘亲以前最喜爱的芸若花。 丁其羽将手上的风铃提到傅如清面前,脸上是温暖的笑意:“这个,叫风铃。每当有风吹过,它便会发出清脆动听的声音。”说着伸指碰了碰银铃,悦耳的铃声款款而出,“听见了吗?不管你心里在思念谁,它总能带着那人的问候来到你身边。” 傅如清侧耳倾听了一下,在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之间似乎真的听见了娘亲的细语,一如当年她在床边给自己讲的有趣的小故事。傅如清伸手用掌心托起了一朵小芸若,面纱下的容颜绽放了一个至真至纯的笑,真如一个小女孩儿那般。 丁其羽看见她眉眼间没有被刻意掩藏起来的笑意,仿佛是和煦的阳光融化了三冬的积雪,心里特别的柔软温暖,嘴角的笑意扩大:“小丫头,你知道吗?其实,一个人逝去之后,只是□□的灭亡,她的灵魂是不会湮灭的,她会去到另一个地方,变成一个孩子,再次出生,再次长大,再次拥有新的一辈子。所以你想念的那个人,此刻一定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很快乐很快乐。” 傅如清闻言,抬眼看向丁其羽,眼眸里全是好奇和期待:“真的吗?” 丁其羽点点头,一手提着风铃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嗯,这个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我以前有过一番奇遇,见过勾魂的白无常,这是他告诉我的。”丁其羽为了让眼前的人儿相信自己的话,又详细描述道,“白无常叫谢必安,长得又白又瘦,他有一把引人魂魄的伞,专门带着逝者的魂魄去往新的生活!我胸口就有一个伞形的疤痕,是他的咒术留下的。” 神鬼之说傅如清不是没有耳闻,但是这一次,傅如清听了丁其羽一番详细的解释,虽然玄乎其玄,却愿意选择相信,相信娘亲会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幸福快乐,欣喜之余,内心深处又涌现了些许伤感,纤指轻轻抚着风铃上的小白花,轻声说道:“可惜…她再也不会记得我了…”说到末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颤。 丁其羽听到她这么说,与傅如清在此刻的心境上产生了共鸣:“我的家人也全都不记得我了。但是,只要他们还能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就足够了,不是吗?所以我们也要过得很幸福很快乐,带上对他们的那一份祝福。”说着,丁其羽的眼里有些湿润,并不是因为伤感,而是因为怀念。 傅如清手里的动作一顿,对上丁其羽的眼睛,看到了她眼里的水光,心儿颤了一下,这人…是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吗…傅如清觉得是自己激起了她的伤心事,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对不起…” 丁其羽摇头道:“我不是难过,我只是有些怀念而已。我可以带着对他们的祝福过得很好。” 傅如清因为她的坚强而动容,更被她身上的温暖所感染,这几日以来那种无助和孤寂的感觉仿佛全部被阳光驱散。 “那我,替你把它挂上?你说挂在哪里好?”跳过方才那一环,丁其羽收起心底的怀念问道。 傅如清想了想,站起身和丁其羽一起,将风铃挂在了书房一侧的窗前。 丁其羽从小木凳上下来,擦拭干净被自己踩过的凳子还回原处,仰望着自己颇为满意的作品道:“这样就好了,你想她的时候,就听听风铃的声音。” 傅如清也望了望着风铃,然后目光移向了身旁洋溢着暖意的人,启唇轻道:“谢谢…” 丁其羽转过头来,看着傅如清澄澈的双眸,心里冒起了少年心性,故意笑言道:“不客气,小丫头~”然后深怕傅大小姐又找自己算账,赶紧快步走到门口,“我就不打扰你了,走了,小丫头!”说罢立刻推门离开了房间。 傅如清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面纱下又浮现了一个浅浅的笑,不禁喃喃道:“小丫头…”突然就觉得这个称呼似乎并不讨厌,甚至,还有几分喜欢起来。 …… 这几日,丁其羽和机缘阁里的几个伙计忙碌地制作着提供给尹、承两城望岁谷场的筛米机和杵米机。连何安康都开始学习木工活了,几人还是觉得进度不够快,一单生意都这么费劲,丁其羽还想开创其他方面的生意呢,要发展壮大机缘阁,仅有这么点人手是不可能的。于是,丁其羽萌生了为机缘阁培训学徒工的想法。电视小说里,主角培养手下、暗卫之类的,都喜欢从乞丐里面挑选合适的苗子,既能做善事,又能找到勤恳忠心的人。所以丁其羽也想着去破庙等乞丐常常聚集的地方找找。 可是在尹州城里绕了一圈,既没找着破庙,也没发现一个乞丐的影子,丁其羽回想了一下,来尹州这么些天了,还真的从未见到过乞丐啊。丁其羽顺路走到附近的一个茶棚歇脚,准备向当地人打听打听。 “小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咱们这尹州城里,都没有乞丐的吗?” 茶棚的伙计听了丁其羽的问题,一边倒着茶一边回道:“您问这个啊。尹城呀,不是没有乞丐,而是都被琬山上的禅觉寺收留啦。前两天我还看见城外来了一帮流民,后来都被禅觉寺下来的尼师们带上山去了。” 丁其羽与伙计道谢,一边赞叹禅觉寺的住持一定是一位慈悲为怀的得道法师,一边也在感慨禅觉寺的香火之盛,有这样的能力帮助流民乞丐。休息了一会便不再耽搁,雇了辆小马车去了禅觉寺。 到得禅觉寺门口,丁其羽上前去与一位女僧行礼道:“这位尼师,请问贵寺是有收容尹城里的流民乞丐吗?” 女僧双手合十回礼道:“有的。施主是?” “那您能带我过去看看他们吗?我、我开了个铺子,想找些长期帮工的伙计…”丁其羽道明来由。 女僧犹豫了片刻,她一个出家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于是回答道:“他们不在寺内,施主若要找人,请沿着山道再往上行。” 乞丐流民里有男子,不住在禅觉寺也很正常,丁其羽道谢离开,坐上马车沿着山道向上走了一刻钟,终于找到了收容乞丐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4章 第104章琬山遇为伊起涟漪 在琬山山腰之上,有个面积不小但从外部看来颇为简单朴素的院落,位于山之阴面,而清柳园位于山之阳面,所以丁其羽之前在清柳园没有望见过这个大院子。 从车上下来,丁其羽诧异地发现,院落外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一辆马车,而且这辆马车不是那小丫头的“专车”么?难道她在里面? 马车前站着的两个女护卫自然是认识丁其羽的,现在她们和丁其羽是轮流当值,做大小姐的护卫。两个女护卫恭敬招呼道:“丁公子。”银粟早已跟她们知会过,丁公子是大小姐的贵客,礼数上马虎不得。 丁其羽回礼道:“你们好。”然后好奇地问两人,“大小姐,是在里面吗?” “是。大小姐刚进去不久,丁公子找大小姐有事吗?”其中一个女护卫回道。 “不不,我来这里是有别的事。这不是禅觉寺收留流民乞丐的地方吗?大小姐她来这里干什么呀?”丁其羽如是问着,心里其实有了隐隐的猜测。 “这些流民乞丐,都是大小姐出资请禅觉寺代为收留下来的。有些有能力干活的,大小姐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活计,这里面基本住的都是老弱妇孺。近日,从外面来了一帮流民,刚住进来不久,所以大小姐特地过来看看。”女护卫耐心地解答了丁其羽的疑惑,还不忘赞叹道,“咱们大小姐,心肠是很好的。刚刚我还听人叫她‘活菩萨’呢。” 果然是这样…就说寺院怎么有经费支持乞丐流民的生活呢?原来是傅大小姐在背后做了支撑啊。丁其羽带上了笑意,比起寻找木工小苗子,她突然更好奇那个小丫头在里面干什么了,与两个护卫打过招呼,走进了没有关上院门的大院子。 院子里有好几间大房子,其中一间房屋门口挤了一群衣着基本相同却高矮不一的小孩子,孩子们正你推我挤、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面张望着。 丁其羽轻步上前,走到那群孩子身后,仗着身高优势,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只见傅如清站在一张床铺面前,银粟侍立在她身边,她的身后还站了好些个妇女。床铺上躺着一个老妇人,看起来是生了重病,床边坐了一个年轻妇女,老妇人拉住年轻妇人的手,气若游丝地对傅如清在说着什么,丁其羽听不清。 待老妇人说完话,旁边的年轻妇女对傅如清衷心地感激道:“谢谢大小姐,大小姐真真是菩萨心肠!我娘喝过大夫开的方子,这几日,已经比之前好上许多了。我们之前都以为、以为…”她是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都抹起了泪。 傅如清点点头:“大娘的病有起色便好。” 老妇人又开始了念叨,傅如清耐心地静听着,周围的妇女们也纷纷开始赞颂夸奖着她们心地善良的大小姐。 丁其羽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心里暖暖的,仿佛剥开了那一身素白的人儿清冷的伪装,碰触到了那个纯真善良的内心…不知怎么的,丁其羽的心,有些跳乱了节奏… 丁其羽前面的孩子们察觉到来自身后的阴影,回过头来,就看见一个长相也很好看的“哥哥”站在身后,一个小女孩忘记了娘亲方才的训诫,忍不住好奇地出声询问道:“哥哥,你是谁呀?” 这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丁其羽身上,丁其羽尴尬地冲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意味的傅如清笑了笑,低头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指了指傅如清,温和道:“我是那个姐姐的朋友。” 小女孩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举起小手放到嘴边小声喃喃道:“哥哥是清姐姐的好朋友。” 慰问被打断,傅如清不知道丁其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更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因为这人的出现而泛起了一点惊喜的涟漪,启唇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丁其羽小心地拨开挡在前面的孩子们,走到傅如清面前道:“我本来想过来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愿意去机缘阁的。没想到你也在这。” 傅如清了然:“这里大多都是妇女和孩子,回去我让人带你去挑人。” 因为丁其羽的出现,原来被大人呵斥到门外的孩子们都纷纷大着胆子跟在她身后进到了屋子里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仰头看着这一双好看的“哥哥”姐姐。 一个小男孩瞧见丁其羽腰间的无常剑,眼里闪烁着羡慕,想伸手摸摸它却又不敢,只得轻轻扯了扯丁其羽的衣摆,扬起脑袋巴巴望着她道:“哥哥,你的宝剑好漂亮!” 谁知傅如清身后的一个妇女当即冲出来大声呵斥道:“出去玩去!别在这儿闹!弄脏了人家公子的衣服!”然后对丁其羽赔礼道,“对不起啊公子,我儿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丁其羽见那小男孩被自家娘亲一凶,吓得一哆嗦,立刻缩回了手,低着头就要退出去,赶紧拉住那只小手,对妇女道:“没事没事啊,小孩子嘛。” 孩子们全跟着自己跑了进来,丁其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打乱了房间里原有的秩序,低头对小男孩说道:“你喜欢宝剑吗?那我们出去,我拿给你看。”又摸了摸其他孩子的小脑袋,“我这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想玩的都跟我出来玩吧~” 孩子们一听,这哥哥不仅长得好看,还有好玩的,那当然都愿意出去玩了,纷纷簇拥着丁其羽迫不及待地要出房间。又是引来一阵妇女们的呵斥声,她们深怕孩子们淘气会惹恼了大小姐的朋友。 “让她带孩子们出去玩会吧。”傅如清说道,心里有些羡慕丁其羽能被那么一大群可爱的孩子簇拥喜爱。 妇女们见大小姐发话,终于不再阻拦,被呵止住的孩子们才开心地带着丁其羽出门去。 “嗯,我陪他们玩会。”丁其羽一边被孩子们牵着衣角走,一边转过头来对傅如清笑道,“我一会儿跟大小姐一起回去,你走的时候叫我啊!” 被孩子们簇拥着来到院中,丁其羽先是给孩子们小心地展示了一下自己“变幻莫测”的无常剑,引来孩子们阵阵惊喜的欢呼。因为无常剑刃口太锋利,丁其羽可不敢拿给孩子们玩耍。她打开自己的工具包,找出不少之前售卖过的、有趣又安全的小玩意,一样一样地示范,再一一分给孩子们玩、陪着孩子们玩。 看着一张张可爱又开心的小脸蛋,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向来特别喜欢孩子的丁其羽心里乐开了花。 丁其羽正抱着一个小女孩教她玩竹蜻蜓,方才第一个发现丁其羽的小女孩突然跑到丁其羽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丁其羽回过头来,就见女孩两只小手吃力地拿着两个桃子,伸出一手将一个大桃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给我的吗?”丁其羽问道。 小女孩点点头,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腼腆笑道:“嗯嗯,这个是给哥哥的。” 丁其羽接过大桃子,对小女孩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开心地谢道:“谢谢!” 小女孩送出一个桃子,看了看手里剩下的一个,又看了看那边的屋门,低着头犹豫不决。 丁其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屋门,似乎明白了小女孩的纠结,于是问道:“这个桃子,是想给清姐姐吗?”她方才听见孩子们叫傅如清“清姐姐”了,所以也选择了这个称呼。 小女孩重重点了点头:“嗯,想给清姐姐吃。”不知想到什么又撅起了嘴,还是没有动作。 丁其羽见孩子这般可爱的模样,将自己的桃子小心放进包包里,轻轻捏了捏她小脸蛋:“那怎么不拿过去给她呢?” “娘亲说,清姐姐不喜欢吵闹…”小女孩抱着大桃子,“我、我害怕,惹清姐姐生气…” “哈哈,那你为什么想送桃子给她吃呢?”丁其羽闻言,逗着小女孩玩,心下好笑不已,估计是傅大小姐周身那清冷的气质,让孩子们想亲近她又不敢亲近吧。 “因为、因为清姐姐好看,还香香的…”小女孩腼腆道。 “哈哈,你们清姐姐脸上有白纱,你怎么知道她好看?”丁其羽笑问道,她都不知道那小丫头好不好看呢,香倒是很香… “清姐姐就是好看!哥哥也好看!”丁其羽怀里的另一个小女孩斩钉截铁地抢答道,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就觉得清姐姐好看,今天新来的哥哥也好看。 拿桃子的女孩也赞同地附和:“嗯嗯,清姐姐就是好看。”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清姐姐每回,都会给我们带好吃的。” “那对咯,清姐姐给你们带好吃的,你们很开心,你送清姐姐好吃的,她也应该开心,生气做什么呢?”丁其羽一手抱住怀里玩竹蜻蜓的孩子,站起身来,另一手牵起小女孩的手,“你们清姐姐绝对不会生气。等一会清姐姐不忙了,我带你去找她。” 说完这句,丁其羽朝屋内望了望,见傅如清正在与妇女们道别,准备离开。丁其羽低头对小女孩道:“你们清姐姐要出来啦,走,我们过去吧。”丁其羽牵一个抱一个,走到门边等着她与妇女们道别。 傅如清说完话,刚一走出门,就见丁其羽带着俩孩子等在了一边,心里有些诧异,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丁其羽冲她笑了笑,摇摇自己手里女孩的小手,鼓励道:“快呀,清姐姐就在这了。”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丁其羽鼓励的眼神,又见清姐姐眼里没有厌恶不悦,小小地跨前了一步,举起手里的桃子,脆生生道:“清姐姐,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5章 第105章忆情殇暖语愈心伤 傅如清闻言一下睁大了好看的眼睛,惊讶地低头看着小女孩,从未处理过这种状况,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动作。虽然早就为这些孩子提供了容身之所,但孩子们每次见了她都是怯怯地躲在一边,即使她内心深处想和这些可爱的孩子相处,以她的性子,也是不可能主动去与孩子们接触的。看惯了商道中的唯利是图,她用一身冰冷的伪装将自己保护起来,习惯了平日里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有多久,没有接触过这般至真至纯了? 小女孩巴巴地望着傅如清半晌,小手都要举酸了,清姐姐还没接桃子,心里有些害怕清姐姐是生气了,只能扭头向旁边的“哥哥”求助,另一只小手攒紧了丁其羽的手指。 收到小女孩求助的目光,丁其羽立刻畅声笑道:“哈哈,你们清姐姐没见过这么大的桃子,惊讶到了。”说罢对傅如清提示道,“是不是呀,清姐姐?”这小丫头,是被一个小女孩吓傻了吗? 傅如清被她的胡言乱语拉回了思绪,对丁其羽乱编的借口和做作的称呼有点小小的不爽,但看到孩子在半空中举了半晌的小手,心里又升起了浓浓的自责,纤手接过女孩手里的大桃子,尽量温柔地说道:“谢谢。”语气显得有些别扭。 丁其羽看她别扭的样子心里更好笑了,对两个小女孩说道:“看吧,我就说你们清姐姐一点也不凶吧。”说着故意讨打地朝傅如清挤挤眉眼,“她其实很温柔的~” 这分明是在取笑自己不够温柔…傅如清因为她讨打的表情和话语心里憋闷了一口气。却听丁其羽抱着、牵着的两个小姑娘都开心地重重点头、异口同声道:“嗯嗯!清姐姐最温柔了!” “谢、谢谢…”傅如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相处,只得又别扭地道了一声谢,抬眼对丁其羽问道,“你不准备回清柳园了?”虽然心里因为两个可爱小姑娘的赞美有些开心,不过一码归一码,开心那也是对孩子们开心,对欠扁的丁其羽,她却很想“整治”一番,所以这句问话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丁其羽丝毫不在意傅如清的态度,放下怀里的女孩,继续不知死活地玩笑道:“哈哈,你们清姐姐害羞了。”心里开始非常坏心眼地隐隐期待着,看这小丫头会不会恼羞成怒,露出点新的表情来才好呀。 本就闷了一小口气的傅大小姐闻言给了丁其羽一记眼刀,抬步就带着身后的银粟走了。 丁其羽吃了这一记带有“冰冻伤害”的眼刀,反而心情更好了,笑意直上眼角眉梢,她终于算是“奸计得逞”,成功逼出了傅大小姐一种新的表情。 见人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丁其羽赶紧和孩子们道别,孩子们都有些舍不得这个温和可亲的“哥哥”,丁其羽将分出去的小玩意全部送给了他们,承诺了好半天下次还会来看他们,一群小人儿们才放开她的衣角,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等丁其羽快步跑出了院子,傅大小姐的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最重要的是,那“可恶”的小丫头还打发走了丁其羽之前租来的那辆马车! 丁其羽心里哀嚎一声,只得靠双腿走下山,一路都没再找到马车坐,幸好琬山不高,她又只是在山腰上,否则她还真要大哭一场了。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丁其羽边走边念叨,越走越气自己不长记性,回想起来,每回惹了那小丫头,吃亏的最终都是自己!但是又忍不住想要惹惹她,就想看到那平静淡然的伪装破裂,就想见她表现出内心深处真实的一面…丁其羽懊恼不已,抄着手,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清柳园。 丁其羽上一趟山,没办成正事,还累了个半死回来,想起傅如清之前说的派人带自己去挑人,打听到傅大小姐此时正在凝心堂办公,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凝心堂,要求傅大小姐“兑现诺言”。 傅如清在凝心堂里处理着事务,心绪却有些不宁,那人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后悔自己打发掉了丁其羽的马车,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个车回去接人,就听门外的侍者来报:“大小姐,丁公子来了。”丁其羽是大小姐的贵客,这是清柳园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所以侍者通报的用词也有所不同,并没有说“求见”、“拜见”之类的词。 傅如清终于放下心来,恢复自己一贯清冷的声线道:“让她进来吧。” 丁其羽走进凝心堂,平复着自己的气喘,本来想说“小丫头你太可恶了”,思及方才在路上对自己一遍遍的叮嘱告诫,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大、大小姐,麻烦派个人,带我去挑人进机缘阁吧。”直接切入了正题,不敢再惹这机灵的小丫头! 傅如清见她累呼呼又有几分不甘心的样子,心情颇好,面纱下的唇角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怕被堂前的人察觉,又立刻调整了表情,对身旁的银粟道:“银粟,带她去找涛管事。” 别看银粟只是傅如清的贴身丫鬟,没有任何正式的身份地位,但是她在傅如清手下可是类似于“大总管”的存在,既管着清柳园内傅如清生活起居的相关事务,又熟知傅如清生意上的各项情况,是傅如清最信赖的左膀右臂。傅如清手下的人,无一不对其万分恭敬。 银粟带丁其羽找到傅如清手下负责管理人事调度的管事傅涛,又由傅涛带着丁其羽去看了乞丐流民中还没来得及安排差事的青少年,丁其羽从中挑出了十五人,作为机缘阁第一批“新鲜血液”,先让他们跟着机缘阁的三个木匠学习木工活。 与三个木匠交代好了相关事宜,何安康才告知丁其羽,她的家人托民信司寄来了一个大包裹。丁其羽费劲地将大包裹搬回清柳园西院,拆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好多堆叠整齐的新衣裳。里衣外衫皆有,既厚实暖和,又花样精致,基本上都是秋冬能穿的,一看便知这堆衣服绝大多数都是出自莲儿之手。 丁其羽摸着质地柔软舒适的衣衫,喉咙有些酸涩,莲儿这是…什么意思呢?丁其羽将一件件衣服拿出来,好好放进柜子里,包裹最底层发现了一封信。信上依旧是莲儿不太好看却非常工整的字迹,全篇都在以转述阿娘话语的方式行文:“秋天来了,阿娘让你记得及时添衣。这些衣服够吗?如果不够,她还可以再抽时间给你做……” 丁其羽看完一封长长的信,再也忍不住,泪水沾湿了信纸。这几十天来,被她刻意压制掩藏起来的心事又全部涌现出来,想起了兴城,想起了家,想起了莲儿,想起了她…… 坐在桌前写着回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还是寥寥几语报了平安、叮嘱家里的两人照顾好自己,便搁了笔。 痛心和伤怀又袭上心头。如果晞儿还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话,是不可能不去家里问的…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未晞的音信,只能说明她已经完全断了情,与自己再无可能… 其实丁其羽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寄信去将军府给未晞,只是因为对自己身份的不自信,让她深怕给未晞造成困扰,万万不敢死缠烂打,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寄信的冲动。她哪里知道,远在兴城的未晞被爹娘禁了足,将军府又因为陆未昭边关的事情充满了紧张气氛,连陆未明也开始发奋努力练武,没有顾全到自家妹妹那头。这才导致两两失去了联系。一个痴痴等待着再见之日,一个却落寞绝望地以为对方忘了情。 而家里那小爱哭鬼,因为未晞的态度,丁其羽更不敢妄自断定莲儿能接受自己的身份。所以莲儿寄来这些衣物和这封书信的口吻,让受过伤的丁其羽只敢理解为这是出于亲情的关心,而再无其他感情了。她又哪里知道,家里的莲儿早就接受了她是女子的真相,只是莲儿自己也不知如何开口在信中阐明这一切,又因为丁其羽离开之前两人闹的那一番不愉快,莲儿担忧自己的好意关心会被阿羽拒绝,所以只得“借阿娘之口”诉说自己的关心和相思。 丁其羽离开得太匆忙,兴城的一切,她理不清、猜不透,千山万水的距离生生造成了一桩桩的误会。世事的阴差阳错让她们几相分离,不知还有无再次交汇的一天… 丁其羽寄了家书,在屋里呆坐了许久,看着窗外血色的天空,才察觉已是傍晚。她抹了抹脸,带上做好的小玩意,去了浮梦居。 她刚一走进书房,傅如清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眼眶猩红,这是…哭过了?是什么事,会让这个平时看起来那么开朗阳光的人黯然神伤呢?傅如清想起了那一晚亭中喝酒的她,心里出现了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有些疼,很想去靠近去安慰她,用自己那只带着些微余热的心,让她重新恢复平时的快乐。 丁其羽走上前,将手里的小玩意放在她的桌上,扯出一个笑容,开始介绍道:“大小姐,今天我带来——” 还未说完,便被傅如清打断:“你,怎么了?”傅如清心里泛起的疼更加明显了,她实在见不得这人强颜欢笑,这人明明已经很难过,为何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丁其羽抬眼看向傅如清,平时深邃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温热关切,心里也因为这束暖光而温暖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平静一些,回答道:“我没事啊…” “可是,你哭过了。”傅如清就是这样,习惯了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 这句话,让丁其羽再也装不下去,双手撑着傅如清面前的木桌,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傅如清蹙起了柳眉,看着她的样子难受极了,有些着急无措地关切道:“你…你不要这样,我陪你玩小机巧,可以吗?”傅如清很明显不太会安慰人,她只知道自己压抑的时候,去禅觉寺看看娘亲、或者让这人陪着自己玩玩机巧,心情就会重新平静下来,可是这人没办法找娘亲,所以她就只能提出这个傻得可爱的办法,来安慰眼前难过的人。 当一个清冷淡泊的人儿,努力地用别扭又笨拙的方法来安慰你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不觉得暖心?丁其羽心里有一股暖流静静淌过,浸润了每一寸柔软,未曾愈合的伤口,似乎因为这股暖流没那么疼了,更是有一丝奇怪的感觉,在这暖流的滋养下发了芽,丁其羽压抑着原本伤感的情绪,没有回应傅如清的话,而是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觉得,两个女子,可以在一起吗?” 在一起?傅如清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谁在一起,自然也不会考虑谁和谁可以在一起,此刻听到这个问题,她思忖了半晌,回答道:“为什么不可以?” 丁其羽闻言,抬起了头,对上傅如清那双不参任何杂质的眼睛,沉默了许久,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谢谢你,小丫头…”笑中带着泪,不知道是因为伤怀,还是感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6章 第106章流光漫无意见真颜 …… 丁其羽发明的筛米机让傅如清的望岁在稻瘟之灾中,将损失降到了最小,更因为锦肴楼那样的大酒楼需求的大米里面几乎不允许有瘟米,所以望岁反而还多了几个“大客户”,让其他的粮商谷场眼馋不已。 要说望岁最大的竞争对手,那就是傅如清她父亲手下的“富丰”了。望岁立风雨而安然,富丰却遭受了不小的挫折,这日,丁其羽正当值小跟班,陪着傅如清在凝心堂处理生意上的事务。忽闻门外的侍者通报道:“大小姐,家主来了。” 傅如清提笔的动作一顿,片刻之后只回了一个字:“嗯。”心里已经多少猜到父亲的来意了。 堂门打开,从门外走进一个中年男人,身材修长,身着玄色暗金绣纹的长袍,腰间配有漂亮的白玉坠饰。男人鬓边有几缕明显的白发,五官相貌却非常端正,双眼炯炯有神,嘴唇上蓄着整齐的胡须,显得颇为利落。他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风度翩翩的人物。 傅如清看着他走入凝心堂中,既没打招呼,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丁其羽也完全看不出她此刻是什么情绪。 中年男人正是傅如清的父亲、傅家家主傅盛,他似乎已经是习惯了傅如清的态度,看了看傅如清左右的银粟和丁其羽,主动开口道:“如清,近来还好吗?” 傅如清唇边带上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冷笑:“多谢爹的关心。我很好。”见对方还想说什么,丝毫不给面子地打断道,“爹有什么话、有什么问题,直说就是,不必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傅家主被她此言噎住,胸中憋闷,又不知从何发泄,叹了一口气道:“望岁最近几乎没有受到稻瘟病的影响,你是怎么做到的?”其实他此番前来,一方面是想询问望岁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女儿的近况。傅家主年岁愈长,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越来越觉得孤独,明明是骨肉至亲,却成了生意上的对头、生活中的陌路,横亘在父女之间的隔阂让他难受不已,他渴望重新找回这份父女亲情。 果然是为了这个…傅如清眉眼间闪过了一丝自嘲的意味:“商人重利轻情义,这个道理——”她说着,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还是爹亲自教给女儿的。既是望岁和对手之间的生意之争,你我虽是父女,也请爹见谅,如清无可奉告。”清冷的声线听起来有些飘忽。 “如清…这么多年了,你一定要这样跟爹说话吗?”傅家主紧皱着眉头,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自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不知不觉,她已经这般大了。 傅如清没有回答,也不再看向傅家主,只是父亲鬓边多出的白发印刻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让傅如清忍不住攒住了自己的衣袖。 傅家主有些痛心,复又长叹了一声:“如清长大了。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好。”他扯出了一个笑容,对女儿说道,“你做得很好。爹也老了。” 傅如清却依旧没有回话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听到父亲这般感慨时,喉咙有多么的酸涩难当。只不过因为多年历练出来的隐藏情绪的能力,让别人从她的眉眼间根本看不出来一丝蛛丝马迹罢了。 气氛沉默了片刻,傅家主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只能带着几分落寞说道:“那爹就不打扰你做事了。走了。” 傅如清轻轻颔首,害怕自己一出声便会暴露所有的情绪。 傅家主离开凝心堂,堂内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小丫头和她爹之间的矛盾,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丁其羽如是想着,因为方才那种诡异尴尬的气氛而难受极了。 “丁其羽…”沉默许久的傅如清突然轻声唤道。 正胡乱猜测着的丁其羽突然就被点了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问道:“大小姐?” 就听傅如清以商量的口吻说道:“若是可以,明日让机缘阁的人,去富丰推售筛米机吧…” 丁其羽挑了挑眉毛,随后明白过来,点头承诺道:“好。机缘阁会让富丰很快用上筛米机的。”小丫头表面上对她父亲冷如寒冰,内心却是柔软的,丁其羽因为她的话,心里也跟着柔软了几分。 …… 虽然机缘阁还没什么声望名气,但傅如清非常看好它的前景。机缘阁是独立于傅家产业存在的,真正的主人是丁其羽。傅如清并不希望机缘阁在外人眼中跟傅家扯上关系,而是更想看着它独立发展壮大,所以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干净,除了几个关键核心的人物,其他人都不知道其实机缘阁的背后,有傅大小姐的鼎力支持。 所以丁其羽派人带着筛米机去富丰推售的时候,傅家主也丝毫不知道这其实是她女儿授意的。富丰让机缘阁又接下一单大生意。丁其羽忙着机缘阁事务的同时,也愈发喜欢和大小姐相处,总会期待着每天傍晚陪她一起玩新奇玩意的时光,期待着每隔一日的当值。在她面前,丁其羽可以以最真的自己活着。她的纯真,她的善良,她脸上各种被自己惹出来的新表情,甚至她一贯的清冷淡然,都成了重新温暖丁其羽心房的阳光,开始让丁其羽着迷起来。只是丁其羽还没来得及细想罢了。 而傅如清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丁其羽待在一起,除了新奇的机巧之外,更是把这份兴趣转移到了那个人身上,喜欢把那个时而有趣、时而体贴又时而“讨打”的人留在身边。渐渐地,从期待那人带着新奇的机巧过来,变成了等待那个带着机巧过来的人;渐渐地,不太喜欢身后换成两个女护卫的日子,总会觉得有几分空落落的。而且在丁其羽面前,自己那炉火纯青的压抑情绪的能力仿佛失了效果,总会因为这人的三言两语,而露出本不该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 时光就这样静静淌过,两人的心也愈走愈近。这日,丁其羽应傅如清手下布庄的需求,设计出了一种改进的纺车,中午与何安康他们一起吃过午饭,歇息了一会,便回到了清柳园,想去找傅如清说说自己的新成果。去了凝心堂却没有找着人,原来大小姐是回了浮梦居。丁其羽估摸着时辰,觉得应该不会打搅到小丫头休息,才又匆匆赶去了浮梦居。 傅如清临时有些困倦,才在书房的软塌上小憩了片刻,此时刚起床,书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站在窗前看着风铃上的小白花怔怔出神。 丁其羽天天都会在傍晚时分过来,浮梦居的护卫自然是认识丁其羽的,在她道明来意后并没有阻拦她。丁其羽进了院子瞧见书房的门没有关,猜到小丫头应该是在书房里看书,走到书房门前,轻敲了敲门框,却没有人回应。 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得到回应,丁其羽挡不住好奇,往房里探头看了看,就见傅如清正静静站在窗前,如瀑的长发没有戴上发带发饰,就那样自然地披在肩背之上,有一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慵懒,周身晕染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更为她添了几分出尘的仙气。 丁其羽悄悄地欣赏了一会,才出声唤道:“大小姐?大小姐?” 正出神的傅如清听见声音,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她这一转身,丁其羽瞬间睁大了眼睛。因为傅如清的脸上,并没有带面纱……澄澈好看的双眸下,是秀挺的瑶鼻,朱唇不点而丹,肤色莹白如月,配上这一身素白的衣衫和出尘的气质,真真不似凡间的女子,而是那落入尘世的仙子。只可惜左侧本该如右侧一般细腻光滑的脸颊上,竟有三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利器所伤,显得那般突兀刺眼。 傅如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没有白纱遮蔽,已然被那人看了去,丁其羽震惊的目光更是狠狠刺伤她看似淡然却异常脆弱的心儿,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脸上的伤痕,背过身去,怒道:“出去!”声音不再如平时一般平淡无波,而是掩藏不住的颤抖,昭示着她此刻心里汹涌而来的委屈和痛楚。 丁其羽从震惊中回复神识,为自己的呆滞懊恼不已,上前一步想解释:“我——” 还没说完便被傅如清打断:“你出去——”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了,丁其羽很轻易就从中辨出了几分哭腔。 丁其羽焦急万分,但也不能在此刻逆了她的意思,只得带着深深的后悔和自责,还有没来得品味的心疼退出了房间,留小丫头一人先冷静下来。 丁其羽站在门口,看着被自己关上的房门,不停地轻声喃喃道:“对不起…”心里难受极了,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屋内的傅如清听见她关门的声音,心里一松,撑着窗沿,稳住自己快要站不住的身体,有一些画面从脑海深处止都止不住地在眼前回放,她抬手触上脸上的突兀,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和委屈,泪水滑过那三道突兀的川脊,从线条柔和的脸颊滑落到地上,溅起几点微不可查的水花。 从外面回来的银粟看见了门口呆呆站着的人,隐隐猜测到什么,上前着急道:“丁公子,你——” 丁其羽捏着双拳,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对银粟说道:“银粟姐姐,我、哎…拜托你去看看她,我晚点过来赔罪…”说罢便快步离开了浮梦居。 一路回到西院,却是坐立难安,脑海里全是小丫头那张至美脱俗却又因为疤痕而美玉带瑕的容颜。心里对自己下意识表现出来的震惊很后悔,她一定是误会了,误会自己是认为她丑陋…其实傅如清脸上的疤痕带给丁其羽的感受,完全不是丑陋难看,而是激起了她心底浓浓的心疼怜惜,那三道疤痕,分明是有人故意所为,小丫头,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过去?丁其羽能够很肯定,那三道疤痕便是傅如清心上最大的封印,让她为了保护自己,裹上了冰冷疏离的伪装,藏起了纯真善良的本心。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丁其羽踌躇不已,不知该如何去向小丫头赔罪。思索半晌,她没有带上原本准备好的新奇玩意,就这样空手去了浮梦居。却见银粟侍立在傅如清闺阁门前,脸上满是担忧。 丁其羽心下叹息一声,上前去轻声问道:“银粟姐姐,她呢?” 银粟回过神来,看见是丁其羽,也如叹息一般说道:“小姐,已经歇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7章 第107章坠梦魇往事若浮梦 这么早便歇下了…丁其羽心里的愧疚心疼更甚,踌躇片刻,终于问道:“银粟姐姐,她、她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怎么会那样?”丁其羽迫切地想知道内因,不光是想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而道歉,更是想帮小丫头解开心结,让真正的她走出心里的冰霜,重新站到阳光之中来。 银粟有些犹豫,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她不知该不该把这段傅家的禁忌往事告诉丁其羽。但现在看来,丁公子是最有可能解开小姐心结的人,现在的机会,也是距离小姐内心深处那个心结最近的一次机会。她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雕花木门,决定博一次,以丁公子的品行,就算最终帮不了小姐,也不会把秘密外传。银粟带着丁其羽出了浮梦居,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屋,确定屋外没人,才关起门开始讲述当年的那件事:“夫人,也就是小姐的娘亲,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子。那时候,家主刚刚接手傅家全部的生意,特别的忙,很少有时间与夫人相处,她也没有半句怨言,替家主操持着这个家。那一年,小姐只有六岁,夫人带着她去禅觉寺礼佛,谁知在山道上遇见了受人唆使、早就埋伏好的劫匪……” 浮梦居外,银粟将当年的事情与丁其羽娓娓道来,而浮梦居内,因为心力交瘁早早歇下的傅如清,辗转反侧半晌,陷入了梦魇之中…… “娘亲,一会儿,你要许什么愿望?”马车里,小如清乖乖坐在娘亲的身旁,抱着娘亲的手臂,仰着头好奇道。 傅夫人低头看着女儿,露出了一个宠溺的微笑:“娘要许愿清儿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许愿你爹的生意顺顺利利、蒸蒸日上。” 小如清也跟着娘亲笑了起来,小脑袋靠上娘亲的胳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道:“那我要许什么愿望呢?” 傅夫人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当然也是许愿你自己健康快乐了。” 小如清认真思索了半晌,摇头道:“这个娘亲已经许过了,爹爹的也有了…那、那我要求佛祖,保佑娘亲健康快乐。” 傅夫人闻言,心里暖暖的,拉过小如清的一只小手:“娘有清儿,就是最大的快乐。” 母女俩正温情欢笑,行进中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兵刃相接的厮杀声。傅夫人心里一惊,立刻抱住了露出惊惧表情的女儿。她们带的护卫数量并不多,穷凶极恶的强盗更是早有预谋,做了万全的准备,很快就解决掉了傅夫人带来的护卫和侍者。车帘被人掀开,一个长相颇为凶悍的强盗一脚踏上车来,见到车内的两人,满意地侧头对身边的手下们大笑道:“没弄错!” “你们,想干什么?!”傅夫人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有些抖。小如清死死攒住娘亲胸前的衣襟,害怕极了。 “傅夫人,兄弟们手头有些紧,想找傅家主借点银子来花花,就先委屈你们娘俩了!”强盗头子说完,伸手毫不客气地将傅夫人拉了出来。 傅夫人哪里抵抗得过强盗的力气,只能紧紧护住怀里的女儿,被拉下了车,才发现自己带来的护卫侍者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而绑架她们的强盗人数不少。傅夫人按住怀里女儿的脑袋不让她看,悲愤道:“你们求财,为什么要杀人?” 强盗头子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呵,夫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随后吩咐两个强盗,一路逼着押着,带着傅夫人母女到了山中的一处废弃木屋。 强盗头子让一个手下拿出准备好的纸笔,扔到傅夫人脚边:“傅夫人,给你相公写封信,让他午时之前,送一万两现银到码头。那边的人拿到了银子,我们自然会放了你们。”说着,将腰间挂的大刀□□“哐”的一声狠狠扎在了地上,“否则,就让他带着棺材,来给老婆孩子收尸吧!” 小如清躲在娘亲的怀抱里,被凶神恶煞的强盗吓坏了,死死埋头在娘亲的胸怀之中,带着哭腔道:“娘…” “清儿别怕,你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傅夫人拍着孩子的背安慰道,一边捡起纸笔来准备写信,其实她的内心也被惊惧充斥,但是为母则刚,为了怀里的孩子,她不会表现出一丝的害怕。 傅夫人按强盗的要求写好了信,江南傅家是几代传承的富商,只要能保得母女平安,一万两银子对于他们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 强盗头子将书信递给身边一个识字的手下,确认傅夫人写的内容里面没有耍什么花样,又强行扯下了傅夫人头上的发簪,才派人将信和发簪一起带走。 可惜漫长的等待,却没有等来应有的消息。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午时,派出去送信的强盗一脸怒气地回到了木屋:“头,傅盛在与人谈生意,什么人都不见。我们找去送信的人,全部被挡了回来!”傅家主在一艘画船上与人谈生意,强盗不敢自己送信,只能花了点银子托路人帮忙,可惜找了好几个人,都被守在码头的侍者挡了回来。码头的侍者并不是傅家主手下的人,他们只知道不得有任何人进去打搅里面的贵客,所以傅夫人写的信根本递不进去。 傅夫人听到强盗的话,心里升起了万分的着急,她的相公她最是了解,傅盛从小便跟着父亲学习商道,是个“商痴”,他如果有重要的生意要谈,恐怕真的是什么人去了都见不到的… 强盗头子本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没想到都过了午时,信都还没送出去!顿时怒不可遏,刷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走向傅夫人母女。 傅夫人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小如清。 强盗头子看见她怀里护着的漂亮小姑娘,恶从心生,一把拉开傅夫人的胳膊,将小如清扯了出来,傅夫人心里一急,就要扑上去救回孩子,却被身后两个强盗制住,她再也忍不住惊惧和愤怒,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失了娘亲怀抱的温暖,被强盗头子捉住,小如清无助地哭喊道:“娘——”她那点小力气,使劲挣扎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强盗头子轻易便控制住了乱动的小如清,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在这白白嫩嫩的脸蛋儿上划上几道,傅家主会不会心疼呢?”如是说着,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又对送信的强盗吼道,“再去送!我们就在这等着,晚一刻钟,老子就在他女儿脸上划一刀!” 傅夫人闻言彻底慌了神,拼命挣扎着要抢回自己的女儿:“不要!你们要做什么冲我来!不要动我的孩子!” 强盗头子举起匕首对着小如清的脸比划了一下,示意身旁的另一个强盗上来帮忙按住挣扎的孩子,一边冷笑着回道:“你?呵,老婆丑了,可以再换。小姑娘成了丑八怪,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我听说傅家主非常宠他这个宝贝女儿。我要让他后悔今天挡了老子的人!”大汉咬着牙说完这一句,一手控制住小如清的脑袋,提起匕首毫不留情地划在了她的左脸之上。 “娘——”六岁的小如清对美丑的概念还不够深,她只知道脸上很疼很疼,无助、害怕混合着尖锐的疼痛,泪水混合着伤口流出的血,她却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哭喊着娘亲。 傅夫人因为这哭喊声,心都要碎了,挣脱不开强盗的钳制,她也只能撕心裂肺地喊着:“清儿!清儿…” 午时二刻,小如清已经哭哑了嗓子,满脸是血。傅夫人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女儿被划了第三刀,眼神空洞,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全然失了平日的端庄温柔。 制住傅夫人的两个强盗方才为了压制住她的一番挣扎已经是气喘吁吁,见她应该是放弃了,皆是放松了些许警惕,谁知傅夫人却是突然发力,挣脱了两个强盗的钳制,扑上去一把抓住强盗头子手上的锋刃,顺势扎进了强盗头子的身体,抢过自己的孩子死死护在怀里。 强盗头子没想到傅夫人突然会扑上来,更没想到她还能刺中自己,剧痛让他冲动一生,拔出肉里的匕首就朝母女俩狠狠刺了过去。 尖锐的匕首刺进了背部,正好是心脏的位置,傅夫人护着怀里的女儿,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但更让她心碎的是女儿脸上擦都擦不干的血,她只能用自己最后一点力量收紧了双臂:“清儿别怕,你爹…会来救你的…” …… “娘——”傅如清哭喊一声,从梦魇中挣扎出来,已是泪流满面,脸上的无助一如梦中的那个小女孩,只是脸上的伤疤早已结痂愈合,再也不会流出血来。她呆呆望着床顶的素纹,下意识攒紧了被角,流着泪不停重复着一个称呼,“娘…” 而浮梦居外的讲述也到了悲剧的尾声:“家主得到消息,送了钱,查到线索,再带着人马赶过去救出夫人和小姐的时候。夫人…”银粟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幼时夫人对自己的照顾,有些哽咽,“夫人已经没了气息。” 银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而我,因为当时染了风寒没随着小姐一起去,所以躲过了一劫。我永远记得小姐被家主抱了回来那一幕,她满脸缠着布,却不哭不闹,就像、就像是失去了魂魄的傀儡。那个眼神,现在想想,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就连后来夫人出殡,她也没有流一滴眼泪,至少,我没有看见过。从那之后,小姐就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活泼可爱,她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爱与人来往,没了笑也从不哭。本来连算盘都不愿意碰一下的她,那么小,却一心跟着家主学起了商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8章 第108章心相惜尽思挽过错 小如清并不知道强盗送信的具体情况,她只知道结果,只知道娘亲说的“爹爹会来救她们”没有实现。在小小的傅如清心里,一直认为娘亲的死是父亲造成的,是商人眼中高于一切的“利益”造成的,这让她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怨恨。或许是心灵的创伤太深,对于父亲,她不逆不反,也不亲不疏,再也没了从前的父女温情,父亲让她学习经商之道,她便较着劲努力学,就盼着有一天,能够亲手在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商道上战胜他。十几年来,这已经成了支撑她人生的唯一信念。 傅如清眼光独到、聪颖过人,她将商人看得太过透彻,行事经商又有自己的一套洒脱风格,再加上从小便跟精于商道的父亲学习,有极高的起点,她的商途可谓是乘风破浪。她从十三岁开始独立处理自己的第一桩生意,到如今的十九岁,手下的商铺产业已经遍布整个大乾。她手下的产业在名义上都属于“江南傅家”,在外人看来,江南傅家在近几年的发展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势头更猛,商业帝国迅速繁荣壮大,完全掌握了整个大乾的商界命脉。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傅家的许多产业都分裂成了两块,这两块乃是竞争对手的关系,而且在这些分裂成两块的产业中,傅如清手下的那部分,在最近两年,已经与傅家主分庭抗礼,甚至隐隐有超越之势。 丁其羽听完银粟的讲述,心里像被扎了针一样疼,原来是经历了这样的不幸,才让原本纯真美好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这样清冷的样子。自己今天却还揭开了她的伤疤…丁其羽后悔不已,只觉得自己是个大混蛋,皱着眉对银粟道:“银粟姐姐,我不小心揭了大小姐心里的伤疤…”说着,心里愈发着急,小声地为自己解释道,“但我真的不是觉得她的容貌如何不好,我觉得、觉得她很好看,虽然有伤疤,也还是很好看。我当时只是没想到她会有伤,下意识的惊讶而已,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银粟听到她急切的解释,叹了一口气:“丁公子,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呀,小姐怕是已经误会了。”丁公子的眼里没有掺杂一丝虚假,他真的不在乎小姐的容貌吗? 丁其羽泄了气,蔫蔫地问道:“那银粟姐姐,我该怎么给她赔罪啊?” 银粟闻言思索半晌:“小姐喜欢你做的新奇机巧,你就做一些新奇的东西给她吧。” 丁其羽也觉得只有这方法最合适,当然,除了新奇玩意儿之外,还得给小丫头解释清楚,让她不要再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打定主意,立刻就想回去构思,丁其羽对银粟揖了一礼道:“银粟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要麻烦银粟姐姐多多安慰她,替其羽挽回一点过错…”这才告辞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精心准备赔罪的东西。 雕刻着手里的木头,丁其羽有些出神,脑海里是一抹素白的倩影,银粟讲述的故事,让她对傅如清产生了万分的疼惜,有什么已经在长久相处之中悄然发生却不自知的东西似乎终于浮出了水面。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最近一切的表现都指向了一个结果,那就是,自己对小丫头有了倾慕之情… 静下心来一想,丁其羽便被这浮出水面的情感吓了一大跳,看着手里的木雕,将手掌放到了胸口处,一直被刻意压制住的另一些情感也挣脱了束缚,兴城的人儿…小丫头…混乱的情绪几相厮杀,让丁其羽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乱到内里、痛到深处,方才想起,晞儿已经断了情,莲儿也将自己当做了亲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纠结她们二人的感情。而小丫头…丁其羽想起了那日傅如清对自己笨拙生疏的安慰,想起了那句“为什么不可以”。剪不断,理还乱,纷繁复杂的心绪折磨得她痛苦极了,不想再这般纠结下去,她选择了随着自己的心意而走,过去的刻骨之痛再不舍也只能深深埋藏,未来却是可以期待的,自己和小丫头,为什么不可以呢… …… 翌日,本该是丁其羽当值跟班的日子,丁其羽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却被大小姐派来的人告知自己不用去了。丁其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是被老板炒了?不准备乖乖听从安排,丁其羽还是整理好着装,直接奔去了浮梦居的门口等傅如清。 等了没一会,傅如清便带着银粟从院中走了出来,面色有些苍白,眉眼之间隐有疲色,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丁其羽心里泛起疼惜,上前一步道:“大小姐…”语气里带着关切。 傅如清目光在丁其羽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也没有回应她的招呼,径直往前迈步。想到昨天这人看见自己样貌时的表情,心里升起了浓浓的落寞和黯然。既然认为我样貌丑陋、不堪入目,又何苦再待在我身边呢? 丁其羽撇撇嘴,看了一眼向自己投来鼓励目光的银粟,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傅如清的步伐,到了清柳园的大门口。因为丁其羽被“开除了”,那两个女护卫自然是在的,她们看见丁其羽也跟着大小姐来了,有几分不解,搞不明白大小姐和丁公子是在闹哪一出。 傅如清和银粟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丁其羽也想跟着上去,就听车里清冷的声音吩咐道:“走吧。”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让女护卫拦住某个不请自来的人。两个女护卫对视一眼,都对丁其羽摆出了一个歉然的表情,驱着车离开了。 徒留丁其羽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默默哀叹,只得回去另想办法。回到西院拿上自己昨天做好的小玩意,又在桌前琢磨许久,写下了一封“道歉信”,跑到浮梦居,甜言蜜语贿赂了半天那里的小侍女,才将东西送进了傅如清的书房放好。 这边,傅如清虽然成功阻止了那人的跟随,心里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放松,反而是有些空落落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喜欢由两个女护卫跟着出门的日子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人,变得越来越特别。可是,她那样震惊的眼神,难道不是觉得自己样貌丑陋吗?她今日这般的行为,又算什么意思呢? 傅如清带着这样落寞失意的心情处理完了一天的公务,遣银粟去安排明日的行程,自己则先一步回到了浮梦居的书房,走到桌前坐下,就发现桌角放了一个她从前没见过的新玩意。那是一个木头雕成的不倒翁,形象是一位被可爱化了的少年,从衣着上来看,正是跟班丁其羽,身材上小下大,大腹便便,圆圆肚皮处的衣衫上刻了一个“羽”字,两手抱着脑袋,表情是闭着眼张大嘴,一副挨了打正在叫唤的模样,头上还雕刻了一个夸张的大包,非常传神。 傅如清看到它,面纱下的唇角终于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一整天的压抑心情都减轻了不少,发现不倒翁下面压着一张叠好的纸,傅如清伸手将纸抽了出来,打开一看,上面是丁其羽想了很久的道歉之语:“容貌如何,不过是表象,其羽并不在乎。大小姐内心纯真善良,便美过这世上千万的女子。昨日初见时,只是震惊,那样深长的伤痕,该是有多疼?我做错了事,惹你不开心,桌上的小其羽是送给你出气的,随你怎么打,她都会乖乖站起来任你继续。如果还不出气,大其羽也随叫随到,任打任骂。”丁其羽怕当面解释反而会又一次激起傅如清不好的回忆,所以选择了书面的方式解除误会。 傅如清读完丁其羽的“道歉信”,对丁其羽说的“不在乎容貌”有些不敢相信,但又很想相信。而信中流露出的宠溺语气更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被人呵护宠爱的感觉了?丁其羽…她真的不认为我样貌丑陋、不堪入目吗…回想这人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这段时光,她挖空心思做一件件机巧,陪着自己玩新奇玩意,跟着自己谈商,还有那个称呼,难道不都是对自己的宠溺和迁就吗? 傅如清放下书信,将小其羽不倒翁拿到面前,纤指轻轻戳倒了它,小家伙抱着头仰倒下去,又立刻乖乖摇摇晃晃弹了回来,真的就像任你欺负摔打一般,可爱的样子让傅如清喜欢极了,摸了摸它头上的大包,竟是对不倒翁问道:“疼吗?”想了想又觉得丁其羽惹了自己生气,不该心疼它,于是转了个弯嗔道,“谁让你惹我生气的…”傅大小姐表面上清冷淡然,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纯真无邪啊。 一连三天,丁其羽每天都送来了姿态表情不同的“小其羽不倒翁”,每天早上也都会守在傅大小姐浮梦居的门前,然后又被人家的马车“落下”。 终于在第四天早上,傅大小姐没有再带着那两个女护卫,反而对上前来打招呼的丁其羽说道:“琬山上的孩子们吵着要见你。”语气有些别扭,她其实早就相信这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早就不生这人的气了,只是内心深处的小女孩心性出来,就想这人多迁就着、多哄着自己,所以才故意拖了这么久。但是要让她以自己的名义主动带上丁其羽,她又是不好意思的,今日她正好要上琬山看望收容的流民妇孺,于是就拉了山上的孩子们来做借口。不过她也没有说谎,山上的孩子确实都很希望丁其羽再过去。 丁其羽一听,小丫头这是原谅自己啦,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赶紧立正站好道:“是!”又明知故问地征求意见道,“那,请问大小姐,今天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坐车上山?”是给足了小丫头面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9章 第109章琬山游鸢飞情谊升(上) “嗯。”傅如清点头同意,心里也因为丁其羽给她的台阶而受用极了。 丁其羽获得了伊人原谅,心情大好,想到一会儿要上山看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总不能空着手去,于是对傅如清道:“大小姐,我想回去带上点小玩意上山,孩子们喜欢~” 征得同意,丁其羽回西院拿上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才与傅如清一起上了琬山。到了收容乞丐流民的地方,刚走进去,就被院中玩耍的孩子们发现了,看见两人的几个孩子是齐齐跑了过来,围在丁其羽身边兴奋道:“羽哥哥!羽哥哥!”然后才拉着丁其羽的衣摆转向傅如清,明显小心了好几倍喊道:“清姐姐…” 这一幕让傅大小姐有点小小的不开心了,为什么自己都来过这么多次了,这人才第二次来,孩子们就都亲近她,而怕着自己呢? 丁其羽现在对“哥哥”、“公子”、“兄弟”这种称呼已经免疫了,从围在身边的孩子们当中挑了一个最小的小女孩弯腰抱起,开怀笑道:“哈哈,想我了没?” 小姑娘小脸红红的,腼腆地点头道:“嗯!”身旁的孩子们都拉着丁其羽的衣角蹦蹦跳跳地争着回答:“想了想了!” “那你们有没有想清姐姐啊?”似乎感受到了某个小丫头身上扩散出来的“寒冰低气压”,丁其羽心下好笑,立刻问孩子们道,“清姐姐可是一直都想着你们的哟!” 孩子们闻言,都齐齐望向了一贯清冷的清姐姐,虽然比起刚才要拘谨不少,却是异口同声道:“也想清姐姐了。” “哈哈。”丁其羽心情颇好,抱着小女孩走到傅如清身前,对孩子说道,“给清姐姐打声招呼。” 小女孩腼腆更甚,却又愿意听丁其羽的,所以糯糯地招呼道:“清姐姐好~” 孩子们不亲近她时,她有些吃醋,孩子们一过来,傅如清又不知所措了,别别扭扭地回答道:“嗯,你、你好。”面对生意上的大问题、大状况都冷静果决、波澜不惊的傅大小姐,面对一个小姑娘竟然结巴了起来。傅大小姐也气不过自己忸怩的表现,又怪不得可爱的小家伙,只能气恼地给了大家伙一记眼刀,这人就是故意的! “大小姐,您过来啦!”屋内的妇女们听见院子里的动静都从屋里出来了。妇女们的态度自然与孩子们截然不同,她们跟丁其羽可不熟,所以都是出来迎傅如清的。傅如清终于搬回了一城似的,看了丁其羽一眼,眼里是并没有刻意掩饰小雀跃和小炫耀,才上前与妇女们说话。 这下丁其羽的心情更加飞扬了,愈发觉得小丫头如果卸下一身清冷疏离的伪装,那将是多么纯真可爱的一个女孩啊。 傅大小姐慰问房间里面的妇女老人,丁其羽自然主要是来陪孩子们玩耍的。所以还是与上次一样,傅如清在屋内,身边围了一群妇人,丁其羽在院中,身边围了一圈孩子。 傅如清问候着妇女老人们的生活,这些乞丐流民早已把傅大小姐当成了大恩人,又都是些热情的人,她们知道大小姐已经十九岁了却还未出阁,而在大乾,姑娘们一般最合适的出嫁年纪是十八岁,所以都有些为她担心。不过,这两次却见大小姐身边多了个相貌堂堂的公子,自然是止不住地好奇,于是有人凑上来小声问道:“大小姐,那位公子,是你的意中人吗?”问完还不等傅如清回答就对丁其羽一顿夸,“呵呵,那位公子长得俊,看得出来,脾气也是顶好的,那么多小无赖缠着,他也不嫌烦。” 傅如清闻言,面纱下的面容难得地泛起了绯色,解释道:“她只是,只是…朋友而已。”说着,下意识地望向了院子里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脸上笑得颇为开心的丁其羽,愈发摸不清楚自己的心绪了。自从当年的那件事,傅如清就从来没有盼望过有人来呵护、保护自己,所以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谁、和谁共度余生,甚至从来没考虑过要如何生活才算幸福,一心只想在商道上打败父亲,一直靠着这个信念活着。如今却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总能时不时激起自己内心的柔弱,甚至会渴望得到这人的迁就、宠溺。虽然丁其羽是个女子,但这个问题只在傅如清心中闪过了一瞬便被她自己打消了。正如傅如清回答过丁其羽的那样,傅如清从未对男子产生过憧憬,而丁其羽在她心中却已经占据了特别的位置,所以丁其羽就只是丁其羽而已,无关男女。 妇女们虽然看不见傅如清的脸,却能从她异样的语气和泛红的耳朵上看出她的不好意思,心里皆是肯定了“意中人”的猜测,但不准备让大小姐羞怯难堪,主动扯上了别的话题,拉回了傅如清跑飞的思绪。 银粟却因为妇女们的话而陷入了沉思,小姐一直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从前还有去家主那求亲的公子,家主也过来说过,不过全部都被小姐冷着脸回绝了,远在镶城的那位,就更是让大小姐厌恶了。外面还有一些讨人厌的人在传,傅家的大小姐虽然有钱,但是是个见不得人、没人敢娶的丑八怪呢。银粟想到这里就觉得气愤心疼,虽然小姐从来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但是银粟深知那是小姐心里最不能触及的创伤。那些来求亲的公子哥们,估计都是为了傅家的财富罢了,如果让他们看见小姐脸上的伤,还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呢。如今来了一个丁公子,脾气好、会做小玩意逗小姐开心,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在意小姐脸上的伤。丁公子若能一步步带着小姐走出心结,他们两人,是不是有可能在一起呢?银粟想到这里,心里升起了几分憧憬,希望小姐的未来可以有人与她并肩而行、不再孤单。 外面的丁其羽正蹲在地上看着几个孩子斗机关陀螺,上次送桃子的那个小女孩跑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羽哥哥,我的纸鸢坏了,你可不可以修好它?”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折断了竹篾的风筝,造型是非常朴实的纸糊黑白色燕子,竹篾折断的地方纸也有些破损了。 丁其羽接过女孩手里的燕子风筝看了看,又看了看小女孩巴巴的眼神,如此珍惜一个破风筝,有些心疼,“这个纸鸢坏得太严重了,修好了也飞不高。”看见小姑娘瞬间黯淡下去的眼光,立刻继续道,“不过我可以做一个新的给你。” “羽哥哥会做纸鸢?!”小姑娘惊喜雀跃道。 “嗯,对啊,我是你无所不能的羽、哥哥…”丁其羽自信满满地答道,自称“哥哥”还是颇有几分别扭的。她以前帮妹妹做过手工课作业,记得怎么做风筝,而且她现在又掌握了木工技术,做个风筝难不倒她。 一说到做纸鸢,孩子们都起了热情,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大一点的孩子自告奋勇和丁其羽一起找原材料,小不点们则屁颠屁颠跟在丁其羽身后“瞎忙活”。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找到了足够的竹篾,又有已经在傅如清的资助下开始念书的孩子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纸笔,看着摆在石桌上的材料,丁其羽却是犯起了难,不知道要做什么造型的风筝。 “羽哥哥,做燕子的!”小女孩还是喜欢燕子。燕子做起来确实简单,还有模板,但是都有一个了,又做燕子就不好玩了啊。 “做金鱼,金鱼漂亮!” 一个爱美的小姑娘抢着说道。 “羽哥哥做飞龙!飞龙厉害!” 另一个男孩提议。丁其羽闻言一惊,她可没本事做“龙头蜈蚣”那种高端的风筝。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出自己心里喜欢的造型,丁其羽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羽哥哥,要纸鸢!”最小的小不点儿,连问题都没听懂就在凑热闹。 丁其羽胡噜了一下她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脑袋,眼角的余光看见傅如清从房里走了出来,突然灵光一闪道:“这样吧,你们去问问清姐姐,看清姐姐喜欢什么样子的,我们就做什么样子的。” 此言一出,孩子们都同意,他们的内心也是很喜欢清姐姐的、也想和清姐姐一起玩,如果是清姐姐定的图样,自然是最漂亮的。 丁其羽见孩子们有些不敢上前,鼓励道:“清姐姐很温柔的,你们别怕。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其实她可喜欢大家了,你们这样害怕她,她会伤心的。去邀请她过来跟我们一起做纸鸢吧。”上次丁其羽就看出小丫头其实很渴望和孩子们相处了,只不过可能因为从前那段经历的原因,她做不到主动与人亲近交流,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相处吧。 听了丁其羽的鼓励,有两个胆子大些的孩子,跑到傅如清面前,鼓起勇气邀请道:“清姐姐,和我们一起做纸鸢吧!” 最小的小不点儿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开心起来也忘了腼腆,反正就是学着小伙伴们的动作,别人躲着清姐姐她就也远离,别人过去了她也就过去了,哒哒哒地跑上去,小手拉起傅如清的裙角,仰头道:“清姐姐,做纸鸢!” 刚走出门来的傅如清突然就被三个孩子围住,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傅如清努力平复下冒出头来的不知所措,看着孩子们可爱的小脸,渐渐的,心里剩下的就是一片柔软了,她柔声对眼前的几个小家伙说道:“要做什么样的纸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0章 第110章琬山游鸢飞情谊升(中) “羽哥哥说让清姐姐定。”稍大一些的孩子回答道。 最小的小姑娘则拉着傅如清的裙角往大家的方向走,一边兴奋地附和道:“清姐姐定!” “你们这群小崽子烦人家公子还不够,还要来打扰大小姐!”门口送傅如清出来的几个妇人出声教训孩子。 “无碍。”傅如清出声止住妇女的叫骂,感觉到裙角正受到的小小的拉力,又补充道,“他们,很可爱。”傅如清拿腿边的小不点儿完全没办法,无奈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只得顺着小姑娘的力气走到大家身边。 妇女们互相看了看,既然大小姐和公子都不介意,她们也不必再呵斥孩子们了,所以都自觉回到了屋子里忙自己的事情,不去打搅大小姐和她的“未来夫婿”相处。 银粟跟在傅如清身后,开心不已,原来小姐这么喜欢孩子,以前何时见过她表现出这般的温柔呀? 丁其羽没有错过傅如清眼里的无奈,既有些好笑又觉得颇为可爱,从石桌边的凳子上站起身,对她露出了一个暖笑:“嗯,孩子们想让你决定一个图样。” 傅如清点头默认,看到这个笑容,不禁想起方才妇人们的猜测,避开了丁其羽的目光。 小姑娘拉着她走到丁其羽身旁才松开了小手,其他孩子自觉地给她空出了位置,让这一双好看的“哥哥”姐姐站在一起。 傅如清看了一眼桌上的材料,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做蝴蝶,可以吗?”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爹爹买给她的蝴蝶纸鸢,想起了被娘亲抱在怀里看蝴蝶飞上天空的场景,可惜画面已经模糊到她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回忆了。 丁其羽一听,蝴蝶不错呀,做起来简单可行,外形也足够漂亮。孩子们本身就崇拜喜爱傅如清,清姐姐说什么都是好的,一致支持道:“做蝴蝶,羽哥哥就做蝴蝶!” 拿定主意,一圈小脑袋围着圆形的石桌,眼巴巴地看着丁其羽做纸鸢。傅如清站在她身旁,心里也带上了一点好奇期待,希望丁其羽能做出一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纸鸢来。银粟对纸鸢没什么感兴趣的,只站在孩子们的外围关注着她家小姐和丁公子的相处。 丁其羽用纸裁剪出一个大大的蝴蝶轮廓,拿起毛笔准备作画,又迟迟下不了笔,让她用硬笔画画机关图纸或者雕刻草图可以,真正在纸上用毛笔画一幅漂亮的画来,她可没那个本事啊。 “我来吧。”傅如清看出她的犹豫,主动提出要为纸鸢作画。 丁其羽提笔的动作一顿,挑着眉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儿,立刻搁下笔,让出了桌边的“主位”,由傅大小姐来画纸鸢。心里有些期待她作出的画,小丫头虽然很小就经历了不幸,但毕竟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她的谈吐气质就能看出,她的才能绝不只在商道。 傅如清上前一步,纤手提起毛笔,毫尖轻点砚池,另一手扶住自己素色的衣袂,构思片刻,便落笔勾勒,让墨色晕染,未曾犹豫,一气呵成。 丁其羽看着一只写意的墨色蝴蝶渐渐跃然于纸上,没有华丽的色彩渲染、也没有复杂的线条描绘,只是浓墨淡痕的对比衬托,却神韵意味俱到。丁其羽的目光,从纸上的墨痕,移到墨色的笔尖,再到葱白的玉指、素白的衣袂、覆面的白纱,最后是纯粹专注的明眸,回归于墨色。丁其羽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素色也可以美到极致,美到让人窒息。 “哇…”“清姐姐画得好漂亮。”“清姐姐好厉害!”“好漂亮的蝴蝶!”傅如清画完蝴蝶,放下了手里的笔,而孩子们看到成果,都是不自觉地发出了赞叹。 一只小手从圆桌边上探出来,原来是最小的小姑娘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和喜爱,想要去摸摸纸上那只漂亮的大蝴蝶。 丁其羽心里一惊,墨还没干,这一小巴掌拍上去,小丫头画的漂亮蝴蝶不就毁了?“诶!还没干,还不能摸哦!”一边说着,立刻伸出手去,想捉住拍下来的小手。这一捉,却是将一只微凉的玉手收入了掌心… 傅如清也看见了小姑娘的动作,害怕她一巴掌拍下去弄脏小手,下意识要去阻止她的动作,谁知和丁其羽做出了同样的反应,小姑娘的小手是捉住了,可自己的手也被人拉住了。感受到包覆住自己的温暖,傅如清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呆愣的丁其羽拉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手手!”被包在最里面的小姑娘皱着小眉头抗议了。有几个大点的孩子也一惊一乍道:“羽哥哥为什么要抓着清姐姐的手不放呀?”还有小女孩跟身旁的小伙伴窃窃私语道:“我娘说女孩子的手不可以随便被男孩子牵的。除非是她的相公。”外围的银粟瞪大了双眼。 呆滞状态的丁其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了手,双手举到脑袋边一副投降的姿势,吞吞吐吐地赔礼道:“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心跳有些错乱,不敢看大小姐的表情,也不敢回答孩子们天真的话语,岔开话题一般对一脸懵懂的小姑娘解释道,“墨还没干,你如果摸上去的话,小手就会变成黑色。” 傅如清玉手攒紧收到了衣袖之中,脸上有些热,面纱下的嘴唇轻抿了起来,看着那人若无其事地扯别的事情去了,心里升起了小小的气恼。 “哦…”最小的小姑娘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害怕小手变成黑黢黢一团、不敢再摸,两手攀着桌沿,踮起脚尖继续看向桌上那好看的蝴蝶,是一脸的向往。 “清姐姐给我们画好了蝴蝶,接下来,做纸鸢的骨架吧!”丁其羽把孩子们的注意力从“羽哥哥牵了清姐姐的手”拉回到做纸鸢上,手上动作不停,按着蝴蝶的大小,将竹篾折成合适的长度,扎成牢固的骨架,蝴蝶的墨迹也差不多干了,用浆糊小心地将蝴蝶和骨架粘合在一起,不放心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才将线头捆扎在骨架的节点处。 丁其羽专心做纸鸢去了,傅如清有小羞恼也没处发泄,只能慢慢让自己脸上的温度恢复正常。又被丁其羽熟练认真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她见过许多丁其羽做出来的小机巧、也常常会和她一起玩,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做东西的过程,心跳加了速,突然很想知道,她为自己做每一样机巧的时候,都是这般认真的吗? 丁其羽小心地举起墨色蝴蝶风筝,大声宣布道:“大功告成啦!”还没等孩子们欢呼雀跃呢,丁其羽又想到什么,皱着眉补充道,“唔,如果蝴蝶尾巴上再来根飘带就好啦,好看,还能平衡重力,可以飞得更高。”四处找找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合适的材料。 就听站在傅如清身侧的一个小男孩忸怩地说道:“清姐姐有…” “嗯?”傅如清疑惑不解,低头对上那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眼神,突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自己的发带。 男孩这么一说,好多孩子都向傅如清投去了期待的目光,希望清姐姐能提供一根漂亮的飘带。 丁其羽也明白了男孩的意思,但是,小丫头的发带怎么能拿来做风筝?丁其羽首先不乐意了,出声维护道:“那是清姐姐的发带,怎么能拿来做纸鸢了?”后悔自己提出飘带的事情,想补救回来,“不要飘带也可以放很高,一会我给你们示范一次。” 傅如清也有些犹豫,披散着头发会不会显得太随便了?但是看见孩子们一双双黯淡下去的大眼睛于心不忍,想着在场的除了这人和银粟,就都是孩子了,粉唇轻抿,思索片刻之后,竟真的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发带。 如瀑的长发就那样随意地披散开来,只一瞬便迷了丁其羽的眼。 傅如清侧头避开这人灼灼的目光,将手里的发带递到她面前,丁其羽愣愣地伸手接过来,入手是绸缎的细腻柔滑,发带上似乎还带着傅如清身上那种幽然的冷香,丁其羽更加舍不得用这发带来做纸鸢了。但是周围的孩子们都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了,不做也不行,弯腰下去又拍了拍圆桌上不存在的灰尘,深怕弄脏那皎白无暇的发带,才小心地将发带扎在蝴蝶纸鸢的“尾巴”上。 外围围观的银粟从未见过傅如清如此柔情的一面,是止不住的惊喜,小姐竟然为了孩子们把发带都摘下来了? 由丁其羽动手制作,傅如清作画、提供发带的蝴蝶纸鸢终于完美“出炉”,孩子们跃跃欲试,都想看羽哥哥放纸鸢:“羽哥哥,放纸鸢!” 傅如清已经想不起来放纸鸢的过程该是如何了,又一次被激发了小女孩心性,和孩子们一起期待起来,也想看丁其羽放纸鸢。 此时距离中午还早,丁其羽看了看天空,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是个适合放风筝的日子,转头就捕捉到了傅如清眼里的期待之色。比起带孩子们放风筝,她更想满足没有体会过多少童年快乐的小丫头。清点了一下孩子的人数,一共十一个小家伙,孩子们又都比较听话,三个大人应该能看管住,于是对傅如清主动邀请道:“小…大小姐,我们一起带孩子们去放纸鸢吧。”又给了脸皮薄的傅大小姐一个台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1章 第111章琬山游鸢飞情谊升(下) 本来就期待不已的傅如清自然是欣然同意:“嗯,好。”她方才眼里的期待没有加以掩饰,丁其羽却还是能主动提出邀请,给她留足了面子。傅如清心里也因为这人总能体贴地为自己考虑、迁就自己而升起了几分暖意。 与屋内的妇女们打了一声招呼,丁其羽对那个总是屁颠颠跟在自己身后的、最小的小不点是喜欢得不得了,一手抱起小不点,一手拿着风筝,和傅如清、银粟一起,带着孩子们出了院门去院子后面的空地上放纸鸢。 丁其羽招呼着孩子们别乱跑,又对银粟说道:“银粟姐姐,麻烦你看着点孩子,别让他们乱跑了。”小丫头不擅长和孩子们相处,而且她还要看自己放风筝,孩子们自然需要银粟多费心看顾着。 “好,丁公子放心吧。”银粟答道。 银粟姐姐?傅如清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眼中闪过诧异,看了看丁其羽和银粟,这二人是何时这么熟络的?为什么叫银粟就是姐姐,叫自己就是小丫头?不过…比起姐姐来,似乎“小丫头”这个称呼更让自己喜欢… 到了院子后面的山间空地,丁其羽放下怀里的小姑娘,让孩子们挨着清姐姐、银粟姐姐乖乖站好,走到空地中央,感受了一下风向,举起墨色蝴蝶,迎风跑动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注意着风筝,调整着手里的线长。 看着蝴蝶一点点地飞高,孩子们兴奋不已,乐开了怀,七嘴八舌地喊道:“羽哥哥,快点快点!”“羽哥哥跑快些!”“蝴蝶飞起来了!”最小的小姑娘也跟着一个劲儿地喊:“羽哥哥!羽哥哥!” 孩子们开心的氛围感染了傅如清,她的心儿也雀跃了起来,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画的蝴蝶越飞越高,心情随着纸鸢的高飞愈来愈好。除了记忆中已然模糊的那一次,就再也没有人带她放过纸鸢了。 蝴蝶好不容易飞上了天,丁其羽牵着线,已经跑得满头大汗,她注意着天上迎风翩跹的蝴蝶,慢慢移动到孩子们这边。转头就见傅如清正痴痴望着天空中的蝴蝶,丁其羽将手里的线轴递到她面前:“小丫头,你牵着它试试?”这般可爱纯真的小丫头,总能激起她的呵护欲。 “我?”傅如清回过神来,看了看丁其羽手里的线轴,有些动心,却摇头道,“我不会。” “哈哈,我教你,很简单的。”丁其羽说着,将线轴塞到傅如清的手里,自己站到她身后,一手虚握住线轴,另一手绕过她的肩膀,引着她另一只手捉住风筝线,像圈住伊人一般。 突然包围上来的温暖,让傅如清心儿一颤,就听身后那“胆大包天”的人在自己耳侧柔声道:“而且,掉下来了也没事,大不了我再跑几圈放起来就好了。小丫头你别有压力,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喷薄在耳朵上的热流,和这般的宠溺的语气,让傅如清失了神,心思完全从纸鸢上脱离,只是被丁其羽带着放线拉线, 而丁其羽也早就心不在此了,嗅着鼻尖幽然的冷香,看着身前人儿逐渐红起来的耳尖,不禁扬起了嘴角,心跳加速了几分。 银粟瞪大了双眼,丁公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竟然敢就这样抱上去了,而且小姐也丝毫没有反抗! 放风筝的两人,一人正失神,一人只顾着体会怀里的幽香,被“冷落”了的墨色蝴蝶失了调整操控,受到风力的影响往下掉了一大截。 一直关注着纸鸢的孩子们立刻惊叫起来:“啊!要掉了!”“蝴蝶蝴蝶!”回过头来找羽哥哥求助,就见这人抱着清姐姐,还一脸痴迷地盯着人家的侧脸。 大点的几个孩子立刻捂住了双眼,脸红道:“羽哥哥羞羞脸!”最小的小姑娘看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蝴蝶要掉下来了!着急地扯着丁其羽的衣角:“蝴蝶蝴蝶!” 傅如清反应过来,又被孩子们嘲笑,羞恼冲上心头,脸上的绯红更甚,将线轴塞回丁其羽手里,从这人的怀里挣了出来,走到旁边的树下背过身侧着头,不愿意再看这边的人,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临万变而不惧的傅大小姐,何时遇见过这种状况?何时又有过这种小女儿动作? 丁其羽见状,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控制住下落的纸鸢,一边低头对瞎起哄的孩子们故作凶狠地威胁道:“小崽子们,乱说什么?清姐姐都生气不理我了!” “嗯,不能羞羞羽哥哥。羽哥哥是清姐姐的相公,可以抱抱的。”最大的孩子自作聪明地小声给身边的人说道,根本不理解什么是相公,只看出羽哥哥和清姐姐关系很好,又牵手又抱抱,就想到娘亲说过的相公娘子,自然就这么乱说了。 丁其羽一惊,幸好那边的小丫头应该没听见这句话,要不然准会转身就走了。丁其羽又不敢大声解释,只得说道:“别胡说啊,小崽子们还放不放纸鸢了?谁想亲自来试试的,报名!”这才转移了孩子们的注意力,争先恐后要来放纸鸢。 把线轴交给他们自己玩,拜托一旁的银粟帮忙看着孩子们,丁其羽终于抽出空闲,走到兀自发呆的傅如清身侧,也不提方才轻薄人家的事情,而是说道:“下次,我单独带你去放纸鸢。”以免这些小家伙吵闹着打扰我们~后面半句丁其羽没敢说出来。 此时傅如清的羞怒已经平复下去许多,正有些背后羡慕那些玩得开心的孩子,暗恼自己还没好好放纸鸢,就被打断了。就听丁其羽突然这么说,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生丁其羽的气,竟是转头脱口而出问道:“真的吗?” 有几缕随意披散的长发垂落脸侧,没来得及掩藏起来的纯真懵懂撞入丁其羽的心怀,丁其羽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脸侧的发丝轻拂到了耳后,暖笑道:“嗯。以后,你想玩什么,我都给你做,我都陪你玩。” 傅如清再次因为她的动作、表情、话语而怔愣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仿佛又变回了多年前那个被人宠着疼着的小女孩。傅如清渐渐深陷于那样温暖的目光里,直到被这人盯得脸上的温度又升了起来,才侧头避开了丁其羽的注视,从喉间轻轻“嗯”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不想拒绝丁其羽提出的、让她心动的提议。 没有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丁其羽脸上的笑容扩大,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故意捏着一副孩子们的语气说道:“那清姐姐,我们继续过去陪着孩子们玩纸鸢吧。别气我了?” 傅如清被这人逗乐,面纱下的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出声回呛到:“我可不会放纸鸢,还是需要羽哥~哥~陪着他们。”故意强调了“哥哥”两个字,看到丁其羽吃瘪的表情,唇边的笑意漫上了眉眼,走到那群欢闹的小不点身后看他们玩纸鸢去了。 陪着孩子们玩闹到午时,才把他们送回了住处。妇女们热情地挽留大小姐吃饭,傅如清与她们道别去了,丁其羽则拉着上次送桃子的小女孩到一边,指着蝴蝶风筝温声细语地对她说道:“纸鸢呢,是给你做的,现在它是你的啦。但是,蝴蝶后面的发带是清姐姐用来束头发的,我们得把它拆下来还给清姐姐,下次我再给你带一个彩色的飘带过来换上,好不好?”见小姑娘露出不舍犹豫的表情,又再接再厉补充道,“你看清姐姐的头发多长、多漂亮,没了发带束着她会很不舒服的。你忍心看清姐姐不舒服吗?” 小女孩望了一眼房门口的傅如清,时不时会抚弄一下自己的长发,觉得丁其羽说得很有道理,不想让清姐姐难受,于是点头同意道:“那羽哥哥快把它拆下来还给清姐姐吧。” 丁其羽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边小心地拆下蝴蝶尾部的发带,一边夸奖道:“真乖。下次一定给你带一条彩色的飘带过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小女孩想了想:“嗯…红色!” 丁其羽将发带整齐地叠好,收入怀中:“哈哈,好,下次给你带一根漂亮的红色飘带!” 那边,傅如清婉拒了妇女们的热情招待,准备带着人回清柳园,孩子们见她们要走,又起了不舍之情,经过一上午的玩耍,孩子们忘记了傅如清之前那清冷的气场,已经完全不怕她了,围着两人是恋恋不舍。 最小的小不点明显偏心崇拜香香美美的大姐姐,拉着傅如清的裙角舍不得她走,喊着:“清姐姐,清姐姐!” 丁其羽吃醋般地弯下腰去凶道:“真是白疼你了,只喜欢你清姐姐!看我怎么收拾你!”一边伸手作势要把她捉过来。 小姑娘知道丁其羽是与她闹着玩,立刻咯咯笑着躲到傅如清身后,找到“大靠山”,探出一个小脑袋糯糯道:“清姐姐~” 小姑娘触到了傅如清内心深处的柔软,低头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却在快要摸到的时候忍住了,安慰道:“别怕,她不敢的。”说着抬眼看向了丁其羽,“是吧?羽哥哥?” 丁其羽听得此言,当然得给小丫头面子,赶紧立正站好,一副不敢在傅大小姐面前造次的样子,嘴上附和道:“呵呵,喜欢清姐姐好啊,该喜欢清姐姐。”腹诽小姑娘不大点一个,就学会找靠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2章 第112章机缘盛饕餮种因果 哄了孩子们好半天,才道完别,三人上了马车,丁其羽获得允许钻进了车内,拿出怀里收好的发带递给傅如清,说道:“大小姐,发带。” 傅如清有些诧异:“你,拿回来了?” “嗯,拿回来了。你头发长,散着可能不舒服。”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丁其羽没说,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丁其羽一点也不想傅如清贴身的东西留在别处,所以费尽心思都要将发带拿回来,但是又突然意识到小丫头可能会嫌弃发带被弄脏弄皱了,“额,可能被弄皱了…” 傅如清伸手接过发带:“无碍。”侧头递给银粟,“替我梳起来吧。”自己的东西能这样被一个人重视着、记挂着,发带本身脏了皱了又如何呢? “是,小姐。”银粟小心地替傅如清将柔顺的青丝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式。 丁其羽默默欣赏着伊人梳发的图景,嘴角扬起了笑。 …… 时维九月,丁其羽来到江南已有两月,机缘阁在接了傅如清和她爹的几桩大单子,以及主动向城中百姓售卖实用新奇的机巧之后,奠定了一定的声望基础,人手团队也逐渐壮大起来。丁其羽现在已经基本可以只负责设计构思、成品实验,大规模的制作装配都交给手下的人去完成了。 机缘阁在尹州城郊买下了一个大院子,修葺装潢了一番,由“大股东”傅大小姐亲自提笔做匾,挂上“机缘”二字,分出工作区和生活区,阁内的工匠、学徒均在此工作生活。 之前人们只是知道有“飞羽”图样的新鲜机巧渐渐在市面上流行起来,却并不知做这些机巧的是谁,又在什么地方。如今机缘阁终于出现在了尹州城郊,开始接受百姓、商贾各种各样的订单需求。 机缘阁有了稳定的“基地”之后,更是开始了它飞速的发展。先后开设了流金、后土、栖木、曲水四部。流金部负责处理商贾店铺的木甲机关需求,如筛米机、织布机、纺车;后土部负责机关农具的制作生产,如曲叶犁、灌溉水轮;栖木部负责家居庭院的装潢和机关制作,如“用水系统”;曲水部则专门生产新奇的小玩意,还在尹州城中盘下了一个大铺子,专门售卖新奇玩意,生意非常红火。 丁其羽最初带来的何安康和三个木匠分别当上了四部工匠们的头儿。因为机缘阁日益成长,不可能大小诸事皆由丁其羽一人来处理,何安康和三个木匠又都完全没有管理经验,所以傅如清也从自己的手下之中挑选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人去机缘阁协助管理。 机缘阁和“飞羽”图样的机巧名声大振,机缘阁出品的机巧渐渐成了江南百姓竞相追捧的货品,出现在江南诸城大大小小的商铺里、有钱人的家里、寻常百姓的田地里、街头巷尾孩童的手里。甚至,还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民间小诗流传出来,诗云:“流轮运水犁翻土,云罗巧梭锦缎出。木鸢玄鸟枝头闹,机缘飞羽入万户。”其流行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因为傅如清授意,希望机缘阁独立成长,而不希望人们知道机缘阁与江南傅家的关系,所以除了内部核心人员和高层级的管事,依旧没人知道机缘阁的主人是谁,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势力支持。 神神秘秘的“阁主”丁其羽则很少出现在尹州城郊的机缘阁,平日里都是机缘阁的几位管事亲自过来,将近来收到的订单和阁中情况汇总报上,以便她针对需求构思设计新的机关。 丁其羽依旧住在傅如清的清柳园,依旧每隔一日当着小丫头的跟班,通过民信司寄回家里的钱越来越多,收到的衣物也是积满了柜子。和未晞是彻底断了联系,丁其羽只能将这份美好又刻骨的感情深深埋藏在了心中,不敢再忆起。而家里寄来的一包包新衣裳总能让她对莲儿的心思产生些许“错觉”,但看着信件里如出一辙的转述又总会立刻打消这种想法,将那无微不至的关心悉数归结于亲情。与清柳园里的小丫头则是日日相见,已经动了情的丁其羽越与她相处,便愈发沉浸在她的魅力之中,白日处理生意时的果决,傍晚接触新鲜玩意时的纯真,关心流民乞丐时的善良,甚至她静静待在一处时流露出来的清冷,都让丁其羽止不住地心动。 这日,丁其羽正在清柳园西院构思机缘阁新收到的订单,屋门便被敲响了。应声之后,就见机缘阁的傅贵走了进来。傅贵是傅如清派去机缘阁的几个管事之一,非常有经营才能,在机缘阁里负责接收订单相关的事务。 傅贵走上前来向丁其羽行了一礼:“阁主,今日有人递了一个新单子,报酬很高,我们觉得合适,您看看。”说罢,将今日机缘阁收到的一封信件呈给了丁其羽。丁其羽和大小姐走得很近,知情的内部人士都猜测着她就是傅家未来的姑爷了,傅贵自然是对她恭敬有加。 “以信件的形式送来的?”丁其羽有些诧异,以往的订单一般都是买主派人上门来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信件形式的订单,打开那封信仔细看完,书信的内容大致是需求一种能防御倒刺的铠甲,信中还专门附上了一页倒刺的图样。 “是,但是与这信一起过来的,还有一笔很高的订金。阁主您要是七日之内能做出来一个成品,这笔生意就成了。”傅贵见丁其羽读完了信,回答道。 “这么急?”丁其羽看了看信上写的数目,确实是一笔很不错的生意,抬眼对傅贵说道,“好吧,我试试看。” 接下了这笔生意,丁其羽只能将其他时限宽松的单子推后再想,专心设计这能够防御倒刺的木甲。 丁其羽用了三日时间,设计出了一种护甲,护甲内衬为普通的皮革,皮革外铺有一层鳞片状相依排布的楔形木片,楔形木片的形状和排布角度根据信中提供的图样设计而成。当木甲受到带倒刺的武器攻击时,无论从哪个角度劈、刺过来的倒刺都会顺势嵌入楔形木片之间锐角相接的地方,楔形木片受力回扣,会死死咬住武器上的倒刺。若攻击者在这个时候回撤武器,倒刺将受到很大的冲击,强度不够的倒刺则会被生生折断,有来无回。就算倒刺的强度够好,未被折断,攻击者也会因为楔形木片的阻碍而打乱武艺套路,陷于不利之境地。而身穿护甲的人则会因为楔形木片的保护,基本不会受到倒刺的锐伤,最多承受攻击者力量的钝击,达到了信中要求的“克制倒刺”的目的。 丁其羽对自己设计的护甲颇为满意,思索片刻,在图纸右上角提笔落上“饕餮甲”三字,寓意:倒刺入木口,有来却无回。设计完图纸,丁其羽又做出样品来试验了几次,改进了几个角度参数,正进行着最后一次成品试验。 在一旁观看丁其羽试验的傅贵,看了看满地被折断的倒刺,又看了看手中专门用于生产制作的、由丁其羽简化过的图纸,不禁赞叹道:“阁主不愧是阁主,我看这生意成了!”心里是止不住的兴奋,这笔大单子成了,可收获不菲,机缘阁蒸蒸日上,自己的业绩表现突出,以后大小姐才有可能给自己更好的机会。 丁其羽却有点高兴不起来,要试验饕餮甲,自然就要做出有倒刺的武器来试验,丁其羽想破了脑袋,就只想到一种能有这种小倒刺的武器,那就是鞭子,漪姑娘用的那种鞭子。 这两天试验,丁其羽也愈发犹豫,万一递出这封神秘需求信的人,就是想用木甲来对付漪姑娘她们的鞭子怎么办?江湖门派的纷争她管不着,但漪姑娘很可能和师父有莫大的关联,自己怎么能帮着别人对付漪姑娘呢?此刻看着满地被饕餮甲咬掉的倒刺,丁其羽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明媚的笑颜,心一横,开口道:“这笔生意,机缘阁不接了。” 傅贵闻言一愣,诧异万分道:“啊?不接了?阁主您都做好了东西,为什么不接了?” “这很可能是江湖门派的纷争,机缘阁还在成长期,最好不要掺和进去。”丁其羽找了一个尽可能正当的理由解释道。 “阁主,我们商人拿钱卖货,管他纷争不纷争啊,他们的对头要是吃了亏,再来找我们提要求、买新东西不就可以了?”傅贵焦急道,阁主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江湖纷争关他们机缘阁什么事啊。 “哎…商人也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机缘阁不接这单子了。”丁其羽的意思非常坚决,“贵管事,辛苦你了,将单子和订金都退回去吧。” 阁主发了话,傅贵没有权力反驳,捏着拳头憋了好半天,才不甘心地行礼告辞道:“好吧…那,属下告退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对丁其羽有些不满,做都做好了,现在来说不接了,这算什么意思啊? 丁其羽看出他的不满,在傅贵离开之后叹了一口气,却并不后悔。不禁想到小丫头也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吧。虽然不确定,但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也不能帮着别人对付师父和漪姑娘啊。钱可以再挣,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这还是小丫头说过的话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3章 第113章兴城境相思遥相寄 丁其羽如是想着,打扫了院子里的狼藉,回到了办公的房间,看着面前试验成功的饕餮甲成品,有些无奈,自己这几天都白忙活啦?丁其羽撇了撇嘴,将饕餮甲收了起来。这两天试验饕餮甲累得腰酸背痛,她得好好休息一会。 回到卧房休息的丁其羽,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将用于生产的图纸交给了傅贵。许多年后,当丁其羽又想起这件事时,总会感慨世事因缘的奇妙,若不是这个小小的疏忽,后来又怎么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呢? 而此时远在兴城的将军府内…… 缠绵病榻的陆未晞,足足喝了近三个月的汤药,病情却完全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身体愈渐虚弱。可是她为了不让父母替自己忧心,三翻四次拜托府医隐瞒了病情,直到昨日,她在瑶律居又晕倒了一次,府医才不敢再替她隐瞒,禀报了将军和夫人。 瑶律居内,散不去的药香早已冲淡了原本的兰芷芬芳。闺房的床上,陆未晞消瘦不少,绝美的面容带着难掩的苍白和憔悴,府中的女医师正在为她诊脉。大将军和陆夫人都站在床前,静候着看脉的结果。片刻过后,府医从床边站起,对将军二人如实相告:“将军、夫人,三小姐心中忧思过甚,夜不能寐,脾气郁结不散,药石只能疏表,若是不解开三小姐的心结,恐怕…” 陆将军闻言怒从心生,不禁痛心疾首地对床上的女儿道:“为了那个早就弃你而去的臭小子,你——”在场的人俱是一惊,陆夫人连忙拉住大将军的衣袖,打断了他的言语。 陆未晞心里咯噔一声,失神地抬眼望着爹爹:“爹,你、你说什么?咳咳,早…早就弃我而去…什么意思?” 陆将军看到女儿这幅样子,无比痛心,暴脾气上来了,陆夫人是拉都拉不住:“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臭小子,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去了尹州了!” “去…去尹州了…”陆未晞睁大了明眸,眼中已是蓄上了水光,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目光移向床边照料着她的磬儿,急切地问道,“那,那我的信…我的信送去哪了?” 自家小姐这副虚弱却又急切的模样让磬儿难受极了,眼里忍着泪水,再也隐瞒不下去,又不敢说出实情,只能向陆夫人求助。 陆夫人上前一步在床边坐下,拉住女儿凉得不成样子的手,心疼道:“小晞,你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养着身体好不好?别让爹娘担心了…” “娘…”陆未晞也想好好将养身体,她也不想让爹娘为自己忧心,可是实在抵不过心里的相思,就是会忍不住去想其羽,一日见不到心头的人,一日就好不了,这是她完全无法控制的,此时听到爹爹的话,更是让她心里涌出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娘,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信,都送到哪去了…” “小晞啊,你听娘说…”陆夫人万般无奈,只能说出了真相,“那孩子,去了尹州,我们并不知道他的住处…所以——” “所以…我的信,她一封也没有看到,是吗?”陆未晞听不下去,打断了娘亲的话语,说道末处,已经是止不住地哽咽,泪水从脸颊滚落。所以,在其羽心里,我们早就断了情,是吗?心儿如被刀割一般剧痛起来,难忍的疼痛让陆未晞死死攒住了胸前的衣襟,呼吸再也保持不了正常的频率,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一浪腥甜涌上喉咙,竟是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淡色的被褥。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期盼着相见,苦苦地支撑,如今信念在一瞬间崩塌,陆未晞虚弱不堪的身体支持不住,如飘絮一般倒了下去。 “小晞!”“小姐!”陆夫人和磬儿同时扶住了倒下的她,府医叹息一声,立刻上前来查看陆未晞的病情,一边无奈地说道:“将军、夫人,三小姐受不得刺激…” “闲杂人等”被赶了出来,陆夫人眼泪都急出来了,看着府医和侍女忙进忙出,又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不禁带着哭腔对大将军怒道:“不该提的你非要说!女儿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哎!” 陆将军也是又急又气,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后悔自己冲动的同时,更是恨不得派上大队人马,把那个害他宝贝女儿相思成疾的臭小子五花大绑捆回来! 直到晚间,府医施了针,陆未晞才转危为安,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好看的眸子失去了全部的神采,怔怔看着床顶,也不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军和夫人煎熬等待了几个时辰,看到女儿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她醒来又是这番模样。之前,他们以为女儿几个月见不到那个不负责任的臭小子,便会慢慢忘了他、彻底死了心,所以完全隔绝了陆未晞与丁其羽联系的可能。陆未明也被送进了陆家军里,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事情。将军和夫人万万没想到小晞会陷得这么深,两人方才经过商议,决定顺着女儿的意思来,府医说小晞的身子已经非常虚,再受不得什么刺激,若是强行逼着她不再想那个臭小子,那后果,他们不敢想象。 陆夫人坐在床头,拿着温热的脸布小心擦拭着女儿额角的冷汗,正想开口,就听陆未晞启唇唤道:“爹…娘…咳咳。” “小晞,你说,娘听着的…”陆夫人看着从小光彩夺目的女儿病得如此憔悴,心里像被揪住一般抽疼。 陆未晞吃力地说道:“我想…我想去找她…我想,想去尹州…” 陆夫人赶紧应道:“好,让你去找他,但是,你现在身子太虚,等你身子恢复一些,娘就让你去找他。” 陆未晞也清楚自己的身体,若是撑着这副病恹恹的身体就去找其羽,怕是根本撑不到见到她的那一天。而且自己现在的模样,更是会引了其羽的厌恶吧…想到这里,陆未晞心里升起几分黯然:“那我…等我好些了,就去找她…”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未晞害怕自己美好的形象在心上人的心目中不复存在,对自己不争气的身体非常懊恼,语气夹杂了些许委屈。要是丁其羽看见她疼在心尖上的人儿此番模样,哪里会是嫌弃,只怕会心疼到无以复加才是对的。 陆夫人顺着她的意思哄道:“好,那小晞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好不好?娘听你二哥说了,那孩子是去尹州创事业去了,让他历练闯荡一番也是好的,以后你跟着他,才不会受了委屈。” 陆将军也走近两步,霸道地说:“只要你病好起来,爹派人护着你去找他,那小子要敢有什么异议,便是押着扣着,也要让他给我滚回来!”说着,又补充道,“要不,爹这就派人去把他捉回来?”为了女儿的身体,陆将军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丁其羽的身份地位、丁其羽是不是个不负责任的臭小子,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女儿喜欢,只要女儿能健健康康的,他都愿意想尽办法满足。 “不,不可以,我、我想亲自去找她…等我好起来,就去找她。”爹娘的支持,给陆未晞下了一颗定心丸,心里对父母的爱感动不已,不论是为了爹娘,还是为了早点见到其羽,自己都应该快些好起来,“我…我想先给她写信。何大娘肯定知道,知道其羽在哪…”陆未晞说着,又看向站在角落的磬儿道,“磬儿,咳咳,你去其羽家里,替我问一问。”积压已久的心事倾诉出来,又得到了爹娘的允许支持,陆未晞心里好受了许多,只盼其羽能早些看到自己的信,不要误以为断了情,不要忘了自己… “是,小姐,磬儿立刻就去!”磬儿说完就跑出了瑶律居,匆匆赶往丁其羽家。 丁其羽家里,莲儿正给阿娘读完了丁其羽最新寄回来的家书,何大娘听完丁其羽的近况,看着桌上民信司的人送来的银钱,向莲儿嘱咐道:“你告诉阿羽,让他不要太过劳累了。家里不缺银子,他别自己省吃俭用,倒给家里送这么多银子。”又似自豪似叹息地说道,“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江南的百姓都抢着要他的机巧,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趟家呢…” 莲儿不在乎阿羽有没有出息,只想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能回家,本身就有几分难受,听到娘亲此时的感慨,更是被牵出了全部的相思之情,鼻尖一酸,小爱哭鬼眼中瞬间就蓄上了泪水。丁其羽在外闯荡,时常寄银钱回来,母女俩吃穿不愁,莲儿也辞去了之前的活计,除了侍奉母亲,就是一心扑在为阿羽做衣服的“事业”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与针线相伴。喜欢的人远隔千里,此情无计可消除,青涩的她又不知如何在信中倾诉自己的感情,只能用一针一线织出自己浓浓的相思,再遥寄给他乡的心上人。 何大娘察觉到闺女表情的变化,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女儿的心事、女儿的苦恋她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两人皆是她的孩子,她无从插手,更插手不得。正想出声安慰,就听外面的女护卫来报:“何夫人,三小姐身边的磬儿姑娘过来了。” 丁其羽虽然早就辞去了将军府的差事,理论上与将军府并无瓜葛,但无论是陆未晞还是陆未明,都与她有解不开的情义在。所以陆未明根本没考虑过要撤去保护她家人的人手,丁其羽的家依旧有将军府的庇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4章 第114章知下落欲向乾西行 三小姐?是大将军的千金陆小姐吗?莲儿闻言,下意识与何大娘对视了一眼,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跟着阿娘走出了房间。 就见房门外,女护卫带着磬儿走进了院子,护卫将人带到,自觉退了下去,磬儿对两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毫不拖沓地直接问道:“大娘,何姑娘,磬儿此番前来,是想冒昧问一问丁公子现下具体的去向。” 莲儿捏紧了袖口,直觉告诉她,阿羽之前的匆匆离开,就是与将军府的陆小姐有关,而且结合丁其羽那几日的表现,她连阿羽离开的原因都猜了个大概。这姑娘要问阿羽的下落,一定是替陆小姐问的…心里有酸涩与苦楚在蔓延,既然接受不了阿羽的身份,又为何还要关心阿羽去了哪里呢? “姑娘来询问我儿的下落,是要?”何大娘问道,她没有细想过丁其羽的情感纠葛,也猜不到将军三小姐与她“儿子”的关系,只知道阿羽已经不在将军府当差,虽然和将军家的公子小姐有交情,但阿羽孤身一人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她不敢随随便便透露阿羽的下落。 磬儿犹豫片刻,回答道:“是这样,我家小姐和丁公子是知己之交,丁公子去尹州快三月了,却未与小姐书信来往,知己难觅,小姐对他有几分挂念,所以才派了磬儿过来叨扰,问到他的下落以便书信相通。”小姐毕竟是女儿家,如果直接说她因为丁公子的离去而害了相思病,丁公子的家人会怎么想?所以磬儿才选择了这番解释。 知己?莲儿根本不相信这个说法,陆小姐想知道阿羽的下落,难道是要去找她吗?而自己呢…莲儿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自己再想念也不可能留阿娘一人在家、没办法义无反顾地去找阿羽。自己,终究是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陆小姐不同的…想到这里,心里的万般无奈和酸涩交织在一起,怕自己会绷不住失态,莲儿留下一句“你们聊,我先回房了”,就逃也似的回了房。 磬儿是一头雾水,她没有错过莲儿离开时眼里的难过神色,何姑娘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细细一想,丁公子和他这个“姐姐”并无血脉关系,不会是…?!磬儿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跳,丁公子也太会招惹姑娘了吧!这么看来,完全不止自家小姐在为他伤神呐! 何大娘也没搞明白女儿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这边磬儿还在,她只得先处理眼下的事情,想了一下,将军府对他们一家人一向是照顾有加,既然是陆小姐念及情谊前来询问,自然不好隐瞒,于是将丁其羽与她们书信来往的地址告诉了磬儿。送走磬儿,回屋问了莲儿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莲儿兀自做着手上的针线活,不愿意正面回答何大娘的问题,何大娘没法,只得作罢。 …… 清柳园西院,丁其羽休息了近两个时辰,身心的疲累总算缓解,天色已是傍晚,起身打理妥当,就带着之前抽空做好的新奇玩意去找小丫头去了。 而浮梦居书房内的傅如清,心思完全不在手中的书上。乾西有两个重要的事务需要她亲自去处理,这段时间一直想尽办法往后推,如今是推无可推,势在必行了。去乾西的话,那人,应该是不会去的吧?毕竟机缘阁正在快速成长… 作为手下店铺产业无数的傅大小姐,出行谈商对她来说本是经常的事情,但这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傅如清一直拖着不想去乾西,就是因为她觉得丁其羽会忙于机缘阁的事务而走不开。 傅如清愈发确定,丁其羽在自己的心里已经占据了特殊的位置。只要一想到会有一段时日见不到那人、没有她陪自己玩小玩意、没有她站在身畔做小跟班、没有她来唤自己“小丫头”、没有她时不时对自己流露出的迁就宠溺,心里就很难受。感情就是这般奇妙的东西,因为受伤而冰封了十几年的心湖,就这样,因为一片飞羽的飘落,冰面就全然崩裂融化,漾起化不开的涟漪。因为有了丁其羽的出现,清冷淡泊的人儿,渐渐有了七情六欲,渐渐找到了生活本来的意义。一旦牵扯到了那个特别的人,从不会在生意上拖沓犹豫的傅大小姐,竟然也会把正事一拖再拖。 正出神间,就听见敲门声和着那个正让她胡思乱想的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小丫头,我来啦!”丁其羽现在只要没有外人在场,是基本都叫傅如清“小丫头”了。 傅如清回过神来,嘴角自然地上扬了起来,每天最期待的时光便是此刻了,主要让她期待的对象也已经不再是新奇的小机巧,而变成了那个费尽心思给她演示机巧、耐心陪她一起玩的人。 不需要傅如清发话,身旁的银粟自觉就去为丁其羽开门了,还很识趣地离开了房间,留给小姐与丁公子独处的空间。 见丁其羽走上前来,神色间似乎带着疲倦,应该是刚刚起床没多久。傅如清没等她像往常一样拿出小玩意来介绍,而是抢先启唇问道:“机缘阁最近,事务很忙吗?”一方面是想关心这人,一方面也是准备问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这是在关心我?丁其羽有些开心,老老实实回答道:“有点,毕竟刚刚起步。这两天为了试验一个机关,费了不少心思,结果还没搞成。” “是这样…”傅如清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发展也不急在一时,你一个人构思机巧…别、别把自己累坏了。”最后那半句声音有些小,清冷如斯的傅大小姐,何曾如此直白地关心过一个人?她本来还想提乾西的事情,但如今看丁其羽因为机缘阁的事情如此疲累,忧心超过了其他,也不准备让丁其羽陪自己去乾西了。丁其羽留在尹州,便不必当值、不必做小玩意,能用这些时间来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丁其羽听到她略带着别扭的关心言语,脸上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我知道的,不会累坏自己的。” 傅如清被她的笑容感染,点了点头放柔了声线道:“后日起,你便不用来当值护卫了,晚上,也不必送东西过来了。这些时间,你就好好歇息一下吧。” 突然这么一说,让丁其羽心里一惊,立刻急问道:“为什么啊?我不用休息,现在这样不很好吗?”这两件事,是她和小丫头绝大部分的相处机会,怎么突然要取消了?! 傅如清看她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些暖,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珍惜彼此的相处时光,如实地说道:“我后日要启程去乾西。” “你要去乾西?”丁其羽上前两步,按住傅如清面前的桌子,“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啊?我陪你去!” 傅如清因为这句斩钉截铁的“我陪你”,心里的暖意更甚,却不愿这人疲累,耐心解释道:“乾西路途遥远,不是一两天能回来的,机缘阁事务繁忙,怎可再耽误诸多时日。”那样你只怕会更加劳累… “你刚刚也说发展不急在一时,你去乾西,我就陪你!”丁其羽的意思很坚决,见傅如清还想说话,立刻接着说道,“就这么决定了!机缘阁暂时不接新的设计单子就可以了,影响不了什么的。” 傅如清沉默半晌,又一次让感情战胜了理性,同意道:“那好吧。后日辰时二刻启程。”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时候,你来这里,与我一同出发。” 丁其羽见她同意,点头笑言道:“好嘞,都听你的。只要让我陪着你就行了。” 陪了傅如清一会儿,丁其羽便回到了西院开始收拾东西,晚间,傅如清又派了银粟过来,将此行的目的地和计划详尽告知了丁其羽,让她可以在出发之前为出行做好充足的准备。 原来是大乾西域的镶城近郊,村民无意间在山里发现了孔雀石,镶城本就是矿业大城,有经验的矿场师傅前往查探,便确认地下有大面积的铜矿矿床。而傅家作为大乾少有的几个获得朝廷允许的民营铸钱商,若能拿下镶城的铜矿,设立矿场、铸钱场,支持乾西乃至乾南大片地区的需求,将大大减少铸钱的运输成本,因此乾西矿场对傅家的生意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不过,这是对于傅如清她父亲傅盛来说的,因为傅大小姐手下暂时还没有铸钱场,所以对于她来说,如果拿下镶城矿场,便可以开创铸钱事业。 其实,自从傅如清近几次看到父亲比之之前苍老了不少,心里就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疼痛,甚至偶尔会迷茫,不知道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信念目标到底该不该继续下去。可是要让她轻易放弃十几年的信念,也是不太容易的,所以虽然争夺矿场的心思已经远不及之前强烈,但她还是选择了前往乾西。 而且镶城矿场并不是此行唯一的目的,早在镶城发现铜矿之前,傅如清就通过多次的争取洽谈,疏通了朝廷边关的阻碍,获得了与大乾西方邻国玄漠国通商的机会。不得不说,傅如清的眼界非常开阔,先她父亲一步想到了将商途延伸至大乾境外诸国,也一直在为与邻国通商一事做出努力。玄漠国国土面积比起大乾来说要小得多,是大乾邻疆五国之一,玄漠境内的大型商铺均为朝廷直属,统称为“官商”,玄漠也是邻疆五国之中与大乾关系最为融洽的一个,因此傅如清将通商的第一个目标定为了玄漠。如今多方的阻碍顺利移除,事情终于谈成,所以玄漠国掌管全国官商事务的“商王”塔里格尔盛情邀请傅大小姐前往玄漠国边陲重城做客,同时也是进一步商谈通商的具体事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5章 第115章启西行同车暖卿心(上) 因此傅如清的乾西之行,第一站是镶城,第二站则是走出大乾西部边境,去到商王塔里格尔所在的玄漠东域重城“乌兰城”。 丁其羽听完银粟的介绍,不禁发自内心赞叹道:“大小姐她真是很有远见卓识啊,那个玄、漠国,是黄沙漫天、烈日炎炎的那种国度吗?” “小姐说,此行大约两个月,玄漠不像尹州,就算入了冬季,白日也多为烈日晴天,确实会比这边热很多。”银粟说着,指了指身后侍者拿进来的几个箱子,“这几箱子,是方才小姐亲自嘱咐我送过来的,丁公子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带上,不带走就留在这,都是小姐为你选的东西。随行的人手车马足够,小姐说丁公子要带什么随意,不必精简行李。” 丁其羽看着那几大箱子东西,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小丫头对自己的关心,也不客套推辞,脸上露出了笑意:“那麻烦银粟姐姐替我谢谢她了。” 银粟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丁其羽一箱箱地打开地上的箱子,厚薄不一的衣物、崭新的水囊、适合在黄沙中步行的短靴,甚至是遮蔽阳光的罩衣都应有尽有。丁其羽自言自语般笑着感叹道:“这小丫头,想得也太周到了!”她不知道小丫头是如何得知自己衣裳、鞋子的大小尺码的,送来的衣衫短靴都非常合适。丁其羽完全忽略了每日为她洗衣做饭的侍者可都是傅大小姐的亲信呢。 虽然傅如清特别说了不必精简行李、想带什么随意,但丁其羽一向习惯了轻装简行,必须的东西都整理出来,还特地多带了几套衣物,才将将装满了一个大木箱子。 整理衣物的时候,虽然傅如清替她想得颇为周到,送来的衣物绝对能轻松应付乾西之行,但丁其羽还是选择了不少家里寄来的衣物。即使远在兴城的莲儿根本看不到,丁其羽也始终不想辜负了这一针一线织成的心意,这份总让她产生“错觉”的亲情。 …… 出发之日,丁其羽早早便起床准备妥当,想到是出行第一日,必会见到小丫头所有随行的手下,自己的身份在外人看来毕竟是男子,小丫头让自己陪她去乾西,应该也是以护卫跟班的身份随行。所以丁其羽没有穿上傅如清送来的上品长衫华袍,也没有穿莲儿做的衣裳,还是套上了之前做跟班时穿的那套“跟班套装”。背上一个随身的包袱,准时来到了浮梦居的门口,其他的行李早在前一日晚间便交给侍者“装车”了。 傅如清也带着一名侍女正从浮梦居门口出来,那侍女却并不是银粟。傅如清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丁其羽猜测小丫头应该是为了在出行之前安排完这边的事务而加班加点了,有些心疼,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傅如清看到门口的丁其羽,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着装,疑惑一瞬,随即想明白了丁其羽的意思,吞下了自己原本的话语,对丁其羽说道:“走吧。” 默默跟着傅如清走到清柳园的门口,随行人员都已经候在此处了,银粟也在场,原来她是提前出来替傅大小姐张罗了。丁其羽不得不再次感慨,小丫头这大小姐当得真是太气派了!停在清柳园门口的马车共有六辆,都是两匹良驹拉动的大车,除了中间傅如清的“专车”,其余的五辆车则是用来搭载随行的管事、侍者和行李物品的。马车之外,有三十骑随行的护卫。至于暗处有没有安排潜伏的护卫,丁其羽就不得而知了。 见大小姐出来,所有随行人员皆是下马下车,齐声行礼道:“大小姐!” 傅如清点头回礼,银粟上前走到在她身侧汇报道:“大小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当着众人的面,银粟也选择了“大小姐”这个称呼,而非平日里常用的“小姐”。 “出发。”傅大小姐波澜不惊地一声令下,所有的随行人员都动作起来,坐车的上车,骑马的上马,只有丁其羽犹豫不决,没人安排她该去哪啊?要是平常,她一定毫不犹豫去“蹭”小丫头的车了,但是现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当着傅如清这么多手下的面,她担心自己胡乱作为会惹了别人说小丫头的闲话。 傅如清向自己的马车走了几步,才发现刚刚还在身畔的人没跟上来,回头便见那人正在犯难,心里有些无奈,这人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呆得不行,只能开口直言道:“你跟我一车。” 丁其羽闻言,看了看周围,想着自己也算是小丫头的“贴身护卫”,与她一车应该不算愈矩,索性听话跟上,也不敢上前去扶傅如清上马车,就这样忍着动作,看着她自己扶着衣裙踏着矮凳进了车中。待到银粟也跟着进去了,丁其羽才快速踏上车坐在了车夫身侧,丝毫没有进到车里的意思。 傅如清在车里等了半晌,马车都跑起来了,也没等到那人进来,方才的无奈转化成了一丝小小的嗔怒,这人怎么这么呆啊?!本来就疼得不行的小腹,被这人气得更疼了。 傅如清瞬间流露出来的冷气压,让身侧正跪坐在几案前沏着热茶的银粟都感受到了,不禁疑惑地抬头看自家小姐是怎么了,见小姐看着车帘的目光中似有小火苗闪烁,明白过来,银粟低头抿唇忍住了笑意,替傅如清出言道:“丁公子,麻烦你进来帮银粟一个忙。” 丁其羽懒懒地坐在马车前百无聊赖地看着两个马屁股被抽得啪啪响,正想着什么时候得找个机会问问小丫头是不是累着了、怎么会脸色那么不好,突然就被点了名,下意识地肩背一僵,听清银粟的言语,才立刻回道:“哦,好,就来!”手撑住车板起来,躬身钻进了车中。 进到车里来,莫名地感觉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冷飕飕的,丁其羽也没有在意,车内并无外人,她的心情要放松得多,先冲傅如清笑着招呼道:“小丫头~”才转头问银粟道,“银粟姐姐,需要我帮什么忙?” 这老实的模样让银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调整片刻,才道:“车里有些冷清,麻烦你待在这凑凑人气了。” “啊?”疑惑脱口而出,丁其羽目光移回到傅如清身上,就看见小丫头闭上了眼睛一副生闷气的样子,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听话地一屁股坐到了傅如清对侧的位置上,弱弱道,“好。”自己好像惹小丫头不开心了? 傅如清深呼吸一口气,知道那人为何要穿着护卫的衣裳、为何要这般小心翼翼,也知道那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压下了那一丝因为丁其羽的“呆愣”而升起的不开心,睁开眼,耐着性子道:“此行,你不必自称是我的护卫。”既然认清了丁其羽在自己心里有特别的位置,那便随着自己的心意特别地对待,何须在乎他人的看法?她傅如清,从来不惧闲言碎语。 丁其羽闻言却是愣住了,她是因为跟在傅如清身边,看惯了傅如清谈商理事、与不同的人打交道、面对各种是是非非,不想因为自己而乱了小丫头在手下面前树立起的威望、不想影响她辛辛苦苦经营的事业、更舍不得她受到任何非议。所以即使已经很确定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她,也只会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与她自然相处,而绝不在她其他手下的面前做出任何容易让人遐想的举动。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小丫头她根本就不畏惧旁人的言语吗?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听傅如清接着补充道:“你不必担心别人说什么。” 丁其羽心下释然,既然小丫头能这么勇敢、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自己还畏惧什么呢?要是有人敢对自己的小丫头不敬,揍爆他不就得了?! 丁其羽完全想通,放下了之前的小心翼翼,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狡黠的笑容,反问道:“那此行我陪着你…不是护卫又是什么呀?” 这回轮到傅如清怔愣了,这人怎么一下子就从老实的模样变成了这副讨打的模样?!这个狡猾的问题傅如清还真的答不上来,想到某些可能的答案,傅如清只得竭力端着她平静的表情道:“随便你…”语气里带着她没有藏住的羞嗔,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让这人在外面吹冷风了,傅如清如是想着。 乖巧觉得呆愣,活泼又觉得讨打,丁其羽要是知道傅大小姐在心里对她的评价,恐怕会气晕过去。或许就像书里说的那样,如果你有一天能展现出自己全部的娇蛮,那一定是遇到了那个能百般迁就你的人。傅如清如今就是遇见了能百般迁就她的丁其羽,所以才会将自己从未对他人表现过的女孩儿小性子使了出来。 丁其羽抄起胳膊笑道:“随便我吗?”意有所指,“有些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傅如清懒得理对面那个胡言乱语的家伙,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下腹的疼痛坠胀感阵阵袭来,玉手收于腹前攒紧了衣角的布料,不自觉轻咬了下唇、柳眉也蹙了起来。 丁其羽察觉到她的不适,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小丫头从今早一见面就是脸色苍白、状态不佳的样子,直起了身子,担忧地关切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6章 第116章启西行同车暖卿心(中) 银粟听到丁其羽的问话,也抬头看向了傅如清,见她眉眼间是难掩的憔悴忍耐之色,亦是忧心地唤道:“小姐…”小姐自小失去了母亲,女儿家的私事都是嬷嬷教的,小姐又是个清冷的性子,习惯了与人万分疏离,和嬷嬷的关系自然也亲近不到哪去。记得小姐当初头一回来了月事,一个人闷在屋里独自害怕、胡乱处理,也不向他人求助,还是自己无意间看见了血渍,斗胆追问之下才发现的。可惜银粟那个时候也没多大,照顾不到那么周全,所以傅如清一来二去的也没有保养好,落下了病根,来月事的时候常常会疼痛难耐,大夫来瞧过、调养了一番也没见起什么效果。若是空闲无事还好,便可待在浮梦居里歇息休养,若是遇到生意上有事,便只能若无其事地咬牙坚持。这其中的苦楚辛酸,只有银粟知道。 傅如清微微摇了摇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无事。”语气有些虚弱。这样的事情让她怎么解释?虽然丁其羽也是个女子,但放到了特殊的位置上,总是不一样的,这样女儿家私密的事情,傅如清无法启齿。 这个样子了还叫“无事”?丁其羽心疼不已,也跟着皱起了眉毛。 银粟沏好了当归红枣茶,但温度还有些烫人,也不敢立刻给小姐喝,看了一眼丁其羽,总觉得有个男子在场好像不太方便,但小姐疼得厉害,银粟无法,只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暖手炉递给了傅如清,只希望时而“犯傻”的丁公子不要追问什么让人尴尬的问题。 傅如清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接过手炉捧在腹部,盼着手炉的温暖能稍微减轻一点下腹的疼痛。脱力和眩晕感也伴随着下腹的坠胀抽痛席卷而来,虽然马车行进得很平稳,却还是让她坐立难安,额角都渗出了冷汗。不过傅如清一向习惯了掩藏起自己全部的脆弱,依旧挺直了腰背,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这个动作终于让丁其羽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小丫头这是来了月事,疼痛难耐啊。虽然“前世”的时候,丁其羽自己不知为何从来没有因为这事肚子痛过,来到异世之后更是不可能体会了,但她见过别的女孩痛到站不起来,完全能理解这种痛苦。 丁其羽有些自责,与小丫头相处了两个月了,这才是第一次发现她来月事会疼,之前在浮梦居就算是注意到她脸色不好,也想当然地归结为了疲劳所致。看着她明明痛到不行,还一副坚强忍耐的样子,丁其羽心下叹息了一声,要何时才能让小丫头完全放松下这故作坚强的伪装,完全变回一个女孩儿该有的样子啊?哪怕任性娇蛮都无所谓,只要她能不那么辛苦… 丁其羽捏了捏拳头,扔下了自己肩头的包袱,大着胆子起身坐到傅如清身边,在傅如清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伸出了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让她靠上自己的肩膀,一边柔声问道:“这样靠着会不会舒服一点?” 傅如清正竭力忍耐呢,突然就落入了这个陌生却温暖的臂弯,心儿猛地颤了一下,她自己来不及想清楚那到底是吓了一跳还是悸动不已,只是习惯了拒人千里,下意识地挣扎着要从这个怀抱出去。 丁其羽感受到她的抗拒,手臂上加了点力道,轻松镇压下她无力的反抗,轻声细语地抚慰着她的不安:“别动了,小丫头,是不是没力气?你就当我是个垫子、是个软榻,好不好?”又认真地补充道,“有我在,你不必强求自己忍耐啊。” 傅如清坚强清冷了多少年,她从未期盼过会有这样一个肩膀、一个臂弯,能借她依靠、能护她温暖,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出现了,就像是生命里不期而遇的的惊喜。竟有一股浓浓的委屈夹杂着感动冲上心头,鼻尖有些酸涩,她闭上了有些朦胧湿润的眼睛,不再反抗,反而微微侧头,靠近了丁其羽的颈窝,鼻息间萦绕着这人独有的气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伪装。她突然好想问问身边这个人: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要让我受这么多委屈?突然就想将过去一切的委屈酸楚都“怪罪”在这人身上,怪她的来迟,因为傅如清知道,此刻小心护住自己的这个人,一定会老老实实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宠溺心疼地安慰自己,迁就着自己的无理取闹。 银粟被二人和谐温馨的场面所触动,眼眶也有些红,小姐终于遇上了那个能呵护心疼她的良人了,她是不是再也不用活得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怀里的人儿放松了身体,丁其羽揽着她的胳膊轻轻拍着,犹豫了片刻,像是哄孩子一般,柔声道:“我给你揉一揉,好吗?舒筋活络了就不会那么疼了。”一边征求着同意,一边将自己空闲的、微凉的手放到了脖颈处暖着,准备先捂暖和了再替小丫头揉揉疼痛的肚子。 片刻的静默之后,才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应声:“嗯…”丁其羽唇边扬起了一个暖笑,待到自己的手不再凉了,小心将原本暖在她腹前的手炉挪开些许,温暖的掌心触上了那平坦的小腹。 触上的那一瞬,傅如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面纱下的脸燃起了红云,不自觉地把发烫的脸颊又往丁其羽的颈窝处挪了挪,仿佛想将自己藏起来一般,捧着腿上的暖炉,攒紧了白裙的布料,心儿也完全跳乱了节奏。 丁其羽嗅着因为距离的拉近而萦绕鼻尖的冷香,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一下一下轻柔地替傅如清揉着小腹,动作是万分地小心翼翼和疼爱怜惜。 银粟非常诧异,丁公子一个“男子”,竟然完全知道女子月事的事情,但诧异归诧异,小姐能遇到、能接受这样一个体贴的人,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银粟移开了目光,状若无意地拭去了眼角的泪,默默专心做起手上的事来,不敢再用目光去打扰温馨和谐的两人。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在丁其羽的“按摩”之下,傅如清真的觉得疼痛坠胀感减轻了许多。整个人放松了全身的力量靠在丁其羽的臂弯里,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轻松感让她闭上了眼,有几分倦意悄然袭来。 丁其羽察觉到怀里人儿的呼吸慢慢放平,侧头看了一眼,停下按摩的动作,伸手指了指当归红枣茶,一边轻声问银粟道:“银粟姐姐,这个可以喝了吗?” 银粟摸了摸替傅如清凉着的当归红枣茶,温度应该不算烫了,点头道:“嗯,可以了。” 傅如清听见两人的对话,快要入睡的意识清醒了些许,就又听丁其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丫头,喝了这个再休息吧。” 傅如清从她的肩膀上起来,有些犹豫,要喝茶,就意味着要摘下脸上的面纱,纵然丁其羽说过根本不介意她的容貌,但是她自己心里还是无法轻易跨过那个坎。 见她迟疑,丁其羽明白过来,没有放开揽住她的那只胳膊,而是笑着说道:“这里就我和银粟,又没有别人,小丫头你怕什么?”说着,空闲的手伸到了她的耳畔,找到轻纱的系带,却没有强势地拉开,而是再次安抚道,“别怕。只有我们。” 傅如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看着丁其羽温暖的、丝毫不参杂质的目光,只退缩了一瞬,便鼓起勇气默许了丁其羽的动作。 丁其羽这才小心拉开了轻纱的系带,顺势带下她覆面的轻纱,露出眉眼下那至美出尘却美玉微瑕的面容。傅如清却是立刻侧过头,让自己左脸上的伤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丁其羽将手里带着幽香的轻纱单手叠了叠,收了起来,伸手端起银粟递上来的当归红枣茶,感受了一下温度,确定不会烫人了,端到傅如清的唇边:“小丫头,来,慢着点儿,别烫到了。” 当归红枣的暖香飘入鼻息之间,傅如清对上丁其羽宠溺的目光,又看了看面前的茶,想伸手去接,却忍住了,就想被这人宠着疼着,于是顺着丁其羽的动作,就让她喂着自己喝。 丁其羽见她并未拒绝,心里更是柔软了几分,又坐近了些许,小心喂她小口小口地喝下暖意正浓的当归红枣茶,直到人儿不想再喝,蹙着眉移开了唇,才赶紧拿开茶碗,放回桌上,用银粟给的手帕替她擦净了嘴:“好了,小丫头,睡会吧。” 傅如清还在回味这人无微不至的呵护,听她这么一说,又想起方才那安心温暖的肩膀来,想拿回自己的面纱,却被丁其羽稍显强势地直接按回了肩头:“马车上就别戴了,闷着别‘晕车’了,下车再戴,现在先休息,听话。” 没有拿回面纱,加上这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让傅如清有些小小的不服气,抬眼看着丁其羽的侧脸,在她的肩头故作严肃地问道:“你让谁听话?”不过,这装出来的严肃语气之下却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娇嗔之意,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对这样的语气竟是莫名地喜欢。 丁其羽早就一点不怕她了,笑言道:“哈哈,谁是小丫头,谁就该听话。”说完又摆正了语气,哄道,“靠着我休息会吧,小清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7章 第117章启西行同车暖卿心(下) 小清儿…清儿…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傅如清想起了娘亲温柔的呼唤,想起了娘亲温暖的怀抱。但是此刻的她并不像以前想起娘亲的时候那般无助,因为这一次,她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取暖的怀抱,虽然与娘亲的感觉完全不同,却是一样的温暖,一样的让她贪恋。这一刻的傅如清,只想在这个怀抱里依偎着、躲藏着,做那个无忧无虑的清儿。她的鼻尖有些酸楚,默许了“小清儿”这样的称呼,在丁其羽的肩头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放松了全身的力气,微微点了点头道:“嗯。” 这般柔顺乖巧的样子让丁其羽心头一暖,继续伸手替她暖着小腹,轻拍着她的胳膊哄着她入睡。 傅如清的身心完全放松了下来,许是近来太过劳累、身体又不适,过了没一会,就在丁其羽的肩头睡着了,马车偶尔遇到颠簸之处,也丝毫没能吵醒她。 但是,对于丁其羽来说,就没那么舒服了。马车在行进,她必须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小丫头,平稳的时候一动不敢动,一颠簸起来,还要配合着颠簸调整姿势,仔细着她别磕着碰着。没一会儿就开始腰酸背痛,又舍不得弄醒了怀里好不容易安心休息一下的小丫头,身体上的难受也远不及心里的满足柔软,所以丁其羽憋了一口气,忍下不适感,甘之如饴地坚持着。 银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也坐上自己的位置,开始闭目休息,从今以后,小姐的未来,该是幸福的。 丁其羽撑了近两个时辰,已是晌午时分,马车停了下来,带队的护卫到得车前,出声询问道:“大小姐,晌午已至,是否要稍事休整?” 这一声询问吵醒了睡着的傅如清,意识还有些来不及恢复清明,她从丁其羽的肩头慢慢起来,疲惫感和下腹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这还是难得一次在来月事的时候身子能如此爽利。 对侧坐着的银粟很少见到自家小姐这般慵懒的状态,掀开侧窗的垂帘替她回应吩咐道:“车队暂时休整,让人把饭食送过来吧。”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准备两个人的饭食。”对于小姐心绪的拿捏,银粟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所以才敢如此自作主张,让丁其羽与小姐一同进餐。 “是。”护卫得令离开。 丁其羽来不及考虑一同进餐的问题,已经累到麻木僵硬的全身肌肉,终于得到了喘息恢复的机会,但是碍于在小丫头面前,丁其羽不想表现出自己的不适,不着痕迹地撑了撑自己僵直的脊背,感受到骨头在嘎吱作响,嘴上却对目光还有些懵懂的小丫头笑问道:“睡醒了吗?” 傅如清的意识似乎还没回拢,完全没了平日的清冷,竟真的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丁其羽见状乐道:“哈哈!我怎么觉得清儿根本没有睡醒呢!”不禁伸手想去捏捏她的侧脸。 傅如清轻蹙着眉侧头躲开了袭过来“魔爪”。丁其羽也不在意,因为她伸手的时候就后悔了,肩膀又酸又僵,伸手的瞬间甚至听见了“咯嘣”的声音。此时的“硬件条件”可支撑不了她去调戏清儿,只得赶紧收回了手,也撤回了揽着傅如清的胳膊,枕着脑袋靠上身后垫着软垫的车壁,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在借着现在的姿势拉伸肌肉,一边还在担忧小丫头的月事:“肚子还疼吗?” 傅如清此时已经基本清醒了,侧头正想回答,便看见这人的姿态动作,凭借她敏锐的察言观色能力,一下便发现了其中的不自然,随即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感动夹杂着心疼在心间蔓延:“很累吗?”说着,傅如清不自觉伸手拉住了丁其羽衣衫的一角,低头道,“对不起…”不该如此放纵自我享受她的呵护,这人也是个女子,一路撑下来,该是如何的煎熬啊? 丁其羽瞬间顾不上身上的不适了,坐正了身子,握住了她拉住自己的纤手,赶紧道:“说什么对不起?我不累,只是好久没活动,身体有点僵硬而已,怎么能怪你啊?” 傅如清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触碰,不过虽然不习惯,却又舍不得挣开,索性放任她的动作,也不再道歉,而是换成了:“谢谢…” “谢谢也不必,你是小丫头,就应该被人护着宠着,我只是做到了应该做到的事情,有什么值得谢谢的呢?”丁其羽一本正经地胡扯着不靠谱的理由,这般“甜言蜜语”果然让从来都宠辱不惊的傅大小姐心里溢满了小开心,微微侧过头去,唇角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相关怀”,让对侧的银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非常后悔刚刚自己怎么没跳下车去张罗饭食。 幸好侍者及时送来了饭食,解救了银粟的尴尬。 “面纱…”傅如清听见侍女的声音,立刻想拿回自己的面纱戴好,可惜她的面纱已经不知道被丁其羽“藏”哪儿去了。 银粟当即要吩咐侍者“稍等”,丁其羽心里叹了一口气,撑起恢复了些许灵活的身体换到了傅如清的另一侧坐下,转头对她道:“不用戴了,我替你挡着。谁敢看你,我揍他!”说罢挺直了腰背,挡在傅如清面前,仿佛要替她挡去一切恶意也好、无意也罢的目光。虽然戴面纱仅需片刻的工夫,丁其羽这样做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但她只是想慢慢引导着小丫头解开心里那个结,让她不再介怀自己脸上的伤,让她忘记那段噩梦。 小丫头的清冷淡泊原本是用来保护自我的伪装,但是她已经清冷淡泊了十几年,由伪装变成习惯,再由习惯变成了性格,早已深入骨髓,很难恢复她幼时那般的开朗活泼了。所以丁其羽不奢求傅如清能完全地放下,丁其羽只求自己在小丫头身边的时候,能给她以最大的安全感,能让她可以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而丁其羽的苦心显然是奏效的,傅如清什么也没说,静静看着眼前挺直的脊背,那并不算很宽阔的肩膀,替她挡去了外人的目光。傅如清默默在心里问着自己,是不是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便不必再用面纱挡住自己的伤,不必再用伪装护住自己的软肋?是不是在这个人的面前,便可以活出真正的自己?一时间,她仿佛触及了解开心结的绳头,却迟迟不敢下手,陷入了沉思,完全没在意侍者是如何送上饭食来的,连侍者都离开了,她仍然沉默不语。 银粟替两人摆好餐具,又替傅如清舀好一碗益气补血汤凉在一边,才抬头道:“小姐、丁公子,你们吃饭吧,我就在外面候着。”说罢便掀开车帘下了车。 丁其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两个人”的分量是包括了自己啊。一般情况下,银粟也不会打扰傅如清吃饭,说起来,丁其羽还是除了傅家主之外,第一个获得与傅大小姐一同吃饭这样“殊荣”的人呢。 傅如清从沉思中脱离出来,看到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身边的人,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丁其羽将注意力投向了桌上的饭食。饭菜是按照银粟的吩咐准备了两个人的分量没错,但是丁其羽不得不感慨,这小丫头吃的东西也太“素雅”了吧,满目的苍翠莹白,偶尔吃一吃还行,要是让丁其羽长期这么吃素,她估计不用修行,就可以白日飞升、羽化登仙了。难怪小丫头总有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原来就是这么养出来的啊。不过丁其羽也只是在心里这么玩笑般地想想,挑三拣四一向不是她的风格,能陪着伊人吃饭已经足够让她开心雀跃了,更何况她累了一上午,体力消耗巨大,能填饱肚子才是重点,吃什么不那么重要。 丁其羽跪坐在几案边的软垫上,等着傅如清就坐,却听傅如清朝车外唤道:“银粟。” “在,小姐?”银粟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今日的饭食…”傅如清似乎在找措辞,“有些寡淡,若是下面有准备,换些其他的过来吧。” 银粟闻言一惊,只顾上了让下面准备两人的分量,怎么忘了小姐的口味清淡,丁公子可不一定吃得惯呢,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赶紧称诺道:“是,银粟这就着人来换。” 小丫头哪里会觉得寡淡,这分明是为了自己啊,丁其羽不愿如此麻烦,阻止道:“诶!银粟、不用了!”转头对傅如清道,“你若是担忧我,那不用换了,偶尔吃一吃绿色蔬菜,对身体有好处!” “可是,这些,你?”吃得饱吗?傅如清欲言又止。 丁其羽却能轻易地理解到她的意思:“哈哈,够了够了,我瞅着很好!”又玩笑道,“小丫头,别当我是饭桶啊。俗话说‘晌午多吃点蔬菜,其羽身体真不赖!’” 张口即出的打油诗,逗笑了向来严肃清冷的人儿,也不再执拗,听到外面银粟确认般地询问:“小姐?”傅如清忍着笑答道:“那,算了吧。让她、多吃点蔬菜。”言语里满是轻快的笑意,听得外面的银粟都被她的好心情感染,止住了脚步,替小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8章 第118章明心意小栈诉衷情(上) 车内,两人相对而坐吃着饭。傅如清从前只是偶尔会在特殊情况下和她爹傅盛一起吃吃饭(不过一般都气氛凝重、不欢而散),平日里谈生意从不在酒桌上谈,而是喜欢直接将最清晰的利益关系展现在对方面前,毫不拐外抹角,直截了当地戳中要害。她习惯了自己静静地用餐,连银粟都会不留在身边,只是一个人保持着独处的空间,却第一次接纳了丁其羽的陪伴。 丁其羽看见对面伊人斯斯文文的动作,她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了,只能乖乖地忍着风卷残云的冲动,细嚼慢咽起来。 而傅如清轻易察觉了这人的“刻意压制”,那一副乖巧听话的动作表情,让她心里非常柔软,原来,有她陪着自己一起吃饭,是这样一件幸福温馨的事情…傅如清不禁说道:“既然我在你面前不必戴上面纱,那你在我面前也不必、不必这般拘谨。” 丁其羽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额,我吃饭比较急,太粗鄙了,我怕影响了你的食欲。” 傅如清闻言心里更柔软了,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道:“无碍。”有你这般陪着,就很好。后面半句心声,傅如清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知道,对面的人,会懂。 那唇边清浅的笑意落入丁其羽的眼里,也直直地敲进了丁其羽的心里,让她的心完全跳乱了节奏,就像透过积雪照进窗棂的阳光,往往能给人以最美好、最触动人心的温暖,丁其羽难以抑制心里的悸动,竟因为这一个笑而红了脸,只能以大口吃饭来掩饰她此刻的紧张感。 傅如清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眼中,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柔情。 …… 午饭过后,车内的两人下车透了透气,整个车队休整足够便再次出发,丁其羽的状态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坐上车去,主动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吧小丫头,睡个午觉。” 傅如清却是不愿意她再受累,摇头道:“不了,已经休息够了。” “可是你的身体刚刚舒服一点,别一会儿又疼起来了。”丁其羽心疼道。 傅如清的意思很坚决:“没事,晚上到了客栈再歇息。” 丁其羽也没法再勉强:“唔…那好吧。那你如果累了,立刻要提出来!”伸手摸了摸银粟换好炭火的手炉,拿起来递给了傅如清,“继续暖着肚子。不要一会又疼了。” 傅如清接过手炉开始看起了书,银粟在几案上点燃了凝神香,百无聊赖的丁其羽则抄着手臂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马车行进至傍晚,天公不作美,乌云压境,天际闪过几道紫电,雷声闷闷地传来,豆大的雨点如瀑般落下,原本静静看着书的傅如清动作一顿,皱了皱眉,捏紧了手中的书,不自觉地向身旁的丁其羽靠近了几分。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丁其羽听见雷雨声便睁开了眼,正好捕捉到小丫头的这一番小动作。清儿这是…怕打雷吗?丁其羽撑起身子凑了过去,故意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书?”想要分散傅如清的注意力。 傅如清果然被她吸引走了注意,合上书页把书封上的名字展示给丁其羽看,同时回答道:“《山海博物录》。” 小丫头竟然会看这种类型的书籍?这样的疑问只冒出了一瞬,就被丁其羽给忘了,因为面前显然有更吸引她心思的东西存在,丁其羽又凑近了几分,还伸出胳膊虚揽在傅如清身后,嗅着她长发上清幽的冷香,看着近在咫尺的耳朵,心情颇好,嘴上继续问道:“听起来很有趣啊。讲的什么?”其实心里的关注点已经完全不在那本《山海博物录》上了,而是随着萦绕的幽香渐渐飘远,心猿意马。 傅如清还以为她是真正对书感兴趣,耐心给她解释着《山海博物录》讲的主要内容,可惜某个“登徒子”是根本没有认真听。傅如清说完,没听见人回应,侧头才发现这人已经近在咫尺,还是以这么一个暧昧的姿势。傅如清耳尖蔓上了绯红,所以自己说了这么半晌,这人根本没在听了?因为此时的姿势脸上发烫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了小小的气恼,不开心了。 马车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不少,对面也在看书消磨时光的银粟都抬起了头,看明白一切又赶紧低下了头继续把自己“埋”入书本之中。思绪飘飞的“登徒子”丁其羽受到“寒冰伤害”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坐正了身体,摆出一副最乖巧的样子,附和道:“呵呵,山川地势,博物图谱,是本好书。难怪清儿这么有远见卓识了,原来平时喜欢读这样的书。”从被抛到一边的记忆里搜罗出方才依稀听见的几个词语,赶紧搬出来用,证明自己有认真听小丫头的介绍。 银粟心下好笑,非常佩服自家小姐不怒自威的气场,丁公子这般“畏惧”小姐,若能成就一段良缘,他这种老实人,以后不怕管不住。 也不算完全没听…这人乖巧老实的态度让傅如清心里的小气恼消失殆尽,“嗯”了一声便懒得再理她,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这么一岔,傅如清早就忘却了车外的雷鸣电闪,半是赌气般地认真看着书,丁其羽见她看得专心、似是忘了打雷的事情,放下心来,也不敢再招惹小丫头,自己听着车外的雷雨,默默发呆。 这场雷雨来得急、来得猛,而且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味,所幸车队及时赶到了计划好落脚过夜的小镇,丁其羽还没发一会呆呢,马车已经在小镇内最好的客栈门前停下,暴雨并没有影响到车队的行程。 这次不用傅如清说,丁其羽便自觉交出了她的面纱,带上银粟拿出来的油纸伞,率先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替后面又一次戴好面纱从车里出来的傅如清撑好了伞,小心扶她下车来。既然小丫头不畏惧别人的闲言碎语,那就完全不需要再在人前克制收敛自己对她的呵护关心了。 傅如清以前显然也途经过这个小镇出去谈商,小镇客栈平日里哪里那么容易遇到这样人数众多、出手阔绰的贵客,何况这一行贵客的主子还是一位出尘脱俗、如仙子一般的姑娘,客栈掌柜想忘记都难,一来二去,算是颇为熟络了。不用银粟上去安排,掌柜自己就殷勤地替一行人张罗起来,心里还想着:这次大小姐身边多了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两人还走得那么近,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房间准备妥当,由银粟对手下的人安排嘱咐了一番,傅如清才准备上楼回房,丁其羽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傅如清旁边,自然是跟着大小姐上楼。傅如清看见丁其羽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半个肩头,是她方才替自己撑伞所致,既觉得温暖又有些心疼,启唇道:“你回房换件衣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一会儿,来这边吃饭。”说罢也不等丁其羽回应,便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略显慌乱的背影,让丁其羽心里软成了一片,更有些雀跃欣喜,小丫头这是准备以后都让自己和她一起吃饭了吗?丁其羽毫不耽搁,回房换好了衣服,将行李收拾整理了一番,立刻就去敲门了。客栈的效率也颇高,丁其羽来的时候,侍者已经在桌前摆盘了。 丁其羽看了看饭菜,与中午完全不同,不再是苍翠一片,而是“半江瑟瑟半江红”。“瑟瑟”的那一半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明显是为傅大小姐准备的,而另一边缤纷多彩、看起来颇为诱人的菜色自然是专门为了丁其羽准备的。 丁其羽不好意思地对已经在桌前就坐的傅如清说道:“这么丰盛啊。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挑嘴的。” 傅如清随意应答了一句,注意力却在丁其羽身上新换的衣衫上。丁其羽回房之后换上的是一件莲儿为她做的崭新的长衫,料子是上好的兴城云锦,配色和绣纹漂亮协调、相得益彰,而且非常合身,美观和舒适性都做到了极致,比织工、绣工做出来的衣裳明显多了几分心意在里面。傅如清原以为她会换上自己叫人送过去的新衣,却不料完全猜错了。想到清柳园的护卫总能收到尹州驿那边送来的、属于丁其羽的大包裹(丁其羽入住清柳园之后,就将自己新的住处与家里说明了),傅如清之前并没有在意过那些包裹里是什么,现在一想,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应该都是从她家里寄来的衣裳…那么,如此费心费力地为她做衣衫的人,会是谁呢?还有那一晚清柳园亭中她独自醉酒时,手里拿着的香囊… 傅如清只知道丁其羽来自乾北的兴城,从未探究过丁其羽的家庭背景,此刻却有些莫名地忧心难受起来,这人会不会在家里已经娶妻了?又暗恼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是个女子,哪里会娶妻?但,自己不也把她放到了最特殊的位置上么,她娶妻也完全有可能…那,自己在她心里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会不会,在她的家乡,已经有和她两情相悦的女子了? 拐弯抹角、暗自揣测一向不是傅如清的风格,待侍者和银粟都退出了房间,傅如清便出声问道:“这件衣衫,是家里寄来的吗?”永远是那般直截了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9章 第119章明心意小栈诉衷情(下) 丁其羽闻言怔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对上傅如清那看不出波澜的目光。她从傅如清的疑问中读出了另一层含义,想想自己与小丫头相处这么久了,还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身份背景、从未坦白过自己的过去,小丫头对自己,也是喜欢的吧。从相处之间,丁其羽能确信小丫头对自己是有情的,她们二人,是两情相悦。那是不是该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完全挑明呢? 丁其羽觉得,这是个向小丫头表明心意的好时机,但是在表明心意之前,必须要把自己的过往坦白清楚。下定了决心,丁其羽在傅如清身边的位置坐下,回答道:“是。是家里寄来的。我家在兴城,我原本是兴城城郊的一个乞丐,被阿娘收留,带回了家,她把我认成了男儿,我也将错就错,成了她的儿子。阿娘还有一个女儿,她们俩便成了我的家人。” 乞丐…傅如清听到这个词,忆起丁其羽送她风铃那天、怀念起曾经亲人时的表情,心里泛起了疼,原来,她的身世竟是如此坎坷伶仃。 没等傅如清说什么,丁其羽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在兴城…有我深爱过的女子…家里的小姑娘,也对我有了特别的情愫…”又一次提及了兴城的人和事,丁其羽原以为可以平淡地说出来,但没想到被埋藏在心灵深处的伤口却是重新被撕开一般,仿佛已经成了触碰不得的痼疾,依旧是难以言喻的伤痛,她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可惜,她们喜欢的,不过是一个男子的幻象,根本不是真正的我…”说到末处,已是带着隐忍的哽咽。 深爱过的女子…这样坦白的描述让傅如清心里莫名地难受极了,不禁攒住了自己的袖口,但眼前明显流露出浓重哀伤的人,与那夜月下独醉的身影两相重合,更是让她又一次触及到了面前这人心里最深的伤。 “所以呢…你在乎吗?”丁其羽有些压抑飘忽的声音传来,“在乎我的身份吗?在乎,我是一个女子吗?”虽然傅如清早已说过两个女子可以在一起,但那是笼统的、没有具体对象的。丁其羽害怕,如果落到自己这里,小丫头是不是也会退缩?所以才迫切地想求证,求证她会不会在乎自己的身份。 傅如清知道此刻的丁其羽最需要的是温暖和安慰,压下心里因为那句“深爱过”而阵阵袭来的酸涩,丝毫没有犹豫,摇了摇头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不在乎。”她从来就没有期盼过未来会有一个人来与她携手同行,丁其羽是她生命中不期而遇的惊喜,是男是女,她不在乎。 丁其羽抬头迎上傅如清不参任何杂质的目光,淌入心头的暖意冲淡了伤口渗出的血。是啊…过去的,再心痛也追不回来了,便让它,静静埋藏吧…如今有一个这般美好的女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里,还要去奢求什么呢?丁其羽眼睛有些湿润,情不自已,起身上前一步,将傅如清从位子上带了起来,紧紧拥入了怀里,喃喃道:“谢谢,谢谢…”丁其羽感激的,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在经历了刻骨伤痛之后,能遇上小丫头,何其有幸! 丁其羽不再犹豫退缩,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清儿,我、我喜欢你。” 傅如清毫无准备地就落入了丁其羽的怀抱,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与丁其羽的相处,是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她维持了十多年的习惯和规矩,下一秒,更是听到了这情真意切的告白,印证了自己在她心目中也有着特别的位置,心儿因为这句直截了当的表白跳乱了节奏。但同时,又有些消极的猜测冒了出来:是因为,她们都不接受,所以才选择我吗?这样消极的猜测,却只存在了一瞬间便被傅如清自己打消了,与丁其羽相处这般久了,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呵护迁就,都是出自真情,傅如清虽然没有经历过爱情,但她能感受到、能分辨出来,这样的真情不是伪装出来的。人心,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复杂、最难解的东西,既然自己对她有了情,她也对自己有了情,又何必纠结于个中缘由、又何必非要求个明明白白呢? 怀里的人儿迟迟没有动静,丁其羽心里升起几分忐忑,与她分开些许,双手却依旧搂着她,低头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眸,小心翼翼地说道:“清儿,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一起…这个词汇让傅如清的内心升起了以前从未想过的渴望,是不是以后,都可以有她陪在自己身边了?她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这样的渴望已经触手可及,傅如清回望着丁其羽的眼睛,发现那里面,只有自己的倒影,只有深深的情谊,傅如清因为这深情的目光鼻尖有些酸涩,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答道:“嗯…” 丁其羽心头的大石轰然落下,难以抑制一窜而上的激动,就这样低下头隔着轻纱吻上了傅如清的唇。 傅如清呼吸一滞,瞬间睁大了双眼,心跳都漏掉了一拍,完全没想到这人会来这么一个动作,绯红爬上了耳尖,下意识攒住了丁其羽胸前的衣襟。 丁其羽知道小丫头还需要慢慢习惯这些亲密的动作,纵使鼻息间的幽香让她心醉,但怕吓到伊人,不敢再进一步做什么,浅尝辄止,分离开来。抵上傅如清的额头,伸手握住了胸前微凉的纤手,看着她难得泛起羞涩波澜的眸子,认真道:“清儿,从今往后,由我来守护着你,宠着你,爱着你。以后的路,我都陪着你一起走。”在这异世,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爱着、也爱着真正自己的人,她们二人,是完全的心意相通了。丁其羽漂泊无定的心被涨满落定,这只手,她握在手中,便不会再松开,这个人,她护在心里,便不会再改变。 从未期盼过的渴望就这样实现了,这般深情的承诺,那句“以后的路”,让傅如清忘了羞涩,红了眼眶。十几年来,打败父亲是她活下去的信念,以后的路会有谁陪着,她从来没想过。自从遇见了丁其羽,她开始贪恋起这人的宠溺和迁就,如今更是真真切切听到了关于未来的承诺,傅如清实在忍不住,空闲的手回抱上丁其羽的腰,埋头在丁其羽的肩膀,终于把马车上便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为什么没有早点来…”言语间饱含了浓浓的委屈和辛酸。 乍一听她这么说,丁其羽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索片刻,随即明白了过来,心里疼得揪了起来,抱紧了怀里的人,也果然就像傅如清期望的那般,无比自责地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清儿一个人。”自责的言语皆发自内心,她是真的心疼到骨子里去了,清儿这样纯真美好的女孩,本应在呵护宠爱中长大,但清儿却一人撑过了十几年,这之中的苦楚,该用多少的甜蜜幸福来弥补? 被这人如珍宝一般小心珍惜地抱在怀里,辛酸堆成的终年积雪被炽热的暖阳融化,悉数化作了泪水。傅如清仿佛要把积累了多年的辛酸都在这人的肩头发泄出来一般,止都止不住地默默流着泪,这泪里带着苦带着甜,沾湿了丁其羽肩头的衣衫。 丁其羽不再言语,只是紧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脊背,静静等着怀里的人儿流尽一腔的苦。 过了许久,傅如清才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窗外却正好一个惊雷闪过,让她下意识往丁其羽怀里缩了缩。 丁其羽感受到她的动作,转头看了看忘记合上的窗户,柔声抚慰道:“清儿别怕。打雷闪电只是自然现象,雷声为什么那么响,闪电为什么那么亮,是因为它包含了巨大的能…力量,这样的力量很神奇,足以摧毁很多东西,却也可以造福千千万万的生命,‘惊雷一出万物生’,雷雨过后,坚强活下来的生命,都会茁壮成长。”丁其羽说着,侧过身来,示意傅如清抬头看向窗外,远处又是一道划破长空的靛雷,丁其羽紧了紧护住她的胳膊笑道,“清儿你看,很漂亮对不对,小时候,我总喜欢躲在家里的窗沿下看闪电,呵呵,又害怕又想看。只要待在屋子里,它便伤不到人的,而且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了,自然会保护好我的清儿,所以,你完全不需要害怕。”清儿就是那挺过雷霆霹雳之后坚强长大的女孩,以后等着她的,一定是幸福的未来。 “惊雷一出万物生”的言论,傅如清将信将疑,但有丁其羽陪在了自己身边,原本可怕的闪电,似乎真的不那么吓人了。 见傅如清没有回话,想着小丫头对雷电的惧怕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丁其羽不再多言劝导,揽着怀里傅如清让她坐回了之前的位子上,快步走到窗边合上了窗户,回来看着一桌子饭菜岔开话题道:“清儿,饭菜可能都凉了,你来了月事,受不得寒凉,得先热一热再吃。”说完不等人回话,便走到门口,开门对侍立在门外的银粟道,“额,银粟姐姐,饭菜凉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再热热?”她们俩人在里面“谈情说爱”忘了饭菜,如今却要再劳烦银粟她们,丁其羽还是非常不好意思的,只不过舍不得清儿受凉,再不好意思也得来。 “嗯?”小姐和丁公子进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没开始吃饭吗?那他们方才在干什么啊?银粟心里是万分的疑惑,却不敢犹豫,回应道,“嗯,好!”为小姐办事,怎么能叫麻烦?银粟利落地唤来了侍者下去热一桌子动都没动过的饭菜。察言观色能力很强的银粟,没有忽略掉自家小姐有些泛红的眼眶,丁公子和小姐之间的氛围也不一样了,他们二人的感情应该是进了一大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0章 第120章至乾西镶城奸人现(上) 吃过晚饭,丁其羽又陪着傅如清说了会儿话,见她面露疲色,窗外的雷雨也停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意和身份都已经完全表明,如果不是担心“一蹴而就”小丫头会接受不了,丁其羽都想蹭在人家房间里不出来了。 虽然早已喜欢上清儿,也能明显地感受到清儿将自己摆在了特殊的位置,但丁其羽完全没想到乾西之行的第一日就与她互通了心意。意外之喜让丁其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对着胳膊掐捏了一阵,才放下心来。回到房里之后,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胡思乱想间,想到清儿和她爹之间矛盾的关系,丁其羽心下有了计较,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清儿重新获得父爱。 …… 车队一路行进,丁其羽也一路宠着呵护着她的小丫头,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了,但大乾毕竟不如丁其羽从前的现代世界那般开放,在清儿手下的面前,丁其羽还是尽可能地收敛着自己的作为。单独相处的时候,丁其羽却愈发地大胆起来,而傅如清在丁其羽面前,也越来越频繁地流露出自己纯真可爱的小女孩儿性子来。 傅如清手下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大小姐与丁公子两情相悦,家主又做不了大小姐的主,所以丁公子啊,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们未来的姑爷了。 车队如期抵达了镶城,镶城乃是乾西的中心城市,矿产资源丰富,矿业非常发达,是大乾的“工业”大城。城中应是正在举行什么节日庆典活动,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丁其羽被这样欢乐热闹的气氛所感染,掀开车帘看着街上舞动跳跃的金色雄狮,转头笑问道:“清儿,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傅如清摇了摇头,也颇为好奇,顺着丁其羽掀开的车窗望向热闹的街道。丁其羽看着她带着一丝好奇懵懂的眸子,心里柔软极了:“呵呵,那我一会找当地人问问去。” 在镶城,傅如清自然是有不少商铺的,车队选择了不太拥挤的远路,才在傅如清手下的云舒客栈侧门停下,而镶城总管事早就带着人候在门口了。 丁其羽小心将傅如清扶下车,镶城总管事诧异了一瞬,便上前来行礼道:“大小姐您到了,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说着,将食宿安排的小册子呈给了傅如清身边的银粟,“若是无误,您舟车劳顿,可以随时去休息。” 银粟快速浏览了递上来的小册子,抬头道:“大小姐的住处还需多收拾一间卧房。” 镶城总管事闻言,看了看大小姐身边的新面孔,立刻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想到什么,又吞吞吐吐道,“额,大小姐,表——” 镶城总管事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兴奋的呼唤传来:“清妹!”只见一个身着白色华袍的年轻男子从客栈侧门带着两个随从快步走了上来,长衫上勾着暗金的绣纹,颇有几分富贵之气,五官端正,面带笑容,似乎对傅如清的到来非常激动,他走到傅如清面前热情道,“清妹,我就猜到你会亲自过来,所以特地过来迎一迎你。” 丁其羽听到“清妹”这个称呼,极其不舒服,这个家伙是什么人?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小丫头。 傅如清心里升起了一丝不悦,倒不是因为这个称呼,这个称呼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闲杂人等的称呼如何,并不能引起她心里的波澜。她不悦的原因,是自己的行踪被人泄露了出去,看来在镶城这边管事儿的人确实有必要清理一番了。傅如清面上丝毫没有任何表情的改变,正想回话,就感受到了来自身侧的目光,侧头便看见了丁其羽疑惑中带着急切的目光,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原本对来人礼貌的回应变成了给丁其羽的介绍:“羽,这是我姑母的儿子,傅澍。” 羽?!身侧的丁其羽和对面的傅澍同时因为这个称呼愣住了。丁其羽随即感到了万分的欣喜,平时与清儿相处的时候,她很少称呼自己,就算称呼,也一般都用“你”,偶尔会叫叫“丁其羽”,还从来没用过什么昵称,没想到第一次用,就直接取了最后一字,符合她简洁利落的性子,最重要的是足够亲密啊! 傅澍这才注意到了傅如清身边多出来的丁其羽,看装束看不出丁其羽的身份来历,此刻听到这样的称呼他心里一沉,浓重的危机感爆发出来,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子横插一杠?要是得不到清妹,那么以后清妹成了家主,自己就必将失去一切。 傅如清叫丁其羽“羽”完全是出自简洁考虑,叫出来才发现亲昵过分了,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纠结也不是她的性子,羽就羽吧。 因为这个“羽”,丁其羽忘记了方才的不爽,自己已经和清儿心意相通了,闲杂人等不足为惧,拱手对傅澍礼貌道:“傅公子,在下丁其羽。”她也搞不懂清儿的“负数”表哥为什么会姓傅,更懒得去想,管他是负是正,只要在清儿眼里都归于零,就行了。 傅澍根本没有搭理丁其羽的意思,继续对傅如清殷勤道:“清妹,舅父应该明日就到了,你要和他竞争,要不要先去看看城郊的矿,我可以带你去。” 丁其羽心情好,不甚在意这人不礼貌的行为,但傅澍的举动却引发了傅如清心里浓浓的不悦,对丁其羽柔声道:“…羽,进去吧。”说完便与镶城总管事交代了几句,走进了侧门,完全将傅澍晾在了一边。以牙还牙,你既不想理其羽,那我也没有必要搭理你了。 丁其羽知道清儿是在为自己出气,心里暖暖的,与傅如清一同去了客栈后专门为傅如清辟出来别院行馆。因为新要求的房间还在收拾,丁其羽自然地蹭到了如清的书房去陪她,一路上傅如清都没有说话,见银粟出去安排事务去了,丁其羽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问道:“清儿怎么啦,还在生那个‘负数’的气?” 这些天来,傅如清对牵手这样的触碰已经很习惯了,启唇道:“镶城的管事里,有人跟他走得很近。”愈发地喜欢将这些烦心的事情倾诉给丁其羽听,哪怕她不擅长商道、可能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她能耐心听自己讲一讲,能安慰鼓励自己几句,傅如清也就很满足很开心了。 丁其羽不了解个中详情,也确实帮不上忙,伸手揽过如清,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他不是你手下的人吗?” 傅如清微微摇了摇头,在丁其羽肩头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好,闭上了眼道:“不。他是我爹的人…” 傅澍是傅如清姑母的独子,因为傅澍的父亲当年乃是入赘傅家,所以傅澍也就随了母姓。他爹娘在很久以前就想撮合他与傅如清的婚事,曾经还与傅盛夫妇提出过娃娃亲的提议,只不过被傅盛夫妇一致委婉地拒绝了。受了父母的影响,傅澍也自小便认为傅如清将是他未来的娘子,若无意外,傅家家主之位日后是一定会落到傅如清头上的,若能娶到他这表妹,任清妹此时再怎么强势也得出嫁从夫,整个傅家就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更何况傅如清幼时的水灵模样,傅澍是一直记得的,就算后来遭了难毁了容貌,那出尘脱俗的气质却是有增无减,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的,退一万步,就算那面纱之下真是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他得了傅家,还愁没处找漂亮姑娘快活么?虽然舅父现在是完全管不着傅如清了,但傅澍还是相信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他以为凭他对傅如清的了解,清妹一向清心寡欲,不会对人动凡心,婚姻也只能听她爹的安排。所以在站队的时候,傅澍听从母亲的建议,站了舅父的队,也凭着自己的身份和关系,年纪轻轻就在傅家主手下干到了乾西总管事的位子。 丁其羽听到小丫头这般回答,很想劝劝她放下对父亲的敌意,但转念一想,清儿的心里,已经不是真的恨她爹了吧,所以要想缓和父女俩的关系,得先从小丫头的爹入手。有机会,要去找傅家主谈一谈了。丁其羽吞下了原本想要说出的劝导,变为了询问:“他既然是家主的手下,为什么方才还想带你去矿场?” “阳奉阴违。他想在两头都讨好处。”傅如清把傅澍的心思看得很透彻,从小就对自己殷勤无比的表哥,不过是觊觎傅家的财富罢了。他在父亲面前是一套,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套,妄想求得父亲的赏识又获得自己的青睐,傅如清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奸猾小人。 丁其羽明白过来,见清儿因为这些烦心的事情明显心情不好了,半是真心半是故意地吃醋道:“真是个可恶的家伙啊,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最可恶的是,他居然敢叫我的清儿叫‘清妹’,气死我了!” 傅如清闻言,唇边果真绽放了一个浅笑,心里因为弥漫出来的酸味而有些小开心,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侧脸明知故问道:“我本来就是他表妹,他叫他的,你气什么?” “表妹就表妹,叫什么清妹?!他要不是你表哥,我绝对会揍爆他!不过…清儿方才可是叫我‘羽’了,这是谁都没有的待遇!”丁其羽说着,低头凑到了傅如清耳边,“清儿,再叫一声来听听,我喜欢听你这样叫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1章 第121章至乾西镶城奸人现(下) 耳廓处的温热吐息,让傅如清的心跳提了速,脸颊有些发热,嘴上却确认般地问道:“你真的喜欢?” 丁其羽侧过脑袋隔着轻纱轻吻了吻她的侧脸,点头道:“嗯,很喜欢。” 虽然这样的称呼太过亲昵,但反正已经开口叫过了,既然她喜欢,傅如清也愿意顺着她,压下心里冒出来的羞涩,轻声道:“那以后,便都叫你‘羽’了。”说着顿了一下,咬了咬下唇,才真正又唤了一声,“羽。” 丁其羽因为她的柔顺心里一悸,看着她眸子里那只对自己一人流露出来的温情,不禁又一次吻上了她的侧脸,揽着她的手悄悄解开了她耳边轻纱的系带,然后完全撤下,薄唇触上她因为羞涩而微微发烫的细腻脸颊,慢慢移到柔软的粉唇处,小心又虔诚地印了上去。 傅如清微颤了一下,她自幼失去母亲,女儿家的私事都是外人例行公事一般地教给她的,何曾了解过这些爱人之间亲密的事情?虽然连日来,由丁其羽循序渐进地引导着她,两人单独的相处越来越亲密,她对丁其羽的触碰也越来越习惯,会牵手会拥抱,但偶尔的亲吻却都是隔着轻纱的,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毫无阻碍的契合。丁其羽唇上真真切切的柔情和温暖,让她只一次便动了心,紧张之余竟生出几分痴迷沉溺来,傅如清不自觉地合上双眼,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攒住了丁其羽腰间的布料。 清儿竟然没有抗拒!丁其羽心里的悸动兴奋更甚,正想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却被敲门声打断了,就听门外传来银粟略带无奈的声音:“小姐,表少爷又来了。在院门口候着呢…”银粟与傅如清是主仆连心的,她跟在傅如清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傅如清对傅澍的态度,她也非常不喜欢傅澍,所以才用了“又”字,明显表达出了自己对这位表少爷的不满。 亲密的氛围被破坏,傅如清立刻从丁其羽的怀里站直身子,应了一声,对自己方才内心深处的期盼沉迷有些羞恼,不过更多的,还是对那不请又来的傅澍厌烦不已。但她抬眼便见丁其羽皱着眉满脸的惋惜遗憾,就好像是吃了大亏一般,所有的羞恼和烦闷都被冲散了,傅如清低头抿唇笑了笑才“吩咐”道:“替我把面纱戴上吧。” 语气里都带着点轻快的笑意。 丁其羽此刻是真的很想锤爆那个烦人的“负数”,听话地抬手替眼前的小丫头戴上面纱,仔细地系着系带,一边发自内心可怜巴巴地问道:“清儿…我可不可以打他?” 傅如清微仰着头享受着丁其羽的迁就,听到她这么可爱的话语,唇边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小女孩般俏皮的性子冒了出来,竟是替丁其羽出谋划策起来:“嗯,但他身边有几个身手不错护卫,你不要硬碰硬,别受伤了,我派人去把他的行踪探听了来,你再去吧。” “哈哈哈…”小丫头的话和闪烁着睿智的小眼神让丁其羽一乐,心情瞬间好多了,笑呵呵道,“那先饶过他这一回好了,要是下次再敢坏我大事,就按清儿说的来!”捉着小丫头的肩膀端详了一番,确认面纱戴好无误了,又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们快去把他打发走了,回来继续我们的大事。” 这家伙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傅如清也不气恼,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嗯,你一会就回来继续你的‘大事’。”把丁其羽说的“我们”换成了“你”,心里俏皮地想到:方才的机会已经错过了,才不会随随便便给你亲了呢… 丁其羽自然是听出来了言下之意,撇了撇嘴,对那“负数”的讨厌又加深了几分,跟着傅如清走了出去。 差银粟去把那烦人精带进来,傅如清和丁其羽则走进了会客的厅堂。 等了一会,傅澍来到厅内,看见坐在一起的两人,心里的阴霾更甚,面上却殷勤地笑着对傅如清邀约道:“清妹,你来的日子赶巧,这几日,正好是镶都花会,想来清妹来时也瞧见了,街上热闹得很,清妹若是有兴趣,让表哥带你上街去转转吧。我娘也好久不见你,总在我耳边唠叨呢。”刚才的事情让他方寸大乱,原本以为只能听父母之命嫁给他的清妹,居然和一个男子走得那么近,还让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这让他不得不仔细斟酌未来的计划,好不容易才见一次清妹,哪怕舔着脸,他也只能抓紧一切和清妹相处的机会。但看此时的情形…清妹给不给自己机会,就不好说了… 原来街上那么热闹是因为花会,早就听闻过镶城花会的盛况盛景,傅如清心下升起了几分向往,却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回道:“没兴趣。”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果然…傅澍猜到了结果,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斩钉截铁,一腔希冀和热情被她冰冷决绝的态度瞬间浇灭,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如清念及姑母当年对自己还算不错的份上,给他面子般地礼貌道:“表哥若是有兴趣,自行去赏玩便是。不必考虑如清。还请表哥让姑母不必挂心,如清很好。”说完等了片刻,见傅澍还憋着一口气说不出一个字来,傅如清也懒得与他再多周旋,侧头吩咐道,“银粟,送客吧。” 银粟领命上前行了一礼,做出请的姿势,恭敬地“赶人”道:“表少爷,请。” 傅澍看了看傅如清,又看了看银粟,脸都变红了,尴尬和恼怒直袭胸腔,却不敢在自己这表妹面前发泄丝毫,只得生生忍住,憋出一个难看的笑道:“那,那我走了,清妹好好休息。”跟着银粟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傅如清的住处。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清妹这块“顽石”下不了手,那么只能从舅父那边下手了。 待人走远,堂内只剩下她二人,丁其羽抄起了胳膊,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坏心地问道:“真的没兴趣?”小丫头清冷的气场展现出来,时不时就会让丁其羽想起当初刚与她相处的情景,又想惹惹人家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但是在丁其羽一步步走进傅如清内心的同时,傅如清也在一寸寸拿捏掌控着丁其羽的性格脾性。傅如清早就摸清了这人的坏心眼,所以既不嘴硬说反话、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言道:“没兴趣和他去。想要,想要你陪我。” “想要你陪我”这句话是直戳丁其羽要害,丁其羽愣是从里面莫名地听出了几分娇意,心里的小坏水全部化为一腔柔情蜜意,估计清儿叫她陪着一起去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立刻答道:“好,我和清儿一起去花会。陪清儿玩开心~” 于是,两人收拾准备了一番,便带上银粟一起出门逛镶城花会去了。 镶城除了是个矿业大城,还是大乾有名的花都,所以镶城,常常又被人们称作“香城”。每年在镶城举办的大大小小花会并不止一场,其中大型的花会每个季节都会举办一场。“镶城十里百花香,千红万紫斗琼芳”便是形容镶城花会盛况的诗句了。现下快要入冬,正是镶城名花“吟香花”盛放的时节,因此街市上正热闹举行的,便是这“吟香花会”了。 丁其羽三人从客栈的侧门出来,绕到正街,傅如清这家客栈本身就是镶城数一数二的客栈,所处的地理位置自然是非常中心的,客栈正门所对的正街上热闹非凡,玩龙舞狮和曲艺杂耍表演场上敲打着锣鼓,摊贩们售卖着琳琅满目的货品,街边的各色美食飘散出了诱人的香气。 丁其羽牵起傅如清的手,转头对她的小丫头笑言道:“人多,我牵着你,别走散了。”说罢便牵着她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傅如清低头看着被她握在掌心的手,脚下快走了两步,更靠近了走在前面的丁其羽,还回头看了看银粟有没有走丢,果真就像一个害怕与大人走散的小女孩儿一般。 丁其羽踮着脚尖环视了一周,指着一圈人群道:“那边舞龙好像很好看,咱们去看看吧。” 三人刚走近人群,便听见人群爆发出的喝彩声:“好——”丁其羽瞅准一个位置,将傅如清拉到身前,护着她小心挤入了人群。银粟可没人护着,看着拥挤的人群却了步,再好奇也只能站在人群外看着高处翻飞的金色龙尾。 傅如清被丁其羽护着到了前排,一点没被旁边的人挤着,能感受到的只有这人温暖的怀抱,不禁抿唇露出了一个笑。遇见丁其羽这两三月,傅如清真真是笑得比她以往十几年都多啊。 丁其羽看着蜿蜒舞动的金龙,在傅如清耳边道:“清儿快看,好大的龙!”让小丫头背靠在自己的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身,嗅着她长发上飘散的幽香,丁其羽的心就这样被幸福涨满了。 傅如清的注意力从周身的暖意转移到前面的表演上,在丁其羽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乖乖地窝好,眼中带着好奇观看着舞龙表演。她在书里看过对大乾各种玩龙艺术的描述,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如此近距离地观看玩龙。虽然她之前经常外出谈商,足迹已经遍布了大乾各大名城,也有不少机会参与这些热闹的庆典活动,但从前没有丁其羽陪在身边,孤身一人的她身处这样的热闹暖景之中只会更觉格格不入,即便再好奇再向往,也提不起兴致了。如今,则是完全不同了,傅如清邂逅了人生中最大的惊喜,以后,都会有这个温暖的怀抱让自己依靠,以后都会有身后这个人陪着自己走下去,万水千山,都不会再孤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2章 第122章伊人伴携手游香海(上) 舞动的金龙造型逼真、色彩夺目。龙头颇有雄狮一般的气势,血口张合,蚱角飞扬,长髯长鬃,双目如炬,蜿蜒的龙身脊骨如铁,软腹如蚕,最后翘立着似鱼似蠾的灵巧尾巴。 傅如清越看越觉有趣,想到书里的描述,心里默默数了数,果真对上了数目,仰起头对身后的丁其羽说道:“二十四洞龙身,狮首鱼尾、蜃腹鹰爪,这是乾西特有的如意万象龙!”语气里带着小兴奋,说给丁其羽听,就好像在等她夸奖似的。 “嗯?”丁其羽低头对上如清璀璨的眸光,每每都会被她时而对自己流露出来的小女孩心性戳中心里最深的柔软,如小丫头所愿,笑着夸奖道,“哈哈,原来这叫如意万象龙。我的清儿懂的真多!”这番夸奖也是发自内心,清儿只看了看这龙便能准确识出其具体的种类,自己长这么大也看过不少次玩龙表演了,怎么就觉得每次的龙都长得一样呢。从那《山海博物录》就可见一斑,小丫头必然是饱读博物书籍的。 傅如清如愿以偿得到夸奖,心里开心又甜蜜,转头继续一眨不眨地看着精彩的表演。丁其羽将下巴搁在了她肩头,侧了侧脸,轻嗅着她侧颜的冷香,在她耳边问道:“这如意…万象?有什么寓意吗?”反正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也没人注意到这边,这点亲密动作还是可以做做的。 “嗯。二十四洞龙身,代表着二十四个节气;龙身万象,代表了天地间良善的生灵;合起来的如意万象龙,是祈祷一年四季风调雨顺、万事如意的意思。”谈到感兴趣的内容,傅如清耐心地给丁其羽解释道,“他们正在表演的,应该是‘游香海’的套路,这种套路一般只在花会上才会表演。” “原来是这样,受教了。”丁其羽瞄了一眼四周,凑过去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陪在清儿身边,胜读十年书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怎么就乱来?人家清儿本来在认真看龙呢,这下被她惹得又羞又恼,白皙的脸爬上了绯色,柳眉蹙了蹙,正想回头“批评”这人呢,丁其羽也是颇为狡猾,紧了紧抱着清儿的胳膊,侧脸挨上她的侧脸,不让她转过来,赶紧岔开话题、故作激动道:“嘿嘿,看龙、看龙。哇,好厉害!” 身边的人们也都鼓掌喝彩,傅如清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心念着精彩的表演,顾不上被丁其羽占便宜这一茬了。鼓点骤然转急,如意万象龙追着前方绣着百花图案的金珠,辗转蜿蜒,腾云驾雾,二十四个玩龙艺人配合非常默契,龙身层层相扣,动作变幻莫测,和着疾风骤雨般的节奏,看起来真有几分翻云覆雨、气夺天地之势。 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下来,让观看的人们都有些意犹未尽。丁其羽这个看过无数表演的新时代青年都觉得非常绝妙,怀里的小丫头自然看得开心,表演散场,丁其羽牵着如清从人群里出来,找到了在旁边等了半晌的银粟。最惨的就是银粟了,又想看又挤不进去,只能听着喝彩声百无聊赖地等待。 傅如清这才发现银粟刚刚完全没有挤进去,有些愧疚道:“银粟,你不必跟着我了。” 丁其羽也颇为不好意思,光顾着小丫头,完全忘了银粟:“银粟姐姐自己去玩玩吧,或者回去歇着也行。清儿我会照顾着的。” 银粟思索片刻,想着丁公子细心体贴,应该能照顾好小姐,四周又有暗卫相护,自己待着只会打扰到他们二人的相处,所以并未反对,行礼告辞,自己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看着银粟消失在人群之中,丁其羽带着傅如清东走走西看看,街边的商贩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商贩卖她机缘阁曲水部出品的小机关,应该是从江南流传过来的。丁其羽如是想着,突然感觉到掌心的纤手回握了自己一下,回过头去,就见小丫头望着一个摊子,目中带着未加掩饰的兴味,路都走不动了。 丁其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个老师傅在捏小泥人,五颜六色的彩泥被捏成了各种各样的造型,有威风凛凛的神将,有天真烂漫的孩童,有憨态可掬的动物……丁其羽笑得温暖,牵着她上前去,对老人问道:“老师傅,请问您能看着样子捏人吗?” 泥人师傅放下手里正在做的小泥人,抬头一看,好一对璧人呐!难得看到这么好看的一对年轻人,他不禁也露出了笑容,点头道:“可以的,可以的。公子和…夫人是想捏一对吗?”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般配的气质,自然能猜到两人的关系,虽然从衣着发饰来看,这位姑娘还未嫁给公子,但也一定差不离多少了,不如就叫“夫人”,博一博他们开心了。 傅如清听到这个称呼,面纱下的脸又泛起了红,心里冒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虽然在一起了,但什么时候自己就成了她的夫人了,都没有娘亲说过的八抬大轿、也没有十里红妆… 丁其羽倒是非常满意这个称呼,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立刻答道:“哈哈,是的,就捏我们。”把小丫头拉到身边更近的位置,松手揽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粉粉的耳尖重复道,“就捏我和我…夫人~”这一声夫人是喊得缠绵悱恻,还带着小小的得意。 傅如清脸上的热度更甚了,控都控制不住,嗔了丁其羽一眼,却并没有反驳她,不知道是因为不想拂了丁其羽的面子,还是因为心里也有几分喜欢这样的身份。 “好嘞!”泥人师傅乐呵呵地答道,将两人的衣着体态看在眼里,选好彩泥开始动作麻利地捏起了面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和夫人这么好看的人呢,,如果捏得不像,请莫见怪啊。” 丁其羽摆了摆手回道:“老师傅谦虚啦,我瞅着,您手艺厉害着呢!” 泥人师傅被丁其羽捧得心情飞扬,也搜罗着肚子里好听的话,由衷赞美道:“公子和夫人真是恩爱啊,简直是那个叫…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哈哈老头子我粗人一个,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词。” 丁其羽正想接话,就听身边的人小声喃喃道:“‘郎’有才,女却无貌。”声音非常轻,也只有揽着她的丁其羽勉强听清了。 丁其羽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揽紧了忽然就流露出哀伤落寞的人儿,毫不犹豫地接道:“老师傅谬赞了,我称不上‘才’,但在我心里,我娘子确实美过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小丫头还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容颜,我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你心上的伤愈合? 原本因为那句“郎才女貌”而难受的傅如清,听到丁其羽情真意切的表白感动不已,忍不住更贴近了身旁的“依靠”,现在有了她陪在自己身边,只要她不介意自己的样貌丑陋,自己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呵呵,公子是个会疼娘子的。”泥人师傅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按压、捏滚出形状各异的彩泥团子,再将其牢固地拼接起来。 丁其羽没有再接话,看着泥人师傅用彩泥塑成两人的身体,突然就联想到了那首著名的元曲《我侬词》,不禁转头对傅如清吟诵道:“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傅如清这下彻底湿了眼眶,侧首将脸埋入丁其羽的脖颈处,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脆弱流泪的场景,带着颤音轻声重复道:“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丁其羽闻言,心里也暖暖的,这句话,便是一句誓言。对清儿,必将不离不弃,呵护疼爱她一辈子,直到白发如雪,直到青冢黄昏。 言语间,泥人师傅已经捏好了两人的面塑,待到整体结构牢固了,才将两个泥人递给了丁其羽。傅如清的泥人并没有捏上面纱,而是泥人师傅按照想象中最好看的女子捏了一张面容。 丁其羽一手拿着一个,仔细瞧了一番,虽然相貌并不像,但衣着体态捏得很好,真的非常传神,丁其羽十分喜欢,将两个泥人都递到小丫头手里让她看,自己则从钱袋里拿出银钱来付给泥人师傅。 “哟,公子有铜钱吗?这么大的银子我找不开啊!”泥人师傅为难道。 丁其羽笑道:“哈哈,不用找了啊,师傅手艺好,把我和我夫人捏得这么好看,我看这泥人远远不止几个铜板。”说完又揽上了傅如清的腰,告别道,“老师傅,谢谢您啦,我们走了。” “诶、是我该谢谢公子和夫人!”泥人师傅推辞不了,接受了丁其羽的好意,今日是遇到贵人了,发自内心祝福道,“那我就祝两位,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丁其羽称谢,带着傅如清离开,小丫头一直在瞧那两个精致的泥人,丁其羽的泥人她很喜欢,自己的那个,她却觉得不太像,因为没有面纱,自己哪里有这般完美的容颜?她伸手把自己的那个往丁其羽面前送了送,说道:“这个不像我,没有面纱。” 丁其羽把她的小泥人拿过来,摇头反驳道:“我觉得很好!”空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这里,清儿就是白璧无瑕。有没有面纱,都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3章 第123章伊人伴携手游香海(中) 傅如清看丁其羽珍视着那个小泥人的样子,刚刚平复下去的感动和温暖又漫过心头,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丁其羽小泥人,纤指轻轻抚了抚泥人的侧脸,不禁将它收到了胸口处,亦是无比珍惜喜爱。 让小丫头玩了一会,丁其羽便将两人的泥人小心收在了自己带出来的工具包里,二人牵着手东走走西看看,一个是“天外来客”,一个是第一次完全卸去了淡然的伪装由心上人陪着逛街,自然都是兴致十足。街边的摊贩卖着不少丁其羽完全没见过的美食,种类繁多、十里飘香,傅如清虽对食物没有什么执念、平日里吃得也非常简单清淡,但她从小生活优渥,所以也算尝遍了玉盘珍馐,却还从未接触过这些民间美食。 丁其羽察觉到了她眼中的好奇和向往,小丫头是想尝尝这些特色小吃吗?可是她的面纱…丁其羽也舍不得清儿脸上的伤被外人看见啊,有些为难地四周看了看,突然眼前一亮,走到一个卖各色面具的摊子前,想着清儿脸上伤痕的位置挑选起面具来。傅如清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心里的暖意止不住地升温,走近一步,空闲的手也下意识拉住了她的胳膊,静静看着她为自己挑选面具。 因为是吟香花会,面具的图样自然都与花卉有关,丁其羽挑选了两个很漂亮的面具买下,立刻将其中一个金底彩纹的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又拉着傅如清走到一处街角,和清儿站得很近,瞅了瞅周围没人,才小心地摘下她脸上的面纱,以最快的速度换成了那银底彩纹的面具。 面具虽是半面,但傅如清脸上的三道伤痕全部被完美地掩盖住了,线条柔和的粉唇露了出来。衬着彩色琼花纹饰的银白面具和傅如清清丽出尘的容颜相得益彰,更显出她独有的魅力来,丁其羽颇为满意:“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去尝尝镶城特色的美食啦!” 傅如清抬手触了触疤痕的位置,果然一点没有露出来,唇边漾起一个带着甜蜜的浅笑,点头道:“嗯。” 丁其羽被这个笑触动了心弦,情不自禁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呵呵,走!”牵着小丫头回到了大街上,街上戴面具逛花会的人非常多,所以她们戴上面具丝毫没有什么怪异的。 丁其羽摇了摇掌心的小手:“小丫头你想尝什么就说。咱们都买来试试。” 傅如清抿了抿唇,抬眼望向四周道:“可是,吃不完。” 丁其羽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哈哈,这不有我吗,你随着心意,吃多吃少无所谓,吃不完的都是我的。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战斗力。” 于是,傅如清松了心情,卸了伪装,跟着丁其羽去体验第一次在街上吃东西的感觉。最开始是丁其羽瞧见小丫头对什么产生了好奇,便立刻买下来给她尝尝,后来在丁其羽的宠溺下,傅如清完全放纵了自己内心小女孩的任性好奇,看到好看诱人的食物,都会主动扯扯丁其羽的衣袖,让她给自己买。 傅如清本来就是图个新鲜、吃得很少,剩下的绝大部分自然都是丁其羽的,不得不说,镶城的美食种类真是太多了,哪怕每样都只买了少量来给小丫头品尝,一条街逛下来,丁其羽这个做“扫尾工作”的人,也吃得酣畅淋漓,肚子都被撑得圆圆的了。 傅如清注意到她抚肚子的动作,心疼起来,暗恼自己的任性,立刻收敛了好奇心,再好奇也舍不得这人再吃了,启唇问道:“是不舒服了吗?”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好听,但对已经很熟悉她的丁其羽来说,没有错过语气里泛起的那一丝担忧的波澜。 丁其羽不想小丫头担心,轻拍着自己的肚皮,豪气地吹牛:“没有没有!我揉揉肚子帮助消化而已,再来一头烤乳猪都吃得下。” 傅如清被她滑稽的动作逗乐,忍不住侧过头去笑了,故意用丁其羽将将能听见的音量嘀咕道:“还说不是饭桶呢…”她是想起了在马车上丁其羽第一次陪自己吃饭时的场景。 丁其羽难得见小丫头完全展现出俏皮任性的模样,也乐得陪陪她玩,故作生气地威胁道:“哈!我听见了!小丫头你竟然说我是饭桶!”说着神秘一笑,“就算我是饭桶,我最想吃的,也是你这个小丫头!” 傅如清闻言回过头来,对上丁其羽闪着遐想亮光的双眼,一点不怕她的威胁,回顶道:“嗯,我又没有阻止你,想吃,便吃好了。”心里想着这人根本不可能吃自己嘛,殊不知丁其羽说的“吃”,和她理解的“吃”完全不是一回事… 丁其羽早就料到她的小丫头不会懂“吃”的第二层含义,狡黠地笑道:“哈哈,你说的啊,今天晚上,你就等着被我吃吧!”继续在言语上“调戏”着清儿。 傅如清本来以为自己的回嘴会让她吃瘪,但看这人狡猾的样子,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是哪里不小心入了她的圈套吗?回想片刻,也没明白,觉得丁其羽应该是虚张声势,虽然心里有些发憷,但傅大小姐的气场不能丢,依旧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不信这人真能吃了她。 丁其羽占了便宜,心情颇好,暗暗记下这一茬,晚上回去,就算没法吃掉、也要讨点小豆腐吃吃才是,揭过不再提这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摊子,惊喜道:“清儿你看,那边有卖糖画的,咱们过去瞧瞧。” 傅如清还在转着自己的思绪,就被这人拉着走了,糖画她见过,却从来没去买过,暂时存起了疑惑的小心思,留待容后再议,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糖画上去。 糖画摊子边上围了不少小孩子,糖画好看又可以吃,对孩子们的吸引力自然比泥人强很多。孩子们望着糖画师傅勺子下勾勒出的漂亮动物,都是又喜爱又眼馋。 丁其羽二人走过去,糖画摊子分成了两个区域,一半是画糖画的板子,一半是转图案的转盘,两个铜板换一次转转盘的机会,需要先在转盘上随机转出某个图案,再由师傅作画。 丁其羽和傅如清看着一个孩子碎碎念着“飞龙飞龙”,结果转到了猴子,小脸上满是沮丧,又没有多余的钱,只能拿着自己的猴子默默看着别人转转盘了。 丁其羽问身边的傅如清道:“清儿,你想要哪一个?” 傅如清看懂了规则,疑惑道:“嗯?不是需要用转盘来决定的吗?” 糖画师傅早就注意到了围观的两人,听得此言也笑着说道:“是啊公子,只能转,不能挑。” “哈哈,我知道的。”丁其羽对糖画师傅说完,转头对傅如清继续说,“可是我手气好啊,清儿你想要什么,我准给你转到。” 糖画师傅明白这位公子是在讨心上人的欢心,也不再插嘴,好笑地看着这一对璧人。 傅如清略微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转盘上的图案,那只胖胖茸茸的小兔子最得她心意,作出决定回答道:“想要兔子~”清冽的声线带了点糯糯的娇意,真的开始期盼着这人给自己转出一个兔子来。 丁其羽得令,松开傅如清的手,付了钱走到转盘面前:“兔子是吧,好!”说着搓了搓手,伸出手指“啪”地一下快速拨动了转盘上的木指针,一边念咒一般地说道,“看我‘欧皇’丁其羽手到擒来。”背着手屏息观看指针的转向。 傅如清也和围观的一圈孩子们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转动的指针,等待着它的结果。 指针飞快转过十几圈,速度渐缓,最后完美地避过了如清想要的兔子,稳稳停在了图板上那只圆圆绿绿的乌龟处… “乌龟!”孩子们率先喊了出来,还有孩子在说,“乌龟好!糖多!” 糖画师傅也笑笑,开始做起了乌龟,嘴里说着吉祥话:“是啊,乌龟好,福寿安康!” 要是丁其羽小时候,她也觉得乌龟好,厚厚一个圆饼跟个棒棒糖似的,确实糖很足,但此刻的她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看到小丫头眼里流露出的、小小的失望,丁其羽赶紧哄道:“刚刚那局试试手,我再来一次。” 糖画师傅做好一只小乌龟,丁其羽接过来顺手就送给了一个在旁边围观的孩子。又摩拳擦掌开始转起转盘来,可惜,这转盘就跟她杠上了似的,任她快转慢转、各种咒语都用了一遍,公鸡、骏马甚至飞龙、凤凰都转到了,糖画师傅安慰一般的祝福语都说了几箩筐了,就是没有替小丫头转到她想要的兔子。 还不是?!指针又一次将将擦过了小丫头想要的兔子。周围的一圈孩子已经基本人手分到了一个糖画,糖画师傅也一连接了好多生意,俱是开心得不得了,丁其羽却气恼得不得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脸黑了?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不都欧气十足的吗?这破转盘让自己在清儿面前失了面子,丁其羽是不干过它不罢休了,拿出钱袋“碰”地放到台子上,今天是无论如何要给清儿转到兔子! 傅如清开始还期待着兔子,几次不中之后也就算了,倒是丁其羽脸上可爱懊恼的表情让她心里非常柔软,扯了扯又要转转盘的丁其羽的衣袖,柔声劝道:“羽,算了,转不到也没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4章 第124章伊人伴携手游香海(下) “不行,一定要转到!”丁其羽的倔劲儿犯了,不给清儿拿到那个兔子她就浑身不爽,憋闷不堪! 傅如清没法,这人倔脾气犯起来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抿唇无奈地笑了笑,走近一步,止住了丁其羽伸手拨动指针的动作:“那,让我来试试吧?”说着,纤指轻轻拨动了木头指针。 只见那指针转了好几圈之后,竟像是被施了仙术一般,毫不偏移地停在了那只丁其羽“求而不得”的小兔子上… 丁其羽瞬间睁大了双眼,使劲眨了好几下,才相信自己看到的,什么叫“欧皇”,清儿才叫“欧皇”啊! 傅如清本来只是想再随意转一次就劝这人走,也没想到自己竟一下就转到了,唇边绽放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心里开心雀跃极了。 “是兔子!”“哗!姐姐好厉害!”围观了半天的孩子们都爆发出了惊讶又兴奋的喝彩声,那个哥哥这么多次都没转到小兔子,姐姐一上来就转到了! 糖画师傅都绷不住笑了,调侃道:“哈哈,公子早该让这位姑娘来了。还费了那么大的劲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案板上细心做着傅如清自己转到的小兔子。 丁其羽尴尬笑笑,为自己弱弱辩解道:“没不算白费劲,至少孩子们都开心了,呵呵…” 傅如清侧了侧身,伸手挽住了丁其羽的胳膊,唇边的笑意丝毫不减,小声道:“笨蛋…” 因为她撒娇般的言语动作,丁其羽心里瞬间扫净了一切因为“脸黑”带来的憋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宠溺地看着清儿,嘴上回答着糖画师傅的话:“哈哈,是啊,早知道让我娘子来了。我比较笨,她厉害~”故意把清儿称作了“娘子”。 “两位真是恩爱啊!”糖画师傅将案板上的小兔子铲起来,递给了丁其羽。 “谢谢!”丁其羽将兔子给了身旁的如清,两人正要离开,才发现有一个小男孩没有分到糖画,巴巴地望着她们,丁其羽心里一软,想再随意转一个糖画分给他,如清却主动递出了自己手里的兔子:“给你。” “清儿,我再转一个给他就好了!”丁其羽忙道。 傅如清摇了摇头,尽量放柔了声音:“拿着吧。”小男孩终于小心翼翼伸手接过了糖画,仰头道:“谢谢姐姐!” 傅如清低头回了他一个浅笑,才对丁其羽说:“我见过兔子是什么样就可以了。孩子爱吃。” 丁其羽闻言,笑得温暖:“清儿以后,一定是个好娘亲。”说罢便牵着傅如清离开了糖画摊子。 傅如清倒是因为她的话怔愣了,娘亲?自己吗?虽然傅如清很喜欢可爱的孩子,但她从前连另一半都没期待过,更别说是孩子了。如今是有了另一半,但丁其羽是个女子,她们也不会有孩子…傅如清不明白丁其羽为何会有此一说,难道是要□□吗?不是不可,但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儿,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吧…不过,傅如清并不纠结,丁其羽已经是她生命中的惊喜了,能有她在身边,其他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 “清儿,你发现没,这吟香花会说是花会,怎么一朵真花儿都没见着?”走了一路,花卉主题的货品很多,却完全没见着真花,丁其羽止不住好奇,终于询问了起来。 “我以前没来过花会。按书上写的,花会应有百花胜景才是。”傅如清也不明白。 丁其羽询问了当地人一番,才知道原来百花胜景在一条专门的街上展出,其他街上是没有的。一路打听,二人终于来到了被临时改名为“吟香街”的花展街。还未走进街口,便已经嗅到了花香。街口站了两排镶城官府的人,原来,凡是进入吟香街的游人,都是需要缴纳“赏游费”的,同时,每人可以获得十枚刻着吟香花简易图样的小木“钱币”。吟香街里的东西可以交易,但卖家都不收银钱,只能用吟香木钱进行交易。 丁其羽收好了她俩得到的二十个小木钱,和傅如清进了吟香街,这才领略到何为“百花胜景”。宽阔的街道被中间一个个举办着花卉活动的摊子分割成了两侧,看不到尽头的长街望过去,是满眼的万紫千红。可能上一刻鼻息间还是山茶的飘香,当你想仔细品一品时,下一刻却又成了寒梅的芬芳。街上的人们手里提着的,怀里抱着的,鬓边别上的,皆是各色美丽的花朵。 丁其羽牵着如清的手慢慢逛着街边展出的一盆盆、一株株奇花异草。丁其羽更多是出于对新奇事物的好奇,毕竟好多都是她完全没见过的品类,而傅如清则是真的颇为喜欢一些漂亮芬芳的花儿。 展出的花都可以买,只不过需要花费的木钱个数不一,丁其羽包里的二十个木钱一会儿便被用了出去,清儿对一盆小小的月白色花儿起了兴趣,丁其羽毫不犹豫,用十九个木钱买下了一盆,只剩下一个木钱,什么也买不了了。丁其羽正想着去参与参与中间的花卉活动,赚一点吟香木钱回来,手里的小花盆滑了滑,她害怕把怀里的小花盆压着,松开清儿的手调整了一下花盆的位置。 就见一位拿着折扇的公子从人群里挤过来,对如清拱手行了一礼道:“这位小姐,在下方才在对街便偶然看见了你,小姐出尘脱俗的气质,让在下以为是遇见了仙子。”他一边说着讨好的言语,一边让身边的随从拿出了一大钱袋的吟香木钱继续道,“在下愿意用手里全部的吟香木钱,换得一睹佳人容颜,不知小姐,能否摘下——” 公子话还没说完,便被丁其羽跨前一步挡在了如清面前没好气地打断道:“咳咳,不能,对不住了公子,我娘子的面具,只为我一个人摘,你推一座金山来,也换不到!” 那位公子颇为诧异,疑惑脱口而出:“娘子?”怎么会?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就已经嫁人了啊?这位姑娘的发饰着装,也不像是已经嫁了人的样子啊。他方才看见傅如清时,丁其羽正巧在买那盆花,所以二人牵手的场景他并没有看见。 丁其羽一听,更是气愤了,怒道:“是我娘子!你乱喊什么啊?”娘子也是可以乱叫的吗?! 傅如清本来想冷言回绝那位公子的,丁其羽的孩子气却让她想冷都冷不下来了,只得主动伸手找到丁其羽的手想安抚她的情绪,一下便被丁其羽紧紧握住,心里又好笑又甜蜜,面上淡然回道:“嗯,面具,只为…我夫君一人而摘。” 那公子这才确认了人家已经是名花有主,而自己闹了笑话,只能赔礼道:“抱歉了,公子、夫人。告、告辞。”言语间带着不甘心,内心是遗憾无比,错身快速离开了。 丁其羽一眨不眨地“监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瞧不见了,心里的“一级戒备”才完全放下,回过头来怒气不减地道:“可恶!清儿,从现在起,你得时、时、刻、刻拉着我,以免那些狂蜂浪蝶过来讨打!” 傅如清唇边带着笑意,紧了紧与丁其羽交握的手:“嗯。”不光是丁其羽有此担心,傅如清亦是觉得应该要时时刻刻拉着手,刚刚她可也看到路上好几个女子都对身边这人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目光了。 丁其羽突然想起什么,对傅如清道:“诶?清儿,你好像刚刚喊了我‘夫君’?”语气里是满满的兴奋,“清儿再喊一声听听?” “没有成亲,为…什么要喊?”没想到她会抓住这一茬,傅如清找着借口回道,声音很轻,耳尖也染上了绯红,方才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走那公子才喊的“夫君”,现在怎么可能再喊? 丁其羽并没有为难她,而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那…我们回尹州之后,就成亲吧!”竟是向她的小丫头求起了亲! 傅如清心里惊了一下,怎么就真的谈到成亲了…又是一个傅如清之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现下这般的“在一起”和成亲,完全是两个概念、两种状态,傅如清因为丁其羽突如其来的“求亲”有些反应不过来,对上那明亮的双眸,能轻易感受到眼前人的认真,傅如清沉默了半晌,压制着跳动越来越快的心跳,移开目光道:“回尹州再议吧…”算是将丁其羽的求亲暂时委婉地拒绝了。两人在一起不少时日了,细细想来,既然心意相通,成亲也应是水到渠成,但谈到成亲,始终有一点是傅如清无法不顾及的,那就是她父亲。虽然父亲决定不了她的终身大事,无论父亲赞成或反对,她都只可能和丁其羽成亲,但如果完全不告知父亲就自行成亲,又会让傅如清心里非常地难受。 求婚失败,丁其羽却不气馁,因为她大概能猜到清儿为什么会拒绝她。清儿表面上对父亲冷淡不已,但内心里其实是无法割舍那份血脉亲情的。傅家主那边还没有试探过,对方可能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想这么随随便便拐走人家的女儿,不被傅家主找人暗杀掉才怪。还是像清儿说的,回去再议,也应该给清儿一个难忘的求亲才是… 傅如清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是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想软言解释,就听丁其羽笑答道:“好,不急于一时。反正清儿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傅如清听完丁其羽的话,侧头轻声说道:“我也,不会逃。”脸色比刚才更红了几分。让身旁的丁其羽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5章 第125章深情致缠绵赴云雨 沿着吟香街又逛了一会,两人俱是被街边花农售卖的一盆花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盆芸若,傅如清娘亲生前最喜欢的花,白瓣紫蕊在绿丛中静静绽放,就像一位温婉恬静的女子。 “芸若只在初秋盛放,花期不长,为何这花…”傅如清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出发来乾西之前,她便去禅觉寺看过娘亲、告知她行程,那里的芸若都已经凋谢了,为什么这盆芸若还能开得这么好? 丁其羽自然是听见了如清的呢喃,带着她上前去问卖花的老人:“老人家,这芸若为什么能在初冬还保持着盛放啊?家里的芸若都开不了这么久的。” “我这盆,可不是普通的芸若,这可是出自上上届“吟香花王”孙崇之手的‘迎霜芸若’,花期从仲秋开始,一直能开到过年去!”老人自豪地介绍道,“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得到它的!” “原来是迎霜芸若。”丁其羽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如清,她眼里的期待虽然很浅,但丁其羽可以肯定她心里其实很想要这盆迎霜芸若。 回头一看,这盆迎霜芸若价值一千三百六十六个木钱,丁其羽苦了脸,她现在兜里只有一个木钱,迎霜芸若的一片花瓣都买不起…只得问道:“老人家,这花,我用银子买可以么?” “对不住了公子,我们只收吟香木钱。”老人家丝毫不给商量余地说道,他们这些花农参加花会是为了争花匠头衔,而头衔是以最终挣的木钱多少来定的,所以他们只收木钱。 “额,那请问花会开到什么时候结束?”不能用钱买,就只能去挣木钱了。 “每日辰时开市,到酉时初结束,一共七日,今日是第三日啦。”老花农解释道。 丁其羽道谢,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赚木钱买花,却被 傅如清拉住了:“羽,算了。一千多个木钱,赚起来不易。”傅如清不想她为了自己再去费尽心思赚木钱。其实要说赚钱,对于傅如清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只要有一点本金,她有很多办法能让她们手里的木钱狂增数倍,但是其羽定会抢着忙前忙后的,主要受苦受累的还是其羽。这盆花,她虽然很喜欢,为但了爱人,她愿意放弃。 “可是,清儿你不是很喜欢它吗?我想给你买。” “一盆花而已,不重要的。”你能这样迁就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傅如清心里对丁其羽的宠溺迁就非常感动,更加舍不得她为自己疲累了,说其羽估计是不行的,只得以自己为借口,“我有点乏了,我们再走走便回去吧。” “啊?”丁其羽果然如傅如清所料,立刻就心疼了,“那我们往回走,回去休息了。”她们已经出来逛了挺久,清儿定是走累了。现下已经快到酉时,挣钱也来不及了,丁其羽的心里有了另一番打算,带着傅如清回了客栈。 银粟吩咐侍者准备好了两人的晚饭,可惜丁其羽在花会上已经吃撑了,傅如清虽然在花会上吃得不多,但本身食量小,也没了吃饭的欲望,在丁其羽哄着劝着之下吃了几口,就让人把饭菜撤了下去。银粟着人送了热水,来给小姐梳洗、除除疲劳,丁其羽也回房整理收拾了一番,洗净了这一路风尘,才又蹭到如清的房间里去了。 见银粟和侍女自觉退出了房间,丁其羽挪了凳子坐在傅如清身旁,伸手揽着她靠上自己的肩膀问道:“清儿今日可是走累了?” 傅如清摇头道:“没有。”想了想,又补充道,“和你一起,我很开心。” 丁其羽心里一暖,望着合拢的轩窗,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突然就想起了花会上的玩笑话:“清儿今天好像说了晚上要让我‘吃’的?” 傅如清完全忘了“要被吃”这回事,此刻才想起来,之前的疑惑又一次冒了出来,她要怎么吃了自己呢?想不明白,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忐忑,但还是嘴硬道:“嗯。让你吃…”没忍住好奇,不禁追问了一句,“要怎么吃?”语气颇为天真可爱。 “哈哈哈…”丁其羽听实在绷不住笑了,扶起肩头的如清,看着她带着懵懂疑惑的眼睛道,“怎么吃?当然是用嘴、用手、用心吃了!清儿不信?” 傅如清没有答话,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心儿愈发忐忑起来。 “那我就示范给清儿看看……”丁其羽说着,拉着傅如清的手带着她站了起来,吻上了清儿的唇。 这一吻太过缠绵,纷乱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让傅如清有些承受不住,额头抵上丁其羽的肩头微微喘着气,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亲吻可以亲密缠绵到如此地步,可以如此摄人心魄。待呼吸稍微缓和,她的小心儿又开始忐忑起“吃”的问题,难道羽所说的“吃”,就是这么亲密的吻吗… 丁其羽却没有留给她纠结思考的时间,薄唇从她的唇角移开,沿着细腻的脸颊,与脸上的伤痕擦过,引得清儿缩了缩脖子,将清儿微凉柔软的耳垂卷入了口中。 敏感的耳垂猝不及防落入了一汪滚烫,傅如清下意识嘤咛一声,好不容易缓了些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平日里清冽的声线已经支离破碎,化开的是溢满的娇意。 对于心爱的人,点燃胸中的火焰,只需要一点火星而已。丁其羽的心乱了,看着清儿的眼眸,那里已经尽数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只剩下满满的羞意和无措,更激发了丁其羽“欺负”她的欲/望:“清儿…”声音粗沉嘶哑了不少,忍着自己的冲动,想求得最后的同意,“可以么?让我,吃了你。”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就想与她在一起,真正地在一起。 傅如清现下已经完全明白了丁其羽所谓的“吃”是什么意思,原本想让她“放过”自己的,却反被抛来了这样直白的问题,更是陷入了丁其羽眼中除了情/欲之外所流露出的深情,无可自拔。眼前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让自己动心动情的人,现在是,将来也是,这一生,都只有这一人…傅如清想到这里,终于启唇问道:“你会永远陪着我吗…”言语间带着忐忑带着期盼,在把自己交给丁其羽之前,她想要一个承诺,一个不会再让她害怕的承诺。 丁其羽没有犹豫,认真地答道:“会。我会永远陪着清儿。” 傅如清如愿得到了承诺,没有再说话,闭上眼侧过了头,无声地允许了丁其羽的下一步动作,紧咬的下唇却昭示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求得同意,胸中的烈火更是因为清儿这一副柔顺的情态,燃尽了丁其羽所有的隐忍顾虑,只想与眼前的人儿抵死缠绵。低下头吻了吻她紧闭的眼睛,随即埋首入她的颈侧,在她耳畔沉声说道:“清儿,我爱你。” 听闻此言的傅如清,眼角垂落了一滴晶莹,不知是因为那难以忍受的羞意还是因为听到这句深情的表白而涌出的温暖无比的感动。 情之所至,缠绵如斯…… 门外侍立的银粟正在想今日丁公子怎么进去这么久也不离开,这才注意到房内隐隐的声音,仔细分辨了片刻,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心里惊骇万分,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丁公子还没娶小姐,怎么能、怎么能现在就…欺负了她? 银粟捏着衣袖,纠结半晌,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左右什么了啊,当务之急,是替主子做好善后工作,但求丁公子不是负心薄幸之人,不要辜负了小姐…银粟稳定了心神,立刻对旁边也憋红了脸的两个侍女压低声音吩咐道:“去准备沐浴的水来。”见侍女称诺要走,又严肃警告道,“今夜的事,你们什么也没听见,知道了么?” 主子的私事她们可不敢嚼舌根,两个小侍女未曾犹豫、乖乖称诺,才红着脸按银粟的吩咐准备热水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6章 第126章云雨歇闺中漾柔情 傅如清呼吸渐渐放平,心跳也慢慢落回原处,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便看见这人正灼灼地盯着自己,意识逐渐回拢,羞意汹涌而来,她立刻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胸口,屈腿侧身躲进了坏蛋的怀里,却因为动作太快,脱力的腰腿都酸疼了起来,下/身又传来明显的胀痛感,让她不自觉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丁其羽因为她可爱的动作心动极了,听到这一声痛吟又是心疼万分,赶紧侧身稍稍用力搂着她,抬起一点身子,将被两人压得皱巴巴的被褥扯出来,一眼就发现了被褥上落上的红梅印记…心里的满足感在蔓延扩大,手边没有其他东西,丁其羽只能将就着勉强能用的那一面替她盖上,侧身小心搂着她,一下一下轻抚她光滑的脊背,关切道:“清儿,很疼吗?” 可是怀里的人儿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人家心里正害羞、身上正难受呢。 丁其羽笑了笑,因为方才燥热的运动出了一身汗,想必清儿…也不大舒服,还是得沐浴更衣、换过床单被褥再休息。丁其羽低头吻了吻怀中人儿清香的发顶,想下床去,刚撑起一点身子就被一双纤手攒住了衣襟,低头对上那有些受惊的眼神,丁其羽心里一片柔软,轻声哄道:“清儿,我不是要走,我想让人送水来,给你沐浴。怕你这样休息会难受。”女孩的第一次之后都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饶是如清这样平日里叱咤商途的姑娘,在将自己彻底交给心上人之后,也会变得脆弱粘人,需要丁其羽的百般呵护。所以丁其羽今夜是肯定会留下陪她的,如果她的手下敢说什么闲言碎语,丁其羽会保护着自己的小丫头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胸前的手这才松了力道,丁其羽凑过去亲了一下清儿的唇角,让她又一次红了脸,才用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我去叫人。”起身下床,低头看着自己半敞的中衣,丁其羽整理了一下,快速套上外衫,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清儿,见她正巴巴地望着自己,丁其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暖笑,才走到门口。开门便见门外只剩下银粟一个人了,而且银粟还因为自己的开门惊了一跳,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 看来是被听到了,幸好银粟及时遣走了其他人,丁其羽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咳,银粟姐姐,麻烦叫人送点热水来,清儿她…需要沐浴…” 银粟早就派人准备好了一切,却又不好意思说“万事俱备”,只得点头称是,假装一无所知。 丁其羽刚进门还没和小丫头说上话呢,侍女就已经送来了沐浴的全套物什,更是深怕看见主子什么不该看的秘密,以旋风之势飞快退出了房间。 丁其羽走到床边想抱她去沐浴,小丫头却伸手死死攒住了被子:“我,我自己来,你先出去…”虽然她此刻很依赖丁其羽、不想让丁其羽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但是又绝对不好意思让丁其羽看着自己沐浴,羞涩暂时胜过了依赖,只能暂且克制住那种不安全感了。 丁其羽在床前蹲下/身,与她平视道:“清儿别怕,我们都在一起了,没事的。” 如清却立刻摇摇头,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小恳求:“你先出去…” 丁其羽也没法强求,犹豫半晌,只得同意:“那我让银粟进来帮你,我一会再过来陪你。”见小丫头微微点头,丁其羽走出房间,拜托银粟进去帮她,自己则回了自己的房间也准备洗个澡。 这边傅如清虽然同意银粟进来帮忙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又让她不愿意与银粟有什么的肢体接触,而银粟也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直视小姐颈间、身上的那些暧昧印记,只能在一边偶尔出出力。 傅如清忍着腰腿的脱力感和身下的酸痛自己沐浴,看着自己身上被那人烙印下的点点痕迹,害羞之余,委屈和无措油然而生,又有些后悔让丁其羽离开了… 傅如清好不容易吃力地沐浴完毕,换上了新的丝织中衣,表面上平淡无波、实则羞涩难当地看着银粟换走了那沾上红梅的被褥床单,才复又躺回了床上,全身都是酸疼难耐、疲惫不已,只想好好躺着歇息,只想静静窝在那人的怀里,可是,她怎么还没来… 其实丁其羽早就快速沐浴更衣等在门口了,见银粟从屋里出来,才敲门进去,终于止住了小丫头的胡思乱想。 方才收拾的被褥已经说明两人彻底成了好事,所以银粟不敢阻拦丁其羽,小姐破了身,自然是需要有“姑爷”陪伴的。银粟在心里彻底把丁其羽和“姑爷”画上了等号。 丁其羽走到床前,发现小丫头正裹着被子,朝着内侧,留给自己一个背影,柔顺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那绯红的耳朵昭示了她的紧张。 傅如清听到丁其羽进来的声音,心终于定了下来,却立刻侧身背对了门口,心里又升起一丝羞意来。 丁其羽唇角扬起了笑,脱下自己外层的衣裳挂到一旁的架子上,上床钻进了被窝,从背后抱住了浑身清香的人儿,伸手到她的下腹处,暖住了她的小腹,凑过去在她耳边道:“清儿,我们在一起了。”感受着满怀的柔软温暖,幸福就这样淌过心头。丁其羽何曾料到,乾西之行,不仅与清儿互通了心意,甚至成了好事呢… 傅如清闻言,不禁往身后温暖的怀抱靠了靠,心里也有难以言喻的安定和幸福,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属于她,她们,彻彻底底在一起了。 来到镶城奔波一路,又逛了花会,晚上更是初经人事,傅如清窝在心上人的怀里,浓浓的困倦感袭来,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埋头进了丁其羽的怀抱,伸手抱住了丁其羽的腰,想让丁其羽身上的气息和温暖的体温完全包裹住自己,获得最大的安全感。 傅如清靠上丁其羽的胸怀,方才被她忽略掉的一个疑惑冒了出来,羽不是女子吗?那为何,这胸膛…想不明白的问题驱使着她撑着疲惫的精神,仰头对丁其羽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丁其羽接收到她眼里的疑问,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我在十三岁那年有过一段奇遇,清儿还记得我跟你过说的白无常吗?我就是遇到了他,请求他给我施了咒术,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丁其羽说着,一只手解开了中衣的系带,在清儿带着羞涩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呵呵,跟寻常的女子不大一样,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有孩子呢~你看这个印记,就是咒术留下的。” 傅如清听到“孩子”一词,顾不上羞涩,睁大了好看的眼睛,惊讶道:“真的吗?”这么说,羽白日在街上说的孩子一事,是真的有可能实现的吗?她们真的可以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她身体的异于常人,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据么?傅如清心里既有些不敢相信,又同时升起了些许期待。 “哈哈,应该是真的。不过,孩子还是随缘吧。”被清儿这么一追问,丁其羽也不敢说得太死,毕竟谢必安的生子咒术还没有验证过。她怕清儿抱的希望大、最后万一不成,失望也随之扩大。 “嗯…”傅如清虽然内心很喜欢孩子,但并不强求孩子,余生能有羽相伴,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了,索性不再纠结于此,换了一个问题好奇道,“十三岁的奇遇,那你现在多少岁了?” “哈?”这是丁其羽最不好意思提及的一个问题,吞吞吐吐道,“我啊…十五…六七八岁了吧…” 傅如清却最是了解她,从她的言语间一下便猜出了她的年龄:“才十五岁都不到吗…”有点不开心,自己比她大了四五岁呢… 小丫头太聪明了,丁其羽察觉到她的小沮丧,扯着自己的脸道:“我这里虽然才十五岁,但是——”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已经二十五了!” 见清儿被自己卖力的表演逗得抿唇笑了,丁其羽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虽然年岁比我大点,但是其实还是个需要其羽宠着的小丫头~” 傅如清伸出纤手捉住了丁其羽那只作乱的爪子,轻声嘴硬道:“谁要你宠了…” 丁其羽当然要给清儿面子,当即顺着她道:“好好,是其羽想要宠着她的清儿。” 傅如清突然想起什么,带着点小小的质疑嘀咕道,“你都才十五岁不到…为什么、为什么懂得这些?”越说越小声,但又非常想质问质问这坏蛋,至于“这些”指的是“哪些”,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额?”丁其羽自然明白她指的什么,强行解释道,“自然是、是在书里看到过…” 幸好清儿对她非常信任,没有怀疑,清儿拿出傅大小姐的气势命令道:“以后,不准看这样的书了…”这人都看些什么书呀?太会折腾人了…以后决不许再看。 “哦!好!绝对不看了!”丁其羽毫不犹豫保证道。 疑问得到了答复,倦意又蔓延上来,让傅如清往丁其羽的怀里偎了偎。 丁其羽知道清儿已经是累极了,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清儿,睡吧。我在。” “嗯。”傅如清小声回了一句,便再也撑不住困倦,在避风的港湾里安心地睡去。 以后的夜晚,是不是都可以抱着她的小丫头睡了?丁其羽脸上扬起了幸福的笑,低头小心翼翼地亲吻了一下怀中人儿的额头。在美好的畅想中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习惯性早起的两个人是同时睡过了头,银粟早就候在门外了,却丝毫不敢打扰小姐和姑爷,只能静静侍立,等待主子们的吩咐。 丁其羽终于从美梦中醒来,适应了一下窗外透入的光线,忆起昨夜的柔情缠绵,只觉得像梦幻一般。低头看见怀里恬静熟睡的人儿,才确定了那不是一场梦。丁其羽细细欣赏着清儿的睡颜,终于理解到了诗里所言的“有女如玉”,这般光滑细腻的肌肤,这般冰清玉洁的身子,这般纯净美好的清儿,便是丁其羽掌心的白璧,心上的明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7章 第127章家主至奸人背地言 此时的清儿,卸去了一切清冷淡泊的伪装,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女孩,纤手还轻轻攒着自己腰上的布料。丁其羽忍不住心动,想去触碰这样极致的美好,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白皙的侧脸。 睡梦中的清儿受到坏蛋的“骚扰”,下意识侧了侧头,粉唇还不开心地微微撅了撅。丁其羽赶紧收了手,却还是弄醒了伊人,就见清儿缓缓睁开了眼,眸中满是懵懂,看得丁其羽心里软成了一片。 丁其羽脸上带着暖笑,吻了吻她的唇角,柔声道:“清儿,早~” 懵懂好看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昨晚那段旖旎的记忆也随之而来,傅如清脸色瞬间变得绯红,移开了与她相对的目光,小声地回了一句:“早…” 丁其羽的笑容愈发飞扬,宠溺地问道:“那,清儿是想再休息一会,还是这就起床?” 昨夜,因为有丁其羽的气息包裹,可以说是傅如清十几年以来睡得最安稳香甜的一觉,虽然身上好多地方都有些酸痛,但精神上的疲惫已经完全扫去,赖床也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傅如清乖乖回答道:“要起了…” 小女孩般的柔顺可爱让丁其羽喜爱极了,立刻笑道:“那好,我的清儿要起了,我先穿好衣服,就来帮清儿。” “嗯。” 虽然让丁其羽帮忙穿衣服有些害羞,但傅如清就是十分贪恋她这样的宠溺迁就,所以果真听话地等着她来帮自己。 丁其羽下床快速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将银粟昨夜便替傅如清准备好的衣裙放在床边,自己也坐在床上小心捞起了被窝里的清儿,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 傅如清这会儿坐起来才感觉到腰腹处的酸胀是那样明显,下/身的私密处也疼痛难受,她小声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被丁其羽听见了,丁其羽搂紧了她关切道:“怎么了清儿?” 明知故问,要不是她昨夜那样欺负自己,身子怎么会这么难受的…傅如清如是想着,心里有些小羞恼,红着脸小小地嗔了一句:“都怨你…” 一个平日里那样清冷淡然的女子,只会在你面前露出了她全部的小女儿娇态,这是多么的幸福难得。丁其羽听到这句娇嗔心头一悸,边儿都摸不着了,赶紧顺着她的意思哄道:“怨我怨我,我是大坏蛋,等清儿有力气了,我让清儿打。” 宠溺的语调说得傅如清心里一甜,抿唇露出了一个浅笑,小女孩心性冒了出来,拿出一点傅大小姐的架势,语气却是撒娇一般地仰头对丁其羽说道:“要穿衣裳~”要是让银粟等人看见他们敬仰尊敬的大小姐竟还有如此一面,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惊讶得嘴里都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了。 丁其羽得令,立刻替怀里的人儿穿起衣裙来,可是偏偏不巧,银粟为傅如清准备的这身衣裙,穿法可比昨日那身要复杂得多,丁其羽穿惯了男子的服饰,哪里会穿这复杂繁琐的女子衣裙,她只能东拉西拽地摸索行事,狼爪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在这里摸摸、在那里碰碰。 傅如清最开始还在静静享受她的宠溺呢,但身上的敏感部位总被这人触碰到,愈发觉得不对劲,这人到底是在帮自己穿衣裳还是在占便宜?仰头瞧她的表情,又感觉她不是故意的,傅如清又羞又气,腹诽着这人昨夜脱起来那么熟练,现在穿起来就不会了…奈何傅如清浑身都没力气,更不好意思喊银粟进来帮忙,只能忍着羞恼让身后的人占尽了便宜,周身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只不过一心与衣裙作斗争的丁其羽完全没注意罢了,胡乱搞了半晌,才终于把清儿的衣裙穿好。丁其羽下床蹲在地上替清儿细细穿好了绣鞋,这个动作让傅如清顾不得方才的羞恼,心下升起了感动,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愿意在爱人面前把自己的姿态放到如此之低、给予如此无微不至的呵护呢?遇见她,便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惊喜和幸运… 傅如清忍着腿根处的酸软难受,被丁其羽小心扶了起来,借着身边人的力气,走到妆镜台前,又看着她在凳子上放了一个软垫,才让自己坐了上去,心头越发甜蜜,若是今后,每天夜里都能在她怀里入眠、每日清晨都能与她一起从梦中醒来,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梳妆打扮就不是丁其羽能帮上忙的事情了,她只能出门请银粟。 银粟已经侍立了许久,终于有人来唤,立刻行礼答道:“是…丁公子。”说罢便进屋帮忙去了。虽然她在心里已经把丁其羽认作了“姑爷”,但小姐没吩咐之前,她还是不能擅自改口的。 …… 云舒客栈内是幸福溢满,镶城另一家大型客栈的后门处,傅盛傅家主的车马也如期到达。 傅澍早已等候在了车外,见傅家主下车,立刻迎上去恭敬又热情地行礼道:“舅父,几月未见,舅父更加英姿勃发了!澍儿已经派人准备好了一切,就盼着舅父到了。”在傅澍看来,无论怎样,舅父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自己还是有很大希望的。殊不知他自以为是地在心中“内定”的妻子,已经彻彻底底属于别人了。 傅家主点头赞道:“澍儿辛苦了。”心里却在想着:澍儿这孩子心机颇重,他的那点心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对自己再是热情,都比不上如清一星半点的,如清,是不是也到镶城了呢?傅澍母子私底下干的许多勾当,傅家主早就洞若观火了,只是念及亲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傅家主还没来得及问,傅澍一边引着他走,一边禀报道:“清妹昨日便已经到了,她还没有什么动作,舅父大可以先发制人,矿场那边澍儿都知会好了,您随时可以过去看。” 傅澍的话,傅家主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还没有去过矿场?如清是有什么其他的考虑么?傅家主脑海里浮现出许久未见的、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倩然的身影,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其实,傅家主此行前来镶城,并不是来与女儿争矿场的,近来大乾不太平,生意上的烦心事数不胜数,他也愈发力不从心,越来越渴望重获那份父女之情。与那丫头争了好几年,回头想想,傅家的一切最终都会属于她,再争下去又有何意义?傅家主厌倦了这样父女相离相争的日子,不想再与女儿争了。可他平日里若是没有正事,又完全拉不下面子去清柳园看如清,所以傅家主来镶城,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见见女儿罢了。 傅澍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回应,又出声问道:“舅父?” 傅家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急,先看她那边怎么做吧。” 傅澍闻言,顿生疑惑,想不明白一向雷厉风行、善取先机的舅父怎么突然畏首畏尾起来了,却不敢忤逆,只得称是,带傅家主先去了住处。傅澍一路上都想与舅父商讨矿场之事,傅家主却总是兴致不高的样子,傅澍没有办法,只能不再提矿场,心下却思索到另一件对他而言更为关键的事情,送傅家主到了房间,他便摒退了众人,上前道:“舅父,澍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舅父,关于清妹的。”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傅家主喝茶的动作一顿,矿场的事情他并不关心,但关于如清的事情却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当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抬头问道:“什么事?” 傅澍赶紧告了傅如清的状:“舅父,您有所不知,清妹最近,与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走得很近!”说着,面上的担忧关切之意更甚,“清妹内心至真至纯,我担心,她会被图谋不轨的人蒙骗啊!” “嗯?”傅家主怔愣了一瞬,算算如清都已经十九岁了,早到了该选夫婿的年龄,之前有几次跟她提过,都被她冷言回绝了,自己也就忘了这一茬,没有再为她考虑过这些,傅家主随即问道,“是什么样的男子?”自己得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为如清把关才是。 “是个少年,年岁应该比清妹还小!相貌虽然还算端正,但为人颇为圆滑,清妹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一想到昨日因为那臭小子而受到的冷遇,傅澍心里就是一腔憋屈。 傅家主想起了那日去清柳园,在凝心堂中见到的护卫少年,当时没有细想,如今一提,才觉得奇怪,如清怎会任用男子作为护卫的?不禁问道:“你所说的人,可是如清身边的护卫?” “看装束不像是啊…”傅澍回答道,忽然明白舅父为何有此一问,添油加醋道,“莫非舅父见过那人?!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人,这人能从护卫快速爬到现在的位置,足见他的心机。万一是图谋不轨的奸邪小人,清妹就危险了!” 傅家主没有因为傅澍的三言两语就对女儿身边的那个“男子”妄下评论,如清虽内心天真纯洁,却聪颖过人、识人甚明,绝对不是什么奸邪之人三言两语就蒙骗得了的。但是傅家主还是很想去看看这人是不是个会疼人的,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傅家主如傅澍所愿,言语上安抚了他一番,以舟车劳顿为由让他离开了,自己则决定暗自去见一见如清,顺道,见见傅澍说的那个少年。 云舒客栈这边,银粟在为傅如清梳妆整理,丁其羽回房收拾去了,傅如清脸上的热度却一刻未减。方才,银粟进来之后,傅如清看见铜镜里的自己,才发现自己的脖颈上被丁其羽留下了不少深浅不一的烙印,没有错过银粟瞬间涨红的脸色,傅如清自然是万分地羞恼,这个样子,让她如何出去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8章 第128章解人意独赴家主约(上) 银粟年纪比傅如清大,又和清柳园里的不少丫鬟都是朋友,在这方面懂得也比傅如清多一些,自然能猜到小姐玉颈上的痕迹是谁干的“好事”,替小姐梳妆好,便皱着眉吞吞吐吐地提议道:“小姐…银粟用玉簪粉给您遮一遮吧?” 银粟昨日伺候傅如清沐浴的时候,就无意间看见了小姐颈间身上的印记,不过昨夜只顾着惊讶两人成了好事去了、也没仔细注意,今日才发现她家小姐“伤得”如此严重,心里有点担心,姑爷也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的呀,怎么会这么粗鲁、忍心在小姐白嫩的脖颈上留下这么多淤痕呢?不得不说,在闺中密事上,银粟虽然比傅如清知道得多一点,但半罐水都算不上,她还以为丁其羽是用了多大力可劲儿地欺负小姐,才害得她家小姐伤成这样的,又想到昨夜小姐身上似乎也有不少红痕,不禁对“姑爷”丁其羽有些小小的埋怨之意。 “嗯。”傅如清点头,脸上的绯色更深了几分,又在心里嗔怪起丁其羽来。 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如此脸红的模样呢,银粟如是想着,找出玉簪粉细细替傅如清将白皙玉颈上留下的吻痕掩盖,又找来了一件立领的织锦披风,这才完全遮住了那些让人看了便脸红的印记。 丁其羽甫一进屋,就同时受到了两个人的“目光攻击”,看见清儿肩上的立领披风,丁其羽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因为什么在嗔怪自己了,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银粟姐姐怎么也不爽自己了?难道是在怪自己还没娶清儿就欺负了她吗…丁其羽对银粟抱怨的目光完全摸不着头脑。 与如清一起在房间里用过早膳,歇息了片刻,正想问一问她对铜矿事务的打算呢,就听银粟在门外禀报道:“小姐,家主过来了…” 丁其羽一听,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自己昨夜才与清儿彻底在一起,岳父大人不会消息这么灵通,今天一大早就杀过来了吧?! 傅如清心里也升起一丝紧张,但转念一想,知道此事的人应该都是可信之人,父亲不可能这么快探听得到,而且,自己和羽在一起是无怨无悔的,就算父亲知道了,也阻挠不了、改变不了什么,遂打消了心里的紧张,对身旁因为要见岳父而万分紧张的丁其羽道:“羽,走吧。” 丁其羽看见她平淡无波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坚定,清儿都义无反顾,自己更应该替她撑起一切了,反正自己是和清儿在一起定了!岳父大人就算要派人打死自己,也绝不会退缩妥协!刀山火海,都陪着清儿一起闯。定下心来,丁其羽与傅如清一起走出了房间。 两人到的时候,傅家主已经在堂上坐着了,看着走入堂中的女儿,似乎有些虚弱的样子,天气还不算太冷就披上了披风,忍不住关心道:“如清,可是身体不适?” 傅如清猜了她爹会问她的许多种问题,却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面纱下的脸一瞬间就变得绯红,用了她多年来练就的克制情绪的能力,才好不容易保持原有清冷的声线回答道:“没有,我很好。爹挂心了。” 丁其羽也跟着红了脸,她也知道清儿初经人事身体有些虚,只不过碍于要见到“岳父大人”,如果在还没解决父女关系问题之前,就展现出自己和清儿的亲密,估计会弄巧成拙,所以她再心疼也只能忍住了上去搀扶的冲动。没想到傅家主一眼便看出了清儿身体的虚弱,这么一点破,倒是让丁其羽颇有种 “偷偷拱了人家白菜”一般的做贼心虚。 傅家主从女儿的神色中没有辨出什么异样,只能当她是多日赶路、舟车劳顿,又拉不下面子来再多关心几句,目光移向了女儿身边的人,果然是上次在清柳园见过的那个护卫少年,如清连银粟都没带上,却要让他陪在身边,看来傅澍说的人就是他了。 丁其羽察觉到傅家主审视的目光,立刻恭敬行礼道:“家主,晚辈丁其羽。” 傅家主点头回应:“嗯。丁其羽…我记得你之前,是如清的护卫?” 丁其羽正要回答呢,就被傅如清截住了话头:“爹,你特地来此,找如清是有何事?”她担心父亲会为难丁其羽,问出一些让羽为难的问题,所以第一时间替她挡了下来。 这么“护短”?傅家主扬了扬眉,如清这是摆明了一句话都不让自己问他啊。看来只能找机会单独和这少年谈一谈了。 傅家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是来干嘛的,半晌后才问道:“如清还没去过矿场?”他其实一点不关心矿场,但几年来的针锋相对,让他与女儿之间的交谈对话被紧紧束缚在了简单问候和生意事务之上,除了这些便再无其他话题。这次,明明只是想来看看女儿,也不得不扯上生意,就是搁不下面子说出真实的想法。 而傅如清早就料到父亲是来打探矿场的事,父亲除了会过来说生意上的事,还会说什么呢?所以她一如既往地顶嘴道:“想必爹应该早就清楚如清的动向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毫无意外,傅家主也一如既往地被女儿的态度顶得哑口无言。 傅家主越是扯生意,傅如清便越是认定心里的想法,父女俩的对话似乎成了一个固定的恶性循环,从父亲客套一般的问候开始,到一两句生意上的事务,最后以女儿毫无余地的顶嘴结束。父女俩明明都已经厌倦了心中的隔阂,却还是一次又一次陷入这个死循环,一个放不下面子、不愿意表达,一个落入既定的看法、不愿意理解。 当局者迷,丁其羽却完全看出了两人之间明显的别扭,清儿偏执地认定父亲只会来打探生意,而傅家主明明就不是来问矿场的,却非要扯矿场,更加巩固了清儿的想法。没有旁人的援手,他们怕是很难跳出僵局。 傅家主既打探不了护卫少年的事情,又没法和女儿聊天,只能强行扯了一两句,匆匆离去。 其实傅如清每次把父亲气走后,自己心里都难受至极,丁其羽看出她不经意间露出的脆弱疲态,上前将她揽在怀里,犹豫半晌才问道:“清儿,今天、还去矿场吗?”语气里带着心疼和自责,说实话,丁其羽并不想让她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去矿场,但是又怕因为昨晚的放纵耽误了她的正事,所以只能做到随侍左右,她如果要去矿场,自己便一刻不离地护着她。 傅如清靠在丁其羽怀里,沉默地思索着。丁其羽见她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傅家主…刚才或许不是来、来问矿场的事情的…” 傅如清闻言,心儿颤了一下,在近来几次和父亲的交谈见面中,她其实是能隐隐察觉父亲的变化的,也反复问过自己,真的该与父亲再这样争下去吗…就算打败了他,自己真的就会获得胜利的喜悦吗?傅如清愈发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的目标,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让她忽觉身心俱疲,仰头对丁其羽道:“有点累,今天不想去了…”父亲若是想得到矿场,就让他遂愿吧。 丁其羽心疼道:“那好,要不清儿去榻上再休息一会吧。”生意上的事情,清儿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丁其羽也不好多言,既然她疲累,自己就应该照顾好她。 “嗯。”傅如清没有逞强。 丁其羽揽着如清去软榻上躺下,又在一旁细细替她按摩腰腿,傅如清身上的不适感被温柔的呵护所冲淡,当丁其羽不经意间抬头时,发现她已经又一次睡着了。丁其羽拿来一床被褥给她盖好,暖笑着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悄悄离开了房间。 于是,原本应该被傅家主和大小姐激烈争夺的“香饽饽”矿场,就这样被双方同时撂下不管了。两人各自的手下都猜测揣度着自家主子应该是要按兵不动、后发制人,谁又会猜到是两人都意兴阑珊、懒得争抢了呢。 嘱咐银粟照顾好清儿,丁其羽自行出了云舒客栈,径直去了吟香街,想为清儿把那盆迎霜芸若给买回来。 吟香街上有各种各样关于花卉的挑战活动,花上一两个吟香木钱便能换得参与机会,然后通过挑战获取奖励。丁其羽在吟香街上使尽浑身解数,射谜投壶、对诗谈赋,把自己两辈子二十几年的积累都用上了,一路上过关斩将,出了不少风头,甚至引得一些怀春的少女大胆以木钱相赠、表达倾慕。仅仅一个上午便收获颇丰,中午回去陪清儿吃了个饭,以自己要出来“了解镶城机关术发展水平”为借口,哄着小丫头又去榻上歇着,又一次偷偷跑出来赚木钱了。 一日之内,丁其羽就挣了将近九百个吟香木钱,在今日花会结束之前跑到了卖迎霜芸若的花农那里拜托他给自己留着花、明日就来买,才离开了吟香街。 谁知刚走出吟香街,就被两个男子给拦住了,两人都是一身干练的打扮,皆为武者,其中一人对丁其羽抱拳拱手道:“丁公子,家主想请丁公子单独一叙。” 丁其羽一愣,家主?傅家主吗?心里思绪纷然,嘴上确认般问道:“家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9章 第129章解人意独赴家主约(下) 那武者沉声答道:“傅家家主。大小姐的父亲。” 丁其羽看着这俩人的架势,不知道傅家主找自己过去是要干嘛,但傅家主是清儿的爹爹,总不至于对自己做出什么狠决的事情。为了清儿,丁其羽连龙潭虎穴都敢去闯一闯,何况只是单独见一见老丈人呢?她握了握腰间的无常剑剑柄,点头道:“好,有劳带路。” 跟着两人来到一处酒楼的最高层雅间,傅家主正坐在厅内的太师椅上喝着茶。丁其羽一进屋,屋内原本的侍者、护卫全部自觉退出了房间。 丁其羽对泰然坐于堂上的傅家主礼貌行礼道:“家主。” 傅家主点了点头,开口道:“坐吧。你倒是有几分胆色,只身便敢来赴约。”傅家主原以为,以如清那万般维护的样子,这少年会拒绝前来,所以专门派了手下两个武艺最为高强的护卫前去“请”丁其羽。如今看来,丁其羽根本不像是与人交过手的样子,反而是欣然前来了,倒是出乎了傅家主的意料。 丁其羽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听家主这么说,反倒轻松了不少,对父女俩的别扭有些无奈,带上一个微笑反问道:“家主与大小姐是一家人,是最亲的人。家主相邀,其羽为何不敢前来?” 傅家主闻言轻哼了一声:“你既然已经是如清的亲信,不会不知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不少虚伪之人都会说自己和如清是“一家人”,可是又有谁人不把自己和如清放到两个对立面上来看呢?傅家主以为,丁其羽这么说,是想利用如清的庇护来威胁自己。 丁其羽却当即回道:“心上的伤口会愈合、过去的怨怼也会淡去,既然家主和大小姐,双方都已经想抚平隔阂,血浓于水,你们之间,应该慢慢越走越近,应该重新成为最亲的人。”这一番话说得格外真诚,因为她真心希望清儿能重新获得来自父亲的温暖。 这少年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始末,而且还看出了自己想要重获父女情的心思,而且…如清也?傅家主抓到了丁其羽话语中让他惊喜的关键词,身体向前倾了倾,带着激动问道:“你是说,如清她、也想抚平隔阂?!” 丁其羽坚定答道:“是,大小姐她虽然外表清冷、对家主更是冷淡,可是却有一颗至真至纯、温暖柔软的心,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渴望重新获得爹爹的疼爱。”说到这里,丁其羽叹了一口气,“她在那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娘亲,这十几年来,又一直与家主针锋相对,其实她每次顶嘴、气走您之后,她自己都会很难过很难过。”傅家主既然有心与清儿和好,丁其羽觉得自己应该将清儿真实的内心告诉他,不然父女俩只会揣着痛楚继续互相伤害。 傅家主被她的话所触动,内心刺痛不已,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扶手,骨节都握到发白了,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就听丁其羽继续道:“就像那次您为了瘟米的事情来清柳园,她表面上冷言冷语气走了您,在您离开之后却第一时间派晚辈去找了机缘阁的人,让他们主动向富丰售卖筛米机,帮助富丰渡过瘟米难关。不然家主以为,机缘阁的人为何之前不去富丰,却在家主见过大小姐之后,又那么迅速地找上门去呢…这还不能证明一切吗?” 傅家主失了力气一般靠上了椅背。一直以为女儿对他只有恨、只有怨,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这些,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孩子,也一直渴望这份父女亲情。丁其羽的话,让傅家主心上是难以言喻的钝痛,眼眶有些湿润,如清从那样机灵乖巧的一个孩子,不经意间就长成了如今这般独当一面的大姑娘,自己虽然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却从未融入过她的生活…自己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丁其羽将他的失魂落魄收入眼底,犹豫了片刻,上前一步道:“家主,其羽想斗胆问一问您,当年的那件事,夫人的信,您到底…有没有及时看到?”丁其羽想知道,傅家主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了生意可以不顾妻女的安危。 “我,没有…”谈到那件事,傅家主眼中流露出了痛苦,似解释又似后悔一般道,“画船门口的守卫,不是我手下的人…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置她们于不顾?!” 丁其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放下心来,继续道:“现在一切都还不算晚,大小姐年纪尚轻,家主也风华正茂,当下应该做的,不是追悔过往,而是找回那份亲情。” 傅家主抬眼看向了丁其羽:“可是要找回来,谈何容易?” 丁其羽摇了摇头:“不,在家主和大小姐心中,隔阂其实已经磨去大半了,只要有人能勇敢地主动踏出一步,所有的仇怨,都将烟消云散。” 傅家主因为她的话心里燃起了希望,陷入了沉思。 丁其羽见他沉默不语,鼓励道:“就看谁能够主动迈出这一步了。其羽认为,在最亲的人面前,根本不必讲什么面子,与亲情比起来,面子什么都算不上。”丁其羽作为清儿的爱人,自然是希望傅家主能主动与清儿和解的,所以她直接说破了傅家主一直为难纠结的点。 傅家主没有答话,却渐渐在心里做出了决定。气氛沉默了好一会,才听见傅家主复又开口问道:“你,是尹州人士?”原本傅家主请丁其羽过来,是为了“考察”丁其羽的,却没料到有了方才这段意料之外的惊喜,不过经过这意外之喜,傅家主对眼前的少年印象好了不少。毕竟,丁其羽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努力诚心想要帮助他们父女俩和解的人。 话题转换太快,把丁其羽都给问蒙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赶紧答道:“不不,晚辈是兴城人士。来尹州是想闯荡一番,偶然之下遇到了大小姐,得到了她的赏识提拔。”不仅仅回答了问题,更老老实实交代了因果。 丁其羽老实的态度让傅家主颇为满意,他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听说你和如清,走得很近?”语气很严肃,仿佛并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一般。他故意如此,便是想试探丁其羽的性子。 丁其羽毫不避讳,勇敢地承认道:“是,晚辈不自量力,真心仰慕大小姐!”说罢还不等傅家主反应,立刻补充道,“这也是为何,晚辈那么希望清儿她能够重新获得来自家主您的温暖,其羽不忍心看她伤神难过。”这一席话发自真心,将“大小姐”换成了“清儿”,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自己是很期望父女俩能够重归于好的。 “清儿?”傅家主诧异出声,这少年和如清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了? 既然主动换了称呼,丁其羽自然没打算隐瞒:“不瞒家主,晚辈三生有幸,能换得清儿倾心相待。我与她,是两情相悦。其实,晚辈早已向清儿求亲,她之所以迟迟不答应,就是因为她希望在婚姻大事上,能得到家主您的首肯、您的祝福,只不过碍于曾经的隔阂,又不知该怎样跟家主开口,这件事才一直耽搁了下来。”丁其羽说着,冲傅家主行了一个大礼,真诚道,“所以其羽斗胆,请家主成全我与清儿的事。” 傅家主没想到两人已经互通心意、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更没想到女儿竟还会因为顾忌自己,而拒绝了心上人的求亲。惊讶之余,内心也因为女儿这一尊重的举动而倍感欣慰。他审视着面前的少年,这少年虽然身份地位不高,但品貌上佳,最重要的是,他支持自己与如清重拾亲情,比那表里不一的侄儿,当是强上不少。 但傅家主不可能这么轻易便答应了丁其羽的求亲:“我傅盛的女儿,不是谁都能妄想娶到的。” 丁其羽又往前迈了一步:“其羽虽然无权无势,也不能在她的生意上帮什么忙,但我有一颗真心,我愿意倾尽我的一切对她好,保护她、疼爱她,给予她温暖的未来。” 少年赤诚的言语让傅家主有些动容,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虽然有钱有势,却忽略了身边最亲的人,保护不了妻女,最后害得那个为自己辛苦操持了一辈子的女子香消玉殒,害得女儿容颜被毁,也害得自己孤独了十几年。这满堂金玉,换不回她安好无忧,也换不回如清的活泼开朗。如果这少年真如他所言一般,能尽其所能对如清好,那么就算是无权无势,又如何呢?只是这少年说的真心,真的可信吗?他是单纯地真心,还是为了美貌、为了钱财呢? 若是为了美貌,只怕这人看见女儿真实的容颜后,一切的海誓山盟都将化为泡影,那么最终受伤的只会是如清,傅家主如是想着,开口问道:“如清的样貌,你可——” 话还未说完,便被丁其羽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脸上的伤,只会让我心疼她的过去,不会影响什么。在我心里,清儿她很好看、很美好。” 傅家主从她的眼里找不到一丝虚伪,故作不屑一般说道:“不在乎容貌,那你想要的是什么?钱财么?” 丁其羽却笑了笑答道:“其羽对做生意一窍不通,钱财虽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幸福美满。我所期望的,是陪在她左右,无论她是大小姐,还是寻常女子,无论她是如今的妙龄青春,还是将来的两鬓斑白。家主不必忧心,其羽要的,不是外表,也不是钱财,而是清儿这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0章 第130章尽心引父女释前嫌(上) 虽然只是几句言语,却能让傅家主放心些许,想着如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蒙骗得了的,以后自己与如清和好,可以替她时时监督着,谅这少年也不敢做什么。 “你,会帮助我和如清和解吗?”傅家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其羽愿意尽自己所能,让清儿与家主和好。”丁其羽拱手承诺道。 傅家主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疾不徐地道:“那,我与如清和解之日,便许了你的请求。” 这不就是说,不和好就不许吗…傅家主真不愧是生意人,给自己拴上了筹码,让自己只能竭力促成父女和好。但是就算没有筹码,丁其羽也会这么做,现在反而初步搞定了岳父,对她是有利而无害啊,欣然答道:“是,多谢家主给其羽机会!” 傅家主将茶碗中的浮叶吹散:“嗯,你且回去吧。再耽搁下去,怕是如清的人都要寻到这儿来了。” 丁其羽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匆匆告辞赶回云舒客栈的住处,傅如清果真满眼忧色地坐在堂中,见丁其羽回来,忐忑的心儿才彻底放下来,忍着腰腿的酸疼,起身走到丁其羽面前:“你去哪儿了?”熟悉她的丁其羽轻易就从这清冽的声音中听出了急切。 丁其羽搂住她的纤腰,歉疚道:“抱歉清儿,我回来晚了,是家主他叫我过去聊了聊…” “我爹找你了?”傅如清仰起头,语气更为急切了,“他——” 丁其羽伸手将她压回了怀中,摇头道:“没有,清儿别担心,家主没有为难我。” “那他找你去聊什么了?”傅如清轻轻侧了侧头,让丁其羽身上的味道萦绕着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刚才从软榻上醒来之后,等了半晌却依旧不见这人回来时的无助和害怕。 “这个嘛,晚上再与清儿说。”丁其羽拉起傅如清的手贴在自己的肚皮上,“我好饿啊,清儿不饿吗?我们先吃饭吧!” 晚上…听到这个词,傅如清怔愣了一瞬,脸颊漫上了绯色,心里却升起了一点点期待。昨晚,除去前面那一半让她羞涩难当、不敢再回忆的部分,后面的温情还是让她贪恋不已的。是不是以后真的都可以和她一起相拥入眠了…只要她平安回来,又没有被父亲为难,傅如清也不着急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顺着丁其羽的意思,和她一起用了晚膳。 丁其羽回屋快速收拾好,便溜进了傅如清的卧房。她早就向银粟拜托询问了一番,院中随侍的都是清儿的亲信,自然不会乱嚼舌根,所以丁其羽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恶语中伤她的清儿了。 银粟看着丁其羽进屋的背影,既为小姐找到了依靠之人而高兴,又为二人还未完全落定的名分关系而担忧,只盼姑爷回到尹州便兑现承诺、迎娶小姐,然后护她爱她一辈子,不要做始乱终弃的人。 房间内,傅如清身着银白色的绸缎中衣,静坐在妆镜台前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丁其羽走到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凑过去看着镜中那双璀璨的眸子道:“清儿,我们休息吧。” “嗯。”傅如清没有拒绝,被她拉着躺上了床,又一次窝进了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丁其羽抱着怀里的暖软,幸福极了,主动开口兑现方才的承诺:“清儿想知道,家主跟我聊了些什么吗?” 感受到怀中人儿小幅度点了点头,丁其羽开始讲述着自己与傅家主的会面,期盼着能慢慢解开父女俩心头的结:“家主让我过去,并不是要为难我,而是想知道,他的孩子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爱人,想知道我能不能让清儿过得幸福。” 傅如清闻言,心儿颤了一下,父亲…真的会这么关心自己吗… “清儿。”丁其羽唤着,将埋首在怀里的人扶出来些许,看着她的眼睛,想了想措辞道,“当年的事情——”提到这几个字,丁其羽看见如清的眼底明显闪过了一丝痛楚,似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丁其羽心里一疼,身体往如清那儿挪了挪,与她柔软的身躯紧紧贴在了一起,给予她勇敢面对那场噩梦的温暖,柔声哄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清儿身边,娘亲在远方也过得很快乐。那场噩梦,清儿不需要再害怕了。”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可怕画面被眼前人温柔而深情的表情所取代,傅如清鼻尖有些酸涩,湿润了眼眶,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了出来,她哽咽地点头道:“嗯。” 丁其羽低头小心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才继续自己想说的话:“当年的事情,虽有家主的过失,却并不是他故意所致,消息没有传进去,他并不知道你们遇了险。如果那封信及时送到了他的手中,我相信,即使是让他倾尽所有,他也会保全你们母女。” 傅如清攒住了丁其羽肩头的布料:“可是,在他的眼里,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丁其羽摇了摇头:“清儿,家主从小便被培养成了商界领袖,他要撑起整个傅家,傅家的产业对于他来说确实至关重要,但却并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清儿是当局者迷,这两次家主来访,其实都不是为了生意而来,他只不过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不好而已。” 傅如清当然能察觉到父亲的变化,只是陷入了既定的看法,不愿意重新审视而已。丁其羽见她沉思,叹了一口气道:“妻子早早地离去、女儿那么小就有了心灵的创伤,他的痛,又有谁知道?傅家主因为那件事情承受的痛苦,其实并不比清儿少。” 听完丁其羽的话,傅如清想起了父亲抱着娘亲的身体绝望地怒吼着随行大夫的模样;想起了父亲看见自己脸上的血时眼眶里的泪光;想起了那段时日,父亲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总是忙到彻夜不眠。傅如清这才第一次意识到,父亲承受的痛苦,真的不比自己少。 “因为你们父女俩的隔阂疏离,家主已经孤单了这么多年,已经为他的无心之过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再惩罚他,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惩罚清儿自己呢?”丁其羽的语气极其认真,温柔地劝道,“大乾本来就该只有一个江南傅家,这么多年,该放下了。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傅如清没有说话,只是依偎进了丁其羽的胸怀。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朦胧的回忆,那时,父亲虽然很忙,却一直很宠自己。其实他原本,是个很好的爹爹…这么多年,该放下了…如今的自己有了爱人,已经不再孤单,可是爹爹失去娘亲之后,从没有过续弦的打算,这样想来,父亲所拥有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女儿了…争来争去,伤人伤己,与最亲的人两相争斗,是这世上最让人痛苦不堪的一件事,傅如清真的争累了。与父亲争斗不再是她生命的意义所在,她想要有一个快乐幸福的未来。 人心都是难以满足的,如清因为意外之喜,获得了来自爱人的温暖,便开始期盼奢望起来自亲人的那份温暖来;人心也是懂得感恩的,因为感恩当下的幸福,所以愿意选择放下过往的怨怼。 丁其羽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再接再厉道:“所以,如果家主再来看清儿,清儿不要再不给他面子了,好不好?试着慢慢原谅他,好吗?”丁其羽预测傅家主应该很快就会采取一些主动的行动的。 丁其羽等了半晌,才听见怀里传来清儿闷闷轻轻的声音:“嗯。”傅如清终于想通,愿意试着去放下过往的怨怼,一直以来树立的那个信念目标轰然崩塌,她有了新的期盼追求,她从未想过,说出这个“嗯”时,内心竟会如此轻松释然。 进展十分顺利,丁其羽有些开心,就见怀里的人儿仰起了头,启唇问道:“我爹是不是用什么收买你了,你怎么一直替他说话?” 丁其羽赶紧矢口否认:“哪有,怎么可能?我是心疼清儿你,我想让清儿更幸福!”心里却在想着,傅家主把他最最珍贵的宝贝女儿都许给自己了,自己能不卖力地替他说话吗~ 这还差不多。因为她的话,傅如清心里甜蜜不已,又窝进了丁其羽怀里,轻声道:“要休息了。”清冽的声线里隐隐带着小姑娘独有的娇俏。 “嗯?”清儿这是跟我撒娇呢?丁其羽心头一悸,全身都酥了,立刻轻拍着她的背一副哄宝宝睡觉的样子,“好好,清儿快快休息吧。” 傅如清在丁其羽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一个幸福的浅笑,闭上眼睛放松了全身的神经。未来,会有她,会有爹爹。如果奇迹发生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有一个小小的。傅如清就这样带着幸福的畅想,进入了美好的梦境。 丁其羽却有些心猿意马,温香软玉在怀,既不敢吃、也舍不得吃。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呼吸逐渐放平,丁其羽一点睡意都没有,手掌从伊人丝衣的下摆滑了进去,轻抚上了清儿光滑的后背,低头偷瞄了一眼清儿的胸口,可惜人家的衣裳穿得好好的,什么也看不见。丁其羽心下颇为遗憾,脑海里回想着昨夜的某些画面,咽了咽口水,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火苗,不敢再往下想,朝清儿身上又贴了贴,只能默默数着小绵羊逼自己入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1章 第131章尽心引父女释前嫌(下) 第131章 翌日一大早,傅家主果然如丁其羽所料,又一次来了云舒客栈。 傅如清的身子经过昨日充足的休息已经差不多复原,会客堂的门外,丁其羽抬手隔着轻纱抚了抚傅如清的脸颊,语带宠溺地说道:“清儿不要忘了昨晚答应我的。”见清儿乖乖点头,丁其羽才陪着她进了堂内。 傅家主见到两人进来,第一时间看向了丁其羽。 丁其羽心下好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给了傅家主一个鼓励的眼神。为了骨肉至亲,即使是临风云变幻的商途而面不改色的傅家主也会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踌躇别扭啊。 其实莫说傅家主,傅如清心里也很紧张,十几年来第一次放下对父亲的怨怼,心平气和地面对他,心态的截然变化,还是让她非常不习惯的。 傅家主看丁其羽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这少年大概是劝过如清了,这才对女儿说道:“如清,嗯…你,昨夜休息的好么?为父看你脸色比昨日好了些。”傅家主昨日自丁其羽离去之后,就一直在思考怎么主动迈出一步,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像丁其羽说的那样,放下自己的面子和架子,多来问候关心一下,盼如清能早日放下怨怼。 丁其羽闻言低下了头,清儿昨夜是休息好了,自己却苦了,绵羊数了好几千只都没睡着。都说“孤枕难眠”,丁其羽看来,相拥亦如此,只不过前者是辛酸,后者是“痛并快乐着“罢了。 父亲怎么又提到这件事,傅如清有些脸热,轻轻点头:“嗯。”想了想,又道,“多谢爹挂心。”以前总以为,父亲的问候只是谈生意之前的客套,今日放平心态来听,才分辨出来这问候其实是真切的关心。以前面对父亲的问候,傅如清也总会说这句“多谢”,只不过以前的“多谢”更多的是嘲讽之意,今日的“多谢”则是发自内心。 听出她言语中难得一见的乖顺真诚,与往日顶撞自己的冷硬语气完全不同,傅家主心情大好,笑道:“哈哈,谢什么?关心你,是为父分内的事。”见两人都拘谨地站在屋内,立刻指着旁边的椅子,“如清、其羽,你们站着干什么?坐,都坐下说话。” 其羽?都这么称呼了,还说没被收买?傅如清看了一眼身旁的丁其羽,目光中暗暗含着一记轻柔的眼刀,才默默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丁其羽也没想到傅家主会叫她“其羽”呀,简直是受宠若惊,看来清儿的爹爹对自己印象不错呢,立刻也老老实实走到清儿身旁坐下了。 可是一坐下,堂内三人都没了言语,气氛安静到落针可闻。傅家主是想说话,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傅如清是本身就话少,加上还没适应心态的变换,自然就沉默了下来;他们俩不开口,丁其羽当然也不好开启一个话头。 最终还是傅家主耐不住这种尴尬的气氛,想着自己要“主动迈步”,硬着头皮说道:“如清,额,准备什么时候去看看矿场?”又扯起了生意…傅家主也不想谈生意,但除了生意,他就真的不知道还能跟女儿谈什么别的话题了。说完又有些忐忑,深怕女儿又是一句顶嘴噎得他哑口无言。 所幸傅如清放平了心态,也明显察觉父亲表面上在扯生意、实际是为了找话题,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顶,而是如实答道:“今日应该就会去。” 傅家主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哦,那挺好的。那个矿场,是很不错…” 父女俩的对话听得丁其羽心里又气又笑,虽然没了针锋相对的□□味,僵持了这么些年,话题还是进行不下去呀,没说两句又陷入僵局了。实在看不过去,丁其羽插嘴道:“家主,大小姐,恕其羽插一句嘴,既然你们二人都是来镶城为傅家看铜矿的,为什么不可以一同去矿场呢?”丁其羽特地强调了“为傅家”,说明傅家本是一体、父女应该同心,更将计就计,既然父女俩目前最大的交集是生意,那就让他们从生意开始拉近距离好了。 傅家主一听,觉得丁其羽的提议很有道理,傅家属于他们父女俩,本来就当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但又怕女儿还没有完全放下隔阂,对自己有着戒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却是傅如清思忖片刻,主动开口邀请道:“爹…如果有空闲,一会儿,便和如清一起去矿场吧…”既然爹爹都已经在为了消除隔阂而努力,自己也应当主动一些才是。 傅家主喜出望外,当即答道:“好、好!爹有空闲,全凭你做主,你什么时候想去看,咱们就一起。”心下对丁其羽随机应变想出的解围办法非常满意,这少年若是好生培养一番,以后必然可以成为如清身边的得力助手、替她分担许多事务。丁其羽没有透露机缘阁和自己的关系,所以傅家主倒真的以为她是个无权无势的护卫出身了,还开始为栽培“未来女婿”认真做起打算来。 几人休息片刻,闲聊了几句,便准备出发去城郊的矿场。 丁其羽心里记挂着那盆迎霜芸若花,生意上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不如就让父女俩好好去磨合好了,所以她没有跟着傅家主父女去矿场,而是以与昨日同样的理由偷偷溜去了花会。 为二人准备车马、张罗行程的银粟惊诧万分,小姐竟然会有与家主同乘一车、合作谈商的一天,短短一两日之内,小姐与家主的关系就有了这么大的缓和,姑爷怕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吧… 其实丁其羽只算得上是最后的引路人,丁其羽替父女俩敞开了最后一扇阻隔心房的门,他们的冰释前嫌也就水到渠成了。若不是他们早就厌倦了争斗、若不是他们二人都深深渴望这份亲情,估计任丁其羽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今天的结果。 家主和大小姐一起去了矿场,天方夜谭竟然成了真,此事在父女二人手下的管事们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完全搞不明白他们是要闹哪一出了。来镶城之前还气氛紧张地要抢占先机,来了镶城之后却都没有动作,今日更是一同前往矿场,隐隐有几分将要同气连枝、合二为一的势头。不少人都在猜测,家主是不是年岁愈大、力不从心,考虑要将位置让给大小姐了。 傅家主是私下单独去云舒客栈找如清的,手底下没带什么人。当傅澍听闻了消息,匆匆赶到城郊矿场,看到并肩而立、听着矿场介绍的两人,才彻底相信了消息的真实性。舅父怎么会?难道这就要将傅家完全交给清妹了吗?如果是那样,舅父恐怕连在婚姻大事上都做不了清妹的主了,傅澍的心里焦急不已,如果在清妹坐上家主之位之前,自己还得不到她,就只能… 傅澍压制着心里的惊涛,走上前去,待矿场的人讲完话,才恭敬地对二人行礼道:“舅父、清妹。”又用晚辈那种恭顺的语气对傅家主说道,“舅父,您来看矿场,怎么不事先通知澍儿一声,我也好让这边的人准备一番,不要累着你们才是。” 傅家主没想到傅澍会不请自来,看了看身边的如清,面上带着笑容和气地说道:“我也是临时起意,如清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了,不用多麻烦澍儿过来一趟的。”他对傅澍的目的再清楚不过,现在傅澍是铁定当不了他的女婿了,看在亲情的份上,他并不想与傅澍产生矛盾。 傅澍从中听出了亲疏之别,舅父和清妹的关系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得这么和睦了?心里的惊涛更甚,不禁想到:舅父对清妹的态度变了,那对那个半路杀出的护卫小子呢?客套几句,傅澍便不再插嘴,暗里盘算着得尽快打探舅父对自己、对那护卫小子的看法了。 傅家父女不争了,其他人哪里敢与傅家争矿场的,矿场的事情轻轻松松就谈了下来。傅家主全程都没怎么参与,矿场最终也是全权交到女儿手下去管理,卸去了斗争的包袱,傅家主看着女儿冷静周全地安排各项事务,那种为人父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如清,不愧是我傅盛的女儿,不愧是傅家未来的主人。 而傅如清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和父亲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来谈商,是多么的轻松自在。 矿场的事情基本解决,还需多留几日来安排后续工作,天色不早,傅家主虽舍不得结束和如清难得的和谐相处时光,却又不得不暂时结束,分道之际,傅家主摒退了左右,对傅如清提醒道:“如清啊,镶城这边的管事,你该清一清了,不忠之人不可留。”若不是如清那边有人告密,傅澍也不会这么快得知消息的。 “嗯,如清知道了。谢谢爹。”傅如清点头答道。 女儿乖巧听话的样子让傅家主心里舒服至极,笑得颇为幸福地离开了。傅如清回到住处,一上午都没有丁其羽陪着,让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而丁其羽也是刚刚才心满意足地抱着那盆迎霜芸若回到云舒客栈,偷偷把它摆在了清儿的房里,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一听清儿回来了,便立刻跑去了门口接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2章 第132章贪欲使密议择诡计 傅如清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心儿才落到实处。 丁其羽几步上前关心道:“清儿,你忙了一上午,累不累?”从清儿平静的表情就能看出父女俩上午相处得不错。因为那盆芸若的事情,丁其羽牵着如清的手往房内走,语气里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不累。”傅如清答道,柔顺地让她领着走,有些不明白这人心情怎么会这么好? 走进屋内,丁其羽瞥了一眼在桌上正中间摆着的、颇为显眼的那盆花,还深怕清儿看不见似的,拉着她坐到桌边,却闭口不提花的事,而是牵强地扯着别的事:“清儿坐着歇会吧。”少年心性一展无遗,就像是考了满分的孩子,想给大人一个惊喜,故意不提成绩的事,却把卷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还千方百计引着人家去看一般。 傅如清一进屋就已经被那盆迎霜芸若吸引住了目光,所以羽这两日说的是出去看机巧,其实是为了赚木钱给自己买花了吗…温暖就这样淌进了心灵深处,傅如清眼眶有些湿润,抬手触了触一朵开得正傲的芸若,忍不住心头的感动,回头起身扑进了丁其羽的怀里,伏在她肩头默默流泪。认识丁其羽以来,傅如清的笑容和泪水真真是比之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啊。 怀中的人默默哭泣了起来,倒是让丁其羽急了,心疼得不得了,自己费九牛二虎之力买花回来,是想让清儿开心,而不是惹哭她啊!丁其羽抱着清儿不知所措地拍着她的背哄道:“清儿,怎、怎么哭了?” 半晌才听见清儿轻轻的声音:“一千多个木钱,是不是累坏了?”两日之内就挣到这么多木钱,她是有多拼啊? 丁其羽愣了一下,赶紧答道:“哈、不累,一点儿也不累的,我这么风度翩翩,只需要在吟香街走一圈,姑娘们送我的吟香木钱就足够买花儿了!”随口吹着牛皮,虽然是有些姑娘送了她木钱,但也不可能有一千多个木钱吧,绝大多数木钱还是她过关斩将赚到手的。 傅如清自然听得出她玩笑的语气,知道这人只是想让自己不要担心,又往她的颈窝里靠了靠,轻声道:“谢谢…” “哇,清儿还需要跟我说谢谢吗?”丁其羽将怀里的清儿扶起来,小心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拉着如清一起在桌边坐下,“清儿把最美好的自己都交给我了,只要你喜欢,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来,清儿跟我讲讲,上午你和‘岳父大人’去矿场,进展还顺利吗?” “什么岳父大人…”傅如清有些脸热。 “呵呵,迟早的事情。那…上午你和我‘未来的岳父大人’去矿场,进展还顺利吗?” 这称呼改了等于没改,丁其羽就喜欢逗逗她。 傅如清也索性不再让这耍无赖的人改了,简洁地讲述了几句矿场的事情。 这边一片和谐幸福,傅家主那边就不一样了。傅澍以 “家人叙旧”的名义,带上了母亲,邀请傅家主赴宴,实则是内心着急,想尽快敲定自己与傅如清的婚事。 傅澍殷勤地为傅家主满上一杯酒,举起酒杯,感怀般地说道:“舅父,澍儿每每想到舅父一直以来的关怀提拔,都感念至深。舅父对澍儿的恩情,丝毫不亚于父亲,澍儿敬您一杯!”说罢便仰头干了自己的杯中酒。 “是啊,澍儿这孩子,跟他爹都不如跟大哥你亲呢。”澍母在一旁附和,状似无意地往正题上拉,“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我们都老了。澍儿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如清也长成大姑娘了——” “嗯,你说得极是,澍儿也不小了,是到了娶妻成家的时候。”傅家主未等澍母说完便开口截住了她的话,又转头对傅澍道,“澍儿,镶城可有你看中的千金闺秀么?如果有,你且说来,舅父给你做主提亲,日后你们可以在镶城扎根,一世富贵无忧。”傅家主一番话,其实言下之意很清楚,就是想让傅澍不要再有非分之想,自己在乾西安安稳稳做自己的管事,可以保证他一辈子都享尽荣华。 傅家主明显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傅澍心头一沉,为什么舅父完全不愿意给自己机会?清妹的夫婿,除了自己,还能是谁?那个无权无势的护卫小子吗?!傅澍与母亲对视一眼,抱着最后的希望,站起身,向傅家主拱手直言道:“舅父,其实,澍儿从小就一直倾慕清妹,任何千金闺秀澍儿都不想要,只想和清妹成就一段良缘。还望舅父成全澍儿的夙愿!” 为什么一定要明说出来呢?傅家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傅澍母子俩真正看中的是什么,他知道如清如果嫁给傅澍,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所以就算没有丁其羽的出现,他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傅澍。 “竟然是这样?”傅家主故作惊诧一瞬,皱着眉,面上颇为惋惜遗憾地说道,“但你也不是不知道,舅父从来都做不了如清的主,所以这件事,舅父也无能为力。” 澍母对傅家主的态度有些不忿,觉得自家大哥在女儿面前简直太窝囊了,要是早就强硬一点,那丫头能掀起如今这么大的风浪吗?她压下心头的对傅如清升起的不喜之情,开口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清不过是小辈,大哥你又何必——” 她还没说完话,就被傅澍着急地打断道:“可是清妹已经被那个穷小子骗了!舅父再不站出来让她回头,清妹就要跟着那个穷小子了!” “够了。”傅家主站起身来,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意,现在的他最是看中与如清的亲情,这母子俩却处处让他不顾父女情谊与女儿为难,逼得他火气上窜,他怎么可能为了这虚伪的母子俩而不顾女儿的幸福。 母子俩是同时被吓了一跳,傅澍在澍母的眼神示意下,扯着笑赶紧顺着傅家主的意道:“舅父别生气、别生气,澍儿都听舅父的…”二人心里都是一阵绝望,看来娶傅如清这条路,走不通了… 傅家主无心再与这二人周旋,控制住了心头的火气,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到门口,又说道:“你们小辈的事,我管不了。我劝你,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安安稳稳在镶城,舅父可以保你荣华富贵。”说罢便带着随侍离开了。 傅澍看着傅家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下的街角,摒退了左右,坐到他母亲身边,一脸愤懑地求助道:“娘…我们该怎么办?” “你真的不能让那丫头主动愿意和你在一起吗?”澍母问道。 “孩儿已经试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了,她从小就不待见我,现在对我更是冷淡了!”傅澍怨道,“她现在已经被那个穷小子迷得神魂颠倒,我就更没有机会了!” “我儿仪表堂堂、能力出众,真不知道那臭丫头为什么会看上一个穷小子!”澍母愤愤道,抬手扶了扶宝贝儿子的肩膀,沉默了半晌才道,“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有走另一条路了。”澍母从小就为自己感到不平,为何同样的父亲所生,就因为母亲地位的不同,大哥能坐拥整个傅家,而自己除了过得比一般人富贵点,空有一个千金小姐之名,其他什么都没有。所以这次,她一定要为儿子,夺得傅家。 傅澍思忖片刻,叹道:“只怕她手下我们的人都会被清掉…这条路也不好办…” “你不是说,他们父女,关系有缓和么?那边清掉了,我们可以从这边入手。只要有了行程,靠那批异人,谅她身边再多护卫,也有□□成的把握。”澍母说着,拉起了儿子的手,“这条路确实铤而走险,但是我们别无选择,要是那丫头当了家主,咱们必定会失去一切…所以咱们只能放手一搏。” 傅澍回握着母亲的手,咬牙道:“是,咱们别无选择。清妹她自己选错了人,怪不得别人。” “你把那边安排妥当,异人这里娘会为你张罗好。”澍母脸上露出了阴毒的笑,“傅家未来的家主,该是我的澍儿。” 人心的贪欲让傅澍母子放弃了原本唾手可得的安稳富贵,选择了铤而走险,世事的□□会如何转动,未可知了。 …… 傅如清几日之内便将镶城矿场的一干事务全部安排妥当了。而早就“无事可做”的傅家主,为了和女儿好好相处,也一直没有离开镶城。如今傅如清的事情处理完毕,必须要离开镶城前往玄漠,反正父女关系已经飞速升温,其他也不急在一时,所以傅家主也准备要启程回尹城了。 临行前夜,傅家主、傅如清和丁其羽三人一起共进“践行宴”。虽然傅如清足迹遍布大乾,乌兰城距离镶城也并不算太远,但大乾之外的国度她还是没有去过的,傅家主难免会有些担忧,所以傅如清之前便已经将自己全部的行程告知了父亲。 傅家主每次看摘下面纱的女儿,都会被激起深深的心疼自责。不过所幸,这两日看其羽对如清的珍视爱护程度,女儿终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只要对如清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傅家主如是想着,经过几日的观察,他在心里已经基本认定了丁其羽这个“女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3章 第133章入沙城乌兰舞飘飖 席间,傅家主对傅如清说道:“如清目光长远,看到了爹没看到的东西。”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又嘱咐道,“不过此去便出了大乾,万事都需小心谨慎。” 傅如清颔首乖巧地答道:“是,如清知晓。爹回去的路上,也注意安全。” “家主放心,其羽会照顾保护好清儿的!”丁其羽也表着决心,“家主回尹城一路平安!” “哈哈,有你在如清身边,我倒是放心不少。”傅家主对丁其羽越看越满意,不禁主动提到,“你的请求,我许了。其羽好好照顾如清,快些回尹州来。”傅家主孤独了十几年,如今终于重新找回了父女亲情,难免会期盼下一步,既然女儿的归宿基本已经敲定,傅家主自然是希望能尽快享受天伦之乐的。 丁其羽闻言,立刻便反应过来傅家主说的“请求”指的是什么,喜出望外,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从位子上站起来行了一个大礼激动地说道:“谢家主成全!其羽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把清儿带回尹州!”虽然与清儿已经彻彻底底在一起了,但始终差一个名正言顺,丁其羽不想清儿带着任何一点遗憾委屈地跟着自己,如今有了傅家主的首肯,则完全不一样了。 傅如清从二人的对话,隐约能猜出几分,淡淡的绯红爬上了耳尖,略略低下了头,唇角却不自觉地漾起了甜蜜的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既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人,又能获得父亲的祝福。心里种下了隐隐的期待,期待回到尹州之后,能够和羽正式地结为连理,像娘亲说的那样,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然后幸福地和她在一起。或许每一个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女孩,都会期待属于自己的美好婚礼,即使是傅如清这样一个淡泊清冷的女子,也丝毫不会例外吧。 …… 翌日,傅如清的商队和傅家主的人马在镶城门口告别分道,走向了不同的目的地。镶城已经距离大乾西方边境不远,商队赶了几日的路,便到达了乾西边境关隘,傅如清自然是早就取得了大乾朝廷颁发的出关文书,一行人顺利出关,均是第一次踏出了大乾的土地。 越往西行,一路的风貌也慢慢变得不一样起来。天气没了初冬的寒凉,反而更像是入暑时节,空气又非常干燥。丁其羽这种燥火体质的人,在路上已经流了两回鼻血,惹得身边的傅如清为她心疼着急,清热凉血的药饮不断。丁其羽为此深感懊恼,说是要照顾好清儿的,现在自己倒是让清儿费心担忧了。 商队又行进了两日,便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玄漠国的东境重城乌兰城,玄漠商王早已派了大队人马在城门外迎接。 跟着迎接的使者来到乌兰内城商王的行宫,丁其羽扶着如清从车上下来,头戴红黑圆帽的使者与银粟正在交谈事务。商王的行宫在乌兰城最北面,地势最高,站在雄伟的行宫门口,便能将整个乌兰城收入眼底,丁其羽带着新鲜好奇的心情回首放眼望去,入眼是满目的苍黄,圆顶穹盖的土石屋堡,以及远处土城墙外那一望无际的黄沙,都是与大乾完全不一样的异域风貌。 等丁其羽回过神来,商王使者已经与银粟接洽好了一切,使者向傅如清行了一个玄漠礼,态度颇为恭敬地用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大乾官话说道:“大小姐一路车马劳顿,请暂时安顿休整,商王准备了盛大的表演为大小姐,晚些时候,会有专门的人过来迎大小姐前去。” “有劳。”傅如清点头,一行人随着引路的侍女往安排好的住处走。玄漠国气候常年干燥炎热,这里的人也跟它的气候一样,热情好客、民风开放,人们身上的衣着自然不会太厚实,因此行宫中的侍女上身皆是仅着一件轻薄凉快的橙黄抹胸、外披纱衣蔽体,露出了大片臂膀和腰腹处的肌肤。 看得傅如清手下跟随而来的男管事均是红了脸尴尬不已,傅如清皱了皱眉,侧头看了看身边心情不错的丁其羽,见她的目光正落在一位垂首行礼的侍女身上,心里对玄漠国女子这般开放的穿着不太喜欢。 其实丁其羽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她从前世界的女孩们比这穿得暴露的多了去了,露脐装而已,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她只是因为来到一个新鲜的地方比较兴奋,纯粹地带着欣赏的目光在瞧这些异域姑娘罢了。 一行人各自到了住处休息整顿,傅如清三人也走进了专门安排好的殿宇里,玄漠的建筑均是用土石修筑,殿宇位于行宫的上层,穹顶高耸,用非常漂亮地彩漆绘制着完美对称的线条图案,殿中两旁的石砖立柱雕刻着精美的玄漠图腾,立柱之间拉着淡色的纱帘。 银粟非常自觉地下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丁其羽则跟着如清到了她的卧房,傅如清的卧房内布置非常豪华,挂着金丝纱帐的大床,满地铺就的柔绒地毯,价值不菲的精美器物,无一不彰显了商王对傅大小姐的尊重。 来到风情迥异的异域,身边更有心爱之人相伴,丁其羽的心情是难以抑制的飞扬,来到卧房内的石窗前,遥望着窗外碧蓝天空下的沙城。 “羽的心情很好?”傅如清坐在石桌边,看着站在石窗前的人问道,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清冽,听不出来她的情绪。 丁其羽没有回头,脸上带着笑容,畅笑着回答道:“哈、是挺好的。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沙漠之城。等清儿谈完重要的事,我们去城里城外好好走一走吧。” 傅如清闻言有些怔愣,从前远行谈商,她的心思从未落到过这些城镇风土之上,所以即便乌兰城的风情如何别样新奇,傅如清都习惯性地没有注意。此刻被丁其羽这样一提,她才想起,除了谈商,她们还可以好好体验一番乌兰的风土人情,就像在镶城那样,她们一起携手逛了花会。 傅如清心里那一点点小情绪淡去,目光越过丁其羽的背影,望向了窗外湛蓝的天空:“嗯。等与商王洽谈过后,我们就去走走。”丁其羽对生活的热爱正在一点点感染着她,引着她慢慢学会体会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美好,活回一个纯真生动的女孩,而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为了商道而生的躯壳。 丁其羽陪着清儿小睡了一觉,晚间时分,侍女送来了精致的特色菜肴,因为傅大小姐从不在外人面前用餐的特别习惯,商王没办法邀请她参加宴会,只能先给她和她带来的一行人先单独奉上美食,再邀请傅大小姐观看玄漠特有的盛大表演,一尽地主之谊。 晚膳过后,商王便派了人过来,迎接傅如清等人去了行宫主殿。 金碧辉煌的主殿中,商王坐在正中的主位之上,是个四五十岁的胖男人,头上戴着镶蓝宝石的圆帽,身着玄漠国贵族特别的半披沙黄长袍,脖子上挂了一大串宝石项链,一身的财气,面相颇为和善,蓄着卷曲的小胡子。 傅如清带着丁其羽坐在了大殿右侧首座,这是玄漠礼节中来客最为尊贵的席位。傅如清和商王手下的人也依次分坐在了殿中各个席位。商王为了与这位来自大乾的贵客拉近距离,特地学了很久大乾话,热情地用一口怪怪的大乾话与傅如清交谈起来。谈论的内容自然是通商相关的事宜。 丁其羽对他们谈论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坐在一旁默默欣赏着自己的小丫头冷静睿智地与堂上的商王洽谈。傅如清见识广博、目光长远,对玄漠的情况早已非常了解,思路清晰、毫不拐弯抹角地简洁阐明了未来通商的蓝图,让原本还有些忧虑自己贸然选择通商是否存在风险的商王听过之后是完全打消了疑虑,彻底相信通商会是一条双赢的道路。 虽然众人都是用过晚膳再过来的,但商王不敢怠慢了贵客,每一席前的桌案均放了玄漠特色的水果和美酒。殿上两位主要的人物在交谈,殿内盛大的表演也早已开始,从神秘莫测的乌兰戏法,到精彩绝伦的玄漠杂耍、刚劲的武士健舞,应有尽有。 随着颇具异域风情的琵琶和鼓声响起,十几个身着橙黄色宽摆轻纱长裙的乌兰舞女款款而入,踏着鼓点弦音,在殿中婀娜多姿地跳起了乌兰城时下最流行的乐舞。 丁其羽被独具风情的鼓乐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向了殿中的乐舞,身材姣好的舞女们灵活摇摆着柔软的腰肢,身姿回旋,长袖翻飞舞动,身上的轻纱若隐若现,展现了乌兰女子别样之美。第一次不是透过荧幕看到这样的表演,丁其羽的目光随着舞动的姑娘们而动,不禁想起了白乐天的诗,轻声吟诵道:“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而傅如清方才便差不多结束了与商王的交谈,回头便看见身边的人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殿中那些穿着暴露、动作夸张的女子,一瓶子酸意十足的醋在心中被打翻,又听见她状似陶醉的吟诵声,心里的酸味更是无限发酵。 身后跪坐的银粟都察觉到了小姐周身气场的变化,看了看还在“痴迷”看舞蹈的丁其羽,心下了然,有些抱怨商王怎么能准备这种乐舞,姑爷都被勾了魂儿似的看傻了,看小姐怎么收拾他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4章 第134章故乡遥离人为君思 直到殿上的舞女都退出了殿门,丁其羽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隐约感觉到身边的“气压”有些不对劲,回过头来,见清儿已经没有和商王谈话了,而是淡然地看着殿中新入场的表演。把刚刚那怪怪的气压归结为自己的错觉,丁其羽没有打搅身边人儿的意思。 却听傅如清主动出声问道:“表演好看吗?”从声音里听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丁其羽毫不犹豫地笑着肯定道:“嗯,很好看!”丁其羽确实觉得很精彩,不过其实她挺老实的,她说的“好看”,是仅仅从表演艺术角度出发的好看,没有多想别的什么。 可是有了小情绪的如清才不管她是从什么角度的好看呢,只知道“好看”还不够,丁其羽还要专门强调“很好看”…傅如清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危险的意味一闪而过,便静静观看殿中的表演了。丁其羽并没有察觉到清儿的异样,继续心情颇好地欣赏着沙城特色的演出。 这边是宴会的歌舞升平,远在兴城的将军府瑶律居里却是另一番光景。陆未晞方才用过了一点晚膳,正坐在几案前写着一封新的信。自从与爹娘言明了心事,她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了一些,已经不用整日卧床休养了,每夜也能带着对丁其羽的相思勉强入眠。可是一个多月之前,她就请爹爹找了信使快马加鞭送信去了尹州丁其羽的住址,派去的信使早已回来,她却还没有收到丁其羽的回信,这让她的心儿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新的信写了一半,便被冒出来的胡思乱想打乱了全部的心绪,陆未晞搁下了手中的笔,转头对身边的磬儿说道:“磬儿,我想去拜访何大娘她们。”其羽若是收到自己的信件,没有理由不回信,可是这么久了却音信全无,是因为有什么别的要事耽搁了,还是因为… 后面那个理由,陆未晞不敢想下去,若是其羽收到了信却依旧没有回信,那只能说明在其羽心里,已经不再爱她了… 身边的磬儿被小姐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刻担忧道:“小姐,外面天寒,您身子虚,还是别出去了,有什么事,磬儿替你去办。”虽然将军已经解除了小姐的“禁足令”,但已经入冬,小姐的身子受不得寒。 “可是,我好久,都没有走出过瑶律居了…”陆未晞叹道,望向小楼外平静的湖面,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和苍凉,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意思,“何大娘那里,我想亲自去问一问。”虽然在认识丁其羽之前,陆未晞这样的闺阁千金,自然也是待在瑶律居的时间居多,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心上有了让她牵挂的人。其羽在千里之外的尹州闯荡,自己却被禁锢在了小小的瑶律居,这虚弱的躯体,到底何时才能复原,何时才能有真正的安心?哪怕从何大娘那里能够得知她的一点点近况,也好过在这里空空地相思。 磬儿闻言,眼眶有些湿润,小姐确实很久没有离开过瑶律居了,磬儿因为陆未晞那万分无奈苍凉的语气难受极了,抹了抹眼角的泪,站起身来道:“好,磬儿这就去准备。咱们去何大娘那里问一问。”说罢便跑去了楼上替陆未晞准备出门的厚衣裳,心里止不住地叹息,丁公子到底何时能回来,当初他是那样呵护疼爱着小姐,现在又为什么连一个字都不愿意传回来,忍心让她独自一人饱受相思之苦的折磨呢。 又有谁知道,在未晞的信传到尹州清柳园的时候,丁其羽已经和傅如清出发去了乾西,送信的人将信件送到了地方,却只是给了门口的护卫代为转交。丁其羽经常会收到从兴城寄来的信,清柳园门口的护卫早已习惯了替她递信,也并没有跟送信人说丁其羽已经去了乾西,而是将陆未晞的信直接送去了西院。所以那封尽书陆未晞一腔心事的信,此刻还安稳地躺在清柳园西院的书桌上,无人问津。 磬儿从楼上拿来了暖和的素绒绣花披风,把陆未晞裹得严严实实的,罩上了兜帽,确保她家小姐不会着凉,才扶着她起身。 带上娘亲特地安排的几个侍从,由磬儿扶着走出了好久未曾走出过的瑶律居,初冬的凉风迎面而来,陆未晞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一行人来到了丁其羽家的院门口,陆未晞摘下了罩在头上的兜帽,门口的护卫见三小姐亲自来了,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就想将人迎进去。 “有劳先进去通报一声吧。何大娘同意了,我再进去。”何大娘是其羽的养母,陆未晞总是想给予何大娘最大的尊重的,她担心贸然进去,会惹了长辈不喜。 女护卫得令,进去通报。陆未晞转头对身后的侍从们说道:“一会儿,我与磬儿进去就可以了,你们在这里稍待。”晚间突然前来拜访,本来就有些失礼,若是带着一群人进去,难免会显得咄咄逼人。 院内,莲儿将将收拾好了灶房,身上还穿着围裙,便听见院中的护卫进来找阿娘了,匆忙赶到正厅,才听护卫通报说,是陆小姐亲自过来了… 之前派人过来问了地址,如今竟亲自过来了?何大娘心里有些惊讶,陆三小姐过来无外乎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只是知己朋友的程度吗?何大娘虽然疑惑,却不敢耽搁,从椅子上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快请。” 刚过来的莲儿还在呆愣之中,惊觉陆三小姐要进来了,赶紧摘下自己身上的围裙,将湿润的手三两下擦拭干净。看着已经走出正厅的阿娘,脚步有些犹豫,既不想出去面对那光彩夺目的陆小姐,又很想知道陆小姐此番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莲儿将围裙放在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头发,低头看了看自己生出些许薄茧的手,心下一横鼓起勇气追上了阿娘的步伐。 护卫带着何大娘来到院门口,陆未晞见何大娘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自己了,由磬儿扶着恭敬地行礼道:“大娘允许一声,未晞自行进去便好,怎么能劳烦您亲自来迎…” “诶、陆小姐您是贵客!”何大娘止住了陆未晞的礼,从前见到陆家小姐,并没有如今这般纤弱啊,看着她单薄的身子骨,何大娘不知道陆小姐身子是怎么了,怕晚来风急,再让她加重病情,把人往里迎道,“外面凉,快进来坐吧!”陆家小姐都病成这样了,却还要来关心阿羽的事情,何大娘愈发觉得,陆小姐和阿羽的关系,并不是“知己之交”那么简单。 莲儿站在阿娘身后,这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将军府的千金小姐,与第一次相见时相比,少了几分自信从容的明艳,却多了弱柳扶风的病态美,依旧是那样绝色动人。是什么,让她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呢…莲儿不知道具体的过程,却能很肯定地猜到,让她消得人憔悴的,是阿羽。阿羽独自离开兴城,很可能与陆小姐的不接受有着莫大的关系…陆小姐此番,是回心转意、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了吗?莲儿心里有些黯然,自己这样的样貌见识,拿什么去与陆小姐比? 陆未晞跟着何大娘进院子,才发现站在角落的莲儿一直盯着自己,她向莲儿行了一礼礼貌道:“何姑娘。”在她的意识里,何姑娘是其羽的姐姐。 莲儿被陆未晞的招呼唤回了思绪,暂且收拾好心情,回礼道:“陆小姐。” 只有上次见识过莲儿异样表现的磬儿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在何姑娘心里,恐怕是把小姐摆在情敌位置上的吧…丁公子倒好,惹了人就走,一个人出去逍遥快活了,留着小姐为他伤神忧心,还要面对他招来的蜂蝶。 几人走入厅内,陆未晞在何大娘的邀请之下才入座,莲儿站在阿娘的身边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未晞启唇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大娘,未晞前来叨扰,是想问问、问问其羽的近况…未晞寄出去的信,她没有回…” 何大娘这才懂了陆小姐来访的目的,如实回答道:“这样啊、陆小姐千万别见怪,阿羽不是故意不回小姐的信,他九月末就跟着傅家的商队去乾西了。” “去乾西了?九月末…”陆未晞悬了好久的心儿稍稍落回了原处,其羽并不是故意没回信,而是还没有看到信…转念一想,又觉得紧张,还没看到信,那在其羽心里,她们依旧是断了情,不禁追问道,“那她什么时候会回去?” 何大娘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陆未晞:“阿羽他们去了乾西之后,还会西出大乾边境,去玄漠国的那个…乌兰城,现下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乌兰城了,估计十二月初便会回到尹州了。” 一提及乌兰城的事情,莲儿就有些难受,阿羽那封告知她要去乾西和乌兰城的家书寄回来的时候,阿羽那边早就动身出发了,自己连为她的出行准备衣裳物什的时间都没有…那几日,莲儿耐不住心里的担忧,还专门出去打听了一番乌兰城的气候,却越打听越担忧,阿羽那样容易上火燥热的体质,去了漫天黄沙的乌兰城,肯定会受一番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5章 第135章游乌兰黄沙镌情深(上) 何大娘说完,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有时间回来过个年。” 陆未晞听罢,除了相思之情以外,也替丁其羽忧心起来,其羽一人在外闯荡,竟去到了沙漠中的乌兰城,据说那里炎热非常、气候环境很恶劣,她一个人,有没有照顾好自己?跟着傅家的商队,她现在,是在江南傅家做差事吗… 莲儿红了眼眶,想起了去年过年,那是她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新春,而今年,阿羽很可能不会回来兴城过年了,又要回复从前的那种寂寥,虽然生活条件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可是没有阿羽在,心境就不可能如去年一般。 陆未晞问清了想知道的事,思索片刻,对二人说道:“何大娘、何姑娘,其羽不在兴城可能顾不上,你们平日里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将军府与我说的。” “多谢陆小姐的好意,阿羽都不在将军府当差了,你们还能让人保护我们母女,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其他没有什么事的,阿羽那孩子,在尹州有了出息,三天两头都往家里头寄银钱,我们过得很好!”何大娘婉拒了陆未晞的好意,止不住地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说到末处,又思念起儿子来,“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莲儿却因为陆未晞的话难受极了,阿羽在外面顾不上,为什么就要陆小姐来替阿羽顾上呢。这让莲儿感觉陆小姐跟阿娘说话的态度方式,就像是儿媳在与婆婆对话一般,心里有止不住的酸涩感冒出来。 陆未晞关心着何大娘她们的生活,何大娘也看出了端倪,陆小姐说起阿羽来的时候,眼里明显是有情谊在的。何大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陆未晞和阿娘两人交谈,并没有注意一边莲儿的表情,莲儿则自顾自地酸涩难受。 磬儿作为旁观者,洞察了一切,在脑子里想象出了这表明平静下的暗流涌动,乖乖侍立在旁边一动不敢动,心里不停地抱怨着某个罪魁祸首。 而“万恶之源”丁其羽这边,商王为傅大小姐举办的接风洗尘会刚刚结束,时辰已经不早,丁其羽跟着如清回到了住处,在自己房间洗漱收拾了一番,就像往常一样溜到清儿那去“蹭床”了,刚一走进屋子,却见清儿坐在床前,抬头对自己说道:“羽看了那么好看的表演,想必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是回房冷静冷静、早些休息吧。”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身上只穿了睡觉时穿的丝绸中衣。 “哈?”丁其羽愣住了,清儿这是什么意思?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还怎么抱着清儿睡呀?这些天,丁其羽夜里都会跑到如清那里去赖着不走,习惯了要抱着香软的清儿睡觉、习惯了“痛并快乐着”(因为一直在舟车劳顿,丁其羽舍不得折腾她),怎么今夜突然要把自己赶回房间了?丁其羽摸不着头脑,赶紧回道,“我很冷静呀,不用回房冷静的。” “我这里没有‘回雪飘飖’的‘胡旋女’。”傅如清波澜不惊地说道,转头掀开了被角,自己侧身躺上了床,只留给丁其羽一个背影。话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赶丁其羽出去的意思,其实,不仅仅是丁其羽习惯了抱着清儿睡,傅如清也习惯了在羽温暖的怀抱里入眠呀。所以傅如清虽然心下气不过这人净盯着那些穿着暴露的女子瞧,又不想让银粟彻底把人拦在外面,看这人吃瘪虽然是很解气,但那样又会在惩罚她的同时连带着自己一起惩罚了,还不如让她过来好好哄着自己呢。 银粟在屋外忍俊不禁,替两人关上了房门,心里想着:小姐还是舍不得如何惩治姑爷的,不过,姑爷估计得哄上一好阵子,小姐才会彻底原谅他了。 胡旋女?丁其羽瞬间明白过来,清儿是在气自己看了乌兰舞女跳舞!清儿这番言语动作,虽然平静淡然,但落在丁其羽眼里,却似娇似嗔,给人一种若即若离之感,诱起了她心里无限的柔软疼爱。两步上前以最快的速度钻上了床,把正生着闷气的人儿捞进怀里,搂着她的腰,轻声哄道:“再飘飖的胡旋女,也不及清儿在我心里的一丝一毫。” 傅如清却没有搭理丁其羽的意思,三言两语就想让人原谅?谁让你刚刚不老实的?还痴痴地说那些女子“很”好看。 “清儿~不气了嘛…”丁其羽可怜兮兮地哄着怀里的人,闻着幽香,实在忍不住,低头凑到傅如清的颈窝,细嗅着芬芳,更用唇/舌/吮/吻起清儿的玉颈来。 傅如清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了红,想到某天晚上的经历,这人是要干嘛?警觉地回过身来让自己的脖颈远离这人,伸手捂住了丁其羽的嘴,眼里带着小惊惧抬头小声质问道:“你干嘛?”乌兰城这么热,她如果再披着立领披风出去,会被人笑话死。 丁其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亲了亲清儿捂住自己嘴的掌心:“我?我没干嘛呀…”想到清儿明日还有正事要谈,丁其羽就是一阵泄气,哀嚎道:“哎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终于“逃过一劫”的傅如清小小松了一口气,双手收于自己的胸口又一次侧身背对了丁其羽,还小声回嘴道:“在这里不是更好吗?你还能天天看见‘胡旋女’。”又想起方才那一茬,这人都还没好好哄自己呢,就净想着欺负自己。 额…小丫头还记着胡旋女的事儿呢?丁其羽抚了几下着自己的胸口,平息下躁动的心绪,才继续安慰着吃醋的人儿道:“我只是纯粹地欣赏她们的乐舞罢了,以前从没见过,觉得新奇,其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清儿别胡思乱想。”伸手将自顾自在一边害羞气恼的人儿揽过来,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宠溺道,“清儿不喜欢,我下次不看了。一千个一万个乌兰舞女加起来,也不及我的清儿。” 经过刚刚那一个小插曲,傅如清已经不那么气了,就是想听她迁就和宠溺的软言细语而已,这下如愿以偿,在丁其羽的臂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闭上眼睛说道:“休息了。明日还有事务要谈。” 又重复了一遍“事务”,丁其羽撇了撇嘴,却啥也做不了,只能压下那小小的不甘心道:“好。休息了,清儿晚安。”说罢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要在一万来只绵羊的陪伴下入眠了。而她怀里安稳窝着的人儿,听到这一声叹息,唇角抿起了一丝浅笑,这是不是也算惩罚了羽在宴会上的不老实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6章 第136章游乌兰黄沙镌情深(下) 傅如清用了几天的时间,与商王达成了贸易合作,完善地谈妥了各项事宜。在来到乌兰城的第九日,丁其羽才终于有了机会带着自己的小丫头出去转一转异域风土了。 丁其羽和傅如清用过了午膳便准备出门,清儿脸上有面纱遮蔽,多少能防点风沙。丁其羽细细为她在衣裙的外面套上了轻薄的遮阳罩衣,带着她出了商王行宫。 银粟为了避免上次花会那种尴尬状况,自觉地没有跟着去,小姐有姑爷照顾着,暗处又有不少暗卫,她自然是不必担心什么的。 两人从商王行宫出来,踏上了错落的沙堡街道,乌兰城今日是一如既往的万里晴空,骄阳高挂,将天空映照得格外湛蓝。乌兰城是玄漠东部的大城,黄色石砖铺就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卷曲胡须的小商贩正在叫卖着造型别致的陶罐;身着纱衣罗裙的妇人沿街挑选着家里需要的杂物货品;街角处歪歪戴着圆帽的流浪艺人吹奏着曲调别致蛇笛,他面前圆篓中的黑亮毒蛇正吐着信子随着蛇笛舞动。 丁其羽牵着如清的手,兴奋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头一次亲眼见到充满神秘色彩的蛇舞,她本来满怀好奇地想去看看,但是身旁的小丫头一瞧见那竹篓中细长蜿蜒的生物立刻下意识挽住了她的胳膊,丁其羽心下了然,清儿一向不喜欢这种长得有些可怖的小动物,当即揽着清儿快速走远,又指着街边摊贩贩卖的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什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以前,大乾和玄漠是未曾有大规模贸易往来的,只有一些聪明小商贩偷偷带着货品越过边疆关隘过来做小生意,所以乌兰城的百姓也鲜少见过来自大乾的人。在丁其羽二人享受异域情调的时候,街上的乌兰百姓也在欣赏着这一对来自泱泱大国大乾的、十分养眼的“小夫妻”。乌兰百姓自然是都听说了他们将要与大乾展开贸易往来,都在猜测着这两位应该就是来自大乾商队里的贵人。 丁其羽见清儿好奇,买下了一包的品相特别好看的水果,紫红色的饱满果实,长相与葡萄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形状并非小球型,而是呈现水滴状,拿一颗放在手心里,像极了造型完美的紫宝石。丁其羽带着清儿走到街角,从纸包里取出一颗剥掉外面的皮儿,摘下清儿面纱的一角,将里面紫色的果肉小心地喂给了清儿,又将面纱戴了回去,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鲜嫩多汁,酸甜可口,在这般燥热难耐的环境下,这颗清凉可口的果实让傅如清的每一个味蕾都雀跃了起来,是让她非常喜欢的味道,而丁其羽处处的宠溺呵护更让她受用非常,唇间和心里都是溢满了甜蜜满足,点头道:“嗯,很好吃。你也尝尝。”傅如清说罢,也伸手过去,想为眼前的人剥一颗。 丁其羽避开了她的动作,不让她拿:“哈哈,我来就成,果汁弄到清儿手上黏糊糊地不舒服。”说着,自己迅速剥出一颗扔到了嘴里,带着强烈果酸的果汁在唇齿间炸开,丁其羽瞬间就说不出话了,憋着一股劲儿让自己的牙齿撑住没有被酸倒,可是清儿说好吃,她又不敢皱着脸表现出异样来拂了清儿的意思,好半天才说道,“哈、呼,是挺不错的。口舌生津,呵呵…”这么酸的果子,清儿是怎么觉得它很好吃的?!丁其羽似是不信邪,又取了一颗吃,还是同样的结果,吓得她尝到一点酸味便赶紧囫囵吞了,不禁在心头惊诧,清儿的抗酸能力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傅如清没有注意到丁其羽的异样表情,以为丁其羽连吃两颗是因为也跟自己一样觉得好吃:“嗯,那你多吃些。一会儿还可以买一些回去。”那酸甜清爽的味道,确实让她非常喜欢,她虽然也还挺想再吃,可是带着面纱,总是不方便在街上吃东西的。 丁其羽一听,这么酸的东西她是一颗都不想再吃了,还多吃些啊…不过清儿似乎很喜欢,于是应道:“额、待会回去再吃。清儿喜欢的话,我们一会儿再买一点带回去。”说完,便将那一包水果收了起来,想着过会儿回来再买一些。 两人正在说水果的事情呢,一个裹着头巾的老人过来行了一个大乾的礼,用大乾官话对她们问道:“两位,请问,你们是从大乾过来的吗?”老人皮肤黝黑,带着憨厚淳朴的笑。 丁其羽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老人,接过清儿递给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手,笑着对老人礼貌地回道:“嗯,是的,老人家这是?”不知道老人过来主动与她们说话是想做什么? 老人脸上的笑容不减,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呵呵,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坐我的驼车游览乌兰城,小老头愿意,当你们的向导,带领二位游玩乌兰!”老人见丁其羽沉默不语,看了看她身边披着遮阳罩衣的傅如清,补充道,“今天,太阳毒,一会儿晒起来更受不了。我的驼车有篷子、遮太阳!”老人说起大乾话来还是有些吃力,手舞足蹈地指着自己的驼车,想要把意思表达清楚。 老人在乌兰城里以养骆驼作为营生,他从小就向往繁华热闹、富饶美丽的大乾,曾经找着机会跟着大乾过来的行商学过大乾官话,年轻的时候还私底下去过大乾西部的边疆城市,后来乌兰城每有大乾人过来,他都会主动自告奋勇前来做向导,既能赚钱,又能在谈话中了解更多关于大乾的故事。他早就听说从大乾来了一支大型商队,可是这几日却一直没看见街上有乾人出现,方才他远远看见了这两位,立刻就惊喜非常地跑回家牵了驼车出来。 丁其羽看向老人身后的驼车,一只高大壮硕的浅棕色骆驼拉着一辆带有简单遮阳蓬的双轮驼车,又看了看天空中愈发毒辣的骄阳。确实,如果坐上驼车让当地的向导带着游览一番,清儿便不会被毒辣的阳光晒到,也不会受累了。 丁其羽向身边的人儿征求意见道:“清儿,你想坐驼车吗?” 傅如清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只骆驼身上,她从前从博物书籍中读到过这种动物,今日才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想了想,对丁其羽点头道:“嗯。”她想和羽一起坐新奇的驼车。 没有掩藏的纯真无邪让丁其羽喜欢极了,与老向导谈好了价格,便扶着清儿小心上了驼车,与她并肩而坐。老向导牵着骆驼,骆驼拉着篷车,颈间的驼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驼车载着丁其羽和傅如清悠闲地徜徉在乌兰沙堡的街头。 有了遮阳省力的载具,又有向导带着,不断给她们介绍着乌兰城中特色的景物,自然比之前用双腿瞎转悠要有趣舒服得多。丁其羽揽着身旁的人儿,与老向导颇为畅快地交流着,傅如清安心地靠在丁其羽的怀里,睁着好看的眸子欣赏着周围一切独具风情的异域景观,时不时在丁其羽与老向导的对话中插入一两句小小的疑问,再听老向导耐心地为她介绍一番。从前谈商走遍整个大乾却失了一路风景的傅如清,又何曾想到过,自己也能有一天与相伴一生的人,在谈商的空余时间,慵懒悠闲地体会这些不一样的美景呢。从今往后,她们都要携手看遍一路的风景。 驼车载着两人走完了乌兰内外城所有的标志性美景,丁其羽对老向导问道:“老人家,能带我们去看看城外的大漠么?”担心人家不愿意,又补充道,“不必进去,就在城外看看就行。”在丁其羽的认知里面,沙漠、大海和星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浪漫,既然有机会和清儿一起来到了沙漠之城,乌兰城的风貌基本领略到了,自然要见识一下城外那沙漠的魅力。 “哈哈,可以的,咱们、这就过去。”老向导欣然应道,牵着驼车往城外一处最适合看沙漠美景的地方去。丁其羽和气友善,又出手大方,老向导很愿意带着这对来自大乾的贵客“小夫妻”一起游览。 到了地方,驼车停步,两人下了车,丁其羽心里是止不住地兴奋激动。与城内的喧闹繁华截然不同,这里只能听见风沙的声音,却更显壮阔深邃,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沙海,起伏绵延的黄沙丘壑与远处湛蓝的天空相接,就像是排空的怒涛,在最雄浑高昂的一刻被瞬间凝固,再也静止不动,记载下了亘古不变的壮美气势。丁其羽的心胸无比开阔,被沙漠难以言喻的魅力深深震撼吸引。 此时已近黄昏,骄阳褪去了一身刺眼的光芒,变成了炽热的火红色,与沙海中的浪涛辉映。丁其羽替身边的人儿拢了拢她身上的罩衣,带着她坐到了城外一块被风沙磨平棱角的黄岩上,傅如清柔顺地靠在丁其羽的肩头,和她一起静静看着那一轮火红的夕阳慢慢沉入沙海。两人的轮廓被夕阳晕染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风沙吹起她们的发丝衣袂,交缠相融。老向导站在不远处轻抚着骆驼的后颈,望着岩石上的两人,露出了最朴实的笑。 时间也随着沙海中的浪涛凝固驻足,在这一刻,成了永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7章 第137章遇夜袭伤重陷长眠 傅如清的商队在玄漠商王的热情挽留下又多待了五日,众人都酣畅淋漓地体验了玄漠国的异域风情,在来到乌兰城半月之后,终于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没了来时的匆忙赶路,进入大乾边关以后,傅如清又要在沿途的城镇视察当地的生意经营情况,所以商队回程的进度比来时放缓了一些,商队行进了六日,仍然距离大乾西境边关不远。倒是让丁其羽这个心心念念期盼着回尹州娶清儿为妻的人有些着急。 这日夜里,商队在行程早已安排好的、傅如清手下的一个驿站驻扎过夜。 傅如清可能因为近来舟车劳顿的缘故,总是很容易困顿,丁其羽当然也得陪着她早些上床休息。正在睡梦之中,忽然被一阵兵刃相接的打斗声吵醒,丁其羽意识瞬间清醒,怀里的如清也醒了过来,丁其羽立刻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床头挂好的兜帽披风将清儿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宽大的兜帽和长发勉强遮住了她脸上的伤。丁其羽自己这一身中衣虽然显得随便,但情急之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房门在这时被人敲响,就听银粟的声音传来:“小姐!”丁其羽抓起了桌上的无常剑,两步过去打开了房门,银粟带着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女护卫走进房内,银粟脸上的表情很严肃,而这名护卫丁其羽从未见过,正是傅如清手下的影卫首领。 影卫首领上前一步、跪地拱手对傅如清报告道:“大小姐,有人夜袭。” “情况如何?”傅如清在手下面前是一贯的清冷,冷静稳重的气场全部表现出来,在危急关头也丝毫不会乱了阵脚。 “对方人数不少。而且是早有预谋,埋伏在驿站暗处,其中还有部分是异域人,他们会用长管吹出一种怪异的毒烟,小半明卫不及防备,因为毒烟失了战力,影卫人数尚整!”影卫首领如实报告道。 “小姐,丁公子。”银粟上前两步,将一瓶药丸和两块湿布呈给两人,“这是影六给的百草丹和浸了药液的手帕,可以起到一些防范作用。” 丁其羽和傅如清接过湿手帕、吃下了百草丹,傅如清正欲对影卫首领做出指示,随着“哐——”一声巨响,房间的木窗被人撞得粉碎,从外面一下子跳入了好几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手里拿着弯刀,腰间别了一根半臂长的铜管,并无黑布掩面,脸上涂着奇怪诡异的花纹。 丁其羽毫不犹豫将傅如清护在了身后,潜伏在暗处的几个贴身影卫如影随形,迅速杀入了屋内,将傅如清、丁其羽和她们身边的银粟维护在了中央,与闯入房间的刺客厮杀起来。 房间狭窄,大部分的明卫影卫都在屋外作战,房内却源源不断的刺客涌入入,房内的影卫只能苦苦支撑,护着大小姐等人出了狭窄的房间,与外面大队的明卫和影卫汇合。 出得房间,驿站的院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整个驿站的灯火都被点亮,傅如清手下的人与来势汹汹的刺客厮杀打斗,对方的人数不少,虽然脸上都画着同样的花纹,在通明的灯火下,还是能轻易看出其中有部分刺客皮肤黝黑、眼窝深陷,根本就不是大乾人。 傅如清手下的影卫和未受毒烟祸害的明卫各个身手不弱,前来夜袭的刺客们虽然都用的是非常诡异的刀法,却抵挡不住傅如清手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护卫,地上已经躺着不少尸身,不过明显是异域刺客的尸首占了大多数。 对方明显是冲着清儿来的,丁其羽不敢扔下身边的人儿上去帮忙,只能护在清儿的身边,紧紧握着清儿的手,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院内血腥的场景,一手握着已然出鞘呈长剑状态的无常剑,强忍着对杀戮的恐惧,紧绷着神经,随时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厮杀之间,本来夜袭的刺客已呈颓势,却见刺客首领一声唿哨之下,刺客突然改变了策略,留下部分拿弯刀的人与护卫厮杀,另一部分不惜一切代价脱离战局,抽出了腰间的铜管,举起铜管便要吹。 “是毒烟!”看见举起长管的刺客,好几个影卫同时高声提醒道,大多数人均是举起了手中用来防范毒烟的湿布掩住了口鼻。 丁其羽却被长管中闪出的寒光晃了眼,觉得那毒烟管和用毒烟的人都有些不对劲,那长管与弯刀刺客腰间的长管根本不一样,看了看长管所对的方向,丁其羽心里一惊,身体比大脑都要更先一步做出反应,转身就扑到了身边的如清身上,只觉后背好几处都传来了尖锐的刺痛,丁其羽闷哼一声,咬牙道:“不是毒烟…是吹箭!” 傅如清被她猛地扑上来,后背撞上了身后的木墙,才听清她的闷哼和话语,着急道:“羽!”恐惧瞬间袭上心头,眼眶都湿润了,想要查看丁其羽的伤势,却被这人死死罩在身下,以她的力量根本反抗不过。 吹箭手皆是亡命之徒,奉命要毒杀傅如清,毒烟只是障眼之法,吹箭才是他们的杀手锏,第一击本是他们有九成把握的最佳时机,却不料丁其羽用血肉之躯替傅如清挡住了所有毒箭。此刻暴露了吹箭,傅如清手下的影卫已经反应过来,吹箭手在短短片刻之间,便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十几个亡命吹箭手只能舍命一击,将管中的吹箭悉数吹射向了傅如清的方向—— 丁其羽拼命护着怀里的清儿,喂了剧毒的短矢,悉数扎入了她的身躯,毒素发作得极快,难以克制的眩晕和窒息感冲上大脑,丁其羽已经感觉到自己呼吸不上来了,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无常剑早就脱了手,却丝毫不愿意放开怀里的人,她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好清儿,不能让她受伤。 这一幕何其相似,十几年前,娘亲也是这样,替自己挡了强盗刺过来的匕首…傅如清再也没了冷静,支撑住丁其羽逐渐脱力的身体,“羽,你怎么样?”声音带上了哭腔,不能,不能失去羽… 丁其羽知道怀里的人儿有多么不安,很想安抚回应她,可张开嘴却丝毫发不出声,呼吸只剩下最后一丝,努力半晌,却只咳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污了清儿肩头的衣衫。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待她们身侧的银粟反应过来,姑爷已经替小姐挡了毒箭,银粟焦急万分地上前帮着傅如清扶住了脱力的丁其羽。 吹箭手的亡命一击依旧没有完成刺杀任务,傅如清的护卫见丁公子舍命护住了大小姐,皆恼恨自己的护主不力,燃起了熊熊斗志,以最狠辣果决的手段斩杀刺客,顿时势如破竹,很快便让刺客遍地横尸。 最后剩下的几个刺客见大势已去,正要服毒自尽,影卫当即识破了他们的动作,迅速打出了他们口中的毒丸,生擒了三个刺客。 “大小姐,刺客已悉数解决…”影卫首领到这边来报告道,却丝毫放松不起来,大小姐最在乎的人受了伤,她们难辞其咎。见大小姐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是声声切切地唤着丁公子的名字,影卫首领叹了一口气,只能调度人手清理驿站残局,亲自细细审问活捉的刺客。 意识快要剥离的丁其羽听到了影卫首领那句好似邈远回音的话,心间大石头轰然落下,身上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全部泄去,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羽——”傅如清撑住她突然松下来的身体,声音都颤抖到沙哑不堪,恐惧惊惶夹杂着噩梦的片段折磨着她,不知不觉已是满面泪痕。 傅如清根本无暇顾及刺客的事,她只知道,不能让羽有事,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倔强地支撑着丁其羽的重量,小心翼翼扶着已经完全昏迷的她趴上了床。身边的银粟没有帮上忙,焦急地赶去了影卫首领那边。 傅如清遣退了所有人,单独留下擅长医道的影六在房里,也完全顾不上自己脸上的疤痕被谁看见了,眼眶通红地看着影六剪下了丁其羽背上被黑血沾满的衣衫,露出了扎着毒箭、已是满目疮痍的背部,只觉得那一支支短矢都扎在了自己心上,而那汨汨渗出的,分明是自己的心头血。 丁其羽背上共有十三处箭伤,吹箭的射击力道并不强,所以箭矢扎入得并不深,影六动作麻利地拔出了丁其羽背上的短矢,替她仔细清理了创口,敷上多少能抑制毒性蔓延的止血药粉。才开始诊脉,处理比外伤更为危险的箭毒。 感受着指下微弱跳动的脉搏,影六皱起了眉头,迟疑了半晌,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大小姐。傅如清知道影六在疑惑什么,通红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对上了影六的目光,什么也没说,她现在只关心羽的安危,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影六立刻定了心神,回过头去不敢再与主子对视,有些事情,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好,而且丁公子若是女子,怎么会有这样子的身体?不敢再去探寻主子的私事,专心替丁其羽诊治起来。 此时,银粟也从外间进来,一脸的愁容,见小姐转头看向了自己,泪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期盼,犹豫了片刻才禀报道:“活捉的刺客说,没有解药…身上,也没有搜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8章 第138章人未醒何闻惊天喜 眼中的期盼瞬间黯淡下去,晕染开了更深重的无助和惊惶,傅如清不再看向身边的银粟,下意识攒住了自己胸前披风的领口,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影六的身上。傅如清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羽,自己将会如何… 影六斟酌了半晌,起身上前来对傅如清如实报告道:“大小姐,丁公子中的毒诡异至极、毒性猛烈,应是来自异域,属下学艺不精,闻所未闻。若是按照常人…这样的剧毒,不出一刻便会毙命…”影六说出此言,傅如清只觉腿下一软,一阵眩晕感冲上来,吓得身旁的银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影六一惊,赶紧继续道:“但丁公子却只是陷入了昏迷,脉象虽然虚浮,却绵长沉稳,她…他的血,似乎异于常人。性命应是无忧的…只是丁公子何时能醒来,属下也不能担保…”影六说着,愧疚地跪在了傅如清面前,“属下无能,不能替大小姐分忧。” 傅如清闻言,心里一松,早就溢满了眼眶的泪水又一次滑落下来,只要她还在,只要她没有弃自己而去,只要还有希望…不管她什么时候醒来,自己都可以等。 …… 于是,因为丁其羽出了事、正处于虚弱不堪的阶段,整个商队都驻扎停留在了驿站,不敢再行进,只等着丁其羽情况稳定下来。影六不断为丁其羽调配着药性温和又护身养心的汤药,傅如清则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丝毫不愿意假手他人,一连三日,皆是如此。丁其羽却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不过根据影六的诊断,丁其羽的身体正在慢慢地自我复原,她的血似乎有解毒的功效,这样下去,应该要不了多久时间,丁其羽便可以自行痊愈、从昏迷中醒来。 影卫首领从刺客的口中撬出了指使他们的元凶,傅如清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姑母和表哥,因为垂涎傅家的产业,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却害得羽现在还昏迷不醒,若不是羽的身体异于常人,后果不堪设想。傅如清无法容忍他们的罪孽,当即调派了人手前去镶城捉人,又遣了使者快马加鞭赶回尹州,调集增援的同时,更将此事告知了父亲,势要让那二人付出代价。 傅如清考虑了很久,在丁其羽伤情基本稳定下来之时,便决定让商队迅速启程回尹州,驿站的各方面条件都不及清柳园,她始终担心丁其羽得不到最好的照顾休养。 大小姐下达了命令,队伍夜以继日地往回赶。傅如清则多日未曾合过眼,其实她的身体状况也很不佳,每一餐饭都是勉强吃几口就再也没有食欲了。 行进的马车内,看着趴在专门铺就的软榻上一动不动的丁其羽,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生机活力,除了起伏的呼吸就是完全的沉寂,傅如清未着面纱,坐在软榻边,没有任何言语动作,只是痴痴地看着,任银粟再怎么劝,她也不愿意去休息,仿佛是害怕自己一合上眼,这人便会弃自己而去了。 出神之间,忽觉下腹一阵坠胀的痛楚,傅如清捂住自己的腹部,脑中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竟是瞬间脱了力晕厥过去。 这可把跪坐在一边替丁其羽温着汤药的银粟吓了一大跳,眼疾手快地上去扶住了晕倒的傅如清,立刻呼停了行进中的商队,召来影六替小姐诊治,心里是万分焦急,可千万别姑爷还没醒,小姐又病倒了! 影六小心替傅如清诊着脉,确认一般地试了好几次,看了看一旁软榻上那安静趴着的人,心下更加认定丁其羽是身体异于常人才会有那样奇怪的脉象了。 “影六,大小姐怎么样了?”银粟见影六迟迟不语,急问道。 “嗯、大小姐她…”影六思索着措辞,“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又日夜照顾、照顾姑爷,动了胎气…” “你说什么?!”银粟顿时百感交集,惊讶之余,又替小姐感到开心,但更多的是为现下这般状况的担忧,孩子的爹爹都还没醒过来呢,让小姐如何安下心来养胎?银粟思索片刻、定下心神,安排道,“那,该怎么安胎保养,你小心斟酌。这件事,不要外传。辛苦了。”虽然小姐是与姑爷两情相悦,并不在乎闲言碎语,手下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闲话,但他们毕竟还未成亲,小姐怀有身孕的事情要不要保密,还是得小姐自己拿主意,银粟没有得到吩咐,只能先选择保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影六领命离开,这边银粟又着人在马车上挨着丁其羽的位置铺上了另一个软榻,让傅如清躺了上去,幸好傅大小姐的“专车”够宽敞,不然这一双同时身体“抱恙”的人怕是只能暂时两相分离了。 影六为傅如清施了针,傅如清慢慢醒了过来,意识回拢之后立刻就想起身。银粟小心扶住了她:“小姐!” 傅如清看见身旁的人依旧安稳地睡着,稍稍放下心来。 就听影六以医者的口吻劝道:“大小姐,您方才怀胎一月,不宜劳累忧心,为了孩子着想,还请大小姐好好休养!” 傅如清闻言,瞬间怔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问道:“什、什么?怀胎一月?” 影六想起大小姐还不知道这事呢,点头肯定道:“是,大小姐您已经怀了一多月的身孕了。” 傅如清像身处梦幻一般,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多月之前…便是镶城的那一夜。原来羽那日说的孩子的事情,是真的…她们,也可以有孩子…曾经的她从未想过有人会陪她度过余生,后来遇到了丁其羽,虽然提及了孩子的事情,傅如清也没有真正奢望过能有属于她们二人的骨肉,生命中的第二个天大的惊喜就这样突然地降临,让她措手不及。 傅如清呆愣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抚在自己的腹部,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喜悦、甜蜜、幸福、满□□织在一起,转头看向一边那安静沉睡的人,又有浓浓的失落窜上心头,只有傅如清自己知道,此刻,她是多么想亲口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丁其羽。 银粟见小姐痴痴望着姑爷发呆,立刻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想法,心里叹息一声,将凉好的汤药递到她面前:“小姐,您操劳过度,刚刚动了胎气,这是影六准备的补胎汤,为了孩子,您先喝了汤药。”又安慰道,“姑爷的情况越来越好,银粟相信,他很快就可以醒来的,小姐要好好保重自己、养好孩子,等姑爷醒了,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他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小姐都有了身孕,再让她叫“丁公子”总觉得有些奇怪,所以银粟在小姐面前,也自然而然地改变了称呼。 银粟的劝导起到了作用,傅如清从万千思绪中脱离出来,看了看面前的汤药,为了腹中的孩子,接过来小口喝了下去。 服过了保胎的汤药,银粟大胆地扶着傅如清躺了回去:“小姐,您休息一会儿吧。姑爷这边我们随时看顾着的。” 这一次,傅如清没有再逞强拒绝,因为她的身体现在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腹中的小生命经不起折腾虚耗。傅如清侧头看了看一旁的人,护着自己的肚子,带着对未来满满的希冀,终于入了眠。 …… 傅如清有了身孕,又胎气不稳,整个商队的行进减慢了不少,除了影六和银粟,其他人都不知道大小姐怀孕了,都在猜测着是不是他们未来的姑爷伤情加重了。丁其羽在夜袭当晚的舍命相护,让傅如清的手下们心里都已然万分肯定,只要丁公子能恢复,傅家的姑爷非丁公子莫属了。 这日傍晚,商队在傅如清手下的一个客栈过夜,距离江南已经不算太远。傅如清刚刚喝过影六开的汤药,腹中胎儿的情况也基本稳定了下来,她独自来到丁其羽的房间,在床边坐下,伸手温柔地替丁其羽将垂落侧脸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对根本没有意识的人说道:“羽,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有了你的骨肉,我们的孩子…我想亲口说给你听…”傅如清想到丁其羽在琬山上与那些孩子们相处的场景,羽一直都是那么地喜欢孩子的。傅如清想象着丁其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兴奋激动的表现,唇角轻轻扬起了一个柔和的笑,又因为这人迟迟不醒,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而丁其羽则陷在了无尽的迷梦中…她在黑暗的空间里一直走一直走,终于看见了前方有一点点光亮。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扇虚掩的门。穿过黑暗中那道唯一透出光亮的门走进去,竟是来到了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学院实验楼前,找保安借来的梯子和那架四旋翼的无人机静静摆在地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我怎么会在这里?!”丁其羽心头一惊,来不及细想其他,惊惶窜上心头,丁其羽跑出实验楼前的空地,就看见远处草坪上的大树下,站着那一身素白衣裙的伊人,衣袂随风而舞,正微微仰着头,看着从树上飘摇而下的落花。 “清儿!”丁其羽大喊了一声,树下的伊人听见丁其羽的呼唤,回眸看向了她,在看见心上人的那一瞬,唇边绽放了一个轻笑,顿时璀璨了那一树纷然的落花。伊人没有带上面纱,脸上也没有了那三道伤疤,正是丁其羽心目中,那个白璧无瑕的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9章 第139章因有果相离不由己 “清儿!”丁其羽两步奔到傅如清面前,紧紧拥住了她,“太好了,你没事,只要你没事!” “其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竟是丁其羽再熟悉不过的、却从不敢回忆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深情、也带着绝望,让丁其羽瞬间僵直了脊背,怔怔地回头,就见未晞眼中带泪,正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 “晞、未晞…”丁其羽忍住了自己最想要呼唤的那个称呼,喃喃地唤出了她的名字,以为早已深深埋藏、不会再被轻易牵动的心事,在见到未晞的那一刻却全然奔涌而出,撕裂了压在心底的伤痕,疼痛无比。 “我不在乎世俗礼法了,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忘了晞儿…为什么?”未晞含泪倾诉着自己全部的心事,“不是说,你对我是真心的吗?那为什么…要离开我?” 丁其羽抬手捏着自己胸前的衣衫,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羽,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耳边又响起了小爱哭鬼的声音,“我对你,从来都不是亲情…” “莲儿…”丁其羽侧头,果真便看见了满脸泪痕的莲儿。 一时间,纷繁复杂的心绪让丁其羽乱成了一团,折磨得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可当她低下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本身边的三个人儿,却一个都不见了踪影…丁其羽的意识也逐渐飘远,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 本来丁其羽发出呓语,让床边的傅如清非常惊喜,因为这可能意味着她真的快要醒过来了,但听着床上昏睡的人无意识喃喃出的名字,又让傅如清心头有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沉淀发酵,除了自己,那“未晞”和“莲儿”便是羽提到过的,兴城的那两个女子吧…羽梦见了什么呢?或许在虚幻的梦境里,人会展现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在羽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记挂着“曾经”的… 傅如清静静看着丁其羽,护在腹部的手不自觉加了点力道,仿佛想从腹中的小生命那里感受到最大的温暖和安心。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银粟的声音:“小姐,家主派了一队人过来,在前厅。” 傅如清闻言,轻叹了一声,伸指抚平了丁其羽皱起的眉头,俯下身去隔着面纱轻吻了一下她紧闭的眼睑,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才走出了房间。 傅家主接到女儿手下的传信后,当即派了两路人马,一路前去乾西帮着女儿的人捉拿妄想加害如清的奸人,一路过来与傅如清的队伍汇合。只不过傅如清传信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在信中自然未曾提及,不然傅家主要是得知自己快要有小外孙了,估计会亲自快马加鞭前来与女儿汇合。 傅如清分批调集了所有的明卫和影卫,将父亲派来的人手安排到了合适的位置。刚安排完,正准备带着父亲专门遣来的老大夫,去丁其羽房里再替她诊断一番,就听见“嗖”的一声影卫集结的暗号声,正是从丁其羽房间所在的方向传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傅如清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向丁其羽的房间赶去。 谁知还没赶到,就见两个专门负责保护丁其羽的影卫跌跌撞撞跑到自己面前跪下,慌张禀报道:“大、大小姐,丁公子,被人劫走了!” “什么?”傅如清心下一沉,提着裙子跑进了丁其羽的房间,房间里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床上那安然沉睡的人和一直摆在丁其羽床脚的工具包都不见了踪影,这才相信了自己方才听到的,转身质问那两个跟着进来的、被打伤的影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已经急得不成调子了。 两个影卫自知犯了大错,又一次齐齐跪下,懊恼地交代道:“是几个女子,趁着大小姐调集影卫的空当闯了进来,出现得太突然,身手也比上次夜袭的人要好很多,功法自成一体,像是江湖中人,属下等没有防备、不敌她们,让丁公子被掳了去…” 傅如清压制住心里席卷而来的着急、担忧和怒气,护着自己又有些隐隐作痛的下腹,尽可能平静地问道:“十五她们呢?”她为丁其羽单独安排了四个贴身的影卫,这里剩下两个,应该还有两个才对。 “她们前去追人了。”影卫垂首答道,“后面赶过来的影卫们都去追人了…” …… 傅如清坐在前厅等待着影卫的消息,内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为自己的疏忽后悔不已。羽从前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虽然机关术了得,但鲜少有人知道机缘阁的阁主是她,更何况即便是被人知道了,机缘阁也根本没有竞争对手,谁会加害于她?傅如清是因为小时候娘亲的事情,担忧丁其羽会因为自己遇到危险,所以在那次丁其羽出门被傅家主“请”去之后,傅如清就将自己的八个贴身影卫分了一半给她,谁知道,竟然真的会有人专门冲着她来。傅如清认为是自己的一时疏忽,方才安排人手时只留了四个贴身的影卫在丁其羽身边,才导致她落入了别人手中,却想不通,到底会是何人要掳走她,劫走了她目的又是什么。 直到追人的影卫悉数无功而返,傅如清的心儿沉入深深的担忧之中,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下腹已经坠痛不已,脸色苍白不堪,额角都渗出了冷汗。羽已经被人劫走,自己不能让孩子也出事,傅如清惊惶之下立即唤来了影六替自己诊治。 影六和傅家主派来的老大夫一起,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才终于保住了傅如清腹中的胎儿。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大小姐,影六叹了一口气道:“大小姐,还请您尽量放宽心,两次动到胎气,已经伤胎,需慢慢调养回来。大小姐若是想让孩子顺顺利利地出生,近段时间之内不能再有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孩子就算保住,生下来也会是个病秧子。” 银粟捏着自己的手帕,惊心动魄地看着这一切,闻言也苦口劝道:“对方只是掳走了姑爷,说明姑爷他暂时是安全的,小姐您要为了孩子着想,保重自己啊!”银粟这么劝着,心里也是替小姐和小姐腹中的小主子万分担忧,姑爷眼看着就快醒了,怎么会突然被人掳走?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傅如清一听,自己怎么能让孩子有事?两人的话激发了傅如清的母爱,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母亲,遇到再大的困难挫折她都必须坚强地挺住,如何舍得让腹中的孩儿从小便遭受病痛的折磨?傅如清用自己练就了多年的压抑情绪的能力,才勉强平复下混乱不堪的心绪,为今之计,应是保好孩子,尽快找到羽,自己还没有亲口告诉羽孩子的事情… 老大夫则在一边默默思索,大小姐未成亲就先有了身孕,这件事他该不该与家主交代啊? 傅如清平复了心情,看出了一边那老大夫的纠结,主动开口道:“先生,这件事,我自己会与爹说的。”孩子的事情,她并不想隐瞒父亲,反正父亲知道她们二人两情相悦、也同意了她们的婚事。如今羽被人掳走,孩子又不能遭罪,傅如清准备如实告知父亲,父亲毕竟有着多年的根基,让他出力帮忙追查羽的下落,自然是比自己一方派人找要快上许多的。 “额、是。”老大夫不敢有异议,家主与大小姐已经基本和好,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还是留给父女俩自己去处理得好。 …… 傅如清手下的人马,将丁其羽失踪一带的方圆百里都追查了一遍,却没有查到丁其羽的下落,掳走她的人应该已经完全离开了。查不到线索,傅如清再担忧也没有办法,等了好几日,又不见对方的人有什么动静,不像是一般的绑架勒索,根本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当下商队驻扎的地方,很多名贵稀缺的药材找不到,客栈的环境也不利于傅如清养胎,在影六和老大夫的多次劝说下,为了腹中的孩儿,傅如清终于决定启程回尹州,留下几个信得过的影卫在此守候,以防错过了“绑匪”送来的消息。 商队回到尹州,傅如清的车马在清柳园门前停下,傅家主早就亲自等在了清柳园门口,看到女儿从车上下来,走上去急唤道:“如清!”得知女儿遇险的事情,让他万分忧虑着急,幸而其羽实现了离开镶城时的承诺,让如清平平安安回了尹州,可是… “爹。”傅如清回应道,一路舟车劳顿、忧思烦扰,晚上没了那人温暖的怀抱,让她又总休息不好,眉眼间是难掩的疲惫之色。 父女俩去了凝心堂,傅如清在后来的传信中已经提到了丁其羽被人掳走的事情,傅家主迫切地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如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他都等着两人平安回来,为女儿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了,谁知半途出了两件大事,让那个女儿很喜欢、他也挺满意的女婿不见了。 “爹,在此之前,如清要跟您说一件事情。”傅如清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准备直截了当地将另一件事先说出来。 “嗯、你说。”傅家主坐直了身体,不知道女儿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傅如清沉默了片刻,才启唇说道:“爹,我已经…怀了其羽的孩子。” “什么?你——”傅家主瞬间瞪大了眼睛,女儿怎么…怎么已经被人欺负了去?还说等着两人回来成亲,早点享受天伦之乐呢,这下可好,小外孙已经“提上日程”了。傅家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既生气丁其羽还没和女儿成亲,就已经占尽了便宜,又因为几个月后要来到世上的那个小生命而有些激动,傅家主半晌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看着女儿疲惫的模样,生气消失殆尽,只剩下对女儿和小外孙的心疼,问道:“有、有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傅如清如实回答。 “哎,你好好养身子,其羽,爹替你找!”傅家主不再纠结无法改变的事实,当下该做的,应该是马上召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把女婿找回来! 就这样,傅家主揽下了追查丁其羽下落的活,虽然傅如清仍然放心不下,也派了很多人马出去,但有了父亲的支持帮助,为她减轻了不少负担。不再与父亲竞争之后,生意上的压力也少了不少,让她能够在忧心之余,逼着自己好好养胎。 …… 傅如清第一次意识到,没有了丁其羽的清柳园,是如此的冷清。傍晚,没有了那人揣着新奇的小玩意过来唤她“小丫头”,夜里,也不会有那人温暖的怀抱让自己依靠。窗前的风铃在微风的拂动下发出了银铃般的轻响,傅如清看着已经发干到不成样子的两个小泥人和那盆丁其羽费尽心思赢回来的迎霜芸若,怔怔出神。 花绽更情浓。人去秋千闲挂月,马停杨柳倦嘶风。堤畔画船空。 【卷三.望江南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0章 第140章入丹暝因缘再相会 江南七十二山之一的丹暝山,一处临崖而建的竹屋中。 三个身着绛色劲装的年轻女子围在一张床前。床头坐着一位中年女子正在为床上的人诊脉。 “她怎么还不醒啊?”年纪最小的少女发话了,苦着一张小脸,似乎有些不开心。 “还不是怪你!师姐让你带人回来,没让你带个躺着的啊,还得我们费工夫来给她治伤!”她身旁的另一位少女抱怨道。乍一看,这两个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少女一听,更气了,却又反驳不得,气呼呼地嘟着嘴小声说道,“就那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嘛,你要厉害,你怎么不去?” “师姐派的是你又不是我,要是我去,保准早就给你带个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行了,你们别吵了,打搅人林姨诊脉。”三人当中最为沉静年长的一个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争吵的两个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乖乖听话,不敢再吵闹。 而那竹床上趴着一动不动的人,正是让傅如清牵挂的、失踪了好几日的丁其羽。 被称作“林姨”的女医师,收回诊脉的手,对三人说道:“这位…”想了想又觉得称呼床上的人为“姑娘”有些奇怪,只得吞下称呼继续道,“她体内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估计醒来也就是这两天了。”她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床上这样身体构造奇特的女子,而且这人的血液还能靠自我流动淡化体内的剧毒。 “呼,总算要醒了…”最小的少女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了,这样才算完全完成师姐交代的任务,想到什么又好奇道,“她、真的是个女子呀?” “林姨诊断的还有错?”旁边的少女又忍不住插话。 “我又没问你!”小少女回顶道。 林姨站起来,看着吵闹的两姐妹颇为慈爱地笑道:“嗯,确实是女子,但是又与寻常的女子有些不同。” 小少女正想回应,却听见门口女弟子的声音齐齐传来:“少宫主!” 下一刻,就见一位同样身着火红劲装的姑娘入得屋内,眉心缀焰,绝色无双的容颜明媚动人,腰间别着一条束好的长鞭,明明与其他几人穿的是差不多的服饰,却因为她姣好傲人的身材,在利落飒爽之外,又显出了独特的魅惑之气,让人总能体会到一种强烈的女性之美。这姑娘,正是当初在青楼一鞭子抽得丁其羽皮开肉绽的“漪姑娘”,千离宫宫主乐秋璃座下行三的亲传弟子乐竹漪,门中弟子公认的少宫主。 千离宫是江湖上一个颇有几分神秘色彩的门派,历来只收女弟子,门中习武弟子皆学习离火鞭法,行事一向低调,势力却不容小觑,称得上是当今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外界喜欢称呼她们为“千离门”,门中之人却更喜欢自称“千离宫”。 乐宫主一共有五位亲传弟子,按入门先后顺序分别为乐梦潇、乐梦涵、乐竹漪、乐梦澜和乐梦淳。乐竹漪之所以特殊,不仅因为她武艺天赋奇佳、从小便是所有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更因为她是宫主乐秋璃唯一的亲生女儿,这些原因,都让她在未来宫主之位的争夺猜测中,成为了呼声最高的一个。如今乐宫主离宫三月,门中众人更是直接称呼她为“少宫主”,由她担起了宫中一干事务的管理抉择。 去年在青楼因缘巧合遇见丁其羽的时候,乐竹漪年方十六,刚刚得到了象征千离宫权力核心的“千翎离火鞭”,正好持着千翎离火出去完成第一件任务,因此,千翎离火在乐竹漪手里抽的第一个人,便是倒霉的丁其羽。 而原本在房中的三个年轻女子正是乐宫主的另外三个亲传弟子,年长的那一位是乐竹漪的二师姐乐梦涵,两个拌嘴的小姑娘,则是乐竹漪的两个师妹乐梦澜和乐梦淳。 乐梦淳见乐竹漪进门,立刻带上了欣喜的笑,两步跳上去挽住了乐竹漪的手,惊喜地撒娇道:“师姐,你回来啦!” 乐竹漪丹唇勾了起来,看到床上的人,问道:“她还没醒?” 乐梦淳皱了皱鼻子,垂下手,蔫蔫地承认道:“嗯,还没醒。” 乐竹漪点点头,向林姨和乐梦涵打了声招呼:“林姨,涵师姐。”走到床边,床上这个近日害得宫里不少姐妹负伤而归的“罪魁祸首”,她始终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说来也巧,乐竹漪刚一走到床边,床上丁其羽飘荡的意识渐渐回拢,回到已经趴僵了的身体上,梦中的她走出了无尽的黑暗,终于来到了现实的光明。 “唔…”丁其羽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嘶哑的闷哼,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又有些适应不了外界的光线,想提手来挡,胳膊却完全僵住了,只听见骨头“咯吱”一声响,半天没做出任何反应,只得紧紧皱着眉眼慢慢让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嗯?”乐竹漪挑了挑秀眉,倒是没想到自己刚走到床边,这人就要醒了? “哇,师姐就是师姐,你一过来这人就醒了!”乐梦澜崇拜地赞叹道。 “嗯嗯!”乐梦淳也重重地点头,她和乐梦澜是双胞胎姐妹,却常常“相看两相厌”,时时刻刻都在拌嘴,唯独在对漪师姐的崇拜之情上,两人是出奇的一致。 “哎啊…”丁其羽吃痛的哼声传来,吸引回了房里所有人的目光,她撑着僵硬的四肢动了动,想翻过身来、不再趴着,背后的伤疤虽然全部结痂,却并没有完全恢复,又传来阵阵隐痛,眼睛适应过来,就看清了床边站着的人,丁其羽使劲眨了眨眼,思维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用干涩的声音道,“漪姑娘?”自己怎么会看见漪姑娘?难道是在梦里?可是就算做梦,也不该梦见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漪姑娘呀? 此声一出大家都看向了乐竹漪,都在诧异这个坏人怎么会认识她? 乐竹漪心头疑惑更甚,抄起了手臂,弯下腰去观察,想从丁其羽的样貌中找出点蛛丝马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丁其羽最开始一直是趴着的,现在翻过身来,这么看着,似乎有些隐约的记忆片段闪过脑海。 背后的疼痛和鼻息间因为漪姑娘的靠近而嗅到的一股玫瑰一般的馨香让丁其羽认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确确实实见到了漪姑娘,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面孔,丁其羽吃力地坐了起来:“咳咳。”清了清嗓子,直接回答道,“我被你,抽过…”没有看到清儿,丁其羽的脑子正在飞转,在自己昏迷之前,清儿应该是脱险了,但是自己这是昏迷了多久,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啊?丁其羽完全想不通。 这么一说,乐竹漪恍然,这人原来是好久以前在兴城青楼里被自己误伤的那个公子!当时还觉得“他”挺勇敢的呢,没想到“他”其实是个“她”,还做出了那什么讨厌的木头护甲,害得宫中好多姐妹都无辜遭了灾祸,早知道今日的结果,当日抽她那一鞭子都算是便宜她了! “原来是你。”乐竹漪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丁其羽的目光中流露出凌厉之气,玉手有意无意地抚了抚腰间的千翎离火:“那个木头护甲,可是你造出来的?” 丁其羽看到她手上的动作,缩了缩脖子,手臂上早就好了的鞭伤似乎又疼了起来,更是一头雾水了:“木头护甲?什么木头护甲?” “你少装傻!”乐梦澜插嘴道,“那种能咬住离火鞭的木甲,不是你做的还会是谁!” 丁其羽一惊:“你们说的,咳、是饕餮甲?!”饕餮甲自己明明没有让傅贵拿出去生产交货啊!刚一说完,丁其羽突然想起当时自己已然将生产的图纸交给了傅贵,一定是傅贵为了业绩私自拿图纸去生产交货了。丁其羽为自己的疏忽懊恼不已,而且万万没想到的是,饕餮甲要对付的“倒刺”,真的是漪姑娘她们的鞭子,这下可算是应了当初漪姑娘的那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之期在今日了… “哼,终于承认了。”乐竹漪朱唇边露出了一个冷笑,凌厉的气场倾泻出来,她抽出腰间束起来的千翎离火,眨眼之间便停在了丁其羽脖颈处还差分毫距离的位置。 “诶!别别!漪姑娘你不要冲动,你听我解释!”丁其羽想伸手抓住乐竹漪伸过来的长鞭,却发现长鞭上锐利的倒刺全部竖了起来,根本下不去手,她只得在言语上让面前的人冷静,“饕餮甲是我想出来的没错,但是我当初就是想到了你们,特地让我的手下去退了那份单子,看现在的结果…应该是他没听我的。做饕餮甲来对付你们,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可知你做出的饕餮甲,害得我们多少姐妹受了伤遭了罪?!”乐竹漪看到的是摆在眼前的结果,丁其羽说的,怎么叫人相信? “就是,刘师姐她们差点被震骁门的人给捉了去,你说不怪你就不怪你了呀!”乐梦澜立刻在一旁帮着漪师姐声讨坏人。 没想到自己设计的饕餮甲竟然给她们造成了这么大的祸端,脖颈前闪着寒光的长鞭让丁其羽咽了咽唾沫,一动不敢动,仰头看着乐竹漪真诚道:“我管理手下不严,让诸位同门受到牵连,非常抱歉。事已至此,我没法推卸责任,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改进你们用的离火鞭,让饕餮甲咬不住它,尽量挽回我的过失,这样可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1章 第141章探详情传信报平安 丁其羽真诚的语气态度不似掺假,确实事已至此,就算把这个家伙抽成凉席儿道道也没办法解决问题,本身自己派梦淳去把她捉回来,就是准备将问题抛给这个罪魁祸首去解决、让她负责到底的!但没想到她提出的是这个办法,离火鞭,真的能轻易改好吗?乐竹漪以浓重的怀疑语气道:“我们千离宫的离火鞭用了这么多年,你确定你能改好?” 自己的机关术水平又一次被质疑了,丁其羽非常无奈,不过改武器确实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也不敢夸下海口:“额,漪姑娘已经派人把我捉…带到这里来了,想必知道我就是江南机缘阁的阁主。我对于机关术算是有一点心得,既然是我犯下的错,我会尽自己所学,改好离火鞭的。” 丹暝山乃是江南七十二山之一,其实距离承州并不远,近来出现在承州、尹州街头巷陌的飞羽机巧,她们自然是知晓的,平时出去办事的姐妹们,还带回来过不少机缘阁出品的机巧呢。 乐梦淳想到前两日托别人买回来那个神奇的机关小木鸢,这才意识到自己扛回来的人居然是小木鸢的制作者诶!突然在心头升起了一点点小崇拜,但是立刻又被她自己掐断了,面前这个,是坏人,再厉害也是坏人。 乐竹漪当然也知道丁其羽就是机缘阁的阁主,这么一想,便觉得丁其羽的机巧之术应是值得信赖的,既然她都如此保证了,那就让她对离火鞭改上一改:“那好。”乐竹漪收回了“制住”丁其羽的鞭子,握着千翎离火重新抱起了胳膊,唇角扬了起来,“你要是改不出趁手好用的离火鞭…这辈子,就在我千离宫当个木匠、修修屋子吧。”明明是威胁人的凶狠话,配上这表情气质,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 不过丁其羽没注意这些,鞭子完全撤走,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这暴脾气的漂亮姑娘一鞭子把自己给结果了。可听到漪姑娘的下一句话,丁其羽又顿感压力倍增,漪姑娘言下之意,是改不好就走不了了啊…自己还要回尹州、还要娶清儿,怎么能在千离宫待一辈子!丁其羽心头哀嚎一声,面上不敢有异议,点头道:“唔…我尽力…” 乐竹漪唇边的笑意晕开,侧头对身旁的小师妹吩咐道:“梦淳,从今天起,你负责监督着她。” “是!”乐梦淳得令,师姐交代的任务就必须办好,从现在开始,她要时时刻刻盯好床上的坏人。 “林姨,她的身体?”乐竹漪又问一旁的林姨道。 “余毒已清,既然醒来,便已无大碍了。”医师林姨如实回答。 “这样…”乐竹漪思索片刻,对床上僵着身体的人启唇霸道地说道,“许你再休息两日,两日之后,开始改离火鞭。”既然林姨都说没有问题了,给这坏小木匠两日时间休养,已经是乐竹漪极大的善心了。 说到伤,丁其羽顾不上自己休养时限的问题,而是急急地问道:“漪姑娘,你们带我过来的时候,我所在的商队、他们怎么样了?!” 并不是乐竹漪捉的人,她将目光移向了身旁的乐梦淳,乐梦淳有些迷糊,不知道丁其羽为什么这么问:“商队怎么样了?没怎么样呀?”说着,想起了前几日的经历,又俏皮地笑道,“我们是趁着那个‘大小姐’调集暗卫的时候潜进去把你扛走的,剩下那几个暗卫可笨啦,根本没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还一个劲儿往前追呢~” “看把你神气的,结果带回来个躺着的。”乐梦澜不屑一顾。 “这不醒了嘛!”乐梦淳愤愤不平。 丁其羽没心思听她们吵嘴,从小姑娘的话来判断,清儿他们应该是完全脱险了…丁其羽放下心来,见漪姑娘准备离开,又想起一事,叫住她问道:“诶,漪姑娘!”成功让人顿住了脚步、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才继续道,“千离宫近几个月,有没有一个老、老前辈找过来呀?他叫——”丁其羽这才发现,师父尽心尽力教了自己那么久,自己竟然连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截住了话。 “嗯?老前辈?”乐竹漪下意识反问,心里面却大致猜到丁其羽说的是谁了。 “师姐,她说的,是不是四个月前闯入前山山道的那个呀?”乐梦澜小声对乐竹漪道。 丁其羽听清这句,立刻附和道:“对、大概就是四个多月前来的吧?” 却见乐竹漪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了危险的意味:“哼,那个人你也认识呢?”四个多月前,前山山道确实闯入了一个人,来了好几回,引发了一番波折,还不知怎么的,害得娘亲也跟着失踪了三个月了,宫里面一干事务都落到了自己头上。宫里的人对那个老头的来历议论纷纷,不少人都猜测老头就是当年的那个人,那个抛妻弃子的人。对此,乐竹漪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是怨恨还是期盼,是忐忑还是激动,亦或是都有。 “额…”丁其羽瞬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下子噤了声。再见到乐竹漪的那一刻,从相貌上,丁其羽已经可以很肯定师父和漪姑娘绝对有着莫大的渊源,自己这边已经把漪姑娘得罪得够深了,还想着扯出师父来缓和缓和关系呢,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丁其羽可不想触了面前这姑娘的逆鳞,不敢再把自己和师父的关系道明。心里腹诽着,看来师父效率不行,这么久了还没解决问题啊! 乐竹漪看到她老实巴交、不敢喘大气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也懒得计较这人和那个老头有什么关系了,转身准备离开。 “诶、漪姑娘,还有一件事!”乐竹漪刚走出一步,又被丁其羽叫住了。 “啧、你这小木匠,怎么这么啰嗦?”乐竹漪三番两次被她叫住,急性子上来了,“还想干嘛,一并说了!” 又被凶了,丁其羽撇撇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能不能让我给家人写个信,报个平安,我怕她们忧心…” “可以。”乐竹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人牵挂家里人,无可厚非,她此刻只想赶紧去炎天殿处理事情。 旁边一向心思缜密的乐梦涵却道:“漪师妹,万一她传信出去叫人来救,或者暴露了我们千离宫的位置怎么办?” 乐竹漪一向是洒脱随性的脾气,很不喜欢尔虞我诈,听涵师姐这么一说,自己确实是有些考虑不周了,重新斟酌起来。 丁其羽赶紧道:“怎么会?我保证,只是报个平安!要不,我写完信就拿给你们看,你们检查过了再送出去!”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待多少时日呢,如果不给清儿和莲儿阿娘她们报个平安,她们得着急成什么样子? 乐竹漪与涵师姐对视了一眼,点头同意了丁其羽的要求:“行吧,就按你说的来,你写的信,我要查验。”说罢,看着丁其羽沉默了片刻,见这人也回望着自己没再说话,没好气道,“这回,没事了吧?” “额,没、没事了。漪姑娘慢走…”丁其羽弱弱道。 老实乖巧的模样让乐竹漪消了气,对乐梦淳嘱咐道:“梦淳,监督好她。”然后利落地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竹屋。 乐梦涵和林姨也随后离开了房间,徒留被安排了任务的乐梦淳和想着嘲笑要她的乐梦澜在房内。 “哈哈,你就在这慢慢守着这坏人吧,我要去找秦姐姐她们玩了。”乐梦澜非常调皮地故意气乐梦淳道。 乐梦淳一听,心里头的小水壶都炸锅了,秦姐姐她们每次都能绣出好漂亮的绣帕,但是师姐交代的事情必须要做好,乐梦淳气鼓鼓道:“哼,师姐是看重我才派我守着坏人的!你还没机会呢!” 乐梦澜被妹妹噎住,气人不成,还被反将一军,想着师姐都不看重自己了,也“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着“肩扛重任”的小姑娘在这儿遐想她们去玩什么好玩的了,越想越气,嘟着嘴对丁其羽道:“都怪你。不然我也可以去玩的!” 丁其羽非常无奈,这俩人左一句“坏人”,右一句“坏人”的,自己怎么就变成坏人了,还被这么个小姑娘迁怒了,很无辜的眨了眨眼,哄这种小妹妹她可以说是非常在行了:“咳咳,完成你漪师姐交给你的‘重任’,比和她们一起玩要有意义多了。你说是不是?” 乐梦淳认真想了想,果然心里好受多了:“唔,有点道理。”然后瞪着丁其羽摆出一副好凶的样子,“所以你不要想着跑,师姐给我安排的任务,我会好好看着你的!我虽然小,鞭法练得可熟了!” 丁其羽并不怕她的虚张声势,摆摆手道:“哪能呢?我一向说一不二的,答应了你们,自然要做好。” 三言两语让单纯的小姑娘平息了不甘心,丁其羽拜托乐梦淳拿来了纸笔,分别给兴城的莲儿阿娘和尹州的清儿写了信,因为信件还要呈给漪姑娘过目,所以给清儿的信里并不敢写什么亲密的言语,只是报了平安、尽可能让她不要担心。 这边乐竹漪正在千离宫正北的炎天殿中查看外面传回来的消息,娘亲的下落还是没有探到,一个女弟子按照乐梦淳的吩咐送来了丁其羽写好的信。 查看别人写的信件,一向不是乐竹漪这样行事洒脱磊落的人喜欢做的事,不过既是丁其羽自己提出的办法,为了千离宫的安全,她只能稍微压下了窥探别人秘密的怪异感,接过了女弟子呈上来的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2章 第142章改离火偏引美人怒(上) 两封?乐竹漪诧异,两封信还是寄往完全不同的地方的。乐竹漪首先拿出了那封寄到兴城的信,信上丁其羽给家里报了平安,只说自己从乾西安全回到了尹州,体贴地嘱咐家人注意身体,就没有说其他的事情了。 乐竹漪又拿出了那封寄给尹州傅如清的信。“傅如清”,乐竹漪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千离宫地处江南、势力又颇为庞大,不可能没听过傅家大小姐的名字,联想到梦淳说的,小木匠一直身在傅如清的商队中,乐竹漪以为丁其羽写信给傅如清是为了交代机巧生意上的事情,一边打开折叠的纸张,一边自言自语一般道:“小木匠确实有些本事——嗯?”还没说完,看到信里抬头那亲昵的称呼,心头诧异更甚,“如、如清?小木匠和那个傅大小姐这么熟的吗?” 快速浏览下来,信中并没有提到技巧生意上的事务,而是将自己的失踪解释成了有“神秘主顾”邀请自己做机巧,让人家不要担心,还特意嘱咐了一番傅家大小姐要保重身体。丁其羽通篇使用的称呼是“如清”,文中也并没有说任何暧昧露骨的词句,所以乐竹漪没有多想,只当小木匠混得不错、与傅家大小姐是关系颇好的朋友,匆匆检查完信件,就着人送出千离宫了。要是被漪姑娘知道了丁其羽其实是叫人家“清儿”的,还不知道会起多少寒战呢。 …… 想着漪姑娘给了自己两天时间休养,丁其羽撑着还没回过血来的四肢,从写信的桌前小心站起身,她已经趴了不少时日,浑身都僵硬而麻木,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便非常无奈地发现房内的小姑娘一直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仿佛是深怕自己变戏法一般地不见了似的,丁其羽主动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啊?” 乐梦淳心思早就飘到姐姐她们那儿去了,正好百无聊赖,有个人聊聊天也是好的,虽然是坏人,说说话总可以吧,乖巧回答道:“我叫乐梦淳,乐曲的乐,美梦的梦,水部淳。你呢?” “我啊,我叫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丁其羽说着,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呵呵,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了。” 乐梦淳如临大敌:“不行!你是不是想跑了?!” 丁其羽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怎么会?绝不跑,但你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我看啊,这样我、太难受了…” “怎么不能!师姐交代了,我要办好!”乐梦淳义正辞严道。 “额,我、我想沐浴,沐浴你总不能也看着吧?”丁其羽确实想好好洗个澡,背后的伤虽然还有点疼,但注意着应该没事。 乐梦淳闻言,一下子涨红了脸,看了看丁其羽,嘴硬道:“反正你是女子,又不是不能看。” 原来她们都知道自己是女的了啊…不过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被换过了,大夫也看过脉了,知道也很正常,丁其羽如是想着,明显看出了乐梦淳的故作冷静,不信她还真能盯着自己洗澡,扬着眉毛:“你真的要看?” 乐梦淳的气势一下子就蔫了:“那、那我在外面守着,你休想跑了!” 丁其羽早已料到结果,笑了笑,又问道:“那个,请问,有没有能给我换的衣物?” 乐梦淳指了指一旁简单的竹制衣柜:“师姐早就遣人下山去带了衣物来了,一开始还以为你是男子,没想到林姨一看脉,居然是个女子!”语气里还是带着不敢相信。 丁其羽走到衣柜边一看,自己的工具包正挂在竹柜子的门上,柜子里整齐地放着几套漪姑娘差人带进山的衣物,果然全是男子衣物,不过她正好也穿习惯了。准备如此妥当齐全,看来漪姑娘早就有把自己“囚禁”在千离宫的打算了呀… 丁其羽在乐梦淳的指引下自食其力打好了水,独自一人在竹屋内慢吞吞洗了个澡,才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完全恢复了掌控。换上了一身式样普通却颇有几分利落之气的衣裳,要是再背上她的工具包,此刻的丁其羽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匠人形象了,倒是非常符合乐竹漪在心里对她的定位。丁其羽推门走出竹屋,守在门口的乐梦淳见人没跑,松了一口气,继续她的“监督坏人”大任。 屋外清新的空气,让趴到发霉的丁其羽舒服极了,竹屋小院临崖而建,丁其羽走到竹屋外的栏杆边向外遥望。都说“高处不胜寒”,但不知为何,虽然已入冬季,丁其羽身处悬崖边的竹屋小院,却一点也没感觉寒冷,而整个丹暝山竟依旧山花烂漫,就像在生机盎然的春天,入眼是满山的嫣红。 丹暝山中种着一种丁其羽叫从未见过的树,树叶如枫树一般炽烈火红,树冠中有垂落的枝条,枝条上缀着一朵朵深粉色的小花,使得漫山遍野层林尽染。让人只一眼,便会深深沉醉于这满山的花荫奇景。 而那红遍千山的嫣红簇拥之中,是千离宫的楼阁殿宇,除了正北方巍峨的正殿以外,一眼便能看出其余均是竹制的建筑,楼阁临渊而建,蒸蔚着渊谷中的云雾,幽篁、嫣红与雾色就这样融为了一体,浑然天成。 不知道清儿此刻在做什么呢?丁其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得赶紧替漪姑娘她们解决问题,才能回到尹州,和清儿成亲…丁其羽收拾好心情,带上了点笑容,一时间放空了自我,纯粹地欣赏起了满目的山景。 …… 丁其羽并没有像漪姑娘说的那样休息两日,而是在第二日就开始了离火鞭的改进工作,她向“监督”自己干活的乐梦淳要了一条离火鞭,细细观察了离火鞭的构造,又让乐梦淳示范了离火鞭常用的抽杀招式,才开始构思如何让离火鞭不再被饕餮甲克制。幸好漪姑娘她们想得周到,掳自己过来的时候没有忘了拿走工具包,不然丁其羽还真不太好展开设计工作呢。 乐梦淳趴在竹屋内的圆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丁其羽认真地从工具包里拿出各种作图的工具,在纸上写写画画,全是她见所未见的新鲜工具,想起自己那个小木鸢和宫里面好多姐姐们竞相把玩的小东西,没有忍住好奇,主动找丁其羽聊起了天:“这个是什么呀?” 丁其羽正静静思考呢,突然就听到这一声疑问,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耐心解答道:“这个叫分规,可以固定住两点之间的距离……” 解释完一个,小淳姑娘又立刻抛出了第二问题,两人聊得越来越多,丁其羽觉得,小淳姑娘围着自己问问题的样子,就像是当年做着寒假作业的妹妹,总能不停地提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丁其羽一点不烦躁恼怒,耐足了性子一一解答,还拿出自己工具包里仅有的几件小玩意展示给乐梦淳看。 两人聊着天,乐梦淳心里对丁其羽的看法也在“坏人”和“机巧大师”之间徘徊不定,纠结极了,最终咬咬牙,天平轰然偏向了“机巧大师”一方,对丁其羽的崇拜之情超过了原本的敌意,默默想着:这人这么幽默好玩,又有本事、有耐心,应该不会食言逃跑的吧! 一来二去聊得多了,丁其羽自然就和乐梦淳混熟了,丁其羽开始熟络地称呼她为“小淳”,就像对妹妹一般,而乐梦淳也将丁其羽当做了朋友一般,对丁其羽的称呼从“坏人”,变成了“丁其羽”。最后又因为听丁其羽叫自己“小淳”,而开始叫她“小羽”(因为小淳姑娘坚持认为丁其羽也不大),非常开心师姐给了自己这么个好差事,在这和小羽聊天,可比去找秦姐姐她们有趣多啦! 第二日的时候,乐梦澜本来是想过来嘲笑一番乐梦淳的,却也被带入了“坑”,和丁其羽一起玩熟了,丁其羽非常喜欢这一对老是吵嘴斗气的双胞胎小姑娘,俩小姑娘也总是围着她问这问那,给丁其羽改进离火鞭的枯燥过程增添了不少乐趣。 两日后… 乐竹漪在炎天殿给几个下山的弟子交代完事务,便想着去的竹屋看看小木匠的进度,刚走到竹屋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语:“小羽小羽,昨天听你说了之后,我试了试,它真能跑好远呢!” 乐竹漪心里惊了一下,房门并没有关,她走到门口,就见丁其羽坐在工作桌前,而乐梦淳站在她身边,非常开心地捧着一只机关小马喋喋不休,气氛是无比的和谐。 乐竹漪安排乐梦淳监督着丁其羽,并不是担心她逃走,而是希望梦淳能督促着她高效地改进离火鞭,却不想两天不见,小师妹竟和小木匠一起玩起来了?!乐竹漪有些气恼,看不下去,出声提醒道:“咳咳!” 乐梦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立刻转身,下意识将机关小马藏在了背后,看清是师姐,低下了头吞吞吐吐道:“师、师姐…” 因为“做贼心虚”,同样被吓到的还有丁其羽,她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看到漪姑娘以及漪姑娘腰间寒光熠熠的长鞭,手臂莫名地隐隐作痛起来。也和乐梦淳一般排排站着,尴尬地招呼道:“漪姑娘…” 两人一副惊弓之鸟的反应,让乐竹漪觉得有几分好笑,心里满意极了,故意端着严肃的表情问道:“你们在干嘛?”一边说,一边抬步走进了屋内。 “我、我们…”乐梦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丁其羽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在改离火鞭呐。”懊悔不已,自己看到俩小姑娘就想起了妹妹,总是忍不住多与她们交流… 乐竹漪走到丁其羽桌前,见到桌上那复杂的图纸,确实能看出上面画的是离火鞭,但梦淳刚刚说的可不是离火鞭,玩得这么开心还怎么好好改鞭子?乐竹漪朱唇一角微微扬起,对丁其羽反问道:“哼,改离火鞭会笑得这么开心?离火鞭还能‘跑’很远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3章 第143章改离火偏引美人怒(下) “额…”丁其羽看着乐竹漪妩媚柔和的背影,那一只玉手似乎又有握鞭的趋势,丁其羽心头的小其羽瑟瑟发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乐梦淳自知犯了错,只能对师姐展开可爱攻势,放下机关小马,上去拉着乐竹漪的手糯糯道:“师姐~” 乐竹漪一向拿撒娇的小师妹没办法,也不忍心怎么硬气地批评两人了,软了软语气:“从明天起,梦淳你不用过来了,换梦澜过来。” 乐梦淳瞬间苦了脸,嘟着嘴可怜巴巴道:“师姐~下次不敢了,别换人了,我保证看好小…看好坏人!”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玩的任务,不想这么快就被剥夺了… “不行,没商量。”话音刚落,就见梦淳的大眼睛转了转,乐竹漪立刻补充道,“也别想着偷偷跑过来!”再这样下去,两人玩得倒是开心了,离火鞭何时能改好?乐竹漪如是想着,看了看一边老实巴交的丁其羽,看着挺老实,没想到竟然两三天就完全“收买”了梦淳! 乐梦淳小心思被看穿,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师姐~”还在撒着娇,但看师姐一点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只得将梦澜也一起拉下水,嘀嘀咕咕道,“而且,梦澜还不如我呢,昨天就是她托小羽修的小木马…”如果自己不能和小羽一起玩了,那梦澜也不准来!谁让她出去玩总不带自己的。 乐竹漪一听,又被惊了一下,刚要询问“什么?!”,就听门口梦澜的声音传来:“蠢蠢、小羽,我来啦!” 下一刻,梦澜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那雀跃却在看清屋内的人之后瞬间凝固住了… 乐竹漪顿觉气血上涌,短短两三日,梦澜和梦淳居然双双被这个小木匠骗得服服帖帖的、一起玩得如此融洽开心了,离火鞭还改不改了?!乐竹漪不自觉抬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千翎离火,狠狠杀了丁其羽一个眼刀。 漪姑娘的眼刀里都带着几分媚眼如丝的感觉,但有错在先又吃过她鞭子的丁其羽却顾不上欣赏,背脊一凉,咽了咽唾沫,丝毫不敢造次。 “你们,从明天开始,一个都不许再过来!”乐竹漪咬着银牙气恼道,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竹屋,心里气到不行,小木匠太不自觉了,两个小师妹本身年纪小,根本经不住机巧的诱惑,明日就拜托涵师姐过来,她还不信,涵师姐也能被这人轻易给收买了! 徒留三个人被训了的人面面相觑…两个小姑娘均是一副既乖巧又遗憾可惜的样子。 好凶的漪姑娘走了,丁其羽松了一口气:“哇,漪姑娘的气场太足了,你们平时,是不是经常被凶呀?” 乐梦淳摇了摇头:“不是呀,师姐她人可好了!” 乐梦澜也深怕小羽误会了自己最崇拜最喜爱的师姐,赶紧替她辩解道:“主要是师父出走三个月了,门中事务都落到了师姐头上,又正好遇到外面那些人用饕餮甲欺负宫里的姐妹们。”乐梦澜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今天的事,是我和蠢蠢不对,老找你玩…而师姐,她还不了解你,她是为了大家才气你的,小羽你不要误解了师姐。” 在维护乐竹漪这件事上,两姐妹永远出奇一致,丁其羽笑着说道:“我知道啊,饕餮甲的事确实是我失误在先,漪姑娘气我也是应该的。”她们的师父出走了三个月,这肯定跟自己的师父脱不了干系,这时候还来了个饕餮甲雪上加霜,丁其羽深感愧疚。不过,这两日丁其羽虽然与两个小姑娘玩得很熟,但也没有太过影响离火鞭的改进进度,初步的构思已经快完成了。 翌日,乐竹漪果真拜托了乐梦涵过来“监督”丁其羽,乐梦涵绝对是乐宫主五个亲传弟子中最为沉稳的一个,非常努力好学,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对离火鞭法的钻研和练习从不懈怠。这让天资平平的她也成功练就了一身高超的鞭法,是乐宫主的得意弟子。 乐梦涵并不像之前的小姑娘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丁其羽,而是默默守在了竹屋的门口,反正自己不与她讲话,她便只能认认真真改鞭子。 丁其羽并不在意,因为画图纸的时候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也不错,初步改进后的离火鞭应该已经能够避免被饕餮甲上的小木楔咬住了,但近几日从乐梦淳她们口中得知,定制饕餮甲的“震骁门”,是故意要找千离宫的麻烦。千离宫在江湖上一向光明磊落、为了孤苦受难的女子伸张正义,却因为不愿意屈服归顺于震骁门而与他们彻底结了怨,所以不论是为了师父,还是为自己之前的失误弥补,丁其羽都想把离火鞭的威力做得更加强大一些,也算是尽自己的力给这些江湖女子多一份保障吧。 丁其羽拿着图纸起身走到了竹屋门口,向门外一丝不苟站着的乐梦涵请教道:“姑娘,请问你们离火鞭法,有没有什么威力强大的套路和杀招?上次小…淳姑娘只给我示范了基本的套路,我改好了初版的离火鞭、它已经不用畏惧饕餮甲了,但我还想着,能不能让离火鞭威力更大一些,也好为我之前的失误做出点弥补…” 乐梦涵闻言,不禁有些期待,对于醉心鞭法的她来说,若能提高离火鞭的威力,那自然是非常让人兴奋的一件事。乐梦涵当即在竹屋外的空地上向丁其羽细细演示了离火鞭威力更大的套路。 不得不说,离火鞭是很适合女子使用的一种武器,既有强大的杀伤力,欣赏起来又颇为养眼,刚柔并济,尽显了江湖女子的飒爽英姿。乐梦涵做演示,丁其羽仔细思索询问,两人合作,让离火鞭带上了机巧,尽可能发挥它最大的优势和威力。 于是,当第二日乐竹漪又过来“视察”时候,心里想象的是小木匠被涵师姐严格监视着、正乖乖伏在桌上做机巧的画面,但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图景:小木匠和涵师姐两人“亲密无间”地站在桌前,小木匠拿着一柄长剑正与涵师姐介绍着,两人都是笑得一脸“幸福开心”… 一道惊雷裹挟着巨大的火球在乐竹漪心里炸开,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谐画面,抬手轻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再次睁开眼,“错觉”也没有消失… 谈笑就谈笑吧,还又是些与离火鞭无关的话题!惊诧和气恼憋闷在乐竹漪心间,但对于涵师姐,她不可能像昨日对两个小师妹那样、直接进去批评一通,乐竹漪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几口,才好不容易压下了把那个狡猾的小木匠一脚踢下山的冲动。 两个小师妹和小木匠熟络也就罢了,涵师姐沉静成熟,对不熟的人一向都是带着疏离的,这小木匠竟然会准确地抓住了涵师姐醉心武学的性格,把一向沉稳内敛、心思缜密的涵师姐轻轻松松就收买了!简直太可恶了!乐竹漪越想越气,明日开始,自己、亲自、看着她!乐竹漪如是想着,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竹屋。 其实丁其羽是真的挺倒霉的,在乐竹漪来之前,她和乐梦涵一直都在认认真真地讨论离火鞭的改进问题,只是思路有些阻断,想暂时休息一下,所以就拿出了无常剑与喜爱武学的乐梦涵聊一聊罢了… 奈何急性子的漪姑娘因为饕餮甲的事情,对丁其羽很不待见,又偏偏两次都抓包到了这人的偷懒,自然无可厚非地认定丁其羽是颇为狡猾地哄得师姐师妹们团团转、并没有认真地为改造离火鞭作出努力了,所以她当即决定明日要亲自会一会狡猾的小木匠丁其羽。 第二天一大早,乐竹漪便迅速交代完了门中事务,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精神”来到了竹屋小院。 乐梦涵负责监督丁其羽,自然是在小院中的另一个房间过夜的,此时早已起身,来到了丁其羽的房内,准备看着丁其羽根据图纸做出新的离火鞭了。 乐竹漪走进屋,启唇对有些诧异的乐梦涵道:“涵师姐,今日由我来看着她,师姐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漪师妹不用忙门中事务?”乐梦涵问道。 “嗯,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乐竹漪心意已决,离火鞭的改造是重中之重,她有责任监督着小木匠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饕餮甲之祸。 乐梦涵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可惜遗憾的神色,但漪师妹这样安排了,她也无话可说,点头同意道:“好。”又转头对丁其羽说,“小羽,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让漪师妹给你演示,漪师妹的鞭法比我强,应该能给你更好的建议。” 又是“小羽”?!乐竹漪睁大了漂亮的眼睛,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不气我不气…等涵师姐走了,看你这个狡猾的小木匠还敢不老实! 让漪姑娘演示,估计自己会被当成肉靶子…丁其羽心里因为漪姑娘眼里那闪烁着危险讯息的目光有些惴惴不安,脸上笑着答道:“好,涵姐姐慢走,不、不用担心这边,我很快应该就能做出来了。” 乐梦涵道别离开了竹屋小院,乐竹漪抬眼迎上迟迟没有动作的丁其羽愣愣的目光,朱唇微绽,给了丁其羽一个颇具威胁意味的笑,在看到对方眼中明显浮现出了紧张之后,心里好笑不已,唇边威胁的意味淡去,化作为了轻快而纯粹的笑,对付你,还不容易? 乐竹漪率先打破了屋里的沉静:“小木匠,傻站着干什么,继续呀。”说着,她走到竹屋的窗边,就那样不顾身后的万丈深渊坐上了窗沿,随意地轻靠上侧窗的竹节,取出了腰间别好的千翎离火,玉指把玩着长鞭上点缀的穗子,任由渊谷的山风带起她鬓边的长发,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继续对傻站着不动的丁其羽道,“不是很快就能做出来么?做出来了,就按照涵、姐、姐说的那样,让我试试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4章 第144章同望月竟夕起相思(上) 乐竹漪妩媚的气质真真是浑然天成的,她不需要任何刻意的动作表情,同样的一个笑、一个嗔,在她明媚的容颜映衬下,瞬间就烫上了魅火一般的炽烈,但这个炽烈的美人绝对是一朵碰不得的带刺玫瑰,丁其羽丝毫不敢抱有什么欣赏美人的想法,在美人似玩笑似威胁的目光下,赶紧坐到了桌前,乖乖听话制作起离火鞭的试验品来。 乐竹漪见她端端正正坐好、开始捣鼓着工具,心里非常满意,看来自己在这,小木匠还是丝毫不敢造次的,真不知师姐她们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收买了,摆出凶一点的姿态来不就得了?乐竹漪移开了目光,仰头靠上窗框,看着窗外云雾中的漫山嫣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前几日的氛围明显不同,之前就算涵姐姐最开始守着自己的时候很安静,但涵姐姐也是守在门外的,不像今天,有个美人就在屋内直直监视着、充当这世上最美的“监控摄像头”,简直让丁其羽坐立难安。 实在受不了僵硬的气氛,丁其羽主动开口问道:“漪姑娘,你、你叫什么呀?” 乐竹漪从沉思中脱离出来,看了看丁其羽,见她手上继续着离火鞭的制作、并没有懈怠,才回答道:“乐竹漪。” 丁其羽动作一顿,想到师父之前喃喃的那一句“长竹惹清漪”,看来漪姑娘八九不离十就是师父的孩子。听小淳她们说,漪姑娘是乐宫主的亲生女儿,那岂不是师父自己躲到苍桓书院去了,却在千离宫留下了妻女…丁其羽心下想着,点了点头,继续为手里的鞭柄装着小机括:“很好听的名字,我叫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 “所以机缘阁机巧上的羽毛,代表着你的名字咯?”乐竹漪下意识地回问道,问完才发觉自己放松了警惕,怎么和她聊上天了?小木匠会不会就是这样从聊天开始,慢慢骗得师姐她们团团转的?乐竹漪有些懊恼,坚决不能让她得逞,就算手头在做鞭子也不能讲话! “哈哈,是的,就是飞羽机巧、其羽出品的意思!”丁其羽笑着回应道,专注着手里的机括,说完之后,只听见漪姑娘礼貌性地“嗯”了一声,房间里便又陷入了沉默,丁其羽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靠坐在窗沿上的人儿,人家却丝毫没有要继续搭理她的意思,静静眺望着窗外的山色,明媚的容颜被初晨熹微的阳光晕染,整个人就像是枫林中如火般的红叶化作的妩媚精灵一般,让丁其羽有些晃神… 似是察觉到了丁其羽的注视,乐竹漪回眸看向了她,目光相交汇的那一瞬,丁其羽心里一惊,赶紧低下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慌乱之中锉刀不小心一滑,把本来应该留下的凸台一下子锉去半截,又是一番修整补救,才好不容易安好手上的小机括。 乐竹漪因为她那明显的手忙脚乱,唇边漾出了一个轻笑,抱着玉臂闭目养神起来。 丁其羽不敢再主动与乐竹漪说话,默默认真做着手头的事情。一日下来,便效率奇高地完成了离火鞭的第一个成品,丁其羽在图纸上写下“轩辕离火鞭”五字作为改进版离火鞭的名字,相传凶兽饕餮是轩辕黄帝的后代,改进的离火鞭既然要克制饕餮甲,自然要取个比它更响亮的名字。 到了傍晚,乐竹漪还走过来有模有样地检查了一番丁其羽一天的成果,非常满意,不禁想着:还是得靠自己才能管得住小木匠。终于难得柔和下语气对丁其羽说了一句:“辛苦了。”才离开了竹屋,就差摸摸一脸乖巧的丁其羽的脑袋了。 当夜,丁其羽早早就躺上了竹屋的小床,枕着脑袋看着没有合上的竹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有些难以入睡,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会不会还在为自己担心呢…正出神之间,忽闻一阵低沉的玉箫声从山林间传来,没有刻意成调的曲乐,正如渊谷幽篁中悠然的轻风之声,随性而洒脱。 因为丁其羽是被“软禁”在了千离宫,她所住的小竹屋连同其他几间挨着的小屋子独立地建在了崖边的一片树林之间,在竹屋小院中,只能远远地看见那边千离宫的主建筑群,这悠然入耳的箫声并不是从远处灯火阑珊的千离宫飘来的,听起来就在竹屋小院的不远处,此夜住在这片竹屋的人,除了自己,就是负责监督自己的漪姑娘了。 丁其羽从床上下来,走到了竹屋的窗边,侧身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现正是那如炽焰一般的枫红精灵,她交叠着双腿坐在悬崖边上,自然垂落的玉足轻轻摇动,手持竹箫,原本缠住藕臂的红绫随意散开了些许,随着山风舞动翻飞。距离有些远,丁其羽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出她此刻正对着缺月,用箫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和着崖底蒸腾起来的云雾,如幻如真、若即若离,让那崖边临渊而坐的精灵更显生动了几分。 这姑娘在妩媚和急脾气之外,确实也有着师父那样随性的洒脱,但是她怎么总是喜欢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呀?自己上前打搅,反而可能会弄巧成拙,丁其羽无奈地笑了笑,移开了目光。在箫声的感染下,心里突然浮出了一个身影,那个曾经独坐小楼,日日为自己抚琴的人。有多久,没有听到那天籁弦音了?丁其羽呼吸一滞,赶紧摇了摇头甩开了不该有的杂念,与崖上的人儿同望着一弯缺月,思念起了远方的清儿。 而此刻,尹州清柳园中,傅如清靠在床头,看见银粟呈上来的山药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袭上心头,让她忍不住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捂着嘴干呕起来,难受极了。 银粟赶紧放下手里的碗,为傅如清递上了装着青桔皮的布包:“小姐…”自从傅如清怀孕之后,银粟就可以留在房内伺候她用膳了。银粟有些着急,小姐的害喜反应严重,大夫们会诊了好几次,也不见有突出的效果。今日晚餐的时候小姐就几乎没吃下什么,府医这才着人专门准备了山药粥来,看样子又是吃不下去的。小主子才将近两月大小,就会折磨娘亲了,姑爷被劫去哪里了,小姐整日为了他伤神劳心,孩子也不能没有爹爹啊。 银粟越想越觉得忧心,现在这种状况,罪魁祸首就是那对心狠手辣的母子!不过那对母子,已经被家主派去的人捉拿了,至于他们具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小姐没有心思去关心,银粟只知道家主手下的乾西总管事换了人,家主还说他们二人将再也不会出现在小姐面前了。 傅如清闻着清新的味道稍微好受了一点,每次难受的时候,都会很想羽,可是都追查这么久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有没有醒过来、过得好不好、又到底在哪里… 银粟又费了半天的力,才终于劝着傅如清吃下了一点山药粥。对丁其羽的想念让傅如清有些难受,临时起意,起身收拾了一番,去了丁其羽原先居住的西院,想要以此消解一下相思。 来到丁其羽平日设计机关的书房,已经有好多日傍晚,都没有她陪着自己玩小机巧了,看着被侍者打扫得很干净整洁的陈设,傅如清走到了丁其羽的工作桌前,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桌上正正摆着的那封信。傅如清抬手拿起了桌上的信,信封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其羽亲启”四个字,落款是“未晞”。 未晞,兴城…之前傅如清一直没有来得及细想,羽昏迷之中呼唤着的那个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此时看到了,傅如清才知道,原来羽所“深爱”过的那个女子,便是传闻中的“大乾第一才女”将军千金陆未晞么… 信还未拆过,应是她们去乾西的时候寄来的,先前无法接受羽的身份,此时却寄来了信,是何用意呢?傅如清想起坊间传闻对这位将门才女的描绘,那必定是一位风华绝代、才貌双绝的姑娘,傅如清的心里涌出了难以抑制的酸涩感,她放下了手中的信,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还未见隆起的腹部,只能从她和羽的孩儿这里,汲取最大的温暖和力量。 这时,却听门口侍女慌忙而激动的声音传来:“大小姐!丁公子、丁公子来信了!” 傅如清心头一颤,顾不上难受,立刻要往外走去。 银粟赶紧扶住不管不顾想要出去的小姐:“小姐,你别急,我去拿!”说罢快步跑到门口,开门接过了侍女呈上来的信,见她身边站着清柳园大门的护卫,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信?” 女护卫拱手如实回道:“是个寻常的百姓,有人给了钱托他代为送的信,真正传信的人已经找不到了…” 银粟心里叹息一声:“知道了,辛苦你们了。”银粟迅速交代几句,关上了房门,将那封信交给了房中的小姐。 傅如清打开一看,确实是丁其羽的笔记,把信中简短的话语反复看了好几遍,知道她已经醒来而且安然无恙,傅如清悬了多日的心儿终于落到了实处,可是浓浓的思念又席卷而来,信中完全没有提到她何时才能回来… 银粟观察着小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唤道:“小姐?” 傅如清将手上的信收到了胸口处,似是在回答银粟又似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喃喃道:“她没事,没事就好…” 银粟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姑爷还平安无事,他和小姐、和孩子就一定会有团聚的一天,小姐也可以安心些,好好养着孩子了。 傅如清突然想起丁其羽的家人,羽被掳走了那么久,可能都还没有机会给家里报个平安,带着银粟去了浮梦居书房,准备替丁其羽给家里报个平安。 傅如清坐在桌前提笔斟酌了许久,又担心羽已经给家里写了信,万一与自己写的理由不相吻合,反而会让她的阿娘起了疑惑。傅如清只能将自己的身份简单道明,又说了丁其羽在这边的机巧事业做得很好,最后诚心邀请了她的家人前来尹州。因为等丁其羽回来,她们就会结成连理,这事儿不可能瞒着她的家人,所以傅如清才会替丁其羽拿了主意,如果她的家人同意,傅如清便会立刻派人前往兴城接人,让羽不再有后顾之忧。 一封信写完,傅如清着银粟派人送去了兴城丁其羽的家,抬眼望着书房窗边悬挂的风铃,从那轻轻的银铃声中,听到了那人宠溺温柔的私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5章 第145章同望月竟夕起相思(下) …… 兴城将军府内,陆夫人拉着陆未晞微凉的手,担忧道:“小晞,真的明天就启程了吗?娘担心你…”女儿的身体并未痊愈,此去尹州舟车劳顿,怎么说都至少要两月才能回来,女儿今年肯定没办法在家过年了。 陆未晞经过几个月的调养恢复,身子好上了些许,想着其羽也该差不多从乾西回到尹州了,她便向爹娘提出要前往尹州找寻丁其羽的诉求。将军和夫人担心心疼之余也只能遵守之前的承诺。大将军当即挑选了一批最可靠的女护卫随行,要不是军务缠身走不开,估计他愿意亲自护送女儿去尹州。出发的日子便定在了明日。 此刻看着娘亲担忧的眼神,陆未晞眼眶有些湿润,内心是万分的难受。只求和其羽在一起之后,尽心尽力孝顺爹娘,再不做出任何任性之事,陆未晞此生,也只会为了这一件事疯狂。陆未晞回握着娘亲的手:“娘,您放宽心,爹派了那么多人护送我,小晞很快就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好,带着那孩子一起。回来之后,就别再走了,将军府有很多好差事可以给他做,闯荡够了,该回来成家了。”陆夫人早就确定自己的宝贝女儿对丁其羽是“非君不嫁”了,没办法再有什么异议,只能等女儿把人带回来以后,再对他好生培养一番,要让小晞有一个幸福的婚姻。 将军府是陆未晞临行前的别离之景,而丁其羽家中,阿娘和莲儿,还没有收到丁其羽报平安的来信。此时已经是腊月了,两人都知道,阿羽今年,不会回来过年了。纵使生活越过越富足,没有阿羽在,一家人没有团圆,又有什么意义呢? …… 大乾元京城中一处并不起眼的宅子里,与丁其羽已经分别多日的云忆正站在桌前,往纸上描摹着什么。几月不见,云忆也比之前略显清瘦了一点,身上穿着蝶戏水仙纹饰的云锦裙,料子的成色和绣纹与丁其羽初见她那时穿的完全是云泥之别。华贵的衣裙被她完美地驾驭,与书院时的清新内敛比起来,更在她淡雅的气质之外增添了几分油然而生的高贵。 云恪从院外风风火火地进来,见妹妹的书房燃着灯,直直就走向了书房。 守在门口的玉蕊不敢拦他,只好赶紧行礼大声招呼道:“少爷!” 房内的云忆闻声心里一惊,搁下手里的笔,赶紧将桌上的宣纸藏在了下层。 云恪对玉蕊点了点头,脚步丝毫没停,一边喊着:“小忆,哥来了!”一边推开了书房虚掩的房门,正好看见妹妹慌忙藏东西的动作,云恪诧异地走上去问道,“小忆?你在干什么呢?” 云忆低头看了看,被藏起来的画已经看不见轮廓了,不放心,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面上那层宣纸的角,抬头对兄长有些紧张道:“没、没什么…” 云恪再了解她不过了,妹妹这副模样明显是在掩藏自己的心事,上前两步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铺着洁白宣纸的桌子,他知道,那宣纸下面应该藏了什么书或者画,云恪以关切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道:“忆然,告诉哥,你在干什么?”忆然从小受了多少委屈,只有云恪知道,但做哥哥的毕竟与女子不同,很多时候关注不到她的心事,好不容易有机会询问关心一番,云恪不想放任不管。 云忆脸上晕起了一层浅浅的绯红,抿着唇低下头去,摇了摇头不说话。 云恪伸手触上了面上的宣纸,却见云忆小脸一下子红透了,立刻用小手按住宣纸,不让哥哥掀起来。云恪也不强势地抢夺,万一真的是小女儿家私密的东西那就不好了,所以他征求意见般地循循善诱道:“是什么?不可以给哥哥看看吗?” 云忆闻言,有些犹豫,这一腔心事,确实憋闷了太久都无人倾诉了…纠结了半晌,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绞着衣角咬着唇,默许了兄长查看宣纸下的画。 云恪掀开了面上的几层宣纸,露出下面藏着的那幅画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淡绿色长衫的少年,脸上带着和煦温暖的微笑,虽然因为墨迹未干,在方才的掩藏过程中,被墨痕模糊了一些轮廓,但云恪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画里画的,正是书院小伴读穿着的丁其羽,样貌和神态都非常传神。 云恪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般地问身旁的妹妹:“这是…其羽?” 云忆没有回答,偏过头躲过了兄长惊诧的目光。 云恪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妹妹年纪小,就算当初对其羽产生了懵懂的情愫,也会随着分离后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忘,却没想到她竟还在思念着其羽。可是,其羽与陆将军的千金两情相悦,好事是不是将近了都还未可知啊! “忆然,其羽跟你…”云恪找着尽可能委婉的措辞,“或许、或许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云忆眼眶有些发酸,但她已经下了决心,要变得坚强,所以她忍住了泪,吞下了委屈和难受,带着几分落寞地倾诉道:“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云忆知道,其羽在心里估计早就把自己这个交情不大深的朋友给忘了,可是心儿就是会忍不住飘飞到远方那人的身上。向兄长倾诉出这句“忍不住”,憋闷多日的心绪也算稍稍排解了一些。 云恪见到妹妹这副惹人怜惜的模样,舍不得再说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忘记那个不可能的人,握着拳头说不出话来。 云忆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消极的情绪,抬头对兄长道:“哥,你不用担心忆然,我自己知道的,忆然会好好的。”哥哥有大事要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给他徒添烦恼。 妹妹永远都是这般乖巧懂事的,近段时日以来,云恪更是看到了妹妹慢慢的变化,变得坚强、变得勇敢,云恪有些心疼,但女儿家的心思,他真的没法劝,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盼着时间再久一些,忆然能慢慢淡忘掉其羽吧。 ……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丁其羽就在漪姑娘的“鞭策”下起了床,匆匆收拾一番,开始做正事了。昨日,她已经做好了试验用的轩辕离火鞭,要试验轩辕离火,自然需要有饕餮甲,而千离宫弟子从恶人那里抢回来的饕餮甲,基本上都已经损坏,不具备参考价值,所以丁其羽现下正在做一件新的饕餮甲。 可能是太早的缘故,漪姑娘并没有守在房内,而是在院中练着鞭法,虽然看不到画面,但是光听着千翎离火破空舞动带起的虎啸风声和鞭身狠狠抽到地上的雷霆厉响,就足以让丁其羽想象出漪姑娘练鞭时的凌厉气势了。屋内的丁其羽既感到压力巨大,又有些神往,想去看看那集妩媚与飒爽气质于一身的姑娘,练起鞭子来是什么样子。 又是“啪”的一声厉响传来,院中是整平的泥土地,都抽得这么响,要是石板铺成的地面,估计能抽出火星子来!丁其羽手上削木楔的动作顿了顿,赶紧拉回自己走神的思绪,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加快了削木头的动作。居然还想着去看?自己可不想被抽出火星子啊! 乐竹漪练完鞭法,回房间收拾整理了一番,才走进丁其羽的房里,见她正认认真真做着试验用的饕餮甲,满意地笑了笑。走到圆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抬手托腮,绛色的广袖自然滑下,露出缠着红绫的藕臂,默默观察着认真做机巧的丁其羽。这小木匠,仔细看看,五官还挺端正的… 下午,丁其羽做好了饕餮甲,坐在工作桌前的椅子上休息了片刻,回头对上身后那道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火辣辣的目光,如实“禀告”道:“漪姑娘,离火鞭和饕餮甲的试验品都做好了,可以试验了。” 乐竹漪从胡思乱想中脱离出来:“嗯?做好了?”站起身走到了丁其羽身边,看了看桌上与普通离火鞭不大一样的新式离火鞭,又看了一眼身边老实的人,心里有些俏皮的小想法冒了出来,她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问道,“可以…试验了?” 丁其羽被她这一个风情万种却也危险万分的眼神看得背脊一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不老老实实答道:“可、可以了…” “嗯,很好。”乐竹漪说着,唇边又漾起了那魅惑的笑意,将轩辕离火鞭拿在手中,试了试它的韧性,又伸手拿起桌上的饕餮甲塞到了丁其羽手里,轻描淡写道,“穿上吧。” “哈?我穿啊?”果然是这样!丁其羽可不想再让那次青楼的事情重演啊… “你不穿,难道我一个女子来穿?”乐竹漪反问道,说完才想起这小木匠也是个女子,不过管她是男是女,反正得她穿,不然,就不好玩了~ 丁其羽可怜巴巴地道:“我、我也是女——”话还没说完,就见漪姑娘以一个极其怀疑的眼神上下扫了自己一遍,玉手就这样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还稍稍用力压了压,似乎想探一探这“一马平川”到底是真的、还是束出来的? 完全没想到她会有此动作,丁其羽手里的饕餮甲“哐”的一下就掉地上了,脸憋得通红,虽然自己的胸膛已经与男子无异、并没有胸给她摸,但也不能说袭胸就袭胸啊! 丁其羽冲动一上头,只想着要还手、要报复这可恶的漪姑娘,伸手就往乐竹漪胸前探去——入手是一掌根本握不住的紧致柔软,让下意识做出此举的丁其羽瞬间愣了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6章 第146章试离火前山惊闻变 这回换乐竹漪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低头一看,这人的“狼爪”不偏不倚抓住了自己的胸房,还丝毫没有要撤走的意思!乐竹漪一掌推开了愣神的人,护着自己的胸口,摄人心魄的眸子难得带上了羞恼,怒骂道:“流氓!” 丁其羽被她推开,后退两步撑住了背后的桌子,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是她先袭击自己的,怎么自己倒成了流氓?!但是…掌心还留有那种极尽柔情的触感记忆,让丁其羽又无法为自己辩驳顶嘴,虽然是漪姑娘先袭击自己的,但是好像自己什么亏也没吃,还赚了不少… 乐竹漪气恼地瞪着一脸无辜的“流氓”,胸口起伏着平复了好久,才压下那种又羞又气的怪异感,脸上的热度终于稍稍褪去,凶道:“看什么?!快穿!”虽然这流氓是个女子,但被她袭击的感觉怎么就这么奇怪呢?!乐竹漪腹诽着眼前的流氓,只等她赶紧穿上饕餮甲之后,好好出出气! 还是要穿啊…丁其羽都要哭了,顾不上刚才那一茬,做出最后的努力:“漪姑娘,其实,找个木桩子就可以试了,不一定要人穿的。” “木桩子怎么可能试得出真实的效果?”乐竹漪解开了捆扎轩辕离火鞭的束带,让长鞭垂落下来,蹙着眉颇为霸道地说道,“让你穿你就穿,啰嗦什么?”这一瞬间还真让丁其羽想起了她那暴脾气师父。 自己之前测试饕餮甲的时候就是弄了个木桩子测试的,怎么会试不出来嘛…但是人家明显是不容有异议了,丁其羽欲哭无泪,安慰自己对方是个漂亮姑娘,应该不会那么狠的吧,弯腰捡起饕餮甲,长叹了一声,抬眼看了看乐竹漪,一咬牙,套上了饕餮甲。 乐竹漪看着敢怒不敢言、乖乖套上饕餮甲的人,因为既没有脱里面的外衫、也没有仔细穿,整个人胖了一圈儿,看起来滑稽又可爱,方才被“袭击”而引发的气恼消减了一些,随意绕了绕轩辕离火,留下一句:“出来。”率先走出了竹屋。 丁其羽却觉得迈出步子万分艰难,毕竟出了门就有“一顿毒打”等着她,她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合适当“头盔”的物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慷慨就义一般向外走去。 乐竹漪见她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心头的兴味更加盎然了几分,忍住笑意,用鞭柄指了指前面的空地,故作严肃地吩咐道:“去那儿站好。” 丁其羽听话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不需要我说一说轩辕离火鞭怎么用吗?” 乐竹漪闻言,举起手中的轩辕离火,纤指扣动了鞭柄上的机括,竟是非常熟练地让鞭身沟壑处暗藏的尖锐倒刺自如收合起来,连丁其羽和乐梦涵讨论半晌才想出来的“软硬变换功能”,都被她准确无误地摸索出来了。 丁其羽的一番改进,让离火鞭和无常剑一样,成了一件地地道道的机关武器。与原先靠控鞭人掌握鞭身角度来收放倒刺的方式不同,轩辕离火鞭沟壑中深藏的倒刺直接由机括控制,不仅提升了鞭身随机应变的能力,还能通过机括调节倒刺不同的伸张角度,破除饕餮甲木楔的咬合轻而易举。与乐梦涵讨论之后,丁其羽在鞭身中间加入了牵动着机括的金属丝,扣动机括便能让原本完全柔软的鞭身因为金属丝的收紧放松而改变硬度,在提高不好控制的柔性体击打精度的同时,也大幅度提高了离火鞭的威力,弥补了使用者是女子、力量不会太大这一缺憾。 丁其羽真的有些诧异惊喜,没想到漪姑娘在自己一点没介绍的情况下,就完全摸清了、甚至掌握了轩辕离火鞭的使用方法,简直比机缘阁好多匠人都聪颖、颇有机关术天赋啊!如果不是怕被打,恐怕丁其羽会立刻冲上去说:“我见姑娘根骨奇佳,跟我回去学机关术吧!” 乐竹漪没有错过小木匠眼中的惊讶目光,嘴角扬起,把玩着手里的小机括,赞道:“这离火鞭,改得确实不错。” 丁其羽这才收起诧异惊喜的心思,乖乖走到空地中央,正想谦虚两句,就又听漪姑娘道:“不过,目前只能看出想法很不错,具体好不好用,还要试了才知道呢。” “鞭子好用不好用,就看其羽痛不痛…”丁其羽委屈兮兮地喃喃了这一句,在空地上站定,见漪姑娘也站直了身子,深怕她上来就是一鞭子,赶紧道,“漪姑娘,要打哪?”事先必须讲好,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乐竹漪走上前去,绕着丁其羽慢慢走了一圈,漂亮的眸子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安排道:“站好,胳膊举起来。” “哈?”丁其羽如临大敌,“你、你要打哪?” 乐竹漪被她害怕的样子逗笑,片刻后才继续道:“快站好、举手,打不着你!”婉转的音色中尽是轻快的笑意。 对方不说,丁其羽也没办法,只能做了“全身一套”的心理准备,举起双手到自己的耳边,心里不停骂着傅贵,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清儿把他开了。 乐竹漪站在“举手投降”的丁其羽面前,伸指拈了拈她胸前饕餮甲上的一片小木楔,抬眼对上丁其羽的目光,启唇轻声道:“准备好了吗?” 何谓媚眼如丝,何谓吐气如兰…眼前的美人,真真是一朵碰不得的娇艳玫瑰,丁其羽不敢与她对视,移开目光点了点头:“来、来吧!” 乐竹漪转身与丁其羽拉开了距离,看着丁其羽半睁着一只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地样子,故意扬鞭逗了逗她,逗得小木匠好几次都想收手来挡,才收起了玩儿心,敛住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来了!”说着,她周身的魅惑之气只在瞬息之间便悉数化作凌厉之势,手头的轩辕离火鞭一舞,在空中完全蜿蜒伸展开来,鞭身随即触及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炸响,在泥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丁其羽知道自己是真的要被抽了,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深呼吸一口,默念着漪姑娘鞭法好,说打不着就打不着… 乐竹漪舞出离火,长鞭如赤色闪电一般,夹杂着破空的声响朝“肉靶子”丁其羽急袭而去。看着劈过来的赤电,丁其羽硬是把自己想象成了一颗动不了的树,生生克制着双腿下意识的冲动,才止住了闪避的动作,这种情况下,乱动可能更容易被打着… 乐竹漪在火舌将要触及丁其羽身躯的一瞬挑动了机括,鞭身闪出了银色的寒光,离火鞭的倒刺全部伸了出来。 看到银光的丁其羽彻底闭上了眼,憋着一口呼吸,听着耳边呼啸的锐声,想着死就死吧。半晌过后,终于恢复了平静,身上似乎没有痛感?丁其羽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看见漪姑娘正绕着长鞭,眼中似乎闪烁着满意的光芒,丁其羽低头一瞧,发现自己的一身饕餮甲还好好的在身上,大大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又忐忑不已,饕餮甲完好,是不是说明轩辕离火鞭试验失败了?还是说漪姑娘力道控制得好,没有打坏饕餮甲?如果是前者,那不就意味着自己还要挨打好多次吗?! 思绪百转千回,丁其羽往前迈了一步,想赶紧向把玩着长鞭的漪姑娘确认结果,却听见身上“咔”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皮革崩裂的声音,一身看似完好的饕餮甲,瞬间崩成了数片皮革碎片,“哗”的一下全部垮到了地上,碎落了一地断裂的小木楔…… 丁其羽大脑完全停滞了,看着一地的狼藉眨了眨眼,又抬头望向了漪姑娘,对方也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普通的眨一眨眼,被漪姑娘那一双生动的眸子展现出来,绝对称得上是风情万种,一股酥麻的感觉直击心头,丁其羽赶紧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稍微活动了一番,确认自己的身体不会如饕餮甲那般瞬间裂成小碎片,才放心下来。心中止不住感慨,这这这、漪姑娘的鞭法…也太厉害了吧! 这慌慌张张检查身体的动作,让乐竹漪觉得好笑极了:“说了打不着你,就是打不着你。”小木匠在自己监督管辖下老实又可爱,完全不似前两日呀。 乐竹漪如是想着,殊不知她们现在的样子,要让别人来看,也会以为乐竹漪是被丁其羽三言两语给蛊惑收买了呢… 丁其羽放松了心情,走过去满怀期待地问道:“嘿、那漪姑娘看,这轩辕离火鞭,算不算试验成功了?” 乐竹漪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女弟子就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了竹屋小院。乐竹漪蹙起了眉,丁其羽见状也收敛了笑意,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少、少宫主!”女弟子跑到乐竹漪面前,禀报道,“震骁门的探子,找到前山的入口了!” “什么?”乐竹漪上前一步,急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来的人多么?”千离宫的位置一向是不为外人所知的,震骁门的人怎么会找到前山入口?! “来的人不多,但都是功夫好手,他们本来是想偷偷潜入前山的,却误触了前山的机关,折损了不少!”女弟子如实汇报,“涵师姐当时正好巡查前山,听到山道机关的声响,立刻就过去了,敌人已经悉数撤退,涵师姐没有贸然追出前山。” 前山有机关?丁其羽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难道千离宫中也有会机关术的人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7章 第147章同乘骏机关故道行(上) “涵师姐呢?”乐竹漪愁眉紧锁。 女弟子答:“涵师姐在炎天殿等少宫主。” “好。”乐竹漪转头对丁其羽道,“新的离火鞭很好,还需辛苦你多做一些出来了。”说罢便抬步往小院外走。 “诶!漪姑娘!”丁其羽叫住她,诚心道,“我,我也跟你一起去吧。看能不能帮上忙…”从两人的对话间,丁其羽能猜到,千离宫的位置应是隐秘的,如今却被泄露了出去,这让丁其羽不得不联想到饕餮甲,宫中弟子因为饕餮甲在外面受了伤,自然行踪也容易暴露了。丁其羽很担忧自己的一时疏忽会给千离宫带来一连串的危机,做错了事,自然要负责到底,还有前山那所谓的机关,她也是想去看一看的。 乐竹漪怔愣了一瞬,探寻的目光与丁其羽真诚之中又带着愧疚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其实,乐竹漪早就相信了丁其羽之前说的“失误”一事,对于丁其羽的不待见,已经几乎没有了。这人除了偶尔有点狡猾,三言两语便“蛊惑”了师姐妹们这一茬让她有点小小的不满之外,老老实实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丁其羽见她不语,以为她多想了,立刻解释道:“漪姑娘不要多想,我不会趁乱逃走的!” 乐竹漪移开目光,小声嘀咕道:“哼,不打自招!” 漪姑娘的嘀咕,丁其羽将将听清,被噎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不打自招的嫌疑:“额、额,我…” 乐竹漪丹唇轻扬笑了笑:“走吧~”看到丁其羽傻愣住了,又柔声说道,“多谢。”率先走出了竹屋小院。心里想着:其实这小木匠,除了偶尔有点小狡猾以外,倒真是个不错的人。 丁其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屋拿上自己的工具包,追出院子,跟上了乐竹漪的步伐。来千离宫已经有好几日了,被“软禁”在竹屋小院的丁其羽还是第一次踏出竹屋小院。跟着漪姑娘在山林间七拐八绕,终于走到了千离宫的主建筑群,穿过片片自然素雅却丝毫不失大气精致的竹楼殿阁,三人来到了位于千离宫北方的正殿。 正殿是千离宫里唯一一座主体结构为木制的殿堂,前临千丈悬崖,背倚丹暝巅峰,檐牙高啄,不若其他殿阁那般自然清逸,却多了难以描绘的巍峨肃穆之感。殿门前有一大片临渊的空地,整齐地站着两排女弟子,皆身着千离宫统一的绛色劲装,殿门正上方的匾额上金漆红底书写着“炎天”二字。 “少宫主!”守卫殿门的女弟子们见乐竹漪过来了,整齐划一行礼道。 丁其羽不禁感慨,千离宫似乎哪里都与赤色有关。丹暝山中是漫山遍野的赤色山花,弟子们的服饰是一致的绛色,就连殿宇、武器和功法的名字,也皆是取自火焰相关的字词。不过,要说千离宫里最耀眼、最明媚的一抹红嘛…丁其羽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那一抹身影,那定然是漪姑娘了…只是不知,乐宫主的几位亲传弟子,又为何都要以水为名呢? 三人走入炎天殿,被丁其羽“蛊惑”的乐梦涵、乐梦澜和乐梦淳都已经在殿中候着了。 “涵师姐,他们是怎么找到前山入口的?”乐竹漪直问道。 乐梦涵摇了摇头:“不知…”说着,乐梦涵看了丁其羽一眼,叹了口气道,“可能得问问近来外出执行任务归来的姐妹们,是不是、不慎被人跟踪了。” 丁其羽自然知道涵姐姐的言下之意,心中的愧疚担忧更甚。以前那么久都没被跟踪,近来出了饕餮甲,害得宫中弟子负伤,就被跟踪了…涵姐姐这是给自己留面子,才没有点破。 小淳姑娘可没有师姐们考虑得那么多,她只知道坏人已经被挡住、狼狈地逃走了,如今竟看见小羽也来了炎天殿,乐梦淳没忍住兴奋,两步上前,呼唤脱口而出:“小羽——” 身旁的乐梦澜扶额,虽然她再次见到丁其羽,也很开心,看起来小羽没有被师姐抽鞭子,但是眼下师姐们正在说正事儿呢。 果然,乐梦淳呼唤刚出口,就被乐竹漪给瞪回去了,乖乖退回到师姐们的身后,不敢造次。丁其羽没了其他心情,只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千离宫脱离危机,给了小淳一个安慰的微笑,正想说话,却很无辜地“连坐”,吃了漪姑娘一记眼刀。看来,两人的互动是又让乐竹漪想起了“蛊惑”那一茬。 乐竹漪收回目光,抱起手臂道:“哼,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震骁门这是完全不顾江湖道义,要公然与咱们作对了!”乐竹漪没有提及丁其羽的无心之失,对方是摆明了要与千离宫作对,就算没有饕餮甲,也会有千千万万别的东西、别的诡计,“咱们,不能一味忍让下去了!”乐竹漪一向是洒脱直爽、爱憎分明的性子,再三忍让只会让恶人变本加厉,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予恶人迎头痛击,对方欺人太甚,那么,就在鞭子下见真章好了! 乐梦澜和乐梦淳当然支持最崇拜的师姐了,都斗志高昂,附和着师姐的话,势要将震骁门的坏人打得落花流水。 乐梦涵沉思半晌,提道:“可是,师父还没有回宫,贸然出击风险太大…”其实乐梦涵也觉得漪师妹说得有道理,只不过她比乐竹漪要保守谨慎一些,没有师父坐镇,她始终觉得千离宫少了些底气。 乐竹漪知道师姐的意思,启唇道:“要出击,自然不能贸然出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希望…师父她能早些回来吧…”乐竹漪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果准备做好,师父却还没回来,那,我也可以,带着大家给震骁门迎头痛击!”乐竹漪虽然性子直,但绝不是冲动任性,作为少宫主的她,纵使再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会意气用事;纵使再依赖娘亲,该由她独自担起一切之时,她也担得起一切。所以,乐竹漪从千离宫众多姐妹的角度出发,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乐梦涵一听,现下最好的办法只能如此,她因为师妹的果决而坚定了信心,点头道:“那我们该如何行事,全由师妹做主!” “现下当务之急是守好丹暝山,不能让贼人闯入了丹暝。” 乐竹漪思索片刻,问道,“涵师姐,震骁门的人,可是无法通过前山的机关?” “是,今日前来的震骁门探子,都在前山的机关陷阱吃了大亏。”乐梦涵道,“但机关陷阱大都有些年头了,我担心,对方如果来的人再多些,也不能完全地保证无忧。” “先安排人手守卫机关山道吧…”千离宫的位置非常隐秘,从前这么多年都没发生过几次外人闯山的事件,所以前山的机关山道是没有安排人手守卫的,乐竹漪说着,突然想到了身边的某人。 丁其羽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站出来道:“几位,容其羽插一句,能否带我去看看前山的机关陷阱?” 乐竹漪扬起了嘴角,而另外三人皆是眼前一亮,怎么都忘了,这儿不就有个会机巧之术的人摆在眼前吗?! 乐梦淳拍了一下手,惊喜道:“对呀,小羽是好厉害的机关术师呢!一定能把前辈留下的机关,变得更厉害!”“机关术师”这个词,当然是她跟丁其羽学到的。 小淳姑娘站出来力挺自己,丁其羽还是挺高兴的,她上前一步认真道:“其羽不敢打什么保证,但我会尽力!” “那,去前山!”乐竹漪当即对丁其羽说道。本来按理说,做完了轩辕离火鞭,小木匠便可自由离去的,但这人却愿意尽心帮助千离宫渡过难关,乐竹漪心里对丁其羽的仗义有了几分感激。 “我也想去!”乐梦淳凑热闹道,她也想去看看小羽做大机关。 “你不许去。”乐竹漪一点没给小淳姑娘机会,见小师妹脸上明显的失落,软了语气安慰道,“乖,你和涵师姐她们一起,带着人仔细巡查宫内各地,以免有混入门中的漏网之鱼。” 乐梦淳撒娇未果,只能听话领命。丁其羽则单独跟着乐竹漪赶往前山山道入口。 二人徒步走到一处宽大的竹院停住了脚步,院中养着不少良驹,应是千离宫的一处马场。乐竹漪吩咐女弟子去牵马,千离宫位于丹暝山后山,靠双腿走去前山得很长时间,自然是骑马过去最佳。 丁其羽尴尬道:“漪姑娘,我、我不会骑马…”漪姑娘叫人给自己也牵了马,可是自己哪里会骑马啊? 乐竹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看丁其羽眼中一片澄澈,想着小木匠应该没学过武技、又不行走江湖,不会骑马也属正常,吞下了疑惑的反问,对马场的女弟子道:“那,只把赤霓带过来吧。” 片刻过后,女弟子牵出了一匹通体赤红的神骏良驹,正是丁其羽初见漪姑娘时她所骑乘的那一匹马——赤霓。今日近距离一看,才更体会到了赤霓的威风灵气,双目如炬,长鬃若火,体型高大而强健,真真是好一匹神骏! 乐竹漪毫不迟疑,接过缰绳,极其潇洒又不失优美地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丁其羽道:“上来吧。” 漪姑娘这是要和自己共乘一骑呀,丁其羽点点头,上前一步站在赤霓身边,想伸手又无从下手,抬头看着乐竹漪无奈地问道:“怎、怎么上去…”脚蹬子漪姑娘给自己让出来了,可是手抓哪儿啊?难不成要一把抓着漪姑娘的腿上去吗?那不被一脚踢下山崖去才怪… 乐竹漪在心里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把手伸到了丁其羽面前。 丁其羽看了看马上的人儿,伸手握住了漪姑娘的玉手,因为常年练习鞭法,她手上的肌肤并不似其他女子一般细腻,却紧致而柔软,握着挺舒服的…丁其羽一脚踏上脚蹬,不好意思太过借着漪姑娘的力道,只能靠另一手紧紧捉住马鞍的一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骑上了马背,坐在了漪姑娘的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8章 第148章同乘骏机关故道行(中) 毕竟马背上只有一个马鞍,丁其羽自然不可避免地和身前的漪姑娘靠得极近,鼻间嗅到了漪姑娘的长发萦绕起的玫瑰馨香,让丁其羽有些莫名尴尬的感觉。本想借着脚上的力往后挪一挪,又不敢占用漪姑娘的脚蹬,只能立刻给漪姑娘让出了脚蹬子,这下腿也完全无处着力了,丁其羽随着马鞍的弧度一滑,怀抱成功贴上了漪姑娘的后背… 背后突然就是一暖,乐竹漪瞬间僵直了背,一起骑马就一起骑马,干嘛要贴得这么近?!乐竹漪咬着唇侧头瞥了一眼,安慰着自己小木匠是为了千离宫的安危在仗义相助,不应该计较这些小节…乐竹漪捉住手中的缰绳,一声娇喝,赤霓得令,嘶鸣一声,便飞跃而出—— !!!丁其羽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赤霓突然就这样跃了出去,惯性带着她的身体往后一仰,就像是要飞出马背一样,丁其羽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一般以最快的速度伸出胳膊去抱前面的人儿,慌乱之中,也不知道是抓了哪儿摸了哪儿,只知道最终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了乐竹漪的纤腰,才终于稳住自己要飞出去的身形… “你——”乐竹漪怔愣一瞬,随即是一窜而上的羞怒,明媚的容颜染上了绯色,完全没想到赤霓刚一跑起来,自己就被这人的狼爪占了一大通便宜!哪哪儿都被乱摸了一遍不说,最后还被这人死死抱住不放了!乐竹漪勒慢了奔跑中的赤霓,羞恼道:“你、你放手!” 对于不会骑马的人来说,这种神骏良驹放慢了速度那也是快啊,而且赤霓现在所跑的路是山道,山道的一侧是山壁,另一侧则是山崖边的万丈深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丁其羽使劲摇了摇头,大声为自己争辩道:“不是我故意要抱,我不抱就要掉下去啊,我控制不住!”双手还是死死抱着乐竹漪的纤腰,胸口与她的背贴得紧紧的,深怕一不小心就被颠下去。 “啧,你真是笨死了!”乐竹漪红着脸骂道,她真真要被背后这小木匠给气死了。 “术、术业有专攻,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丁其羽不知死活地回嘴道。 “你闭嘴!再说话立刻把你踢下去!”占尽了便宜还敢顶嘴?!乐竹漪快要气炸了,只想拧着背后这小木匠的耳朵啪啪啪抽上好一顿鞭子。 “我——”丁其羽下意识还想说话,谁知身下的赤霓被它的主人一声喝令瞬间提了速,带着丁其羽的尾音都变了调调,这下彻底信了漪姑娘真的可能会把自己一脚踢下去,丁其羽在乐竹漪背后苦了苦脸,看了一眼身边蒸腾着云雾的悬崖,便闭上眼睛不看了,手臂又抱紧了几分,更不敢再说话,这姑娘凶得很,惹不起! 乐竹漪低头看了看腰间那如藤蔓一般“缠住”自己的狼爪,目光闪动着小火焰,似乎想用目光将这“狼爪藤蔓”给烧成渣渣,握着缰绳深呼吸好几口,才平复下一脚踹飞身后人的冲动,咬着下唇专心地御马,但耳尖燃上的绯红却与身上的绛色交相辉映,怎么也消不去了。 马背上的两人,一人悬着心脏、深怕摔落,一人胡思乱想、羞恼难平,原本骑马并不需要多久就能到达的路程,却显得漫长了好几倍,一路沉默,终于熬到了前山入口的附近。 赤霓慢慢停了下来,吐着热气在原地踱着步子,乐竹漪低头一看,那狼爪该在哪还在哪,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乐竹漪咬着银牙道:“你、还、不、放、手?!” 啊?到了?耳边的风声停了,丁其羽睁开眼确认了一遍,终于松了口气:“呼…”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惊觉身前熊熊燃烧的炽焰,丁其羽像被烫到一般赶紧收了手,主动承认错误道,“对、对不起!” 乐竹漪闭上眼:“下去…” “哦哦!好的!”丁其羽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跳下了赤霓,还后退了好几步,不知是为了给漪姑娘让出位置,还是担心这暴脾气的姑娘扬手就给自己一鞭子招呼过来。 乐竹漪心里的羞恼稍微平息,随即也跳下了赤霓,丹暝山中的天气明明是带着些微凉意的,她背后的轻衣却浸上了薄汗,可想而知某人是抱得有多紧… 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与前山入口之间还有一段山道,但剩下的这一段路,无法骑着马行进,因为这一段路布置了机关陷阱,需要操作特别的控制机括,才能平安通过,乐竹漪要带着丁其羽来看的,便是这段“机关山道”了。 丁其羽感受到漪姑娘火气未平的眼刀,错开她的目光四处望了望,丹暝山前山势奇峻,除了前方那一条机关山道,两旁不是峭壁石崖,就是荆棘丛生的密林,要入丹暝山,还真的只有这一条路是可能的生门。 “是只有这一条路上布置了机关吗?”丁其羽望着那条不算宽阔的山道问道。这条山道,已经不是自然的山道了,山道的地上铺着石板,两侧的岩壁也用楔形的石砖垒了起来,大概有近两百米长的样子,路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带着岁月风霜痕迹的石板总体上还算光滑平整,一眼就可以望到前山入口外的、用于掩藏入口的山石丛林,远处一小段的石板上,还沾着今日前来闯山的震骁门人的血迹。只要找到了隐蔽的前山入口,自然就能踏上这条山道,只不过这条路一看就明显有古怪,看似光秃秃一览无余,却让人望而却步、不寒而栗。 乐竹漪狠狠瞪了一眼眼前的流氓,只能把“私人恩怨”暂且搁置到一边,尽量平静地回答道:“不光这条路上,这旁边的丛林和峭壁,都有机关。不过,那些都是让人有去无回的机关,只有这一条路,是唯一可能的生路。”语气总体上是温柔的,但仔细一品就能听出其中隐藏的一丝愤愤的情绪来。 “是这样啊!”第一次在异世接触到别人设计制作的机关,丁其羽有些兴奋,顾不上刚刚惹恼了美人的事情,立刻走了上去想要查看山道的机关陷阱。 本就是和小木匠一起来看机关的,她进入了状态,乐竹漪也只能强行把自己拉入了处理门中公务的状态,牵着赤霓跟了上去。 看着无人守卫的唯一入山通路,乐竹漪心里计划着要安排人手过来守卫,把赤霓的缰绳塞到了丁其羽手里,走到一处的爬满岩花青叶的山壁边上,找准了位置,伸手探入丛中那完全隐蔽的控制机括箱,丝毫没有迟疑,按照既定的正确方式扣动了几个方向不一的机括。 只听见二人附近的这一小段山道地下,传来了几声铁木撞击的轻响,地上整齐铺就的石板有几块凹陷了下去、移换了位置,有几块则直接翻转了正反,半晌后归于平静。乐竹漪此举,是对丁其羽完全的信任。洒脱的她非常不喜欢尔虞我诈,在几日的相处之间,虽然觉得这人偶尔有点狡猾、偶尔又有点气人,但乐竹漪已经认定了丁其羽是个坦荡良善之人的,既然愿意接受丁其羽的帮忙,那么就给予她全部的信赖。 丁其羽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机关布置形式,甚至有了一个朦胧而大胆的猜测,让她心里的兴奋在扩大。丁其羽不禁问道:“漪姑娘,布置这些机关的人,还在千离宫吗?”听涵姐姐她们说,这机关已经有些年头了,丁其羽问此问题,也没抱什么真正的希望,只是想多获得一点线索而已。 “不在千离宫了。”乐竹漪答道,要是千离宫里有机关术师,她们就不至于遇到饕餮甲就束手无策了,“这些机关,是一个前辈在十几年前布置修建的,我们不知道他现在的下落。”乐竹漪没有见过那位前辈,在她出生之前,那位前辈就不知所踪了,她只是听娘亲无意间提及过。 前辈、十几年前、江南、师父与千离宫,还有这特别的布置形式,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点:千离宫的机关,是炎槐客前辈做的。虽然线索到此也就断了,但是能亲眼见一见炎槐客前辈做的机关,丁其羽还是非常向往心动的,丁其羽牵着赤霓走到乐竹漪身边问道:“漪姑娘,能让我再详细看看这山道的奥妙吗?” 乐竹漪见她眼里闪烁着亮光,拿过赤霓的缰绳让赤霓自己在一旁悠闲等待,空出了身边的位置,掀开遮蔽在控制机括箱外的植物,让丁其羽能看见里面的“乾坤”。 丁其羽一看,除了遮蔽用的植被,控制机括箱外还有一层形状怪异的薄石板,像是控制机盒的盖子一样,可以打开闭合。所以不知道机关位置的恶人即使一把火烧了山壁上的植物,也丝毫伤不到、寻不到藏于石板之下的控制机括。石板下有好几个方向和触动形式都不同的机括,乐竹漪按照一定顺序触发了一遍,前方山道地上的石板又恢复到了二人来之前的状态。 乐竹漪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两颗石子儿,两指夹住第一颗打了出去。第一颗石子儿撞到山道的石板路上,被击中的石板迅速豁开了密密麻麻的圆孔,只听见“蹭”的几声锐响,空洞中快而狠地插出了数根尖利的钢矛,钢矛仅停留了片刻,便立刻又收入了石板之下,但钢矛出来的速度太快,不幸踩中石板的人很难有反应、闪避的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9章 第149章同乘骏机关故道行(下) “哇,精妙啊!”丁其羽由衷赞叹一声,不凑上去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这些石板均是特别制作的机关石板,每一块都可以由机括控制着做出相应的变换。 乐竹漪又将掌心的第二颗石头也打了出去,第二颗石头击打在了山道的侧壁上,却见对侧石壁的石砖以眨眼间的速度,开启了蜂窝状的黑色孔洞,山壁内部传来了箭弩上膛的声音,黑色孔洞中瞬间飞射出箭雨,箭头锋利的箭矢狠狠射到对侧的石壁上,撞出数声“哐当”的声响。 石砖采用的材质强度很大,被万箭突击也没有丝毫的破损,箭矢落到地上,则又一次激起了石质地板的钢矛机关,让闯入者简直避无可避,必受重创。 箭雨射完,对侧石壁中掩藏的机关弩又传来换膛声,石壁表面开出的孔洞合拢起来,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有的模样,除了那一地散落的箭矢,看不出一点痕迹。 丁其羽摸着下巴,这机关确实威力巨大,异世并没有武侠小说中的那种逆天轻功,要通过这么长的一条山道,完全不着力是不可能的,所以前辈的设计总体上来说非常保险,怕就怕对方派出的人数众多、又不计较损失,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而且这条机关路运作起来,耗费也比较大,并不是最高效的方案。丁其羽转头道:“漪姑娘,这些机关,看样子没有受到年限的影响啊。” “这一小段临近山内,几乎从未被使用过。山口处的那一段在这些年中,倒是被触发过几次,宫里又没有机关术师维护它们,那些机关运转的灵活程度,都大不如前了。”乐竹漪拍了拍指尖沾上的一点尘灰,言语间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忧虑。 丁其羽思索半晌,对乐竹漪道:“不过,现在有了。前辈留下的机关,我可以修复。” 丁其羽眼里不掺任何杂质的坚定,让乐竹漪心里涌起了一丝暖意,正要说话,就见丁其羽转头看向了机关山道,补充道:“我也可以加入新的机关陷阱。尽我这个‘小木匠’所能,帮千离宫渡过难关。”不论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还是为了师父,自己都有义务为解决千离宫的危机出一份力。丁其羽的少年心性冒出来,故意用了“小木匠”这个自称,表达出自己小小的抗议,谁让漪姑娘总是“小木匠、小木匠”地叫自己呢。 乐竹漪将她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愈发觉得丁其羽是个仗义的人,她自称“小木匠”的样子,真真让乐竹漪觉得有几分可爱,唇边带上了明媚的笑意,诚心道:“那,我代表千离宫上下的所有姐妹们,多谢你了,小木匠~” 丁其羽泄了气,漪姑娘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不是木匠,也明知道“机关术师”这个词,偏偏就要这么叫才开心。算了算了,她漂亮、她功夫好、她脾气暴,她开心就好…撇了撇嘴答道:“不用谢,江湖道义、仗义相助,而且是我亏欠在先,应该的。” 乐竹漪笑意更甚,有了小木匠在,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面对这次危机也不再那么焦虑忧心了,没有继续欺负小木匠,乐竹漪带着她继续看着机关山道。 机关山道的陷阱形式并不只有□□和钢矛两种,整个山道被分成了五段,每一段都有两种不同的机关陷阱,想要通过的人,需要在上一段找到控制机括的位置,再按正确的方法开启下一段的平安通路才行。乐竹漪带着丁其羽慢慢走完了全程,详细地向她展示了所有的机关陷阱,丁其羽记录下不少要点,打算先梳理一下整个机关山道的机关结构,然后将依旧可用的部分维护修复一番,需要改进的部分则换成自己设计的机关陷阱。 两人在机关山道处待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准备回去,走到赤霓前,乐竹漪先行翻身上马,不待丁其羽反应,便向她伸出了手。 丁其羽抬头看了看,却发现漪姑娘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正视着前方。丁其羽拉着她的手上了赤霓,又一次不得已地贴上了美人的后背。丁其羽在心头哀嚎一声,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能保证自己不摔下去,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就怕赤霓突然一下跑起来,然后把自己甩出去… 乐竹漪等了半晌,也不见身后的人动作,深呼吸一口,没好气道:“要抱,就现在抱…”别一会跑起来了又乱摸乱抓一通,搞得自己想抽人!后面半句没说出来,语气其实也并不凶,而且还带着点别扭的意味,就连她的耳尖都泛起了红色。 “哦、好!”丁其羽惊喜地得到许可,以最快的速度抱住了乐竹漪的腰,心里正思绪纷然地想着漪姑娘的身材是真的好,赤霓就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跃了出去,丁其羽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收紧手臂,简直就是一副要把前面的人儿整个圈进怀里的架势… 乐竹漪耳尖的绯色愈发浓重了,又拿身后的人没办法,在心里长叹一声,腹诽着某个流氓木匠,只能强行想象着自己是裹了一件又厚又重的大袄子在骑马… 两人一路胡思乱想回到了后山千离宫中,将赤霓交给马场的女弟子,乐竹漪对丁其羽道:“离火鞭和山道机关的事,都需要麻烦你…你一个人,也不必太过赶前…”要为宫内弟子配备离火鞭,又要修缮前山机关,这两件事情加起来,工作量不小,本来前山机关的事情,小木匠完全是可以选择袖手旁观的。 丁其羽以为漪姑娘是在担心离火鞭和机关陷阱的进度:“我会尽快做的。这两样,哪个更紧急?” 因为她的话,乐竹漪心中的暖意更浓了,没有客套推辞,而是带着笑道:“那就麻烦你先改进修缮前山的机关吧。”说着,乐竹漪颇为潇洒地按江湖儿女惯用的形式对丁其羽行礼正式称谢道,“多谢了!” 丁其羽脸上也有了笑容,摆了摆手:“没事啊,你们就把我当自己人用就好了。”师父家的事,自己当然责无旁贷。 乐竹漪唇边的笑意漫上了眉眼:“小木匠,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过去监督你了,你可以随意在宫中活动,如果觉得竹屋不好,也可搬来绛霜殿。”这下是彻底恢复了丁其羽的自由,给予她完全的信任,真如丁其羽所言一般,把她当做了“自己人”。乐竹漪就是如此,一向敢爱敢恨,不喜欢考虑那么多的是非因果,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回以最真诚的信任回报,敌人来惹事,她也会毫不留情地予以最有力的还击。 “绛霜殿?”丁其羽疑惑道。 乐竹漪抬手指了指远处正西向山峰上那连片的竹制楼阁:“就是那儿,千离宫习武门人住的地方。” 丁其羽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摇头道:“我觉得竹屋挺好的,清静雅致,也省得搬来搬去了。”竹屋小院那种清静怡然的环境让她挺喜欢的 “哦?是么?”乐竹漪又起了欺负小木匠的小兴致,转过头用她生动璀璨的双眸看着丁其羽调侃道,“梦澜、梦淳,还有你涵~姐~姐,可都住在绛霜殿的。” “额…”丁其羽因为漪姑娘那百转千回、简直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起了一阵酥麻感,敏感的小雷达探测到了自己如果回答错就要被凶的信息,非常机灵、格外无辜地反问道,“她们三位在绛霜殿,为什么我就要过去?我觉得竹屋挺好的,呵呵…” 哼,算你聪明。乐竹漪明媚的笑意晕开,对这回答满意极了:“那好吧,你就在竹屋。”说罢,收敛了欺负这人的小性子,认真道,“那前山机关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丁其羽也站直了身子:“好。我会尽自己所能。” …… 翌日,丁其羽又花了一天时间,详细考察了前山山道的机关结构,晚间便在竹屋根据白日考察的情况,潜心地制定着维护和改进的方案。 丁其羽画完一个新式机关陷阱的设计图纸,敲了敲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起身望着窗外的月色,有些想念远方的人儿。今夜,是圆月呢…丁其羽收回了思绪,准备去院子里储水的房间打点水来洗洗睡了,忽闻山林间传来打斗声。 丁其羽心里咯噔一声,漪姑娘不监督她了,竹屋小院只有她一人居住,隔千离宫的建筑群还有好远的距离,晚上除了风吹树叶的声响就是一片宁静,所以这打斗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很突兀,而且从声音上来判断,打斗的人离竹屋小院并不远! 丁其羽不敢耽搁,拿上了一直被放在工具包里的无常剑,跑出了竹屋。从屋子里出来,声音更加明显了,丁其羽循声一看,林间果真有两个正在缠斗的人影,一人手执长鞭,一人握着细长的刀,倒刺与锋刃的寒光交织,迸溅出激烈的火星。在斑驳的树影之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但练过武艺的丁其羽能大概看出来,手执长鞭的人绝对地占了上风,而持刀的人一直想逃,却被舞得天衣无缝的鞭网给阻住了。 两个影子在刹那间便打到了林子边缘,借着圆月皎洁而明亮的月光,丁其羽终于看清,那个使长鞭的人影正是漪姑娘!而另一个人,全身裹着漆黑的夜行衣,黑布蒙面,不知是哪里来的夜贼。 刚看清这一切,丁其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漪姑娘舞动千翎离火的动作忽然一滞,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刀光剑影从来都是生死之争,就这一瞬间的迟疑,便立刻让漪姑娘落了下风。 本来想逃的夜贼仿佛看到了意外的惊喜,对她起了杀心,几刀挡下了已经失了章法和力道的千翎离火,举起长刀就朝她狠狠劈砍而去。 怎么会,是望月?!乐竹漪忍着从心脏袭向全身的剧痛,想用千翎离火挡住这一击,却连握住鞭柄的力气都没有了,千翎离火就这样脱了手,落到了地上。刀锋的银光晃到了眼前,乐竹漪心里浮起了一丝绝望,就这样,到头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0章 第150章无常势望月换倾心(上) “漪姑娘!”丁其羽喊出一声,没有犹豫,以自己所能达到的快速度冲上去,手里的无常剑早已完全伸展,毫不迟疑地朝夜贼落下的长刀回击过去,只听见“铛——”的一声刺耳锐响,夜贼的长刀被她大力地挡了回去,贼人完全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被这一下劲力十足的回击震得虎口发麻,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丁其羽挺直了脊梁护在乐竹漪前面,无常剑斜横在身前,做出了无常剑法的起势。却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应该是漪姑娘倒了下去,不知道这贼人用了什么暗器毒物,让漪姑娘受了伤。丁其羽忍住了回头的冲动,眼中燃起怒火,目光锐利地看着对面不敢有进一步动作的贼人。 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敌人,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贼人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为了护住身后的人儿,丁其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师父教了自己这么久的剑法,是时候,该用一用了!打得过打不过,战了再说! 丁其羽如是想着,握紧了手里的无常剑,率先以无常剑法直突式“平野惊雷”向贼人直袭而去。 贼人不想错过杀掉乐竹漪的大好机会,早已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扬刀“蹭”的挡开丁其羽刺过来的无常剑,谁知明明被自己挡住的长剑却瞬间短了一节,将将错开长刀的锋刃,转刺为劈,化突进为横扫,正是无常剑法平劈式——疾风兀起。无常剑如兀起的劲风,鬼魅一般地避开刀锋的格挡,然后以瞬息之势骤然伸长,扫向贼人的腰腹—— 贼人完全怔愣了,明明挡住了,怎么这剑竟穿过了自己的长刀?!下一刻,只闻“呲”的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腰腹处随即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无常剑的收短复又伸长只在瞬息之间,借着夜色,贼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眨眼间的变化,就已经受了伤。贼人捂着伤口又退了几步,才化尽了这一劈砍的力道,抬手一看,已是满手鲜血,顿时怒火中烧。 丁其羽这一式劈得非常用力,贼人顾不上腰腹的伤口,眼中露出强烈的愤恨,正欲趁丁其羽一剑劈出去、不及收势的时候反击,长刀斜劈而出,向侧身劈过的丁其羽肩头砍去。 无常剑柄的末端却在这时闪出了寒光,“咔”的一声机括扣动,逆向剑刃从剑柄中弹射伸出,丁其羽就着劈过的收势,当即用了无常剑法回刺式“乍暖还寒”,将收势化为攻势,刺向贼人。 回刺的行程可比挥刀短多了,若不格挡闪避,在长刀砍到丁其羽之前,贼人就必将先受重创。 以剑势无常的变换,换得敌人的犹豫、误判,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抢到先机,无常剑法的剑意便是如此。不需要过多的复杂套路,不依赖使用者对敌的经验,不必根据敌人的动作见招拆招,在对敌中始终立于主导的一方,让敌人屈服于无常的节奏、应接不暇。 贼人心里一惊,只能旋身避开了刺过来的无常逆刃,砍出的那一刀自然也完全偏了方向,劈了个空。而丁其羽已经就着回刺的动作收回了劈出去的剑势,无常逆刃随即消没在了剑柄之中,正向剑刃则呈现一级伸长的短剑形式。 这下贼人才算终于看清,这小子手里的鬼兵器古怪得很,可以变换长短! 不过丁其羽丝毫没有给贼人喘息的机会,立刻又一次主动出了手,短剑的攻击速度比长剑要快得多,丁其羽用无常剑法连突式“幽雾迷踪”,以快于长剑长刀几倍的速度,直取贼人身体各个大穴。 贼人本就拿了不称手的兵器,还要提心吊胆防备着那小子手里的鬼兵器又一次伸长,招招犹豫、步步小心,哪里快得过短剑凌厉的攻势,抵挡起如影随形的剑锋来愈发地吃力,每一剑都是万分惊险地勉强接下,贼人意识到,自己再不放弃,很可能就走不了了。 乐竹漪撑着冰冷的土地,一手攒着胸口的衣襟,平日里明媚的表情不在,脸色有些苍白,蹙着秀眉、微微喘息,竭力地隐忍着那快要裂开炸开的疼痛,想上前去帮忙,撑了撑身子,一浪从心口席卷向全身的剧痛裹挟着彻骨的寒气汹涌袭来,让她根本没有了起身的可能。乐竹漪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替自己战斗的人,她…原来是会武艺的,而且,这剑法还如此厉害…所以她平日里那么害怕被自己抽鞭子,都是让着自己的?看到贼人已经完全不敌丁其羽的剑势,乐竹漪因为忍痛,紧紧闭上了眼,方才那持剑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贼人瞥到那边不知为何失了战力倒在地上的乐竹漪,目中流露出深深的不甘心,但是又实在打不过眼前这个半路杀出的臭小子,再斗下去只会是自己吃亏,贼人心里有了计较,用尽全力以长刀挡开了丁其羽又一次刺过来的短剑,不顾就要袭过来的下一击,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捏开撒向了面前的臭小子。 这样的阴招,师父提醒过她,丁其羽反应很快,侧头闭眼,用胳膊捂住了口鼻,待回过头来、药粉散尽,贼人已经逃出了一段距离。 丁其羽追出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儿,又看了看捂着伤口奔逃的贼人,丹暝山的地形路线自己完全不熟,万一被绕进去了,贼人又回来伤害漪姑娘怎么办?化解了危机,丁其羽抹了一把掌心的汗,不作他想,放弃了追人,当务之急,是漪姑娘的伤。 丁其羽两步跑到乐竹漪身边蹲下,想扶她又不敢动,急问道:“漪姑娘,你怎么样?是哪里受伤了?” 地上的人儿却没有力气回应她,两手紧紧捏着胸口的衣料,蜷缩着身子,脸色惨白,下唇已经快被咬破了,明明是如坠冰窟的寒冷,额角却因为疼痛而浸出了冷汗。丁其羽焦急万分,漪姑娘这个样子,到底是伤到哪里了?! “带、带我进去…唔…”乐竹漪隐忍颤抖的声音传来。 “好!我这就带你进去!”丁其羽听清这句,不敢耽搁,收起无常剑插在腰间,捡起千翎离火握在手里,胳膊穿过乐竹漪的后颈,扶住她的肩膀,另一手穿过她的膝窝,发力将她抱了起来。 怀中的人儿已经疼得虚弱不堪了,因为难忍的痛楚和寒冷,全身都轻颤了起来,感受到丁其羽胸怀的温暖,不自觉地让自己贴近了她,额头靠在她的肩侧,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凌厉气势啊… 丁其羽抱着她快步回了竹屋,扔下了手里的鞭子,小心翼翼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她轻颤的身子、听着她倒吸的凉气,能感受到她到底有多冷,丁其羽替她脱了玉足上的鹿皮小靴,拉过被褥将她盖住,着急道:“我去找大夫!”说着便要起身跑出竹屋。 “不、不要,不行…”乐竹漪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掀开被子伸手死死捉住了丁其羽的衣袖。 丁其羽被她拉住,也觉得自己考虑不周,万一贼人折返了该如何是好:“那,你有没有联络其他人用的信号之类的?” 乐竹漪却摇了摇头:“不,就这样…挺过了望月…便好…唔——”说着又是一声痛吟,隐忍中透着说不出的撕心裂肺,手儿松开丁其羽的衣袖,回护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又蜷缩了起来。 丁其羽看得揪心极了,眉毛都皱成了川字,漪姑娘不想求医,必定是有苦衷的,没法强求,丁其羽只能坐回了床边,倾身拉过被子想再次替她盖上。 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冰锥搅动扎破的乐竹漪,就快要失去理智,感受到热源的靠近,顾不上那么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抱住了倾身上来的人,努力地缩进这个温暖的怀抱,想要获取一点点暖意、一点点慰藉。 丁其羽正一脚跪在床上,突然就被乐竹漪抱住,玉臂缠上了自己的腰背,丁其羽一下子就偏了重心,扑倒在漪姑娘的身上,压住了满怀的馨香柔软。 乐竹漪因为这压上来的重量闷哼了一声,却依旧抱着她不肯松手,但是手上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快要抱不住了,理智也濒临剥离,她只知道,这温暖的热源,是小木匠,是值得信任的人,嘴唇颤抖地痛苦呢喃着:“疼…好冷…我、好疼呃…”今夜,是第一个有人陪着自己的望月之夜,以往即便疼到默默流泪也不会说出口、喊出声的乐竹漪,忍不住第一次将自己的痛苦说了出来… 听到她痛苦的声音,丁其羽稍稍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与她的身子分开、没有剥夺走身下人儿已经无力夺回的温暖,只是不敢用自己的重量压着她。丁其羽低头对上漪姑娘那双已经晕染着雾气的、通红的眸子,那里面,溢满了无助、痛苦,以及对自己的信赖和希冀。 丁其羽的心,也跟着她难受极了,侧身从她的身上下来,而那双原本缠住她腰背的玉臂没了力气,也完全无法阻止她的动作,丁其羽毫不意外地看到那眼眸里升起的委屈和绝望。赶紧扔下了无常剑,脱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再次躺上了床,没有犹豫,伸手主动把身边的人儿揽了过来,拉过被子来将两人一起紧紧裹入了其中,怀中的人儿就像终于找到依靠一般,带着痛苦的呜咽,埋首进了自己的肩窝。 终于又有了热源,乐竹漪双手下意识收在胸前,仿佛要把自己整个藏进这人怀中一般,想要汲取最大的温暖。 丁其羽犹豫片刻,心下一横,快速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松开系带,敞开了自己的外衫和中衣,露出光/裸的胸怀,将无助煎熬的人儿整个纳入了怀里,肌肤触上柔软,丁其羽耳尖有些泛红,但无心顾忌其他,只想着尽可能地给予她温暖。 炽热怀抱的包裹,抚慰着一阵一阵袭向全身的寒冷和疼痛,乐竹漪也稍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窗外望月的月光却在这时愈发皎洁了起来,乐竹漪呼吸一滞,痛吟出声:“唔——”体内的冰锥如万箭齐发,疼痛更涨了好几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1章 第151章无常势望月换倾心(下) 乐竹漪下唇咬破,唇角带血,在疼痛的刺激下,眼里的泪承载不住、滚落下来,受不了这样的疼,她一手抵着丁其羽的胸怀,一手如以往每一个望月之夜一般,拿出了腰间别的一把专门磨得参差不齐、表面粗糙的小木锥,狠狠扎在了自己的腿上。 怀里人儿挣扎乱动,丁其羽低头便看见这一幕,心里一惊,木锥经过特别的打磨,这样的钝击会在造成大片淤青的同时、将将刺破皮肤,虽不会损伤内里的筋骨,却能造成极其尖锐的疼痛。 血从周围已经开始泛起淤青的伤口处渗出来,沾上乐竹漪绛色的衣裙,融为一体,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愿意以伤口的痛,来消减全身彻骨的撕裂之痛,漪姑娘,到底是有多疼?又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丁其羽无法想象。却见漪姑娘毫不犹豫地拔出木锥,在丁其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次使出全力扎向了自己的腿。 “别!”丁其羽着急喊道,没来得及阻止,木锥已经又一次扎进了方才已经受伤的同一个地方。 乐竹漪已经是满面的泪痕,不是她想哭,只是疼痛刺激了泪腺,止都止不住。即便如此,她却依旧咬着银牙,继续对自己下着狠手,快速拔出锥刺,朝腿上的伤处扎了过去。 “别!不要!不要这样!”丁其羽这一次终于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一下一下抚慰着她的后背,实在想不到如何减轻她的痛苦,心里又急又难受,不禁道,“你、你忍不住,你就咬我好了,不要忍、嘶——”话音未落,肩头就是一疼,怀里的人儿真的忍不住,非常听话地一口咬了上去。 乐竹漪银牙狠狠咬上丁其羽裸露的肩膀,口中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的泪也流得更凶了,只不过这次,并不光是因为疼痛罢了… 血水混着漪姑娘的泪渐渐便沾湿了肩膀,丁其羽倒吸了几口凉气,抚在乐竹漪后背的手掌握成拳头捏得死紧,咬着牙紧抿着嘴,没有哼出一声,陪着痛苦的人儿,一起疼。 不知是因为望月入云,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这样的隐忍包容,让乐竹漪的泪水滴落在丁其羽的肩头,也落在了自己的心间,化开一池的温暖,乐竹漪似乎真的感觉疼痛和寒冷被驱散了不少。突然不舍得再咬,松了力道,看着被自己咬得淌血的、惨不忍睹的伤口,乐竹漪闭上了眼睛,任晶莹滑落,额头抵上了丁其羽的胸膛。被丁其羽捉住的手,扔下了小木锥,挣开丁其羽的钳制,手臂从丁其羽敞开的衣襟钻了进去,触上温热的肌肤,回抱住了丁其羽的腰。其实体内的绞痛并未消减,只是心儿有了温暖的包裹,让她鼓起了勇气,生生忍下了这疼痛罢了。 丁其羽肩膀都被咬得没知觉了,估计漪姑娘如果再用点力,自己肩上的那块肉都快掉了吧…正煎熬忍痛呢,漪姑娘终于放过了自己的肩膀,缩进了自己怀里。丁其羽还没来得及体会伤口的锐痛,一个不注意就让掌心的手腕挣开了,以为漪姑娘又要用木锥自残,想赶紧阻止她,却感觉到一只微凉的玉臂直直地抱上了自己的腰。 丁其羽身体一僵,突然窜出了一股紧张感,让她的心跳莫名地提了速,丁其羽深呼吸几口平复下心情,搂紧了怀里不住颤抖的人儿,没有管自己肩膀的伤,而是伸出空闲的手轻轻捂住了她腿上渗血的伤。 两人相依相偎,没有说一句话,乐竹漪也吞下了痛吟呜咽,只是静静靠在丁其羽怀里,用围绕周身的温暖抵御着体内的寒冷疼痛。房间里安静得出奇,仅有丁其羽的呼吸和乐竹漪偶尔难忍的气喘声传来,两人却都一夜无眠…… 日出则月隐,望月在出山的日辉下渐渐淡去了身影,乐竹漪的钻心痛和彻骨寒终于慢慢褪去,随即而来的是浓浓的脱力感,乐竹漪却丝毫没有想休息的意思,仰起头,偷偷看了一眼丁其羽,发现这人正闭着眼睛,乐竹漪以为她是睡着了,就这样默默地仔细瞧着丁其羽清俊的眉眼,心思百转千回,有什么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心里生了根,似乎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好看了… 丁其羽却突然开口轻声问道:“还疼么?”说着,撑了撑一夜没动弹的脊背,低头对上了乐竹漪漂亮的大眼睛。 乐竹漪被吓了一跳,赶紧移开目光道:“不疼了…”自己的偷看肯定被察觉了,这人居然装睡觉?!哼,刚夸她好看呢,就又气人了。乐竹漪如是想着,因为自己方才的痴傻行为有些脸热,几分艰难地想要起身,脱离这人的怀抱。现在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丁其羽赶紧坐起身,小心地扶着她起来,确认她能坐稳,才收回了手。包围了自己一夜的温暖突然撤去,乐竹漪又觉得有点不习惯,心里对自己难得的纠结矫情升起了一丝小气恼。 丁其羽与乐竹漪在床上相对而坐,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乐竹漪煎熬一夜,长发随意披散着,身上绛色的衣裙也显得凌乱而松散,配上她那与生俱来的妩媚气质,带着刚刚起床一般的慵懒之美,真真是一种极致的魅惑。 漪姑娘静静坐着不说话,丁其羽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乐竹漪察觉到这人的不自在,目光移到她敞开的胸怀上,虽然在梦淳带她进山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这人是个身体异于常人的女子,但这样直观地看到,还是让乐竹漪有些脸热,想起这人被自己狠狠咬的那一口,语带别扭地问道:“你肩上的伤?” 丁其羽掀开肩上的衣服,瞧了一眼自己肩头那个已经结痂的血印,回头答道:“没事,已经好了,小伤口而已。” 乐竹漪偏过脸去,点了点头道:“昨夜,多谢你。” “说什么谢?你、你没事就好。”丁其羽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又关切地问,“你体内的毒,好了吗?那贼人到底使的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乐竹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向了丁其羽的眼睛,发现那其中,是澄澈而纯粹的关心,犹豫半晌,才轻声道:“不是贼人的毒,每个望月之夜,我都会如此…这是,自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的。” 漪姑娘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在描述别人家长里短的鸡毛小事,但只有陪她经历过昨夜痛苦煎熬的丁其羽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苍凉苦痛。丁其羽目光中的怜惜更甚,张了张嘴想问一问为何会如此,又不敢过多窥探别人的秘密,忍住了嘴。 乐竹漪看到她眼里的怜惜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却勾唇笑了起来,反倒像安慰丁其羽一般说道:“不过是痛一痛罢了,死不了的。” 丁其羽闻言,怔愣住了,只觉这个笑容是如此耀眼…漪姑娘这样的遭遇,换做很多人,可能都会在最痛苦的时候选择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她却努力而顽强地坚持着,哪怕痛到需要用木锥伤害自己,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每月,就望日一天会如此,我还有二三十天可以潇洒地活着。比我活得辛苦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什么可难过抱怨的。我乐竹漪多活一天,便可多精彩一天。”乐竹漪唇边的笑意愈发明媚,她现在所活的每一日,都是恩赐,每一日,都该过得快乐潇洒。 这明媚耀眼的笑落到丁其羽的眼瞳中,也印刻到了心里,她不禁释然一笑,眼中的怜惜换做了欣赏之意,被漪姑娘的洒脱豁达所感染,笑言道:“是!每一天,我们都可以过得很精彩!”与漪姑娘突然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知道,漪姑娘是不是也像师父那样擅饮酒呢?真想和她酣畅淋漓地醉笑一场啊! “谢谢。”乐竹漪笑意未减,“这件事,是我的秘密,你,不要外传。”既然说给小木匠听了,自然是信任她的。 “好,我明白。漪姑娘放心,小木匠保守起秘密来,就像她手里的木头,一个字也不会说的。”丁其羽保证道。望月之事若是被歹人得知,漪姑娘将会非常危险,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丁其羽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所以她是决计不会与任何人透露此事的。 又开始油嘴滑舌了,不过,也真的挺可爱的,越来越明白师姐妹们为什么可以和她玩儿得那么投缘了。经过昨夜,乐竹漪对丁其羽的看法悄悄发生了变化,连“蛊惑”师姐妹那一茬都扭了过来。 乐竹漪笑了笑,想要下床去,却不小心扯到了腿上的伤,引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重心一偏、就要倒下。 “漪姑娘,你没事吧?”丁其羽惊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吃痛的漪姑娘,那柔软的身子又靠入了自己怀中。两人心里俱是冒出了方才那种莫名的紧张感。 “小羽——”乐梦淳却正好从门口进来,喊了一声便呆住了,手里的小机巧都“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师姐?你们?”她看着竹屋没关门就直接进来了,没想到,却看见师姐和小羽两人在床上抱在一起的样子… 乐竹漪赶紧红着脸从丁其羽怀里挣扎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看着一脸懵懂好奇的小师妹道:“梦、梦淳…你怎么来了…”言语间是难得一见的磕磕绊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2章 第152章学驭马微妙迸星火(上) 丁其羽昨夜抱漪姑娘回来的时候根本没顾上关门,想着一般没什么人会来竹屋小院,所以后来也没有刻意再去关门,谁知道小淳姑娘会这么早就跑过来找自己的?!丁其羽也和乐竹漪一样被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敞开的胸怀合拢了起来。 幸好乐梦淳完全的白纸一张、小孩儿心性,即便看到两人衣冠不整、举止亲密地坐在被褥凌乱的床上,在自己进来之后还明显慌慌张张的,乐梦淳也没有往什么奇怪的地方想。乐梦淳搞不明白师姐和小羽是在干什么,方才的惊讶,只是因为她不知道师姐怎么会在竹屋、又怎么会突然和小羽关系这么好了? 乐梦淳弯腰捡起地上的小机巧,一边回答道:“师姐,我来找小羽去前山,小羽不会骑马,我带她去。”说着,走近了一步,看了看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千翎离火和无常剑,继续懵懂好奇地追问道,“师姐、小羽,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呀?”师姐和小羽在自己进来之前还抱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呢,见自己进屋,一下子就分开了,连两人的兵器都扔了一地,乐梦淳认为,两人肯定是有什么好玩的藏着! “嗯,我们在、在…”乐竹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吾半晌,只能向一旁傻坐着也不帮忙的丁其羽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丁其羽收到漪姑娘的目光背脊一僵,赶紧绞尽脑汁想理由“糊弄”小淳姑娘:“额,我和你师姐在、在商讨前山机关的事情,床下有点冷,索性就上来坐着慢慢聊了…呵呵…”解释着解释着就解释不下去了,这蹩脚理由她自己听了都不信,瞥见小淳手上的小机巧,赶紧道,“小淳,你手里拿的,是流车?”企图岔开话题。 一席话显得牵强又做作,就差没把“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说得乐竹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人之前的油嘴滑舌都去哪里了,该用的时候又用不出来了… 不过,天真单纯的乐梦淳还真就被她这一番蹩脚的话给分散了注意,没有怀疑她说的理由,而是扬了扬手里的小机巧,开心道:“是呀,从外面回来的姐姐给我带的,这个也很好玩,小羽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玩的东西的?” 小淳姑娘没有怀疑,丁其羽松了一口气:“术业有专攻嘛,我是机关术师,做这些是本职工作,就像你们的武艺鞭法,我也觉得精妙绝伦。”丁其羽说着,从床上下来,衣服只是合拢在一起,小淳姑娘在这里又不好意思系腰带,只能靠手抓着衣衫不让它松开,继续对乐梦淳道,“梦淳,我与你师姐…还得商讨片刻,一会儿我再去绛霜殿找你好不好,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虽然麻烦人家白跑一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支走小淳姑娘。 师姐和小羽有正事,乐梦淳自然不会有异议,爽快点头道:“好。不麻烦的,那我,我先回去等着你。”又给师姐告辞道,“师姐,梦淳先走了。” “好,回去路上慢点。”乐竹漪也松了一口气答道。想到梦淳来找这人的原因,暗恼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小木匠不会骑马,难道昨日,就是梦淳带她去的前山么?乐竹漪忆起那天自己是如何带这人去前山的,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点不开心… 乐梦淳离开后,乐竹漪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恢复了大半,两人各自快速整理收拾了一番,乐竹漪便准备离开竹屋小院,毕竟昨夜那个偷偷潜入娘亲的秋极殿、妄图盗走前山机关山道布置图的贼人还没有捉到,她需要立刻去查一查。 丁其羽叫住告辞离开的乐竹漪,问道:“漪姑娘,你腿上的伤,没有大碍吧?” 乐竹漪摇了摇头:“没事。小伤,我都习惯了。” 丁其羽压下心里又冒出头来的怜惜,转而说道:“以…下次望月,你可以来找我。别再伤害自己了。”经过了昨天这一夜,看到了乐竹漪脆弱又坚强的一面,丁其羽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紧张畏惧漪姑娘和她的鞭子了,漪姑娘只是表面上偶尔会凶巴巴的、脾气急了点,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对自己发过什么脾气啊,漪姑娘内里,其实也是个柔软又坚强的人儿呢。但是,帮千离宫渡过当下的难关,自己便会离开这里,自己,不会出现在漪姑娘的“以后”。 乐竹漪感受到她真切的关心,也自然是听出了她言语间那从“以后”到“下次”的转换,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却算不上伤感,这人终究是会离开千离宫的,体会过昨夜这一次温暖,就够了。从小到大那么多次,自己一个人也能挺过来,挺过无尽的痛苦,挺过命运的预言,没有什么是自己一个人不能面对的。所以,无论是“以后”还是“下次”,都不必。乐竹漪如是想着,笑了笑答道:“好。多谢。”并没有拂了丁其羽的好意关心,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竹屋小院。 丁其羽看着她洒脱的背影,呆呆立了半晌,才前去绛霜殿找乐梦淳带自己去前山机关山道。乐竹漪所料不错,昨日也是乐梦淳骑马带丁其羽去前山的。本来丁其羽是不好意思麻烦乐梦淳的,但乐梦淳万般热情地自告奋勇要送她去,乐梦淳孩子天性,丁其羽和她一起更像是与小妹妹一般、相处非常自然,小淳骑马又比较“温和”,丁其羽自然也就很乐意地承了这份好意。 …… 又是一整天扑在前山机关上,翌日一大早,如昨日所约定一般,丁其羽与小淳一起出发前往马场,两人刚爬上马背,准备出发呢,却见一身赤红劲装的乐竹漪从林间走来,既不失往日妩媚之气,又多了几分飒爽之姿。乐梦淳看见师姐,颇为兴奋地招呼道:“师姐~你来骑马?要下山吗?” 乐竹漪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丁其羽放在乐梦淳腰间的“狼爪”,心头有一点奇怪的情绪在沉淀,对小师妹笑着柔声道:“梦淳,你今日是要和梦澜一起轮流值守秋极殿的吧?” 乐梦淳闻言,乖巧答道:“嗯嗯是,我送小羽去了前山,就马上过去。” 却听乐竹漪道:“我送她过去就行了,你先去秋极殿吧。辛苦你了。”乐竹漪的眼神就是不自觉要落到那两只还迟迟不知道撤开的狼爪上。 乐梦淳最是听师姐的话,自然甜甜笑道:“梦淳不辛苦!”又对身后愣着不动的人说道,“小羽,今天就让师姐带你去前山吧。” 丁其羽还在诧异漪姑娘这是闹哪一出呢,就被点了名,赶紧松开胳膊,自觉跳下了马。 乐梦淳听从师姐的安排去了秋极殿。丁其羽看着乐竹漪让人把赤霓带了出来,忍不住诧异道:“漪姑娘?你今日也要去前山吗?”丁其羽不觉得漪姑娘会专程过来送自己去前山。 这人脸上明显的诧异疑惑,让乐竹漪心里的不开心更浓了几分,一时没忍住暴脾气,没好气道:“不去前山就不可以专门送你去了吗?”见丁其羽因为自己的话怔愣了,又想起她前夜对自己的保护和温柔,努力压下了小火苗,牵着赤霓走到丁其羽身边,侧过头软了语气别别扭扭地说道,“你需要频繁地去前山,总让梦淳带你不可取,今日,我来教你骑马。” 今日的丁其羽不同以往,已经不担心漪姑娘会抽自己鞭子了,虽然第一句一如既往地有点凶,但那言下之意不就表明了她是专门过来送自己的吗,怔愣也是因为如此、而不是因为被凶了,听完第二句,丁其羽更是难以抑制地兴奋。骑马多帅啊,这是她一直以来都非常羡慕却又无从学习的一个技能,漪姑娘能亲自来教自己,那当然求之不得了。 “真的吗?”丁其羽当即高兴地冲乐竹漪一揖到底,“那小木匠在此,谢谢漪姑娘了!” 乖巧兴奋又带着滑稽的动作言语,一下子便扫清了乐竹漪心里的小情绪,都有点想上去摸摸这人的脑袋了,乐竹漪唇角扬起了明媚的笑,率先潇洒上马,如那日一般伸手借力让丁其羽坐在了自己身后,对迟迟没有动作的人道:“坐稳了。我先带你去适合学习骑马的地方。” 刚刚抱梦淳的时候不挺自然的吗,怎么现在就不敢抱了?乐竹漪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把这句听起来泛着十足酸味儿的话说出来。 “好。”丁其羽点头,理解到“坐稳了”的意思,老老实实抬手抱住了乐竹漪的腰。抱着小淳没什么感觉,可抱着漪姑娘就不一样了,毕竟怀里是这么一个极致魅惑的大美人,她身上那馥郁的玫瑰馨香似乎有着摄人心神的效果,总让丁其羽心里有些怪怪的紧张感… 而对于乐竹漪而言,明明是与那日同样的动作,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不再是气恼,反而升起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乐竹漪将那点莫名的感觉压在心底,玉腿轻击马腹,赤霓便跑了起来,明显比之前那次要平稳缓慢得多,是特地照顾了身后丁其羽的感受。 丁其羽也自然感受得到她的好意,在乐竹漪身后露出了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其实漪姑娘也挺温柔细心的嘛… 到了丹暝山的一处空地,乐竹漪收紧缰绳,让赤霓停了下来,侧头对身后的丁其羽道:“小木匠,你拿着缰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3章 第153章学驭马微妙迸星火(下) 还不等丁其羽动作,乐竹漪以一个最为标准的姿势握住了手中的缰绳示范给她看:“像这样握住。” “好。”丁其羽凑上去些许,仗着身高优势,低头便毫无压力地看到了她手上的动作,放开乐竹漪的腰,试着握住了缰绳。 “这边用拇指按住,另一面用无名指和小指夹紧。”乐竹漪说着,伸手替丁其羽调整了一下她手上的动作,直到非常标准,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侧头对丁其羽继续道,“这样握住缰绳就很牢靠了,不容易脱手。明白了吗?” “嗯,懂了!记住了!”丁其羽赶紧点头,语气带着兴奋,就像是课堂上最努力用功的学生一般。 乐竹漪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回过头平视前方道:“脚蹬你也踩着。现在,用你的小腿轻击马腹,它就会跑起来了。你的力道越大,马儿跑起来也就越快。”乐竹漪将自己玉足之下的脚蹬让给了丁其羽,还很贴心地补充道,“赤霓很聪明,你不用担心。” 丁其羽闻言,乐呵一笑,听话地踩上了脚蹬,学着漪姑娘贴心的语气道:“我圈着你的,你不会掉下去,你也别担心。”赤霓是在平坦开阔的空地上跑,还有漪姑娘坐镇,丁其羽才不担心呢,所以故意带着几分顽皮地还了口,漪姑娘没了脚蹬,又握不了缰绳,担心的应该是她才对。丁其羽用上一点力道轻夹马腹,果真让赤霓小跑了起来。 乐竹漪不恼不怯,抱起玉臂随意地往后一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靠上了丁其羽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肩膀,完全把丁其羽当成了她女王的宝座一般,懒懒道:“嗯。我不担心。” 怀里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丁其羽一下子全身都僵了,自己开开玩笑而已,完、完全没想到漪姑娘会有这个动作啊!丁其羽小心地看了一眼微微仰着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儿,这姑娘竟然眼睛都闭上了!丹唇扬起,一副享受阳光的样子!彻底把自己当成了一张靠椅…丁其羽正走神想着,就听闭目享受阳光的美人启唇轻描淡写道:“要撞上了,你再不勒马转向,赤霓会跳过去。” 丁其羽心里一惊,赶紧抬头,就见正前方果然有一块大石头!自己这学了不到半刻钟的破技术,赤霓神骏是跳得过去没错,但跳过去之后,马背上估计也就只剩下漪姑娘一个人了! 丁其羽试着补救,但没学会技巧,身下的赤霓根本不听,一个劲儿地往那块大石头上冲,仿佛就想去挑战挑战一般,就在丁其羽束手无策、做好了“空中转体三周半”的心理准备之时,终于听见漪姑娘慢悠悠道:“右腿靠后夹紧赤霓的腹部,左腿靠前夹紧左肩,同时向右拉动缰绳。” 这声音简直犹如天籁,丁其羽立刻谨遵玉言,以最快的速度丝毫不敢怠慢地照做,赤霓嘶鸣一声,将将从大石头边上快速擦过,总算是没有挑战高难度动作。 “呼…”丁其羽大大舒了一口气。 听得闭目养神的乐竹漪唇边的笑意都漫上了眉眼:“让马儿转向都这样做就可以了,向左侧转,就反着来。”乐竹漪言语间都带着轻快,愈发觉得小木匠真的是既老实又可爱的一个人,正是她这样的脾气性格,才让师姐妹们那么信任的吧…想到这里,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方才小木匠那么自然亲密地搂着梦淳的画面,乐竹漪红唇微翘,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摆出她少宫主的气势指挥道:“速度太慢了。快点儿!”说着,不等丁其羽反应,自己玉腿一击马腹,赤霓便立即飞快奔跑起来。 “嗯?!”丁其羽倒吸一口凉气,只能逼着自己淡定,死死捉住缰绳,按照漪姑娘说的方式在快速奔跑的赤霓背上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收腿”、“敛绳”,乐竹漪不断发出指令,丁其羽认真专注,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学习、记忆,乐竹漪把骑马基本的技巧都说了一遍,赤霓酣畅淋漓地跑了十几圈,丁其羽在“威压”和好学的驱使下,动作判断越来越熟练准确,心情也越来越飞扬激动起来,不得不说,骑马真的是一项潇洒又畅快的运动! 她学得乖巧老实,乐竹漪自然也满意,让丁其羽勒慢了赤霓。仰起头想让她自己再骑两圈:“你再自己——” “漪——!!”谁知兴奋的丁其羽也刚巧想低头问话,乐竹漪点绛的双唇就这样印上了丁其羽的嘴角… 乐竹漪心儿都跳漏了一拍,睁大了漂亮的眼睛,唇间那温热的触感和交融的呼吸,让她大脑完全停滞了。丁其羽的脑袋也轰的一声宕机了,鼻息间浓郁的馨香和嘴角那难以言喻的柔软,都像是立竿见影的奇毒,窒息感裹挟着那种莫名的紧张一窜而出,她的思维瞬间一片空白。 时间有片刻的凝结,然后是两人同时反应过来、同时偏头分开了相触的位置,乐竹漪挺直腰背:“你、你自己再试试看,我先下去了…”一句话说得语速极快,带着磕绊和紧张,说罢便挣开了丁其羽的怀抱,逃也似的跳下了赤霓。 丁其羽深呼吸两口平复下心情的波动,也完全避开不再谈方才的意外,迫着自己专心按照漪姑娘说的,骑着赤霓跑了起来。 只有乐竹漪绯红的脸色、乱跳的心儿和丁其羽嘴角处留下的绛色唇印、玫瑰馨香,可以证明那个意外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几圈下来,丁其羽控制得挺好,也没有再出现什么突发的状况。在乐竹漪还算耐心的指导下,丁其羽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学会了最最基本的驭马技巧。至少在平路上以普通的速度跑一跑马,是不会被摔下来的了。 丁其羽骑着赤霓慢步到自某个意外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思绪跑飞的乐竹漪身边,又想起了某些画面,低头轻声唤道:“漪姑娘…我们回去吧。”说着就像漪姑娘以前做的那样伸手到了她面前,想给她借力,让她上马来。 “嗯?”乐竹漪抬头一看,便见这人骑着赤霓,正低着头望着自己,背后的阳光将她周身都晕染出了一层暖光。她脸上的表情因为逆光的原因,看得不甚清楚,但她嘴角留下的那一抹唇印却格外明显。望月之夜悄然种下的那种乐竹漪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情愫,在这一刻,破土而出、浴火而生,让乐竹漪脸上的温度又一次升了起来,“嗯…” 而马上的丁其羽看到的便是:漪姑娘因为自己的唤声仰起了头,绝色动人的容颜燃起了绯红,与她眉心炽烈的花钿交相辉映,为本就明媚傲人的玫瑰又染上了一层更为生动的红色,真可谓是娇艳欲滴… 乐竹漪搭上丁其羽的手,借着力道上了马,因为她后上马,自然就只能坐在丁其羽身后。 而丁其羽刚刚并没想到这一茬,漪姑娘上来了她才反应过来,背后一下子压过来的两团柔软让丁其羽条件反射一般地立刻把腰背挺得笔直,脸都憋红了… 乐竹漪也是第一次体会坐在后面的感觉,原来之前真不是小木匠耍流氓要故意贴着她,而是马鞍、脚蹬等客观因素使然,自己根本无处可着力,想与她拉开距离都不行,胸口只能这样紧紧贴在她的背上… 丁其羽一动不敢动地吞吞吐吐问道:“漪姑娘,你、你骑还是我骑…” 乐竹漪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才发现即使自己使劲儿挺起背,都会被她的挡住好多视线,根本就没法骑马好吗!乐竹漪不禁有点气呼呼地道:“看不见,你骑。” 自己在女子之中绝对算高挑的了,但这人竟…她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长到这么高的?! 背部刚才明显感觉到了漪姑娘挺胸的动作,丁其羽脸更红了,从这片山间空地到马场虽然有悬崖峭壁,但有漪姑娘在,自己也正好可以练练,老实答道:“哦,好…漪姑娘坐、坐稳了。”也选择了今早过来的时候,漪姑娘对自己说的那句“坐稳了”,委婉地提示她可以抱着自己。 话说完,等了小一会儿,漪姑娘才抱上了自己的腰,丁其羽低头看了一眼缠着红绫、隐约露出白皙肌肤的玉臂,抬起头抛开心里的胡思乱想,说了一句:“走了。”便骑着赤霓跑了起来。 乐竹漪从小骑马就非常有天赋,马术在千离宫弟子之中一直是出类拔萃的,她骑马带过师姐妹们、带过门中其他姐妹,此刻却是第一次被别人带着。虽然这人只是个刚刚学会基本骑马技巧的新手、还会因为一些小小的状况而手忙脚乱,却让乐竹漪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心安之感。偷偷看了一眼丁其羽认真的侧脸,乐竹漪丹唇一勾,侧头轻轻靠上了丁其羽的背,片刻之后完全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又开始了自己的小享受,根本完全不担心前面这人把赤霓骑到悬崖下去的。 丁其羽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动作,这下耳朵都红了起来,正襟危坐、丝毫不敢乱动,两人一马的命可都在自己手上,容不得她走神。丁其羽两辈子、二十几年,何曾遇见过像漪姑娘这样一个总让她脸红的姑娘啊?只是这姑娘大胆、随性又太过明媚耀眼,着实让人招架不住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4章 第154章驭马还绛唇留心印 丁其羽一路小心翼翼骑马带着漪姑娘回了千离宫马场。 马场的女弟子们看到丁其羽,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但她们碍于少宫主在这里,不敢爆发出来。两人也没有在意。 丁其羽和乐竹漪走在林间小道上,氛围格外安静,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刚骑了马,大腿有点隐隐作痛,丁其羽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坠着红花粉花的树,默默前行,丁其羽也是从小淳她们那儿得知,丹暝山上这种奇特的树,名字就叫丹暝树。 乐竹漪低着头,手里绕着千翎离火,玉足一下一下踩着地上斑驳的树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其羽受不了这样奇怪的氛围,终于出声问道:“额,那个贼人,捉到了吗?”问话的时候,她仍然平视着前方,丝毫没有要扭头看向身边人儿的意思。 “是内鬼。但是,我没有抓到人。”乐竹漪答道,也没有抬头,依旧踩着地上零零碎碎的影子。经过一番探查,她确认那日的黑衣人并不是从外面混进来的,而是千离宫里出现的内鬼,但因为望月之夜自己的身体耽误了时机,所以没有捉到那人,千离宫上上下下这么多弟子,要查到那贼人到底是谁,却又断了线索。乐竹漪万分想不通,千离宫对于大家来说就是家,为何会有人联合外人来祸害自己的家? 丁其羽若有所思:“这样…那要小心提防了。” “嗯,所有的守卫巡逻都加强了。你平日,也要小心。”乐竹漪特地将竹屋小院附近大片区域都安排进了弟子巡逻的范围。她初步判断贼人的目的是盗取机关布置图,妄想放震骁门的人进来,所以机关布置图也已经被她收在了绝对隐秘的位置。 “好,我明白的。你腿上的伤,好了吗?”丁其羽又问道。 “嗯。小伤。”乐竹漪答道,“你呢,肩膀?” “没事啊,那根本不算伤。”丁其羽说完这句,乐竹漪默然点了点头,两人再次陷入了之前沉默的氛围。 阳光透过丹暝树的枝叶,将两人的影子,和着婆娑的树影,就这样轻轻暖暖地融在了一起。 两人沿着林间小道走回了千离宫的主建筑群,一路上碰见的女弟子向二人打招呼时,表情都感觉怪怪的。乐竹漪略一思索,明白过来,脸上微微发热,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目不斜视的人,脸热之余,又觉得有些小开心、小满足的情绪在心里沉淀,盖过了那一点羞涩,心情愈发好起来。 到了分别的岔道,乐竹漪要去炎天殿,丁其羽自然要回竹屋,乐竹漪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了丁其羽:“刚学骑马,腿可能会痛,这个,效果很好。” 丁其羽心里一暖,道谢接过了漪姑娘给自己的药,愈发觉得这看似脾气火爆的姑娘内心也有着别样的细致体贴。两人互打了一声招呼,便要分道。 乐竹漪走出两步,突然回身叫住了丁其羽:“小木匠,我教了你一上午,你不该叫我一声师父吗?” 丁其羽一愣,回头便看见漪姑娘抱着胳膊,眉眼间都是隐忍的笑意,正等着自己叫她一声“师父”。 似乎是想看到漪姑娘脸上的笑意完全绽放一般,丁其羽竟真的非常听话地喊了一声:“师父。”只不过在心头默默又续上了三个字“——的女儿”罢了。 乐竹漪闻言,唇边的笑意果然完全绽放出来,灿如夏花盛放,比当空的骄阳还要明媚几分,她的眼眸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丁其羽的嘴角,启唇道:“乖~”语气轻快极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丁其羽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竹屋小院,吃过饭休息了一会,为自己的腿上了一点漪姑娘给的“奇药”,丁其羽就自行去了马场,刚学会基本骑术的她,兴味盎然地想试一试,虽然从马场去前山山道会路过不少险峻山道,但漪姑娘特许了她使用赤霓,赤霓极其聪明,慢慢骑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去马场的路上,却发现不少女弟子见着自己就笑,丁其羽礼貌回以微笑的同时,心里非常纳闷,今天是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这么热情? 到了马场,让女弟子牵出了赤霓,女弟子一脸憋笑道:“丁公子,赤霓。”说着,将缰绳递给了丁其羽。乐竹漪她们已经特别说过丁其羽不是男子了,女弟子们是都知道的,但以丁其羽的形象气质,千离宫认识她的女弟子都喜欢戏称她为“丁公子”。 丁其羽接过缰绳,实在耐不住好奇,问道:“这位师姐,我能问问,你在笑什么吗?” 女弟子“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捂着自己的嘴平静了一会,才说道:“丁公子可是去哪里窃玉偷香了?”千离宫上下皆是女子,而且不少都见识过薄情寡义的男子,门中女子携手互助,女子相爱相守之事自然时有发生,所以她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窃、窃玉偷香?!”丁其羽蒙了,“什么意思?我没有啊!”自己哪有窃什么玉偷什么香…想着想着便觉不对,脑海里突然闪过上午的某个意外瞬间,结合着漪姑娘离开时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和路上女弟子们的忍俊不禁,丁其羽立刻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低头一看,指尖果然沾上了红色,与漪姑娘用来点唇的口脂颜色一般无二。丁其羽瞬间涨红了脸,这这这…所以自己是顶着漪姑娘留下的唇印晃悠了一中午是吗?! 马场门口的另外几个女弟子也都齐齐笑了起来,方才的女弟子因为丁其羽慌乱而傻气的动作都快要笑倒了,一边笑一边道:“还说没窃玉偷香呢?” 旁边的女弟子也附和起来:“不仅是窃玉偷香,丁公子是个有胆色的人,偷香都偷到少宫主那儿去了!” 另一个女弟子道:“哎呀,你们多嘴什么呀?人丁公子没准儿是想多留一会儿作纪念的,你们这样一说,看、人家怎么好意思还留着?”上午两人回来之时,这个唇印就已经存在了,没想到一个中午都过去了,还舍不得擦呢。 “我…”丁其羽满脸通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就被想成是故意不擦了啊?漪姑娘这个唇印留得太刁钻,将将触到嘴角,自己吃饭擦嘴都碰不到它的啊!解也解释不清,丁其羽只能快速骑上赤霓,慌忙告辞一声,以她能保证安全的最快速度离开了马场,留下身后姑娘们一阵欢乐的笑声。 逃离女弟子们的视线,丁其羽让赤霓缓下来,用手背擦了好几下嘴角,直到确认别人应该看不出来了才停下。看着手背上的痕迹,明明是同样的颜色,点在漪姑娘的唇上时是炽烈如火的,这样看来却又仿佛被柔化过一般…丁其羽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感,叹了一口气,漪姑娘太坏了,她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提醒自己一声啊?害得自己被这么多人笑话…难怪漪姑娘临走之前笑得那么开心了!丁其羽撇撇嘴,抛开了一干胡思乱想,去了前山机关山道。 以前无人守卫的机关山道此时已经新安排上了好几队弟子守卫。还因为丁其羽开始维护改换机关陷阱,特别加派了守卫的人手。听小淳她们说,以后机关山道随时都会安排人手守卫了,所以丁其羽也打算在做完机关陷阱和离火鞭之后,再替守在门口的弟子设计一些人工操作的远程攻防机巧。 丁其羽拆开了两块机关石板,小心翼翼从一边钢矛的空隙处下到了机关坑洞之中,拆卸着前辈留下的钢矛机关,整个人只有一个脑袋顶高出地面。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内传来,丁其羽好奇地仰起头踮着脚想去看看是谁过来了。 就听守卫的弟子们齐声行礼道:“潇师姐!” 只见一个的女子从马上跳下来,点头对守卫的弟子道:“嗯。”穿的也是千离宫弟子惯用的红色劲装,头发用发带束成了高马尾,脸上带着一点高傲的表情,年龄应该比漪姑娘她们几个都大一点。 一个守卫的弟子多嘴问道:“潇师姐您出关了啊?是少宫主派了任务让潇师姐出去吗?” 潇师姐…站在坑里的丁其羽想了想,应是乐宫主五位亲传弟子之中排行第一的乐梦潇了。难怪之前从未见过她,原来是闭关练武了吗? 乐梦潇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喉间似乎发出了冷笑:“没有。听说前山机关有贼人闯入,我来看看不可以么?” 女弟子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尴尬地支吾道:“额,自、自然是可以的…” 乐梦潇微带不屑地瞥了女弟子一眼,随手放开了自己的马,往前走了几步,自然就与机关山道坑里踮着脚尖的丁其羽目光不期而遇了。乐梦潇目光沉了沉,一纵即使,丁其羽没有捕捉到,就听乐梦潇带着不满地问身边的弟子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机关山道?我千离宫何时准许过男子进来?竟还让外人知晓宫中密道?!” “是、是少宫主安排的,丁公子在帮咱们修缮机关陷阱,不是外人。”女弟子赶紧答道,“而且,她、她也不是男子。” 乐梦潇似是冷哼了一声,距离有些远,丁其羽听不真切,只知道她盯着自己看了半晌,想说什么最终却忍住了,踱步走到那处隐蔽的机关前,一副视察机关的样子。 对方似乎不咋待见自己,丁其羽也懒得厚着脸皮主动去搭理她,继续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乐梦潇看了一眼坑里埋头拆机关的丁其羽,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转头发现守卫的弟子都没有看向这边,快速伸手拨弄了几下控制机盒中的开关,又赶紧收回手退后侧身,做出一副完全没碰机关的样子。 等了半晌,却什么也没发生,丁其羽继续埋着脑袋在坑里拆机关,守卫的弟子继续站得笔挺目视前方,机关山道也依旧平静如初… 乐梦潇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坑中的人,又看了看控制机括,明明已经按照特定的方法扣动了机括,虽然立刻还原了,但钢矛也应该扎出来一回才对,为什么机关不触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5章 第155章明月崖把酒初定情 坑中的丁其羽抬头,伸手从工具包中拿了一把钳子下去,顺道瞥了一眼乐梦潇,发现她正看着机关山道发呆,搞不懂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继续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去了。 丁其羽作为一个有大量实验经验的机关术师,当然知道安全操作规范了,所以她在走入机关山道之前就已经把控制机括与机关陷进之间的连接完全切断了,谁知道会不会有误触之类的突发状况,她可不敢把自己的小命儿搁在别人手里。 乐梦潇愤恨地咬了咬牙,一定是这人进入山道之前就做了手脚让机关失效了!但乐梦潇又完全无能为力,山道有了弟子把守,机关的形式也很有可能会被坑里那个臭小子改变了,这个计划行不通…乐梦潇望了一眼机关山道,眼底带着浓浓的不甘心离开了。 是夜,乐竹漪从乐宫主的秋极殿出来,嘱咐守卫弟子把守好秋极殿,便回了绛霜殿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玉手托腮,思虑沉重,很快就要过年了,娘亲却还没回来,千离宫内忧外患,都是些让她烦扰的事情。 不想再考虑烦心事,乐竹漪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长相颇为好看、表情老实温和的人,让她不自觉浅浅地笑了起来,可是那笑意还未达眉眼,她又皱起了秀眉,一副懊恼的样子,今天怎么老是想起这人?还总想起那意外的一幕…乐竹漪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轻摇了两下头,脑海中的画面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乐竹漪头疼不已、困惑又迷茫,自己,这是怎么了?对小木匠…倾心了吗? 乐竹漪自小生在千离宫,也像宫中其他女弟子一般,对女子之间相恋的事见过不少,洒脱如她,当然也并不会觉得这事儿落在自己头上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第一次体会到倾慕之情的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无法确定,自己对那个时而老实听话,时而宽容体贴,时而又机灵可靠的小木匠,到底是不是有了名为“喜欢”的感觉。 乐竹漪越想理清楚头绪,反而越捉不住纷然的思绪,心下气馁,突然很想知道那人现在在做什么,索性不再纠结,见一见她,会不会就能确认了?乐竹漪起身提上两小坛丹露甘瑶,出门去了竹屋小院。既然有了疑惑,自己在这独自思考又无法确定,那便去找那让自己纠结的“罪魁祸首”,今夜,就探个明白好了! 竹屋小院里,因为机关山道夜间不能作业,所以丁其羽就充分利用起了晚上的时间来赶制轩辕离火鞭,漪姑娘的千翎离火自然是第一个照顾到的。昨日,拿到千翎离火的丁其羽才知道,千翎离火着实与普通的离火鞭有很大的区别,鞭身长度就要长上不少,对使用者控鞭技巧的要求自然要高很多。倒刺的分布也非常巧妙,鞭身和倒刺的材质都是丁其羽前所未见的,绝非凡品。丁其羽好一番摸索,专门为千翎离火想了合适的改进方案,以最高的效率和质量将千翎离火改进成了最新形式,昨天便已经连夜交还给漪姑娘了,所以现下丁其羽正赶制的是普通的轩辕离火鞭。 做完第五条,丁其羽放下手里的工具材料,撑了撑自己的背,仰起脖子舒缓紧绷的筋骨,望着竹制的屋顶怔怔出神,都快要过年了,原以为今年会在尹州陪着清儿一起过年的,看样子是不行了…走神之间,又想起了兴城的人和事,默默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乱想。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了早上的某一幕… 乐竹漪到的时候,竹屋面向院内的那一扇小窗没有合上,她透过竹窗,看到的便是丁其羽仰着脑袋瘫在椅子上的样子,面前的桌上码着一堆缠得整整齐齐的轩辕离火鞭。昨夜就是那么晚把千翎离火送过来的,今天也继续在连夜赶制吗?小木匠,真的是把千离宫的危机当做自己责无旁贷的事情一般认真对待了。丁其羽认真的样子触动了乐竹漪心里的柔软,这么拼,真的不会累坏吗? 乐竹漪故意弄出一点脚步的动静,敲了敲门,出声道:“小木匠,是我。” “嗯?”丁其羽愣了一下,起身走过去替乐竹漪开了门,“漪姑娘。”刚刚才在脑海里浮现的人儿怎么突然说来就来了,这让丁其羽仿佛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乐竹漪走入屋内,问道:“这么晚了还在做鞭子?”因为方才在屋里的一番思考、因为心里那还未确认的感情,乐竹漪面对丁其羽也有一点莫名的紧张感在里面。 丁其羽略带尴尬地笑道:“白天弄机关陷阱,晚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做做鞭子了。漪姑娘这是?” 乐竹漪压下心里的紧张,今夜誓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小木匠了,丹唇一勾,将手里一个酒坛抛向了丁其羽:“会喝酒么?陪我一起。”并没有劝她放下机巧,却是替她安排了另一件事,颇为霸道地让她休息放松一会。 丁其羽接住飞过来的酒坛子,抛除杂念,心里有些开心,之前还想问问漪姑娘会不会喝酒呢,没想到漪姑娘倒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丁其羽看了看手中的坛子,嗅到熟悉的酒香,兴奋道:“是甘瑶!” “嗯?”乐竹漪唇边笑意更甚,“看来你很懂。不过,这不是普通的江南甘瑶,这是丹暝山特有的丹露甘瑶。走吧,小木匠~”乐竹漪说罢,率先走出了竹屋。 丁其羽提起小坛子,细细品了品封口边溢出来的醇香,果然品出了一丝丹暝花的芬芳,不禁心上一乐,快步跟上了漪姑娘的步伐。 两人到了竹屋小院边上的悬崖,乐竹漪上前几步,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了崖边,玉足自然地垂落,见丁其羽在后面迟迟不上来,回头诧异道:“你怎么不过来?” “喝个酒,一定要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吗?”丁其羽皱起了眉,她一向是个安全意识非常强的人,但漪姑娘却胆子大到哪里危险、哪里刺激就往哪里去,上次见漪姑娘坐在崖边吹竹箫的时候丁其羽就已经觉得不妥,今日,她得好好劝劝。 乐竹漪闻言,笑出了声:“这里就危险啦?你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丁其羽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被姑娘说胆儿小呢,上前两步急急劝道:“这不是胆大胆小的问题,是危不危险的问题。不光是说我,你也不该坐在这里喝酒。一不留神可能就出事情了,到时候,我都反应不过来拉你的!” 乐竹漪挑了挑秀眉,看了丁其羽半晌,竟然真的听话地从崖边起身,往里走了几步,在崖边的大石头边上重新坐下,背倚大石,仰头启唇问道:“那这样可以了吗?谨慎的小木匠。” 丁其羽满意点点头:“嗯,可以了。”走过去,在乐竹漪身畔坐下,一本正经继续道,“无论如何,生命都是最重要的。” 乐竹漪掀开了酒坛的封口:“你这小木匠,好生啰嗦。”说的是埋怨的话,语气却带着妩媚的娇嗔,在丁其羽看不见的方向,脸上也是盈盈的笑意。 老实的丁其羽没听出她语气的变化,还在苦口婆心地教育道:“不是我啰嗦,我是看不下去,你总是拿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要寻求刺激,也得是保证安全的情况下。” 乐竹漪莞尔:“谁说我总拿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的?我乐竹漪,是这天底下,最惜命的一个人。”乐竹漪说着,仰头饮了一口绵长甘醇的酒,“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这句话,让丁其羽想起了望月之夜那个撕心裂肺到自残的她,心里涌现了一股怜惜心疼,也拆开了自己手中的酒,让两坛甘瑶的醇香飘散交融:“惜命好啊,没了生命,这世间一切的美好,也都没了。”丁其羽转头看着乐竹漪的侧脸,柔声道,“所以啊,你以后,都不要再做那些冒险的动作了。” “知道了,你真的好啰嗦~”乐竹漪语气里的婉转娇意更多了几分。心里那个不敢确定的想法,正在一点点地拨散云雾。 “我是为了你好。”丁其羽撇了撇嘴,漪姑娘和师父的性格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总喜欢批评自己啰嗦,自己真的啰嗦了吗… “嗯,我知道啦。”乐竹漪点头,岔开了话题,“小木匠,一直没来得及问,没想到你还会武艺呢,你的剑法是从哪儿学的?”其实,乐竹漪总喜欢做一些冒险的动作,并不是为了追求刺激,而是喜欢那种生死豁然的境界。每次坐到崖边,都是她最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存在的时候,只有用能够威胁生命的危险来让自己触及到来自死亡的恐惧,才能让自己有勇气在望月之夜无尽的痛苦折磨中,勇敢地坚持下来。 “当然是跟…”丁其羽差点说出“你爹”俩字,幸好及时忍住了嘴,“跟我师父学的,我师父是个剑道高手。” “是么?”乐竹漪喃喃,总觉得丁其羽的剑法套路很是眼熟,与娘亲密室之中那本秘籍中用剑的人使用的招式有相似的地方,乐竹漪想到什么,阴了阴脸色,侧头在丁其羽耳边问道,“你的师父,不会是几月前闯山的那个老头吧?!”妩媚到可以滴出水的语气,却能很明显让人听出其中满满的威胁之意,若小木匠就是那个在危机关头骗走娘亲的坏人的徒弟,她一定会立刻揪着这人的耳朵教训一番、出出气。 “额…”丁其羽被噎住,嗅到了耳朵即将遭殃的危险信号,赶紧糊弄道,“我、我又不知道几月前闯山的人是谁,嘿、我怎么能确定…” “哼。”乐竹漪从喉间哼出一声,扭头回去不理人了,丁其羽也不敢再说话,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都默默在如水的月色中品着自己手头的酒。 乐竹漪的脸上已经有了甘瑶晕染出来的绯色,不知道是醇酒的迷醉效果,还是心间涌现的别样冲动,乐竹漪突然很想给身畔这个陪她经历过望月痛苦之人倾诉一番,倾诉那些从来不会对别人提及的事。 乐竹漪将手中剩下的小半坛甘瑶放在了地上,仰起头来靠上了身后坚硬的石头,不太舒服,太阳穴也在隐隐的疼痛,她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身边的人,犹豫片刻,偏头靠上了丁其羽的肩膀,确认这样确实比靠着石头舒服多了,才启唇说道:“她们都说,那个人,是我爹。” 肩膀上突然落下的重量让丁其羽心头一颤,甘瑶酝酿出来的迷蒙被驱散了不少,全身都僵了一下。瞥了一眼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自己肩膀的人儿,正不知该如何动作,就听到了她的话,从那平淡的语气之中,丁其羽听出了一丝无助不安来,心下一软,朝漪姑娘的方向挪了挪,好让她靠得更舒服,想了想问道:“那你,希望他是你爹吗?” 乐竹漪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动作,心里暖意渐浓,闭上眼在她肩上微微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6章 第156章严冬雪尹州两相会(上) “既然不知道,就顺其自然好了。如果他不是,你的生活就与从前一样;如果他是,那从今往后就多了一个人疼你爱你。无论怎样,总不会比以前还差,你说是不是?所以、所以你不用担忧那么多的。”丁其羽劝道,看来师父追回了娘子之后,还得过女儿这一关才行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乐竹漪轻叹了一声,其实她已经信了宫中弟子的传言,她知道,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 “嗯?他是你爹爹,你最亲的亲人,用最真实的你去面对就好了。不用刻意地表现成别的样子。”鼻息间美人的馨香和着甘瑶的醇香,让丁其羽下意识循着芬芳微微侧了侧头,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热的。 乐竹漪没有接话,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个人,就是你师父吧。”肯定的语气。 “额…我、我不确定啊…”自己表现得很明显吗?漪姑娘这么容易就猜到了。 乐竹漪辨出她是不敢承认,丹唇翘了翘,没有刨根问底,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相信命吗?” 丁其羽这回没有犹豫,立刻答道:“不信。”她本就不信命理、注定之说,来到异世,听了谢必安的话,她也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一切的事情,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果,没有无缘无故就注定的事。 乐竹漪唇边又有了笑:“我也不信。”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所有的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五岁。但是,不知不觉间,我都十七岁了。十五岁之后,除了望月之夜疼得比之前厉害些,没什么不同的。”乐竹漪说出此番话时,语气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这句“厉害些”,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乐竹漪没说;而十五岁之后,每一个望月之夜所经历的疼痛都在逐月递增,乐竹漪也没说。 丁其羽听到这里,心都颤动了一下,难受极了。漪姑娘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什么治不好的痼疾?从小就被人说定了“命”,这将是多么巨大可怕的心理压力?无数的人因为查出了绝症便郁郁而终,这世间又真正有几人能做到漪姑娘这般洒脱豁达啊? 丁其羽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安慰她,因为肩头这个坚强洒脱的人儿,并不需要谁的安慰,所以丁其羽吞下了怜惜心疼的话语,而是说道:“我之所以身体构造异于常人,是因为我有过一番奇遇,见过勾魂的无常。他告诉我,根本就没有早已注定的命运,所谓的命运,不过是自己一步一步踏出来的足迹罢了。” 丁其羽用上了最认真的语气,对身边的人儿道,“所以,那些大夫不过是医术不济、随口胡诌罢了。十七算什么?漪姑娘要活到七十…”又觉得不够,急急改口道,“不、要活到一百!” 这一席话,虽然就像乐竹漪看的那些志怪闲书里的故事一样荒诞,却比什么安慰效果都要好。温暖在乐竹漪心间荡漾开来,乐竹漪脸上的笑意更是因为这人最后急急的改口而跃上了眉梢:“不用那么久,我只要,每天都活得精彩就好了!” “哈哈!”丁其羽也因为她的乐观而压下了心里止不住冒出来的难受,举起甘瑶豪饮了一口,附和道,“好!就像你说的,活着的每一天,都要精彩!” 乐竹漪点了点头,从丁其羽肩膀上抬起头,看着这人的侧脸,心中的云雾终于完全拨散,那个本不敢确定的想法,如喷薄而出的朝阳,带着炽烈的光辉,照亮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在微醺状态的驱使下,乐竹漪突然凑上去,柔软的丹唇就这样又一次吻上了丁其羽的唇角,退开来,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留下的唇印,这一次印的位置可比上午要“核心”多了。乐竹漪用璀璨的眸子对上瞬间呆愣掉的丁其羽的眼睛,眼中含着盈盈秋水,似嗔似笑地说道:“谁让你未经允许擦掉的,现在,补回来好了。”说罢这句,不等丁其羽反应,乐竹漪便站起身,低头看了看已经呆得跟旁边的石头完全一样的人,不禁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笑,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而丁其羽呢,直到看不见那一抹月光下的赤红,都还处于呆滞之中。愣愣地抬手触了触自己的唇角,看到指尖沾上的那一点朱红,在月光下,是比从前都要如水的极致温柔,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要在心间萌发,却只一瞬间就被丁其羽狠狠掐断了头,又看了一眼早已没有人影的树林,默默安慰自己道:漪姑娘这是…喝、喝醉了吧…拍了拍因为酒气上头而发胀的脑袋,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撑着地站了起来,也回竹屋休息去了。 ……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四,还有几日便要过新年,前山机关山道的修缮改装工作丁其羽完成了一大半,离火鞭也做出来了几十根,由漪姑娘分发了下去。 从那夜开始,乐竹漪夜里便常常会来找丁其羽喝酒,不过谁也没有再提醉中的那个吻,只是开怀畅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漪姑娘乐观洒脱的性子,总能让丁其羽油然地生出共鸣,对她钦佩又欣赏。不过漪姑娘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妩媚撩拨,又总让丁其羽慌乱紧张到不知所措,让她心里滋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情愫。一来二去,丁其羽严格克制着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把漪姑娘当做了好友一般,称呼也从“漪姑娘”改为了“竹漪”,倒是乐竹漪,依旧舍不得丢下“小木匠”这个昵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改口。 几日之前,丁其羽就托今年最后一趟出山办事的女弟子替自己送了信去尹州和兴城,乐竹漪早就已经对她给予了全部的信赖,所以并没有再检查她传出去的信。 …… 尹州城里下起了小雪,城中蜿蜒的河道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石板小路也铺上了一层莹白。岸边,绿叶落尽的垂柳招惹了纷扬而下的雪花,冰晶在柳条上驻足停留,为其镀上了一层晶莹的色彩。 三十骑护卫武者簇拥着一辆马车,隔着清柳园门口的河道,停在了清柳园正门对岸。清柳园的护卫互相看了看,都起了戒备,不知道这一队人马是来干什么的。远远就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丫鬟,撑起了纸伞,掀开车帘,小心扶着一位身披浅紫色狐裘披风的年轻姑娘下了车,一看便是位有身份的小姐。那小姐与护卫们交代了一番,带着丫鬟和两位随侍的女护卫走向了清柳园,其余人手全部留在原地待命。 那位小姐走近了,清柳园的护卫们才看清,真真是好一位佳人!绝美无双的容颜,配上这一身弱柳扶风、温婉动人的气质,比河岸边镀着晶莹的垂柳更显梦幻,让门口的几个女护卫都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那位小姐带着丫鬟和随侍向清柳园门口的护卫们行了一礼,丫鬟礼貌地问道:“请问,是不是有一位叫丁其羽的公子住在这里?” 竟是来找丁公子的么?可是丁公子暂时不在园中啊!门口的护卫们不知道这位小姐找她们未来的姑爷是干嘛来的,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领头的护卫回礼答道:“这位小姐,烦请稍待,我们进去向大小姐禀报一声。” 小姐心里有些疑惑,但毕竟她来此寻人,算是叨扰了这里的主人,自当尊重人家的意见,于是颔首称谢道:“有劳了。” “敢问小姐是?”护卫觉得必须替她们大小姐问清楚,这位找上门来的小姐是谁,好让她们大小姐有个心理准备。 怀孕之事傅如清没想过要瞒着谁,瞒也是瞒不住的,她并不在意别人的流言,她手下的人也不敢传什么流言,所以清柳园上下的侍女护卫都知道她们大小姐怀了孩子,小主子的爹爹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因此丁其羽在清柳园上下众人的心目中都已经是姑爷了。 小姐启唇答道:“兴城,陆未晞。” 护卫点头跑进了清柳园。 而这位不期而至的访客,正是千里迢迢从兴城赶来找丁其羽的陆未晞。今晨才至尹州,陆未晞便顾不上舟车劳顿,第一时间到了何大娘提供的地址。 陆未晞抬头,视线越过纸伞的边缘,看到“清柳园”三个清瘦的字,心里期待紧张着即将与其羽见面的同时,也在想着:这座雅致而宁静的清柳园背后的主人、江南傅家的小姐,会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呢? 清柳园浮梦居中,愈发嗜睡的傅如清方才起床不久,熬过了每日最难受的晨吐,由银粟伺候着梳洗了一番,逼着自己吃了一点东西,看着桌上凉着的那碗安胎药,又泛起了恶心。 怀孕之后,傅如清有些畏寒,房中的四角都支起了暖炉。傅如清靠坐在卧房的软榻上,不敢再想那苦涩的汤药,开始阅读起总管事们送来的汇总事务,不知不觉间走了神,想起昨日收到来信,羽不会赶回来过年了,心里有些黯然。 出神之间,就听门口的侍女敲了敲门通报道:“大小姐,有一位自称是‘兴城陆未晞’的小姐来…来找丁公子。” 傅如清回过神来,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蹙起了眉,想到羽曾经说过的话,想到现在还完好搁在西院桌上的那封信,心里有些堵,是因为陆小姐没有收到羽的回信,所以专程过来找她的吗… 但时下不允许她考虑这些,傅如清定下心神,吩咐道:“请陆小姐去凝心堂吧。”说罢,让银粟替自己换上了正式的衣裙,也披上了一件雪色的连帽斗篷。刚走出屋子,深冬的寒冷便扑面而来,傅如清捂了捂手中捧着的手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去了凝心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7章 第157章严冬雪尹州两相会(下) 侍女将陆未晞请到了凝心堂,陆未晞的留下两位随侍在凝心堂外等待,自己带着磬儿进了堂内。 “陆小姐,请您稍待片刻,大小姐马上就过来了。”侍女奉上了沏好的热茶,便退出了凝心堂。 陆未晞哪里有心思休息品茶,连落座的想法都没有,她期待见到的是让自己相思成疾的其羽,却有些不明白,为何是这位傅小姐过来?其羽又在哪里?陆未晞心里浮出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随着门口侍女的行礼声响起,就见一袭银白披风、面覆白纱的傅如清带着银粟走入了堂中。 陆未晞行礼礼貌道:“傅小姐。”虽然看不全样貌,但这位江南傅家的大小姐气质出尘脱俗,完全没有很多市井商贾那般唯利是图、一身财气的感觉,反而不似人间俗世中浮沉的凡人。其羽早已以为自己与她断了情,如果她一直是与这位傅小姐待在一起的,会不会…陆未晞心间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浓重起来。 陆未晞观察傅如清的同时,傅如清自然也在观察这位传闻中的“大乾第一才女”、这位羽“曾经深爱过”的女子,果真有着至美无双的容颜、温婉柔情的气质,应了那句“才貌双绝”,她不需要任何淡妆浓抹,仅仅伫立一处,一蹙眉一浅笑,就足以让全天下的女子黯然失色了…如是想着,傅如清心里的酸涩感也在慢慢发酵,回礼道:“陆小姐。” 温婉与清冷的声线两相对比,空气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激烈地碰撞到了一起,两人见礼之后便双双没了言语,凝心堂内的氛围怪异极了。 银粟与磬儿对视了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银粟万分忧虑,这位风华绝代的陆小姐姓名听起来有些耳熟,是不是就是那位有名的将军千金啊?陆小姐千里迢迢从兴城过来找姑爷,他们二人的关系必然不会那么简单,难道是姑爷之前在兴城便欠下的风流债吗?那小姐和孩子,又该怎么办? 磬儿也机敏地察觉了气氛的不对,自家小姐和傅小姐的沉默审视中隐隐是较着劲儿的,丁公子不会是在离开兴城之后,招惹了傅小姐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小姐的身体…小姐仅仅因为他的离开便已经相思成疾,还怎么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半晌过去,最终还是多日未见心上人的陆未晞耐不过心里的相思情浓,思君心切的感情压过了那种不好的感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启唇问道:“傅小姐,请问贵府,可有一位名叫丁其羽的…的公子?” 傅如清微微点头:“有。” 陆未晞听到肯定的回答,顾不上方才那不好的感觉,急切地想继续追问清楚,就听傅如清补充道:“但她现在,并不在清柳园内。”傅如清的内心也早已不似她表面上那般平静淡然。 陆未晞心里一沉,轻声问道:“那她,她在哪里?” 傅如清同样心下一片黯然,羽是被人劫持过去做机巧的,信中根本没有提到她现在身在何处,傅如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过年都不会回来了。”因为心里的难受,傅如清忘记了掩藏自己的情绪,淡淡的失落之意从言语间流淌出来。 陆未晞闻言,失落和危机感交错汹涌而来,脸色苍白了几分。旁边再了解她不过的磬儿感受到了小姐一瞬间的情绪变化,担忧不已地抬手扶住了她。 傅小姐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和那句“回来”,让陆未晞心里又酸又痛,为什么傅小姐谈起她不“回来”,会如此黯然,就仿佛其羽是她对久未归家的夫君一般…相离的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她?才能理清这一切?陆未晞强忍住心里那种让她难受至极的钝痛感,沉默了片刻,努力维持着自己在人前的从容问道:“那请问…她是出去做什么了?”这种,心上人在做什么都要通过别人来了解的感觉,对于陆未晞来说,实在是一种锥心的煎熬。 “做机巧。”傅如清的回答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简洁而平淡,但陆未晞内心煎熬,作为回答问题的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陆小姐关切的问题、眉眼间的相思,问的、思的都是她心里的那个人。陆小姐明显是回心转意了,若是羽与她重逢,又被表明了心意,羽那样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会如何抉择,傅如清无法预估。 要与陆小姐点破自己和羽的关系吗?傅如清做不到。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感情不是商道生意,在商道上她可以杀伐果断、夺取先机,但一旦涉及了丁其羽的事情,她就变得越来越不是她自己了…浓重的酸涩在心里化成了丝丝缕缕的彷徨,这样的掌控不住的感觉难受极了,傅如清披风中的手不自觉贴上了下腹,此刻,只有腹中两个多月的小生命能给予她最大的力量和安慰。 陆未晞得到答案,却生出了更多想要探明的疑问,诸般情感需要宣泄,但其羽不在场,又找不到说出口的对象,自己面对的只有这位与其羽很可能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傅小姐,陆未晞只能生生忍下所有的疑问和情绪,对傅如清行礼告辞。 走出清柳园,陆未晞回首望了望清柳园的匾额,眼中似有水光,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中有万般苦涩酸楚,还有与那傅小姐交锋之后的疲惫感,但未有定论之前,这一切都抵不过没有见到心上之人的失落…陆未晞默然半晌,领着一干随侍,去了尹州城中的客栈暂住,决定等待丁其羽回到尹州。如果她过年不能回来,那自己就等到年后,等到她出现,再将一切都向她说清楚、问清楚。 而清柳园中的傅如清,因为陆未晞的离开,稍稍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也是浓重的疲惫感,一阵眩晕席卷而来,傅如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吓得旁边的银粟赶紧扶住了她:“小姐?!您、您没事吧?” 傅如清闭上眼又叹息了一声:“无碍,回去吧。”说罢,她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带着银粟回了浮梦居。 …… 年关将至,前山机关山道的陷阱已经修缮替换完成,离火鞭也有了几十条,门中关键弟子基本人手一条了,震骁门没有再过来找麻烦,千离宫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乐竹漪不忍丁其羽过于劳累,逼着迫着让她放两天假,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内忧外患的紧张气氛正需要一个喜庆的节日来调和,千离宫中洒脱自在的江湖姑娘们将千离宫上下装点了一番,过年的氛围非常足,丹暝树的枝头被缠上了一条条红绸,到处张灯结彩,竹制楼宇挂上了大红灯笼,将丹暝山漫山遍野的红色又升华晕染了一遍,成了一年之中最红的时候。 按照惯例,千离宫每年过年,都会在除夕之夜举办一场盛大的聚会活动。门中姐妹们聚在一起品美酒佳肴,会点才艺的,随性表演,图个热闹喜庆。 丁其羽被勒令放假,趁着空闲时间,花心思做了不少过年的小礼物,只不过其中有好几样,都因为过年没有女弟子出山办事的缘故,是送不出去了。另一部分则是送给千离宫里几个和她相熟的人的,小淳、小澜和涵姐姐都有份,乐梦涵拿着丁其羽送的飞箭弩非常兴奋地道谢回去试用去了。小淳和小澜俩小姑娘则赖在竹屋小院不走,和丁其羽一起玩着她们得到的新年礼物小机巧。 “除夕夜的那个庆典,你们俩不表演点什么吗?”丁其羽蹲在地上,让提着红灯笼的机关小人走动了起来,好奇地问道。 “我和蠢蠢都表演过好几回了,今年不想去,没新意了都。”乐梦澜摇头道。 乐梦淳心思在小机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提灯小人,嘴上小抱怨道:“最该表演的是师姐,她却每次都不上。” “嗯?她能表演什么?”丁其羽被乐梦淳的话勾起了兴趣,心中猜测着会不会是竹箫之类的。 “鞭舞啊!”乐梦澜抢答道,然后是一如既往地对她们崇拜的师姐一顿夸,“师姐的千翎离火不仅威力厉害,还舞得非常好看,以前师姐给我们私底下舞过一次,不过只有一点点,没看完整,要是她能什么时候能完完整整舞一曲就好了。 丁其羽闻言,想起自己除了在青楼被竹漪抽、和望月那夜危急关头之外,还真没好好看过她的鞭法,听小淳她们这么一说,若是配上鼓点弦乐,以竹漪的身姿气质,那必定是极致之美啊,不禁怂恿道:“那你们撒撒娇,让她去呀!” 乐梦淳嘟了嘟嘴:“早就撒过娇了,师姐不愿意。” 丁其羽心下可惜,自己应该在千离宫待不了多少时日就将要回去了,看不到竹漪的鞭舞真是一大遗憾啊…在千离宫待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与竹漪、与门中众人都相交甚欢,要说起别离,还是很不舍的。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自己之于她们,之于竹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过客罢了…丁其羽如是想着,心头有一点莫名的难过冒了出来,却又无计可消除,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抛开了这些胡思乱想,继续与小淳她们谈笑了。 乐竹漪还未走进竹屋小院,就已经听见了小院中的欢声笑语,透过竹制的篱笆往里一看,梦淳和梦澜都在,小木匠又在陪她们玩吗… 乐竹漪走进院中,一下子就被乐梦淳发现了。乐梦淳惊喜地从地上站起身,捧着自己的小机巧跑到乐竹漪面前:“师姐!你看小羽送给我的机关小人儿!它能提着小灯笼走呢!”分享自己收到礼物的喜悦。 乐梦澜也挤了过来,反驳道:“蠢蠢的才没有我的厉害!我的小人儿可以点鞭炮呢!” 乐竹漪低头左右看了看那做工精致的提灯小人儿和鞭炮小人儿,瞥了一眼也已经站起身来的丁其羽,对两个小师妹笑着说:“嗯,都很厉害。” 这一瞥之中好像带着点火星啊?丁其羽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惹了竹漪不开心了,老老实实站着,不知该作何动作。 “梦澜梦淳,师姐找你们的小羽有点事情商量,你们先回绛霜,好吗?”乐竹漪说道,用的是她对小师妹们特有的温柔宠溺语气,但丁其羽似乎从“你们的小羽”几个字当中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来。 乐梦淳和乐梦澜最是听漪师姐的话,没有任何犹豫地告辞,捧着礼物离开了。乐竹漪抱着玉臂,唇角带着一点笑意,看着丁其羽也不说话。 按兵不动不行,丁其羽只得走近两步招呼道:“竹漪,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乐竹漪嘟囔一声,带着点嗔怪的意味,随即丹唇一勾,眉目含情地抬眼看着丁其羽,伸出手,掌心摊在丁其羽面前,似娇似嗔地问道,“我的礼物呢?” “嗯?”这表情的变化让丁其羽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心下好笑的同时,有点坏心眼冒出来,故意结结巴巴道,“什、什么礼物?”就好像是她真的完全忘了为乐竹漪准备礼物一般的紧张。故意逗逗竹漪,看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8章 第158章长绫漫一曲倾城舞(上) 乐竹漪一听,这可恶的家伙居然真的只知道讨小师妹们欢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亏得自己还费了不少心思为她准备礼物!心头有小火苗炸开,乐竹漪依旧是媚眼如丝,只不过那璀璨的眸子里闪动着隐隐的火光,轻抬莲步与她更加靠近了几分,用玉指轻轻抚弄着胸前的衣襟,抬眼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么说,其羽没有为人家准备礼物咯?”语气柔媚得可以滴出水来,却一点也不显做作矫情,言语间还带着浓浓委屈,我见犹怜,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丁其羽觉得她眉心那火红的花钿都仿佛变得灼灼起来,那种紧张的感觉一窜而出,有点控制不住当下的局面,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却被竹漪的玉手反应迅速地攒住了胸口的衣襟,后退不得…丁其羽不敢再逗她,赶紧道:“怎、怎么可能,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竹漪的,早、早就准备好啦。” 乐竹漪心头飞窜的小火苗一下子定格住,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丁其羽赶紧赔笑:“当然是真的,我这就拿给你看,还能有假?” 火苗这下才彻底熄灭,乐竹漪心里泛起了小开心,抚平了丁其羽胸口被自己揪起来的小褶皱,嘴上依旧拿捏着方才那柔情似水的语气,似叹息似感慨地说道:“哎…小木匠不老实了,刚刚都学会骗人家了…” 天…这种能酥掉人骨头的声音丁其羽真的招架不住,哪怕这些天总会时不时受到竹漪的“热情”撩拨,丁其羽还是毫无还手招架之力:“没有没有,没不老实,我是跟竹漪闹着玩的…走,我把礼物给你。”说罢立刻转身跑进屋,逃出这“魅火”的笼罩范围,从工作桌边拿起了一个长型的盒子,递给随后走入的乐竹漪道,“给,竹漪的礼物。” 乐竹漪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木盒里躺着一支翠色的竹箫,没有繁复的花纹缀饰,仅仅在箫尾处刻上了“羽落轻漪”四个字和几片似竹叶又似飞羽的花纹,从箫面的光洁度和音孔的圆整度却可轻易看出制箫之人的用心。 丁其羽从前可不知道箫的构造和原理,她为了给竹漪做这份礼物,特意辗转拜托了好多千离宫的师姐妹,搞来了好几支竹箫作参考,实验了无数次,才终于制成了这一支外观音色均是上佳的成品。 乐竹漪知道这人定是看见过自己随性吹箫:“为什么送我这个?我不过随意吹吹,并不擅长的。”话是如此说,但从她语气里的小雀跃之中,能轻易分辨出她对这礼物的喜爱。 丁其羽带上了暖笑:“擅不擅长无所谓,你如果不喜欢吹奏它,可以当个饰物,而且…”丁其羽说着,伸手拿起木盒中的竹箫,握住箫尾逆时针一转,只听见“咔”的一声,箫尾从箫身上分离,丁其羽顺势一拔,露出了闪着银光的刀锋。 原来这支竹箫同时也是一把匕首,箫尾拆开即是刀柄、箫身即是刀鞘,丁其羽介绍道:“它还是一把小匕首,你行走江湖,多一样防身的武器也是好的。”丁其羽说罢,将箫身和匕首都递给了乐竹漪。 乐竹漪挑了挑秀眉,很喜欢这个特别的礼物,嘴上却玩笑道:“你送我这个,是想让我在望月之夜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一刀结果掉自己吗?” 丁其羽笑了笑:“哈,你不会。因为你是竹漪。”是最最坚强的竹漪。丁其羽相信,竹漪这样坚强的女孩,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乐竹漪抬眼看向丁其羽,沉默半晌,唇边漾起了明媚的笑:“谢谢,我,很喜欢。”乐竹漪小心收好了这份她觉得珍贵无比的礼物,没等丁其羽回应,就继续道,“我也有礼物给你。” 丁其羽有些惊喜,没想到竹漪也会为自己准备礼物:“真的吗?”言语间带着兴奋。 “当然啦,你的剑给我。”乐竹漪道,小木匠可爱的反应让她心里软软的。 丁其羽赶紧拿来自己的无常剑,双手奉上给了乐竹漪。 乐竹漪将无常剑柄上原有的玄绫解了下来,从腰间拿出一条叠得整齐的金线红绫,替无常剑的剑柄细细缠上,避开了所有的机括,缠到剑柄末端,留出了两段半臂长的绫尾,成了两条飘逸的飘带,为无常剑增添了不少潇洒之气。乐竹漪缠完,端详了一番,非常满意。 从此,无常剑便带上了千离宫的颜色、乐竹漪的颜色。 丁其羽在千离宫也待了不少时日了,她当然知道这红绫的讲究。千离宫的每一位女弟子,手臂上都会缠红绫,而每一条红绫,都是女弟子们自己制作的。红绫的制作,就像一场神圣的仪式一般,有着非常复杂的工序。比如红绫上的每一寸红色,都是由丹暝蕊浸泡后染成的,使得红绫不仅颜色十分自然,还带着极淡的香气。所以红绫对于千离宫人来说,是身份的标志,是一种信仰的寄托。 “哇,我、我喜欢!”丁其羽拿过换上红绫的无常剑,反复看了好几遍,喜欢极了,觉得是看着也好看,握着也舒服。更重要的,是这礼物的意义非凡,让她感觉自己真正成了千离宫的一员、成了竹漪的“自己人”。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竹漪时的场景,丁其羽一边试着手感一边对乐竹漪说道:“你还有一条红绫,落在我那儿了。” “嗯?是吗?”乐竹漪愣了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时候自己的红绫跑到了小木匠那儿去。 “嗯,就是第一次遇见你时,你用了一条红绫给我止血。后来,我忘了还给你。我一直收着的,就是想着说不定哪天就重逢了呢。没想到,还真的重逢了!”丁其羽如此说着,对世事因缘的奇妙有几分感慨,当时那样的偶然相遇,又有谁会想到自己会成了竹漪她爹爹的徒弟,更是因为饕餮甲真的再一次与她相逢呢。 “所以,你想把那条红绫还给我?”乐竹漪状似无意地反问道。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自己当时还真是情急之下将红绫给了小木匠,如今想来,就仿佛是一个梦幻的轮回。 “额…”丁其羽闻言,却犹豫了,“我、我没带在身边…”绣着竹漪名字的红绫,丁其羽其实已经从主观上不想还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乐竹漪丹唇一勾,是她常常扬起的笑容,只不过这一次,笑容里有一丝转瞬即逝的苦涩:“那,就等下一次重逢再还给我好了。”她也知道,小木匠不可能永远待在丹暝山中的,她们终将离别。 丁其羽看着眼前面容明媚姣好的人儿,明知此去重逢无期,却还是认真点头应道:“好。” 此句过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被那必然会发生的分离勾起了伤怀之情。 丁其羽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主动提道:“听小淳她们说,竹漪的鞭舞很好看…” “嗯?”乐竹漪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看吗?” 丁其羽点头,带着几分期待道:“嗯,很想看。” 乐竹漪思索半晌,浅笑道:“那我后日便舞上一曲好了。”说着,她认真凝视着丁其羽闪出兴奋光芒的眼睛,轻声道,“为了你。” “为了你”三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击中了丁其羽的心,让它全然失了正常的节奏,丁其羽突然不敢与这隐隐含着别样情愫的眸子对视了,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吞吞吐吐道:“嗯、嗯…谢、谢谢。” 乐竹漪很喜欢看小木匠因为自己而手足无措、紧张不已的样子:“那、我先回去了。”很久没有舞过了,既然要给小木匠看,乐竹漪想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乐竹漪说完,见这人还在呆愣愣地沉默不语,笑意漫上了眉眼,转身离开了。 丁其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使劲锤了自己胸口两下,把不该想的一些杂念全部抛出了脑海,坐在桌前又开始一条一条做起了轩辕离火鞭,这才彻底止住了飘飞的思绪。 …… 除夕这一天,小淳、小澜两个小姑娘又是一大早就溜到了竹屋小院来找丁其羽玩,回赠了丁其羽一大堆好吃的零嘴,作为新年的回礼。丁其羽因为竹漪那日的承诺,是早早就有期待沉淀在心里了,就盼着除夕快快到来呢,可是今日反倒是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竹漪的身影。 晚上的庆典在千离宫正殿炎天殿举行。庆典将江湖儿女的随性表现到了极致:虽然说了是在除夕之夜举行,却没有具体的开始时间;虽然是千离宫弟子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聚会,却没有主持庆典的人;虽然殿旁安排了专门的鼓乐歌者,却没有预先排好的表演。大家只需空出中间的位置,其他的位置怎么坐怎么摆,都随大家乐意。 丁其羽从竹屋小院出发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纵使丹暝山山势高峻,极目望去,也只能看见云雾之中的江南七十二峰,看不见一点江南城镇的影子,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她们,会在做什么呢?丁其羽驻足望着缥缈的云雾半晌,不禁想起了这一年的种种经历,自己在得到之后又失去,失去之后又得到,跌跌撞撞,阴差阳错,个中滋味,已经来不及一一细品了。一年前除夕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丁其羽轻叹了一声,调整好心情,才继续迈开步伐,去了炎天殿。 丁其羽到的时候,宽敞大气的炎天殿中早就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美酒佳肴的诱人香气和鼓乐之声飘散回荡在整个殿中,有两位身着常服的女弟子正在一唱一弹,表演一曲箜篌乐歌。丁其羽被这热闹欢快的气氛所感染,心里对竹漪的那个承诺更加期待了。 丁其羽扫视了一圈,就看见坐在正殿下首左侧的小淳正在向自己招手,而竹漪正坐在她身边,慵懒地半撑着几案喝着桌上的美酒,不大像是准备好要舞一曲的样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9章 第159章长绫漫一曲倾城舞(下) 丁其羽有些纳闷和忐忑,难道竹漪那天只是随口说说,并不准备真的表演么…正出神间,就见竹漪抬眼,也看到了自己,丹唇勾了勾,便移开了目光,继续自顾自地喝着酒。她并没有给自己打招呼,但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却是欲拒还迎、若即若离一般,比什么热情的招呼都要起效果,丁其羽的脚步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不自觉就朝那个方向迈过去了。 走到她们身边,丁其羽这才发现小澜和涵姐姐她们也坐在这一片,只是竹漪太耀眼了,自己完全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看到别人。她们还特地给自己留了位置,乐宫主的四位亲传弟子都在,唯独不见首徒乐梦潇。 丁其羽在她们留给自己的位置坐下,担忧自己又冒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丁其羽莫名地不太敢与一边喝酒的竹漪说话,而是凑过去小声问乐梦淳道:“小淳,你们大师姐呢?为什么不坐在这边啊?” 乐梦淳也神秘兮兮地凑近了悄声说道:“潇师姐从不跟我们一起的…”说着,小淳有些沮丧,“她和其他的姐妹挺好的,就是不跟我们玩…” 乐竹漪看着两人亲密的交谈,唇边又一次漾起了笑,不过眼中却闪烁了一丝危险的意味,想了想,起身离开了座位。 所以,当丁其羽和小淳说完话、回过头来的时候,竹漪已经不见人影了,四处找了找,都没看见人,丁其羽正想问话,就听小淳道:“你看,潇师姐和那几个姐姐在那边喝酒呢。”丁其羽被打断了思绪,顺着小淳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乐梦潇和几个女弟子在远处的席位上谈笑,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不和自己的亲师妹们亲近。 殿中的表演、姐妹们的把酒言欢仍在继续,丁其羽也品起了小酒,与小淳小澜聊着天,心思却愈发不在殿中了,竹漪到底去哪里了呢?丁其羽心里又有了一点隐隐的期待。 殿中的鼓乐停歇,半晌都无人上场,正在大家奇怪之际,乐竹漪从炎天殿外走了进来,殿中的喧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身边的小淳和小澜同时兴奋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的丁其羽察觉不对抬眼一看,瞬间怔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的咒术,举杯品酒的动作就这样定格在了空中。 乐竹漪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背上,仅有侧面的几缕,用赤色的长发带交缠约束在了一起。秀眉细细描摹上了墨色,眉心的花钿似是用朱砂又勾勒了一次,比以往更炽烈了几分,卷长的眼睫上是晕染了桃色的眼睑,一双本就顾盼生辉的眸子,显得更生动明媚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她喝了酒还是特意扑上了粉脂,白皙的面颊映出了淡淡的嫣红,饱满柔软的双唇点上了如火一般的绛色,在满堂的华灯映照下,泛着盈盈的润光。 她的身上是一袭火红的纱裙,随性而张扬,凸显了她傲人的身材和完美的曲线。平日身着利落劲装时的飒爽英气被淡去,展现了一种极致的女性之美,又丝毫不显暴露失礼。一侧纱袖仅至半臂,露出半截缠着红绫的藕臂,另一侧广袖随风纷扬,广袖中的玉臂未缠红绫,手腕上有两颗红绳系着金色小铃铛,手中轻轻握着一条长长的红绫。玉足未着小靴,右足的脚踝上同样绳系着小铃铛。随着她走入殿中的动作,手中曳地的红绫被拂出殿外的清风微微翻动,纱裙间莹白如月的小腿若隐若现,足上的金铃也撞出了叮当的脆响。 乐竹漪行至殿中,状似无意地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满意地看见了某个傻瓜已经完全呆愣掉了,唇边绽开了轻盈的笑意,恰如在盛放在深冬时节的丹暝红蕊,让那本就怔愣迷醉了的“傻瓜”只一瞬就陷入了她炽烈的魅火之中。 抚筝的乐师拨动了音弦,持笛的乐师吹起了轻笛,击鼓的乐师加上了轻巧的鼓点,殿中的乐竹漪也终于随着鼓乐之声轻点足尖,舞出了掌中轻握的红绫。此刻的她,没有用千翎离火,准备的是一曲绫舞,却分不清她到底是化鞭为绫还是以绫为鞭,只知道平日里所有的凌厉杀气,都化作了款款柔情。长绫如跃动的焰尾一般,在空中燃出了最美的弧度,而掌控着红绫的人儿,也在这一刻完全化身为炽焰的精灵,身姿曼妙而柔媚,将自己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殿中的众人全部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把酒言欢,专心欣赏起她们的少宫主难得一见的绫舞来。 丁其羽被殿中那美妙至极的舞姿所深深吸引,陷于炽烈的幻梦之中,完全无法移开目光了。更让丁其羽失神的是,殿中舞这一曲至美绫舞的人儿,璀璨的目光时不时便会落到自己身上,眸中含着欲诉还休的盈盈秋水,虽然捉摸不透,却能勾起源自心底的痴迷…就像是无比甘醇的美酒那样令人沉醉,品酒之人明明知道沾一口就会醉得不省人事,又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这极致的诱惑,甘愿长醉不复醒,甘愿投入她的炽焰之中,哪怕飞蛾扑火、化为灰烬,也义无反顾。 丁其羽不知道的是,乐竹漪这一曲绫舞,确实只独独为她一人而舞。一堂旁观的人,无论如何定睛细看,都无法在快速翻飞的广袖红绫中真切地看到乐竹漪的眼眸、容颜和表情。所以,乐竹漪每一次随着节奏的停顿驻足,是为了丁其羽,每一次回旋轻跃,最终落定的方向,也都是丁其羽… 只不过,乐竹漪的鞭法练得太好了,舞起绫舞来,亦如是。场下的女弟子们没有一个能看出其中端倪,只道少宫主绫舞练得出神入化,鼓乐时急时徐,少宫主绫舞的节奏也掌握得非常完美,无论鼓乐是快是慢,红绫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漫舞盈飞、如影随形,就像是自她周身燎原而起的火焰,完全包覆住了舞绫的人。张弛中又不失韵律、不显生硬,让人应接不暇,连少宫主的表情神态都捕捉不到,简直是一场“武”与“舞”完美融合的视觉盛宴。 丁其羽虽然只喝了几小杯酒,却已经进入半醉半醒的状态了,她呆呆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害怕自己再饮一口便会彻底醉倒过去… 一舞终了,却余韵不息,直到那炽焰一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炎天殿的门口,殿中才爆发出了震天的掌声和喝彩。 憋了半晌的小淳和小澜激动不已地喋喋不休着:“师姐居然跳舞了!”“师姐今天好漂亮”… 丁其羽却还处于呆滞之中,一句都没听进去,整整一曲绫舞、每一个细节动作,都被镌刻进了心里,还有那明媚的人儿行至门口时,回眸对自己轻绽的浅笑,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 千离宫庆典的气氛被乐竹漪的一曲绫舞带到了沸腾的顶点。而尹州城,怀孕近三个月的傅如清正与傅家主在清柳园中相聚,享用多年来父女俩第一次和谐融洽的年夜饭。 傅家主瞧见女儿对着饭菜无甚食欲的样子,关切道:“如清啊,为父瞧着你倒像是消瘦了,这可怎么行?你不多吃一点,孩子怎么长得好?”傅家主当然知道,女儿的消瘦,一方面与害喜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失踪的人有关,只不过他不敢提起那人,怕在除夕夜引了女儿的难过伤神。 “如清也知晓的…”傅如清回答道,似是有些无奈,“但、但我实在吃不下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极了某个人,是个调皮捣蛋的,很会折腾人。傅如清每天哪里只晨吐一回,膳食稍稍有一点不合小家伙的意,远远闻着味道都会激起傅如清胃中的翻涌。再加上思念的人迟迟不见回来,傅如清夜里睡不怎么好,两重因素的作用下,虽然傅如清为了孩子,已经逼迫着自己强行忍耐,大夫安排的膳食一顿不落下,但除了某个地方变得丰盈起来、甚至时常有些发胀之外,却还是不见身材长上去。 “是这些东西都不合胃口么?不喜欢的,就让下面的人换,你总不能不吃东西!”傅家主听了也觉得着急,对手下准备膳食的那一帮子侍者非常不满意,朝侍立在一旁伺候傅如清用膳的银粟吩咐道,“银粟,你一会儿让下面的人多试出点花样来,总是这些个做法,我吃着都腻!” 银粟听到家主的吩咐,立刻就想行礼称诺。 “爹,哪里怪得了别人?”傅如清却出声打断了两人,“膳食都是按照大夫的要求准备的。” “不怪别人,难道要怪我外孙么?”傅家主非常不认同,转而又对银粟道,“那,我明日叫府里的老大夫也过来,让这边的大夫们一起配合着,换一换花样,再不把你们小姐养胖了,我要一个一个拿你们是问了!”孤单了多年的傅家主自然是万分期待小外孙的降临的,所以事事都怪不得小家伙。 银粟恭敬答道:“是,家主。”她也为自家小姐担忧,小主子折腾人的能耐她是最了解不过了,要是能有什么新花样的膳食,合了小主子的胃口、让小主子别再折腾娘亲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直接越过自己这一层做了决定,傅如清不想让父亲担心,也就没再说什么。听着清柳园外街道上热闹的爆竹声,傅如清默默叹了一口气,孩子都快三个月了,羽却还不知道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0章 第160章除夜静池泉春色浓(上) 与清柳园中融洽的气氛不同,尹州的另一处,陆未晞正在客栈里过着人生第一个没有家人也没有心上人陪伴的新年。今日她派了人去清柳园询问,其羽确实还未回到尹州来… 陆未晞站在轩窗前,看着窗外夜空中盛放的一束束焰火,目光的焦点却没有落在缤纷的色彩之上,反而透过绚烂的焰火,痴痴望着云雾之中江南七十二峰墨色的轮廓。想起去年今日,二哥已经与自己说了其羽会一起上苍桓,那时的自己,对其羽只是朦胧而清浅的感情。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这颗心便已经被她完全占据,而且这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淌而褪色,反而被无尽的相思愈酿愈浓、再难割舍。 沉默之间,侍立在一旁的磬儿忽然听见自家小姐低声的呢喃:“明焰淡熠辉,墨峰遥崔巍。韶华荏苒逝,问君胡不归?”随性而吟诵的小诗,却道尽了她此刻的辛酸难过。 苍桓的种种回忆漫上心头,书院结束的那一天,自己也弄丢了其羽…然后历经挣扎病痛,怀着满心的希冀来到异乡,义无反顾地追寻心上人,却至今未曾得见、至今杳无回音,还隐隐察觉到傅家小姐与其羽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让陆未晞如何不伤怀难受? 苍桓并不安全,陆未明又加入了陆家军,将军和夫人舍不得宝贝女儿一个人去书院,正好陆未晞去书院的兴致也全没了,所以今年的苍桓书院,不会再有陆家兄妹的身影了。 …… 今年的苍桓,同样也不会再有云忆兄妹的身影。兄妹俩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去苍桓读书。元京城中那座不起眼的宅子里,云忆正坐在书案前,替兄长批注着策论,兄长有大事要忙,对于他们二人而言,除夕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墙外调皮的孩童在墙角点起了震天响的爆竹,打断了她的思路,她笔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窗角的那幅画,唇边露出了一个带着苦涩和愁思的笑,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批注起来。 …… 未曾体会到过年气氛的人,又岂止她们呢?远在兴城的丁其羽家中,氛围也与城中热闹的并不相融,母女俩安静地吃着年夜饭。莲儿特地做了很多美味的大菜的,端上桌了才发现,全是阿羽喜欢吃的。两人对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却觉得比当年在何家村吃豆饭咸菜还来得冷清寂寥。 丁其羽刚到千离宫时寄来的家书和傅如清的信,她们是都收到了,丁其羽第二封说不回家过年的家书还未抵达,但事实已经将家书的内容提前展现在眼前了。 收到来自江南傅家大小姐的信,母女俩都有些惊讶。细读之下,莲儿凭着直觉能感受到,阿羽去了尹州之后,又与傅家小姐有了解不开的关系。阿羽永远都是那样出色的,无论是将军府的千金,还是大乾首富家的小姐,阿羽都不会属于自己… 与这些光华耀眼的女子相比,莲儿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她们能永远安安稳稳在何家村过着清平的生活,是不是反而会更幸福?但阿羽是不可能被小小的乡野束缚住的,那段只有彼此的生活,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日子,莲儿也劝过自己,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放不下,少女的一腔心思钻入了没有出路的旋涡,再也出不来了。夜里哭得太多、想得太多,她也释然了许多,她不奢求名分、不需要回应,只要能待在阿羽的身边,能时时看见她,能替她添衣做饭,哪怕永远都是以她姐姐或妹妹的身份,只要能守着她,就足够了。 母女俩商议之后决定,等阿羽的安排,若是阿羽来信让她们搬去尹州,她们可以立即动身,但仅凭傅小姐的邀请,她们无法赴邀,所以回信婉言谢绝了傅如清对她们的邀请。 莲儿替阿娘盛好了一碗汤,却给自己斟上了一碗酒,今夜,她想试着醉一醉,因为在醉里、在梦里,或许就能与她相见了。 …… 乐竹漪在一曲绫舞过后就没有再回来炎天殿,殿中的庆典还在继续,觥筹交错,一派热闹之景。丁其羽的思绪早就不在殿中了,心里是完全乱哄哄的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小淳小澜与她讲话她也没认真听,自顾自地一个劲儿喝酒,却越喝越烦闷,最后只能以自己不胜酒力为由,提前离开了炎天殿。 虽至深冬,丹暝山中却依旧丝毫没有寒冷肃杀之意,已经喝得微醺的丁其羽,甚至感受到了几分燥热。丁其羽松了松自己领口的衣襟,渐渐远离了炎天殿的喧嚣,漫无目的地随意乱走,放空了思维,把乱糟糟的思绪全部抛于脑后。 走了许久,等丁其羽抬头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片山林之中,周围的山景都是陌生的,若不是身旁的丹暝树上还挂着一盏盏红灯笼、系着红绸,丁其羽都要以为自己是闯入了无人区了。回身望了望,千离宫的建筑群已经距离自己很远了。丁其羽无奈,正想往回走、回到竹屋小院休息去,忽然听见身后的山林间传来了依稀的水声,丁其羽有些好奇,朝水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发现不远处的山林中氤氲着水汽。 难道有一个天然的温泉?丁其羽好奇更甚,不禁朝着雾气蒸腾的地方走了过去。越走近,丁其羽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前方整个一片靠着山壁的林子都被水汽蒸腾得迷迷蒙蒙的,在暖意融融的灯火映照下,如林间仙境一般。那水声则时有时无、轻盈而美妙,更显林中幽静,让丁其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走到一块巨石旁边,面前弥漫的雾气之中,果然有一汪蒸腾着热气的温泉池,水汽夹杂着淡淡的馨香就这样飘飘散散,涌入了鼻腔。 水声又起,丁其羽寻声一看,瞬间睁大了双眼,池中正有一位身材曼妙的姑娘在沐浴,而、而且,竟然是…舞过绫舞后就再未出现过的竹漪…如瀑的长发已经被池水浸湿,随意披散在肩头,脸上为了绫舞而特地化上的妆容已经洗净,但在热气的晕染和池边灯笼暖光的映照下,双颊微微泛着自然的嫣红,唇边带着隐隐的浅笑,心情似乎不错。虽然是素颜,却丝毫不比上妆之后逊色,依旧是难以言喻的绝色魅惑,往下是白皙的颈项,还有水中那若隐若现的傲人曲线,以及—— 丁其羽只觉大脑一下子便宕机了,鼻腔有些酸痒的感觉,脑袋和身体都不听使唤了一般,完全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只是呆呆望着池中不着寸缕的美丽精灵,望着她稍微挺直了身子,掬起一捧水,轻轻拍到了肩头,胸前的春色将将浮出了水面…经不住这般视觉的刺激,两股温热从丁其羽的鼻腔里流了出来,似有一道电流酥遍了全身,丁其羽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再看,低下头扶着身旁的石头往后退了一步,却恰巧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发出“咔嚓”的一声脆响,在静谧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丁其羽被声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水里的人… 乐竹漪听见声音心里一惊,凌厉的杀气倾泻而出,来不及出水的她,以最快的速度抓过岸边的衣裙拢在身上挡住了乍泄的春光,捉起千翎离火就想向岸边偷看的人袭去,这才发现,岸边那个偷看自己沐浴的流氓,正是自己方才怎么都甩不出脑海的家伙。 乐竹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杀气化为一腔的羞恼,这人竟挂着两道鼻血还在呆呆地看着自己!丁其羽的目光烫红了乐竹漪全身的肌肤,羞怒之下,千翎离火还是舞了出去,在丁其羽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便缠住了她的腰,狠狠一收—— “哗——”,池中溅起了千层的水花,流氓丁其羽被乐竹漪一鞭子扯进了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才好不容易背靠着水池边缘站起了身,撑着池边的石壁咳着嗽,鼻血混着池水糊得满脸都是,这下丁其羽算是完全清醒了,酒气和“色”气全都清醒了… 这副狼狈的模样让乐竹漪的羞恼稍稍减弱,小木匠色胆包天,竟然敢偷看自己沐浴,而且还看得流了鼻血!如是想着,乐竹漪起了欺负她出出气的心思,也不从水池里出去,而是裹着已经完全被打湿掉的衣裙,一步步朝丁其羽走去。 丁其羽正在懊恼、反思和尴尬的百感交集中纠结呢,突然就见竹漪朝自己走过来了,身上的衣服只随便裹了裹,被池水浸湿之后紧紧贴附在肌肤上,将她完美的身材一展无遗。丁其羽瞬间如临大敌,挺直了背贴着身后的石壁,死死盯着竹漪的眼睛,不知道竹漪走过来是想干什么。 乐竹漪一手护胸,一步步走到丁其羽面前,见小木匠紧抿着嘴唇,完全是一副紧张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兴味暂时压过了羞恼,乐竹漪故意露出了魅惑又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手里千翎离火的鞭柄抵上了丁其羽的胸口,抬眼问道:“小木匠,你鬼鬼祟祟躲在石头边偷看我沐浴,是想干嘛?”音色婉转柔媚,就像林间精灵的魅语,而她那双璀璨的眸子,真的仿佛会说话一般,流露着欲说还休的缱绻情谊,让人一不小心就会不可自拔地深陷进去。 “额…我…”丁其羽低头看了看抵在心口处的千翎离火,眼睛的余光却不小心看到了别的东西,方才她是在岸边,池面的反光让她对池中的“景色” 看不怎么真切,而此刻清澈池水中的画面则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了。乐竹漪毕竟只是随意裹了衣裳,没有穿内里的贴身衣物,也没有系上腰带系带,胸前的柔软在乐竹漪手臂的遮挡之下隐约展现着她们的形状,身下的衣摆随着水波荡漾,露出了雪白的玉腿。丁其羽的鼻梁又有了酸胀的感觉,不敢再看,赶紧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还看?!乐竹漪自然能察觉到这人目光的飘飞,本就嫣红的脸颊色彩更明艳了几分,羞怒又一次窜上来,走近一步正欲惩治这个大流氓一番,谁知足心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嘶——”乐竹漪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就歪进了丁其羽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1章 第161章除夜静池泉春色浓(下) 竹漪突然落入了自己怀里,丁其羽也没反应过来啊,满怀极致柔软的触感和因为距离的拉近而萦绕鼻息的芬芳,让丁其羽鼻梁一酸,又流出了鼻血。但大脑已经生锈了的她根本还来不及思考这些,就听见怀中人儿吃痛的声音,不知道竹漪是哪里受伤了,下意识地搂住了竹漪的腰,竹漪腰间的肌肤透过一层薄薄的纱衣将暖软传递到了丁其羽的掌心,她结结巴巴地问道:“竹漪,你怎、怎么了?” 足心是尖锐的刺痛,乐竹漪攀着丁其羽的肩膀才好不容易站稳,低头一看,池底隐约能看见一个形状怪异的木制小机巧,自己的脚应该是被那玩意儿割伤了,一定是这人身上掉出来的东西,乐竹漪不禁蹙着眉气恼地质问这人道:“那是什么?!” 丁其羽顺着她看的方向一瞧,割伤竹漪的“凶手”、池底躺着的小机巧,正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飞箭弩,应该是刚刚在落水挣扎的过程中,不小心从身上掉了出去。丁其羽自责愧疚道:“是飞箭弩,对、对不起,你、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乐竹漪生气地瞪了一眼池底的“凶手”,算是出了出气,这才惊觉自己只裹了一层纱衣就被这人搂在怀里了,哪哪儿都贴着这人温暖的身体,羞意直上心头,当即想站起身和这人的身体拉开距离,奈何脚心又疼得不行,似是一用力便有血液从伤口里渗出来,让她有些恼,控诉般地仰头看向丁其羽道:“疼…” !!!本就柔媚的音色配上了撒娇委屈的语气,哪里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一股酥麻感沿着背脊刷的传遍了全身,丁其羽的紧张感暴涨数倍,心如擂鼓一般,嘴皮子都不听使唤了:“我我我,我,你、你受伤了,我抱你上去…”丁其羽一下子就口吃了起来,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嘴拙过,对自己是万分地懊恼,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汹涌的鼻血,一手扶着竹漪,快速俯身入水捡起了池底的飞箭弩扔到岸边。然后也不等人家回应,弯腰揽住了乐竹漪的腿弯,入手不用说,自然是滑腻的肌肤,丁其羽闭了闭眼,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扫除心头的杂念发力将她抱了起来。 “你——”乐竹漪惊呼一声,握着千翎离火的手赶紧护在了胸前,另一手护住大腿处的薄纱,防止自己又一次走漏春光,这才抬眼看向抱着自己的大流氓,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控诉的眼神之中带着浓重的羞意,让她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我、我带你上去…”丁其羽愣愣地重复一遍,目不斜视,完全不敢乱看,“心无杂念”地寻到上岸的地方带着乐竹漪上了岸,表面上看似平静,但那乱糊的鼻血和通红的耳朵却昭示了她内心的翻涌。 丁其羽小心将竹漪放在岸边的草地上,看着她身着衣不蔽体的轻纱,紧紧并拢双腿,一手护胸一手护腿,仰头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含着掩饰不去的委屈和羞恼,简直是一副轻易就能激发人蹂/躏欲望的模样…丁其羽仰头又抹了抹鼻血,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下,脱掉了自己的外衫,蹲下身裹在了乐竹漪身上,让她不至于再如此窘迫下去,然后蹲在乐竹漪脚边,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她的右足果然被飞箭弩膛口的棱角划伤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此刻还在渗着血。 丁其羽皱起了眉毛,看了看旁边竹漪叠好的准备沐浴之后换上的衣裳,小心地看了一眼竹漪,见她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伸手拿起竹漪干净的中衣,撕下一小条来,轻柔地包在了她受伤的玉足上。 身上有了一件蔽体的衣衫,乐竹漪心头的羞意稍稍平息,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浑身湿透、满脸血渍,看起来十分狼狈,却认真温柔地为自己包扎伤口,上个望月之夜那种相拥的温暖又袭上心头。这可恶的流氓小木匠竟然看自己看到流了鼻血…乐竹漪如是想着,羞涩之中又莫名地带上了一点欢喜,从叠好的衣服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帕,伸手想替她擦一擦鼻血。 丁其羽刚好替竹漪简略地包扎好了脚上的伤口,忽然就感觉鼻尖有温柔的触感,发现是竹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条未被打湿的手帕正替自己擦拭着鼻血。丁其羽抬头与乐竹漪的目光交汇,只一瞬便移开,不敢再看,伸手想要拿过手帕,却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竹漪微凉的玉指,像被烫到一般移开了手,心里更加纷乱了,没了下一步动作。 乐竹漪未点绛色的粉唇勾了起来,知道这人紧张,压下自己心头与这人一般无二的乱跳,故意嗔道:“自己拿着啊,还要我替你擦么?” “哦!好,谢谢。”丁其羽赶紧顺着竹漪给自己的台阶下,接过了她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鼻血,“你是…”有些犹豫,不知道竹漪是想就这样赶紧回去,还是勉强换上中衣再回去. 乐竹漪理解到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启唇道:“你…”脸上又泛起了红晕,侧了侧头,“抱我回去…”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丁其羽自然是完全听竹漪的安排,点头同意道:“好…”说着,捡起地上的衣物,让乐竹漪自己抱着衣裳,又一次弯腰抱起了她,往绛霜殿快步走去。 林间温泉池距离绛霜殿不算近,虽然竹漪身材非常完美,但要这样抱着一个姑娘走这么远的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幸丁其羽有“宝血”、后来又锻炼又练武的,应付起来倒也不算困难。 乐竹漪怀抱自己的衣裳,大胆地注视着抱着她的人。乐竹漪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小木匠长得好看了,清俊的轮廓,总是流露出阳光一般暖意的眼睛,轻抿的薄唇,以及此时竭力绷着脸的紧张表情,都让她莫名地喜欢。山间微凉的轻风拂过,乐竹漪不自觉朝丁其羽怀里偎了偎,唇边扬起了一个泛着甜意的笑, 幸而绝大部分的人都在炎天殿参加除夕的庆典,丁其羽抱着乐竹漪回到绛霜殿住处的时候,并没有碰见别人,否则,她们少宫主和丁其羽除夕夜会、上演湿身暧昧戏码的传言恐怕明日就会传遍整个千离宫了。 进到乐竹漪的房间,丁其羽将她放在了椅子上坐好,问道:“你的衣服在哪,我给你拿…” 明明紧张到不行,却还坚持着要帮自己,这般老实可爱的模样,触动了乐竹漪心里的柔软,看了看她身上的湿衣服,不想她再耽搁下去着了凉,乐竹漪靠上椅背,又拿捏起那一腔柔媚至极的语气,故作威胁地反问道:“怎么?小木匠看了人家沐浴还不够,还想看换衣裳么?” 丁其羽深呼吸一口,好不容易抗下这一记“诱惑暴击”,摇摇头坚持道:“我、我是想等你换好衣服,重新给你上点药,怕你不方便…” 乐竹漪扬了扬秀眉,心头的温暖更甚,唇边魅惑的笑意漾出了一点甜蜜,启唇认真道:“不必了。一点小伤,我自己就可以。你回去吧。” 丁其羽对上她认真的目光,也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估计会给竹漪带来麻烦和尴尬,索性不再执拗,嘱咐道:“那你,换好衣服自己记得上点药,重新包一包。方才…”丁其羽欲言又止,半晌才继续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沐浴的。” 看的时候痴迷成那样,现在又知道乖巧认错了。想到这人那副挂着鼻血发呆的样子,乐竹漪就又好气又好笑,此刻认错的样子又着实让人觉得可爱,乐竹漪心里泛起的柔情早就压过了原本的那点羞恼,接过话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哦…”丁其羽乖乖点头,“那竹漪,我走了。”说罢便转头要离开房间。 “回去,赶紧换身衣裳。”乐竹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着凉了。” 丁其羽又点了点头,没再接话,径直离开了绛霜殿。 回到住处,丁其羽连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碰”的一下倒在了工作桌前的椅子上,心里乱成一团,脑中止不住地交错回放着那段令人惊艳的绝美绫舞和温泉池中那让人血脉偾张的“春色”。 丁其羽哀嚎一声,一拳砸在工作桌上,然后抱着自己的脑袋,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仿佛她此刻的心绪一般。今天晚上,甚至这段时日,自己简直都太不对劲了…竹漪的魅力太过耀眼诱人,举手投足间都是诱惑,又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挑逗自己,让自己的心绪总是难以抑制地跑偏,对她产生了…丁其羽思绪一顿,抬手大力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对乐竹漪的感觉归结为完全不应该有的“邪念”、“妄念”,心里有止不住的难受、懊恼、内疚和罪恶感交织在一起,自己已经有了清儿,要疼她爱她一辈子,又如何能对竹漪有非分之想?! 无论如何,等做好了千离宫的机关、帮助千离宫渡过这次危机,自己便离开千离宫、离开丹暝山、离开竹漪,再也不会回来了…丁其羽如是想着,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个明媚的笑颜,心中有一丝不舍和难过在萌生,却在下一瞬便被自己主动狠狠地掐灭。 丁其羽叹了一口气,在心里给了自己坚定的暗示,竹漪和自己,只会是彼此生命中一个短暂的过客…万万不能对她再有什么妄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2章 第162章暗流涌元夕情难全(上) 虽然是新年伊始,纷乱的心绪使得丁其羽丝毫不敢有什么懈怠,逼着自己投入认真高效的工作当中。赶制轩辕离火鞭的同时,为了让千离宫有更加安全的保障,丁其羽也在设计研制着其他的机巧,准备配备给守卫机关山道的女弟子使用,以防敌人不计后果地涌入山道、出现机关陷阱应付不过来的漏网之鱼。 自从除夕那夜过后,丁其羽就开始刻意回避与乐竹漪单独的接触,两人除了公务正事往来以外,就再没了别的交集。竹漪傍晚来邀请她喝酒,她都找着借口拒绝了几次。 丁其羽总以离火鞭和设计机关为由,乐竹漪强逼着也没意思,看出了她的改变,不知道这人到底在逃避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故意疏远自己,压下心里那点失落难受的感觉,索性不再邀请她了,想喝酒时便独自来到竹屋小院附近那处悬崖,坐在她们之前常常坐的那块石头边喝着闷酒。 而每当甘瑶那淡淡的酒香飘散入竹屋之中时,工作桌前奋力做着新机巧的丁其羽总会失了神,却不敢走到窗边去看,怕自己会看到某个寂寥的身影,然后勾出理不清的心绪。 …… 江南承州城,一处隐蔽的府邸中,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堂内等着什么人到来,她扣弄着手里的长鞭,似乎有些焦急。 堂门打开,女子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人从身后抱住了。来人贪婪地吮吸了两下女子的侧颈,低声道:“梦潇,好久不见了,可叫我好生想念啊。”声音有些嘶哑,语调带着点怪异,虽然说的是缠绵的情话,情谊却未达眼底。 原来,堂内等人的年轻女子正是乐竹漪的大师姐,乐梦潇。而进到屋来便不由分说抱住她的年轻男子,身着暗紫色的长袍,头上带着配色相称的发冠,一支银蛇状的簪子横贯于发冠之中,眉目间隐隐有阴邪沉郁之气,正是千离宫的死对头,震骁门的少主陈旭霆。 震骁门门主陈邈,仗着震骁门的势头,自立为武林盟主,让天下各门各派归顺臣服于震骁门。而震骁门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是千离宫。乐宫主与陈邈早有宿怨,积怨到了今天,陈邈就算不计代价也要强行收服千离宫,让那群女人臣服在震骁门的脚下。 乐梦潇无声地冷笑一下,脸上有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一闪而过,偏头躲掉陈旭霆亲密的动作,转身推开了他,嗔怒道:“正事要紧,我出来不了多久。” 陈旭霆耸耸肩,随即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向乐梦潇伸出了手:“行,说正事,机关部署图呢?拿到了么?” 一提及此事乐梦潇便颇为气恼,不甘道:“没有!乐竹漪把机关部署图看得很紧。而且现在有当年的机关部署图也没用了——”机关全部被重新布置了。 乐梦潇还未说完话,便被陈旭霆不屑地打断道:“呵,不用找借口,没拿到便是没拿到。”他早就猜到光靠这蠢女人是不行的。 “你——” 见她有恼羞成怒之意,陈旭霆收敛了自己的不悦,赶紧像安慰爱人一般地上去半搂住乐梦潇道:“算了,找不到就罢了,我们硬攻。” 要从乐竹漪手里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乐梦潇只能借助震骁门的帮助。乐梦潇压下了自己的怒气,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问道:“要怎么硬攻?千离宫所处地势奇骏,又到处都有高人布置的机关,除了机关山道,没有入口。” “炸山。”陈旭霆波澜不惊地说出了两个让乐梦潇震惊的字,他的眼中闪过了阴狠,“没有入口,我们便炸出入口,要说火器□□,这整个江湖武林,还没有玩得过我们震骁门的。”丹暝山地势奇骏,周遭净是极其坚硬的怪石峭壁环抱,暗度陈仓偷偷开凿道路杀进去的方式不可取,那就只有选择威力巨大的□□炸山了。 “你们想毁了千离宫?!”乐梦潇怒道,她是想从乐竹漪手中夺回千离宫,而不是让别人来毁掉它! “梦潇,别急嘛。”陈旭霆安抚着乐梦潇,“谁说我要毁千离宫?我不过是想在丹暝山上炸出一条通路,闯进千离宫,把你深恶痛绝的那个漪师妹捉出来,乐宫主又不在,届时,你不就可以顺势接管千离宫了么。跟从机关山道进去结果是一样的,只不过费点劲罢了。我们要的,是千离宫的归顺。毁掉它,我们也占不着什么便宜。”震骁门早就做好了强攻千离宫的准备,只要千离宫没了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乐宫主不回来最好,就算乐宫主回来要发起一场恶战,震骁门也是完全铁了心要强行收服的。 震骁门一旦炸山,千离宫将会陷入混乱,乐竹漪作为少宫主必定会迎战,那么让她消失在千离宫的方法就太多了,就算师父回来,只要乐竹漪不在了,少宫主之位也只能是自己的。虽然这样做很可能让千离宫陷入危机,但只有这样,才是除掉乐竹漪的唯一办法,乐梦潇思索片刻,实在是别无他法了,怒气稍减,睨了他一眼,问道:“需要我做什么?”等除掉了乐竹漪,自己再考虑要怎么对付这帮震骁门的贼好了。 陈旭霆将乐梦潇完全揽入怀中:“我已经叫人绘制了千离宫周遭丹暝山山势图,还需麻烦梦潇指出哪几处适合我们炸山了。” 乐梦潇推搡了一下:“那就拿出来我看。”重申道,“别耽搁,我出来不了多少时间。” “哎、在下真的好生想念梦潇的滋味呢?就不能多留一刻?”陈旭霆说着,低头凑过去就要亲乐梦潇。 乐梦潇挡开他的动作,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山势图快给我看!”他们是利益上的伙伴,之前的交合,也不过图的是肉体上的欢愉罢了,没有半分是建立在情谊上的,对于乐梦潇而言,除掉乐竹漪,夺得千离宫少宫主之位,才是她全部的重心所在。 “哎…梦潇真是绝情。”陈旭霆松开了不配合的女人,故作伤感叹道。 乐梦潇不屑地冷笑:“呵,我绝情?我看你真正垂涎的,应是我那漪师妹的滋味吧。” 陈旭霆也不再死缠烂打,拿出了找人绘制的丹暝山山势图,放到桌上展开来给乐梦潇看,一边笑道:“呵呵,你那漪师妹我见过几次,老一辈儿们都说乐宫主乃江湖第一美人,依我看,你这漪师妹比起当年风华绝代的乐宫主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淫邪,“试问江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想一尝她的滋味呢?” 乐梦潇最反感有人在自己面前夸奖乐竹漪的任何一点好,根本不欲与陈旭霆继续这个话题,控制着胸中的怒气,认真看起桌上的山势图来。 …… 元夕这日,丁其羽一想到夜晚,就总有几分心不在焉,黄昏还没来临,她便早早地洗了个澡,收拾好了一切,坐在桌前效率极低地做着机巧。 太阳还未落山,小淳和小澜便过来找丁其羽了,想要拉着她去看千离宫元夕之夜的“夺灯赛”。 两个小姑娘七嘴八舌介绍了一番夺灯赛的规则和以往的盛况,奈何丁其羽心事重重,哪有什么心思去看夺灯赛啊,根本没怎么认真听。就算再为难纠结,不论是出于承诺还是出于她内心的感情驱使,她今夜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是不可能陪两个小姑娘去玩的。 丁其羽颇为无奈地歉然道:“抱歉啊小淳小澜,我今夜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陪你们去看夺灯赛了。” “啊…”俩小姑娘的失望溢于言表,小淳失落道,“师姐每年元夕都不会陪我们玩儿的,结果小羽也不去玩…” 丁其羽不用想也知道竹漪肯定是不会去的啊,看着俩小姑娘的失落,有些不忍,回忆着她们方才说的规则,绞尽脑汁想着理由安慰她们:“你们刚刚也说,夺灯赛比的就是大家的鞭法,要是你们师姐她参加的话,肯定每年最后赢的都是她,比赛就完全没有看头啦!”也算是为竹漪找了个不去的理由,“而我嘛,我不会鞭法,去了也没什么用处。你们俩加油,夺一个灯王回来。” 小羽不去,她们俩乖孩子当然是不可能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只能勉强听了丁其羽的安慰,双双带着不怎么高涨的斗志离开了竹屋小院,去夺灯赛上争夺灯王去了。 丁其羽静静在房间里等到了日落,看着远方渐渐收入群山之外的晚霞,捏了捏拳头,终于出门去了绛霜殿。 绛霜殿乐竹漪的房间里,乐竹漪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床边摆了几个打磨形式不同的木锥,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望月之夜的疼痛。对于乐竹漪来说,元夕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每一个望月之夜,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上月的望月之夜,她是因为震骁门人闯机关山道的事情太过忙碌,当天日落时分,她想起秋极殿中的机关山道布置图,匆匆赶了过去,恰巧碰见了鬼鬼祟祟的夜贼,被这样一岔,完全忘记了望月的时日。一路尾随着夜贼想要摸清那人的底细,却不慎被夜贼察觉,才与夜贼动起了手。如果不是小木匠正好碰见,她可能早已命丧黄泉了。 思绪纷然飞舞,想起了那日小木匠说的,“下次”也会来陪自己…乐竹漪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房门的方向,为自己的变化有些气恼,明明当时可以那样洒脱地想着不需要这人陪的,怎么才过没多少时日,自己就变得这般懦弱了?怎么会那么渴望,看到那个人出现在门口呢… 乐竹漪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快要降临的夜幕,看来今夜她是不会来的,或许这一次便是小木匠在千离宫过的最后一个望月之夜了,她却忘了这事儿…不过,就算是想起了,她也不会过来吧…毕竟,这人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躲着、避着自己的。小木匠,到底在逃避什么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3章 第163章暗流涌元夕情难全(下) 乐竹漪越想越是失落,丹唇不开心地噘了噘,躺上了床,随手拿起了一个又矮又胖的小木锥,把它想象成了食言的小木匠,对着它发脾气道:“那天明明说了要来的,笨木匠、臭木匠!” 正想将手里的矮胖小木锥给重重扔到床上、出出气,突然听见了敲门声,随后是正被她气恼的某人的声音传来:“竹漪,你在吗?” 乐竹漪一愣,心里的失落烦闷全部一扫而空,化作了浓浓的惊喜,从床上坐起身,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和衣裙,才下床走到门前替丁其羽打开了门,看了门外的人一眼,便偏过头别别扭扭地问道:“你、你怎么过来了?” 丁其羽已经好些天没和她好好相处了,此刻看到她这般透着别扭劲儿的可爱模样,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又悄悄在心里萌生:“今天是望月之夜,上次说好了,要过来陪着你的,所以就过来了。” 乐竹漪没有违心拒绝,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侧身让外面的人进到屋内来,复又关上了门。 丁其羽两步走到房中,就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了,上次是情急之下、危机万分,这回还没开始就提前来候着,好像有些怪怪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翩然的绫舞和池中的姣好身影,心头的紧张是止不住地发酵。 看着这人迟迟不动的背影,乐竹漪心里也冒起了小紧张,深呼吸一口,踱步过去坐在了床边。 丁其羽目光随着她落到床上,看见床边摆好的几个形式不一的木锥,想起上次望月之夜竹漪是如何用这种小木锥自残的,忘记了刚刚的紧张,上前几步在乐竹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把几个小木锥全部拿了起来,连被扔在一边的那个“矮胖子”都没放过,准备拿到房间那头的妆镜台上放着。 乐竹漪急忙捉住了她的衣袖:“别,这些都是专门准备的。” 丁其羽有些着急,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让她自残:“今天我陪着你,你不需要这些!” 乐竹漪迎上她毫不掩饰的急切目光,最终没有再反驳争辩,放开了拉住丁其羽衣袂的手,或许有她陪着,自己不需要自残也能挺过去吧。 丁其羽将小木锥放好,皱着眉回来站在床前,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了,低头对乐竹漪道:“竹漪,马上就要天黑了,快躺下,先休息一会。” 乐竹漪犹豫片刻,轻轻点头,脱鞋上了床。而丁其羽环顾了一周,又问道:“竹漪,你这里,放棉被的地方在哪?” 乐竹漪知道这人是想干嘛,虽然又傻又笨,但是真的很让人心暖,乐竹漪喜欢被她这般照顾着,于是也没有泼冷水,指了指屋内的竹柜子。 丁其羽按照她的指引,从柜子里抱了一床厚实的被子出来,到床边将两床被子都替乐竹漪细细盖上了,自己才犹豫半晌,终于脱鞋上床,躺在了竹漪身边。 房内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安静,谁也没了话语,两人甚至都听到了自己胸腔内擂鼓般的心跳声。不过这样微妙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望月的月华破云而出,乐竹漪心脏猛地缩了一下,心跳在下一瞬间便失了节律,让她呼吸一滞,脱力感席卷而来。乐竹漪知道那难熬的痛苦要如期而至了,她攒住了自己的衣角,紧紧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环境下,丁其羽自然听到了身边人儿的呼吸的变化,侧头一看,就见竹漪已经开始隐忍疼痛了,心里一急便顾不上那么多,赶紧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裳,敞开胸怀的同时,专门把带着上月那个牙印伤口的肩膀露了出来,来之前沐浴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为了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竹漪嘴边让她咬…丁其羽伸臂将兀自忍痛的人儿揽入了怀里,还把自己的肩膀往竹漪的方向凑了凑,急道:“竹漪,疼的话就咬我,我来之前专门洗了澡,很干净。不要忍,我、我陪你疼。” 源自心脏的缩痛和寒冷蔓延向了全身,乐竹漪落到了丁其羽炽热的怀抱里,看着眼前“送上门来”的、已经受过一次伤的肩膀,听着这人说的傻话,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从心底升起,与疼痛和寒冷做着斗争,让乐竹漪的眼眶湿润了,却不忍心咬她,因为自己会心疼啊… 丁其羽等了片刻,没见她有动作,低头一看,就见她眼里泛着朦胧的水光正盯着自己肩上的牙印犹豫,不禁安慰道:“没事,竹漪那么痛都能坚持,你咬一咬这点痛我又为什么不能坚持呢。”说着抬手抚上了她的后脑轻轻用力将迟迟不动的人儿往怀里压,直到那丹唇触上了肩膀,“来,说好了,我陪你一起疼。”咬自己或许不能减轻竹漪身上的痛苦,但是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难受煎熬,她的心里就一定会好受一些。 “唔…”又一浪噬心挫骨般的疼痛袭来,身体也开始如堕冰窟,乐竹漪呜咽一声,含在眼中的泪流了下来。在可以依靠的人面前,再坚强的人也会表现出自己内心的脆弱,面对丁其羽的宠溺呵护,乐竹漪以前从未有过的脆弱一下子决了堤,在丁其羽的柔声引导下,听话咬上了丁其羽的肩膀。 肩膀上果然传来了疼痛,丁其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原本紧皱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深呼吸一口憋住了气,被咬的胳膊捏紧了拳头,但竹漪终究是心软了,此刻的疼痛虽然尖锐,却比上次轻松了一些。丁其羽另一手拉着被子将两人紧紧裹在了一起,然后一下一下抚着竹漪的背。 这样的温柔相待,是乐竹漪从前每一个望月之夜想都不敢想的,痼疾纠缠的心浸入了溢满柔情的池泉,在这一瞬,悸动和感动压过了痛苦,乐竹漪不再隐忍、不再自顾自地坚持,松了口扑入了丁其羽光/裸炽热的怀抱之中,发出了声声抽泣。 明明未到最疼的时候,乐竹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泪水决了堤、哭泣得这般厉害,更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怀抱的温暖而感动哭泣,还是因为以后或许再没机会投入这个怀抱了而伤感哭泣。乐竹漪身上的力气在阵阵抽离,她努力伸手钻进了丁其羽敞开的衣襟,抱住了丁其羽的后背,用了她仅剩的全部力量,与这个怀抱紧紧相贴,仿佛希望就这样,与这人永远融为一体。 哭泣声听得丁其羽心里难受至极,这种明明知道她疼,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煎熬了。丁其羽皱起了眉头,怀里颤抖着的人儿手上的力量,昭示了她此刻有多么痛、多么冷、多么害怕,没有什么好办法,丁其羽只能下意识地收紧了胳膊,紧紧回抱住了她,也像要将她揉进骨血一般,嘴上一遍遍地温柔道:“竹漪,我在的、我在的…” 这一声声轻声的呢喃安慰,落到乐竹漪心间,在最柔软的地方烫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也给了乐竹漪无可比拟的温暖,抵御着源发于心脏的疼痛和寒冷。乐竹漪额头抵上了丁其羽的胸膛,忍住了抽泣声,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滑落。 云飞雾散、月华极盛,乐竹漪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攀在丁其羽背部的玉手瞬间攒了起来,五脏六腑如受千刀万剐,乐竹漪收回手如往常一般想找小木锥、以自残的方式帮助自己挺过这锥心的疼痛。可惜小木锥早就被丁其羽拿走放到了别处,乐竹漪理智被疼痛和寒冷消磨殆尽,伸手狠狠抓上了自己的腿,没有木锥,她只能靠这种方式,制造□□上的疼痛来消减脏腑的凌迟之痛。 丁其羽低头,自然看见了她的动作,心里一紧,赶紧捉住了她的手:“别,竹漪,别再伤害自己了!你掐我、抓我!”说着就引着她的手到了自己腰间的软肉处,以行动告诉她可以随意处置自己腰上的肉。竹漪都已经疼成这样了,丁其羽又怎么忍心她再多疼一丝一毫?要是她需要靠这样的发泄来消减痛苦,那就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吧! 乐竹漪满脸泪痕,眼泪早已沾湿了丁其羽胸前的一片肌肤,她展开了手掌,掌心贴在丁其羽腰间的肌肤上,下不了手,舍不得抓,她可以狠狠地伤害自己,却舍不得继续伤害她,手掌都忍到颤抖不已了也没有抓上去。 “不用忍耐,我陪你一起——”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怀里的人儿又一次抱上了自己,不住地摇着头,带着轻轻的哭声,怎么都不愿意伤害自己了,丁其羽叹息一声,抬手拥紧了她轻轻安抚着,“我陪着你的,我陪着竹漪的。” 就这样,她们二人,一个暂时放下了理智的约束,敞开了胸怀用温暖包裹住了煎熬的人儿;另一个是彻彻底底落入了那温暖的柔情里,深陷其中,再难解脱。又一次一起熬过了望月之夜…… 可是,月落日出之后,却迎来了另一番场景,相依相偎熬过了望月之夜,本来应该关系更加亲密的两人,因为丁其羽明显刻意的克制逃避,止步不前了。 待竹漪的力气恢复,互相关心了两句之后,便没有人再说话,直到告辞离开绛霜殿,丁其羽也没有说出那句“下次”。因为丁其羽知道,无论是山道机关、离火鞭还是新设计的那几样机巧,进度都已经接近尾声,她们已经,没有下次了… 看着被丁其羽合上的房门,乐竹漪眼里又一次蓄上了泪水。已经有过这样的温暖不就够了吗,还要奢求什么呢?以前那么多年自己都挺过来了,没什么可伤心的。乐竹漪不停地安慰、责怪着自己的伤感和脆弱,没等眼泪滴落,便抬手擦掉了,收拾好一切,倔强坚强地拖着不适的身体去了炎天殿,千离宫在危机之际,容不得自己脆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4章 第164章陷危机火雨显神威(上) …… 千离宫平静安稳地度过了一个新春佳节,就当丁其羽克制着愈发浓重的离愁别绪,继续刻意避开和竹漪的相处,逼着自己努力赶工,快要完成全部的机巧任务、不日便可离开丹暝山回去尹州的时候,千离宫表面上的平静,却被丹暝山某处传来的一声震天的炸雷响完全击碎了。 是时,丁其羽正在竹屋里调整着桌上一个筒状大机巧的卡扣装置,忽然就被空山中那声炸响惊了一大跳,丁其羽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扔下手里的东西,立刻就赶去了炎天殿。 炎天殿中已经有好些听见震天炸响赶过来商议的人了,乐竹漪正一脸严肃地在与梦澜和梦淳说着什么,连平时鲜少与大家聚在一起的乐梦潇都在场。丁其羽两步跑过去,乐竹漪刚好说完话,看见这些时日一直都刻意躲着自己的丁其羽,眼中浮现了一丝的委屈伤心之意,但当下的情形,没时间让她思考私人爱恨的事情,所以这些个人情绪只一瞬便被乐竹漪压了下去,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 丁其羽没有与她对视的意思,见她们说完了话,急问道:“怎么回事?” 乐竹漪自然能察觉到她刻意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心里很不好受,倒是让梦淳第一个抢着回答道:“还不知道,好像是有人炸山。涵师姐带人过去看了。” “炸、炸山?”前山有机关进不来,所以就强行炸山吗?!不用想都知道是哪群人搞的鬼。在千离宫待了这么久,丁其羽早就把自己当做了千离宫的一份子,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非常愤怒。 正欲说话间,远处又是一声震天的炸响,但与第一次的炸响听起来并不是同一个方位。 靠在柱子上的乐梦潇站直了身体,主动提道:“我去看看,这群狗贼到底要做什么!”语气颇为不忿,说罢也不等乐竹漪安排,径直就带着她的几个关系好的姐妹离开了炎天殿。 乐梦潇刚走出去,另一个方位随即传来了第三声炸响。乐竹漪眉头紧锁,捏紧了手上的鞭柄,有万分的冲动愤怒在胸中燃烧,奈何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只能镇守在炎天殿内,以免再出什么事端又没人可以拿主意,否则,她早就抄起千翎离火亲自出去将那群歹人碎尸万段了。 竹漪眉眼间那隐于怒火之外的忧虑疲惫,让丁其羽很想好好安慰她一番,却因为某些原因,生生忍住了。 乐梦澜上前一步:“师姐,我带人去看看吧,宫内需要你坐镇。”此时的小澜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和小孩子气,而是一脸的严肃认真。而乐梦淳本来也想去帮忙,被姐姐抢了先,不知还会不会有别处被炸,她只能暂时在此待命。 丁其羽想了想,开口道:“我也和小澜一起去看看情况。”对方欺人太甚,丁其羽希望能尽自己一份力,看看那所谓的震骁门到底有什么神通,如果自己的机巧能用上,定要让他们尝尝千离宫的厉害! 乐竹漪沉默片刻,抬眼道:“多加小心,不要贸然迎敌。” 丁其羽点头,和乐梦澜离开了炎天殿。炎天殿主事的大堂之中只剩下乐竹漪和乐梦淳两人无言地等待着结果。所幸除了方才的三声炸响,便没有再听到其他动静了。 炸山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震骁门不可能选择太多的切入点,只能将人手分成三股,按照乐梦潇指出的适合炸山的位置,布置上了□□。震骁门打定了主意,要不计代价拿下千离宫,没想过藏着掖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千离宫的人选择放弃地理优势出来迎战,他们正好予以正面打击;若是千离宫的人不敢出来,那就直接打通入口杀进去,无论哪种选择都能重挫千离宫。 而这边,丁其羽和乐梦澜带了一队人马,骑马赶到了丹暝山前山那处传来第三声炸响的地方。丁其羽等人循着山谷外的人声,走过了一段荆棘丛生的树林,从林子边的峭壁上居高临下向下望去,果然发现远处有大批人马集结在山脚,主力人手距离峭壁较远,似是在避讳□□的威力,小部分负责炸山的人正在选定位置继续布置□□,准备进行新一轮的炸山。而丁其羽她们行踪隐蔽,下面的人又仗着万无一失的地理位置、根本没有防备的意思,所以都专心地看着炸山的人员布置□□,没人刻意注意着上方的动静。 “简直欺人太甚了!”乐梦澜怒道,其他的千离宫弟子均是一脸怒容。 若不是峭壁坡度极其陡峭,从此处根本无法安全下到山脚,估计小澜会立刻带着人冲下去,与下面的贼人拼个你死我活! 对方集结的人马选定的站位十分讲究,贼人与峭壁下方之间的横向距离大,落石火油之类的方法行不通。同时,峭壁又长又陡,垂直距离更大,丁其羽拿出身上的飞箭弩估测了一下远近,又看了看附近的坡峰,无论哪处,距离山脚贼人的位置都太远了,飞箭弩根本不可能达到。就算是丁其羽之前为陆将军的弓兵营设计的那种射程很大的新型□□“万钧弩”,都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还保持杀伤力。千离宫内的弟子不使用远程武器,更拿不出什么合适的杀手锏了。 若是有射程足够、威力强大的远程武器,丁其羽她们就可以拥有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的优势让下面那些贼人吃尽苦头。但目前这个状况,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要想解决掉下面那群炸山的贼人,只能从机关山道出山,绕远路与他们正面抗衡,或是放任不管,等着对方炸进来,再正面抗衡。两者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冲出去厮杀便磨灭了己方所有的优势,还要小心提防对方暗中的埋伏;而等着人炸进来那就更不可取了,一旦炸出通路,哪怕平息了这一波,以后千离宫的安全都将失去了保护的屏障。对方炸山的举动,是完全将千离宫推入了被动的局面。 丁其羽正沉思间,就听身边的小澜提议道:“小羽,我们杀出去吧!”若不是丁其羽在此,让乐梦澜下意识地想尊重一下小羽的意见,她早就带着人冲出去了。 丁其羽沉默片刻,做出了决定:“不,你们在这附近找几处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再来几个人跟我去竹屋小院!”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其实并不想用自己做的机巧来伤人,但形势所迫,对方都欺负到了自己头上,这些贼人可不会对千离宫的弟子手下留情,既然是你死我亡的斗争,那她当然只能义无反顾地选择用机巧保护自己人。自己做的那些机巧,虽然还没有进行最终的实验,但紧急关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有办法?!”乐梦澜转怒为喜道,小羽那么聪明,肯定是有什么好办法了! “是,我之前做了几个新的机巧,应该能用上,但我一个人拿不了!”丁其羽答道,又不放心地嘱咐,“你们留在此处,贼人若是再炸山,你们小心不要受伤!” 乐梦澜点头,不再多啰嗦,当即安排了几个弟子和丁其羽一起赶回了竹屋小院。竹屋小院丁其羽的房间里,工作桌边的空地上整齐地码着五个体积不小的黑色木制长筒,桌上还有一支,不过是半成品。房里除了黑色木制长筒之外,还有好几筐形状奇特的箭矢,以及一摞新式的箭弩。 丁其羽这些时日,为了止住一闲下来便飘飞的思绪,已经完全化身为“木工机器人”,此刻看到被各种机巧堆得拥挤不已的房间,她才意识到近段时间自己在做木甲机关上有多拼。 这几样新的机关,本来是想配备给前山机关山道守卫弟子用的,机关山道长度很长,一般的箭弩难以达到射程、保证威力。所以丁其羽就想到了能够大幅提高射程的“火箭”,借用古代兵器的名字,取名为“神机箭”,在一般的箭矢箭身上固定一个□□筒,□□筒的位置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和多次实验才最终确定,射出箭矢的同时点燃□□筒,就能让□□筒为飞射的箭矢提供持续的推进力。 丁其羽还专门为神机箭设计了一种神机弩,每次填装一支神机箭,扣动机括后,弹射神机箭的同时,神机弩内的火石剧烈碰撞出火花,点燃神机箭的□□筒,完成神机箭的发射。 但在实验过程中,丁其羽发现用神机弩发射的神机箭虽然射程是一般箭弩的数倍,但却因为□□点燃的均匀性不好控制,射击精度被削弱了不少,就像窜天的焰火,无法沿着近似的直线射出,所以很难像飞箭弩、万钧弩那样实现精准射击。 丁其羽只能将神机箭的□□筒进行了改进,分成了“推进筒”和“爆燃筒”两个部分,神机箭在以一定力道射中障碍物(无论是目标与否)之后,由于惯性作用,推进筒中原本固定好的钢珠会猛地撞击到爆燃筒的触发机括,使得爆燃筒中的□□瞬间爆燃,对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事物都产生杀伤力。 改进的神机箭实验很成功,丁其羽又想到了自己曾经无意间在书里读到过的另一种发射火箭的机关武器,丁其羽按着记忆中的轮廓,加上了自己的设计和改进,做出了房中这大半个人高的黑色木制长筒机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5章 第165章陷危机火雨显神威(下) 这几根黑色木制长筒上小下大,整体呈正八边形棱台状,大头口径有半臂长,丁其羽为它取名“火雨”。火雨一次可以装填三十二支神机箭,不讲求单一的打击精度,专门用于对付大片的敌人,架设之后推动触发机括,一筒三十二支神机箭就会同时被弹射点燃,悉数射入敌阵,再配上神机箭的爆燃效果,正如天降火雨,面对敌方人数众多的时候,杀伤力自然不言而喻。 “这几个火…长筒全部都带上,箭矢也是,弓/弩能带多少带多少。”丁其羽安排道,说罢率先上去拿了自己所能负重的极限,便匆匆往回赶。在来竹屋小院的路上,几人就碰见了不少伤重被送回的千离宫弟子,应该都是从另外两处炸山的阵地送回来的。这更坚定了丁其羽的想法,既然是对方心狠手辣在先,就不要怪自己用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了。 一行人带着神机火雨赶到,乐梦澜她们已经选好了视野开阔又极其隐蔽的位置,见丁其羽几人扛来了这么大一堆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玩意,都是万分惊喜。 丁其羽立刻用带来的折叠式木架子架设起了火雨,快速教了女弟子使用火雨和神机弩的方法,交代她们不必管精度,往人堆里射击就好了。 估计了一下人数,下面明面上的贼人大概有几十人,暗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明面上这些,三管火雨加上神机弩怎么算都绰绰有余了。商量好了打击点,所有人在几处埋伏好,三管火雨和全部神机弩都装填好了神机箭,只等丁其羽一声令下,就给予贼人迎头痛击。 说实话,丁其羽心里还是非常忐忑不安的,一方面是对接下来将要看到的血腥场面有些难受发憷,自己这样是不是算杀人了?另一方面,又担忧自己的火雨还未进行最后的实验,万一效果不佳,又该如何快速改进,来帮助千离宫、帮助竹漪她们渡过难关呢? 伤人也是被逼无奈,火雨好不好用还得试了才知道,定下心神,丁其羽调整着手里火雨筒所对的方向,深呼吸一口,低声发出一声号令,扳动了火雨的控制手柄,女弟子们得令,架设好的另外两管火雨和二十几把神机弩也一并被触发,四周都是“呲呲”的点火声,无数支箭头闪着银光的神机箭飞射而出,拖着长长的尾烟窜向了敌阵。 山脚震骁门的人还正在纳闷为何此处没有女弟子出来抵抗,就听见上方传来数声锐响,纷纷抬头一看,只见密集的箭矢带着迸溅的火星和滚滚的黑烟如雨般落了下来… 震骁门的人站的是山谷空地,根本无处可躲,众人瞬间乱了阵脚,如一盘散沙般四散逃窜,奈何神机箭有□□筒的推进,速度极快、劲道刚猛,震骁门的人根本来不及逃出这张神机箭雨织成的夺命大网,不少人就被利箭射中洞穿,接踵而至的是猛烈爆燃腾起的火焰,火舌将周遭的人悉数吞入其中,没有中箭的人也难逃一劫。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震骁门门人擅长使用雷火暗器,身上总会带着雷火珠、霹雳弹之类的暗器,神机箭的爆燃轻易便引燃了他们身上的雷火暗器,混乱的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震骁门的人自食恶果,也尝到了自家雷火暗器的爆炸滋味。 一时间,震天的哭喊声夹杂着爆燃、爆炸声交织在一起。不想看到这般血腥场景的丁其羽也确实如愿没有看到,因为火雨正如她事先所预料的那样,并不完善,扳动机括之后,火雨筒尾部的排烟效果太差,三十二支神机箭喷出来的黑烟瞬间就把丁其羽给熏黑了,还因为温度的骤然升高窜出了火苗。幸好丁其羽早有防备、也交代了另外几个使用火雨筒的女弟子,几人都足够机警地躲开了火苗,所以都只是被熏成了黑子,呛得咳嗽不已、流泪不止,但并没有受伤。 这边布置□□炸山的震骁门门人,被乐梦澜和几个用神机弩的弟子收拾了,他们炸山的□□在运输布置过程中便发生了爆炸,山脚处虽然植被很少,却因为一波又一波的爆燃爆炸,顿时化为了火海,震骁门的人在箭雨火海中死伤无数。驻扎在暗处的大批增援人手,接到求救赶了过来,见到这场景,哪里还能轻举妄动?根本不敢闯入箭雨火海笼罩的范围,领头的堂主只得选择见死不救,退回扎营处再从长计议了。 暂时击退了敌人,看着一而再再而三对姐妹们下狠手的震骁门人葬身火海,乐梦澜等人都有胜利的喜悦冲上心头,乐梦澜抱着神机弩,跳过来对丁其羽赞道:“小羽,你这些机巧都太厉害了!他们全被打跑了!” 丁其羽却还在自顾自地用勉强没被熏黑的内层衣袖“抹着泪”,完全是一副狼狈不堪、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的样子,听到小澜的话,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扯出一个笑容:“嗯、打跑了就好…”可惜她这副黑不溜秋的样子哪里辨得出鼻子嘴巴,乐梦澜估计根本没看出来她在笑。 乐梦澜这才瞧见她们几人狼狈的样子,担忧着急地关心道:“小羽?你们受伤了?” 丁其羽摆了摆黑乎乎的手:“咳咳咳,没事,火雨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改进。现在先这样,我们去炎天殿看看另外两处需不需要帮忙吧!” 火雨急需改进,不然这太伤人了,无法快速进行二次填装,极其影响效率。 顾不上其他,在此处留守了十个持神机弩的弟子,丁其羽和乐梦澜赶回了炎天殿。 炎天殿内,乐梦淳已经被派去支援乐梦涵那边了,乐竹漪在与几位弟子交代事情,正准备调派人手去丁其羽她们那一处增援,她们就回来了。乐竹漪一眼便看见了脸和上半身全都熏黑、狼狈不堪的丁其羽,她的愁眉锁得更紧了,从部署山势图的位置上站起身,上前两步急问道:“受伤了?” 丁其羽因为她的关切抑制不住地心暖,摇头道:“没事、没受伤,机巧有点缺陷而已,没受伤。”说着,她将扛着的火雨杵在了地上,“涵姐姐她们那边怎么样了?若是地势合适,我的机巧可以克敌!” 乐竹漪有些惊讶,看了看地上杵着的大家伙,又看了看一行人,不敢相信一般道:“所以,你们那边,解决了?”另外两处阵地都有伤亡,涵师姐那边尤为严重,都已经派了几队支援的人手出去了,若不是用上了丁其羽增强了威力的轩辕离火鞭,对付那群不计代价的贼人,状况恐怕会更加惨烈,所以乐竹漪完全没想到小木匠她们这边这么快就解决了。 “是呀师姐!”乐梦澜抢答道,“小羽的机巧把震骁门的贼人们打得落花流水,都撤退了!” 事态紧急,乐竹漪也没时间弄清楚小木匠到底是如何做到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敌人的了,抬眼问道:“机巧足够分成三队吗?” “不够…”丁其羽如实答道,“火雨我只做了五支。照这个情况,要保证足够的威力,一处得有四支。我在方才那处留下了一支,这边带了四支过来。” “加上咱们的人手冲入敌阵厮杀,也不够吗?”乐竹漪没见过火雨是如何杀敌的自然会有此疑问。 “嗯。火雨射出,敌我不分,要用它,只能撤回咱们的人手。”没时间具体解释,丁其羽比划了一下火雨落下的场景。 乐竹漪思索片刻,启唇道:“涵师姐那边的情况比潇师姐那边严重,先支援涵师姐吧!”又对乐梦澜道,“梦澜,敌人恐怕只是暂时撤退,你那一处,你继续守着。” 丁其羽和乐梦澜得令,将人手分成了两股,当即准备行动,乐竹漪对着转身走出两步的丁其羽道:“其羽,多谢!” “早说过了,把我当自己人就好!我是千离宫的小木匠!”丁其羽头也没回,喊了这一句,抱着火雨风风火火就冲出了炎天殿。难得一次听竹漪叫自己“其羽”,但丁其羽却反而更希望她不要像此刻这般忧思缠身,而是能如往常一般,或霸道或俏皮地叫自己“小木匠”。 乐竹漪闻言,心头一暖,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唇角终于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但当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她胡思乱想私人感情的事,乐竹漪立刻收敛了个人情绪,部署了两队巡山的弟子,以防贼人除了炸山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带着人匆匆赶往第一处炸山地点的丁其羽,却在半路碰到了从机关山道回来的乐梦涵和乐梦淳等人,涵姐姐的左臂被震骁门人的雷火珠炸伤了,紧紧扎着布条止血,小淳虽然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但满脸都是血迹,身上的绛色衣装被血渍沾染,显出了不少暗红色的“花纹”。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边的敌人在乐梦涵、乐梦淳带人浴血厮杀之后,已经暂退,但是千离宫弟子同样伤亡惨重。乐梦涵去了门中的医馆,丁其羽和乐梦淳回了炎天殿,后又听闻大师姐乐梦潇同样受了伤,她所负责的阵地贼人也暂时撤退了。 丁其羽将五支火雨和全部的神机弩勉强分了出去。又让竹漪在千离宫弟子当中挑出了十几个武艺不突出,但动手能力较强的女弟子,趁着这点喘息的机会,与自己一起赶制更多的火雨和神机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6章 第166章临绝境生死谁与共(一) 幸好丁其羽之前设计神机箭的时候,就让宫中弟子运回了足够的□□和耗材,不然她们可能还得费千辛万苦临时出去弄材料回来了。 丁其羽对火雨尾部的排烟结构进行了快速的改进,虽然效果仍然达不到完美,但至少不至于弄得人狼狈不堪了。丁其羽又不眠不休地带着人赶制火雨、神机弩和神机箭。派来帮忙的弟子虽然都不擅长木工活,但丁其羽只将不怎么考验技术经验的重复性工作交给了她们,参与赶制的女弟子们为了保护家园,皆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斗志,所以效率还是非常高的。 而乐竹漪那边,震骁门的人后面又来滋扰了几次,机巧还不够用,加上涵师姐受了伤,所以乐竹漪也亲自出山,去杀了两回。丁其羽她们一做出成品便送往“前线”,三处的火雨神机慢慢补充齐全,有了足够的火雨神机,她们便可以坐守丹暝山,很快解决来犯的敌人。 震骁门的人来之前哪里想到了千离宫会有这般威力巨大的秘密武器,对于火雨神机完全束手无策,丹暝山久攻不克,己方还损失惨重,震骁门不敢再轻举妄动,退守营地,琢磨着别的计谋。 贼人束手无策,正好给了千离宫反守为攻的机会,乐竹漪再三思索,拿定了主意,准备趁着震骁门未出新计之前,给予敌人最有力的还击! 丁其羽也觉得她们应该立刻掌握主动的地位。但火雨神机由于敌我不分的缺点,只能用作守山利器,要主动杀出去,还是得从离火鞭入手才行。想起神机箭爆燃可以引起敌人身上雷火珠剧烈爆炸,丁其羽忽而灵光一闪,若是能够让离火鞭自主燃起火花,配合着千离宫弟子们高超的鞭法,用带火的长鞭直击敌人携带雷火珠的位置,那离火鞭不就可以化身“点火器”,一打一个准,让敌人纷纷“自爆”了么? 丁其羽将自己的想法与竹漪商议了一番,在离火鞭中又加了一根连着机括的金属丝,鞭尾处布置了一排用燧石磨成的倒刺,不触发“点火”机括时,燧石收于鞭身之内,整条离火鞭与之前无异,触动机括之后,燧石倒刺会快速弹出锋刃来,与鞭身之中的金属丝激烈摩擦碰撞,产生迸溅的火花,轻易便能点燃外界的□□。而离火鞭本身的材质并不会被这火花点燃,不至于引火烧到自己人,而且鞭长完全足够,持鞭人也不会被贼人身上自爆的雷火珠炸到。 乐竹漪亲自试用完最新的离火鞭,瞧了一眼坐在院中正低头认认真真切削着小机括的丁其羽,丁其羽此刻是完全的认真投入,凝着眉眼,薄唇轻抿,就如她这几日带着火雨神机临阵退敌时的指挥若定一般,这样的丁其羽,对于乐竹漪来说,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乐竹漪不再看向那边,低头束好了手里的鞭子,眸中却漾着她对别人从未曾有过的柔光。 新的鞭子试验很成功,离火鞭从此也鞭如其名,真正地带火了。丁其羽安排了人手制作鞭柄上的小零件,再由自己最终改装成型,离火鞭立即投入了大批快速的改装之中。 震骁门的三处炸山地点距离较远,所以他们只能将大营扎在三处不同的位置。这日,乐竹漪亲自率领弟子带上丁其羽改进后的离火鞭出山直捣震骁门人龟缩的第一处大营。 丁其羽心里虽然止不住地担心,但制作机巧的重任在肩,她也只能留在竹屋小院,继续赶制着鞭子。正有些出神之间,突然就听见一个女弟子唤她道:“丁公子?” 丁其羽回过神来,抬头就见一个陌生面孔的千离宫女弟子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焦急的样子,本就忧虑着的丁其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皱起了眉问道:“这位师姐,怎么了?” 女弟子焦急万分地答道:“前山东北角的贼人又有异动,但、但有两支火雨出了问题,发不出神机箭!” 东北角?竹漪出山还击的阵地是西面的那一个,不是竹漪她们遇了险,丁其羽稍稍松了一口气,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怎么会两支同时出问题?” 女弟子脸上浮现了懊恼的神色:“是她们,不、不大会用,损坏了机括…你、能不能过去看看?” 不是都已经仔仔细细教过使用方法了吗?丁其羽有些气,这么危机的关头,怎么还能在这上面出了纰漏?但事态紧急,责怪谁都于事无补,丁其羽压下了火气,对女弟子道:“走吧!”说罢便提上了几把需要用到的基础工具,跟着女弟子走了出去。 丁其羽和女弟子匆匆骑了马赶往前山东北角的炸山点,这个阵地是由竹漪的大师姐乐梦潇率人守卫的,峭壁边上有一大片丛生的荆棘,不能直接骑马到达,只能将马匹随意拴在荆棘丛林之外,再徒步穿过林子。 丁其羽赶到的时候,峭壁边的林子里架设好了两支火雨,乐梦潇和二十几个女弟子正排列有素地守卫在火雨边上。 见丁其羽到了,乐梦潇走过来道:“丁公子来了。”她指了指杵在地上的两支火雨,“抱歉,我们使用失误,不小心弄坏了这两支火雨的机括,有劳你来看看了。” 这几日在偶尔的接触过程当中,乐梦潇与丁其羽说过话,却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哪里像今日这么客气的?这反而让丁其羽觉得有些怪异,但她没有多起疑心,礼貌回了一句,便走上前去。 丁其羽远远望了一下山脚,震骁门的弟子果然已经在集结了,低头一看火雨的机括手柄,发现整个手柄都被人掰断了,触发机关也被断裂的木片卡住了,丁其羽叹了一口气,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破坏成这样的啊? 丁其羽拿出了小夹钳,正要将触发机关里的木片弄出来,只觉左边肩胛骨处突地袭来尖锐的刺痛—— 完全没有防备的丁其羽整个人都因为这狠决的力道往前踉跄了一步,小夹钳一下就脱了手,撑住面前的火雨筒才站稳了身形。练武的习惯让丁其羽迅速反应过来,忍着痛转身回击,一掌使劲推开了身后偷袭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了系在腰间的无常剑,伸长斜横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剑式,一脸怒容地看清了偷袭自己的人,竟是乐梦潇。 而乐梦潇也因为一击不中而露出了诧异懊恼的表情,万万没想到丁其羽背后都穿了护甲! 丁其羽低头看了一眼从肩膀斜插出来的锋刃,短剑横亘在自己肩膀里,鲜红的血液已经从伤口浸了出来,染红了肩膀处的衣料,钻心的疼痛涌上来,这一剑,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啊! 自从那晚与黑衣人交手之后,丁其羽便一直觉得后怕,自己的无常剑法还是有些威力不足,为了能更多地帮上忙,她就为自己重新做了一套之前在苍桓书院做过的木甲骨架,希望能结合木甲骨架,让无常剑法发挥更大的威力。每日赶制机巧之余,丁其羽都会抽出时间穿着木甲骨架练习无常剑法。而这套木甲骨架正好在心脏前后的位置设计了简单的防护,所以乐梦潇这一剑本来是想从背后狠辣地刺穿丁其羽的心脏的,刀锋却撞上了木甲骨架的护心背甲,被挡开了去,斜斜扎入了丁其羽的肩膀之中。 丁其羽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乐梦潇和一干女弟子皆拿出了长鞭,她们要对付的人,正是自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千离宫的内鬼、那夜与自己交手的人,已经不言而喻了。 要打赢二十来个人,根本不可能,丁其羽忍着疼痛,思维飞转,开口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联合着震骁门来破坏自己的家?” “只要有乐竹漪,这个家,就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乐梦潇轻蔑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离火鞭,“不用废话拖延了。明明不是千离宫的人,却偏要多管闲事,既然这么喜欢这里,今日,便留下你的命,永远在千离宫吧!”话音未落,长鞭已然出手。 丁其羽的机巧在对抗震骁门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了丁其羽的帮助,乐竹漪指挥若定、带弟子破敌,在千离宫中更是威望大振。只有丁其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乐梦潇的计划才有可能实现,所以乐梦潇今日,势要让丁其羽死在她自己做的机巧之下。 “我的命,无常都取不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定了?!”丁其羽改进了那么久离火鞭,看得多了,对离火鞭法的套路,自然也有了几分了解,无常剑不挡反迎,迎鞭刺出,让蜿蜒袭来的离火鞭如灵蛇一般缠上了无常剑身,又当即两级回缩,成了短匕,一下子脱离了离火鞭的控制,扰了离火鞭的轨迹。 乐梦潇手下的弟子皆提鞭来助,丁其羽回身一脚踢翻了身边杵着的火雨,用无常剑横扫式“乱云狂涌”挡开了袭过来的几道鞭尾,一咬牙,扬起受伤的胳膊狠狠一拳砸向了被她踢翻在地的火雨筒尾部—— 穿在胳膊上的木甲骨架打击力被触发,拳劲瞬间放大了数倍,木甲带着丁其羽的拳头“碰”的一声直接砸碎了火雨尾部的机括箱,木屑飞溅,也扎得她的手鲜血淋漓,但丁其羽完全顾不上这些,手掌直接深入火雨机括箱内部,以最快的速度强行扳动了内层触发机关,只听见“噼啪”的点火声,三十二支神机箭从黑洞洞的火雨口中贴着地面乱窜而出,窜向了冲上来的女弟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7章 第167章临绝境生死谁与共(二) 在场的女弟子可都是见过神机箭威力的人,神机箭飞窜过来,完全打乱了她们冲上去的步伐,只能惊慌地闪避。数支神机箭扎在了石壁上、木丛中,爆燃而起的火焰点燃了丛生的荆棘,火势一触即发,裹挟着滚滚的浓烟冲上了天…… 主动出击迎战震骁门的乐竹漪得胜归来,小木匠改进的离火鞭着实非常奏效,帮助她们重挫了敌人,震骁门驻扎在丹暝山西边的大营被完全捣毁,贼人死伤无数。 鏖战中,因为震骁门人的偷袭,乐竹漪腰部被长刀所伤,她找林姨快速包扎了一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穿着这身沾染了血色“花纹”的劲装,迫不及待地赶去了竹屋小院,想将凯旋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小木匠。 到了竹屋小院,却没有发现小木匠的身影,细问竹屋小院里赶制小零件的弟子之后,才知道小木匠是被一位女弟子请走了,乐竹漪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竹屋小院。 东北角的机巧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其羽亲自去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乐竹漪有些懊恼,炸山之后形式危急,不眠不休地想对策,却忽略了那个一直没有找出来的内鬼… 乐竹漪心绪实在无法安宁下来,去马场骑了赤霓,便马不停蹄地往东北角赶去。刚行至一半,就看见东北面腾起了浓烟,乐竹漪心头一沉,那边出事了…来时路已经很远,根本来不及回去叫人了,乐竹漪没有犹豫,娇叱一声,赤霓便飞驰出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木匠不能有事。 一骑绝尘,乐竹漪赶到了前山东北角,荆棘丛林燃着熊熊火焰,浓烟滚滚之中,依稀望见正有一群人在打斗。乐竹漪只一眼就辨出了远处那个被数条离火鞭缠住的、正在苦苦支撑的人影,是小木匠。 耳边充斥着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一声又一声离火鞭抽出来的锐响,乐竹漪睁大了双眼,心头一痛,那些鞭子仿佛都抽在了自己心上一般,当即想上前救人,可身下十分聪明的赤霓却了步,它感受到危险气息,怎么都不愿意跳入荆棘丛,乐竹漪一咬银牙,抽出千翎离火,抽在了赤霓身上,这是乐竹漪第一次用鞭子抽自己的爱马。赤霓吃痛,嘶鸣一声,只能听话地跃入了荆棘丛中。 此刻,与密集如雨、招招致命的数条离火鞭对战许久的丁其羽已经是浑身挂彩,要不是靠着无常、机关木甲、到处燃起的火焰扰乱和活下去的斗志信念,丁其羽估计早成了鞭下亡魂… 原本整洁白净的衣衫布满了离火鞭抽出的口子,伤口翻着被拉碎的皮肉汨汨向外流着血,将白色的布料染出了大片的血色。额头一角到侧脸被离火鞭的倒刺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来,滑过眉眼,将丁其羽的双目都染成了赤红色,哪里还有她平日里翩然温润的样子?此刻的丁其羽,就像是从地狱里踏着尸骸、淌过血沼走出来的修罗,带着熊熊燃烧的斗志,与命运、与生死做着顽强的抗争。 又一条张着倒刺的离火鞭如绞肉的钢牙卷筒一般缠上了她的脚踝,丁其羽咬牙吞下了要就脱口而出的闷哼声,脚上却被离火扯得实在失去了力气,支撑不住,一个踉跄便倒入了荆棘丛中,肩膀背后斜插的短剑一下子没到了底,丁其羽清晰地听见了皮肉崩裂的声音,痛得她额角瞬间就冒出了汗,视野都黑了一瞬,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咳嗽一声,口中喷出了血沫。 乐梦潇见时机大好,手头的轩辕离火鞭机括一扣,刚度骤增,使出全力劈向了倒地不起的丁其羽,要给予丁其羽致命一击。 刚硬的长鞭竖着一身的倒刺朝自己胸口袭来,这一下若是真的打中,五脏六腑都能震碎,不死也差不多了。丁其羽发力想要翻身闪避,却被另一条离火缠住了受伤的胳膊、根本动弹不得,丁其羽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砸下来的长鞭,大脑是一片空白—— 却听见“铛——”的一声剧烈撞击声,乐梦潇的离火鞭在即将要触及丁其羽胸口的瞬间被飞袭而来的千翎离火挡开,撞击力道之大,迸溅出了赤色的火花。千翎离火来势极猛,夹杂着劲风,以破竹之势荡开了所有缠住丁其羽的长鞭,更如疾风回卷一般,抽得好几个女弟子长鞭直接脱了手。 已经重伤的丁其羽吃力地抬眼一看,一身绛色衣装的竹漪骑着赤霓从燃着烈火的荆棘丛中浴火而出,跃到了战局之中,千翎离火在她的掌中如幻如魅,织成了一张如影随形的保护屏障,为自己挡开了所有致命的袭击,也全然打散了一干叛徒女弟子的功法。 大量的失血,让丁其羽的大脑快要停滞,耳朵里是嗡嗡的轰鸣声、外界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全身的肌肉也不听使唤了。她愣愣地盯着竹漪,这一瞬间,只感觉那神骏背上的人儿,如神女降临一般,美得让人窒息,引出了源自心灵深处最纯粹的悸动。 忽觉腰间一紧,丁其羽的腰被千翎离火缠住,赤霓上的乐竹漪探腰下去,咬牙使出全力将倒地的丁其羽拉上了马背,而乐竹漪自己腰腹上简单包扎的伤口却因为发力而完全崩裂了… “拦住她们的去路!”乐梦潇怒叱道,她万万没想到,还没有杀掉丁其羽,乐竹漪就已经赶来救人了。今日若是让乐竹漪带着人逃了,她也就彻底完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两人活着出去!手下女弟子得令,在荆棘丛林的来路上结阵阻敌,势要让两人留下命来。 刚落上马背的丁其羽,脱力地扑上了乐竹漪的背,刺着短剑的那只胳膊没了知觉,重伤的她已经没法像之前那样抱住乐竹漪的腰了。乐竹漪害怕身后的人坠马,千翎离火一个回舞,长长的鞭身瞬间缠住了两人的腰身,将脱力的丁其羽与她紧紧束缚在了一起。 乐竹漪又何曾想到,从小就在千离宫里长大的大师姐,竟然就是望月那夜毫不留情要杀掉自己的、联合着外人要毁掉千离宫的内鬼。乐竹漪居高临下,如睥睨天下一般对上了乐梦潇仇恨的目光,乐竹漪燃烧着火焰的眸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痛,似藏有隐隐的泪光,她们五人,是亲人、是姐妹,为何也会有自相残杀的一天?! 但是时局容不得乐竹漪想那么多,乐梦潇已经舞出长鞭,直取赤霓的马蹄,乐竹漪闭目一瞬,敛去了目中的悲恸哀伤,再睁开时,已经化作了凌厉而坚定的气势,她玉腿一收让赤霓使出全力跃了出去,将将避过乐梦潇卷来的鞭尾。 赤霓奋力向来路奔去,但叛徒女弟子先她们一步封住了荆棘丛林的来路。一两条鞭子,乐竹漪能凭借高超的驭马之术让赤霓避过去,这么多个女弟子组成的鞭阵,要对付马匹太容易了,乐竹漪没法强行突破叛徒女弟子组成的鞭阵,只能猛收缰绳,勒转了马头,赤霓灵活地回身一跃,从荆棘丛林的另一个方向奔了出去。 乐梦潇带着人追上去几番围袭,企图将赤霓的马蹄缠住直接撂倒马上的两人,却都被极其擅长驭马的乐竹漪带着赤霓避了过去。神骏不是吹嘘出来的,即使在荆棘丛中,四蹄都受了伤,赤霓的速度和敏捷也绝对不是一般的马可以比拟的。眼见着两人一马已经跑出了离火鞭的攻击范围,鞭长莫及,乐梦潇长鞭卷起地上的神机弩,抬手就向两人射去。旁边的叛徒女弟子也纷纷效仿,用神机弩射击马背上的两人。 “嗖”的连声锐响响起,数支神机箭朝乐竹漪她们袭来,丁其羽听见了声响,也想帮忙,伏在竹漪背上的身体稍稍抬了抬,握了握手里的无常剑,奈何眩晕、脱力和疼痛却让她再也做不出任何其他动作了。 感受到身后人吃力的动作,乐竹漪侧头急道:“小木匠你别动,交给我!” 那心疼在乎的语气朦朦胧胧地从耳朵里的轰鸣声中传来,就像是滚烫而炽烈的熔岩热血,一下子便烫暖了丁其羽因为血液流失过多而逐渐失了温度的心。“好…”丁其羽嘴边扯出了一个笑,闭上了眼睛,吃力地挺了挺背,让自己的身体完全罩住了乐竹漪的后背。如果竹漪没办法避开这些射过来的神机箭,那就让自己替她挡下一切好了… 笼罩整个腰背的温暖,让乐竹漪瞬间红了眼眶,她紧咬着银牙,深呼吸一口调整了状态。前路通向哪里,乐竹漪不知道,两人是否能平安脱险,乐竹漪也不知道,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只身来救小木匠,既然她们已经紧紧相连、相依相偎,那么便同生共死! 神机箭比起一般的箭矢,飞射发出的声响要大得多,乐竹漪本身又耳力极好,可是千翎离火已经用来绑住小木匠,她没了武器,情急之下,乐竹漪夺下了丁其羽勉强握住的、收成短匕形式的无常剑,按着自己的猜测扣动了机括。无常剑前后都伸出了剑刃,如乐竹漪所愿成了最长的形式。 可乐竹漪来不及惊喜,坐下驭马不停,没法回头挡箭,只能凝神一辨,从耳边划过的风声中辨出了神机箭窜来的方向,乐梦潇等人射出的数支神机箭中,确有三支能击中她们,在袭来的神机箭快要触及目标时,乐竹漪果断狠决地反手几剑,“铛铛”三声悉数挡开了原本要击中她们的神机箭,神机箭被她大力地打偏了方向,纷纷斜斜扎进了荆棘丛,点燃了一路的烈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8章 第168章临绝境生死谁与共(三) 赤霓驮着两人一路奔逃,乐梦潇带着手下的人穷追不舍,还不断用神机弩阻碍两人的行进。赤霓惊险不断地从荆棘丛林奔出,又进入了一大片峡谷,这里是前山的无人禁区,乐竹漪她们在丹暝山长这么大,都从未来过这片区域。 但乐竹漪根本没时间考虑禁区不禁区的问题了,脱离这一干叛众的魔爪、为小木匠止血治伤才是首要的。却没想到,峡谷的尽头竟然是一片密布着藤蔓的山壁,再无其他前路了。 乐竹漪勒住身下的赤霓,回望了一眼已经追入峡谷的乐梦潇等人,秀眉紧蹙,丹唇轻抿,表情格外决然。逃到了死路,真的要拼死一战了… 正如是想着,身下的赤霓发出一声嘶鸣,机敏地嗅到了一处藤蔓的不同,竟带着背上的两人奔了过去。乐竹漪惊了一下,随即立刻镇定下来,赤霓追随她已经多年了,一人一马之间,自是有无可比拟的信任维系着。既然是赤霓做出的选择,乐竹漪愿意将自己和小木匠的命,交给信任的伙伴。 马匹辨别障碍物的能力本身就非常出色,更别说是赤霓这样的神骏了,面对密布的藤蔓,眼看就要撞上,它并未退缩,四蹄生风,反而劲头更猛了。乐竹漪也挺直了腰背用自己纤瘦的身躯挡在了丁其羽身前,抬起胳膊护住了眼睛,只听见“唰唰”的声音夹杂着木枝折断的数声脆响,赤霓带着两人冲破了藤蔓,并没有撞上岩壁,而是闯入了一个狭窄的幽谷。 乐竹漪身上和胳膊都被硬木藤蔓划伤了,顾不上这些,睁眼一看,前路曲折蜿蜒,谷顶茂密幽深的枝叶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只透出斑驳的光影,使得整个幽谷昏暗而神秘。 乐竹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小木匠虚弱却沉稳的呼吸还在自己耳畔,稍稍放下心来,没有犹豫,驱着赤霓冲入了蔽日的幽谷。沿着七拐八绕的路奔了一段,前路竟有了人工建设开凿的痕迹,地上和两边的石壁都铺上了石板,就像前山的机关山道一般。 赤霓感受到了危险,顿住了脚步,原地踏着步子喘着热气。 乐竹漪看着前面的路,喃喃道:“是前辈做的机关陷阱。”她们二人,闯入了前辈布置的——死门。 神识几乎游离出去的丁其羽听到了这一声,吃力地抬头一看,果然是明显的机关陷阱路,丁其羽撑起身子四周望了望,发现一侧的石壁上,有一处被烈火烧过的痕迹,视野有些模糊的丁其羽看不清那是什么,虚弱道:“竹漪,那墙上,是什么?” “我去看看。”乐竹漪松开了束缚住两人的千翎离火,将丁其羽小心安置在马背上,快速跳下马,还特地遣赤霓稍稍远离了机关道,深怕有什么飞出来的暗器伤到她。 走近一看,墙上原本是一处控制机括箱,看起来是被人打开过,然后不知什么原因又被火烧毁了,乐竹漪回头道:“是被火烧掉的机括,全部烧毁了。”这样看来,这里很可能原本是生门,机括毁了之后,成了死门。 丁其羽道:“你试一试,我看看,这陷阱路是什么机关…小心。” “好。”乐竹漪毫不迟疑,捡起一颗石头,打向了陷阱道的地面。 石头与地面撞出“碰”的响声,前方很长一段陷阱道的石板地面竟从正中一下子裂开,向两边开裂而去,露出了地下藏着的金属色的大家伙。 那是并排而列的带着锋利螺旋刃口的金属筒机关。伴随着隆隆巨响,刀筒已经快速旋转了起来,两侧的机关石壁也慢慢倾斜了一个角度,一看就是碰不得的。机关触发得很快,放眼望去,这条已经触发陷阱的机关道,就像是翻涌着钢刀的地狱冥河,能让踏入其中的人瞬间被剥皮挫骨、死无全尸。 乐梦潇等人眼看着她们都跑到了死路,却不想竟连人带马消失在了藤蔓山壁之中,追到山壁前,乐梦潇用束起来的长鞭小心豁开了被赤霓冲断的藤蔓,往里看去。 “潇师姐,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咱们还追么?”身边的女弟子纷纷问道。 话音还未落,便听见藤蔓后的幽谷中传来了大型机关运作的巨响,乐梦潇收起了手中的离火鞭,冷笑一声道:“是前辈留下的机关,死门。一入此路,必死无疑。”那位前辈高人在前山布置了无数的机关,但除了机关山道一条,其余的均是死门,两人闯入了必死之境。 “可是那个丁其羽精通机巧之术,会不会也能破了前辈的机关?”乐梦潇身边的女弟子担忧道。 另一个女弟子道:“她已经受了重伤,就算是有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力气了吧?” 乐梦潇静默地思索了半晌,做出了决定:“等。”丁其羽确实已经身受重伤,要破了前辈的机关,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是再追进去,自己这边反而很可能跟着着了机关陷阱的道。不如在此静待,里面重伤的人不可能耗得过自己这边,若里面的人迟迟不逃出来,那必然就是死在机关陷阱之中了。 幽谷中,乐竹漪转头看了看来路,乐梦潇等人没有追进来,应是知道她们闯入了机关陷阱道,想以逸待劳等着自己和小木匠折返。 乐竹漪走到赤霓身边,小心扶下了受伤的丁其羽,从自己的衣裙上撕下布条,为丁其羽身上的好几处大伤勉勉强强做了一点简单的包扎止血,才抬眼问道:“其羽,这机关,你能破吗?” 丁其羽一直盯着前方的陷阱默默无言,听见她的问题,回头便看见了她隐约含着泪光的眼眸,心里是浓浓的暖意,丁其羽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安慰道:“竹漪,我没事。”满是血污的脸显得格外狼狈。 乐竹漪抬手拂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晶莹:“我知道你没事,你不会有事的。”说着,她收敛了自己心疼难过的表情,皱着秀眉故作霸道地命令道,“小木匠,快说,这机关,你能破的吧?” 丁其羽看向了面前翻涌的刀海,与炎槐客前辈那本《甲兵利器》中提到的“碎骨龙脊”非常相似,强打精神,脑海里飞转思索着这机关陷阱的内部构造原理,有了些想法,但是… 丁其羽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对乐竹漪道:“破不了…我们,等着她们撤走,再返回去吧。东北角阵地的火,应该很快就会被门中弟子发现,乐梦潇她们,守不了多久。” 这机关的控制机括已毁,确实是没法关停的陷阱,唯有强行破坏掉,才有可能平安通过。要强行破坏,就只能依靠丁其羽对炎槐客那本《甲兵利器》的了解,结合从前积累的知识,找到整个机关最核心、最脆弱的部位。丁其羽经过方才的观察,其实已经知道了具体的位置,但是,强行破除机关的风险太大,丁其羽不想竹漪冒险。 乐竹漪明显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劲,自己是可以跟外面的人耗下去,但小木匠不可以,她已经流了那么多血,再不找到出路,她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乐竹漪敏感地意识到小木匠应该是有破解之法,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她站起身,向机关陷阱道边缘进了一步,扬起手里的千翎离火道:“既然你破不了,那我便强行闯一闯!” “别!”丁其羽心里一惊,赶紧伸手捉住了乐竹漪的衣角,“胡乱硬闯,只会让你赔上性命!在这里等着她们撤走,你有很大的几率可以平安离开!” “呵,我有?”乐竹漪低头看着那满脸是血的人,眼里又泛出了莹光,反问道,“那你呢?” “我…”丁其羽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挺过去…丁其羽错开了乐竹漪的目光,“破除机关风险太大,我不想你有事。” 乐竹漪听到此句,盈眶的泪沿着脸颊滑落,她笑了一下,语气颇为洒脱道:“我乐竹漪一向惜命怕死,但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更害怕的,是你这个小木匠,死在我前面。所以今日,不是同生,就是共死!” 丁其羽闻言,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无法言喻的感动和心动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眼眶也酸了起来。 没等丁其羽说话,乐竹漪捏了捏手里的鞭柄,坚定道:“要么,我带着你,现在就回去、与她们拼死一战;要么,我带着你,现在就冲上去、毁了这机关,反正,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是进是回,不要啰嗦,你选一个吧!” 丁其羽闭上了眼,仰头靠上了身后的石壁,热泪混着血滑落了下来,她吞下了哽咽,开口道:“左边往前数,第三个刀筒转轴,应该是整个机关最核心的机轴所在,打碎了它的右侧端部,刀筒就会停下。但是…”丁其羽紧了紧拳头,“我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安排防破坏的机关,打碎之后…竹漪,要小心——”还未说完话,只感觉唇角有一片柔软温暖触了上来,丁其羽呼吸一滞,没有睁开眼睛,拳头却攒得更紧了。 乐竹漪俯身在丁其羽嘴角印下了一个吻,尝到了小木匠唇边的腥甜和苦涩,她退开些许距离,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眼的人,唇边扬起了无悔的笑,朱唇是被丁其羽嘴上的血晕染出的、前所未有的丹红,与她眉心火红的花钿辉映,更显出了几分妖异魅惑。 乐竹漪起身走到机关陷阱道边,果断狠决扬鞭便向丁其羽说的那根机轴劈去,“啪”的一声惊响,打出了点点火星,却并没有击坏刀筒机轴,一劈不成,乐竹漪立刻就给出了第二击,腰间被震骁门长刀所伤的伤口早就完全崩裂,浸湿了一片衣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9章 第169章临绝境生死谁与共(四) 终于,在千翎离火狠决的猛击下,刀筒机轴出现了裂痕,“咔咔”几声便完全崩断,左侧第三根刀筒整个都垮了下去,核心的机轴带着联动部分全部被损坏,其他从动机轴瞬间卡住,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震响,所有的刀筒全部垮到了坑里,扬起了滚滚的烟尘。 机关陷阱被破坏掉了,但是乐竹漪根本来不及高兴,因为正如丁其羽所料,布置陷阱的前辈确实设计了防破坏的机关,石壁上翻出了黑洞洞的机关箭孔,数不清的箭矢裹挟着空中扬起的烟尘,如雨般袭来。 箭雨覆盖面积很大,机关陷阱道边上的她们都不能幸免,乐竹漪回身一掌拍到了赤霓身上,驱着赤霓奔到了远一些的安全位置,丁其羽受伤了,她根本来不及带走丁其羽,她只能站在丁其羽身前,替她又一次结出了那张用鞭影织成的保护屏障,将射过来的箭矢悉数击落挡下。 丁其羽撑了撑身体,却根本无法起身,反而又喷出了一口血,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看着这个在生死危机边缘浴血奋战的背影,自己不仅没办法保护她,还要连累她来护着自己,只有丁其羽自己知道,此刻是有多么痛心。 箭雨太过密集,饶是乐竹漪鞭法再高超,也不可能完全用千翎离火把所有射过来的箭都挡下,一场箭雨不知过了多久才完全停下,乐竹漪微张着嘴喘着气,低头看了看直直扎在自己肩头、腰腹处的三支箭矢,顾不上自己的伤,回头确认小木匠没有再受伤,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丁其羽的意识正在抽离,视线已经非常模糊了,她隐隐约约看到竹漪中了箭,除了撕裂般的心疼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了,勉强出声道:“竹漪…你受伤了…” 乐竹漪妖冶的丹唇勾了勾,毫不在意道:“比起望月之夜差远了。我乐竹漪,最不怕的,就是痛!”话音未落,她便咬牙抬手利落而果决地几掌错断了插在自己身上几支箭的箭尾,随意扎紧了冒血的伤口。 丁其羽心疼更甚:“咳,我——”气若游丝的话还未说完,便没了声音,竟在这一瞬间完全晕厥了过去。丁其羽也想坚持,可是流了太多的血,能不能坚持已经不是主观上说了算的了。 乐竹漪一惊,赶紧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丁其羽是因为失血而晕厥了,乐竹漪望了望前路,被破坏掉的机关陷阱道很不好走,赤霓肯定是驼不住小木匠的。 乐竹漪皱着眉小心避开丁其羽肩上的伤,扶着失去意识的人趴到了自己背上,摘下手臂上的红绫,又一次将丁其羽和自己绑在了一起。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比自己要高大不少的丁其羽背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身上传来的几处剧痛,让她视线都黑了一瞬,她咬着下唇忍住了痛吟声。前路凶险未知,她希望,能和其羽紧紧依靠,无论如何,都不分离。 看着前方的道路,颈侧昏迷的人虚弱而沉重的呼吸,是她心头最大的安定,乐竹漪呼来了赤霓紧紧跟着,艰难地迈出了步子。 陷阱道里全是垮下去的刀筒机轴,乐竹漪受了伤背着人,一路小心翼翼,还是难免跌倒摔跤,双手双腿都被陷阱道里的锋刃断口伤得鲜血淋漓了,她也还是咬牙坚持着,没有让背后的人再受到任何二次伤害。 万分艰难地过了第一段陷阱道,摆在面前的,却是另一段长长的陷阱。幸而第二段的机关也是“碎骨龙脊”,否则丁其羽已经昏死过去、没人判断陷阱的破解方法,乐竹漪还真的只能靠着武力硬闯了。 乐竹漪放下丁其羽,又一次击碎了左侧第三根机轴,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左侧的第三根机轴并不是主动机轴,一番努力仅仅破坏了一根刀筒,还反而触发了防破坏的箭弩。 乐竹漪熬过这场箭雨,捂着手臂上被箭矢伤到的伤口,喘着气观察了一番第二段碎骨龙脊,发现它们的运转方向与第一段是相反的。 这些日子,乐竹漪常常在丁其羽做机巧的时候过去找她,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机巧,听她介绍了不少原理知识,乐竹漪静心思索了片刻,在脑海里构思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机关传动图,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反正小木匠昏迷了,也无从确认,她不再犹豫,扬鞭几下就打碎了右侧上数第五个机轴。 果然如她所愿,右侧上数第五个机轴正是核心的机轴所在,所有的刀筒都垮塌了下去,又是新的一轮箭雨。一场下来,乐竹漪已经筋疲力尽、遍体鳞伤,光是箭伤,就已有八处了。 但她根本来不及休息,头顶就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地面也开始震了起来,整个机关陷阱道,像是要垮塌自毁了一般,乐竹漪不敢耽搁,支撑着身体,又一次背上了昏迷的丁其羽,引着赤霓快速向前方逃去。 机关陷进道的尽头被密布的藤蔓覆盖,藤蔓间隙之中,透出了隐约的光亮。乐竹漪拨开藤蔓,还来不及查看前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只听见轰隆巨响,身后的机关陷阱道完全垮塌了。 乐竹漪看了看身后被大量碎石封堵、无法通行的机关陷阱道,所幸两人一马都逃了过来,回过头来用力将藤蔓完全拨开了,背着丁其羽穿过了厚厚的一段藤蔓丛,视野才终于开阔了起来。 乐竹漪用逐渐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想到,这机关陷阱道之后,竟然别有洞天!来不及欣赏满眼醉人的山景,乐竹漪在朦胧之中看见前面不远处似乎有几间房屋,心里一喜,刚朝前迈了两步,一股腥甜冲上喉咙,她剧烈咳嗽了几声,抬手一触,掌心已是一片腥红。乐竹漪再也支持不住,一掌拍上了赤霓的马腹,看着赤霓嘶鸣一声,向那片小院奔了过去,乐竹漪与身后失去意识的人一起跌倒在地上,也无法控制地陷入了昏迷。 …… 尹州清柳园中,傅如清今日不知为何总有一些心神不宁,服过安胎的汤药,本该午间小憩,躺在榻上却半晌都无法入眠,索性起身去了书房,准备看一看管事们近期呈上来的事务。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健康成长,怀孕三个多月的她小腹已经微凸了起来。 银粟将一只白玉碗放在了傅如清随手便能够到的位置,里面是剥好皮的紫露果,方便她家小姐随时用玉勺舀着吃。 紫露果也就是之前游玩乌兰城时,丁其羽买给她吃的那种水滴状的异域水果。紫露酸甜多汁,通晓医典的府医又说它有助于改善大小姐的胃口、对腹中的胎儿也是益处多多,所以与玄漠国贸易往来之后,傅如清便特地吩咐下面的人从乌兰城那边运回来了不少。 傅如清在木桌前坐下,看见手边的紫露,想起那人当日喂自己吃的宠溺表情,不禁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刚压下那冒出头的思念、准备认真看书,突然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腹中轻微的颤动,如一条小小的游鱼摆动尾巴引起的水中暗波一般,很轻微,但是傅如清却能辨别出来那不是错觉。傅如清皱了皱眉,那股子心神不宁的感觉越发浓重起来。府医说,孩子至少得长到四个月之后,自己才会感觉到她的活动。可是这才三月多,为何… 今日心绪完全不对劲,傅如清不知道是孩子不舒服了,还是未归的人发生了什么,越想越是忧虑,心中不定,出声唤道:“银粟。” “小姐?”一旁侍立的银粟上前一步疑惑道。 “叫府医过来…” 银粟吓了一跳,不知道是小姐哪儿觉得不舒服了,不敢耽搁:“是!”立刻着人火速去请了府医,向脸色不大好的小姐着急关切道,“小姐您身子不舒服吗?” 傅如清摇了摇头:“我感觉她动了一下…” 银粟自然也知道孩子得四个月之后才会胎动,替她家小姐忧心起来。 清柳园中随时待命的两位府医赶过来替傅如清号了脉,商讨一番之后,年纪稍长的女府医禀报道:“大小姐,无碍的。大小姐今日是否心绪不宁?方才的动作应是大小姐紊乱的心绪造成的,只要不太过频繁,小主子就无碍。” 旁边另一位府医也附和道:“嗯,还请大小姐一切都放宽心。” 腹中的孩儿没事,那会不会是羽出了什么事?傅如清抬手扶住了眉心,安慰自己那人只是外出做做机巧,体质又异于常人,应该不会有事的…额角都有些抽疼起来。 府医见大小姐精神状态着实不好,提议道:“那,大小姐是否需要服一点安神的汤药,不会伤及小主子。” 傅如清思索片刻,为了孩子,有必要安定一下自己的心绪,点头同意了府医的提议:“嗯,有劳了。” 那边傅如清心绪不宁请了大夫,尹州城客栈中的陆未晞今日也有莫名的烦闷堵在心里。刚刚又接到了来自家里的传信,一时间,不安、为难、失意,万般的情绪都交织在了一起,她蹙着秀眉静静伫立在窗前,看着如黛的远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京城圣上传来急召,召大将军一家入京述职,从前一般是三年述职一次的,今次却是突如其来的召见,圣旨还特别交代大将军携家眷一同前往,说是圣上要举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国威盛庆、万象来朝,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大将军受命于天子,又不得不前往。连远在北疆、腿上有伤的陆未昭都必须入京,更何况是陆未晞了。 送信的使者并没有走,而是在客栈住下了,准备随着三小姐一同回去。磬儿在一旁看着小姐失意的背影,心里也很难受,千里迢迢赶来见丁公子,在尹州城待了一个多月,最终却还是不得不无功而返…小姐追求幸福为何就这么难?难道老天爷,就真的偏要让有情人两相分离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0章 第170章无名谷高人世外隐(上) 去清柳园打听消息的女护卫敲门进来,陆未晞回头问道:“如何?”其实,她已经隐隐猜到了结果,这些日子派人去问了多少次,哪次不是一样的结果?陆未晞知道,自己注定要又一次与其羽错过了。 “启禀三小姐,清柳园的人说,丁公子他还未回来…”明显看到了小姐眼中的失望,女护卫却还是不得不如实把探听到的消息全部说出来,“而且,丁公子也没有传信,没、没有音信了…” 陆未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摒退了众人,心里有酸楚和苦涩慢慢蔓延开来,她抬手扶住了窗沿,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从脸颊悄然滑落,沾湿了木制的窗沿。 半晌过后,候在门口、心里万分忐忑的磬儿终于等到她家小姐开了门。陆未晞走出门来,眼眶红红的,绝美的面容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轻声吩咐道:“磬儿,让大家准备一下,明日启程,回兴城。” 而远在兴城的莲儿,收拾好了家里,陪着阿娘聊了会天,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继续为丁其羽做着一件中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上一滑,一针刺破了手指,一滴血珠从指尖冒出来,落到了新绣的纹饰上,为那展翅而飞的仙鹤头顶点上了一点朱红色。莲儿没有立即止血,而是皱着眉看着那一点朱红发起了呆,今天,她的感觉很不好,好像,很久都没有收到阿羽的来信了… 五日后…… 躺在木床上的丁其羽渐渐从昏迷中醒来,吃力地挣开了眼睛,意识逐渐回拢,想起了昏迷之前的场景:“竹漪——”嘶哑的声音唤出这一声,她艰难地撑起身体,一转头便看见了身边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儿,丁其羽忍着浑身到处传来的疼痛感和无力感,小心翼翼伸出没有缠着绷带的那只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指尖感受到她温柔而绵长的呼吸,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看来她们最终是逃出生天、获了救,但她们这是在什么地方?还在不在千离宫中?丁其羽不知道。 正出神地看着竹漪略显苍白的脸发呆,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你醒了?”丁其羽回头一看,一位身着朴素布衣的中年女子正站在屋门口,眉目颇为和善,容颜虽然带上了磨不去的岁月痕迹,却难掩她淡雅的气质。 应该就是这位前辈救了她们两人,丁其羽吃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举起僵硬的手行礼道:“多谢前辈仗义相救!”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不对劲,丁其羽抬手摸了摸,发现大半个脑袋都缠上了绷带,想起自己的脸上似乎被乐梦潇的离火鞭伤到了,当时生死攸关、没有想这么多,现下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此时的她,半个头、一只手、整个腰背都缠着绷带,就像是一个刚从棺材里蹦跶出来的木乃伊一样。 那前辈点头笑了笑:“你的伤没有好全,快快回去躺下吧。”笑容慈爱而可亲,前辈端着木制托盘走了进来,关上了身后的门,“我来给你们换伤药。没想到你这么快便醒了。你的血,你的身体,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丁其羽看到长辈温和的笑容,有一种温暖在心里流淌,听话地上了床靠在床头,还老实答道:“从前有过一段奇遇,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见前辈拿着换药用的物什到了床边坐下,乖巧道,“多谢前辈了。”想自己伸手解衣。 “我来吧,你乖乖别动就好了。”前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外人了,没想到前几日唯一通向外界的机关陷阱道突然垮塌,他们随着那匹神骏前去查看,便捡回了两个受了重伤的小辈。而且其中一个居然是秋璃的女儿,这个虽然不认识,从举止言行上来看,也是个乖巧懂事的。 “嗯,好。谢谢前辈。”丁其羽乖乖不动。默默看着前辈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布衣。 “你这孩子,如果不嫌弃,就叫我‘玉姨’好了,玉石的玉。你叫什么?”他们当年也是非常喜欢孩子的,若不是阿怀被奸人所害,那伤也回天乏术,让他们二人再也没了孕育后人的可能,他们的孩儿也应当是有这两个孩子这么大了。所以她一看到这两个孩子,就觉得莫名地喜爱。 “玉姨!”丁其羽被前辈的笑容感染,也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玉姨随便怎么叫我都成!” 玉姨听到丁其羽乖巧的称呼高兴极了,一边拆开了丁其羽肩膀处包扎的绷带,一边回道:“那我便叫你羽儿了,和漪儿一样。” 肩膀处传来了尖锐的疼痛,丁其羽皱了皱眉,但玉姨说的话更是让她有些惊讶,急忙问道:“玉姨认识竹漪?我们,还在千离宫中吗?那乐梦潇她们怎么样了?!” 玉姨摇了摇头:“这是丹暝山,却不是千离宫。千离宫如何了,我不知道。”玉姨抬眼看了看丁其羽身边仍未醒来的乐竹漪,柔声道,“这般相像的样貌,又是千翎离火鞭的主人,那红绫上还绣上了‘漪’字,不是秋璃的女儿竹漪,还能是谁呢?” 虽然当年没有来得及见到竹漪出生就出了那件事,但她记得,秋璃夫妇俩说过,如果是个女孩,就会取名“竹漪”的。 不是千离宫、却在丹暝山中…而且玉姨认识竹漪的娘亲乐宫主,那为何没有来往了呢?丁其羽想不明白,清凉的药粉敷上了肩上的伤口,丁其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的伤口,眉毛皱得更紧了。 玉姨似是看出了丁其羽的心思,笑言道:“羽儿不用担心。等你的伤口都愈合好了,我便用玉肌膏,给你把疤痕都消掉,脸上、身上的鞭伤和背后的毒箭伤痕,都能消掉。” “嗯?能消掉?”而且连几月前毒箭留下的伤痕都能消掉?!丁其羽怔愣一瞬,想到什么,当即带着浓浓的期待问道,“玉姨,若是,很多年以前留下的疤痕,能消掉吗?” 玉姨有些疑惑,之前替丁其羽诊治的时候,除了手臂上那一条疤痕是一年以前被千翎离火所伤之外,并没有看见她身上有多年前留下的伤痕,玉姨如实道:“玉肌膏不可以,我没有试着调配过那样的药。” 丁其羽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那,其他地方得麻烦玉姨,我脸上这伤,就不用消掉了。” “什么?”玉姨惊诧更甚,脸上的伤,不是应该比身体上的更重要吗?这世间,又有谁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羽儿明明有着上乘出众的五官相貌,却偏偏愿意留下一道疤痕,这又是为了什么? 丁其羽反而毫不在意道:“留一道伤疤,也挺好的。”既然阴差阳错有了这道伤痕,若是清儿的能消掉,那自己的也消掉,若是清儿的不可以,那自己就陪她一辈子。这样,自己就算是完完全全与清儿般配了,清儿就再也不会因为脸上的伤疤而自卑难过了。 “你…哎…”丁其羽看起来是心意已决,玉姨也没办法继续劝说,叹了一口气,想着还是等她伤口愈合好了再劝,实在不行,自己再想想能不能配出新的药吧。 玉姨细细为丁其羽换好了药,收拾了一番,又站起身坐到了乐竹漪的那一侧床边,准备替竹漪换药。 丁其羽很想看着玉姨为竹漪换药,又怕自己在这侧旁观打扰到玉姨,犹豫了一下,深怕动到身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小心下床,见玉姨没有阻止自己,也跟到了那侧床边,拉了一个凳子在玉姨身边坐下,皱着眉关切道:“玉姨,竹漪她伤得重吗?”丁其羽当时完全陷入了昏迷,机关陷阱道后面的路竹漪是怎么带着她通过的,完全不知晓了。 “漪儿腰上有一处刀伤,身上有八处箭伤,还有多处皮外伤,流了很多血。不过幸好救治得及时,性命是无虞的,只是她的身体不像你的恢复能力那么好,可能不会这么快醒来。但是——”玉姨停顿了一下,似是有些心疼一般道,“漪儿的身体根基曾受过重创,这样的重创,像是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秋璃夫妇俩,当时是那样珍视爱护未出生的孩儿,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一处刀伤、八处箭伤、多处皮外伤,听到前半句,丁其羽心里便已经泛起了疼,若不是为了救自己,若不是选择了生死相依,竹漪哪里会经历这般凶险?听到玉姨的后半句,丁其羽更是想起了竹漪每个望月之夜都会承受的痛苦,想起她曾说的“活不过十六岁”,简直心疼到无以复加了:“竹漪她每个望月之夜,痼疾就会发作,会经历特别特别可怕的痛苦,我也不知道,竹漪她为什么会这样…玉姨,您有办法治好吗?”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儿,丁其羽突然很害怕,害怕竹漪哪一天会应了大夫的预言,在韶华正好的时候香消玉殒。玉姨既然能这么准确地诊断出竹漪身体的问题,必定是杏林高手,她会不会有办法治好竹漪的病? 语气里的心疼没有刻意掩饰,玉姨转头看了一眼丁其羽,这两个孩子,是什么关系呢?漪儿昏迷之后,都还要紧紧拉住羽儿的手不愿意放开,这两日也是时不时便会呢喃着“其羽”、“小木匠”之类的,那个“小木匠”,估计也是指的羽儿。两个孩子之间的情谊,不似一般的同门或朋友之情。玉姨有了些猜测,嘴上答道:“办法不好说,我还得斟酌斟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1章 第171章无名谷高人世外隐(下) “好,那其羽就先替竹漪谢过玉姨了!”丁其羽心下安定了不少,玉姨医术高超,定然能斟酌出最稳妥的办法治好竹漪的! 玉姨点头,轻轻掀开了盖在乐竹漪身上的被子。竹漪也被换上了简单而朴素的粗布中衣,第一次见她不穿红衣的样子,衬着她本就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颊,让丁其羽是止不住的心疼。 玉姨解开了乐竹漪胸口处的中衣系带,就要敞开她的衣襟,丁其羽脸刷的一下红了,赶紧移开了目光。 “同是女子,你怕什么呢?”玉姨察觉了她的动作,故意笑问道,本来只是怀疑猜测,现下基本可以确定了。 “我…我…”红着脸的丁其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没等丁其羽纠结回答,玉姨便继续抛出了惊天的问题:“你和漪儿,可是恋人关系?”玉姨当年经常与千离宫的女弟子来往,对女子相爱之事,自然是见过不少的,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丁其羽心里一惊,立刻摇头否认道:“不、不是!不是的…” 不是?就算现在还不是,以后也会是的吧。玉姨没有继续追问,笑了笑,敞开乐竹漪的衣衫,露出她上身的伤处,细致地换起药来。 丁其羽耐不住心里的担忧,红着脸悄悄移回了目光,看到竹漪身子的那一瞬,她才知道,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偷看欣赏竹漪傲人的身材,那原本该莹白如玉、光滑细腻的身子上,到处都缠着绷带,有几处还隐隐透着红色,让丁其羽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玉姨拆开乐竹漪肩上的绷带,止血的纱布下,是被箭矢贯穿留下的一个深深的伤口,将将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痂,暗红的颜色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对比起来,是那样突兀,看得丁其羽难受极了,只觉得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揪心得多。 “玉姨,竹漪这伤,好了之后也能消掉吗?”越看越心疼,丁其羽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玉姨敷药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问道:“难道消不掉,你就不喜欢了?” 怎么可能?丁其羽急忙否认:“不、不是,也喜——不,也不是…”又惊觉自己差点下意识说出了“喜欢”,脸一下子憋得更红了,赶紧收住了嘴,想改口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对,不禁求饶道,“哎,玉姨放过其羽吧…” 玉姨被她包着绷带露出半张红脸的可爱样子逗得笑出了声,终于放过了她,回答道:“放心,消得掉的。”以前的生活虽然与世无争、宁静闲适,但难免会有些寂寥,这下突然来了这两个小辈,她可以想象到未来会是怎样的热闹场面。 能消掉就好,丁其羽松了口气,脸上的热度平复,稍微放下了心。竹漪一向都是很爱美的,要是留下了伤疤,她肯定会难过。丁其羽默默看着玉姨给竹漪换着绷带,眉头就没有一刻舒展过,床上的人有一点儿蹙眉吃痛的表情,她便紧张不已,只不过她的脑门全被绷带缠住,再怎么皱眉都看不出来罢了。 玉姨换完了药,见丁其羽还是一眨不眨看着床上的人,心下了然:“羽儿,漪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的,你刚醒来,饿不饿?” 丁其羽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背后的衣衫都已经被紧张揪心的汗水给浸湿了些许。她抬手摸了摸肚子,虽然不大好意思,但肚子确实空落落的,索性不再客套见外,欣然接受了长辈的好意,点头老老实实道:“嗯。有点饿了…” 玉姨慈爱道:“那你回去躺一会,玉姨过会给你送来。” 丁其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判断了一下自身状况,上前两步道:“玉姨,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不用您送过来,哪儿有吃的,我自己过去就成。” 如此懂事乖巧的孩子,玉姨喜欢极了:“那好,你跟我来吧。”说罢便拿着换药的物什走出了房间。 丁其羽跟着玉姨走出房门,四处望了望,发现这是一片完全与世隔绝的山谷。山谷面积宽阔,四周被峭壁山峰环抱,谷中丹树成荫,远处有一处瀑布,透过簇拥的丹暝树影,隐约能看见瀑布下,是一汪大水潭,瀑布飞流直下落入潭中,溅起千层雪,水潭一角又伸出了一条蜿蜒的小溪流,曲曲折折延伸到了更远的丹暝树林之中。 而丁其羽她们正在一个由简单的竹篱笆圈的简单小院落里,院子里有好几间木屋。小院落边好大一片地方,都被开垦出来,种上了不同的作物。小院落和作物田外就是茂密的丹暝树林。整个谷中除了瀑布流水之声,便只有微风簌簌和枝头鸟鸣,显得悠然而宁静。见到这般景致的丁其羽,心情被轻轻抚平,舒服极了,这大概就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了吧。 院中,赤霓正随意踱步,之前奔逃过程中所受的伤早已被玉姨治好,它见有人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立刻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是丁其羽,而不是它的主人,又继续玩它自己的去了。 被赤霓无视了,丁其羽撇撇嘴,护着自己肩上的伤,脚步跟着玉姨,好奇地到处遥望着这美丽的山景,随口问道:“玉姨,您是一个人住在这谷中吗?” 话音还未落,一个带着激动情绪的男声传来:“诶?你醒了?” 丁其羽和玉姨同时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前辈向她们二人走了过来,笑容很和善,鬓边有几缕银丝,但下巴嘴上却没有留胡须,背上背着一个装柴禾的竹篓,手里提着一把模样有些奇特的柴刀。 玉姨率先招呼道:“阿怀,回来了。这是羽儿。” 丁其羽被前辈那闪烁着兴奋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憷,赶紧行礼道:“前、前辈,晚辈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 前辈上下打量了一遍丁其羽,颇为赞赏地点头道:“羽儿,嗯,不错不错。竟能从我那陷阱道中活着闯过来,后生可畏啊!”他的眼中有一丝掩饰不去的怀念和感慨。 他的陷阱道?后生可畏?阿“槐”?丁其羽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她睁大了眼,惊讶脱口而出:“前辈,您难道是…炎槐客前辈!!” 谁知那前辈听到“炎槐客”三个字,脸色忽然变了变,脸上原本的笑容僵住,随即沉声道:“炎槐客早就死了,现在这世上,只有颜怀。”说罢便不理二人,转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炎槐”不就是“炎槐客”吗!丁其羽简直压抑不住心头的惊喜和兴奋之情,当初,离开兴城、千里迢迢到江南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炎槐客前辈,结果费尽千辛万苦没有找着人,反而邂逅了清儿,后来又重遇了竹漪,没想到经历一番生死,阴差阳错、兜兜转转,倒让自己遇到了一直想找的炎槐客前辈! 但是…丁其羽看着明显变得不对劲的前辈,自己是不是戳倒了前辈的伤心事?她只能忍住了再进一步追问确认的冲动,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身边的玉姨。是什么原因,让两位前辈隐居于这无名的山谷,再不与世人来往了呢? 玉姨接收到丁其羽的目光,安慰道:“羽儿不要见怪,阿怀他是这样的脾气。”玉姨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羽儿知道炎槐客?” 丁其羽点头,赤诚道:“当然知道!炎槐客前辈是机巧大师,其羽也是个机关术师,所以一直非常仰慕炎槐客前辈。我很久以前就想见见炎槐客前辈了!但是哪儿都打听遍了,就是没有探到他的消息。没想到…” 玉姨叹了一口气:“可是阿怀他,已经不再做机巧了。” 玉姨的话,从侧面确认了刚刚那位前辈,就是丁其羽一直寻找的炎槐客前辈,可是丁其羽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的机巧大师炎槐客前辈,会再也不做机巧了:“为、为什么啊?”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玉姨忆起当年的事情,也浸染了一缕悲伤之气,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眶,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丁其羽道,“羽儿不是饿了吗?跟玉姨过来吧。” 玉姨明显是不愿意再提及当年之事,丁其羽没办法再深究,只得咽下想说的话,想着慢慢找机会再细问吧,跟着玉姨去收拾洗漱了一番,先填饱了肚子。 丁其羽一直挂念着屋里依旧昏迷不醒的人儿,自己吃饱了,有几分忸怩地问道:“玉姨,竹漪她、她怎么吃东西呀?”之前被玉姨问了那直白的问题,虽然她和竹漪并不是恋人关系,但丁其羽却有了一种好像被人看穿了一般的怪异感觉,在玉姨面前提起竹漪,总觉得有些没底气。 这副忸怩的模样,反而让玉姨更觉好笑了,指了指灶台边一个大罐子道:“漪儿她还吃不了一般的饭食,这里有丹暝果捣成的果浆,我这就盛过去喂给她喝一点。” “我、我去吧!嘶——”丁其羽从凳子上站起了身,一激动都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吃痛地抬手虚护住了肩上的伤。 “诶、你当心点!”玉姨皱着眉批评道,“冒冒失失的做什么?自己还没好全,怎么喂她?” 丁其羽捂着伤口缓过疼痛的劲儿来,可怜兮兮地申请道:“那,那我在一边帮玉姨的忙行吗?” 玉姨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好吧,让你帮忙。”两人带着替竹漪准备的丹暝果浆回到了乐竹漪躺的那间木屋。 玉姨思索片刻,抿着嘴边的笑意,安排道:“扶她半坐起来吧。”又不禁提醒,“小心点,漪儿肩头和你一样,是贯穿伤,别弄疼了她。”羽儿既然这么关心漪儿,就给她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2章 第172章人初醒情丝万缕缠(上) “哦,好!”丁其羽上前去坐到了床边,回想着之前看她换药时伤口的位置,万分小心地避开竹漪身上的伤口,眼睛还小心注意着她的表情,一旦看到那秀眉微微蹙了蹙,心里便是一疼,如对待一件稍有差池便会碎掉的稀世珍宝一般,用了自己最细致最温柔的动作,费了好半天工夫,终于让竹漪靠在了自己怀里,还深怕怀里的人儿着凉,拉起了被子小心地罩在了她身上。 一旁的玉姨完全忍不住笑意了,还说不是恋人?心里若是没有漪儿,怎么会如此珍视心疼她? 丁其羽当然知道玉姨在笑什么,这种完全被长辈看穿的感觉太不自在了,但是,再不自在,她也依旧坚持要这样呵护照顾着怀里的人儿。丁其羽红着脸,硬着头皮抬头低声道:“玉姨,你、你来喂竹漪吗?” 玉姨止住笑意,端着木碗坐到了床边,用木勺舀了一勺石榴色的丹暝果浆,慢慢喂入了乐竹漪嘴里,然后两指点中了她颈间的穴道,昏迷的人儿才慢慢将果浆吞咽了下去。 一碗正常人两口就能干了的果浆,丁其羽和玉姨合力之下硬是喂了近一刻钟才终于让竹漪悉数喝了下去。 丁其羽温柔地擦净了竹漪的唇角,将怀里的人儿放回了床上躺好,就听收拾好木碗的玉姨对她道:“羽儿你也再休息会吧。你身上的伤,同样需要静养。” 丁其羽乖乖称诺,送走了玉姨,却并没有回床上躺着休息的打算,而是又一次拉了一张小木凳坐到了竹漪的床边,不知为什么,丁其羽此刻,就是想好好看看她、陪陪她。 平日那样活力明媚的人儿,何时像这般安静虚弱过?丁其羽伸手拂了拂乐竹漪鬓边的青丝,指尖从她的眉眼拂过,到白皙的脸,再到未点朱红的樱唇,竹漪,当真是生得好看… 想到昏迷前经历的种种,想到竹漪驭马而出救下自己的场景,想到她说的“不是同生,就是共死”,丁其羽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眼眶有些热。自己的唇边,似乎还能感受到,机关陷阱道前那一个吻留下的炽热,丁其羽的思绪有些飘然。 正出神间,就听床上的人儿呢喃出声:“小木匠…其、羽…” 丁其羽被她轻声的呢喃拉回了思绪,心头一喜,以为竹漪醒了,却见床上的人儿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无意识地呢喃而已,那蹙着秀眉、万分不安的样子,让丁其羽赶紧伸手轻轻拍着她,柔声哄道;“竹漪,我、我在的。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丁其羽的声音仿佛有定心的魔力一般,床上的人儿听了,果然渐渐安定了下来,紧锁的秀眉也舒展开来,静静地沉睡。 丁其羽第一次见她如此乖巧柔顺的样子,心里都软成了一片,看着那刚刚饮过果浆的樱唇,苍白之中带着莹莹粉色,因为酸甜果浆的润泽,显得诱人极了,丁其羽心生冲动,支起身体就想去尝一尝她唇间的柔软甘甜。 距离那带着清新果香的唇还有咫尺的时候,丁其羽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个清冷的倩影,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跌坐回了小木凳上。 自己已经有了清儿,怎么能三心二意,再对别的姑娘有念想呢?!最难消受美人恩,或许,那一句生死与共的誓言,自己这一生,注定要辜负了…可是这颗悸动滚烫的心已经结出了情丝,无论如何都做不得假,经过这一番生死相许的考验,丁其羽自问再也做不到像之前那般故意疏离竹漪了。 丁其羽心里乱极了,她抬手捂住了双眼,脑海里却不断地涌现出记忆的片段,有义无反顾把一切交给自己的清儿,有洞夜相依相偎的晞儿,有一直默默为自己付出的莲儿,还有不顾生死为自己挡下箭雨的竹漪,不同的面容、不同的深情交织在心头。即便她不敢承认、不愿承认,但她也不能否认,这颗心里确确实实住了好几位女子,纷乱又坚韧的情丝纠错交缠,延伸向了几处,抽不开、斩不断。丁其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能迫着自己强行忽略掉其他,独独握住清儿那一条… 所以对于竹漪,她终会坦白一切,终会再也不见。丁其羽如是想着,眼里倒映出床上的人儿虚弱苍白的容颜,心里是难以言喻的疼痛。苦涩而痛心的泪从眼角滑落,这一刻,她才知道,何谓有缘无分。 两日后…… 丁其羽这两日基本是在屋子里休息,除了出房间吃饭,偶尔能见到炎槐客前辈之外,就看不见他人了。而玉姨,绝对是个医术了得的神医,从前在兴城也是被离火鞭抽到,那伤可是恢复了好一阵子才不疼的。可这次,丁其羽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快,如果不故意触碰或者扯到伤口,几乎已经不会疼痛了,脸上的那道伤疤也结了痂、拆了绷带。 丁其羽自己照着水面看过,疤痕从额角延伸到太阳穴,将将触及侧脸,确实不大好看。毕竟明明有复原的机会、没人愿意留下疤痕,但丁其羽就是这样例外的傻子,清儿脸上有疤,那么丁其羽就陪着她。 丁其羽包揽了除了换药之外,一切照顾乐竹漪的活儿,喂竹漪喝药喝果浆的事,她也可以独立完成了,玉姨乐得看见“口是心非”的羽儿和漪儿成就好事,自然也不会打搅阻拦。 这日午后,刚喂竹漪喝完玉姨开的药,替怀里的人儿擦净了嘴,准备放下她,就感受到了一只微凉的玉手触碰到了自己的下巴,丁其羽抬眼一瞧,对上乐竹漪饱含着晶莹的眸子,那眸中倒映出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丁其羽心里一悸,眼睛也有些红,声音有些颤抖地惊喜道:“竹漪,你醒了!” “嗯…”乐竹漪想回答,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 丁其羽心疼万分,赶紧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慢慢平复下来:“别急,你的伤还没好。别急。” 乐竹漪顾不上其他,仰着头确认般地问道:“所以,我们是一起活下来了,对吗?”身上受伤的地方,都传来隐隐的疼痛感,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梦中,也不是下了黄泉,而是真正地醒来了,真正在小木匠怀里。 那泛着晶莹泪光的眸子,看得丁其羽怜惜极了,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点头回应道:“是,我们,一起活下来了。是两位前辈救了我们!” 乐竹漪看着丁其羽脸上的伤痕,又一次艰难地抬手触上了丁其羽伤口附近的脸颊:“你,你的伤呢?”乐竹漪不在乎她的相貌,只关心她的安危。 丁其羽心下温暖,握住了她的手,答道:“我?我没事了,这里有一位神医前辈,治好了我的伤——”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耐不住劫后余生的激动之情,不顾身上还在疼痛的伤,侧身扑入了丁其羽怀里,而那柔软润泽的嘴唇又一次主动印上了丁其羽的唇。 唇间的清逸药香和瞬间满怀的暖软,让丁其羽根本没反应过来,后背倒上了床头,好不容易才用手肘撑住半卧在床上。 见丁其羽傻愣愣的、半晌没有任何表示和回应,乐竹漪有几分气恼地张口轻咬了一下这人的下唇,羞意袭上心头,让她立刻面色绯红地躲入了丁其羽的颈窝,整个人都缩入了这人怀里,生闷气了。 丁其羽脑子是一团浆糊,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竹漪那一下,咬得不疼,却似娇似嗔,真是万分诱人,让这傻傻的呆子心如擂鼓,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半晌过后,就听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委屈道:“好疼…”冲动之下,好像崩裂了肩上的伤口。 丁其羽这才反应过来,心里随即升起了一阵狠狠的抽疼,原本计划着等竹漪醒来就想要坦白的实情,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竹漪是为了自己才伤成这样的,这个看似坚强勇敢,实则有着柔弱软肋的人儿,自己如何忍心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去伤害?! 丁其羽暂且压下心里乱糟糟的情绪,问道:“哪里疼?是不是扯到伤口了?”说着,就要把人儿放下来,赶紧下床去找玉姨来给竹漪看看伤势。 乐竹漪却紧了紧环住她腰身的胳膊,摇头道:“不,我不怕疼。你,抱我一会儿。”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此刻只想静静依偎在这人的怀里,静静享受这独有的温暖。 “我、我…”丁其羽哪里经得起一向妩媚诱惑的人儿这般撒娇柔弱的语气啊,心里化成了一汪春池,但是又实在担心她的伤势,只能轻声细语地哄道,“一会儿,一会儿再抱着好不好,我先让玉姨来,给你看看伤。” 丁其羽彻底做了决定,即便要坦白,也等竹漪完全恢复之后吧… “那,好吧。”乐竹漪听话地松开了环住她的胳膊。 丁其羽收拾好心情,小心将她放回了床上躺好,快步跑出房间,找到玉姨,急忙诉说情况道:“玉姨!竹漪她醒了,但、但好像动到了身上的伤,她说疼…”想到方才那个让自己呆愣的画面,在总是调侃自己的玉姨面前,丁其羽又一次红了脸。 玉姨也很惊喜,一听伤口动到了,快速准备好物什,和丁其羽一起赶到了她们的房间。 玉姨看着床上漂亮的小姑娘,慈爱道:“漪儿,醒了。”这眉眼,真是取了她爹娘的长处,比起秋璃当年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想当年,还和秋璃他们说好了,要做漪儿的义父义母呢。玉姨想起当年潇洒江湖的日子,眼里浮现出了淡淡的怀念。 乐竹漪有些诧异:“前辈,认识我?”这前辈不仅认识自己,还叫自己“漪儿”,乐竹漪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位面容和善的前辈。但这位前辈看自己时,那像母亲一般宠爱的眼神,让乐竹漪对她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尊敬喜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3章 第173章人初醒情丝万缕缠(下) 玉姨拿着伤药绷带,坐到了床边:“当然了。只不过,那时你还没有出生,玉姨还隔着你娘亲的肚子摸过漪儿呢!” 玉姨?而且她竟然是娘亲的旧友吗?乐竹漪还在思索,就听玉姨对丁其羽招呼道,“羽儿过来,扶着漪儿,害人家扯了伤口,又不想负责了。”看刚刚羽儿那副红着脸的模样,就可以确定地猜到,漪儿刚醒来就扯到伤口肯定和她有关。 “哈?”丁其羽小声抗议,“哪有…不负责?”嘴上嘀咕,行动上还是乖乖听话,坐上了床,动作极尽呵护地扶起床上的人儿,如之前一般,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 暂且搁下对玉姨的好奇,乐竹漪漂亮的眸子一刻没有离开过丁其羽认真的脸庞,享受着这人的呵护,略显苍白的唇边漾出了一丝甜蜜的笑意。 看来,两个孩子是互相倾慕的嘛。玉姨没有错过乐竹漪明眸中的情愫,心下了然,将绷带等物什在一边放好,伸手到了乐竹漪胸前中衣的系带处,要解开她的衣衫,为她检查伤口。 “玉、玉姨?”乐竹漪回过神,眼里浮现出了惊慌,急忙抬手攒住了自己的衣襟,耳尖都红了。因为她受了伤,中衣里面除了绷带之外,自然是没有穿其他内里的衣物,玉姨还好,当着身后这人的面要袒露胸怀,乐竹漪再大胆随性也会害羞啊。 “漪儿别害羞,这家伙比你早醒两天,所以她前两天就偷看过了。”玉姨带着淡笑抛出了一个平地惊雷。 玉姨话音刚落,俩人同时红了脸。乐竹漪是又羞又气,这么说,自己又被这个大流氓看光了?还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乐竹漪咬着唇,要不是刚醒过来虚弱不堪,她一定会好好惩罚惩罚这个流氓! 丁其羽立刻就感受到了怀中人儿仰起头抛过来的、又羞又怒的质问眼神。那双璀璨的眼睛里浓浓的羞恼,让丁其羽心里有些悸动,窘迫地错开了目光,耳朵都红透了。自己一般都只顾着看竹漪的伤,目不斜视的,哪里偷看什么别的了嘛…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没看见… 谁知玉姨又继续道:“这几日我给你换药,她都在一边看着的,你让她负责就好了,她要是逃避责任,玉姨给你做主。” “玉姨~”“玉姨…”两人同时出声,乐竹漪是羞涩的嗔怪,丁其羽则是但求这顽皮的长辈放过她俩,别再取笑她们了。 玉姨逗了两个孩子,心情大好,拉住乐竹漪攒着衣襟的手放到一边,柔声哄道:“好了,玉姨给你看看伤。”然后对丁其羽道,“羽儿,你不许偷看了。” 乐竹漪又一次仰头确认。丁其羽撇了撇嘴,竹漪醒了玉姨都不心疼自己了,果然是还没出生就隔着肚皮摸过的感情比较深,抬头闭上了眼睛道:“我不看。” 乐竹漪这下才放心,让玉姨解开了她的衣衫,检查起伤势来。确实是肩上的贯穿伤被扯到了,玉姨替乐竹漪重新敷着伤药,见漪儿和羽儿醒来那天一样,也皱着眉看着自己的伤势,玉姨笑道:“漪儿也不用担心,有玉姨在,这些伤,都不会留疤的。” “都、都可以消掉?”乐竹漪有些不敢相信,想到了丁其羽额头脸颊上的伤痕。 玉姨点头:“嗯,只要是新伤,都可以消掉的。”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丁其羽,还是想不明白羽儿为何想要留一道疤痕在脸上,但玉姨暂时没有说出来,怕刚刚醒来的漪儿知道这个消息会跟羽儿争执起来。 乐竹漪放下心来,乖巧道谢:“那,多谢玉姨了。”说着又抬眼看了一眼紧闭着眼睛的人,敞着怀的状态总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就怕某个流氓悄悄偷看,确认了流氓还是老实闭着眼,才继续默默看着玉姨替自己上药。 而紧紧闭目半晌的丁其羽感受到怀里的人儿低下了头,本想偷偷看看竹漪的伤势,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向下瞟了一下,却不想伤没看见,只一眼便因为那视觉上的冲击而不敢再看了。 虽然前两天无意间看到过,但当时虚弱的人儿没有醒过来,丁其羽哪有心情考虑别的?今日提出来说了,反而倒让人忍不住想去关注了!而那夜在千离宫那处隐秘的温泉池也隐隐看过,但也不像今天这样的角度、这样的近距离啊! 即使只看了一眼,但这画面就像是印刻下来了一般,挥之不去,丁其羽索性开始了胡思乱想,越想越压不住内心躁动,鼻子似乎又有些痒…丁其羽赶紧不着痕迹地仰起了头,怕在两人面前流鼻血。那不就等于露了馅、丢了面子嘛? 乐竹漪并没有察觉自己又一次在流氓那里吃了暗亏。玉姨上好药,重新合拢了乐竹漪的衣服,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某个流氓的行径:“漪儿,羽儿刚刚又偷看你了。玉姨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但小心别又扯到伤口了、不利于恢复。”玉姨丢下这么一句,拿着药潇洒地离开了… “你——”乐竹漪恼道,可是半天没说出下文,本来还带着虚弱苍白的脸颊此刻是完全的绯红色,羞恼之下,想从这人怀里坐起身来“教训”她。 却被同样脸红的丁其羽强势地压在怀里,深怕她又激动之下扯到了伤口,急忙道:“诶、诶!竹漪,别激动!伤口扯到了、你又要疼了…”一边心疼一边认错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是想看看你的伤势,不小心看到了…” 本来玉姨只是说丁其羽偷看了,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也不确定呀,但是丁其羽这番话可不就是不打自招么?说明该看到的“重点”,她都看到了。 乐竹漪脸色红得都可以滴出血来了,回想认识小木匠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真的是什么便宜都被这人占光了,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根本没法惩罚这个家伙。真的像玉姨说的那样直白地让这人负责?又说不出口。被她这样强势地搂在怀里,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欢喜在心里升了起来。这让乐竹漪有些气恼自己的不争气。 怀里的人迟迟不语,丁其羽以为竹漪是生了大气了,怕她气坏了身体,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我、我错了,竹漪别气,要不,竹漪看回来?”话音未落,就感觉腰上疼了一下,不过力道不大。 越说越流氓了!侧靠在丁其羽怀里的乐竹漪气不过这人的满嘴胡言,抬手掐了一下流氓腰上的软肉,气道:“你闭嘴,谁要看回来?!”说罢,乐竹漪抬起了隐隐泛疼的胳膊,护在了胸前。里面没有内里的衣物保护,柔软而敏感的粉尖总会似有若无地与外层的衣料摩擦,在这人面前,总让她有种自己不着寸缕的羞耻感。越想越臊,乐竹漪偏了偏头,将发烫的脸颊掩进了丁其羽的颈侧,仿佛这样才能稍稍消减自己的羞恼之情。小木匠那身体,自己上次望月之夜的时候也看过,她像男子一样光着膀子出门都没什么问题,有什么可看的?! 被竹漪小小地凶了一下,丁其羽自知做了混账事、又说了浑话,乖乖闭上了嘴不说话了,只得等着怀里的人儿慢慢消气、不要动到了伤口才是。 半晌之后,才听见怀里的人儿问道:“千离宫怎么样了?”除了丁其羽的安危,乐竹漪最在乎的也就是这件事了,慢慢平复了心情,她自然想要知道千离宫里的安危。 作为少宫主,乐竹漪只身一人不顾生死去救小木匠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负了千离宫的众姐妹。所以对于千离宫,她有愧疚、有自责,但她并不后悔,若是时光倒流一次,面对未知的生死局,她依旧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去救小木匠。 “千离宫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问过玉姨他们了,此处虽地处丹暝山,但是是一处隐于世外的无名谷,完全与千离宫隔绝。”丁其羽如实回答,说着,似是叹了一口气,“这里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一条机关陷阱道。但玉姨说,陷阱道本是死门,不允许有人通过,所以我们闯过来之后,触发了陷阱道的自毁机关,陷阱道现在已经完全被乱石堵住,也没法通过了…” 这两日,丁其羽问过玉姨关于外界的事情,奈何玉姨他们二人是完全的隐士,与尘世隔绝多年,早已不关心外面的事。玉姨说只有机关陷阱道能通向外界,丁其羽伤势没有痊愈、又要照顾竹漪,所以暂时没有工夫四处去探查一番、证实这一点,若真如玉姨所说的那样,出去还得另想办法,就真的不知是何日了。想想,自己都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清儿了…更是有半年多没回过家了。 丁其羽突然变得低落的情绪,让乐竹漪怔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失落的原因,有一丝落寞和苦涩在乐竹漪心间滋生蔓延。小木匠,在震骁门之围解除之后,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丹暝山吧,回兴城或者去尹州,回去与家人团聚或者继续在江南的机巧事业,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她都不会留下的,毕竟,千离宫从来都不是她的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4章 第174章怜伤势万事悉心顾 在这一刻,乐竹漪突然有点任性而疯狂地想到,若是能和小木匠一辈子待在这与世无争的世外之地,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但这个想法,只在乐竹漪心里停留了一瞬,便被她自己打消了,她不能再辜负娘亲、辜负姐妹了,小木匠也有家人、有事业,偕老于世外的梦,只在心里遐想一下,便够了。如是想着,乐竹漪吞下了喉间的苦涩,闭上眼忍住了温热的晶莹,调整片刻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应该还有办法的,等我的伤再好一些,我们一起找出去的路。” 丁其羽还是察觉了她言语间那一丝淡淡的落寞,心里泛起了疼,却又无从安慰她,因为丁其羽自己也知道,此生和竹漪,终究是有缘无分的。丁其羽控制住了心疼和难过,也闭上了眼,向乐竹漪的方向侧了侧头,嗅到她发间的清香,玉姨替她重新洗过头发,所以这清香与往日玫瑰般的馨香不同,但同样令丁其羽心安:“嗯,竹漪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别想那么多了。乐梦潇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背叛千离宫?”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乐竹漪同样不愿再想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既然经历了一番生死,阴差阳错与小木匠来到了这世外山境,不如珍惜现下还能在一起的时光,人生苦短,能携手一瞬,或许就足够回忆一生了吧… 乐竹漪收拾好了心情,顺着丁其羽的话题回答道:“潇师姐想要的,应该是千离宫少主之位。”乐竹漪并不相信,潇师姐的目的会是毁掉千离宫。结合着潇师姐从小到大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和门中姐妹们那些传言,潇师姐对自己,一直是有怨怼的吧。 这个时候了还依然叫她“师姐”,竹漪心里,应该是对乐梦潇背叛的事情很难过的吧…丁其羽止住了原本想对乐梦潇进行的“抨击”,选择了好的一方面接话:“既然是这样,那千离宫的其他师姐妹们,应该都是安全的。” 听丁其羽这样说,乐竹漪也稍稍放下了心,轻轻点了点头,靠在丁其羽怀里不再说话了,只要是小木匠抱着自己,就算是这样安静地什么也不说,心里也是欢喜幸福的。 丁其羽却想起竹漪刚刚醒过来,还没吃过东西:“竹漪,你饿不饿?”自己刚醒来那会可是都快饿扁了,方才只喂竹漪喝了药,不吃点东西会不会难受了?没等竹漪回答,丁其羽便继续柔声道,“我去弄点热粥来给你暖暖胃好不好?” 乐竹漪很喜欢她这样呵护宠溺的语气,心里甜蜜极了,仰起头问道:“你的伤呢?会不会疼?” 丁其羽带上了笑,低头道:“哈,我早就没事了,我以前有过奇遇,身体异于常人,恢复速度很快的,竹漪不用担心。”说着还抬起拳头往自己肩膀上捶。 “别!”乐竹漪心里一疼,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见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玉姨也没提到她的伤,说明小木匠应该确实没有大碍了,放下心来,“那好吧,我饿了~”其实乐竹漪并不是很饿,但是就是想享受她的照顾。 “好嘞,小木匠立刻去给竹漪弄吃的。”丁其羽嘴上哄着竹漪开心,小心让她躺回了床上,才跑出了房间。 跑到灶房去热上粥,趁着热粥的空当,赶紧打来了热水照顾着刚刚醒来的竹漪梳洗了一番,再去取粥,时间刚刚好。看得在院中晒药材的玉姨都是一阵感慨,这羽儿是真的很会照顾人呐。 丁其羽端着温度合适的粥和几碟小菜回到房间,照顾竹漪吃东西。山谷内所有的食材,要么是丹暝果那样天然的材料,要么就是炎槐客前辈和玉姨两人种植培育出来的原生态品种。所以煮粥用的米,也不是平时所常见的大米,而是一种丁其羽以前从未见过的新食材。外表是近似于球形的小颗粒,并不是白色,而是淡淡的青色,加水煮出来之后也会变软,口感比之大米多了一种特别的清新味道。炎槐客前辈和玉姨也不知道这种食材真正叫什么名字,索性就把它取名为“青米”了。 喂竹漪吃下了很小一碗青米粥,竹漪便吃饱了,对收拾着碗筷的丁其羽道:“其羽,我想出去走走。”难得一次叫了丁其羽的名字,而非“小木匠”这个昵称。 “嗯?”丁其羽回过头来,见躺在床上的竹漪正睁着秋光潋滟般的眸子望着自己,走过去坐在床边耐心哄道,“你才刚醒过来,身上的伤还没愈合好,再等两天,过两天我陪着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丁其羽可舍不得这般虚弱的她出去走动,还是尽量卧床休息为好。 乐竹漪闻言,眼里明显浮现了浓浓的失落之情,看着丁其羽也不说话,就想用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引得这人怜惜迁就。 额…丁其羽心头一悸,果真有些招架不住竹漪这个表情,但竹漪的伤势又不允许她瞎迁就,灵机一动挑了挑眉道:“那好吧。不过——”没有错过床上的人儿因为这句“不过”而从开心到忐忑的转变,丁其羽眼中闪出了狡黠的光芒,“如果要出去,竹漪也不能穿成这样出去,谷中除了玉姨,还有玉姨的夫君,炎槐前辈。竹漪要出去走走,得换身衣裳,你伤势不便,我替你换就好了。” 丁其羽说着,已经走到了房中的小木柜子前,打开柜子,看见玉姨早就替竹漪准备好的内里衣物,忍着心头冒出的那点不好意思,拿起了一件胸衣,回到床前,作势要掀开被子… “你——”乐竹漪哪想到这流氓有这一出?赶紧抱住了胸前的被子,侧身背过了丁其羽的目光,“不出去了,睡觉!”心里想着: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这气人的流氓小木匠。 自己的计策果然是起效果的,以前何曾见过竹漪这副可爱的模样呀,丁其羽忘掉了不好意思,玩心大起,在床边坐下,凑过去道:“诶?这就睡觉了?不是要出去走走吗?我帮你换,很快的!” 被她这般调戏欺负,乐竹漪咬着唇,实在是气不过,心一横,回过身来迎上丁其羽满含笑意的眼睛,微微蹙着眉,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掀开身上的被子,故意用最柔情似水的语气道:“那好,其羽替我换吧…我自己换不了~”惹人怜惜中透着致命的魅惑,只有那绯红的脸颊,和深藏在柔情眼眸中的羞涩暗暗表现了她此刻真正的情绪。 丁其羽瞬间怔愣了,这这这,这声音,简直酥得丁其羽全身发麻,脸也跟着竹漪刷的一下红透了,完全没了下一步动作,目光却管不住地向下移。竹漪身上的衣服对她傲人的身材来说,本身就有些紧,丁其羽目光这一下移,自然就看见竹漪胸前的中衣被撑出了那两颗饱满果实的形状,完美挺翘几乎是一览无余,让人遐想无限…因为方才丁其羽本就是凑过去说的话,此刻可谓是距离极尽,连鼻息间的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让丁其羽脸色更深沉了几分,心脏也是止不住地乱蹦,仿佛刚刚喝过烈酒一般。 见这人红了脸失了方寸,乐竹漪稍稍消气,但这流氓的眼神就没停止过乱飘,乐竹漪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心里狠狠腹诽着流氓,不想再吃亏,盖回了被子抱在怀里,又一次留给丁其羽一个背影:“哼。困了,不去了!” 这回丁其羽可不敢再“自作孽”了,收起了自己混账的胡思乱想,赶紧将手里的胸衣还回了原位,回来替竹漪掩了掩被子:“那,那竹漪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些了,我再陪你出去走走。”说罢便端着桌上的托盘逃出了房间,去找玉姨去了。 玉姨见丁其羽脸上还有没完全褪去的红色,就过来说要帮着自己干活,有些好笑的同时,也是真心觉得羽儿这孩子颇为乖巧懂事的,考虑到她的伤,就将晒药材这种比较轻松的活儿交给了不干点活不罢休的她。 而屋内的乐竹漪揣着纷然思绪,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跑出去的人回来,终于抵不过受伤后的虚弱沉沉睡去。 直到晚饭时间,乐竹漪才被丁其羽轻轻唤醒。丁其羽喂着她吃了饭喝了药,便准备照顾着她梳洗休息。受伤的人儿除了吃饭和休养,也确实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乐竹漪想起午后的话题,好奇道:“你说这里,除了玉姨,还有玉姨的夫君?” 丁其羽拧着手里的擦脸布,点头回答道:“是的,玉姨的夫君,就是当年为千离宫布置机关陷阱的炎槐客前辈。”说起来,丁其羽只知道玉姨称呼炎槐前辈为“阿槐”,也不知炎槐前辈的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总不能真的姓“炎”名“槐”吧? 乐竹漪有些惊讶:“十几年前为千离宫做机关的前辈,竟然一直隐居在丹暝山之中?” “嗯,是的。”丁其羽将温热的擦脸布轻柔地触上了乐竹漪的脸,替她擦拭着脸颊,“我读过炎槐客前辈的机巧著作,一直很崇敬炎槐客前辈。其实我从兴城来到江南,起初就是为了找到炎槐客前辈的。我很想成为他的弟子,学一学他的本事,再精进一下自己的机巧之术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5章 第175章月如水幽夜相拥眠(上) “那你跟他说过了吗?”乐竹漪问。 丁其羽叹息道:“哎,还没…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玉姨说炎槐客前辈再也不做机巧了。我那天只是提了一提‘炎槐客’这三个字,前辈到现在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自己触了炎槐客前辈的逆鳞,这几天和两位前辈一起吃饭,他都是严肃着一张脸,把自己当做不存在一般,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乐竹漪微微仰着头,享受着她温柔的动作,听到这人饱含失落的言语,不禁安慰道,“世事都是有转机的,你别灰心。等我伤好一些,我和你一起,去找那位前辈好好说说。或者从玉姨那里先打听打听前辈为什么不做机巧了,再解开他的心结。” 被竹漪安慰了呢,竹漪乐观洒脱的性子,总让丁其羽由衷地欣赏喜欢,丁其羽失落的心情不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扬起了嘴角:“哈,好!”故意拿捏着语气玩笑道,“玉姨可是隔着乐宫主的肚子摸过竹漪的呢,竹漪在两位前辈心中的地位,自然是我比不了的。有竹漪帮我,肯定能行!”言语间带上了浓浓的醋味,玉姨看到竹漪醒来,对自己的态度跟前几两天都不一样了。 酸酸的语气逗笑了床上的人儿,乐竹漪抿着笑意点了点头,语带小骄傲地说道:“那,我就尽力帮帮你吧~” “嗯,好~”丁其羽笑答,拿着擦脸布站起了身,滑稽又别扭地作揖行礼道,“小木匠在此,先多谢竹漪仗义相助了~”这回成功惹得人家笑出了声。 屋内自是一片笑语,照顾着竹漪梳洗罢,丁其羽又端来了一盆热水摆在床边,扶着床上的人儿坐了起来,露出了两只白皙的玉足。丁其羽在床前蹲下,先自己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可以,又将乐竹漪的一只玉足轻轻托起,托着它小心触了触盆中的热水,仰头问道:“会不会烫?” 这一番小心呵护的动作,让乐竹漪又惊又喜,低头对上那双澄澈而温暖的眼眸,摇头道:“不会,很好…”心里抑制不住地涌现着浓浓的暖流。 丁其羽脸上带笑,没有接话,低下头将竹漪的双脚放入了盆中,细细为她洗净了一双玉足。心里还暗暗想着,竹漪就是生得好看,连一双脚,都是这样的白皙漂亮。 忙完这一切,丁其羽自己也准备收拾洗漱一番休息了,一会儿,自然是要和竹漪一起睡的。谁叫世外桃源条件有限,这房里只有一张小木床呢。 躺在床上的乐竹漪见她一直没有离开房间的意思,反倒在屋里收拾洗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需要确认询问,便已经肯定了这人今夜是会留下和自己一起休息的。有了之前两次望月之夜的经历,她们并非没有在一张床上休息过,但望月之夜可与平日不同啊,那是她陪着自己在忍耐痛苦,而现在…乐竹漪愈发觉得现下的场景,她们二人,就好像是一对隐居于此的夫妻一般,耳尖有淡淡的绯红蔓延上来,但心里又是开心欢喜的,小木匠的怀抱一直都是那样的温暖,让人贪恋… 胡思乱想的人可不止乐竹漪一个,丁其羽收拾洗漱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好几倍,就是因为磨磨蹭蹭地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会儿将要发生的状况。前两日,虽然每夜都是嗅着竹漪身上淡淡的药香、和她一起睡的,但那会儿竹漪没醒过来,自己担心着她的伤势,小心着不能挤到她,哪里顾得上别的? 今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丁其羽擦脸之余,偷偷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竹漪那双好看的眸子,目光果然一直都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这让丁其羽也产生了与乐竹漪相似的错觉,觉得她们二人此刻仿佛就是一对居于山林的平凡爱侣,而那样专注地望着自己的竹漪,不正像是在床上等待着自己一起相拥而眠的娇妻么…丁其羽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顿时面红耳赤起来,赶紧侧过了身,拿手上已经凉了温度的擦脸布将整张脸都捂了起来,既是希望通过脸布的微凉来给自己烧红的脸降降温,也是害怕床上的人儿看到自己的样子瞧出些什么端倪。 可她突如其来的慌乱动作,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直看着她的乐竹漪自然没有错过,即使侧身过去,那通红的耳朵也落入了乐竹漪眼中,这人看了自己一眼之后立刻就脸红了,肯定又想到了什么流氓的事情!乐竹漪如是想着,也是俏脸一红,不想再盯着她,抱着被子转过身子,羞恼地望着墙壁发呆。 丁其羽听见翻身的声音,回头从擦脸布耷拉下来的一角悄悄看了一眼,发现竹漪终于没再看着自己了,心里稍稍轻松了些。磨磨唧唧收拾完,吹了油灯,借着月光,在床边站了片刻,安慰鼓励了自己一番,才终于脱下了外层的衣裳,爬上了床,躺在了竹漪的身边。 丁其羽无意间问到过,这个房间原本是玉姨和炎槐客前辈两人偶尔闹矛盾时,炎槐客前辈用来“分房睡”的房间。小木床自然也是炎槐客前辈替自己打造的“思过床”,之前两个人昏迷着、不会乱动,小木床睡起来刚刚合适。这会儿俩人都醒了,忽然就觉得它略显狭窄了,无论再怎么小心翼翼,都难免会碰到对方的身体。平躺着的丁其羽,胳膊自然就挨着竹漪的后背了。 本以为已经把自己安慰鼓励通了,却不想刚一躺上床、刚一挨上她的后背,心跳就不自觉地加了速,在安静的夜里,丁其羽仿佛用耳朵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竟有一种很想侧过身去将身边的人儿拥入怀中的冲动冒上来。但丁其羽已经有了清儿,这样的混账事,丁其羽是做不出来的,只能生生忍下了冲动。经历生死与共的磨难之后,丁其羽对待乐竹漪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便无可控制地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再也不能淡然自如地处理和竹漪的相处了… 乐竹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人躺上床的那一瞬,后背就感受到了触碰,让她立刻僵直了背,好像只能靠一动不动、假装睡着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一般。紧张之余,又有些期待,很想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乐竹漪渴望着身后的人能过来主动抱着自己,然后像一对平凡的爱侣一般,相拥入眠。 两人俱是没了动作、没了言语,连呼吸都小心地放轻了些,一个劲儿地假装睡着了。半晌过后,丁其羽稍稍调整好心情,以为身边的人儿是真的睡着了,见她抱着被子腰背都没盖着,想伸手替她掩好被子;而乐竹漪也是刚刚缓解了紧张,等了很久,身后的人也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给予自己温暖的怀抱,乐竹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听身后的人安安静静的,也以为丁其羽是睡着了,想着被子都在自己怀里,她夜里得着凉了,想替她将被子盖上。 于是当丁其羽小心地侧身伸手去拉竹漪抱着的被子时,乐竹漪也动作轻柔地回过了身来,在月色的晕染下,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同时呼吸一滞,同时陷入了对方明亮而带着隐隐情愫的眼眸之中,无法自拔。 这下,一个拥人入怀的冲动愈发难以抑制,一个寻觅温暖的渴望也愈发强烈,但却因为丁其羽混乱如麻的心绪又一次无疾而终、止步不前了。 乐竹漪从她的眼里明明看到了情、明明看到了炽热,小木匠也是想与自己相拥的,却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在克制什么?乐竹漪心里暗暗气恼,自己又何曾如此小心翼翼、畏首畏尾过?闭上眼深呼吸一口,重新看向丁其羽启唇道:“白日里睡了很久…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丁其羽闻言,情不自禁往前挪了挪,更靠近了竹漪,点头道:“好,我陪着你。” 距离的拉近,让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了一起,但这还不是乐竹漪最想要的,乐竹漪咬了咬唇,又一次用上了自己那婉转的音色,轻声道:“我冷…”这人的呆愣真的让她既觉委屈又觉气恼。 而一直陷在天人交战之中的丁其羽从那婉转妩媚的音色中,更敏感地听出了隐隐的委屈,这句话,竹漪明显是鼓起了万分的勇气才说出来的,丁其羽心里一疼,再舍不得让伤还未好的她受委屈,横下心来,暂时将纷乱复杂的心绪抛到了一边,伸手小心翼翼揽过了竹漪,抱在怀里,拉过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住,心疼道:“那我抱着你。抱着,就不冷了。”竹漪是因为自己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让自己,至少在这段时日里,穷尽一切对她好吧。她们不会拥有彼此的未来,克制不住的情愫和心疼驱使着丁其羽,选择了给她片刻的温暖… 终于落入了想要的温暖,没有让自己再说什么直白露骨的话,乐竹漪松了一口气,窝进了丁其羽的怀抱里。丁其羽的领口有些松,侧身的姿势让她肩膀上那个乐竹漪在望月之夜留下的牙印露出了一角,落入乐竹漪眼里,有一丝幸福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额头抵上了她的肩膀,乐竹漪抬手轻轻触上了她的胸膛,疑问油然而生,不禁问道:“你说你曾有过奇遇,是什么样的奇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6章 第176章月如水幽夜相拥眠(下) 丁其羽收起了心里那一丝难过与愧疚,回答道:“嗯,我有一次不小心从高处摔下,遇见了白无常。”当时的场景,丁其羽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非常神奇,若没有谢必安的失误,自己现在又会是怎样的生活呢。 乐竹漪睁大了眼睛,她从前也挺喜欢看志怪故事的,听到这人说见过无常,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小木匠异于常人的体质摆在眼前啊,乐竹漪来了兴致,好奇道:“白无常长什么样子?” 丁其羽想了想:“嗯…又高又瘦,穿着白衣,脸色也有些苍白。” 乐竹漪下意识捉住了丁其羽的衣襟,兴致勃勃追问道:“那他有没有吐着长舌头、有没有带高帽子?帽子上有没有写‘天下太平’或者‘正在捉你’呀?”志怪故事里都是这样描写的。 这好奇期待的模样,逗笑了丁其羽:“哈哈,我见过的白无常没有这么恐怖,就是普通人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而已。”从前世界的志怪故事里,白无常的形象竟与这里描述的差不多呢,看来果然是谢必安说的那样,所有的世界都由一个神鬼系统管着,然后谢必安或者他的同事出来办公时不小心被人看见了,才将他们的形象流传了下来。但是,谢必安看起来除了比较苍白之外,也不至于那么恐怖呀,难道是对自己隐藏了“真身”吗?丁其羽想不明白,也无从求证了。 竹漪闻言,似乎有点失望,普普通通多没意思呀,蹙了蹙秀眉,一脸不满意的样子,替白无常找着借口:“那估计白无常也不止一个,你看到的是个比较普通的。” 丁其羽情不自禁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问道:“那竹漪‘认识’的白无常,又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当然是志怪故事里看到的。”乐竹漪微微缩了缩脖子,逃开了这人作恶的手,“我看过很多志怪故事,里面的白无常都是这个样子。” “哟,竹漪胆子这么大呢?看那么多志怪故事,不会怕吗?”丁其羽收回了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美人的纤腰上,她估计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个动作,见竹漪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模样,心里冒起了逗一逗竹漪的坏水儿。 乐竹漪却感受到了丁其羽的动作,方才这人只是一手穿过了自己的脖颈揽住了自己的背,另一只手是空闲的。这回空闲的手放到了腰上,腰部是乐竹漪挺敏感的一个部位,不知怎的,她耳尖就红了起来,片刻过后才道:“…哼,我乐竹漪什么样的鬼故事没看过?不怕!” “哈,你说的哟,那你听我给你讲几个鬼故事~”丁其羽坏心思起了,说罢这句,也不管怀里的人儿是不是想听,便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丁其羽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偶尔会听听鬼故事有声书,说起鬼故事来,那自然是绘声绘色,学着那些有声书主播们抑扬顿挫的声调,把鬼故事换上了古代的背景,说得环环相扣、跌宕起伏,“……结果,躺在床上的老妇人诧异地看了小女娃一眼,咳嗽了两声说道‘我身边…没有人呐?我相公,在五年前,就病死了。’小女——” 话还没说完,就被乐竹漪捂住了嘴:“行了,你别说了!”这人讲的故事非常引人入胜、惊险刺激,乐竹漪最开始被情节吸引住,所以就没有阻止她,没想到越说越恐怖,那阴森诡异的画面都生动地在脑海里展现出来,让乐竹漪背脊一凉,觉得好像自己背后也躺着看不见的“人”似的,赶紧捂住了这人的嘴巴,还下意识地稍稍转头瞥了一眼背后,不想再听了。 丁其羽目的达到,心里好笑不已,少年心性一发不可收拾,故事的只言片语从乐竹漪的指缝间传出来:“小…女唔却、不相、信,坚…持说寄几…” 让她别说了还越说越起劲!乐竹漪气恼极了:“闭嘴闭嘴!不准说了!”额头抵在自己捂住她嘴巴的手背上,把她的嘴捂得更严实了,似乎这样就能完全堵住这个净使坏的讨厌鬼的嘴巴一般。可惜无奈还是听清了末了一句,背后又是一阵阴寒,让她赶紧贴近了惹她害怕的讨厌鬼,另一手攀上了这人的肩膀,声音里带上了点委屈撒娇的意味,一个劲儿道,“不准说了,不准你说了…” “哈哈哈…唔…”丁其羽乐开了怀,笑声从乐竹漪掌心传出来,是压都压不住,竹漪这个样子,简直太惹人爱了。 “你、你还笑?!”乐竹漪气不过,攀在丁其羽肩膀处的手攒成粉拳,几下捶上了丁其羽的胸口,奈何重伤未愈的她这点力道简直就是在挠痒痒。 但是丁其羽怕她动作太大又扯到伤口,赶紧捉住了她乱动的玉手,笑着认错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不吓你了。” 终于不说了,乐竹漪松了一口气,脑袋靠到她的颈窝处,心里的小气恼和害怕却难以平息,似生气似威胁道:“可是已经吓到了,你说怎么办吧?” 丁其羽笑意不减,此刻的竹漪,凶起来也一点儿不可怕:“嗯…那竹漪说怎么办吧~” 这人怎么都不怕自己凶了,乐竹漪气恼更甚,端起“女王”一般的架势安排道:“你吓到我了,要讲好玩的故事,直到我不怕了为止。” 可惜丁其羽和她相处愈发亲密熟悉之后,胆子也大了,不再像之前那般老老实实,反而狡黠笑道:“哎呀,可是我不会讲好玩的故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只有一箩筐可怕的鬼故事诶。” “你讲不讲?”乐竹漪从丁其羽怀里抬起头,明眸里带着浓浓的威胁,却在丁其羽以为自己会被好一顿凶的时候,威胁的意味淡去,化作了一汪秋水,她又往丁其羽怀里挪了挪,玉手拈起丁其羽衣襟的一角轻轻摇了摇,万分委屈婉转地说道,“其羽,你刚刚吓到我了~你要负责…”心里却想着:小木匠就是仗着自己有伤在身、不能“武力”镇压,就不怕自己了,那好,不用武力好了,就不信这一招你还不吃? 丁其羽闻言,是全身一麻,果然如竹漪所预料的那样,立刻中了她的“绝招”。怀里的人儿璀璨的眸子里净是盈盈秋水,秀眉因为委屈微微蹙着,眉心花钿的焰尾漂亮极了,丁其羽一颗心脏瞬间全部熔入那炽烈的魅火之中,纵使会被烧成灰烬,也心甘情愿一般。不得不说,竹漪真的可以在那股子小小的刁蛮和诱人的妩媚之间“切换自如”,搞得丁其羽只能在火辣小炮火和炽热柔情的交织中溃不成军。 丁其羽神魂不受控制地便依了她的意思:“好、好,给你讲好玩的。讲多少,都没问题…”这么说着,还赶紧伸手搂紧了怀里的竹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竹漪别害怕,我在的,别怕。”身材傲人身体柔软的人儿,这下是整个都在贴在自己怀里了,两团极致的柔软压上了胸怀,让丁其羽走神走得更厉害了。 乐竹漪对自己的魅力还是相当自信的,看吧,小木匠果然听话了,还一脸痴傻的样子呢。乐竹漪因为她怀抱的“保护”,对那不存在的“人”害怕也弱了不少,抿唇忍住了笑意,点了点头,继续用那种委屈婉转的音色说着自己的“命令”:“嗯,你快讲故事~” 魅火之下,丁其羽哪敢不从?大脑飞转,觉得竹漪身为江湖儿女,最感兴趣的应该是江湖故事,便选择了武侠小说里的经典情节讲给她听。 却不想这一讲,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乐竹漪听着故事来了兴致,被那些侠骨柔肠、快意恩仇的江湖传说深深吸引,精神十足、一点不觉困顿,妩媚柔情屡试不爽,睁着大眼睛让这人给自己讲了一个又一个好听的故事。于是,丁其羽榨干了自己多年来的武侠故事积累,嗓子都快哑了。 乐竹漪见她都清了好几回嗓子了,突然想起这人白日里可没休息多久,自责心疼立刻大过了兴致,启唇打断了丁其羽话里的江湖:“好了其羽,不怕了。有点困,咱们休息吧。”说完才觉得自己这句“咱们休息吧”怪怪的…之前的那种“山野夫妻”的错觉又冒了出来。 丁其羽倒是没注意这个问题,听得此言心下一松,却又担心她依旧害怕,确认般问道:“真的不怕了?”可别因为害怕做噩梦了。 乐竹漪心头一暖,唇边带笑点头道:“不怕了。你不是说有你在吗,我不怕。” 丁其羽也笑了起来,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嗯,有我在。那,这就休息了?” “嗯。你要抱着我。”乐竹漪说着,窝进了丁其羽怀里。 “好。晚安,竹漪。”终于可以休息啦,丁其羽早就有些犯困了,听竹漪应了一句,她便搂着竹漪闭上了眼睛。 此时早已月过中天,丁其羽虽软玉在怀,却在主观上克制着自己,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说故事说得疲惫的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乐竹漪,在听到她平稳的呼吸之后悄悄又挣开了眼睛,认真地瞧着丁其羽的眉眼看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凑过去,樱唇印上她的嘴唇,落下了浅浅的一个吻。想想,这都是自己第四次亲吻她了,除了第一次的意外之外,每一次都是情之所至,乐竹漪也不知道,与她做这般亲密的动作,为何会让自己这么欢喜甜蜜、甚至愈发渴望贪恋起来。浅吻作罢,乐竹漪抿了抿唇,带着满足的甜笑闭上了眼,在丁其羽的怀里安心地休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7章 第177章成夙愿孺慕拜义亲(上) 翌日,玉姨在院中整理着晒好的药材。已经是日上三竿,两个孩子换药的物什、早餐和内服的汤药,什么都准备好了,却丝毫不见她们有起床的迹象,前几日羽儿都起得很早,都是拖着伤病体积极勤快地跑来帮这帮那的,没想到漪儿醒来的第一天晚上,两人就双双睡过了头,这让玉姨不得不浮想联翩,俩孩子昨天可是很早就进了屋子,一起呆了那么久不睡觉,到底在做什么呢? 屋内,因为疲惫而睡得极香的丁其羽,感受到从窗棂照进来的阳光,率先走出了梦境,醒了过来,思维还未回拢,她稍稍侧了侧身抬手挡住了略显明亮刺眼的阳光,渐渐清醒,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个人呢。低头一看,竹漪本来是靠在她怀里安安稳稳的,这下因为她侧身的动作,也被明亮的阳光照到,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又往丁其羽那边凑了凑,埋首进了她的胸怀、挡住了阳光,只留给丁其羽一个发顶,又静静地不动了。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丁其羽心里一片柔软,既觉万分可爱又有些心疼,竹漪在千离宫的时候,哪天不是早早就起床练鞭法的?想必是受伤喝药等多种因素导致她竟然也赖床了。丁其羽自然舍不得叫醒她,为了让竹漪靠得安稳、靠得舒服,丁其羽保持着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的,还用搂着她的手以极其轻柔的力度拍着她的胳膊。 玉姨虽然不想打搅两个孩子休息,但她们再不起来,就会误了喝药的时辰,又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场面,不想直接去敲门叫人,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故意将加上了一点力道,将手里整理药材的推板推得哗啦直响,希望能用这么大的动静唤醒迟迟不起床的俩孩子。 院中突然传来刷刷的声响,接着是各种簸箕竹篓筛子的撞击声,丁其羽目光从竹漪的发顶移开,不知道两位前辈在外面捣鼓什么呢?不过…好像是有点晚了诶?正犹豫间,竹漪也被“刷拉哐啷”的动静给吵到了,脸还是埋在丁其羽怀里不肯出来,原本放在丁其羽腰上的手抬起来,往自己露出来的那只耳朵的方向拉了拉丁其羽胸前的衣料,奈何丁其羽中衣系着衣带,布料够不到她的耳朵。“嗯哼…”就听怀里的人儿喉间发出了一声不开心的轻哼声,竹漪转而又拉起了被角,终于堵在了耳朵上。谁知前辈捣鼓的动静穿透力实在是很强,被子堵上耳朵也还是能听到,乐竹漪渐渐清醒过来,在丁其羽的胸怀和被角围成的“小黑暗空间”里噘了噘嘴,既睡不着了,又不想马上起来。 丁其羽绝对是第一次见识竹漪这么可爱的一面,嘴角都要咧上天了,忍笑忍得胸口都颤了起来。 这下连小黑暗空间都不舒服了,乐竹漪脑袋从丁其羽怀里出来,抬头就看见了这人满是憋笑意味的脸,揣着小情绪不满道:“你笑什么?” 丁其羽笑出了声:“哈哈,我笑竹漪简直太可爱了。” “可爱?”乐竹漪转头看了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一边不赞同道,“以前从没人说过我可爱。” “那小木匠我就来做这第一个呗。”丁其羽就是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竹漪也一样。” 乐竹漪没有接话,侧身出了丁其羽的怀抱,皱着秀眉看着窗户,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前辈他们在干嘛呀?” 就这么一个翻身的动作,丁其羽却无意间看见了别的东西,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移开目光,脑子却短了路,完全想不起来竹漪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这人迟迟不理自己,乐竹漪转头就看见了满面通红、呆呆傻傻的丁其羽,一看就是做了坏事那种表情,顿觉胸前有凉意,又羞又恼,扯着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胸口,奈何伤势未愈,拿这人的坏德行简直没办法,只能用好凶的语气道:“你、愣什么神?!前辈他们在外面做什么?”撇开了她做的坏事,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以免质问起来自己又没法对付她,更吃亏。 丁其羽回过神来,同样为自己流氓德行懊恼不已,竹漪肯定猜到她做了坏事了,但人家不提,她自然更不好意思说了,顺着竹漪给的台阶下,红着脸思索了片刻,推测道:“日上三、三竿,咱们俩还在赖床,玉姨可能是想让我们起来喝药吧…” 乐竹漪闻言,顾不上刚才的羞恼,睁大了眼睛惊道:“确实好晚了!”这么晚还不起,前辈们不知道会怎么想她们二人呢!说着就想从床上起身。 “诶,竹漪,我来!你别急。我去打水。”丁其羽赶紧扶住了她,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穿上衣裳跑出了房间。 于是,丁其羽顶着玉姨探寻中带着戏谑的目光,照顾着竹漪梳洗完毕,又完成了喂早餐、喂药、协助换药等一系列任务,脸皮都被玉姨灼灼的目光给烫厚了。 乐竹漪觉得身上的伤也稍稍好些了,实在耐不住一整天都躺在屋子里,好说歹说,玉姨终于同意了她出去走走的诉求。两人把丁其羽“赶”到了门外候着,乐竹漪在玉姨的帮助下(竹漪向玉姨撒了好半天娇,才打消了玉姨撮合丁其羽来给她换衣服的心思),换好了衣服,才又叫回在门外的人,由丁其羽半扶半抱她着走出了小木屋。 玉姨不欲打扰两人,进药庐去忙她的事情去了。乐竹漪仰面感受了一下透过丹暝枝洒下来的斑驳阳光,嗅到了空气中花草的芬芳,心情也被这美丽的地方给点亮了,唇角带上了明媚的笑意,不禁赞叹道:“好漂亮…没想到,丹暝山内,竟还有这样一处美丽的世外之境。” “嗯,我也没想到呢,咱们当时都已经走投无路了,却无意间闯入了这么美的地方。”美好自然的环境,总会让人心生愉悦,丁其羽也微微笑着,“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乐竹漪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一声嘶鸣,院中随意漫步的赤霓看见了久违的主人,立刻冲她奔了过来。 丁其羽一惊,深怕赤霓撞到竹漪,赶紧揽着她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的前面。乐竹漪因为她回护的动作心里一甜,轻笑道:“没事,赤霓很聪明的。” 笑语间,赤霓已经四蹄生风跑到了两人的面前,果然如乐竹漪说的那样,及时停住了步子,在主人面前垂下了高昂的头,一副隐忍着激动的乖巧样子。乐竹漪樱唇含笑,伸手抚上了赤霓漂亮的如火红鬃,看得丁其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一马正在体会劫后余生重逢的喜悦,篱笆围成的院子外面,一人扛着锄头、卷着裤管走了进来,正是这几天一直严肃着一张脸不搭理丁其羽的炎槐客前辈。 颜怀这还是第一次与竹漪见面,他看着这小女娃继承到父母神韵的好看眉眼,心里想念起多年不见的挚友来,看了看一旁的丁其羽,竟是扛着锄头走上来,主动开口招呼道:“漪儿…你便是漪儿了。”其实这几日,颜怀一直都有向夫人关心着这孩子的伤势,自然知道她是昨天醒来的,早就期待着和她见面了,没想到今日干完地里的活儿回来就碰上了。 乐竹漪转头一看,随即便意识到这前辈是谁了,扬着嘴角,颇为乖巧地回道:“前辈,我是乐竹漪。”乐竹漪只知道他是炎槐客,但炎槐客三个字又不能提,于是选择了“前辈”这个称呼。这位前辈给自己的感觉,和玉姨一样,就像是多年未见的长辈亲人一般,莫名有一种相逢的温暖和喜悦在心里升起。 乐?这孩子随了母姓?颜怀疑惑一瞬,见她乖巧礼貌的样子,又着实喜欢极了,当年的好兄弟果然如愿有了个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索性不再纠结她随谁姓的问题,心情非常舒畅,脸上都写满了高兴和兴奋,畅笑道:“哈哈,好,漪儿!”不等乐竹漪说话,又继续关心道,“伤势怎么样了?”对她伤势了然于心的颜怀多此一问,不过是想多与这孩子说说话罢了。 “多谢前辈关心,玉姨她妙手仁术,漪儿的伤已无大碍了。”乐竹漪回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扶着自己的人,似乎想暗示她什么。炎槐客前辈都在这了,这人还愣着干嘛,赶紧行礼招呼呀。 丁其羽没有看竹漪,自然也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心里正在小声腹诽,对自己都是拉着脸,一看到竹漪就笑得这么慈爱,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丁其羽撇了撇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招呼前辈,万一招呼了,前辈却还在生气、不搭理自己岂不尴尬了?犹豫间,就感觉拉着竹漪的手被她的轻轻捏了捏,明显是在提醒自己,好吧,还指望着拜师呢,豁出去面子了,丁其羽不再犹豫,主动招呼道:“前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8章 第178章成夙愿孺慕拜义亲(下) 其实,颜怀并不是不喜欢丁其羽,反而对这个小小年纪便能做出那样机关武器、破坏碎骨龙脊的小辈非常欣赏,只是那天被她提及了不敢回首的往事,又担心聊起天来这孩子会刨根问底,所以只能一直摆出严肃的样子,完全不与她有任何交流。但这下人家孩子都主动招呼了,他当然不能不回,于是颜怀点头客气回道:“嗯,羽儿。” 招呼完之后,丁其羽哑了火,前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乐竹漪嗔了一眼身边的笨蛋,这人该机灵的时候又犯傻了,正要救场,玉姨从药庐里抱着一个大簸箕出来,看见了院子里三人一马的尴尬场景,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出声打破了丁其羽和炎槐客前辈之间的尴尬氛围:“你们三个在院子里杵着发什么呆呢?羽儿,漪儿的伤不宜在外劳累太久,扶她进来。” 丁其羽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小心揽着竹漪,和两位前辈一起进了玉姨他们木屋外间的小厅堂。 丁其羽与竹漪坐在同一张长凳上,丁其羽心疼竹漪重伤未愈,所以没有放下揽住她的手臂,而是继续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玉姨夫妻俩坐在她们旁边一侧的长凳上。玉姨在场,气氛就比方才自然得多了,玉姨拉起了身边竹漪的手,为她介绍道:“这是玉姨家的老头子,颜怀,颜面的颜、胸怀的怀,你和羽儿,都叫他怀叔就好了。” 丁其羽扬了扬眉毛,这才知道原来炎槐客前辈,姓“颜”名“怀”,本叫“颜怀”,机巧著作上是取了谐音“炎槐”啊! 乐竹漪点头,听话地唤道:“怀叔。” 颜怀一听,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诶!漪儿,很好哈哈。当年你玉姨和你娘是至交好友,我与你爹,那更是亲如手足的好兄弟。那时,你还在嫂子的肚子里,我和你玉姨也是天天盼着你出生的!” 此言一出,丁其羽立刻看向了身边的竹漪,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深怕她想起自己爹爹的事情会不开心。 乐竹漪唇边泛起了带着苦涩的笑,感受到来自肩膀上的力量,乐竹漪心里一暖,苦涩被驱散,侧头给了丁其羽一个让她安心的目光,全身更放松地靠上了她。 还没等乐竹漪接话,玉姨就接过了颜怀前辈的话道:“是啊,那会儿,你娘还说,要让肚子里的娃娃认我们做义父义母呢!”玉姨忆起当年的事情,有万千感慨在心头升起。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和阿怀也憧憬着未来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同样认秋璃他们夫妻做义父义母、两个孩子从小便要如亲兄弟姐妹一般。可惜造化弄人,世事没有朝着希望的轨迹发展… 两位前辈言语间那掩饰不去的伤感遗憾,触动了乐竹漪心里的柔软,顾不上想起“爹爹”的那点忧愁,不禁答道:“既是我娘亲说过的,机缘又让我遇见了两位前辈,若是两位前辈不嫌弃,漪儿愿意做你们的义女!”这两位前辈给乐竹漪的感觉很温暖、很亲切,既然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娘亲又承诺过,她很愿意成为他们的义女。而且…那样的话,小木匠也更有机会拜入怀叔门下学习机巧之术了。 颜怀与玉姨两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俱是喜上眉梢,异口同声道:“好、好!” 玉姨抢话:“能有漪儿这样的孩儿,我们——”她的眼里似乎都泛出了泪光,“哎、玉姨太高兴了,玉姨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乐竹漪被两位前辈的喜悦所感动,唤了一声丁其羽,想让她扶着自己给二老拜礼,正式成为他们的义女。 丁其羽得令,正欲扶着竹漪站起身,玉姨急忙止住了她们的动作:“诶、漪儿不必,咱们江湖中人,何必在意那些虚礼!你有伤在身,这些,就免了!” 只要心里真正把他们当做父母一般尊重孝顺,这些形式确实都不必在意,乐竹漪莞尔,没有再执拗,而是认真地出声唤道:“义父,义母。” 听到这个称呼,玉姨热泪顿时盈满了眼眶,甚至连颜怀前辈的眼睛都红了,玉姨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倾身上前要抱竹漪,丁其羽赶紧自觉地给母女俩让出了一点拥抱的空间,玉姨担心竹漪身上的伤口,又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环着她,一声一声答着:“诶、诶!” 乐竹漪身心皆感到了温暖,眼睛也跟着酸了。她从小就没有爹爹的陪伴,娘亲对她也一直是严厉的,几乎从未像玉姨现在这般,给她以慈母般的关怀疼爱。在乐竹漪的认知里,娘亲对师姐妹们虽然也是严师风范,但总有其温柔亲切的时候,唯独对她、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永远都是严肃严厉、疏离冷淡的。她幼时甚至曾一度怀疑过,娘亲是否根本就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也多多少少理解了娘亲如此作为的原因,她知道娘亲有自己的苦衷,娘亲只是爱她的方式有些特殊而已,所以她不再怀疑怨怼,而是怀着对母亲深深的孺慕之情,努力将自己的性格磨砺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独立。但即使不再埋怨怀疑,那一丝深埋心底的委屈和渴望却是始终存在的。而玉姨这样的慈爱温暖,正好满足了她一直以来的渴望,乐竹漪第一次体会到了慈母之爱,心里升起了无法言喻的温暖感动。 旁观的丁其羽也被这温情的一幕所打动,想起了自己再也见不到的爸妈,也想起了半年多未曾见面的阿娘。 颜怀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忍了回去,看漪儿眼中带泪的样子是止不住地心疼,拍拍身旁的夫人道:“好了灵玉,有了漪儿是开心的事情,你别把漪儿也惹哭了。” 玉姨坐回长凳上,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对,是开心的事情,咱们不能掉泪儿。”玉姨平复片刻,想起当年的挚友,不禁问道,“千离宫发生了什么?你爹娘呢,他们还好吗?”这几日醒的只有羽儿,羽儿又时常都是在房里陪着漪儿的,阿怀也别别扭扭,关于千离宫的一切自然都还没来得及问,两个孩子是怎么进了机关陷阱道的也没问,但他们可是一直挂念着的,毕竟漪儿身上为什么带着那样的痼疾,为什么重伤逃命,还一直没有了解清楚呢。 乐竹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如实回答道:“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爹…娘亲她,几个月前离宫了,还没回来。”抛出了一个惊雷。 “什么?!”两位前辈俱是一惊,颜怀前辈急切问道,“怎么会,从小就没见过你爹?那,大哥他去哪里了?”难怪漪儿要姓“乐”了,难道当年遭了奸人奸计的,不只是自己么?!那漪儿的病,也是… 乐竹漪眼里浮现了迷茫和无助:“我、我也不知道…” 丁其羽心里一疼,赶紧回护道:“玉姨怀叔,这些事情,竹漪她也是不清楚的。”丁其羽犹豫了一下,做出决定,继续道,“但是,其羽反而知道一点。” 乐竹漪怔愣一瞬,看向了丁其羽:“你知道?” “是。”丁其羽重新揽住竹漪的胳膊,对她说道,“几个月之前闯入丹暝山的人,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爹爹。” “我给陆大将军的二公子当伴读的时候,在苍桓书院的藏书楼遇见了师父,当时……”丁其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师父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夹杂着一点点小心思,她把自己学习炎槐客前辈的机巧书籍、自己和师父各自来江南的目的也详尽地说明白了,“就是这样,我和师父一起来了江南。他是为了找寻妻女,而我是为了…为了找前辈。”提到学习机巧的时候,她明显看到了颜怀前辈眼里复杂的情绪。 乐竹漪听完丁其羽说的始末,并不算意外,因为她早就隐隐猜到闯山的人就是小木匠的师父了,而因为千离宫众人的流言,她也信了那个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听到丁其羽描述那人是如何颓唐度日、借酒浇愁,看到千翎离火留下的伤之后,又是如何的情绪失控,乐竹漪原本对他那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稍稍偏向了好的一方面,那人,或许并不是不在乎她们母女的,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才会离开的… 听到大哥没有出事,颜怀和玉姨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一家被迫分开了数年,这变故也一定是奸人奸计使然。颜怀的心情复杂极了,对丁其羽学习机巧之术的用功和执着既欣赏又感动,但是…他不会再做机巧了,又如何满足羽儿的愿望、教她机巧之术啊? 玉姨更多的是心疼从小就没有父亲陪伴的漪儿和与夫君两相分离的好姐妹,她又一次拉住了乐竹漪的手:“跟义母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好吗?” 乐竹漪抿唇想了想,点头道:“好。”来自慈母般的温暖她很贪恋。 玉姨起身,站到乐竹漪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对丁其羽说道:“羽儿,漪儿借给玉姨一会儿,你和你怀叔先出去玩会儿。” 哈?这就“嫌弃”自己和颜怀前辈啦?!丁其羽有些没反应过来,懵懵地看着怀里的人儿。 乐竹漪没有错过这人可爱懵懂的表情,唇边漾起了笑意,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像哄孩子一般柔声道:“嗯,其羽就跟义父出去走走,好好聊聊。”很明显,是在暗示小木匠抓紧机会和义父聊聊。说罢,乐竹漪从丁其羽怀里侧身出来,由玉姨扶着,进了内间。 怀里的人儿被玉姨夺走了,丁其羽和颜怀前辈双双被赶出了屋子,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丁其羽略显尴尬道:“怀、怀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9章 第179章论机巧悉知陈年事(上) 这孩子的赤诚向学之心,让颜怀根本不忍心来对她如之前那般冷淡严肃了,但也同时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能别别扭扭道:“嗯,我、我地里那边还有活儿,先走了。”说罢不等丁其羽回应,就快步走到院角扛上锄头离开了院子。 额…颜怀前辈根本就没有要跟自己交流的意思嘛。自己那么一大段发自内心、让人“闻之落泪”的叙述剖析,好像一点儿作用都没起到呀…丁其羽撇了撇嘴,还是先去看看周围除了被毁的机关陷阱道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出路吧。 沿着山谷的边缘,仔仔细细走了一大圈,丁其羽很失望地没有找到别的出路,山谷的四周全是峭壁,形成了一个小型盆地的样子,把山谷完全包围在了其中。那条机关陷阱道恰好是山谷唯一通往外界的一个天然洞穴,应该是被颜怀前辈无意间发现,然后在其中铺设了陷阱。 站在机关陷阱道前,丁其羽拨开藤蔓往里走了几步,机关陷阱道已经完全坍塌,垮下来的巨石、断裂掉的石板和碎骨龙脊的组件将通路堵得死死的。这样的废墟,要靠人的力量和简单的工具根本不可能打通。 丁其羽大脑飞转,快速构思着有没有什么样的机巧能打通这废墟。想了半晌,破开巨石阻挡的机巧,机械结构她能设计出来,但是却没有合适的“动力”、没有“能量来源”,就像从前世界的电能热能,总不能做一个纯粹靠人力打通废墟的机巧吧。 替千离宫修缮改进的机关山道,维持机关陷阱运转的能量取自前山山道附近的一处瀑布,颜怀前辈之前就修好了,丁其羽只是在颜怀前辈的基础上改进了一番就继续用了。虽然谷中也有瀑布水潭,但瀑布边上分明没有建设换能系统,说明碎骨龙脊的动力来源并不是谷中这一处瀑布水潭。换能系统的工程耗时巨大,如果要在这里重新修一个,工具材料齐不齐全暂时不说,就算能修,也不知道要修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去了啊… 其实,岂止是摆在眼前的换能问题,找不到动力也成了限制丁其羽机巧设计的最大问题所在,使得她有很多很好的设计想法都无法付诸实践,对于便携的小机巧,瀑布水潭那种大型环能系统当然更不可能用的了。 丁其羽走上前去,伸手试着推了推一块巨石,巨石纹丝不动,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废墟,思绪穿过重重巨石,飘飞了出去。在这个无名山谷,无法传信,若不尽快出去,清儿她们会不会着急担忧?现在正值阳春时节,尹州的春色,她还没有领略过… 如是想着,飘然浓郁的思念从心底升起,丁其羽按住巨石的手不自觉捏了起来,在巨石表面的灰尘上划出了几道指痕。实在没有办法的话,要么就真的做个“人力挖掘机”、要么就老老实实修换能系统吧。耗时再久,也得出去,无论如何,她都是不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的。 可是出去之后,帮助竹漪解决了危机,和竹漪,可能就真的要相忘于江湖了…丁其羽想到这里,在思念之外,又难以抑制地泛出了强烈的不舍和难受。但是,再难受再不舍又如何呢,这条情丝,注定了被深深掩藏、被刻意遗忘,她们也注定了会分离。 丁其羽揣着颇为低落的情绪准备回小院,路过颜怀前辈开垦出来的田地时,丁其羽下意识望了一眼,就看见颜怀前辈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地里忙活,而是坐在两块小田中间分隔的土路上默默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丁其羽四周望了望,发现土地犁了一小半,前辈应该是正准备犁地播种。 前辈会不会有关于机巧能量来源的好方法呢?这是尽快出去的唯一希望,也是让自己的机巧之术冲破瓶颈的机会,那点面子脸皮算得了什么?丁其羽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起勇气走了上去,故意踩出了声响,以免背对着自己的前辈被吓到。 颜怀正在回味拥有了女儿的喜悦,听到声响一回头,就见朝自己走过来的丁其羽,还是被吓了一跳,就像看见了来追债的债主,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竟然就想提着身边的锄头赶紧逃掉,幸好被他自己忍住了。越想越懊恼,自己身为长辈,为何要躲着一个孩子啊?平复下了心里的慌张,又有些无奈,这孩子,还真是不会轻易放弃啊。 比颜怀更无奈的是丁其羽,颜怀前辈看见自己怎么像见鬼了一般啊,心里略有委屈,嘴上恭敬唤道:“怀叔。”随即扬起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笑容,“怀叔,您在忙着犁地,是要播种了吗?”并不急于切入正题,而是准备先和颜怀前辈聊一聊拉近拉近关系。 这么明显而笨拙的“搭讪”,颜怀当然看得出来,不过这“搭讪”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反倒透着点儿可爱乖巧。颜怀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回道:“嗯,现下正是播种的时节。”据灵玉说,羽儿和漪儿,是爱侣的关系。虽然颜怀不像千离宫弟子和玉姨那般见惯了女子之间相爱,但是他第一次拥有女儿,对漪儿那是绝对可以无条件疼宠迁就的,而且不问世事多年的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只要漪儿能幸福快乐,找什么样的伴侣都无所谓! 丁其羽想到什么,略显尴尬地问道:“是不是我来了之后,谷里的粮食消耗太快了?”颜怀前辈不提农耕播种的事情,自己还没想到这一茬呢,每顿都吃得饱饱的,会不会把两位前辈的存粮都给消耗掉了,害得颜怀前辈必须加班加点种地了? 颜怀闻言是忍俊不禁,更觉这孩子可爱了几分,起了玩笑之心,反问道:“那如果我说是呢?羽儿是不是准备自己把自己饿死了?” 真的怪自己啊?!丁其羽颇为自责愧疚,但是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给饿死吧?于是自告奋勇道:“那、那我帮着怀叔犁地播种!” “哈哈,若是粮食不够了,现在才犁地播种,等种好了,咱们四个全都饿死了。”颜怀被她的老实劲儿逗得开怀大笑,“你这孩子,有点意思。” 诶?颜怀前辈是故意吓自己的啊。丁其羽弄明白,心里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切入正题的好机会:“用锄头犁地自然是很慢的,怀叔为什么不试着用别的东西呢?” “别的东西?”颜怀不明所以,“除了锄头,还能用什么?” 丁其羽观察着颜怀前辈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比如…机巧。”明显看到颜怀前辈僵了一下,丁其羽大着胆子继续道,“怀叔是那么厉害的机巧大师,为什么不做点机巧来改善生活呢?” “改善生活?”颜怀听到这个词,压下了心里滋生出来的难受,没有如上次一般逃避离开,而是苦笑着摇头道,“机巧之术,不过是杀人之术,害人害己,谈什么改善生活?这样的技艺,不要也罢,你又何必苦苦求学呢?”语气里带着感慨和劝道,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惋惜。 当年,颜怀对机巧之术狂热而痴迷,他最为追求的便是机巧之术的杀伤威力。纺车织机那些当世存在的生产机巧他虽然也了解一些,但身处江湖、年轻气盛的他,一直认为机巧之术应当是用来克敌杀人的利器,而从未将这些生产生活用的机巧放在眼里。后来,他又因为机巧而中了奸人奸计、决意不再碰机巧之术,所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都从未想过要将机巧之术用于改善生活。在他眼里,机巧之术就是杀人之术。 从那几本机巧著作来看,颜怀前辈对于机巧之术的应用,确实都是在攻防利器之上的,丁其羽不赞同道:“机巧之术确实可以用来杀人,但也可以用来救人,可以用来造福千千万万的人!” “可是就仅仅是杀人之术这一点,就足够害人害己了。”颜怀因为当年的事情钻入了死理。 前辈他们当年遭逢劫难、隐居深谷的原因定是与机巧之术有关的,要想让他放下对机巧之术的偏见,还得费一番功夫,丁其羽并不气馁,耐心道:“机巧之术它本身是不具备好坏性质的,主要看的是我们把它用在哪里。就像犁地,如果用怀叔旁边这把传统的锄头,犁完这一块地得半个时辰,但若是……”丁其羽将她设计的曲叶犁简单地说了一遍,果不其然看到了前辈若有所思的表情,“曲叶犁可以为农户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这只是很小的一个例子。” 丁其羽再接再厉,点明了问题的关键道:“就连怀叔说的‘杀人之术’,它也可以是救人之术、护人之术。若不是怀叔当年为千离宫做了机关陷阱,震骁门的贼人们就会轻易闯入千离宫,残害千离宫弟子的性命,若不是其羽努力做了机巧、顺利克制了来犯的震骁门人,竹漪她们也免不了殊死的血战。” 颜怀听到“震骁门”三个字身体一颤,当年那场噩梦在心头重演,他失神地问道:“你、你说什么?震骁门的人,找到了千离宫的位置?!” 莫非前辈遭逢的劫难也和震骁门有关?!丁其羽心下惊讶,如实答道:“是,宫里出了内奸,把千离宫的位置出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0章 第180章论机巧悉知陈年事(下) 震骁门炸山的声音,颜怀夫妇二人其实是听见的,只不过不问世事的他们既出不去,也没料到那震天响的动静是震骁门的贼人前来攻山搞出来的,自然无心过问此事。但丁其羽却在此时道明了真相,那震天炸响的罪魁祸首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时隔多年,颜怀再次听到了他这辈子最憎恶的三个字,怒火和复仇之心从心底喷涌而出,就快要燃尽颜怀多年隐居养成的淡泊平静。 丁其羽继续道:“而我和竹漪,也是中了内鬼的算计,被逼到了绝路,阴差阳错才来到了这里。”想着千离宫的处境,不禁忧心道,“现在,整个千离宫还处在危机之中,不知道震骁门的人是不是都已经闯进千离宫内了!” 颜怀眼里的情绪复杂极了,有痛苦有挣扎,更多的却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熊熊燃起的怒火,血腥痛苦的噩梦在脑海回放,翻涌出伤痛、不甘、愤怒和冲动,他紧紧握着拳头,迟迟都没有回应丁其羽的话。 丁其羽知道颜怀前辈的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挣扎:“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破开陷阱道的废墟,回到千离宫,揭穿内贼的阴谋,然后把震骁门赶出去。”说着,丁其羽有些沮丧,“可是,破除废墟的机巧,结构我能想到,就是没有驱使它动作的动力和力量来源。” 颜怀抬眼看向了丁其羽,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丁其羽没有错过他表情的变化,心里惊喜,莫不是颜怀前辈知道当世可用的能源?!当即追问道:“怀叔,您是不是有办法?” 颜怀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仿佛心力交瘁了一般,抬手止住了丁其羽想继续说的话,摇着头道:“你让我…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声音有些颤抖。是选择勇敢地找回当年的自己、出去报仇雪恨;还是继续在这个无名山谷中做个无欲无求的隐士、和灵玉两人一起静静老去?不同命途的抉择,一时间,他无法作出决定。 丁其羽心下不忍,暂且放弃了追问的念头,从颜怀前辈的表现来看,现在至少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就行了,她从怀叔身边站起身来,低头认真道:“怀叔,过去的都过去了。机巧之术,从来都不只局限于江湖杀伐的。害人的,不是机巧之术,而是那些奸恶的贼人。贼人也终将会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怀叔如何选择,其羽没有资格干涉,但其羽希望,一直都很希望,能够跟前辈学习机巧。”丁其羽说完,见颜怀前辈陷入了天人交战、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回了小院。 玉姨刚好准备扶着竹漪回到房间休息,看见羽儿虽然身边没有阿怀,却思虑颇重的样子,知道他们二人肯定是聊过了,玉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轻快地对丁其羽招呼道:“羽儿,回来了?来,我把漪儿还给你,省得你急着管我要。” “义母~”乐竹漪也压下了心里的愁绪,语带撒娇地嗔了一句自己这个总爱调侃她们二人的义母。 竹漪和玉姨好像都哭过了?看着竹漪眼睛红红的,丁其羽有些心疼,顾不上重重心事,不好意思地冲玉姨笑笑:“我哪有…”话是这么说,还是很自觉地上去扶过了竹漪,让她重新回到了自己怀里。 “哈哈,还说没有,抢得却比谁都快——”玉姨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自己宝贝义女娇嗔的目光,舍不得再打趣二人,“好了好了,羽儿快带漪儿回去休息吧,再不躺着休息,漪儿的伤势该要耽误了。” 与玉姨告别,丁其羽小心扶着竹漪回房里,怀里的人儿看了一眼玉姨走远的背影,收敛了唇边的笑意,轻声道:“这一切,都是震骁门的人害的…” 丁其羽怔愣一瞬,一边扶着竹漪回房,一边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乐竹漪靠着丁其羽,由她带着回到房间躺回了床上,见这人想离开床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止住了她站直身体的动作:“你陪我躺一会儿。” 竹漪红红的眼睛带着委屈和撒娇,丁其羽心里一悸,赶紧点头柔声道:“好…我陪着你。”丁其羽乖乖听话,躺在了竹漪身边,随即就感觉到手臂被竹漪侧身抱住了,正有两团无法言喻的柔软挤压着自己的胳膊,让丁其羽有一瞬间的僵直。 经过昨夜的亲昵同床,乐竹漪明显越发大胆了起来,抱着丁其羽的胳膊,侧头靠上了这人的肩膀,直到自己感觉舒服又安心了,才终于开始讲述道:“十几年前,我…嗯、你师父是个潇洒随性的剑侠,武学天资极高,年纪轻轻便以一柄晨筠剑独挑当时的十二奇门掌门,都未曾有过败绩;义父虽不善武艺,但机巧之术独步天下,凡是他构思制作出来的机巧,都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攻防神器,无数江湖人士踏破了门槛来请他打造机巧武器和防具;而震骁门于邈,出身武林名门,年少成名,雷火珠和飞蝗石暗器功夫炉火纯青,可他表面上是个朗朗君子,实际却是嗜杀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恶小人。 那时,义母是神医传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医仙,与我娘是至交好友,义母行医游历天下,但每次都会回到千离宫来小住。义母在行医过程中遇到了义父,而我娘,也在一次出山任务的途中遇、遇见了你师父…他们四人,成就了两对侠侣良配,又因为义母与我娘的友情,义父和你师父慢慢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最后结义做了兄弟。 在一次群雄大会上,身为震骁门少主的于邈,识出了义父的身份,万分垂涎机巧武器的威力,以一副正气君子的模样,主动与他们结识。于邈为人颇为狡猾,言语处处投机,彰显其豪气抱负,还提出要与义父他们结为兄弟,他们二人年少耿直,未曾多心,便接受了他这个三弟。 你师父和义父都是江湖游侠,随性自在,相识得又早,于邈身为名门少主、活动受限颇多,所以他与另二人的关系自然要疏远很多,但另二人没有识破于邈的奸恶嘴脸,在心里还是很认他这个好兄弟的。”乐竹漪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忿,震骁门和千离宫是宿敌,她从小便是受了乐宫主的影响,十分厌恶那个奸恶的于邈,如今又听义母说了当年的往事,虽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但也足以激起她心里愤怒的波澜了。 丁其羽转头,发现身旁的人儿一脸怒容,空闲的一手伸过来包住了竹漪的玉手,想给予她安慰和力量,乐竹漪抬眼迎上丁其羽温柔的目光,心下温暖,愤怒稍稍平息,她又朝丁其羽的方向偎了偎:“当时义父和你师父约定,要共同探讨研究,想出一套能够融合机巧之术和剑术于一体的剑法。于邈听闻此事,觉察到了机会,说服了义父先为他制作能够用于飞射雷火珠、飞蝗石的机巧。” 丁其羽惊骇不已,发射雷火珠的机巧?做出来不就是跟从前世界的枪差不多了吗?!那杀伤力该有多大啊! 就听竹漪继续道:“当时义父与义母成亲不久,暂住在千离宫中,义父苦苦钻研数日,做出了一种名为‘破军飞蝗’的机巧。破军飞蝗威力过于惊人,义母医者仁心,劝过他不要将破军飞蝗交给于邈,但当时的义父对威力强大的攻击机巧有着狂热的执着,又承诺了于邈,所以不顾义母的劝诫,远赴震骁门给他的‘好三弟’送破军飞蝗,却在震骁门亲眼目睹了他残忍地用不知道从哪里俘虏来的人质练习雷火珠,试验雷火珠的爆伤效果…” “什、什么?!”丁其羽惊道。 乐竹漪轻轻点头:“嗯,义父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可怕,当即就不愿意把破军飞蝗交给于邈了。义父带着破军飞蝗匆匆离开震骁门,可是他的行踪被震骁门的弟子立刻报告给了于邈。于邈暴露出其本质的丑恶嘴脸,亲自带领大队人马追杀义父,势要将义父做好的机巧武器抢到手。 义父一路奔逃,却还是让于邈等人赶上,在争夺破军飞蝗的过程中,义父毁掉了破军飞蝗,却也…被于邈的雷火珠伤、伤及了要害…” 丁其羽睁大了眼睛,握住竹漪的手都下意识收紧了。所以,玉姨他们没有孩子的原因,竟是这样的吗?!难怪颜怀前辈会认为机巧之术害人害己了,这样的伤,怕是让人生不如死的煎熬吧! 乐竹漪的言语间也尽是惋惜:“义父用自己做的机巧武器,从于邈手中逃脱,逃过了一死,他带着最后的信念,回到千离宫,想见义母最后一面。他秘密找到义母时,已经生命垂危、不欲求生了,最终还是在义母的心痛劝导下,才放弃了死的念头。但是义父当时受了很大的打击、几近崩溃,除了义母,他谁也不愿意面对,更不想再处理这些纷乱的事情。玉姨只能在千离宫内留下书信,称他们二人去云游四方,带着重伤的义父来了他修建机关陷阱时发现的这个无名谷。”乐竹漪轻叹一声,“后面的事,千离宫又发生了什么,义母他们都不知道了。” “难怪颜怀前辈会变得那样排斥机巧之术了…”丁其羽叹道,侧身面向了竹漪,略带自责地道,“我还总是在他面前提起机巧之术,算不算一直在揭他的伤疤啊…”丁其羽听完竹漪的讲述之后,是真的不忍心再纠缠着颜怀前辈教她机巧之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1章 第181章解心结师从炎槐客 乐竹漪摇了摇头:“义母说,扔下机巧之术之后的生活,义父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虽然身体恢复之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但他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了。所以,义母反而很希望他能重新拾起机巧之术。只有勇敢面对过去的噩梦,才能真正地走出阴影。”乐竹漪方才可是特地替这人问了义母机巧之术的事情呢。 丁其羽扬了扬眉,看着竹漪漂亮的眼睛惊喜道:“这么说,如果我能说通他重拾机巧之术,那反而是帮助他找回自我了?”丁其羽想起了颜怀前辈第一次看见自己时的眼神,他的眼里,是对机巧磨灭不去的狂热。 “你对于机巧之术的痴狂,跟义父还真是像呢。”乐竹漪嗔了一句,玉手从丁其羽的掌心逃出来,伸指戳了戳丁其羽的胸口,抬眼问道,“你已经与义父聊过了?” 葱白的玉指戳得自己痒痒的,丁其羽低头看了一眼,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回答道:“是啊,聊过了,只是后来颜怀前辈不愿意再听我讲话,说他还得好好想一想。”说到这里,丁其羽顺口便向竹漪倾诉道,“哎,前辈应该是知道特别的机巧动力源,如果他能教我,我们就能快些出谷了。否则,还不知得花多少时间才能破开废墟出去呢…” 乐竹漪动作一顿,下意识攒住了丁其羽胸前的衣襟。原来,小木匠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快些出谷吗?想起自己那个“永远留在这里”的疯狂想法,乐竹漪心里瞬间涌出了浓浓的伤感和无奈,低下头不让这人瞧见自己表情的变化,故作轻巧地说道:“这样啊…那过两日,等我再好一些,我替你去劝一劝义父…” 丁其羽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那小木匠,多谢竹漪帮忙了,玉姨怀叔都宝贝着竹漪呢,竹漪出马,肯定是手到擒来的!” “嗯。”乐竹漪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累了,你陪我休息会儿。” 丁其羽以为她是真的累了,立刻替她裹好了被子,静静陪着身边的竹漪休息,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一滴晶莹从低着头的人儿脸上滑落,浸到自己的肩上,稍稍浸润了自己肩头的衣料。 …… 说要“好好想想”的颜怀前辈,自从那天交谈之后,便没有再主动找丁其羽。乐竹漪经过两日的休养,当她基本可以自行活动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了颜怀前辈。父女俩在小院边上的田地中间坐了一上午,丁其羽站在田外的一棵丹暝树下,默默遥望着父女俩的背影。 竹漪此刻明明穿的是最朴素的布衣,在丁其羽眼里,却依旧是炽烈如火一般。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背影,已经不知不觉间在心底烙下了深深的烙印?其实,丁其羽又何尝不知道,一旦出了谷,她和竹漪就注定了离别呢。只是,她面对这离别,同样无能为力。丁其羽扶住了身边的丹暝树,又一次喃喃出了“有缘无分”四个字。 …… 不知道竹漪与颜怀前辈说了些什么,父女俩交谈之后的第二日,颜怀前辈就将丁其羽和竹漪一起叫了过去。 两位前辈卧房外间的小厅堂内,颜怀前辈和玉姨都在。颜怀前辈眼眶有些黑青,看样子像是一夜没睡,但他的精神面貌却明显与之前不一样了。 玉姨让两人就坐,颜怀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东西,问丁其羽道:“羽儿,这两样,是你做的机巧么?”直接切入了正题。 丁其羽一听便知有戏,颜怀前辈很可能想通了呀!桌上摆的正是自己的无常剑和木甲骨架,丁其羽如实答道:“是,都是我做的。” “漪儿说,你在尹州有了机巧事业,发展得很好,机缘阁称得上名动江南了。可见你的机巧之术造诣已经很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教你什么。” 颜怀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说了出来。 “其羽在大乾机巧相关方面的见识太过狭窄短浅,在看您的几本著作之前,其羽的机巧知识积累都是从一些木工师傅那里东拼西凑攒成的…”丁其羽有些脸红,她从前的知识确实是从很多老师那里学来的,但人家可不是木工啊,不过时下她也只能这么说了,“您的那几本著作,让我受益匪浅,同时也认识到了自己与真正的机巧大师之间,还差距甚远。所以其羽能向怀叔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颜怀听罢,眼里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惊讶和赞赏:“你竟是通过自学,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的么?”自己虽然少年成名、天赋不错,但也是拜过高人为师的,只不过那位老一辈的机巧大师早已不在人世了。而羽儿才十几岁的年纪,靠她自己摸索学习,竟然就已经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了! 丁其羽脸更红了,连忙否认道:“不不,不算自学,那些师傅,教了我很多的。” 小木匠被义父夸了,乐竹漪倒是很高兴,抿唇笑了笑,插话道:“义父,漪儿就说嘛,其羽很有天分的,就差您这样一位大师好好传授一些独门秘技了。您收她为徒,她一定能将您的机巧之术发扬光大,您怎么都不会吃亏的。”言语间带着娇俏,任何长辈听了,恐怕都得笑逐颜开,迁就她的一切要求。 这么明显的回护吹捧,让颜怀忍不住乐道:“哈哈,义父知道了,知道你的小木匠哪儿哪儿都是好的,浑身上下都是优点,昨天你已经跟义父念叨了大半天啦。” 乐竹漪被义父出卖,俏脸一红,似娇似嗔道:“义父怎的出卖漪儿?我是为了师父着想,不要错过了这个好徒儿嘛~” 此言一出,玉姨都笑了,对自家老头道:“是啊,阿怀怎么出卖漪儿?多此一举,她对羽儿的欣赏信赖,可都写在脸上了,根本不用你说的。” “义母~”乐竹漪虽然胆大,却也经不住这般调侃,脸上已尽是绯红。 话题都是围绕自己的,丁其羽插不上话,看着竹漪这么信任维护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温暖极了,也跟着有些脸红。此刻,身边的人儿面飞红云、又羞又恼,简直让丁其羽特别有种想亲吻她的冲动啊。 所幸玉姨及时止住了话题:“好了好了,漪儿脸皮薄,别欺负她了。”也帮腔道,“阿怀,这么好的徒弟,收了不吃亏,快,做个决定吧。”让丁其羽和乐竹漪都松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颜怀。 颜怀昨夜思考了一整夜,其实早有决定,他捏住了自己的拳头,立刻便感觉到手背一暖,颜怀低头,就看见妻子握住了自己的手,他心下一暖,更加坚定了信念,沉默片刻答道:“好吧。我,收你为徒。”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意义却无比深重。因为这意味着,他终于敢于面对当年的噩梦,从此刻起,重拾机巧之术,做回真正的自己。 玉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她知道,在这一刻,她的阿怀、真正的阿怀,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丁其羽喜出望外,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嘴角,自己在书院时期便已经有的夙愿,在此时此刻实现了! 乐竹漪伸手在桌子底下扯了扯身边这个只知道傻笑的笨蛋的衣角。丁其羽瞬间明白过来,赶紧站起身,想了想,在颜怀夫妇面前跪下,行了拜师的大礼,同时改口道:“师父、师母!” 谁会想到,在这无名谷隐居了这么多年,以为会一直这样静静老死的时候,会突然捡到这两个孩子,然后有了女儿,有了徒儿,还能重新拾回机巧之术呢?颜怀内心是万千的感慨,弯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丁其羽:“好,很好,十几年了,我颜怀真的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丁其羽也感慨道:“其羽当初也以为,自己是不可能遇见师父了。没想到和竹漪一起经历一番生死,老天倒是把我们送到了师父师母身边。” 颜怀多年未碰过机巧,自从想通之后就特别心痒,如今有了天资如此聪颖的好徒儿,他当然恨不得立刻拉上丁其羽去探讨一番,他环顾了一周,若有所思道:“这些地方,都不适合咱们师徒二人做机巧…”颜怀站起了身,对丁其羽道,“羽儿,你跟师父过来,咱们俩把药庐边上那个杂物间收拾收拾,以后就用来给咱们俩做机巧用了!” 哈?这么快的吗?丁其羽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头看了一眼竹漪,就见竹漪唇角带着明媚的浅笑,似是在鼓励自己去。 玉姨忍俊不禁,果然是当年那个阿怀,打趣道:“哪有那么急的,这才刚刚有了徒儿,马上就要开工啦?” 颜怀怎么可能不着急,脚步不停走到了门口:“那当然得着急,不收拾出来就一直没法做!”又对丁其羽道,“来,羽儿。” 丁其羽出声应道:“嗯,好,师父。”对竹漪道,“那,我去了。”跟上师父的步伐走出了小厅堂。 看着丁其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乐竹漪脸上的笑意忽然有些绷不住,唇边泛起了化不开的苦涩。 玉姨一回头,便看到了女儿这样的表情,思索片刻,鼓励道:“漪儿,羽儿虽然性格开朗阳光,对待感情却还是很青涩,所以不会那么的主动,但是义母相信,你与羽儿的事,是一定会成的。” 乐竹漪这才惊觉自己的表情被义母看见了,不想让义母担心,换上了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点头道:“嗯,我明白的,义母不用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2章 第182章玉弓遥何时共婵娟 玉姨没有多想,因为丁其羽上次讲述自己与竹漪爹爹的事情时,只讲述到了他们二人初到江南就戛然而止了,并没有说后来她是如何进入千离宫的,所以玉姨自然也就不知道丁其羽是注定会离开的。玉姨女儿似是想通了,想到自己正在斟酌的方子,对乐竹漪道:“漪儿,义母想把你的旧疾治好,你跟义母来一趟药庐。”玉姨在心里已经彻底将乐竹漪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倾尽她毕生所学、全部心力,她都要治好女儿的痼疾。竹漪的身体状况,她要有一个全面的认识,望月之夜的具体症状表现,她也需细细了解一番,才能好好斟酌寻找医治的方法。 乐竹漪对义母的疼爱受用极了,乖巧称诺,跟着义母去了药庐。 一番详尽的望闻问切过后,玉姨有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头绪,让竹漪回房休息,她自己则准备在药庐继续钻研琢磨。 小木匠不能陪自己,身体没好全也不能练鞭法,乐竹漪现在倒是真真成了谷里唯一的一个闲人,她伸指拿起面前簸箕里一片不知名的药材,轻轻摩挲了一下,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又静静站在义母身后看她制药,觉得非常有趣,突发奇想,来了兴致:“义母,你能不能教教我医术?”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不如学一点东西,让自己忙起来了。 玉姨动作一顿,随后是难以言喻的惊喜。医术之于玉姨的意义,又何曾不像机巧之术之于颜怀前辈呢?玉姨的一手回春医术,没有人继承发扬,绝对是天大的一件憾事,如今女儿愿意跟着自己学医术,玉姨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了! 乐竹漪见义母迟迟不答话,以为她是为难,主动道:“漪儿不过是随意说说,义母不必为难,漪儿估计也没有学医的天资…”言语间带着些许遗憾。 失落的样子让玉姨心头一疼,连忙道:“怎么会为难?你是义母的女儿,我愿意把自己会的一切都教给你!义母方才是太高兴,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漪儿想学医术,义母立刻就教你!” 于是,乐竹漪也开始了自己学习医术的漫漫长路,玉姨为了抓紧为竹漪配制治病的良方,采取了一边制药一边教学的方式,将医术的核心理念娓娓道来,又指导着竹漪一点点认着不同的药材。让玉姨更为惊喜的是,竹漪记忆力奇佳,学起东西来非常快,她若是能坚持下去,假以时日,在医术上必将有非凡的造诣。 药庐里,母女温情传授学习着医术,那边那俩机巧之术的师徒,就更是狂热了,忙活了一上午把杂物间完全收拾出来,中午以最快的速度吃了个饭,便又双双扎进了杂物间,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了。 颜怀今日还没开始教授丁其羽机巧知识,丁其羽也不急于询问,与师父聊得酣畅淋漓。怀师父虽然已经十几年没有接触过机巧,但不得不说,怀师父不愧为机巧大师,他制作木甲机巧的经验极其丰富,对大乾当世的攻防机巧可谓是了如指掌。虽然丁其羽专业知识过硬,但她当年学的毕竟是现代的机械技术,很多理论都不适用于木甲机巧,知识的应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怀师父就不一样了,他专攻的便是木甲机巧术,年少时期更有高人指点。所以拜得这位名师,丁其羽的机巧之术一定能突飞猛进。 而对于颜怀而言,自己这徒儿天资聪颖、勤学好问,对各类机巧的原理掌握得非常通透,只要加以指点,必能成大器。颜怀从前一向都是致力于制作攻防利器,对于其他用处的机巧接触甚少,丁其羽却思维发散、好的点子非常多,所以颜怀在与她交流的过程中,也能获得不小的启发。 师徒俩畅聊了一个下午,晚饭过后又去谈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被玉姨霸道地勒令暂停了。 丁其羽怀着畅快的心情回到房间,想与竹漪分享一番,却发现房里并没有人,丁其羽又扭头望了望院子,也没有人呀,竹漪去哪里了呢?正这么想着,忽闻瀑布水潭的方向传来了竹箫的声音,听音色,正是自己年前送给竹漪的那一只竹箫。 箫声还是如丁其羽第一次听到那般,并不拘束于刻意的曲调,就是竹漪随性而奏,但这一次,箫声中包含的潇洒自在少了几分,隐约透着一丝轻轻浅浅的惆怅。丁其羽品出箫声里暗含的情绪,皱起了眉头,来不及细想,身体就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循着箫声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走到瀑布水潭,就见竹漪坐在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双腿交叠,微微颔首,闭目吹着手里的竹箫,一身朴素的布衣,也难以掩盖她姣好的身材。身影倒映在大石旁的水潭之中,被飞流而下的瀑布击散,连同着碎掉的月色一起,晕开了一潭的美好。 以前,丁其羽总是认为,是那一身明艳的红衣让竹漪显得如火一般炽烈的,如今才渐渐体会到,这个明媚的人儿,本身就是娇俏妩媚的精灵,无论穿什么样的衣裙,都不会影响她那一身让你移不开眼的魅力。就像滚烫的熔岩流过心头,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纵使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那种炽热,却永远忘不掉了。 丁其羽正在发呆痴迷之中,就见石头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睛,明眸看向了自己,眸中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有的只是含波的盈盈秋水,然后粉唇轻启柔声道:“过来。” 丁其羽被这一声轻唤拉回思绪,听话地走了上去,仰头对着大石上的竹漪招呼道:“竹漪。” 乐竹漪倾身向前,在距离丁其羽咫尺的地方停下,唇边泛着笑意,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上来。”音色婉转动人,声音很轻,就像是一滴春夜的喜雨将将落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人觉得痒痒的,。 丁其羽心间泛起了波澜,侧头稍稍错开了竹漪的目光,按照她的话照做,手一撑大石头,坐到了竹漪身边。 身边的人儿立刻就靠了上来,语带小霸道地说道:“我等你都等累了,让我靠一会儿。”竹漪背倚着丁其羽的胸怀,微微仰头靠在丁其羽肩上,遥望着出云的张弦月,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如此贪恋、如此喜欢这个怀抱了呢。 丁其羽自然乖乖挺着腰背,颇为默契地让竹漪倚靠得舒服,嘴上疑惑道:“等我?竹漪找我有事么?” 乐竹漪摇了摇头:“就是想等你。”很多事情,不需要缘由,想了就是想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乐竹漪懒得去在乎什么因果。 丁其羽心里一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竹漪似叹息似陈述道:“又要到望月之夜了。说起来,人们都说圆月如何漂亮如何美好,此生,我还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望月是怎样的皎白完美呢。” 丁其羽只觉被狠狠攒住了心脏一般的疼痛,着急疼惜道:“师母医术那么好,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治好你的方法!到时候,竹漪想看多久、想看多少次都行!去山巅看、去海边看,赏遍全大乾的圆月,我——”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了,没有说出“陪你”那两个字,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承诺说出来,只会是空谈,陪着竹漪赏遍天下圆月的人,不会是自己…如是想着,丁其羽心里的钝痛和难受在沸腾,让她不自觉抬手揽紧了怀里的人儿。 “你?”乐竹漪唇边又一次扬起了浅笑,她知道这人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知道这人不会给出回应,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她看了一眼揽着自己的手,又移开目光继续望着夜空中的张弦月,眸中尽是凸月的倒影,平静无波,却比潭中被瀑布生生击碎的月影都还要落寞苦涩几分。 丁其羽动了动嘴,半晌也没有说出一个字,这一次,实现不了的承诺,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乐竹漪轻笑了一声,替说不出话来的人圆了场:“你今日,跟义父学得怎么样?” 丁其羽只能顺着竹漪给的台阶,努力压下心里浓郁的伤感,把语气放得格外轻快兴奋道:“嗯,很好!师父对机巧之术的见解独到而深入,跟着师父学,我的机巧之术一定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那很好啊~”乐竹漪懒懒道,在丁其羽怀里舒展了一下身子,完全隐去了她眼中深藏的情绪。 竹漪孩子气的可爱动作,戳中了丁其羽内心的柔软,也问道:“那今日竹漪又做什么了呢?”和怀师父在工作间里忙了一天,都没怎么看到竹漪… “我?”乐竹漪反问一声,随即语带俏皮道:“我准备跟着义母学医术了。” 丁其羽有些惊喜:“真的吗?!那很好啊!竹漪那么聪颖,一定能继承师母的衣钵!” 乐竹漪粉唇翘了翘,侧头用控诉的小眼神看着丁其羽道:“你学起机巧来那么痴狂,都没时间陪我了,我当然得找点事情做。” “我…”丁其羽被她委屈的言语噎住,下意识皱起了眉毛。 乐竹漪转回了脑袋,举起丁其羽送给她的竹箫细细端详起来:“别想太多,我开玩笑的。我是看着义母写方子,觉得医术有趣,才决定跟她学的。小木匠还是专心跟着义父学你的机巧之术,以后成为机巧大师,不要丢了义父的脸,不要丢了我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3章 第183章翩然度山中如一日 丁其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点头道:“嗯,我会认真跟着师父学。竹漪也是,要好好跟义母学,以竹漪的天资,以后定然能成为江湖上医术、鞭法双绝的一代医仙女侠。”说到末处,丁其羽脑海中有了些对怀中人儿未来的畅想,脸上不禁漾起了暖暖的笑意。 没有你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消极难过的情绪只在乐竹漪心头留存了一瞬间,便被坚强的她给抛开了,乐竹漪启唇道:“听小淳她们说,你挺擅长音律的?”如果她们注定了只有短暂的相依,那就好好珍惜这一段时光吧… “哈?”丁其羽一愣,自己只不过是在小淳小澜面前哼过小调调罢了,怎么就被俩小姑娘传成“擅长音律”了?丁其羽忙道,“不不,只是会哼点儿小曲子。竹漪是想听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乐竹漪心里冒起了酸泡泡,净给小师妹们唱小曲子,从来没给自己唱过呢!竹漪想了想,霸道地安排道:“现在暂时放过你,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夜里都要给我唱小曲子,哄我睡觉!” 丁其羽很吃竹漪这小娇蛮的一套,宠溺地问道:“那不讲故事,改成哼小曲子了?”自从竹漪醒来的第一天晚上听了丁其羽讲故事,之后的每天夜里,她都要丁其羽给她讲好听的故事哄她才肯乖乖入睡了,所以丁其羽会有此一问。 “嗯…”乐竹漪歪着脑袋思索片刻,摇头道,“那不行,既要讲故事,也要哼小曲子!” “哈哈,好好~”丁其羽被难得露出可爱模样的竹漪触动了心里的柔软,万分迁就道,“好,每天都讲故事、哼曲子哄竹漪睡觉。” 乐竹漪非常满意,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继续道:“嗯,但是现在嘛…你要跟着我学吹竹箫。” “啊?”正说着哼小曲子的事情呢,怎么话锋一转突然就要让自己学竹箫了?丁其羽反应不过来,“学竹箫?我我我,完全没接触过呀!” 乐竹漪又一次拿出了她的小气魄,用不容商量的语气道:“那无所谓,就是要你学。” 丁其羽只得乖乖听话:“那好吧…我学。”吹竹箫也不失为一个非常潇洒的技能,若是能从竹漪这里学到一点技巧、会吹几首曲子,那绝对不吃亏呀。 乐竹漪唇角一扬,从丁其羽怀里出来,侧身对她道:“今日你没有箫,我先给你示范示范。你看着我。”说罢,竹漪便抬手举箫,微微低头,开始吹起了曲子。 之前竹漪的箫声,都是随性的而奏,这还是丁其羽第一次听她吹奏既成的曲子。曲调款款而出,这曲调丁其羽在尹州的时候听过,是江南骚客贤士很喜欢的《堤柳吟风》。 《堤柳吟风》本来并非竹箫演奏的曲目,用竹箫演奏出来的曲子,大都清幽凄婉或者厚重肃穆,但竹漪却选择了《堤柳吟风》这样清逸的曲子。或许她的技艺并不算高超,指法气息也没有精益求精的修饰,却正因为如此,如《堤柳吟风》这般风流潇洒的曲子对于她来说,再适合不过了。竹漪的箫声从来都不是厚重凄婉的,她吹出的声音自然而随性,正如谷里轻轻扬扬拂过发梢脸颊的春风,恰恰达到了“弄月吟风”的真意。 因为是要“学习”,丁其羽除了耳朵在认真听,眼睛当然也很听话地看着竹漪指尖的动作。看着那漂亮的玉指轻灵地跳跃在圆润的音孔之上,丁其羽“认真学习”的心思渐渐淡去,思绪不自觉地跑飞,忘乎所以地静静欣赏起吹奏竹箫的人儿来。 乐竹漪抬眼自然看到的就是某人根本没有认真学、反而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唇边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曲调也有些维持不住,竹箫从唇间撤走,似嗔似笑:“小木匠,你看箫呢?还是看我呢?” 走神的人下意识回道:“看、看你…”说完才惊觉自己暴露了心声,赶紧改口,“不不、看、看箫!” 乐竹漪闻言,轻笑出声,手中的竹箫灵活一个翻转轻轻敲了一下丁其羽的额头,见这人下意识闭眼皱眉,笑言道:“哼,我看你没有竹箫也不会好好学了,等你做把竹箫出来,我再教你吧。有点冷,咱们回去吧,要讲故事哼小曲子给我听的~” 丁其羽一听竹漪有点冷,毫不犹豫脱下身上的短打粗布外衫披在了竹漪肩上,一边说着:“嗯!好,咱们回去吧。”一边利落地跳下了大石,回身举着双手,就像是要对宝宝举高高那样,想让竹漪借力下来。 乐竹漪拢了拢肩上的衣衫,低头看着眼中映着澄澈月辉的人,这样的宠溺和呵护勾起了她源自内心的贪恋和渴望,乐竹漪伸手倾身借着丁其羽的力道跳下了石头,然后顺势偎进了丁其羽怀里,语带娇意道:“不想走了,你抱我回去。”小木匠的身体异于常人,伤都已经痊愈了,乐竹漪起了撒娇的小性子,就想赖在这人怀里不出去。 这样娇柔的要求,让丁其羽心里又暖又软,怎么可能拒绝?丁其羽想也没想,当即弯腰抱起竹漪就往回走了,还掂了掂怀中人儿的重量,皱眉心疼道:“竹漪好像轻了,受伤流了那么多血,谷里也没什么大补的东西补充营养。” “哪有。”竹漪随口回应了一句,靠在丁其羽怀里,眼中是心上人的侧脸,唇边是浅浅甜笑。 …… 就这样,无名谷内充实又悠然的生活拉开了序幕。丁其羽每天白日大部分时间都在与怀师父学习探讨着机巧之术。怀师父没有让她失望,丁其羽向怀师父描述了自己的构思想法之后,怀师父果然知道一种能够用作机巧动力来源的东西。 这是一种很脆的石头,名叫“焕石”。磨成粉状的焕石,便可被火焰点燃。与打火石“燧石”不同,燧石是强烈碰撞摩擦之后可以迸发火星,而焕石粉则可以直接被点燃,燃烧释放出大量的能量,只要设计出合适的换能装置,焕石就可以成为一种使用和装载都非常方便的高效燃料。 怀师父很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这种石头,焕石在大乾境内,也不算是很罕见稀奇的东西。只不过他做的攻防利器基本不需要外给动力,自然就没有考虑过运用焕石来提供动力。而没有合适的换能系统,直接燃烧焕石粉,绝对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大乾的百姓也没有将焕石利用起来。听丁其羽提过之后,颜怀才真正意识到这焕石是一大宝贝啊。 最幸运的是,山谷西南方向的崖壁边上正巧有一小片焕石林,虽然数量不多,但绝对足够他们出谷了。有了原材料,丁其羽便跟着怀师父,一边学他的经验技巧,一边和他一起设计焕石的换能装置,为出谷做着准备。 另一边,玉姨则在研制治病良方的同时,传授竹漪医术。竹漪的悟性和记忆力都非常好,学起医理来毫不费劲,玉姨对自己这个聪颖的闺女是赞誉有加、喜爱极了。 而丁其羽和竹漪之间呢,白日空闲时间会一起帮着怀师父和玉姨干干杂活,谷中四人是融洽万分,倒真有几分一家四口、两辈夫妻的感觉。 丁其羽早就为自己做了一支朴素但实用的竹箫,每日傍晚都会在瀑布水潭边上跟竹漪学习竹箫,那曲竹漪很喜欢的《堤柳吟风》已经会吹了。每次学完竹箫,丁其羽都会站在大石边上接着扑到自己怀里的竹漪,然后抱她回去,讲故事哼小曲,直到相拥入眠。两人的心也越来越契合,越走越近,日子虽然清苦乏味,但是只要是彼此待在一起的时候,便能发自内心地幸福微笑。 转眼间,世外桃源的生活也过了近一个月了,但两人的关系似乎就此停滞不前了,除了拥抱牵手,再没有了任何亲密的动作,每当氛围有些暧昧旖旎的时候,乐竹漪就会看到小木匠眼里的挣扎、克制和逃避,然后不了了之… 焕石的换能装置已经快要做好,距离出谷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丁其羽心里却却越来越复杂纷乱。在竹漪伤势痊愈的时候,丁其羽就想要告诉她真相,可是每当看见竹漪唇边的笑、眼中的情,原本想坦白的话就会在挣扎纠结中被淹没、被抛开。所以她一拖再拖,越拖就越舍不得,一直想着“下次”、“再下次”,生生拖到了现在,仍然是狠不下心来。却又无论如何不敢疯狂放纵,不敢再进一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将两人的关系强行限制在了不远不近的境地。 可是如今,快要出谷了…丁其羽说不上来到底是激动期待,还是惆怅不舍。出谷之后,解决了千离宫之祸,便能很快见到让自己万分思念的清儿,但那也意味着,自己与竹漪…也走到头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纷乱的感情了。 而乐竹漪也越来越不能像她最开始设想的那样,洒脱地面对这一段感情和这一个特别的人了。无名谷内的日子,就像是多少天如一日的循环,但这种美好而幸福的默契,却让沉迷于循环之中的乐竹漪,心甘情愿地一天一天重复下去。每一瞬间的相处,都让她越陷越深,越来越放不下,越来越贪恋痴迷这样契合心灵的温暖。舍不得了…舍不得与小木匠就这样一晌贪欢,舍不得与小木匠仅仅只是短暂地相依相偎了。乐竹漪的心境变了,她开始期盼,期盼着永远。但丁其羽每次的逃避挣扎,又让她不解、让她痛心,到底是什么,让小木匠一次又一次地逃避这段感情,是什么,让她们的感情停滞了?乐竹漪想不通。 这日,丁其羽和怀师父一起完成了焕石换能装置的制作,接下来,只需要将丁其羽已经设计好的“开山钻”做出来,再试验改进一番,他们几人就可以出谷了。 下午,乐竹漪坐在义母身边,用小木枝在沙盘里默写着一些药材的功效,不自觉想到午间小木匠和义父谈起机巧时开心兴奋的样子,心里有莫名的难受在发酵,好几次想落笔,大脑却一片空白,刚刚记下的词句悄然溜走,又不记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4章 第184章负深情同心相决绝 小木匠和义父那边,机巧最关键的难点已经攻克,他们几个都要出谷了…千离宫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解决,而小木匠,也将离开丹暝山,回到尹州,继续她的机巧事业。她们,或许真的不会再见了…乐竹漪如是想着,心里疼得一颤,手里的小木枝斜斜在沙盘里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把她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几句话全部毁了。 乐竹漪却全然没有注意,思绪继续飘远。虽然小木匠家乡远在兴城、事业在尹州,但只要她们二人不想分开,退一万步想,即使小木匠选择待在尹州,尹州距离丹暝山并不远,她们也可以时常见面的,为何一定要彻底分离?小木匠明明对自己是有情的,到底是什么苦衷,让她宁愿选择接受彻底的分离,都不愿意面对这份感情?越想越无法理解,越想越坚定了信念,乐竹漪心一横,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当夜,丁其羽从工作间出来,如往常一般回房拿了自己的竹箫,准备去瀑布水潭边上寻竹漪。看了看天色,今夜是朔月,月亮完全不见了踪影,却换上了漫天的星辰,丁其羽带上了一盏灯笼,才快步赶到瀑布水潭边。 竹漪还是坐在水潭边的那块大石上等着她,身边同样放着一盏灯笼。背对着来时的路,不知道在想什么,橙色的暖光映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听见丁其羽的脚步声,竹漪回眸看了过来,唇边绽放了明媚的笑,让丁其羽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丁其羽非常自觉地爬上石头坐到了竹漪身边,竹漪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霸道地靠上来,而是转头看着瀑布水潭中的一池星辉,启唇问道:“小木匠,今天我听你们说,开山的机巧有了很大的突破,就快要做好了?” 仅仅从语气里,丁其羽听不出竹漪的情绪,但这句话却勾起了丁其羽自己心里那纷乱矛盾的思绪,心不在焉地答道:“嗯…开山钻的换能装置已经做出来了,试验挺成功的,其他部分我也想好了,做出来再整体试验一番,应该就可以破开陷阱道废墟。” 乐竹漪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心里想着白日做出的那个决定,有些紧张。丁其羽也没了言语,望着飞流而下的瀑布发起了呆,两人均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丁其羽出神之间,眼神的余光注意到瀑布旁的石壁那一面隐隐约约露出了暖暖的莹光,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丁其羽扬了扬眉,压低声音对乐竹漪道:“竹漪,你看,那是什么啊?” “嗯?”乐竹漪被她唤回神识,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也看到了不远处莹莹的光亮。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理解到了彼此眼里的含义,丁其羽从大石头上跳了下去,小心护着竹漪下来,相握的手突然就舍不得放开了,牵着竹漪、提上灯笼一起去那泛着莹光的地方看个究竟。 这块大石头的高度对乐竹漪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她就是非常享受这人处处细心的呵护,每次都必须由丁其羽护着才肯下来。乐竹漪任由这人牵着自己,一步步朝暖色的光源走去,飘忽的心绪稳定了下来,方才升起的紧张感稍稍减弱,多了一丝淡淡的期待。 绕过水潭,二人来到瀑布的另一面,都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面前的一片树林,每一棵树上垂落的枝条都缀着一朵朵泛着暖色莹光的小花儿,点亮了瀑布边的山谷一隅,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入凡尘,在这隐于世外的山谷里悄悄绘出了一片遗失在人间星海一般。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丁其羽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梦幻的世界,白日里她们是来过这里的,这一片小林子生长的并不是丹暝树,虽然也如丹暝树那般也有垂下的枝条,但长叶开花的时期却完全不同。丁其羽记得,前几日来水潭边打水,它们的枝条上都长出了花骨朵,现在看来,那些花骨朵应该都娇艳盛放了,而且花儿还能在夜晚发出暖暖的莹光。 乐竹漪更是万分地惊喜,她本就非常喜欢暖色调的东西,更别说这些在夜里还能发出漂亮暖光的花儿了,她轻轻挣开丁其羽的手,几步跑入了那片星海之中,她抬手托起一朵橙黄晶莹的花儿,小心翼翼地触了触,细细瞧着那正发出微光的花瓣花蕊。 掌心的玉手挣脱,丁其羽竟在这一瞬间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错觉,转瞬即逝。丁其羽痴痴看着星海中的人儿,眼底是无法言喻的柔光。竹漪一直都是炽焰的精灵,这样的暖光,太适合她了…她投入星海的那一瞬,所有的星星都黯然失色,成了捧月的陪衬。 乐竹漪看着掌心的光,唇边的笑意漾上眉梢,紧张顾虑都不想再管,眸中沉淀了坚定和勇气,她收起赏花的心思,抬起头对着林子边呆立不动的人道:“小木匠,过来。” 这一声,认真而温柔,陷入痴迷的丁其羽心里一悸,心跳一下子就乱了节拍。看清竹漪的表情,丁其羽似是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除了心动,更有一种无比忐忑的感觉冲上心头。 丁其羽走到乐竹漪面前,低头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眼眸,在星海暖光的映衬下,倒影出了自己的影子,带着缱绻的深情… 而乐竹漪也从丁其羽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木匠对自己,毋庸置疑是有情的。可是那柔情之下,却藏着一些别的情绪,有挣扎有忐忑还有逃避,乐竹漪不知道这人在挣扎害怕什么,但如果两人都不愿意迈出主动的一步,她们只会彻底分离,所以,不管小木匠在逃避害怕什么,不管今夜结果如何,都要搏一搏。如是想着,乐竹漪下定决心,采取了最直接的行动,踮起脚尖,伸手环上了丁其羽的脖颈,未点绛色的樱唇就这样印上了丁其羽的嘴唇。 丁其羽瞬间睁大了眼睛,完全呆愣住了,她是预感到了竹漪很可能会点破,却怎么也没预料到,竹漪会选择如此直接的方式… 面对呆愣得半晌都毫无反应的人,乐竹漪眼中泛出了晶莹,环在丁其羽背后的手攒紧,鼓起勇气轻启粉唇轻轻咬舐起丁其羽的嘴唇来,一心等待着心上人给予她回应。 丁其羽心里猛地一颤,这样生疏笨拙的动作,明显是较着一股劲、鼓着天大的勇气,竹漪这是…放下了所有的高傲,来换取自己的一点回应啊!丁其羽的心像被狠狠捏住一般,再也舍不得,舍不得自欺欺人,舍不得欺骗这个表面上妩媚大胆、坚强勇敢,内心又无比纯真干净的女孩,竹漪为自己付出了太多,既然给不了她永远,又怎么舍得让她继续陷在这个梦里?! 丁其羽眼里也含上了泪,心一狠,捉住乐竹漪的肩膀,让她和自己分离开来,语带几分哽咽道:“竹漪…我——” 丁其羽做出这样的动作,乐竹漪其实已经看到了结果,心里是比望月之夜来得还凶猛、还让人忍受不住的疼痛,但乐竹漪舍不得放弃啊…她不等丁其羽说话,攒着丁其羽肩头的衣衫,眼里的晶莹快要承载不住,对丁其羽一字一顿道:“小木匠,丁其羽,我,我喜欢你。你在逃避什么?” 丁其羽看着她含泪的眼睛,此刻的心痛不比竹漪少,但还是不得不狠心道:“竹漪,对不起…我,我有喜欢的人了…”终于向竹漪说出了真相。丁其羽不知道自己坦白真相之后,结果会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舍不得再瞒着竹漪了。 乐竹漪呼吸一滞,手上的力道随即松了了下来,几分失神地喃喃道:“有喜欢的人了…怎、怎么可能?”其他任何理由苦衷,她都不害怕,她都可以和丁其羽一起面对,唯独这个,自己深爱的人,竟然已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叫她如何再期望和这人走下去?! “对不起,竹漪…”丁其羽捏紧了拳头,她怕自己只要稍一松了劲儿,理智就会崩溃碎裂,让她拥住面前的人儿、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她只能残忍地又重复了一次绝情的话语,“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我,我算什么?”乐竹漪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不是她想哭,就是那忍不了的疼痛刺激了泪腺,让眼泪如伤口喷出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了,她抬手紧紧攒住了丁其羽胸前的衣襟,似怒似悲地问道,“你告诉我,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我…”丁其羽内心也是说不出的疼痛、自责和愧疚,可她回答不了竹漪的问题啊,因为她自己很清楚,竹漪,也是她喜欢的人…只是这个“也”,太荒谬,她说不出口,更没有办法安慰眼前的人儿,只能一遍遍道歉,“对不起。竹漪…对不起…” 可是乐竹漪要的不是对不起,丁其羽一遍遍重复的道歉就像在一刀刀凌迟着她的心头肉,悲愤夹杂着心痛袭上来,乐竹漪冲动一起,从腰间抽出了千翎离火—— 竖着寒光的千翎离火在自己面前扬起,丁其羽不闪不躲,闭上了眼睛,如果这样能让竹漪好受一些,她愿意任由竹漪发泄。 可是等了半晌,疼痛也没有如期而至,丁其羽只觉身侧有一道劲风骤过,千翎离火将将擦着她的衣袂,“啪”的一声狠狠抽到了地上,在泥土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一鞭下去,乐竹漪握鞭的手都在颤抖,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凭着她高超的鞭法,千翎离火明明是想冲着面前这个混蛋去的,为什么这手就是不听使唤地偏了方向?看着这个让她怎么都恨不起来的人,在这一刻,乐竹漪真的好恨自己这颗不争气的心。 良久…乐竹漪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倔强而决绝地回应了丁其羽的道歉:“你没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我们,只不过是朋友,是知交,其他,什么都不是。”说罢,乐竹漪错身,与丁其羽擦肩而过,快步消失在了山林间。 竹漪决绝的话语,每一个字都锥在丁其羽心上…是失去竹漪了吗?可是,都未曾拥有,又何谈失去呢?终究是负了竹漪“同生共死”的深情,这样荒唐的自己,不配拥有她… 只有丁其羽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想冲上去追上竹漪、抱住竹漪,但她终究是生生忍住了步伐,不能再让竹漪陷下去了,任何一分短暂的甜蜜都将会为实现不了的永远增添一分痛苦。丁其羽在林间站了很久,直到实在抵不过担心和牵挂,想去确认竹漪是不是安全回到了房间,她才抬手擦掉了自己满脸的泪痕,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屋子。 屋内还燃着灯,丁其羽轻轻推开门,发现竹漪正背对着门口侧躺在床上。丁其羽叹了一口气,轻步走入房内,替床上的人吹了灯,又独自离开了房间。殊不知床上假寐的人儿,泪水已经沾湿了大片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5章 第185章星辉夜心殇愈难平 丁其羽不想走远,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屋子一侧的窗户边坐下,仰头靠上了木屋的墙,遥望着流转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这里是距离屋内那张床最近的地方,只不过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两个人,两颗心,一个在墙内,一个在墙外。 丁其羽抬手捂住自己胸口,她知道,自己对竹漪的感情做不得假,喜欢就是喜欢,所有的借口都否认不了这份感情…清儿眉目含情的样子浮现在脑海,甚至那尘封已久的,关于兴城的种种过往都一股脑涌现出来,让丁其羽完全乱了。清儿已经将白璧无瑕的身心都交给了自己,自己又怎能辜负她?一个人的心,又如何分成几份,给不同的人?一条条红线将她的心束缚纠缠,连上了几个不同的女子,每一条,都在发烫、缠紧,勒到丁其羽喘不过气,根深蒂固的认知和不可磨灭的感情两相厮杀,丁其羽束手无策。 …… 第二日,却反常地完全恢复了平静,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及昨晚的事情,该学医术的学医术,该做机巧的做机巧。与丁其羽想象的不同,乐竹漪闲来依旧唤着她“小木匠”、依旧和她一起帮着两位长辈干杂活,根本并没有逃避与她的相处,甚至连丝毫尴尬的气氛都没有,两位长辈也没有一个人看出她们二人之间的变化。 但她们却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她们之间,连原本那点拥抱牵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午后,丁其羽看着与师母谈笑的竹漪走进了药庐,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丁其羽苦笑一下,也转身进了工作间。 …… 此刻的兴城,陆未晞已经从尹州回到将军府有半月了。因为这次圣上急召有些蹊跷,虽然将军受命于天子、忠心于大乾,但毕竟身份敏感,手里掌握着一家人和千千万万陆家军将士的生死,所以容不得任何差池。半月以来,陆未晞都克制着自己憋闷在心中的失意、相思,与大将军一起商议着对策,将军府在兴城这边做好了万全的部署,准备了几条退路,才定在今日举家前往元京。 陆未晞留下了一封书信,信里道明了自己的一腔心事、诸多疑问,交给了将军府驻守的护卫保管,因为清柳园的主人是那位可能与其羽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傅小姐,陆未晞莫名地不想再将书写着自己心事的信寄去清柳园了。若是其羽看见了尹州的信,若是她还对自己有情,她一定会回来兴城、来将军府,再拿到这一封信的… 临行,将军府门口,停了几辆豪华的马车,周围的数骑陆家军骑兵排列有素、纪律严明,占满了整条街道。 莲儿和何大娘一大早听到外面街上的动静,就知道是将军他们要举家上京了。将军一定下离开的时间,陆未晞便已经亲自登门拜访,非常乖巧地告知了何大娘他们要遵旨入京了。 阿羽走了那么久都没回来,现在连将军府的人也走了,虽然将军府的人跟两人关系不算密切,但却在此刻莫名地勾起了她们对阿羽的想念。算来,阿羽都已经好久没有写信回来了,银钱倒是寄得频繁,除了银钱之外,哪怕是只言片语都没有。尹州那位傅大小姐反而传信来问候了两三次。是江南的机巧事业做得太好,阿羽已经忙得根本没空往家里写书信了吗? 两人又哪里知道,丁其羽是完全失去了音信,就连这段时日她们时常收到的银钱,其实也是傅如清替丁其羽寄回来的呢。 …… 傍晚,从工作间出来的丁其羽,正在想着竹漪今日还会不会在瀑布水潭边等着自己,就听见了瀑布水潭边传来的箫声,箫声自然而潇洒,甚至连第一夜那般淡淡的愁绪都听不出来了。丁其羽叹了一口气,犹豫半晌,没有回屋取竹箫,直接去了瀑布水潭。 越走近却越迈不动步子,竹漪依旧坐在那块大石上,身边摆了几个小坛子,空气里萦绕着酒气,竹漪喝酒了… 丁其羽有几分失神,箫声戛然而止,竹漪的声音传来:“小木匠,好久没喝酒了,今夜,陪我一起喝喝酒吧。”她没有回头,声音里也没有什么浓重的情绪,就像是第一次邀请丁其羽一起喝酒一般。 丁其羽沉默片刻,点头道:“好…一起喝喝酒。”走到大石边上,坐了上去,没有刻意与竹漪隔开距离,因为她知道,竹漪是不会再靠上来了… 乐竹漪嘴角扬了扬,收好竹箫,拿起一坛未开封的酒递给了丁其羽,一边赞道:“这酒,是义母酿的,竟然比千离宫里的甘瑶还好喝。” “是吗?”丁其羽问了一句,利落地打开酒封,灌了一大口进去,跟甘瑶比起来,要清新单薄一些,回味里却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苦涩味道,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丁其羽脸上也有了笑容,赞同道,“哈,果然,竟比甘瑶还好喝呢!” 乐竹漪又笑了笑,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就像闲聊一般问道:“小木匠,跟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好吗?” 丁其羽身体一颤,手中的酒都洒了一些出来。昨天那些话,连丁其羽自己都不敢去回想,竹漪是受伤的那个,竟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她们二人这样复杂的关系,这个问题,让她如何回答?竹漪这样问,是想找一个契机与自己断情么… 半晌没有听到人回应,乐竹漪回头看着丁其羽笑言道:“小木匠,你别这么小气,也别紧张,我们是朋友,这个,不能说说吗?” “朋友”两个字,让丁其羽心里一痛,抬眼看着竹漪的眼睛,辨不出里面的情绪,丁其羽错开目光,看向了天上的星辰,竹漪的眼睛,比这星空还好看,又怎么忍心再束缚住她,既然她想断情,自己也该成全她。 丁其羽深呼吸一口,狠下心来,忽略掉身边的人一般,想象着多日不见的清儿,开口道:“好。为什么不能说?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对外人总是清清冷冷的,对我,却有着不一样的柔情。她在事业上很有本事,是手下人眼中果决冷静的主心骨,内心里,却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儿,喜欢精致的东西,喜欢我做的机巧……”丁其羽语带幸福地描述着清儿,那真真切切的幸福之下,也同样藏着另一份令人窒息的心痛,她一边喝酒一边娓娓道来,嘴边是幸福的笑,倒映着星空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泪光。她知道,说出这番话,对她和竹漪之间的感情是多么的残忍,但如果这样,能让竹漪从这份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中脱离出去,那么她必须这么做。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便是听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地讲述她喜欢的人了吧。乐竹漪静静听着,仰头吞入了一口清酒。一滴滚烫的泪,混合着唇角溢出的一滴甘醇,在丁其羽没有看到的地方,从那白皙的面庞滑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其羽讲完,乐竹漪想起了这人在千离宫醒来的第一日,写下的那两封信,不禁淡淡地问道:“所以,你喜欢的人,是江南傅家的那位大小姐么?” 竹漪竟然猜到了…丁其羽惊讶之余,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如实答道:“是,是她,是清儿。” 原来,在故事的开始,我便是多余的那个…乐竹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其实,正如丁其羽猜测的那样,她之所以问丁其羽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就是想通过撕心裂肺的痛来让自己死心。可是她忘记了,她是乐竹漪,她最不怕的就是疼痛啊,听丁其羽说了这么久,除了把心上的伤口撕得更裂开之外,那颗滚烫的心即便鲜血淋漓,也依旧鲜活地跳动着… 痛苦的感觉也在丁其羽心里无限地放大,突然又开口道:“今日,师父与我讨论过,在做开山钻的同时,我会协助师父,以最快的速度,做一点威力强大的机巧,带出去给震骁门的贼人迎头痛击。” 乐竹漪愣了一下,抬手状似无意地拂去了脸上的泪痕,反问道:“出去之后,你不会直接回去尹州么?”做强大的机巧,也就是说,她们还会在谷里待一段时日吗? 丁其羽摇头道:“不,既然我是两位师父的徒弟,是竹漪的…朋友,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在千离宫的危机解决之后再走。” 乐竹漪轻轻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倒是话锋一转,又一次抛出了一个突发奇想:“出去之后,或许会有一场恶战。我知道一套剑鞭合练的功法套路,你如果愿意,可以跟我学一学,出去之后,可以并肩作战。” 丁其羽闻言惊喜非常,想立刻答应,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沮丧,转头看向了竹漪小声问道:“可是…来得及么?” “并不复杂,就是一些简单的杀招。”乐竹漪唇角苦涩的笑意更深了,“应该来得及…” 这套剑鞭合练的功法,是乐竹漪在娘亲的密室看过的一本功法秘籍,没有名字,却被娘亲珍藏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乐竹漪以前偷偷跑到娘亲的密室去玩的时候,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这本功法的神秘程度,引起了乐竹漪的强烈兴趣,对武学极其有天赋、记忆力又非常惊人的乐竹漪细细看了一遍,就将其记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6章 第186章归期至决断离别夜(上) 那时候,乐竹漪还不能真正理解功法上写的“心意相通”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以为修习这套功法只需要搭档之间的默契配合,现在细细想来,这套功法应该是当年娘亲和…和小木匠的师父,共同研习出来的功法吧。 乐竹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提出让小木匠一起学习这套功法,分离已成注定,或许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留下一点回忆,或许是想求证什么,也或许是真的为了出去之后能并肩作战,个中缘由,纷繁复杂,她说不清、道不明。 “好…”丁其羽没有犹豫,点头认真道,“那我就跟着竹漪学,好好地学。” 两人在大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喝酒,漫无边际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就像是她们初初成为酒友知交那时一般。竹漪对丁其羽的态度,没有任何的异样尴尬,唯一的不同就是,再也没有了当时那般时而有意无意的诱.惑挑.逗举动,所有的话题和互动都规规矩矩地止于了知交好友的界限。 丁其羽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真的洒脱到可以轻易放下,还是坚强倔强地掩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丁其羽强忍着心里止不住冒出来的难受,脸上带笑,尽量自然地与她说话。两人今日聊天的时间其实远不如之前任何一天长,但丁其羽却觉得煎熬痛苦无比,只想快快逃离,因为她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竹漪也在这时候十分心有灵犀地启唇道:“小木匠,我困了,准备回去了,你呢?” 丁其羽心头的苦闷发酵到了极点,她一口吞掉了剩下的苦酒,才敢假借着被酒劲冲到的势头皱起了脸,连眼泪都被呛出来了一般,抹了一把脸,一边急忙点头道:“哇,呛死我了。咳咳,嗯,我也回去,一起。”腔调怪怪的。 乐竹漪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你急什么,慢点儿…”说罢这句,便拿上东西,跳下了大石,率先往来时的路走了。小木匠不会再站在大石头下宠溺地接着自己,然后再抱着自己回去了,所以,不如自己先有点自知之明… 丁其羽看着她的背影,垂下了手,被“苦酒呛了”而泛红的眼眶,颜色更深沉了几分,竹漪短时间内的变化、对自己的疏远冷淡,让丁其羽有些接受不过来,竹漪,或许再也不需要自己的疼爱了。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既然给不了永远,那就片刻都不要许诺。丁其羽使劲揉了揉眼睛,也跳下了石头,快步走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了竹漪的后面。 两人回到屋内,丁其羽还是如往常一样替竹漪打好了洗漱用的水,两人各自收拾了一番,快速躺上了床。丁其羽看了看竹漪的背影,沉默半晌,闭上了眼睛,也转过身,第一次把自己的背影留给了竹漪。 从今夜起,即便同床共枕,也不会再有相拥而眠了… 无名谷内的日子还在继续,心里的红线明明还紧紧缠绕,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装出了死心的样子,相处成了知交好友的模式。几日下来,两位长辈都看出了一点端倪,总觉得两个孩子之间隐隐有些不对劲,但要具体说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玉姨问了竹漪几次,都被她含含糊糊地搪塞了回去,作为长辈的也没办法再怎么插手年轻人之间的事情。 开山钻的整体构架都已经做了出来,随时可以拿去使用,丁其羽正在协助怀师父研制用来对付震骁门的机巧。 怀师父要教给他这个徒儿的机巧经验和知识,也几乎都倾囊相授了。丁其羽拜得名师方知自己以前的不足,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木甲机巧水平确确实实是有了质的飞跃,结合她在从前世界学到的现代机械知识,要实现她那个“大乾最厉害的机巧大师”的梦想,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实力,差的就是名气了。不过机缘阁发展迅猛,名气打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丁其羽要实现事业上的梦想,指日可待了。 怀师父为了报当年的仇,做杀伤性机巧的时候不想假手他人,所以丁其羽只是在一旁协助,出了出点子、提了提建议,其余的也帮不上忙。多出来的闲暇时间,丁其羽便跟着竹漪学习那套剑鞭合练的功法套路,说来也奇怪,原本对学习武艺一点天赋都没有、当年常常被老头师父教训批评的丁其羽,学起这套与竹漪配合的功法来却是非常顺利。很多时候,该怎么出招克敌,该怎么守护身边的人,竹漪还没示范,丁其羽就已经想到了。如何保护着身边的人儿不受伤、如何最快地发挥并肩作战的优势,仿佛就是随着心意,自然而然就做对了一般。再加上这套功法的套路并不复杂,剑招又与无常剑法有一些类似的地方,没有耗费多少时日,丁其羽就能与竹漪熟练地使用了。 这套功法仿佛有着唤起人心最真实感情的魔力,学这套功法的时候,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竹漪也是完全严肃的状态,却也只有在这时,她们才纷纷忘记了要守住那“知交好友”的防线,不自觉地,在看着对方的时候,眼里就会流露出缱绻情谊…这一点两人都察觉到了,只不过谁也没有点破罢了。 转眼已是三月中旬,乐竹漪在丁其羽的陪伴下,又一次熬过了望月之夜,玉姨为了研究竹漪的病,自然也是在场的,虽然丁其羽不能再像前两次那样,无微不至地护着她,但有玉姨施针,乐竹漪身体上承受的痛苦被压制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心上有了让她更加承受不了的伤痛,乐竹漪还是好好地哭了一场。 怀师父复仇的机巧做成,他们四人,也是时候离开这无名的山谷了。 两位长辈在谷中居住多年,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走出无名谷,心理上还需要做一些准备,两个小辈则是对那即将到来的离别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些逃避的情绪,能多待几日、有个缓冲,对四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好事。开山钻破开机关陷阱道废墟还需三日左右,几人商议讨论后,决定当即开山,在五日之后离开无名谷。 玉姨兑现了之前说的诺言,要为两个孩子去除身上的疤痕,对乐竹漪和丁其羽身上已经愈合的疤痕用了玉肌膏。 玉姨的玉肌膏着实是灵药,连用几日之后,两人身上的伤痕都已经变得很淡了。不过,丁其羽手臂上那条一年前被竹漪抽的鞭伤因为时间过了太久,是暂时没办法消掉了。而丁其羽额头到侧脸那条疤痕,她执意不肯让玉姨抹药,玉姨也不能强迫她。还有她肩上,在两次望月之夜里被竹漪咬伤留下的齿痕,丁其羽也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留下。 乐竹漪看着丁其羽脸上完全没有变化的伤痕,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忍了两天没有问,在距离定下的出谷之期还有三日的这个夜晚,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小木匠,你脸上的疤,忘了用玉肌膏吗?” 丁其羽用开山钻开了一天的废墟,身心都有些疲惫,她正坐在床边脱鞋,听到竹漪的问话,丁其羽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个疤?”摇头道,“留着就留着吧…” 乐竹漪睁大了眼睛,气恼和心疼悉数涌了出来,她从床上坐起来,带着隐隐的怒意道:“留着?明明可以去掉,为什么要留着?”这天底下,有谁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明明有机会消掉的疤痕,留着是要干嘛?!这人还这般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人怎么能不生气?! 激动的语气,让丁其羽转头看向了竹漪的眼睛,竹漪的眼里是忘记了掩藏的急切和心疼,丁其羽的心也跟着一痛,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把真实的原因说出口了,张了张嘴,只能胡编着她自己都不怎么信的理由:“留着也没什么不好的。缺憾,也是一种美好…”说完,又莫名其妙地补充道,“胳膊上的鞭伤,望、望月之夜的齿痕…也都留着的…” 乐竹漪怔愣了一瞬,鞭伤和齿痕那都是在身上也就罢了,脸上这条疤可是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乐竹漪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丁其羽留下那条疤痕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心中又急又气:“你这算什么理由,脸…上…”说到末处却是声音越来越小了,因为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江南的市井传言对傅家那位大小姐的描述——戴着白色的面纱…那傅大小姐戴面纱的原因,会与疤痕有关吗…敏感的直觉,让乐竹漪心头因为着急关心而燃起的怒火顿时被浇了个透凉,眼眶竟在一瞬间就红了,心里难受到了极致。 人家是为了喜欢的人,愿意在脸上留下疤痕,自己一个局外人、一个自始至终都多余的人,在这里跟着瞎着急瞎心疼什么呢?乐竹漪突然为自己的痴傻懊恼又心酸,没有再与丁其羽说话的意思,立刻躺回了床上,转身背对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丁其羽,不想让这人看到她任何的狼狈和脆弱… 可是丁其羽没有错过她表情的变化,虽然不知道竹漪想到了什么,但是那一下子就蓄满了眼眶的泪水和周身萦绕出来的伤痛,让丁其羽心如刀绞一般,如果不是理智束缚住了她,她一定会冲上去紧紧抱着竹漪,再也不让竹漪受任何委屈… 可能是离愁别绪折磨得人的神经都变得脆弱了,丁其羽也红了眼眶,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或许出去之后,竹漪就会慢慢忘了自己,自己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就会像从未发生、从未出现过一样,被风吹散。千离宫的一切,都会回到原有的轨迹上。丁其羽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眼泪,闷着胸中发泄不出去的伤感躺上了床,静静地休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7章 第187章归期至决断离别夜(下) …… 约定离开之期的前一天晚上,丁其羽帮怀师父收拾完了机巧相关的物什,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里却没有人,难道竹漪今夜,又去了瀑布水潭吗?临别这几日因为忙着出谷的事情,丁其羽和乐竹漪并没有去瀑布水潭边夜会,但除了瀑布水潭,丁其羽想不到竹漪还会去别的什么地方。 丁其羽如是想着,双腿快于大脑反应,直接就抬步去了瀑布水潭,到达的时候,发现竹漪并没有坐在大石上,而是在水潭边的空地上练着千翎离火。竹漪身上穿的是玉姨给她的、唯一一套绛色的衣裙,是用无名谷中的丹暝花蕊染成的,是与竹漪最最相配的颜色。 丁其羽看着残月下独舞长鞭的人儿,想起了初见时赤霓上的惊鸿一瞥,想起了除夕夜翩然的绫舞,想起了温泉池里朦胧的暖光,想起了为自己挡住箭雨的倩影,想起了谷里剑鞭相和的浓情。 怔怔出神间,眼前一物被抛了过来,丁其羽下意识接住,是自己的无常剑。月下的人儿扬了扬长鞭,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带着霸道地说:“小木匠,一起!”是多日未曾见过的、真正的明媚… 丁其羽心里一悸,没有犹豫,拔剑出鞘,随手扔掉了剑鞘,无常剑在手中伸成长剑的形式,也扬起了嘴角,爽朗答道:“来了!”起势瞬起,加入了竹漪,让这场独舞,成为了两人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心意交融。 长鞭节奏张弛,长剑变幻莫测,一个掌控着大范围的战局,一个攻守兼顾,守护身边人的同时,又给予对手出其不意的回击。两人的身影难舍难分,千翎离火杀招劈出去的时候,是噬人血肉的杀器,收回来与无常剑交缠之时却是完全收敛了齿爪的绕指柔;无常剑攻敌软肋的时候,是夺命锁魂的噩梦,守护长鞭攻势的时候却成了无法逾越的边疆。一招一式都行云流水、毫无破绽,本就心意相通的两人,把它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磅礴的气势下,是缠绵的柔情。 一套酣畅淋漓的功法练完,两人又一次同时忘却了理智和现实的束缚,丁其羽这次直接连手里的无常剑都扔掉了,洒脱一笑,仰头冲着夜空大喊道:“爽!哈哈!” 乐竹漪唇边的笑意加深,也随意丢了手里的千翎离火,语气轻松道:“嗯,确实很酣畅。”说着,她转身站在了丁其羽面前,似玩笑一般道,“最后一次练习了,明天说不定就能用上。到时候,小木匠你可不要给我拖后腿。” 最后一夜了…丁其羽低头默默看着眼前的竹漪,眼里是没有掩藏的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成了认真的表情。 乐竹漪没有逃避、没有闪躲,唇边同样没有了笑意,漂亮的眼睛迎着丁其羽的目光,看着看着,眼里便蓄上了泪水,手也不自觉攒紧了自己的衣角。 丁其羽心头一痛,冲动终于吞噬掉了她一直艰难维持的理智,伸手揽住了竹漪,弯腰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忍着哽咽道:“今夜,再让我,抱你一回吧。”说罢便抬步往回走去。 乐竹漪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落入丁其羽温暖的怀抱,她眼里的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轻轻的呜咽声都差点从喉间逃出来,手不自觉紧紧捉着丁其羽的衣襟,闭上眼靠上了这个她贪恋不已的怀抱。 丁其羽一路抱着竹漪回了屋子,将竹漪小心放在床上,正欲起身,却被竹漪伸手环住了脖颈,丁其羽没有想到竹漪会抱住自己,被她的力道带着一下子扑了上去,把她扑倒在了床上,竹漪顺势仰起了头,那粉唇便印了上来,丁其羽还未反应过来,竹漪的香.舌已经跌跌撞撞地闯入了自己的口中,带着胆怯、带着生疏,也带着义无反顾地触上了自己的舌头。 丁其羽呼吸一滞,眼前的人儿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如那夜一样,努力而笨拙地等着自己的回应…丁其羽看着那颤动的眼睫,心疼、冲动和不舍驱使着她身体快于思维做出了反应,压上了竹漪的身体,撑着床板的手收紧,抱住了她的背,强势地夺回了主导权,舌头卷着竹漪那柔软的香.舌侵入了竹漪的檀口。乐竹漪眼睫一颤,随即轻启粉唇为丁其羽的闯入开启了方便之门。然后是极尽的缠绵,丁其羽仿佛是想把将自己积压了数日的情与殇,都一并发泄在这唇舌的缠绵之中一般。 在这一刻,两人的呼吸和心跳终于交融在了一起,乐竹漪眼角的晶莹滑入了长发之中,一滴眼泪也从丁其羽眼睫滴落,恰巧落到了乐竹漪侧颜上的泪痕处,沿着那道泪痕滑落,与竹漪的泪融为了一体,同样消失在了她的鬓角。 极致缠绵间,丁其羽只觉得舌尖一疼,血腥味顿时在两人的口中弥散开来。乐竹漪睁开了眼睛,轻轻推上了丁其羽的胸口,与丁其羽分开些许,唇角带着丁其羽的血,伸指抵上了丁其羽的肩膀,用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轻声道:“这里,手臂上,舌头,甚至你额头上的疤。小木匠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因我乐竹漪而伤,都是乐竹漪的痕迹!”声音已经颤抖不已,双手又一次环上了丁其羽的脖颈,继续倔强地颤声道,“这样,你就怎么也忘不掉我了…” 其实,乐竹漪能感受到小木匠心里也是有她的,只不过小木匠在她和傅大小姐之间,选择了傅大小姐,乐竹漪做不到束缚阻挠丁其羽去追寻喜欢的人,却又实在抵不过情深,留了一点占有的私心,她只希望,此去经年,丁其羽还能透过这些阴差阳错留下的疤痕,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小木匠”,是她乐竹漪的小木匠。 嘴角带血的丁其羽听到她这么说,哪里的疼都比不上心上的疼,早已经泪流满面,拥在竹漪背后的手用力得骨节都发白了,一遍又一遍在竹漪耳边说着:“不会的…小木匠不会忘了竹漪…我不会忘了你…” 虽然只是一两句口头上的承诺,也能稍稍慰藉乐竹漪无处凭依的心了。满是泪痕的脸完全埋入了丁其羽的颈侧,在丁其羽的颈侧静静流泪,而丁其羽也陪着她默默感伤。可惜,两人纵使再难受再伤怀,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让仅剩的这点相拥的时光一点一点溜走。 不知过了多久,乐竹漪啜泣渐息,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问道:“今夜,你能再抱着我休息一次吗?” 期盼中带着委屈的语气,字字落在丁其羽心上,丁其羽又怎么忍心拒绝啊?她搂着竹漪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对怀里的人儿温柔说道:“好。我去打水。” 乐竹漪抿了抿唇,轻轻点头,才放开了环住丁其羽的手臂,从她怀里出来。 就如乐竹漪刚刚醒来那时候一样,丁其羽包揽了照顾她的一切活儿,乐竹漪也乖乖享受着丁其羽的疼爱照顾。 丁其羽拿着温热的脸布小心地替竹漪擦着脸上的泪痕,竹漪睁着红红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眸子里除了一如往昔的盈盈秋水之外,更多了浓到化不开的不舍,丁其羽心里的舍不得也在越酿越浓。 她们都知道今夜有多么甜蜜温暖,离别就有多么不舍心痛,可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饮鸩止渴、飞蛾扑火。丁其羽把竹漪完全捧在了心尖去呵护一般,收拾好一切,丁其羽吹了桌上的灯,才把竹漪抱到了平日里休息的位置,自己也脱鞋上床,侧身揽过了竹漪,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我抱着你。”说着,丁其羽将竹漪轻轻压入了怀里,嘴边扬起了浅笑,望着透出微弱月光的窗户,拿捏着轻快的语气开始讲起了睡前故事,“今晚的故事呢,没有发生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之中,而是发生在一片世外桃源,嗯…世外桃源就是指无名谷这样隐于世外的地方……” 丁其羽用只有怀里的人儿能听清的音量,为竹漪讲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穿插着动听的小曲子,仿佛是执拗的毛病犯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故事都讲给竹漪听一般。竹漪则安静地听着,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偶尔提出一两个小问题。 两人这般相依相偎,说着离人之间的私语,直到破晓,丁其羽讲完了一个江湖侠侣的凄美爱情故事,声音渐小,停了下来。 乐竹漪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颤,微微侧头,便感受到了熹微的晨曦,闭上眼在心底里印刻下了这种温暖和这人身上的气息,推了一下丁其羽,主动从她怀里出来,坐起了身,低头对还睁着眼睛呆呆不动的丁其羽道:“小木匠,该走了。” 丁其羽呆滞的目光聚焦,看向了竹漪,由于逆光的原因,竹漪脸上的表情看得不太真切,但从那短短六个字的语气里,丁其羽就知道,竹漪已经变回了昨天白日的竹漪,那个只是自己知交好友的竹漪。丁其羽克制着猛烈袭上心头的不舍和难受,点了点头,也完全收敛了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和态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8章 第188章出幽谷尹城春意阑(上) 两人快速收拾了一番,出门与两位前辈相聚,期间再没有了多余的言语。四人在无名谷中一起吃了最后一顿早餐,便带着东西准备出发。 无名谷出去就是千离宫前山,只要收拾了贼人和内鬼,谷内的东西随时可以来取,所以两位前辈没有收拾什么行李,丁其羽二人本来就是外来客,当然也没有包袱要带了。 丁其羽腰间系上了无常剑,替师父背着机巧工具。乐竹漪牵着赤霓,腰际同样别上了千翎离火,一身粗布衣裙,却丝毫抵挡不住她一如往昔的妩媚和飒爽气质。 两位前辈脸色都有些疲惫,一看就是同丁其羽二人一样,一整夜未眠,不过他们的眼里,除了疲惫,还藏着忐忑不安和隐隐的激动。 玉姨是“打了空手”,什么都没带。怀师父背上斜斜绑了一根长长的、用粗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让丁其羽不禁想起了从前世界里猎人用的那种□□。怀师父背的东西正是他改良加强之后的破军飞蝗。怀师父当年所受的苦难,全是因破军飞蝗而起,如今他已经完全走出阴霾,所以特地做出了这把比当年更厉害的破军飞蝗,誓要用这把破军飞蝗为自己所受的屈辱和痛苦讨回一个公道。 两位前辈细细合上了每一间木屋的门,怀师父做这些木门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离开,所以压根就没有做外部的锁。 四人沿着被开山钻破开的陷阱道废墟走到尽头,丁其羽推过被停放在一边的开山钻,让其余三人退后,自己操作着开山钻破开了最后一小段废墟。待烟尘散去,丁其羽对身后的三人道:“师父师母、竹漪,我先出去探一探,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 怀师父和玉姨还没来得及说话,乐竹漪看也没看丁其羽,一边安抚着赤霓,一边抽出了腰上的鞭子道:“我和你一起。”说罢便放开手中赤霓的缰绳,放轻了脚步,往前迈步了。 丁其羽自然没法阻止,只得赶紧跟上,两人一路警惕着走到之前进来时的藤蔓洞口面前,洞口原本密布的藤蔓明显被人破坏过,豁开了一个口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丁其羽轻轻拨了拨藤蔓,没有看见洞口外有人守卫,丁其羽对乐竹漪摇了摇头,完全扒开藤蔓,保持着警惕钻出了洞口。 藤蔓洞口外确实无人守卫,整条峡谷空空荡荡,看来两人失踪了两月左右,乐梦潇早已放心地以为她们葬身机关陷阱了。丁其羽回身替竹漪拨开了藤蔓,小心护着竹漪也出了洞口。 …… 自那日不正常的胎动以来,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傅如清却没有再收到丁其羽寄回来的任何信件。杳无音信的状态让傅如清实在难以安心,开始胡思乱想的她又派了不少人马出去做着大海捞针一般的搜索。 实在抵不过心里的不安和相思,傅如清只能找傅家主诉说了一番,可惜她爹也无能为力,只能同她一样,加派了人手去找人。傅如清的心事无人可倾诉,有些想念起自己的娘亲来。也不知是肚子里的小家伙长大了、知道娘亲心情不佳,还是府医们的会诊调节起了作用,小家伙乖巧懂事了不少,不如之前那般顽皮了。傅如清害喜孕吐的反应减轻了许多,精神状态也稍稍好转了一些。 想来,还从未与娘亲说过小家伙的事情。傅如清吩咐银粟安排打点、备好了车马物什,去了禅觉寺。 虽然傅如清与傅家主早就和好,她完全可以去家族陵墓祭拜自己的娘亲,但是她派人去傅府与父亲知会之后,傅家主认为女儿怀有身孕,而陵墓阴气较重,对孩子会有伤害,所以坚决不允许傅如清去。傅如清也习惯了去禅觉寺看娘亲的衣冠冢,就没有再执拗。 此时已经快到四月,丁其羽是隆冬被人带走,眼看着春天都要过去了,却还未归来。芸若花的花期未到,傅夫人的衣冠冢边上种的大片芸若正长着翠绿的叶子,原本的花海呈现了一片苍翠的颜色,为周围的景色增添了不少盎然的生机。 上一次来看傅夫人的时候,傅如清刚与丁其羽相识不久,因为觉得这人有趣,就留她在身边做了自己的跟班护卫。那时,正好遇上不少生意上的烦心事,如清和傅家主也还没有和好,桩桩件件事情都压得她喘不过气了,才上禅觉寺来与娘亲倾诉一番。 如今,虽然丁其羽没有陪在身旁,虽然饱受相思担忧之苦,但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有了爱人,重获了父爱,还有了孩儿。腹中一天天长大的小生命给了她最大的安慰和温暖,让她看着这周围熟悉的景致,都多了几分生机和蓬□□来。 傅如清依旧留下了银粟在一边等待,小心护着自己五个多月大的孕肚,独自步入了芸若叶海。在来之前,银粟还专门向几个府医再三确认了芸若不会对胎儿造成影响,不得不说,这个未出生的小家伙绝对是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无论是傅如清、傅家主、银粟乃至清柳园上下的每一个人,都对小家伙宝贝着呢!只可惜,小家伙的“爹爹”,远在丹暝山的某人,却对这个小宝贝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因为身子重,傅如清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跪在娘亲的碑前,只能在碑前站一会儿,给娘亲说说话便走。 傅如清看着碑上以自己的字为本刻上的碑文,心情与以往的无助、迷茫不同,她启唇轻声道:“娘,清儿来看您了。好久没来看您了,清儿…已经找到了幸福,也和爹爹和好了…而且今天,除了清儿,还有一个小家伙要介绍给娘亲认识,您的小外孙。”在娘亲面前,傅如清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活泼的小女孩,语气是她对外人绝不可能展现出来的纯真,傅如清说着,轻轻抚了抚自己明显凸起的腹部,似是有些感慨,“清儿几个月之后,也要当娘亲了…”言语间带着浓浓的幸福和期待,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一丝忐忑。如清虽然早就驰骋商途,但在这件事情上,她也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第一次迎接这样的幸福,丁其羽又没在身边陪着她经历这甜蜜又紧张的过程,她当然会忐忑不安、会胡思乱想,担心着自己到底能不能做一个称职的娘亲。 不过,说给石碑听的这一席心声,当然是不可能有谁能来回应她的,傅如清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羽,她还没有回来,还不知道孩子…而且,她都有近两个月,没有传信回来了。女儿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傅如清抬起头,又一次看着石碑上的名字道,“娘亲,您在天有灵,请保佑羽平安无事,快些回来,与我们团聚。孩子不能没有她,清儿…也不能没有她。” 一番带着急切担忧的话倾诉完,仍然等不到任何回应,傅如清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泄气。可能是感受到娘亲心情的低落,腹中聪明的孩儿恰巧在这时踢了踢小腿儿,仿佛是想提醒娘亲自己还陪着她,来安慰娘亲一般。 小家伙的动作傅如清自然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失落难受的心情瞬间轻松下来。小家伙像府医预料的那样,在四个月大的时候学会了“伸手蹬腿儿”,开始在娘亲的肚子里活动起来,而且动作也越来越有力,现在傅如清是每天都能时不时感受到来自小家伙的活泼问候。 傅如清抬手轻抚着孕肚,眉眼间都是充满了温暖宠溺的笑意,低头柔声问道:“嗯?怎么了?娘亲带你来看外婆了。” 可惜,调皮的小家伙踢了她一脚之后又自顾自地开始睡觉,没有了搭理自己娘亲的意思。傅如清自然不会计较,面纱下的唇角扬了起来,抬头道:“娘,清儿过得很好,以后,也不会再孤单了。” 孩子的动作让傅如清心里突然有了一点底,羽应该只是因为太忙没有顾上传信,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孩子能感受到,自己也能感受到… 傅如清与娘亲说完话,默默待了一小会儿,就带着银粟乘马车继续向山上行去,想顺便看望看望这边的乞丐流民。 马车在院门口的空地上停下,银粟小心扶着傅如清下了车。 院子里的妇女们都已经牵着孩子候在了门口,很明显是因为银粟考虑到小姐的安全问题,事先知会了今日的行程。 妇女们看见大小姐下车,纷纷行礼问好。虽然不见大小姐身材走样,却能一眼就看出大小姐凸出的孕肚。妇女们都是情不自禁地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就说大小姐菩萨心肠,一定能觅得好夫君、生出乖巧麟儿的,她们之前的着急担心都是瞎操心啦。 银粟在事先可是特地给她们交代过,大小姐的夫婿就是之前与大小姐一起来过这边的丁公子,丁公子因为有要事出了远门至今未归,所以在大小姐面前绝对不能提及丁公子,以免引起大小姐心里的愁思。妇女们虽然对娘子怀孕却不陪在左右的丁其羽有些不满,但也只能听从银粟姑娘的交代,还专门吩咐了自家的小孩子们,绝对不能提及“羽哥哥”几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9章 第189章出幽谷尹城春意阑(下) 孩子们好久没见过傅如清了,都按捺不住激动,一遍遍地喊着“清姐姐”,要不是被娘亲拉着,早就全都迈着小腿冲她奔过去了。 傅如清向妇人们回了礼,然后与孩子们打了招呼,笑意从唇边跃上眉眼,让看不全她容颜的旁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幸福。自从有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她对孩子的喜爱更是与日俱增,看着一张张可爱的小脸,就会不自觉想象着自家这个小家伙,到底会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羽多一些。 傅如清和银粟被大家簇拥着走入了院中,在场的妇女们大多是有经验的过来人,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地给她们的大小姐分享着怀孕生子的经验,热情得不得了。 被大人们“隔离”在外围的小娃娃们也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们的清姐姐,两个激动过头、喋喋不休的小男孩,被年岁稍长的小女娃呵斥住,一本正经道:“看到没有?清姐姐的肚子圆圆鼓鼓的,里面住着小妹妹。小妹妹睡着了,我们不能太吵闹、也不能推挤,不然会吓到小妹妹。” 两个小男孩乖乖听话,一个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另一个男孩却想了想反驳道:“是小弟弟。清姐姐肚子里住着的,是小弟弟。”作为小男娃,他当然是希望清姐姐以后能带一个聪明活泼的小弟弟过来一起玩了。 孩子们争论的声音不小,又恰逢大人说话的间隙,大人们是都听清了。傅如清听着孩子们天真的话语,觉得既可爱又有些好玩,自己是“清姐姐”,肚子里的小家伙又是“弟弟妹妹”,这称呼的关系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旁边听着的大人也都觉得怪怪的,让孩子们别叫“清姐姐”吧,又觉得人家大小姐确实正值芳龄,其他称呼未免把人家喊老了;让孩子们别叫“弟弟妹妹”吧,叫别的也不行啊,实在是不好叫了。银粟脑瓜飞转,半晌都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所幸傅如清完全不在意孩子们的天真言语,反倒觉得他们格外可爱,想怎么叫都无所谓了,所以大家也没有加以纠正阻止。 进到堂屋里,众人引着大小姐坐下,既然提到了男女,一个妇女笑逐颜开地说道:“我瞅着,大小姐这一胎是个男娃,是个小少爷!”表面上是猜测判断,实际上则是祝福。不得不说,在大乾时下很多人的眼里,重男的思想还是颇为严重的,所以这位妇女当然是衷心希望大小姐第一胎就生个小少爷了。 侍立在一旁的银粟一听,倒是笑了。小姐反而期望小主子是个女孩儿呢,小姐吩咐下面的人准备的小摇篮、小锦被、小袄子,统统都是按照小小姐的标准准备的。幸好后来家主发现了,觉得不妥,万一出来是个男娃怎么办?才特地又吩咐了下面样样都得准备两套,否则要是生下来真是个小少爷,估计都只能用好长一段时间小女娃的物什了。 自己的孩子嘛,本来傅如清对于男女是完全不介意、不偏颇的,但她考虑到丁其羽那样异于常人的体质,总觉得她和羽的孩儿应该不太可能是男孩,正好乖巧懂事的女孩也合她的心意,所以才让下面的人准备的都是女孩子的物什。搞得好多人都像银粟一样,以为大小姐是偏爱女孩呢。 傅如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妇女拍了一下方才说话的妇女笑着道:“大小姐是什么身份?大小姐的孩子,不论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以后出来,那都是贵人!” 又一个妇女赞同道:“就是,而且大小姐这么年轻,以后肯定是儿女双全,这第一个啊,不管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都很好!”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皆随声附和。 第一个小家伙还没出来呢,怎么就想着以后了?傅如清被妇人们说得有些脸热,维持着自己的平静淡笑道:“是男是女,随缘就好。” 屋内是热闹的“经验交流”,屋外,小孩子们都被娘亲勒令不准进入房间,只得在院子里玩着傅如清的护卫抬进来分发给他们的小玩意儿。羽哥哥没有过来陪他们玩,清姐姐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又胆子小、怕吵闹,孩子们的心里都有些失落,想羽哥哥了,都好久没有看到羽哥哥了。 蹲在一起玩小机巧的几个小朋友忘记了娘亲的嘱咐,开始讨论道:“这个肯定也是羽哥哥做的。” 旁边的小伙伴点头:“嗯!只有羽哥哥能做出这么好玩的东西来,上次我去看爹爹,拿给他看,他都不会做的。” “对啊…”一个小女娃嘟了嘟嘴,老气横秋地叹气道,“哎,可是羽哥哥他都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们了,肯定都不记得我们了…” 小女娃的这句故作老陈却发自内心的感叹,正好落入了走出房门的傅如清耳中,让她眉眼间原本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旁边的众人都惊了一跳,小孩子不懂事,戳到了大小姐不开心的点上! 孩子们也看见了走出来的清姐姐和各自隐隐要发怒的娘亲,好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抬起小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正当大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孩子们天真可爱的动作又触动了傅如清内心的柔软,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上去两步,低头柔声对被吓到的孩子们说道:“羽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清姐姐再带她一起过来陪你们玩。”她有预感,肚子里的孩子也有预感,羽一定就快回来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却都听出了大小姐言语间难以掩饰的相思之情,心里对那个在大小姐怀孕期间还外出办事的姑爷不满极了。只希望姑爷回来以后靠点谱、担起责任,赶紧照顾好大小姐和孩子! 哇…孩子们见清姐姐没有责怪,还这么温柔地过来承诺下次要和羽哥哥一起来看他们,都忘了刚才的不开心,被另一件事情完全吸引住了注意力。孩子们今天这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他们喜爱的清姐姐,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清姐姐圆鼓鼓的大肚子,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使劲盯着瞧。 最小的小姑娘仗着自己的身躯小从孩子堆里面挤到了前排,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眼前圆圆的肚子,又看了看清姐姐,试着试着探出小手,却不敢擅自触碰,望着傅如清糯糯道:“妹妹,摸摸?” 此言一出,孩子们都跃跃欲试,好想摸摸清姐姐的肚子哦! 这是想摸摸?傅如清理解到了小姑娘的意思,可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妇女们就如旋风一般冲了上来,把自家的娃能抱的抱起,不能抱的拦住,银粟也赶紧护在了自家小姐身侧,把傅如清完全与孩子们隔离开来了。 孩子们都是一脸懵懵的状态,最小的小女娃满脸的委屈,被娘亲紧紧束缚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泪眼巴巴地望着傅如清。 众人这番阵仗,让傅如清有些无奈,看着孩子们的小眼神,心里柔软极了,只能安抚道:“等妹妹出来之后,就可以和你们大家一起玩了。”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没出生,就有这么多个小伙伴了,以后定然可以快快乐乐地成长。 …… 而将军一家到达元京已有三日,陆将军进宫觐见了一次,圣上却缠绵病榻,只见到了太子。陆将军反而更加觉得这次的入京之召有蹊跷,来到元京之后只能步步为营,婉拒了太子特地安排的府邸宅院,大将军一家住进了从前在京城留下的将军府,又将元京将军府上下的护卫侍者都清查调换了一遍,只留可靠之人,才算基本安顿好,略略放下了心,就等着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动作了。 陆未晞的别院里,陆未晞刚刚喝下了调理身子的汤药,休憩了片刻,便坐在别院的桃树下抚琴,目光落处,是琴匣上立着的那一个少年的小雕像,眉蹙淡淡春山,琴声幽咽,一曲《江南梦》断成了好几个续不上的片段,声声诉尽了衷情,正是所谓的“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刚刚到元京还没几日呢,京城那些公子哥们就已经来拜访了无数次了,磬儿是挡了一波又一波,每天要花大把的时间替小姐把这些烦人的贵公子们给赶走。以前在元京的时候,陆未晞还会时不时见一见其中一两个品行才学好的,这回是谁也不见了。最开始磬儿还会问一问小姐的意思,后来问了几次发现小姐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对那些公子哥的排斥,索性问都不问了,吩咐护卫们只能让小姐以前的闺中密友进来,那些公子哥来了就直接“委婉”赶走,免得让小姐烦心。 磬儿正在胡思乱想,就见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定睛一看,是曲若晨曲小姐。门口的护卫当然知道小姐和曲小姐是好姐妹,也就没有阻拦了。 曲若晨没有打扰陆未晞的意思,静静站在院门口等待,看着陆未晞纤弱的身子,不禁皱了皱眉,许久不见晞姐姐,她消瘦了不少,甚至看起来有些虚弱…这琴声,也是莫名的哀伤。晞姐姐为什么会如此哀伤呢? 等了一会,琴声暂歇,曲若晨见陆未晞没有继续抚琴,而是静静看着琴案上的小雕像发呆,没有看见自己,曲若晨走上去,带着笑脸招呼道:“晞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0章 第190章知音去弦断有谁听 陆未晞回过神,看见是多日未见的小晨,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启唇回道:“小晨。” 曲若晨两步走上前,随意坐在了陆未晞身边,挽起陆未晞的手撒娇道:“好久好久都没见过晞姐姐了,小晨好想晞姐姐呀~听说你前几天在帮着陆叔叔处理这边安顿的事务,我就没敢来找你。” 陆未晞唇角带上了温婉的笑:“好久不见小晨了。”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这回没去书院,曲叔叔该怪我和二哥了。”就是因为得知陆家兄妹不去书院了,曲若晨才执拗着不想再去,不然她此刻应该在书院读书才对。 曲若晨嘟囔道:“晞姐姐和那个谁都不去,我自己去多没意思!” “你呀…”陆未晞无奈,之前就传信劝说过小晨,但曲若晨打定了主意,陆未晞也只得作罢。 曲若晨开心地笑了笑,这才看清陆未晞刚刚怔怔出神时盯着的小木雕,赞叹道:“哇,这个小木雕雕得好好啊!”曲若晨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小木雕雕的是谁,自然也就想起了丁其羽,左右望了望,诧异地问道,“咦?晞姐姐,你的那个其羽去哪啦?怎么没看见啊?” 磬儿心里一惊,曲小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问,小姐该怎么回答啊?! 陆未晞脸上浅浅的笑意凝结,心痛和相思瞬间涌上了心头:“她,她…”说了半天,没说出任何下文。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其羽去哪里了,甚至,连其羽还是不是“自己的”其羽了,都不知道了… 旁边的磬儿只得硬着头皮救场道:“曲小姐,小姐,院子里坐着也不舒服,你们进去好好聊吧。” 曲若晨转头看向磬儿,见她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晞姐姐的情绪也明显变了,想起方才晞姐姐那哀伤的琴音,不会是那个丁公子与晞姐姐决裂了、才导致晞姐姐这般伤神难过的吧?!曲若晨赶紧收了话题,顺着磬儿的意思道:“哦对!小晨刚刚走了好远的路,都没喝上水,咱们进去说吧。听说陆未明入了陆家军了吗?” …… 别院这边,陆未晞与曲若晨密友叙旧,元京将军府门前,一队人马停了下来,领头的年轻人眉目俊朗刚毅,与大将军颇有几分神似,身着玄色铠甲,肩上是深红的披风,腰间系着长剑,身材高大而健壮,本是英武不凡的人物,仔细一看,却发现他少了半截右腿,是个瘸子。这位雄姿英发的青年将军正是陆将军的长子、陆未明和陆未晞的长兄——陆未昭。 陆未昭接过副手呈上来的拐杖,翻身下马,动作还不算特别的利索,但他依旧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拐杖和一腿落地,他也终于站稳了脚。 门口的护卫自然是认得他的,一人跑进门通报,其余的立刻齐声行礼相迎。陆未昭多日不见家人,心里的激动难以言喻,顾不上那么多,拄着拐风风火火就进了府门,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正堂,走到半路便碰见了同样激动赶过来的爹娘。 将军夫妇见到拄着拐的儿子,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了,三人拥抱在一起,陆夫人默默抹着泪,连铁骨铮铮的大将军眼里都有泪光闪动。 陆未昭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想爹娘担心,没有提关于自己伤势的只言片语,看了看周围,直接起了别的话题:“小晞和小明呢?” 陆夫人紧紧扶着儿子的胳膊,答道:“小明应该在练武,小晞在她的别院里。”陆未昭不想提,将军夫妇也不敢问,就怕戳中他的伤心事。 “小明愿意练武了?!”陆未昭惊讶,当然知道二弟是为什么开始发奋练习从前那样厌恶的武艺了,心里除了对自己这不争气的伤有些懊恼之外,也为弟弟的懂事而感到欣慰。 “嗯,那小子,连你当年的一半天赋都没有!”陆将军话是这么说,言语间却也是掩藏不住的欣慰。 “哈哈,爹当年也说我的天赋不及爹您的一半,小明只要肯学了,我陆家的儿郎,哪有学不好的?”陆未昭豪言道。 陆夫人小心扶着儿子往堂内走,一边吩咐旁边的侍者道:“去把你们二少爷和三小姐请来。” “诶!娘,小明练武就不要打扰他了,小晞嘛,一会儿我去看她!给她个惊喜!”陆未昭任由娘亲扶着进入了内堂,想到自己那小妹,脸上便露出了最灿烂的笑。虽然陆未昭对二弟陆未明也有着兄长的关心疼爱,但二弟犯起浑来,他还是该揍就揍、该骂就骂,至于对陆未晞嘛,那绝对是恨不得宠上天的。 “小晞…”陆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坐下,想到宝贝女儿,不禁叹了一口气。小晞千里迢迢赶去江南尹州,最终却没有见到心上人,无功而返。也不知道那少年会不会已经变了心,小晞却泥足深陷,根本没法放下他了。虽然小晞从尹州回来,一直帮着家里出谋划策,表现得异常冷静,但做娘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心里隐藏着浓重的忧伤呢? 陆未昭皱起了眉头:“小晞她怎么了?” “你妹妹喜欢上一个臭小子,害了相思病了!现在,身子弱得很!”陆将军愤愤道,他是既气愤不负责任的丁其羽,又心疼钻入死角出不来的宝贝女儿。实在搞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天底下出类拔萃的好男儿千千万万,她又为什么偏偏要为那负心薄幸的臭小子苦苦相思? “什么?!”陆未昭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有点蒙,随之而来的是百感交集。他总觉得,自己的妹妹还是个小女孩,虽然老早就有很多追求小晞的公子哥了,但是别人追求小晞,和小晞有了心上人,那完全是两回事啊!小晞怎么就到了有心上人的年岁了?就算小晞已经十七岁,那小晞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哪个男子能完全配得上她的,不管小晞嫁给谁,自己估计都会生一番闷气,怎么之前还一点苗头也没有,就突然冒出这么个“臭小子”了?陆未昭不敢相信般地确认道:“小晞她,有了心上人?” “哼。”大将军哼出一声,“而且,那个臭小子几个月前就不见踪影了,你妹妹因为他,害了相思病!” 意思是,小晞对一个小子倾心了,但那个臭小子却让她相思成疾、受尽委屈?!陆未昭心里轰的一下燃烧起了烈火,拳头都捏了起来,简直恨不得锤爆了那个欺负他宝贝妹妹的臭小子。 “啧、你别添油加醋。”陆夫人立刻喝止住陆将军,“未昭,你听娘说,是这样的……”陆夫人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她最是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小晞虽然温柔如水,但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犯起倔强来,是很难改变主意。所以她倒是有几分预感,总觉得最终兜兜转转,丁其羽很可能还是会成为他们将军府的女婿,她并不想让将军和儿子对丁其羽有过分负面的印象,以免以后家宅不和。因此,陆夫人讲述的时候,都尽量往好的、委婉的方面说,气得陆将军好几次想打断,不过都被她瞪了回去。 …… 这边陆未晞刚刚送走了小晨,还未回房,就听见院门口一声激动的喊声:“小晞!” 陆未晞脚步一顿,从声音当然听出是谁了,转身便见大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了过来。陆未晞许久没有见到大哥,兄长此刻拄着拐的样子真的让陆未晞难受极了,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上前两步迎上陆未昭,扶住了他,唤道:“大哥!” 一旁的磬儿也行礼道:“大少爷。”她见大少爷成了瘸子,也挺难受的,少了一条腿,对大少爷来说,不知道是多大的打击呢! 陆未昭专门回住处换下了铠甲才过来见自己的妹妹,他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刚刚听了娘亲的讲述,他就已经对那个名叫丁其羽的臭小子极其不待见了。即便陆夫人竭力为丁其羽的形象做了美化,但陆未昭就是很不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的心上人,这会儿见到明显消瘦不少的妹妹,切切实实相信了小晞是害了相思病,对那姓丁的臭小子的怒气是蹭蹭蹭往上狂飙,陆未昭深呼吸一口,向磬儿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陆未晞道:“小晞,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陆未晞顾不上兄长的问题,低头看着他的右腿,秀眉也蹙得紧紧的,眼中含泪:“大哥…你…”又不敢问出来,怕戳到兄长的痛处。 陆未昭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发顶,用毫不在意地语气道:“断了一条腿而已,哥照样能上阵杀敌!倒是小晞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娘说,你之前病了一场,现在都还未痊愈?” 陆未晞摇了摇头:“大哥不用担心,未晞没事。” “这样了还没事?”陆未昭没有忍住冲动,一手扶住了妹妹的肩膀,直接劝道,“未晞,那个不负责任的臭小子,咱不念着他了行么?”陆未昭完全继承了陆将军,是个直性子,想什么就说什么。 怎么又提起这事儿呀,旁边的磬儿撇了撇嘴。 陆未晞脸上的表情一僵,轻声道:“大哥,你知道了…” “爹娘都告诉我了。”陆未昭继续直言,“元京、兴城,到处都有不少好男儿,以小晞你的才貌身份,要什么样的夫君没有?” “大哥…别说了…”陆未晞攒紧了兄长的衣袖,“未晞,只倾心她一人…” 在认识丁其羽之前,陆未晞从未对谁动心过,其羽于她而言,是懂得她琴语的知音人、是患难与共的心上人,苍桓上的种种经历回忆,根本没有办法磨灭忘却了。陆未晞就是这样一个有着自己倔强坚持的女子,虽然是初尝情滋味,一旦认定了,便死心塌地、义无反顾,只要她们还没有断情,那么她这段时日再苦涩、再煎熬,都是值得的。只盼她们能如当初在山洞相依相偎时许下的誓言一般,最终不要错过彼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1章 第191章返离宫再见旧时人(上) …… 丁其羽和乐竹漪并肩在峡谷中查探了一番,确认安全,才回到陷阱道废墟将两位前辈和赤霓带了出来。 乐梦潇和叛徒女弟子加起来人数不算多,只要乐竹漪出现在千离宫众女弟子的面前,乐梦潇的谎言自然就会不攻自破了。怕就怕丁其羽他们恰巧碰到乐梦潇及其手下的人,那必将是一场恶战。 如果震骁门还被阻在山外,那乐梦潇很可能取得了千离宫上下女弟子的信任、正在主持大局,炎天殿和秋极殿一定是最不安全的地方。退一万步想,如果震骁门的人已经闯了进来,那炎天殿就更不安全了。所以当下最稳妥的办法是悄无声息地潜回绛霜殿,等待涵师姐、梦澜和梦淳她们。 四人一马一路小心提防,快速赶往绛霜殿,不可避免地要途经前山东北角的炸山阵地。四人远远地观望,却发现悬崖边上一个人也没有了,唯有被烧掉大片的残缺荆棘丛林,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生死烈斗的恶战。 没人守卫,难道震骁门真的已经攻进来了吗?乐竹漪心里有些忐忑,大师姐的目的应该只是要自己死,那日目的“达成”之后,以大师姐的性格,很可能会与震骁门撇清关系,反带着宫里的姐妹对付震骁门,但是小木匠不在,机巧无法顺利补充,要与实力相当的震骁门对抗,胜负难料。 丁其羽察觉到了身边人儿的情绪,安慰道:“兴许这一处的贼人已经撤了…” 乐竹漪看了一眼小木匠,默然点了点头,迈步准备去悬崖边上确认。丁其羽见状,赶紧跟上,行至悬崖边往下遥望,远处山脚震骁门扎下的大营果然是不见了,但山脚的岩壁明显经历了新的几轮炸山,有大片烧焦的黑色。山谷中留下了遍地斜插的神机箭、爆裂的碎石和残败的断刃木甲。空气中似乎都还能闻到硝烟和鲜血的味道。 同样走到崖边的怀师父看到山脚的狼藉,指着一地的箭矢问道:“那些,就是神机箭?”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最后还不禁赞道,“这样的距离,果然不凡。”颜怀其实是察觉到了竹漪担忧的心情,所以特地开个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 “射程虽然足,但威力却是远不如师父您的破军飞蝗的。”丁其羽谦虚道。 胡思乱想的乐竹漪被他们的对话岔开了思路,叹了一口气,但愿真如小木匠所言,震骁门的贼人已经被打退。收拾好心情,四人一马继续按照计划赶往绛霜殿。 没走多久,很远便看见一队千离宫弟子正往这边走来,四人立刻躲入了一旁的隐蔽之中。 等那一队人走近,他们才看清带队的人是乐梦澜。乐梦澜和她身后的弟子,皆一改千离宫往昔明艳大赤的风格,穿的竟是一身素色的劲装。乐梦澜表情严肃,眉眼间有难掩的疲惫,目光却坚定而有神,整个人仿佛在短短的时日之内就完全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总爱和妹妹拌嘴的调皮小姑娘。 梦澜还带着人巡逻前山,说明宫里没有被攻占,乐竹漪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确定没有乐梦潇手下的叛徒,才走出了荫蔽,唤了一声:“梦澜。” 乐梦澜见前方突然闯出一个人,是下意识举起了手里的离火鞭,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待看清来人,乐梦澜瞬间怔愣了,手里的鞭子脱手掉在了地上,眼里也蓄上了泪。 乐竹漪眼睛也有些湿润,上前两步拥住了因为震惊而完全没了动作的师妹,一边继续唤着:“梦澜。” 乐梦澜被师姐抱住,才终于确定这不是做梦、不是幻觉,而是师姐真的回来了!她抬手紧紧回抱住了乐竹漪,伏在师姐肩头大哭特哭起来。后面巡逻的女弟子也纷纷反应过来,好些人都不由自主红了眼眶,簇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丁其羽被眼前的场景触动,不自觉想起了清儿,自己杳无音信这么久,肯定会让清儿担忧害怕的吧…还有家里,真是一个也没顾上… 乐梦澜哭声渐小,从乐竹漪肩头抬起头来,四处一望就找到了丁其羽,彻底放心了一般抽抽搭搭道:“小、羽,也、也没事…” 小姑娘还记挂着自己的呢,丁其羽被点名,挤到乐竹漪身边,脸上带笑道:“嗯,我们都没事,小澜挂心了。” 乐梦澜泪眼婆娑地回了丁其羽一个笑,继续仰头看着师姐哽咽道:“潇师姐…说、说你们,呜呜——”刚说了一句,就又到了伤心之处,勾起了小姑娘无限的悲伤,忍不住再次哭泣起来。 乐竹漪也默默流着泪,抬手轻轻抹去师妹脸上不住滑落的泪珠,用她对小师妹们特有的温柔低声安慰道:“梦澜别哭了,乖,师姐和小羽都没事了。慢慢说,潇师姐,说我们怎么了?” 乐梦澜自己也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继续抽噎道:“说、说你们被炸死了…还有两具,好黑好黑的尸体!那天,是、是一场恶战,潇师姐和好多姐妹回来的时候也都受了重伤…” 乐竹漪听完师妹的描述,叹道:“那如果我说,那天,正是潇师姐把我和其羽两人逼入绝境死路的,梦澜会相信吗?” 周围的女弟子一片哗然,抽噎的乐梦澜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有些愣愣的,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是、是潇师姐?” 乐竹漪毫不迟疑地肯定道:“是。潇师姐勾结了震骁门的人,千离宫的位置,就是她透露出去的,她还企图盗取机关山道的机关布置图,所幸被我和其羽阻止。那日,她故意派人以火雨损坏为由,引其羽单独前往东北角的炸山阵地,想要除掉她,却被我赶到撞破,她和她的手下,便将我和其羽逼入了一处机关陷阱道。”对于梦澜,乐竹漪是绝对信任的,因此她才直接将这段隐藏的实情说了出来。 “怪不得震骁门的贼人要骂她翻脸不认人!”“我就说,那两具焦尸,根本看不出来是谁,怎么就确定是少宫主他们了!”“是啊,那么激烈的恶战,偏偏就是少宫主和丁公子死了。”女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乐梦潇为了掩盖两人失踪背后的真相,编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欺骗大家,震骁门的人也不止一次骂过她。虽然震骁门的谩骂和东北角阵地留下的诸多疑点让千离宫弟子对乐梦潇有着各种传言和猜测,奈何失踪的两人确实杳无音讯,“死无对证”,质疑也没用。少宫主没了,乐梦潇又是不可或缺的主心骨之一,危急关头,大家只能一致对外,把震骁门人的恶语当成是挑拨离间了。 乐梦澜根本不用考虑这些疑点蹊跷,大师姐从小就跟她们不亲近,她当然是无条件相信她最最喜欢崇拜的师姐了!乐梦澜的神色悲愤起来,使劲擦了一把脸:“潇师姐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都是姐妹,千离宫是家。师父因为师姐你出事的事情,都伤心得一夜白头,吐血好几回了!” 乐竹漪睁大了眼睛,扶着乐梦澜的肩膀急问道:“梦澜你说什么?娘…师父,她回来了?!”乐竹漪声音是止不住的哽咽颤抖,“还、还吐血…白头了?”虽然乐宫主对乐竹漪最为严苛,但乐竹漪一直都相信,娘亲是很爱她的,娘亲听到自己出事的消息,竟然白头吐血了,乐竹漪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和难受。 “嗯…”乐梦澜心里也很难受,“你们失踪之后,潇师姐就带着大家拼死抵抗。震骁门见久攻不下,便倾巢而出,连他们的门主、于邈那个死老头子都来了!小羽不在,大家又做不了新的机巧,显了颓势,幸好师父和…额、和那位前辈在这时候赶了回来,撑住了大局。但是师父听到师姐的消息,受了很大的打击…那位前辈,也是…” 乐宫主两人刚刚和好如初,哪里接受得了失去女儿的打击,万分自责悔恨的同时,对震骁门的仇怨也升腾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所以千离宫这段时日与震骁门完全是斗得你死我活,两方都伤亡惨重,战事一直持续到今日还在激烈进行着。 乐梦澜她们越说越义愤填膺,千离宫这一切的劫难,归根结底,都是乐梦潇造成的,如今乐梦潇却骗取了宫主的信任,还在炎天殿指挥若定,俨然一副已经成了少宫主的样子! 一行人当即“浩浩荡荡”赶往炎天殿,一路上碰见了许多女弟子。她们见到少宫主活着回来了,都是既惊诧又激动。知情的女弟子自然忍不住把真相传播一番,一传十十传百,要不是乐竹漪担心乱了秩序、贼人趁虚而入,招呼住了大家,估计愤怒难平的弟子们会跟着他们大队人马一起冲上炎天殿,见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乐梦潇是会如何收场! 炎天殿内,正中堂上,山势布阵图前坐着一位神色严肃的女子。在她的脸上,岁月仿佛静止了,虽然她眉眼间是经年沉淀出来的成熟气质,满头的青丝也在一夜之间银白如雪,但还是看不出来她已是一位十七岁少女的母亲。一身银色的曳地裙衫,与白发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把她的气势和魅力完全凸显了出来。她正是在几月前失踪的千离宫主乐秋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2章 第192章返离宫再见旧时人(下) 自尹州一别就再未见过的老头师父则站在乐宫主的身后,身着玄色的剑客劲装,一柄长剑随性地抱在怀里,脸上留着修剪齐整的短须,虽然他的神色间是难掩的沧桑和悲恸,头发上的银丝也比之前多了很多,但他一改之前的颓唐,看上去很精神,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俊逸侠客的风范,让丁其羽觉得,再叫他“老头师父”都有些不合适了。 而乐梦潇正坐在堂下的第一个席位上,向乐宫主汇报着山外最新的战况。 乐宫主静静地听着乐梦潇汇报,手里紧握着离火鞭的鞭柄。自从千翎离火传给女儿之后,她早就用起了普通的离火鞭,门中的事务也在一点一点交给女儿打理。哪成想,离宫几月回来之后,本应一家团聚,得到的却是失去女儿的噩耗。面对种种解释不通的疑点,乐宫主从心底里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那具烧得不成样子的焦尸,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女儿。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荡平震骁门,找到女儿失踪的蛛丝马迹。 殿门外突然传来骚动声,吸引了殿中三人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朝大殿门口望去。依稀听见门外守卫的女弟子在喊“少宫主”,堂下乐梦潇肩膀一颤,皱起了眉头,攒紧了手里的战报。 紧接着,以乐竹漪为首的众人走入了堂中,乐梦潇手里的战报落到了几案上,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错觉”还是没有消失…乐竹漪、丁其羽穿的都是一身粗布衣衫,最最朴素的乡野打扮,在做贼心虚的乐梦潇看来,却是无比地有气势,像是见到了索命的厉鬼一般,乐梦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原本跪坐在堂下的身子一软,差点歪倒在地。 堂上的乐宫主看清来人,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了身,绕过长桌往堂下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深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如果再上前,这个梦便会被击碎。从来不在众人面前失态的乐宫主眼睛湿润了,迟疑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唤出声:“…漪儿,是漪儿么?” 就像是有感应一般,自乐竹漪踏进殿门的那一瞬,抱着长剑的老头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心里有隐隐的激动、忐忑和狂喜在暗暗翻滚,就要爆发,捏着剑鞘的手掌骨节都用力到发白了。此刻听到秋璃的称呼,确定了心里的猜测,眼眶竟然也红了,这就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还活着!!老头也往前跨了一步,却突然没了勇气,忐忑压过了激动,开始担忧起女儿愿不愿意认他这个爹。 乐竹漪看见娘亲银白色的头发,哪里还是分别前的样子?一直对娘亲有着深深孺慕之情、却又敬畏娘亲严厉的乐竹漪,眼泪夺眶而出,顾不上平日里对娘亲、对师父的敬畏,两步跑上去扑到了娘亲的怀里:“娘,娘…”这一次,即使是在众人面前,她也不想再喊“师父”了。 女儿好好地回来了,这一声声呼唤,触动了乐宫主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也紧紧回抱着女儿,一下一下轻抚着竹漪的背,难得一次用格外温柔的语气对乐竹漪道:“漪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怀师父和玉姨终于见到十几年未见的故人,眼里都闪烁着泪光,本不想打扰漪儿和她娘亲的温暖相拥,但怀师父看到乐宫主身后迟迟不敢上前的人,一时间没忍住激动,喊声脱口而出:“大哥!” 老头刚刚只顾着看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儿去了,眼里哪里注意到别人,此刻听见喊声,心里一惊,抬眼一看,竟是当年的好兄弟夫妇!这回没有迟疑,从堂上快步下来,捉着怀师父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又看了看怀师父身边的玉姨,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又惊又喜道:“阿怀!”喊完就抱住了怀师父,“阿怀,弟妹,你们…竟然是你们!”言语间是满满的震惊之意。 乐宫主怔愣一瞬,抬头便看见了昔日的好姐妹,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喃喃道:“灵、灵玉?” 玉姨也上前两步,走到了乐宫主母女面前,眼中带泪,脸上却满是重逢的喜悦:“秋璃。” 乐竹漪从娘亲怀里出来,回头泪眼朦胧地打量着老头,就连几月前,老头前来闯山的时候,乐竹漪都因为种种原因和他错过了,所以他俩并没有打过照面。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了,从小心底就一直幻想着的身影与眼前的人重合起来,浮出水面、变得清晰无比,她说不清楚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被几人忽略掉的丁其羽也顾不上堂上故人相见的感人场景,手握无常剑鞘,愤愤地盯着脸色煞白、不敢有任何动作的乐梦潇。何止是丁其羽,丁其羽身后的乐梦澜和一干知情的女弟子,眼里都带着熊熊的火焰狠狠瞪着乐梦潇。 那燃烧着火焰的目光,烧得乐梦潇出了一背的冷汗,她怎么会想到,两人入了机关陷阱道的死门,消失了两个月之后,竟然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炎天殿上!看这个架势,两人已经把实情说了出去,而且这些人都选择相信乐竹漪。乐梦潇拼命想着对策,虽然她知道自己快要一败涂地了,但她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 乐宫主惊喜之余,又想不明白失踪两月的女儿怎么会和十几年前便突然出山远游的灵玉夫妇一起回来了,不禁问道:“你们,怎么会和漪儿在一起?” 乐竹漪平复了心情,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目光移向了堂下的乐梦潇,对娘亲说道:“师父,这个就要问问大师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恢复了“师父”这个称呼,身为少宫主的乐竹漪,终究是不可能一直任性妄为的。 这下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乐梦潇身上,乐宫主自然想到了近日来到处都在传的流言,蹙起了眉看着乐梦潇道:“梦潇?” 乐梦潇对师父也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加上本身就做了亏心事,被师父一唤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捏着拳头逼自己镇静下来,起身对师父行礼道:“师父,梦潇不明白漪师妹的意思…”又对乐竹漪道,“漪师妹,这两月,你们是去哪儿了,师父和我们大家,都、都以为…”说到末处,还挤出了几滴“喜极而泣”的泪水。 乐竹漪冷笑一声,走下堂,走到了乐梦潇的几案前,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潇师姐,你当初要杀我和小木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的。” 乐梦潇泪眼睁大,是万分惊诧着急的样子:“杀、杀你们?漪师妹,你在说什么?那日,是火雨的机括出了问题,震骁门的人又正好炸山,我请了丁公子过去看火雨。后来发生了交锋,我就一直带着姐妹们杀敌,怎么会杀你们!当天在场的姐妹们全部可以作证啊!” “哼,那些姐妹,都是你的‘好姐妹’,当然会帮你作证了!”丁其羽走到竹漪身边,怒道,“若真如你所说,大家都在杀敌,那我和竹漪明明没有死,你又为何偏偏要找两具尸体来冒充我们俩?如果不是为了掩盖我们失踪的真相,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老头这才终于发现了被他忽略得很彻底的丁其羽,挑了挑眉,似是更想不通了,还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徒儿,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乐宫主看了丁其羽一眼,来不及疑惑这少年是什么来头,心里对乐梦潇的事其实已经有了判断,她沉声问道:“梦潇,你应该也听过近来的传闻吧?”那些甚嚣尘上的传闻和诸多的疑点,早就引起了她的怀疑,只不过乐宫主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一手养大的首徒,会做出残害同门姐妹的事。 “师父,梦潇不知道漪师妹为什么要这么说,那些传闻,都是震骁门挑拨离间的诡计,他们是想进一步削弱我们千离宫的实力啊!当日,梦潇确实是和众人在浴血杀敌,也确确实实看到漪师妹和丁公子两人被爆炸的烈火吞没进去了,我们根本来不及救她们!那两具尸骸,是烈火燃尽后找到的,所以梦潇自然就以为是她们二人遭了不测啊…”不知是真的慌张了,还是装得太像,乐梦潇已经满脸泪水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当日的事情只有丁其羽二人和她的亲信在场,她就是准备一口咬定了死不承认。 丁其羽怒意难平:“你既不愿承认,那我们就拿出点证据,不说这一桩事,你干出的坏事,又何止残害同门这一项?十二月的望月之夜,你盗取机关布置图未果,被竹漪发现,后来又被我的无常剑所伤,要是你行得正坐得直,就让师姐妹们查验你左侧腰上,有没有无常剑留下的伤!”自己当日那一剑力道不小,若是没有玉肌膏那样的灵药,她的腰上一定会留下疤痕。 乐梦潇表情变了变,她的侧腰上,当然是有那条疤痕的,只想着狡辩炸山那日的事情,没有顾及十二月望月之夜的交手,乐梦潇只能硬着头皮故作恍然大般道:“那夜盗取机关布置图的人,原来是你!” 居然反咬一口?丁其羽都快被她气笑了:“呵,那天竹漪也在场,你这么说,是指竹漪也是跟我一起盗取机关布置图的同伙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3章 第193章内忧解同心除外患 “我——”乐梦潇还欲强行狡辩,却被乐宫主直接出声打断了:“够了。”乐宫主广袖一拂,拿出了师尊的威严,“乐梦潇,你真是,让为师太失望了。” 乐梦潇一听,再也没法狡辩下去的心思,积压了多年的怨怼在这一刻从心底里全部爆发了出来,她的眼里涌出了真正的泪,直直看着乐宫主道:“师父,您早就怀疑我了是吗?因为那些传言…留下我,不过是因为乐竹漪没有回来,你找不到证据,又舍不得折损千离宫的实力…”乐梦潇苍凉地笑了笑,眼神不曾离开过乐宫主,伸手指着乐竹漪道,“从小到大,在师父心里,我样样、事事都比不过她,即便我再努力,发了疯一样地练武,师父也永远不会器重我,就因为,因为乐竹漪,是你的亲生女儿…” 乐宫主蹙起了眉,有一种非常难受的感情心间在翻涌,她的五个亲传弟子,都是她一手带大,每一个,都倾注了真情。除了漪儿之外,潇儿、涵儿、澜儿和淳儿,都是孤儿,为了不让几个孩子觉得自己偏心,她自问在所有孩子中,她最没给过好脸色的就是漪儿。这样做,已经让她觉得很对不起漪儿了,为什么还是会存在这些怨言?她到底要怎样做,才是对的? 乐竹漪眼里也含上了泪,心里的委屈难受丝毫不比乐梦潇少。原来在潇师姐心中,对自己积压了这么深的怨怼,可是在几个师姐妹中,娘亲一向对自己最苛刻,做得好,从来没有温声细语的赞扬,做得不好,罚得也是最重的。要是让自己选,能让娘亲多一点关怀疼爱,自己宁愿不要这样的“器重”! 堂后的乐梦澜听了,又急又气,几步上前着急地对乐梦潇道:“潇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师父待我们都是一样的!漪师姐明明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赢得师父的器重的!” 乐梦潇哪里听得进去乐梦澜的话,她早就陷入了既定的看法出不来了,自顾自地像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可是,明明,我才是第一个入宫的,我才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乐梦潇的声音拔高,她愤恨的目光转向了乐竹漪的眼睛,突然疯了般的怒吼道,“我才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呵,亲生?亲生的,真的就这么重要么?!今日,我就要你死!”嘶吼声还未落,乐梦潇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短匕,冲着几案前站着的乐竹漪狠狠捅了过去。 一旁的丁其羽心里一惊,动作非常迅速,赶紧一把拉过了竹漪,把她护在身后,顺势抽出无常剑斜横身前,想要挡下乐梦潇偷袭过来的短匕。 谁知短匕还没刺中无常剑,就见一把玄色长剑飞射过来,“噗”地直直插入了发狂的乐梦潇肩膀中,力道之大,冲击力带着乐梦潇的身体瞬间飞了出去,随后是“铛”的一声颤响——长剑将乐梦潇钉在了殿中一根赤色的大圆柱上。 这一剑速度太快,在场的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乐竹漪抬眼看着第一时间把自己护在身后的丁其羽,心里有些暖,喉间却漫上了些许酸涩感,让她想哭的感觉更浓了。 被长剑紧紧钉在柱子上的乐梦潇,低头看着从肩头蔓延出来的血染红了素色衣衫,然后目光越过近处的几人,看见了出剑的人,正是丁其羽的老头师父。 老头剑眉紧锁,一脸严肃,一身的凌厉气势是一般的武者所不能比的,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乐竹漪身边的位置,迎着乐梦潇的目光沉声道:“你要伤的,是我的女儿,看在你是秋璃的徒弟份上,我这一剑,没有直取你的要害,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乐竹漪闻言心头一颤,侧头看向了身边的老头,眼里的泪终于又一次承载不住滑落了下来。这个人,是爹爹,这种安心温暖的感觉,就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来自父亲的爱… 老头这句话仿佛是刺穿心脏的利箭,对乐梦潇来说,比扎在肩头的锋刃还要致命。她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顾不上汨汨冒着血的伤口,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目光落到要为乐竹漪声讨自己的众弟子身上,落到言语回护乐竹漪的小师妹身上,落到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乐竹漪的丁其羽身上,落到为了乐竹漪出剑的老头身上,最后落到了眼里全是复杂和痛心的师父身上…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败了,就像从前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败给了乐竹漪。只不过这一次,是一败涂地,再无希望。 乐梦潇眼里最后一点火星完全暗去,目光变得空洞极了,她仰头靠上赤色的立柱闭上了眼睛,扬起手里的匕首,咬牙就向自己脖颈刺去—— “潇师姐!”没想到她会自刎,乐竹漪和乐梦澜同时发出了惊呼声,乐竹漪下意识拉住了身前丁其羽的胳膊,呼声伴随着一声“啪”的抽响,乐梦潇手里的匕首在刺入脖颈前的一瞬间被乐宫主的离火鞭卷到了地上,刀锋和刀柄都断裂开来,分别掉到了两处。 乐竹漪和乐梦澜皆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大师姐从不与她们亲近,但在她们心中,却一直是认这个姐妹的。就算大师姐铸下了这么大的错,亲人一般的情谊,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磨灭掉的… 乐梦潇愣愣地睁开眼,看了看地上断掉的匕首,又看向了出手的师父,眼里是完全的迷茫,师父,为什么还要救自己? 这迷茫的眼神,让乐宫主想起了当年捡到年幼的乐梦潇时的场景,那时,潇儿的眼神,也是如此的迷茫而纯净…乐宫主捏紧了手里的鞭柄,错开乐梦潇的目光,厉声道:“你犯下大错,就想以死逃避,如何对得起被震骁门伤害的同门?!”语气是无比的严厉,但乐宫主终究是舍不得了。女儿已经平安归来,乐梦潇怎么说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儿啊,而且乐梦潇犯下弥天错事的原因,是渴望得到她的青睐,那一番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让乐宫主痛心极了,她又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乐梦潇去死? 乐宫主抬手扶住了额头,吩咐道:“澜儿,把她,带下去吧。还有她的那些‘好姐妹’,全部关押起来,好生看管…” “是,师父…”乐梦澜得令,带着两个女弟子上去,看着还在呆愣的大师姐,眼里的情绪复杂极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拔下钉在木柱子上的长剑,将长剑交还给前辈,押着人走了。 内鬼被处置,震骁门之祸还没有解决,堂下的众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堂中几人。 老头方才是在危机之下,才说出了那一段气势十足的话,现在女儿就近在咫尺,他却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气氛有一点尴尬,老头想起什么,转头问丁其羽道:“其羽,你怎么会在这里的?”目光不自觉飘向女儿还挽在丁其羽胳膊上的手,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这徒儿来了江南之后,难道兜兜转转,恰好和漪儿凑成一对了? 乐宫主调整好心情,也重新打量起丁其羽来,这个少年人就是为宫里做机巧的人,和漪儿一起失踪,还在危急关头第一时间护住了漪儿,他与漪儿是什么关系?就连辰均也认识他? 乐竹漪感受到老头和娘亲探寻的目光,赶紧松了手,还侧身一步稍稍拉开了和丁其羽之间的距离。丁其羽苦笑了一下,对老头正式行了一礼:“师父,好久不见了。” 乐宫主更不解了,疑惑道:“师父?” 这少年怎么还会是辰均的徒弟? 乐宫主的疑惑让丁其羽瞬间倍感压力,立刻摆出了最乖巧恭敬的态度对乐宫主行礼道:“师、师母…晚辈丁其羽,其中的其,羽毛的羽…” 这句“师母”,是喊得乐宫主不知该不该接了,只能勉强点头回应,探寻的目光移向了老头:“辰均?”潜台词是:你不该给我解释一下么? 压力从自己头上转移到了老头师父头上,丁其羽心里一松,师父的名字,原来叫“辰均”啊。这一瞬间的乐宫主还真是像极了竹漪威胁自己的时候…但是,姜还是老的辣,乐宫主威胁起人来,比起竹漪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少了一丝娇意,却多了不少杀伤力。 老头挺直了背,把丁其羽拉到身边,介绍道:“秋璃,其羽是我在…在苍桓的时候收的徒儿。她嘛,虽然看起来是个毛头小子,其实,是个女娃。至于她怎么跑到咱千离宫来的,我就不知道了。嗯?其羽,你是怎么上千离宫来的?”老头憨憨一笑,把一切都给自己夫人交代了,还拍了拍丁其羽的胳膊,最后凑近了些许用气音说道,“你和漪儿什么关系?”那种俊逸侠客的气势全然不见… 师父这么一问,丁其羽的压力又出来了,和竹漪什么关系?这让她怎么回答?只能吞吞吐吐道:“额…是、是这样的——” 乐竹漪出声打断了丁其羽,上前给他们讲述起了自己与小木匠的重逢和相知:“是小木匠做了一种饕餮甲……”叙述平淡而简洁,完全略去了个中纠缠不清的情丝,说到末处,明明白白地道出了两位长辈最关心的问题,“所以,我和小木匠,是知交好友。”只有粗布衣袖中那紧握到颤抖的手表现了她内心翻涌的苦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4章 第194章醉花荫梦醒生别离(上) 丁其羽侧头看了一眼竹漪,迎上她波澜不惊的目光,沉默了半晌,同样忍下了难受附和道:“嗯,我和竹漪是知交好友。” 老头眯了眯眼,似乎不大相信。乐宫主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还不了解么,漪儿越是平静,就越不对劲,这两个孩子之间绝对有不简单的关系。 气氛有一瞬间诡异的安静,怀师父夫妇这几日都习惯了两个孩子之间的别扭怪异了,怀师父赶紧出来救场道:“大哥嫂子,羽儿,现在也是我的徒弟了。我是她怀师父,你是她辰师父。漪儿呢,帮你们兑现了当年的承诺,拜了我和灵玉,做义父义母。这话怎么说,咱们是亲上加亲,哈哈。” 玉姨插话道:“她们小辈之间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处理吧,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震骁门的那群贼。” 话题暂时揭过,于邈还带着震骁门的众弟子盘踞在丹暝山之外,时势容不得他们纠结考虑别的事情。归来的四人,各自发挥所长,为千离宫注入了新的关键力量。玉姨妙手神医,救治着重伤的女弟子。身为少宫主的乐竹漪主动请缨出山杀敌。乐宫主坐镇炎天殿,经过差点失去女儿的教训,她也在反思着自己对女儿、对几个徒儿的态度,本不想让乐竹漪冒险,奈何乐竹漪心意决然,乐宫主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了。为了与女儿拉近距离,辰师父(老头)也毅然出山、上阵杀敌。丁其羽和怀师父一起,让千离宫众弟子又重新获得了机巧武器,集丁其羽和怀师父的智慧,离火鞭的威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丁其羽忙碌着机巧的事情,乐竹漪在山外阵地,两人自然是见不到几面的,乐竹漪只能从一样样威力强大的破敌机巧之中,感受到那人还没有离开,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那人做机巧时的专注表情。而丁其羽,也只能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了解山外的战局,了解他们的机巧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了解让自己挂心的人儿有没有受伤。 十几年前那不为人知的另一半故事,辰师父也说给怀师父听了,丁其羽沾了怀师父的光,同样知悉了这一切。辰师父全名叫祝辰均,他和乐宫主也与震骁门有着极深的仇怨,当年于邈一直垂涎乐宫主的美貌和千离宫的势力,在秘密残害怀师父之后,他仗着辰师父的信任,安排了一出天衣无缝的戏码,让醉酒的辰师父撞见,误以为乐宫主与人有私情,冲动糊涂之下失手打伤了怀孕八月的乐宫主,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倒在血泊之中,辰师父意识到自己已铸成大错。 辰师父冲动的行为深深刺伤了乐宫主,她只求能保住自己的孩儿,却再也不愿意见辰师父一面了。 辰师父以为他们的孩儿保不住了,也没脸再见爱人,在悲恸和悔恨的交织之下,竟生出了逃避的念头,于是非常不负责任地带着绝望和彷徨逃了,在外漂泊无定了几年,后来又去了苍桓,做了个成天醉酒避世的糊涂人。 而竹漪,虽然在大夫们合力救治下捡回了命,却也因为她爹爹的这一掌,八月落地,身体根基严重受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望月之夜痛苦的开始。 …… 千离宫在的死斗渐渐中扭转着局势。机巧武器数量足够,丁其羽实在抵不过心里的不舍,想最后再为千离宫、为竹漪做一点事情,她便带着无常剑出山与竹漪并肩作战,她们二人合练的功法也终于得到了施展,破敌无数。 被囚禁起来的乐梦潇幡然悔悟,道出了不少于旭霆无意间透露出来的、震骁门的软肋。战局不可逆转地彻底偏向了千离宫。 斗争的最后一日,怀师父用他做的破军飞蝗,射穿了震骁门门主于邈的心脏,于邈整个上身都被爆破的威力炸得血肉横飞,这个害得怀师父夫妇绝后,害得辰师父与爱人分离,害得竹漪受了十几年苦的老贼,最终恶有恶报,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那作恶多端的儿子,也死在了辰师父的剑下。震骁门人见大势已去,丢盔弃甲四散逃亡,原本盛极一时的震骁门,因为它的贪婪和积攒经年的罪孽,从此消失在了江湖之中。 大胜的喜悦在整个千离宫、整个丹暝山上浸染回荡,炎天殿里又举行着大型的庆祝聚会。 难舍之情却在此时达到了极致,丁其羽只能想象着即将要见到的、近五个月不见的清儿,逼着自己只记住喜悦和期待,来努力压下这痛彻心扉的不舍。她也去了炎天殿的庆典,扫视了一周,却没有看见竹漪的身影。 小淳、小澜甚至涵姐姐,知道丁其羽这两日就要收拾离开,都伤感难过极了。到后来,两个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丁其羽也跟着她们默默流起了泪,丹暝山的甘瑶喝了一杯又一杯,劝都劝不住,最后还是由两个哭肿了眼睛的小姑娘架着回了竹屋小院。小淳小澜离去,小屋陷入了安静,醉得迷迷糊糊的丁其羽却没有睡着,而是极其不安分地爬了起来,点上工作桌上的油灯,坐在桌前痴痴望着窗外空荡荡的月下悬崖,脑子早就不清楚了,嘴里不停说着胡话,不知道到底是想干什么。 竹屋的门“碰”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辰师父从靠着小院这边的窗户看见这个可恶的小子安然坐在桌前,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进屋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两步走到桌前,才发现丁其羽眼神迷蒙,满脸泪痕,嘴里小声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 辰师父原本的怒气在看到丁其羽这副模样之后被压下去不少,他虽然嘴上总喜欢教训丁其羽,心里却还是很疼这个徒儿的,辰师父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尽量平静地问道:“其羽,你和漪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丁其羽隐隐听见人声,抬眼看见了一个人影,却看不清是谁,慢吞吞地道:“什、什么关系?是…知交…是朋友…” “朋友?”辰师父为两个孩子的事情着急万分,声音拔高了不少,不自觉伸手捉住了丁其羽肩头的布料,“朋友会练得出我和秋璃那套功法?她会为了朋友的离开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伤心一整夜?!这些日子,她从来没有开心过,我知道,她的难过伤心,都是为了你!” 丁其羽听清几个关键词,鼻子一酸,眼泪冒了出来,醉到完全迷糊的她是脆弱不堪的,她表情非常难过伤心地喃喃道:“她不开心了…我…我是喜欢她的…不、不是朋友,不是朋友啊…”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敢承认?!”辰师父手上揪得更紧了,气恼地问道。既然彼此都有情,长辈又不会反对,其羽为什么还要逃避?是还陷在从前那段感情里没有走出来吗? 丁其羽眼里尽是迷茫和无助,抬头对这个逼问自己的人影呜咽地说道:“可是,我也爱清儿…我不能、不能对不起、清儿啊…” “清儿?清儿又是谁?啊?”他记得陆家的丫头是叫晞儿的,那这个清儿又是哪家的小姑娘?丁其羽本就说得模模糊糊,更没有前因后果,辰师父越听越觉得混乱,又气又急,简直不知道自己这徒儿到底招惹了多少小姑娘了?! 哭红了双眼的乐竹漪实难入睡,打听到丁其羽喝得烂醉被送回了竹屋小院,她耐不住心里的冲动,提着甘瑶,想着既然小木匠已经睡着了,就去竹屋小院边的悬崖上喝喝酒,那样,也可以最后再离她近一点。 路过竹屋小院,看到房间里燃着灯,更是恰巧听见了父亲的这句质问,乐竹漪怔愣一瞬,顾不上其他,扔下手里的酒,几步跑了进去。就见父亲揪着小木匠的肩膀满脸怒容地质问着她,而小木匠整个人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全是无助和痛苦。 乐竹漪心里一痛,上前去拉开了辰师父,因为太着急心疼,脱口而出道:“爹,你别这样!” 辰师父彻底呆愣了,这几日以来,女儿从未叫过自己“爹”,却不想竟在这个时候喊了自己! 乐竹漪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但是喊都喊出口了,这几日她当然也看到了父亲的付出和努力,乐竹漪本来就对父亲没有什么怨怼,一向随性开朗的她,原谅与否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索性不再纠结,蹙着眉扶起醉成烂泥一般的丁其羽,替她除去了鞋袜,小心将她安置在了床上,看着终于睡过去的人,眼里是盈盈泪光和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柔光。 女儿这个样子,明显是泥足深陷,辰师父捏着拳头,忍不住道:“漪儿,你可知道她——” “爹,别说了…她既然要走,就让她走。”乐竹漪转头看向了辰师父,含泪的眼里带着一点恳求的意味,“不要再来逼她了,给女儿留一点尊严,可以么?” 小木匠有自己的选择,威逼强迫得来的爱情,她乐竹漪是不会要的。 这眼神让做父亲的心疼万分,可惜小辈的事情,辰师父再气也插手不得,想起自己在苍桓时还断言过,定然会有好姑娘义无反顾地跟着自己这好徒儿,如今看来,自己的断言不仅成真了,那样的好姑娘不仅不止一个,更是包括了漪儿!真是气煞人也! 辰师父看着女儿回头痴痴望着自己那傻徒弟的样子,捏紧了拳头,愁眉紧锁,憋闷半晌才开口劝道:“既然如此,漪儿这又是何苦?咱们江湖人,最是洒脱不羁,放弃了这一个,漪儿能找到更好的良人!” 乐竹漪唇边扬起了泛着清浅的笑,摇头道:“漪儿不苦。爹不用担心,就算没有良人,漪儿一样可以像宫里许多姐妹那样,过得很好。”她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才轻声对辰师父道,“听说爹…也很会喝酒,如果可以,陪漪儿喝喝酒吧。千离宫的甘瑶,爹是不是很久没喝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5章 第195章醉花荫梦醒生别离(下) 就凭借那一声“爹”,女儿让他上刀山他都不会有犹豫的,何况是喝酒这种他乐意之至的事:“好!爹陪你喝,不醉不归,把这个…这个臭小子忘得一干二净!”他还从未体会过和女儿豪饮畅谈的感觉呢。 乐竹漪笑意更苦了,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竹屋。 这一夜,竹屋小院外,相离十几年的父女俩对月豪饮,乐竹漪借酒浇愁,辰师父默默陪伴,来了一场一醉方休暂忘愁;竹屋小院内,丁其羽醉得不省人事,浑浑噩噩做着糊里糊涂的梦,梦里萦绕着朦胧而又温暖的花香,那是漫山开遍的丹暝花,是竹漪的味道。 一夕醉梦迷花荫,一朝梦醒生离别。 …… 翌日,丁其羽很早便从宿醉中醒来,还是到了这一天,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待在千离宫了。一边是重聚,一边是分离,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期待多一些,还是离愁浓一些。丁其羽躺在床上,看着竹屋的屋顶发着呆,终于下了决定,即便再不舍,她们也逃不过分离,清儿还在尹州等着自己,既然这样… 丁其羽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默默起身,决意今日便匆匆离开千离宫,将离别的伤感缩短,将重逢的喜悦提前。她快速收拾了一番,环顾了一下房内,除了工具包和无常剑,没有任何可以带走的东西了。 丁其羽从柜子里找出来时穿的那套衣衫换上,从千离宫的小木匠,又变回了傅家众人心目中姑爷的形象,可是她当时是被小淳掳来的,根本没穿鞋子,脚上只能继续穿着这里的小靴。无常剑有了红色,肩头有了齿痕,额头上,也多了那条离火鞭留下的疤痕,终究是与来时不一样了。 丁其羽首先去了秋极殿,想与辰师父和乐宫主告别,等了半晌,却只见到换回红衣的乐宫主走了出来,丁其羽立刻拱手行礼道:“师母。”乐宫主身上的广袖长裙,比起一般弟子来,要华贵复杂一些,完美地衬托出了这位“江湖第一美人”的绝代风华,但丁其羽透过乐宫主身上的绛色、透过乐宫主的眉眼,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个正值芳华的姑娘,虽然比起她的娘亲来少了岁月沉淀出来的雍容气质,却多了娇艳欲滴的明媚动人,对丁其羽来说,那是竹漪独有的魅力。 乐宫主点头,大致猜到了这孩子是来干什么的,不等丁其羽发问,直接道:“你师父他昨夜喝醉了,现在还没醒。你可是,要走了?”女儿的心思,又岂止辰师父一个人洞察了呢?这些日子,两个孩子之间别样的感情,乐宫主早就洞若观火了,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插手,也无从插手罢了。 这样…丁其羽抿了抿嘴,又一次行了一礼:“是。其羽今日便要离开千离宫了。”丁其羽迎上乐宫主复杂的目光,“师母,麻烦您,替其羽向师父告辞了。” 乐宫主沉默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点头同意了丁其羽的要求。 丁其羽从秋极殿出来,便去了玉姨和怀师父的住处,与两位长辈道别。 怀师父万分惊诧道:“羽儿你,这就要走了?这、这么急的么?”虽然该教给丁其羽的东西他都倾囊相授了,但他舍不得自己这唯一的徒儿离去。 玉姨就更是难受了,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羽儿和漪儿明明两情相悦,却不能成就良缘,羽儿就这样匆匆离开,此一别,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期,漪儿该多么伤神难过啊。但可惜遗憾之余,玉姨又只能由着小辈们自己的意思,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嗯,其羽住在尹州,家乡是兴城。”丁其羽叹了一口气,“千离宫,终究不是我的家。师父师母你们有什么打算?” 怀师父知道留不住她,掩去了离愁别绪,对未来畅想道:“你师母当然要给漪儿治病了,我嘛,做做小玩意打发时间,快意又自在。应该,就在千离宫了。” 丁其羽笑了笑,随后面向玉姨跪了下去。玉姨一惊,赶紧弯腰要扶起她:“羽儿,你这是做什么啊?!” 丁其羽丝毫不为所动,坚持行了大礼,抬头对玉姨恳切道:“师母,其羽恳求您,费心治好她的病。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根治的方法,能减轻一点她的痛苦也是好的。”这个举动,是她早就想好的,来找怀师父和玉姨,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道别。 “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漪儿是师母的义女,是师母唯一的孩子,哪怕是倾尽所有心力,师母也一定会将她治好的。” 她本来就打算潜心研究治好漪儿的方法,就算羽儿不说,她也会尽心尽力啊! 丁其羽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每一个望月之夜,她都会经历生不如死的痛苦,师母在无名谷,也是见过的…其羽陪过她几次,以后,却有心无力了…”说到这里,丁其羽有些哽咽,回握住了玉姨的手,眼中带泪对她道,“所以,其羽求师母,能在望月之夜陪陪她,那时候,她是最需要人陪的…” 知道丁其羽在担心什么,玉姨非常善解人意地保证道:“这也不用羽儿说,以后每个望月之夜我都会守着她,对着症候下方子,让她不那么疼,直到完全治好的那一天,这样,你可放心了?”其实玉姨很想说的是: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着漪儿?但玉姨知道,这样的话说了也是枉然,两个有情人,终究是要分开的。 丁其羽由玉姨扶着站了起来,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谢谢师母,谢谢师母…”脸上带着傻傻的笑,让人分不清她到底在是在哭还是在笑了。她最最放心不下的事情有了着落,以玉姨的医术,竹漪的病一定会根除,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使相隔千里,自己也能和她同望一轮圆月,天涯咫尺。 玉姨被她感染,离愁别绪萦绕心头,嘴上却安慰开解道:“傻羽儿,你不就在尹州么?尹州距离千离宫那么近,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啊!”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谁都知道,有些距离,就算再短,也没有理由、没有勇气去跨越了。 怀师父拍了拍丁其羽的肩膀,也点头附和道:“对啊,机缘阁的新玩意,时不时给师父送点上来看看。我颜怀的徒弟,必须是大乾最厉害的机巧大师!” 丁其羽脸上的笑容压过了离愁:“嗯!其羽绝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炎槐客的徒弟,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怀师父开怀笑了起来:“哈哈,有志气啊!要超过师父我,只在江南有名声可不够,师父等着看你的机巧,出现在大乾的每一个角落!” “一定会的。”丁其羽认真道,沉默片刻,又一次正式行了礼,告别道,“那师父、师母,其羽今日就离开千离宫了。你们二位,保重!” 与长辈们告别,丁其羽去了绛霜殿,和三位好友道别。眼睛肿着的小淳小澜又拉着她大哭特哭了一场,惹得丁其羽又感伤了半晌,她们还让丁其羽再三保证要时不时回来看看,才终于止住了哭泣、放丁其羽离开。 从她们的房间出来,就只剩最后一人要道别了,竹漪…丁其羽心中离愁翻涌,脚步踌躇万分,同样在绛霜殿,很短的一段路程,丁其羽却是走了许久才到达竹漪的房门前。迟疑地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门,丁其羽推了推门,门从内侧闩上了。说明竹漪是在里面的… 这下好了,连当面道别也免去了,这不就是最大程度地缩减了离别的痛苦么?丁其羽自嘲般地想着,最终一咬牙,下了决心,站在门口轻声对里面的人儿道:“竹漪。我…我要走了。你…保重。”多说多难过,丁其羽选择了最简洁最平凡的告别词,这句“保重”里面含着多少情多少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里面的人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丁其羽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叹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走出两步,又实在没忍住冲动,折返回去,冲里面的人大声道:“小木匠,永远都是千离宫的小木匠!” 说完这句,丁其羽一路跑回竹屋小院,拿上自己的包袱,逃跑一般地匆匆去了马场,想借一匹马去前山。 谁知马场门口竟然已经有一位女弟子在等着她了,一看见人,便牵着一匹马走上来道:“丁公子,要走了?你不知道丹暝山外的地形,怎么去尹州?” 丁其羽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为了缩短这离别之苦匆匆做了告别,真的是什么都没准备好啊… 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女弟子继续道:“所以,我来带你出去。直到你到达尹州。”女弟子说着,递上来一个包袱,“这是路上或许会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啦。” 丁其羽接过包袱,对女弟子道了谢,没准备询问到底是谁替自己安排得如此周全。 一人一马,丁其羽和女弟子一起轻车熟路地行至前山机关山道,开启机关,出了山道。 丁其羽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对丹暝山已经这么熟悉了…不知不觉间,这漫山遍野的红,那一个人的红,已经深深烙印在心里了。 丁其羽勒住了身下的马,回望着长长的机关山道,良久,没有看到心中那一抹红,她嘴角扬了扬,轻喝一声,骏马便飞跃出去,她也再没回头。 直到丁其羽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丹暝山谷的尽头,机关山道蹄声又至,神骏的背上,正是丁其羽所期望见到的那一抹赤红… 【卷四.醉花阴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6章 第196章久别归终识惊天喜 由女弟子带路,丁其羽马不停蹄地赶了三日路,终于回到了她离开多日的尹州城。 丁其羽本想入城好好招待送她回尹州的女弟子,但人家赶着回丹暝山,丁其羽也不能勉强,只得在城门外与女弟子行礼道谢:“李师姐,这几日,实在是麻烦你了。”丁其羽将自己骑回来的马交还,“这匹良驹,也麻烦李师姐带回去了。” 女弟子点了点头,作别道:“不麻烦,丁公子,那我就回去了,告辞。” “好。李师姐路上小心,后会有期了。”丁其羽犹豫片刻,继续道,“还有、还望李师姐替我,跟她说声…保重。”虽然丁其羽这几日从没问过到底是谁托女弟子送她回尹州的,但是她其实早就很肯定地猜到了。 女弟子闻言,突然有怒气窜上心头,脱口而出道:“我只管完成任务,要说这个,以后你自己去说吧。”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提起就来气,本以为会是宫里的又一段良缘呢,却不想这么快就分别了,真是不知道丁公子到底在逃避什么? 丁其羽怔愣一瞬,被女弟子引出了这几日一直埋在心里的离愁,随即伤感万分道:“没有以后了…” 丁其羽这个伤心失落的样子又让女弟子觉得不忍,话说重了些…人家两人的事情,不是她们这些外人可以干涉的,只得缓和了态度改口道:“好了好了,我帮你说。丁公子也保重,后会有期。”女弟子说完,冲丁其羽抱拳一礼,骑上马离开,另一匹马也十分聪明地跟着她绝尘而去了。 丁其羽呆呆望着来路半晌,直到看不见人和马的影子,才收敛了目光,千离宫的故事画上句号了。有些人、有些事,再不舍、再眷恋,也只能是一段美好的过往,自己已经经历过几次分离,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懂吗?丁其羽叹了一口气,将纷繁复杂的胡思乱想抛出了脑海,捏了捏拳头,转身走入了城门。 此时正是四月天,尹城将将入夏,天气晴好,堤岸边的柳树晕浓了新绿,柳絮轻轻缀在柳梢,暖风拂过,便飘飘摇摇地纷扬落到石板路上,翘首等待着被下一阵风再次带起。柳絮飞时花满城,三三两两的孩童追逐打闹捉着飞絮,城中是一派生机繁荣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还未入冬,回来之时,已是初夏了,虽然尹城不是丁其羽的家乡,但是有了她心爱的人在这里,尹城便充满了熟悉的温暖。看着这一副繁荣的初夏图景,丁其羽深吸一口气,这几日徘徊在心头的离愁别绪和怅然若失的伤感,也被尹城的暖风稍稍吹散,心里的期待之情压过了伤怀。 脚下生风,丁其羽穿过早已熟悉无比的烟柳画桥、石板街道,一路直奔清柳园。路过城中傅府的时候,丁其羽朝气派的府门望了一眼,光是看见了府门匾额上的那个“傅”字,就足以让她心生激动了。 心里一遍遍念着“清儿”的名字,绕过几条长街,距离清柳园也越来越近,但丁其羽的脚步却越发踌躇犹豫了起来,心里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更怯”的紧张感。也不知她到底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而紧张,还是因为即将要见到想见的人而紧张了。 又磨磨蹭蹭走了一会儿,远远便看见了琬山脚下垂柳环绕的清柳园,在清朗的夏日里,不似丁其羽初见它时那样的朦胧。丁其羽扬起嘴角,心跳都加速了,顿住脚步在心里鼓励了自己一番,才又重新抬步向前。还没走到清柳园对岸,便见清柳园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正是清儿出行常乘的那辆马车。而清柳园的大门也在此时从内打开,以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的丁其羽被大门的开启吓了一跳,赶紧窜到了一旁树丛中,躲在一颗柳树后,偷偷向那边望去。 果然,那个丁其羽熟悉无比、思念万分的人儿,从清柳园里走了出来…她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轻纱覆面,依旧身着素白的衣裙,可是,却有什么地方大不一样了! 只一眼,丁其羽便瞬间睁大了眼睛,清儿的肚子…怎么会?!银粟姐姐正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这个样子,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清儿有了身孕…清儿有了身孕?! 反应过来的丁其羽,眼眶一下就湿润了,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垂柳的树皮,用力之大,抠落了一地的木渣。谢必安没有骗自己…谢必安没有骗自己!!!丁其羽只觉如坠梦幻,纵使心脏已经快要蹦出胸口,她也丝毫没有察觉,看着银粟小心扶着清儿走到马车前,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清儿明显凸起的腹部。 虽然谢必安是货真价实的鬼神,虽然他为自己施了法,虽然自己的身体也确实如他所言异于常人了,但孩子这一点没有得到验证,丁其羽在心中始终还是带着些忐忑怀疑的,不然也不会在清儿询问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回答了。而如今,事实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自己和清儿,真的有了孩子…曾经完全不敢奢望的疯狂梦想,真的实现了! 谁会想到,她与清儿只亲近了那一夜,就有了小家伙的?原本只是期待再见清儿的丁其羽,被这个万万没想到的惊天之喜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越看越感动、越看越激动,丁其羽的眼泪承载不住淌了下来,就清儿从门口走到马车前、银粟简单给侍者交代几句话的一会儿时间,丁其羽已是心绪汹涌澎湃、热泪纵横了。 傅如清等银粟交代完,准备上车,忽然如有所感似的,停下脚步,朝远处望了一眼,却只看见垂柳堤丛,傅如清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由银粟扶着登上了马车。 而这边,以最快的速度隐没了自己身形的丁其羽,一手紧紧抠着树干,额头抵着胳膊,另一手攒着胸口的布料,压抑不住心里那强烈翻腾的感动和激动,低低哭了起来。 不知道躲在这个角落哭了多久,丁其羽才终于稍稍缓过劲儿来,慢慢平复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衣袖沾湿了一大片,而陪她一起分享这喜悦激动的“柳兄”,已经被她抠秃了一大块树皮。丁其羽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一大片灰色柳树皮,用另一侧袖子抹了一把脸,歉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柳树,再望清柳园大门口的时候,清儿的马车早就离开了。 十月…现在是四月…明明只是十以内的数字计算,丁其羽一个小博士,竟然一边碎碎念,一边掰着手指算了好几遍,才终于确认,孩子,应该差不多有六个月大了。数清楚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更加抑制不住的兴奋期待,以及浓浓的愧疚之情,十月怀胎最是不易,不仅会有各种各样的妊娠反应,对母亲的心理情绪也会是很大的考验。自己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日里,清儿该是熬过了多少辛苦难受、又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委屈啊? 望着清柳园门口的石桥,丁其羽做了决定,这次的相见,不仅是与清儿的重聚,更是与自己的小家伙初次见面(虽然小家伙还暂时看不见她),不能这么简单平凡,必须好好准备一番,以最好的精神面貌,给清儿和小家伙一个惊喜。 丁其羽有了些想法,但是还需做很多周全的准备,若趁着此刻清儿不在就去清柳园的话,护卫侍者们人多嘴杂,免不了会露馅、提前被清儿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联系上银粟姐姐再说。 不知道清儿今日是出门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带着银粟回来,激动兴奋的丁其羽根本就没考虑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只知道不能错过了银粟姐姐单独出门的机会,她将自己那点随身的行李放在一边,豪气地一拂衣摆,随意盘腿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隐在堤丛中,顾不上蚊虫、管不了天色,撑着下巴一眨不眨透过堤丛的缝隙注视着清柳园的大门,嘴角带着痴痴傻傻的笑,眼睛又因为哭过而有些红肿,要是路过的人仔细往这里一瞧,准会吓一大跳,以为这人是从哪户人家里走失的傻子。 就这样,丁其羽在堤丛角落里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差不多到了正午,清儿的马车才从外面回来,丁其羽一激动,条件反射一般撑直了身子,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脊背嘎嘣几声发出了脆响,她也没心情理会,目光又一次紧紧跟随着身子不便的清儿,直到她带着银粟走入了大门。 大门合上,紧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丁其羽根本就没考虑过银粟姐姐今天要是不出门了该怎么办?甚至是人家几天都不会单独出门了又该怎么办?仿佛感觉不到疲累和饥饿一般,平时那么聪明机灵的一个人,完全犯起了傻,只抱着一个念头,就这么一根筋呆呆地等着人出来。 所幸傻子丁其羽没有等到饿死累死,下午的时候,银粟就如她所愿单独从清柳园里走了出来,应该是要出去办什么正事。 这回丁其羽没有犹豫,待到银粟走到这边来,确认清柳园门口的护卫应该看不到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爆发力,丁其羽一把抓起行李,“蹭”地从堤丛里窜出来拦住了银粟的去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7章 第197章浮生梦与卿同归处(上) 人家银粟走得好好的,哪里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啊?!银粟被丁其羽吓了一大跳,嘴里发出惊呼声,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待看清来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见银粟姐姐反应这么激烈、脸都变得煞白了,丁其羽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出现吓着人了,脸上带着歉意道:“银粟姐姐,对不起啊!我吓到你了。” 银粟反应过来,激动得一把拉住了丁其羽的袖子:“姑爷!你终于回来了!!!”银粟替小姐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定下来。丁其羽离开了好几个月,后来又杳无音信,银粟都不止一次担心过姑爷是不是就这样丢下小姐孤儿寡母、不再回来了。这下总算是尘埃落定,小姐和孩子,终于不用再经受无尽的等待煎熬了! 姑、姑爷?丁其羽也呆愣了一瞬,心里随即是轰炸开来的开心。是啊,清儿都怀了自己的孩子了,银粟她们不叫姑爷叫什么啊?! 丁其羽还在因为这个称呼乐呵发呆呢,就听银粟惊讶道:“姑爷,你,你的脸?” 丁其羽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笑言道:“这个啊?不小心伤到的。这样,是不是就和清儿完全相配了?”之前在千离宫的时候,丁其羽一直都是一身颇具江湖气的打扮,头发也是随性地束着,散落的额发时常能将额上的伤痕隐去,从无名谷回来那日,都没一个人察觉她脸上的伤,后来才被小淳小澜陆续发现,还被她们惊讶地刨根问底了好久。而如今呢,千离宫的小木匠变回了傅家的姑爷,头发束得规规矩矩,额上的伤痕没了遮掩,一眼就被银粟姐姐看到了。 丁其羽回答得满不在乎,甚至有隐隐的高兴藏在里面,银粟心中惊讶更甚,这天底下,会因为自己脸上有一条疤而高兴的人,估计就只有姑爷了…而姑爷高兴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小姐的心结。银粟不禁为小姐感到幸运,姑爷是真的很爱小姐的,如今他回来了,当然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小姐,小姐的生活也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幸福美满了吧。 银粟眼眶有些热,嘴上带笑重重点头道:“姑爷和小姐,自然是这天底下最最般配的一对!”银粟说完,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姑爷您一定还不知道,小姐她怀了身孕,在您被劫走的那时候,就有一个多月,现在,都已经六个月了——” 丁其羽更压不住脸上的笑了,没等银粟说完就赶忙抢话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早上在清柳园门口看见她了!不不,我看见她们了!” 银粟被她傻乐呵的样子逗笑,同时又有些诧异:“您早上就回来了?那、为什么…”银粟欲言又止,上下打量了一番丁其羽,又看了一眼她窜出来的那个堤丛,话没有说完,意思却非常明显。丁其羽额角有疤痕,眼睛略显红肿,后来又因为在堤丛里坐了半天,脸侧不知何时糊上了一点泥土,身上原本整洁的衣衫也乱糟糟的,显得很是狼狈。让银粟觉得她这几月肯定也过得不好,之前小姐害喜受苦的时候,银粟还会在心底里抱怨丁其羽没有守在小姐身边,这回看到她归来的模样,那原本的抱怨也全部打散了。 “当然是等着银粟姐姐了。清儿怀着孩子,我却不在她身边,她肯定受了很多很多委屈。我想给她一个惊喜,而不是直接这么相见。”丁其羽说着,朝银粟行礼拜托道,“所以,还需要银粟姐姐帮忙。” “诶!姑爷是主子,有什么事情吩咐银粟去办就好了。”银粟阻止了丁其羽行礼,心里很高兴,姑爷反正都回来了,见面不急于一时,要是能准备一些惊喜哄小姐开心,那当然更好了。 “那多谢银粟姐姐,我先下去细细想想,咱们再约个时间见面!”丁其羽道。 银粟想了想,为丁其羽出谋划策道,“小姐和家主,现在都还派了人在找姑爷,尹州好点儿的客栈基本都属傅家,姑爷若是去住,怕是很快就会被认出来、提前暴露了。这样,我带姑爷去一处地方先住下。” 银粟姐姐能出力帮忙,一切就都好办啦,丁其羽没有客套,当即跟着银粟去了她说的地方安顿下来,开始构思着自己的计划。 本来银粟出府来是要找一个管事替大小姐传达生意上的事情的,半路遇见了丁其羽、又替她安排妥当了食宿,自然被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清柳园的时候都临近晚餐时间了。银粟赶紧先去厨房看了膳食准备的情况,飞快安排嘱咐了一番,才匆匆赶回浮梦居。 而傅如清正在浮梦居的闺房内挑选着下面的人呈上来的几种小锦被的式样成品。傅如清本来是不喜欢太过明艳的颜色的,但是傅家主派过来的那几位有经验的嬷嬷说小孩子什么都得用喜庆鲜艳的颜色、这样才能平安顺遂地长大。在几个嬷嬷的力荐下,傅如清只得妥协,为孩子图个吉利的好兆头。所以现下呈上来的式样,绣纹和颜色全是最有富贵吉祥气的。 傅如清抬眼见是银粟回来了,又继续低头看着式样,随意问道:“铺子那边很忙吗?”只是交代几句事务,应该很快,银粟却迟了许久才回来,可能是管事在忙别的事情吧。 银粟当然明白小姐的言下之意,也知道她不过是随口问问,顺着小姐的意思道,“是。今天那边有些忙碌,银粟想着不是很急,就等他们不忙了再说的,所以回来迟了。”看到小姐面前的小锦被,立刻岔开了话题,“小姐选出来了吗?银粟瞧着这几样,都不错。是最有经验的绣娘绣出来的。” 傅如清点了点头:“那就取四合如意和虎驱五毒的吧。”材质绣工都属上乘,颜色又没什么可挑的,就只能选最合心意的吉祥绣纹了。 银粟成功转移了话题,心下稍松,嘴上称诺,带着小姐的吩咐下去张罗去了。 ……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丁其羽在银粟的鼎力支持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给清儿的惊喜。银粟总是频繁找机会出府,傅如清虽然有些疑惑,隐隐知道银粟在外面做某些事情,但出于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傅如清没有考虑太多,银粟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处理自己事情的权利。 直到第三天傍晚,银粟伺候傅如清用完晚膳,心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依照计划,她需要做的,就是把小姐留在浮梦居闺房之中。 根据之前的习惯,傅如清会在晚膳过后散散步,必要的活动有利于腹中小家伙的成长,所以除了下暴雨的时候没办法出门,其他时候都是日日坚持了的。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呀,银粟想了很久也不知有什么更好的理由留住她家小姐,最后只得搬出几位有经验的嬷嬷作为理由:“小姐,嬷嬷她们说今日暑气初来,不适合散步,入了酉时最好就不要出房间了,不然会影响孩子。”银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大管家”,撒起谎来眼睛都没眨一下。 大夫都没说什么,嬷嬷们又发话了,不过她们也都是为了孩子好。本想着去看看池塘里初初生长出来的飐风荷叶呢,既然嬷嬷都这么说了,万分疼惜腹中孩儿的傅如清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允许任何因素对小家伙不利的,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头同意,打消了散步的念头,在闺房的软榻上看起了闲书。 银粟目的达成,在傅如清看不见的地方长舒了一口气,偷偷望了望合上的窗户,不知道外面开始准备了么? 屋内是一片安静,只有傅如清翻动书页的声音,所以屋外再小的动静当然都显得格外明显了,银粟听见声响,瞥了一眼窗户,表情有些着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姐的动作,姑爷他们弄出这么多动静,要不让小姐发现也太难了… 第三次听见院中有动静,傅如清忍不住抬头问银粟道:“院子里有人?” 银粟小小地惊了一下,随即很快镇静下来,应变道:“应是过来洒扫的小丫鬟,我这就出去让她们小声些。” 洒扫什么时候改成这会儿了?不过清柳园内的事务一向是银粟在管理,既然她这么说了,傅如清也不欲深究:“嗯,无碍,就这样吧。”既然是洒扫,难免会弄出声响,让小丫鬟们无声无息地洒扫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银粟却没有听话停下脚步,反而道:“怎可打搅到小姐看书?银粟出去稍稍提醒提醒她们。”不待傅如清同意,她便快速出了门。 丁其羽正和几个帮忙的侍者在院中布置,她已经再三叮嘱了要悄无声息,但是难免会有失误嘛…有人推门出来,丁其羽吓了一跳,一看只有银粟姐姐,才松了一口气,不敢出声,疑惑地望着她。 银粟冲丁其羽眨了眨眼睛,非常自然地道:“洒扫庭院稍微仔细着点动静,大小姐在休息。今日先这样,从明日起,改为晨间洒扫。”音量不大不小,既不做作,又刚刚能让屋内的小姐听清楚。 银粟眼神示意丁其羽身旁的几个侍女,聪明的小丫鬟们立刻明白过来,齐声回答道:“是。” 银粟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丁其羽看着复又关上的门,不禁偷偷笑了,有了银粟姐姐帮忙就是不一样啊,靠谱! 这种小事情傅如清本就不在意,银粟回来她问都没问,专心看着自己的闲书,想着等小家伙出生了,这些有趣的内容还可以讲给她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8章 第198章浮生梦与卿同归处(下) 银粟化解了“危机”,默默侍立在傅如清身旁,捏着衣角暗暗着急,不知道姑爷他们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银粟掌起了灯,又等了一会儿,夜幕降临,就听见屋外传来如鸣环佩般的琴声,几声琴音之后,袅袅的管乐伴随着鼓点悠扬而出,丝竹管弦和鸣出了空灵轻逸的音乐。 安静看书的傅如清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了一旁侍立的银粟,眼里是没有掩饰的不解和疑惑。浮梦居内,是谁会突然在此奏乐的? 终于来了!银粟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立刻察觉了小姐不解的目光,银粟冲小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歌声:“往来相思树下灯影逐花,予长情共赴诗话。新歌佳酿旧友,飞雪倦了归途,醉得三分喑哑…” 傅如清握着书的手一颤,书卷直接脱手掉到了榻下。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几个月的思念期盼、魂牵梦萦,每天夜里难以入眠的时候,最渴望听到的是这个声音;每日最想念她的时候,在风铃的清脆声中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傅如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护着肚子坐直了身体,想立刻奔出门去,却又害怕了起来,害怕现在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一出去便会化作泡影。 屋外,院子里只有一个人,丝竹管弦声都是围绕着浮梦居外传进来的。丁其羽换上了一身月白色衣衫,就像景月节那天初次邂逅“景月仙子”清儿时穿着的一般。脸上带着遮掩半面的面具,遮住了额头的伤疤。丁其羽抱着手臂靠在院中的柳树下,目光专注地看着清儿闺房的雕花木门,继续和着乐声唱道:“你知我恋那春花煮山茶,清风烟雨一冬夏。鸿雁过风沙,锦书韶华,目中无非是她…”丁其羽带着几个奇异指环的右手捏紧了手臂处的布料,紧紧盯着房门的任何一丝动静,本就紧张不已的心更加速了几分。 银粟朝迟迟不敢起身出门、却早已双眼含泪的傅如清走近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小姐,咱们,不出去看看吗?” 傅如清抬头迎上银粟鼓励的目光,眼中的害怕担心终于淡去,换成了深深的坚定,她轻轻点了点头,由银粟扶着站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远山遮了云霞,灯火又万家,时光寸寸无暇。”丁其羽看见屋内烛火窜动照映下的人影,眼中漾出了柔情,“有人踏歌而来,耳畔一席话,说着缠绵天下…” 这句词声音刚落,雕花木门便从内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正是她将携手一生的、心爱的姑娘…目光交汇,丁其羽心头一悸,攒住衣袖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了,才终于稳住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崩了音调,此刻正到了深情的一句:“最好就能与你,观云舒云卷,人间月月好时节。” “词一篇歌一阙,红尘千灯愿,可寻知己红颜…”丁其羽站直了身子,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清儿含着泪水的眼眸,抬步向她走了过去。 傅如清站在门口,终于见到了相思几月的心上人,她已经忘却了一切的动作和反应,如何都迈不动步子了,只知道看着丁其羽,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丁其羽,这一刻,她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最好就能与你,朱砂点额间,眉眼描进画卷。谁的声音唤醒某个永远,撩拨万次心弦…”这歌词就像是最深情的告白,把丁其羽最美的祈愿都唱了出来,上阙唱罢,丁其羽也刚好走到清儿面前,低头迎着清儿的目光,从她的泪眼中看到了自己在月光下的倒影。 在款款柔情的丝竹之声中,丁其羽伸手牵起了清儿的手,感受到掌心的纤手颤了一下,丁其羽轻轻握了握,给她以温柔的鼓励,引着她的手触上了自己的脸,然后是那遮面的面具,轻解系带,带着清儿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傅如清心里猛地一疼,手里的面具掉到了地上,看着丁其羽额角到侧脸的伤痕,眼泪终于承载不住,如决了堤一般流下来,浸湿了脸上的轻纱,轻纱下的樱唇轻轻颤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为什么,她的脸…为什么会受伤? 歌的下阙也在这时开始了,丁其羽抬手抚去清儿垂落脸颊的泪,脸上漾起了暖暖的笑,温柔唱道:“你可知我偏爱俗世繁华,留一道俗世伤疤。江湖何其大,与你结伴,同赏闹市烟花…” 溢满了深情的词,让傅如清再也忍不住,扑入了心爱之人的怀中,抱住了丁其羽的腰,埋首在她颈间低低哭泣起来。 丁其羽回抱住了扑进自己怀中哭泣的清儿,清儿圆润的腹部带着里面的小家伙不可避免地触上了丁其羽的腰腹,不敢抱得太紧,丁其羽嘴边的笑意更甚,眼中却在这一瞬也含上了泪:“远山遮了云霞,灯火又万家,时光寸寸无暇。有人踏歌而来,耳畔一席话,说着缠绵天下…”情绪实在没控制住,这一句的开头几个音,明显抖了。 唱完这句,丁其羽小心揽着怀里的清儿让她站直了身子,引着默默流泪的她看向了院中,右手拇指扣动了手上某个奇异的机关指环,和着乐声开始了又一次的表白:“最好就能与你,观云舒云卷,人间月月好时节。” 院中那棵柳树上发出了一声轻响,只见柳条依稀间,亮起了一盏花灯,正是景月节那天,清儿买走的“月老牵线灯”,不知道是丁其羽修好了当初“摔了一下便坏掉”的那一盏,还是又重新做了一盏一模一样的。 “词一篇歌一阙,红尘千灯愿,可寻知己红颜…”灯中的一对璧人,也在歌声和月老的见证下,缓缓走到了一起,竟有一只蝴蝶从交融的人影中,蝶翅轻展,飞了出来,蝴蝶薄薄的双翼泛着莹莹的轻光,所以在如水的月色中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最好就能与你,朱砂点额间,眉眼描进画卷。谁的声音唤醒某个永远,撩拨万次心弦…”莹蝶翩翩然然,就这样慢慢飞向了丁其羽和傅如清。丁其羽抬手,那莹蝶便落到了丁其羽指尖,微微扇动着翅膀,丁其羽伸着食指小心翼翼带着莹蝶到了清儿眼前。 奇异的景象吸引了傅如清的注意力,在这个安心的怀抱里靠着,她时隔多月,又找回了只有这人在身边时才会冒出来的小女孩心性,漂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机巧莹蝶,眼里还带着泪,透出了浓浓的好奇和喜爱,忍不住想伸手触一触神奇的莹蝶。 谁知丁其羽却在清儿的手指要触及莹蝶的时候,掌心一展,机巧莹蝶便款款飞离。没有碰到,傅如清纤指随着莹蝶的方向追了追,最终只能收回手,目光紧紧追随着翩跹飞远的莹蝶。 歌声也正到了最为深情高昂的时候:“最好就能与你,临风心上言,方知天涯不曾远。指尖蝴蝶不见,回眸若蹁跹,许你花香扑面——”词音刚落,莹蝶飞到了院中,院中便传来数声轻响,只见原本在月色下有几分昏暗的院子,渐渐亮了起来,大片泛着莹光的芸若花缓缓绽放,满满一院子,让浮梦居变成了一片奇异的芸若花海。院中那颗柳树的柳条也被点亮,拂动的莹莹丝绦、流连轻舞的莹蝶,为整片绚烂的花海添上了生动的点睛之笔。 傅如清被眼前的花海奇景震撼,抱在丁其羽腰间的那只手攒住了掌心的布料,心里是汹涌席卷上来的感动和甜蜜,要准备这样的一片机巧花海,每一朵花,都是心血,都是爱意,她是花了多少心思?傅如清像是要把这专门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永远印刻在脑海中一般,一眨不眨地望着这副让她心醉的图景,移不开眼了。 丁其羽却踏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又一次让她的眸子里只剩下自己的倒影,唱完了歌词的最后一句:“最好就能与你,数乱多个流年,青山依旧素颜。枕上一梦好眠,不觉吐陈言,梦醒仍是少年。”然后随着歌末的丝竹声,丁其羽伸手摘掉了清儿脸上的轻纱,低头吻上了她的粉唇,在清儿怔愣之际,舌头闯入了她的檀口,品尝着久违的甘甜清韵,小心地注意着她的肚子拥住了她, 傅如清也是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摄人心魄的缠绵了,紧紧捉着丁其羽的衣襟,闭上了眼睛,柔顺地接受着丁其羽带给她的极尽缠绵。她的人,她的心,都早已经属于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什么都可以交给羽。 银粟移开了目光,继续欣赏着院中的莹莹花海,同样非常震撼,之前只是帮丁其羽张罗了人手、场地以及拖住了小姐,并不知道丁其羽具体准备了什么,一场看下来,全程作为旁观者的她,也不禁为姑爷的用心而触动。 旁观者,又岂止银粟一个人呢?院中两人在深情拥吻,一直隐在屋脊暗处的一个人影被这温情溢满的场景深深刺伤,终于看不下去,靠着出色的武艺避开暗卫的保护网络,带着狼狈逃离了清柳园。屋脊上不知何时留下的几滴浅浅泪痕,很快便随风而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9章 第199章闺中暖酒中彻骨殇(上) 好久没有与丁其羽亲近的傅如清,对这热烈缠绵的深吻有些应付不过来,面色绯红,呼吸完全乱了节奏。幸好丁其羽及时放过了都快呼吸不过来的她,丁其羽见清儿微微喘着气,有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担忧她身子重、站着累,小心护着清儿的肚子揽着她进了屋。右手拇指不着痕迹地取下了那几个奇异的机巧指环,脱手的那一瞬,几个指环竟像是有什么牵引着似的嗖嗖地就如那只机巧蝴蝶一般飞入了花海之中。 银粟当然是很自觉地没有跟进去。今夜姑爷肯定是会留在浮梦居的,银粟替小姐姑爷关上了房门,又欣赏了一番院中的奇景,替丁其羽收拾了“残局”,又十分周到地让小丫鬟去西院取来了丁其羽的衣物,才和一干小丫鬟一起侍立在了浮梦居外。 丁其羽揽着如清坐在了床边,让她轻轻靠着自己,一手被清儿的两只手紧紧拉住,就像深怕自己会消失一般,丁其羽心里柔软极了,吻了吻清儿的发顶:“清儿,我回来了。” “嗯…”傅如清小声答了一句,音调有些颤抖,末了便又控制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侧头在丁其羽颈间流起了泪。 丁其羽心疼极了,赶紧侧了侧身小心哄道:“清儿不哭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离开你们了。”扶起怀里的人,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清儿别哭了好不好,不然小家伙知道娘亲不开心,她也会不开心了。” 傅如清眨着泪眼看着心爱之人:“没有不开心,我,很开心…” 丁其羽扬起了暖笑:“开心就不准哭了,我喜欢看清儿笑。”说着,丁其羽伸手小心翼翼地用掌心贴上清儿凸出的肚子,然后瞬间愣住了,这里面住着的小家伙,绝对是她来到异世之后,第一个真正有着血缘纽带的亲人,这样的感觉太奇妙,饱满温暖的触感,让一股浓浓的幸福从掌心发起,迅速席卷了全身,丁其羽只觉整个人都被幸福包裹了。 傅如清低头看了看腹部的手掌,也有无比幸福的感觉涌上来,她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丁其羽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俯身柔声对清儿肚子里已经六个月大的孩儿说道:“小家伙,你好,我是…额,我是爹爹…以后,爹爹都会陪着你们了。”虽然自称“爹爹“有点怪怪的,但是自己在外人面前的身份一直是个男子,要是说破,不知道会引出多少麻烦,所以爹爹就爹爹吧,也挺好的。 小心翼翼的动作和可爱而略带别扭的言语,让傅如清破涕为笑,也伸手抚着肚子对小家伙道:“爹爹回来了。” 丁其羽压都压不住笑容了,兴致勃勃地问道:“嗯,爹爹回来了,娘亲说她很开心,你呢,你开心吗?” 丁其羽话音刚落,掌心就感受到了明显的跳动,如清肚子里的宝宝竟然真的顽皮地踢了娘亲两下,就好像在回答爹爹的问题、表达自己也很开心一般!丁其羽瞬间睁大了眼睛,万分激动道:“清儿,你感觉到了吗!她动了、她动了!她肯定是听懂了我说的话!”声音都嘶哑了。 傅如清的唇角也漾起了幸福的笑,点头道:“嗯。”肚子里的小家伙,在四个多月的时候就会动了呢,现在是越来越活力精神,有时候一个时辰之内就要伸手踢腿儿好几次。 “她她她…”丁其羽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这是第一次会动吗?” 当然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丁其羽这段时日不在身边,让傅如清和孩儿受了不少委屈辛酸,但是傅如清知道,分离并不是丁其羽所愿的,丁其羽也愧疚难过于陪伴的缺席。看着丁其羽兴奋又期待的表情,傅如清不忍心打击她,于是委婉道:“她肯定是第一次感受到爹爹在身边,所以来精神了。”不着痕迹地剑走偏锋,没有正面回答丁其羽的问题,倒是模模糊糊地说了另一个“第一次”。 丁其羽乐昏了头、没仔细想,只知道清儿说“肯定是第一次”,开心得不得了:“哈哈,咱们家的小家伙,就是聪明!”不禁低头凑得更近了,对清儿的孕肚说道,“小宝贝,再跟爹爹打个招呼好不?”说罢就侧头用耳朵轻轻贴上了清儿的孕肚,静静期待着自家宝贝的回响。 可惜小家伙没有再给她面子,安安静静睡觉去了,丁其羽等了半晌什么都没等到,却不觉气恼可惜,坐直了身子对清儿压低声音道:“时辰不早,小家伙肯定是睡了。” 傅如清抿唇浅笑点了点头,又一次注意到了丁其羽额角那突兀的伤痕,心疼地皱起了眉,抬手轻轻抚了抚疤痕的周围,深怕弄疼她,不敢触及那道凸起:“羽,你的脸?” “不小心伤到的。”丁其羽毫不在意,捉住了清儿的手,甚至有些兴奋地求证道,“这样,我是不是就算完全配得上我的清儿了?” 这一句话,让傅如清心里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感动,这么长的伤口,怎么可能是不小心伤到的?!脸上有了伤,竟然为了与自己相配,不伤心反而开心…傅如清眼里忍不住又蓄上了泪水,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 这天底下,为了爱人努力把自己变美变好看的例子很多,可是又有几人可以为了心爱的人,甘愿让自己的容貌变丑、变残缺呢?全天下,就自己遇到的这个傻子,会因为脸上有了疤痕而开心了吧… 或许丁其羽的傻办法真的奏了效,傅如清在听到这个原因的一刻,一直残留在心中的最后一点心结,终于完全解开、完全释然了。 丁其羽将她重新揽入了怀中:“哈,有了清儿,有了咱们的小家伙,我这个傻子,也是最幸福的傻子了。” 傅如清闭着眼努力平复了许久,才终于让心里翻涌的感动稍稍平息,靠在丁其羽肩头问道:“到底是什么人捉走了你?我和爹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傅如清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了的无助和后怕,虽然丁其羽已经回来,但回想起这段时日的杳无音信,她还是会感到害怕。 丁其羽收紧了抱住她的胳膊,想了想才回答道:“是、是一些江湖人…”丁其羽给出了非常简单的回答,心里却浮现出了深深浅浅的影子,有除夕夜上绫舞翩然的灵动魅影,有望月之夜在寒光中倒下的虚弱人影,有甘愿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勇敢背影,也有无名谷中朝夕相处的炽烈身影,所有的影子重合在一处,早已看清,那是竹漪… 傅如清察觉这人情绪有一丝浮动,敏感地意识到这段时日,她一定是有了什么特别的经历,但是她明显不想多说,傅如清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住了疑惑,不再追问了。 丁其羽倒是想起了该算的旧账,当初若不是傅贵擅自拿着自己的图纸去为震骁门做饕餮甲,又怎会有这一段故事发生?虽然傅贵弄拙成巧,这段经历,那个人儿,成了丁其羽心中的一片美好,但傅贵这样的手下是绝对不能留的。丁其羽将傅贵的事情说了出来,傅如清才知道,害丁其羽与她们分离这么久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傅贵。 浮梦居闺房内,是一片柔情蜜意的重逢之喜、情人密语,而尹州城中的一处酒楼门口,赤色的神骏原地踱着步子,乖乖等待着它的主人。酒家内,丁其羽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一抹绛色的身影,此刻正独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面前摆了好几个酒坛子,一口一口喝着闷酒,眼前不断回放着浮梦居里属于别人的甜蜜、属于别人的深情。 可惜尹州城的甘瑶,喝起来怎么都不如丹暝山的甘瑶,苦涩太重,倒是让人越喝越苦闷、越喝越难受了。 乐竹漪这样的美人,即使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那也绝对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她喝了很多,早就是动作绵软,面色微醺、眼中带泪,盈盈眸光之中带着迷离。美人醉酒,何其诱人?!乐竹漪本身就有着一般人不可比拟的魅力,现下她妩媚娇艳的魅力不可控制地淋漓尽致倾泻了出来,如何不让人动心? 酒楼里喝酒的男人们,眼神全部黏在了她身上,不少人眼中都是满满的痴迷神往,酒菜也顾不上享用了。只不过这美人,一看就是江湖中人,男人们多少有些忌惮,所以虽然都心痒难耐了,却迟迟没有人上前打搅。 不过这么美的人、这么傲人的身材、这么动人的情态,诱惑力实在是太强,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带着好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仆从,从自己的位置起身走了上去。这公子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坐到了乐竹漪旁侧的一条长凳上。确认这位姑娘已经喝多了,他竟大着胆子直接伸手握住了乐竹漪的一只玉手,柔软紧致的感觉让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淫邪和贪婪,嘴上关心道:“姑娘,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有什么事情不开心的事情,在下愿意做姑娘的知心人呐!”近处一看,更加觉得这姑娘的容貌身材真的都是无可挑剔,完全不是一般的女人可比的,酒香和着淡淡的女儿香,让他脑海里不禁想象出了她在身下承欢的销魂场景,心痒到了极点,如有小猫乱挠一般。 乐竹漪有些迷蒙,抬眼一看,朦朦胧胧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莫名就觉得面目可憎,眼中毫不掩饰地浮现了厌恶之意,抽出了自己的手,根本不欲搭理这不请自来的陌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0章 第200章闺中暖酒中彻骨殇(下) 因为用力挣开了男人的手,乐竹漪有点头晕,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心情愈发差了。 其他桌的客人,有看热闹的、有惋惜的,但这富家公子背后有点来头,平时坏事没少干,反正是没人敢上去插手了。 公子哥并不生气,见美人醉得不轻,觉得今夜的春宵一度是志在必得了:“美人不要害怕嘛,哥哥今夜都陪着你啊~”没有再掩饰言语间的淫邪,伸手又一次捉住了美人扶额的手腕,另一只揩油的手就想上去摸她的脸。 男人用上了点力道,乐竹漪挣了挣手腕没有挣开,就见他另一只手要伸过来占自己的便宜,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乐竹漪,所有委屈、酸楚、苦涩和愤怒顷刻间爆发出来—— “滚开!”乐竹漪眉心一凛,使出全力掀开了不知死活的男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哥,哪里是千离宫少宫主的对手?只听见“哐”的一声巨响,那公子便连人带凳子一下被掀翻在地,竟还摔出了好几步的距离,可谓是摔了个七荤八素。 “少爷!”公子哥的几个侍从没想到醉成这样的人居然还这么烫手,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少爷,七嘴八舌地关心道,“少爷您没事吧?!” 公子哥扶着自己差点摔断的腰,艰难地站稳身形,怒火中烧:“你竟然敢伤本少爷?!今天定要让你在爷的身下求饶!”公子哥说完污言秽语,命令手下道,“你们,把她给我捉起来!” “是!”几个侍从得令,少爷给的命令是活捉,不能用刀,他们扬起了铁硬的拳头,摆开架势要向乐竹漪冲去。 乐竹漪闭上眼揉了揉额角,再睁开时迷离的醉眼恢复了些许清明,含着浓浓的杀气,丹唇冷冷地扬了扬,睨了一眼要冲上来的侍从。 仅这轻蔑的一眼,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竟让几个侍从齐齐顿住了脚步,心里升起了畏惧。 公子哥怒气更甚,自己花这么多钱养的壮汉武者,竟然被一个小妮子给吓住了,怒斥道:“傻站着干什么?!上啊!!今天不把她给爷捉回去,我唯你们是问!” 几个侍从被主子训斥,想着一个小妞而已,怕什么怕?他们平日里帮着少爷办的坏事多了去了,害怕区区一个小妞?心一狠又捏起拳头冲了上去。 而说话间,乐竹漪已经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千翎离火,赤色的长鞭散开,随意垂落了下来。乐竹漪看都没看挥拳冲上来的几个人,只是随意拨弄着长鞭上的机括,鞭身的寒光若有若无,配上她完全不同于方才醉酒时的强大气场,莫名地给人一种嗜血的感觉。既然他们要来惹事,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冲上来的侍从见她不闪不避,以为她是喝多了失去了反应能力,化拳为爪就要捉人——却见赤光一闪,啪啪几声锐响,伴着皮肉崩裂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几个壮汉便朝四处倒摔了出去,撞翻了数张桌子凳子,吓得酒楼的其他人再也不敢围观,仓皇地夺门逃了出去。 等反应过来之时,几个侍从已经全部摔在地上了,每人的胸口上,不偏不倚都是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翻着被倒刺拉扯出来的皮肉,有一两个不争气的侍从,看到这骇人的伤口,被那撕裂的疼痛直接刺激地哭叫了起来。 胆子大的侍从不禁暴怒,忍痛爬起来,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挥着刀就向乐竹漪砍去。 千翎离火当即出手,即使乐竹漪早就醉了,力道速度比起平时来都差了不少,但是对付这些个小喽啰根本不在话下,加上她正好憋闷着苦楚酸涩无处发泄,怒火爆发下的她,几鞭子撂倒了不自量力拿刀来砍的侍从,这样还不够,乐竹漪泄愤似的用张着倒刺獠牙的千翎离火教训着恶人,每一鞭都避开了要害大穴,专挑人最疼痛的部位猛抽,不置人于死地,却要这些混账东西尝尝什么叫痛到生不如死。 一时间,如火焰般的鞭影翻飞,鞭声和哭喊声混成一片,倒刺撕咬下来的血肉让酒楼里充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平日里随着纨绔公子作威作福的几个侍从,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抽得遍体鳞伤,在地上痛得打滚嚎叫。而那个妄想“春宵一度”的公子哥早已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此刻的乐竹漪,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绝色美人,那一身与生俱来的妩媚娇艳仍在,但周身却翻涌着浓重的杀气和威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眉心的花钿显得极其妖异,让纨绔公子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乐竹漪收拾了几个小喽啰,明眸一凝,目光又回到了瘫坐在地的纨绔公子身上,吓得他一个激灵,撑着地的手一软,整个人更矮了下去,求饶道:“姑娘,我错了我错了!饶命!饶命啊!” 乐竹漪唇角微扬,慢慢朝他走了过去,曳地的长鞭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公子哥心头一跳,转身就想爬起来跑,却被乐竹漪果决地一脚踢翻在地,穿着鹿皮小靴的玉足随即踩上了公子哥的胸口,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妄图欺负她的公子哥,目光非常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被她踩住的公子从这平淡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来自冰冷地狱一般的彻骨寒意,全身都颤抖不止了,下意识捉着乐竹漪的小靴,眼泪都吓了出来,声音变得嘶哑又难听,一个劲儿地求饶:“饶命…姑娘饶命!” “这个时候来惹我?”乐竹漪冷笑一声,千翎离火的鞭身拂过了公子哥的颈侧,她目光一暗,杀气喷薄而出,“找死。” 乐竹漪轻描淡写的话音刚落,只听见酒楼里传来了鞭声炸响,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啊——”把酒楼外柳树上停落的夜禽都吓得纷纷飞远了。 千翎离火鞭鞭入骨,没几下,纨绔便受重伤昏死过去,他的那几个侍从也都痛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喉间发出痛苦的哼哼声。乐竹漪停了手,酒劲上头,视线愈发模糊了起来,想收起千翎离火,但千翎离火沾上了血,没法束在腰间了… 乐竹漪环顾一周,发现了颤颤巍巍躲在角落的伙计,拿出几锭分量很足的金子搁在了大堂内唯一一张还没垮掉的桌子上,头也不回地出了酒楼。 她喝了很多酒,又教训了纨绔,脑袋此刻是闷疼到了极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发泄过一番,心里并不觉得畅快,反而有更深的委屈酸涩在心头发酵。想到方才跑堂伙计那畏惧害怕的眼神,现在的自己,一定可怕极了,怕是比那戴高帽、吐长舌的无常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无论如何都和某人曾评价过她的“可爱”搭不上边了。 如是想着,乐竹漪鼻尖一酸,眼睛有些红,却没有人来安慰,更不会有人再抱着她说“竹漪简直太可爱”了。乐竹漪望了望清柳园的方向,只看见了尹城街上的烟柳楼阁,她用没有血迹的手背抹去了眼角垂落的一滴晶莹,甩了甩闷痛到极点的脑袋,走到赤霓身边,平日里潇洒利落的上马动作,此刻醉眼迷蒙的她却是登了好几次,都没有骑上赤霓的背,乐竹漪挫败地看着高高的马鞍,对赤霓喃喃道:“不要、再欺负我了…”说完这句,她又眨了眨朦胧的眼睛,终于成功翻身上了赤霓,努力地稳着自己的身形,轻喝一声,绝尘而去。 尹州城,她不喜欢,很不喜欢…她要回家了… …… 让乐竹漪受尽委屈的人,却对竹漪的经历一无所知。此时清柳园浮梦居内,两人情深意浓地说了些爱人之间的蜜语,丁其羽掌心一刻没离开过清儿的肚子,瞧着天色不早,低头凑到清儿耳边悄声道:“清儿,咱们的小宝贝早就睡着了,咱们也休息吧。”深怕吵醒小宝贝似的。 傅如清被她珍惜小心的动作逗笑,但又很享受与她亲密私语,有些舍不得上床睡觉,只得想着以后不会再分离了、这样亲密私语的机会自然是天天都有的,才抿唇轻笑着点了点头:“嗯。”今夜,终于可以回到她的怀抱,不用再相思百转、耿耿不寐了。 见清儿同意,丁其羽从床边站起了身,掌心也终于离开了她万分疼爱的小家伙:“那我去叫人打水来。”说罢便在清儿的注视下出门吩咐侍者去了。 银粟早就备齐一切,侍女们以最快的速度呈上了小姐姑爷洗漱用的物什,银粟伺候着傅如清梳洗罢,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向丁其羽行礼道:“姑爷,小姐近日夜里常常会小腿抽疼,府医嘱咐说睡前按摩放松可以缓解。如今姑爷回来了,银粟不便打搅,还望姑爷多费心。” 丁其羽一听,心疼极了,自己这个爱人、爹爹真的是当得太不称职了,没有一天尽到了自己的责任,皱着眉承诺道:“好,银粟姐姐放心,这是我该做的,以后每夜,都由我来替她按。” 银粟带着侍者离开,丁其羽走到床边蹲下,仰头对傅如清愧疚道:“清儿,你受苦了。对不起。”不等傅如清回答,她便起身坐到了如清身边,拿起银粟准备在床边丝织睡衣,继续道,“来,我替清儿换衣裳。” 傅如清还在出神地想着她回来了、自己的生活和心境真的都不一样了呢,这人就已经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裙了,傅如清回过神,脸上一红,赶紧拉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丁其羽坚持道:“清儿身子不便,怎么自己来?我既然回来了,任何事情都不能累着清儿和我的小家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1章 第201章情旖旎温馨谈定亲(上) 见清儿拉着自己的手犹豫不决,丁其羽再接再厉,低头皱着眉,故作伤心道:“银粟姐姐都能给清儿换,我不可以吗?”语气是又可怜又落寞。 傅如清实在拿她这副样子没有半点法子,只好忍着羞涩点头同意了,松开了拉住她的手。任由这人照顾着换了衣裳,舒服地躺入了被窝。 丁其羽也快速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上床跪在了傅如清身侧,掀开被角,如承诺的那般,按摩起如清的小腿来,专注地看着她的小腿,嘴上问道:“这样,会不会捏得重了?” 傅如清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捉住了胸前的被角,摇了摇头:“不重,很好…”一眨不眨地看着正专心为自己按摩着小腿的人,明明都是按摩,银粟的手法甚至比丁其羽熟练专业得多,但傅如清就是莫名地觉得,今天的按摩,要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来得舒服温馨… 丁其羽想起什么,嘴边扬起了笑,手上动作不停,轻声唤道:“清儿。” “嗯?”傅如清应声。 丁其羽停下动作,转头对上傅如清的目光,然后不疾不徐地说出了一句意义无比重大的话:“清儿,嫁给我吧。”说着,她嘴边的笑意加深,“咱们,成亲吧。”没有用疑问句,平铺直叙的语气里只有认真和笃定。她们二人相爱,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属于彼此,更有了她们的孩儿,她们的良缘,早已水到渠成。因此,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表白,不需要忐忑紧张地等待结果,丁其羽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清儿的回答。 傅如清握住被角的手颤了一下,澄澈的眸子又一次被这人打破了平静、泛起了波光。本该在几月之前回到尹州就实现的美好,却阴差阳错被拖到了现在,这几个月所受的相思煎熬,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悉数化作了青烟,完全消散不见了,她望着丁其羽的眼睛,沉默许久,终于启唇略带颤声地回道:“好。” 丁其羽脸上笑容扩大,俯下身去,轻吻了一下傅如清的唇,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晶莹,柔声重复道:“好。”说罢又跪回了如清的身侧,继续按着她的小腿,舍不得心爱之人流泪,丁其羽顾不上心里同样翻涌着的感动,岔开话题道,“那、我得好好准备准备,明日,先去见见岳父大人。”清儿义无反顾地跟自己在一起,是自己天大的幸运,要和清儿成亲,当然不能委屈了她,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样样不能缺少,要让傅家的大小姐,幸幸福福、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 说到岳父大人,丁其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兴城,更不小心触及了那尘封的纷乱情丝,丁其羽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暗了暗,片刻后才抛开胡思乱想,继续补充道:“还有我阿娘她们,也得过来。说来,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2章 第202章情旖旎温馨谈定亲(下) 清儿大着肚子,不能奔波劳碌,成亲之礼肯定是在尹州进行,以后丁其羽她们一家人差不多也都会定居在尹城了。阿娘和莲儿那边,还得花些心思开导劝说,到时候,兴城就真的成了一片只剩下思念和回忆故土,而不再是家园了… 傅如清从丁其羽的话语间辨出几分思念之情,伸手想牵她的手,奈何距离有些远没有牵着,只能启唇道:“那…明日,我就安排可靠的人手,去接…接大娘她们过来。”傅如清本想问问丁其羽要不要亲自去接长辈家人过来的,但是她们久别重逢、自己又无法远行,傅如清实在舍不得丁其羽立刻就赶赴兴城,所以在这种小私心的驱使下,她吞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提出了另一种能让丁其羽尽快见到家人的方案。 丁其羽伸手主动握了握清儿的手,不欲让清儿担心,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眼中带着期待笑言道:“小家伙都六个月了,清儿还叫‘大娘’呢,是不是该改口叫‘婆婆’了?”说着,又不确定这里是否与从前世界的风俗一样,补充道,“或者随我,叫‘阿娘’也行~” 傅如清闻言,有些难为情,都还没有完成最后的仪式呢…但确实如丁其羽所言,她们二人孩儿都有了,而且傅如清最最看不得丁其羽这种期待的眼神,就好像是自己一拒绝,她就会心碎似的…傅如清无奈,想着她们在实际上早就是一家人,现在改口也说得过去,于是没有再反驳,而是柔顺地改口重复道:“那我明日就派人去接婆婆她们过来?” 丁其羽听到清儿称呼阿娘为“婆婆”,心里开心极了,就像是被叫了“夫君”一般满足,想了想,还是以商量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唔,其实,我想…亲自去接她们过来。她们没有行过这么远的路,我不大放心。” 其实,不止是如清单方面地舍不得她,她自己也舍不得刚回到清儿身边就再次离开啊,但是,清儿派出的可靠人手虽然能够保证阿娘和莲儿的安全,却不能给她们心理上的慰藉,自己离家这么久,突然就说要成亲,阿娘…特别是小爱哭鬼,会不会伤心难过呢?因此,丁其羽除了思念,更怀着一种愧疚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里面。这种感情,让她莫名地想念兴城,很想很想,再回那里去看一看…至于去看什么?能看到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清楚。 傅如清一听,兴城那边有羽的娘亲,还有那个对她那么好的“姐姐”,她思念担心也无可厚非…傅如清想到一些事情,又没办法反对丁其羽的想法,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应道:“那我着人准备,你去兴城接吧…” 清儿言语间透着一点儿刻意掩饰住的小失落,听得丁其羽心里柔软极了,立刻俯下身子撑在清儿一旁安慰道:“我先给阿娘她们写信,把这边搁下的事情处理处理,再过去接她们,回来咱们就成亲。”丁其羽拂了拂清儿鬓边的青丝,“而且,成亲之后,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样就还能一起待几天再启程了…傅如清的心里稍稍好受一些,点了点头:“嗯。” 丁其羽咧嘴一笑,坐起了身子,一边和清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爱人之间的悄悄话,一边继续着自己的任务。替清儿按摩完小腿,又问着她身上还有哪里会不舒服,小心翼翼地替她按摩了腰肩,才吹灯上床。 久违的相拥而眠的机会摆在眼前,丁其羽如从前一般揽过清儿,但清儿刚一入怀,丁其羽便忍不住笑了,不禁感慨道:“哎呀,小家伙不让娘亲亲近爹爹呢。”那圆润的孕肚顶着自己的肚子,清儿根本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整个儿窝进自己怀里了。小家伙就好像是守护着娘亲的小卫士,坚决不让好几个月都不在她们身边的坏人爹爹再靠近半分。 鼻息间萦绕起让她贪恋的气息,傅如清唇边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嗯,挤着她,就又要不开心了。” “嗯…那怎么办呢?”丁其羽故作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小声在清儿耳边说道,“那我从背后搂着清儿,悄悄地,不让她知道就好了。” 傅如清笑意加深,这人的孩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顺着丁其羽的意思,在她小心呵护的动作下背过了身子,随即立刻就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包裹住了自己,让傅如清的整颗心瞬间落入了暖洋蜜罐里,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丁其羽轻嗅着清儿身上的冷香,找到她护在肚子上的手,小心地和她一起护着她们的小家伙,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皱着眉心疼地问道:“清儿怎么一点没见长胖?是不是孩子不乖,闹得你饮食睡眠不好吗? 傅如清闻言,自然想起了腹中的小家伙折腾人的好本事,但这段时日经历的所有辛苦煎熬,都因为身后人的归来而烟消云散了,傅如清丝毫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答道:“不,她很乖巧。” 丁其羽没有多想,以为小家伙真的是继承到了娘亲的优点、恬静而乖巧,忍不住兴奋地“大言不惭”道:“真的啊?这么乖,不愧是咱们的娃!” “嗯,她是这世上,最乖巧的孩儿。”言语间,饱含了母亲对孩子深深的疼爱之情。见识过小家伙能耐脾性的傅如清,倒是觉得小家伙像极了丁其羽,活泼好动,还有些顽皮淘气。不过小家伙就算再顽皮、让她吃了再多的苦头,在娘亲的心里,也依旧是乖巧可爱的,胜过这世上所有别人家的孩子。 “哈哈,那肯定的,咱们的小家伙,一定是这世上最乖巧的宝贝。”丁其羽非常赞同,又继续关心道,“既然小家伙这么乖,清儿又为什么没有长胖呢?是饭菜不合胃口么?”丁其羽问完这句,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自己久未归来,清儿的心情想必多多少少是受了影响的… “我不知道。或许之后就能改善了。”傅如清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们一家团聚了,所以她相信,她的未来、她们一家人的未来,都是无限美好的。 丁其羽也没再追问,只是又与清儿贴近了几分,点头道:“嗯,肯定能。小家伙要长得白白胖胖的。咱们一家人,要幸幸福福的。” 亲了亲清儿的耳朵,“好了清儿,咱们休息吧。” 于是,傅如清在熟悉的怀抱里,终于睡了一个极其安稳的好觉,没有辗转反侧,没有中途惊醒,也没有浑身不适。但丁其羽却是第一天与自家的小家伙接触,向来喜欢孩子的她,哪里睡得着?自从知道自己即将为人父母的那天起,她这几天都因为兴奋没怎么睡着,今夜当然更睡不着了,知道清儿进入了梦乡,丁其羽放轻了呼吸,不敢压着安睡的小家伙,只是将手轻轻放在清儿的肚子上,细细体会着掌心的温暖,畅想着小家伙的样子,嘴角一直有傻傻的笑容。 …… 翌日,闭目养神的丁其羽经历了阳光洒满大地的全过程,直到窗外“阴阴夏木啭黄鹂”,怀中的人儿终于从熟睡中醒来。 傅如清的思维逐渐清明,想起什么,第一时间想转身,感受到了环住自己的温暖,才放下心来,昨日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幻觉。 银粟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两人梳洗罢、换好衣裳,同样候在门外的府医就进来替大小姐诊脉了。两个府医当然听说了姑爷回来的消息,瞧着今日大小姐的气色与往日大不相同,不得不感慨心绪对人身体的影响之大呀。不过,姑爷脸上怎么受伤了?以前好像没那条疤痕?两个府医心思百转,却没有多言,认认真真干着本职工作。 两位府医轮流诊完脉,商议一番询问道:“大小姐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休息安眠非常利于小主子的成长,大小姐昨夜腿腹可还有疼痛不适?” 傅如清摇头:“未曾。” 年轻些的那位府医忍不住笑着接话道:“那就很好了。不过您近日还需继续食用一些牛乳。”又对丁其羽道,“姑爷夜里也要多费费心。” 不等傅如清说话,丁其羽就像被点了名的小朋友一般,赶紧立正保证道:“嗯!好!我知道的!” 听得一屋子里几个人都憋上了笑,傅如清脸有些发热,嗔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幸福而甜蜜的。 丁其羽毫不在意银粟和府医她们的憋笑,想起书里电视里对怀孕的描写演绎,好奇问了一句:“都说怀了孩子害喜是一种煎熬,如清为何没有呢?”呕吐应该是最为明显常见的怀孕征兆了,但丝毫没看出来清儿有这样的症状啊? 年轻的府医性子直,想也没想就如实答道:“怎么会没有呢?大小姐现在是怀孕六月,害喜的症状减轻了很多。前几月,大小姐害喜反应严重,那岂止是晨吐,每顿都在——” “咳——”年轻府医没说完,就被银粟的轻咳声打断了。姑爷刚回来,小姐可是宝贝着他呢,肯定不会想让他知道实情的。虽然银粟想起小姐这几个月经受的苦累很心疼,但是她知道姑爷对小姐的真心,昨夜更见证了姑爷的用心,所以自然万事都以两人的和谐美满为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3章 第203章谒泰山终晓美人殇(上) 可惜银粟阻止时府医已经说出了大半,足够丁其羽了解事情了。丁其羽眉头紧锁,心里是浓浓的愧疚和心疼,原来小家伙是个像极了自己的调皮蛋儿,可没少折磨她娘亲啊!!难怪清儿一点儿没见长胖,全是这个小家伙折磨的! 年轻的府医自知多嘴了,赶紧闭上了嘴巴,一脸懊恼的样子,这下闯祸了… 见丁其羽脸上写满了心疼自责,傅如清言语平静地说道:“最开始有些淘气,现在早就很乖巧了。”既化解了气氛的尴尬,也让年轻府医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大小姐没有怪罪她的多嘴。 丁其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故作轻松地玩笑道:“嗯,乖巧了就好,不然出来就等着挨打吧。”以后一定要加倍对清儿娘俩好,弥补回缺失的这段时光。 丁其羽的玩笑让气氛彻底回归了开始的轻松。府医为傅如清诊完平安脉离开,侍者便送上了早上的膳食。丁其羽看着侍者摆上一碟又一碟食物,早膳的内容精致而多样,清儿要食用的每一样菜品,都是定质定量、不多不少,可谓是用心至极,把清儿和她腹中的孩儿都养护到了极致。 丁其羽仅仅看到精致丰富的菜色就已经够感慨了,要是让她知道这每一样食物都“大有来头”,估计得感慨万分自己真的是娶到了大乾最有钱的姑娘…就拿傅如清面前的那一小盅牛乳燕麦羹来说吧。因为傅如清夜里总会腿腹抽痛,府医就建议傅如清食用羊乳,但是怀孕的傅如清实在接受不了羊乳的腥膻味,已经很少再恶心呕吐的她闻着味道都会反胃,试了各种烹煮方式都不行,所以只能改用了牛乳。 牛乳在丁其羽从前的世界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种饮品,但在这异世,全大乾都没有饮用牛乳的习惯,府医也是反复查找典籍才确认可行,再由傅如清手下的商队从边境游牧之地“八百里加急”、试遍了各种运输保存的方法,终于成功运输回来,做成了这小小的一盅牛乳燕麦羹。可见一斑,这桌上的每一道食物,都是府医和大厨商议“研讨”决定,食材、配料、用量、烹煮方法,都下足了功夫,可谓是精益求精,既保证了清儿和小家伙的营养健康需求,又如傅家主要求的那样,色香味俱全、新意十足。 丁其羽扬起了笑容,桌上的菜色,不就说明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在生活质量方面,是完全得到保障的吗? 趁着侍女摆盘的时间,傅如清对银粟道:“银粟,差人去问问爹那边,今日有空闲么?” 还不等银粟回答,丁其羽抱起了手臂,与如清商议道:“要见岳父大人,得准备点礼物去吧?” 傅如清思索片刻,又对银粟道:“备一些上品的玉山青露吧。”玉山青露是大乾五大名茶之一,也是傅家主最喜欢喝的茶。 额…清儿这就给自己都安排好了啊?总觉得过意不去,这样有种吃软饭的奇怪感觉,丁其羽略显别扭地说道:“礼物要不,由我准备吧?” 傅如清一下子就理解到了她的心思,面纱下的唇角带上了一点笑意,见布置膳食的侍女全部退了出去,柔化了她清冷的声线对丁其羽道:“我们,还需要分彼此吗?” 丁其羽一听,简直是从头顶瞬间舒服到脚跟儿了,当然完全无法反驳,她们心心相印、不分你我,这么一点点小事,确实不必过分计较,欣然同意道:“哈哈,那好吧。都听你的了。”和清儿成亲的流程准备、聘礼和婚礼上需要用到的各种物什,再让自己亲自用心安排一番好了。 银粟这才行礼称诺,行至门外高效地安排好了小姐交代的任务。 傅府传来的消息是傅家主今日都有空闲,丁其羽和傅如清准备妥当,一同出发前往坐落在尹州城中心的傅府。傅家主那边昨日就得到了女婿回来的消息,本想亲自去清柳园慰问一番,清柳园的人就过来问了,傅家主也就改变了原本的计划,直接等着女儿女婿和他未出生的小外孙过来了。 清柳园上下众人知道她们姑爷回来了,都替大小姐和小主子高兴不已。丁其羽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带面具,大家当然都看到了他脸上的疤。清柳园中的侍女们虽然基本都没见过大小姐脸上的伤,但是当年的传言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对大小姐的伤都是心里有数的。如今姑爷也是带伤归来,不禁就让众人浮想联翩,构思出一个唯美浪漫的爱情故事了。昨日夜里丁其羽为如清精心准备的那一场惊喜,更是经由帮忙布置的小丫鬟绘声绘色地讲述、口口相传,变成了每个小丫鬟心头向往不已、羡慕非常的美好。因此,大小姐和姑爷这一对,完全成了清柳园一众小丫鬟心中的神仙眷侣、稀世奇缘。 丁其羽小心护着清儿走出清柳园这一路上,遇见的丫鬟侍女,脸上都是带着羡慕、带着祝福的,这让丁其羽开心极了。 乘坐马车来到傅府门前,丁其羽寸步都没有与如清分开过,时时刻刻小心照顾保护。门口早有引路的侍者等着了,跟着侍者走入傅府,府内园林布局巧妙、环境宜人,非常漂亮,不愧是尹州乃至整个江南最华贵典雅的园林府邸。 从前丁其羽在傅府外面路过过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走进来呢,丁其羽悄然升起了一丝丝紧张感,自己还没娶清儿就让她怀了孩子,还失踪了好几个月,岳父大人会不会非常不爽自己啊?如是想着,丁其羽不禁挺了挺腰背,顿住脚步,小心翼翼问如清道:“清儿,你、你看看我的形象还算得体么?” 被她护在怀里的傅如清自然也被带得停了脚步,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随即明白过来,顺着她的问题认真地打量了一遍,点头道:“嗯,很好的。”又鼓励道,“爹也一直关心着你的安危,所以你不必担心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丁其羽稍稍放心,默默点了点头,才继续迈开了步子。 两人跟随引路的侍者来到正堂中,傅家主见两人到了,从正主的位子起身走了上去,脸上是和煦的笑:“其羽,回来了!”对于丁其羽没娶如清就欺负了她这件事,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淡化,更看在小家伙的面子上,傅家主早就不计较了。只要回来了、只要以后肩负起应负的责任,就什么都好说。 丁其羽放开了揽着如清的手,对傅家主恭恭敬敬行礼道:“是,岳、岳父大人…其羽回来了。”喊完都不等回应,就顾不上那么多又急急忙忙揽回了清儿。 傅如清因为她的疼惜和珍爱心里是温暖又柔软,心情颇好地唤道:“爹。” 这么疼爱自己的宝贝女儿?傅家主心情更好了,那一声虽然有些结巴、但足够真诚的“岳父大人”也让他非常满意,赶紧招呼道:“好,别站着了,如清身子重,其羽扶着她坐下吧。” 几人就坐,傅家主看见丁其羽额角的那处疤痕,不禁皱起了眉头,稍稍比划了一下问道:“其羽,你这…?到底,是什么人绑走了你?” 丁其羽老老实实回答:“额,是一个江湖门派。至于这条疤…是不小心伤到的。” 三人在堂中叙旧聊天,正堂的门没有关上,就见一个侍者进来通报道:“家主,食行的王管事求见。” 傅如清见父亲表情瞬间变得不悦,迟迟不答话,启唇道:“爹若是有要事,自去处理便是,不必顾及我们。” 傅家主正与女儿女婿说得开心,忽然有人来打扰,自然是非常不高兴,问前来通报的侍者道:“他有什么要事么?” 侍者禀报道:“王管事说是…额,想求家主为他儿子做主。” “为他儿子做主?”傅家主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王管事家的公子,昨夜,被人打成了重伤…”侍者有些为难,“现下、现下抬过来了——” 侍者话音还未落,就听堂外一个妇人哭天抢地的声音:“家主,您要为我儿做主啊!”然后是一个男人着急的声音:“啧、你小声点行不行?” 这回连傅如清都蹙起了眉,她虽然与父亲不和多年,但对父亲的手下们还是颇为了解的。父亲手下管食行的王管事能力很强、人品也算过硬,但在家里是个懦弱的,娶了个不怎么贤惠的妻子,那儿子也是尹州城内出了名的纨绔。 傅家主看了一眼皱眉的女儿,脸上的不悦更甚,王管事那儿子,他还不了解么?自己已经提醒过王管事好几回了,若不是碍于得力手下的面子,早就派人收拾那作恶多端的纨绔了。这回怕是作恶太多,自食恶果了吧!傅家主收敛了脸上的不爽,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手一扬道:“去看看。” 丁其羽和如清对视一眼,看到了清儿眼里的好奇,问道:“清儿也想去看?” 傅如清轻轻点头,纨绔被人收拾,肯定是大快人心。丁其羽当然要迁就她了:“那好吧。”说着便小心扶起清儿,走出了大堂,一边嘱咐着,“我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血腥场面,以免你不舒服了。”刚出堂门,丁其羽就揽过了清儿在自己怀里,挡住了清儿的视线,自己先看看院子里是什么情况,再考虑让不让清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4章 第204章谒泰山终晓美人殇(下) 堂外的院子里,一个被白布层层裹住、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的人,躺在一个可以由两人抬动的豪华“担架”上,如果不是他嘴里还在发出阵阵痛吟,丁其羽估计真会以为他是一具新鲜的木乃伊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人伏在“木乃伊”身边,拉着他的手,脸上的妆全哭花了,眼泪儿还在大把大把往下掉,一口气儿不停地向傅家主哭诉着儿子的遭遇。另一个中年男子,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打成这样,脸上也写满了心疼、精神有些萎靡,只不过不敢在家主面前造次,劝着一边闹腾的夫人。若不是男子劝着,估计那妇人都要冲上来抱着傅家主的大腿哭诉一番了。 确定没有什么血腥场面,丁其羽这才放心清儿观看,放开了她,和她一起走了上去。 中年男子见到傅如清,惊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大小姐也在啊…” 傅如清默然地冲中年男子颔首致意。 妇人却自顾自地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揭露着“恶人”的罪行:“那恶丫头的鞭子,足有两指粗!上面全是刀刃儿啊!还能炸出火星子!我儿只是在庆瑶楼老老实实地喝酒吃饭,就无缘无故遭此横祸!”妇人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滚,夸张地在“木乃伊”身上比划了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地方,全是伤口,又长又深,包伤的白布都换了四回了这以后可还怎么、怎么娶媳妇儿?家主、您一定要给我的永儿做主啊!!” 在一边围观的丁其羽皱起了眉头,不自觉握紧了掌心的纤手,“恶丫头”?“鞭子”?“刀刃儿”?“火星子”?这妇人的儿子,难道是被千离宫的姐妹伤的吗?可是千离宫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啊…丁其羽虽然不了解王管事一家的情况,但若真是千离宫的人打的,那么作为千离宫的小木匠,丁其羽自然不得不对这个妇人所谓的“无缘无故挨打”抱着极大的怀疑态度了。 妇人的吵闹让傅家主有些头疼,她那儿子,会是无缘无故喝酒挨了打?傅家主根本不信,但王管事一向老实能干、忠心耿耿…傅家主看了一眼确实被打得极惨的公子哥,问道:“你说的那个丫头,样子还记得么?光这样描述,恐怕不好捉人。” 妇人一听,家主是愿意帮忙了,立刻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整个妆面更加“五彩斑斓”了,激动道:“永儿说,是个长发红衣的恶丫头,眉心有一个像火焰一样的花钿!五官挺端正,长了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没想到骨子里却这么狠毒!”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她还有一匹全身赤色的马,一眼就能认出来!” 丁其羽手上一颤,长发红衣、用离火鞭,眉心缀焰、长得漂亮,还有一匹通体赤红的马,这说的,不就是竹漪么!整个千离宫上下,没有第二个人符合条件了…竹漪怎么会打伤了这妇人的儿子,竹漪昨夜怎么会在尹州的啊?! 原本淡然看着这一切的傅如清,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道和身边人一瞬间的僵直,有些疑惑地微微抬头看向了她,发现这人眼里全是没有来得及掩饰的波澜,震惊之中,还流露出一丝哀伤心痛的情绪来。傅如清不禁蹙了蹙眉,羽,难道知道那位姑娘么? “这样…”傅家主抚了抚自己嘴上的短须,“那,先由你们口述,让画师画一幅画像出来,我再转交官府,托官府派人去捉拿她。”傅家主才懒得派人帮忙,那姑娘教训这个小纨绔,绝对是替天行道,自己稍稍给王管事点面子,官府捉不捉得到,就管不着了。 丁其羽闻言,表情变得有些着急,要是官府真的四处通缉竹漪,虽然她鞭法很好,但双拳难敌四手,肯定会吃亏,她长得那么漂亮,会不会受人欺负?!丁其羽越想越担心,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这王管事一看就是岳父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在这里为竹漪说话,就是让岳父大人失了人心,又会对不起清儿…到底该怎么办?丁其羽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丁其羽的一切情态,都落入了傅如清眼里,她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她现在可以非常肯定,那个教训王管事纨绔儿子的姑娘,羽是认识的,而且,交情不浅。 王管事和妇人听了,都是喜出望外。“谢谢家主!谢谢家主!”王管事激动道。妇人也激动地道了谢,他们来求家主,就是为了要家主卖这个面子,不管是家主派人去捉,还是家主出面报给官府,哪一种方法都能很快捉住那狠毒的恶丫头!然后,各种酷刑喂一顿,再让那恶丫头给宝贝儿子当一辈子丫鬟,方能出了这口恶气!可是,永儿伤成这样子…如是想着,妇人悲恸万分道:“谢谢家主肯为我儿做主…但是,他这辈子都毁了…就算捉了那恶丫头,我的永儿也毁了…” 傅家主一下就理解到了她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吩咐手下往王管事的府上送了不少金银药材,纨绔小子看这样子估计是真的废了,以后也没办法再作恶,用点小钱换取王管事更大的忠诚,怎么看都是笔合算的买卖。 两人对傅家主感恩戴德,一个劲儿地喊着:“谢谢家主!谢谢家主!”哭得太过投入的妇人这才看见一旁挺着肚子的傅如清,一边抹着泪,一边奉承道,“大小姐您也在啊…这、这小主子,都有六七月大了吧!祝大小姐顺利诞下麟儿、家主喜得金孙!” 傅如清没有答话,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丁其羽的表现让她有些心不在焉,妇人的高嗓门只会吵得她头疼。傅家主也觉得不胜其烦,开口赶人:“嗯,孩子的伤耽误不得,院子里风吹日晒的,快带回去好好修养吧。” 两人此行目的达成,与家主道谢告辞,让人抬着儿子离开了。 丁其羽则是一脸沉思的凝重表情,直到上演闹剧的人都走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傅如清心下酸涩更甚,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和羽是什么关系,但光是这副失神在意的模样,就已经足够让心思缜密的傅如清难受了。可是羽对自己的感情、对自己的呵护也从未掺假,羽和自己,是心意相通的…傅如清安慰自己一番,大概能猜到丁其羽心里的担忧,默默叹了一口气,启唇问父亲道:“爹真的要让官府的人去捉拿那位姑娘吗?”替丁其羽问出了想问的问题。如清,真的是舍不得丁其羽有一点不顺心啊。 丁其羽的思绪被清儿清清凉凉的声线拉回来,没有察觉她的异常,竖起耳朵听岳父大人的回答。 傅家主示意女儿和未来女婿进屋说,一边答道:“让他们意思意思随意找找就好了。”傅家主似有些不屑,“哼,那个纨绔小子被人揍了一顿,倒是大快人心,为父都想替那位姑娘叫好了。”那纨绔小子,仗着父亲掌管傅家食行产业,生活非常富足,就到处惹事生非,这回终于有个小姑娘替天行道了。 “原来是个纨绔…”丁其羽不自觉喃喃出声,就说竹漪不可能无缘无故伤人的,定是这个纨绔公子想要欺负她,却没想到碰到了硬骨头,反被竹漪揍残了。丁其羽如是想着,并没有大快人心或者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是心疼担心极了,她隐隐觉得,竹漪出现在尹州,跟自己有关。竹漪孤身在外,还遇到了纨绔,她那纯净直率的性子,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傅如清将将听清丁其羽的呢喃声,没有回她,而是回了傅家主的话:“嗯。确是罪有应得。” 小插曲之后,几人继续在厅堂内聊天喝茶,但丁其羽总会时不时地思绪飘飞,她实在是太担心竹漪的安危了,任她如何控制都忍不住地会跑神…… 两人在傅家主这里用了午膳,清儿的膳食还是如早餐一般定品定量,也不知是清柳园的“膳食团队”跟着过来了,还是本身就有两套“膳食团队”,不过心不在焉的丁其羽倒是没有细想这些问题。直到回到清柳园,她虽依然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如清,但那坐立不安、心猿意马的情绪,轻易就让如清察觉到了。 傅如清最是了解身边的人,她这番表现,完全证明了那个姑娘在她心目中有着不简单的地位…傅如清更是想到了那位千里迢迢来到尹州寻人的“大乾第一才女”陆小姐,那封至今还留在西院书房桌上的信,和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寄过来一个的大包裹。 傅如清额角有些抽疼,心中的酸涩不断发酵,与陆未晞相见时的那种难受感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但逃避纠结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那封信、那些女子,丁其羽不可能永远都逃避;丁其羽的选择,她也不可能永远都不面对,与其瞎猜瞎担心,不如直截了当地面对…傅如清由丁其羽护着回了浮梦居闺房,坐在软榻上,她抬头对丁其羽说道:“羽,我想休息一会儿。通知婆婆的信还没写,你去西院写好,差人送去兴城吧…” 傅家的大小姐就是这样,不喜欢拐弯抹角,不喜欢提心吊胆。这样的安排,便是直接把丁其羽推向了那封信、推向那些往事、推向了抉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5章 第205章悉往事深情忍割舍(上) 丁其羽没有多想清儿突然提及此事的原因,想着正好去西院写了信,可以挤出一点时间跑出去纨绔公子挨打的酒楼问问情况,只有确认了竹漪确实没事,她才能完全放心。丁其羽让清儿在榻上躺好,嘱托银粟好生照看着,便脚步匆匆来到了好几个月未曾来过的西院。 要写信给家里告知婚讯,有种担忧忐忑的感觉从丁其羽心底升起。不禁想到了家里的小爱哭鬼,她会不会伤心难过呢?不过转念一想,莲儿年纪轻,对自己的感情或许只是初初萌发出来的懵懂情愫,很可能,在自己说明真相的那一刻,懵懵懂懂的幼苗就已经被掐断、再无生长的可能了…丁其羽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娇俏水灵的少女身影,又有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在少女青春正好的时节…丁其羽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种哀伤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不同于撕心裂肺的疼,却堵在心里面、让人难受极了,她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有些感情,就像是每一次呼吸的空气,平时没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可一旦点破了,就会不自觉去细细品味;一旦快要失去了,就会渐渐意识到它的可贵。 西院依旧收拾打扫得整洁而干净,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丁其羽深呼吸一口气,快步来到书房,一眼便发现了书房旁边用来置物的桌子上,整齐地堆叠了好几个大包裹,看那特别的打结方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寄给自己的。而每个包裹里的东西…丁其羽走上去摸了摸,入手果然是柔软的触感,她离开的几个月,一月一个,不多不少。那个傻丫头,又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衣裳呢…来尹州这大半年,她寄过来的衣裳,自己每日换一件都绰绰有余了吧… 丁其羽在被乐梦淳绑上千离宫之前,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傅如清派人给她准备了多少内外衣物,她都只会选择一些外层的衣裳穿穿,而内层的贴身衣物,只穿从家乡遥寄而来的这些。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小爱哭鬼做出来的衣裳,就是比其他人的来得要合身、要舒服。而且,这一包包衣物,一丝一线,总能让丁其羽想象出闺中少女在灯下细细为她制衣的场景,又怎么忍心辜负呢? 自己好久不曾写信回家,阿娘和莲儿肯定会担心的吧,丁其羽摩挲了一下指尖的柔软,来不及细品心底的感动和忧愁,不再耽搁,走到书桌前,准备好好斟酌一番、给她们写信。可是丁其羽刚坐下一刻,就被桌上的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目光,只一眼,整个人都呆愣住,如遭雷击一般,完全傻掉了。 书桌正中摆着一封未拆封的信,信封上,是用娟秀的字迹写成的:其羽亲启,未晞。 丁其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些她从来不敢刻意回想的、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和情感,顷刻间全部如熔岩一般喷涌出来,烫在柔软的心上,处处都在发疼…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有一个女子的一颦一笑,有一曲扣动心弦的唯美琴音,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相遇与分离。 丁其羽伸出手指,轻轻从信封的落款上抚过,嘴唇有些颤抖地动了动,似是说了两个字,但又完全听不见声音。 晞…未晞为什么会给自己写信?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到达尹州的?信里又到底写了些什么?好多好多急切的问题涌上心头,而一切问题的答案,在这封信里或许都能找到,丁其羽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信,抬手就要拆开信封,却又犹豫了,重新把它放回了桌上,嘴边泛起了苦涩又苍凉的笑。 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又有什么意义?这封信里说的是恩断义绝也好,回心转意也罢,她们都不可能再续前缘了啊… 丁其羽含泪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眶显得猩红极了,咬着牙心一横,抓起信就想将它彻底撕成碎片,这样,自己就不会为了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而痛心了。 可是,明明是轻轻一撕就会裂开的纸张,在丁其羽指尖却如同韧性奇佳的蝉丝绢帛,怎么都撕不裂。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声音,那个自己曾经最眷恋、最疼惜的声音,在声声唤着自己“其羽”。丁其羽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手,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撕掉这封信,撕掉她和晞儿此生最后的交集了。 “最后的交集”几个字浮上心头,丁其羽眼里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住,滑落了下来,心上缠绕的几条情丝中,最早形成的那一条瞬间收紧,在心脏上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疼痛驱使着她天人交战半晌,最终还是拆开了这封“迟了一步”的信。 一字一字读下来,越读丁其羽的视线就越模糊,衣袖早就打湿了,眼里的泪也没法擦干了,几滴泪水落到纸上,化开了“晞儿”两个字的墨迹,糊作了一个墨团…丁其羽心头一刺,连忙用衣袖去擦,沾湿的衣袖却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反而将更多的字迹融掉了。丁其羽只能将信纸远远地放回了桌上,模糊的泪眼,看着糊掉的墨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薄薄的几张纸,承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承载了一颗女子的真心,更承载了一段本来应该被续上的感情。原来,晞儿早已想通,在从小接受的礼法教育和自己之间,早已选择了自己,晞儿是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 只可惜,她们,没有逃过阴差阳错的捉弄… 若是早几个月看见这封信,丁其羽一定会激动兴奋到发狂,然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搭乘最早出发的一艘客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兴城,冲去将军府瑶律居,把自己最爱的姑娘从琴案前拉起来,与她紧紧相拥,用情人间的密语商议着该定什么好日子娶她,然后,与她“一生一代一双人”,做将军府的姑爷,就这样执手偕老。 可惜迟了,一切都太迟了,这封信来得太迟,丁其羽也读得太迟,迟到一切都已经错过,一切都已经变了,那段应该被续上的感情,也多了“本来”两个字。虽然丁其羽也在同一位姑娘商议着成婚的日子、也当上了姑爷,可这位姑娘,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一位了。 别离那日,晞儿从晕厥中醒来时的表情,丁其羽不敢想象;晞儿如今还有没有思念自己,丁其羽也不敢想象。她害怕自己只要稍稍一想,便会心痛到窒息。 丁其羽撑着自己的额头,默默流着泪,纷乱复杂的心绪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胡思乱想之中,竟第一次生出了某个疯狂的想法,羡慕起那些尽享“齐人之福”的人来。 不过这个疯狂的想法只在心里出现了一瞬,就被她自己给抛远了,来自从前世界的理念紧紧约束着她,与清儿已经心意相通、不分彼此,与清儿已经有了最最珍贵的小家伙,怎么还能在这里痴人说梦?丁其羽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彻底打醒了自己那荒唐的痴梦。 就像前几日离开竹漪的时候做出的抉择一样,就算再不舍、再心痛,她也只能承受。此刻,正狠狠勒紧心脏的那根情丝,她也同样只能像对待连着竹漪的那一条一样,残忍地强行忽略掉它的存在,只将清儿的那一条握在掌心… 不知道痛心流泪了多久,眼泪都快要流到干涸了,丁其羽忍耐着疼痛下了决心,才惊觉自己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丁其羽提起笔,给未晞写回信,握笔的手止不住地抖,颤抖之中写出来的字,也是越发的难看。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信也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留下的信纸上,却只写下了一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将这封只有一句话、十四个字的信装入信封,丁其羽在信封上又落下了“未晞亲启,丁其羽”几字,没有用那个最想用、最缱绻的称呼,连自己的署名,都用的是全名。 写完这封信,丁其羽缓了一会儿,才提笔另起一封,告知阿娘和莲儿自己的婚讯,以及即将回家去接她们过来尹州的消息。本想好好想一番尽量委婉柔和的措辞,但这封信要面对的,又是另一个美好的小姑娘,另一段理不清头绪的感情,经过了方才那种伤痛的她只觉得疲惫极了,疲惫到什么都不想再管、什么都不想再考虑,只想赶紧处理完事情,回到浮梦居,回到那个她唯一可以想、可以念的姑娘身边去,好好休息一场,好好做一个梦。 两封简单的信写好,丁其羽用掌心热了热自己有些肿胀发红的眼睛,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西院,将信件交给了信差。丁其羽揉了揉额角,想着清儿应该还在休息,所以她没有回浮梦居,而是按照原计划,离开了清柳园,直接去了纨绔公子的娘提到的“庆瑶楼”。 庆瑶楼遇上昨夜的事情,收拾了一上午都仍然没有恢复营业,大门只开了一半,供前来送新桌椅的伙计和修葺大堂的劳工进出,丁其羽跟在一个劳工后面走了进去。 正在堂内监工的掌柜看见陌生人闯入,因为惊魂未定,被吓了一大跳:“你、你干什么的?” “掌柜的,你别怕。我来,只是想向掌柜的打听一个事…”丁其羽的声音有些沙哑,拿出一锭银子给了被自己吓到的掌柜,然后问道,“昨夜,在这里…教训那纨绔公子的姑娘,后来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6章 第206章悉往事深情忍割舍(下) 掌柜见丁其羽虽然额头有一条“刀疤”,但这一身文质彬彬的气质、谦和有礼的态度,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样子,放下心来,带着丁其羽到了一个角落,看了看周围没人偷听,才说道:“公子,您寻的那位姑娘,昨天…打完了人,就离开了。听马蹄声,应该是往西城门方向走的,很可能已经不在尹州了。”说着,又自然自语一般道,“也是,王公子家里可不好惹,她离开尹州才是安全的。” 丁其羽闻言,带着急切追问道:“那昨夜,她受欺负了吗?” 掌柜再次到处看了看,小声答道:“那姑娘,是公子的朋友吧?最开始,王公子是想欺负她来着,不过没有得逞,还反被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位姑娘,真是身手了得!王公子身边好几个壮汉,全被她给收拾了。”掌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纨绔公子,也是头一回碰到了硬茬,被揍得那叫一个惨!简直大快人心!” 没有被欺负就好…丁其羽稍稍松了一口气,看着还未完全收拾出来的狼藉,对掌柜道:“掌柜的,昨夜的事情给你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我替她赔给你们。” 掌柜一听,却赶紧摆了摆手:“诶不不,那姑娘昨天就已经赔偿了,她给的钱,我们把大堂完全翻新一遍都是足够的。”掌柜非常诚实,并没有贪图钱财。能在尹州独立经营一家酒楼,而没有被傅家的同业挤垮,就足以证明了他们是以诚为本。 “是这样…”果然是竹漪做事的风范,敢爱敢恨、是非分明,丁其羽想起了在兴城因缘邂逅竹漪时的场景,她当时不也立刻陪自己就医、还补偿了一大锭金子么…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丁其羽心下有些伤怀,匆匆与掌柜告辞,跑去了尹州西城门。问过城门口日常守卫的官差,昨夜,果然有一个身着红衣、骑着赤色骏马的姑娘从西城门离开,这才彻底确认竹漪是安全离开了。丁其羽望着城外宽阔的大路,上面的马蹄印早已被进出城门的人群给踩平了,空气中除了城门边小摊贩售卖的食物发出的暖香,就再也嗅不到那丝熟悉的气味了。 丁其羽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在沉淀,原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儿,却突然有了消息,虽然知道不对,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期望能见到她的,哪怕只是远远看见一眼也好。可惜最终还是错过了。 丁其羽没有再向守城门的官差打听那一抹特点鲜明、让人见之难忘的红色身影,是何时来到尹州城的,因为竹漪是为什么而来,其实她心知肚明,只是这份浓情厚爱,她注定了要辜负。丁其羽本就因为西院的事而心痛难受,这下又更多了几分遗憾、几分愁绪压在心上。脑海里是几个美好的影子,让她愈发懊恼自己,这一段段缱绻深情,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丁其羽想不出办法。 但现下,容不得她再纠结、再伤感这些事情,从浮梦居出来已经好久,再不回去,清儿都该疑虑了…丁其羽伸手拍了拍脑袋,只能抛开一切不该有的杂念和疯狂想法,快步回到清柳园,为了不让清儿看出自己的异样,还特地回西院收拾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才赶去浮梦居。 傅如清确实早已起床,正在浮梦居的书房浏览着新呈上来的事务汇总。不听丁其羽安排、擅自出售饕餮甲的傅贵,已经被她从机缘阁调除,新的差事可谓是连贬了数级,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要不是看傅贵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生存、又与傅家沾点远亲,傅如清估计会直接把他踢出去。本来傅贵能力确实出众,若是钱财生意不慎出了问题倒是小事,傅如清完全可以原谅,可傅贵偏偏害得傅如清和丁其羽两相分离,绝对是触了大小姐的逆鳞,也怪不得她要从重处罚了。 傅如清表面上看得认真沉静,眼中是一片淡然无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注意力很大程度不在这书册之上,心里也是因为那人的迟迟未归而泛着波澜。直到门口传来银粟的行礼声,傅如清的心,才终于安定平静下来,紧了紧手里的书册,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丁其羽一进屋,看到的便是挺大肚子的清儿还在辛苦地处理事务,实在是心疼得不得了,快步走上去,伸手放上了她的肩膀:“清儿…”唤出一个名字又没有下文了,清儿经营着那么多的生意产业,丁其羽不能让她完全撒手不管,只恨自己没法替她在生意上分忧了。 傅如清抬头:“回来了。”见丁其羽明显红肿的眼睛,酸涩感又在心里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看到了?” 丁其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清儿指的是什么,原来清儿也是知道那封信的存在的…忽然有种心事被戳中的紧张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低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清儿的表情道:“嗯…看到了。” 傅如清垂眸,不再看向丁其羽,而是将另一个事实淡淡地说了出来:“她,在年末的时候,来找过你。”语调虽然毫无起伏,说到末处,声音却轻了许多。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掌心下意识地贴上自己的肚子,又一次向腹中的孩儿汲取着温暖。 丁其羽身子一僵,看到晞儿的来信已经够震惊了,却不想,她竟千里迢迢来尹州找过自己?!她是等了多久?有多彷徨无助?无功而返的时候,又该是多么地难过伤心啊?!丁其羽心里是难以言说的疼痛,得知竹漪来到尹州却失意而归后的那种内疚、自责和心疼感席卷上来,不禁又一次自问道:这样的情,要怎么做,才能两全?! 掌下的肩膀有微微的颤动,丁其羽才惊觉自己的表现一定是刺伤了清儿,顾不上心痛难受,丁其羽蹲下身拉住了清儿微凉的手,小心握在掌心,仰头对她闭着眼睛的她道:“清儿…对不起,我…”心乱如麻,清儿的深情,自己更不能辜负啊… 傅如清睁开眼睛,眼中已经含着晶莹,看着丁其羽沉默半晌,才轻声问道:“你会永远陪着我吗?”这句话,她在把自己彻底交给丁其羽的时候问过一次,这一次,虽然腹中多了一个小家伙,她却依旧没有改口,没有说“我们”,因为她希望丁其羽能为了她做出选择,而不是受到孩子的制约影响。或许怀着孩子的如清总是有几分脆弱的,她想要丁其羽的承诺和安慰。 丁其羽心里狠狠一疼,立刻将清儿小心带了起来,抱在怀里,护着她的肚子,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会的!永远都会!再也不离开了,永远陪着你!”自己的犹豫纠结,让清儿感到不安了…丁其羽如是想着,在清儿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流了泪,只能强忍剧烈的心痛,再次坚定了原本的想法,将另外几条情丝搁下,将那些还不清又忘不掉的情谊,全都默然辜负了… “嗯…”傅如清总算是因为她认真的承诺和这温暖熟悉的怀抱而好受些了,默默埋首在丁其羽的颈间,慢慢消解着心头的酸泡泡和委屈。她知道,丁其羽心里同样很难受,所以,她也抬手紧紧回抱着丁其羽,给予丁其羽最大的支持和安慰。 感受到清儿的动作,丁其羽心下感动,不想让清儿再为自己担心,更不愿再去多想多痛,抛却了一切纷乱的思绪,慢慢调整好心态,担心清儿站着累,胡乱抹了一把脸,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带着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清儿正委屈难受呢,哪里知道丁其羽会有此动作?矜持清冷如傅如清,何时与丁其羽做过这样难为情的动作?傅如清的耳尖染上了绯红,攀着丁其羽的肩膀,略显慌张地想从丁其羽身上站起来。 丁其羽却收紧了胳膊,让她根本起不了身,一边皱着眉若有所思道:“我的清儿都没重多少。估计就只多了个小家伙的重量。”然后低着头轻轻拍了拍清儿圆润的肚子,故作严厉道,“小家伙,你欺负娘亲的事情,爹爹可是知道了,你必须乖乖表现、好好长大,不然,你的小屁股是少不了一顿打的!”丁其羽故意这么做、这么说,就是想转移清儿的注意力,让她快快开心起来。 傅如清果然被丁其羽转移了注意力,起不了身,只得打消念头,安慰自己反正屋里没有别人在,闺中亲密也没什么的…刚压下难为情的感觉,安稳坐好,就听丁其羽凶小家伙了,她当然知道丁其羽是开玩笑的,和谐幸福的画面让她终于心情基本放晴,虚护住了肚子,对丁其羽道:“不能打她。” “哟,清儿这就心疼了?”丁其羽笑问道,解开清儿的面纱,亲了亲清儿的侧脸,心情也稍稍好些了。 “嗯。”傅如清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舐犊之情。 “你们母女现在就齐心了,我以后的生活地位堪忧呀。”丁其羽伸手牵住清儿的手,眼睛看向了远方,脑海里浮现出了未来的画面,把几个色彩不同的倩影无限模糊化了之后,她看到了清儿,看到了蹒跚学步的小家伙,虽有说不出的遗憾,却也绝对是幸福美好的。 傅如清轻轻靠上了丁其羽的肩膀,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额…她和清儿的孩子,不可能是儿子吧?从前世界的知识告诉她如此,但是她和清儿有孩子本身就是一件奇迹一般的事情,孩子生下来到底是如何的,还未可知,所以丁其羽也不好过早下定论,只能模模糊糊道:“额、我觉得,我感觉,是女儿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7章 第207章年华逾衣锦归故里(上) “嗯,我也感觉,她是小女孩。”傅如清说出了自己的直觉,“本来准备的东西都是按女孩来的,爹觉得不妥,才又让人都准备两种。” “准备的东西?”丁其羽一听来了兴致,很想看看准备了些什么,“我能看看吗?有什么东西?” 傅如清当然愿意满足她,这回顺利从丁其羽腿上站起了身:“嗯,我带你去看。” 丁其羽也跟着站了起来道:“诶、清儿会不会累?随便派个人带我过去就好了。” “无碍,我想和你一起。”傅如清轻声答道,还不自觉地紧了紧牵着的手,一家人本就才团圆一日不到,陆未晞的信、莲儿的包裹和乐竹漪的音讯,和丁其羽有着莫大关系的几个女子,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勾起了正在怀孕关键阶段的傅如清内心的脆弱,所以她也不自觉地表现出了对丁其羽的依赖。 手上的小力道让丁其羽心下一软:“好,那咱们一起去,也让小家伙看看她的东西。” 两人带着银粟来到清柳园东南角的一个院落,刚一走进去,就见院子里三位老妇人正对着一张纸讨论着什么。 三人一见傅如清来了,纷纷行礼道:“大小姐。”然后迅速打量一番牵着傅如清的丁其羽,自然就猜到丁其羽是谁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齐声道,“姑爷。”几个妇人心里都在想着,姑爷果真是个气质出众的人物,虽然额角有条疤痕、美中不足,但完全无法掩盖他的风度气质,而且听园中的小丫鬟们传得玄乎其玄的故事,姑爷可是对大小姐好极了。今日亲眼见了,她们才真的相信,两人果然是一对天成佳偶! 丁其羽还是第一次跟着清儿一起被人这般正式地行礼称呼呢,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幸好他们没有喊自己“大姑爷”,大小姐好听,“大姑爷”可就太难听了! 傅如清点头致意,为丁其羽介绍道:“羽,这是我爹专门请过来的三位经验很丰富的嬷嬷。” 丁其羽微笑应声,就见屋内走出一个提着木箱子的男子。丁其羽扬了扬眉,这男子,正是当初随丁其羽一同来到尹州闯荡的三个年轻的木工学徒之一阿奇,阿奇作为机缘阁元老级人物,又不断磨砺了自己的技艺,如今在阁中的“技术部门”里已经是个头头了。 他也同样看到了丁其羽,脸上是非常激动的神色:“阿羽——”习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看清阿羽牵着的人,随即才惊觉不论从哪层关系,眼前的人都不再是那个带着他们从何家村初次来尹州的、白手起家的“小老大”阿羽了啊!阿奇赶紧收敛起自己的冒犯,在“阁主”和“姑爷”之间快速纠结了一下,恭敬对两人道:“大小姐,姑爷。”机缘阁阁主的身份是隐秘的,阿奇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丁其羽对他这一番快速的变换有些好笑,脸上带着如同当初一般的笑问道:“阿奇,不必拘礼的,你来清柳园是?” 阿奇看到这笑,就知道他们的“小老大”虽然已经今非昔比、成了大大的贵人,性格品行也依旧是当年的“小老大”,不会摆那些老爷少爷的臭架子,心里轻松了下来。他的眼神在丁其羽额头的伤疤上停留了一瞬,回答道:“我是过来给小主子做小摇篮的。” 刚出生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摇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大乾当世,婴孩用的小摇篮结构大多非常简单,就算是富贵人家用的,也最多是用材、装饰上乘一些,傅如清看了不少成品式样,都不大满意,这才专门让人从机缘阁里找来了木工技术高超的阿奇,让几个嬷嬷配合着,一起商量给小家伙做个更好用、更安全、更舒适的小摇篮。 丁其羽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傅如清,看来清儿真的是绝望到以为孩子出生自己都不会回来了,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别人做了。 傅如清真的很了解丁其羽了,一下便理解到了她眼里的意思,却没有说破,面纱下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丁其羽知道清儿已经懂了,脸上笑容不减,对阿奇说道:“既然我已经回来了,这事交给我办就好了!阿奇你手头的事务也不少吧?去忙你自己的就成。” 当世最好的“木匠”是谁?除了怀师父不去比较,基本就是丁其羽了啊!自己孩儿的摇篮,还需要交给别人做吗?丁其羽也希望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准备一些东西。 阿奇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看了一眼大小姐怀胎六月的孕肚,不禁为他的“小老大”感到由衷的高兴,眼中也浮现出了浓浓的羡慕,赶紧答道:“诶!那属下就不插手了,姑爷亲手做,小主子长大之后知道了,肯定感动!” 几个嬷嬷倒不知道丁其羽擅长木工活,只道是小丫鬟们所言非虚,姑爷确确实实是个好夫君,将来也会是个好爹爹。 简单交谈了几句,道别阿奇,丁其羽和傅如清进了屋,由嬷嬷们介绍着屋内整齐备好的东西。丁其羽才终于彻底体会到自己的小家伙是何等众星捧月的人物!孩子出生还早,吃穿用品、游戏玩耍的物什,已经备满了这院子里的三间房屋。丁其羽一边感慨着:这就叫“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宝贝呀,一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那些小小的兜肚背心、小小的褥子袄子,甚至是上乘的绢帛做成的、特定形式的小尿布,样样都戳中了丁其羽心里的柔软,突然特别渴望那种把一团暖软的小家伙抱在怀里的感觉,真想小家伙快快成长啊。 不过在孩子出生之前,头等大事当然就是她和如清的婚事了,丁其羽虽然想多陪着清儿,但是越往后面拖就越临近孩子出生、越顾不上成亲了,所以只能尽快安排一番,回兴城把阿娘莲儿接过来。而且,即使丁其羽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但不得不说,如清将未晞来过尹州的消息告诉她之后,这件事就成了丁其羽心上的一根刺,驱使着她莫名地很想快点去兴城,哪怕什么也看不到。 两人看完孩子的物什,回到浮梦居,丁其羽以商量的口吻道:“清儿,我准备在尹州买个好一点的宅院,阿娘她们来了,方便住。”她觉得以后基本就定居在尹州了,家搬到尹州来,自然也得找一处好宅院让阿娘和莲儿住得舒服。机缘阁规模日益扩大,虽然丁其羽失踪了这么几个月,但机缘阁依旧一日不停地创造着大量的收益,在尹州买一个好宅院对于她这个阁主来说,毫不费劲。 傅如清却很是诧异:“大…嗯、婆婆她们,为什么不住清柳园?” “额…”丁其羽主要是怕阿娘和莲儿在清柳园住不习惯、不容易有归属感,何况自从莲儿点破了那一层朦胧,胡思乱想的丁其羽就没办法很自然地面对莲儿了…只不过,这两层原因,无论哪一层,丁其羽都没法对清儿说出口。 傅如清见她迟迟不答,问道:“你又在与我见外吗?”即使丁其羽不说,傅如清也大致猜得到她顾虑的是什么。但是尹州城中别的宅院,条件肯定都赶不上清柳园,羽又一向顾家孝顺,母亲来了肯定会时常前去照顾关心,还不如就让她家人也住在清柳园中,什么都方便安排。而且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对于丁其羽的家人,傅如清也是真心地喜爱欢迎,作为新媳妇,傅如清更希望自己能将婆婆照顾周到。至于那位和羽有着感情纠葛的姐妹…傅如清没了头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法预估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是…我、我不这个意思的!”丁其羽连忙解释道,她早已把清儿视作是最亲最亲的人了,她是站在阿娘的角度上才这么看的嘛… 傅如清主动靠入了丁其羽的怀里:“这清柳园,不是我一个人的清柳园,也是你的,是孩子的,是我们共同的家。” 丁其羽心下一暖,再说反驳的话恐怕就要伤了清儿的心了,购置宅院的事情,只好作罢。 …… 丁其羽在尹州又待了几日,陪伴清儿的同时,也处理了一番机缘阁的事务,傅贵被傅如清调走了,傅如清派了一位人品能力都绝对过硬的手下供丁其羽差遣。丁其羽不在的这段时日,机缘阁都是傅如清亲自掌管、没有假手他人,所以运行非常顺畅、没出现任何问题。唯独就是设计定制方面的单子没怎么接,但忙着成亲生娃的丁其羽也暂时没空接设计活,先成家再发展事业! 不想再拖,丁其羽和如清商量好,定了日子准备去兴城接人了。出发的清晨,丁其羽明显感觉到了清儿的不舍,抱着亲着哄了好半天,才稍稍让傅如清舒心了一点。此去兴城,乘坐的是傅家最快最安全的船,把全部行程压缩在了二十日之内,傅如清本来想直接将银粟调派给丁其羽的,但是银粟是清柳园的大管家、清儿最好的帮手,丁其羽怎么可能让她不照顾清儿反跟自己去呀?丁其羽态度坚决,傅如清只得放弃,派了好多护卫侍者随行,拿出了傅大小姐的气势,这回完全不允许丁其羽有任何异议,必须保证出行的安全顺利,她承受不住心上人再来一次突然失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8章 第208章年华逾衣锦归故里(下) 半哄半迫着才把清儿留在了清柳园内、没有亲自到码头来送,码头人多嘈杂风还大,丁其羽怎么可能让她来呢? 丁其羽由护卫侍者“簇拥”着上了船,何安康正站在船头,见着丁其羽来了,立刻迎了上去:“阿羽!来了啊!” 对于教了自己不少本事的安康哥,丁其羽心里是常怀感激的,所以自然不让他守那些虚礼,还是叫着原来亲切的称呼。丁其羽之前特地问了最初和自己一起来的几个手下要不要趁着机会一起回兴城,阿奇他们几个木工学徒年纪都轻,喜欢无拘无束、还没到想家的时候,何安康倒是想家了,所以就同丁其羽一起回去。这样一来,丁其羽路上也有个人可以聊聊天,以免对着清儿派来的一大群护卫侍女(如清嘱咐银粟亲自替丁其羽挑选的随侍,都是最成熟稳重的类型,完美避开了清柳园里那些和丁其羽相熟的小丫鬟…)大眼瞪小眼。 “嗯,安康哥,来了。”丁其羽笑答,时隔大半年,踏上回家的路程,丁其羽既兴奋又忐忑紧张。接了阿娘莲儿过来,以后就算再有机会到兴城,那也是“去”兴城,不会再是“回家”了。兴城,这个对丁其羽来说意义非凡的地方,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眼看到的地方,最后,就只剩下那段忘不掉的美好感情和那个无法相守的绝代佳人了。 丁其羽安排调度一番,商船驶出尹州码头,丁其羽和何安康一起进了船舱,坐在舱内的一个小厅堂里喝茶闲聊。 何安康平日只见过丁其羽处理机缘阁的事务,而且机缘阁阁主身份相对隐秘,一般只与机缘阁机要人物会面,哪里见过她从容不迫地指挥这么多人的?至于她作为江南傅家姑爷的气场,何安康就更没见过了。想起阿羽初初来到何家村、第一次跟他学习打斑鸠的场景,不禁满是激动感慨地赞叹道:“我就说,咱们阿羽是个厉害人物,一定会有出息,简直太能耐了!” 丁其羽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她原本也不想弄这么大的阵仗排场,奈何拗不过家里那位气场十足的傅家大小姐,只能妥协嘛… “还没有呀?你现在,可是稳稳当当的傅家姑爷!”何安康言语间都是兴奋和高兴,拿起桌上的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继续数着阿羽的“丰功伟绩”,“小小年纪,就找了个不得了的媳妇。看得出,大小姐对你重视极了,没成亲呢,就有了你的孩子!不是真心喜欢你、信任你,哪敢这么来的?咱们阿羽,是既成了家、又有了大事业,当初来尹州的时候,谁会想到啊?” 这么一说,丁其羽也确实觉得神奇,当初从兴城枫林渡头离开的时候,谁曾想到会发生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呢?自己经历几度失去,所幸最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虽然有着弥补不了的遗憾,但是总体绝对是幸福幸运的,丁其羽嘴边扬起了一个笑,不知是在伤怀那些遗憾,还是在感念已拥有的幸福,嘴上对何安康调侃道:“安康哥也加把劲儿,不能比阿羽落后太多了哟。听说张员外家的小姐已经有松口的迹象啦?” 何安康闻言,一下子脸红了,随即非常苦恼沮丧的表情:“你是在哪听的?没、没有松口…她不喜欢我…”又颇为别扭地向丁其羽取经道,“阿羽,你是怎么做到的?让姑娘死心塌地地喜欢着你?”何安康从前还以为阿羽很可能成为将军府的姑爷呢,后来听说二人分手了,他还一度为阿羽非常可惜,却没想到阿羽本事如此之大,大半年时间,转个背儿又结识了大小姐,稳稳地当上了大乾首富江南傅家的女婿。阿羽这讨姑娘喜欢的本事,简直太让人羡慕了啊! 丁其羽颇觉好笑,又拿出她那“半罐水”的经验与安康哥细细交流起来。 …… 商船以全速平稳地沿着渝江北上,一路非常顺利,在计划的时间之内到达了目的地。 丁其羽原本还在甲板上看着风景,听随侍来报快要到达兴城的枫林渡口,心里就是一阵复杂紧张的感觉翻涌,让她立刻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当时是怀着伤心匆匆“逃离”兴城的,如今回来,要重新面对兴城的人和事,丁其羽怎么都压不下心头的紧张了。 舍不得伤害即将要见面的小爱哭鬼,除了内里衣物一向保持的习惯,丁其羽这一路上、从内到外全身都换上了莲儿亲手做的衣衫,其他的衣裳,这回是带都没带。丁其羽正襟危坐在房内,转头望了望窗外,看到了非常熟悉的景致,她知道,枫林渡头马上就要到了,不禁攒住了腿上的布料。 商船停了下来,稳稳地靠上了码头的一处泊船港,丁其羽还没什么动作,何安康就风风火火地跑来找她了:“阿羽!到了!我们到了!”他简直恨不得瞬间飞回何家村一般。 丁其羽也给自己打了打气,站起身来,脸上有了笑容:“到了,回家了。”然后深呼吸一口,抛去了无从处理的杂念,“青春作伴好还乡”,即将要见到的,都是自己最亲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专业素养”极高的手下们早就办好了商船停靠的一切“手续”。丁其羽与何安康一同下船,望着满目熟悉的景象,丁其羽的目光不自觉就落到了枫林渡边的那块大石头上、落到了枫林渡口的来路上,眼前的景致,与离开的时候何其相似,只有季节和光阴悄然流转,就好像是她一直等在这里,等过冬去春来,从未曾离去一般。可惜丁其羽知道,一切都改变了,自己并没有等她,她也没有来,虽然是阴差阳错的捉弄,但失却的时光已经将两人完全分隔开来,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明明只过了几月,却让丁其羽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兴城作为北域中心大城,枫林渡码头依旧一派繁荣忙碌的景象,码头的劳工见丁其羽一行像是有钱的生意人,只道是又有大型商队来兴城谈生意了,早就习以为常,随便多看了几眼,便继续忙着他们的活儿了。 丁其羽注意到劳工们的表情变化,这些“同乡”怕是把他们当成一群外来人了…何安康自然是没有这些复杂的情绪的,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还是“衣锦还乡”,何安康匆匆与丁其羽道别,轻车熟路地往何家村去了。 丁其羽以“将军府所辖之地绝对安全”为由,只留下了隐藏暗处的影卫,安排其余所有人都在兴城的客栈住下了。 路过将军府时,不自觉地望了一眼那庄重的大门,将军府门口站岗护卫,似乎少了一些。丁其羽皱了皱眉,不自觉往那边迈了一步,却又忍住了,自己那封只有一句话的信,应该早几天就到了,这下是完全断了情了。 丁其羽捏了捏拳头,快步走过,守门的护卫虽然知道三小姐的吩咐,但是认识丁其羽的护卫都随着将军去元京了,现在的护卫全是从陆家军调来的新人,他们只知道若有叫“丁其羽”的人找上门来,便将小姐的信交出去,哪里认识丁其羽是何人啊? 丁其羽来到家门口,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家门。 院内,何大娘和莲儿也在几日之前收到了丁其羽的信,莲儿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非常从容地面对,就算这个结局她早就猜到了,在看到信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流了泪。幻想彻底被击得粉碎,莲儿就着这份疼痛不断劝自己忘情,可惜哭了一夜,还是走不出去啊…伤伤心心哭过之后,莲儿想了很多,虽然想不通那个孩子是哪儿来的,但莲儿知道,阿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她下定决心,既然做不到割舍这份感情,那么,就让她乖乖做阿羽的好姐姐或者好妹妹,她会努力变得坚强,她会努力地放平心态、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会努力地以亲人的身份陪在阿羽身边,即使这个过程很艰难,她也会努力。 何大娘的心情则是极其复杂的,阿羽和莲儿,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如今儿子在尹州娶到了好姑娘、甚至连孙儿都快出生了,她自然是万分高兴的;可另一方面,女儿这边免不了伤心失意,何大娘又心疼担忧。但女儿除了看到信的当日表情明显不对、以及第二天眼睛红肿之外,就完全看不出异样了,连何大娘都摸不清楚,莲儿到底是真的放弃了这段感情,还是在故作坚强… 院门敲响,替丁其羽开门的,是守在院中的两个女护卫,不再是从前每一次回家都替她开门的那个少女了。女护卫见到多日未曾回来的丁公子,脸上是没有掩饰的震惊:“丁丁丁、丁公子!!您回来了!” 丁其羽礼貌点头道:“是啊,回来了。” 女护卫有些激动地想说什么,随即又转为泄气的表情:“可惜,二公子和三小姐都随将军去了元京。” “什、什么?!”丁其羽脸上的表情一僵,“去元京?为什么啊?”心里竟然有说不清的失落,虽然她不可能去将军府见人,但是人家在这里和没在这里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圣上急召啊!”另一个女护卫答道,又注意到丁其羽额上的伤,疑惑道,“丁公子、你这?” “不小心受了一点小伤。”丁其羽心悬了起来,顾不上解释别的事情,“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吗?”若是朝中出事,晞儿和未明兄他们一家人会有危险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9章 第209章返家园家人再相见(上) “应该没有吧,是急召大将军入京述职的。”女护卫压了压声调,“圣上缠绵病榻,要举行一个什么大典,是个大动作,不止将军,好多大人物都会被召入京的,只是先后问题。” 这么说来,是皇帝不行了所以要开个大典冲喜?自己都能预料到的危险,将军他们应该早做好准备了,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丁其羽点了点头,又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三月就去了。”女护卫如实回答。 “三月!”所以,自己那封断情的信,晞儿根本没有看到了!如是想着,丁其羽心里,竟有一点莫名的庆幸和一丝不该有的希望生出来…丁其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给不了她未来,却又可耻地希望留着晞儿的感情,自己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但是…难道追一封信去元京吗?说不定,晞儿一直没有找到自己,已经彻底伤心了;也可能,将军府的人会把自己的断情信转送去元京呢…丁其羽给自己找了许许多多的理由,总之,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提笔追写断情的书信了,只不过其中真正的原因,丁其羽没有勇气承认。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就要和家人迁去尹州,未明兄派来的女护卫不可能还留在这里,那就意味着晞儿还是会知道自己举家离开兴城了…丁其羽有些无奈,突然没了办法,这事又根本不能隐瞒,丁其羽沉默了半晌,只得痛下决心对两个女护卫行礼道,“两位姑娘,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们保护我的家人了。” “诶!丁公子这是干什么?”站得近的女护卫立刻阻止了丁其羽行礼,“保护丁公子的家人,是二公子交代的使命,是我们该做的。”更何况,以丁公子与三小姐的关系,那是很有可能成为将军府未来姑爷的,虽然两人好像很久没有来往了… “实不相瞒,我和家人,应该很快就搬去尹州住了,你们也不必再守着这里了。”丁其羽继续道。 “什么?!”两个女护卫异口同声,“一家人都搬去尹州了?为什么?” 丁其羽死死捏起拳头,侧头错开了她们惊愕的目光,忍着痛心决绝道:“是…我的机巧事业在尹州,而且——” 丁其羽痛下决心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房门“哐”的一声响,丁其羽全身咬着的劲儿瞬间松了,然后是发自内心的疲累涌上来,让她再也狠不下心了…三人都不由得转头朝着声源看了过去。 原来是几人交谈的声音,让莲儿隐隐约约听见了,想看看是谁来了,刚一走出房门抬眼瞧,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心头便是一颤,整个人都呆住了,思维停滞下来,就像条件反射一般,眼眶瞬间湿了。没顾上背后的房门,让其被风重重地摔了回去。 丁其羽眼眶也莫名地红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莲儿了…准确地来说,过去的一年里,她们只别扭地相处过寥寥几日而已。青春正好的少女,成长变化是明显的,少女的眉宇间带上了丁其羽没有见过的淡淡愁绪,但那娇俏水灵的气质却有增无减,就那样呆愣愣地含泪看着自己,眼里是没来得及掩饰的情。 丁其羽的心揪了起来,她想起了自己来到异世的第一天,背着阿娘走进院子初遇这个女孩的场景,想起了担任兴城记察使时每日回家第一眼便看见的娇俏笑颜,想起了从书院回来那一日扑入怀中的暖软,也想起了那句勇敢的告白。自从莲儿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从未认真分辨过这份感情的丁其羽就一直在想,越想却越分不清楚自己对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就算是想清楚了,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回忆里任何一个画面都与现下不相重合,即使少女的目光含着情,她们也不会再相拥了… 为阿羽做的每一件衣裳,莲儿都记得,制衣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阿羽穿在身上的样子,这样的画面,时隔数月才真真切切出现在了眼前。她知道阿羽会来兴城接她们去尹州,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莲儿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向前迈了一步,又想起那夜自己下定决心要努力做到的事情,顿住了脚步,眼泪不小心滴了下来,她抬手快速抹了抹泪,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哭过一样,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对丁其羽道:“阿羽…回来了?”声音有些抖,手还不自觉攒住了衣角,心里是慌张的,她现在根本还不能做到以平常心坦然地和阿羽相处,阿羽就回来了,她该怎么办? 这笑容,比哭泣还让丁其羽难受,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绝情地对待莲儿,深呼吸一口调整好了心态,主动走了上去,走到莲儿面前两步的位置:“小…莲儿,我回来了。” 莲儿见她走近,心里一跳,不知为何低下了头,嘴上却轻声说道:“小莲儿…?”莲儿又怎么会不知道丁其羽原本想叫的是什么呢。丁其羽的改口,刺在她心上,不过,她也远比丁其羽想象的要坚强,阿羽既然不再叫她“小爱哭鬼”,那她也不再□□哭鬼了,哭,是没有意义的…莲儿忍住了泪,低着头几分难过地笑了笑,玩笑一般道:“阿羽出去这么几个月,连长、幼、有、序都忘了吗?虽然你要成家了,但我可是你姐姐,你还是得叫姐姐。”奈何少女终归是少女,没有伪装的功力,说到末处,言语间的委屈失意还是不小心跑了出来。 这丫头啊…算一算,也才十五岁吧,比自己这身体是大一点点,但比芯子呢?说到这个,丁其羽想起了来异世第一日曾和莲儿为了这个问题拌嘴好久,丁其羽笑中带着隐隐的泪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只轻轻触了一下就撤开了:“什么姐姐?才多大点的人。”她感觉到,莲儿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爱欺负自己的小姑娘,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变了,但“叫姐姐”这一番同样的话听上去,再也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莲儿皱了皱鼻子,却觉得鼻子有些酸楚,抬起头,语带不服气地说道:“你现在十五都不到,我可是十五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了丁其羽脸上那道伤疤,心里一下子狠狠揪疼了起来,刚刚还说不再哭的她,眼中的泪立刻就蓄满了,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坦然”,什么委屈难过都顾不上,一手攒住了丁其羽肩膀的布料,一手想摸摸丁其羽的伤,又不敢真正触碰到,颤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这副模样太惹人怜爱了,丁其羽没有回答莲儿着急的问题,反而是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回应了她的上一句:“是啊…咱们莲儿十五岁了,长大了,人长得越来越漂亮,绣工也越来越好了。” 莲儿秀眉紧锁,根本不准备放过她,将她肩上的布料攒得更紧了:“到底怎么回事?还、还疼不疼啊?” 丁其羽伸手握住了肩上攒得紧紧的小手,迟疑一瞬,又放了手安抚地拍了拍,不在意地笑笑:“没事的,不小心划到了,早就不疼了。” 两人相见便情深义重、自成了一大片气场,把别人都给“屏蔽”了,两个被晾在一边的女护卫根本加不进去,纵有千万个想替她们三小姐追问的问题,都只能打包吞入腹中,对视一眼,默默退到了门边站起岗来,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写信告知二公子和三小姐:丁公子为了奔事业,搬家去尹州了。 那边丁其羽还没等莲儿回应,就听见阿娘熟悉的声音:“阿羽!!回来了!” 丁其羽脸上的笑真正到达眼底,转身上前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阿娘,这才敢让眼角的一点晶莹肆无忌惮地隐没在了阿娘肩头,嗅着娘亲特有的味道,埋首在她颈侧闷闷地说道:“娘,我回来了。以后,咱们一家人,都不分开了!”阿娘比她可矮小了不少,但是这个怀抱,给丁其羽的感觉却是无与伦比的安定。 丁其羽的承诺,让阿娘的心也一下子安定了,她回抱着“儿子”,听出阿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心疼地拍着阿羽的背:“好、不分开了,都不分开了!”她老了,再也不想要这种和孩子分离的生活了。 丁其羽默默无言地在阿娘怀里赖了一会儿,才站直身体,眨了眨红红的眼睛道:“咱们进去说吧。” 阿娘看清她脸上的伤,感动的笑瞬间变成着急:“你、你这是怎——” 阿娘还没说完,丁其羽就拉住了阿娘的手:“阿娘,别担心,就是不小心划到了,早就不痛了。走了,咱们进去。” “到底是怎么了?”这么长的伤口,怎么会是不小心伤到的?阿娘担忧不已,“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一旁没来得及回话的莲儿,同样不信她的说辞。 “怎么会?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做机巧的时候被机括弹回来划到了。”丁其羽面不改色地胡扯着理由,“而且,阿娘不觉得,有这条疤显得更有气魄吗?我现在的样子,凶起来都没人敢惹我刀疤羽!”丁其羽说着,憋出了一个特别凶悍的表情。 莲儿听她这么说,还是止不住地心疼。阿娘稍稍放下了心:“怎么做机巧那么不小心,这得多疼啊?”阿娘倒不担心丁其羽的样貌,反正儿媳都有了,而且一条疤痕,影响不了阿羽的相貌,她只是纯粹的心疼。 “没多疼,用的药好,一抹上就感觉不到痛了。现在早都好啦。”丁其羽不在意道,“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 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也没法再追究,阿娘只得点头:“好,进去说。”说罢,轻轻整了整丁其羽肩头的衣服,不知不觉间,这孩子就长得如此挺拔了,哪里还有半分何家村外初见时那瘦弱矮小的影子?谁成想,阿羽出去尹州闯事业,不仅事业上有出息了,还动作那么麻利地找了媳妇,媳妇更是孩子都怀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0章 第210章返家园家人再相见(下) 丁其羽被阿娘拉着进屋,转头看了看院中的两个女护卫,人家早就站得笔挺当值去了,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最终,想让女护卫代为传达的、会让那段感情破碎掉的实情,并没有说出来。 几人一同进到内堂,阿娘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丁其羽没有坐椅子,而是找来了角落里的小凳子坐在了阿娘腿边,每次与阿娘说话的时候,她都极其喜欢这样坐。莲儿索性没有坐下,站在了阿娘另一侧。何大娘总能从这些简单的动作里,感受到尽享天伦的幸福和满足。 丁其羽握了握掌心阿娘的手,仰着头问道:“阿娘,身体可还硬朗?” “呵呵,阿娘身体好得很呢!”何大娘笑答,笑容灿烂极了,“娘可是随时都等着抱孙子的!”何大娘心情激动,一个不注意就脱口而出了,话音刚落,她的表情就僵了一下,侧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 丁其羽心里也是一惊,目光同样不自觉望向了莲儿,从阿娘的表情来看,莲儿收到信之后,定是伤心难过了… “你们,看着我干嘛?”莲儿诧异道,唇边也带着一点微微的笑容,似是很不解两人的动作,想了想,笑容渐收,几分认真地问道,“阿羽,孩子,是几月出生?”其实,阿羽信里都说了傅小姐是怀胎六月,孩子几月出生显而易见,但还是抛出了这个问题,就像闲聊一般。 莲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扶着阿娘身后椅背的手,却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了。现下的情况容不得她沉默,既然两人都说到了孩子的话题上,还齐齐欲言又止看向了自己,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了让阿羽不要看出自己的异样,她只能若无其事地延续之前的话题。问了之后,又非常后悔,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个问题,阿羽的真实身份她是知晓的,她想不明白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这样问又会不会戳中阿羽的伤疤? 丁其羽没有深想莲儿内心的千回百转,见莲儿似乎并没有不开心,所以如实答道:“小家伙八月份就该足月了。”每每想起即将出生的小家伙,丁其羽的内心就有无可比拟的期待。 “你倒是快…没想到,我都要当姑姑了…”莲儿从丁其羽的表情里没有分辨出一丝的忧伤痛楚,甚至带着期待和激动,如果那个孩子不是亲生的,谁都不可能做到这么从容和包容;但说那个孩子是阿羽亲生的,莲儿又万万想不通孩子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事情的真相越探反而越扑朔迷离,丁其羽幸福的表情,又让来莲儿想起了自己曾经憧憬过的那个梦想…阿羽距离梦想越来越近,自己的梦,却成了一个永远的梦了…浓浓的伤感难受席卷而来,莲儿怕自己在阿羽面前失态、再让她为难,赶紧维持着轻松的语气道,“阿羽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都快饿了,我今天多做些你喜欢的,你们聊,我这就去准备了。”说罢,就快步逃离了内堂。 丁其羽皱起眉头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出声阻止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头见阿娘也有几分担忧,只能故意语带兴奋地说道:“哇,说起来,真的好久没吃过莲儿做的东西了,外面的吃食,怎么精致华美,都不如家里的好。哈哈,说起来都馋了!”这番话,目的是想岔开阿娘的注意力,内容却是真心实意的。真的好久好久没吃过莲儿做的饭菜了,最合自己胃口的饭菜… “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阿娘笑着调侃道,语气里是满满的疼爱,果然被她岔开了注意力,还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丁其羽的头。 丁其羽对阿娘的疼爱受用极了,真如小少年一般说道:“哈,就算当爹了,在阿娘这里,也还是个孩子!” “好~阿羽不管多大,都是娘的儿子。”何大娘笑言,莲儿没在场,她自然可以放放心心地谈关于阿羽那“媳妇”的事儿了,“娘的阿羽是个有出息的,事业兴旺发达不说,竟然还娶到了傅家的千金!”言语间带着未加掩饰的自豪,何大娘虽然并不趋炎附势、贪财重利,但儿子有了大出息,作为母亲当然是止不住地感到自豪骄傲啊。 丁其羽嘴角扬了扬,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阿娘继续道:“江南傅家啊,连我这个大字不识的粗鄙村妇都听过,那完全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可以比的…”除了自豪高兴之外,丁其羽隐隐听出了一丝担忧和忐忑。 丁其羽拉起阿娘的手用双手包覆住:“娘,你不用担心,她是很好的人,很尊重长辈的。”丁其羽以为阿娘是在担心“婆媳关系”。 何大娘摇了摇头,既然阿羽都看出来了,也不再隐瞒,直言道:“娘哪里是担心自己,娘是怕你过得不自在、受委屈,大户人家规矩都多,何况是傅家那样的了…”何大娘说着,脸上忐忑的表情更甚,“而且娘担心,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影响你啊?” 丁其羽听阿娘这么说,立刻就心疼了,着急道:“那阿娘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的身份?什么身份?咱们一家人,老老实实的百姓,又没干什么坏事,咱们的身份会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怎么会影响我?”丁其羽把自己加入到了阿娘所说的“我们”里去,她一直觉得,只要靠双手踏踏实实挣钱,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值得尊敬,根本没有贵贱之分,怕阿娘不放心,继续补充道,“而且,清儿很好,完全不会给我气受,还事事都为我考虑,岳父大人对我也很不错的。” 丁其羽这么说,何大娘既欣慰又放心了不少,她总担忧自己这贫苦乡民的身份,会让阿羽在大户人家面前受气。何大娘对“清儿”这个称呼反应了一会,想起来傅家小姐的闺名里正有一个“清”字。只要儿子不被人家欺负、过得舒服,那就什么都好了。何大娘伸手点了点丁其羽的额头,脸上的笑意都压不住了,玩笑道:“清儿清儿的,都叫得这么亲热了。还没成亲呢,就迫不及待改口喊岳父啦?”又话锋一转说,“对你好就好,阿娘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总归是有点跋扈的脾气的。” 何大娘刚说罢,便觉得不妥,脑海里浮现出了另一位千金小姐的身影,人家可也没有一点嚣张跋扈之气,反而颇为温婉乖巧。阿羽要娶傅小姐,和那将军家的陆小姐…应该是再无可能了。何大娘虽然有一肚子疑问,但也不方便再询问阿羽了。如是想着,何大娘不禁非常可惜,傅家的小姐如何她还没见过,但这陆小姐,温温柔柔、知书达理,长相非常好、才学见识高、还对阿羽倾心相待,阿羽没娶到她当媳妇,着实是一大遗憾啊。 何大娘想起几次和陆未晞的见面,忍不住在心里替“儿子”错过这么好的姑娘而感到可惜遗憾。但不管怎么说,将军家给了她们很多帮助照顾,就算成不了良缘,也一定要让阿羽好好答谢人家一番… 丁其羽捂住根本不疼的额头,理直气壮道:“清儿是您小孙儿的娘亲,当然得叫亲热点了。而且清儿一点也不嚣张跋扈,她管的生意多,反而能把事情考虑得很周全。比如吧,前段时间,我其实是不在尹州的,出去替人家做机巧去了,出去得着急,我都没来得及嘱咐她,她就主动想到了远在兴城的阿娘莲儿,专门给你们写信寄物,替我顾着家呢。”丁其羽说完,不忘替清儿讨奖道,“怎么样?她绝对是个好儿媳,阿娘您见了她,肯定会喜欢的。” “原来是这样吗?那她的确是很好。你好久没有寄书信,阿娘就猜到你是忙不过来。”何大娘若有所思回道。难怪傅小姐会频频写信来关心她们了。当时何大娘还有些疑惑,那样高贵的千金小姐为何对阿羽的事情如此上心,却不想,这傅大小姐就是她儿媳妇,而且写信那会,孩子早都怀着啦!从这件事看来,傅家小姐是很懂事,但愿她真如阿羽所言吧。一个两个姑娘,都是如此出色,不得不说,阿羽找媳妇儿的本事,可是真的大啊! “嗯,是我的不对,当时忙着要去做机巧,忘了给你们来信,幸好清儿想着的。”丁其羽随口解释道,不等阿娘回应,便提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阿娘,咱们一家人,都搬去尹州吧?”商量的口吻。 说到要举家搬去尹州,丁其羽的信中就已经提过了,何大娘对住了大半辈子的何家村虽然是万分的不舍,但所谓的“家”,得是家人团团圆圆、快快乐乐才叫家,一双儿女在哪里,自己就在哪里。这几日何大娘也好好开导了自己一番,基本想通:“好,娘还没见过儿媳、没见过阿羽的机缘阁呢,就去尹州吧。” 阿娘的言语听起来轻松,但丁其羽知道,阿娘是为了自己,才决心抛下了对故土家园的眷恋不舍,心里有些感动,点头道:“嗯!去了尹州,咱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小家伙出来了,还等着阿娘抱的!”又说道,“那阿娘你们在兴城这边,有什么喜欢的、要带走的,您只管说,我带了不少人,还坐了艘大船来,您想带啥都能带过去!” 何大娘闻言,陷入了沉默。丁其羽柔声道:“不着急,您好好想想,想漏了也没关系,这个宅院咱们留着,随时可以派人过来取东西。隔些时日回来小住一阵儿也是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1章 第211章昔如梦重回何家村(上) 何大娘嘴角眼中浮现出一丝眷恋的神色,摇了摇头对丁其羽慈爱道:“阿娘有什么好带的?你一会呀,去问问莲儿便好,阿娘只想在离开兴城之前,再回何家村看看。看看老朋友…看看那里的亲人…” 丁其羽有一瞬间愣神,亲人?何家村还有她们什么亲人?丁其羽可不信阿娘会挂心伯父那几家子坏亲戚,那阿娘说的亲人,应该指的是已经亡故的先人和丈夫吧。回到何家村去与朋友和已故的亲人道个别,这个小要求有何难?丁其羽当然得满足了,而且何家村绝对是丁其羽在异世真正的家乡,熟识的朋友不少,阿娘亡故的亲人也是她的亲人,于情于理都该去道别一番的。丁其羽当即答道:“好,那咱们明天就去何家村!” …… 做了决定,一家人在家里度过了一个忙碌的团圆日。丁其羽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表面上没看出莲儿有任何奇怪的异样,只是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和自己打闹、欺负自己了,反而变得拘谨、变得小心。虽然内心有复杂的情绪在发酵,但是事情走到今天,丁其羽也没有好办法去妥善处理解决了,只得迫着自己做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少想少念,寄情于时隔多日才吃到的、最合她心意的饭菜。 要去何家村,自然是得准备一番的,丁其羽将行程告知了前来询问的手下,“专业素养”极高的侍从当即包揽了一切活儿,统计好要准备的东西,迅速把一切都办妥了。 不过,何家村可不在将军府边上,傅如清安排的侍从们这回是说什么都不敢让她们的姑爷单独行动了。姑爷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她们在大小姐那里就没法交代了!丁其羽不好为难她们,只得同意带上大队人马一起回何家村。 将军府派来的护卫见到来来往往的侍从,才知道丁公子是真的在尹州干出了事业,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何家村的乡野少年、二公子的伴读了。 两个女护卫连夜修书一封,千里传去元京告知陆未明陆未晞他们,丁其羽一家要搬走的事情。等丁其羽和家人搬走,她们也只能先回将军府待命了。就是不知三小姐和丁公子的姻缘,会不会也就此断绝了呢… 翌日清晨,丁其羽走入堂中,早餐早已经做好上桌,阿娘也换好了衣服坐在桌前等着两个孩子了。她们一家人和当初从何家村出来的时候相比,家境完全不一样了,就算都不是喜欢显摆的人,但穿得正式体面一点,总是人之常情的。阿娘早就不再穿当年的粗布衣裳,今天她更是将发饰仔细打理了一番,特地穿上了绣纹样式都比较深沉的衣裳,和平日里居家闲适的风格比起来,要庄重精神多了。 丁其羽看到阿娘的样子,不禁非常欣慰高兴,初来异世时,阿娘还需要把她料子最好的衣裳拆了来给自己做衣裳,自己那时就立志要改善家人的生活,如今,算是真正看到效果了。丁其羽在桌前坐下,夸赞道:“阿娘今天真漂亮!走到街上,能让那些小姑娘都崇拜羡慕的。” 阿娘其实也不过五十来岁,丁其羽倒是很希望,她能有个年轻的心态。 “你啊,净会哄阿娘开心,娘都一大把年纪了,哪儿还会招小姑娘羡慕的?”话是这么说,何大娘脸上却是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丁其羽也笑了起来:“我那是说的实话,莲儿她怎——” 想问莲儿在哪的丁其羽话还没说完,便见莲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声音一下就哑了火,目光都流露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虽然她们家的家境早就很不错了,但莲儿总是在家里忙这忙那,还是习惯了穿简单方便的朴素衣裳。今日要回乡办事,莲儿做完早餐,才回房换了一身藕色的衣裙,绣纹样式简单而内敛,穿在她的身上,恰到好处,既不张扬、也不暗淡。小脸上竟也略施粉黛,眉毛描上了浅浅的墨色,为扇动着长睫的大眼睛添了几分古典神韵,粉唇点过淡淡的口脂,显得更加粉嫩润泽了几分。 莲儿本身就长得非常漂亮水灵,此刻淡妆配着浅色衣裙,将她娇俏秀气的少女气质衬托到了极致,有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样的纯净之美,让人看着舒服极了。丁其羽这个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莲儿真真是人如其名,她就是一朵六月菡萏,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如此娉婷俏丽,待到完全盛放,那该是何等的清新美好啊? 被这人呆呆的目光锁住,莲儿晕生双颊,错开了丁其羽的目光,挨着娘亲坐下,低头小声道:“吃饭吧…”心中是小鹿乱撞,掀起了波澜。阿羽用带着神采的目光看着自己,是觉得自己这样穿还算好看吗…思维还没飘飞出去,莲儿蹙了蹙眉,立刻截住了不该有的胡思乱想,可惜效果并不好,刚刚拿起筷子,思绪就又趁着自己不注意,逃了出去。 丁其羽被她轻声的话语唤回神来,耳根也有些红,觉得颇为懊恼,却又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一眼斜对面的人儿,脸颊的红晕为她的娇俏又增添了一笔嫣红,丁其羽收住目光,不断在心头骂着自己是大混蛋、克制住欣赏美好的冲动,一边附和道:“吃饭吃饭,都饿了…” 瞧出气氛怪异的何大娘,左右各看了一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默默吃饭了。 …… 小插曲没有耽搁今日的正事,吃过饭简单收拾了一番,丁其羽带着阿娘莲儿走出内堂,对门口的护卫道:“两位,今日我与家人要去何家村,你们不用在此受累了。”丁其羽顿了一下,继续道,“以后,也都不用了,我这边人手足够的。还请两位替我转告…转告二公子,跟他道个谢,这些时日,实在是麻——”又一次想道谢。 不过被女护卫打断了:“这是我们的职责,丁公子真的不必言谢。”女护卫想到这么长一段时日以来的值守突然任务结束了,有几分感慨,“二公子三小姐那边,我们已经写过信了。等丁公子和老夫人、何姑娘都搬走了,我们再回将军府复命也不迟。就算是,有始有终吧。” 丁其羽一听,将军府对她一家的庇护之恩,是必须铭记于心的,坚持道了谢,至于未明兄的帮助,因为某些原因的影响,她不敢也不想亲自写信道谢了。何大娘和莲儿也对尽职尽责的护卫真心道谢,三人便一起出了门。 一辆马车、两个侍女和六个护卫组成的“随侍小队”早就候在门口的大道上了。随侍头领松风上前行礼道:“亲家夫人、姑爷、何小姐,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咱们的人马不能过来这边,都在街口候着呢。” 从小在何家村长大的莲儿,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叫“何小姐”呢,这让她心里生出了几分紧张和不自在来,下意识攒住了外覆轻纱的裙边。 丁其羽冲松风点头道:“好的。有劳了。” 观察入微的丁其羽注意到方才莲儿表情的一瞬间异样,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心疼起自家的小爱哭鬼来,见松风已经转身张罗事情,低声对一边的莲儿道,“姑娘也好、小姐也罢,称呼而已,就像我,还是‘姑爷’呢。你不要有压力。”就这么一点点的靠近,丁其羽仿佛闻到了一丝淡香,就像是沾着晨露的清荷。 莲儿看着丁其羽的侧脸,耳尖有些热,轻轻点头道:“嗯,好…” 听到她乖巧的回答,丁其羽嘴边扬起了暖笑,不想让莲儿感到一点委屈和不自在,又悄悄补充了一句:“有阿羽罩着你们,莲儿就是咱家的‘何小姐’。”说完,才率先走到马车边,扶着阿娘上了马车。 转身时,莲儿也走到了马车边,丁其羽见她不想让自己帮忙,一手扶着裙边,准备试着自己上去,可莲儿很少穿这样的衣裙,明显还很不习惯。丁其羽纠结片刻,在心里叹息一声,还是因为心疼、忍不住伸手扶住了她:“诶,慢点儿,我来吧。”怕莲儿会有什么自卑懊恼的情绪,又一次小声地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玩笑道,“这么高,何小姐衣裙不方便,小丁子扶着您!”丁其羽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让这个从小就劳劳碌碌的女孩以后都过得幸福快乐。 莲儿借着她的力道上了车,脸上再次升起了红晕,她听到丁其羽的话,在丁其羽看不见的地方抿唇笑了,这个熟悉的感觉,就像从前在何家村,只有她们三人那时一样… 丁其羽随后上车坐好,马车从北街大道驶了出去,与所有的随侍汇合,四辆马车一齐向着何家村进发。 何大娘坐在舒适的车内,听着车轱辘轮转的声音,在心里感慨着大户人家的排场,去趟何家村,要这么大的阵仗,江南傅家真不愧是大乾第一的富贵人家啊。不过,傅小姐派的人越多、安排得越妥当,不也正说明了儿媳对儿子的重视和体贴么… 丁其羽一直专注地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想起那会儿自己还天天赶着小马车来往于兴城与何家村之间、一路都是轻歌载途。明明只过去了一年多,怎么就恍如隔世了呢?再往久远想一点,从前世界的日子,爸妈、妹妹、家人,家、学校,就像是一场幻梦一般。如果不是异世何家村之前的日子没有记忆,在这一瞬,丁其羽可能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来自其他的世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2章 第212章昔如梦重回何家村(下) 丁其羽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何家村村口,不禁哼出了《康城赛马曲》的调调,这是她之前赶马车最喜欢哼的几首曲子之一,然后低头笑了笑,这首曲子,大乾哪里有?若自己不是“天外来客”,这曲子是在哪儿听的呢?丁其羽这才完全打消胡思乱想、搁下了脑海里那些越来越像梦境的画面。 丁其羽见着村口就在眼前,正想说话,马车就停了下来,就听车帘外传来松风的声音:“姑爷,马车进不去村内,您看是?” 这么宽的大马车当然进不去啦,丁其羽回道:“没事,我们走进去就行。”转头对阿娘她们玩笑道,“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了,咱们走一走?” 阿娘莲儿自然同意,几人从车上下来,无比熟悉的村口让她们心中都有兴奋和激动在翻涌。丁其羽好说歹说,留下了大部分人马,带着两个侍女四个护卫和几位抬东西的侍从进了何家村。 四辆大马车停在村口的动静,早就惊动了住在村口附近的村民,好奇出来看,看清是许久不见的丁其羽她们一家人,不少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何家村村子小,谁家有点不寻常的事儿,很快就会传遍全村,村民们都知道他们村当年最最落魄的何大娘因为捡了个有本事的乞丐儿子,和将军府扯上了关系,搬去了兴城,后来又带着何安康几个小伙子去外面闯荡了。昨日何安康“衣锦还乡”,已经让众人目瞪口呆,大家都在想象猜测着丁其羽她们一家该是什么境况了呢?今日就直接揭晓了答案,而且这答案让大家更加瞠目结舌。还不到两年时间,何大娘一家哪里还有半点落魄穷苦的影子啊?完完全全就是大户人家的贵人了! 被这么多人围观,丁其羽三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几个曾经与丁其羽相熟的兄弟,看见昔日的老实小少年阿羽如今成了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激动溢于言表,年轻人胆子又大,一边喊着“阿羽!”不管不顾地就想跑上来说话,却被护卫严肃着脸拦住了。 “诶、无妨,都是相熟的乡亲。”丁其羽笑道,阻止了护卫拦住乡亲们。 “是,公子。”护卫们得令,不再阻拦涌上来的人。傅如清特别交代过了,要是有外人在场,就把称呼换一换。避免有些人乱嚼舌根、说丁其羽是“吃软饭”。虽然她们早就不分彼此,丁其羽也不会在意,就怕何大娘听见伤了感情。 丁其羽确实完全没注意到侍从首领的称呼换了,几个村野青年已经跑到了她眼前,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以崇拜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丁其羽,随后不由自主爆发出“哇”的赞叹声。 “阿羽,我、我们还能叫你阿羽吗?”一个青年小心翼翼问道。 和自己一起摸过鱼的民丰哥、带自己掏过蜂蜜的阿强哥、教自己赶马车的茂林哥…丁其羽在心里默默将记忆与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联系到一起,脸上的笑容扩大,语气轻快地玩笑道:“当然能了,我又没改名字!茂林哥难道连我叫丁其羽都忘了?”就像初到何家村,连只斑鸠都不敢捉在手里的小少年阿羽一般。 几个青年闻言,都是笑逐颜开,阿羽虽然有钱了、是贵人了,但还是当年老实友善的阿羽。 “你、你这…?”何强比划着自己的脸欲言又止。 “哦这个啊,就是不小心弄的。”丁其羽有些无奈,每个人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自己不在意,但解释起来麻烦呀,看来以后得和清儿一样,弄个面具来戴戴了。 “咱们阿羽是在将军手下做事的人,受点伤很正常嘛!而且我倒觉得,有条疤,阿羽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何民丰语带羡慕道。 丁其羽澄清道:“民丰哥,我已经不在大将军手下做事了。” 几个青年都惊讶了,他们都以为丁其羽是受了将军的重用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呢,这么说来,人家是自己闯出来的这番成就了?! 何民丰呆愣半晌,自圆其说地又为丁其羽找了个理由:“阿羽是自己干出了一番事业,有条疤痕就更正常了…” “就是就是啊!”另两人随声附和,瞬间都觉得丁其羽额头上的疤痕特别有气势。 丁其羽只能跟着笑笑,他们这么一解释,怎么感觉自己瞬间就成混黑道的了呢… “昨天看安康那小子回来,就猜到你是真发达了,阿羽却比我想象的更厉害,已经是前呼后拥的大人物了!”何茂林说道,言语间有些感慨,心里是万分地后悔以前没和阿羽打好关系。他们和丁其羽的关系可不像何安康那样铁,虽然丁其羽的事业是自己干出来的,但如今再羡慕都没法开口让阿羽提携提携了… “哈哈什么大人物小人物,我还是我,还是你们认识的阿羽。”丁其羽摆了摆手,笑答道。 原本站在丁其羽身边的莲儿,自然被几个青年挤到了一边,听见丁其羽的话,看着周围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环境,突然陷入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是她们一家人出去兴城逛了一圈,又回家来了一样…就好像,阿羽只属于她和阿娘一样… 莲儿的闺中密友萍儿也终于从围观村民的人堆里挤了出来,两步跑到莲儿身边,迟疑了一瞬,才拉起她的手,仔仔细细瞧了一遍:“莲儿,你你你,你好漂亮啊!”萍儿惊讶地叹道,说着,又伸手小心地触了触莲儿的脸,似乎想验证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莲儿一般,“你真的是何莲儿吗?” 莲儿回过神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才发现是好久不见的闺中密友萍儿来了。莲儿毕竟是小少女,被朋友夸了漂亮,心里有些小开心,脸色泛起了红,俏皮地眨了眨眼:“当然是我了~萍儿,好久不见了呀。” 萍儿嘻嘻一笑,两手托起莲儿的双臂又细细瞧了一遍她身上的衣裙,毫不掩饰羡慕地说道:“哇,这可是上好的兴城云锦!真的好漂亮。你们家阿羽,真是有出息,而且,对你好好啊!” 一提到某人,莲儿的脸色被晕染地更红了,又瞧了一眼被几个青年人簇拥着的丁其羽,才回道:“嗯,阿羽她,是很有本事的。对我和阿娘也很好。” 萍儿见状,好奇兴味燃起,稍稍凑近了些,小声神神秘秘地问道:“你和你的阿羽,是不是快要成亲了呀?”莲儿所有的朋友都看得出来,莲儿是喜欢她的“宝贝弟弟”阿羽的,自然会有此猜想了。 “成亲”两个字,让莲儿惊了一大跳,如同被重锤狠狠砸在心上,把她方才产生的错觉全部击散了。脸上的红色褪去,瞬间变成了有些苍白的颜色。阿羽是要成亲了,不过不是娶自己,而是大乾首富江南傅家的傅小姐啊…就算不是傅小姐,无论新娘是谁,都不会是自己…莲儿顿觉心如刀绞,有几分慌乱、几分狼狈地说道:“别、别瞎说了,阿羽,是我…弟弟。我们,没有别的关系。” 萍儿一下子就听出她的语气不对,抬眼一瞧,发现她脸色也白得吓人,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莲儿此刻的心情很难受。萍儿皱起了眉头,顾不上那么多,拉着莲儿稍稍往边上走了两步,才说道:“什么弟弟,你们又不是亲姐弟!怎么回事?你们之间之前不还挺好的吗?”萍儿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中闪烁着火焰,义愤填膺道,“不会是,他有了钱,就抛弃你了吧?!他怎么——” 萍儿还没说完,就被莲儿着急打断:“不是!怎么会!阿羽她怎么可能这样?!”莲儿还是一如既往,不允许旁人诋毁她的阿羽一句。 “那是怎么回事?”萍儿见她还这么维护丁其羽,更生气了,“你喜欢他,他又对你好的话,你们为什么不成——”曾经明明那么好,郎情妾意,却不成亲,不是丁其羽有钱了就变心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萍儿因为激愤,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莲儿赶紧伸手拉住了她,眼眶都有些红了,语带请求地说道:“别说了,萍儿你别说了。我只是她的姐妹,我们不会成亲的…”这如果让阿羽听到,阿羽会怎么想?只怕是连姐妹家人都做不成了,莲儿不想失了最后的尊严,不想失去默默陪在丁其羽身边的机会。所以,她必须努力把那份不该有的感情藏起来,永远不能再让阿羽知晓。 “你——哎!好了好了,不说他了,气人!咱们说说别的。”萍儿是又怒又不敢再提,只能愤愤地瞪了一眼丁其羽。 而何大娘那边,一个村妇正站在何大娘面前与她寒暄叙旧,村妇见到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老友,说到激动之时,想伸手像从前一样拉住何大娘,又忍住了:“大将军一家都去了元京,我还以为,阿羽也会跟着将军上京呢!”看来,远远不止何茂林他们几个,以为丁其羽还在将军手下办事。 “我们阿羽,没在大将军手下当差了。”何大娘心情非常好,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毫不犹豫地主动拉过村妇刚干完活还沾着泥土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3章 第213章祭先人旧年恩怨了(上) 村妇惊道:“那阿羽他,是自己干的事业?!” 何大娘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和闺中密友交谈的莲儿,忍不住与人夸耀自己的儿子道:“是啊,阿羽他事业发展得不错,还娶了个非常好的媳妇儿,孩子都怀着六个多月啦!” “嚯!你们家阿羽才十五岁吧?!你连孙子都快抱上了!!他真的是事事不让你操心啊!”村妇双手紧紧回握着何大娘的手,因为惊诧还上下晃了晃,这下是彻彻底底地佩服加羡慕了,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们家阿新媳妇儿嫁过来快两年了,我也没抱上孙子!我那侄儿、都快二十一了,更是连媳妇儿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何大娘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老友的手背:“你也别太急,阿新他们想必很快就能让你抱上孙子的。我这里也没成想啊,我们家那小子动作太快了,一般不都你们阿新这个年纪吗。”话是这么讲,言语间却洋溢着满满的自豪骄傲。 …… 一行人朝着何大娘家的老房子走去,过来看她们的人也越来越多,只要是沿着村口到老房子这一路边上住的村民,不论是当年很熟的、还是不怎么熟的,都跑过来凑热闹了。就连住得远一点的村民,听到消息也好奇着要来看看。 “何安康那个猪样子,居然都能赚着钱,老子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财运?”挑着土肥准备给田地浇肥的何立志,心里想着昨日何安康回来那个神气的样子,正在骂骂咧咧不服气,就听见村道上喧哗的声音,定睛一看,看见众人簇拥之中似有三个衣着华贵的人,看不清是谁,凑热闹的好奇心驱使,随手把扁担放在了自家的土地边上,快步朝村道过去了。 待到走近,那三个被簇拥的人终于看清楚,何立志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不相信一般,走到人群的外围,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话,又看了一眼三人身后跟着的侍女护卫、大箱大箱的东西,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果然感觉到疼痛,撒腿就往家跑。 众人一路回到老房子,丁其羽三人与故友们说好一会儿挨个去坐坐,才让热情的村民各回各家先忙去了。何大娘拿出钥匙打开了老房子院门布满灰尘的锁,丁其羽顺势推开院门,窜入的风,扬起了院中的落叶。 丁其羽跟着阿娘走入院中,踩着上年秋天留下的落叶,除了许久未住带来的尘埃蛛网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像第一次背着阿娘步入这个院子、第一次见到娇俏的少女,只是没了那天那样的炊烟;也像是曾经每一次的回家、每一次敲开院门,只是没有了少女迎接自己的笑颜。 有些事情,不去细想、不去分辨,便会想当然地定位,一旦说破、一旦开始细想,就会怀疑、就会犹豫。亲情和爱情,早在日日的相处和埋藏的牵挂中,模糊了界限。丁其羽越想越分不清楚,自己对身边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复杂的感情了。 不过,她们可不是来回忆过去的,后面搬东西的侍从将几箱东西放下,又回村口搬车上剩下的东西去了,松风办事非常靠谱,指挥着随侍将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码在了院中。丁其羽三人连内屋的房子都来不及进,立刻准备办正事。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是莲儿爹爹的坟了。何父英年早逝,那些日子,是何大娘母女最晦暗的岁月。亲兄弟去世了,何老大那两家人不愿意出一分钱帮忙料理后事。更不知道是谁,在村子里传何父是被瘟鬼缠上了身才早早死了,何老大两家坚决不让何父埋在他们家的祖坟边上,其他村民听了传言,当然也不愿意让何父挨着自家已故的亲人了,好多人甚至看见何大娘母女都是躲得远远的。原本可以买个更好价钱的院子,也大打折扣,卖院子换来的钱,将将替何父办了简单的后事、买了后来那间小破院子。 因此,何父被埋在了何家村无人的一角荒坡之上。丁其羽一家人走了好长一段崎岖的小路,才到了荒坡。 荒坡上全是树木杂草,靠阿娘领路,才找到一座坟冢。这座孤坟没有经过任何修葺,就是一座土堆前立上了一块石碑,石碑上甚至连碑文都没有刻,还因为岁月风化而失去了棱角。但应是有人来打理过,孤坟周围的杂草都比较矮,坟前还留下了一些祭奠用过的物品,让它不至于太过荒凉。 丁其羽看到这场景,心里是无比的愧疚。这里埋的,是阿娘的丈夫,虽然自己从未见过他,但他就是自己在异世的爹,自己早就有能力替他好好修一处肃穆庄重的坟冢,却根本没有想到过他,还让他住在如此简陋的孤坟之中… 丁其羽二话不说,把身上略显碍事的长衫脱下,递给一旁的莲儿:“莲儿,替我拿一会儿,我给阿爹打理一下。” “我和你一起!”“姑爷,让我们来吧!”莲儿和松风同时提出了异议。 丁其羽却摇头,坚持把外衫塞到了莲儿的手上,对松风道:“没事,这是我阿爹,当然该尽孝道。”又回头对莲儿柔声说,“你今天穿了这么漂亮的裙子,阿爹看见了准高兴,要是弄脏了,阿爹就该怪罪我了。” 丁其羽是舍不得让莲儿来做这些的。更何况她现在在众人眼里,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这种尽孝道的体力活自然该她来干。 莲儿只能吞下了想说的话,乖乖抱好了丁其羽的外衫,松风也不再勉强,丁其羽卷起了袖口,上前弯腰把坟前长出的矮矮杂草都细细清理掉,一边说着:“阿爹,其羽第一次来看您,您不要怪罪。” 何大娘看着丁其羽认真的动作表情,心里既欣慰又温暖,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了这一双儿女,不禁说道:“他知道自己有了阿羽这么好的儿子,怕是笑得要合不拢嘴,怎么会怪罪?”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能和自己一起看到这一双儿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不怪罪就好了~”丁其羽将坟前曾经祭奠留下的物什处理掉,摆好了她们这次带来的祭奠品,点上香,才站直了请阿娘过来祭奠。 莲儿空出一只手小心扶着阿娘上前,何大娘接过丁其羽拿来的香,举着香对墓碑道:“你看到了吗?咱们的莲儿阿羽。你可要保佑他们,事事都保佑他们。”说完,又望着墓碑沉默半晌,才将香插在了碑前。 丁其羽拿回自己的长衫,替莲儿在坟前铺上了一块垫布,让她祭拜父亲。莲儿拜完之后,最后一个才轮到家中老幺丁其羽,她跪在阿爹坟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对阿爹许下承诺,一定会让莲儿和阿娘过得幸福快乐。 跪拜之后又烧了元宝纸钱,时下大乾有的新鲜玩意纸模型,是都烧给了阿爹。虽然丁其羽不是个迷信的人,但逝者已去,她能够寄托孝心的方式只能是这样了,也算是表达一种期望逝去的亲人能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吧。丁其羽与阿娘商量,吩咐手下安排人来将阿爹的坟墓整个重新规划修葺一番,要让阿爹住得舒舒服服的。 祭奠完何父,一行人收拾好准备回去,迎面就碰见了匆匆赶过来的一行人。 丁其羽一看,哟,真是冤家路窄,人还不少。泼妇何大婶打头阵,完全不讲亲情的大伯,不要面皮的堂哥,还有那只见过几面的堂姐,不过堂姐似乎是想拉着前面几位的,奈何人单力薄,一点作用没起到。 好久没有见过这些“丑恶嘴脸”了,丁其羽想也没想立刻黑了脸,顿住脚步,抱起手臂也不说话,就看着这几人特地赶过来是要干嘛。 过来的几人也在打量着她们,何大婶的目光都没离开过阿娘,看着一身上乘衣料的阿娘,心里是又嫉妒又气愤,谁会想到,当年处处被她欺负的、样样比不过她的老三媳妇儿,会因为突然捡了个小乞丐,就时来运转了呢?! 何立志也是一脸羡慕地望着她们,万万没想到,莲儿换了身衣装能这么漂亮,照小乞丐现在的权势,美女香车那不都是随手可得?难怪才半大点,都娶了媳妇儿有孩子了! “阿羽!弟妹、莲儿!”待走到近前,何大婶热情地招呼道。 丁其羽三人却出奇一致地摆出了不悦的脸色,一个都没回答她。 何大婶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随后又一次满是笑容地招呼道:“弟妹,阿羽、莲儿?” 等了半晌还是没有人搭理,倒是何老大坐不住了,不悦地道:“哼,鼻子翘上天,我们都不认——”还是那副一家之主的样子。 “啧、你别说话!”何大婶顺手拍了一下何老大,使劲给他使眼色道。 这个动作反倒是点燃了何老大心里的炮仗,掀开何大婶的手,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凭什么不说话!有钱了,就可以长辈亲人都不认了?!” “我们当年穷苦的时候,你们认过我们吗?现在倒好,就知道来了。”莲儿气不过回顶道,虽然阿爹去世时她年纪还小,但阿娘受了哪些苦哪些累她都知道,这些人居然这么说、还敢在阿爹坟前来闹,她忍受不了。 何老大一听,脸都憋红了:“你你——”莲儿爹爹从小就是老实人,在家都是被兄长欺负的那种,何老大一向自诩何家之主,就算现在老三家里有了出息,对比起当年老三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实在是愤怒难平,什么时候轮到老三家的黄毛丫头来教训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4章 第214章祭先人旧年恩怨了(下) “爹!”何桂儿见何老大要发怒,情急之下上前两步赶紧拉住了他。 何大婶脸色也有些难看,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怒气,苦着脸道:“莲儿啊,那会儿你还小不知道,那时候大伯一家穷啊!又带着两个小娃娃,不是我们不帮,是我们真的帮不了…”说得是情深意切,就差滴两滴眼泪儿出来了。 “行了行了!当年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的,咱们大家都很清楚,不用您再说了。”丁其羽插话,上前一步偏头看了看被几人挡住的去路,不耐烦道,“几位是来这边散步的?麻烦让一让,我们还有事情要办!”这泼妇大婶一改之前嚣张的态度,一看就是冲着钱来的。 何大婶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拉住丁其羽的手,被丁其羽皱着眉躲开了,她尴尬地收回手,继续道:“阿羽啊,以前都是大婶的错,我们那会儿是瞎了眼了!大婶给你道歉好不好?我们这次,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啊!” 何老大看到何大婶这般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个小辈,更是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甩开女儿拉住自己的手,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不再看了。 “走投无路?我看两位都这么健朗,大伯父的‘神采’,与之前比起来丝毫不见消减。是怎么个走投无路法?”丁其羽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清楚极了。 何大婶眼里终于挤出了两滴泪,带着哭声诉说道:“还不是你这不争气的堂哥!他不像阿羽你那么争气、十五六岁就娶了媳妇,立志他都要二十二了,还没娶到媳妇儿,咱们何家除了你,他就是唯一一脉香火了,这延续不下去,可该怎么办啊?”何大婶越说越进入状态,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还有你们桂儿姐,她小时候就和莲儿最是要好…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但成亲没点嫁妆,嫁过去在婆家怎么会有地位?指不定要受多少苦啊!” “娘,我没——”桂儿想插话,被何大婶一个哭泣中的眼刀给杀回去了。桂儿的脸色难看极了,她知道爹娘从前是怎么对待莲儿一家人的,更知道爹娘和哥哥过来的目的,她很不喜欢这样,但是她在家里又从来都没有话语权,只能被母亲拿来当求财的借口。 阿娘出声反驳道:“大嫂是不是又忘了?我们不是一家人,两家的香火早就是各算各的,你们家的香火怎么继承,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什么叫“除了阿羽”?什么叫“唯一一脉”?那不就是翻着面儿说阿羽不是何家的人么?! 莲儿气愤之余又有些不忍,倒不是真的听信大婶的话、同情那不务正业的堂哥,而是对桂儿姐动了恻隐之心。桂儿姐是伯父一家最最好的人,小时候一直都对自己挺好的,但桂儿姐天生脾气弱,在这样的家里,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好早就说要娶媳妇儿,都这么久了,还没娶成媳妇儿?不过,谁家的姑娘嫁给他,都算是倒了霉吧!丁其羽冷着脸,根本不吃何大婶这一套:“听到我娘说的了吗?你们如何,与我们无关。” 何老大沉不住气,觉得丁其羽一家简直不可理喻,理直气壮地指责丁其羽道:“你如今是大富大贵,立志他娶个媳妇儿,能花你多少钱?”说得好像是丁其羽既然有钱,就理所应当该帮忙,不帮就是大奸大恶之徒了一般。 “就算只花一文钱,也不关我的事。我凭什么要花钱喂狼?”丁其羽的语气降到了冰点。真是可笑,第一次见到要钱都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的钱,就算是去送给路人,也比给这几个人好! 何老大头上青筋暴起,完全无法理解这么有钱了却不愿意帮忙的小辈,指着丁其羽半天说不出话来。丁其羽几人后面的侍从都提高了警惕,以防这人突然扑上来伤了姑爷一家,姑爷的家事,她们不好插手,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时保证姑爷一家安全。 一直躲在爹娘后头的何立志见爹娘都搞不定,只能自己走出来,表情略显窘迫地说道:“堂弟,我不是想要钱。我听说,你现在在尹州有了自己的事业,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做事?”何立志反而跟他爹娘想得不一样,要一点钱几天就花完了,若是能跟着去尹州,他还不比何安康强? 要钱不行,走后门谋差事当然更不行了,让这个满肚子坏水的人去尹州惹是生非,丁其羽怕自己迟早会让人结果了他!丁其羽没有给一点转换余地地果断拒绝道:“不可能。” 何立志不站出来还好,他一出面,反倒是激起了丁其羽心里对这家人最深的怒气,丁其羽是个记仇的人,恶语耳光姑且不计较,但何立志怂恿福泽村的那个无赖过来翻墙、企图欺负莲儿这件事,绝对是丁其羽无法原谅的仇怨,还没好好跟他清算过呢! 何大娘看出丁其羽是真生气了,本来回乡一趟心情很好,见到这几个倒胃口的人,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何大娘不想阿羽再跟他们扯了,拉住丁其羽直接道:“阿羽,犯不着生气,咱们走吧,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好说歹说都不行,何大婶忍无可忍、原形毕露,直接撒起了泼,指着阿娘大骂道:“你不过是捡了个野乞丐,你还真当他是给老三继承香火了!等他和有钱人处久了,你这个乡野老太婆,只会是他的耻辱!要不了多久就该被赶出来,到时候是赶回何家村,还是饿死街头,都说不准!” “呵,我确实是阿娘捡回来的,但我一辈子都是她的儿子,她一辈子都是我娘。”丁其羽语气坚定地回道,怕这泼妇伤到阿娘,伸手揽住了阿娘的肩膀,“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我娘!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饿死街头吧!” “捡回来”这个理由,根本伤不到丁其羽,在这异世,就连她的身体原本都是属于别人的,更何况亲生父母?所以,阿娘就是她的母亲,一辈子都不会变! 何大娘最不愿意别人提及的就是“捡回来”这件事,却不想听到了阿羽这般真挚而坚定的承诺,心里感动极了,儿女就是她全部的依靠,这个怀抱也是她的精神寄托:“嫂子辛辛苦苦费劲生的儿子,也不及我的阿羽一丝一毫!”很少会说出这般刻薄话的阿娘,也忍不住回了嘴。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何大婶最大的痛点,她曾经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何家的长孙而在家里风头极盛,占尽了何家老一辈的喜爱。最窝囊的老三家媳妇,现在却因为一个捡回来的小乞丐,完全骑到自己头上来了!何大婶实在没法接受前后强烈的对比,冲动一生,大叫道:“老娘今天要让你这个臭乞丐死——”就想扑上去伤人。 早就警惕的护卫们怎么会让她一个撒泼的村妇有可乘之机?她刚跨出一步,松风冰凉的刀刃儿都已经架到她的脖子上了,泼妇瞬间被浇灭了气焰,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你们干什么?!”何老大和何立志情急之下想去扒拉架住何大婶的松风,也被上来的两个护卫轻而易举制住了。 “别、不、不要伤害我爹娘!”何桂儿着急万分,同样被一个护卫毫不留情地拦住。就算平日里对她再不好,现在被长刀架着的毕竟是她的亲人,她看着面无表情的丁其羽,只得带着哭腔求道,“阿、阿羽,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了!三婶婶、莲儿…” 桂儿姐的祈求让莲儿心里难受极了,下意识抬手扯了扯丁其羽的袖子。 阿娘也叹了一口气:“哎…阿羽,算了吧。” 要不是阿娘和莲儿求情,丁其羽真想好好教训一顿这三个讨厌的人。反正也要搬去尹州了,这家人不会再构成什么威胁,除非… 丁其羽沉默了片刻,冷冷的目光看着三个吓得一动不敢动的人,开口道:“走吧。” 护卫很自觉地架着几个人为丁其羽一家让出了道路,丁其羽转头对松风道:“松风,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守着阿爹的墓,谁敢来捣乱,打断腿。” “是,属下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松风恭敬回答,当即留下了两个武艺上乘的人暂时守住了何父的坟墓。 丁其羽点头,再扫了一遍三张丑恶的嘴脸,吓得他们均是一个激灵,带着家人迈步离开。以后,何大婶他们唯一能报复的也就是何父的坟墓了,如此一来,就能彻底断了这些人报复的可能。 何桂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莲儿和自己的对比下,又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了深深的悲戚。 莲儿犹豫半晌,走过何桂儿身边的时候,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将一个小袋子塞到了何桂儿手里。对于桂儿姐,自己没办法救她于水火,只能尽尽绵薄的力量,稍稍帮一帮,也是让自己心安了。 何桂儿下意识捉住了那硬邦邦的袋子,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眼眶有些红,将袋子敛入了袖口之中。看着已经走出几步的莲儿,自己此生是没什么希望了,但莲儿她,一定会很幸福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5章 第215章入柳园家人初团聚(上) 丁其羽深呼吸一口气,把方才留下的怒气甩出心胸,和家人一起回到旧房子,准备一家一家拜访老朋友。 何大娘要见的老友自然是最多的。阿娘与松风安排着一会儿要带出去的礼物,丁其羽和莲儿都已经准备好,站在一边看着她梳理。 丁其羽对身侧心事重重的莲儿小声道:“都给她了,你一会儿怎么办?”丁其羽刚刚无意间回头正好看见了莲儿给何桂儿钱的“小动作”,那一袋子钱,不知金银,但看起来分量可不轻。丁其羽只见过何桂儿几面,虽然觉得她并没有何大婶等人那么讨厌,但也完全不了解她的处境。 正出神的莲儿惊了一跳,稍稍拉开了与丁其羽的距离:“你看见了?” “嗯,看见了。”丁其羽肯定道。 那一袋银子,是莲儿自己的小积蓄,现在她们一家也不愁吃穿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何家村的好姐妹们,所以她原本是计划着把这笔小积蓄分给家庭最困难的几个姐妹的。刚刚桂儿姐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一个冲动上来,就将这笔小积蓄全部给了桂儿姐一个人。虽然是冲动之举,但莲儿并不后悔,她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就算了,反正都是要分出去的。”只可惜不能再帮助别的姐妹了。 丁其羽扬了扬嘴角,解下自己的钱袋递给莲儿,这里面装的是金子,可比莲儿攒的那一点儿小积蓄多多了。丁其羽带到兴城来的手下是如清派给她的,但丁其羽本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吃软饭)的精神,回乡的开支用度都用的是自己挣的钱。机缘阁蒸蒸日上,每日都在创造着大量的收益,所以侍从簇拥的“牌面”虽是清儿替丁其羽营造出来的,但她今日的成就,应是她自己靠本事得来的。 莲儿没有接,又退了一步:“不用的,你自己还要用,给我了、你怎么办?” 丁其羽脸上笑容更甚:“我这个是带着应急用的,现在呢,就是紧急情况。”礼物都买够了,那些长辈哥们,就不必送钱了吧,这钱当然是给小爱哭鬼拿去更好。见莲儿还是不想拿,丁其羽收敛了笑意:“现在跟我,都需要这么计较见外了吗?”她又一次感觉到莲儿与从前不同了,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疏离客气。或许,她已经不会再对自己展现出本真了…说不清为什么,丁其羽突然很想念从前那个活泼可爱、喜欢欺负自己的莲儿。 丁其羽都这么说了,莲儿只好接下,拿着沉甸甸的袋子,打开看了一下,惊道:“金子!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说着就想从里面拿一点出来用就好。 丁其羽按住她的手:“诶、已经给你了,就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用都可以,也不一定一会儿都用完啊。再这样客气见外,我要生气了。”丁其羽表情认真,似叹息一般道,“我们是一家人啊…莲儿不要把我当外人。”丁其羽虽然常常往家里寄银钱,但莲儿都乖乖地悉数拿给阿娘管了,她自己的花销则是少之又少,丁其羽想到这个就非常心疼。 相似的话语,在阿羽第一天加入这个家、想要帮着干活的时候就说过。如今再次说起,还是在同样的地点,时间却已经悄然流过了那么久了。这期间,她们走过无数缺少了对方的日子,阿羽也找到了幸福…所幸,自己还能默默陪在她身边…莲儿吞下了那一点苦涩,抿唇笑了笑,轻轻点头道:“嗯,阿羽是…自己人。” 丁其羽满意地收回了手。几人带着礼物去相熟的旧友那里转了一圈。又一次锁上老房子的大门、离开何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丁其羽扶阿娘和莲儿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村口,好多热情的村民还在朝这边挥手。这回可不像搬去兴城那次、想回来赶个马车一会儿就到了,如是想着,丁其羽也朝他们挥了挥手,才登上了马车。而阿娘和莲儿,直到再也望不见村口,才放下了车帘。 再见了,何家村。 …… 因为丁其羽赶着回去成亲,几人连夜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准备第二日就启程前往尹州。翌日清晨,再三对一直以来守护自己家人的将军府护卫们道了谢,才出发来到枫林渡头。 何安康还想在家里多留几日,并不与丁其羽她们一同离开,丁其羽带着莲儿和阿娘一同登上了船,商船准备就绪,驶离了兴城的枫林码头。兴城,从此就成为了纯粹的故乡,而不再是家了。 …… 一路行船,远距离的船旅,让莲儿和阿娘都有些不适,丁其羽忙前忙后照顾着两人,精神头却非常足,毕竟到尹州之后,就可以家人完全团聚、和清儿成亲、好好守着清儿把小家伙生出来了。 商船如期抵达了尹州城外的码头,时间把控得非常准确。尹州城整个沐浴在淅淅沥沥的夏雨之中。 “阿娘、莲儿,咱们到了!”船刚挺稳,丁其羽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积极地“报站”道。 莲儿扶着阿娘走出船舱,替她撑起了伞,看了一眼撑着伞与松风交代事情的丁其羽,才转头望着夏雨空濛的尹州城。这里,就是新的家了,不知道那位傅小姐,又是一位怎样出色的女子呢?莲儿遏止住了发散出去的思绪,只要还能陪在她的身边,其他的奢望都深深埋藏吧。不断努力给自己心理暗示,稍稍放下思虑,莲儿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尹州城,果然很漂亮!第一次到这么美的地方,少女心性流露出来,唇边有了笑意,听说江南的夏日风荷是最美的,突然好想去看一看,看看阿羽曾向自己描述过的“接天莲叶无穷碧”。 莲儿是努力在看淡这一切,迫着自己暂且忘记那些纷纷扰扰的愁绪,只把到达江南的好心情留下,何大娘可就不同了,虽然丁其羽一路上都在阿娘面前替如清“美言”,但是何大娘这是第一次见儿媳,身份如此尊贵的儿媳!而且以后都会住在儿媳的清柳园之中,不知道能不能相处得好?会不会给阿羽带来麻烦啊? 别人都说儿媳见公婆会忐忑,阿娘却因为身份的悬殊,根本顾不上什么江南美景,心里是压抑不住的紧张。 丁其羽回过头,就见阿娘脸色紧绷,撑着伞将阿娘从莲儿那边扶到了自己身边,对莲儿柔声道:“阿娘我扶着,雨天路滑,你自己小心看着点。”又揽着阿娘继续给她做心理工作了。 紧张的人,又何止是婆婆何大娘一个呢,儿媳傅如清知道今日丁其羽一家人会到达,也有几分坐立难安。对于一向临万变都波澜不惊的傅大小姐来说,也只有丁其羽相关的事情能打破她所有的平静了。 傅如清早就安排银粟带人等在了码头,若不是天下着雨、挺着肚子来码头等待实在是很冒险,傅如清肯定会亲自过来。 丁其羽三人一下船,银粟立刻就迎了上来,恭顺行礼道:“亲家夫人、何小姐、姑爷,今天雨有些大,小姐身子不便实在没法过来,我是小姐身边的丫鬟银粟,特来迎几位移步清柳园,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安排得很周到,何大娘点头客气道:“有劳银粟姑娘了。” 银粟在侧前引路:“夫人太客气了,你们是主子,随意叫我银粟就好了。” 丁其羽扶着阿娘,招呼莲儿一起过去,一边笑道:“呵呵,清柳园我还不熟悉吗?我们自己过去就行,哪里需要麻烦银粟姐姐跑这一趟的?”银粟姐姐出来,清儿身边都没个贴心的人伺候着了。 “哪里算麻烦?姑爷怎的这么客气了?姑爷的家人是重中之重,要不是有雨,小姐都想自己来的!”银粟回答道。 没下雨丁其羽都舍不得清儿亲自来码头等着啊,听银粟这么说,心里有些感动,清儿真的是对自己的家人给予了最大的重视和尊重。 几人坐上了宽大的马车朝清柳园快速驶去。丁其羽心情不错,给两人介绍着尹州城。丁其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莲儿,发现她轻掀窗帘,目光好奇地看着雨中的尹州城,没有一点不对劲的样子。看来小爱哭鬼,是真的已经放下了那一段懵懂的感情…稍稍放心之余,又有难受的感觉浮上心头,丁其羽想不明白,只好把它甩出脑海,期待着和清儿、和自己的小家伙见面了。 到达清柳园的时候,早就有人先行从码头赶回来向傅如清报告过,她都带人候在门口了。 丁其羽几人从车上下来,她看到“带着”小家伙等在门口的清儿,嘴角扬了起来,心中的想念叫嚣着,很想过去抱住清儿,但自己这里扶着阿娘,又不可能直接丢了阿娘冲过去。丁其羽迟疑地顿了一下脚步,还是忍住了,不能让阿娘以为自己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傅如清与丁其羽眼神交汇一瞬,明白了彼此眼里的含义。她虽然也很想念丁其羽,但眼下明显有更让她在意的“大人物”第一次出现,不得不暂时搁下思念,心里的小紧张止不住地冒了出来,不自觉攒紧了袖口,但傅大小姐毕竟是傅大小姐,她很快镇定下来,护着肚子走了上去。 倒是银粟很会看形势,知道姑爷脱不开身,赶紧过去接过小丫鬟手里的伞,扶着傅如清过来,给何大娘行礼。 阿娘一下车便看见了门口等待的傅如清,虽然有白纱覆面、看不全面容,但一个人自身的气质是轻纱掩盖不了的,傅小姐气质清新出尘,没有一丝高傲和戾气,早早就候在门口,明显是给足了他们一家人面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6章 第216章入柳园家人初团聚(下) 何大娘正在考量着,注意力却被傅如清圆润的孕肚吸引住了,目光一下就完全柔和了下来,紧张的心情也终于得到缓和,脸上不自觉有了慈爱的笑容,这可是她的小孙儿! 傅如清被银粟扶着走到近前,就要行礼。何大娘一惊,急忙道:“诶!傅、傅小姐,你身子重,不用拘礼的!”要不是傅如清一袭白衣、一看就是非常爱干净,两人又初次见面、不知道性格,何大娘都差点伸手扶住傅如清了。 “清儿…”丁其羽也有些着急,但清儿和阿娘之间的相处,她横在中间,也不好插手。 言语间,傅如清还是坚持着几分艰难地行完了礼,看了一眼旁侧的丁其羽,启唇对何大娘和莲儿道:“…何大娘,何小姐,这一路可还顺利吗?”实在没好意思当面喊出“婆婆”这个称呼。 何大娘立即点头回道:“顺利,很顺利,傅小姐安排得很周到!”虽然何大娘不是个爱计较小事的人,但儿媳处处表现出来的尊重还是令她非常高兴的。 后面的莲儿也默然向傅如清行了礼,眼神一刻没有离开过傅如清。江南傅家的大小姐,果然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和阿羽,是天作之合…能站在阿羽身旁的人,就应该是陆小姐、傅小姐这样的出色女子吧…如是想着,莲儿心下有些黯然,又被她努力地克制住,阿羽找到这么好的爱人,自己应该替她开心不是吗?可是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丁其羽听着两人客套拘谨的话语,不禁笑了,出言打断道:“阿娘、清儿,你们俩,都喊错了。”扶着阿娘往前走了一步,自己侧身站在了清儿和阿娘中间,“小家伙都在这里呢,还叫得那么见外?” 丁其羽掩饰不去的兴奋,让莲儿心里的疑惑和酸涩扩大。就算阿羽很爱傅小姐,但若这孩子不是阿羽的,让阿羽接受别人的孩子已是不易,她不可能做到这么幸福兴奋、完全把孩子“视如己出”吧?但如果孩子是阿羽的,这也讲不通啊?没有听丁其羽讲过那番奇遇的莲儿,怎么都想不通这个孩子是怎么出现的。 而被丁其羽“批评”的两人瞬间沉默了,都犹豫着没有开口,丁其羽再接再厉:“阿娘,这是清儿,你叫她如清就好了。”又转头对如清道,“清儿,该叫什么,那天咱们可说好了的。” 傅如清脸上泛起红晕,还没成亲就当面这样叫,太让人难为情了…但实在拗不过丁其羽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她只能深呼吸一口气,主动鼓起勇气唤道:“婆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们确实很快就会成亲了,这声“婆婆”迟早都会叫的…傅如清这样安慰着自己。 “诶,如、如清。”何大娘也赶紧回道。 丁其羽非常满意:“哈哈,这就对了!”刚说完,就觉得有哪里没顾上,转头看到距离她们几步之遥的莲儿。那略显孤独的身影,让丁其羽突然有点心疼,出声喊道:“莲儿!” 怔怔出神的莲儿被她唤回思绪,收敛了自己全部的情绪,露出笑容,走近几步,又对傅如清行了礼,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喊什么了. 丁其羽看不出来她真实的情绪,在心里叹了一声,思索片刻道:“清儿,这,是我…妹妹,莲儿,你就唤她莲儿吧。”清儿的年纪比莲儿长几岁,如果让清儿随着自己之前定下的关系、叫莲儿“姐姐”,总觉得很奇怪,更何况莲儿比丁其羽芯子里的年纪更是小了好多。虽然现在亲情与爱情模糊了界限,丁其羽已经分不清楚莲儿在自己心目中的定位了,但至少曾经没来得及细想的时候,丁其羽是把她当作妹妹的,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姐姐”纠正为“妹妹”吧… 傅如清刚刚只顾着婆婆这位大人物了,还没来得及关注莲儿,此刻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莲儿一番。如此水灵可人的小姑娘,眼里是一片澄澈明净,一看便知是个特别乖巧单纯、又执着痴情的人儿。傅如清自然想起了丁其羽收到的那一包包绣工精致的衣物,小姑娘,至今还是喜欢羽的吧…那双澄澈的明眸中隐隐藏着的忧伤,陷于纷乱情丝纠缠的丁其羽看不出来,敏感的傅如清却能看出来。 傅如清思绪万千,一边颔首,用了她最为柔和的语气道:“莲儿。”此刻看来,自己和莲儿相比,自己是获得心上人的赢家,但傅如清并不觉得有任何胜出的愉悦,心里反而是酸涩夹杂着无奈。因为心上人招惹了这么多的好姑娘而酸涩,又为这几位好姑娘而倍感无奈… 如清虽然还有几月就要初为人母,但她怎么说都还不到二十岁,在遇见丁其羽之前,感情上更是一张白纸。谁知好不容易找到了心上人、找到了幸福,随之又带来了好几位和心上人有过深浅纠缠的女子。面对这几位各有千秋的“情敌”,她毫无经验、甚至可以说是束手无策。无论是那位才貌双绝的陆小姐,还是这位纯净可爱的小姑娘,甚至是那教训纨绔的江湖侠女,都让傅如清感到无奈。在商道上,她可以只计较最直接的利益盈亏,出手果决利落地处理一切问题,输了,也不过是付出金钱的代价;但在这里,她面对的是她最珍视的感情、最心爱的人,她会心软会心疼,她也承受不了失去。 丁其羽还想给莲儿介绍如清呢,莲儿却不等她说话,立刻笑着回应道:“嫂子。”这一声,喊得极其自然,除了莲儿自己,没有人品出其中暗藏的、化不开的苦涩和心伤。莲儿没再像曾经一样,纠结自己和阿羽谁当老大的问题。姐姐妹妹又如何呢,此刻的她,早就与那时与阿羽理论年纪的她心态不同了。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都不是她梦想中的那个角色,都一样地让她心痛难受,却也是她留在阿羽身边别无选择的身份,既然阿羽说自己是妹妹,就是妹妹吧,那么阿羽要娶的妻子傅小姐,自然就是…嫂子了。 丁其羽怔愣一瞬,本来她是想让莲儿叫清儿一声“姐姐”或者“清姐姐”的,没有料到莲儿会抢先叫了“嫂子”…这样称呼,没有一丝破绽,却反倒让丁其羽有些无措、甚至有些难受。又一次冒出了某个疯狂又荒谬的想法,对于莲儿,丁其羽不能确定她是否包含在那个疯狂想法之中。但回了一趟兴城,勾起的无数最初懵懂的回忆,还有此刻真真切切的难受,似乎都昭示着一种可能,丁其羽在稍稍触及答案的时候止住了自己发散出去的纷然思绪。 这边两人互相招呼完,气氛有一丝凝固,丁其羽作为大家的维系,顾不上自己,只能站出来打破僵局:“下着雨呢,咱们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去说吧。”说罢就准备扶着阿娘进府。 何大娘以为丁其羽是心疼媳妇儿:“阿羽,去扶着、扶着如清,阿娘自己走就好了。” 傅如清摇头道:“无碍的,有银粟扶着。” “额…”丁其羽纠结,其实阿娘的年纪不算很老,完全不需要这般扶着走路,但丁其羽在意的是阿娘内心的感受,阿娘头一次离开家乡,丁其羽不想让她觉得没有归属感、没有依靠。 知道丁其羽为难什么,莲儿上前替阿娘撑好了伞:“阿羽,你护着嫂子吧,我扶着阿娘。” 丁其羽撑着自己的伞被挤出了阿娘身旁的范围,深深看了一眼带着阿娘继续往前走的莲儿的背影,只得作罢,两步来到清儿身边,接手了银粟的工作。 傅如清嘴上虽然说着有银粟扶着是一样的,但哪儿能真的一样呢?刚一被熟悉的温暖和气息包裹,傅如清面纱下的唇角就不自觉微微扬了起来,方才的思虑都消散了,任由这人小心护着自己不淋着一点雨。 三人毕竟都舟车劳顿多日,几人前往凝心堂简单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傅如清自然不想多耽误她们休息。丁其羽已经彻底入住浮梦居,傅如清便安排阿娘和莲儿住在清柳园西院,这是她之前就和丁其羽商量好了的。为了让丁其羽的家人住得安心舒适,西院早已收拾妥当,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丁其羽领着阿娘和莲儿熟悉了一圈清柳园,就带她们到了西院。如清为两人安排了好多侍女,但阿娘和莲儿自力更生惯了,并不习惯这架势,在丁其羽的苦心劝说下,最终同意留下了两个侍候在阿娘左右的小丫鬟。丁其羽再三与阿娘说了把清柳园当做自己家就好,才单独又送莲儿到了她的房间。 “清柳园以后就是咱们的家,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出来就好了。”丁其羽是真真把清儿当做了自家人、把清柳园当成了她们共同拥有的家,阿娘和莲儿也都不是势利小人,这样说完全没有问题。 莲儿点头:“这里很好。嫂子对人也很好。” 丁其羽还是对“嫂子”很是介怀,下意识皱起了眉,在清柳园门口没说出来的话脱口而出:“清儿长你几岁,叫清姐姐或者姐姐就好了,不必叫‘嫂子’的…”说罢才觉得自己这“纠正”来得没头没尾、毫无道理,只能强行圆道,“叫、叫嫂子未免有些生分…” 莲儿笑容中带着点苦涩:“我是你妹妹,当然得叫嫂子…”又拗不过自己那点滚烫叫嚣的小私心,顺着丁其羽那蹩脚的理由,低下头轻声道,“阿羽觉得生分了,那叫姐姐也可以…都可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7章 第217章喜相迎结发为夫妻(一) 丁其羽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随你心意吧,确实,都可以…”准备离开房间回浮梦居,“累了一路,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阿羽…”在丁其羽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莲儿实在没忍住叫住了她。 丁其羽顿住脚步,转身疑惑道:“嗯?怎么了?” “那…那个孩子…”莲儿欲言又止,怕那孩子不是丁其羽的,会戳中丁其羽的伤心事,但不问明白她怎么都没法安心。如果阿羽真的是因为爱去接受傅小姐有了别人的孩子,那她会无比地心疼。 丁其羽一下子便理解到了莲儿没有说出口的问题,并不准备隐瞒:“那个孩子,是我的。亲骨肉。”不出预料地看到了莲儿脸上惊讶的神色,丁其羽耐心解释道,“在我遇见阿娘和你之前,其实还有一番奇遇。勾魂的无常,勾错了我的魂、害我差点死了,为了补偿我,他就赋予了我异于常人的身体。所以…我可以让女子怀孕生子。清儿腹中的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 丁其羽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让莲儿完全震惊了,连丁其羽给她告别她都没听见。直到关门声响起,屋里已经没了丁其羽的身影,莲儿才稍稍反应过来。以前只道是阿羽掩藏得太好,所以没有暴露女子身份,如今才知晓,阿羽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身体,甚至能够娶妻生子。百种情绪冲上心头,不知怎的,莲儿想起了那个被她深埋心底的梦想,如果她能和阿羽在一起,那个梦想其实是可以实现的…可惜这世上最让人无奈感伤的词语,便是“如果”。现下,阿羽已经和傅小姐在一起,她们也有了孩子,这就意味着自己的梦想从另一个层面上破碎了。大概此生,都不会像梦想中那样,有属于自己的孩儿甜甜叫着自己娘亲了… 莲儿抬手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不管怎么说,阿羽找到了幸福,傅小姐肚子里的小家伙,会有一半,是像着阿羽的。 …… 元京将军府。 “未晞!”陆未明拿着兴城的信跑到了妹妹居住的院落来。被扔进军营埋头苦练多日的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富贵公子哥,精气神都跟以往的不同了。 听到声音的磬儿,将他迎进了陆未晞的书房,桌前的陆未晞抬头疑惑道:“二哥?”书房萦绕着淡淡的兰芷芬芳和墨韵清香,这里,应该是陆未晞的院落中唯一一处没有药香的地方了。 陆未明握了握手里的信,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未晞,那个,有…有羽弟的消息。”陆未明看完信之后纠结了好久,觉得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瞒着未晞,以免瞒不住的时候反而让她急火攻心。 陆未晞拿着书卷的手一颤,随即看见了二哥手上的信。现在,她的消息,都只能通过二哥来转达了吗?陆未晞不再看向陆未明,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问道:“是…什么消息?” 陆未明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让陆未晞看信,但妹妹并没有一丝想要看信的意思,陆未明只好将信里的内容转告道:“是保护何大娘她们的护卫传来的信。说是何大娘她们…已经、已经搬到尹州去住了…” 等了半晌,才等到未晞的一句回应:“嗯。我知道了…”妹妹微低着头,她脸上的表情,陆未明看不真切。 “未晞,你、你别想太多,信上说了,羽弟他只是在尹州干事业。”陆未明察觉妹妹语气不对劲,安慰道,“等京城这边的事儿过去了,二哥也和你一起去找他好不好?”陆未明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气丁其羽的,离别都快一年,一点音信都没有!说好的真心对待未晞,说好的真兄弟呢?!混蛋羽弟,等见到了,一定要让他尝尝自己的拳头! 陆未晞听见兄长的安慰,再次抬起头,迎上兄长关切的目光,唇角扬了扬道:“我没事的,二哥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并没有回答陆未明说的“好不好”。举家搬去尹州,这一点信息背后,仍然是无数的疑问。其羽有没有回到尹州?有没有看到自己写的信?她和傅家小姐是什么关系?搬去尹州背后的原因,真的只是闯事业那么简单么?这些疑问,在与其羽重逢之前,都得不到解答。或许,只是陆未晞不愿意深想深究;也或许,只是她不愿意心中那一点点仅存的希望和念想完全破灭罢了。 也幸好,兴城将军府的人并未将丁其羽那封只有一句话的断情信转送到元京来,才保全了这一点希望,没有让陆未晞绝望心碎。陆未晞一直没能复原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陆未明被她噎住,从妹妹脸上看不出一点难过的表情,不知道还能再安慰她什么,更不知道羽弟和未晞之间,到底在搞些什么?只得长叹一声离开了妹妹的住处。陆未明没有看到,在他转身那一刹那,陆未晞落下的苍凉的泪… …… 阿娘和莲儿已经接来安顿好,清儿都怀孕七月了,快要到孕后期阶段,成亲之礼免不了要折腾,越往后拖越不好,所以丁其羽自然是立刻就投入了紧张的筹备。 原本按照傅家主的意思,是想让丁其羽“入赘”傅家的,傅如清却坚决不同意。她知道丁其羽在这世上除了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就找不到其他血缘层面上的亲人了,拜认的母亲这边门庭背景单薄,确确实实很适合“入赘”,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让“入赘”成了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虽然羽不是在意这些虚名的人,但不代表婆婆不会在意。事事为丁其羽着想的傅如清是半点让她为难的可能性都不想留的。 傅如清拿出了大小姐的气魄与父亲“抗争”,最终总算是说服了父亲。傅家主拗不过她,想着入不入赘只是名义礼节上的不同,反正女婿是要住在清柳园的、不愁管不住,索性保证绝不再提入赘之事。 如清和傅家主的抗争,丁其羽并不知道,但因为有傅澍老爹入赘傅家的先例,她也想到过傅家主会提出入赘。她作为一个异世的天外来客,只要清儿和她心意相通,入赘还是娶妻都无所谓,怕就怕阿娘会多想。不过幸好,傅家主没有提出入赘的要求,丁其羽能隐隐感觉到是谁在背后起了作用,对清儿的良苦用心很感动,尽心筹备着婚事,要给清儿一个一生都难忘的美好回忆。 大乾的婚礼习俗与丁其羽从前世界古代的婚俗很像,颇为复杂。虽然小家伙时时在“催”、时间紧迫,但丁其羽不愿意委屈了如清,傅如清劝了她也不听,需要清儿劳累的地方极致从简、要她累的地方就必须按照传统之礼来。丁其羽忙得团团转,花起钱来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切都按高规格来,让傅家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 傅如清知道她的好意,不再劝阻,安下心来好好享受这一生只有一次的、幸福又难忘的过程。 一切准备妥当,丁其羽派人上傅府提亲,结果嘛,自然是顺利获得傅家主的应允,正式进入大乾婚礼的六礼阶段。按照婚俗,傅如清得住到傅府去。女儿能从傅府出嫁,这让傅家主惊喜极了。这么多年以来,女儿空空的闺楼他是每日都让人好好打扫整理,甚至里面的装扮物什,都跟随着傅如清年龄、喜好的变化在不断地更新,就是盼着有一天女儿能回来住住。这其中包含着多少慈父的爱,傅如清也是重新住进来了才体会到,她只恨自己没有早些遇到羽,没有早些与父亲冰释前嫌,让父亲孤单了这么多年… 作为新娘,傅如清既没有女性亲人,也没有相熟的闺中密友,要被孤孤单单地“锁”进深闺,除了银粟,连个陪她的人都没有,很多礼俗都不好办。丁其羽还在为此苦恼呢,却不想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她忙碌准备的几日里,莲儿竟然和清儿相处得挺熟了!两人十分默契,清儿入住傅府,直接就带着莲儿一起去了。这神奇的一幕倒是让丁其羽摸不着头脑了。 自从那日莲儿知道自己的梦大概是实现不了之后,像她下定决心地那样,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内心不该有的奢望。爱屋及乌,她对如清腹中那个有着阿羽一半血脉的小家伙产生了强烈的喜爱和期待之情。何大娘时常能见到如清,陪在阿娘左右的她,当然也能与如清相见了,几次之后,少女心性的莲儿也忘了与傅大小姐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忘了傅大小姐是她心爱之人要娶的人,主动与傅如清交流起来。一来二去,两人便愈发熟络了起来。 而如清因为幼时的噩梦,从未交过朋友,她又何尝没有期待过能像寻常的女儿家一般,拥有几个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呢?情敌不情敌的,怀着小家伙的傅如清处理不来、也不想过于忧虑,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不需防。抛去那点“情敌”之间的尴尬,比她小几岁的莲儿,有着纯真又活泼的少女心性,让傅如清非常羡慕,相处起来也很舒心,索性就与莲儿成了朋友。 莲儿开始为小家伙绣着样式新颖、构思巧妙的衣物,莲儿的绣工本来就出色,再加上倾注了真心,每一样东西做出来都独具匠心,比尹州那些号称有着几十年手艺的绣娘做的都要好,送给小家伙的小兜肚小衣帽,都让傅如清喜爱极了。 如清和莲儿住进了傅府,忙碌的丁其羽虽有疑惑,奈何白日忙着正事,晚上又要独自溜到傅府陪着清儿休息,把人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根本没时间细思其中的缘由。 按照大乾的婚俗纳了“采择之礼”后,自然是需要行问名之礼、占卜吉凶。丁其羽拿到了清儿的生庚八字,奈何她自己的,一问三不知…怎么办?只有靠阿娘和卜士一起商量着,“暗箱操作”,为丁其羽“量身挑选”了一个基本对得上实际、又与清儿是天作之合的八字。 合好八字,丁其羽便带着纳吉礼物,将占卜得到的“大吉兆”告知傅家主,家主非常满意。聘书一下,这桩亲事彻底定了下来。纳吉之后就该“男方”送上聘礼了,虽然傅家最不缺的就是珍宝钱财,但聘礼的多少体现了新郎这边对新娘的尊重程度,丁其羽二话不说,按最高规格来!声势浩大的聘礼队伍抬着一箱箱贵重礼物,从清柳园送到了傅府。 傅家大小姐要嫁人的消息,也终于轰轰烈烈地传扬了出去,都道是大乾首富嫁女的阵仗果然是盛况空前!无数百姓沿途围观,送聘礼的队伍按照丁其羽的吩咐,随身带着小红包和糖果零嘴,凡是来祝贺她们婚事的孩童,都有糖吃、有小红包拿。 聘礼分量足、排场够,不仅傅家主有面子,更是堵上了外面很多爱传是非的小人的嘴。傅如清的容貌一直饱受小人非议,她怀孕的消息也瞒不住人,不少妒忌心强的人都在背后偷着乐,傅大小姐未婚先孕、丈夫更是杳无踪迹,即使家里再有钱也不可能重新找到如意郎君了。丁其羽安排送上的纳征聘礼,是丢下了一个大大的“迷雾弹”,让这些好事的小人们看不清状况,不知道傅大小姐到底是真的找到了一个财力不凡的如意郎君呢,还是拉了个无权无势的小白脸来顶包,只有靠傅家自出聘礼、挽回傅大小姐的脸面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人家傅大小姐出嫁成亲就是气派,他们心里再酸也没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8章 第218章喜相迎结发为夫妻(二) 好事之人都是些市井小民,这些传闻傅家主是听不到的,他倒是近来才从女儿那里知晓原来女婿可不是简单的小护卫出身,而是一位年轻有为的“机关术师”。声名鹊起的机缘阁竟然是女婿一手创立起来的。自从江南出现机缘阁以来,傅家主就一直在关注机缘阁的发展,他看到了机巧事业的发展前景,奈何手下找不到擅长做机巧的能人,怎么模仿学习机缘阁都不成事儿。现在好了,机缘阁本身就是自家人的嘛,他也不必再苦心找人开拓机巧领域了,全大乾的机巧事业,机缘阁必须一家独大!傅家主对丁其羽是越看越满意,不管从哪方面,他都愈发确定女儿找到了真正的幸福。 纳征之后,亲迎的良辰吉日敲定,婚礼的请帖也按照傅家主和清儿的意思发了出去。至于丁其羽要邀请的人嘛,就只有与她同来尹州的何安康和几个木工学徒了。 迎亲的前一天,是女方送嫁妆的日子,傅家主也亲自安排,为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准备了当得起大乾首富身份的豪华嫁妆。 布匹云罗、金银首饰、新房床具、琼杯玉碗等等,皆放入红箱,用红绸遮盖,再由两人抬一个大箱子。嫁妆队伍的每个人,都经过仔细筛选,只有家庭幸福美满的人才有资格来做这份差事。 送嫁妆的队伍仿佛在与之前送聘礼的队伍交相辉映,浩浩荡荡地把整个尹州的气氛都带热闹了,一眼望过去,喜庆的礼队就像是一条蜿蜒的红色长龙,从傅府一直延伸到清柳园。这样的盛况,正是幼年如清曾听她娘亲提到过的“十里红妆”。 尹州城的百姓又一次开了眼,除了傅家,谁能摆得起这样的排场?城里的孩童们又把糖果零嘴吃了个饱、红包也揣满了小衣兜,一个个嘴巴都像抹了蜜,为即将成婚的这对璧人传唱着说都说不完的祝福。 至于那些喜欢说三道四、嫉妒心强的小人,自然是再次红了眼,奈何人家傅家就是有钱,再嫉妒也嫉妒不来。他们还不是也照样遣家里的小孩去祝福新人、搞点小红包回来。 …… 丹暝山炎天殿。 乐竹漪眉眼间是难掩的疲惫,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靠在椅子上望着屋梁发起了呆,玉指随意地拨弄着千翎离火的机括。 殿外一名女弟子走入,将封小信放在了乐竹漪面前的桌上,禀报道:“少宫主,您要的江南傅家的消息。” 女弟子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少宫主的回应,默默离开了炎天殿。 乐竹漪闭上了眼,朱唇轻扬自言自语道:“还能是什么消息?不过是傅家大小姐成亲的盛况罢了。”说完这句,乐竹漪坐直了身子,顺手就将那封小信扔进了一旁放废纸的竹篓中。又想喝酒了… …… 终于到了亲迎这一日,成亲的最重头戏拉开了序幕。丁其羽昨夜激动得彻夜未眠,整个人依旧神采飞扬,满面压都压不住的笑容。 一向清静的清柳园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树上、檐上挂着大红灯笼和大红绸,小院房屋贴上了红喜字、红窗花,园中道路两侧摆满了开着吉祥艳丽花朵的盆栽。 琬山上收容的流民被邀请前来清柳园帮忙,流民孩子们都穿上了红艳艳的统一服装,为二人的婚礼当小礼童。其实,礼堂里安排了“专业”的大孩子作为礼童,丁其羽和傅如清邀请流民孩子们过来,倒并不是真的期望他们来办正事儿的,而是因为喜欢他们,想把成亲的喜悦分享给他们,就让孩子们过来添点热闹的氛围咯。更何况傅如清上回就答应了要让孩子们见“羽哥哥”,这不就顺道见到了吗? 大点的孩子认真听完大人教他们该怎么做,便有模有样地学着“专业”礼童的样子,手里拿着象征着吉祥含义的小串子,替羽哥哥和清姐姐祈福。年岁小的,心思则完全不在祈福上,有的摆弄着漂亮的小串子打闹在一团,有的抓着小桌上特意给他们留的零嘴儿吃个不停,小嘴儿都吃得油油亮亮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清柳园内每到一个小吉时就会放一轮儿鞭炮、奏一轮喜乐,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红红火火的鞭炮礼乐和来往众人的谈笑声充斥了整个清柳园。 本来按大乾婚俗,婚礼应该“晨迎昏行”,早上就去把清儿迎过来、黄昏吉时行拜堂礼,但丁其羽担心把清儿早早接过来等着,会让她和小家伙不舒服,所以就改作了临近黄昏接亲,让清儿在傅府不慌不忙地准备好了再过来。 浮梦居内,丁其羽一边听傅家主派过来帮忙的管家汇报着礼堂准备的情况,一边伸着双手、低头看阿娘替自己整理着着装。丁其羽头上正正规规地束着新郎官特别样式的金色发冠,一身红底彩纹的华贵喜服,衬托得本就身材挺拔的人更多了些俊逸的神采。衣裳整理好,阿娘替她戴上了缎带大红花,丁其羽扶了扶红花,满含期待地问道:“娘,我这样穿,看着还好吗?” 何大娘退后一步仔仔细细大量了一遍,不禁笑着赞叹道:“娘的阿羽真真是非凡人物,就这样骑骏马出去迎亲,怕是全尹州的小姑娘都得嫉妒如清了!”言语间充满了自豪和欣慰,在阿娘心里,丁其羽就是她亲生儿子,儿子这么好,她能不骄傲自豪吗? “是吗?”这一句夸得丁其羽都脸红了,转身跑到铜镜面前查看自己的样子,也觉得非常满意,颇有几分“小乔初嫁了”的周郎那样的意气风发,玩笑道,“哈哈,那我更不能露脸了,不然清儿得吃醋不嫁给我了。” “说得对,可不能让你这么出去,阿娘还等着抱孙儿呢,如清不嫁了阿娘上哪抱孙儿去?”阿娘满面笑意,拿起桌上的银色小面具,继续打趣道,“但是你功夫下得不彻底,娘看这副小面具什么也没遮住,反而衬得我儿更神气了。” “呵呵,能遮一点是一点!”丁其羽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面具戴在了脸上。丁其羽戴小面具倒不是真的为了防止清儿吃醋,而是为了和清儿完完全全的相配,防止有小人对她脸上的疤说三道四、引得清儿不悦。做工精致漂亮的小面具只能遮住脸上四分之一的面积,恰巧完全将伤疤覆盖住,又露出丁其羽大部分相貌。很难让人联想到小面具下面是遮着伤痕的,反而像是专门用来增加神秘感和潇洒气的装饰品。 丁其羽这边早早地准备妥当、只等着时辰出发迎亲了。傅府呢?昨夜丁其羽过来见了清儿一面,替清儿按摩了腿就马不停蹄赶回了清柳园,没有留下来陪她过夜。傅如清辗转反侧,同样一夜都没睡着。成亲可是人生最最重要的仪式之一,能嫁给自己爱的人,让她如何不期待?又怎么可能安稳入睡呢? 虽然丁其羽给她留足了时间、可以慢条斯理地准备,但她还是很早就起床,有备无患地喝了安胎药,开始紧张忙碌地准备了。府医压力巨大,随时在外面候着,就怕大小姐一个不小心出点什么岔子。 午间,傅府正堂内开设了酒席,傅家主亲自接待来贺的客人,客人们不少都知道大小姐乃未婚先孕,不过,有谁敢得罪傅家主的?就连前来祝贺的江南官吏们,都没一个敢说不好的,祝福的话是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反正大小姐本事大有权威,嫁给谁她都是傅家的大小姐,都是必须要尊重的人。 傅如清也在闺楼中享用午餐,今日安排的饭食喜庆又漂亮,每样都有着无比美好的寓意,傅如清心情欢喜,看着自然是赏心悦目,在喜娘一句句的吉言和银粟的伺候下吃了午饭。喜娘乃是傅家主专门从可信的手下中挑选出来的全福妇人,对傅如清脸上的伤疤绝不会说三道四的。 因为新娘的发饰妆面和要穿的嫁衣喜服都颇为复杂,一边打扮还得一边走吉礼程序,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所以午饭过后傅如清就立刻沐浴完毕,准备上妆更衣。 傅如清没有女性长辈、也无亲姐妹,索性就让喜娘替她唱着吉词开面,又剪齐了额发和鬓角,细细修了眉毛,梳上新娘特别的发型。又由银粟服侍着里里外外穿好为怀孕的她量身打造的大红嫁衣,上着精致的妆容。 傅如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被化上妆面,脸上那三道伤却是连效果最好的珠粉也掩盖不去,不禁有些伤怀,但这负面情绪仅存在了一瞬间就消散了,她爱的人并不在意她的伤,甚至为了让她放下心结,甘愿也留一道疤痕在脸上,能遇到这样的良人,是曾经的她从没奢望过的幸福… 银粟小心替傅如清点上了朱红的口脂,又让傅如清想起了另一件事。 傅如清上妆用到的胭脂粉黛,来历可一点儿也不简单。傅如清从前都习惯了淡妆,怀孕之后为了孩子的健康,更是与脂粉铅华暂时告别,但是今天特殊啊,谁不期待能在成亲嫁人的这一天以自己最漂亮的样子去见爱人呢?傅如清再淡泊出尘,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是个在丁其羽的呵护下,活得越来越生动的女子。所以她内心里一样会很期望能在成亲这天,将自己最漂亮的样貌展现给丁其羽看的,揣着个小家伙,完美的身材是谈不上了,如今连妆面都不能上,傅如清难免会有些失落。 傅如清没说出口,作为父亲的傅家主却察觉到了。女儿脸上治不好的伤是他心里最大的痛,连成亲上妆这点小小的期许都办不到,他就枉称大乾首富了。傅家主召集了手下所有经营脂粉行的管事,要求他们配合着大夫一起,原材料一样一样筛选核实,必须拿出一套既好看、又一点儿也不会伤到孩子的脂粉。手下的人也确实有本事,很快就按照傅家主的吩咐为傅如清特制了一套胭脂粉黛,不仅使用的原材料全部无害,还颜色齐全、效果极好,甚至带着天然的花香。傅家主非常满意,傅如清就更是为父亲的良苦用心感动不已了。 出神间,窗外传来了一阵喜乐之声,腹中的小家伙微微活动了一下,傅如清回过神来,嫁给心爱的人、父亲对自己很好、孩儿也即将来到世上,一切都如梦境般美好,她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去奢求了,傅如清如是想着,抬手隔着喜服抚上了自己圆润的肚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9章 第219章喜相迎结发为夫妻(三) 妆容化好,喜娘和银粟一起替她戴上了繁复的头饰。此时的傅如清,一改往日清淡素雅的风格,白皙的脸颊脂粉晕染,柳眉描上轻黛,樱唇点着朱红,一身亮色彩纹点缀的华贵喜服,配上傅如清自身出尘脱俗的气质,竟没有一点违和感,凸显了女子特有的娇媚,又丝毫不显得俗气。 一直在傅如清一旁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偶尔出手帮帮忙的莲儿,眼中有掩饰不去的羡慕。女子出嫁这一天,果真是最美丽、最耀眼的。清姐姐虽然脸上受过伤,容貌有了瑕疵,但这完全影响不了她的美。这一身漂亮的喜服、娇艳美好的妆容、丹唇边幸福的笑容、明眸中闪烁的期待,每一样,都让清姐姐比平时更美了,美得让人羡慕。或许就连莲儿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羡慕的,哪里是傅如清的外貌气质?她真正羡慕的,其实是傅如清今日就将嫁给阿羽,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啊… …… 刚听得下面的人报告迎亲的吉时快到,早就准备好的、坐立不安的丁其羽“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留下一句:“阿娘,我去接清儿了啊!”人都已经没影儿了。着急的模样让阿娘笑弯了眉眼。 丁其羽根本没听见阿娘的笑声,神采奕奕地带着人往清柳园门口去,任何人看见她此刻的表情动作,都会被她的兴奋喜悦所感染。 走到清柳园门口,红绸披身的高大骏马、八人合抬的大红花轿和人数众多的迎亲队伍已经整齐列队,等在清柳园外的空地上了。 侍者呈上果品清酒,丁其羽按照之前就已经学会的礼仪虔心敬了“轿神”,清柳园门口两侧高挂的炮仗被点燃,在热闹的爆竹声中,丁其羽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地翻身骑上高头大马,喜庆响亮的礼乐奏响,唢呐嘹亮、锣鼓欢腾,迎亲队伍便朝着傅府出发了。 尹州的百姓这几日茶余饭后谈论的热门话题,当然就是傅家大小姐大婚的事情,他们能看到的重头戏嘛,自然就是迎亲了,远远听到热闹的礼乐声,有事的没事的,都凑了过来翘首围观。 神秘的傅家姑爷终于出场了,礼乐爆竹声开道,丁其羽骑在骏马之上,挺直了腰背,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人逢喜事精神爽”。金冠束发,身着华贵上乘的喜服,整个人看起来俊逸风流、器宇轩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兴奋。看气质和精气神完全不像是傅家随手抓来顶包的小白脸,倒是更容易让人相信,傅大小姐未婚先孕正是怀的这新郎官的孩子、相信如今两人是补上了该有的成亲之礼。 好些人都隐隐觉得从前就在尹州城见过这人,但又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事实也果然如阿娘所料,不少围观的小姑娘看见俊逸非凡的新郎官都情不自禁对傅大小姐心生羡慕,不过傅大小姐自己有本事、家里又有钱,找到这么好的夫君也是应该的。 小娃娃们见热闹的“阵仗”又来了,甚至比前几天还要热闹,蹦着跳着挤到前面大声喊着爹娘教他们说的“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词,丁其羽脸上的笑容扩大,早就有安排,手下的人又是一波波地发着糖果红包,今日的红包不分大人小孩,祝福就有红包拿,傅家姑爷请所有喝喜酒! 迎亲队伍到了傅府门口,傅府这边的侍者早已准备好,几大捆鞭炮噼啪炸响,喜迎花轿。花轿临门,丁其羽立刻下马,拿出包好的红包打赏傅府迎轿的侍者,然后呈上迎书,托侍者带入了府中。 这些都是婚俗礼节,傅家主收到迎书,很快便从府内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等待的丁其羽,对女婿今日的打扮和神采非常满意。 丁其羽赶紧向傅家主行了大礼,朗声道:“岳父大人,小婿前来迎人。” 傅家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短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沉默半晌,才点头道:“我的如清,以后就交给你了。”按照礼节,岳丈大人要回答女婿的话,本来也应该是有规定词的,但傅家主没有按照那个官方刻板的台词来说,而是极其语重心长的说了这句心里话。短短的一句话,言语间包含的情感却颇为复杂,除了高兴之外,也有深切的嘱托和淡淡的感慨。傅家主想起了女儿刚出生那天哇哇大哭的样子;想起了女儿还只有半大点的时候、总喜欢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的样子;想起了女儿浑身是血、眼中绝望的样子;想起了女儿较着劲日夜努力学习商道的样子;想起了女儿第一次从自己手上争去一小笔生意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两手便能轻易托住的小女娃,已经长大成人,今日就要出阁,甚至,都快要迎接属于她的孩儿了。虽然如清出嫁之后仍然和之前一样住在清柳园,但嫁人和没嫁人完全是两码事,如清有了自己完整的家庭。时光就这样不经意间流淌而过,让傅家主如何不感慨? 与预想听到的台词没对上,丁其羽怔愣一瞬,抬头便看见傅家主眼中隐隐的泪光,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索性也丢了本该接口的台词,认真承诺道:“我会用我的一生好好疼她、保护她。岳父大人把清儿交给我,请放心地交给我。” 傅家主得到承诺,意识到自己在女婿面前没绷住失态了,很快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换上高兴的表情认真道:“好,我便将她,放心地交给你。”然后吩咐旁边的侍者,“去请小姐出来。” “是!”侍者得令,飞快跑进了府中。不一会儿,头上盖着喜帕、身着华美喜服的傅如清,便由银粟小心扶出来了。丁其羽还是第一次见清儿穿这么鲜艳颜色的衣服呢,大红喜帕完全遮住了她的发饰面容,让丁其羽心里不禁期待极了,要不是礼仪不允许、更舍不得给在场的众人看,丁其羽真的会忍不住现在就上前去好好看看那喜帕下的容颜。 清儿,马上就要嫁给自己,她们,马上就要成为有名有实、永不分离的爱人了。如是想着,笑意跃上眉梢,丁其羽又挺了挺腰背,捏紧了拳头,颇有几分急切的意味,奈何现在还不是她牵新娘的时候,只能干看着… 被傅家护卫隔离在外围的围观人群,注意到傅大小姐大着肚子的样子,再看傅家姑爷,脸上的笑容还是比真金还真!他们也愈发相信,这位气质不凡的傅家新姑爷不是替别人接手烂摊子的小白脸了。 傅如清在喜帕之下,只能看见脚边方寸之地,听着外面喧闹的礼乐声、鞭炮声和人群喝彩声,虽然接下来,明明只是被迎去她住了多年的清柳园,但心里就是不自觉地冒出了紧张感来。 跟出来的喜娘,嘴里说着祝词,走到装饰着丹凤朝阳纹饰的大红花轿门前,拿起旁边侍者呈上来的红烛和铜镜“搜轿”,行辟邪驱鬼、平安吉祥之意。又给八位抬轿子的轿夫赏了大红包,以保路上花轿安稳。 傅家主从银粟那里扶过傅如清,小声与女儿说着谆谆嘱咐,傅如清回握着父亲的手,紧张感这才稍稍得到缓解。 “岳父大人,请牵清儿上花轿吧。”傅如清在喧闹嘈杂当中,终于听到了她最最心爱的声音,确认丁其羽就陪在她身边,漂浮的心儿完全落到实处,喜帕下的容颜,有了带着红晕的笑意,由父亲扶着进入了大红花轿坐定。 “岳父大人放心,我这就带清儿走了。”丁其羽与傅家主说完,又一次骑上了骏马。 “起!”花轿边的喜娘高喝一声。八位经验丰富的轿夫一齐将这顶大红花轿稳稳抬了起来,几个身着红衣的侍者则抱着大簸箕往花轿顶上抛撒着五谷,为新娘祈福。 前方骑马的丁其羽回头看了一眼稳稳当当的花轿,仿佛透过轿帘看见了里面的心爱之人,又忍不住抿嘴笑了。而轿中安坐的如清似有所感一般,掌心落到自己圆润的腹部,看着眼前的一片喜色,仿佛和腹中的孩儿一起看见了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同样是眉眼含笑。直到听见爆竹声又一次炸响,丁其羽才轻夹马腹,带着迎亲队伍、带着她的新娘重新出发。 队伍按事先制定好的路线,绕着尹州城内名字寓意极好的几处地点走过,终于来到了清柳园。 此时傅家主和莲儿他们都匆匆忙忙赶过来好一会儿了。莲儿带着人等在门口,她代表丁其羽这边的家人,迎接新妇。花轿停好,两名盛装礼童一左一右走到花轿两侧,唱了请词,听到轿中傅如清的回应,莲儿走上前扶出了傅如清,扶着她跨过轿门口摆放的朱漆马鞍,走向了下马候在前面的丁其羽。 终于轮到自己牵清儿了,丁其羽站得笔直,跃跃欲试,捏着手里的彩球绸带,简直就恨不得一把抢过清儿直接扛走拜堂了。 莲儿带着傅如清走到近前,看见丁其羽满脸憋着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趣道:“看把你急的,脚下稳着点,可要把我清姐姐扶好了。”这一句话,说得轻快而自然,带着祝福和希冀,也掩去了她内心所有的羡慕和酸涩。 丁其羽这才注意到莲儿,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凝固,却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十分简洁地回道:“好。”随即向清儿递出了彩球绸带的一端,“清儿,牵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0章 第220章喜相迎结发为夫妻(四) 傅如清从喜帕下看见丁其羽递上来的彩球绸带,抿唇笑了,伸手拿住了绸带的一头。丁其羽同样开心一笑,一手拿着绸带的另一头,赶紧上前将清儿扶在怀中,提醒道:“小心些脚下。”说罢便护着清儿走上了地上铺就的红毡地毯。 众人簇拥着两人走入清柳园,踏着一路红毡,来到了凝心堂。 凝心堂特地布置过,原本处理公务的场所,被改换成了宴请宾客的大堂。宾客已经坐满了所有桌子,进得了这里的宾客,除了丁其羽那几个老乡兄弟之外,有一部分是傅家主、傅如清的手下,他们都是“内部人士”,好多都早就看出大小姐和她身边的护卫丁公子是两情相悦,也都心知肚明让大小姐未婚先孕的人正是这丁公子,二人成婚不过是水到渠成。另一部分宾客嘛,则是傅家主和傅如清的商道盟友以及江南官员,虽然没见过丁其羽,但此刻见到两人可谓是如胶似漆地黏在了一起,姑爷对大小姐的宝贝劲儿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只道顶包小白脸什么的,不过是市井小民无稽之谈罢了。和着欢快的礼乐声,宾客爆发出了齐齐的喝彩声。 大堂正中,傅家主和何大娘一人坐在一方主位,赞礼者主持大礼,在拜天地之前,还有对各路神仙、先祖上香叩首的环节。但清儿身体不便,既受不得香烛近距离刺鼻的味道、也没办法叩首,所以丁其羽样样都代她来双份的,在赞礼者的引导和小礼童们祈福的贺词中,丁其羽总算上香叩首完毕,额头都浸出了汗水,她却乐在其中、干劲儿十足。看得在场的宾客们都乐了,大小姐,确确实实是找了个会疼人的。 傅如清从喜帕透进来的光隐隐能看见丁其羽的身影,当然也知道宾客们都在笑什么,心里的幸福在不断沉淀,待繁复的叩首礼完毕,就见她的影子在自己身边站定,彩球绸带又重新被她牵住,听到她轻声对自己说:“清儿,该拜堂了。”傅如清唇边的笑意加深,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嗯。” 见新郎新娘在安排好的位置站定,赞礼者上前一步朗声道:“一拜天地!”彩球绸带一头连着丁其羽、一头连着傅如清,二人转向堂外的天地,虔诚一拜。丁其羽脑海里浮现出初遇的画面,感恩景月节那一天,能让自己路过石桥、邂逅清儿。感恩那日的雨,能让自己听见瘟米的消息。傅如清紧紧握着绸带,护着肚子里的孩儿,想到的是丁其羽初入清柳园、竭尽全力演示小机巧的样子,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一切,都像是上天注定了一般。 “二拜高堂!”丁其羽和傅如清回身向着两位长辈拜下。感激阿娘在自己流落异世的第一天就给了自己新的家,要不是阿娘,自己还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波折呢?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两个人的影子,丁其羽嘴角扬起了怀念的笑,爸妈要是知道自己成亲了、孩子也快出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而傅如清对父亲是既感恩、又有些歉疚,从前缺失的时光,她会好好弥补。又想起幼时听娘亲讲述姑娘家成亲盛况的场景,心里不再是伤感,因为她知道,娘亲若是能看见她此刻的样子,一定会欣慰安心的。 “夫妻对拜!”丁其羽转身看向盖着喜帕的清儿,眼中是满满的情谊,而傅如清也痴痴望着喜帕外的轮廓,唇角是甜甜的笑意,眼中又有轻轻的雾气,半晌之后,两人才默契对拜。在心里,将红线的两端烫化,与心头血肉融为一体,再也无法扯断、分离。 随着赞礼者的那句“送入洞房”和宾客们的喝彩声,一男一女两个小礼童捧着龙凤花烛引路,带着二人到了被装点得非常漂亮喜庆的浮梦居。因为清儿怀着孩子,闹洞房的环节被丁其羽取消了,所以并没有相熟的朋友过来凑热闹。 走进新房,丁其羽内心激动翻涌,若不是喜娘侍女一大堆人跟着,她真想立刻掀了清儿头上的喜帕好好亲近一番。奈何现在不到洞房的时候,她还得回去招待宾客,扶清儿在床上坐定,害怕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她便飞快离开房间,对刚要进门的银粟小声道:“银粟姐姐,我还得很久才能过来,清儿这边不能饿着肚子干等,一会儿不舒服了。” 银粟笑道:“姑爷放心,您去忙,交给银粟就好。” 丁其羽这才放心回到了酒宴上。新郎到场,酒宴开席,由傅家主带着丁其羽,把每桌宾客都敬了一遍。丁其羽事先早就将自己手里的酒壶装满了水,她可不想弄一身酒气、在洞房花烛夜被清儿和小家伙嫌弃。 敬完自己不认识的宾客,剩下的就是丁其羽自己的熟人了。除了主桌,丁其羽最熟的自然是何安康和当初一起来的三个木工学徒。何安康心情很好,喝得有点高,拍着丁其羽的肩膀,糊里糊涂说道:“阿羽,哥、第一次见你,嗝,就瞅着你一定会有出息!当初、哥、哥还以为,你要当将军府的姑…姑爷呢!” 旁边三人闻言吓了一大跳,一人赶紧捂住了何安康说胡话的嘴,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刚刚这话,如果被家主听到了那还得了?! 丁其羽怔愣一瞬,倒没有想到岳父大人那一层,而是突然被何安康的话勾起了些伤怀遗憾的情绪。安康哥说得没错啊,当时,就连自己,都以为…以为自己会是将军府的姑爷、会与晞儿结为连理、会守着她爱着她过一辈子。可惜…那个在山洞许下的、“不要错过彼此”的心愿,终究是落空了… 迷迷糊糊的何安康因为同伴的动作稍稍找回了理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扯开同伴的手,想把话题拉回正轨:“哥、是想说,阿羽果然出息了,既有事业,还娶了好媳妇儿。大小姐、那是什么人物?如今也是我兄弟的媳妇儿了,哈哈!”旁边三人不禁无奈扶额,这么说着,家主听见了也不会高兴吧…不知道阿羽是哪里来的本事,能逃过了“入赘”的命运呢 丁其羽压下心里的苦涩怀念玩笑道:“安康哥喝多了啊!”举杯再次敬了四人,“你们好好吃,我过去了哈。” 丁其羽着急着要离开的样子,让几人笑开了:“哈哈哈,阿羽这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洞房了。” 丁其羽想到一会儿的洞房,有些脸红:“哪有,你们吃你们吃,我走了。” 待丁其羽彻底走远了,几人才偷笑着讨论道:“小主子在呢,怕是洞房不了了吧,哈哈哈!”“是呀,瞧阿羽对孩子的心疼劲儿,应该舍不得折腾…”“那可不一定,阿羽看着老老实实,动作那么麻利地就让大小姐怀上了,我看是不会放过洞房花烛的…不过嘛,大小姐估计不会让他得逞吧!”“谁让阿羽提前偷吃了,该他吃的时候,吃不着了哈哈!” 这一番带着点“色彩”的玩笑讨论,幸好丁其羽没听见,不然估计会把这几个家伙挨个揍一遍。 回到主桌,丁其羽敬过阿娘,便见莲儿自顾自喝着酒,明明不怎么会喝,还硬要假装自己是个酒中能手似的,一整杯一整杯地往嘴里送,呛了好几回,小脸儿都通红了,眼睛也是红红的、泛着雾气。 何大娘顺着丁其羽的目光看过去,叹了一口气,能理解女儿此刻心里的感受,或许让她醉一场,比闷着难过要来得痛快,所以并没有劝她。 丁其羽觉得有些心疼,走到莲儿面前,无奈地问道:“你又不怎么会喝酒,喝这么多干什么?”莲儿这段时日都表现得正常自然极了,完全是已经忘记了那段感情的样子,和她比起来,自己反倒是耿耿于怀放不下的那个。可她现在这番表现、她眼中的伤痛…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羽…”莲儿抬起头来,迷蒙的眼睛仰望着站在面前的丁其羽,今日阿羽的模样,真的让她心醉让她着迷,可惜,这一身好看的喜服,不是穿给自己看的… 丁其羽看不透眼前的少女,就算看透了,也没用了,她伸手欲夺莲儿手中的杯子:“不准再喝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莲儿躲开了她的动作,摇了摇头,又倒上一杯,举到丁其羽面前:“最后一杯,敬你的。祝阿、羽和清姐姐…白头、偕老…”莲儿本来很想好好说出这句祝福,但她毕竟是个只有十五岁的纯真少女,有些情,太浓、太苦,她怎么都藏不住…一句话说到最后,音调都变了,眼泪也夺眶而出。 丁其羽只觉心头猛然一痛,看到她努力憋着委屈的小模样,想起了何家村无数的过往。明明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人儿,如何忍心让她的眼里含着泪水?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习惯性地忽略了她的付出、她的好…那原本就模糊了界限、难以分辨出来的亲情和爱情,似乎有了一点明晰的轮廓,待丁其羽想去好好看清,又摸不到头绪了。 但现下的场景,容不得丁其羽思考别的事情,纵使再想替她温柔地擦干眼泪,也只能忍住。丁其羽攒紧了手里的杯子,点头道:“好,再、喝这一杯…”与莲儿饮尽这一杯,丁其羽立刻吩咐两个侍女,将小爱哭鬼扶回了西院歇息。 何大娘见丁其羽望着堂门迟迟没了动作,又看了一眼忙着应酬的傅家主,幸好亲家公没瞧见儿子这番模样,不然肯定会误会的!何大娘又叹了一口气,出声道:“阿羽,你别担心…娘会照顾好她的。”轻轻拍了拍丁其羽的背,让她回过神来,“酒都敬完了,新娘子还在新房等着你,别耽搁了。”还是那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阿娘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两个孩子都得到幸福。 丁其羽这才惊觉自己没控制好情绪,深呼吸一口,平复了心里那莫名的感觉,点头道:“好。那阿娘看着她点儿…我,去找清儿了。”说罢,丁其羽便与岳父大人招呼了一声,离开了凝心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1章 第221章喜相迎结发为夫妻(五) 丁其羽将胡思乱想全部抛出脑海,今夜是她和清儿的洞房花烛、只属于她和清儿,其他的事情,只能以后再想了。 丁其羽走到浮梦居,看着新房内通明的灯火,心生激动,洞房花烛夜,自古就是人生四喜事之一,不由得想到了一些旖旎的场景,可惜…这场景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丁其羽自己打消了,有小家伙在场,今夜还洞房得了么?自己只能乖乖地忍住、清儿肯定也不会让自己碰她的…如是想着,丁其羽撇了撇嘴,她的洞房花烛,是不是泡汤了?不仅仅今夜,她起码还要忍受好几个月“摸得着吃不着”的痛苦啊! “姑爷!”浮梦居侍立的丫鬟齐声行礼,把又气又无可奈何的丁其羽拉回了现实。 新房内,傅如清正坐在铺着龙凤锦被的喜床上等待着丁其羽的到来…听到院内丫鬟的行礼声,傅如清心里有些紧张,就算小家伙陪着自己、就算她与丁其羽早就有夫妻之实,还是止不住紧张。在商道上事事都能独当一面、力挽狂澜的傅家大小姐,从前哪里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像普通的新嫁娘一般,彷徨地等待着新婚夫君的到来。 丁其羽推开房门步入新房,嗅到了淡淡的冷香,是她熟悉的、清儿的味道。房内燃着大红喜烛,房间四角整齐摆放着一袋袋装得满满当当的五谷、花生、莲子之类寓意吉祥的粮食,盖着喜帕的清儿正端庄地坐在喜床上。银粟、喜娘都在场,几个小丫鬟也拿着物什跟在丁其羽身后进来,将挑喜帕的秤杆和合卺酒放在了桌上。 因为丁其羽不想清儿的容貌被太多人看见,很多礼仪又需要掀了喜帕才能做,所以就被丁其羽安排从简,只留下最关键的。喜娘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教丁其羽一会儿该如何做,待到特制的龙凤花烛燃尽,一干“闲杂人等”终于退出了房间,留两位新人在房内,度过她们的洞房花烛夜。 叽叽喳喳的喜娘离开,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话语,园中凝心堂传来邈远的喧闹声,更显得房内安静了。红烛燃烧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的轻响,闪烁的光晕染着喜庆的红色,让整个房间都溢满了温暖。 丁其羽站在床边注视了清儿半晌,在清儿陷入疑惑忐忑之前,拿来秤杆,轻轻挑开了清儿的喜帕,终于看到了期待一天的、喜帕下的容颜。以往都用纯白发带简单装点的长发,今日是挽成了复杂的新娘发式,配着华贵而漂亮的凤冠,让丁其羽切身体会到,清儿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柳眉勾勒了浅浅的墨色,眼睑用淡粉的胭脂晕染过,再往下—— 竟然还遮着覆面的轻纱,只不过今天的轻纱换成了如红烛一般的红色。只欣赏到一半“美景”的丁其羽扬了扬眉毛,不禁笑着柔声问道:“今天,怎么都戴着呢?” 丁其羽欣赏着她的新娘,傅如清也同样看着自己的“夫君”,神采非凡的样子,让她有些失神。听到丁其羽的话语,她回过神来,迎上丁其羽的目光,轻纱下的唇角带着笑反问道:“羽,不是也遮着的么?” 丁其羽笑意加深:“我还是说不过大小姐。”清儿这语气,让她想起了第一次撞破清儿在院子里偷偷玩机巧时的场景。丁其羽坐到如清身边,顺手摘了自己的面具,又摘下了清儿脸上红色的轻纱,这才将清儿的容颜看全了。明艳的妆容,让清儿有了一种不同于平常清冷淡泊的成熟女性之美。只一眼,便让丁其羽移不开眼了,看着她点绛的朱唇,伸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清儿的侧脸,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丁其羽不自觉往如清那边挪了挪,挨上了如清的身体,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咱们俩,真是般配呢。”说完这一句,便痴痴看着清儿不说话了,都说成亲这一天会是一个女子最漂亮的时候,此话…不假,今夜的清儿,真的很美。 挨上来的温暖,让傅如清坐直了身子,微微侧头错开了丁其羽的目光,耳尖泛起了红,但半晌又没有别的动静,傅如清抬眼才发现,丁其羽一直在打量自己,她忽然有些忐忑,开始了胡思乱想。因为怀着孩子,她没办法穿那种束腰的漂亮喜服,火红的喜服下,她七个月大的孕肚展露无遗,这让她有点小小的遗憾。是不是艳丽的妆面和自己臃肿的身形不配了?傅如清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不好看…”语气里带着一丝难过。 “清儿怎么能这么想?!”丁其羽心里一疼,赶紧将胡思乱想的人儿揽进怀里,让她靠上了自己的肩膀,真心道,“清儿今日,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你让我实现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奢望,有了你,还有了咱们的孩儿。我,很开心。” 傅如清放下心来,听到丁其羽的夸奖,唇边漾起了甜笑,柔顺地靠着心上人,她不也是拥有了从未想过的幸福吗,有了羽,有了她们的孩儿:“我也很开心。” 丁其羽拿过放在一旁的托盘,托盘上有红布缠绕的剪刀,两人互相替对方剪下一段头发,用红绳系在一起,装入了绣有双喜的锦囊,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丁其羽又拿起托盘上匏瓜剖成的两个瓢,红线连着瓢柄,瓢中盛着合卺酒。清儿怀着孕,合卺酒换成了非常非常淡的果蜜。两人照着喜娘教过的方式饮尽了蜜酒,清儿的朱唇沾上了一点蜜酒,显得更加饱满莹润了,丁其羽心下一动,忍不住凑过去品尝了一下柔软的朱唇,果然是带着甘甜清香的… 傅如清冷不防地就被亲了,虽然只是浅尝辄止的轻吻,但这人亲过之后还砸吧嘴回味的样子,真是太无赖了…傅如清红着脸嗔道:“你尝什么呢?有口脂…” 丁其羽毫不在意,更加无赖道:“清儿的口脂,好吃~”见清儿轻轻蹙眉、又想说话,丁其羽轻快一笑,“那我先替清儿卸了妆,再来好好品尝!” 化了好久的妆,短短一会儿就要被卸掉,傅如清心里觉得可惜。不过在丁其羽心里,清儿不管是淡妆浓抹、亦或者不染铅华,都是完美无瑕的白璧,更何况她这番美丽的样子,已经刻印在了丁其羽心里,已经为她们的洞房花烛,留下了最美的回忆。 所以丁其羽毫不犹豫就拉着如清到妆镜台边,用丫鬟们之前端上来放在一边的水替她卸了妆,又小心摘掉了她头上复杂的发饰,让她带着清香的长发自然垂下,清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清雅的人儿,一身绛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而更衬托出了她出尘的气质。 同样的衣服,不同人来穿,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吧…丁其羽被自己突然跑偏的思绪吓了一跳,赶紧止住了发散出去的思维。 见清儿正专注地看着铜镜,似乎还在惋惜精致的妆面被自己动作麻利地卸去了,丁其羽心下柔软,一边说着:“清儿来,我再来感受感受咱们的小家伙最近重了没。”一边扶起清儿来到床边,不容分说地就拉着清儿就坐到了自己腿上,还一本正经地感受了一番道,“嗯,她肯定长高了些~” 又是这个动作…傅如清面上一红,努力忍住想起身的冲动,慢慢放松了身体,小声叹息道:“是我胖了…”小家伙虽然也在长大,但她还是感觉重了的主要原因是自己的身材走形了。 “清儿胖了?“丁其羽一听,忽然起了调戏的兴致,目光下移,“我瞅着,除了这儿,没有哪儿胖…了…呀…”说着说着哑了火。 红烛摇曳、洞房暖景,一切的氛围都太适合做一点理所当然的坏事了。但感受到腰腹处清儿圆润的肚子,丁其羽紧紧闭着眼睛抵着清儿的肩膀,长呼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半晌才在清儿耳边说道:“对、对不起,咱们睡觉吧…” 傅如清皱着眉闭上眼,纠结半晌实在忍不住,她抱住丁其羽腰部的手捉紧了丁其羽的衣服,侧头躲进丁其羽的颈侧终于启唇小声道:“喝了安胎药…府医说…可以…”说到末处基本都没声了。 自古洞房花烛,都是爱人之间最美的回忆,傅如清不想在洞房花烛夜留下遗憾,所以即便很难为情,她还是主动向府医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早就喝了一碗效果奇佳的“强力”安胎药,让小家伙安安稳稳睡觉去了。尽管她没提出来,浮梦居外却是好几个府医轮流值守,生怕姑爷一时间忘情,伤到小主子… !!!丁其羽一听,简直又惊又喜,当然知道“可以”是指可以什么了,咽了咽唾沫,带着浓浓的期待问道:“真、真的可以?” 傅如清羞涩更甚,刚才那句话说出来,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勇气了,这人还明知故问,不欲再搭理她,傅如清紧了紧自己的手臂,躲入了丁其羽怀里。 无声的邀请,让丁其羽心中竭力维持的理智冷静在这一瞬间完全崩塌。不想再管那么多,她稍一侧身,就抱着清儿仰躺上床。 洞房停红烛,深情相交融。这样美好的洞房花烛,此生,不会忘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2章 第222章初成家情暖新婚景(上) 丁其羽伸手拉过一边叠好的被子想替她盖住,低头才发现,全过程,清儿的衣服都没有被彻底脱下来,上身是袒.胸.露.乳.敞着怀,被扯坏的喜服还挂在手弯,最内层的胸.衣反而是“不翼而飞”,下.身.亵.裤.在后面的缠绵交融中,被脱到了脚踝处,真真是比一.丝.不.挂.还要诱.惑.人… 丁其羽目光沉了沉,心里又有些骚动,但丁其羽考虑到清儿的身体和孩子的安危,是不可能再欺负她一次了,只能目不斜视地快速脱下了清儿身上的衣服,把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清儿好好裹在被子里。 也幸好小家伙被大夫的“强力”安胎药给稳住了,全程都在呼呼大睡,不然她要是知道了爹娘在搞什么“大动静”、爹爹甚至还偷尝了她的口粮,不得闹腾调皮一番才怪。 丁其羽怕自己笨手笨脚,从千离宫回来就一直没敢照顾如清沐浴,清儿此刻这样瘫软无力的样子,她更怕自己一个不慎伤着清儿了,所以这回连商量都不用,丁其羽给迷迷蒙蒙的人儿打了一声招呼,便快速穿好衣裳出门去找专业人员——银粟姐姐去了。 她们在洞房亲近了许久,凝心堂的喧闹声几乎停歇了,宴席应该已经结束,丁其羽刚一踏出浮梦居,就被门口的阵仗吓到了,还以为只有银粟姐姐和两个小丫鬟呢,却不想门口候了一大溜人。银粟姐姐、拿着衣物的丫鬟、准备上热水的侍女、两位背着药箱的府医、几个女护卫,全部都在。丁其羽呆愣一瞬,赶紧抬手快速整了整自己没咋穿规矩的衣领。 在场的人看见丁其羽出来,姑爷的表情除了尴尬外并无别的异常,确定姑爷和大小姐没有把小主子“整”出什么问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最年轻的府医不禁开始腹诽,大小姐挺着七个多月肚子呢,姑爷都能折腾这么久,还不知大小姐成什么样子了…稳重一些的另一位府医则是想着明天得给大小姐开点什么补补呢? 敢情,刚刚自己和清儿在里面洞房,外面这么多人听墙角啊?!虽然这安排非常周到,但…但是也太奇怪了吧!丁其羽耳朵有些发热,以后,一定不能让这么多人听了!! 丁其羽如是想着,又觉得自己想得不对,洞房花烛仅此一次,以后就算是想让人听,都不是这种情境下了啊… 丁其羽摇摇头甩出那些胡思乱想,正欲尴尬地说话,就听银粟欲言又止道:“姑爷,您出来了…”银粟的尴尬丝毫不比丁其羽少,听墙角也不是她想的呀,听着简直太让人脸红了…奈何她必须做好分内的工作。 洞房花烛,“办正事儿”是应该的,丁其羽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挺直腰板儿道:“嗯、是,接下来,麻烦银粟姐姐了。”没好意思说具体要麻烦什么。 “好、好的,不麻烦。”银粟赶紧称诺,带着人进屋服侍小姐沐浴了。 屋内的狼藉被银粟姐姐带领着“专业团队”很快地收拾整理好,两人也都沐浴更衣完毕,丁其羽坐在床边搂着完全没了力气的人儿,请府医替她号脉。丁其羽的头脑现下基本清醒了,有些担心,怕自己方才太忘情,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傅如清缓了好久,直到沐浴之后,才稍稍缓过劲儿来,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困倦和疲惫,全身都使不上劲儿来,脑海里回放出这人方才是如何折磨欺负自己的,羞涩之外,又颇为气恼,放松了身体靠在丁其羽怀里,默默看着府医诊脉,生闷气了。 两个府医诊断完,年纪稍长的府医禀报道:“大小姐、姑爷,小主子很安稳,没有什么问题。” 丁其羽彻底松了口气,没伤着小家伙就好。傅如清也终于放心,为自己今夜略显荒唐的举动感到几分后怕,但今夜是洞房花烛,能留下完美的回忆,她并不后悔,只是之后为了孩儿绝对不能再乱来了。 傅如清正在这么想,府医就替她说出了心声:“咳…姑爷,今夜是洞房花烛,特殊,至于之后嘛…大小姐已经怀孕近八月,孩子出生之前,还请姑爷务必克制住自己…” 丁其羽脸色通红,连忙承诺道:“好、好,不会再这样了…”绝对不敢了,从今天起,到孩子满月,都禁欲! 府医侍者离开,清儿因为这人使坏的事情生了闷气,不愿意搭理她了。丁其羽哄了老半天,终于让清儿消气,就这样,折腾到大半夜,两人才相拥而眠。 翌日,丁其羽有清儿和小家伙在怀,睡了一个极其舒服的好觉,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她就自然醒了,第一次体会成亲之后的感觉,一边乐呵地想着自己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一边痴痴看着怀里的清儿和小宝贝傻笑。 傅如清心里存着事情,虽然疲惫,却没有睡得很沉,在丁其羽注视了她一会儿之后便从梦中醒来,带着迷离的眼睛眨了眨,看清尽在咫尺的面容,幸福感同样油然而生,但这幸福感只停留了一瞬,傅如清便瞥见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眼睛瞬间睁大了些,脑袋也恢复了清明:“什、什么时辰了?!”因为着急,她下意识撑了撑腰背,只觉腰背袭来极其难受的酸痛感,昨夜被坏人闯入的.私.处.也是隐隐作痛,让她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诶!清儿你急什么?哪儿疼了?”丁其羽赶紧抱住她心疼地关切道。 傅如清却顾不上自己哪里不舒服,只知道要错过时辰了,闭着眼皱眉缓了片刻,再睁眼想答话时,却恰巧看见了从丁其羽敞开些许的领口处露出来的、肩膀上那十分明显的齿痕。 “嗯?清儿?”怀里的人儿突然没声了,丁其羽又问道,没有低头注意她的表情。 傅如清沉默了片刻,压下了心头的疑虑猜测,才继续道:“敬茶,要迟了。” “敬、敬茶?!”丁其羽一愣,她完全忘了这事儿了…看天色,阿娘估计已经起身,但丁其羽又舍不得清儿硬撑着过去,只能安慰道,“阿娘不会怪罪的,咱们不必太着急,慢慢收拾过去就好了。” 作为新媳妇儿的傅如清却不赞同,婆婆虽然确实对人非常好,但敬茶是晚辈必须做到的礼节,代表着孝道,所以她坚持一定要赶紧起床去西院敬茶,丁其羽无奈,只得满足她了。 傅如清哪儿哪儿都酸痛无力,加上肚子沉甸甸的重量,可谓是难受极了,但时辰不早,又容不得她撒娇脆弱,只能强撑着由丁其羽扶起来,也不敢让这人笨手笨脚地帮忙换衣服,立刻唤来了银粟,速战速决。 两人来到西院的时候,阿娘早就在厅堂里坐着等人了,气色挺不错。 丁其羽没有看见莲儿的影子,心下生出些思虑,却没有表现出来,小心翼翼扶着走路都使不上劲儿的清儿,对阿娘很兴奋地喊道:“阿娘!我们来了!” 出神发呆的何大娘看见相携而来的儿子儿媳,露出了慈爱欣慰的笑容:“如清、阿羽,来了?” “如清起来迟了,让婆婆久等。”傅如清答道,脸上不自觉染上了红晕,起晚了不说,还得让阿娘看着她们这样粘着,真是太不好了。她很想脱离这人的怀抱自己站好,但是又无奈只要一没了这人给自己借力,腰腿就酸软到难以忍耐。 “这是说的哪儿的话?阿娘闲着也没事,你们刚成亲,当然得…”说着说着便觉得不对,如清怀有身孕,阿羽昨夜和她应该没有洞房才对…不提这事儿何大娘还没细想,现下如清说出来,何大娘看着她虚弱疲惫的样子、夏日还戴着丝织围脖,恍然大悟,昨夜自己的宝贝儿子,把该办的、同时也是不该办的事儿,都办了! 何大娘见如清实在是太虚弱了,心疼道:“阿羽快扶着如清坐下。”见左右除了银粟之外,没有外人,难得一次批评了她的宝贝“儿子”丁其羽,“阿羽啊,娘今天必须得说说你,如清怀着孩子呢,你万事都得掌握着分寸,你看看,都让你欺负成这样了!” 丁其羽早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她也心疼清儿呀,灰溜溜地认错道:“嗯,娘说得是,我以后不敢了。”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傅如清再难受都舍不得恼她,反倒忍着身上的不适和心里的羞涩帮着丁其羽说话,小声道:“婆婆,不能全怪她…” 就算不全怪,十有八九都怪,阿娘可舍不得批评怀着小孙儿的如清,对如清道:“你别惯着他,伤着孩子怎么办?” 清儿有了小家伙,自己在阿娘这里都“失宠”了,丁其羽撇撇嘴,更加可怜地回道:“不会再犯了嘛…” 看得阿娘都没法再批评她,旁边的银粟低头憋笑,傅如清唇角也有了笑意,扯了扯她的衣袖,把话题往正事上引:“敬茶了。”让丁其羽扶着她来敬茶。 阿娘连忙阻止道:“诶、如清身子不便,不必在乎这些礼节的!” “这是如清该尽的礼数。”傅如清坚持要敬。丁其羽也帮腔道:“清儿刚刚那么不舒服,都非要起来给阿娘敬茶呢,这是她的孝心。” 何大娘心里颇感欣慰,住进清柳园这些日子以来,如清一直都把一切安排得非常周到,一点儿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反而对自己尊敬有加、对阿羽也好,刚入住时候的那种不自在的感觉,现在已经彻彻底底没了。何大娘没有再劝阻:“那你别跪,就这样把茶端过来给娘喝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3章 第223章初成家情暖新婚景(下) 傅如清这身形也跪不下去,没有客套执拗,从银粟手中的托盘上拿过了喜色的茶碗,在丁其羽的协助下恭恭敬敬呈给了何大娘。 泡着莲子蜜枣的媳妇茶,真是比什么名贵香茗都可口,何大娘喝上媳妇茶,满脸都是喜悦和慈爱,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和为小家伙特别订制的小镯子递给了傅如清,笑弯了眉眼与儿媳说着体己话。何大娘从前只有莲儿一个孩子的时候,哪里想过自己会有喝媳妇茶的机会呢?更别说以后还有小孙儿脆生生叫着自己“奶奶”了!儿女双全、子孙绕膝,这场景,在她的梦中都从未出现过。 当然,何大娘此刻更不可能想到的是,这杯媳妇茶,只能叫第一杯,却并不是唯一一杯,唤她“奶奶”的小娃娃,也远不止如清肚子里这一个了… 傅如清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是收到丁其羽阿娘给的红包却格外开心,红包是婆婆对她的认可、意义非凡,这也说明了她从此之后,彻彻底底和丁其羽成了一家人。 银粟叫人进来张罗饭食,一家人要一起用餐,傅如清腰上没力气,丁其羽看她强撑的样子实在不忍,顾不上阿娘在场,不容反对地一直搂着她不撒手,傅如清挣扎几下未果,只能放下了自己坚强的伪装,乖乖借着丁其羽的力量坐好了。 何大娘与如清说着话,丁其羽等了半天都没等着莲儿,又因为昨夜的尴尬纠结,不好开口问,越等越焦躁,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阿娘,那个、莲儿呢?”昨晚喝了那么多,现在都还没出来,会不会不舒服了? 何大娘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看了一眼身边的如清,略显尴尬道:“额,娘刚刚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没起来呢。” 一向很会察言观色的傅如清当然没有错过阿娘的那一眼,平时都起得那么早的莲儿今日忽然起晚的原因,肯定多多少少与自己有关。再略一思索,这其中的脉络差不多就清晰了,不禁问道:“莲儿昨夜,喝酒了吗?” “额,是…喝了一点。”何大娘答道,担心如清多想,又补充道,“她哥哥嫂嫂大婚,她高兴嘛…就喝了一些。我一会儿再去看看。”不补充还好,说多了反而让人多想,何大娘淳朴老实惯了,真是完全不会说谎,这话听起来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丁其羽皱起了眉头,很想去看看莲儿怎么样了,但因为某些模模糊糊没有搞明白的感情,她有点“做贼心虚”,反倒只能装出若无其事、不怎么关心的样子,点了点头吞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晚点,再想办法过来看看小爱哭鬼吧… 却听怀里的清儿若有所思:“是这样…”然后对银粟吩咐道,“银粟,饭食都另外准备一份,再让厨房煮点醒酒汤。宿醉未醒,一会儿怕是会不舒服。”婆婆支支吾吾的语气,她不是没有听出来;莲儿为什么会醉酒,她也很清楚。不过还是那句话,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莲儿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是可贵的友谊,她是真心把莲儿当做妹妹、当做好友一般来看待的。至于莲儿和丁其羽的那层关系,考虑起来太累,就算真要介怀,她也做不出任何可以出手的对策,索性就不想了。 清儿把丁其羽想说却忍住的话说了出来,丁其羽为清儿的体贴周到感到心里一暖,下意识紧了紧手臂,心里放心了不少,拿起碗筷照顾清儿吃饭。 傅如清又怎么会看不出丁其羽的异样呢?她的爱人,她最是了解…傅如清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任由这人照顾着自己了。傅大小姐精于商道,却不喜欢和身边亲近的人玩心思、讲算计,她与丁其羽之间的一切相处方式,都是随心随情,没有掺杂一丝杂质。这也注定了她会心软、会心疼,注定了她们的未来。 …… 大乾的婚俗与丁其羽从前世界的传统婚俗并不完全相同,没有什么“三朝回门”的说法。在大乾,成亲次日新婚夫妇就必须谒见双方的父母长辈。丁其羽这边除了何大娘就没别人了,祖先坟冢也不在尹州,两人只能对着阿娘带过来的牌位上了香,便匆匆赶去傅家。 路上,丁其羽见怀里的如清折腾半天愈发疲惫的样子,心疼到无以复加了,提议道:“清儿,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我再一个人去见岳父大人吧!” 这下连一直没吭声的银粟都开始在心里抱怨起丁其羽来了,虽说小姐喝了安胎药,但也经不起狠狠折腾啊,小姐累成这个样子,昨夜姑爷是有多狠啊?!银粟作为她们两次亲近的“见证人”,不由在心中对丁其羽下了一个判断,那就是姑爷平日里会疼人,一到了“某些时候”,就克制不住,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傅如清摇了摇头,稍稍坐直身体,以显示她还能坚持:“一起去。”身为父亲唯一的孩子,哪有刚成亲之后就不见父亲的?爹爹就算能理解,也难免会心有遗憾。 丁其羽没办法,要不是清儿怀孕背不了,抱着又怕摔着,她一步路都不想让清儿自己走了。 傅府,傅家主自然也是早就等在厅堂之中了,见两人进来,刚想高兴问候,就发现自己的女儿一脸难掩的疲惫虚弱,由女婿小心护着支撑着才能站稳一般,他立刻站起身往那边走了一步:“如清,这是怎么了?” 傅如清在丁其羽怀里红着脸回答道:“爹,无碍的,就是有些乏力。” 丁其羽心里再次升起了忐忑,这下又要被岳父大人训一通了,她扶着清儿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坐好,没有插话。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傅家主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孩子都快八个月了,怎么能这么乱来?把如清伤到了怎么办,把他小外孙伤到了怎么办?!傅家主完全是气不打一处来:“其羽啊其羽,你平时都那么稳重谨慎的,怎么这——”说到一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毕竟是小夫妻之间隐私的事情,而且丁其羽是新女婿,他也不好像何大娘那样直接数落,一口气憋闷着,只能重重叹息了一声,“哎!” 丁其羽被批评了一波又一波,心里的小其羽都面壁思过好久了,乖乖认错:“岳父大人,其羽知道错了…” “爹,不怪——”傅如清又心软想帮忙,却被傅家主直接打断了:“哎,行了行了,都已经发生,爹不想追究,以后注意着分寸。”说罢便立刻让侍者找来了府医,非要确认女儿没事才罢休。 虽然府医诊治的结果确实没有大碍,只是在日常安胎药中又加几味调理元气的药材,但这期间,丁其羽免不了又被府医、被家主委婉教育了一番。昨夜丁其羽可是舒服畅快了那么久,今天的批评当然只能一力承担、全数收下了,完全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一点儿反驳都没有。看得傅如清是心软喜爱极了,连小心思里还有些记着的、昨夜这人使坏的那一茬,都完全原谅了。 在傅府用过晌午,傅如清又坚持拖着疲累的身子和丁其羽去了琬山看娘亲(傅家主依旧不让她去家族陵墓)。丁其羽第一次有机会、有资格和清儿一起站在她娘亲的墓前,还记得上一次来禅觉寺这里的时候,她还是清儿的护卫呢,这就叫缘分到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岳母大人,我是其羽,第一次来看您。昨日,我和清儿成亲了。岳父大人,将清儿完完整整交给了我。我会用我的一生,守护她、疼爱她。”丁其羽说完,拿着准备好的花,敬献给了岳母,在坟前磕了头,继续道,“谢谢您,将这么好的清儿带到世界上。您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听丁其羽这么说,傅如清不禁想起了她送自己风铃时说过的话,自己的余生将是幸福美满的,娘亲在另一个世界,也一定会安好。 拜见过“岳母”,如清想继续上山去看看流民孩子们,被丁其羽不容分说拒绝了。丁其羽让身体不适的清儿在马车里歇息,自己替她上去看了看孩子们。丁其羽之前还非常羡慕孩子们的父母能有这么可爱活泼的孩子,这回丁其羽不需要再羡慕了,自家有了一个,而且自家的这个,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最可爱乖巧的孩儿。 …… 成亲后一系列礼节程序忙完,刚刚成家的丁其羽也该顾上被她搁置了好久的机缘阁了。在她失踪这段时日,机缘阁没有接新的设计大单子,已有的机巧倒是卖得很好。机缘阁的机巧走出了江南诸城,开始走向大乾的各大城镇。不少木工艺人看到有利可图,都想试着自己做机巧,奈何他们没有足够的机巧知识和经验,设计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上丁其羽呢?就算能照抄丁其羽的仿制出来,仿品也跟之前的“山寨”曲叶犁一样,功能质量比起机缘阁出品的正版都差太远了。所以在原本一片空白的机巧产业上,有领先技术和傅家保驾护航的机缘阁,确实如傅家主所愿,正一枝独秀地以最迅猛的势头席卷整个大乾。 丁其羽正式重新接手机缘阁,新的设计单子一笔接着一笔,丁其羽一边要照顾怀孕的清儿,一边要赶制机缘阁的单子,还有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也没忘记。那就是小家伙再有两个多月便要出生,她可是承诺了要给小家伙做小摇床的。作为小家伙的“爹爹”,不光小摇床,丁其羽还想给小家伙做好多好多安全有趣的小玩意儿来玩。要让她和清儿的宝贝,从小就快快乐乐地成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4章 第224章城南郊虹湖菡萏芳(上) 这么多事情要做,丁其羽忙得不可开交。而在丁其羽成亲之夜醉酒的莲儿,从宿醉中醒来之后,每日不是陪伴在阿娘的左右、陪清姐姐散步聊天,就是替她的“小侄女”做东西,唯独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开始躲避和丁其羽接触相处了,虽然没有特别明显,但丁其羽能感受到,莲儿是在故意疏远自己。 想明白这一点,丁其羽心里有些失落难过,曾经那个事事为自己着想、喜欢围着自己转的小姑娘,在努力远离自己。小爱哭鬼手里时时翻飞的针线,织出来的,不再是为自己准备的新衣裳,变成了小家伙的小衣裳、小鞋袜,甚至是独具匠心的、适合孕妇穿的衣物(特地送给她清姐姐的礼物),独独没有自己的份儿了。小爱哭鬼兴致起来做的可口美食,也都是给她清姐姐开胃尝鲜,不会再为自己的口味费心思了。 清儿平日就时常派人过来给丁其羽送新衣裳,都是尹州手艺最好的织娘做出来的,但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丁其羽就是莫名地穿不惯,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不合适,特别是近来莲儿明显疏远自己之后,这种感觉更甚。内里贴身的衣物,她都只能默默翻来覆去穿着莲儿给她做的那些。 之前莲儿不在身边的时候,每隔一段时日就能收到她做的衣物,丁其羽心里还是非常感动开心的,虽然吃不上心心念念的饭菜,但至少有个盼头,知道自己只要回家,就一定能享受到。穿衣吃饭,这样的温暖,非常平淡朴实,融于每一天的生活,以至于丁其羽在不经意间便把它当做了理所当然,从来没有刻意关注过、从来没有细心体会过。直到现在,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对比之强烈,才让丁其羽恍然想起它的存在,才会有无比的不适应、不习惯和说不出的难受感伤。 只不过,这种不适应和感伤,丁其羽没有表现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自己这里如何暂且不提,如果莲儿能想通、能走出去,对莲儿来说,是件好事… …… 这日,丁其羽按照机缘阁订单的要求,设计了一种新式的机巧,就等着做出来实体试验一番了。根据这种机巧的特性,使用的木材必须是生长在水边的乔木,虽然尹州城内最常见的柳木便是生长在水边的,但对于这件新机巧来说,柳木木质纤维成分太高,丁其羽只能去南城门郊外寻另一种木材了。 南城门郊外,有一片很大的湖,名曰“虹湖”,湖边除了柳树之外,还有大片的森林农庄。丁其羽特地换下了平日里穿的长衫长袍,穿了一身方便简单的短衣裳,背上了莲儿曾经在除夕夜送给她的那个工具包。丁其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经是成家立业、要当“爹爹”的人了,这么穿着之后,还是一副少年的样子,与那时拿着柴刀在何家村山林间打柴的自己没有什么两样。这个时候,丁其羽才想起,自己的身体,只有十五岁的年纪,确确实实是个少年。 透过铜镜,丁其羽仿佛看见了站在实验楼前望着小朋友放风筝的、二十五岁的自己,也仿佛看见了初来异世时、与莲儿嬉笑打闹的自己,在她又快分不清楚从前到底是不是一场梦的时候,她很干脆地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带上了遮掉半面的面具出了清柳园。 傅家的新姑爷在尹州城可是出名人物,成亲那日,见着她、记下她的人不少,所以除了与同样出名的清儿一起出门或者陪阿娘出去逛逛之外,只要是单独出行,她一般都会戴上这块半面的面具。不同于成亲那日只遮住伤痕的小面具,这块面具将她鼻子以上全遮了起来,不是熟悉她的人,很难认出来,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平日都要戴,今日出去找木材的她当然更得戴了,不然尹城百姓看见傅家姑爷独自在城南砍树,还不得把“傅家新姑爷婚后遭虐待”、“傅家新姑爷身份实为砍柴郎”的八卦传遍整个尹州了? 尹州城是商业大城,街上游人行商很多,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面具怪人,丁其羽自己架着小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向城南进发。 快到城门的时候,鼻息间就开始隐约萦绕着荷风送来的清香,刚一出城,丁其羽就被虹湖盛景给震撼住了。放眼望去,湖里的千顷碧波被层层叠叠的莲叶覆盖,莲叶之中,盛放着朵朵荷花,有粉红的、粉白的,有六月菡萏、有出水芙蓉,集清新与娇艳于一身。莲叶配荷花,不是春天那般新生的嫩绿配上娇黄,也不像秋天那样深沉的苍翠配上赤红,就是浓郁的绿配上明艳的粉,恰好,是属于青春少女的颜色。 丁其羽这才真正体会到了何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从前教莲儿习字的时候,就曾给她描绘过这一句诗,现在丁其羽只觉得自己的语言太过苍白,完全没有将这番醉人的美展现出来。丁其羽忽然很想回去清柳园,带莲儿过来看看它真正的意境。 可惜,丁其羽和莲儿的关系正处在尴尬期,她是不可能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的。深呼吸了一口荷香,被满目的美景所吸引,丁其羽快速栓好了马车,走到了湖边。 天气非常好,湖边又不算热。湖边的人也并不止她一个,有三个年轻小伙子站在一处,踮着脚尖往湖中张望,不像是欣赏莲叶荷花的样子,也不知他们在兴致勃勃地张望什么。湖边停着一艘小木船,一位老农正靠坐在船头休息,老农看了一眼岸上的小伙子们,笑了笑,回过头来拿起身边的一大片莲叶扇着风,怡然自得极了。 丁其羽心情也放晴,觉得好奇,正想与老人家闲聊几句,忽闻远处一阵欢快的轻歌笑语声,丁其羽好奇更甚,也像那三个小伙子一般踮起脚尖往湖中望去,仗着湖岸的高度,能看见藕花深处,有一群年轻的姑娘,两人一船,一个个儿都挎着小竹篓子,正在谈笑。少女们的小船荡开片片错落的莲叶,给原本就已经够美的静态景色,增加了最生动的一笔。 原来是在采莲啊!丁其羽恍然,她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识“鱼戏莲叶间”的采莲之景,这场景,太具有江南尹州的特色了。岸边的小伙子,是倾慕着湖中的采莲少女吧。喜欢就主动出击,坐船儿过去找嘛,在岸边这般痴痴傻傻地看,怕是得不到姑娘的芳心了。如是想着,丁其羽心下笑笑,准备去湖边的树林办正事儿了,刚转身走出一步,却听见湖中又传来轻轻袅袅的歌声。 这一次,不是江南的轻歌,而是来自家乡的小调。乡野小调,朴实而简单,歌声里却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灵动,只唱了一两小句,丁其羽脚步顿住,立刻就辨识出来了,这声音,正是来自她方才还在想着的那位小姑娘。 丁其羽心里一动,急急回头,果然在莲叶荷花中,一眼就瞧见了莲儿。与身着布衣的采莲姑娘们不同,她穿着淡绿色的罗裙,样式简简单单,广袖束腰,头上的长发似乎用小簪子装点了一下。这身打扮,把她玲珑的少女身姿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让她从一干采莲姑娘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最最吸引人的那个。在周围层层叠叠的荷叶簇拥下,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然美。 莲儿不知道从哪里也找来了一个小篓子,挂在小手腕上,正一边学着同船姑娘的样子,小心翼翼摘着莲蓬,一边与同伴们说说笑笑。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丁其羽情不自禁呢喃道,只觉眼前看到的一切都美极了。她没有去细想,到底是这一望无际的荷花盛景衬托了湖中那位少女,还是那一位娇俏漂亮的少女让这盛景彻底活了起来。 恰在这时,不远处围观的小伙甲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真的好漂亮啊…” 小伙乙眼神都没有离开过湖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像是咱们这里的人,我以前都没见过——” 他还没说完,便被小伙甲打断了:“人家又不是村野的采莲姑娘,你看她穿的就知道,肯定是城里面来的,你哪里会见过?” 小伙乙有些气愤:“不是、我…哎、就从她刚刚唱的那两句歌儿来讲,也不是咱们这儿的啊!” “那倒是,我从没听过她刚刚唱的,但是…”小伙甲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真好听!” 他们的讨论愈发激烈,声音也越来越大,丁其羽听清他们说的内容,下意识皱了皱眉,转头看了过去。却见那两位还在讨论呢,小伙丙沉默许久,下定决心似的,抬步便往船家这边走。 “诶!你干什么?”小伙丙刚走出一步,就被小伙甲机敏地拉住,不让他走了。 “我…我没想干什么啊…”小伙丙尴尬道。 小伙乙自言自语道:“对啊!说不定可以碰碰运气,万一人家就看上我了呢?”说着,也想往船家那里跑。 “那不行、凭什么是你去?!我先看见的,该我过去!”小伙甲同样一把拉住了小伙乙的衣领,不让他单独去。 “凭什么说是你先看到的?!”小伙乙丙异口同声怒道,三个小伙子顿时扭在一团你争我抢,战况十分激烈。 这边的围观者“丁”哪里还稳得住,丁其羽眉头都皱成小锁头了,只想着岂能让这几个家伙过去?!心里冲动一生,近水楼台,“嗖”地一声就从岸边跳上了老人家的船,指着湖中对惊了一大跳的老人家急道:“老伯,能不能麻烦您载我过去那边?” 丁其羽话音刚落,老伯还没回答,就听三个小伙子同时惊道:“诶诶!那人谁?!”半路杀出个“丁”让他们始料未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5章 第225章城南郊虹湖菡萏芳(下) “老伯、麻烦了麻烦了,我给钱!”丁其羽心急如焚,情急之下飞快掏出了一大锭银子比划道,“快快快,老伯!麻烦了!” 嚯!是个有钱的主!这锭银子可足够维持他们一家好久的花销了!默默围观了几个小伙“争夺战”全过程的老伯都要笑出声了,载一小段儿路程能赚这么多,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当即道:“好嘞,走!”说完就站起身,解开了系在岸上的绳子。 “诶!阿伯、别走!别走!”岸上三个小伙子边追边喊,奈何他们不齐心,还在互相推搡阻挠,没多远的距离,愣是因为争抢生生拖慢了速度,为了见见湖中的那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姑娘,真的是豁出去了。 他们几个小青年,也不是第一次到这儿看漂亮姑娘了,每回有漂亮丫头过来摘莲蓬的时候,他们都要跑来围观欣赏,还经常软磨硬泡白坐船,所以老伯完全忽略了他们的喊叫阻止,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一边道:“人家给了钱,哪像你们白坐船儿?” 丁其羽顾不上其他,看着马上追到这里、就要几步跳到船上来的小伙子们,虽然人家老伯正在动作很麻利地在撑长篙了,她还是嫌人家慢,抬脚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脚蹬到岸边,咬牙把小船“哗”的一下蹬出了一小段距离,用力之大,差一点点就腿抽筋儿没收回来、一个跟头栽到水里闹个大笑话了。丁其羽这一脚,加上老人家用力地一撑长篙,小船快速漂了出去。 三个小伙子也恰好一边叫喊一边追到岸边,可惜,迟了一步,小船漂出去的距离已经太远,这个时候再想跳,根本跳不上去了,顿时气得捶胸顿足,要不是游过去会显得太狼狈、肯定赢不了姑娘的芳心,他们都想一头扎下水直接游到美丽的姑娘身边去了! “臭小子,你哪里来的?!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有钱了不起啊!”小伙甲指着丁其羽怒道。 丁其羽赢得胜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满满的骄傲,揉了揉因为用力过猛而隐隐作痛的腿。听见岸上小伙子们的骂声,少年心性出来,看着岸上束手无策、一脸气愤遗憾的三人,没有答话,而是颇为得意地扬着嘴角,眼睛都放光了,内心难得带着几分狂劲儿地吹着牛皮:哼,还想跟我抢?自己今天还没穿木甲骨架呢,否则那还不得随随便便蹬出个几米远?! 不回话,却摆出这么炫耀的表情,真真是要气死人!可小伙子们拿丁其羽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看吧!都怪你!让那面具鬼抢了先!”“明明是你拉着不让走好吗!” 三个小伙子实在难以平息心头的暴怒和可惜,只能互相责怪骂战了起来。 丁其羽不再看几个小伙,转身拂衣坐下,欣赏起两旁高高的莲叶来,可是刚冷静下来,丁其羽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就没有了,自己搁这儿瞎起哄干什么呢?坐船过去、见到了她,是要干嘛? 明明不应该再跟她有什么令人“误会”的瓜葛,她如果能遇到真心待她的人,也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以后会离开清柳园,她的小手做出的每顿饭都是给别人吃的,织的每一件好看又舒适衣裳都是为了另一个人,她的关心体贴、她的喜怒哀乐都会围绕着另一个人,自己的心里就会这么地难受呢? 丁其羽撑住了发疼的额头,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对她,难道真的有那种疯狂的情愫吗?丁其羽像从前在何家村对莲儿产生遐想时做的那样,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重复着“她是你妹妹”几个字,可惜,自从莲儿勇敢地表白过,自从自己越来越多次地想到某个疯狂的念头之后,这个方法就越来越不管用了。要是让此刻冷静的自己,再回到方才争抢船只的场景,自己依旧还是会忍不住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呵呵、小兄弟,别紧张啦,今天第一次过来的那个小姑娘,你是认识的吧?”老伯看得出来,小兄弟方才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被这位漂亮小姑娘吸引的样子。 “啊?”丁其羽被老伯唤回注意力,“额…不、不紧张…”没有回答认识不认识的问题,嘴上说着不紧张,反倒真让老伯的问题惹出几分紧张感来。但是上都上船了,胡思乱想也没用,丁其羽深呼吸一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作他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紧张成这样子了,还叫不紧张?老伯笑了几声,没有戳穿她。 “那边是什么声音呢?”说说笑笑的姑娘们听到了岸边咋咋呼呼的声音,开始谈论起来。 就听岸上传来一句齐声呐喊:“诶——姑娘们、快跑啊!面具鬼来了!!” 船上的丁其羽无奈,又是“面具鬼”,多大仇这是?不过,莲儿她们听见这一声高喊,会不会就先自己一步走了?如是想着,丁其羽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她们走、错过见面的机会,还是不想她们走、在美丽的莲叶荷花中来一场奇妙的邂逅了… “嘿、真是几个坏家伙!”老伯感叹一句,对丁其羽打包票道,“小兄弟啊,今天,我一定帮你见到喜欢的小姑娘!”说罢就竹篙一撑,加快了小船的速度,挤开了一片莲叶。 丁其羽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说出一句:“多谢…” 湖中呢,小伙子们报复性的喊声,没有引发采莲姑娘们的恐慌,倒是激起了一阵笑声。 莲儿小心护着自己的衣袖摘下了一朵莲蓬,见姐姐们笑得开心,不禁有些好奇:“面具鬼?是什么呀?”纵然她们家已经很有钱,但是从小就苦惯了的她,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衣裳被刮坏了。 莲儿这段时日之所以要一改之前的风格,故意疏远丁其羽,是因为丁其羽新婚燕尔,她怕自己会在阿羽面前失态、会像阿羽成亲那晚一样暴露了情绪。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先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等自己完全放平心态了、能从容面对阿羽了,再好好地,以妹妹的身份默默陪在她身边。所以她也在努力地想要和清姐姐交朋友,努力地让自己真正地快乐起来,适应这个新的家,适应这座新的城。 莲儿昨夜陪清姐姐散步的时候,看见清柳园小池塘中的荷花盛开了,自然而然想起了阿羽曾给她讲述过的美景,清姐姐告诉她南城门外有一大片湖,夏日风荷盛景乃是尹州一绝,恰逢今日天气很好,她便耐不住心里的向往独自出城来赏荷。 兴城只有河,没有这么大的湖,兴城的百姓也没有采莲这项劳动,所以莲儿从未见识过,最开始只是看着娇艳的荷花就很沉醉开心了,后来又被三五结伴过来采莲的姑娘们吸引了注意,很想去试一试。莲儿长得漂亮、礼貌乖巧,与这些朴实的采莲姑娘又都是同龄人,很快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 听到莲儿的问题,和莲儿同船的采莲女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别听他们瞎叫唤,一听就知道是哪几个浑人,我看,这么喊呀,不是什么‘面具鬼’来了,估计又是哪个‘好色鬼’要过来捣乱了吧。” 另一位采莲姑娘附和道:“八成,是在岸上瞧见小莲儿长得漂亮,又想过来‘讨人嫌’了。” 莲儿闻言,脸上有些发热,下意识攒紧了手里的莲蓬杆儿,小声道:“哪有…我哪里漂亮了…”比起清姐姐、比起陆小姐,差了不知道多少了… 羞涩的样子,让与她同船的采莲姑娘玩儿心大起,放下手里的竹篓,捉起竹篙道:“哎呀,那得赶紧把莲儿妹妹带走,不能让那几个讨厌鬼得逞了!”一边提醒道,“莲儿妹妹,站稳了哟!”一边发力,撑着小船动了起来。莲儿退后一小步才站稳,又不想穿着这身浅颜色的衣裳坐在糊上了淤泥的船头,只能放下了小竹篓小心翼翼保持着平衡。 “他们可狡猾着呢,你一艘船回去,反而暴露了,咱们都来助你!”采莲姑娘们都起了玩耍兴致,纷纷撑着船朝四面八方进发,准备和即将过来的“面具鬼”玩玩捉迷藏。 船上可不像岸边那么高、能看见湖中情况,高高的莲叶挡住了视线,老伯登上船头一看,哪儿哪儿的荷叶都开始颤动了起来,听声音呢,则到处都是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根本无从分辨他们的目标是哪个了!“这些丫头也是坏,这不阻人姻缘么?!”老伯一边卖力控制小船的想方向,一边抱怨道,因为用力,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 丁其羽见老人站在那么边沿的位置,深怕老人家一不小心落水了,站起身来劝道:“老伯别急,错过了、就算了,我不强求的…”劝是这么劝,她却也忍不住踮起了脚尖… “那不行,老头子今天一定帮你找到那姑娘!”倔脾气犯了,没有方向、老伯就随意选了一个目标行船。缘分偏偏就是如此奇妙,老伯认准一处荷叶拂动的位置,急速朝那个方向撑船想追过去,却听见斜里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丁其羽和老伯同时转头看过去,就见旁侧的荷叶往这边倾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不对,旁边有条船要撞过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6章 第226章晓真心情动花前语(上) 老伯还来不及“力挽狂澜”,斜里的莲叶丛中果然冲出来一条船,撑船的姑娘这才看见面前横着的船,惊叫一声,使劲插下竹篙拼命减速,可是已经来不及停下,老伯也反应迅速刷的一篙子扎了下去,咬牙让船尽量在原地旋了个方向,随着“砰”的一声,两只小船虽然没有正面相碰,还是斜斜撞上了,船尾的姑娘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踉跄落水—— 丁其羽一脚蹬住船舷稳住身形,下意识出手扶住了她,再定神一看,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竟然好巧不巧,是…是莲儿!丁其羽与仰着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少女对视了片刻,看见少女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眸里,有“突然相见”惊喜、有“好久不见”的委屈,最重要的,是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情愫,少女对心上人,简简单单的、执着的情愫。 莲儿只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戴面具的人是谁。莲儿一直都是无比希望这双温暖的眸子里,能有自己的倒影。而此刻,分明就有…可惜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片刻的错觉,不想陷入这美好的错觉、让自己前功尽弃,莲儿轻轻挣开了被扶住的手,也没有招呼丁其羽,只是微微低下头抿着唇,粉色爬上了脸颊,小手绞着衣角,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莲儿哪里会想到,自己独自出来看看莲叶荷花,居然会恰巧碰上阿羽的。原来,闯进莲花丛的“面具鬼”,说的就是阿羽吗?阿羽,坐船过来是要干什么呢… 手中的温度逃开,丁其羽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默默收回手,视线却舍不得离开面前的人儿了。眼前的少女,白皙细腻的小脸上晕染着一层淡淡的粉色,低头含羞而笑的样子,直直击中了丁其羽的内心,她的心跳竟也跟着提了速,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诗里的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丁其羽这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罗裙让莲儿从采莲姑娘中脱颖而出的,就算是换做初见她时那般打着补丁的破旧布衣,自己一定也同样能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她。她,本身就是一朵六月菡萏,整片湖中最清新娇艳的一朵!丁其羽恍惚间,竟产生了一种,很想凑过去吻一吻她的冲动… 自从莲儿告白之后,丁其羽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那没有分清楚的、有关“亲情”与“爱情”的界限,在怦然心动的一瞬间似乎就这样明了了… 丁其羽从前一直都把莲儿定义成“妹妹”、定义成亲人。也总是用这个理由、这个念头来遏制住自己对莲儿情感的发展,对莲儿的付出视而不见,把她对自己那样明显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此刻,在这明明白白的怦然心动之下,稍稍一对比,所有的答案,就都明朗了。 丁其羽在来到异世之前,是有真正的妹妹的,她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假如看见妹妹阿音被别人追求,她确实会惆怅伤怀,但她也会别扭地祝福妹妹找到真正的幸福,而绝不会像方才与几个小伙子抢船那样,内心充满了难受、酸涩和对失去的恐惧,甚至冲动之下什么都没考虑、就冲上船来阻挠别人抢走莲儿了…正是因为潜意识里,莲儿和妹妹不一样,才会有了这么一出抢船做的戏码啊! 真正的妹妹阿音,虽然有着不可磨灭的亲情纽带,却也永远不会像莲儿这般,费尽心力地为自己张罗每一顿饭食、为自己缝制每一件衣裳…永远不可能给予自己这样无私的温暖。 莲儿虽然年纪很轻,但她过惯了苦日子,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执着。她对丁其羽的好,就像是最贤惠的贫家妻子一般。她没有如清那样过人的能力,没有未晞那样出众的才学,也没有竹漪那样与生俱来的魅力,更没有独立的梦想、没有独立的事业,她能做的,就是让你能吃上喜欢的饭菜,能穿上最合身的衣裳。看起来最稀松平常的事情,却恰恰是生命最基本的要义。这种简单的温暖,你或许没有刻意去想过要得到,但是一旦得到了,没有人会舍得失去、没有人能承受失去。她的梦想是关于心上人的,她将生命的全部意义、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心上人身上,她爱得很朴实,很执着,很痴傻,到最后,完全地忘我… 这样的情,让人感动,也让人心动…或者可以说,这样忘我的情,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一旦落入了她通过不懈努力为你织出来的温暖之中,就再也不想、也不能逃出去了。 虽然丁其羽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认清,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内心深处,早已把莲儿划进了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要让她放弃、让她忘记、让她适应,或许那种痛,不会像让她与未晞断情、与竹漪相离一般,痛彻心扉、让人窒息;但绝对会是一条永远都愈合不了的、横亘在心头的口子,在吃饭的时候被盐沾到,在穿衣的时候被线头硌到,然后隐隐作痛,永远都不会让你过得舒服。这一刻,丁其羽终于认清楚,这样的情感,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亲情,而是期盼着携手的爱情啊… 旁边的老伯见“小兄弟”眼里是没有掩饰的情动,而那小姑娘呢,则一脸的娇羞,忍不住乐道:“嘿、缘分天注定!”不用追,自己就撞上来啦! 莲儿同船的采莲姑娘也看出了端倪,眼里全是了然,偷笑了一下,直接道:“还真是个面具鬼呢~小莲儿,这面具鬼,你认识呀?” “我…我…”莲儿的心情一时间没办法平复下来,和这段时日一直“避之不及”的阿羽来了一场惊喜的邂逅,那种欢喜、紧张又纠结难受的小心绪,怎么可能压得下去?要不是理智束缚着她,要不是她知道阿羽真正爱的是清姐姐,她早就如从前一般,勇敢地随着心意扑入阿羽的怀里了。 丁其羽见莲儿难为情,心下一片柔软,刚想开口帮她回答,就见莲儿摇头抢先否认道:“不,不认识…”说认识,姐姐们就会误会、就会调侃,莲儿不想让阿羽为难… 着急之下,她点缀在头上本就因为方才的撞击而松掉的碧玉小簪子,从长发间滑落了下来。 丁其羽条件反射一般伸手去接,指尖将将擦过莲儿同样慌忙想接的小手,却还是没有接到簪子。小簪子掉到水里,扑通一声轻响、溅起几点水花,不见了踪影… 没给莲儿接住簪子,丁其羽心下可惜,比她更难受可惜的是莲儿。莲儿从小节省惯了,哪怕家里已经很富裕,她也很少在自己身上花钱。但她毕竟是个小少女,对美有着天生的追求向往。掉进水里的,可是她喜欢了好久好久,才下决心用自己攒的钱买下的小碧玉簪。 不能和阿羽在一起,最最喜欢的小簪子也丢了,这段时日一直挤压在心底的委屈、酸楚、难过,因为簪子这根“□□”,顷刻间全部爆发了出来。小少女性子一展无遗,莲儿竟然眼眶一红,虽然说了不要再做小爱哭鬼,但她就是好想哭… 丁其羽抬眼便看见小爱哭鬼蓄着眼泪儿望着平静水面的委屈表情,这绝对是她最看不得的场景,心里一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放下工具包,竟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水里…其实丁其羽大可回到城里给莲儿再买一支漂亮的簪子,但就仅仅是从城郊到城里这么一小段路,她也舍不得小爱哭鬼不开心,所以她只想着不能让她哭、不能让她难受哪怕一刻,根本没考虑这么多,直接就入水了… 徒留委屈到要哭了的小爱哭鬼,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裙角,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就几个眨眼的功夫,簪子到水里去了,人也到水里去了,旁边的采莲姑娘完全没反应过来,片刻过后,才爆发出哈哈大笑,还说不认识呢?!这面具鬼,真是又傻又痴情!一边笑着,又对莲儿产生了几分真心羡慕。 老伯退了两步,才稳住了小船偏移的重心,也笑着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他当年要是有这小兄弟的聪明劲儿,估计都能娶到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了。 湖里并不深、水也不浑浊,但是由于菱叶荷叶的遮挡,阳光照不进来,水下显得非常昏暗,丁其羽憋足了一口气,眼睛稍稍适应了湖水,穷尽目力仔细替小爱哭鬼寻找着丢失的小簪子。 船上的莲儿从丁其羽下水的那一刻起,就全然忘记了对簪子的心疼,随后一颗小心儿里全部塞满了对丁其羽的担忧,非常气自己怎么会表现出那样的脆弱,让阿羽以身犯险?!从小在北域长大的莲儿并不会游泳,等了片刻不见动静,莲儿心急如焚,眼泪是真的急出来了,她下意识地跨前了一步,幸好被旁边的姐姐拉住了:“诶?小莲儿这是干什么?他既然敢下去,肯定是会水的!” “可是——”莲儿还没说完,就听见水面哗的一声,阿羽终于重新冒出头来,手里举着的,正是她最最喜欢的小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7章 第227章晓真心情动花前语(下) 莲儿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袭上心头的,是浓浓的感动和甜意,这种感觉,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久到已经变得陌生,久到分不清曾经的那些是梦中的场景、还是真实的存在,让莲儿眼中的泪终于从脸颊滑落下来… 水中的丁其羽喘着气,低头取下面具抹了一把脸,才重新将面具带回去。高高举起手里的小簪子,一下便游到莲儿的船边,一手扶住小木船的船舷,仰头望着莲儿,举起小簪子的手又往高处送了送,兴奋道:“咳、找回来了!” 莲儿低头看着她,束得好好的头发全部湿透,贴在鬓边的发丝还在往下浸着水,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温暖的眼睛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虽然戴着面具、大部分的容颜被挡住,但日夜思念着她的人儿,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莲儿嘴唇嚅动,很想答话,也很想维持着这段时日以来对阿羽的那种疏离,平静淡定地回应她,就像一遍遍告诫过自己要努力做到的那样、不要再贪恋这样的温柔。但是,真的做不到,看着那眼里的期待,身体已经快于思维,莲儿蹲下身,伸手接过了丁其羽高高举起的小簪子。当指尖触到小簪子上的温度,当看到阿羽脸上露出了笑容,当一滴晶莹恰巧落到了丁其羽的嘴角…莲儿实在绷不住,埋首在腿上,低低哭泣了起来。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阿羽啊…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坦然面对,有没有谁可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让阿羽为难,不让清姐姐伤心? 丁其羽呆愣了一瞬,终于从冲动脑热中反应过来,自己较着一股冲动的劲儿做了什么?愣愣地抬手摸了摸嘴角的泪,想通了、认清了,还怎么做得到从前那样视而不见、自欺欺人?看着埋着脸抽泣的人儿,她只觉得心疼极了,带着几分失神地喃喃道:“怎、怎么还是哭了…” “噗——”采莲姑娘听到丁其羽的呢喃,不禁笑出了声,故意开玩笑地嫌弃道,“你傻呀?你在水里半天没个动静,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小莲儿当然是被你给吓哭了!” 小少女哪里舍得有人针对她的阿羽?开玩笑都不行的。哭得正伤心的莲儿听到这句话,顾不上自己正难过呢,抬头一边抹着泪儿一边慌慌忙忙解释道:“不…呜、不是的,没、没…有被吓到…”原本清脆甜美如银铃般的声音这会儿是带着浓重的鼻音,抽抽搭搭,眼泪儿还在往外掉,整个小脸的粉色比之方才含羞的时候更明显了几分。 可爱又惹人疼的小模样,让丁其羽眼中漾出柔光,再一次没克制住自己的本心,就像从前在何家村的时候那样,坏心地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惹得抽抽搭搭的人儿皱起了眉毛、只得用小嘴儿抽噎着呼吸了,才宠溺道:“那不是吓到了,小爱…小莲儿为什么哭呢?”动作和语气自然极了,就好像她和莲儿的相处从来都本该如此一般。 面对这久违的疼爱宠溺,虽然是被阿羽坏心地捏住了鼻子,莲儿心里还是溢满了甜蜜,竟舍不得躲开,小脸都憋得更红了,幸好丁其羽在她开口回答之前松了手,莲儿心不在焉,不小心就把内心真实的想法给说漏嘴了:“因为…因为是…阿羽…”虽然说得没头没尾、吞吞吐吐的,但言下之意,所有听到的人都完全能懂嘛。 丁其羽还没来得及答话,采莲姑娘就抢先感慨道:“哎呀哎呀,我看不下去了,太腻歪啦!小莲儿,这么小就有了情郎,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莲儿一惊,急忙否认道:“哪有?不是情郎!” 丁其羽心里倒是没在意采莲姑娘说的什么,只觉得莲儿可爱极了,借着老伯伸过来的长篙,想爬上船。莲儿见状,大着胆子小心跨到了老伯的船上,和老伯一起协助丁其羽爬上了船。丁其羽低头拧着身上的水,正想着幸好是夏日,不会觉得太冷,那双小手也凑过来开始替自己拧着衣袖,丁其羽的嘴角不禁又一次扬了起来。 这样子还不是情郎?采莲姑娘笑弯了眉眼,根本不信:“不是情郎,那是什么?” 两人的眼里明明都是有情的嘛。 莲儿拧衣袖的动作一顿,心里的冲动一下子被全数浇灭,甜意被苦涩盖过,松开了手,小声道:“是…是我哥…” 丁其羽手上动作一顿,理智也被她这句话给生生扯了回来。这份感情,就算认清了也迟了,就像是晞儿的信,就像与竹漪的诀别,已经再三对自己说过了,这些情、这些人儿,再不舍、再难过,也没有任何办法…她们注定了有缘无分,这条伤疤,注定要留在心里,莲儿一双小手所营造出来的温暖,也注定了终有一日会属于别人…如是想着,丁其羽手上紧紧捏起了拳头,脸上却笑了笑附和道:“没错,我是莲儿的哥哥。”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在场的两个旁观者简直搞不懂她们在演哪一出戏码了,兄妹之间会这样?采莲姑娘和老伯都不相信。 似乎是害怕采莲姑娘和老伯会提出质疑反驳,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老伯!”又同时惊了一下,然后同时闭口不言… 莲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捡起话头继续道:“老伯,麻烦您把船撑回去吧!”又回头对采莲姑娘道,“刘姐姐,我和…我哥哥回家了,今天,谢谢你们!也请帮我给那些姐姐们道声谢。”的确,该回去了。阿羽浑身都湿,就算是夏天也会湿气入体,对身体很不好。 丁其羽想说的也是“回去”,成了这副模样,木材是别想砍了,不然路过的村民估计会以为是水底的水草精爬上了岸来作恶了。 采莲姑娘被莲儿噎得无话可说。一起回家,难道,真的是兄妹吗?!她不相信自己会看错,她和同样一头雾水的老伯对视了一眼,只得放弃了好奇心。莲儿是来自城里的姑娘,就算玩得比较熟了,也是只见过一面的淡交情,人家的事情,没办法深入过问,她点头道:“好吧…”捡起地上的小竹篓,递给莲儿,“这些,都是小莲儿摘的,拿回去吃吧。” “不用了,我就是凑凑热闹的!”莲儿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莲蓬? 采莲姑娘坚持要给:“拿着拿着,几个莲蓬,又不值钱,就是一点心意,认个小姐妹!” 两人僵持不下,丁其羽伸手从竹篓里意思意思拿了几支莲蓬,替莲儿决定道:“那咱们就拿几个吧,莲儿?”有时候太执着地推拒,反而会拂了人家的热情。 莲儿没有反驳,收回手默默点了点头,对采莲姑娘道:“那,谢谢刘姐姐了。” 与采莲姑娘道别,两人乘着老伯的小船回到岸边,那三个小伙子竟然还等着的,见到心仪的漂亮小姑娘竟然和半路杀出的面具鬼同船回来了,虽然面具鬼成了个“落汤面具鬼”,但两人这样子,很明显是有戏了! 三个小伙心有不甘,在船还没到的时候就凑到岸边去候着了,老伯从水里将竹篙扯出来,抄起长竹篙就往岸上扫,扫得三个人左蹦右跳、嗷嗷直叫,黑着脸赶人道:“回家去回家去!几个小兔崽子不干活,在这瞎凑人家什么热闹?” 丁其羽皱着眉头,即使告诫了自己和莲儿是不会有结果的,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心里翻腾的酸涩和烦闷,一步跳上岸边,立刻转身伸对莲儿伸出了手。 莲儿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岸上的三个人,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是不明白阿羽为什么要来牵自己,万事都把阿羽放在第一位的她,也不可能拂了丁其羽的面子,乖乖抬手,任由阿羽护着下了船,掌心相握的温度,让她无比地贪恋,但这温暖不属于她,所以她不得不挣脱。 可是三个垂涎莲儿的家伙就在旁边,丁其羽被酸涩烦闷感驱使,脑子一热,就这样紧紧攒着人家的小手,不让她挣脱。心里一遍遍说着放手,手却不听使唤一般地怎么也不撤力。才刚刚清楚地认识到这段情,怎么可能这么快放下?再给自己一些时日,让自己缓一缓吧…耳边,一个荒唐的小其羽不断撺掇着她不要放手,终究是引出了人性的贪婪脆弱,丁其羽很气恼自己的荒谬和纠结,又只能想着就这样再随心一小会儿吧,没有再天人交战,专心牵着莲儿走。 莲儿轻轻挣了挣没有挣脱,蹙着眉怔怔看着阿羽的背影,舍不得强行挣脱,同样想着,就这样再随心一小会儿,等回到了清柳园,就变回听话的莲儿。只留下心里的暖意,随着阿羽来到了马车边上。 三个小伙子彻底看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小伙乙比较老实,只是在心里大呼可惜,没准备再说什么,小伙甲却是个好事儿的,冲着莲儿的背影喊道:“姑娘,你看他一直戴着面具,都不敢见人,肯定是个丑八怪!刚刚,本来是我们先要上船,也是他骗——” 莲儿最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诋毁阿羽了,沉默的她心里燃起了小火苗,没忍住脾气,转身气恼道:“她,是全大乾最好看的人!我不管什么先后,我只会跟她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8章 第228章值盛夏温情沁心脾 此话一出,谁都能看出莲儿和丁其羽两人是早就相识、甚至本就是爱侣关系了。小伙甲被漂亮姑娘说了,一脸地不甘心,捏着拳头咬牙切齿,要不是后面两个小伙子拉着,他估计要过来和丁其羽干架了。 丁其羽心里是难以抑制的温暖和感动,嘴角不自觉又扬了起来,这句信任到甚至有点盲目吹捧的言论,也只有莲儿会说出来了。要是换做如清,如清或许会默然离开,然后让暗卫把骂她的人扔到水里去;要是换做未晞,未晞也会替她说话,但未晞说的一定是“我心目中最好看的人”,而不是“全大乾最好看的人”;要是换做竹漪,竹漪或许二话不说就会上去把对她出言不逊的人抽到跪地求饶…而莲儿,是对丁其羽无条件地信任和崇拜,虽然她的反击力量浅薄,但却是将一颗赤诚柔软的少女心捧到了你的面前,让人能感受到浸入暖洋的温暖感。 莲儿气不过小伙甲这副骂了人还想逞凶斗狠的模样,又想说话,丁其羽拉了拉她的手,柔声道:“别跟他们计较了,咱们回去吧。” 莲儿意识到阿羽还穿着湿衣裳,立刻乖乖听话,瞪了小伙甲一眼,蹬上了小马车,丁其羽看着她展露无遗的少女娇俏,脸上的笑容扩大,连个眼神都没再留给三个“竞争对手”,直接赶着马车快速往清柳园驶去了。 两人一个在车内发呆,一个在车外赶马车,思绪都是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一面车帘挡住了沉默带来的尴尬,一路无话回到了清柳园,最后只在分道的时候,莲儿忍不住嘱咐了一句让丁其羽赶紧换衣裳,丁其羽也只是默然点头。 倒是丁其羽鬼鬼祟祟地回到浮梦居,被清儿撞了个正着,虽然明知道清儿不会相信她编出来的理由,她还是只能瞎扯自己是看着莲蓬嘴馋、踩滑了掉进湖里了…傅如清听后没有提出质疑,也没有再追究。 …… 因为采莲的小插曲,丁其羽没能砍到想要的木材,第二日自然是又去了虹湖,以防万一,她特地穿了木甲骨架、带上了无常剑,不是为了伤人,只是防身之用。所幸昨天的小伙子们今日没来虹湖岸,否则丁其羽估计真要在这里“以一敌三”干掉三个小青年了。采莲的姑娘们今日同样没来,整个虹湖岸没了昨日那般生动的欢声笑语,显得非常宁静。丁其羽独自一人站在河岸边静静欣赏着满眼风光,目光停留之处,是一朵粉白色的、快要绽开的菡萏,含蓄内敛又亭亭玉立,偶有凉风拂过,它便也随着凉风轻轻摇曳,恰如情窦初开的娇俏少女。 丁其羽笑了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耽搁,专心办起了正事。丁其羽在荷风清香的陪伴下,总算是弄到了足够的木材。 …… 机缘阁的单子和小家伙重中之重的用具,丁其羽都在有条不紊地顾着。和怀师父共同研究出来的“焕石”的用法,完全放开了丁其羽原本被能源限制而束缚住的设计思维。如清手下矿业发达,要为机缘阁供应焕石简直太容易了。机缘阁的机巧事业因为焕石的助力有了质的飞跃,脱胎换骨的新奇机巧层出不穷,又一次在江南引发了一阵狂潮,并迅速向大乾各地席卷而去。 因为制作机巧难免会敲敲打打发出噪声、弄出木屑,所以不论是丁其羽自己还是阿娘,都坚持认为不能在浮梦居捣鼓机巧,正好原本西院就有她的书房,现在莲儿和阿娘入住,书房也还是空着,于是就暂时保持了原先的习惯,丁其羽每日都会在西院的书房做机巧。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下旬,距离清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出生的预计期限,还有一个多月,丁其羽将每日工作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给小家伙做东西上。 小家伙的小摇床,她想了很久、构思了一版又一版,图纸画了一大摞,样品堆了一房间。照理说本该是简简单单的一样东西,奈何她太过精益求精,给小家伙玩儿的小玩意儿顺手都做了十几种了,这小摇床就是怎么弄都不满意。虽然被小摇床折腾得够呛,但丁其羽总是乐呵呵地想着她们肯定不止这一个小宝贝,以后的小家伙们都用得上,必须得搞出一套最完美的方案来,所以生生把小摇床弄成了她机巧设计生涯中最大的一项挑战。 不过,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丁其羽这样的付出是非常值得的、非常有“远见”的,她们家的小家伙,完全不止清儿现在这一个嘛… 这日傍晚,丁其羽同样坐在工作桌前,细细打磨着小摇床的木梁,不能让它有一点尖锐粗糙的地方。 正值盛夏,似是要下雨了,空气有些闷热,身后的圆窗虽然有风吹进来,但风里也带着闷闷的暑气,让本就在做体力活的丁其羽更觉闷热难耐了。 听着窗外的蝉鸣,丁其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起身站到了圆窗前,看着窗外的柳色,思绪悄然纷飞,不自觉想起了在何家村的时光,那会儿,才向何师傅学了木匠手艺,自己捣鼓出了□□,在巧合之下救了晞儿,又察觉□□不足,改进出了飞箭弩。也是这样的夏夜,常常都能喝上一些凉饮,一碗下去,酣畅无比,所有的燥热暑气统统都消失无踪了。那些凉饮,都是简简单单最普通寻常的品类,比起大厨做出的精致凉饮来,却多了一种本真和清爽在里面。丁其羽最最喜欢的,当属莲儿熬制的酸梅汤了,每次喝上一碗,都要念好几天,恨不得天天把它当水喝!突然好想再尝一尝莲儿做的酸梅汤啊,已经有快两年没有喝到过了,那清爽酸甜的味道,却依旧记得非常清楚。 可惜莲儿和阿娘这会儿都应该正陪着清儿一起在清柳园内散步聊天呢,根本没心情搭理自己,更何况,就算是她们没散步聊天,也开不了口再让她为自己做酸梅汤了。那日从虹湖回来之后,莲儿又恢复了虹湖相遇之前的状态,依旧每日都刻意躲着丁其羽,丁其羽心下难受,却也只能同样与她疏远着,就像竹漪、像晞儿,即使已经认清了某些感情,也不可能再推进了。 丁其羽越想越是烦闷,额角都浸出了汗水,她将双袖都卷得高高的,抄起桌边的扇子扇起了风:“这么热的天,真是该弄个机巧风扇了!”她自言自语一句,一屁股坐回了书桌前。风扇这个突发奇想出来的点子,绝对可以让机缘阁大赚一笔,可惜烦闷的她没心情乐呵,在手记上随意写了一句,就撇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继续修整小摇床的木梁去了。 丁其羽就像是跟谁杠上了似的,宁愿热着闷着,也不去厨房让人做。其他名贵精致的凉饮,她都不想喝;就算同样是酸梅汤,清柳园大厨做的酸梅汤她也尝过,不知为何,就是不很对胃口,丁其羽只能得出结论,出自其他人手,也不是她喜欢的味道。所以说白了,她想喝的,就是莲儿亲手做的冰镇酸梅汤。 正在丁其羽一边对自己生着闷气,一边挥汗如雨打磨木梁、嘴角都要撇到下巴沿儿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丁其羽动作一顿,问道:“谁啊?”声音气呼呼的。 外面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姑爷,是大小姐吩咐送过来的酸梅汤。” 丁其羽扬起眉毛,清儿真是跟自己心有灵犀了!正想着酸梅汤呢,酸梅汤就来了,因为清儿的贴心,丁其羽心情稍好了一些。只可惜…厨房做的酸梅汤,不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嘛…丁其羽安慰着自己“有都不错了”,把心里挑三拣四的小其羽凶到了墙角,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冲门外道:“请进吧。” 小丫鬟动作利落地将酸梅汤送了进来,离开了房间。丁其羽净了手,看着面前的酸梅汤,厚重的乌梅色浓郁而润泽,一丝让人口舌生津的清香味道萦绕鼻息。丁其羽兴味突然浓了起来,迫不及待拿着勺子尝了尝,皱起了眉毛,又尝了一勺,眼里终于亮起了光彩。这个味道,虽然不完全相同,但是真的很像她心心念念的味道啊!园里的大厨师傅,是跟莲儿学习了熬酸梅汤了吗?!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酸梅汤,分明就是出自莲儿之手! 丁其羽像从前那般,捧起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完了碗里的凉饮,就像曾经跟莲儿说的那样,要一口喝完才最舒服,果然顿觉神清气爽,方才那些烦闷都一扫而空了。自己肯定是沾了清儿或者阿娘的光,才喝上了这碗酸梅汤。如是想着,丁其羽叹息了一声,小爱哭鬼不再给自己做衣服了,就连酸梅汤或者其他好吃的,每次都只能沾着光尝到点儿,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的心意也将不再属于自己… 如丁其羽猜测的那样,这碗酸梅汤,确确实实是莲儿做的。今日的天气格外闷热,莲儿陪着清姐姐散步的时候就有几分心不在焉,非常默契地也想起了何家村的夏夜,想起了这段情最初那懵懵懂懂的开端,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阿羽以前很爱喝的酸梅汤。忍不住提出了要给清姐姐露一手的想法,小心地和大夫商量着剔除了酸梅汤中山楂等寒凉滑利之品,用的全都是对孕妇好的食材,精心熬制了酸梅汤。清姐姐和阿娘的不能寒凉,用凉水冷至常温即可;阿羽的,则按照她最喜欢的冷热来。依旧是把每个人都考虑到了,却没有考虑自己。 所以表面上是丁其羽沾了如清、沾了小家伙的光,才喝到了酸梅汤,实际上是莲儿想起了她,才主动做的这酸梅汤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9章 第229章中秋夜月圆金果落(上) …… 几日后,丁其羽在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终于做出来了完全满意的小摇床,几个嬷嬷看了都连连称道它神奇,丁其羽便拖着“便携”状态下的小摇床兴奋地赶到浮梦居,要给清儿展示一番。还没走入房内,就听到了莲儿的声音:“所以,清姐姐只要像这样简单地将胸前和侧面系上,就可以包裹得很好了。” 随后是如清的肯定和赞叹:“嗯、这样很好,莲儿果然是心灵手巧。”语气轻快。 房门没有关上,丁其羽脚步一顿朝里望去,就见莲儿坐在清儿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喜色小包裹一样的东西,两人自然是听到了丁其羽拖着滚轮儿过来的声音,也看向了她。 丁其羽抬步走了进去,看清莲儿手上的东西,笑问道:“这是,给小家伙的襁褓吗?”脸上的笑容略显生硬。 原来,傅如清和莲儿交谈的是小家伙出生后要用的襁褓。新出生的小婴儿,都得用舒适的襁褓包裹,傅如清挑选襁褓的认真劲儿就跟丁其羽做小摇床时如出一辙。傅如清听了几位嬷嬷说的,刚出生的孩子,晚上容易不自觉地伸胳膊蹬腿儿,如果襁褓包得太松,小家伙就会被自己的动作给吓醒,然后睡不好;襁褓包得太紧呢,又容易束缚住孩子,不利于她的成长。所以包裹时必须小心仔细,不松不紧。大乾时下的襁褓,都是用小被子直接将孩子包裹起来,下面呈上来的无外乎就是精美漂亮、材质上乘的小被子罢了,看着好看、摸着也舒服,但毫无心意可言,根本掌握不好包小家伙的松紧,而且很容易散掉。傅如清提出了要求、让下面改进,也一直没人改出符合她心意的。 常常陪傅如清聊天解闷的莲儿知道了这件事,就下去好好构思了一番,做出了一个新的式样拿给傅如清看。这个襁褓,不再是简单的小被子,而是专门用来当襁褓用的,只需要松掉正中和侧面的系带,将小家伙放进去,再系好系带,小家伙保证在里面乖乖安睡,也不会挤着束缚着。外观自成一体,绣纹也非常漂亮,厚薄适中,上面还自带了一个可以翻过来戴上小家伙脑袋的小帽子,绝对是匠心独具,完全符合、甚至超出了傅如清的预期。 “嗯…”刚刚还颇为兴致勃勃给清姐姐讲解襁褓的莲儿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回答了一个字。毕竟,她还在努力地放平心态、努力地疏远着丁其羽。 “嗯,莲儿做的这个很好。”这两人近日只要碰面一般都是这样怪异的气氛,聪敏的傅如清又怎会察觉不出呢…莲儿喜欢羽,是毋庸置疑的,羽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别扭,不也说明了,羽心里是同样在意莲儿的么? 起初,傅如清也会因为两人的别扭而感到内心酸涩难受,但莲儿给小家伙做的衣裳物什一针一线都看得出真真用了心;有时厨房弄出来的吃食不合傅如清胃口,她还会亲自上阵,费心思做出傅如清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美味来。这让傅如清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朋友、来自姐妹的温暖,越来越觉得莲儿就跟亲妹妹一般,不仅乖巧懂事,还很会照顾人,甚至愿意为别人付出许多、而常常忘掉自己。 这样单纯而真诚的人儿,又怎么可能让人讨厌得起来呢?傅如清看得很清,莲儿爱丁其羽爱得很执着,可以说是到了“卑微”的地步,一直默默付出,卑微得让人心疼。有时候,一向面冷心软的傅如清甚至会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应该选择“成全”?虽然转瞬又会因为对爱人的占有欲和内心止不住涌出的酸涩感而立刻打消这个念头,但不得不说,莲儿这番本来为了黯然“退出”而做出的努力,无心插柳,悄然间改变着傅如清的心态,就算进程缓慢,但她的真心,确实一点一点融化着如清因占有欲驱使而建立起的防线。 丁其羽点头,接过了清儿的话:“这么说,肯定是解决了清儿一直都不满意的问题了。”丁其羽当然也知道清儿纠结的襁褓问题。走到屋内才发现,哪里只是莲儿手里的襁褓,软榻上还摆着各式各样新生婴儿可以用的物什。从小帽子小兜肚,到特别可爱漂亮的布老虎、小猴子,应有尽有。 莲儿以后,一定会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好妻子、好娘亲…而娶到她的人,也会是幸福而幸运的。丁其羽心里为自家宝贝儿感动的同时,那种难受和苍凉感又萦绕心间,想着:待遇不同了,自己没份儿了,那个幸运儿也不会是自己了…嘴上继续道,“今天呢,我不满意的问题也解决了!”说着把身后那带着四个滚轮的大家伙推到了傅如清和莲儿面前,“你们帮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我没想到的问题。” 仿佛就像是回到了快一年前,丁其羽刚来到清柳园、每日都费心尽力做机巧让大小姐满意一般。丁其羽说罢便开始演示小摇床。小摇床结构看起来非常精巧,她俯身扣动了床底的小机括,四个滚轮便牢牢卡住,与地面吃得很紧,使劲推都推不动,成了她自己所谓的“睡眠模式”。小摇床不是一般小床那样的长方形,而呈现一个椭圆形,浑然天成一般的椭圆形木栏杆可以将熟睡的孩子保护在里面,木栏上有专门撑帐子的设计,可以非常方便地撑起小帐子,防止夏日蚊虫叮咬细皮嫩肉的小家伙。床身可以由大人摇着左右摇摆一定的小角度,而且床底加了配重阻尼,就算手滑猛地推一把,床身也依旧慢悠悠地摇晃,而不会因为大力而剧烈晃动。 床底的机括扳入“喂食模式”,床边的一圈儿围栏就可以进行三级收缩,床底有可以安装“安全带”的卡扣,扣上安全带,孩子就被固定在了床中央,这时候可以将床身前后倾斜一个小角度,让小家伙稍稍立起来一点,方便大人进行喂食、交流、逗趣之类的活动。当然,这个功能得小家伙稍稍大一点了才能用。 这架凝聚了丁其羽心力的小摇床,无论从外观、实用还是安全上,都用心到了极致,让眼光一向很犀利的傅如清都挑不出毛病了,她唇角带着笑,给出了评价:“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很好。”如清也想到了那时的“考验”,只不过这次,没有再强行挑毛病,反而是说了两次“很好”。 丁其羽虽然不再像曾经那样忐忑地等待着大小姐的评判结果,但听见清儿的肯定,兴奋开心还是溢于言表,忍不住玩笑道:“哈哈,大小姐终于表扬了我一回!”说着,又觉得她和清儿之间旁若无人地说着“密语”很可能会刺伤莲儿,补救脱口而出道,“莲儿呢,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莲儿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们和谐的互动,心里想着阿羽和清姐姐,真的非常般配,听见丁其羽的问题,她生生吞下了心头的苦涩,如实回答道:“清姐姐都没找到问题,我哪儿看得出什么?我觉得很好、很神奇!” …… 小摇床大功告成,丁其羽将她前几天想到的机巧风扇付诸了实践,莲儿和阿娘的房里都用上了,清儿受不得凉,但机巧风扇可以帮助房内流通空气,至少能让清儿不觉得闷热。机巧风扇一经机缘阁隆重推出,便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购买者源源不断,立刻成了机缘阁在这个夏天的一大重头产品。 浮梦居专门安排布置出来了一间产房,丁其羽又在产房内安装上了可方便取用冷热水的“供水系统”,丁其羽和如清共同商量着给小家伙起好了名字,地利人和都已经占尽,就等着小家伙足月了。 转眼已入八月,距离清儿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傅如清虽然内心紧张忐忑,表面上却没有什么异样,在众人面前保持着她傅家大小姐那般泰然自若的端庄举止。丁其羽则完全不同,她为了不让清儿压力大,在清儿面前假装着完全“小菜一碟”的样子,在其他地方就维持不了这股紧张劲儿了。比如有时候与阿娘交谈得好好的,突然一愣,想起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妥当,二话不说就慌慌张张奔回工作间捣鼓去了。晚上更不用说,基本是属于闭目养神状态,清儿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就立刻清醒过来细细查看。 这日夜里,丁其羽依旧从背后抱着清儿闭目养神,心里正想着岳父大人安排的接生婆应该是很靠谱的,就感觉怀里的人儿动了动,丁其羽察觉她没有睡着,紧张的心又悬了起来,忍不住轻声问道:“清儿,怎么了?” 傅如清蹙着眉毛,半晌才答道:“好像,有反应了…” 丁其羽闻言一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们两个人都将大夫所说的生产过程给倒背如流了。丁其羽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下床点了灯,又重回床边紧张万分地结结巴巴道:“清…清儿,我帮你查看一下!”事关重大,顾不上羞涩与否,丁其羽立即协助着清儿查看—— 果然,见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0章 第230章中秋夜月圆金果落(中) 丁其羽手都有点抖,不敢让清儿看见自己的紧张,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将清儿扶了起来,见清儿眉眼间也露出了忐忑的神色,丁其羽反而镇定了不少。这个时候,清儿已经很紧张了,自己必须得冷静撑住一切!丁其羽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柔声安慰道:“清儿别怕,我陪着你的!我去叫人。” 丁其羽说罢便如箭矢一般飞冲出了房间,顾不上礼貌,直接喊醒了隔壁房间的银粟姐姐。银粟不敢耽搁,立刻去请府医去了。 经验丰富的两位值夜女府医火速来到浮梦居,傅如清已经由银粟服侍着在床头坐好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府医仔细诊断了一番,问道:“大小姐,可有腹痛不适的感觉吗?” 傅如清点了点头:“嗯…” 丁其羽深怕府医听错,赶紧替她答道:“有,痛了!” 清儿这就开始痛了,丁其羽的心也开始疼了,她握住了清儿的手,只想着小家伙一定要顺顺利利出来,不要折磨娘亲。 女府医伸手探了探傅如清的腹部,又道:“疼痛剧烈与否?有节律性吗?” 傅如清如实答道:“隐隐有些痛,不剧烈…没有节律性。” 女府医收回手,对两位主子禀告道:“见红之后,一般十二个时辰之内就会临盆。大小姐现下只是隐痛,应该还得等几个时辰。生产十分消耗体力,还请大小姐先尽量休息一会儿,待节律性的阵痛开始,再下床稍事走动。”府医嘱咐完,为了不打扰大小姐休息,所有的闲杂人等都退出了房间,只剩下丁其羽和傅如清“三人”在房里。 清儿此时躺着已经很不舒服,丁其羽只能将她扶到了软榻上靠着,自己则坐在软榻边,哄着清儿休息一会儿。丁其羽表面上还在给乖乖听话闭目养神的清儿说故事、哼小曲儿,实际上内心早已翻涌澎湃。小家伙,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就要与她们见面了!这种感觉太奇妙、也太让人激动紧张,丁其羽从来没有体会过,她一下一下轻拍着清儿身上的薄被,脑海里一遍遍想象着小家伙出生的模样、个头大小和哇哇大哭的声音,掌心的汗竟在薄被上浅浅地印出了一个水印… 傅如清耳边是爱人的轻声细语,身侧是她一下下的安抚轻拍,虽然因为下腹的隐隐作痛根本睡不着,但在丁其羽的呵护鼓励下,心里的紧张也稍稍消减了一点,期待之情压过了紧张忐忑。傅如清抬手抚上了肚子,默默对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道:十二个时辰之内,你就不再住在娘亲肚子里了,娘亲就能把你抱在怀里,带着你看外面的世界了。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都大亮了,闭目休息的傅如清忽觉腹中传来一阵收缩般的剧烈疼痛,让她不自觉痛吟了一声:“呃…” 丁其羽惊了一跳,赶紧握住了清儿的手,见她额角都渗出了薄汗,急问道:“清儿?怎么了,开始疼了吗?” 疼痛还在继续,傅如清紧紧拉着丁其羽的手,咬着牙沉默了半晌,才稍稍缓过劲儿来,几分虚弱地回应道:“刚才那一下,有些疼…”其实何止“有些疼”,是真的很疼!但为母则刚,为了即将要出生的孩儿,什么疼她都可以忍。 丁其羽看着她的样子心疼极了:“我去叫人!” “别、再等等…阵痛,是节律性的。”傅如清阻止了她,丁其羽只得将她的手握在胸前,忐忑地陪如清等待着下一次疼痛,一遍遍祈祷着孩子能顺利点、快点出来,不要再折磨清儿了! 又一次剧烈的疼痛果然如期而至,阵痛开始,丁其羽再次火急火燎地找来府医看。时间已是大上午了,大小姐即将临盆,整个清柳园顿时都忙碌了起来。 丁其羽按府医说的,哄着迫着傅如清吃了好多容易消化的流食,府医又为她开了补气的方子喝下。为了孩子尽快出来,丁其羽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揽着清儿慢慢走动一番,府医、嬷嬷、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全部跟在两人后面转,随时观察着她们大小姐的情况。 何大娘听见消息,快速赶了过来,一路上,都怀揣着小孙儿即将要出生的喜悦之情。而按照何家村那边的风俗,莲儿这样未出阁的女孩子,最好不要见到即将生产的产妇,所以她被阿娘勒令不准踏入浮梦居半步。傅府那边,傅家主刚刚得到消息,毫不犹豫扔下了手里的一干事务,以最快的速度来了清柳园,不过他毕竟是男子,不便去浮梦居,只得待在凝心堂焦急地等着浮梦居的消息。 这边丁其羽见清儿走着走着,便被那突然袭来的强烈疼痛打得整个人差点软倒,收紧了胳膊揽着清儿靠在自己身上、等着她缓过劲儿来,只觉得眼睛有些涩。丁其羽咬着牙努力克制,才没有让自己因为心疼和感动而落泪。母亲,真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小家伙以后要是敢有一点点不孝顺清儿的,一定要把她屁股打开花! 傅如清阵痛的频率越来越高,疼痛的剧烈程度也越来越强,小家伙却又一点不着急,像是贪恋娘亲的保护和温暖似的,就不给出下一步了。直到下午,傅如清才在一阵剧烈缩痛中破水,她身后的一溜人七嘴八舌一边说着“破水了!”一边从呆愣住的丁其羽怀里抢走了大小姐,送入了产房。 怀里早就空了,丁其羽还愣在原地,看着被关上的产房门,完全没了反应。还是何大娘喊了好几声,才把她喊进了书房内去坐着等待。 自从清儿被送进产房,丁其羽一直都处于沉默状态,就是静静坐在书房内,听着隔壁产房清儿的忍痛声和府医接生婆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真的冷静淡定了,还是紧张到一定程度,脑袋宕机,身体思维都不听使唤了。 何大娘大致能想象到阿羽此刻的心情,也不打扰丁其羽,同样默默地坐在她身边,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娘,生孩子,真的很痛吗…”丁其羽突然开口问道,没有看向阿娘,而是继续望着木制地板愣愣地说出了这句,声音有些小,“你那时候,很痛吗?” 何大娘闻言,想起了时隔多年、又终生难忘的经历,嘴边带着暖暖的笑意回答道:“那当然了,确实很痛。不过那时候,阿娘心里想着孩子,想着你阿爹…什么都能忍得住。”她听出了“儿子”言语间的不安,却没有说骗人的假话,只是伸手揽住了高出自己不少的阿羽的肩膀,继续道,“而且忍过了痛,阿娘就有了莲儿,所以,虽然确实很痛、真的很痛,但,那也是阿娘永远都忘不了的幸福。”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此刻在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也曾让自己撕心裂肺地痛过一次啊! 丁其羽没有再说话,而是忍不住转身抱住了阿娘,埋首在她颈侧流了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担忧、因为心疼、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期盼而流泪,反正就是克制不了爆发的情绪了。 何大娘回抱着她,慈爱道:“如清也在经历着她一生都忘不了的幸福时刻…阿羽要做的,就是以后好好对她,好好对孩子,担负起夫君、父亲的责任。” 发泄了一番,又受到了阿娘的安慰鼓舞,丁其羽在阿娘的颈间使劲点了点头,片刻后坐直了身体,用闷闷地声音说:“还有、作为…儿子的责任。娘亲真的太伟大了。” 这话让何大娘嘴边的笑意爬上了眉梢,伸手擦了擦丁其羽脸上的泪痕:“好好~阿羽是娘的好儿子~一会儿就要当爹了,怎么还兴哭鼻子的?”话是这么说,但何大娘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宝贝儿子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就算当爹了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啊。 丁其羽有些脸红,用袖子胡乱抹了脸上的泪水,继续之前的静坐等待。 而被勒令不许进浮梦居的莲儿,在西院坐不住,走到了浮梦居外“散步”,听到浮梦居内隐隐约约的痛吟声,起初是有几分害怕的。但转念一想,她望着高高的院墙苦涩地笑了笑,眼里带着羡慕。能为心爱的人生孩子,即使再痛再煎熬,清姐姐也是很幸福的吧…莲儿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痴心妄想过的梦,心里泛起了疼,不敢再想,甩了甩疲惫的脑袋,又转身回了西院。 ……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大小姐,再加把劲儿!”隔壁房间传来产婆的喊声。 头出来了?!何大娘一愣,待反应过来转头一看之时,“嗖”的一阵劲风刮过,她只看见一个残影闪出了门…何大娘笑着摇了摇头,也起身跟了出去。 飞速闪出去的“残影”自然是丁其羽,冲到门口才发现自己是反应过度,不敢闯进去添乱,只能站在产房门口,顺手捏着雕花木门上一处凸起的图案。听着房内不断传来“加把劲儿”、“胳膊”、“小腿儿”之类的词语,要不是阿娘拉着她,估计产房门上雕刻的花儿都要被她捏碎了。 随着产婆们“出来了出来了!”的声音,丁其羽的心也提到了最高处,完全屏住了呼吸—— 产房内众人一阵忙碌,随后很快,就让丁其羽听到了她一直在等的、不知想象了多少遍的、来自小家伙的第一声啼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1章 第231章中秋夜月圆金果落(下) 丁其羽难以抑制激动,就想推门闯进去,被阿娘急急一把拉住,手是拉住了,头却随着冲劲儿“砰”地一声撞上了门框。 “哎哟——”丁其羽皱着眉眼小声喊了一句,转头无辜地看着拉住自己的阿娘,“阿娘?”她现在很急切,不止是想看看孩子长什么样,更想知道清儿的状况怎么样了。大乾的医疗条件毕竟有限,丁其羽自然万分担忧这凶险的生产过程,而且,谢必安的咒术到底是不是靠谱的,还得看了孩子才能得出结论。 阿娘伸手替她揉着发红的脑门,又心疼又好笑地道:“刚出来,还没落胎盘、没洗、没收拾好呢,哪儿能立刻就闯进去的。现在闯进去,如清得被你吓到。” “哦…好。”丁其羽也找回了冷静,克制住了自己不听使唤的手脚动作。 屋里的小家伙精神很好地哇哇大哭着,努力给产婆府医们的说话声当背景音,丁其羽深怕自己听不清,耳朵凑到了门上贴着,不知等了多久,就听见产婆用轻快的语气道:“大小姐,是个可爱健康的小小姐。”看样子是收拾好了。 这回不用说,也知道是母女平安了,丁其羽松了一口气,心里剩下的全是期待和激动,回头兴奋地抓着阿娘的袖子,为她“转播”道,“娘,听到没有?是个女孩儿!” “娘听见啦,是女孩儿~”何大娘同样喜上眉梢,她在遇见丁其羽之前,只有莲儿一个女儿,母女俩自力更生、相依为命惯了,基本上没有重男的思想,而且她的阿羽才十五岁嘛,小孙儿绝对不止这一个,以后定然是儿女双全的,所以她心里只有说不出的高兴,也很想赶紧抱抱可爱的小孙女。 屋内,傅如清刚刚经历了何大娘所说的那种最煎熬的痛苦和最难忘的幸福。最痛最难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丁其羽、想着她们的小家伙,才终于挺了过来。虽然丁其羽不在房内,但傅如清很清楚,羽会比谁都焦急紧张地等待着孩子出生、期待着自己平平安安,这么一想,幸福便超过了痛苦,帮助她基本顺利地生下了小家伙。 此刻,躺在床上的傅如清,看着被产婆抱到自己面前、裹在喜色襁褓中、一脸粉嫩而又皱皱巴巴的小家伙,张着小嘴儿哭个不停,没有长开,客观来讲有些丑丑的,但就是有浓烈的幸福感冲上傅如清心头。 傅如清的眼睛有些热,但热泪没有溢出来,反而只一瞬就消散在温暖的柔情之中,她的唇边漾起幸福的笑意,没有力气抱抱一个劲儿哭泣的小家伙,只能勉强抬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拍了拍小家伙身侧。从这一刻起,她就真正的成了一个母亲了。 说来也神奇,筋疲力尽的傅如清就这么轻轻拍了两下,本来使劲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哭泣声居然渐渐停了下来,原本闭着的眼睛,也努力睁了睁,终于睁开来。让人不得不惊叹这就是母女之间与生俱来的血脉纽带。 抱着小家伙的产婆不禁乐了,赞叹道:“哟!睁眼了!小小姐真是聪明啊!知道是娘亲呢,您一拍她就不哭了!还赶紧睁眼来看看娘亲呢。” 傅如清瞧着小家伙的大眼睛像极了丁其羽,脸上的笑意更浓,听见门外隐约传来丁其羽的声音,心里满是甜蜜,带着虚弱道:“抱出去,给姑爷看看吧。” “诶!好。”产婆得令,小心抱着小家伙出了门。 丁其羽还在纳闷小家伙怎么没哭了,门就被人打开了。丁其羽的目光瞬间被产婆怀里襁褓中小小的一团吸引住了,小家伙安安稳稳窝在襁褓中,头上是黑黑软软的胎发,粉粉的皮肤看起来非常柔嫩,像是轻轻碰一下都会伤到似的。虽然脸上皱巴巴的完全没长开,但丁其羽就是觉得她像极了清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宝贝! 一边的何大娘也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心里是一片柔软,倒是觉得小家伙怎么看怎么像阿羽,都忍不住想上去抱过来了,阿羽刚出生那会儿,肯定也是这般可爱的小模样! “恭喜姑爷喜得千金,也恭喜亲家夫人!”产婆笑着恭喜道。在傅家,因为傅如清的缘故,更是没人敢重男轻女了。不论男女,第一个出生的小主子,以后都有很大几率成为傅家的家主呢。早就候在院子里的侍女,听到产婆说的,立刻奔出了浮梦居,以最快的速度去给凝心堂中的家主报喜去了。 丁其羽心里的感动和激动汹涌澎湃,脸上是压都压不住的笑容,但她暂时顾不上小家伙,指了指门内,语带急切地问产婆道,“我、我可以进去了吗?”孩子健康可爱,她最牵挂的当然是清儿了。 产婆见她着急的样子,笑弯了眉眼,努力维持着声线答道:“是,可以的。”又补充道,“大小姐临盆很顺利,姑爷不必担心。”姑爷对大小姐好,在整个清柳园那都是出了名的了。 “好!”丁其羽再次留下了一个“残影”和一句尾音,人已经进了屋。 屋内还残留着分娩时的血腥味,小侍女都没有资格进来,银粟帮着府医嬷嬷她们收拾着现场的狼藉,丁其羽飞快冲到床边,终于见到了心尖上的人儿,虚弱的样子,让丁其羽心疼极了,很想拥她入怀又怕弄疼她,只能伸手进被子里握住了清儿的手:“清儿,很痛对不对…辛苦你了…” 中间只隔了一个临盆的过程,傅如清便觉得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见过丁其羽了,此刻终于看到,无比心安。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丁其羽的问题,反而浅笑道:“看见影儿了吗?真的很像你。” “影儿”自然指的就是刚出生的小家伙了。丁鸿影,是丁其羽和傅如清商量决定的名字。本来丁其羽是想让孩子随清儿姓“傅”的,但傅如清根本不在乎这些,为了给丁其羽最大的尊重,又一次说服了爹爹,说服了丁其羽,为孩子保留了“丁”姓。丁其羽感动之余,也暗暗决定,如果她和清儿还会再要孩子,那一定要跟着清儿姓傅! 取名字的时候,取了“惊鸿照影”之意,和着“丁”字,读起来还真有点“惊鸿影”的意味。因为丁其羽在景月节邂逅清儿的时候,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便浮现了“疑是惊鸿照影来”这句诗,这是她们缘分的开端,是丁其羽永远难忘的,所以非常值得纪念。不过,这个名字更适合女孩子,丁其羽一直坚信小家伙是个女娃。之前,清儿还玩笑般地问过她要是“一不小心”真是个男娃怎么办?丁其羽转了转脑袋,随口道:“男娃就叫‘丁呱呱’!”足够可爱,还谐音“顶呱呱”…结果嘛,当然是被如清皱着眉严肃批评了一番。幸好小家伙出来果然是个女孩子,不用顶着“丁呱呱”的破名字让人嘲笑了… 清儿闭口不谈“痛不痛”,丁其羽就猜到了问题的答案,但总算是上天眷顾、母女平安,担心的问题都彻底没事,丁其羽的心也完全落到了实处。丁其羽重重点头回答道:“看见了看见了!”随即又摇着头反驳清儿的观点,“但是,我觉得她更像清儿,可爱极了,我…我很…喜欢!”越想越是激动,说到末处竟没忍住激动的热泪,声线颤了几颤,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床边的地上,扯着被角捂住脸哭了起来。 原来,她刚刚一直担心着清儿,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放了心,想着小家伙的模样,这才有功夫去细细体会已为人“父”的奇妙感觉,也彻底反应过来,从现在起,她有女儿了,亲生的!从前一直万分遗憾实现不了的奢望,终于实现,这样的感觉,让她怎么都克制不住爆发的情绪,当众失态了… 屋内收拾东西的银粟、府医、嬷嬷们动作全部顿住,看着她们的姑爷眨了眨眼,随即每个人脸上都憋着笑,她们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因为孩子出生而激动到哭呢… 傅如清怔愣一瞬,然后也忍不住笑了。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呢?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她轻轻回握住丁其羽的手,给予丁其羽无声的鼓励。 “父女俩”完全一个样,丁其羽也因为清儿的动作,渐渐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来赶紧抹了一把脸,看着一屋子想笑不敢笑、假装很忙碌实则在偷看自己的人,不禁有些脸红。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影儿,有多重啊?”从前世界新生的宝宝,最重要的两个信息不就是性别和重量吗,丁其羽当然也会好奇影儿有多重了。 这个问题,却问倒了在场所有人,有多重?又不是卖小猪,怎么还要称斤数的?原来,大乾百姓还没有给新生婴儿称重量的习惯,所以她这个问题让下头所有人都觉得怪怪的…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丁其羽愣愣地观察了一番大家的表情,想了想,明白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大乾人理解不了的问题啊! 傅如清沉默了片刻,与众人不同,她反倒觉得丁其羽的想法很好,启唇道:“称了重,便可知道孩子长得好不好。但是,大乾还没有能…能称孩子的秤。羽可以做一个,再给影儿称称。”称重可以推行,让以后每户人家都称一称新生的孩子,作为一个判断依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2章 第232章迎鸿影初享天伦乐(上) 得到清儿的支持,丁其羽没有那么尴尬了,心里挺开心:“那好,我有空做一个出来。我真的挺想知道影儿有多重的!”看吧,清儿还是赞同自己的想法的,清儿就是比一般人有远见卓识!而且…做秤真是个绝妙的好点子,不仅称孩子的,称大人的体重秤也可以做,说不定又可以成为机缘阁一大畅销产品呢。 两位主子都这么说了,屋内众人也不敢提出质疑,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办着手里的事情。 丁其羽一直牵着如清的手陪着她,直到银粟等人把房间收拾干净,完全按照坐月子的标准布置过了,丁其羽才哄着清儿入睡,自己则满怀期待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发现夜幕已经降临,丁其羽抬头一看,月出皎兮。一轮明亮皎洁的圆月正高悬于空中。她这才想起,今日,正好是八月十五,是中秋节。虽然大乾没有中秋节,但作为“天外来客”的丁其羽永远不会忘了中秋节啊!她和清儿的缘分,始于景月节;她们的小家伙,生于八月十五,从此之后,八月十五就算没有中秋节,却也和景月节一样,有着非凡的意义了。 丁其羽想起了在曾经的世界所度过的一个个中秋节,更想起了从前的家人…说来,到了大乾之后,就再没有吃过月饼、过过中秋节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如今想起,才觉得珍惜、觉得可贵。这种感觉不是感伤,而是怀念,她不禁有些兴奋地突发奇想到:爸妈今天当上爷爷奶奶了诶!他们肯定从没想过还能当上爷爷奶奶吧?可惜这个问题,无从求证了。 丁其羽当然也并不强求答案,她笑着对明月报喜道:“爸妈,你们有孙女儿了。阿音,你有侄女儿了。外公外婆,你们有、嗯…曾孙女啦!我的动作够快吧?”这也算在两个世界、两个时空,达成“四世同堂”了。 回应她的,是秋蝉声高。皎洁的月华洒在脸上,丁其羽沉默了一会儿,眼里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了一些。不知道…玉姨有没有让竹漪的病情减轻?竹漪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这么漂亮的圆月呢?自己和月圆,还真是有着说不清的缘分啊… 丁其羽又静静看了半晌,扬着嘴角轻声吟诵道:“千里共婵娟。”至于丁其羽此刻,是想与谁“共婵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何大娘和丁其羽万分牵挂的小家伙早就不在院子里了,倒是浮梦居的书房传来了隐约的笑语声。丁其羽还没走进房间,就听见阿娘高兴的声音:“影儿这大眼睛,太像阿羽了。漂亮极了!” 然后是傅家主,随意地笑了笑,夸赞道:“嗯…这小鼻子、小嘴儿,都像如清,跟如清刚出生那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丁其羽从岳父大人的语气里,竟听出了几分不甘示弱。 丁其羽心下好笑,两位长辈,怎么有点较着劲的感觉呢?不过这回,丁其羽赞成岳父大人,小家伙明明就更像清儿嘛…想必如果傅如清在场的话,又会毫不犹豫地赞成婆婆的话,觉得影儿更像丁其羽了。这就是在众人的期盼和祝福中降生的孩子,明明根本没长开、什么也看不出来,所有人却都认为她像自己最在意的人了。 丁其羽进屋,阿娘正小心地抱着影儿,同样赞叹道:“嗯,鼻子小嘴儿都漂亮~”阿娘对岳父大人说的“像如清”既没赞成也没反对,笑弯了眉眼低头逗着小家伙,“影儿,我是奶奶,你认识不认识?” 小宝贝才刚出生,怎么会认识呢?丁其羽觉得阿娘的问题有些可爱,一看岳父大人,就更好笑了。岳父大人碍于礼节,不敢与阿娘站得太近,只能站在两步之外,使劲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襁褓中的小宝贝,那表情,简直就像是放学路上路过零食店的孩子,心痒得不得了、路都走不动了,却又没钱去买,只能巴巴望着… 傅家主确实也特别想抱抱小外孙女,但是亲家母一直不主动把孩子“让”出来,他一个大家之主,既不好意思提出来,又不怎么会抱孩子,只能干看着亲家母享受弄孙之乐了。 何大娘实在是太喜欢小孙女了,抱着怀里一团小小的暖软就完全不想放开了。影儿也乖巧极了,奶娘喂着饱饱喝了一顿奶之后,没有马上睡着,反而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让何大娘是越看越被她的小模样戳中心里的柔软,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亲家公想抱抱孩子的感受… “岳父大人,娘。”丁其羽憋着笑招呼道,然后两步走上前,凑到阿娘身边,同样兴致勃勃地看着小家伙。丁其羽非常善良地给岳父大人留了点可以看见小宝贝的空间。 这下观看的视野也被挡了一半,傅家主有些泄气,稍稍走近了一步,一边问道:“如清怎么样了?” 丁其羽目光离不开小家伙的小脸,如实答道:“生得比较顺利,府医也检查过了、没有大碍,她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已经睡下了。”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巧合,恰巧小影儿的目光也看向了她,小嘴唇轻轻嚅动了一下,又没发出任何声音,捏住的小拳头也稍稍扬了扬。 丁其羽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忍不住抬手将小家伙的小拳头小心托在了掌心,小拳头非常小,粉嫩的手背上能看出很细的小血管,几根小手指乖巧规矩地握在一起,和丁其羽的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既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让丁其羽心里的感动和激动再次汹涌澎湃起来,轻轻摇了摇影儿的小手又小心放下,生怕声音大点就会吓到小家伙似的,温柔地说道:“影儿,我是爹爹,每天都会给你打招呼的那个,你认识不认识?”刚刚还在笑话阿娘的丁其羽,转眼就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小家伙当然不可能回答咯。何大娘见丁其羽一脸宠溺疼爱的样子,将怀里的孩子往丁其羽那儿送了送,主动问道:“阿羽想抱吗?”傅家主一直站得远远的、她是没顾及到,自家儿子的渴望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丁其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摆手道:“不不不,我…我不会,我怕我伤着她…” 阿娘被她夸张的动作逗笑,鼓励道:“别怕,娘教你怎么抱~” 丁其羽纠结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虽然是非常想抱抱,但小家伙看起来太娇嫩了,她害怕自己把小家伙弄疼弄伤,支吾道:“等几天…再等几天、等她稍稍结实点了先…” “瞧你的样子,哪有爹爹害怕孩子的?”阿娘慈爱地打趣道。心里想着:阿羽说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嘛。大乾向来没有男人不能抱孩子的习俗,所以何大娘才会很想看到儿子抱着孙女的和谐场景。 旁边的傅家主见状,更不服气了,自己在这站了好久、想了好久了了,怎么都不问问自己想不想抱抱呢?女婿都不敢抱的。如是想着,傅家主终于没忍住出了声:“不如、让我抱一抱吧…” 何大娘这才反应过来傅家主在这站了半天其实是想抱抱孩子,非常不好意思,一边说着:“诶!我刚刚是糊涂了,让亲家公久等了这么半天…”一边赶紧将孩子交给了侍立在一旁的嬷嬷,让她转交给傅家主。何大娘老实朴素惯了,觉得自己不对,就直接道了歉。 傅家主当然不会介怀,小心地接过嬷嬷手里的小外孙女,动作非常生疏,阿娘和嬷嬷同时耐心地指导了一番,才终于抱稳。小宝贝入怀,心里的不服气在这一瞬间全部消散,只剩下狂喜,傅家主笑得都合不拢嘴了:“无妨无妨,这么漂亮的孩子,任谁抱着都舍不得松手!”嘴上的短须都弯起了弧度,然后低头道,“影儿,我是外公,你娘亲的爹爹!”又是这个傻傻的问题,要是影儿能听懂,准会在心里嘀咕抱怨这些奇怪的大人们了… 丁其羽哪里见过岳父大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可想而知,小家伙抱在怀里那得是有多舒服、多幸福啊?丁其羽突然非常后悔刚刚拒绝阿娘的提议了,好想抱一抱啊,看着也不是很难嘛… 丁其羽正想着一会儿岳父大人抱够了自己一定要鼓起勇气去抱抱。谁知,可能是傅家主的怀抱不够舒服,他还没抱一会儿呢,小家伙就努力动了动身子哇哇大哭起来,小眉眼都皱到一起去了,身上力气很小,哭劲儿倒是很足,洪亮极了。 吓得一向从容不迫的傅家主瞬间不知所措,所有人都着急地围了过去,丁其羽和何大娘听着这哭声都疼到心里去了。 嬷嬷查看了一下,欲言又止道:“家主,小主子可能是困了,您…”嬷嬷可不敢直接说傅家主抱得不好,委婉道,“让老奴哄着小主子睡了吧。” 傅家主心都凉了,还没抱够呢,怎么就要被“夺”走了,奈何小宝贝哭得伤心,傅家主心疼地摇了摇一点用都没有,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嬷嬷夺走了孩子。 小家伙被哄着很快就进入了酣梦,丁其羽三人却齐齐围在小摇床边,专注地欣赏小宝贝可爱的睡姿(虽然整个儿都裹在襁褓里只能看她的小脸儿)。最后还是银粟过来提醒了时间,傅家主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傅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3章 第233章迎鸿影初享天伦乐(下) 清儿被小家伙折磨了一天,新生的小宝贝一般晚上容易饿、会吵人,所以今夜小家伙是不可能跟娘亲住一个房间的。丁其羽要照顾清儿,同样不能看护小家伙(让她看护暂时也不会啊…),全权扔给奶娘和嬷嬷照顾又不放心,小家伙就被对她喜爱万分的奶奶带回了西院,由阿娘和奶娘嬷嬷一起好好照顾着。 丁其羽收拾好自己回房的时候,傅如清睡了一小觉又醒来了。见丁其羽轻手轻脚地进屋,傅如清稍稍动了动身子,就感受到身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咬着唇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对正摸黑过来、准备脱衣上床的人轻声道:“影儿呢?” 丁其羽以为清儿睡着了,听见声音,动作顿了一下,回答道:“阿娘和嬷嬷们照看着的,清儿放心。”说完,丁其羽顺手将脱下来的外衫放在一旁,坐上床心疼地问道,“没睡着么?不舒服?” 傅如清摇了摇头,怕丁其羽在黑暗中看不清,又说道:“无碍,睡了一觉,又醒了。”第一天真正成为一个母亲,她对不分你我十个月的、刚刚出生的小家伙非常牵挂,今天,就只见了影儿一面呢。傅如清想着小家伙粉嫩的小模样,真的想时时刻刻都能见着她,但是现下条件又不允许。影儿在婆婆那儿肯定是不需要担心她饿着冷着,只能明日再见了…稍稍克制住对新生孩子的想念,傅如清忍不住伸手轻轻牵住了丁其羽的手。今天经历了那么那么刻骨铭心的疼痛和幸福,到了此刻夜深人静,只剩下她和丁其羽两个人,傅如清内心的脆弱悉数被夜色勾了出来,虽然今日只有几个时辰没见,却感觉像是好久没在一起了一样… 丁其羽扬了扬眉毛,感受到清儿对自己似乎有些依赖,应该是劳累煎熬了一整天,这会儿才卸下坚强的伪装吧…丁其羽又心疼又高兴,赶紧回握着如清的手,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小心翼翼抱住了她,月子里见不得风,又仔仔细细把被角压了好几遍,才对怀里的人儿道:“今天…不,是这十个月,都辛苦我的清儿了。”说着,丁其羽望着床帐的眼睛在月色下映出了柔光,“谢谢,谢谢我的清儿。” 傅如清对她的呵护很受用,忍着痛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靠好,启唇道:“为了你,我愿意。”又补充道,“谢什么呢?有了你,有了影儿,我很幸福。” 丁其羽因为清儿这毫不掩饰的爱意而感动不已,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也很幸福。不光咱们,阿娘、岳父大人,他们都很开心。只可惜…”丁其羽说半截又不说了,想到刚才的事,就是满满的可惜。 如清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立刻追问道:“嗯?可惜什么?” “可惜我今天没抱到影儿!他们都抱到了…”丁其羽愤愤不平道,言语间带着强烈的不服气和不甘心。要是何大娘和傅家主看见了估计都会又好笑又好气,明明是她自己不敢抱的! 傅如清听丁其羽的“一面之词”,以为是两位长辈抱着孩子就舍不得松手,唇边泛起了笑意:“是爹和婆婆不给你抱吗?” 丁其羽泄了气:“那倒不是…影儿好小、好软,我、我不大敢抱,怕伤着她了。” 傅如清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嗯,那…那你好好学学再抱,不急在这一时的。”深藏在内心的活泼开朗小女孩心性跑了出来,她在丁其羽臂弯小声嘀咕道,“我也没抱过,要比你先。”清冽的声线有些轻快,如山间清泉一般。 丁其羽还以为清儿是在安慰自己呢,没细想她后面说的是什么,直接答道:“嗯、好,得保证不能伤着她。清儿,咱们睡吧,你都累了一天了。” “嗯。”傅如清点头,心里是因为方才那句俏皮话而带出来的小开心,让这短短的一个“嗯”字都浮动了几下。 “嗯?你笑什么?”丁其羽诧异。 “没什么,睡了。”傅如清说完这句,便不再理会丁其羽,只有黑暗中轻抿着嘴唇的笑颜昭示了她此刻的心情,还故意小声叹道,“好累…” 撒娇般的言语,说得丁其羽心疼极了,当然“惟命是从”,赶紧噤声不敢再说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终于想明白清儿刚刚小声嘀咕的那句话,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心下有几分好笑,知道清儿是在开玩笑,丁其羽也乐得陪她玩,明天一定要抢在清儿前头抱小家伙! …… 翌日,早早就睡下却一夜未眠的莲儿又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孩子夜里就哭了三回。莲儿昨天“散步”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知道清姐姐顺利生下了阿羽的孩子,但孩子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她想象了一夜,又怕夜里过去添乱,所以没有去阿娘房间看。 这回,莲儿第一时间就收拾好,去了阿娘的房间。房内,何大娘和一个妇人凑在一块,回头看了一眼进屋的莲儿,继续忙活她们的事情。莲儿走过去一瞧,瞬间羞红了脸,背过身去不敢看了。 莲儿毕竟是少女,看见妇女袒胸露乳地给孩子哺乳,就莫名地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既不敢看,又很好奇,绞着衣角纠结极了。 轻轻托着影儿小下巴的何大娘不禁笑言道:“不敢看又要过来凑热闹。”小家伙刚出生,力气太小了,即使奶娘的奶水非常足,她吸起来也有些吃力,脖子上就更没力气了,第一次吃的时候,努力得小额头都出汗了还没喝到几口。所以只能靠另一个大人小心地辅助引导着她、让小家伙不用那么吃力。 “哈哈,何小姐年纪还轻,害臊是肯定的。”奶娘也笑容满面地插话道:“等何小姐以后嫁人了、生了孩子,就知道这个过程是多么不容易了。” 莲儿闻言身体一僵。决心要默默陪在阿羽身后的她,从没想过要嫁给别人,更别说是为别人生孩子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生子了吧…莲儿如是想着,为那个实现不了的梦想默然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走了过去。第一次瞧见在阿娘和奶娘的协助下努力“吃饭”的小家伙,从这侧颜、这耳朵就能看出,果真是很像阿羽,小小的可人模样,一下子便戳中了莲儿心里的柔软,她又凑近了些,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影儿,不是呱呱。”阿娘玩笑般地回答道,丁其羽打算给男娃起“丁呱呱”的笑话,她们都知道。 想起这笑话的莲儿忍俊不禁:“影儿好,幸好不是呱呱~”她也更喜欢小女孩。 话音刚落,影儿就像是听懂了有人夸她一般,小嘴松开,循着好听的声音稍稍偏了偏头,奈何脖子上根本没力气,还是看不见是谁在说话… 奶娘见小家伙吃饱,托着她的后脑将她立了起来,何大娘十分默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才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把她抱到了莲儿面前,介绍道:“影儿,这是小姑姑,是奶奶的女儿,你爹爹的…妹妹。”阿娘也希望莲儿能想通,无论怎样,生活得开心快乐就好。 小家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莲儿,根本听不懂奶奶说的,刚刚吃得饱饱的小嘴儿嚅动了一下,小嘴边还十分可爱地糊着一点点乳汁。 莲儿同样被小家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对这小模样喜爱极了,忍不住抬手,用缝在襁褓外的小围兜替她小心擦了擦嘴。 然后,就见小家伙小嘴儿微微弯了弯,就像是对漂亮的小姑姑微微笑了一般。弧度非常非常小,但莲儿就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笑了!”莲儿喜上眉梢,阿娘同样看见了小家伙的微微笑脸儿,即使知道那只是影儿无意识的动作,心情也好极了。可惜小家伙的小嘴儿就弯了那么一下,再逗她、和她说话,她都不笑了。 “我可不可以抱抱她?”莲儿万分期待地问道。 “当然可以。”阿娘说完,一边指导着莲儿该怎么抱,一边将小家伙递给了她。 莲儿丝毫不敢怠慢,按照阿娘说的,接过了襁褓抱在怀里。暖软入怀的瞬间,莲儿的眼眶竟有些热,这种感觉,真的和拥抱着全世界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论是傅如清、陆未晞还是乐竹漪,在认识丁其羽之前,她们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梦想和使命,唯独莲儿,她的梦想是因丁其羽而起,梦想和喜欢的阿羽在一起、有属于她们的孩子,同样又因丁其羽而灭,只能生生放弃割舍。这一刻,只有莲儿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是有多么渴望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属于她们的孩子。 兴许是莲儿的怀抱温暖柔软又舒服,可比外公的怀抱舒服多了,刚刚逗了半天都没表情的小家伙小嘴儿又弯了弯,在襁褓中露出了一副“我有点儿小开心”的模样。 而那边,刚当“爹”的丁其羽,一晚上都在回味这奇妙的感觉,没睡安稳,等了半个时辰,见清儿还是沉沉的睡着,实在是太想太想去看看孩子了,她轻手轻脚下床,自己搞定一切,飞快跑去了西院。 丁其羽与走出来的奶娘打过招呼,一进屋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莲儿十分温柔地怀抱着小家伙,而小家伙竟对莲儿微微笑了… 和谐无比的画面让丁其羽心里一暖,脚步停下,痴痴看了起来。愈发相信,待到莲儿从少女蜕变成女人,一定会成为这天底下最贤惠的妻子、最温良的母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4章 第234章授京书平地波澜起(上) 莲儿听见脚步声,抬头便看见了门外呆立不动的人,下意识道:“阿羽,你来了。”这一瞬间,她心里竟产生了一种自己为阿羽生了个小家伙的错觉… 丁其羽自知失态,调整好心情,兴奋地走上去道:“嗯、我来看看影儿。我刚刚看见她笑了?”她没有看向莲儿,而是看着又恢复懵懂表情的小家伙,拍拍小家伙的身侧期待道,“爹爹来了,昨天介绍过的哦。爹爹刚刚看见你笑了,能不能,再笑笑给爹爹看看?” 小家伙听不懂她说了些啥,也完全不准备给她面子,看着视野里多出来的人,懵懵懂懂张着小嘴儿,什么反应都不给。 错觉被拉回现实,莲儿抱着小家伙,心情倒是很好,小心摇了摇,哄道:“这是你爹爹,给她笑一个吧。”等了半晌依旧什么都没等到,小家伙这回连眼神都不给丁其羽了,重新望着小姑姑,小脑瓜里不知道在思考啥。莲儿唇边的笑意轻快极了,少女心性出来,忍不住对丁其羽玩笑道,“她只对漂亮的小姑姑笑,不喜欢你~” 丁其羽愣了一下,在这一瞬,她仿佛又看到了何家村那个天真活泼的莲儿,没有忧虑、没有顾忌,只有最最纯净可爱的少女天性,让人止不住喜欢的少女天性。丁其羽心里很是惊喜,嘴上故意不服气道:“哈、我不信她只喜欢漂亮小姑姑,不喜欢好看的爹爹!”然后各种鬼脸都做遍了、使尽浑身解数,就想博得小家伙一笑。 可惜,小家伙太小了,还不能很好地对外界做出反应,只是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幼稚的爹爹。丁其羽的鬼脸没有逗笑小家伙,倒是彻底逗笑了抱着小家伙的莲儿。丁其羽泄气地对一旁同样笑得高兴的阿娘道:“娘,她怎么不对我笑啊?” 阿娘憋住笑,解释安慰道:“影儿昨天才出生,哪里会笑的?刚刚应该只是巧合地扯了扯小脸蛋儿罢了。” 丁其羽又恢复了兴奋的样子,就像是扳回一城那样摇头晃脑对莲儿道:“哈、有道理!说明她刚刚看着像是笑,其实也没有对漂亮小姑姑笑嘛!” 莲儿的少女心性被她完全激发了出来,带着小霸道说:“就是笑了,我不管,大家都看见了,影儿就是笑了。”说完还特地问问怀里的小宝贝,“对不对?影儿喜欢小姑姑,才对小姑姑笑了的~” 丁其羽撇了撇嘴,无奈道:“好吧好吧,谁让她小姑姑这么漂亮呢?”内心则是无比地怀念和温暖,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小爱哭鬼,能永远这样天真可爱、无忧无虑地…和自己在一起… 何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这场景,多么像当初在何家村的时候啊,一家人融洽和美。幸而过去这么久,家变大了、家人多了,还依旧能保持这种融洽,阿羽已经找到了幸福,何大娘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莲儿得到幸福了。 丁其羽不敢多想,不然那个贪婪而疯狂的念头又会在心底滋生,她指了指小家伙,双手交握了起来,对莲儿商量道:“那个,能不能,让我抱抱她?我一直没抱过呢…” 莲儿虽然舍不得,但影儿可是阿羽的亲生女儿,哪有拒绝之理?倒是阿娘调侃了丁其羽一番,笑她昨天还坚决不敢抱、今天就变卦了。 丁其羽认真学着阿娘教的动作,从莲儿手中接过襁褓,终于得偿所愿抱到了孩子。小家伙又小又轻,只有五六斤的样子,包着襁褓都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非常柔软,又因为太年幼、很多动作都不会,只能任由大人们折腾摆布。丁其羽深怕稍稍用力就会挤疼她,低头看着她满是懵懂的大眼睛,心里莫名浮现出了“弱小可怜又无助”这句话,简直想将她细细捧在心尖儿上去疼。 丁其羽凑到小家伙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真闻到暖暖的奶香,然后整颗心都被融化掉了一般,血脉的深厚联系在丁其羽心底发烫,让她又激动又自豪,恨不得抱着小家伙冲到城楼上向全天下宣告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宝贝是自己的女儿了! 恰在这时,小家伙也给了丁其羽一份儿“大礼”,丁其羽正开心骄傲呢,只感觉怀里有暖意在蔓延…丁其羽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啥,一动不敢动地抬头苦着脸对阿娘道:“阿娘,她、她好像尿了…” 此句一出,结合丁其羽全身僵硬的别扭动作,阿娘和莲儿齐齐笑出了声,阿娘一边说着:“影儿太聪明了,哈哈,知道是爹爹抱着,就要送给爹爹财宝!”一边不由分说地从僵硬的丁其羽手中夺走了湿了屁股难受、张着小嘴儿准备开哭的小家伙,抱到床上替她换起小尿布来。 丁其羽低头扯着衣角,看了看身上的“地图”,衣服是内外都浸湿了,自己的女儿嘛,丁其羽一点也不嫌弃,只是还没抱一会儿呢,又抱不成了,让丁其羽非常可惜。 莲儿看着她可爱的动作,抿唇忍住了笑意道:“快回去换了吧。”说完就好奇地去看阿娘换尿布了。 丁其羽也颇为好奇,没有听话立刻回去,跟着莲儿凑到阿娘身边看。小家伙被抱出襁褓,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小衣裳,看起来更小更可爱了。给小家伙准备的尿布,丁其羽之前就见过,全是上好的布料,柔软透气,被裁成特定的形式,换起来又快又方便,孩子穿着也舒服。 “观赏”完毕,胸前顶着“地图”的丁其羽是不可能再抱孩子了,她被阿娘以小家伙要睡觉了的理由,赶回了浮梦居,回到浮梦居的时候,银粟都已经伺候着清儿打理完毕了。 丁其羽扯着衣角,不好意思地说道:“清儿醒啦?我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呢…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靠坐在床头的傅如清摇了摇头:“没有,挺好的。”知道这人是喜欢孩子,并不在意她“丢下自己”,一眼就看见了丁其羽胸前明显的“地图”,眉眼间有了笑意,启唇问道,“抱过影儿了?”暗暗想着这人肯定是因为自己昨夜的玩笑话,才一大早就火急火燎赶去抱影儿了。 丁其羽果然笑道:“哈哈是啊,抱到了~”言语间满是得意,甚至又往外拉了拉衣服,指着影儿画的地图道,“这就是证据。影儿送给爹爹的财宝!” 傅如清总是很喜欢丁其羽偶尔表现出来的孩子气,顺着她的意思“认输”道:“嗯~你比我先了。快把衣裳换了吧。” 丁其羽如愿胜出,乐呵呵地听话换起了衣服。待她上衣褪去,傅如清看见她的后背,没有一点儿伤痕,又想起了洞房花烛那日发现的、丁其羽肩上的齿痕。忍不住问道:“后背受的吹箭伤,没有留疤?” 丁其羽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突然就意识到清儿可能要问什么关键问题,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答道:“嗯。在千…在那个江湖门派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神医前辈,用、用了她的药,我后背的伤很快就好了,也没留疤痕。”丁其羽不想让清儿问自己脸上的疤痕为什么没消除,只能把治好自己后背的功劳一并归给玉姨了,在心里想好了一套说辞。 是这样么…傅如清若有所思,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她没有纠结,直接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脸上的伤,和肩膀的伤呢?” 肩、肩膀?!一心想着解释脸上伤痕的丁其羽,根本没想到清儿会注意到自己肩上的伤,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明显的齿痕,心里不自觉紧张起来,吞吞吐吐道:“额…这都是后来又伤到的,那位前辈…云游四方,不可能总待在一处的…”她只能用这套说辞回答“为什么伤疤没消除”,却没有交代“为什么会受伤”。以后与竹漪也再无交集,那些往事说出来,只会让清儿难受吧… 留下齿痕的人,得是和羽做出了多么亲密无间的动作,才会在她肩膀上咬出齿痕的?傅如清心下又一次涌起了浓浓的酸涩感,聪敏的她基本能猜到,留下齿痕的人和教训纨绔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奈何问题点到即止,羽明显是不想多说的。对于那个神秘的江湖门派、那位江湖女子,羽一向是讳莫如深…傅如清其实完全可以通过别人口中的“红衣”、“鞭子”等只言片语,去细细查探那个女子属于什么门派,这对关系网络极其庞大的傅家来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还是那句话,傅如清不喜欢对丁其羽用心机算计,只是随心随情与丁其羽相处,羽还好好陪着她和孩子的,那些只会让她徒增烦恼的真相,不知道也罢。傅如清叹息一声,放过了丁其羽:“嗯。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丁其羽听到清儿的话,心里对清儿产生了浓浓的怜惜愧疚,同样也对被自己生生撇下的竹漪感到了愧疚之情。暗自叹道,确实不能再受伤了…不能再招惹这些好姑娘了… 此刻,被丁其羽牵挂着的红衣姑娘,虽然还没收到傅小姐“喜得千金”的消息,却早就知道傅小姐的孩子出生便在这几日,她对两人孩子的来历隐隐有些猜测想法,又懒得去深究,毕竟别人的幸福,与她无关。如今的望月之夜有义母陪着施针泡药,没有从前那么痛苦了,她却反而很怀念从前那时,有人拥着自己,伴随着极致痛苦的温情也是未尝不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回忆。而那个说着要与她各在天涯却一同观月的人,早就忘了这番诺言了吧。 …… 如清在丁其羽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坐着月子,身体恢复得很好,就连身材也慢慢恢复了,比之从前,更有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小家伙则在众人的呵护疼爱下,一点点成长。影儿的小模样渐渐长开,客观来讲确实与如清更为相像,虽然才出生没多久,丁其羽就已经可以骄傲地预见到小家伙长大之后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了。 傅如清出了月子,众人为刚满月的小家伙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满月酒,本以为日子会就这样平凡走下去,对丁其羽来说,虽然带着一些无法言说的遗憾,却也是无比幸福美好的。谁成想,一队从京城来的使者、一道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圣旨打破了生活原有的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5章 第235章授京书平地波澜起(下) 传旨的使者将圣旨在傅府和清柳园各宣读了一次。圣旨大概的意思是说:大乾开国将至一百五十载,特设乾洋盛典,举国同庆、万象来朝,邀请大乾全国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前往元京参加这次“乾洋大典”。作为大乾商道龙头的傅家,自然在受邀者之列。 说是“邀请”,实则是以皇权在“强制”。传旨的礼官甚至特别说明了,连刚满一个月的小家伙都要带过去,更别说傅家的新姑爷了。 傅家主和傅如清都非常惊讶,大乾朝廷不限制商人自由权益,这是开国一百五十载都没有被打破的,从来没有过他们这些“草民”参与朝廷相关活动的先例。 傅家的人脉关系网非常庞大,他们早就知道圣上传召了不少大人物入京。第一位被传召的,便是定北大将军一家,陆将军入京城好一段时日了,上面却没了其他动静,后来才开始传召其他人。其中,包括了封地在乾西南的雍王,地位远不如陆将军、却也手握一定兵权的李沪将军。只是没想到,这只捉摸不透的大手伸出了政界,居然伸向了他们这样的商人。 乾洋盛典表面上是庆祝大乾开国,但从傅家主得到的消息来看,圣上重病久治不愈,边陲外寇滋扰,太子动作频频。盛典的用意肯定不会简单。看来,傅家作为商业龙头,首当其冲,第一个要被牵扯进这团居心叵测的迷雾中了。 丁其羽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为傅家担忧不已。又想起被传召入京的晞儿一家人,愈发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要去京城、要参加大典,那么…就很可能会见到一年多不见的晞儿…她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本以为,可以永远将那段情感埋藏,谁知道世事又会将她们推向重逢…丁其羽乱极了,她不知道如果相见,又该如何面对?! 可惜现下圣旨已经下达,不是她不愿面对就可以不面对的。听了岳父大人的分析,她知道表面上平静如初的大乾,要变天了。丁其羽顾不上心里的一团乱麻,顾上了也解决不了,只能同岳父大人和清儿一起,紧急商量着对策,在离开尹州之前,做好尽可能周全的准备。傅家虽然没有直接的军政权力,但傅家手下的产业、牵连的势力,可谓是左右着整个大乾的经济命脉,如果上面真敢有什么不好的动作、要想撼动傅家的根基,那么傅家反抗起来,也能同样撼动大乾的经济根基。 何大娘和莲儿都很想随丁其羽一同前往,又怕会成为阿羽的负担,所以把决定权交给了丁其羽。虽然前路未知,但丁其羽也不想与家人分离了,若是真的遇到了严重的变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一家人同生死共进退,于是决定举家入京! 丁其羽和如清最心疼的还是小家伙,影儿那么小,就要经受这样的舟车劳顿,做爹娘的如何不担忧?只能尽可能地计划好路程,让小家伙少受点苦。 傅家产业和机缘阁的消息联络等等都交代清楚,路上的行程也准备就绪了。临行前夜,丁其羽与几位机缘阁的手下确认好事务,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她的行李,除了机巧相关的工具,全部由清儿替她张罗了。清儿还在凝心堂忙,她便来到西院看阿娘和莲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阿娘那边都收拾妥当、准备早早歇下,丁其羽也就没有多打扰她,关心了几句便来到莲儿的房前,敲响了房门。 正在窗边发呆的莲儿吓了一跳,开门发现是丁其羽,更惊讶了,不太自然地问道:“阿羽?你、你怎么来了?”她还在努力“疏远“着丁其羽。 丁其羽看着她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来看看你准备好了吗。此去京城,也不知会发生什么…”随口就将自己堵着的事情不小心说了出来。 丁其羽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之情,让本来不敢与丁其羽单独相处的莲儿心里一疼,舍不得快快结束话题,莲儿侧身让丁其羽走进屋里,坚定地安慰道:“我不懂官场,也不懂商道,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阿羽、阿娘、影儿、清姐姐,还有傅伯伯,都会一起面对、共同进退,什么都不会让我们分开!” 丁其羽怔愣一瞬,自己怎么不小心就说出口了?小少女的安慰,纯净而简单,没有分析时局、没有细讲道理,仅仅就是情感上的鼓舞,却有着格外振奋人心的力量。丁其羽虽然并不是在担忧这个,心里还是非常感动,收起了自己消极的情绪,微笑道:“莲儿想多啦,我不怕。你说得很对,咱们一家人,怎么都不会分开。” 莲儿皱眉,阿羽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想了想,很快找到了另一种可能,心里有些难受,这个问题她就没办法安慰阿羽了…她转身走到了床边,将已经系好的行李又打开了,假装自己还在收拾来掩饰着自己心里的委屈难受,小嘴却下意识地噘起了一个小弧度。 丁其羽没看见她委屈的表情,继续问道:“还没收拾好?” “嗯。我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拿的。”莲儿侧着身从包袱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人家明显没有再跟自己说话的意思,莲儿用这样疏远的态度对待自己,已经有多久了?丁其羽无奈道:“那…你再好好看看。我,我回浮梦居了。” 莲儿没有应声。丁其羽撇了撇嘴,转身准备出门,却在拉开门的时候听到了莲儿的声音:“阿羽…” “嗯?”丁其羽回身疑惑道。 床边的莲儿犹豫了很久,紧紧攒着衣角,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她想知道的问题:“你心里,还有陆小姐么?”莲儿看得很清楚,她知道阿羽担忧忐忑的,不止是大家的安危,还有再次与陆小姐的重逢。阿羽是个深情又多情的人。当初就是因为陆小姐而来到尹州,从陆小姐几次到家里来的表现看,她们两人根本就没有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地断情。 那么阿羽心里,是不是还念着陆小姐呢?是不是因为她有了清姐姐,又同样爱着清姐姐、不想伤了清姐姐的心,所以才落入了无法抉择、无法抽身的大网中呢?阿羽的心,真的可以同时爱着清姐姐和陆小姐吗?如果可以…她的心里,会不会也有着自己的一点点位置?莲儿转念又一想,阿羽还念不念陆小姐,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就算阿羽还爱着陆小姐,也不能代表阿羽心里有自己的位置啊… 少女的一颗真心,不计回报地全部交给了心上人,心上人的心里哪怕只有一点点属于她的位置,她就已经很知足很开心了。她的感情,太执着,她已经完全地忘我了,她顾不上丁其羽爱着别人给她的痛苦,她只想找到痛苦中的那一丝甘甜,或者甘甜都可以不要,能有一点点念想、一点点希望,就足够了。飞蛾扑火,也甘之如饴,这让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奈何这段感情犹如无边无垠的海,将她完全吞没,走不出来了。所以即使她自己很清楚,这个问题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也想要去求证,带着忍受痛苦和酸涩的决心,去追寻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丁其羽被这直白的问题问蒙了。自从分别之后,对晞儿的感情,就一直藏在心底,从来没有这样摆在明面上说过,这个问题,叫她如何回答?丁其羽看向了床边的莲儿,莲儿侧身在烛火的背光处,丁其羽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肩膀似有一些颤抖,整个侧影看起来给人一种莫名的苍凉感。 丁其羽突然很心疼,自己从来都是理所当然享受着她对自己的好,就算认识到了,也还是不得不辜负这颗一直都捧在自己面前的、被伤得鲜血淋漓的心。这一次,丁其羽没有逃避、没有糊弄,而是同样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有…”第一次,说出了她心里从未磨灭过的混蛋想法。 阿羽明明回答的是“心里有陆小姐”,阿羽明明承认的是爱着别人,莲儿却如愿以偿,从这汹涌猛烈的痛苦酸涩中找到了渴望的那一点点、无法求证的希望。她没有勇气问出那句“那我呢?”,只是默然点了点头,有一滴发烫的晶莹滑落到了嘴角,尝不出是苦涩的、还是微甜的。 丁其羽捏紧了拳头:“我…”最终,没有说出来那句“也有你”的混账话,而是轻声道,“我回去了。”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丁其羽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浮梦居。如清也已经忙完,正站在小摇床前,静静看着摇床里安睡的小家伙。因为开门声,小家伙不安地动了动小身体,如清弯下腰轻柔地拍了拍她,小家伙便乖乖安稳下来,继续睡觉了。 原本心里有些迷茫忐忑的丁其羽看到这样温馨的场景,深呼吸一口气,暂时不再去想未来。清儿对外面的人是何等的清冷淡漠,对她们的小宝贝却是这样的宠溺疼爱,叫人怎么不深感幸福呢?小家伙出生几日之后,就搬入了浮梦居住。因为丁其羽和如清都舍不得把小家伙扔给奶娘照看,又不能总折磨上了岁数的阿娘,她们俩对新生的宝贝更是夜夜牵挂,甘愿忍耐每夜多次被啼哭吵醒,一定要让小家伙睡在浮梦居。 丁其羽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刚站直身体的如清,握着她的手,看着摇床里她们的孩儿,凑到如清颈间,嗅到她身上那熟悉的冷香,心安定了不少,不自觉在她耳边轻声唤道:“清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6章 第236章元京盛细雨巧合遇(上) 傅如清很喜欢这个温暖的怀抱,回握住丁其羽的手,稍稍侧头问道:“阿娘莲儿她们都准备好了吗?”傅如清知道这人方才是去西院了。 丁其羽点头:“嗯,都收拾好了。” 傅如清没有再回话,而是转身依偎进丁其羽怀里,抱住了她的腰。莲儿都看出来了丁其羽心里忧虑的另一件事,作为日夜陪伴在丁其羽身边的清儿又怎么会看不出丁其羽的心事呢?她知道,羽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陆小姐,这次入京,很可能、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一定,两人会重逢,而重逢后会发生什么?傅如清预见不到。虽然朝廷的大动作、傅家这次入京所要面对的前路同样隐在迷雾之中,但她相信自己可以从容应对,唯有关于丁其羽的事情,她舍不得算计,所以束手无策。只因为太爱面前这个人了,也太贪恋这个人的温暖,无论丁其羽对别人如何,她都放不下这份属于自己的情… 似是感受到清儿此刻的心事重重,丁其羽以为清儿是担忧朝廷的动作,紧紧拥住了怀里的人儿,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清儿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都一起面对,怎么都不会分开的!”借用了小少女安慰自己时说的话。 傅如清闻言,更往丁其羽怀里偎了偎,也只能安慰自己,无论如何,羽都不会离开自己和影儿,她闭上眼睛轻声答道:“嗯…” “那,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咱们也休息了吧。”丁其羽说着,想到每夜的场景,笑言道,“今晚小家伙不知道还要折腾几次呢?” 傅如清点点头,听见丁其羽后半句,立刻替小家伙说话了:“她小,饿得快。” 小家伙再折腾、再调皮都是娘亲的心头肉。 “哈哈,我知道呀。长得也快,我白天特地给她称了称,都快九斤啦!我给她称,她还蹬腿儿踢了我,小腿儿挺有力的。”丁其羽亲亲清儿的侧脸,看了一眼床上老实睡觉的小家伙,就拉着清儿准备休息。“称孩子”的秤她早就做出来了,丁其羽时不时就喜欢把小家伙抱上去称一称,随时“监控”小家伙的体重。不用说,小家伙也同样是“爹爹”的心头肉啊。 “快九斤了吗?她能看着小玩意看好一会儿,兴致勃勃的。也会真正微微笑了。”傅如清也把她的发现分享给丁其羽,任由丁其羽拉着脱鞋上了床。莲儿…陆小姐…这样只有彼此、每夜相拥而眠的日子,还有多久?傅如清不知道。 …… 翌日,傅如清的车队从清柳园准时出发,到了城门口与傅家主的车队汇合,浩浩荡荡准备齐全的傅家车队便快速向乾中的元京进发。 两辆主马车宽敞豪华,人员配比却严重失调。前面一辆,除了侍从之外就只坐了傅家主一人,他只能一边想着小外孙女刚刚冲自己露出的可爱微笑,一边百无聊赖地品着茶。后面一辆则热闹温馨,丁其羽一家“四大一小”都在里面。一家人在一起,不怕前路会是怎样的坎坷曲折,倒像是出去游玩一般,围绕着小家伙有说都说不完的话题、也不会觉得憋闷无聊。 丁其羽在马车上为小家伙专门做了一个固定的小摇床,摇床装了“减震系统”,把小家伙放上去,再扣上四角伸出来的“安全带”,马车怎么摇晃颠簸,影儿都可以安安稳稳躺在床里面睡觉。 之前的担忧倒是多余的,有了舒服的床,小家伙的睡眠质量很好,每次饱饱喝了奶、陪着大人们玩一会儿,即使在马蹄声和车轱辘声的伴奏下,她也能安安稳稳地睡着。 车队按计划顺利抵达了元京。元京毕竟是天子脚下,又即将举行乾洋庆典,高大巍峨的城门外,有大量的官兵驻守,大型的车队没有信物证明是进不去的,唯有参加庆典的大人物可以入城。出示了信物,车队缓缓驶入城中。莲儿少女心性出来,轻掀车帘好奇地瞧着大乾的都城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何大娘也凑到莲儿旁边,张望着外面的街市。傅如清来过元京很多次,一边看小家伙调皮地抱着小布老虎的耳朵想往嘴里送、笑着伸手阻止了她,一边给阿娘和莲儿说着元京的风土人情。丁其羽既没来过元京,也没心情去看,只是正襟危坐。到了这座城,她仿佛就有感觉,感觉晞儿离自己很近了,感觉不经意间就会重逢,哪怕晞儿已经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心里就是止不住地紧张。 傅如清察觉身边的人很久没说话了,转头一看就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在心里叹息一声,启唇问道:“羽也没来过元京吧?” 丁其羽被清儿点了名,吓了一跳,惊觉自己失态了,赶紧道:“嗯对、没来过!”然后连忙掀开了自己这一侧的车帘,掩饰一般地感叹道,“这就是元京啊!” 莲儿听见她夸张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掩饰得一点也不自然的阿羽,又看了一眼仍然关注着孩子的清姐姐,抿了抿唇,没有插话,继续看窗外的街市去了。 丁其羽同样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清儿,没有等到任何回应搭理,也默然叹息,不再胡思乱想,真正欣赏起街景来。 不同于兴城的热闹繁华、尹州的秀美如画,元京带着一种生而为都城的庄重肃穆,街道宽阔平直,街边的大小店铺整齐排列,建筑物外墙砖瓦木梁都是统一的颜色,既严整规矩,又彰显了华丽的贵气。就连街边小商贩的摊子都展现了秩序美,推车得刷上枣色的漆、篷子得用沉色的布料,摆放区域也是特别规定好的,分门别类、不可乱摆。 傅如清在元京没有置办过宅子,从前来元京都是住手下的客栈。傅家主倒是拥有老一辈传下来的元京傅府,此行还不知道要在京城住多久呢,上有老下有小的、住客栈肯定不方便了。 不过傅家主和阿娘总归是要避嫌的,要一起住在元京傅府同样非常不方便。所以丁其羽与如清商量过,先暂时在元京傅府里住几天,自己在京城里迅速置办一处好点的宅子。清柳园原本都是清儿的,即使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尹州,也可以在京城买个别院,总之,让丁其羽出出钱(不当小白脸),也让阿娘莲儿住得更加安心。 一行人刚在元京傅府安顿好,朝廷就派了官员过来问候,来的官员品阶很高。傅家主之前也与他接触过,官员全程都非常尊重客气,足见朝廷对傅家的重视,却也不得不让人更加疑虑这到底背后安的是什么样的心了。官员也同时按照圣意通知了几人,乾洋庆典的启庆晚宴设在八日之后,届时所有受邀参加盛典的大人物都需要出席。 这样的话,自己不是大人物,盛典就岳父大人和清儿去就可以了吧?十日之后的晚宴,太有可能见到晞儿了…丁其羽这么想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若是需要她参加吧,她又非常紧张担忧,但若真的不能参加,又似乎非常遗憾可惜。在她纠结的时候,来“问候”的官员却特别提了傅家的新姑爷也得到场,让她没得选择、没得纠结,只能接受。这下铁定能去了,心里的天平偏向了紧张那一边,她不断安慰着自己晞儿或许不会去、或许人太多根本碰不到等等。 来到元京的第二日,丁其羽就准备出去看看宅子。她本想带着清儿、阿娘、莲儿一起去的。奈何小家伙不配合,今天是格外黏人,换了谁抱都要大哭,就只要娘亲抱着、闻着娘亲的味道才安心。清儿是去不了了,阿娘那边呢?阿娘舟车劳顿一路,精神明显不大好,外面下着雨,阿娘的膝盖又有些痛,莲儿要陪着阿娘(不敢与丁其羽独处),两人也都不想去,反正阿羽选的她们都喜欢就行了。 丁其羽没办法,只能带上两个随侍出门看院子了,清儿专门吩咐了她手下元京的孙管事带丁其羽去看,孙管事得到大小姐命令,昨天花了大把功夫将京城各处的好宅子出售的信息都搞到手了。 丁其羽戴上了遮半面的面具,元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敢让谁瞧见她的模样了… 京城四四方方,各个区域的规划非常明晰,丁其羽一家人都不喜欢喧闹,自然是安静雅致一些的地方更好,孙管事便带着她来了远离中心闹市的清静地界。最好的几间宅子看完已是傍晚,几人准备乘车回去。 车内,丁其羽正在和孙管事讨论着方才看过的几座宅子,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一声巨响,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丁其羽皱着眉问道。 “姑爷,前面有辆马车好像坏了。”车帘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马车坏了?”丁其羽掀开车帘,这片区域本就远离了中城的喧嚣,阵雨又让街上几乎没了商贩和行人,宽阔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身向一边倾斜着,车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一个大大的车轱辘。明显是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爆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7章 第237章元京盛细雨巧合遇(下) 车上很快下来三个着装统一的男子,两位随侍蹲在车边捣鼓着车轱辘。随后,一位身着锦衣的公子也从车里出来,身形高大健壮,很可能是习武之人。但与他的身形气质明显不相称的一点是,他撑着长拐、动作生疏,失去了本应有的矫健。他一下来,一名随侍立刻替他撑起了伞。丁其羽定睛一看才发现,公子长衫下的一侧空落落的,高大的锦衣公子,原来是少了半条腿的残疾人! “姑爷,您坐稳了,咱们从旁侧绕过去。”赶车的车夫说道,街道宽阔,路上又没什么行人,要错开两辆大马车绰绰有余。 丁其羽沉默片刻,坐回了车里,却忍不住好奇地掀开车帘张望着。车夫见她坐回去,又赶起了马车。 丁其羽的马车绕过坏掉的马车,就见公子的一名随侍在雨中扶起掉下来的车轱辘苦着脸道:“少爷,这、这车轱辘好像是刚才被人动了手脚才掉下来的,但…小的无能,没办法弄回去。怕是得让车马行的木匠来修了!” 瘸腿公子捏紧手中的长拐,朝前行了一步,怒道:“哼,肯定是刚刚那小子!下次再让我见到,一定要揍得他娘都不认识!还想见小晞,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丁其羽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更没注意他话里的某个名字,但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此刻非常愤怒。 “大少爷息怒!”另一随侍急忙劝道,左右望了望,又非常为难道,“离府上还有好远,您要不去旁边的茶楼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木工铺子,或者…我先骑马回去再给您赶辆好车过来!” 瘸腿公子深呼吸一口平复下怒气,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先解一匹马下来,我骑马回去,你们找人修好了车慢慢回来就可以了。”他有事务急着回府处理。 “可是,拉车的马没有马鞍、且毛皮浸湿,少爷您…”随侍欲言又止,要是以前,根本没有人会担心武艺高强的大少爷坠马,但如今大少爷失了一腿,让他去骑无鞍马,万一出事儿了,谁担待得起?! 丁其羽把他们说的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见这位瘸腿公子受人暗算、遇了麻烦,一时间找不到好的办法解决;而那车轱辘,自己应该能修好。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呢?丁其羽热心一起,吩咐车夫立刻停了车,从车上跳下来,跟来的随侍一头雾水,也急急下车替她撑起了伞。 孙管事同样没搞明白姑爷这是闹哪出啊?但丁其羽是主子,他也只能跟在丁其羽后面下车,走了过去。 丁其羽走上前招呼道:“这位公子。” 瘸腿公子较着一股劲儿一定要证明给手下看自己完全能驾驭无鞍马、正准备亲自动手解一匹马下来,被丁其羽的招呼打断,转头疑惑道:“嗯?”不知道这位戴着面具的兄弟想做什么。 刚刚一直没有看清,现下才发现瘸腿公子的长相颇为英气俊朗,丁其羽皱了皱眉,但…怎么觉得有点儿似曾相识呢?丁其羽快速搜索了一下记忆,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位公子,刚想继续说话,就听身后的孙管事惊道:“陆少将军!” 丁其羽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陆陆陆、陆少将军!!一下子明白过来瘸腿公子的样貌为什么这么眼熟了!这样的长相!又姓陆!还是少将军!这天底下,除了自己没见过的、晞儿和未明兄的那位大哥,还能是谁啊?! 陆未昭看了一眼走上来的孙管事,似是思索了一下,表情更诧异了:“孙管事?”将军府在元京住了几个月了,元京将军府要添置的东西很多,全天下谁的商铺最全?谁卖的东西最好?那当然是傅家了,所以将军府自然就找上了傅家。而将军府对于傅家来说,又是绝对马虎不得的主顾,所以二者之间的生意很多都是由管事直接到府上去谈的,一来二去,陆未昭和孙管事自然就认识了。 “诶!”孙管事恭敬应声,替丁其羽介绍道:“姑爷,这位是陆将军的大公子陆未昭陆少将军。” 丁其羽愣愣地反应过来,内心是百感交集。晞儿的兄长就站在自己面前,这让丁其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晞儿真的离自己很近很近了…甚至,仿佛下一刻,晞儿就会从坏掉的马车上下来,温柔地问道:“大哥,车没法修了吗?”有种很想逃避的紧张无措感涌上心头,丁其羽万分后悔自己的“热心”,但又不能失了礼数,她只能心事重重地礼貌道:“陆、陆少将军…” 陆未昭对丁其羽明显心不在焉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向孙管事投去了一个不解的目光。 孙管事赶紧主动介绍起丁其羽来:“陆少将军,这是我们大小姐的夫君,傅家的姑爷,丁——” 孙管事话还没说完,丁其羽吓了一激灵,赶紧抢道:“何!我我我、我叫何羽!” 丁其羽说完就见孙管事和陆未昭脸上均是诧异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咳嗽一声道,“额,陆少将军,抱歉,在下何羽…”丁其羽是在逃避,就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想对陆未昭提及,生怕阴差阳错传到了一年多未见的人儿耳朵里。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丁其羽努力维持着镇静道出了自己过来的目的:“陆少将军,我方才见你们的马车车轱辘坏了,我正好会一点木工手艺,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试试帮你们修好…”万分后悔,又不得不说的目的。 孙管事疑惑不已,姑爷明明姓丁、名其羽,为什么要对陆少将军说谎呢?而且,明明是贵人身份,却愿意来帮人做木工活?不过,还是那句话,主子的想法,他是管不着的,只能配合了。 陆未昭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被岔开了注意力,骑无鞍马的念头也忘了,抱着长拐略显吃力地抱拳谢道:“何兄能出手相助,那真是太好了!” “好…我试试…”丁其羽说道,一边想着陆少将军为何会少了一腿?之前从未听晞儿提及过,一边卷起了长衫袖口,走上前,毫不在意车轱辘上沾的泥土,从陆未昭的随侍手中扶过了车轮,弯腰仔细查看起来。她顶着倍增的压力,查看得认真极了。要是路人的车,修不好也就算了,可这车是晞儿兄长的车,她不允许自己修不好! 幸好,已对当世木工技术和木具结构烂熟于心的丁其羽很快就看出了问题,在附近的街道上找到了被人刻意掰松、最终掉出来的咬合小部件,三两下就将车轮给稳稳当当地安装了回去。 丁其羽松了一口气,从车轮旁边站起身来,对专注看她修车的陆未昭脱口而出道:“大哥、装好了——”惊觉自己喊错赶紧纠正道,“不不、陆少将军。不好意思…咳、车轮已经安好了,若是陆、陆少将军不放心,回去之后可以请木工再把承座用工具加固调节一下,就完全没问题了。我手边没有工具。”怎么脑袋一卡喊成“大哥”了?! 陆未昭见她三两下修好了车,高兴极了,根本没有往别的层面上去想。傅家大小姐的夫君,绝对是身份不俗的人物,热心帮忙不说,还能这么认真负责!看着丁其羽沾满泥水的双手、被雨淋湿的肩膀和不小心溅上泥土的衣衫下摆,陆未昭觉得这位傅家新姑爷绝对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不禁豪言道:“何兄弟的木工手艺很厉害啊!我很放心!何兄弟应该比我小,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完全没问题!”陆未昭和陆未明在这一点上很像,性子直,遇到真心想交朋友的人,喜欢非常豪气爽快地与人交心。 陆未昭没多想,丁其羽自己却控制不住会多想,可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只能老实喊道:“大哥…”要是平常,丁其羽一定会加一句“叫我阿羽或者其羽就好”,但连真名都不愿透露的丁其羽,此刻又怎么敢把这种一听就能辨出自己的称呼告诉陆未昭呢? 陆未昭笑道:“哈哈,何兄弟今天帮了我大忙了,何兄弟若是方便,和大哥一起去喝喝酒怎么样?”陆未昭遇见新朋友,也不着急着回去了。 丁其羽一听,那还得了?万一晞儿来找大哥了怎么办(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丁其羽就是担心),当即拒绝道:“大哥的好意,其——我!我心领了,我还有一点儿事情要办,就先告辞了。”说罢不等陆未昭回应,扬了扬自己糊着泥巴的手,快步钻入了马车里,又觉得自己好像失了礼,掀开车帘对还没反应过来的陆未昭道,“告辞了,大哥…”然后便让车夫赶车,逃离了现场。 等陆未昭反应过来,丁其羽的马车都驶出去了。他摇着头笑了笑,转念一想,元京城内最好的酒楼,那不都是傅家的么,请何兄弟喝酒,估计倒头来会变成何兄弟请自己喝酒了。还是改日登门拜访,与何兄弟交个朋友! 不过,陆未昭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何兄弟”就变成了“臭小子”,“请喝酒”也变成了“请吃拳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8章 第238章续魂梦相见在今夕(上) …… 那日丁其羽一身狼狈地匆匆回到元京傅府,当然被清儿和阿娘她们轮番询问了一番缘由。这个小插曲也彻底扰乱了丁其羽的心绪,表面上还要故作一切如常,几人根据丁其羽的介绍,一起商议着选择了一处宅子。 丁其羽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宅子,傅家主却是满心惆怅,好不容易能和女儿、小外孙女一起在家住几天,这么快就要搬走了…奈何和亲家母住在一处确实不方便,又不可能让人家新婚夫妇分开,傅家主也只能接受。 元京新居可以说是丁其羽一家的元京别业,大家都让丁其羽取新居的名字,丁其羽索性就取名“飞羽”,借用了当年在兴城将军府晞儿给她的小院提的名字(若是如清知道了“飞羽”的由来,会作何反应呢)。 新居地处元京东南,临近元京外风景秀美的晓吟山,环境非常安静雅致。新居很大,园内假山池塘、亭台楼阁样样齐全,园内分出了不少独立的院落。按照丁其羽家现在的人口来说,还会空出一些小院。丁其羽和清儿入住了正东面的院落,是最靠近晓吟山的一个,非常符合清儿尹州清柳园的特质。丁其羽想让清儿感受到家里的感觉,大笔一挥,为院子提名“浮梦”,书法不敢恭维,比起尹州真正浮梦居清儿的字迹来可要丑多了,但傅如清就是非常喜欢这新的浮梦居。 浮梦居的旁边又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丁其羽把它开辟成了自己的工作区域,供自己捣鼓机巧。 阿娘住在了正北的院落,丁其羽为阿娘的院子提笔起名“春晖”,取母亲的春晖恩泽之意。本来莲儿想与阿娘同住一处、陪伴阿娘的,但阿娘认为女儿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不能再束缚住她的成长了,所以丁其羽也给莲儿单独安排了院子,她的院落就在阿娘旁边,同样是丁其羽用她那丑丑的书法提名“晨露”。晨露伴随清荷而生,在丁其羽心里,莲儿就是一朵需要捧在掌心的菡萏,带着晨露的纯洁澄澈,又充满了盎然的生机,灵动娇俏、惹人怜爱。 庆典首日的晚宴越来越近,丁其羽为了压住心里越来越浓的忐忑,忙前忙后安排着搬家的事情,每处的家居物什、飞羽别业中的侍者护卫都安排好,丁其羽一家人终于搬入了飞羽别业。因为元京一行前路未可知,按照岳父大人的意思,搬家搬得非常隐秘,表面上傅大小姐一家还是住在傅府的。 距离庆典首日的晚宴也只有两天时间。丁其羽一闲下来,忐忑就立刻升到了制高点,晚宴的前一天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傅如清将她的变化全部看在了眼里,其实傅如清的内心,也是不希望丁其羽前去参加这场晚宴的。陆将军的子女是一定会参加晚宴的,羽和陆小姐重逢,会发生什么?会勾起什么回忆或是情愫?傅如清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象。奈何皇命不可违,这场重逢,注定了。 翌日,丁其羽表面上依旧毫无异常,但谁都看得出来她严重不正常,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似乎是想把自己的精力快速挥霍一空一般,抱着小家伙逗个不停,人家睡着了都完全不愿意撒手。 不管丁其羽再怎么忐忑紧张,傍晚还是很快来临了,她只能强装淡定地将被她“疼爱”了一天的小鸿影交到了阿娘怀里,戴上半面的面具,与清儿坐上了马车。 傅如清看到面具覆面的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羽这个样子,不熟悉她的人确实认不出来,但对于陆小姐来说,能起到任何作用么? 马车到达元京傅府与傅家主汇合,三人带着银粟一齐进了宫。现在,傅家主乃一家之主,一切事务都由他出面,给宫门的侍卫看了文书,便有专门的礼官骑着马来引着马车进入皇宫了。 丁其羽一路都正襟危坐,在清儿身边老老实实待着,既不说话,也一点儿没有好奇掀开车帘看看大乾皇宫是什么样子的意思。傅如清同样心事重重,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四人一片沉默,马车行过重重宫门,终于到达了晚宴宫殿的宫门外。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丁其羽才领略到大乾皇宫的富丽雄伟,金黄琉璃瓦,朱红盘龙柱,青白四方石,处处都彰显了皇家的威严。 跟随引路的宫人步入宴会宫门,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宫殿正北有青石阶梯,阶梯顶上的殿门前安放着三扇雕刻游龙的金屏,金屏前是龙椅龙案,龙座旁侧还安排了一个次座。阶梯以下,便是这次受邀参加庆典的大乾所有大人物坐的区域了。席位被分为了左右两侧,龙座右侧下手的席位乃是大乾文武百官及其亲属的席位,龙座左侧下手的席位则是为没有在朝廷任职的大人物们提供的。文武百官的席位明显比左侧要多出不少,这说明了像傅家父女这样能被皇帝亲自宴请的“布衣大人物”绝对只是少数。两侧的席位中央有一块铺上了红金毯的大空地,一会儿应该有歌舞曲乐在这里演出。 宴会定在酉时四刻开始,大部分人都已经到场,寒暄交谈、好不热闹。丁其羽几人跟着引路的宫女找到了席位,傅家的席位被安排在了龙座左侧下手处第一个位置,看来在布衣大人物里,傅家又绝对是最重量级的了。 丁其羽乖乖落座,眼神不敢往到处看。奈何岳父大人不让她坐着发呆,她刚坐下就被叫了起来,被迫和清儿一起跟着岳父大人与一些官场、商道的朋友交流。差不多酉时三刻,才跟着岳父大人回到了傅家的席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几案上的美酒佳肴发了一会儿呆,又忍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小心四周张望了起来。 这才发现对面那片席位上,熟面孔还真不少。“镀金草包”谭瑜、嚣张跋扈的赵恬然郡主、表里不一的张知遥,还有几位记不得名字的书院同窗。 丁其羽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个人影,那就是书院临别前曾暗赠手帕,上书 “愿君此去长相忆”的云忆…心里随即是浓浓的愧疚,当初可是在心头答应了她要“长相忆”的,却因为和晞儿断情的缘故,不敢再回想书院的人和事,云忆自然受了牵连,很少被自己想起过…如今想来,真是对不起这位真心与自己交好的姑娘啊!丁其羽扫了一眼,没有找到云恪云忆兄妹的身影,决定改日一定要去拜访云忆。 书院所有的记忆都涌现了上来,连带着和晞儿的相逢、相知、相爱、相离,丁其羽越看越不安。晞儿早就知道自己搬去了尹州,或许在她心里,也累了,断情了吧…如是想着,丁其羽突然更害怕见到未晞了,怕她的眼中再也没有自己,再也不会对自己有别样的柔情…丁其羽实在不敢再看,低下了脑袋紧紧捏着拳头。 丁其羽刚低下头,就有几人走入了宫门。陆将军、陆夫人和三个儿女到了宴会。那位眉目如画、风姿绰约,一走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世家公子目光的姑娘,不正是丁其羽心中一直暗暗珍藏的佳人,陆未晞么?可惜低着头暗自伤神的丁其羽没有及时看见她。 倒是丁其羽身边的傅如清,一眼便看见了走进来的陆未晞。陆小姐还是如几个月前一样风华绝代,带着扶风弱柳的气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也果然如自己所料,她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关注的中心。该来的“重逢”,终究躲不掉…傅如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目光却沉了几分,攒紧了自己的袖口,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全身肌肉都紧绷着的、低着头的丁其羽,轻轻叹息了一声,心里难受极了,丁其羽此刻的样子,就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将军一家刚落座没多久,就听见礼官的唱声,正低头沉思的丁其羽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身材瘦高、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被另一位同样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搀扶了出来。不用说,中年男人就是大乾的皇帝了。丁其羽这些日子也一直与岳父清儿一起商讨谈论,可以猜到另外那个年轻的男子,就是太子了。太子身侧,跟了一位矍铄老者,头戴上清冠,身披青袍,一副功德高尚的玄士打扮,眼窝深邃、颧骨突出,面相颇为精明。这人,丁其羽也听岳父大人讲过,应该是近日被太子器重,封为“大乾玄师”的那个老道。 台下众人礼节完毕,太子扶着皇帝坐上了主位,自己则向前一步站了出来,开始发表今日晚宴、也是乾洋庆典的“开场演说”。太子身材微胖,相貌本来不差,但他的眼中总带着一种凶煞的戾气和不可一世、蔑视众人的神色,莫名地让丁其羽不喜欢。据岳父大人探得的消息说,太子不好治国学问,偏好鬼神占卜之术,生性呢偏偏又不似问道之人那般淡然稳重,反而是冲动暴躁、好勇嗜杀,并不是什么好人。 皇帝并没有说话,面色惨白,眼眶乌青,失去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霸气,靠在龙椅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差,估计是命不久矣。 陆未晞跟着爹娘兄长行礼落座,看了一会儿太子的演说,心下觉得没意思,自然而然地转头,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对面众席位…然后——她瞬间睁大了好看的眼睛,完全怔愣了。对面第一个席位上的傅小姐她是见过的,可是、傅小姐身边的那个…陆未晞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下头闭上眼冷静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来,“错觉”并没有消失,陆未晞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太子的声音并不洪亮,坐在靠后席位的人估计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丁其羽听了听,他讲的内容无非是些明面上谁都知道的形式话,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丁其羽正想着,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看了过去,对上不远处那含泪的目光,心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39章 第239章续魂梦相见在今夕(下) 忐忑了多日的重逢,梦见过无数次的重逢,就这样突然降临。有多久,没有真真切切地看见这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容了;有多久,没有和她这样目光交汇过了?可是,晞儿…为什么会…会瘦了这么多?!为什么会看起来那么病弱?!只一眼,丁其羽就知道,晞儿,过得不好、很不好。 曾经想象过她见到自己后的绝望,想象过晞儿再也没有柔情的目光,却未曾、也不敢想象她成了如此纤弱的模样。 心里是如同刀割一般的绞痛,丁其羽竟然比陆未晞先了一步,眼泪夺眶而出,所幸她带着半面的面具,没人能看出来。眼泪顺着面具内部滑到了嘴角,丁其羽也顾不上,一时间忘却了时间场合,痴痴看着那边的晞儿。眼里是心疼,是想念,是深情,就好像想把这一年来对晞儿积压的感情全部爆发出来一般。 这一瞬间,仿佛天地都轮转了,没有雕栏玉砌,没有皇帝太子,没有群臣宾客。只有她们彼此,回到了记忆的深处,雅致美好的瑶律居。丁其羽背靠着湖畔的垂柳,痴痴望着湖心小楼,而湖心小楼里的佳人青葱玉指轻抚琴弦,含情的目光,同样向着湖畔垂柳的方向。 可是,这样的幻象,也只在丁其羽心中存在了片刻,便被心中的绞痛击得粉碎、完全消散了。周围,依旧是雕栏玉砌,耳边,依旧是太子聒噪的言语,群臣宾客坐满了宫殿,身边,更有另一个无比重要的人…曾经,一个在湖心小楼外、一个在湖心小楼内,隔着几堵墙、一面湖,明明望不到摸不着,两颗心却一样能相知相融;如今,两人就这样毫无阻隔地两相对望,即使晞儿眼里明显还有情,即使自己怎么都放不下她,丁其羽也只能牢牢束缚住自己叫嚣滚烫的心绪。不敢与这深情中带着不解、带着痛心的目光对视,也不敢再触碰晞儿那颗柔软脆弱的真心,丁其羽错开了陆未晞的目光,又一次闭上眼睛低下了头,抬手抹去了嘴边苦涩甚浓的泪。 丁其羽这番动作,比陆未晞看得更清楚的,是坐在丁其羽身边的傅如清。陆未晞心伤,丁其羽心痛,傅如清的心,又怎么会好受呢?平静无波的眼眸漾起了深深的波澜,傅如清抬眼看向了对面的陆未晞。陆小姐眼中含泪,直直看着羽,目光专注而哀伤,根本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就像羽方才一样,根本注意不到自己也在看着她…她们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心里有酸涩、难受、无措等诸般情绪在翻涌,傅如清收敛了自己的目光,看着面前几案上倒影出傍晚天空的清酒泛起了层层波纹。现下的状况,不允许她流泪,傅如清生生忍住了喉间和心里的酸涩,眨了眨眼睛,专注去听太子讲那没有意义的场面话了。既然羽看不到自己,自己也不要看到她了… 随侍在傅如清身后的银粟洞察了这一切变化,心里很替小姐着急。就说姑爷和陆小姐曾经一定大有故事,不然陆小姐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尹州找姑爷了…这下看来,并不是“曾经”有,就连现在,恐怕都还有纠缠不清的关系吧! 陆未晞落座之后就没了别的动作,跪坐在她身后的磬儿同样发现了自家小姐的异样。顺着小姐关注的方向看过去,疑惑半晌,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磬儿没有陆未晞那般熟悉丁其羽,但是她熟悉自家小姐,能让小姐如此表现的人,对面那个身形挺像丁公子的人,一定就是丁公子了…可是,丁公子为什么会跟着傅小姐来参加宴会,这宴会,只有受邀宾客、宾客家属以及自己这样的丫鬟奴仆才能来的啊?!磬儿想到某种可能性,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这时,台上的太子终于讲完了场面话,宣布晚宴开始,。皇帝被人扶了回去。太子当即为身边的老道赐了座,自己则与座下的关键人物们寒暄了起来。 就在几人思绪纷然间,太子与傅家主说了几句,将话头抛到了一直低着头的丁其羽身上:“向来只听说傅大小姐喜欢白纱覆面,没想到傅家主的乘龙快婿有同样遮面的喜好。”太子打量着低头不语的丁其羽,这目光,让直面他的傅家主和傅如清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丁其羽一愣,在非同小可的正事面前,只能立刻收拾好心绪,抬头想要说话,傅家主作为一家之主,却抢先替她出声答道:“小女夫妇二人皆相貌鄙陋,不敢污了圣上和殿下的眼睛。” 太子笑了笑,没有再多问,揭过这一茬,继续说起了别的事情。 陆未晞听清太子和傅家主的话,“乘龙快婿”、“小女夫妇”几个词直直重击在她心头。她身后的磬儿压下心里的惊涛,担忧地扶住了小姐的手臂。丁公子,他怎么真的成了傅家家主的乘龙快婿?!小姐这一年来为他尝了多少愁绪相思、受了多少折磨苦痛,他又把小姐置于何地了?! 危机解除,丁其羽确认太子这里不会再谈到自己,同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正好看到失神的未晞被磬儿扶住的场景,心上属于未晞的那条情丝已经勒紧到丁其羽快要窒息了,奈何她没有任何办法去抚慰晞儿,更没有办法开解自己。对清儿,她也是真心的爱,她确确实实,是傅家的姑爷,是清儿的夫君。 陆未晞知道江南傅家会过来参加庆典,她猜测过其羽可能会跟着傅小姐来了元京。这几日也与丁其羽有着同样的错觉,感觉仿佛走上街就会相遇一般。她却万万没想到,其羽能够跟着傅小姐来赴宴,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已经成了傅家的乘龙快婿,已经成了傅小姐的夫君了…为什么,会这样?其羽,真的断情了吗?曾经的山盟海誓、心意相通,因为自己的一念之错、因为世事的巧合捉弄、因为时间的流逝消磨,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吗?她们真的,错过了一辈子吗…“错过”这个词,是陆未晞最听不得的,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让她承受不住,胸中瞬间被一团闷闷烫烫的东西堵住、郁结不散,喉中似乎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但是她一点也顾不上,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眼中带着深深的哀伤和不解。昔日的浓情蜜语犹在耳边回荡,她没办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丁其羽不说话,身边的如清同样不跟她说话。丁其羽如坐针毡,耳边觥筹交错的喧嚣让她觉得压抑极了,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忍了不知道多久,见席间不少人都离开座位开始交流起来、场面乱了很多,她终于忍无可忍:“清儿…”丁其羽出声唤道。 傅如清没有应声,也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微微侧头表示自己在听。傅如清害怕自己一看到丁其羽的样子,就不能再崩住此刻的平静了。 心事重重的丁其羽不知道清儿把自己的行为都看在了眼里、也不知道她什么都看懂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道:“我想出去走走,这里…这里太闷了。” 半晌之后,傅如清才默然点了点头。 丁其羽得到许可,从位子上起身,走出了宫门,来到外面一处无人的宫墙脚下,扶着宫墙抬手正想取下脸上束缚住自己的面具、擦一擦那已经快要风干的泪痕。 “其羽。”背后却传来一声她无比熟悉的轻唤,丁其羽动作一顿,后背僵直,万万没想到晞儿会出来见自己,完全不敢回头了。 原来,在看到丁其羽离座之后,陆未晞也同样待不住了,太多积压在心中疑问怀疑想要知道,虽然答案很可能是她不想听到的,虽然这一问很可能就是断情,但实在抵不过这颗心的疼痛,她也走出了宫门。就算是断情,也要断得明明白白。 …… 傅如清静静坐在位子上,目光一直追随着陆未晞的背影直到陆未晞消失在宫门,才垂眸不看。她现在只需要站起身,同样走出宫门,就可以生生打散这场重逢,让二人再无可能。但…羽会难过、会痛心…傅如清紧紧攒住了自己的裙角,要让她追出去,做不到…她现在,好想影儿… …… “其羽…”身后的人儿又唤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丁其羽。”换成了全名。 言语间带着深深的无助,丁其羽不忍,转过了身,看着眼前消瘦的佳人,近处一看,更觉她虚弱单薄极了。自己多么想好好捧在掌心呵护的人儿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病弱的样子?丁其羽紧紧握着拳,指甲都快嵌入了肉里,才维持住了自己平静的语气道:“…小姐,你…认错人了。”其实,她知道,晞儿已经万分肯定地认出了自己,这样说,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陆未晞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凄然地笑了笑:“我认错了谁,都不会认错了你。” 丁其羽直直看着她哀伤的眼眸,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道:“未晞…” 这一声“未晞”,让本想来问个明白的陆未晞,眼里蓄满了泪:“我…不喜欢你叫我‘未晞’。”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了,一如那日山洞里生死相依时说出的话,她只想听这人再叫自己一声“晞儿”。 听到晞儿说出这句话,丁其羽心里猛地一痛,又沉默了片刻,还是狠心地重复道:“未晞…”丁其羽偏过头去,不敢看她受伤的表情,因为舍不得看到她难过,自己的心也疼得快要炸开了。但是没有办法啊,不能再让晞儿陷在这场没有结果的痴梦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