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银汉是红墙》 1.故知和缘起 “陈钰斐,你他妈的还知道滚回来!” 深褐色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左腿打石膏的中年男人。浅棕色的眸子发出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吞噬掉面前的女子。 空气中游离着火药的气味,除了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偌大的客厅一片死寂的安静。 女子低着西式盘发的头,不答。 男人双手抱胸,阴沉着脸,死盯着这个叫做陈钰斐的女子。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道:“是你那该死的梦想重要?还是你丈夫儿子重要?” “我错了,你可以骂我自私,也可以打我骂我,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女子小声说着,不过始终没有抬头。 “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吗?”男人白了她一眼,靠在后面的宽大靠背上,“你心真狠呢!我当初是瞎了眼,竟然以为你单纯?” 陈钰斐看着脚上的红色尖头高跟鞋,喃喃:“不仅是你,我出国的事,连家人都不知道。也许,若非运气好,我就真的回不来了。” “呸!报应!” 咳咳 男子说完连连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叶唾出来的样子。 陈钰斐刚要上前,便被他一下子推开,继而狠狠冲她说道:“你他妈的就应该死在外边儿,别回来碍眼!” 下人拿了一杯温水端过来,温柔地拍拍男子的后背:“四少爷,别气了。来,喝杯水!” 她这才敢对上男子的眉眼,几年不见,他的鬓角多了几丝银白。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他为何落得如此沧桑。秀气的眉骨上赫然留着一道骇人的疤,根据颜色,肯定不是新伤。 “你就不该让我进来,何必找气生呢?程司令全当我死了吧!”说罢,女子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男子把手中的杯子使劲摔在地上,一瞬间,玻璃碴子洒落遍地,还有几颗隔着陈钰斐的裤子砸在她的腿上。 “你要敢走,我就弄死这崽子!” 男子说着,一把拽过身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的小男孩,攥着夹袄的领口把他从沙发上拖到地上。 小男孩挥着双手挣扎,口中一个劲儿地喊着:“爸爸,不要!潘妈,潘妈,救我!” 陈钰斐没有回身,继续往前走去。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橙红色的夕阳,血色一般洒满厅堂的每一处角落。 嘭—— 一阵巨大的枪声响彻整个房间。 陈钰斐脊背发凉,脚下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 刚才的子弹是擦着她的耳环射出去的,一阵凉风,掠过她的侧颊。 小男孩趁机哇哇哭着,从男人的手里逃离,扑到了下人潘妈的怀里。潘妈心疼地搂着抽噎的男孩儿,摩挲他的后背。 “陈钰斐,你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程孜崑把枪口冒着淡烟的手枪别回腰间,指着哭声震天的程熙说道,“程熙,过来喊妈!” 程熙死死抱着潘妈的脖子,头也不回地哭嚎:“我不喊,我妈不要我了,我没妈!” 程孜崑见状,拄着手边的拐杖咬牙站起,一瘸一拐走过去。他把程熙从潘妈的怀中拉出来,半拖半拽地带到陈钰斐的身边。 “你喊不喊?你不喊的话,我打死你!” 陈钰斐怔怔站着,身后的一切如此真切,现在的程孜崑可以说是气急败坏,六亲不认。她没想过,再次回到程家,竟然收到了这样的见面大礼。 程熙盯着这个陌生的女人的背影,摇头死命往后退:“不喊,我不认识她!” 就在陈钰斐犹豫的时候,身后一种巨大的力量让她的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踉跄着跌进程孜崑的怀里。 “你”程钰斐睁大眼睛,满脸的惊恐,“你放开我!” 程司令真的把她推开,冷漠地,把她推的老远。 “过来,程熙,乖!她是你妈妈,你不是想妈妈吗?”程孜崑攥着儿子的小手,把他往陈钰斐的面前推,“叫妈!” 这孩子长得和他爸爸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这双眼睛,也是浅棕色的,猫睛石似的闪着明亮的光。 不,那是泪。 程孜崑见儿子挣扎着向潘妈求救,就是不喊,便拿着腋下的拐杖,作势就要打到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陈钰斐箭步扑过来,把程熙小小的身体使劲护在怀中。 怀中的孩子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快速地把程钰斐推开。 没有蹲稳的陈钰斐一个踉跄,往后仰面摔去。就这样,正巧靠上了程孜崑打着石膏的那条腿。 “咝”程孜崑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不过马上便恢复正常。 她仰头问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气力完全靠在拐杖上的程孜崑没看她,转头对潘妈说道:“潘妈,你带着少爷下去!” 缘起 民国四年(1915年)1月18日,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觐见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递交了二十一条要求的文件。此后,经过了日本五个月的威逼利诱和谈判交涉,袁世凯于当年5月9日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并于25日签订了对第五号要求加以削删的中日民四条约。 国难当头,各界百姓群情激奋,纷纷走上街头进行抗议。一时间,中国变成了罢工、罢市、罢课的海洋。 其中,最为激愤的属抵制日货运动。 这次运动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响应,先后投入运动的有报界、学界、商界、工界、农民、华侨等多个社会阶层。下层民众尤其积极,甚至在运动的高峰期,宗教人士、娼妓、乞丐和监狱犯人也都参与了进来。 运动前期以上海为中心,后来逐渐转移到武汉,地处北方的天津也参与进来。 1915年3月30日,大公报刊登直隶巡按使布告,严禁天津人民为反对日本灭亡中国“二十一条”而开展的抵制日货斗争。天津商务总会也登出告示,劝谕商民照常营业。10日后,天津警察厅又重申禁令,并派巡警到处查访。 1915年4月1日,上海申报发表爱国之凭证的“时评”,最先发出“救国储金”倡议,一场储金救国的群众运动,随即在全国展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在密谋复辟帝制的袁世凯大总统,一方面接受“二十一条”,一方面又称储金救国是“毁家纾难,人有同心,国民进步,希望无穷”,给予高度赞许。 天津总商会第一个做出响应,在会长卞荫昌的主持下,于4月8日便成立了储金团地方分所。 经组织筹备,于5月23日,直隶救国储金团成立大会在城里广东会馆召开。是日到会有一两万人,当场收认储金达20余万元,计现金37000余元,预认12.6万余元,另有金戒指三个,铜元若干枚。会场有售卖茶点、报纸、日用物品摊位十余家,“得资均作为储金”。 故事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开新文了,这次的故事是一个书呆子和军阀四少爷的故事。生活不易,全靠演技,认真你就输了。多评论,多收藏哦,么么哒!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陈家五小姐 “五小姐,这可是您这学期所有的零花钱,真的要全拿出去?”说话的是陈家丫鬟葛香。她穿着浅青棉麻上衣,搭配一条全黑窄灯笼长裤,头发是两根折起来固定在后脑的麻花辫。 她口中的五小姐正在翻箱倒柜,从西式席梦思大床的铺底下拉出一个牛皮行李箱。女子散着齐肩的中长发,左手撩住总要溜下去挡眼的碎发丝,往耳后别去。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打开箱子上的锁扣,“啪嗒”“啪嗒”两声,箱子从中间分开,倒在地上。 “葛香,这事可莫要说与二哥听。”五小姐半跪着翻找箱子里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汇丰银行的存单,两眼放光,“这是他答应给我留学时当体己钱的,现在就取出来存到中国银行去。折了这么大的利息,他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 葛香“嗯嗯”点头。 这位五小姐叫做陈钰斐,是陈老爷的第五个女儿。她是陈家的幺女,也是陈夫人在三十四岁时难产生下的,所以全家人都拿她当个宝。陈老爷是天津捣腾进出口贸易的商人,祖上当过清朝的秀才,有些文化底蕴。后来陈家逐渐走上了经商的道路,十几年的光景便混的有声有色。在天津,也算个小有名气的财主,与当地商会的朋友合资投资了几家百货商场和饭店,迅速获得了大量资本积累。 葛香见陈钰斐把存单和桌上放好的大洋一齐装在手袋里,拿了深灰色圆边遮阳帽就要往外走,便赶紧叫住她,道:“五小姐,这些可是您所有的家当,您都给了救国储金团的话,老爷和夫人那里怎么交代啊?” 陈钰斐眨了眨尾端上翘的丹凤眼,对着葛香伸出右手食指比在嘴唇上,道:“那你就别告诉他们,我这里自有办法!” 说罢,陈钰斐穿着褐色粗跟小羊羔皮鞋,“哒哒哒”地沿着走廊下了楼去。 陈老爷和陈夫人去了明光商行老板孙子的满月宴会,现在家里没有人。 停在门口黑色福特轿车里面探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还有一只胳膊在朝着陈钰斐挥动。来人是个穿着淡棕色衬衣的男生,头发梳的油光水滑,散发着茉莉花的香气。他打开车门迎着陈钰斐,屁股往边上挪挪,给陈钰斐留出一个位置。 “陈小熙,东西可是拿到了?”男生翘着二郎腿,斜眼看陈钰斐的包,瘪瘪的,不像有很多“存货”的样子。 他的眼睛发着淡淡的紫色,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人人都夸他长得帅气潇洒,学校里追她的姑娘可以从教室里面排到西开教堂门口去。但是陈钰斐觉得,就是因为他家有钱,姑娘们才疯了似的往上贴。 陈钰斐转过头看身边的男生,嫌弃地说:“赵康,收收你那痞里痞气的做派,像个丘八!” 名叫赵康的男生一听急忙正襟危坐。他都不清楚为何自己会这样听她的话,他也不欠她什么,为什么对她总有一种怕怕的感觉。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赵康索性不再看她。 身边这个女生,是圣琼安学院著名的爱国积极分子,文学社的主力干将。要不是自己二姐嫁给陈家大少爷当了太太,他赵康觉得自己就算轮回八百辈子,都不可能跟与自己如此臭味不相投的人联系在一起。 宝贝似地把手包贴在肚子上,陈钰斐对司机说:“老刘,麻烦你了,去汇丰银行。” 汽车缓缓驶离陈家大门,赵康把头贴在玻璃上,眯着眼休息。街上的梧桐树把瘦高影子打在车窗上,划过他俊气的侧颜。 汽车穿过半个城区,停在汇丰银行大门口。陈钰斐下了车,赵康跟着她一起往银行大厅走去。 陈钰斐把存单递出去,却被柜台的工作人员笑着递了回来:“小姐您好,这是定期存单,还未到期,现在还不能取款。” 陈钰斐拿回存单仔仔细细地看,上面写着“三年满期兑付本息”,同时在左边用红字印着“中华民国贰年肆月拾叁日”。这样算来,等到自己明年去德国留学的时候,这笔钱刚好到期。 “我提前支取不行吗?”陈钰斐恳切地看着柜台后面的中年男子,委屈巴巴,“我有急用!” 工作人员见她是个小姑娘,身上衣着摩登,加上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阔爷模样的少年,就猜到她这张大额存单应该是家里的,便道:“可以提前支取,但是这样利息会受到影响,请您考虑好再决定!” 陈钰斐见到可以商量,眉毛挑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没问题,我不在乎利息,把本金给我就行!” 工作人员又说:“好的,请您出示存款时预留的取款印章!” 这句话把陈钰斐给震住了,她哪里有什么印章。这张存单名义上是二哥给自己的,其实充其量是让她保管。距离出国还有一年,这张存单现在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只是心理安慰罢了。 两人从银行大厅回到车里,赵康侧着身子,拿肩膀倚着车座看陈钰斐,说:“早就知道你办不成,这么大笔钱在你手里,你二哥肯定不放心。二哥这是算好了,给你存单,你一没有印章,二没有签字,银行给你钱才怪嘞!” 陈钰斐白了他一眼,就他能耐,能耐怎么不去跟银行理论,把钱给骗出来呢。 气氛很尴尬。 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储金三百大洋,现在有两百大洋取不出来,手头的散钱加起来才六十银元。话已经许了出去,现在钱拿不齐全,在同学们眼中她陈钰斐成了什么人。 陈钰斐心里埋怨着,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了起士林西餐厅外面。 这是天津有史以来的第一家西餐厅,德国人开的,正好符合陈钰斐喜欢德国的兴致。 招牌菜是正宗的德式西餐和面包点心,尤其是黄油焖乳鸽和德式牛扒,虽然每一口都是超高的热量和卡路里,陈钰斐却能津津有味地吃一大盘,然后节食三天,再把自己瘦回去。 赵康知道这位五小姐的脾性,她最是爱面子,生了一路的闷气不说,现在,就连自己喜欢的蘑菇浓汤都没喝几口。 “你也别气,不是还有我呢。大不了,这钱我替你出。” 闻言,陈钰斐惆怅地长叹一口气:“这么大一笔钱,我就不信赵伯父什么都不问就会给你。算了,我还有一些存稿,若是卖出去,稿费也能有几十元钱。” 赵康用白餐巾擦擦自己的嘴,拿幽紫色眼眸瞧着在嘬巧克力牛奶的陈钰斐:“都是亲戚,你不用客气!我在华俄道胜银行有个户头,支取几百不成问题。” 他的话的确不错。花花公子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有钱,非常有钱。赵康经常出入于津门奢靡场所,正所谓“估衣街里赵洪远,一饭寻常费万钱。”,作为归贾胡同的义和成、义生成,侯家后中街的聚和成、聚乐成,宝宴楼胡同的聚庆成,江叉胡同的聚福成、聚升成和聚源成的等津门“八大成”的常客,赵公子凭借风花雪月的生活日常,在社会上交了一大批狐朋狗友。 赵康的爸爸——赵令森,是曾经袁大总统的手下。1883年朝鲜政变,叛臣组成亲日政府,日军首领竹添进一趁机挟持国王李熙及其宫眷,占领王宫。朝鲜军民群情激奋,纷纷到清兵营请求袁世凯出兵支援。袁世凯请示时任北洋大臣李鸿章,却一直未能收到回答。就在这时,同为河南人的赵令森分析局势,力主袁世凯出兵镇压,并在战争中奋力杀敌,一直跟在袁世凯左右冲在最前。 兵变平定之后,袁世凯得到了吴长庆赞扬,报以首功,并且成为朝鲜王室所倚重的“袁司马。”可是赵令森因为在战争中受了伤,回国后便转战商场,凭借在军中的一些旧相识,做起了军火生意。 1895年,在小站练兵的袁世凯又遇见了这位旧相识,于是,新军的武器装备中十有四五都从赵家购进。小站练兵使袁世凯又一次声名鹊起,扶摇直上,成为朝廷不可替代的重臣。人生两次重要的转折都少不了这位赵老兄,袁世凯和赵家的关系自此密切相关。 故此,赵康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在天津就像螃蟹一样——任意横行。 天色逐渐暗淡,商户的橱窗亮起来,五颜六色招牌上装饰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有轨电车响起铃铛,从十字路口忙碌地行驶过去。天津人的夜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多说了,不打搅各位看官看文文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突然的相亲 赵康松松背带裤的跨肩背带,小小伸了个懒腰:“陈小熙,吃完了以后,我们到对过儿的光路影院看电影去。卓别林的新片儿,看完了我再送你回家。” 陈钰斐拿吸管搅动杯中的牛奶,热气慢慢从中间的漩涡散到空中去:“别了,那是情侣间干的事儿,你跟我去再让同学们撞见,那算什么啊?” 赵康也不继续怂恿她,靠在椅背上冲着服务生打了个响指:“herrober,bittezahlen!(服务员,结账!)” 给了服务生餐钱和小费后,赵康绅士地过来替陈钰斐撤椅子,提手包。 朦胧的圆月挂在柳梢头,老刘从胡同左拐右拐,把车子悄悄停在陈家后门。 现在陈家灯火通明,老爷和夫人肯定都回来了。陈钰斐没有留赵康进去坐坐,赵康也知道,陈家对他这个小舅子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好像是想要撮合成他跟陈钰斐似的,可是他俩心知肚明这完全不可能。 陈钰斐是圣琼安学院的大三学生,校文学社副社长,同时还是经济学系的风云人物。如此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美若天仙,也不是因为她才高八斗,更不是因为她家财万贯。 全因为她对出国留学的痴迷,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陈家与王家是生意伙伴,王家的三少爷追她,鲜花九十九朵地送陈家大门去,却被她一把火烧了丢到院子里。理由是,花瓣味儿太臭,影响到她学习,害她错了三道单选题。 刘家的小少爷想约她出去,被他撞见陈钰斐与一个带着眼睛的年轻男人聊得火热。后来一问,那人是胡教授一个留德回来的学生,陈钰斐正在跟人家探讨柏林大学入学考试的事情。 反正很多人追求她,她就拒绝了很多人。她陈钰斐是要出国留学的,怎能留恋于儿女之事,可耻 回到卧室,陈钰斐就将存单随意扔在桌子上,看都懒得看一眼。她刚想换件衣服洗个澡,就有下人过来通报:“五小姐,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陈钰斐只得不情不愿地撑着桌子站起来。 书房里,陈老爷正在伏案练字,毛毡上铺着一张四开的宣纸,上面写着几句元稹的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端正平稳的行楷字体,大小相兼,收放结合,疏密得体,浓淡相宜。 陈钰斐欣赏着陈老爷的墨宝,连连点头,道:“爸爸,没想到您的行书写的比隶书还好看!” 陈老爷停笔,狼毫回归笔架,而后指着纸上的诗说:“熙熙,你知道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元稹为了悼念亡妻韦氏而作。他的意思是,世人见过了沧海,便再也没有能入眼的水。见过了巫山云,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可以与之媲美的云。经过了花丛,他也懒得回头欣赏美景。她走了,他只愿意将一切的情怀寄托于自己的修身治学。这几句诗一直被后人赞美为唐代悼亡的绝胜境界,一直为人称颂。” “熙熙真是博学多才,为父甚感欣慰啊!”陈老爷满意地喝了一口茶,笑着继续说,“可总念书毕竟不是个法子,女儿家家的,这终身大事也该定了。” 老爹出马,果不其然不是赏赏字、品品画那样简单。陈钰斐脸上的平静慢慢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拒绝。 陈老爷全当没看见女儿的情绪变化,信然继续道:“苏老板家的二少爷,跟你一样的年纪,不过人家已经能够独自管理两家商行。为父想着,你也不小了,我给苏老板看过照片,人家对你甚是满意。” “爸爸!”陈钰斐不乐意了,她一向喜怒挂在脸上,大抵是因为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甩脸色成为她的家常便饭,“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去德国留学,要是结了婚,您让我如何去啊?” 陈老爷一听,浓密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五小姐从小才思敏捷,读私塾的时候就是最得先生喜爱的。私塾先生跟陈老爷写了很多封信,希望程钰斐能够学有所成,不要埋没了天资。因此,家里才一直支持她读到大学。 其实商人的女儿大多是用于联姻的,就像她的大姐和二姐,就是分别嫁给了在北平和山西做生意的商人。陈家的商业版图,得此,可以顺理成章地在国内得以迅速扩展。 “书读多了有什么用,以后还是得在家做主母,操持家里的事。苏少爷一表人才,加上苏老板跟我是多年的生意伙伴,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 陈钰斐最是讨厌父亲那些所谓生意伙伴的儿子,一个个满身铜臭味,俗不可耐。她喜欢的人,必须和她有共鸣,最好是教书的老师。就像经济学主讲李教授那种,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风趣幽默,浑身散发着知识分子儒雅的气质。 “我不嫁,您答应过我的,我若是能拿到柏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您就让我去念。” 啪—— 陈老爷使劲拍打面前的桌子,吓了陈钰斐一跳。 “那你就连圣琼安也别念了,早先要不是你三姐求情,我就不应该同意让你上这个学。你眼界倒是开阔了,现在,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 陈钰斐不说话。 结婚这个问题一直是母亲旁敲侧击,她也总可以装傻充愣能糊弄过去。可是今天父亲亲自催促,陈钰斐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 “苏少爷知道你是读过书的,追求什么什么自由恋爱,所以人家想跟你见见面。”陈老爷清了清嗓子,“后天,苏老板在登瀛楼饭店订了包间,两家长辈在一起,把事情定下来。” “爸爸” 陈钰斐的话被陈老爷生生噎了回去。 “这两天你就先甭上课去了,让你三姐带着你好好捯饬捯饬。瞧你的打扮,哪像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从书房出来,陈钰斐感觉天都要塌了。 圣琼安学院是中西合办,所讲教材也大部分是英文原版翻译过来的,因此,学校里的西洋风气十分浓重。接受西方教育的陈钰斐,在她的心中婚姻,根本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应该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 陈老爷下令,佣人们严防死守,陈钰斐连陈家的大门都出不去。 她从来没有翘过课,就连生了病,也要咬着牙迷迷糊糊听完。陈钰斐现在犹如笼中雀,浑浑噩噩,绞尽脑汁想扒个缝钻出去。 不让她出去,但没说不让救兵进来。 于是,赵康找了陈老爷出去谈生意的空当,买通了两个看门的家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陈钰斐的房间。 陈钰斐苦瓜似的脸,顶着两颗内分泌失调而起的痘痘。 “赵康,你说我该怎么办?要不,我装病要不,我自杀得了!” “小祖宗,你可别吓我!”赵康翘着二郎腿坐在陈钰斐的床上,“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陈钰斐揉揉哭红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你说说看” 赵康一脸坏笑地凑过来,贴着身边陈钰斐的耳畔说:“每次都这样麻烦,要不咱俩搭帮过得了,我看你家人也挺喜欢我的。我二姐嫁给你大哥,你嫁给我,亲上加亲!” 闻言,陈钰斐毫不客气地给了赵康一记爆栗。 赵康是陈钰斐的同校学长,今年大四,是历史系的系草,其实说是校草也不为过了。 赵家有三个男丁:他大哥,在武汉经商,产业做到国外去。他二哥,在部队当团长,上校军衔。他,学生,最没闪光点,可就是长得漂亮,太漂亮了,在男女比例七比三的圣琼安学院,百分之三十里的八成都把他当成暗恋对象。 赵家的女孩就少了,就两个。他二姐就是陈钰斐的大嫂子,陈钰斐和赵康他俩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认识的。 两天后,南市建物街,登瀛楼饭店。 陈钰斐穿着宝蓝色的旗装,梳着两个马尾辫,顶着两个因为夜不能寐熬出来的黑眼圈,在陈老爷的“压迫”之下,满腹怨气地到了饭店门口。 穿着玄色长马褂的苏老板头戴一顶呢子礼帽,见到陈氏父女进门,满脸笑意地迎了过来。 陈钰斐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苏老板身后的苏少爷,瘦的跟一根麻杆似的,本来就不大的马褂松松垮垮摊在他的身上,就像披着一面青色大旗子一样。 他的脸还算白净,只不过两只眼睛涣散地盯着地面。看来,他对自己也没什么兴趣。 贵客已到,桌上的菜很快便上齐了。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雄兔脚扑朔 登瀛楼饭店的菜贵的出奇,一碟酱豆腐就敢要价半块大洋。来这里吃饭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商业巨贾。都说天津卫的银子满街流,花一点儿买面子的钱,吃顿饭便能够彰显尊贵身份,这些有钱人丝毫不心疼。 苏少爷没精打采地坐在陈钰斐对面,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陈钰斐更甚,反正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对方的表现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陈小姐读的是什么书啊?”苏老板捅捅身边木头人一样的儿子,率先抛出话题,“犬子没上过大学,但是读过私塾,也是略通一点学问的。” “我学的是经济学,主攻国际经济。”陈钰斐回道。 “那敢情好,我家经商,也跟一些英国和法国的生意人有来往。陈小姐是专业的,这下子,跟那些绿眼睛、红胡子的外国佬儿谈判,咱们就不怕上当受骗了。”苏老板很满意陈钰斐外貌和学问,加上陈家的财力,这个儿媳妇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这话陈钰斐可是不爱听了,这才见第一面,就考虑自己对他家的利用价值。苏老板,真是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苏老板又捅捅身边的儿子,小声提醒道:“苏满,你倒是说话啊!” 苏满这才抬头,满不在乎地看了看陈钰斐一眼,缓缓开口:“陈小姐,你长得和照片可不一样啊?” 语出惊人,陈钰斐和陈老爷同时怔了一下,欲言又止。 陈钰斐睁大细长的眼睛,差点攥着拳头砸在桌子上。从来没见过如此直白的人,这人莫不是个傻子,要不就是大烟抽多了,一副瘦鬼相。 爸爸到底把哪张照片给了苏老板,不会是不会是参加三姐婚礼的那张吧 三姐陈钰善举行的是完全西式的婚礼,陈钰斐作为傧相,穿了纯粉色的蕾丝边小洋裙,还破天荒地化了人生中第一次妆。 于是乎,这张洋娃娃似的照片成了陈夫人最喜欢的一张。每每跟别人说起五丫头,她都要指着墙上放大的那张照片,问客人漂不漂亮。 “诶呀,苏满,你说什么呢?”苏老板赶紧起来敬酒,形容窘迫地连连道歉,“犬子不懂事,陈老爷,陈小姐莫怪!” 陈老爷虽然没有旋即拉下脸来,心中也很是气愤。早先听闻苏少爷因为早产而生得瘦小,但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小鸡崽子样。他还不乐意这个少年的外貌,他竟然开始挑起宝贝女儿的疵。 “无妨!”陈钰斐笑着举起酒杯,对上苏老板的敬酒,“苏少爷,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苏家商行的生意向来旺盛,只是不料掌柜的是个如此清瘦的少年。既然苏少爷不满意我的外貌,那也就不必强求你了解我的内在。这顿饭,算是我请了苏少爷和苏老板二位,买卖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吧!” 说罢,陈钰斐饮了杯中的的茶水,径自出门去。 “苏满,你”苏老板的脸涨得通红,煮沸的开水一样,脑瓜顶子冒白烟,“在家说的好好的,你就知道跟我整事儿!还不快去把陈小姐找回来,快去啊!” 苏满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 暴脾气的苏老板一面对不争气的儿子使眼色,一面跟陈老爷尴尬的陪笑:“陈老兄,小孩子不懂事,您多担待!” 陈老爷也觉得苏满太过分,只是苏老板乃是多年旧交,孩子犯了错,不能伤了两家和气。于是,陈老爷招呼苏老板坐下继续吃菜,而后派家丁下了楼去叫陈钰斐回来。 出了门,陈钰斐像长了翅膀的兔子一样,火速冲到了楼下。 接应的轿车从里面打开了门。 赵康看着脸色发黄的陈钰斐,接过她的手包:“还挺快的,陈小熙!” 程钰斐摸摸自己怦怦跳的心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赵康,这招真管用诶,两天不睡,我这张蜡黄的脸就连脂粉都遮不住了。相亲的男人都是看脸的,他上来就不乐意了,省着我想法子逼他看不上我。” 赵康弯腰从副驾驶拿来一个牛皮纸袋,掏出一份贴着苏满照片的十六开纸,递给陈钰斐。 “什么呀,你是运气好!我查到了,这个小子是个断袖,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断袖?陈钰斐下巴都要惊掉了,还是用手心托着,才把下颌骨推了回去:“那他还来相亲?难怪一派弱不禁风的样子,原来是只兔子。” 赵康冷笑一声,淡淡地说:“他爸爸,就是苏老板。我调查了,苏大少爷不举,苏二少爷又是个断袖。苏家就这么两个少爷,你说,这么大的家业没人继承,他能不着急吗?” “爸爸真是的,这都不清楚,还让我来相亲。好在苏少爷算坦承,要是跟他爹一起骗我,再加上爸爸的添油加醋,恐怕我”陈钰斐还在抱怨加后怕,完全没有注意到家丁们急匆匆从饭大门口出来,四处张望。 “来人了,快趴下!”赵康一把揽住陈钰斐的头,把她圈在怀里,“老刘,开车!” 汽车缓缓发动,驶离了繁华的街区。 晚上,陈钰斐带好了戒尺,到书房负荆请罪。 陈老爷还是在练字,看见陈钰斐进来,没有说话,继续埋头誊抄经书里的佛经。 “爸爸,我错了!”陈钰斐把劫持推到陈老爷的面前,脸上带着知错的悔意,“您打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陈老爷仍旧没有说话,他看看挂着玉佩的戒尺,轻轻笑了。 陈钰斐两只手背在身后,十个手指头纠缠在一起,低着头说道:“您惩罚我吧,这样,我还好受一点儿。” “出去吧!”陈老爷没抬头,不怒自威地说三个字,字字低沉,不容辩驳。 陈钰斐顿在原地,这是不想见自己的意思吗?还是,自己已经罪不可赦,可以收拾收拾滚出陈家去了? 陈钰斐还是听话地出了门去,正好跟前来送龙井茶的陈夫人撞个满怀。 茶壶在托盘上左右摆动,好在陈钰斐反应够快,一个托底,稳住了陈夫人手中的托盘。 陈钰斐捂着刚刚受了惊吓的心脏,喘着粗气说道:“妈妈,您吓死我了!” “你啊,毛毛躁躁的,烫着你可怎么办?”陈夫人把托盘递给陈钰斐,往书房里面瞧去,小声说道,“你爸爸跟我说了,苏少爷说话不中听,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事是苏家的不对,没想到文文静静的小伙子做事竟然这般无礼。” 陈钰斐点点头,接过妈妈手中的托盘:“妈妈,我送进去吧!今天爸爸心情不是很好,我也有责任。” 感到有人过来,陈老爷抬头,发现是陈钰斐折返回来,便指着桌子的一角说道:“就放在哪儿吧。对了,今天,管家说是赵康把你送回来的?” 呃 陈钰斐放托盘的手抖了一下,紫砂茶壶的杯盖和杯身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爸爸,我我在路上碰见他了,巧了不是,就拜托他捎我回来。” 陈老爷心知肚明地看着陈钰斐,道:“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要是有好感,你就让赵康上门提亲。要是你爹我想多了,那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就少跟男生密切往来。这要传出去,人家怎么看我们陈家?” 往茶碗里倾倒冒着白汽的西湖龙井,陈钰斐小心翼翼地递给陈老爷:“爸爸,我跟他就是朋友,有我大哥和大嫂这层关系,我跟他自是比与旁人熟悉些。以后,我会注意的。” 苏家难以启齿的事,不管是真是假,爸爸不提,陈钰斐也不敢问。在她看来,爸爸的不生气,已经算是给了她很大的面子。至于为什么不生气,那就是佛祖的事了。 星期一,早晨六点半。 “熙熙,放学之后我跟你姐夫直接去校门口接你!”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摩登女子,发型是时下最流行的推波纹。桃色眼影烈焰红唇,左手无名指上一颗浅粉色的鸽子蛋随着她收拾手包的动作上下飞舞,放出耀眼的十字光辉。 陈钰斐没有说话,怀里抱着今天上课要用的书和笔记本,又像男孩子一样在衣服口袋别了一支墨绿色的派克钢笔。 “我跟你姐夫待会儿要去杨先生家的公馆,如果下午再回家来接你的话,舞会就来不及了。你打扮好,我们回来顺路捎上你。”摩登女子余光打量着陈钰斐学生气的打扮,浅灰色连衣裙外搭一件牛皮色夹克,不伦不类的打扮别说是参加舞会,就算是上学去,也带给旁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你就这样去?” 女子终于忍不住了,想想她陈家三小姐是出了名的时尚弄潮儿,多少次香烟广告请她去做广告女郎都被她拒绝了。自己的亲妹妹样貌不差,可是就这品味一言难尽。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他是程司令 察觉了三姐的嫌弃,陈钰斐低头看自己的连衣裙,说:“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都齐膝盖了呢,太短了!” 陈钰善扔下手里已经收拾好的包包,绕过沙发朝陈钰斐走过来。陈钰斐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十九岁的人连打扮自己都不会。前几日陈钰善给她重新刮了眉毛,这才修出个利落的形状。要不,两条毛毛虫似的杂毛扭曲在一起,显得整个人都邋邋遢遢。 “不行,你这夹克太难看了,穿起来跟去打猎似的。还有你这笔,好好放在笔盒里不行吗?要不就别在耳朵上,跟大伯别cigar(1924年被徐志摩起名为“雪茄”)似的。” 说罢,陈钰善折回房间,一阵抽拉开合柜门的声音过后,她抱着一件浅粉色的裙子出了房门。 陈钰斐不情不愿地褪下身上的外套和灰色连衣裙,换上三姐那件才穿一次就沉睡衣柜底层的藕荷带粉蕾丝小裙子。 “就是款式老了一点儿,但跟你那两件衣服一比好多了。”陈钰善眯起眼睛观察自己的作品,“对了,头发散开!” 陈钰斐摇了摇头,麻花辫是她的标志,也是她作为一个好学生的秘密武器。因为她只有把头发梳的干净整洁,大脑才会变得格外清明,上课效率也会提高不少。 “到时候人家一看你就是个女学生,万一拦着不让你进,小心没有人送你回家!”陈钰善说着,欺身上前要去拆她的头发。 陈钰斐抓住三姐飞舞的手用力往下压,用求饶的口吻哀求道:“好三姐,不要再折腾我了。我只是去开开眼界,又不是真的跳舞。再说了,你要迟到了!” 陈钰善抬头,可不是吗,座钟的显示马上就要七点整。放开自己的妹妹,陈钰善小跑着回沙发勾起手包:“下午四点半,学校门口见!” 说完,陈钰善的细跟高跟鞋声音响彻整个客厅,穿过玄关,随着大门的关闭而安静下来。 陈钰斐从来没有穿着如此粉嫩的衣服上过课,她长得的确不差,只是不会保养和装扮。赵康跟她一直很好,很多女生误以为他们在谈朋友,对她说三道四。她不在乎,清者自清,反正她是要出国留学的人。 下午五点十分,海军俱乐部门口。 被称为上层人士集邮册的海军俱乐部,曾经进行过无数场历史性谈判,也见证过许多重要国际条约的签署。在普通老百姓心中,这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尔等凡人,妄想企及。 来参加舞会的都是政界、商界、军界的名流,一个个衣冠楚楚,华贵大方。随行的女眷也都花枝招展,雍容富丽。相形之下,未施粉黛的陈钰斐就像丢在百宝箱里的一根木头枝子,格格不入。 赵志文搂着陈钰善的腰往里走,到了台阶上面才注意到呆呆站下车的地方的陈钰斐。她的嘴里叼着派克笔的笔帽,正在用手中的派克钢笔,往左手的硬皮小本子上飞速写着东西。 身侧来来往往走着的客人侧目看她,不屑地走过去。 赵志文冲陈钰斐大声喊道:“陈钰斐,你干什么呢?” 陈钰斐没理他,自顾自继续书写。 这时,远处开过来一辆黑色老爷车,加厚的钢板显得它尤其笨重。 “嘀!嘀!嘀!” 开车司机见一个小姑娘挡在俱乐部门前的车道上,毫不客气地按了半天的喇叭,震耳欲聋。 这招果然凑效,陈钰斐突然抬头看清楚来车,将本子合上,往后退两步上了台阶。 “防弹车,难道是军界的?”陈钰善喃喃,身边的男人则如同水貂一般从她身侧滑走,毕恭毕敬地站在开来的汽车旁。 车门开了,一个身形修长,皮肤干净通透的军官用骨节分明的右手擒着军帽,迅速而利落地从车里下来。 男人眉眼清秀,鼻梁高挺,毛茸茸的短发被新戴上的大檐帽遮挡大半。 他的视线扫过车旁的赵志文,见此人他认识,便友好地伸出右手与他相握。 “赵顾问,好久不见,近来如何?” 赵志文在北洋政府的经济部顾问处供职,跟着刘次长出席过不少正式场合,所以一来二去就跟眼前这位年轻的程司令有过几面之缘。但一点儿都不熟络,否则就不会上赶着过来打招呼了。 “多谢程司令挂念,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程孜崑一笑,在赵志文的跟随下大步迈上台阶,往海军俱乐部里面走去。 陈钰善知趣地让到一边,夫妻二人跟不认识似的擦肩而过。 见到这情形,陈钰斐小跑着凑过来问道:“三姐,那个人是程司令?” 陈钰善眨眨眼睛,问:“你认识程司令?” “报纸上见过,上次大阅兵的照片和报道不是占了整个报纸版面吗,合影里和单人照都有他。一群人里,他好像是站在左数第六七个的样子。” 陈钰善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这你都记得住?” “模模糊糊而已,照片也不清楚,只认得个大概。不过他本人还真不赖,干干净净的,不像个丘八!” 陈钰善看着自己身边的妹妹,没料到她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发表如此赞美的评论。 过来参加舞会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招惹不相关的人,陈钰善拉着妹妹的手往里面走去。 赵志文已经找了一处位置坐下,见到姐妹俩进了舞厅,赶忙招呼她们过来。 陈钰善没看见跟赵志文一同进门的程孜崑,小声问道:“程司令呢?” “人家是大忙人,怎么可能跟咱们坐在一起。”赵志文端起面前的鸡尾酒抿了一口,“熙熙,你喝点儿什么?你姐姐只喝白水,你不会跟她一样吧?” 陈钰斐舔舔半干的嘴唇,盯着赵志文手中那杯酒。这是一杯装饰着柠檬片和薄荷叶的淡蓝色液体,晶莹剔透的。 “三姐夫,我想来一杯你手里的那种。” 赵志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脱下纱巾披肩的陈钰善说道:“小善啊,你看看你妹妹,可是长大了,敢要酒喝了!要不你也破破戒,别整日喝白开水,来一杯鸡尾酒得了!” 陈钰善给了赵志文一个大白眼,粉色眼影都快飞到天上去:“熙熙沾不了酒,要是喝多了,妈又该骂我了!你是不知道妈妈多向着她,每每她犯错,最后倒霉的准是我。” 赵志文不敢再逗趣,冲着侍应生招手点了两杯加冰白水。 陈钰善喝了一口水,拿出手包中的金属管口红和小梳子:“我去洗手间补个妆,待会儿我跟你姐夫去跳舞,刚才我看见朱太太她们了,得过去打个招呼。熙熙,你想喝什么就跟侍应生招呼一声,咱们是受邀参加舞会的,你不用处处拘谨,没见过世面似的。” 陈钰斐点头,目送陈钰善离开。 赵志文喝完杯中液体,随意搁在一边,对坐在一角的陈钰斐说:“熙熙,别听你姐的,你都成年了,喝点酒没事儿的。这人啊,凡事都要迈出第一步。你到了德国,这德国人喝啤酒跟喝凉白开似的。你要是滴酒不沾,遇见社交应酬,怎么能跟人家玩到一块儿去?” 陈钰斐抿嘴,她打小被拘束惯了,家里人不让她干的她真的就不敢越雷池半步。赵志文是三姐陈钰善的发小,也算看着自己长大,这个姐夫经常给她讲授一些人生经验,慢慢的,陈钰斐也感觉自己应该有所改变。 “三姐夫,刚才跟你一块进来的人,是程老将军的儿子吗?”陈钰善两只手攥着玻璃杯子,怯怯地问赵志文。 赵志文皱眉,这个小丫头竟然认识程司令?他点点头回道:“对啊,怎么样,一表人才是不是?” 陈钰斐就知道他没个正邪,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看上人家了,要当红娘啊!她抬起杯子喝光里面的水,又嚼了一口连带进了口中的冰块,“咔嘣”一声,从下颌骨响到耳骨里。 “当个司令掌管那么多的士兵,怎么还那样细皮嫩肉。是不是靠了他老爹,他才能当上这个司令?”陈钰斐心目中的军官应该都是像赵康二哥那样,孔武有力,靴下生风,举手投足有呼喝千军万马的气魄。 赵志文赶紧让陈钰斐不要继续说下去,这里的人多口杂,没准就有好事人把这话传出去。要是传到了程孜崑的耳朵里,对他,对陈家都没有好处。 #####故事是建立在半架空的天津卫哦,不要太考究历史人物的存在与否。真实人物的出现,我是会查阅资料的,我是一块认真的山楂片片。求鼓励,求支援!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何时送瘟神 陈钰善回来了,她补完妆愈发神采奕奕,鲜红的嘴唇就像欲滴的玫瑰,令人有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志文,我们去对面跟朱太太她们打个招呼!”陈钰善挽上赵志文的胳膊拽他站起来,而后对着陈钰斐嘱咐道,“熙熙,不要喝酒,千万不要喝酒,记住了啊!” 陈钰斐连说“知道了!知道了!”,这才把老妈子似的三姐给推进舞池。 没了三姐和姐夫的照看,陈钰斐把书袋中的笔记本和速写画板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舞台上的歌女在一群浓妆艳抹的舞者围绕中一展歌喉,提起嗓子唱着和留声机里一模一样的曲调。圆球霓虹灯在天花板上不停变换色彩,四周觥筹交错,人头攒动。时不时有男人或女人摇摇晃晃从桌边经过,撞到陈钰斐的桌子。 陈钰斐将下巴搭在右手手心,胳膊肘支着玻璃桌面,自言自语:“为什么他们答应下来的剧,要轮到我来写剧本。这里乌烟瘴气,我是造了什么孽,才得在这里浪费写两篇德语作文的时间” 她把手里的派克钢笔杵在脑门上发呆。本来就昏暗的灯光,夹杂着灯红酒绿,陈钰斐根本看不清手的记事本。 圣琼安学院校庆日,话剧社负责排练闭幕大戏,话剧社的社长高铧缨拜托文学社的陈钰斐来写剧本。 陈家有钱众人皆知,所以能够混进海军俱乐部来仔细观察上流社会生活常态的任务,自然而然就交给了陈家的宝贝疙瘩陈钰斐。 邻桌的烟味飘了过来,陈钰斐感到一阵反胃的恶心。她用左手捂住鼻子,不乐意地抬起头观察舞池和舞厅装潢的构造,而后在笔记本上草草地记录下来。 “你在干什么?” 声音很好听,带着低沉的沙哑。 好像。 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钰斐停笔,缓缓抬头对上说话人的眼睛。 一个军装笔挺的男人,正在背着手,稍稍探着上身窥探她笔记本里的内容。 他高高的个子,呢子军装在他身上很匀称。 只怪灯光太暗,他又是背着光,看不大清脸的样子。 陈钰斐本能地用手盖住桌上的本子,坐直了说道:“您您是?” 男人拉了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平视之后,她才看清男人五官棱角分明的脸。此人瘦长脸型,嘴唇丰润,笑起来的时候,眉间满满的少年感。一袭灰蓝色的军服穿在他身上,反倒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程司令?” 程孜崑吃惊这个女孩认识自己,点了点头,微笑着答道:“是我,你竟还认得我?” 陈钰斐一只手仍旧捂住笔记本,另一只手去摸玻璃杯旁的笔帽。 派克钢笔合为一体之后,陈钰斐把笔记本也合好,站起身向着程孜崑伸出右手:“您好,程司令,我叫陈熙!”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从袖口中拿出细白的右手,握住陈钰斐柔软温和的指尖,柔声说道:“陈小姐你好,幸会!” 简单的问候过后,陈钰斐坐下,收拾桌上三姐和三姐夫的玻璃杯。 程孜崑招呼侍应生点了一杯波尔多红酒,又见陈钰斐的玻璃杯见了底,礼貌询问道:“陈小姐要点些什么?” 陈钰斐对身侧等候的侍应生说:“一杯柠檬汁,谢谢!” 很快,红酒和鲜榨柠檬汁被男侍应生端到两人面前。 “你是在写作业吗?”程孜崑刚才一直在看这个格格不入的女人,别人有说有笑,她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偷看,偷看每一个人的神态,然后认认真真地记录下来。 他其实从下车的时候就认出了她,她的气质淡淡的,纵然搭配粉嫩的蕾丝小短裙,还是一股子学生气。她的容貌很大气,说不上一见倾心的漂亮,但是清汤寡水也是一种别样的滋味。尤其是她的肌肤,脸上没有一点痘痕和斑印,像一张宣纸,透着书香文墨的底蕴。 陈钰斐垂着眼皮看杯里的柠檬颗粒,抿了一下薄薄的上唇,说:“不是,是剧本!” 程孜崑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盒,“啪”火光一冒,一根烟开始烟雾缭绕。 闻见烟味,陈钰斐下意识皱眉捂住鼻子。 待她抬起头,正对着程孜崑在雾气中看她的迷离和恣意,令人背后发毛 她对烟气的厌恶完完整整挂在脸上,好在眉毛新修整过,她的嗔怒在他看来是带着生气的俏皮。 “你讨厌烟味儿?” 陈钰斐知道他来头大,程家是跟袁大总统有交情的。可她陈家算什么,就是一个发了点儿财的土财主而已。 这人惹不起,肯定惹不起 把捂住鼻子的手撤下来,陈钰斐强颜欢笑道:“没事儿,程司令随意!” 程孜崑不是没长眼力见儿的,他明明看见陈钰斐的眉头都快拧成八卦阵了。把烟倒栽葱戳进烟灰缸里掐灭,程孜崑又喝了一大口红酒来遮掩口中的烟气。 “你现在多大了?”程孜崑打量陈钰斐的身材,她穿着小礼服,样貌又比中学生成熟些。 陈钰斐把放在一边的笔记本和派克钢笔装回书袋。 她见过聊天直白的,却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年纪的,过一会儿是不还要问有没有男朋友,家住在那里啊? 男人,出现在种场合的男人都是一样,见色起意。可是,陈钰斐转念一想,她又不漂亮,他搭讪自己是做什么呢。 陈钰斐把扣好的书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冲程司令出于礼貌的一笑,缓缓道:“程司令,您第一次见面就问女孩子年龄,是不是太直白了?” 程孜崑一愣,是哦平素见到年轻的兵蛋子总会问他们多大了,老家哪里,这再平常不过了。可人家是女孩子,这样做确实鲁莽一些。 “陈小姐,请恕我冒昧!” 陈钰斐礼貌地摇摇头,她其实根本不想跟这个男人聊下去。叼住吸管使劲嘬了一大口,酸中带甜的口感让她的眼中充满了被刺激出来的泪水。 几曲舞毕的赵志文和陈钰善满头大汗,互相搂着对方的腰朝桌边有说有笑地走来。 就在离桌子还有两步路的地方,赵志文看见了坐在陈钰斐对面的程孜崑。 “程司令?您怎么过来了?”赵志文定睛,陈钰斐正在拿手去抹被酸水呛出来的眼泪,而程孜崑则靠着椅子软包看着自己的小姨子,一言不发。 程孜崑见到夫妇两人,示意他们坐下,他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程司令,刚才我和内人去跳舞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赵志文看还在擦泪水的陈钰斐,一头雾水。 这是吵起来了?还是程司令吓着她了?这个小祖宗,今天就不应该带她来。完了完了,程司令脸色凝重,这下坏事儿了。 “没事儿!”程孜崑用修长的手指夹住高脚杯玻璃柱,向口腔中倾倒剩余不多的红酒,“这位陈小姐跟我聊得很好。” 陈钰斐见到救命稻草驾到,赶紧站起来说道:“既然我三姐夫回来了,二位有正事要谈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赵志文知道小丫头闯完祸,这是要扔下烂摊子就跑,遂拉了邻座的一张藤椅,堵住陈钰斐能够逃跑的路线。 他冲着程孜崑笑脸赔礼,说道:“程司令,我小姨子是学经济学的,政治学的事儿也略通一二。前阵子孙参谋长是跟我探讨过军费的事情,如今国家正在慢慢恢复和建设期间,需要很多的钱。现在,大额存款的利息的确会高出那么几个点” 需要很多的钱?陈钰斐撇撇嘴,现在的中国是一穷二白,要不也不会成立什么救国储金团。日本人欺人太甚,贪得无厌,政府软弱无能,都是因为这帮吃闲饭的官员。 赵志文觉得这样干聊天很尴尬,遂朝着程孜崑递出一根老刀牌香烟。 程孜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拒绝了赵志文的好意,说道:“最近嗓子疼,你也别抽了!” 赵志文悻悻地收回递出去的烟卷塞回烟盒里,说道:“是是,烟抽多了没好处!” 程孜崑看了一眼被赵志文憋在角落的陈钰斐,她的睫毛真长,呼呼扇着,像两把小芭蕉扇。 “我在银行买了一些债券,如今通货膨胀太厉害,不如赎回来换成黄鱼。我不懂这些,想找个懂行情的操持。今天是巧了遇见赵顾问,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事儿拜托您费费心?” 听了这话,赵志文可从来没想过程司令会跟自己商量事情,赶紧满口答应。 躲在一旁的陈钰斐对两人的谈话内容没有丝毫兴趣,她两手紧紧攥着书袋的提手,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赶紧把瘟神送走。 没想到两个人越聊越起劲。陈钰斐看了看细链手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求紧急支援 百无聊赖,就在她坚持不下去想要找个借口逃掉的时候,话题突然间又转回她的身上。 “程司令,我这个小姨子,圣琼安学院的女学生。”赵志文就像推销一件商品似的,把挂着苦瓜脸的小姨子往自己身边拉,“文学社的副社长,积极分子,从小就才思敏捷,屋里除了书就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最重要的是,如花似玉,善良单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陈钰斐本来昏昏欲睡,一听赵志文突如其来的赞美,脸上发了烧似的滚烫起来。她在桌子底下用小皮鞋踩赵志文的脚,这才制止住赵志文接下来的狂轰滥炸。 “三姐夫,我饿了!”陈钰斐看着赵志文还处于兴奋状态的脸,摸着自己的胃,“我想出去点些东西吃!” 赵志文没接茬,顺手让坐在对面的陈钰善去自助餐桌上端些甜点,而他拉过来堵着陈钰斐的藤椅纹丝未动。 见此计不成,陈钰斐又心生一计:“姐夫,我想去洗手间!” 这下子,没人能代替她去了吧!陈钰斐捂着肚子,装出憋不住了的样子。 赵志文白了她一眼:“忍着!” 陈钰斐铁定了心得出去,于是将脸埋在玻璃桌面上,捂着肚子开始抽搐:“我不行了,我的肚子快疼死了!” 程孜崑见她难受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假装的。这个赵志文,看来是铁了心的要把他小姨子介绍给自己。这个丫头长得还不错,最主要的是学习好,脑瓜机灵,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差。程家三辈戎马征战,什么都不缺,就是文化底蕴少了一些,所以背后免不了招惹他人笑话。这些他程孜崑都知道,既然是事实,也没必要惩罚那些嚼舌根的人。 “算了,让她去吧!我还有别的话要单独跟赵顾问说。” 赵志文只得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把藤椅移开,给陈钰斐一个可以捂着肚子猫着腰挤出来的空隙。 陈钰斐一溜烟小跑绕过了舞厅的拐角,直到看不见舞池那里的情形,她才把腰杆直了起来。 刚才真是惊险,陈钰斐喘了两口粗气,脸上的余热还令她的脸颊发烫。 陈家经商多年,祖上没有达官显贵作为门第的象征。而程家不一样,程家祖祖辈辈手握军权,跟政府和军队都有深厚联系。 身逢乱世,局势动荡,像程家那样手拿枪杆子的才是霸王。陈家本分经商,万万不能招惹他们家那样的人。 走到海军俱乐部大厅,陈钰斐看见前台站着一个洋人服务生,黑色西装背心,衬衣领口打着红色领结。他蓝眼睛深眼窝,头发打着棕色的卷,正在给站在柜台外面的一个西洋女人做登记。 陈钰斐蹑手蹑脚走到柜台边,指着服务生左手边的一台手摇式电话,开口问道:“excuseme,caniusethetelephone?” 洋人服务生一脸标准的礼貌微笑,对她点头说:“yes,ofcourse!”说完,就把电话往陈钰斐这边推了推,“please!” 陈钰斐道了谢,拿起电话听筒,接线员接通了她心中想的那所公馆的电话,很快,听筒对面传来一个和蔼的女声:“您好,这里是赵公馆,请问您找哪位?” 陈钰斐咬咬下唇,客气地回答:“您好,我是赵康的同学,姓陈。请问,赵康现在在家吗?” 女声笑着说:“您好陈小姐,请您稍等一下,我去叫少爷听电话。” 半分钟过后,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声音,是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声。 陈钰斐来不及跟他寒暄,拿手捂住话筒小声说道:“喂,赵康,你快来救我!” 听见陈钰斐压低声音的求助,电话那边的情绪明显比另一头还焦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被绑架了?还是你迷路找不着家了?” 陈钰斐冲着电话话筒“呸!”了一声,是浓重的天津味儿,她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口音,她是要出国留学的。 “你怎么不盼我点儿好!”陈钰斐看了看大厅里的客人,没人往她这里注意,于是对着话筒继续说道,“我现在在海军俱乐部,三姐夫他好像要把我卖出去,你快过来帮帮我啊!” 赵康这边舒了一口长气,强大的气流经过线路传导,变得异常刺耳。 “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你等着,十五分钟,我保准到!” 陈钰斐放下电话,又对着洋人服务生点头道谢,便往洗手间走去。一杯凉白开,一杯柠檬水,半个多小时,是该去趟洗手间了。 解决之后,陈钰斐在洗手台边洗净双手。镜子里的女生扎着马尾辫,脸色黄黄的,明显是为了写剧本的事而焦头烂额没睡好,眼周带着灰黑的圈圈。 陈钰斐把发圈撸下来,齐肩的头发起了一个鼓起的波纹。她拿五指当作梳子,撩拨她柔顺的秀发,玫瑰洗发香波的香气钻进她鼻子里,让她满意一笑,露出左边的梨涡。 她就有一个梨涡,是拿小卡子捅出来的。刚开始那几天脸上一直带着红色的肿痕,后来消退了,竟然在抿唇笑的时候真的能看出来隐约的梨涡。 手表显示过了十二分钟,陈钰斐抓紧时间回到大厅。 一辆黑色汽车老爷车风驰电掣驶过街区,在海军俱乐部门口急刹停住。车身黑亮到反光,引得路人纷纷掩目而行。里面冲出来一个穿着浅红色外套的男生,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旋转门。 陈钰斐看他在旋转门里使劲推的动作很好笑,赶紧走到门边去接他。 赵康握住陈钰斐的手腕,仔仔细细看她今天的打扮,说道:“今天刘忘尘告诉我你跟往常打扮不一样,原来是到这种地方来!” 陈钰斐甩动被他攥着的手腕,企图摆脱他的钳制,说:“刘忘尘?好小子,什么都跟你说。别废话了,跟我走!” 赵康松开她,跟在她的小皮鞋后面,背着手问道:“怎么样?生意谈到什么地步了,卖身契还没签吧?” 陈钰斐知道这是他的玩笑,自己已经习惯了,便停住脚步转身看他。赵康虽然外面穿着一件薄外套,不过里边就是丝绸的家居服。下面的西裤没有佩戴昂贵的牛皮腰带,而是靠他的腰撑住,有些下滑的趋势。 即便这样,这个男生还是很好看,在他身上“人靠衣装”这句话得反过来,变成“衣靠人脸”。 “走吧,老规矩!”陈钰斐过来挽住赵康的左臂,“这个男人来头挺大,意思意思得了,然后咱就跑!” 赵康把左手插进西裤口袋里,他闻见陈钰斐披散头发上的玫瑰香气,今天的她的确与以往不同。 “这次又是谁啊?上次那个姓周的臭小子竟然还到我家门口找人堵我,他也不看看赵家的背景,现在连天津估计都混不下去了!”赵康得意地说。 “你见到就知道了,挺斯文的,应该打不起来!”陈钰斐带着赵康绕过大厅的罗马柱,往里面走去。 赵康搂着陈钰斐的肩头,很绅士地替她挡过从她身侧经过的人群。 陈钰斐寻找刚才坐的位置,好在程孜崑还没有走,跟三姐和三姐夫聊得正欢。 她拉拉赵康的衣袖,想让他看这次要对付的男人是谁。就在这时,身后一个穿着芙蓉暗纹修身旗袍的女人拍了一下赵康的肩膀。 “赵康?” 两人回头,那女人肯定了自己没认错人,惊喜地笑着说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真的是你!” 赵康转过身,放下揽着陈钰斐的手,插回上衣口袋里。 “美黛小姐,很意外在这里遇见你!” 打量赵康旁边的小土妞,苏美黛瘪了瘪嘴。苏小姐的头发如同海浪一般浓密,腰肢是不堪盈握的苗条,只不过她的胸大得很不成比例,每动一下就要爆出来似的。 “赵公子,这位小姐是谁啊?”苏美黛把身上的狐狸毛往下拽了拽,露出她光洁的手臂,是扎眼睛的白。 赵康淡淡一笑,扭过脸往陈钰斐的额头上一吻。这一吻把陈钰斐惊住了,半天不敢动弹。他不是没亲过她,只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陈家与赵家是世交,他俩从穿开裆裤就玩在一起。现在赵康成了天津卫的花花少爷,而她只是一个沉迷学习,不能自拔的书呆子。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过来是见朋友的,要是没事的话,就不打搅了!”赵康的谎话行云流水,比她还要精湛百倍,眼睛都不眨,一气呵成。 苏美黛叹了口气,以一种怜惜的眼神看着陈钰斐,好像在同情她,说:“原来是未来的赵太太,多注意保养吧,以后操起心来,会老的更快” 陈钰斐知道她话里所指,谁嫁给赵康,就要面临丈夫被人挖墙脚的危险。可是自己本来就没化妆,脸色又很差,苏美黛是不是以为陈钰斐都快三十了,才会说出这样一番富有深意的劝诫。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原来是亲戚 赵康没插话,看着苏美黛搔首弄姿地离开,在一张远处的桌子攀上一个中年男子的脖颈。 陈钰斐不想问那个女人跟赵康是什么关系,她拿大拇指蹭蹭赵康吻她的地方,往裤子上擦了擦。 两人继续往舞池边走去,距离背对着自己的程司令愈来愈近,陈钰斐抓住赵康的衣袖。程孜崑兴许是热了,他的军帽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短短的头发闪着星辉。 陈钰斐拽着赵康一同走过来,对正在聊天的一桌人笑着说道:“程司令,姐夫,三姐,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赵康更有经验,竟然还礼貌地跟在座握手,就当他的视线落在陈钰斐的相亲对象身上时,赵康脸色骤变。 “小、老、舅?”赵康喊出声音,“您您怎么也在啊?” 程孜崑看着衣衫随意的大外甥,饶有兴致地往后面的软包椅背上一靠,说:“你来这种地方,你妈知道吗?” 赵康露出尴尬的笑容。程孜崑眼神扫过陈钰斐挽着赵康的手臂,翘起二郎腿:“小子,都谈朋友了?” 赵康此时后悔莫及,应该提早问清楚对方是谁的,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赵志文自然也认识这位大嫂子的三弟弟,平时两人对撮合他俩的人一点儿没好气。现在到好,私下里眉来眼去,都称男女朋友了。但是他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指着赵康,赵志文大声问道:“那个你不是熙熙的学长吗?熙熙,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我跟你三姐怎么不知道?” 陈钰斐拦下想说话的赵康,上前一步对赵志文说道:“昨天表的白,今天上午好上的,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 赵志文几乎是咬着牙点的头,好不容易旁敲侧击到了一些程司令的私事,并且从他的话里分析出了一丝丝对这个小姨子的兴趣。可这样一折腾,一下子变成了舅甥之间的伦理道德问题。 “好啊!有出息了,都长大了呀!”赵志文铁青着脸,憋出一句话。 陈钰斐绕过赵志文的椅子,走到原先的位置边拿起书袋,书袋被赵康接过来提在手里。 “那我俩就先走了!”陈钰斐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程孜崑,小老舅?我的妈,惹不起,惹不起 陈钰善见两个男人都不说话,只得站起身嘱咐道:“你们先走吧,注意安全,别太晚回去!” 拿到松口令的陈钰斐和赵康互相看了一眼,赶紧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跑去。 . 陈钰斐整理了自己可以拿得出手的所有手稿,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筹钱。 报社里沉闷不堪,只能听见电风扇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配合着打字机的“滴答声”,遥相辉映。 戴着金丝边圆眼镜的编辑推了推自己滑倒鼻尖的镜架,眯起眼睛跟陈钰斐说道:“陈小姐,你的文章文笔虽好,可惜对政治的分析不够独到,缺乏针砭时弊的观点。” “刘编辑,我知道大公报的约稿的大都是文学大家和一些政客,凭我的见解和学识,是万万比不上的。可是报纸的受众也包括和我同样年纪的学生们,他们才是国家的未来。所以,也需要人来代表他们发声,您说是不是?我只希望贵报社能给我一个小小的版面,刊载我的文章。” 刘编辑捏着手里的稿纸,复而草草浏览了一遍上面的短文。文章是关于外交总长陆征祥与日本驻京公使日置益签署“二十一条”一事的评论,后面还总结了一些关于抵制日货风潮的社会言论。用词稚嫩,显然是写多了诗歌和的文笔。 “陈小姐,对不起,您的写作风格不适合我们报社,请您另择别家吧!”刘编辑歉意地笑了一下,把一沓稿纸交还陈钰斐。 陈钰斐虽是接了过来,可还是不死心,道:“刘编辑,我知道贵报社的办报宗旨是‘开风气,牖民智,挹彼欧西学术,启我同胞聪明’。而我是圣琼安学院的学生,师从夏安如教授。夏教授留学法国,对于民主革命有着独到见解。我的文章,可是经过夏教授指点的,他老人家对我的观点都赞不绝口呢。” 夏安如,一听到这个名字,刘编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位夏教授是著名的学者,他所著书籍一经上市,便被抢购一空。只可惜为人高洁,专心写书,从来不肯为报社撰稿。 “嗯”刘编辑想了一会,又接过陈钰斐手中的稿子,这次,他认真打量了一遍,抬头说道,“你一个小丫头,怎能接触的到夏先生那样的名家。你可切不要诓我!” 陈钰斐刚刚要开口,从档案架后边便传出来一个声音,幽幽道:“她不能?那圣琼安恐怕就无人能了!” 刘编辑与陈钰斐同时转头,从架子的缝隙里看见了一个穿着黄色长马褂的男生,捧着一摞书慢慢悠悠走出来。 是个男孩子,短短的头发,圆圆的脑袋,笑起来很阳光,只不过鼻梁上也架着一副眼镜,小学者似的。 “高铧缨?”陈钰斐冲着男生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真是太巧了。 高铧缨放了书,冲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刘编辑鞠了一个躬:“谢谢刘伯伯,这些书我后天就送回来。” 茶缸子高的书堆,麻线装订,牛皮纸封皮,死气沉沉的一大摞。 “这是什么?”陈钰斐打量着,很是好奇。 “资料。我写剧本可是很考究的,力求完全符合史实。还要多谢刘伯伯,我才能借到这些珍藏版。”高铧缨瞅了瞅桌上的稿纸,托了托镜片,“陈大小姐来投稿,你是缺钱了吗?” “我我才不缺钱,我只是有才华没地方使而已。我爸爸和英总编可是朋友,要是想卖稿子,我都能拜托他找人帮我出本书了!”陈钰斐脸上烫烫的,她若不是因为夸下海口,牛皮吹破了缝不起来,怎会沦落到低三下四求人赏识的地步。 高铧缨笑了,他知道这个陈五小姐最是爱面子,既然她嘴硬,自己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折了她的面子。刘编辑是父亲的朋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便道:“刘编辑,陈小姐的才华我可以担保,其实不让她写政论,写一些短诗或者,从侧面启迪国人,对她来说更合适。至于夏教授,这位陈小姐可是他的忘年交,我父亲都不敢跟夏教授开玩笑,可是她啊,竟敢当面指责老先生的语法问题。” “那好,稿子先留在这里。”刘编辑拿了一张纸和一根笔,“陈小姐把联系地址留一下,过几天,报社会有人和你联系。” 陈钰斐留了地址,写过刘编辑,便分担了高铧缨的一半资料,两人出了门去。 “你去哪里?”高铧缨推了自行车,把书放到篮筐里,“回家吗?我送你。” 陈钰斐摇摇头,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家里沉闷的气氛,不知怎么,大四还没开始,爸爸妈妈便开始着急给自己找婆家。 “你先走吧,我想去锅店街转转,顺便看看瑞蚨祥有没有进什么新料子。对了,明天我把初稿和大纲托同学送到话剧社,你先审审。等我哪天有课,你可以中午来教室找我商量定稿的事情。” 高铧缨答应完,嘱咐陈钰斐注意安全,便骑着车子回学校去了。 ******* 男儿爱国事丛丛, 岂必枪林弹雨中。 卜式毁家抒世难, 义声唤起待洪钟。——周恩来 1915年6月6日,天津河北公园召开直隶救国储金团的第二次大会。 陈钰斐和赵康带着几个同学代表圣琼安学院出席会议。 河北公园里人头攒动,不亚于过年时的天后宫庙会。被分成八九处的演说台围满了人,每一处的演说台上都站着手持圆筒喇叭的青年男女或长衫领袖,他们慷慨激昂,直抒胸臆,下面的听众在鼓掌,在欢呼,在痛哭流涕。 赵康护着陈钰斐穿过人群,找了一处人较少的假山坐下。他们带了现金三百七十五大洋,活期存单三千多元,这是圣琼安学院学生和教师的一点心意。 “比我想象的人还要多!”陈钰斐站在石头上,垫脚看各色衣衫的人们,他们手里拿着条幅和旗帜,随着台上演讲者的高声呼喊而晃动,偌大的河北公园近乎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怎么又是你 在一处戏台上面站着一个瘦高的少年,大大的眼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站在底下数千人仰视的地方,高声说道:“同胞们,现在日本列强等国对中国虎视眈眈,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中国百姓的死活,让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我们要联合起来,我们要懂得反抗。我们把钱存之一处,可以购买军备,可以发展实业,可以提高教育和医疗水平。我们中国有着五千年的历史,五千年的泱泱文明。现在,我们必须奋起图强,振兴本国经济,做有益于国家之事,誓雪国耻,坚决不当亡国奴” 陈钰斐见此少年比她还要年少,但是思维通透,演说富有逻辑,便对身侧的赵康问道:“这是哪家的少年?小小年纪便能有此等见解,实乃令人佩服不已。” 赵康摇头,他身边的同学们也摇头。 多年后她和他才知晓,这位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周恩来。不过当时他只是南开中学的学生,那时才16岁。他会后,又拟就了广募救国储金致友人书,继续宣传救国储金运动。 会场很乱,不同的演说声和叫喊声混在一起,他们的心也是在一起的,是为了救亡图存而牢牢凝聚在一起的。 突然间,一个男人手里持着小刀、白绢和笔跑上高台。他的头发乱糟糟堆在头上,带着金丝边眼镜。他高喊:“愿我同胞,救国储金,提倡国货,协力同心”说完,他用手里的小刀猛地划开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喷洒到地面。众人一片惊呼,有人跑上去制止他疯狂的举动,还有人叫来了会场的巡警。最终,经众人夺护,男子的臂上已被刺破多处,血流不止,只得致电医院叫来人抢救。 圣功女校的女学生们一身淡蓝色的学生装,来到会场唱救国歌:“危哉中华兮,气不扬,国民有责自思量愿同胞兮,一心德,图自强各解义囊”同时,她们将售卖的自制绢花等款项,也如数用来储金。 有一丁姓乞丐,也到会储金六毛。 还有人提倡实行家庭储金,每人每日存铜元一枚。 也有表示要戒酒储金的 本次大会还有人呈献对联多幅,如“有志竟成,人谁敢侮;此心不死,国可常存”、“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子孙牛马,识者所忧”。 陈钰斐把带来的大洋和存单交给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接过了返还的储金已收的凭证。 前来办理手续的人越来越多,房间开始变得拥挤。赵康是半搂着陈钰斐才从收集储金的屋子里挤出来的,他丝绸的衬衫皱巴巴的,露出他领口的细腻肤色。 在这时,赵康看见不远处的牌楼下面停着一辆非常熟悉的车型,车边还站着一个抽香烟的男人。 “陈小熙,我小老舅在那边。”赵康叫她陈小熙,因为她姓陈,名钰斐,单字一个熙。不过他习惯叫她陈小熙,或小熙。 陈钰斐这才往牌楼下边看去,五六个士兵站在他身边,观察着会场的动向。 要想从正门出去就必经牌楼,陈钰斐本是想绕到侧面的角门出去,不料,身后的人群愈发拥挤,想原路返回比插翅登天还难。这个想法作罢,陈钰斐只能跟着赵康和同学们朝着牌楼下走过去。 正在抽烟的男人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学生们,马上认出了陈钰斐身影。 纵然她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可他的眼睛堪比一台拉塞尔?雷诺兹发明的x光机,直接看透她单薄的小身板。 “赵康,过来!”程孜崑把烟头扔在地上,拿军靴撵灭。 赵康加快两步走上前,来到车旁。同学们并不知道这个瘦高白净的军官是谁,他身旁的士兵荷香实弹围在车旁边,让他们不敢靠近。陈钰斐更是,走在八个学生的最后,大气都不敢喘。 有的女同学好奇,这个军官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跟赵康一样生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只不过他比赵康要壮实一些,他的军装在身上笔笔挺挺,把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十足。 “你们几个去会场里面看看情况,一有异常马上汇报给佟副官!”程孜崑坐回车上,向周围的士兵下命令。 几个士兵得令马上离开,逆着人群往会场小跑开去。 赵康站在车门旁看着逐渐离开的一队士兵问道:“小老舅,发生什么事了?” 程孜崑坐在副驾驶室的座位上,车门未闭,一只长腿还搭在汽车门框处,悠闲地靠着软枕,说:“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上头下了命令,当兵的不得掺乎这次的储金事件而已。我派人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违反命令的。” “哦!”赵康回头,他的那群同学就在不远处,看着这里没有并继续走下去。陈钰斐停的更远,得有小五十米的样子。 “在看你女朋友啊?”程孜崑忽然开口,他的眼睛跟赵康不同,是浅棕色的。有人说虹膜暗颜色越深越重情义,可能他程孜崑是那种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的类型吧。他一直自嘲,军中的人却都对他马首是瞻,惟命是从,夸他体恤士兵,有情有义。 赵康转过头,笑了:“小老舅,她” 赵康还没说完,程孜崑就从副驾驶前面的挡板上拿下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打开后拿出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赵康和陈钰斐坐在圣琼安学院花园的鱼池边,赵康递给陈钰斐用起士林纸袋装着的德式糕点。 第二张是历史系下墓考古,程钰斐伪装成助教给赵康送去换洗衣服。 第三张更直白了,就是在海军俱乐部,苏美黛的背影,他亲了陈钰斐的额头。不过这张的抓拍有些模糊,陈钰斐的表情他看不清,有些傻呼呼的。 “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照的?”赵康的手有些颤抖,天哪,原来自己身边还有时刻监视自己的人。 程孜崑把照片收好,搁回袋子里。 “放心,不是我,也不是你妈,是你二姐!”程孜崑知道赵康心里在想这是何人所为,索性直接告诉他,“你二姐和二姐夫觉得你俩的关系不一般,还死皮赖脸不承认,这才出此下策。怎么样,人赃并获,大外甥?” “小老舅,我俩是清白的,我跟她从穿着尿布的时候就认识,跟双胞胎有什么区别?”赵康急忙解释,“我二姐是闲的没事干了吗?第三胎刚生,就关心我的私事” 程孜崑闻言挑了一下眉,这个回答他没来由的十分满意。 “真的?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程孜崑试探地继续说下去,“年轻人,有感觉就别藏着掖着,到时候后悔!” 赵康仍旧摇头,说的十分肯定:“没有,我跟她是哥们儿!我俩是能玩儿在一起,但是过日子,她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她。” 程孜崑的肩膀松了下去,坐的却更挺直了一些。他看着陈钰斐站在一个女同学旁边,低头盯着鞋尖的样子轻笑,道:“那你介不介意她当你的小舅妈?” 赵康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这个小老舅是从德国军校毕业的,说起来也算是留德人员,跟陈钰斐那个狂热的留学分子简直是配一脸。只不过他没上过战场,说起来是程老将军不让他上而已。 赵康的妈妈是程家大小姐,在平辈里年纪最大。这个小老舅跟他妈妈差了二十四岁,是程老将军的老来得子。 “倒是不怎么介意!”赵康结结巴巴地说着,突然间凑到程孜崑的耳边去,“不过陈小熙的恋爱头脑没长好,怕是小老舅得费番功夫。” 程孜崑唇角一勾,这不是问题,还没有人敢拒绝程家人的要求。 “上车,送你回家!”程孜崑朝赵康一摆手,示意他坐到后边去。 赵康觉得集会也参加了,储金也做完了,反正要回家,让小老舅送一程顺便请他到家坐坐,也不失是个好主意。他答应着回到等他的学生们之间,向他们解释了一番,又折返回来。 “小老舅,麻烦你了!”赵康坐在福特车的后座上,朝外面的同学们挥手。 就在这时,程孜崑跳下车,把副驾驶室的车门撞上,对司机蔡玉龙说道:“送小少爷回家!” 蔡玉龙颔首,福特汽车缓缓发动,很快便驶离了河北公园的大门口。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难缠的长辈 刚缓过神来的赵康扒着驾驶座的靠背,看反光镜里蔡玉龙的眼睛,说道:“老蔡,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小老舅呢,为什么不上车!” 蔡玉龙借着反光镜看后面,镜中有赵康焦急和不知所措的脸。 “小少爷,司令让我送您回赵公馆。至于司令,自然还是要留在河北公园执行任务!”蔡玉龙双手把着方向盘,往左边拐了一个弯。 赵康坐回皮制后座上,两条腿分开坐在座椅的正当中。前边道路变换从前排座椅的缝隙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回赵公馆的近路。 陈小熙,不是我把你往火坑推的。只是我小老舅,他看上的东西没人能阻止得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就知道学学学,是该感受一下搞对象的甜蜜体验了。 赵康合上幽紫色的双眼,心里这样想着,又不自主地睡了过去。 见赵康走了,这些学生也三三两两地在河北公园门口互相告别,往各自家里走去。 陈钰斐挽着闺蜜张余涵的手臂,从离程孜崑最远的牌楼门洞出了公园。 这时候,从两人的身后传来靴子的“踏踏”声,程孜崑从陈钰斐的身边擦过,站在她的面前。 张余涵见他是送走赵康的那位军官,温婉地笑了一下。 程孜崑没看见张余涵的笑,他一直盯着陈钰斐内双的丹凤眼。她低眸的时候,双眼皮反倒特别明显。 “陈小姐是要回家吗?”程孜崑背着手,弯腰看陈钰斐的表情。他的样子,在外人看来特别像调戏良家妇女的小痞子。 陈钰斐抬头,面无表情地对上程孜崑浅棕色的瞳仁,浅粉薄唇轻启:“程司令,您今天很闲吗?” 程孜崑直起腰,踱步到陈钰斐的身侧,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道:“你放心,你假男朋友被我送走了,陈小姐介不介意跟在下出去聊聊天?” 陈钰斐用余光看着程孜崑的脸,一个男人,脸上除了剃掉胡茬的青色之外,毫无瑕疵。眉骨上一颗细小的黑痣,藏在浓密的眉毛里,若隐若现。 张余涵见两人好像很亲密似的,便离开陈钰斐挽着自己的臂弯,礼貌地说道:“钰斐,学校还有点儿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没给陈钰斐拒绝的机会,平底小布鞋一溜烟没影了。 损友陈钰斐暗暗骂了一句。 程孜崑见没了阻碍,开门见山:“陈小姐,赵康跟我说了,您是陈钰甯的妹妹。陈钰甯又是我外甥女婿,这样算来,我跟你也算是亲戚!” 陈钰斐拿着手袋慢慢往前走,参会的人群从两侧经过,有的还在讨论刚才听到的爱国言论。 “我大哥可比您还要年长一些,这样的话,算不算是吃我大哥的豆腐?”陈钰斐感到好笑,程司令对自己死缠烂打,到底是为了图些什么呢? 程孜崑跟在陈钰斐身边,陪她往大街上走去。她今天的头发是两个马尾辫,更显年纪小,跟念中学的孩子似的。 “虽然年龄比我小,但是辈分在那里。陈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也不在乎辈分,叫我的字,乔铮就好。”程孜崑随着她过了马路,来到一间茶馆门口。 陈钰斐推开木头大门,程孜崑随她一同进去。二人找了一处僻静的桌子坐下,透过窗户正好能看见热闹的河北公园。 陈钰斐把手袋戳在桌边,看着点茶单轻轻说道:“程司令说笑了,您毕竟是长辈,我当然不能直接称呼您的字。我是赵康的同学,理应也唤您一声舅舅。您看有什么想喝的,这家的茶叶都是今年的明前茶,在古代比金子都贵。” 程孜崑没有饮茶的习惯,他总觉得茶里苦涩,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喝咖啡。 他看了老半天,企图找到一种听名字就不太难喝的茶叶。 陈钰斐对着堂倌指了单子上的六安瓜片,而后看着程孜崑皱眉沉思的脸。他的脸色无论何时都是白,皮肤白,嘴唇也浅,透着一股病态。 “程司令,您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家店?” 程孜崑摇头,指着单子说道:“来一份蜜饯拼盘!” 拼盘儿?陈钰斐算是明白了,这位程司令是准备跟自己照着小半天聊下去。 堂倌走了,很快便拿上来一壶六安瓜片,摆好一张九格蜜饯拼盘。上面匀称分布着桃、李、杏、枣等经过蜂蜜浸泡的果脯。 “陈小姐,我知道你是我外甥的学妹。赵康啊,你知道的,从小就有人缘儿。小的时候大人喜欢,大了以后姑娘喜欢,没准老了之后,该轮到小孩儿追着在屁股后面跑了!” 陈钰斐捏着杏干的手因为笑而颤了一下。程孜崑是个幽默的人,不过跟赵康一样,很难从秀气的外貌分析他们的性格。保不齐跟他的大外甥一样,是个纨绔子弟。 “我跟他从小认识,自是晓得他的脾性。”陈钰斐把果肉塞进嘴里,鼓嘴嚼了起来,还顺便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 “我听他叫你陈小熙,你的字是小熙吗?” “不是啊,单字一个熙,是光的意思,我爸爸想让我成为陈家的阳光。” “我听说,你喜欢德国。”程孜崑看陈钰斐吃得正开心,开始问她的私生活,“我倒是在德国待过五年,前年才回的国。要是你有什么好奇的地方,可以过来问我。” “真的啊?”陈钰斐突然对程孜崑来了兴致,“我想去申请去universit?tzuberlin(柏林大学),德国的文学已经有了自己的体系,我想见见世面,等到回了国创办自己的报业公司!” “你的志向还是真远大,不像那些传统的大家闺秀。我姐姐就是不到二十嫁了人,她近乎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现在还没离开过姐夫独自到外地去!” “伯母接受的是封建主义旧思想的教育,夫为妻纲,女人向来主内。可是我不一样,我入私塾的时候,八国联军都侵华了。人生苦短,既然我生来就有这样的资本,那为什么不好好加以利用呢?” 程孜崑很赞成她的见地,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学生如此深明大义,看来她不仅仅头脑聪敏,就连思维都很新潮。她生的孩子,一定是个神童,要不就是个机灵鬼。 陈钰斐把拼盘推到程孜崑的面前,他的茶从滚烫到冰凉,也不见他喝上一口,而这自己点的拼盘,也未见他感兴趣。跟陌生人单独面对面坐着也不是第一次,陈钰斐倒是首次见到全程聊天,对吃食视若无睹的人。 “程司令,您也吃点啊!” 程孜崑的眸子掠过晶莹甜腻的果肉,嘴角微微翘起地摇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靠 那你还点,早知道自己就点茶干了。这家茶馆的老板是安徽人,他家的五城茶干堪称一绝,每一片都是浓浓的回味。 就在陈钰斐解恨似地连续塞了两个山楂之后,程孜崑摘下自己的大檐帽,放在靠窗的台子上,胳膊肘撑着桌面,探身过来拿手指抹下了粘在她嘴边的一颗糖粒。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地陈钰斐一时没敢动,待他又坐正了,她才感觉到脸颊已经红起两团火。 程孜崑看了一眼对街的河北公园,人流已经逐渐减少,条幅和旗帜还在空中飘扬,宣告着方才的盛况。他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小丫头,笑了:“你这么多年,习惯还是没改。女孩子吃东西舔手指,是不雅观的。” “您怎么知道我有这习惯?”陈夫人因为这事不止一次打过她的手背,可是一面对甜食,她就是不长记性。反正吃都吃到肚子里了,打一顿,就当是感谢上天的恩赐作出的牺牲罢了。 程孜崑瘪了一下嘴,淡淡地笑了一下。正巧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鼻翼流淌至他的下巴尖。就在这一瞬,陈钰斐才知道这世间是存在着拥有惊为天人一般样貌之人的,至少,面前的就是一个。 赵康已经是很好看了,他为什么比赵康还好看。难道程家的基因隔代遗传还能如此成功的前提是长辈更好看? 程孜崑感到了斜阳的刺眼,便抬手挡住了掠过他眸边的阳光,道:“赵康说的啊,他嘴上没有把门的,问什么说什么。” 陈钰斐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程孜崑的司机老蔡早就把赵康送走,回到茶馆外边等候。 #####ok了,首发的三万字希望各位客官能够尽兴哦。以后每天暂定更新一章,可能会不定时加更。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全都不靠谱 六点半,两人从茶馆出来,程孜崑替陈钰斐拉开车门,跟她一起坐到后座上。老蔡开车,方向是陈家公馆。 车停在陈家铁花大门的门口,陈钰斐下车,程孜崑跟在她后面。 “程司令,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陈钰斐双手提着手袋,身后的大铁门为她缓缓推开。 “不让我进去坐坐?”程孜崑看见陈家公馆里灯火明亮,人影幢幢,很热闹的样子。 陈钰斐眯起眼睛笑着看他,不行,当然不行。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笑的更开心了。 “太晚了,程老将军是不是还在等着程司令回去吃饭呢?我要是留您,程老将军知道了,估计会挨埋怨的。” 程孜崑倒是不这样想,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他是因为泡姑娘才晚回去,得高兴地大摆宴席,敲锣打鼓告诉街坊四邻。他二十五岁,十八岁去德国读军校,身边同学是五大三粗的德国男人。偶尔出去泡吧,凑上来的虽然全是胸大屁股圆的德国美女,可就是提不起兴趣。 回国之后,中国局势混乱,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统治,各派系之间的小打小闹又开始四起。内忧加上外患,他没心情想着去讨个老婆。 陈钰斐刚想转身告辞,这时候,从大门里面出来一辆开着橘黄车灯的黑色轿车。司机是管家刘安,看见陈钰斐,“滴滴”两声喇叭,停车探出头来:“五小姐,二少爷回来了,现在在天津总站。刚打电话到家里,列车延误了四个小时,这不,我得赶紧去接他。” 陈钰斐给刘安让路,目送轿车往北边开去。 “陈钰斐,你怎么才回来?你二哥列车延误,你也”说到一半,从台阶上下来的男人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被陈钰斐挡住的男人——程孜崑。 “三姐夫,你又是干嘛去?”陈钰斐见赵志文西装革履,急匆匆走下台阶,“你不会也是去接二哥吧?是不是地皮谈下来了,闹这么大的排场。” 赵志文冲着程孜崑点头问好后才回答道:“上头的电话,有个紧急会议。程司令,怎么不进去啊?外面蚊子多,屋里有水果,歇会儿再走!” 程孜崑看着不情不愿的陈钰斐,耸了耸肩,说道:“陈小姐没请,我怎能私自进去。” “哟哟哟,您这可就见外了。”赵志文伸手扒拉开挡道的陈钰斐,轻轻扶着程孜崑的后背把他往院里推,“大老远地送老五回来,您还没吃晚饭吧?正好我们等着二哥回来一起吃,您要是不嫌弃,就进去用个饭。” 被嫌弃的陈钰斐站在门口,这算什么事啊,他不是要开会,紧急会议这倒好,看见程孜崑,工作都不在乎了。 客厅放着曲子,美国胜利牌柜式留声机发出低沉的古典乐,两位富态的老人分开坐着。陈老爷带着老花镜在看手里的报纸,陈夫人更悠闲些,享受身侧蹲着的丫鬟揉捏双腿。 “爸,妈,程司令来了!”赵志文引着程孜崑进客厅,“老五回来了,是程司令送回来的。” 陈老爷摘下老花镜,把报纸合起来放到茶几上。 “程司令大驾,有失远迎!”陈老爷站起来,热情欢迎程孜崑的到来,“快坐!快坐!老五真是不懂事,还麻烦您亲自送她回来。” 陈钰斐从玄关慢悠悠走进客厅,留声机里放的是德国音乐家勃拉姆斯创作的匈牙利舞曲,很显然,这张唱片是从她的房间里拿出来的。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陈钰斐换上了无根绿色布鞋,穿了一天的小皮鞋磨得她后脚跟儿疼,“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饿了!” “没大没小的,程司令在这儿,你衣衫不整,成什么体统?”陈太太赶紧走过来,端过葛香倒好的清茶,亲自递到程孜崑的手中。 陈钰斐低头,不就是换了双鞋,衣衫不整,不至于的吧 程孜崑端着茶坐到西式牛皮沙发上,余光在打量陈家公馆的装潢。他只来过一次,八年前,但他记得清清楚楚。 陈家的装修中西合璧,二楼的楼梯是典型的中式雕花,客厅却完全西式,四角四根巨大的罗马柱,房顶巨大的巴洛克吊灯照亮整个厅堂。 陈钰斐见程孜崑一直攥着手中的茶杯不肯放下,以为他怕失礼,便坐在他的身边,小声提醒道:“程司令,您不是不喜欢喝茶吗?不用勉强。” 程孜崑笑了一下,轻吹手里的茶水,小口喝了一口。 茶中浓浓的花香,竟然咋嘛出了甜味儿。 陈老夫妇跟程孜崑聊了半天,又不让陈钰斐上楼,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刘安把二少爷陈钰觉接回家。 自己出差两个月,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陈钰觉小声问赵志文,道:“志文,钰斐身边的男人是谁啊?当兵的?” 赵志文更小声地说:“你未来妹夫,程老将军的小儿子程司令。好好招待,我得赶紧走了,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催赵志文的电话打了三个,他这下是真得走了,否则上级会拆了他办公室的。 开饭了,二少爷的回来几乎集齐了陈家所有的家人。除了大哥大嫂定居东北不能赶回来,大姐一家去了荷兰旅行之外,陈家的三少爷,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在。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坐满了长条大理石餐桌。程孜崑坐在陈钰觉旁边,紧挨着他的就是陈钰斐。 “程司令是客,应该坐在家父身边!”陈钰觉邀请程孜崑改换座位,却被程孜崑婉言拒绝了。他不想离开陈钰斐,中间隔着一个其他人。 陈老爷问了问陈钰觉在陕西的谈判进程,又跟几个女儿们嘱咐嘱咐家长里短之事,最后果不其然落到了陈钰斐的婚姻大事上。 “熙熙啊,你多大了?”陈老爷看着自己正在用叉子扎水果酸奶沙拉的五丫头,和蔼地问道。 爸爸呀,没话找话也不带这样的,自己闺女,连年龄都不记得了吗? 陈钰斐放下叉子,微笑回道:“爸爸,我今年十九岁,过了十二月份,我就二十整了。” “那也不小了,你妈妈嫁给我的时候,我记得是十七还是十八着,反正比你现在都小。”陈老爷喝了口老白干,“有没有追你的男生啊?那个,赵康我看跟你走的就很近。” 陈钰斐深感她爸爸是喝高了,这是利用程孜崑的长辈身份,旁敲侧击赵康跟她的关系,让赵家提亲呢。 陈钰斐赶紧打岔道:“爸爸,密斯王告诉我,我十月份左右就可以准备出国的材料了。我想在暑假期间去趟德国看看柏林大学,等到明年去面试的时候,我怕会紧张。” 张老爷清清嗓子,道:“不急不急,这刚六月份。赵北罗不是还在国内吗,等他什么时候回去,让他陪着你!” 陈钰斐“嗯嗯”点头,那个叫赵北罗的男人在留学方面的确指点了她不少迷津。现在父亲跟他家说了要资助他继续读完博士,这下子,入学面试时有他的博士论文导师指导,陈钰斐觉得自己能考进柏林大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时,一直沉默未语的程孜崑冲着陈钰斐问道:“hastdumichvergessen?ichbinausdeutschndzuruck.(你忘了我吗?我可是从德国回来的。)” 陈钰斐听懂了,敛眉看他,说:“dubisteinmanninstellung.ichkannessichnichtleisten,auf!(您家大业大,我可不敢来奢求您!)” 程孜崑叹了口气,摇摇头,拿勺子舀了菌汤喝下去。 “我听出来了,程司令说的是德文!”三少爷陈钰馥听明白一些,他惊讶地看着陈钰斐说,“老五,你身边不就是一个顶好的向导吗?” 陈钰斐冲他瞪了一眼,右手攥起拳头:“别乱说话,好好吃饭!” 陈钰馥只得摇头晃脑地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白饭。 陈钰馥是跟陈钰斐相差最小的哥哥,差了一年零两个月。就是因为两人相差太短,陈夫人的元气没有恢复过来,生陈钰斐的时候才会难产。 “程司令也会德语?哦,对啊,钰甯刚结婚不久,程司令就去了德国。”三少爷话题这么一带,陈老爷便抓住不放了,“那可真是太巧了,老五想去德国都想魔怔了,我就好奇了,难道洋人的生活就比在中国有意思?”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我就算死……真香! “爸爸,您说什么呢?”陈钰斐起来走到陈老爷身边,接过葛香手中的醒酒器,给二哥和程孜崑满上红葡萄酒,“留学是为了长见识,不是去享福的。” 陈老爷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年画胖娃娃。陈钰斐坐回来,看着餐桌上的诸位姐姐说道:“我陈钰斐没什么追求,就是想好好读书,趁着年轻多长见识。我长的又不差,就算读成博士也还是有人追求的,是不是,我的好姐姐们?” 陈夫人赶紧伸出手压住陈钰斐的“胡言乱语”,带着两个掐丝珐琅彩戒子的左手摆动着,说道:“熙熙啊,话不能乱说,你是女孩子,婚姻的事是很传统的。程司令在这里,你要注意说话的分寸。” 陈钰斐喝了一大口果汁,眯着眼敷衍地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程孜崑突然抓住陈钰斐的手,干燥冰凉的手握在陈钰斐温润的手背上,差点让她一口果汁喷出来。 “陈夫人,若是程某要谈论婚姻的事,是不是就可以摆在明面上了?”他冷静地说着,手掌握的更紧了些。 众人皆哗然,几位姐姐拿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捂住嘴巴,就连一向沉稳的二哥都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襟危坐看着身边的军装男子。 程孜崑站起来,举起被陈钰斐倒满的酒杯,毕恭毕敬地冲着陈老爷和陈夫人半鞠躬说道:“鄙人程乔铮,愿意娶陈家五小姐陈钰斐为妻。还望陈伯父和陈伯母能够考虑,接纳鄙人为婿。” 陈钰斐拦下程孜崑的酒杯,凑近他的耳边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程司令,你疯了啊,我们我们才见第二面,你就要娶我,我们才认识几天?” 程孜崑感觉陈钰斐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边,只是轻轻一扭头,正好吻上陈钰斐凑在他脸边的唇瓣。 蜻蜓一点,陈钰斐赶紧往后退,好在旁边的三姐撑住她的腰,她才没直接摔过去。 “你、你我”陈钰斐捂住嘴,“我不吃饭了” 说完,陈钰斐丢下一桌人,气呼呼往楼上卧室跑去。 程孜崑一笑,手里的酒杯稳稳端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会有些许唐突,但是鄙人的外甥女,就是陈家大少爷陈钰甯的太太赵鸾。家母生我生的比较晚,我今年二十五岁,属虎。我知道,钰斐属猴。所以她要是嫁给我的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程家,我不会束缚她,她肯定没亏吃。” 听他这话,在座都笑了。 大家都知道程老将军有个小儿子,一当兵就是个司令。 当年程孜崑跟着程老将军参加过大少爷和赵鸾的婚礼,不过没多久他就出国了,所以很少有人真正了解他。程家的威名远播,大家推测,这位程司令也一定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怎知今天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程司令,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现在说要娶小女,程老将军那里是否同意?”陈老爷毕竟是个商人,商人讲究利益,更讲究诚信。 程家与陈家没有过多交集,非得扯上一点关系的话,那就是大少爷娶了程老将军大女儿的二女儿,这么一丢丢的姻亲关系。 程孜崑勾唇,他决定的事,他父亲从来不说个“不”字。 “陈老爷放心,我程孜崑做事说一不二,陈钰斐是我看上的人,我非她不娶!”说罢,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陈老夫妇见状,也赶紧喝干净了各自杯中的液体。 “也是赶巧了”陈钰斐的二姐陈钰迩突然想到,“程司令是老幺,我家钰斐也是最小的那个。只是这个辈分,大嫂那里,算起来总是怪怪的。”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名头罢了,还能因为这个拆散了有情人不是?”三少爷陈钰馥打岔,这女人家真是想得多,“大哥大嫂他们长期住在东北,要是钰斐嫁出去,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再者说,大嫂对钰斐多好啊,每次回来,酸菜、木耳、鹿茸还有人参,哪次不是特意给她打包一份儿。” 刚醒过闷来的四小姐陈钰思笑着嘀咕道:“大嫂的小姑子竟然变成了小舅妈,呵呵,是挺有意思” 程孜崑毫不在意,他不管女眷们如何讨论,抓紧时间娶个家里富裕又聪明前卫的夫人才是首要的事。 陈钰甯给程孜崑用公筷布菜,跟他聊起他老家的事。 程老将军不是土生土长的天津卫本地人,他家祖上是山西人,听说最初还是挖煤起的家。后来为官府挖煤,挖着挖着就捞到了一个小县官当当。再后来慢慢发迹,有一分支当了兵。再再后来,这条分支就迁徙到北京天津一带,成了曾经威名赫赫的程家军。 陈钰斐根本没吃饱,她现在肚子咕咕叫唤,眼前发昏。 楼下的热闹没有停止,她不知道程孜崑是给她的家人施了什么咒语,才会令全家人喜笑颜开,笑声阵阵。 她打开门,从二楼的楼梯缝隙正好可以看见大门敞开的餐厅一角。陈钰斐蹲在镂空后面,抱着膝盖看出去。 佣人还在上菜,这次是贴饽饽熬小鱼儿,汤汁滋啦滋啦咕嘟嘟冒着气泡,金黄色的玉米面饽饽贴在黑铁锅的壁上,热气腾腾,令人垂涎欲滴。 “我的天,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全家吃大餐的时候独自一人饿肚子” 餐厅传来对新菜的赞美声,三哥的声音最大。陈钰斐仿佛听见了香脆的玉米饽饽夹着鲜味十足的小鲫鱼被牙齿嚼碎,吞到肚子里的声音。 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 天津人嘴好使,除了说话,更会吃 陈钰斐双手攥着栏杆,就差一气之下跳下去,哪怕被笑话,也要再吃一口刚才没吃过瘾的罾蹦鲤鱼。 陈钰斐吸吸鼻子,转身拿后背靠着栏杆。刚才是程孜崑的突然袭击,才会让她失了躲开的机会,是他,全是他,这可是她的初吻。 陈钰斐用手背使劲蹭嘴唇,赵康亲她的额头已经是令她难以忍受,现在,这个见面两次的男人竟然赵康,哦!不对,程孜崑我陈钰斐要杀了你! 楼梯突然间响起了上楼的声音,陈钰斐没在乎,左不是哪个下人过来收拾东西。她在自己的卧室门外蹲着,将身体藏在旁边的盆栽万年青后面,听餐厅的动静。 “我还怕找不到你的卧室,你倒好,出来迎我了?” 陈钰斐抬头,程孜崑端着一个瓷碗站在自己面前。他的中筒军靴锃光瓦亮,闪的她更加头昏。 程孜崑蹲下来,把盛满饭菜的瓷碗递给陈钰斐,说:“我就知道你没吃饱,一直喊饿,却连筷子都没怎么动。” 陈钰斐不接,嘟嘴摇了摇头。 “不吃啊?”程孜崑收回瓷碗,盘腿坐在陈钰斐对面,“要不要我喂你?来” 说着,他的筷子就伸了过来。 陈钰斐抿着嘴唇躲开,还是摇头,说:“士可杀,不可辱。我说不吃就是不吃,我要是饿的话,早就自己下楼去了。” “是吗?”程孜崑挑起一片老爆三里面色泽红亮的腰子片儿,上边还有白色的芝麻粒儿。他在陈钰斐的眼前晃了晃,把筷子送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吞下去,“嗯真香” 陈钰斐低着头咽了口吐沫,还是摇头。 程孜崑又挑了碗中的八珍豆腐鱿鱼卷儿,带着油光的刀花鱿鱼在筷子上打颤,晶莹剔透。 “吃不吃?”程孜崑又送到陈钰斐的面前,在她的鼻尖饶了一圈,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啧太咸了,我不太满意!” 陈钰斐最讨厌别人挑战她的忍耐力,程孜崑这是在踩地雷阵,他找死 “程孜崑!”陈钰斐第一次没有叫他程司令。 程孜崑停下还要翻找诱饵的筷子,抬眼看她。猫睛石似的浅棕眼睛盯着陈钰斐,看她的下一步动作。 陈钰斐鼻孔出了一口气,指着罾蹦鲤鱼带着浇汁鱼鳞的鱼肉说道:“我想吃那个!” 程孜崑拿筷子点点鲤鱼的酥脆鳞骨说道:“这个啊?你亲我一口,我就给你!” 陈钰斐心里骂了一句“呸!”,撇起嘴来。 “好嘛!”程孜崑夹起碗里唯一的一大块罾蹦鲤鱼说道:“嘛玩儿?您不愿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看着鱼肉又要进了他的嘴,陈钰斐马上伸手制止:“我答应,就亲一口,整个碗里的东西都要归我!” 程孜崑知道这招玩儿下去她也不会同意,亲一口,足够了。他把鱼肉递到陈钰斐的嘴边,往她张着的嘴里送去。 陈钰斐嚼着,感到了嘴里有着几根细小的鱼刺。鱼肉很鲜美,然而架不住鱼刺太多。陈钰斐在找个东西,能够盛放她来吐鱼刺的东西。 程孜崑见她神色不对,马上问道:“怎么了?” 陈钰斐鼓着嘴说道:“刺!” 程孜崑伸出自己的右手,给到她的面前:“吐我手心儿里!” 陈钰斐拿手挡开,她大不了去卧室找张演算纸,也不用吐到他的手里。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就这么定了 拿手指了指对面敞着门的卧室,陈钰斐给程孜崑使了个颜色。程孜崑把碗和筷子交给陈钰斐,起身走了进去。 她的卧室很温馨,墙上挂满了她从小到大的照片,从襁褓到学院入学全都有。照片里她的头发有长有短,最好看还是现在这种齐肩的长度,显得她很乖。床边的书橱很大,真的就像赵志文说的,她的书从地上堆到了天花板,什么书都有,中文的、英文的、德文的,竟然还有几本阿拉伯文的。内容也是贯穿古今,最好笑的是,他看见了一本禁书——金瓶梅。 实木书桌上放着一本亚当?斯密的原富(1900年严复翻译,将亚当?斯密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的中译本取名原富,1931年郭大力和王亚南将此书重新翻译,取名为国富论),书签夹在一半的位置。桌上的左角有着一个草稿本,上面没有字迹,程孜崑这才放心地撕下一张带了出去。 陈钰斐把鱼刺悉数吐在草稿纸上,这才舒了一口气。拿着筷子继续埋头,她终于把饭碗里的饭和菜都吃到了见底。 “你还看金瓶梅啊?”程孜崑仍旧盘腿坐在陈钰斐的对面,拿手捡开她嘴角的饭粒,“看来也不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你”程钰斐懒得生气,她刚吃饱,一生气就想打嗝,到时候更丢脸,“这本书主要揭露了明代中叶社会的黑暗和官府的腐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是跳过去的。” 程孜崑拿起陈钰斐放在地上的碗和筷子,把脸凑过来,说道:“饭吃完了,是时候履行承诺了吧?” 陈钰斐感觉嘴角全是油,不符合自己的淑女身份,遂摇头说道:“算了,刚吃完饭,再亲你一脸油!” “也行!”程孜崑坐直了,“那先欠着,但是我可有利息的。” 程钰斐想着,利息不过是亲两口,反正躲过一天是一天,遂站起来往卧室走。酒足饭饱,等会儿房门一插,又是自己的小世界。 程孜崑却跟进来,阴魂不散似的坐在陈钰斐西式席梦思大床上。他的碗给了刚才经过的丫鬟,还要了两杯水,很快丫鬟送了两杯淡柠檬水到陈钰斐的房间。 陈钰斐正觉得叫渴,一杯水入喉,整个人都变得舒适起来。 “好了吗?”程孜崑对陈钰斐问。 陈钰斐转头回问道:“什么好了吗?” 程孜崑指指自己的脸,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本金,还有利息!” 陈钰斐白了天花板一眼,程司令,你怎么不去要债啊,就你这样死皮赖脸,估计被追债的烦都被烦死了。 陈钰斐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好像世人对外表好看的东西十分怜爱。就像狐狸,话本里多描写狐狸精是破环家庭,勾人心魄的妖怪。可是狐狸长得眉清目秀,很多女人拿狐狸自比,仿佛像狐狸那样,就能得到全世界男人的喜爱。 赵康也是,学校里的女学生都知道他是风流阔少,却因为他那张勾人的俊脸,无数懵懂少女对她痴迷留恋,甚至还要为他去死。 陈钰斐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台灯的钨丝发出亮光,照亮她墨绿色封皮的原富。八音盒上的芭蕾小人儿倒映在镜面底座上,优美的姿势像展翅飞舞的天鹅。 “你喜欢我,所以你才提出要娶我是吗?可是你了解我吗,你知到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吗?”陈钰斐托腮,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他今天突然说要娶她,她的理智一直在提醒她要时刻注意。 程孜崑坐在她的床上,两条胳膊支撑在身后,他看陈钰斐的侧颜,开口:“你跟赵康还真是有趣,学校里你俩的绯闻满天飞,还互相替对方打马虎眼,伪装男女朋友。要不是我从赵康嘴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作为小老舅,我还真不好意思这么快就上门提亲!” 陈钰斐打开原富,翻到正在的那一页,淡淡开口:“程司令,您是程老将军的儿子,您亲自上门提亲,我爸爸妈妈肯定不敢拒绝您。为了我的家族,我肯定是要嫁的。但这是基于传统媒妁的婚姻,父母管的越严,我的叛逆心理越旺盛,最后可能还是造成婚姻的破裂。覆水难收,两个家族的悲剧” 程孜崑站起身走过来,扳过陈钰斐的肩膀,浅棕色的眼睛盯着她,好像要吸走她的灵魂。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对你就是,一见倾心!” 陈钰斐差点笑喷出来,捂着嘴说道:“我不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情,只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不再继续说下去。 送上门的金龟婿,如果同意了程司令,爸爸妈妈就肯定不会再逼她去和那些做生意的富家子弟相亲。 首先,程孜崑是程老将军的儿子、大嫂赵鸾的小舅,算是亲戚。 其次,他留过学,在思想上和她能够产生共鸣。 最后,他是当兵的,上前线最少也得一年半载。她以后要是去德国了,他估计也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磨磨唧唧,难舍难分。 程孜崑见她眼神迷离,若有所思的样子,追问道:“只有什么?” 陈钰斐抿着嘴唇笑着摇摇头。 “你喜欢我吗?”他问。 陈钰斐低头想了一会儿,复而抬眸说道:“好像也不怎么讨厌!” 程孜崑的面皮生的太好看了,这样英俊的外表搭配高大挺拔的身形,就算没有以上的附加条件,女人都会为他动心。 “那就好”程孜崑低下头,在陈钰斐的鼻尖轻轻落下一吻,“我有办法,让你爱上我!” 陈钰斐的脸红了,她近距离看程孜崑的脸,橘黄色灯光给了他暖色调的肤色,一改下午的惨白。 “程司令”陈钰斐想躲。 程孜崑扶住她的头,轻声细语告诉她:“叫我乔铮,程乔铮!” “乔铮?”陈钰斐看他的眉心,余光里,他眉尾的黑痣又一次被她从他浓密的眉毛中看清。 “嗯,以后这样叫我,程司令这个称呼太生分,我不爱听!”程孜崑闪着长睫毛,两人的距离近到咫尺,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紧张的呼吸。 “程孜崑?程乔铮乔铮!”她在分析他的名姓和字,“为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问出口,程孜崑便拿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她的嘴唇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细腻之中带着香甜的蜜糖味。他的吮吸,他的舔舐,逐一从她的唇边掠过,带起她细微的反抗,不过很快就被他镇压下去。 因为是第一次,不对,是第二次接吻,陈钰斐毫无技巧地动作很快便喘不过来气。程孜崑适时地放开她,不舍得因为自己而让她憋死。 这时突然响起鼓掌的声音,赵志文正拿着一份文件袋站在大敞的卧室门口,他边鼓掌边开心地说道:“bravo!(太棒了!)”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门口,赵志文顿了一下,拿起手中的文件袋举高晃了晃,挑眉说道:“我是上楼放文件的!老五,你的门没关,可不是我打开的继续,你们继续!” 赵志文倒是跑了,陈钰斐想了想,果然是昊兰送完水没关门。等着,明天罚她走着去起士林买十斤蛋糕去。 程孜崑奸计得逞一般站在陈钰斐的椅子后面,他低头闻着陈钰斐的洗发香波,说不出来的香味,总之很好闻就对了。他用手揉揉她柔软乌黑的发根,很快,她梳理整洁的发型变成了鸡窝一样,乱糟糟的。 陈钰斐没心情管程孜崑如何鼓捣自己的发型,刚才是被赵志文撞见了,他待了多久呢?是不是看完了全程?自己不会接吻差点被憋死,他看见了,免不了又会嘲笑自己。 属喇叭的赵志文,他知道了,就等于全家人都知道了,就等于全天津人民都知道了,她陈钰斐还要不要做人也对,她是要出国留学的,到了国外总没人知道这些事了。 陈太太派人上来请程司令和五小姐。 俩人一前一后下楼去,庞大的亲友团从餐厅转移到了客厅。 中间的是陈老爷和陈夫人,一侧是二哥和三哥,另一侧是陈钰斐的几个姐姐。 陈钰斐走在后面,她的嘴唇有些红肿,她是向来不涂口红的,所以嫁了人的姐姐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钰馥率先指出她此时乱糟糟的头发,说道:“陈老五,你头发怎么这样乱?你俩在上面这么长时间,不会是咦”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心各怀算计 陈钰觉赶紧捂住弟弟的嘴,清了清嗓子,冲着站在茶几后面的两人说道:“程司令,舍妹不懂规矩,如有冒犯还望您海涵。我们商量了一下,您的情意陈家很是感动。但是婚姻不能仅仅由当事人来决定,这更是两个家族的大事,尤其程家乃是津门大家,选择儿媳更是尤为慎重。陈家小门小户不敢高攀,舍妹又是个未经世事的学生,到时怕是难以适应程家的诸多规矩,伤了两家和气。” 程孜崑舔舔嘴唇,上面还有陈钰斐蜂蜜似的甜腻。 他程家诸多规矩?他程孜崑怎么从来不知道,从小到大程家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上房揭瓦,放气扎胎,往外国使臣的咖啡杯子里倒芥末,藏在床底下吓唬要上床睡觉的老妈子。什么坏事都做过了,不还是好好地活到现在,仍旧是个被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贝。 程家从枪杆子里掌握军权,繁文缛节肯定比不上书香门第。陈钰斐已经很乖了,圣琼安学院的女学生,文化水平够硬。积极参加爱国救亡运动,政治觉悟够高。商户陈家的老幺闺女,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以后不单靠她一人照顾老人,家里有钱还负担小。 这样的女人去哪里找,最重要的是,外甥女是她家的大太太,对陈家人的品行十分了解。 陈家五小姐,身世清白,背景干净,是程家未来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 程孜崑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就把等他回应的陈钰觉给晾在一边很长时间。 空气一阵安静,陈钰斐看程孜崑发呆的样子,拿脚尖戳戳他的军靴。 程孜崑回过神来,冲着陈老夫妇和陈钰觉一笑:“请诸位放心,在下不是个对感情冲动的人。钰斐是陈家的掌上明珠,嫁到程家当然也不能亏待了她。我回去就和家父家母商量亲事,争取在年底前完婚。” 陈钰觉这才把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不过程家还是太大,门不太当,户不太对。 程孜崑终于走了,陈钰斐回到卧室把牙里里外外刷了五遍,直到牙龈出血才罢休。 她疯了,才会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程孜崑的求婚。书橱里关于德国留学的手册在向她招手,她抽出一本扔在床上,躺着翻看起来。 手册里没有明确标注入学学生的婚姻状况要求,其实也是,结没结婚跟认不认真学习有什么关系。 陈钰斐舔舔自己胀胀的嘴唇,好小子,下嘴够狠。这要是以后真的嫁给他,床上的日子怕是更猛烈。 . 陈钰斐想着,起床到书橱里拿出那本赵康从旧书市场淘换来的金瓶梅,皱皱巴巴的封面,被胶带粘了一圈,成了半透明的书皮。 陈老爷和陈夫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上门提亲很是诧异,程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跟陈家来往,这两个孩子也没有见过面,本来是想撮合赵康和陈钰斐的婚事,这突然间插进来一个程司令。 陈夫人刚才人多不好多说话,一回到房间,便拉住了陈老爷,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地吐了出去:“老爷,您说这程司令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听说他跟文次长的女儿有过一段,要不是程老将军不同意,也不至于那么急便把他送出国去。” 陈老爷:“都什么时候的旧事了,程司令可是出了名的清正端方。那么多公子哥儿,就属他的流言最少。” 陈夫人:“可是,咱们家跟程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门第的事,最是要上心。否则齐大非偶,到头来委屈了咱们熙熙。” 陈老爷点燃一根雪茄,站在窗台边望着天上的月亮说:“这丫头心野了去了,姑娘家家的,还想着出国留学。在饭桌上想当着外人耍心眼子,我就是不好直接翻脸而已。赶紧嫁出去,让婆家管管她这臭脾气。” 陈夫人:“这女儿是我生的,她的脾气随你,都是敢想敢做。只可惜不是个儿子,否则也能闯出个名堂。” 陈老爷若有所思地半天没有开口,瞅着院里的景色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左右踱步,直到手中的雪茄燃尽了,才坐回书桌前,道:“程老将军还没松口,我们先不要太着急表态,显着我们很是想把熙熙嫁出去似的。程家跟上海的彭老板有交情,如今东南亚的橡胶市场很是繁荣,若是能够跟彭老板接触上,咱们就能进军上海,把天津的资本转移到上海一部分。” “老爷,这是嫁女儿,不是谈生意。大丫头和二丫头给你带来的利益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老五还是得为了你的生意而牺牲自己的幸福?”陈夫人坐在红绒沙发上默默地擦着眼泪,山西的煤矿就是靠着二女婿的周旋拿下来的,即便这样,陈老爷对二丫头还是爱搭不理的,就是嫌弃她没能替婆家生出儿子,没能掌控卢家的实权。 “哭什么哭,这好歹是把这丫头留在国内了。去德国,去什么德国?现在外面炮火连天,小心有去无回!” 陈夫人哭得更凶了,在这个家里,她好像除了哭,就没什么能够宣誓存在感的东西了。她一边哭着,一边说道:“我的女儿就要为了你的生意付出自己,姨太太生的便可以嫁给政府顾问,追求自由恋爱。这是什么世道,我嫁给你四十年,你找了多少小妾,我都不管。可是,我的女儿,她就是不能比那些妾生的过的差!” “你就知道翻旧帐!”陈老爷拍了一下桌子,哭声骤停,“现在家里就你一个正房,儿子女儿们都管你叫妈,你还有什么奢求。不就是个女儿吗,又不是嫁到天涯海角,程家,还能少了她的吃喝?” “在老爷心里,嫡出的女儿可以卖个好价钱。可是她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钰迩哭着打电话跟我说想家的时候,您是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 陈老爷没有理会仍旧在哭哭啼啼的妻子,自顾自打开新送来的报纸,充耳不闻。 ***************** 话剧社收到了陈钰斐的剧本大纲和初稿,社长高铧缨亲自到陈钰斐的教室来与她探讨接下来的剧情具体内容。 高铧缨是校长高荣兴的儿子,校长公子哥儿,身边自是少不了溜须拍马的学生。就像学生会的会长,拿家里私藏的清廷鼻烟壶贿赂了他,才得以三年连任。 他不喜欢赵康,就像一山容不得二虎。他一没有赵康长得帅,二没有赵康家有钱,三没有陈钰斐作为红颜知己。 他暗恋陈钰斐多年,从中学二年级陈钰斐帮他擦了一次黑板之后,他就一直对她有好感。陈钰斐不爱打扮,因为基因好,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单纯和干净。最爱圣贤书,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高家一心搞学术,在社会上以教育世家出名。就是因为书读得太多了,对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不屑一顾。政府让高荣兴去当教育总长,高校长直接婉言拒绝了,说他不爱仕途,只愿一心发展圣琼安学院的教育。 所以,高家没有商界和政界的靠山,遇见事还得左右求人,低三下四地去那些高官家里看人脸色。 可人家赵康不一样啊,在高铧缨家开的圣琼安学院里,一大群女生围着这个英俊多金的官三代团团转。而他这个正牌校长公子哥的追随者,大多因为他那个现在作为一把手的爹,并且等他卸任之后,估计会马上变得一文不值。 “钰斐,你看看这段。歌女菡萏对大才子沈屏音一见倾心,为了他拒绝了那么多的金主。胡公子一气之下烧了兰溪阁,牵扯到了房产所有者赵三爷的利益,被当众围殴致死这段是不是太血腥了?要不,咱们改改?”高铧缨指着面前陈钰斐创作的剧本,上边用红色墨水写满了他的个人见解和批注。 陈钰斐一夜没睡好,现在懒洋洋地把头歪倒在小臂上,听高铧缨跟自己说话。 应该是午夜十二点左右,隔壁的别墅突然传来枪声,警局连夜封锁街道。陈家距离案发现场太近,有两名警员敲门询问情况,吵醒了本就睡眠清浅的陈钰斐。 救护车把尸体从别墅里抬出来,身上盖着白布,血迹滴滴嗒嗒淌了一道,早晨上学的时候陈钰斐还能看见没擦干净赤黑色斑点。 她喃喃地小声嘟囔:“嗯血腥” 程钰斐回忆起从窗户看出去的场景,警员手中拿着煤油灯和手电筒,照亮了月光下昏暗的街道。警犬冲着血呼啦的尸体吠叫,女人的哭泣声和大铁门反复开合的轰隆声交杂在一起,持续到后半夜。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打什么架 程钰斐回忆起从窗户看出去的场景,警员手中拿着煤油灯和手电筒,照亮了月光下昏暗的街道。警犬冲着血呼啦的尸体吠叫,女人的哭泣声和大铁门反复开合的轰隆声交杂在一起,持续到后半夜。 高铧缨以为她同意了自己的建议,笑着拿铅笔在一张白纸写写画画,边写边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分镜,到时候我们在舞台中央搭建一个舞台,李楠在后台弹钢琴,就让莫雪和李岚萍伴舞。舞曲我也选好了,柴可夫斯基的西班牙舞曲。只是服装的话,因为现在经费紧张,仓库里有两件上次校庆时的旧舞衣,拿到裁缝铺改改,应该就能继续穿。” 陈钰斐将脸埋在手臂里,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说道:“好你是社长,我就是个写本子的,不管物资。对了,我下午还有一节白教授的微积分,马上要考试了,我必须得醒着划完重点。” 高铧缨见旁边的陈钰斐睡意深沉,连话都说不利落,便只好将剧本收起来,装回到文件夹里。他轻轻将陈钰斐耳边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摸她的水晶流苏耳坠。 教室里人不多,七八个的样子,稀稀拉拉分散在巨大的阶梯环形教室里。陈钰斐坐在第六排的窗边,窗帘被中午的微风吹动,在桌子上留下跳跃的倩影。 高铧缨从来没有跟陈钰斐如此亲密的待在一起,陈钰斐的后背随着呼吸起伏。夏日炎热,她的课本上放着一把颜色艳丽的聚头扇,进口货,很漂亮。 他打开扇子,轻轻为熟睡的陈钰斐扇风。 “呦干嘛呢?”后排座位传来一个男声,吓了高铧缨一跳,差点把扇子掉到地上。 他回头,正好看见提着一个纸袋子的赵康。 “这是准备趁人不备,吃人家豆腐啊?”赵康不屑一笑,将纸袋子“噔”的一声撂在长条课桌上。 高铧缨站起身,将整个身体转向后面。他的眼中带着愤怒和忍耐,指着赵康比他高了一个台阶而显得差距更大的身体,压低声线说:“赵康,我不是那种卑鄙的人,你少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来找钰斐商量剧本的,我们谈的是正事!” 赵康双手插在裤兜里,两条西裤裤管空荡荡的,他这是又瘦了一些。 “人家都被你谈困了,看来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题!”说完,赵康看了一眼玻璃窗户外面的大操场。足球队的少年在烈日炎炎下互相追逐,在草皮上像雄鹰一样在低空盘旋。 高铧缨怕吵到陈钰斐的午休,手掌攥成了拳头,贴在裤线上。他的衣服是多年未变的棕色条纹西装,冬天多加一件毛呢外套,夏天则只穿里面的浅黄色衬衣。 赵康几乎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衣服可以穿,今天的西装是巴黎的裁缝为他量身定制的,因为天热,他只穿了套装里的西裤,上身则是一件纯白色的薄长袖棉衬衫。 “我不与你吵,对牛弹琴!” 赵康见高铧缨收拾东西要走,赶紧叫住他,对着他的后背说道:“高少爷,您别妄想了,陈钰斐你是追不到的,别白费力气!” 高铧缨被这话戳了心尖儿,手里的文件袋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把袋子摔回桌上,垫脚扯上赵康的衣领,对着放大在他眼前的男生咬牙切齿地说道:“赵康,汝莫欺人太甚!追你的人那么多,你一日一换也就罢了,这边还要作贱钰斐的感情。她单纯没心思,心思沉不过你,但不代表你能欺骗她!” “说什么呢?疯了吧!”赵康拿手去推高铧缨的胸口,他的新衣服被拽出了褶皱,令他很生气,“书呆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 高铧缨没撒手,扯得更紧了,说:“学校里流言四起,都是你跟她的绯闻。你若是有担当,就去澄清,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赵康打开高铧缨激动发红的手,嫌弃地松了松领子:“圣琼安学院的学生不好好研究学术,整天在课余讨论别人的私事。这等校风校纪,令尊责无旁贷啊?” “你你个败类,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说着,高铧缨一拳打在赵康的左颧骨上,而他,也因为没站稳一下子坐上了后面陈钰斐趴着的长条课桌。 被突如其来的晃动惊醒的陈钰斐一个激灵坐直,看着空无一字的推拉黑板迷迷糊糊地说道:“地震了?” 这边,赵康和高铧缨已经扭打在一起,两个血气方刚的男生互相钳制对方的移动范围,隔着一张窄窄的课桌互相拳打脚踢。 阶梯教室里的其余学生也都注意过来,打架的主角儿一个是校草,另一个是校长二代,这阵容不亚于进口的默片电影,让人挪不开目光地盯着看。 陈钰斐打了个呵欠,这才注意到身旁抱作一团的两个人。 赵康的衬衣从裤腰里被拽了出来,纽扣掉了两颗,露出里面的背心。 高铧缨的二八分发型被赵康抓乱,嘴角泛红,好像是被打了一拳。 “你们在干什么?”陈钰斐撑着两张课桌站起身,过来劝架,“都不要打了,有话好好说啊!” “说说什么说这个垃圾!”高铧缨指着赵康喊道。 赵康自是不示弱,扇了高铧缨一个耳光,笑着说:“书呆子都会动手了,好啊,说不清那就打啊,看谁先完蛋!” 语毕,两个人又抱在一起,从课桌间的缝隙连骂带掐地滚到过道的空地。 陈钰斐指着靠近门口看热闹的一个眼睛男同学小跳着,用力大声喊道:“同学,快去找老师!快去找保安!” 男同学顿了一下,赶紧跑了出去。 屋里,两个男生还在扭打。 “赵康,你这样的人离了你爹,你就是个废物,不学无术,就知道玩女人!” “呵!那你呢,你爹不是校长的话,就你的成绩,早他妈辍学了!” “你骂我?你个登徒子,要不是我爹看在赵老爷的面子上,你早就被开除十万八千次了!” “是吗?那替我谢谢你爹,给我个有学上的机会妈的,历史系那帮老古董都是什么东西,你爹也不管管,毫无风纪!” 陈钰斐呢?她坐在课桌上拿着扇子扇风,冷眼盯着躺在地上的两个男生,一言不发。 老师和保安是一起冲进来的,此时两人已经筋疲力尽,分开斜躺在过道上,仰面喘着粗气。 陈钰斐这才跳下地,走到两人中间,查看伤势。 赵康的颧骨有一片淤青,下巴磕破了,粉色的嫩肉在流淌鲜血。他的衣服半敞,皱皱巴巴贴在他的胸口。 高铧缨的伤势更重一些,毕竟是个读书人,他的眼角起了一圈紫色,右脸是一个绯红巴掌印的痕迹。牙齿好像被打掉了,因为他捂着嘴,淡淡的红色从嘴角流淌出来。 老师见情况不妙,又跑出去找校医。保安见两人的打斗已经结束,救治不是自己的职责范围,也就进去转了一圈,而后跟着老师一起跑了出去。 “打够了?有意思吗?你说你们两个,让我说什么好?”陈钰斐拿出手帕,却不知道先救谁比较合适。 赵康尝试着起身,他靠着身后的书桌挡板坐直了,摸了摸流血的下巴。他的右手沾了自己的血迹,看了一眼,他低声骂道:“小比尅的,下手还挺狠!陈小熙,我是不是破相了?” 陈钰斐凑过去查看他的伤口,很大的一块破口,血还在往外涌。手中的手帕被她叠好,使劲捂住赵康的下巴,为他止血。 白大褂校医拿着医疗箱赶来,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认为地上躺的那个看起来伤势更重,于是只是简单看了看赵康,便蹲到了高铧缨的身侧。 陈钰斐摸摸赵康颧骨的淤青,被赵康缩着脖子躲开,接过陈钰斐捂着他下巴的手帕,赵康说道:“完了,我的脸要毁了!” 陈钰斐摇头安慰他,说:“没事的,顶多一个月,长好了就看不出来了。” 校医检查过高铧缨的伤势,判断他掉了一颗门牙,小臂轻微骨折。其余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闻讯赶来的更多老师找了担架把高铧缨和赵康抬到车上,将他们送往了附近的医院。 新民医院的急诊室弥漫着刺鼻的来苏水味,赵康躺在靠墙边的病床上。他明面上的伤已经处理完毕,尤其是下巴,竟然缝了五针。不过按照要求,赵康还得留在这里观察,一个小时之后没有异常才能回去。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你没听错……就是小舅妈 陈钰斐搬了椅子坐在一旁,询问赵康的感觉如何,是不是不舒服。 赵康除了下巴的麻药劲逐渐消失而感到疼痛之外,一切正常。他仰面看医院的钨丝灯泡,眼皮大大的睁着,一动不动。 “赵康是吗?”护士拿着记录册过来问。 陈钰斐起身:“是的,请问检查结果有什么异样吗?” 护士看着面前学生打扮的陈钰斐,面无表情地问道:“请问您和患者的关系?” 陈钰斐的“同学”二字还没脱口,后面病床上的赵康突然打岔道:“她是我小舅妈!” 护士“哦”了一声,记在单子上,而后说道:“目前没什么事了,回去注意休息,两天之后过来换药。” “护士,会留下疤痕吗?”陈钰斐替赵康担心,小声问道。 护士看了看治疗记录说道:“说不一定,要看自身恢复,小伤,应该不碍事。” 赵康坐起来准备下地,他的皮鞋放在床下,他够不到,使劲俯身去掏,却差点摔到地上去。 陈钰斐赶紧蹲下身将赵康昂贵的麂皮皮鞋拿出来,扶他下地穿上。 这时,急诊室过来两个男人,都身穿新式军装,腰间的武装带别着勃朗宁手枪。前面的带着军帽,神情严肃,眉毛肃然地皱着,直直往急诊室里面生风疾步。后面的则摘下大檐帽弯臂握在手中,神色平和,隐约中带着窃喜。 “长官,您里面请!”一个白大褂男人带着两位军官来到赵康所在的观察室,指着墙边的病床说道,“三少爷就在那里,已经缝完针,您可以带他回去休息了。” 戴军帽的男人打发了领路的医生,径直向病床走过来。 赵康正在低头看为自己系鞋带的陈钰斐,她头上的花瓣是什么时候带过来的呢?好像是学校阶梯教室外的野花,渐变的紫红色。 “赵康,你活得不耐烦了?” 赵康被严厉的呵斥惊住了,猛一抬头,就看见二哥赵凯一脸怒火朝自己走来。赵凯背后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直接燃到赵康幽紫色的眸子里。 陈钰斐也系完鞋带站起身,见赵凯来了,微笑问候道:“二哥,您来了!” 赵凯对着陈钰斐温和的点头,继而又对赵康怒目而视,说:“学校打电话到家里,说你跟人打架被送进医院。好在是我休假得空来接你,要是爹知道了,非得打断你的狗腿!” 赵康想要下地的身体不自主往后挪去,靠上了冰冷的墙壁。 陈钰斐这才看见程孜崑,他站在赵凯的身后,正好被遮挡地严严实实。 “程司令?您也来了?”陈钰斐笑着,两个男人来看弟弟和外甥,她在这里算什么呢,有些尴尬 程孜崑把手里的帽子递给她,往病床边走去。赵康被赵凯吓得不敢说话,幽紫色眸子左右闪躲,无处藏匿。程孜崑这个小老舅他赵康倒是不怕,二哥要是真打起来,程孜崑还能以长辈的身份进行阻止。 程孜崑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着畏畏缩缩的赵康,说:“小子,本事见长,都敢动手干架了?怎样,有没有打死那孙子?” 赵康赶紧用胳膊肘捅了身边的男人,从嗓子眼挤出一个粗声的“哼”,道:“小老舅,你别惯着他,他没长脑子,玩玩儿姑娘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打架了。你知道他打的人是谁吗?校长家的公子。赵康你等着,要是被开除了,谁给你擦屁股!” 赵康捂着脸开始装可怜,穿上皮鞋的双腿蜷在一起,缩到病床上去。 程孜崑挡住赵凯要抽打赵康的手,挡在赵康身前说道:“小凯,你别骂他了。你看看他下巴那么大一块纱布,这要是留了疤,连吃饭的家伙事儿都没有了,多可惜!” “我我又不是女的,靠脸活着!”赵康委屈的要哭出来,眼泪在眼眶打转,透着一种楚楚可怜的模样。 刚才那个护士又来了,手中拿着一个药盒,走到陈钰斐的身边,将药盒递到她手中,嘱咐道:“赵康的小舅妈对吧?这是消炎药,现在是夏天,伤口容易感染,回去按照说明书按时服用,千万别忘了!” 陈钰斐点点头,看着护士离开了。 赵凯怀疑自己听错了,扭过脸问陈钰斐:“刚才护士她叫你什么?” 赵康赶紧拽住赵凯的手臂,使劲拉拉他说道:“二哥,你没听错,小舅妈!” 赵凯感觉脑袋里乱乱的,小舅妈?什么意思,赵康这是乱认亲戚,还是两个孩子在搞什么鬼。 程孜崑揽上陈钰斐的肩膀,搂着她走到赵康的病床前,对赵凯笑着介绍的:“小凯,这是你未来的小舅妈!” 赵凯无语了,有个比自己年轻的小老舅已经是很令他叫不出口,现在,眼看着长大的妹妹竟然成了小舅妈,这辈分,令人头疼。 “二哥,你别听他俩瞎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不要乱传”陈钰斐看赵凯神情复杂的双眼,这位二哥跟自己的二哥一样,是家里的主心骨。他这是在审视自己,审间谍还是审汉奸似的,一层层扒开她的皮肉,要看她的心。 赵凯很快恢复正常,他背着手,在病床踱步。 程孜崑的手从陈钰斐的肩膀滑溜到她的腰上,夏天的薄连衣裙根本阻隔不了他手掌的温度,陈钰斐感觉程孜崑就像直接摸她的皮肤一样,令她浑身发痒。 “爸爸带着妈妈去湖南度假了,两个月以后才回来。你这个兔崽子真是运气好,轮到我处理这件事。”赵凯整了整大檐帽,对赵康说道。 程孜崑见赵氏兄弟开始讨论如何应付这次打架事件的恶劣影响,便拉着站在一旁的陈钰斐走出了观察室。 “怎么回事儿?”程孜崑也很关心这个令人头疼的外甥,一出门便对着陈钰斐问道,“他从来不打架的,小打小闹是有,可从来没有把人打进医院。” 陈钰斐没什么打架之前的印象,她是被地震似的摇晃给吵醒的。当时,两个人已经动手了。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俩已经抱成一团了。”陈钰斐仔细回忆,她真的不知道起因是什么,“他俩对骂来着,可是我记不清内容了。” 程孜崑伸手把陈钰斐塞进怀里,轻轻吻她的额头,说道:“你没受伤吧?” 陈钰斐摇头,从他的肩头看出去,走廊里的人有打着绷带的、拄着双拐的、家人高举着点滴玻璃瓶在小步溜达的。赵康的伤一点都不算重,只是可惜了一节划重点的微积分课。 程孜崑的胸腔在上下起伏,她手中还捏着他的军帽,上面有汗水的味道。 门口进来一个被推着的轮椅,轮椅上的人正是此次打架事件的另一个男主角——高铧缨。他的额头贴着纱布,胳膊肘打着石膏,看样子可比赵康严重多了。 推轮椅的人是一个圣琼安学院的老师,教体育的,她上过几次他的课。 高铧缨明显一眼就看见了被程孜崑抱着的陈钰斐,他的睁得眼睛大大的,以一种近乎震惊的表情在抒发他的难以置信。 陈钰斐赶紧用程孜崑的大檐帽挡住自己的脸,不料,这个轮椅就是为了找赵康而推来的。 在观察室的门口,高铧缨非得坚持着从轮椅上站起来。 陈钰斐已经从程孜崑的怀里离开,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少爷,她关切的上前问道:“铧缨,你的伤为什么这么严重?” 高铧缨看了程孜崑一眼,这人军职还挺高,看来又是个厉害的主儿。 伸出健康的左手,高铧缨向着程孜崑伸出去:“您好,我是陈钰斐的同学高铧缨,请问阁下是?” 程孜崑礼貌的伸出手握握高铧缨的左手,笑着回道:“在下程孜崑,是陈钰斐的未婚夫!” 高铧缨感到心里中了一枪,差点跌坐回轮椅上去,后面的体育老师扶了他一下,他才勉强站稳。 好嘛!厉害了您内高铧缨只是知道她跟赵康有绯闻,没想到这边连未婚夫都有了这么来说,自己算什么,笑话,天大的笑话! 高铧缨不想说话,慢慢移动着往里面走去,他的心好疼,比丢了一颗牙还疼。 门口的程孜崑看高铧缨脸色惨白的样子,不由担心地说到:“钰斐,你同学伤的挺严重的,没事吧,怎么弄得?” 陈钰斐叹了口气,道:“你外甥!” 程孜崑沉默了很久,默默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厉害!”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绯闻女主角 陈钰斐拉着程孜崑的衣袖,两人往赵康的病床处走去。 校长高荣兴得知儿子被打了,急忙从教育交流会赶到新民医院。 因为要等待牙科用模具制作假牙,所以赵康的门牙现在不能马上安上,故此他的每次张嘴说话都会漏风。 高荣兴见到满身伤痕的儿子,愤慨万分。不过眼前的是赵家的二少爷和三少爷,随便惹怒一个都能把高家给搞垮。高校长悲从中来,竟然老泪纵横。 赵凯见状赶紧上前说道:“高校长,舍弟不懂事,打伤了令少爷,这个责任赵家是一定会负责到底的。请您将小少爷的医药费和营养费列个单子,我叫管家把钱悉数给您送到府上!” 高荣兴拿手帕抹了抹泪水,说:“赵少爷,不是钱的事,高家虽然不甚富裕,但是这点药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陈钰斐一听校长不要钱,就知道这是要算账了。她被程孜崑攥着的手一紧,引得程孜崑看了过来。 “怎么了?”程孜崑问道。 陈钰斐转过头,看着程孜崑关切的眼睛说:“我害怕,赵康不会被开除吧?” 程孜崑拍拍她的手背,小声安慰道:“放心吧,找家长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边,高校长继续开口:“犬子顽劣,不自量力,出手伤人,是高某人管教不力,望赵少爷转告赵老爷和赵夫人,高某人愿携犬子一同登门道歉。” 赵康赶紧摆手说道:“高校长,不用了,我没事,不用上我家去道歉!” 赵凯看了一眼慌张的弟弟,抿唇一笑说:“高校长,家父家母外出未归,家中大小事宜悉数由在下代为处理。既然是在下管家期间弟弟出了这等大事,自然不能再劳烦家父家母为其担心。您放心,在下定会处理好此事,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高校长见满屋的年轻人,除了这个赵家二少爷年纪稍长,是个能管事的之外,其余的全是不经世事的少年。 赵老爷虽然家大业大,名望在外,但是对于儿女的教育一直尤为重视。这事要交给他来处理,肯定会比交给这个当兵在外的二哥要公正公平的多。眼前这位军官模样的男子,见惯了军营的死伤惨重,兴许对高铧缨的伤势不以为意,进而从轻处置了这个赵康。 “这么着吧!”程孜崑突然开口说道,“高家公子的医药费和营养费,我就替姐姐做回主,赵家一定会管,而且之后的补牙和复查费用也都由赵家来出。我看高少爷大都是皮外伤,手腕虽是轻微骨折,不过好在年轻,骨痂恢复的也快。赵家会负责高少爷之后半年的基本生活费用,直到他所有伤的愈合。高校长,你看这样行吗?” 高荣兴看向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他的手攥着陈钰斐的手,气定神闲。 高荣兴并不认识他,于是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哦!”程孜崑放开陈钰斐的手,朝着高荣兴一作揖,“在下是赵康母亲的弟弟,算起来是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小舅。姐姐和姐夫不在家里,我也算个长辈,就是不知道说话好使不好使。” “原来是”高荣兴又一顿,他并没有介绍自己姓什么。 程孜崑只得再次开口,说道:“在下姓程!” “程少爷!幸会幸会!”高荣兴点头说道。 等等姓程、赵康的老舅,那不就是津门程老将军的公子哥吗?完了,赵家还没摆平,这又招惹到了程家。 高荣兴最怕招惹这种权势滔天的豪门贵胄,今天是倒了血霉,一连遇见俩 高荣兴平复平复心情,开了口:“是这样的,校规里明确规定,在校学生不得打架斗殴。现在两个学生公然违反校规校纪,很多学生也都看见了,要是不按照程序进行处罚,怕是以后对于学校教育的健康发展极为不利!” 程孜崑点点头,他很赞同高校长的话,不仅是在学校,在部队里更是,搞不好连命都没了。 高荣兴得到肯定继续说:“只是这次两个学生的身份比较特殊,若是真的进行处罚,开除是一定的。只不过赵少爷今年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七月份毕业典礼一完,他就跟圣琼安学院正式脱离了关系。这个节骨眼,论文的答辩已经结束,只不过关系还在学校,这个时间点儿啊卡的不是很好。” “那您就给通融通融!”程孜崑笑着说道,“圣琼安学院是私立学校,股东中有很多洋人,他们在中国利益为重,何必跟个学生找不痛快。再者,陈家曾经也为学校捐了不少善款,这次打架事件又不全是我们小康的错。两全其美方为明智之举,您说是不是,高校长!” 高荣兴心里的小算盘从头打到尾,这次儿子虽然受了委屈,但是根据目击的学生说,的确是他把文件袋扔在桌子上先去揪住赵康的衣领,自己能耐不够被打成这样,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给赵家。 谈判达成,高校长带着儿子乘车离开。 “去哪里?我送你!”程孜崑对身边的陈钰斐问道。 陈钰斐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赵康,对程孜崑说道:“我当然是回学校,因为这事儿,我连微积分都没上,要考试了,我得赶紧去补笔记。” 程孜崑和陈钰斐送赵康和赵凯上了另一辆车,再目送他们离开。 这次是程孜崑自己开车出来的,他双手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道:“闹半天,是因为你才打起来的?” 陈钰斐往椅子背上一靠,说:“我明明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早就互相不顺眼了,要不也不会没说两句话,就打了起来。” “是吗?”程孜崑按了一下喇叭,提醒前面的过路行人,“你跟赵康的关系比跟我都熟络,我怎么开始有点嫉妒这个臭小子了?” 陈钰斐坐在副驾驶,摆弄腕表的铁链,说:“我跟他早都熟成一个人儿似的,他被打了,我下巴也感觉疼呢!” 程孜崑伸手摸了一下陈钰斐的脸,笑着说道:“真的?别我亲你的时候,赵康也能感觉得到!” 陈钰斐拿右手推他伸来的胳膊,说:“讨厌,认真开车!” 赵康和高铧缨打架的事很快传遍圣琼安学院,有好事者添油加醋,把场面描述的异常激烈。亦或编造打架原因,有人说是二男争一女,有人则传为赵老爷为了打压高家,才引得高少爷不忿,动手打人。 总之,在那么不太长的一个时间段之内,流言从未散去,并且愈演愈烈。 陈钰斐就像默片里的女主角一样,每个举动都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 铃—铃— 一辆自行车风驰电掣掠过陈钰斐面前,掀开了她遮面的宝蓝圆边太阳帽。 就在她蹲下身去捡帽子的时候,自行车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圆弧,瞬间折返回来,一条修长的大腿伸到她的面前,鞋尖距离她的帽子只有一公分。 陈钰斐的头顶传来两个字。 “上车!” 她抬头,程孜崑穿着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黑色学生装,正面容严肃地盯着自己。 “程司令,您这是什么意思啊?”陈钰斐弹弹帽檐上的浮土,拉了绳子系在下巴颏上。 程孜崑:“接你放学啊!你不是总想体验一把校园恋情的吗?来,学长接你回家!” 陈钰斐左右观察,现在不是放学的正点,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提前离校的。难不成,他一直盯着自己? 她问:“学长是哪个系的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程孜崑捏着车闸,前后晃动着自行车的车轱辘,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小学妹,说出来吓死你。鄙人不才,柏林军事学院的基本系、参谋系和军种司令部专业系都读过,不巧,还是个优秀毕业生。”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着烟草味。 陈钰斐怀里抱着一本英文原版的道德与立法原理引论,外加两个笔记本。这书,下午,她准备去图书馆还掉的。 “那怎么从来没见你打过仗呢?你有勋章、有嘉奖令吗?” 程孜崑伸手,摸上陈钰斐的后脖颈子,拉她过来。他的手很凉,冰的她一个哆嗦:“陈钰斐,你真是个书呆子,那些玩意儿,没有的话,也不代表我没能耐不是?” “学生呢,就要有成绩单。做生意呢,就要有账本。那你呢,当兵,不靠这些,靠什么?”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霹雳二小姐 程孜崑想了想,说:“歼敌啊,我可是杀过敌人的。去年,我跟陆师长去山西剿匪,你是没见过那场面,从陕西到甘肃,从甘肃到河南、再到四川,一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那人都被撕成了一片一片的。这可是我回国后首次参战,你能说我没上过战场?” 陈钰斐说:“战役是很惨烈。可是程司令,你不是在天水的时候,就负伤下前线了吗?程叔叔为此,再也不准许你上战场了。我说的,可对?” 正眉飞色舞的程孜崑,语塞,自顾定定盯着她。 陈钰斐:“抱歉哦,是不是触到你的痛处了?” 程孜崑:“你怎么知道的?” 陈钰斐:“只允许你调查我,就不能我也知道你的底细吗?” 程孜崑:“我从未这样说过,也不怕你调查什么。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想知道什么,我以后也会慢慢告诉你。” 后面跟着的蔡玉龙接过陈钰斐怀中的书本,放到一直停在一边的轿车里。 坐在自行车大梁上的陈钰斐,被程孜崑两臂夹护着,圈在车把里面。 “坐稳了!开车了!”程孜崑舔了舔嘴唇,他从没载过人,要不是为了陈钰斐,他才不会连夜去洋行挑了一辆最贵的自行车。 “你行不行啊?”程钰斐死死握着前面的横杆,双脚离地坐上横梁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程孜崑挥手,示意后面的蔡玉龙开车。 黑色的防弹车从两人身面经过,停在了两人的前头。 程孜崑朝着车窗摇下的蔡玉龙命令道:“老蔡,你开稳点儿!” 蔡玉龙探头,点头说了一声“是!”,复而缓缓发动车子。 “出发啦!”程孜崑低头使劲亲了一下陈钰斐的头顶,摇摇晃晃地顺着防弹车的带领,往前面驶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稳?”程孜崑跟着蔡玉龙,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两侧的行人起先只是注意到了开来的汽车,谁知后面还跟着一辆铃铛“叮铃叮铃”响的洋车,纷纷扭头看过来。 陈钰斐感受到了行人投来的注视,卸下帽子挡在脸上:“你呀,哪里人多往哪里钻?他们都在看你啊!” “那又怎样,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敢抢走你了。”程孜崑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喊着,“都来看啊,这是我未婚妻,我们要结婚了!” 行人们有的偷笑,有的起哄,还有的拍手叫好。 公子哥追女人的花招百出,大家也见怪不怪,管他真情假意,能过眼瘾就行。 “哎呀——” 正当得意忘形之时,前方的轿车一个急刹,差点让程孜崑一个不注意撞上去。 “老蔡!”程孜崑狠狠推着铃铛,大声叫道,“干什么呢?怎么不开了?” 前车不动,程孜崑只得跳下车子,上前查看情况。 黑色轿车前横向停着一辆纯白色的敞篷轿车,副驾坐着一个深红旗袍的女子,茶色的墨镜,黑长直的秀发,如瀑一般垂到蝴蝶骨上。 陈钰斐也跟上来,女子打开车门,朝着两人走了过来。她的身材是一顶一的好,修身旗袍找不出肢体的一丝多余,尤其是她的腿,洁白而笔直,配上墨色的粗跟皮鞋,气场全开。 “程乔铮,你长本事了?” 程乔铮先是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之后,两手戳在裤兜里,朝女子抬下巴打了招呼,道:“二姐,你回国了?” 二姐,这是程孜崑的二姐? 陈钰斐的脸“腾”地就热了,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程家的霹雳二丫头——程道兮。 “二姐,这是陈钰斐,赵鸾的小姑子!”程孜崑简单介绍着,顺便出手扯过她的衣袖,把她固定在自己身前,往二姐身前推去,“长大了,你还认得不?” 程道兮压了压镜片,斜眼扫描陈钰斐一身的打扮。简单的学生头,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上身是蓝底绣银花短袄,下身搭配深蓝色套裙,规规矩矩,正合适她清淡如水的年纪。 “记得,当然记得!”程道兮眼角栖着一颗褐色的痣,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就是她这种长的一般,但气质绝佳的女人。 陈钰斐微微颔首,也跟着叫了一声“二姐”。 程道兮推了墨镜固定到头顶上,道:“二姐?你该是称我一声姨母才对。虽说年纪差不多,可也不能乱了辈分。” “是,姨母。”陈钰斐两手叠在一起,紧紧握着。 程孜崑绕到两个女人之间,挡住了程道兮毫不吝啬落在陈钰斐身上的审视,陪笑道:“二姐,你今天刚回来?还没去看爸妈吧?” “还没,带的行李太多,我当然要先回自己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程孜崑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得逞地微笑:“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直接回崔公馆吗?” “那是当然,要不是看见了你的车,我这会子都到家了。对了,墨冉还好吗?我可是很久没有跟她聚聚了。”程道兮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自己蕾丝手套上的黑钻戒指,“我还给你们带了礼,你可记得叫上墨冉,一同来取。” “是是,二姐,你快走吧,姐夫在家该等急了。” 程道兮的目光又在陈钰斐的身上溜了一圈,转身上了车:“你也早点儿回家,没事别跟个孩子似的在街上乱跑。你看你这打扮,演话剧去啊?没大没小。” “是是,二姐,慢走,路上注意安全!”程孜崑朝着司机挥手,示意他赶紧开走。 送走了程道兮,程孜崑长长舒了口气。 陈钰斐拉拉程孜崑的衣襟,看着远去的敞篷白车,小声问道:“我看姨母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是不是?” “你别听她的,整天自家的烂事数都数不过来,还有闲工夫教育我。我这个姐夫也是好脾气,要不,早就休了她了。” 周遭看热闹的人群慢慢退散,看来她是真的出名了,不仅在学校,在大街上,也能现眼。 “程司令,谢谢你的好意,这里离图书馆不远,我自己能过去。”陈钰斐知道,现在自己跟程孜崑的关系很是尴尬,要是总跟他不清不楚的在一起,更会招惹别人的口舌。这只是他的二姐,便已经流露出不满之意,其他的亲戚,也许更甚。 程孜崑拦住她,把她揪回自己的怀里。 陈钰斐使劲推开他,拒绝道:“这是在大街上,希望程司令能注意一下影响。” 程孜崑:“好,你回车上,我让老蔡送你去!” “不用,没多远,我想走走。”陈钰斐说罢,走到轿车边上,开门拿下了自己书本,“谢谢程司令送我到这里,我先走了。” 看着陈钰斐远去的背影,程孜崑扔掉自己头上的帽子,狠狠踩了两脚。 蔡玉龙下了车,替程孜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道:“司令,上车吧!” “妈的,就知道坏我的好事!”往地上唾了一口,程孜崑褪下身上的学生装塞给蔡玉龙,“你,把衣服还到赵家,车我自己开!” 气呼呼地坐上驾驶位,双手握住方向盘的一瞬间,他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 期末考试安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周的星期一到星期五。 在这两个星期内,没人在乎外界的花花新闻,好些临时抱佛脚的学生挤满了图书馆和自由开放教室,圣琼安学院整夜灯火通明,全是在拿着题库和教科书复习的学生。 陈钰斐离家近,所以从没住过学校的宿舍。 但是圣琼安有一个很不合理的规矩,那就是即便你不住校,学校也会给你准备出你的宿舍房间。当然了,你得花着钱去养着这个铺位,否则就不给你学生证盖上新学期的注册印章。 大多上得起圣琼安的学生,他们的家里都不差钱。所以也就没人大为抗议,这个不人道的规矩便得以一直延续下去。 陈钰斐的舍友只有一个,她就是张余涵。张余涵是山东人,学校离家太远,她只能住在学校宿舍。 而陈钰斐只是在晚上学校有活动或者天气恶劣的时候住在宿舍。她的床铺很简单,基本的床上用品加上一床天鹅绒被子和一个枕头,容她能凑合睡一宿就行了,没什么太多的装饰物,所以一向很整洁,跟她家里的房间天壤之别。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微观经济学 因为明早要考试,她今晚没有回家住,在学校挑灯复习新整理的笔记。 微观经济学的韩老师是著名的四大挂王之一,无论男女,只要不及格,求情都没用。陈钰斐这个好学生也难免要害怕,因为出国的成绩单比不挂科更重要,尤其是想去柏林大学,门门都得在九十分以上,才会有面试的希望。 “余涵,韩老师上课讲的东西你都明白吗?”陈钰斐低头翻着工工整整的微观经济学笔记,虽然看了两遍,脑袋里还是没有形成体系。尤其是布置的课外读物,关于原富的内容,她连原文都没耐心读下去,要是考到的话,她就死定了。 张余涵拿着自己的课本做到陈钰斐的书桌旁,给陈钰斐分析那一章节的重点和考点。这个山东女孩不仅聪明好学,更重要的是她大方热情,对待陈钰斐跟亲妹妹似的,所以陈钰斐也曾多次带她会陈公馆参加聚会,让她见识到很多在山东老家见不到的世面。 桌上的钟表显示已经过了半夜,陈钰斐往外面看去,路灯下还有在背诵英语课文的学生,坐着或站着,围在灯杆旁边。 陈钰斐摸摸心口,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复习的内容差了点儿什么的样子。 张余涵笑着安慰她,说道:“钰斐,你不用怕的,以你的成绩,肯定不会挂科的!” 陈钰斐放开手中的窗帘,背身靠在青石灰窗台上:“我肯定是挂不了,但是我得到九十分以上,才能确保申请能够通过,我紧张的是这个!” 张余涵合上书,站起来伸个懒腰:“钰斐,这不像你的样子。你从来不害怕考试的,成绩也一向最好。别怕,放轻松点儿。” 陈钰斐嘬了一口牙花子坐回椅子上,手里握着玻璃杯仰头看天花板上的泡水留痕,叹口气小声说道:“余涵,看来人真的是一心不可二用。谈感情真是费时间,还令人头疼。” 张余涵不知道她话从哪里说起,笑出声音:“钰斐,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跟赵康?” 陈钰斐的视线从房顶转移到张余涵的身上,说:“哎呀,他是我大嫂的弟弟,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并非情侣,不要相信那些小道消息!” 张余涵很少问陈钰斐的私事,不过打架事件的发酵,让她这个不爱凑热闹的人都开始好奇。两人经常出双入对,但是赵康“沾花惹草”陈钰斐也不生气,这种相处模式之下,是个人都闹不明白他俩的真实关系。 “哦,是这样啊!”张余涵突然想起来上次在河北公园见到的军官,他俩的关系似乎也不一般,便不好意思地小声开口,“对了,上次跟你从河北公园一起离开的那个长官,他是不是喜欢你?” 我的天,女人的眼光都这么锐利吗?还是程孜崑太直白,是个人都能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 陈钰斐尴尬地摇摇头,拿起课本继续复习,说道:“谁知道呢,我跟他不熟。快复习吧,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八个半小时,抓紧时间,惜时如金” 张余涵见她不说,心里却也能猜出个大概。那个军官和赵康长得有几分相像,应该是他哥哥之类的人。不过这跟自己没有关系,明天是场硬仗,张余涵也这样认为,便转过身子拿起钢笔继续在草稿纸上画起思维大纲。 第二天的微观经济学考试,陈钰斐到的很早。 她的早饭是刘忘尘从校外买来的煎饼果子,两个鸡蛋不要葱花,多多的辣酱少芝麻。最近没跟着赵康瞎混,刘忘尘学习效率也提高了一些,对于这次的考试竟然有着出奇的自信。 卷子从第一排往后传,陈钰斐展开试卷,浏览了一遍试题。 嘛玩意儿?我这运气 陈钰斐舔舔嘴唇,试卷就有三道大题,第一道题就是请用严复译版原富中论分工之效的理论来为中国现阶段制造业的发展提供合理建议。 果然天要亡我,喝凉水都可能被噎死。 陈钰斐将姓名和学号填写完毕以后,对着试卷发了半分钟的呆。 昨晚张余涵给自己讲解的话语在她的脑中回想盘旋,古文教材和白话文翻译交织,她现在竟然一句完整的原文都想不起来。 监考老师认得她,她在系里是出了名的好学。走到她桌边,老师却意外地看见了她仍旧一片空白的考卷。 陈钰斐的后背冒出了汗,说不清是热的还是虚的,她的手也是冰凉,汗水沾满了她手里的派克钢笔。 突然间,陈钰斐的大脑就像接上了一根钨丝,“次啦”一声过后,她空白的脑壳里想法仿若泉涌,必须赶紧写在卷子上才不至于使灵感稍纵即逝。 二十分钟,半页纸的大题空隙就被填满了,陈钰斐呼了口气,合上笔盖歇歇奋笔疾书的手腕。 下面的题就是小意思了,不过占了六十五分的比例,仍旧不能对其小视。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陈钰斐就完成了整张试卷。反复检查了汉字和语法,在确认没有任何的疏漏之后,陈钰斐提前交了试卷。 出了考场的陈钰斐觉得从鬼门关走一遭再回到人世的感觉太好了,就连平时不起眼的路边野花都格外鲜艳明丽,让人有想亲一口的冲动。 陈钰斐握着钢笔和用来证明身份的学生证,沿着湖边的石板路往宿舍走。湖中的野鸭在水中追逐嬉戏,带起长长的涟漪,波浪打到岸边再返回去,带走浮在水面的花瓣。 清风湖面倒映天上的白云,两侧茂盛的芦苇沙沙作响,绿头野鸭在“嘎嘎”高唱,考完试的自然景色在陈钰斐看来简直是上天对她这次新生的馈赠。 “滴!滴!”身后汽车在按喇叭。 陈钰斐回身,看见抱着一束粉色康乃馨的程孜崑下了车往自己这边走来。 他罕见的没穿军装,白色衬衣搭配土黄色西裤,领口松开,露出修长的脖颈。这种打扮对于军服必扣风纪扣的程孜崑来说十分自在,至少,像个去约会的样子。 陈钰斐迈上两个台阶,走到程孜崑身前。 程孜崑把康乃馨送到陈钰斐的怀里,冲她宠溺一笑,说道:“祝贺你考完试!” 陈钰斐手里的学生证不经意在她接过花束的瞬间掉在地上,程孜崑快她一步俯身去捡。拍拍深蓝色封皮上的浮土,程孜崑打开了手掌大的小本子,第二页贴着一张她入学时的一寸免冠照片。 “你过去长这样啊?”程孜崑说着塞回陈钰斐的手里,“还是现在好看!” 陈钰斐看着怀里的花朵,有二十四支,外围是一圈小小的黄英花。 “送我的?”陈钰斐低头闻了闻,“怎么没什么香味儿?” 程孜崑过来搂上陈钰斐的腰,带她往车门走去。陈钰斐抱着花坐到后座,而程孜崑则坐到司机蔡玉龙的旁边。 车子缓缓发动,程孜崑对着后面的陈钰斐说道:“借花献佛,这花是为了送给赵康的,我们现在就去赵公馆看看他。听他说他被小凯关了半个月,要不是下周的毕业典礼他必须出席,估计得关到大姐夫回来。” 陈钰斐笑了,难怪最近不见赵康的身影,原来是被关进笼子里,想出也出不来。 赵公馆很快到了,两人被佣人领进赵康的卧室。 赵康的脸完全看不出淤青,又恢复惊为天人的帅气,只不过下巴颏还没长好,能看出淡淡的粉色痕迹。 接过陈钰斐抱着的花,赵康深吸一大口,苦笑着说:“我快被闷死了,半个月,我连大门都没出过一次。二哥不让我去外面也就罢了,竟然连院子都不放我去,我还能翻墙跑了不是?” 陈钰斐坐在赵康的书桌旁边,透过他的微型天文望远镜往天空看去。 程孜崑则端坐在沙发上,接过佣人递来的加糖咖啡。 “小康,你二姐什么时候回来?” 赵康拿了一个苹果坐过来,使劲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道:“七月二十八陈夫人生日,二姐夫和二姐都会回来参加生日会,怎么,陈小熙没跟你说吗?” 程孜崑比了个“嘘”,小声说道:“我跟你姥爷和姥姥说了,他们一听是陈家的五小姐,别提多满意了。这不,你二姐回来,一家人齐全,才好安排订婚和婚礼的事。” 赵康看了看正傻乎乎闭着一只眼从望远镜看天空陈钰斐,又咬了一口红色大苹果:“姥爷一直喜欢知书达理的,这丫头肚子里的墨水儿绝对够黑,难怪姥爷连人都没相,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我又想到了我大学考试前跟着同学去食堂复习时候的场景,为了蹭蹭可怜的空调,我们穿着宽松的睡衣和拖鞋,在食堂三楼可以待四五个小时。把题库翻来覆去地背,可是,考完了就全忘了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走了狗屎运 暑假正式开始,返校日,陈钰斐回学校取成绩单。 一张写着自己姓名和学号的盖章硬纸被老师递到她的手里,陈钰斐深呼吸,慢慢将视线落到成绩栏。 英文——95分 微积分——97分 体育——90分 微观经济学——99分! 随着视线扫过最后的评语,陈钰斐的血液一瞬间涌到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她的大脑好像要爆炸一般。 这估计不是挂王韩老师给的分数,陈钰斐傻笑着端起自己手里的成绩单,在身边其他取成绩单同学莫名其妙地注视之下,往办公室的门外走去。 怎么可能呢?陈钰斐坐在湖边,拿起身边的石子砸到湖心,平静如镜的水面打开一圈圈微波。第一次为了成绩而这样担心,好再结果是自己想要的,陈钰斐紧了紧脚下布鞋的系带,抱着膝盖埋头傻笑起来。 考神显灵了!一定是自己走了狗屎运,陈钰斐现在都不相信自己临时起意的胡编乱造能够拿到全班最高分,要是老师回头发现分给错了,白兴奋一场,她估计会拿着新改的成绩单一头扎进碧丹湖里。 陈钰斐叫了黄包车回家,一路上,她都在隔着书袋抚摸那张近乎完美的成绩单。心里憋了一个星期的大石头落了地,她这下得多吃几碗饭补补坏死的脑神经。 回到家,陈夫人正在跟街坊的夫人太太们打麻将,客厅里开了两桌,涂脂抹粉的阔家太太们有说有笑,鲜红蔻丹捏着手里的麻将牌,扔到桌子中间的绿布上去。 “胡了胡了连七对,车轮滚滚,看看我今天这个运气!”一个深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在笑着推倒面前的麻将牌,冲陈钰斐的母亲显摆自己的手气。 旁边的中年胖太太仔细检查年轻女子的牌以防诈胡,也顺手推倒自己的牌说道:“诶呀!诶呀!就差一点点,要是碰一张六万,我也能赢。” 陈太太套着铜胎掐丝珐琅戒指的短粗小手拿起桌上的钱,爽快地放到年轻女子面前去,笑道:“以兰今天的手气不要太好啊,你看看手边儿的钱,比我们几个老人加起来的都多!” 林以兰数数面前赢来的钱,说:“那还不全因为您家是宝地,过去我在老家打牌,总是去输钱的,今儿个可是见着回头的了!” 陈钰斐把手袋交给葛香,来到正在“叮了咣当”洗牌的陈夫人身边,先是跟她的牌友打了招呼,而后俯在妈妈耳边说道:“妈,我成绩全上九十了,尤其是微观经济学差点儿满分。” “是吗?”陈夫人拍拍陈钰斐的手,笑着跟桌上的牌友打趣道,“熙熙这次啊,又是年级第一,今天开心,我得多摸两圈,没准全都能赢回来!” 林以兰见陈夫人开心,翘着兰花指捂在嘴边,对身旁的陈钰斐说道:“熙熙,过来打两圈不?你妈妈说要全赢回来,我可得捂着钱袋跑了,千万别都输回去!” 陈钰斐赶紧推脱,笑着摇摇头,道:“表嫂还是自己玩吧,我不太会这些东西!” 胖太太接过话,黄色眼影的杏核眼瞟了一眼陈钰斐,又低头码牌道:“这可不行,以后嫁了人,免不了要跟婆婆嫂子那些女眷打打牌,小的溜的消遣消遣。熙熙你别成天儿只知道学习,老话儿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书读多了,最终还是要嫁人的!” 陈钰斐“是是是”地笑着迎合着,走到另一桌拍了拍三姐的肩膀,轻声道:“三姐,打完了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一圈完毕,陈钰善跟着陈钰斐到了二楼的阳台。下面是陈家的小花园,花圃里开着荷兰进口的郁金香,花农老陈正站在篱笆旁边抽烟,叉着腰跟隔壁的佣人聊着去年老家的收成。 陈钰斐双手撑住面前的大理石围栏,转头对着陈钰善说道:“三姐,三姐夫在警局有认识的人吗?” 陈钰善见陈钰斐脸色凝重,这个妹妹不是没有求过她,每次她有什么犯难的事,都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今天也是。 陈钰善眨眨眼,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钰斐咬了咬嘴唇,眯起双眼:“我同学余涵的哥哥在老茶船业跑货船,还是个小领班。前些日子有一批货在码头被警察局的人搜出了烟土,他解释不清,被人带走关起来了。” “具体什么时候的事?” 陈钰斐想了想今天张余涵在宿舍收拾东西时哭哭啼啼告诉自己的话,说道:“一个星期前!对了,她哥叫张朝中,能不能让三姐夫去问问现在的情况?” 陈钰善见陈钰斐很是着急,便答应下来,下楼打电话去了。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送别李叔同 这届大四学生的毕业典礼安排在民国四年七月十五日,农历乙卯年六月初四。 圣琼安学院的校长高荣兴站在主席台上,随着校合唱团的送别伴奏为每一个大四毕业生发放毕业证书。 学生们轮流上去,接过高荣兴递来那张烫金花边的毕业证书,听完他最后的叮嘱,在激动或伤感中鞠躬,慢慢下台。 陈钰斐坐在台下,看着赵康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乌黑头发整齐背在脑后,意气风发地走上台阶,径直来到高荣兴的面前。 “祝贺你,顺利毕业!”高荣兴跟赵康握了手,老人的力度明显比跟其他同学不同,更重一些,“以后到了社会上,要靠自己的力量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靠自己的力量”,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 赵康点头笑了一下,他的笑很腼腆,让高荣兴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双手接过毕业证书,赵康看见自己的名字被遒劲有力的小楷字体写在上面,旁边是校长高荣兴的印章,两者搭配,竟有着说不出来的和谐。 “谢谢校长四年的栽培,我会铭记您的教诲!”赵康退后冲着高荣兴深深鞠了一躬,将毕业证书卷成一个圆筒,缓步走下主席台。 底下的学生们纷纷掩面,不知道是合唱团的歌声太悲凉,还是赵康离开之后她们便不能再见到心中的男神。总之,赵康在台上的一分钟之内,女生们的啜泣声大过了歌声,往陈钰斐的耳朵里钻。 典礼结束后,赵康和特地前来祝贺他毕业的家人们在学校里合影留念。 从湖南回来的赵老爷和赵夫人把儿子搂着夹在中间,从丽欣影楼请来的洋人摄影师按动木壳牛皮相机的气动快门球阀,照下了一张被后来的某人珍藏一生的照片。 陈钰斐抱着赵康的西装外套站在一边,他是折腾热了,也不在乎是否西装革履,穿着衬衣便和二哥和小老舅跑到碧丹湖畔喂鸭子去了。摄影师在他们后面抱着三脚架使劲追,只为了不错过赵康今天的每一处美好回忆。 “熙熙,你跟乔铮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赵夫人坐在长椅上,拉起陈钰斐的手,“你大哥对鸾儿很好,令尊与令慈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大善人,做长辈的,我是十分信任你的人品。乔铮是我弟弟,他从来没有吃过苦,爸爸又宠着他惯着他,难免会在照顾人的方面有所欠缺。你们二人今后要互相理解,夫妻之道在于交心,相知方能相伴。” 陈钰斐微微颔首,她的脸上挂上一抹红晕,热热的,令她不由得低下头,看向臂弯上赵康的西装。风儿刮得甚是喧嚣,撩拨佳人发丝,挡住她的视线。 赵老爷见陈钰斐害羞,半天没说话,便接过话,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都以为赵康会和你成为一对儿,没想到,乔铮反而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熙熙成了赵康的小舅妈,以后你们两个就不能再打打闹闹了,要是这个小子再跟你皮,你就过来找我,我揍不死他!” 陈钰斐嘴边露出了浅浅梨涡,赵夫人的手还在攥着她,有着柔柔软软的触感。 ps:书友们,我是朗熙,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dazhuzaiyuedu(长按三秒复制)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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