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棺材铺》 第1章 从此我便不姓白 梁国都城的繁华,当真不是他们那个小乡能够比拟的。 一位相貌姣好却衣着朴素的妇人,带着一个七岁的少年,走几步停几步地在街上闲逛着,时不时地向路边小贩询问上一句: “敢问相国府往哪走?” 夜幕缓缓落下,这对母子才找到了都城富贵巷中的相国府,在府门前,少年驻步低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非儿,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爹爹么?进了这府门啊,你就能见到爹爹了。” 少年名叫白非,本是梁国渭县泉乡人,父母恩爱,家境虽不富裕,但也能自给自足,可原本平静的生活,在三年前被打乱,一切只因父亲入都城求学考试。 按理说,拿了状元本是一件好事,可娘亲却整日愁眉不展,乡间传言,父亲在求学的路上惹上了某个神仙,身死亡故。 悲伤的情绪还没持续几月,白非就亲眼看到了坐着高头大马,衣着华丽的父亲,在乡口策马远去的身影。 “娘!爹没死!我见到他了!” 妇人又怎会不知,他的丈夫并没有死?可有的时候,她宁愿他死了。 成为状元,公主下嫁,这是梁国的传统,公主自然不能做妾,权衡利弊,原来的妻,也就不是妻了。 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妇人道: “孩子,从今日起,你便没有爹爹,娘亲一个人,也能将你养大成人。” “不嘛!我明明有……” 啪! 这是妇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了白非: “娘亲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安稳地活下去,记住了!你的爹爹死了!” 接下来的三年里,白非虽然没有再说过父亲没死之类的话,但看到儿子时常坐在乡口处远望,作为母亲,又怎会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呢? 相国府门前,白非抬起头问道: “娘,爹爹会不会不认我?” 妇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说她的丈夫绝情,可三年来,也给她们母子俩捎来了数百两银子,说她的丈夫衷情,他毕竟还是抛弃了结发妻子与儿子。 若不是因为她这要命的病,她绝不会带着儿子来到都城,这病,让那几百两银子都变成了味苦 的药草,却还是救不了命。 轻咳了两声,妇人用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抬手敲了敲府门,府门打开,一位仆人走出,看着母子俩,疑惑地问: “此乃相国府,你们有何事么?” 妇人的嘴角动了动,白非却是抢先一步道: “我来找我爹!” 妇人开口解释道: “我们来找相国大人。” 从这母子的两句话中,仆人已然猜出些什么,相国老爷位高权重,又年轻俊朗,府上经常会有人莫名来“认亲”,搞得公主夫人满是不悦,仆人只当白非母子也是如此。 推搡了两下,仆人喝道: “去!编故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说罢,看都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妇人,关上了府门。 深秋的夜风,即便是成年男子,也受不了多时,而白非母子俩,却这么蜷缩着在府门外坐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府门打开,两顶轿子从府门而出,轿旁的仆人,正是昨晚那位。 看到这对母子俩还没有离去,且挡住了出路,顿时面色一凛: “来人!把她们给我打出街去!” 几位家丁上前抬棍就打,妇人紧紧地护住白非,白非则在嘶吼着: “你们敢打我娘!我要杀了你们!” 孩童的嘶吼声,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倒是让那位仆人更恼怒了几分,从家丁手中接过棍子,边说了句话,边砸向白非: “杀我?下辈子!” 一棍落下,白非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感,只因妇人替他挡住了这一棍。 一口鲜血喷出,本就身患重病的她,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一位家丁捡起一旁妇人掉落的钱袋,那里面仅有的五两银子,是她卖了泉乡的屋院,才凑出的盘缠。 家丁走到仆人的身前,脸上满是谄媚地道: “李管家,这钱……” “拿去分了!给弟兄们喝酒!” 靠前的轿中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怎么还不出发?今日可是我母妃的寿辰!” 仆人躬了躬身,开口附和: “夫人,这就走。” 两顶轿子就这么朝着街外而去,留下不断哭泣嘶喊着的白非,和他那已然只剩下一口气的母亲。 没有人知道,靠后轿子中那位当今梁国的相国大人, 双手攥拳,指甲嵌进了肉里,紧闭着双眼。 他听得出来自己儿子的声音,可这相国府,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做得了主的,他是自私的,为了府上的安稳,为了自己的前程,他选择了避而不言。 轿子远去,府门关闭,妇人看着跪在身边的儿子,自知命不久矣,声音微弱地道: “非儿,回家去,回泉乡,娘对不起你,没办法陪着你一起长大,咳咳!不要怨恨,不要……” 妇人的手自然滑落,白非仰天怒吼,天空一道惊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下。 也分不清白非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白非站起身,用尽全力也只能将母亲勉强背起,两只腿还耷拉在地,白非轻声道: “娘,非儿带您回家。” 走出了富贵巷,许是路滑的关系,白非摔倒在地,一直娇嫩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行行好,有没有吃的给一口?” 白非抬头看去,一个乞丐丫头眨着两只大眼睛正看着他,白非转头看了眼母亲的身体,从自己怀中拿出了昨日剩下的半个馒头。 乞丐丫头想要伸手去抢,白非手一缩,道: “你帮我个忙,这馒头就给你。” 乞丐丫头点了点头,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由都城至泉乡的路上,多出了两个沿路乞讨的孩子,和一具已经发臭了的尸体。 泉乡祠堂中,几位乡中老人坐在座位上,看着堂内那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和地上的那具尸体。 “唉!可怜了这孩子,都说说,怎么安置?” 一位老人提议道: “乡中义馆刚好没人看护,义馆中有一间屋子,能住下他们二人,不如就将义馆交给他们打理。” 泉乡穷乡僻壤,除了些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店铺外,再没有其他,义馆相当于城中的棺材铺,只不过棺材都是乡中亲邻自己所做,没有什么利益买卖的关系。 “他们只是两个孩子啊,住在义馆,会不会将他们吓到?” 白非猛地抬头道: “我们就住在义馆!多谢几位爷爷了!” 说罢,背上母亲的尸体就向祠堂外走去,乞丐丫头见状,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义馆这个住处,但还是帮着白非拖起了他的母亲。 几位老人对视一眼, 叹声道: “这孩子既然是我们泉乡人,我们就理应照顾,今后各家有什么吃喝,记得多做一口。” 到了义馆,找了一口看起来最为干净的棺材,将母亲的尸体放入其中,白非跪下身子磕了三个头,接着盖上了棺木,走到义馆的门口坐下。 乞丐丫头也是走到白非身旁坐下,看着他的侧脸问道: “我叫可可,你叫什么名字?” 白非抬头看了眼可可,母亲身故,从今往后,他便只能和面前这丫头相依为命,思索了良久之后,白非开口道: “自今日起,我叫幕非,字不白。” “幕”是他母亲的姓氏,“不白”则是他的决心。 第2章 你身上好重的阴气 “少爷,你今天要做两口棺材,一口刘伯家三日前订下的杨木材质,一口是邻乡曹地主家昨日订下的枫香材质。” 泉乡的义馆,同十年前相比,已然有了不小的变化,在众多变化之中,最为明显的便是,有了专门做棺木的人。 幕非躺在义馆院子中的摇椅上,听着站在他身边可可的讲述,闭着眼没有回应。 可可跺了跺脚,温怒道: “家里都一个月没有收入了!” 幕非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可可那张俊俏可爱的脸,笑道: “今日天气这么好,我们不谈工作,只谈风月……” 说着,幕非一把将可可拉进怀里,胡乱地拨弄着可可的头发,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动作。 可可的俏脸微红,但她却没忘了“正事”,挣扎着站起身,声音更尖锐了几分: “你难道忘了五年前你说过的话么!” 五年前,就在幕非母亲忌日的那一天,天空同样下着大雨,幕非在雨中伫立了好久,同可可说了一句话: “我娘死前曾对我说过,让我不要怨恨,可我怎么也忘不掉那天相国府门前的事,终有一天,我会给每一个伤害过我的人,亲手送去一口棺材!” 也就是从那天起,幕非“垄断”了泉乡的棺材“业务”,开始有了收入,而这份收入,仅仅是他的第一步,为的是走出泉乡,去到外面的世界。 双脚点地,停下了摇椅的晃动,幕非站起身,问道: “攒下多少银子了?” 可可看着微皱眉头的幕非,她还是最喜欢思考时的幕非,虽然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很帅! “这两口棺材做完,应该能有二十两了。” “二十两么?应该够了……” 幕非呢喃了一句,义馆外传来脚步声,进门的是一个与幕非二人年龄相仿的少年,不过身材却健硕得很,名叫阿牛,是泉乡唯一一位二品武师的儿子。 说起这位武师,也算得上是幕非的师父,想要报仇,唯有权、钱、力三种途径,权利他没办法与当今的相国相比,钱财则需要时间的积累,只有武力,在一定程度上关乎于天赋,是他有可能拥有的 。 幕非是个幸运的人,也是不幸的人,不幸的是,他虽身材高挑,但力气相比于同龄人,差的太多,所以练不了武;幸运的是,他在练气方面,有着一定的天赋。 泉乡这种小地方,能有一位武师已然不错了,幕非的练气,就只能靠着自己摸索,现在的他,连个气师都算不上,只是勉强踏入了练气的门槛罢了。 “你托俺打听的那件事有消息了,俺爹听人说,渭县县令的家中,有一位练气的大师,听闻好像是个五品的气师!” 阿牛边说着,边拿起院中石台上的碗,喝了一大口水。 泉乡与幕非同龄的人并不少,但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就只有阿牛一个人,与阿牛的名字一样,他本人力大如牛,但却没什么头脑,为人淳朴,待人真挚。 幕非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趁着天色还早,可可带上银子,我们进城一趟。” 可可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那两口棺材怎么办?” 幕非笑着回道: “回来再说。” 渭县虽不是主城,但其繁华程度,却也远比泉乡好得多,三条主街贯穿渭县东西城门,街面两边尽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商铺旁还摆着各种小摊,吆喝声此起彼伏。 走在街上,可可拉住了幕非的衣角,三人停下脚步,可可的眼睛望着刚走过去的糖葫芦小摊,抿了抿嘴。 幕非笑了笑,走回到小摊旁,道: “来四个糖葫芦。” 小贩动作麻利地包好糖葫芦,可可将钱递给小贩,接过糖葫芦,幕非却并不准备离开。 “向您打听个事,这街面上,可有价位相对便宜且想要脱手的店面?” 小贩一怔,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三个“孩子”,笑着回道: “店面倒是有一间,不过……那店面可不是谁都能够接手的。” “此话怎讲?” “那是一间棺材铺,专做死人生意的,没有做棺材的手艺,买来也赚不了什么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敢问那店铺在哪?” 小贩虽然满是疑惑,毕竟这渭县的棺材铺,总共也只有三家,且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师傅经营,这三个“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这门手艺的人,但他还是抬手 指了指一个方向道: “往那个方向走到头,转角那家便是。” 谢别了小贩,幕非三人直奔小贩所指的方向而去,在街角处,果然有着一间店铺,门外的牌子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四个大字:待有缘人。 敲了敲店门,门内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门没锁。” 幕非三人推门而入,铺中摆着十几口棺材,一个头发略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口棺材上,手拿着一个酒葫芦,脸上满是红润,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随眼瞥了一下幕非三人,老人道: “不做生意了,找别家。” 幕非笑了笑,朝着老人微微躬身道: “老伯,您就是这家棺材铺的店主?” 老人的手一顿: “你们是来盘店的?” 这十多年吃尽百家饭长大的幕非,甚是懂得为人处世之道,从可可手中拿过糖葫芦,上前两步,递给老人,开口道: “老伯,空着肚子喝酒伤身,吃些糖葫芦。” 老人的双眼微眯,不客气地接过糖葫芦,扎眼的功夫就吃下了一串,可可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委屈地盯着老人手里的糖葫芦: “我的,那是我的……” 一口糖葫芦一口酒,片刻之后,糖葫芦进肚酒葫芦空,老人揉了揉自己并不明显的肚子,看了眼幕非道: “说,到底什么事?” 幕非脸上的笑容更胜了几分,开口道: “老伯,我们想要盘下这件棺材铺,不知需要多少银子?” 见幕非真是打着这个盘算,老人仔细打量了幕非几眼,又闭着眼睛嗅了嗅,接着猛地睁开眼睛道: “你身上好重的阴气啊!” 听老人这般说,幕非也是一愣,阴气也是气的一种,练气入了门槛的他,是泉乡唯一能够闻得到阴气的人,这还是他自小对气味比较敏感的原因,这老人不过嗅了嗅,就能闻得出来…… 幕非再次躬身,这次显然恭敬了不少: “不瞒前辈,小子在泉乡做的也是棺材生意,难免与死人接触,所以才沾上了些阴气。” 幕非的话音刚落,老人大手一挥,店门打开,一股风竟是将可可和阿牛直接吹了出去,手掌收回,店门再次关闭。 幕非一惊,脱口而出道: “前辈!您这是做什么?” 老人闪身来到幕非身前,脸色凝重地道: “你小子没说实话……” 第3章 每日两斤酒,半月一寻春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哪来的阴气!” 随着老人话音落下,幕非只觉得从老人身上涌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双腿渐渐沉重,勉强着才没有跪倒下去,可却是动弹不得丝毫。 “前辈,我不明白……” 老人的手按在了幕非的头顶,一道极为阴冷的气息,顺着头顶传遍身体,幕非不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话也只说了一半。 老人的眉头微皱,面带疑惑地呢喃道: “咦?奇怪,是尸气没错,不过这股尸气……” 抬头看向幕非,老人问道: “小子,你家中可有常年没下葬的尸体?” 感觉到那股威压渐渐散去,幕非才长出了一口气,但脸色却满是不悦,看了眼被门外二人敲得直响的店门,幕非说道: “看前辈的意思,是并不准备卖出这个店铺,今日的事,就当是晚辈打扰了。” 说罢,幕非转头就向店门处走去,老人见状,一个闪身挡在他的面前,急道: “你这小子,不就是受了些委屈么?罢了罢了,老夫我就吃点亏,价格上算便宜些。” 幕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身离开,不过是他的欲擒故纵,棺材铺是他的老本行,他自是不会错过,但相比于棺材铺,他更看重的,是这老人的强悍的实力。 老人微微抬手指门,接着门就被撞开,阿牛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倒在地,可可担心的声音响起: “少爷!你没事?” “我没事。” 看着面带笑意的幕非,在他的身上又上下扫了两眼,在确定幕非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后,才松了一口气,怒视着老人道: “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我们不过只是想要盘店而已,你却见财起意!你、你还我的糖葫芦!” 边说着,可可边蹲下身子捡起了刚刚被吹出门外时所掉落的钱袋,轻拍了两下,放到自己的怀里,满是戒备地看着老人。 老人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 “老夫我见财起意?” 阿牛从地上爬起,刚才那下摔得可是不轻,走了个S型,来到幕非二人的身边,向可可问道: “怎么样?钱还在?” 老人明白, 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这件事了,转头看向幕非,眼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你小子可得给我作证啊! 幕非笑了笑: “前辈,我们还是来商量商量店铺的价钱。” 老人思索了片刻后,喊出了一个价位: “三十两银子。” “十两。” 见过砍价的,没见过这么砍价的! “十两?你们怎么不去抢!不说这后院的三间房,就这个铺面,二十两也是不止!” 幕非自然知道大致的价钱,可他心中却有着他的盘算: “前辈,后院的房间,我们只要两间,剩下的一间归您,以后每卖出一口棺材,我们二八分,我们八,您二,且衣食等日常开销,全都由我们负责,您看如何?” 幕非所开出的条件,完全是针对老人所提出的。 先前的小插曲,动静可不算小,但后院却并没有人出来查看,可见这老人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孤苦伶仃”的晚年生活,最需要的是什么?无外乎养老钱和亲人的陪伴,那两成的利益,足够老人日常生活之外的开销,再加上他们三个后辈的“陪伴”,幕非相信老人不会拒绝。 老人的双眼微眯,显然在权衡利弊,良久后,老人问道: “十两虽说少了些,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应老夫两个条件。” 幕非脸上的笑意更胜了几分: “前辈请说。” “老夫这一生,没别的喜好,唯有两样必不可少,其一,每日两斤酒,且需是好酒;其二,半月一寻春,且得是好妞!” 第一个条件好满足,可这第二个…… 幕非三人可都还是十六七的少郎少女,可可害羞地低下了头,阿牛的脸也是涨得通红,即便是幕非,也是略显尴尬: “好酒没问题,只是寻春……” 老人脸上露出些许猥琐,开口道: “你只管出钱就好,你若是也感兴趣,老夫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风月阁的头牌,也让你尝尝男人的滋味!” “呸!为老不尊!” 见可可小声骂了句,老人脸上的猥琐才收敛了几分,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 “咳咳!怎么样,只要答应了老夫的条件,再拿出十两银子,这店铺就归你们了!” 这 等机会,幕非不会放过,朝着可可伸了伸手,可可虽满是不愿意,但还是从钱袋中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幕非。 “前辈,钱您收好,这店可就归我们了。” 老人拿手掂了掂银子,问道: “你可想好这店铺的名字?” 幕非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抬头说了五个字: “有间棺材铺。” 老人的身子一怔,低声念了两遍店铺的名字,留下一句话,便迈步向店外走去: “我去买酒喝,你们三个小家伙慢慢收拾。” 既然在渭县有了自己的店铺,接下来自然就是搬家。 “阿牛,你爹能让你跟随我们一起离开泉乡么?” 阿牛嘿嘿一笑道: “俺爹说了,跟着你出来见见世面,他放心!” 幕非点了点头,他还真怕阿牛他爹不放他出来,泉乡义馆中,可还有十几口的棺材,这可是他们这棺材铺的第一批货,每口棺材,轻则五六十斤,重的更是百余斤,指着他和可可两个人,不知要搬到猴年马月去。 “你们两个回去收拾一下义馆,再去乡里借几辆马车,将已经做好的棺材搬到这来,再同乡里说下,日后再想做棺材,直接来渭县就好。” 阿牛点头应下,可可问道: “那你呢?” 幕非看了看老人刚刚离去的方向,说道: “我们初来乍到,总要去“取取经”不是?” 将店铺门锁好,可可二人返回泉乡,幕非则是寻着老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许是幸运,在三百米外的一家酒馆门口,幕非看到了坐在酒馆大堂中正喝酒吃肉的老人。 走进酒馆来到老人的身边,幕非微微躬身道: “前辈。” 老人看了眼幕非,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坐在老人对面,幕非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先从最不重要的开始问起: “前辈,这渭县的棺材生意好做么?” “渭县人口十万有余,只是县城内,也有几万人,一共三家棺材铺,虽发不了大财,但也足够营生了。” “既然如此,那您又为何要将店铺卖出去?” 老人放到嘴边的酒杯微微一顿,绕有深意地看了眼幕非,回道: “人这一生,总要有个目标,最多一年 ,我就将离开这里,去达成我的目标,人不在了,要店铺又有何用?” 幕非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 “一年?” 也难怪幕非如此惊讶,一年的时间,他又能从老人这里学到什么本事呢? 就好像看出了幕非心中所想,老人笑道: “你若是勤奋,一年的时间,足够你达到三品气师。” 听老人这般说,幕非的双眼满是欣喜,他的反应也快,直接站起身,朝着老人就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道: “前辈,请您收我为徒!” 看着幕非那真挚的眼神,被地砖磕破了几道伤口的额头,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夫这一生,错过也对过,骄傲过也失落过,还从未收过一个徒弟,你虽然眼中充满执拗,但本性纯良,老夫便收了你,愿能在你练气初始,在你的心中种下一颗善果,化解了你的那份仇恨。” 老人的实力,乃是七品气宗,又怎能看不出幕非眼中隐隐地仇恨? 抬手将幕非扶起,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记住,为师的名字……浮生。” 第4章 你娘说得真对! 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浮生索性也收了可可与阿牛,过上了为师的生活。 “师父!俺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阿牛站在棺材铺的后院,头上举着一口红松材质的棺材,棺材重一百三十六斤,已然相当于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 浮生坐在以往只属于幕非的那张摇椅上,眯着眼看了下阿牛道: “才半个时辰而已,再坚持一炷香。” 虽然身为气宗,但武道的基础修炼方式,大都是练体,浮生为阿牛设置的练体科目,倒也不算误人子弟。 幕非正站在阿牛的身边,此时的他,可一点都不比阿牛轻松,练气的根本,是感受自身所蕴藏的能量,将那份能量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成为自己的一种手段。 普通的练气,多为自我感悟,辅以药品滋养,但幕非有一位气宗实力的师父,就等同于有了一条捷径。 别看浮生一副悠哉的样子,但他气宗的气势,此刻正适度地压迫在幕非身上,以促其实力的快速增长。 短短半月,幕非已经是一个一品气师了。 外堂传来脚步声,浮生的双眼彻底睁开,满是戒备地盯着笑着走来的可可。 走到摇椅旁蹲下身子,可可拉着浮生的一只手,撒娇道: “师父,今天教我什么啊?” 浮生的脸上挂上一半无奈一半欣慰,三个小家伙里面,幕非和阿牛的天赋,都算得上上乘,但最让他惊喜的,却是可可。 女孩子练体本就少见,可可对于练气也总是入不了门,可她在炼器方面,绝对是天赋异禀。 练体、练气、炼器,三门不同的修行,却也不分高低贵贱,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练体重于外,而表于形,追求的是极致的体魄;练气重于内,而表于心,靠的是对生命的感悟;炼器重于物,而表于勤,讲究的是熟能生巧。 “为师前日教你的暗器手法,你练会了?” 说起来,浮生在炼器方面,就只对暗器手法略懂一些,他本想着,从没接触过炼器的可可,能在一年中将暗器手法练熟,就不错了,谁成想,这丫头比之那些大宗门的世家弟子还要天赋一 些,现在已经是个二品器师了。 只见可可双手一背,再拿出时,不知从哪多出了两枚石子,嘴角浮上了一丝狡黠,手腕极快地一抖。 嗖!嗖! 再看浮生,右手挡在脸前,三指的指缝中,正夹着那两枚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不错,比你这两个师兄强多了。” 脸上虽是微笑,嘴上也说着夸赞的话,可浮生的心中,却满是震惊: “是巧合么?这丫头的两枚石子,刚好瞄向我的双眼,这精准程度,当真是一个刚刚炼器的女娃娃能够做到的?” 深深地白了一眼幕非二人,浮生收去自身的气势说道: “阿牛看铺子,你们两个跟我出去一趟。” 说罢,浮生转身就向外堂走去,没了气势的压迫,幕非也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帮阿牛扶住棺材放下,浮生的声音传来道: “看铺子也不耽误强身健体……” 同情地拍了拍阿牛的肩膀: “兄弟,练体不易啊!” 浮生倒不怕阿牛偷懒,这半月的接触,幕非三人的性子,他也摸得差不多了,他相信阿牛不会偷奸耍滑。 离开铺子后,浮生三人直接出了东城的城门,在渭县东城外一里,有一条小河,名叫渭河,在渭河岸边,有一处三层的建筑。 建筑的外观,以艳色为主,门前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字:风月阁。 正门两边贴着两幅字联,右边上联红墨白底写着: “风月常新,时复登楼聊纵目。” 左边下联白墨红底写着: “烟花无际,须知有岸可回头。” 风月阁门前,两名衣着粉透浓妆艳抹的女子,见到浮生三人时,第一时间迎上前来,一个很是自然地挽住了浮生的胳膊,嘴上还叫着“官人”,另一人则是走到幕非身边,却是被可可挡在身前道: “男女授受不亲!” 见可可稍有不悦,浮生将两名女子左右环抱,笑道: “半月不见,老夫可是想死了风月阁的小娘子喽!” 可可脸生厌恶: “呸!老不正经!” 浮生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看得出来,浮生是这风月阁的常客,那两名女子见浮生吃瘪的样子,皆是掩面而笑,其中一人道: “除了虞大家外,奴家 还是第一次见到您有怕的人。” 看着浮生搂着那两名女子进入风月阁,幕非道: “走,我们也进去。” 可可拉住幕非的衣角,娇声道: “少爷!这可是风月之地啊!你该不会也想……” 幕非给了可可一个并不很重的“板栗”,看着可可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脑袋,幕非笑道: “师父既然带我们来这,一定有他的用意,再说了,难道你还信不过少爷我?” 当幕非二人进入了风月阁,两人都是一愣,从外面看,这风月阁艳俗得很,可这阁内的装饰布置,却与阁外判若两地。 一楼大堂中,摆放着四张红木桌子,相比风月之地倒更像是个茶馆,桌前几米外,搭着一个半米的高台,台上两边,乐手吹拉着小曲儿,中央坐着一名妇人。 妇人衣着华雅,脸上淡妆一袭青色锦缎,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伴随着曲调,时而一笑,时而一忧。 可可抬手在幕非的眼前晃了晃: “小心看进了心里拔不出来!” 少女的些许醋意,比这大堂中的淡淡熏香,还是差上了几分。 一曲唱罢,妇人从台上走下,就向着楼梯处而去。 许是因为天色尚早,大堂中也就只有幕非他们三个客人,浮生赶忙起身,三两步就来到了那妇人的身前: “虞儿,你这首《忆昔》,当真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这妇人,便是风月阁的主人,人称虞大家,也算是渭县风月场所的头牌,虽然年过五旬,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皱纹,看上去倒像是三十不到的妙龄女子。 与浮生的满是谄媚相比,虞大家看他的脸色,却冷冰冰的: “收了你那副嘴脸,恶心!” 看着虞大家走上楼梯的背影,浮生的眼角闪过一丝失落,但却是转瞬即逝,幕非二人也来到他的身旁,浮生看了眼二人,又转头向大堂中的一个伙计喊道: “泊宇!” 那伙计来到浮生身前,满是恭敬地躬了躬身道: “师叔。” 幕非和可可一愣:他们的师父是这青年的师叔,那这青年岂不就是他们的师兄? 浮生点了点头道: “他们俩是你的师弟师妹,带他们先去殇儿的房间,然后煮一壶上好 的雨前茶,送到你师母的房间。” 话落,浮生也不理会幕非二人的疑惑,迈步就走上了楼梯。 如果谦谦公子也分三六九等的话,那么泊宇绝对是最高的那等,白白净净的皮肤,儒雅的笑容,沉稳的举止,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感觉。 略微抬手,泊宇指向一边道: “师弟师妹,随我来。” 来到一楼走廊的尽头的房门前,泊宇轻敲了两下门,片刻后,门内传来了一道听上去就很淘气的声音: “我睡着了!不要吵我!” 泊宇嘴角微微上扬回道: “哦,那我就进来了。” 说着,泊宇就推开了房门,走进了屋子,跟随进了屋子,幕非二人就看到躺在床上鞋都没有脱掉的一个男孩,男孩七岁上下,虽然脸上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可相貌却极为俊美,和虞大家有七分相似。 男孩跳下床来,推搡着泊宇道: “我都说我睡着了!出去出去!” 泊宇宠溺地拍了拍男孩的头,说道: “这两位是浮生师叔的徒弟,浮生师叔说,让他们先在你房中待一会。” “不嘛不嘛!我才不要……” 男孩的话还没说完,那两只大眼睛就是一定,反应过来些什么,抬头看向了幕非二人: “我有师弟师妹了?” 泊宇笑道: “作为师兄,就要照顾师弟师妹;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前半句,泊宇是说给男孩的,说后半句时,,泊宇则看向了幕非二人,并微微点了点头。 幕非二人点头还礼,泊宇才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男孩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幕非二人身前来回踱步了几趟后,压低声音学着老气横秋状说道: “我叫虞殇,你们叫什么?” 看着虞殇,幕非不禁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心中又想起了都城相国府门前的那一幕,同样都是七岁,为什么自己就要承受那么多的苦痛?凭什么他就能像个小少爷一般,享受着别人的宽容放纵? 仇恨,十年来从没有在幕非的心中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积累,越来越沉重。 幕非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不会将仇恨发泄在虞殇的身上,但他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 冷哼一声,幕非转 身就要出门而去,走到门口时,却感觉到一股强于自己的气势,自身后发起。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幕非下意识地转头,正看到虞殇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把短剑,短剑上丝丝寒光,在白日里也是十分明显,足见其锋利。 可可惊呼出声道: “三品器师!” 幕非的身子一怔:七岁年纪,三品器师,即便是他和可可联手,恐怕也不是对手,且不说这还是人家的“老巢”。 自小失父丧母,幕非对一句话理解得最为透彻:好汉不吃眼前亏! 刚刚还满脸冷意,此时幕非的脸上,已然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虞殇师兄是?我叫幕非,她叫可可。” 虞殇终究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既然得到了答复,也就将短剑放到了桌上,仍旧学着老气横秋地道: “这还差不多,我娘说了,我们江湖中人,就要讲究个尊卑有序,虽然你刚刚很是无礼,但作为师兄,我也就不计较那些了。” 看着虞殇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幕非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升起的那丝仇恨的念头,也是消散殆去,回应了一句: “你娘对,你娘对,你娘说得真对!” 第5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接下来的一炷香内,幕非和可可,简直是生活在“地狱”中一般,若只是一个三品器师的少年,倒不至于让二人如此服帖,震慑力更大的,还要属桌子上的那把剑,虽不是绝世,但也相差不多…… 风月阁的一层,是开门迎客的地方,就算没钱,你也进得来,二层则是阁中姑娘们的闺房,而三层,便只有三个房间,其中最显尊贵的中房,属于虞大家。 虞大家前脚刚进入房门,浮生便紧随其后。 砰! “哎呦喂!” 虞大家关门的动作还真不小,两道门框正撞在浮生的面门,鼻子的酸痛感,让浮生双眼微微湿润。 推开房门进入,虞大家坐在房中圆桌旁冷眼盯着浮生,浮生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满是委屈地站在那,虽是低着头,眼神却时不时地瞥向虞大家。 “我风月阁虽说对三教九流皆一视同仁,可唯独不接待一类客人。” 见虞大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拿出她六品气尊的暗器好生“招呼”一番自己,浮生面露笑意,上前两步,嘴角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 “我风月阁不欢迎的,就是负心汉。” 浮生的身子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顿时一暗,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就在气氛冰清水冷之时,房门处传来了敲门声。 “师娘,我来送茶水。” 在得到虞大家的回应后,泊宇推开房门,先是恭敬地朝着二人躬了躬身,才将茶壶放在圆桌上。 许是看出了二人之间聊得并不怎么“愉快”,泊宇在临出门前,向着浮生道: “师叔,师弟师妹就在殇儿的房间中,您尽可放心。” 听到这话,浮生才想起今日来这的目的,而虞大家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疑惑: “你收弟子了?” 浮生脸上满是正经地答: “不错,今日带他们两个来,有两件事要同你交代一下。” 虞大家已经记不得,上次浮生如此严肃,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许是老天可怜我,临了临了,送了我三个弟子,这三人刚好修得是不同的三道,且均是有些天分,你也知道, 炼体我还略懂一些,但炼器,我实在没有那个耐心。” 虞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给了回应: “那个丫头?” 她所说的,正是可可,浮生点了点头: “不错,她名叫可可,从接触炼器开始,也不过半月的时间,便已然迈入二品器师,隐隐也摸到了三品的门槛。” 虞大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要知道,半月入二品,足以称得上天才,到了他们这般年纪,除了仇恨和回忆之外,也就剩下爱才之心了…… “这才一件事,那第二件呢?” 浮生明白,虞大家这么说,就代表她应下了自己,定会悉心教导可可。 “说起来,你我如今这种境地,它无妄山也该付出些代价了!” 说这话时,浮生身上的气势不自觉地四散而去,虽伤不到虞大家,但也着实让她一惊: “你!你入了气帝!” 气势全开的浮生,看上去都年轻了一些,脸上微笑道: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都与八品无缘,却不曾想,了却的一个遗憾,竟助我迈过了那道门。” 浮生这辈子的遗憾有很多,想年少时,他也是大宗门的少宗主,宗门在他这代中衰落,到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人,能够为宗门延续了三炷香火,确是让他释然不少。 “最多一年,我会前往无妄山,去找他们寻一个道理,当年我父错在哪?宗门又到底错在哪?他们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我便掀了那无妄山,也算是为世人,除去抵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剑”……” 无妄山,是这世上修道之人心中的“圣地”,那并不是一个宗门,只是普通的一座山,山上住着一些人,只不过那些人实力强悍,辈分又高而已。 浮生这番话算不得大话,炼体、练气、炼器三道虽不分高低,可终究有难易之分,相比于其他两道,练气最难,提升起来的速度也最慢,相对应的,到了七品之后,较于另外两道,也更为强大。 举个例子,七品之下,三道几乎实力等同,但七品气宗则要压制另外两道半分,而到了八品气帝,更是有同另外两道九品强者抗衡的实力。 虞大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冰冷之外的表情,那是类似于一种担心的情绪,略微低 下了头,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几分: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一直陷在里……” 话说一半,浮生便打断了她: “你又何尝不是呢?” 虞大家一愣,抬起头看着眼前一副邋遢模样的老人,仿佛看见了当初的那个翩翩青年一般,眼角渐渐湿润。 别过头去,浮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那三个弟子,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可可身边的幕非,我看得出来,他的心中满是仇恨,比我都要更甚,我走后,希望你能陪在他们身边,毕竟,大家也算是同门……” 听着浮生仿若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虞大家明白,他虽然这些年样貌习性变了不少,可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更改,声音有些哽咽地道: “我只能帮你看护他们一时,直到,你从无妄山回来……” 浮生本以为,虞大家知晓了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像个没事人一般地不予回应,甚至冷眼嘲讽几句,他也梦到过好多回。 仰天长笑几声,那笑声,不仅传遍了风月阁,远在一里外的渭县东城门的守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上前两步,浮生拿起圆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地在茶杯中倒上了这上好的雨前茶,一饮而尽。 下一瞬,房门猛地被推开,泊宇面露震惊地朝着房间中四顾了两圈: “可是有强敌……” 在确定了房间中再无第三人时,泊宇将目光落在了浮生身上,脸上的震惊也转变为惊喜,躬身道: “恭喜师叔,破入八品气帝!” 还没等浮生拿出那份当世强者的姿态,虞大家便快速搓揉了两下自己的眼角,站起身背了过去,毕竟在后背面前,她此时的模样,着实有些失态: “不就是入了八品么?瞧把你能耐的!” 浮生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泊宇躬身低着的脸上,也挂上了些许笑意,敢如此同八品气帝说话的,恐怕自己的这位师娘,绝对算得上当世少见…… 为了让自己在后辈面前稍有些尊严,浮生转移话题道: “泊宇啊,今儿的茶泡得属实不错,不错……” 走廊上三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正是听到浮生那几声长笑赶来的幕非三人。 三人来到房门前时,浮 生已然收敛了自身气势,身形和表情,又变回了以往那般苍老猥琐的样子。 虞殇手拿着那把长剑,直指浮生,冷喝道: “娘,刚刚是不是这个糟老头想要欺负你?” 听到虞殇对浮生的称呼,幕非二人心中顿时平衡了不少,二人对视一眼:看来也不是咱们如此不受人待见,原来根在师父这啊! 虞大家转回身来,那看着虞殇时满是疼爱的微笑,当真足以倾了渭县这座城。 “殇儿,不得对你师叔无礼。” 若是以往,虞大家绝不会开这个口,可方才她与浮生之间的关系,已然有了缓和,这才“斥责”了一句。 虞殇可没听进去这句话,他的眼中,满是自己娘亲仍旧有些微红的眼眶,再次看向浮生时,脸上的愤怒又多了几分: “果然是你欺负我娘!你这个糟老头子!真是、真是……坏得很!” 第6章 我要做吃肉的人 在虞殇的嚷骂声中,幕非三人离开了风月阁,而可可则被告知,每三天来风月阁住一天,跟随着虞大家炼器。 在渭县东城城门时,三人还时不时能够听到过路人的议论声: “要我说啊,刚才的那道笑声,绝对是仙人!” 进了城,可可问道: “师父,这世上真有仙人么?” 世间皆传,人类修炼者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仙,可谁也没有见过仙人,长此以往,这世上便出现了这种疑问。 浮生顿住脚步,抬头望天,仿佛在回忆着些什么,又像在幻想着什么,良久后,他抬手摸了摸可可的脑袋: “我这一生,从未见过仙人,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们会站在修炼者的巅峰,而我,会为你们骄傲。” 浮生脸上露出了期盼的笑容,就好像他已然看到了那一天一般…… 回到棺材铺的门前,三人皆是一愣:店铺的两扇大门,一扇半敞开着,另一扇则趟落在不远处,屋内一步的地面上,还有着丝丝红色血迹。 “糟了!” 幕非惊呼一声,赶忙向后院跑去,可翻遍了整个店铺,哪还有阿牛的身影? 听店铺对面街上一个摆摊的小贩讲道: “真是可惜了你家那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徐老爷家的小少爷也敢打……” 原来在幕非三人离开不久后,在店铺门外,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被一群家丁围打,阿牛在后院听到吵闹声,这才出来查看,天性纯良的他,自然看不过眼,失手打断了徐老爷家一位家丁的胳膊,后被人擒拿带走。 说起徐老爷,他算得上渭县最有权势的人,土生土长的渭县人,又在上任渭县县令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根基深厚。 幕非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冷意,转头便向小贩所指的徐府而去,可还没走两步,就被浮生喊下: “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两个将铺子收拾妥当。” 话音落下,幕非回过头时,浮生已经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后,在店铺中焦急等待的幕非二人,终于等来了推门声,二人 从浮生的怀中接过了满头鲜血的阿牛。 “伤得不是很重,休息半月就好。” 浮生留下这句话,将手中的纱布草药扔向可可,就往后院走去,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事就这么算了?” 浮生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 “弱肉强食,有些事,即便不公,也要认。” 说罢,浮生再次迈步,却又被幕非打断: “那您是肉,还是吃肉的人?” 浮生并没有回答幕非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中,坐在桌旁,浮生的眉头紧皱,嘴中呢喃道: “天衙门……” 出现了这种“插曲”,棺材铺自然停业一天,直到傍晚时分,阿牛才缓缓醒了过来。 幕非二人一直守在阿牛的床边,只听到阿牛无力地道: “让你们担心了。” 看着阿牛被纱布缠满的头,可可的眼眶不觉地湿润起来,幕非看向可可道: “去弄些粥饭来。” 可可点点头,起身走出房间,并轻手带上了房门。 经过了一下午的思考,幕非明白,这徐府一定是有什么强悍的背景,强悍到自己的师父,八品气帝都要忌惮,否则以浮生的性子,绝不会如此就善罢甘休。 幕非边将阿牛扶起身靠在床垫旁,边问: “徐府有强者?” 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阿牛明白幕非所问为何,摇了摇头答道: “师父到时,俺还没有昏迷,师父不过一指,就折断了徐府最强的六品器师的剑,师父正准备为俺讨个公道,徐府的家主隐隐地说出了三个字,师父便带着俺离开了那里。” 三个字? “哪三个?” 阿牛的眉头微皱,仔细回忆了一番后道: “好像是……什么衙门。” 衙门?难不成是官家?可梁国向来国风开明,从不搞什么官家一言堂,对于修炼者更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难道都是假象? 房门被推开,可可端着菜盘,盘中一碗清粥,两碟小菜,走到床边。 “阿牛哥,趁热吃些。” 之所以是清粥小菜,是因为人在受伤之后,不宜大鱼大肉,尤其对于修炼者来说,前几餐清淡一些,更有利于恢复。 看着阿牛吃饭时偶尔露出的 痛苦表情,可可不禁向幕非问道: “少爷,难道我们真像师父说的,就这么算了?” 幕非面带无奈地道: “唉,师父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屋休息,等阿牛吃完后,你将餐盘收好。” 话落,幕非起身离开了房间,后院一共三间房,一间浮生,一间阿牛,中间最大的那间,则是幕非和可可。 可不要想歪了,二人从小相依为命,只是早已适应了如此的居住习惯而已。 出了房间的幕非,并没有直接回屋,反而是走到了店铺中。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微微的月光,踱步在这十几口棺材旁,最终将目光落在其中一口棺材上: “就你了!” 当可可回到房间时,幕非已然躺在床上睡下,微微地鼾声响起,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可可简单地洗漱过后,吹熄了蜡烛,翻身上了床,从小到大,幕非睡在床边,她在床里,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丑时一到,街上传来更夫的叫喊声: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前一秒还发出微微鼾声的幕非,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身,穿好了衣服鞋子,站在床边将可可的手臂轻放到被子里,又捻了两下被角,才出了房间。 来到店铺,走到稍早些时间他认定的那口棺材前,从怀中拿出了一根十几米长的麻绳,一头将棺材捆绑好,另一头绑在自己的腰间,一切准备妥当后,幕非深吸一口气,将棺材就这么扛在了肩膀上。 这是他亲手做的一口棺材,相比于正常棺材,这口棺材的重量要轻得多,轻木材质的它只有三十斤不到。 打开铺门,在确定街上空无一人后,幕非径直向着徐府走去。 后夏的夜晚,微风中都带着一缕初秋的寒意,可幕非的身体却丝毫没有打颤,步子走得又稳又正。 徐府的大门前,幕非将棺材放到地上,先是收好了麻绳,又将棺材板抬起一寸,再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木牌,塞到了棺材中。 抬头看向徐府的牌匾: “我要做吃肉的人……” 第7章 不请自来客 “客官请进店挑挑,店里有成品棺木,也可以按照您的您的专门定制,不知是府上何人故去?” 虽说棺材铺这种店面,在服务业中较为特殊,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逢客礼遇三分,总是没错的。 可可这丫头似水年华,样貌又姣好,店里进了客人,自然都是她负责接待。 来的是一中年男人,男人长得一张国字脸,深眉下的一双眼睛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随意看了眼可可,道: “你家掌柜的可在?” 可可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后院据木的幕非,男人顺着可可的目光望去,径直走向后院。 “那是后院!你……” 可可赶忙拦阻,这男人的速度却很快,三两步就来到了后院。 幕非也被可可的声音引去了注意,抬头正看到这男人,缓缓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男人,男人亦是。 片刻后,男人率先开口: “你便是掌柜的?” 言语中显然带着些许失望,幕非在气势上也是丝毫不弱,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知官爷来我这小店,是家中有人故去,还是公干?” 可可此时也来到后院,正听到这句话,神色显得有些紧张,手也缓缓放到身后,两枚石子出现在手中。 男人则是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官靴,接着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眯着眼睛道: “小小年纪,观察细致入微,遇事沉稳老练,看来是你没错。” 幕非嘴角也微微上挑,回道: “官爷说得正是,小人才来渭县不久,盘下了这家棺材铺,小本经营,奉公守法,确是没什么错。” 男人眉头微皱,显然对于幕非故意曲解自己话中的意思有些不满: “巧舌如簧,可不是个好习惯。” 幕非转头看向可可: “回屋泡上一壶好茶。” 可可明白,他这是支走自己,看了看幕非,又看了看那男人,可可终究还是没有违背幕非的意思,回了一句话,便转身走向中房: “是,少爷。” 待院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男人才再次开口: “昨日徐府发生的事,我也有所知晓,惹 了徐家的那位少爷,还能有命回来,可是不常见。” 幕非轻叹一声道: “唉,徐府权大势大,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不错了。” “平民百姓?我渭县可还从没有过半夜将棺木送到别人府门口的平民百姓呢!” 幕非边做出惊讶的神情,边说: “半夜送棺材到府门口?这得多大的仇啊?” 不得不说,幕非的“演技”的确不错,不错到这男人对自己的推断,都有了些许动摇: “那棺材里,还放有一件东西,此事你当真不知?” 前一秒还满是惊讶,此刻的幕非,脸上露出一丝欠揍的笑容道: “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一块写着“死”字的木牌?” 听幕非说出这般对应的细节,男人哪还会不明白?脸色顿时一暗,两步来到幕非身前,一只手搭在幕非的肩膀上,身上气势全开,一股威压瞬间而至,微怒道: “你耍我?” 幕非是一个让自己置身于险境的人么?自然不是。 他之所以要激怒对方,目的就是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和对这件事的态度,对方身着便服,代表并不是官府介入,只是他个人对此事感兴趣。 且其言行举止间,时不时透露出的些许骄傲,证明他应该是一个修炼者,实力在渭县这种地方,绝对不弱。 既有官府身份,实力又不弱,幕非想到的,便是县令府中的那位五品气师,从刚刚对方散发的气势来看,确是他无疑。 当然,幕非这一番言行的凭借,还是他所正对的房间中,没有现身的浮生。 果不其然,气势大放,但男人却没有伤害幕非分毫,见幕非处变不惊,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问道: “你不怕死?” 幕非笑了笑,答道: “相比于生死,我更好奇你今日来找我的目的。” 男人松开搭在幕非肩膀上的手: “不过二品气师,实力不怎么样,这好奇心却是同我不相上下,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这,就是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强者,敢给徐府送棺材,见到是你,我有些失望,不知你有没有给你自己备好棺木?” 幕非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你觉得我会输?” 男人摇了摇头: “敢给徐府送棺材,你已经算是赢了,不过你赢的代价,将会是性命,即便你身后有位练气强者。” 说罢,男人转头看向浮生的房间,他显然知晓浮生的存在。 幕非脸上的笑意收敛,重新坐回木凳,继续他先前据木的动作: “不如我们打个赌?” 男人一愣,再次看向幕非,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十几的少年,竟像是一个谜一样,他进入店铺才多久?仿佛处处被人牵着鼻子一般。 “赌什么?” “你既然说,我已经赢了,但会死,不如我们就赌生死,若是徐府从此在渭县成为历史,我还活着,就算我赢,反之,则你赢。” 男人不明白,幕非到底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番话?但他也不知为何,脑中俨俨出现徐府门庭衰落的那一幕,在那一幕中,眼前这少年,正站在徐府的门前,脚踩徐府的匾额,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猛地摇了摇头,男人拉回自己的思绪: “好!我就与你赌上一回!说,你若赢了,想要什么?” 幕非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男人,思索片刻后: “我相信等我赢了,你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男人皱了皱眉,他有些不懂幕非的意思,面带疑惑地看着幕非,良久后渐渐释然,笑了两声道: “有意思,有意思。” 中房的门打开,可可端着一个餐盘,盘上一壶茶,两个茶杯,走到幕非二人的身前。 男人看了眼茶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可可,说道: “茶就不喝了,我还有公事,先走了。” 可可满是紧张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轻松,目送着男人离去。 在幕非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后,院门口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我名江尧,就住在县令府中。” 见江尧离去,可可才转头看向幕非: “你昨晚半夜到底去哪了?” 幕非的身子一怔,昨晚他在办事前,十分确认可可已然熟睡,且自己回来时,她仍旧睡得很深,难不成这丫头中途醒了? 可可许是猜出了幕非心中所想,表情出现了一丝狡黠: “想不出我怎么知道的?就不告诉你!” 幕非无奈地摇了摇头,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茶水入口咽下,幕非唧了两下嘴,他只觉得这茶的味道,有那么一丝怪异。 可可“哎呦”一声,将餐盘扔到一边,惊呼道: “你怎么喝了!这茶里我下了药,准备对付刚才的那个男人的!” 幕非慢动作看向可可,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接着两眼一闭,就这么栽倒在了地上…… 第8章 徐府的请帖 当幕非醒来时,已然是傍晚,可见可可白日里那茶水中的药,着实下得不怎么少。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坐在他床边的并不是可可,反而是浮生。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那种迷药的后劲散得更彻底一些,幕非才勉强坐起身,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师父,您怎么在这?” 浮生从怀中拿出了一份请帖,幕非接过去,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邀小幕老板,明日来徐府一聚。” 就只有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落款的名字是:徐财。 幕非的眉头一皱,不禁地呢喃出声道: “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浮生站起身,留下了一句话就走出了房间: “自己惹出的麻烦,就要靠着你自己解决,昨日我便警告过你,可你却不听,年少受受挫折,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看着浮生离去的背影,幕非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这件事,他本就不打算让师父帮忙,小小渭县的徐家,他若是都没办法,那远在都城的相国府,岂不是难如登天? 房门再次打开,进门的是可可,她先是快步走到床边,嘘寒问暖了一阵,在确定幕非的确没有被药“傻”后,才放下心来,但随后,她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犹豫,显然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放倒了自家少爷,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可可并不觉得幕非的这句玩笑有多好笑,面带担忧地道: “明日便是第三日,师父说,一早就要带我去风月阁,可徐府那边……” 很明显,可可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幕非笑了笑,他本也没打算将这丫头牵扯进来,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房门被敲响。 “幕非,你们俩休息了么?” 门外是阿牛的声音,将阿牛让入房间,他除了脸上还略显苍白之外,正常的行动已然没什么问题了,毕竟他本就是炼体,强健的体魄,让他受伤后恢复都要比正常人快上不少,但这其中最起效果的,还要属浮生昨日的那包草药,那可不是一般的草药。 来到床边,阿牛神情坚定地道: “俺听师父说了,明日俺陪你去徐府!” 幕非 笑得更深了些: “你就不怕,再被开个瓢?” 阿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表情憨憨地道: “嘿嘿,师父说了,受伤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增强体魄,俺就当修炼了!” 小时经历过自己父亲的背叛,此时阿牛与可可的关心,就显得尤为珍贵,同时幕非也有了决定,明日徐府的邀约,他不会带任何人。 “你们放心好了,不管怎么说,徐府也不会做得太过,毕竟还有师父站在咱们身后,说不定是徐府的哪位小姐看上了年轻有为的我,想要招我做上门女婿呢?” 幕非的话音刚落,阿牛猛地一拍脑袋,这下实在不轻,他的五官也是扭曲了下: “对啊!俺怎么没想到?昨日在徐府时,好像还真有位小姐!” 幕非与可可对视一眼,估计能把刚刚幕非这句话当真的,除了阿牛之外,应该没人了? 动作利索地下了床,幕非说道: “你们俩也早些休息,我要出去办点事,为明日做些准备。” 可可想要问个究竟,但终究还是选择相信幕非,他说明日不会出事,那就一定不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从打更人口中的呼喊声,幕非知道,现在已然是戌时时分,走在街上,偶尔能够碰到几个路人,他们步伐都很快,显然急着回家。 梁国虽然国风开明,但到了夜晚,除了大城之外,街上的行人还是很少。 幕非的目的地,是渭县的县令府邸,他要去找江尧,白日里见过的那位五品气师。 县令府衙门口,站着两位守夜的官兵,见幕非上前,抬手拦住了他: “谁家的孩子?快回家去!小心一个人走夜路,被妖怪给吃了!” 被人当成孩子,这还真是久违的“待遇”,幕非正愁不知用什么借口进入这府邸,索性心生一计。 只见幕非左看看右瞧瞧,一副人畜无害地表情问道: “两位大哥哥,请问这是县令府衙么?” 两位官兵也是一愣,脑中思索了一番,在确定面前这少年他们从未见过后,问道: “这是县令府衙没错,你找谁?” “我找江尧,他是我二叔。” 县令府衙的人,哪个没听过江尧的名字?县令曾说过,若府 衙有什么急事,他却不在,一切但可听江尧做主,可见县令对江尧的器重。 这也难怪,在渭县这个小地方,五品气师完全受得起这般尊重。 接下来,府衙守夜的官兵,就从两位变成了一位,而另一位,则带着幕非进入了府衙,直奔旁院而去。 县令府衙占地五百有余,府中只是庭院,就有六七间,而江尧所住的旁院,在府衙最深处。 来到院门前,这官兵抬手拦住了幕非: “你先待在这,我去通报一声。” 幕非点了点头,他倒是不在意多等一时,他也相信,江尧一定会见自己。 果不其然,不过稍会儿的功夫,官兵回到院门前: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说罢,官兵沿着原路返回,留下了幕非一个人。 幕非也不客气,迈步走入了院子,他对这院子的第一印象便是:很空荡,很孤单。 院子共有三间房,只有一间亮着光亮,幕非走到门前,刚抬起手,屋内就传来了江尧的声音: “不用敲了。” 和聪明人办事,一切都显得很简单,比如敲门这件事,也比如接下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 “徐府邀我明日上门,正午整,我将准时入府,我希望你能在一炷香之后,来徐府接我。” “狐假虎威?” “你说得不够准确,应该是等价交换。” “你的命,值多少钱?” “换你一个更广阔的未来。” “哦?那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坚持得住一炷香,别我还没去,你已经死了。”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不留下吃些东西?想来白日里的那杯茶,应该让你睡到了现在?不饿?” “被你一说,还真有些饿了,希望县令府衙的菜品,不会让我失望。” 以江尧的身份,即便是深夜,他想要吃东西,也同样有人会为他做,没过多久,四道菜一道汤两碗饭,便送到了房间。 在吃饭的整个过程中,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他们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气氛显得很是自然。 解决了肚子问题,幕非也没再久留,告别的江尧,又独自出了府衙,返回棺材铺,街上偶尔听到几声呼喊: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已然是二更天了…… 第9章 风月阁碧姬 站在店铺前,可可一脸哀求地看着浮生,用极为撒娇的声音道: “师父,要不通融一下,我明日再去同虞大家学习,可不可以?” 浮生将头转向一边,这丫头此时的模样,当真让他有些难以拒绝,他只有别过头才能让自己狠下心来: “言而有信是为德,没得商量!” 在幕非的数次劝慰下,可可终是随着浮生离开,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幕非长出了一口气,将正常营业的牌子挂在了店门上,还有一上午的时间,生意还是要照常做的。 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棺材铺倒是成了一单生意,二两银子的枫木棺材,刨除原材料,还能赚个一两。 幕非抬头嗅了嗅,一股很特别的香味从街上传来,这香味很浓,却并不呛人,给人一种舒适安神的感觉。 正当幕非闭上眼沉醉于香味时,他的眼前顿时一暗,这是一道身影挡住了门外透进来的阳光所致。 “你就是虞姐姐的小师侄?” 这声音不大,但却极为动人,幕非不禁地睁开眼睛,便被眼前这女人勾住了心神: 标准的瓜子脸,一对双凤眼,眼上睫毛很长,两双眉毛不重却很整齐,樱桃小嘴,很精致的俏鼻,皮肤很白,淡淡地妆梳。 女人头发很长,盘成了复杂却规则的形状,发顶戴着一副翠色发簪,一席白衣偶有绿色点缀。 女人看着幕非一副出神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挑,衣袖轻抚,两扇门顿时关闭,上前两步来到幕非身前,声音再次响起: “相貌不错,可成家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十六娶亲的并不在少数。 只见幕非双眼空洞地摇了摇头,说话的语调也有些顿挫: “姐、姐姐真美……” 如果说虞大家倾城,那么这女人,便算得上倾国,她是风月阁最特殊的女子,从不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更别提陪客人喝酒玩乐,这一路走来,在进门之前,她都是用绿色面纱遮住了相貌。 她名为碧姬,是风月阁顶层三个房间之一的主人。 得到了幕非的夸奖,碧姬婉婉一笑,摆出了一个很是诱人的姿势,将手搭在幕非的肩膀 上: “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是个雏儿?不如从了姐姐,让你体验体验极致的快活?” 正常男人,面对这一幕,恐怕脑子里除了颜色,便再没有其他念头了。 可再看幕非,先前还空洞的双眼中,顿时明亮了一下,肩膀一沉,碧姬瞬间失去了支撑,身子也向前倾倒。 幕非的反应也不慢,动作绅士地抬手一扶,就将碧姬揽在自己的怀中。 碧姬那原本白净的脸,因为这一动作也变得通红,赶忙从幕非的怀中挣扎而出,嘴中还嗔声道: “小小年纪便这般轻浮,长大了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幕非也有些害羞,毕竟除了可可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同别的女人如此亲近,但嘴上还是不落下风道: “这可不怪我,你施展媚术使我失了心神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没错,碧姬也是一位气师,虽只有三品,但她天生的美貌,与她那让人不禁放松警惕的本体香味,即便是普通五品气师,着了她的道,恐怕短时间内都无法清醒过来。 静下了心神,碧姬重新打量了一下幕非,问道: “你不过二品器师,是怎么做到的?” 她指的是幕非摆脱了自己媚术的控制。 对于这个问题,幕非并不想回答,于是岔开了话题道: “你进门时提到了虞大家,所以我才没有将你赶出去,你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什么?” 在碧姬解释后,幕非明白了,原来是浮生不放心自己今日独自前往徐府,昨晚连夜去了趟风月阁,找到虞大家帮忙,而虞大家则拜托了碧姬。 “你是风月阁的人?” 说出这话时的幕非,神情不禁地露出了一丝鄙夷,在他看来,风月阁终究是烟花柳绿的场所,那里的女人,又能有几个良人呢? 对于幕非这一闪即逝的表情,碧姬再熟悉不过,她的脸色一暗,有些微怒道: “本以为敢给徐府送棺材的人,会多么地与众不同呢!原来你和其他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幕非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被女人如此评价,他也有些不高兴: “切!当婊……” 后面的话,碍于虞大家也身处风月阁,幕非才没有说完。 “你当我风月阁 是什么地方!我们虽然做着男人的生意,但我们卖艺不卖身!再说了,若真碰上心仪之人,两情相悦后鱼水之欢,又有什么不可?比起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后却一肚子坏水的伪君子,我们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 一口气情绪激动地说完了这番话,碧姬拿出面纱,遮住脸庞,转身便推门离开,留下幕非一个人愣在原地。 “我是不是错了?” 幕非的这句自言自语,竟是得到了回应: “俺也觉得你错了……” 幕非身子一怔,转头看向后院门板处露出的半个脑袋:敢情刚才的现场直播,有观众啊? 阿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到了店铺中: “嘿嘿,俺也不是故意偷看的,就是路过,路过。” 没等幕非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门外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摔门离开的碧姬。 因为正在气头上,她摔门的力气着实不小,两扇门卡在了一起,从外面竟是拽不开。 幕非打开了门,见碧姬去而复返,不由地有些疑惑,碧姬也有些尴尬,强行解释道: “虞姐姐拜托我的事,就这么回去也不好交差,我就随你走一趟徐府,看着你是怎么死的,回去说出个过程,也算有个交代!” 口是心非,绝不是男人的专属,方才气冲冲地离开,走了没几步,碧姬就反应过来: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和他较什么劲? 接下来的时间中,幕非二人同碧姬虽没有太多的交谈,但总的来说,双方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幕非明白了,碧姬虽然出身风月阁,但接触下来,不过是个相貌极美、会些媚术,但却涉世不深的女孩罢了,虽然她比他要大上七八岁。 而碧姬也看出了幕非言语间的歉意,这副敢作敢当知错就认的性格,她也很是欣赏。 距离正午时分,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嘱咐了阿牛几句后,幕非同碧姬就这么出了店铺,直奔徐府而去。 来到徐府门前时,头顶的太阳刚好位于最高处,幕非抬手敲了敲府门,稍倾,府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十几人,将两人围住。 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男子,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正是徐府的少爷,徐杰,而徐杰身 旁的,则是位三十上下年纪的男人,腰间挂着剑鞘,双手环绕于胸前,应该是那位四品器师没错。 “你就是幕非?” 话虽问向幕非,可徐杰的眼睛,却上下打量着碧姬,眼神中的那丝猥琐毫不掩饰。 向右前方迈一步,幕非挡在了碧姬面前,开口道: “客人到了,却挡在门外,这就是徐府的待客之道?” 听到幕非这话,徐杰下意识地想要发怒,却是想起先前父亲的嘱咐: “那幕非背后,是位八品气帝,切不可太过无礼,就算要杀,也要进府之后再动手。” 深吸了一口气,徐杰留下一句话,就带着十几家丁返回了徐府: “哼!等下跪地求饶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硬气!” 众人回府,倒也不是一个不留,那位四品器师,紧盯着幕非看了许久后,说道: “你师父毁了了我一把剑。” 这件事,幕非听阿牛说过,可这时好像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师债徒偿? “随我进去。” 对方两句话,两个话题,而且丝毫不相干,幕非不由得心中吐槽: 修炼者就都要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么? 正当幕非要跟上去时,身后的碧姬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呦!没看出来啊!方才挡在我身前,该说你英雄救美好呢,还是怜香惜玉?” 第10章 一步一个“脚印”(4000) 如果说县令府衙让人觉得有些严肃压抑,那么徐府整体的布局和装饰,就更显富贵奢华。 入府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偌大庭院中间的那座假山,通体极红,用料为上好的石榴石,假山附近的枝木的材质,则是核桃木,要知道,一斤的核桃木,其价值就要上百两之多。 “做了二十多年的县令,整个渭县凡是出些名头的店铺,都与徐府有些关系,只说南方诸城的富绅中,徐家在财力上,也能名列前茅。” 碧姬在幕非身侧低声向他介绍了一句,幕非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说起世面,他终究还是个乡村走出的孩子。 穿过庭院,幕非为眼前的架势略感震惊,昨夜睡前他曾想过,今日徐府一行,被十几人围在身边,甚至大打出手,也未可知。 但现在,他面前这几十平的院子中,两侧二十几位家丁持棍棒站立,面色凶神恶煞一般,而在院子正中,则放着三把椅子,其中两把坐着人。 先前带路的四品器师,径直走到那两人面前,朝着上首位那人恭敬施礼道: “大人,人带来了。” 那人微微抬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右手边。 这是一个男人,带着一张面具看不出相貌,性别也是从身形判断而出,一席黑衣显得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在他左手边,坐着一位五十出头的男人,看衣着打扮,应该就是徐府的家主,徐财。 抛开双方的对立关系,幕非毕竟是个晚辈,应有的礼仪,他绝不会吝啬。 缓步走到距那三人还有几米处站定,幕非微微拱手: “有间棺材铺掌柜幕非,见过徐家主。” 徐财久久没有回应,上下打量了一番幕非,脸上浮现一丝轻视,在他看来,除去幕非的老师浮生外,面前的这个少年,根本没有与他抗衡的资本。 “桑城有女,其名碧姬,飘香数里,敢争颜色与天地,今日一见,传言不虚。” 徐财还没有说什么,倒是那面具男人,沙哑着嗓子,说出了碧姬的身世。 从座位上来看,幕非知道,最中间这位面具男,其地位一定远高于徐财,否则不会“喧宾夺主”,坐在 上首位。 这等身份的人,竟然认得碧姬,不仅是徐府的人皆是一怔,就连幕非也不禁重新审视了一下身旁的碧姬,只见碧姬双手合十,做了个女子施礼的动作,道: “小女不才,能得大人如此夸赞,实是小女之幸。” 面具男抬抬手,徐财了然,向一旁的管家道: “去搬两把椅子给客人。” 没多久,两把椅子放到了幕非二人身后,碧姬俨然一副从属的姿态,等待幕非先坐下后,才跟着坐了下去。 “来人,将棺材抬上来!” 随着徐财的话,幕非的双眼一眯:终于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棺材本就不重,两位家丁将它放在双方之间的空地上,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还是徐财先开口: “小幕掌柜,不得不说,你这做棺材的手艺,的确不俗,可我家中并无丧事,你这棺材,因何而送啊?” 言语虽平常,可说这话的语气中,却满是步步紧逼之意,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一般。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幕非笑了笑,将视线对准徐杰道: “徐家主说笑了,我为徐府送来棺材,自然是未雨绸缪,按我梁国的律法,不出几日,徐少爷便用得到这口棺材。” 在前任县令面前谈律法,多少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徐财本想着,今日幕非在自己面前低个头认个错,他倒也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和幕非那八品气帝的师父撕破脸面,却没想到,这少年竟是不按常理出牌,顿时有些又气又笑: “你倒说说,这又是为何?” 幕非缓缓站起身,先是抬头看了眼院中一处的屋檐,那屋檐下,有着一个鸟棚,看上去应该是人为建造的,其用料是极为坚硬的铁梨木。 接着径直走到徐杰身前,两人虽相差近十岁,可身高却相近,彼此对视,互不相让。 “敢问徐少爷,前日在我店铺门口,被徐少爷打死的那位少年,尸体可处理妥当了?” 此话一出,徐杰的脸色一惊,下意识地辩解道: “胡说!我何时打死过人!我、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回老家了,他、他没死!” 在梁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你身份地位在高,触犯了这条律法 ,也要付出代价。 见徐杰这般反应,徐财心中一凛,先前他曾问过儿子,是否真的杀了人,儿子很是随意地矢口否认,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可现在看来,恐怕此事不假。 徐财瞥了眼身旁的面具男,虽看不到这人的脸,但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这人的怒气值正在缓缓上升。 啪! 猛拍了一下座椅,徐财站起身手指幕非喝道: “一派胡言!凡事都讲证据,无凭无据空口白牙,来人!抓他去官府,告他个污蔑之罪!” 徐财的话音落下,几名家丁快步朝着幕非走来,碧姬眉头一皱,刚准备说些什么,却是还没说出口,就见到接下来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幕: 只见幕非手指一抬,目标正是那屋檐下的鸟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鸟棚瞬间爆炸,四分五裂。 那位四品器师猛地站起身惊呼道: “五品气师!这、这怎么可能!” 前面就说过,练气,在三道之中最为特殊,其他两种修炼之道,一品便有一定战斗力,而练气,在三品之前,只是对于天地间和自身体内的气有所感应,想要具体表现出来,还要四品以上才行。 而刚刚幕非的这“一击”,非五品不可为。 幕非才多大?十六岁的生日,才过去两个月而已,十六岁的五品气师什么概念?答案就是没有概念,因为这根本不可能! 可就是这么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却的的确确地发生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几名家丁哪还敢上前?纷纷别过头去,假装刚才自己只是散步而已。 从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面具男便一直盯着先前的鸟棚处,没有人知道,他此时面具下的脸,嘴角微微上扬,在场也就只有他,看出了些端倪。 重新转过头看向幕非,面具男道: “你说徐家少爷杀了人,可有证据?” 说实话,幕非先前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小把戏”,能否镇得住徐家的人,可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他也可以继续下面的话题了。 “证据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倒是有个故事,不知大人可否感兴趣?” 按照幕非的打算,此时的他,会说出他昨日从徐府一位家丁处花钱买来的“情报”,这“情报” ,正是尸体埋藏的大略方位,可今日的这位面具男,着实打破了幕非的计划,他猜想,这面具男,应该就是徐家背后的势力,既然如此,想要搞垮徐家,就要从面具男这下手。 面具男略微点头,示意幕非说下去。 “一位十岁的少年,家境贫寒,可屋漏偏逢连阴雨,母亲又患上了重病,不得已背井离乡,带着母亲来县城寻医,郎中诊探过后,给出了少年准备后事的结论,少年心如死灰,在县城找了处最好的客栈,安顿下母亲,转头上街去买母亲最喜欢却从来舍不得买的糖人,他只求母亲在走之前,能够享受几天美好生活,” 幕非讲述的,并不是凭空捏造,正是被徐杰带着下人活活打死的那个少年的故事。 “因为有心事在胸,走在街上的少年,不小心撞到了县城的一位富家公子,也不过是踩脏了公子的鞋,公子竟然一张口,便是五两银子的赔偿费,要知道,这五两银子,可是那少年的全部身家啊!” 说到这,幕非满是仇恨地盯着徐杰,说实话,他从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情绪有些激动也在所难免。 徐财感觉到情形发展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赶忙开口向面具男说道: “大人,你可不能轻信……” “忝燥!” 徐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具男打断,面具男的这两个字,说得很有气势,其中带着一股威压,而这股威压,幕非也只从自己师父那感受过。 好强的气势!竟是比自己师父还要强上几分! 面具男的这股威压,一半作用在了徐财身上,让徐财不禁地闭上了嘴,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而另一半,则是作用在了幕非身上,因为他看出,幕非的情绪有些失控的迹象。 因为威压,幕非重新拉回了思绪,朝着面具男躬身谢过后,继续说道: “什么样的鞋,能值五两银子?少年自然不会给,而等待他的,则是一场毒打,徐少爷,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有情感,上天尚有好生之德,而你,和畜生有何区别?” 无需再说什么,谁都听得出,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徐杰无疑。 “胡说八道!我、我、我杀了你!” 人在无法狡辩 的情况下,往往会暴露本性,变得歇斯底里,就如此时的徐杰。 前日没能杀了阿牛,他已经很是不悦,徐杰今日便已经想好,他绝不让幕非活着走出徐府。 从腰间拔出佩剑,猛地朝着幕非刺来,就在同时,一道身影闪过,挡在了幕非面前,徐杰的剑,也摔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金属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幕非有过约定的江尧。 其实江尧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不过他并不是走得正门,而是因为先前的那道爆炸声,他怕自己赶不及,这才直接翻入了徐府,不过在暗处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发现幕非并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没有出现。 徐财自然是认得江尧的: “江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财之所以称呼江尧为“先生”,是因为江尧虽住在县令府衙,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官职,“先生”也只是个敬称。 幕非昨夜拜托江尧的,便是让他带自己离开徐府: “有件案子,幕掌柜是证人,县令让我带他去县衙。” 江尧既然出现在这,就代表他已经站了队,自然不用想往常那样,与徐财寒暄一番,而是直接说出了借口。 事到如今,徐财自己“烹饪”的这块烫手山芋,终是落到了他的手中,他不由得有些进退两难: 就这么放幕非离开?徐府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可不放他走?不说江尧,面具男那边,恐怕也不会同意。 思来想去,徐财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深吸了一口气,徐财咬牙道: “既然是县令有命,请自便!” 幕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今日的目的,他已经达到,而至于对徐家何时动手…… 转头看向面具男,有些条件,该利用就要利用不是? “大人,我梁国有个规矩,民间百姓不得伤人杀人,但若是有什么恩怨,可以以挑战的方式,向对方下战书,没错?” 面具男点了点头: “没错。” 幕非抿了抿嘴,转头看向满面怒意的徐杰,凑上前两步,在他的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句道: “我叫你一声畜生,你敢答应么?” 说罢,就这么笑看着徐杰,脸上满是不屑,徐杰双手紧握,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怒道: “我要和你决斗!” 幕非等得,就是徐杰的这句话! “好!三日之后,渭县东城外一里,风月阁门前,我等你!” 说完这句,幕非转头看向江尧: “走,莫让县令等急了。”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幕非在略前处,碧姬和江尧跟在稍后,三人就这么走出了徐府。 徐财跌坐在椅子上,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他知道,同这少年的这场“比试”,他输了,且输得极为彻底…… PS:有钱能使鬼推磨,昨夜幕非离开县令府衙后,便去了趟徐府,买通了徐府的一个家丁,将一包他从黑市上买的硝石与硫磺,放到了鸟棚里,运气引爆它,二品气师还是做得到的,当然,为此幕非可是花了三两银子呢! 第11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出了徐府的大门,幕非先是转头看了眼碧姬道: “今日多谢了。” 碧姬耸了耸肩: “我又没做什么,不必谢我。” 幕非笑了笑,他终究不会平凡过这一生,人在江湖,能够多些靠得住的朋友,总是件好事: “我就不送你了,回风月阁时,路上小心些。” 幕非并不是过河拆桥,按理来说,碧姬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理应摆席致谢,但今日他让徐府落了面子,回去的路上,保不齐徐府会不会派人半路劫杀,跟他同行,难免会有危险。 碧姬心中也是了然,没多说什么,微微颔首,径直向着东城门而去。 看着碧姬远去的身影,幕非向江尧道: “你来得很是时候。” 江尧摇了摇头: “照方才的局面,即使我不出现,你也一样能够全身而退。” 幕非眼底浮现一丝狡黠,这点他自然也清楚: “所幸时间没有浪费太多,半个时辰,足够我做出一口棺材了。” “恐怕还要占用你一些时间。” 幕非一愣,江尧解释道: “我向来不说假话。” 江尧说自己不说假话,先前又说,县令找他有事,那就代表县令的确是要见他一面。 “带路。” 从徐府到县令府衙的距离,并不算远,经过两条街,县令府衙已然映入眼帘。 白日中的府衙,要比夜晚有气势得多,那时不时出入府衙的人流,着实不少。 幕非二人进入府衙,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二人径直来到了府衙的正堂,正堂的门是敞开着的,在庭院中就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大人,您真的想好了?这条命令下达,您可就和徐府彻底撕破脸面了!” “不破不立,一个孩子,尚且都敢夜半送棺,难不成我们还不如个孩子?” 话音落下,幕非二人刚好走进了正堂,正堂中站立着两人,从装束上看,应该是县令和师爷。 见来人,师爷朝着江尧微微躬了躬身,退后一步,站定在县令的身后,可脸上仍旧挂着些许担忧。 民见官,虽不必刻意跪拜,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但没等幕非施礼 ,县令两步来到幕非身前,双手扶住幕非的身子,脸上满是笑容道: “想必你就是小慕掌柜?常听江先生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再明白不过的寒暄,县令说得如此自然,朝堂里的那番风气,可见一斑。 “县令大人谬赞了,不知今日叫小民前来,所为何事?” 许是因对父亲的仇恨,幕非看官员的这副嘴脸,属实不怎么喜欢,甚至有些厌恶,不如就开门见山。 江尧虽身无官职,但终究是住在县令府衙,他的所作所为,多少能够代表官府的意思,今日同徐府表明态度,他自然要事先同县令商议,这点无可厚非。 县令在江尧出门前,只问了一句话: “你觉得那少年,能斗得过徐家?” 江尧的回答很简单: “若渭县尚有人还能撼动徐家,非他莫属。” 江尧之所以如此评价,一是因为幕非身后那八品气帝的师父,二则是因为幕非的那份镇定自若。 身掌一县,县令自然希望所治之下安稳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但奈何徐家根基深厚,他也不得不退让三分,现如今,有这么一个扳倒徐家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在江尧离开后,县令就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其中包括商铺的整治,以及近些年来,与徐家有关案件卷宗的整理,若是幕非能够活着走出徐府,这些安排,就会付诸于实际行动。 “今日邀小慕掌柜来此,倒没什么要事,两年一度的县考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开始,每县城都有一个保送名额,不知小慕掌柜可有兴趣?” 梁国选官制度,类似于科举制,但要比科举制更加公正透明许多,且梁国在诸国中实力最强,官职大小分类极多,所需人才自然就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县令自然非奸也非盗,但其中却另有意思:示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幕非对县考虽不怎么深知,但也有所听闻:从官么?倒也未尝不可! “县令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一个会先来,谁也说不准,若是三日后的决斗,我能活着走下擂台,定再来拜访。” 县令的身子一怔,面带疑惑地看向江尧,在听完江 尧将徐府发生的大致经过讲述一遍后,县令不由得更高看了幕非几眼,就连称呼,都有所改变: “幕小友放心,三日后风月阁前,我必亲至,保证给你一个公平的决斗!” 有了县令这句话,倒是免去了幕非的一个后顾之忧,毕竟以徐府的底蕴,想要在决斗上做些什么手脚,绝不算难事。 幕非微微颔首: “如此便多谢县令大人了。” 幕非出府时,随他同行的,换成了那位师爷,江尧则陪在县令身边。 “江先生,你觉得此子,能够走多远?” 他与幕非的交谈虽只有几句,但已经深感幕非的少年老成,说实话,他不担心三日后的决斗,反倒是好奇,幕非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成就。 江尧微微皱眉,思索良久后,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回棺材铺的路上,幕非本以为的徐府的拦路暗杀,并没有出现,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当幕非走到棺材铺门前时,阿牛正在给店门上板,显然是要关门,而在他的右手边,正斜立着一根木棒。 完成这番动作的阿牛,转头正和幕非撞个对怀,见到幕非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阿牛明显有些震惊: “你、你咋回来了?” 被阿牛这句“心口不一”的话逗得有些发笑,幕非道: “徐府又没给我准备饭菜,我不回来去哪?” 阿牛也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的问题,憨笑着道: “俺、俺是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 幕非没有回答阿牛的话,看了眼他手中的木棍: “你就准备拿这个去救我?” 同阿牛一起将店门重新打开,两人进入了店铺,坐在小凳上,幕非大致讲述了徐府的经历,听得阿牛脸上“五光十色”,时而惊呼,时而拍手叫好。 看着阿牛这幅憨憨模样,幕非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将来所要面对的人和事,需要他自身拥有强大实力,且还要有不少有力的帮手,可可和阿牛,是他绝对能够信得过的人,他们的提升,也就意味着自己实力的提升,可阿牛若是一直这般纯良,好像帮助并不是太大…… 深吸了一口气,幕非问道: “阿牛,你想当官不?” 第12章 几条路,一份责任! “少爷!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 趁着夜色,浮生师徒四人在后院中摆上了桌椅酒菜,一边听着幕非讲述白日里的事,一边搞了一个小型“火锅聚餐”。 正聊到兴头时,浮生略不识趣地浇了幕非一头冷水: “别小瞧了徐杰,他就算没有三品器师,也在二品巅峰,你此举,在正常情况下,无异于玩火自焚。” 幕非淡然一笑,满是恭敬地道: “师父教训得是。” 可可在一旁却有些为幕非打抱不平,撅着小嘴道: “那又怎么样?打斗又不是光靠实力,天时地利人和,可都在少爷这边!” 可可的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将决斗定在三日后,就有足够的时间四处散播这一消息,此事闹得动静越大,对幕非就越有利,这就是天时。 决斗地点定在风月阁门前,熟悉的环境,又可以提前布置擂台,这则是地利。 渭县的县令站在自己这边,八品气帝的师父站在自己这边,整城的百姓,也站在自己这边,这便是人和。 “我先前说过,这件事我不会干预,一切都靠你们自己。” 留下这句话,浮生拿起桌上剩余的半壶酒,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幕非三人面面相觑。 “师父咋好像不高兴呢?” 不止阿牛有这种感觉,可可也有: “难不成师父不希望我们为渭县百姓除害?” 幕非则低着头,看着锅中沸腾的热水,盯着那随着热水不断翻涌的绿叶青菜,沉默了好久,缓缓站起身道: “我吃好了,你们继续。” 说罢,幕非转头走向浮生的房间,在房门前敲了敲,得到回应后推门进了房间。 “阿牛哥,你发没发现,少爷有些不一样了?” 可可指的是,现在的幕非和在泉乡的幕非。 阿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轻摇了几下头: “一不一样我没啥感觉,反正他在哪,我就在哪。” 可可的身子一怔,满是豁然地看着阿牛,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想探寻一切事物表象之内的秘密,反倒忘了自己的初衷: 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情,你 又何必去想它为什么不等于三? 进了屋子,幕非看到浮生正坐在桌旁,酒壶放在中间,两边各有一个杯子,就像是事先猜到幕非会来一般。 “坐。” 恭敬地施礼后,幕非坐在浮生对面,很是自然地将酒壶拿起,给浮生倒上了一杯酒。 浮生端起杯子,放到鼻子前深嗅了一下,接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没喝,又放回了桌子上。 “师父,您好像……有心事?” 浮生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幕非的话一样,自顾自地问道: “扳倒了徐家,是好事?” 幕非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浮生继续道: “县令的示好,也是好事?”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幕非毫不犹豫地点头,那么这第二个,这让幕非微微皱起了眉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得到的东西与你的实力对等,你才能保得住,否则只会成为清晨最早走出洞穴的那只虫子,成为他人的口食。” 幕非隐约明白了什么: “师父是说,我的步子迈大了些?” 浮生并没有回答幕非的问题,反而问道: “你可知在梁国,想要出人头地,有几条路?” 略微思索后,幕非答道: “依我看有三条,从仕、从军、从武。” 浮生绕有深意地笑了笑,轻叹了一口气: “唉,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从这句话幕非明白,自己错了,而且极有可能错得一塌糊涂。 就像是看出幕非的心中所想一般,浮生开口道: “从仕与从军并无区别,可就算你走到巅峰,你也不过是别人手下的一把刀,从武虽同行人很多,但胜在门槛低,勤奋与天赋二者得其一,便能一生富贵,但想要成就大能、开宗立派,亦与登天无异。” 幕非有些不解,照浮生的说法,岂不是条条路都被堵死?毫无出头的可能? “都城外有群山,其上有一峰,名为三方峰,峰上有一门,其名三方门,对于梁国修行者来说,能入三方门者,无一不是贤才大能,此为出路一。” 三方门?幕非还是第一次听说: “师父,这三方门是宗门么?” 浮生摇了摇头道: “从几千余年前,梁国建国初始,三方门便存在 于世,没人知道是何人所建,也不知道是因何所建,三方门收弟子,讲求得是个有教无类,更讲求机缘,即便是当世九品强者,被拒之门外的也不少见,即使是从未修炼者,若是机缘到了,也能入得。” 在幕非看来,这三方门虽然神秘且令人向往,但更像是抽奖,他运气虽不错,但也没好到头奖非我莫属的地步。 有其一必有其二: “这第二条出路,则是徐家背后的那股势力,比起三方门,这股势力更加神秘,且在梁国朝堂上,扮演着更重的戏份,其名,天衙门。” 听到“天衙门”三个字,幕非不禁地想起白日里在徐府中见过的那个面具男,那个气势比自己师父还要更强一些的当世高手。 “传言在梁国建国时,第一代梁皇曾建立过一个组织,正是天衙门,目的是为梁国多出一份屏障,天衙门与朝廷互不干涉,一明一暗,维持着梁国的立国之本,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前几代梁皇故去后,天衙门渐渐脱离了皇帝的掌控,从皇权中独立出来,成为了足可以与皇权相抗衡的存在。” 独立于皇权之外?与皇权相抗衡?这种组织怎么可能存在? “当今皇帝就放任不管?” 说出这话的幕非,下一瞬就发觉自己的问题所在,只见浮生嘴角微微上挑道: “当今上位倒是想管,可与梁国同时期建立的组织,又岂是那么好管的?天衙门遍布整个梁国,甚至其他诸国,也有所涉猎,传闻天衙门掌权者共计一十二人,且以面具示人,其真正身份无人得知,即便是这十二人相互之间,也不知晓,又从何入手?” 相互之间都不知晓?幕非的表情从疑惑变为了震惊。 “师父,如此说来,白日里徐府的那人……” 同是面具示人,且八成是天衙门的人,该不会那位就是十二人之一? 浮生摇了摇头: “传闻天衙门那一十二人,面具上皆刻有生肖图案,你在徐府看到的那人,虽不是十二人之一,但想必在天衙门,也一定是核心所在。” 想到白日里那位面具男对自己的态度,联想起浮生先前的话,一个念头出现在幕非脑海中: “该不会天衙门看中了我?” 幕非说对了一半,并不是天衙门看中了他,而是天衙门的那位面具男,看中了他。 “看中了你又如何?世间潜力之人千千万,你自身没有实力,就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刀刃锋利,也不过是执刀的人所向披靡,若刀刃卷钝,你就会被人毫不留情地抛弃。” 幕非终于明白,今晚浮生同自己讲的这番话,就是让自己对整个梁国江湖朝堂有个初步的了解,以防自己选错了路。 “我知你之志,不在沧海一粟,可当你决定走出那份安逸,那海面上的风浪,将不随你的意志而吹拂,你也许控制不了风的方向,但我希望,你能够在风浪中躲避岩石暗礁,终有一天,乘着那风,去到天涯海角。” 幕非本以为,走出了泉乡,去到都城,了结了埋藏在心中十多年的仇恨,他就算余生无憾,可以找处安静的山林,终老一生。 可浮生的话,彻底点醒了他,从走出泉乡的那一刻起,一切就不是他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关于未来,他要有所选择,而这选择,关乎他和他身边人的性命前程。 责任! 幕非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词语的真正“重量”! 第13章 出人意料的战斗(4000) 早早地起床,还没等幕非三人打开店门做生意,就被浮生告知: “今日不开门,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三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浮生离开了店铺,径直出了东城门,就在三人以为这是去风月阁的路时,浮生却带他们进入了城边的一处树林中。 阴沉着的天空,头顶时不时茂密树叶的遮挡,让整个树林显得有些昏暗。 在树林一片较为空旷的场地站定后,阿牛最先问: “师父,这是做啥?” 浮生转过身子,冷眼看着幕非三人,良久后才开口道: “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在今、明两天内,你们可以动用任何的手段,只要能让我倒在地上,我就会给你们一个奖励。” 幕非三人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三个二品的少年,对付一个八品气帝,这玩笑是不是大了点? 可可上前两步,边走边撒娇道: “师父,好好的干嘛要……” “小心!” 可可的话才说一半,只见浮生眼光一寒,单指朝着可可一点,幸亏幕非反应够快,赶忙拉了下她,指尖的寒气贴着可可的耳垂划过,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随我学习,也半月有余,让我看看,你们这半月都学了些什么本事。” 说罢,浮生整个人的气势全开,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半径十米内的落叶和尘土,随风四散而去,气势收敛,幕非三人脚下一步之外,地面肉眼可见地下沉了十几公分,而浮生就站在那中间,静静地看着三人。 “入我周身十米,等同于向我发起挑战,不过你们放心,对付你们三个,为师只用四品气师巅峰的实力,就算你们受伤,也不会伤及性命。” 可可显然还有些惊吓于刚刚浮生的一指,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却是被幕非拦住。 幕非看了眼缓缓闭上眼睛的浮生,将可可、阿牛拉到一旁的大树后: “与其说师父是要检验我们的学习成果,倒不如说,师父是在训练我们的战斗能力,两日后我与徐杰的决斗,事关生死,上了擂台,没人知道谁能活着走下来。” “可他也不能直接对我 出手啊!要是伤到我怎么办!” 幕非嘴角微微上挑,看着可可那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仔细想想,师父他老人家,当真会重伤我们不成?” 可可顿时反应过来什么,惊呼道: “你是说……” 捂住可可的嘴,幕非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刚刚情急之下,他虽然拉了一把可可,但幕非明白,他并没有让可可移动多少距离,也就是说,即便他不拉可可,可可也一样不会受到多少伤害。 有一位绝对不会重伤到自己的人,陪着他们来一场实战训练,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既来之则安之,尽全力放手一搏,才是他们该做的…… 本以为是两天,结果当天午夜之前,这场“训练”就被迫提前结束了。 原因很简单,接着向下看就好。 戌时一过,按照梁国律法,所有城池关闭城门,非特殊情况,进出皆是不被允许,想要过夜,就只剩下了风月阁一个去处。 浮生站在风月阁的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门,敲门的力度并不大,但声音着实不小,在这深夜中,震得人有些心中发慌。 没过多久,阁门打开,一道声音传来: “师叔?这么晚来,可是有……”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泊宇,他之所以话说一半就停下,是因为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有些“非礼勿视”的感觉: 浮生黑着脸站在那,手臂自然下垂于身前,双手挡在要害部位处,而他的身上,除了一条遮羞的亵衣之外,再无其他。 在浮生身后不远处,幕非三人相互搀扶着走来,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浑身都是泥土,那灰头土脸的样子,还真像是被拦路打劫了一般。 “这、师叔,谁把你们伤成这样?” 浮生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狠狠地白了泊宇一眼,闪身走进了风月阁。 泊宇快步上前,帮着搀扶起伤势最重的阿牛,转头向幕非问道: “幕非师弟,你们这是怎么了?” 索性风月阁别的不多,就是空余的房间不少,在一楼找了一间大通铺的房间,将幕非三人安顿好,泊宇才听可可笑着讲述起白日里三人与浮生的最后一战…… 说是白日,其实太阳已然就快落山, 先前整整四个时辰,幕非三人就被浮生“教训”了十几顿,且没有一次触碰到浮生的身体,就被狠狠地摔出了十米范围。 跌坐在大树后,阿牛不禁地有些自怨: “唉!要是俺平日里再勤奋一些,能够成就三品武师,一定能挡住师父的那一指!” 可可也满是不甘,故意提高了声音道: “阿牛哥,这不怪你,我们的本事都是师父教的,我们会出什么招式,他早就心中有数了,依我看,他就是耍赖!” 幕非低着头在一旁没有说话,他的脑中,想得都是浮生施展了一天的那一指,同为练气,他能够更为清楚地感受到那一指的威力,那看似简单的一指,其中包含的变化,足有数十种。 “小虞殇说得一点错都没有!糟老头子坏得很!亏得还是八品气帝呢!一点脸面都不要!” 也就只有可可,敢当着浮生的面这般吐槽,最关键的是,浮生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幕非却是一愣,猛地抬起头,抓住可可的手臂,因为力量有些大,可可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刚刚说什么?” 可可抽出自己的手臂,下意识地回道: “小虞殇啊,你也认识的。” 幕非摇了摇头: “不是这句,是最后一句。” 可可一愣,嘴中重复着“最后一句”四个字,眯着眼睛回想着,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脱口道: “一点脸面都不要!” 这句话的声音属实不小,浮生都有些挂不住面子,轻咳了几声: “咳咳!” 这两声轻咳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怎么说我也是你师父!多少是不是也得留点面子? 幕非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笑容,看了眼二人,低声道: “我有办法了!” 一刻钟之后,当幕非三人再次站在浮生面前时,天色已然昏暗,视线也到了一天中最不清晰的时候,可浮生站在那,看着面前十米外自己三位弟子脸上的笑意,却是清楚得很。 只是这笑,怎么有点渗人啊? 在动手之前,幕非三人同时向着浮生深鞠一躬,看得浮生背后有些发凉。 “师父,先前的约定是,我们三人联手让您倒在地上,就算我们赢,对?” 浮生点了点头,是这 话没错。 “那如果我们能够让您亲口认输,该怎么算?” 三个二品的修炼者,想让一个八品气帝亲口认输?即便只使用四品气师的实力,这也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如这样,若是我们做到了,您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浮生笑了笑,在他看来,应下这个不可能发生的赌注,也未尝不可: “随你。” 幕非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父,那我们就得罪了。” 接着转头看了眼可可与阿牛,幕非道: “按计划行事。” 听到幕非这般说,浮生倒有些好奇,他想看看,这三个徒弟,能够想出什么样的计划对付自己。 只见幕非三人成三角方位站立,最先踏入十米范围的,不是阿牛,也不是夜晚最适合暗器攻击的可可,而是没什么真正杀伤手段的幕非。 前些次的时候,幕非三人几乎是同时进入十米范围,在他们看来,想要放倒浮生,近身是必须的,而浮生的那一指,往往都打向阿牛,阿牛被“淘汰”后,幕非与可可自然没了屏障,败下阵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师父,小心了。” 幕非在说话的同时,右手微微抬起,手指握拳,只留下了食指,此时他的这个动作,几乎同浮生先前的那十几次,没有任何区别。 隐隐地气息波动,在幕非的指尖聚集,浮生的表情第一次产生了变化,那是一种震惊,他的这一指,乃是家传绝学,更是当年宗门的立宗之本,怎么可能被人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可眼前的这一幕,又不得不让他产生一丝期待,幕非指尖的气息波动,的确是这一招的起手式没错,难道真有奇迹发生? 心态产生变化,人自然就不再如先前那般专注,浮生没有注意到,在自己侧后方,正渐渐走近的二人。 所有的准备招式完成,幕非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了一声道: “中!” 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从幕非的指尖发出,却是在夜色下,一道极细的淡黄色,准确无误地套在了幕非的右手食指上。 见到这一幕,浮生反应些过来什么,这道淡黄色,他再熟悉不过,这是虞大家的武器,其名金蝉丝,质地细微却极为锋利,算是暗器中 最容易被忽略的一种。 “跑!” 再一声令下,幕非和可可同时绕着浮生奔跑起来,没几个呼吸的功夫,浮生就被金蝉丝绕了十几层,身上的皮肤都隐隐地渗出了血迹。 “做局吸引我的注意力,将你们当中最强的攻击手段隐藏在暗中,主意不错,但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小把戏,都只是徒劳而已。” 三人之中,能够控制金蝉丝的,就只有可可一人,只要制服了可可,这局也就不攻自破。 抬手指向可可,浮生的这一击下去,足以让可可昏睡一晚的时间,但他却是忽略了一个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却站在可可身侧的阿牛。 只见阿牛向侧前方一步,用自己的胸膛,挡下了浮生的这一指。 先前十几次,阿牛在一指过后,无一例外地飞出了十米范围,但这一次,他却是硬扛下了这一击,虽喷出了一口鲜血,却没有后退半步。 一击不成,浮生赞赏地叹了一句: “炼体虽在于勤勉,但更关乎于勇气,受重创却不动如山,以如此年纪步入三品武师,将来必成大器!” 没错,经过了一天的“打磨”,在加上刚刚那股为同伴牺牲无所畏惧的精神,自此刻起,阿牛便成了三品武师。 但赞赏过后,浮生却是又一指抬起,就在他准备给阿牛第二次“打击”时,可可的声音在阿牛身后响起: “师父,我若是您,我一定不会动。” 浮生动作一顿,上身微凉,原来是可可操控金蝉丝,将浮生上身的衣物割得粉碎。 浮生一愣:威胁?被自己的徒弟威胁了? “金蝉丝虽割肉如泥,但以你的实力,却是伤不到我。” 可可将脑袋从阿牛的身后探出,吐了吐舌头道: “师父说得是,但若是这样呢?” 话音落下,金蝉丝再次动了下,这次被割碎的,是浮生下身的裤子。 “师父,渭县突然出现个全身赤裸的老男人,你猜会不会轰动全城?” 看着身上仅剩下的亵衣,加上可可那幅幸灾乐祸的样子,浮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幕非道: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幕非也不隐瞒,解释道: “是可可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经过十几次的尝试,我们知道,想要放倒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只好另辟蹊径,以您的身份,唯一能左右您心态的,也就只有脸面了。” 长出了一口气,浮生道: “我输了。” …… 风月阁一层的房间中,泊宇也是强忍着笑意,听可可讲完了整个过程,朝着幕非伸出了大拇指: “幕非师弟,佩服!” 天色已经够晚,泊宇起身告辞,退出了房间,幕非三人也终于可以躺在床上,舒服地睡上一觉了。 三楼中房内,浮生面带羞红地换好了衣服,而在他不远处站着的,则是虞大家和碧姬。 “还真像是那小子的风格。” 这是碧姬给幕非的评价,虞大家掩面笑了笑,又看向浮生道: “本还对他后天的决斗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徐家的那位少爷,输给了他,也不算冤。” 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本就是浮生的,只不过是他年轻时,他也没想到,虞大家竟保留了这么多年。 抬眼望了下虞大家: “虞儿,明日还要拜托你布置一下决斗的擂台,另外,为我准备香案供奉,我要带幕非,去四层……” 第14章 拜入宗门 天刚蒙蒙亮,幕非三人就被敲门声吵醒,打开门,三人不禁被眼前的阵仗所震惊: 门外浮生与虞大家在最前,碧姬在侧,后面则是虞殇,另外还有一些幕非从未见过的面孔。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人都身穿红衣,衣角都挂着一枚玉牌,玉牌上刻着一个字:溪。 众人中最为与众不同的,就要属泊宇了,他仍旧一身白衣,与其他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在一定程度上又极为和谐,看上去有些怪异。 泊宇的手中端着一个木盘,盘子被白布遮盖,但光线透过白布,隐隐能看到里面的红色。 “你们三人随我来。” 就这样,幕非三人糊里糊涂地跟着浮生一行人走出了房间,一楼大厅中,看不到一个客人,那紧锁着的大门,想来风月阁今日应是闭门不待客。 来到幕非第一次进入风月阁时,虞大家哼唱乐曲的那处半米高台前,也不知是谁按动了哪一处的机关,高台咔咔作响,下一刻则从中间横开,露出了一道极为隐蔽的门。 这是一道铁门,门上满是铁锈,浮生走到门前,将手扶在门把手上,铁门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竟是微微震动了两下,接着缓缓打开。 门内是一间密室,从外向内看去,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进来。” 留下一句话,浮生径直走入了密室,幕非三人彼此间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密室,幕非三人靠得很近,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们是各自的依靠,只有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才能安心。 “该不会又是什么测试?” 可可低声念叨了一句,话音刚落,铁门关闭的响声传来,下一瞬,整个密室出现了光亮。 顺着光亮的方向看去,正是碧姬点燃了两盏烛灯,即便是在微黄色的照耀下,碧姬的那副容颜,也是没有丝毫的瑕疵。 仔细观察了一下密室,说是密室,这里看上去,倒更像是一间灵堂,在供台那边摆放着的十几座供牌,有的看上去年代久远,有的则应是最近几十年中新添的灵位。 虞大家正小心翼翼地摆放着贡品,浮生 则站在供台前,目光从一个个灵位扫过,每次转移视线,他的表情都满是回忆。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浮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过来跪下。” 幕非三人都看得出来,今日的师父同平日里截然不同,不在逍遥随性,显得极为郑重。 没有什么迟疑,三人走到浮生身旁,朝着供台跪了下去。 “三跪,九叩。” 按照浮生的嘱咐,幕非三人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在得到浮生的应允后,才重新站起身来。 “昨日我曾说过,只要你们能够赢了我,我就会给你们一个奖励,现在为师问你们,你们可愿真正拜入我的门下?” 先前浮生与他们三个的确是师徒关系没错,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而当下浮生的询问,问得则是宗门。 梁国的宗门,大大小小加在一起,也足有几百个之多,且各宗有各宗的擅长,故招收的弟子,一般也是按门类区分,像这种一宗三道皆收的情况,虽不是没有,但也绝不多。 可可阿牛同时看向幕非,二人眼神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听你的。 幕非会心一笑,刚准备开口回应浮生,一旁的虞大家开口道: “你们先不用着急回答,听完你们师父接下来的话,再做决定也不迟。” 在幕非三人的注视下,浮生看向供台,缓缓道来: “我们宗门,名为天溪宗,创宗已有千年之久,曾是梁国四大宗门之一,巅峰时,九品之上的武圣、器圣,足有六人,即便是八品气帝,也有三人,而他们,如今却都在这了。” 浮生所说的,都是当世强者,如此实力的宗门,供台为何会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密室里? 长叹了口气,浮生继续道: “二十五年前,极北荒原魔宗现世,宗门与其他正道无异,派出强者前往极北荒原,旨在铲除魔宗,但宗门弟子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次看似再寻常不过的行动,竟就此改变了宗门的命运!” 魔宗这个名字,对于天下人来说,都不算陌生,在普通人眼中,只要带有了“魔”的字眼,便是凶残酷暴的象征。 “当时宗门的宗主,亦亲自前往极北荒原,而作为少宗主的我,也一起随行,各大宗门看似齐心协力,实则 貌合神离,各自心中都有着小算盘,征讨魔宗的行动,也是停滞不前。” 利益,永远是上位者的第一考虑,这利益也许不关乎于自身,但彼此之间难免勾心斗角。 “再后来,无妄山来了人,那是无妄山第一次在天下修炼者面前,展现它的底蕴,九品之上的强者,足有八人,其中更是有位九品气圣,” 说到这,浮生的呼吸有些急促,看得出来,提到这位九品气圣,他的情绪波动有些大。 虞大家上前两步,将手搭在浮生的肩膀上,浮生才渐渐平复了情绪。 “有了无妄山的加入,正道联盟摧枯拉朽一般,连战连捷,而就在最后一战时,佛家与道家,提出了一个观点,正是这个观点,成为了整个战局的转折。” 佛家与道家,说起来与一般宗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其下弟子更多的为看破红尘的修炼者,讲求一个慈悲。 “佛家与道家,不希望魔宗就此陨灭,万事万物的存在,皆有它的意义,魔宗也并非十恶不赦,这一观点,被众宗门所批判,但唯独有一个宗门,站在了佛家与道家一边。” 无需浮生继续说下去,幕非也猜到了,这个宗门就是天溪宗! “无妄山的人以此为借口,向我天溪宗出手,虽有佛家与道家的帮忙,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宗门强者近乎全灭,只剩下了几个人,勉强逃出生天。” 听到这,可可不禁道: “他无妄山好不讲理啊!” 无妄山,对于天下的修炼者来说,都是心目中的圣地,只不过这个圣地,是否真的“圣”,就不得而知了。 浮生看向可可,眼中充满了赞赏: “好!不愧是我的弟子!他无妄山,当真是个不讲理的卑鄙小人!” “你们可知道,后来无妄山对外,是如何谈及那场屠杀的?” 幕非三人同时摇了摇头, “无妄山称,我父于战斗中入了魔,我天溪宗强者,也皆入了魔,他们出手,是替天行道啊!” 这、这不就是为自己的屠杀,找了个道貌岸然的借口么? “现如今,我天溪宗,成了正道入魔的代名词,宗门也只剩下了十几人,但这个仇,我们绝不会忘!如此这般,你们还愿意入我宗门么? ” 听完浮生的讲述,幕非三人彻底明白,入了天溪宗,就代表他们站在了所谓正道的对立面,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幕非看了看可可,又看了看阿牛,三人眼中的光芒,代表了他们的决定。 深吸了一口气,幕非坚定地点了点头: “师父,我们愿意!” 就在幕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浮生三人皆是握紧了拳头,从他们的脸上,也能够看得到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虞大家将进入密室前,从泊宇手上接过的木盘递到浮生面前,浮生扯开白布,那是三件和浮生等人身上的红衣完全相同的服饰: “这是我天溪宗的宗门服饰,之所以是血红色,就是要宗门弟子时刻牢记,宗门的血海深仇!” 说罢,浮生将木盘交到幕非手上,幕非三人各自拿起一件,动作利索地穿在了身上。 “从此时此刻起,你们三人,便是我天溪宗的正式弟子,宗门没有什么规矩,只希望你们能为宗门延续些许香火,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成就当世大能,为我天溪宗平反就好。” 一刻钟后,密室的门打开,浮生等人走出密室,看着幕非三人身上的红衣,虞殇跑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三人,满意地道: “往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师兄会罩着你们的!” 在场众人都被虞殇的这幅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只有泊宇一席白衣,站在这一片红中,儒雅的微笑着。 可可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疑问: “泊宇师兄,你怎么没穿红衣?” 没穿红衣,代表着泊宇并没有真正加入天溪宗,这难免让人疑惑不解。 众人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虞殇则脱口而出道: “大师兄当然不能加入宗门,大师兄可是皇……哎呦!娘,你打我干嘛?” 第15章 杀伐果决! 在渭县,决斗属实是个不常见的事情,更不要说今日这场决斗的由头,正是近些日子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最火热谈资。 天还没亮,就有早起的百姓提前来到风月阁门前,占据观看的最有利地形。 经过昨天的布置,在风月阁的门前,立起了一座高两米,长约十余米的高台,因是临时搭建的,材质并不太牢固。 距离约定的决斗,还有半个时辰,幕非不慌不忙地走出房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坐在风月阁一层大堂的桌旁,吃着可可特意为他煮的三个鸡蛋。 在幕非的右手边,虞殇看着幕非三两口将鸡蛋吃进了肚子,不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将头别到一边道: “我可是看在娘亲的份上,才将“别易”借给你的,你要好生教训教训他,别给师兄丢脸!” 虞殇口中的“别易”,是他那把佩剑的名字,说起这把佩剑,在当年,也算得上天溪宗的宝器之一。 徐杰终究是个器师,空手上台的幕非,把握的确要低上一些,带上别易剑,一是求更稳妥些,二则另有打算。 虽然同虞殇还不是太熟,但幕非已然摸清了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近十岁的男孩,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好个面子。 “师兄的叮嘱,我记下了。” 笑着回了虞殇一句,果然,虞殇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风月阁大门打开,阿牛走到幕非身边: “官家的人来了。” 幕非缓缓站起身,径直走到大门处,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风月阁。 浮生等人见幕非现身,均是抬眼望向他,除了浮生之外,其余人皆面带些许担忧。 自信的笑容在幕非脸上出现,环视一圈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可可的身上。 可可正站在高台上,来回踱着步,仿佛在测量着距离,片刻后,可可看向幕非,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这其中代表的意思,只有幕非和阿牛明白,因为昨晚休息之前,可可的那句话: “少爷,明日的决斗,你尽可放心,我早些起来,在擂台上布下一层金蝉丝,若你不是他的对手,也一样能赢下决斗!” 幕非 无奈地笑了笑,在他看来,今日的这场决斗,不论是主观还是客观,他都没有输的可能。 “看慕老弟的心情,想必是对决斗充满信心啊!” 县令一行人来到幕非身前,浮生等人并没有上前打招呼,俨然一副全部交给幕非自己处理的意思。 幕非微微拱手: “没有开始之前,谁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还请县令大人拭目以待。” 县令又寒暄了几句后,朝着随行的十几名官兵道: “你们就在擂台周围候着,将秩序维持好,另外……记得护着些小慕掌柜的安危。” 对于县令的再次示好,幕非微微颔首致谢,接着走向了浮生等人。 “小师弟,今日是你第一次决斗,师兄祝你得胜而还。” 泊宇一如既往地儒雅,只是在昨日得知泊宇真正的身份后,那种原本简单至极的师兄弟之情,在潜移默化中好像有了什么改变。 “等下你准备如何做?” 浮生的这句话,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幕非,等待着他的回答。 低头思索良久后,幕非眼中满是果决,一字一句道: “杀人偿命。” 简单的四个字,却是让每个人都感觉到幕非眉宇间透出的那股寒意,浮生皱了皱眉,刚准备说些什么,却是被泊宇抢先道: “师叔,我也同意小师弟的决定。” 按照泊宇的性子,平常在这种场合下,别人不向他询问,他绝不会主动发表什么看法,今日却一反常态,难免让幕非多想了想这其中的缘故: 县令对我示好,是因为我身后的师父;身为皇子的大师兄对我示好,又是因为什么? 远处传来的百姓议论声,不得不让幕非暂时放下这个疑问。 “快看!徐家的人来了!” “听说徐家的生意这几天里停了不少,昨日徐老爷还被县令大人请去过堂了呢!” 远处的官道上,一行十几人缓缓向这边走来,位于最前方的,正是徐财与徐杰两父子,他们二人身后,则是徐府的一些家丁,至于那位面具男和徐府的四品器师,则不在其中。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徐府一行人时,没有人注意到,浮生脸上的表情一怔,半转头看向侧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 “虞儿,这里交给你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浮生身形一闪,下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决斗的双方都到了场,距离决斗开始也只剩下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两方人各自站在擂台两边,幕非这边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轻松,反观徐家那边,则显得沉闷得很。 在徐杰上台之前,徐财再次在儿子的耳边低声说了句: “记住,今日只能输,不能赢!输了决斗,我徐家才有翻身的可能!” 若是让他人听到徐财这话,或许会疑惑不解: 不应该是赢了才会翻身么?为何还要故意求输? 其实原因很简答,徐府的后台,如今更看重幕非,在面具男眼中,整个徐府,也比不上一个幕非,所以今日幕非不能死,否则徐家不仅要面对浮生的怒火,更要面对面具男。 可生死决斗,输了就等同于丢了性命,以命为赌注,是不是博得有些太大了? 时间到,江尧站在擂台中间,看了眼台上对立而站的两人: “规则很简单,在一炷香时间内,你们双方只要有人离开擂台、认输、或者死亡,也就意味着决斗结束,生死有命,尽在一念之间,你们二人可明白?” 徐杰点了点头,他已经有了打算,简单地出几招,然后找个机会被幕非“打”下擂台,今日的决斗也就算挨过来了。 幕非对于江尧的话,却是没有丝毫地反应,冷冷地看着徐杰,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 风月阁一里外的河边,两道身影面对而立,正是浮生和那位面具男。 “阁下找我,可有事?” “我找你倒是没什么事,可若是你对我的弟子有什么想法,那便有事了。” 看似二人站得平稳,没有什么波澜,但如果此刻有人在他们百米范围内,就能轻易地感觉到,越向中间,那两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发庞大,尤其二人身边几米,足以瞬间撕碎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 八品气帝,对上九品初阶的器圣,若真动起手来,还真说不好谁能占据上风。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各自收敛气势,面具男开口道: “不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溪宗终究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你那弟子,不仅天资聪慧,且少 年老成,注定一生不会平凡,有缘能够与我相遇,或许是上天多给了他一种选择,不是么?” 浮生一惊:不愧是天衙门!竟然对自己的身份知晓到如此程度! 浮生也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他也明白,对现在的幕非来说,摆在他面前的几条路,未必就得是个单选题,多选也未尝不可。 “他若愿意,我不会阻拦,但他若不愿,谁也强迫不了他!” …… 在江尧一声令下后,这场备受瞩目的决斗,正式开始。 幕非手拿着别易剑,环于胸前,就这么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徐杰心中顾虑甚多,只以为是幕非怕了自己,介于想要快速结束这场决斗,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拔出佩剑,将剑鞘扔下擂台,徐杰提剑朝着幕非冲了过来,他的移动速度很快,至少比平日里的幕非要快,但出剑的速度,却是一般。 此时徐杰内心所想:你倒是拔剑啊!我这速度可已经够慢了! 见到这一幕,幕非确信,一切果然同自己想得一样,这场决斗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客观因素注定了结果。 见幕非拔剑,徐杰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故意将剑尖刺向别易剑的剑身。 可下一刻,原以为会出现的金属碰撞声,并没有出现。 “你……” 这是徐杰这辈子,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佩剑摔在擂台上,徐杰两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鲜血从两手交叉处溢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身子径直后倒,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幕非专注练气没错,对于武器的掌握,他的确远不如二品器师巅峰的徐杰,但别易剑本就是宝器,剑身轻盈、锋利无比,昨日一整个下午,在其他人布置擂台的时候,幕非一直都待在虞殇的房间中,让虞殇教自己一个动作。 若是正面公平地一对一,幕非也有信心,最后活下来的还是自己,但对方既然已经在心态上输了,那他要做的,就是在对方轻敌且求和状态下,练熟这个动作: 拔剑,快速地拔剑,然后准确无误地刺中对手的喉咙。 因为伤口的位置出血很多,没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徐杰体内流出的红色,就沿着高台流淌到擂台的边缘,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 此时的徐财,已然跪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盯着擂台上儿子的尸体,泪水滑过脸颊,微张着的嘴,不规则地颤抖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幕非已经走下了擂台,回到了可可等人的身边,徐财那边才传来了一阵阵地笑声: “哈哈,哈哈,只能输,不能赢,只能输,不能赢啊……” 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看着他此刻那无神的双眼,就连看热闹的百姓也明白: “唉!好好个人,就这么疯了!” 在家丁的搀扶下,带上了徐杰的尸体,徐财离开了这个他往后余生无数次将会梦到的地方。 今日前来观看决斗的渭县百姓,也各自离去,虽然对于徐财的疯癫有些唏嘘不已,但终归是为渭县除了一害,幕非的名头在渭县一时无二。 “恭喜慕老弟了,第一次决斗便完美收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县令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取巧罢了。” 刚刚擂台上的一幕,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蹊跷,幕非也不在意别人看出,他赢下了这场决斗,也为那个同自己身世略有相似之处的少年报了仇,这就够了。 “慕老弟,县选的那个保送名额,为兄一定替你留着,待你不忙时,随时来府衙找我,有些事,还需慕老弟拿主意。” 看着县令一行远去的身影,幕非长出了一口气,向身旁的可可靠了靠。 可可感觉自己左侧肩膀一重,下意识地抬手扶住幕非的胳膊,只见幕非脸色煞白,额头处也隐隐有着汗水。 “少爷!你没……” 没等可可惊呼结束,幕非“呕”得一下,将早餐的三个鸡蛋全部吐了出来,所幸阿牛反应不慢,赶忙帮着可可扶住了渐渐失去意识的幕非。 两道身影从天而降,正是浮生和面具男,两人看了眼擂台上的那摊血迹,又看了看晕倒的幕非,浮生叹了句道: “终归还是个孩子啊!” 是啊!十六岁的少年,今生亲手杀了第一个人,且徐杰死时都未瞑目,加上鲜血的刺激,幕非能够坚持到现在才晕倒,已然很不容易了…… 第16章 无尽的“梦魇”轮回 夜色弥漫,当幕非睁开双眼时,他不禁有些疑惑: “这是哪?” 这个房间明显不属于棺材铺,也不属于风月阁,身下床榻上铺着的,是金丝边的布匹,不远处的圆桌,整体材质则是碧玉,两名侍女站在桌旁,在幕非醒来的第一时间,同时躬身道: “少爷。” 幕非微皱着眉头,下意识问道: “可可呢?” 他还记得先前自己昏迷时,所发生的事情,照理来说,可可不应该不在自己的床边。 一道开门声响起,进门的是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头上的发饰、衣角的玉佩,无一不是名贵的珍品。 那女子见幕非醒来,快步来到床边,很是自然地坐下,面色焦急地问: “少爷,你可吓死我了!” 女子的这声“少爷”,幕非再熟悉不过,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女子,她除了比可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外,相貌倒是有七分相似。 “可可?” 可可眼角滑落几滴泪水,转头向一旁的侍女吩咐了句: “去通报一声老爷,再叫郎中来看看。” 侍女躬身施礼回道: “是,少奶奶。” 少奶奶?虽说幕非的确早就将可可看成了自己将来的妻子,但两人从未捅破这层窗户纸,更别提成亲了。 就像是看出了幕非心中的疑惑一般,可可问道: “少爷,你该不会忘了先前的事?” 被可可这么一问,幕非还真有些不确定,示意可可继续说下去: “五日前,你陪老爷去林间狩猎,碰到一只巨熊,为了保护老爷,你与巨熊战成一团,虽杀了它,但却被伤到了脑袋,一直昏睡到现在。” 狩猎?巨熊?我不是才和徐杰进行了一场决斗么?怎么会…… 等等!老爷? “什么老爷?” 可可表情从担忧变成惊讶,脱口道: “少爷,你该不会失忆了?” 被可可这么一说,幕非的脑中的确出现了些许的记忆,但却很模糊,像是梦,又不确定是不是梦。 就在幕非回想的时候,几道脚步声从房外传来,进门的有三人,其中较为靠后的,一身江湖郎中打扮,而前面那中年男女, 他却再熟悉不过。 可可见来人进屋,轻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站起身道: “爹,娘。” 这对中年男女不是别人,正是幕非那当今相国的爹,和早已死去十年的娘。 “非儿,你可吓死娘了!徐郎中说,你若是再不醒,恐怕就……” 将幕非紧紧地抱在怀中,女人只说了几句,就已经痛哭失声,与娘亲相比,幕非的爹爹倒是镇定许多。 “徐郎中,麻烦您了。” 男人朝着身后的郎中说了句,那郎中点了点头,来到床边。 幕非现在,整个人都是蒙的,感受着母亲的温暖,眼角渐渐湿润,也没有看郎中一眼,配合地伸出了手臂。 简单号脉后,郎中将头凑到幕非耳边,低声说了句让幕非震惊不已的话: “前一世你杀我,这一世,我要你全家的命!” 身子一怔,幕非猛地抬头看向郎中,那郎中的脸上满是狰狞,脖间处还向外渗着鲜血。 “徐、徐杰?” 没错,郎中的这张脸,正是幕非此生杀的第一个人:徐杰。 “非儿,你与徐郎中认得?” 幕非的嘴角动了动,但下一刻却睁大了眼睛,只因无论他怎么尝试,他竟是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连身体,也在同时变得僵硬无比,动弹不得丝毫。 只见徐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剑,将剑搭在了幕非父亲的肩膀上,但屋内众人,就像是没发现这一幕一样,仍旧关心地询问着自己现在的感觉。 那剑很锋利,瞬间就将头与身体分离,从肩膀中间喷出的红色,足有半米高,延续了半分钟,身子才轰然倒地。 接下来轮到了可可,幕非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悲剧的发生。 一刻钟过后,徐杰站在床边,冷笑着盯着幕非,而地上,则是三具尸体: “感受这无尽的绝望!” 说罢,徐杰转身走出了房间,伴随着他那渐渐远去的大笑声,幕非渐渐恢复了行动自如,慌乱地从床上爬到地面,一手抱着母亲,一手抱着可可,双眼无神,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噗!” 终是一口鲜血喷出,幕非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 风月阁一层房间中,幕非躺在床上,可 可正拿着毛巾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屋子中不只是他们两人,浮生、虞大家、碧姬、阿牛、泊宇,甚至还有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从幕非晕倒开始算,已经过了三天两夜。 “师父,少爷什么时候能醒?” 看着可可那早已通红的眼睛,浮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碧姬走到可可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三天没有休息了,去睡一会,我来照顾他。” 可可机械般地摇头,目光仍旧盯着紧闭双眼、表情痛苦的幕非。 虞大家虽然只教导了可可一次,但对这个天赋异禀且精明可爱的丫头甚是喜欢,早把她也当成自己的弟子了。 缓步走到可可身后,虞大家抬手,手刀力度刚好地砸在可可颈部,可可身子一怔,向着碧姬倒了下去。 阿牛上前接过可可,将她扶到早已准备好的隔壁床上放平,盖上了被子。 面具男低声在浮生耳边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房间,没过多久,浮生也跟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风月阁门前,月色的映衬下,秋风拂过,浮生和面具男相对而立。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身就是练气强者,应该听过金柳国才对。” 浮生一愣,当今世上,共有五个大国,数十个小国,说他们是国,不太准确,称他们为大国的附属城池,更为贴切,而金柳国,正是其中之一。 位于北越最南边的沼泽林地旁,便是金柳国的所在,地虽广人却稀,导致大多数人都从没有听说过。 但对于练气修炼者来说,金柳国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只因在金柳国,产生过一个宗门,其名“梦魇”。 顾名思义,这宗门与梦有关,那是一种相传已久的巫术,也是练气的一种,但略有不同,它是将气与某个物品相结合,而形成的某种特殊诅咒,其表象,名为蛊。 “梦魇?” “没错,别看徐家只在这小小的县城中,但却绝不普通,否则你以为,徐家值得我亲自前来?” 当局者迷,是啊,天衙门的一位九品器圣,为何会来徐家? “几年前,都城有一伙人,潜入皇宫刺杀皇帝,在其中,就有一人来自梦魇宗,而那人,与徐家有关, 后经查实,是徐家家主的弟弟,但在那不久后,他便被人救走,不知所踪。” “经过几年同徐家的接触,我可以确定,徐家并不知晓此事,徐财也曾说,他的确有个弟弟,但在很小时,就大病夭折了,但我在徐杰的身上,又发现了些许端倪。” “他也是梦魇宗的人?” 面具男摇摇头,继续道: “他与梦魇宗无关,只是身上总有一些奇怪的味道,那味道与他那梦魇宗叔叔有些相似,我一直想不明白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是徐杰那叔叔不知何时,曾来看过他,甚至有可能他们一直就有着联系,而幕非现在的情况,也许是在决斗时,着了梦魇宗的道。” 面具男猜得不错,徐杰和他的叔叔,是有一些联系,但并不密切,且他也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叔叔,他身上,一直带着一枚香包,这香包正是他叔叔送给他的。 在三日前的决斗中,许是察觉出幕非对自己的杀意,在死前,徐杰挤破了那枚香包,香气混入空气,被幕非吸入了一半,于是在昏迷之后,就陷入了无尽的噩梦轮回中。 “可有解救之法?” 面具下的脸,嘴角微微上挑: “有倒是有,但我凭什么救他?” 第17章 多了一位师父 是啊,天衙门传承几千余年,其底蕴之深厚,甚至可以同整个梁国相提并论,幕非一个小小的少年,就算未来有可能有一番成就,可对天衙门来说,也未必多放在眼里。 深吸了一口气,留下一句话,浮生转身向风月阁走回: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可浮生才迈出步,身后就传来面具男的声音: “梦魇宗的此蛊,这世上能真正解它的人,屈指可数,我只能暂时压制,想要彻底解除,在我看来,便只有一条路。” 浮生脚步一顿,对方既然如此说,就代表想要帮忙。 “洗耳恭听。”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梦魇宗行事低调、诡秘,难以捉摸其所在,且凭此子现在的身份实力,别提找到梦魇宗,就是想要走出梁国,都不是件易事,” 面具男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事实就是如此。 “我虽不是天衙门那十二人之一,但自信,在梁国,我若做不到的事,那便没多少人能够做到,说来许是他命不该绝,我一生习惯了独处,本以为自己耐得住这般寂寞,但老了老了,却喜欢上了热闹,此子不错,我想收他为徒,只要他拜入我的门下,我能为他提供的舞台,绝对比你强得多。” 改换门庭? 先不说这在全天下,都是修炼者间的大忌,单说对浮生,就无异于奇耻大辱。 面具男本以为,浮生会脱口反对,甚至怒而大打出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却没想到,浮生的反应很平弱,只是站在原地思索了几个呼吸,就做出了决定: “只要能救他性命,我同意。” 言语中,听不出丝毫不甘,反倒有着一丝释然,仿佛对浮生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 浮生的想法很简单,跟着他一个不久后必死之人,存在于一个人人口诛笔伐的没落宗门,的确埋没了他这个爱徒的天赋与前程。 因为面具的遮挡,浮生看不到此时面具男那略显震惊的表情: “此子即便在你的调教下,将来的成就,也一定不低,你就不觉得可惜?” 浮生淡然一笑: “有何可惜?你既知道我的底细,也该想得到,破入八 品气帝,我就一定会去找个说法,而这一去,九成九有去无回。” 英雄之间,往往惺惺相惜,面具男明白浮生这话的含义,也敬佩他敢于对无妄山说“不”的勇气。 “我先将他唤醒,然后你我合力,应该能暂时压制住梦魇。” 浮生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 待浮生二人回到房间时,正逢幕非在噩梦之中连连惊呼,也不知他现在做了什么梦,那惊呼声撕心裂肺,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面具男一个闪身来到床边,将手按在幕非额头上,一股气,从他的手掌传入幕非的身体,碧姬想要开口质问,却是被浮生拦下: “放心,他不会伤了这孩子。”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幕非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和,直到他缓缓睁开眼睛,面具男才挪开自己的手,没人注意到,面具男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差点没有站定身子。 在碧姬的搀扶下,幕非缓缓坐起身: “你感觉怎么样?” 从无尽的噩梦中苏醒过来,幕非一时间还不敢确信,此时此景是真实世界,还是仍旧是那幻境。 声音微弱,幕非四顾一圈问道: “可可呢?” 许是两人多年来的共同生活,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心有灵犀,幕非的话刚一出口,房门就被推开,可可快步来到床边,猛地扎在幕非的怀中,微微抽泣起来。 勉强地笑了笑,即便这仍是个梦,幕非也认了,至少这个梦里,徐杰那张魔鬼般的面庞,还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一整夜时间,可可都陪在幕非的床边,风月阁内,时不时能听到幕非的喊叫声,接着便是可可的安慰声,就这样持续了一晚。 第二天,幕非再次醒来时,神色明显比昨晚好上许多,在吃过早饭后,也能缓慢地在房间中挪动几步。 房门打开,进门的是浮生几人,虞大家朝着可可招招手,轻声道: “可可,这几日你陪在他身边,我也未曾催过你,既然他已经醒了,也该随我去修炼了。” 在幕非的微笑劝慰下,可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就只剩下了浮生和面具男,他们来此,就是为了昨晚二人所做下的那个“约定”。 浮 生简单地探了探幕非的脉搏,果真向面具男所说,虽然醒了,但体内那股阴冷的气,丝毫眉头消失的迹象,那股气,就是梦魇。 “跪下。” 浮生的声音并不大,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幕非还是瞬间跪倒在地,面向着浮生问道: “师父,我是不是不该杀了徐杰?” 经过昨晚的休息,幕非自以为想明白了一些事:自己这几天一直徘徊在噩梦中,或许是因为徐杰死时的那股怨气太深所致,他并不知道梦魇宗的存在。 浮生没有回答幕非的问题,向侧方走了几步,让出了一个身位,朝面具男看了一眼。 面具男走到幕非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这倒让幕非有些不解,良久后,面具男开了口: “你连连噩梦不断,并非是受到了惊吓,也不是徐杰的怨气太重,而是中了蛊,其名“梦魇”。” 简单地阐述了一番大致情况,以幕非的聪慧,不需你说得太多,就足够他联想到事情的全部。 思索了良久之后,仍旧跪在那的幕非低声问了句: “我还能活多久?” 没有回答,面具男反问道: “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幕非一愣,抬头看了眼面具男,又望了望一旁的浮生: “前辈,我有师父了。” 面具男继续道: “拜我为师,我可保你五年内性命无忧,你可愿意?” 幕非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终将目光落在浮生身上,浮生微笑释然地点了点头,幕非看得明白,面具男自然也不会不懂。 生命诚可贵,信仰价更高。 在那个时代,人们的信仰无非就是几点,亲情、爱情、恩惠、仇恨、国家,以及师门。 对幕非来说,浮生给他的,并不仅仅是教导,虽只有短短不到一月时间的接触,但浮生给他的感觉,除去师父这层身份,也还有他缺失了十几年的父爱。 从地上站起身,幕非脸上满是决然地道: “前辈的好意,小子心领了,生而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一日为师,便终身为师,改换门庭这种事,原谅我做出不来。” 听幕非这般说,浮生显然有些着急,但着急之中,心里那丝丝的暖意,却是久久不能退去 。 上前两步,毫不客气地给了幕非一个“板栗”,敲得幕非有些七荤八素: “跟着我有什么好?难道你不要命了?” 幕非嘿嘿地笑了笑,回道: “师父,虽然您老有时候看上去有些猥琐、不太靠谱,但我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哪有半路下去的道理?” 这句玩笑,气得浮生又怒又笑,再次抬起手,却迟迟不舍得打下去。 看着眼前这幕师慈徒孝,面具男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子,谁说你只能拜一个师父了?” 此言一出,浮生和幕非皆是一愣,在世间,虽从一而终的师徒关系,常被人颂扬为典范,但也不乏一些极具天赋之才,同时被几位大能看中,而他们之间也不在意什么“共享”弟子这件事,反倒成就了一番“另类”的佳话。 浮生的反应,明显比幕非快上几分,手掌按在幕非的肩膀: “还不跪下拜师?” 能保住自己与浮生的这段师徒之情,又能拜一位不弱于浮生的九品器圣为师,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幕非岂能错过?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父!” 面具男抬手将幕非扶起,接着做了一个动作,让幕非和浮生都为之一震: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放到面具上,轻微用力,面具脱离面庞,那张脸,也渐渐出现在二人面前…… 第18章 三皇子泊宇 与君相识,终有一别。 半月后,在两位师父的合力之下,幕非体内的梦魇蛊,算是彻底蛰伏了下来,先前便说过,想要清除,非短期内能够完成。 所幸的是,这蛊对幕非来说,轻易不会发作,支撑一年有余,应该不是问题。 面具男在渭县逗留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他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不可能一直陪在幕非的身边。 近半月来,幕非等人就住在风月阁,让原本并不怎么热闹的风月阁,也多了几分生气。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风月阁门前,幕非依依不舍地看着面具男,这段时间,除了压制幕非体内的蛊,面具男还教导了幕非一些官场上的“规则”,也算为他打下了个良好基础。 “待你何时入了五品,便可来都城寻我。” 按照幕非现在修炼的速度,五品之期,大致一年内就可完成。 面具男将自己的佩剑取下,递到幕非的身前: “此剑,已跟随我身边几十年,来了都城,凭此剑去三十七街,自然有人带你来找我。” 接过了剑,幕非重重地鞠了一躬。 “浮生兄,保重。” 面具男的这声“保重”,有个只有他们两人间才明白的特殊意义:此一别,许是生死两茫茫…… 浮生朝面具男拱了拱手,面具男便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幕非师徒的眼中,二人才转身回了风月阁。 一进风月阁,幕非迎面就被人踢了一脚。 这一脚,正踢在他的面门,鼻子一酸,弯曲身子蹲了下去。 这是属于虞殇的“杰作”,准确地说,是坐在阿牛肩膀上的虞殇。 阿牛本就是个憨厚的人,对于虞殇每句必带的“师弟”,他也总是笑脸相迎,久而久之,孩童心气的虞殇,难免“得寸进尺”,于是在风月阁中,经常能够看到虞殇“骑马”的景象。 泊宇来到幕非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小师弟,你没事?” 缓了好长时间,幕非才站起身,通红的鼻头,证明刚才虞殇的那一脚,着实不轻。 四下看去,哪还有浮生的身影, 想必是去三层找虞大家了。 “师兄,我没事。” 再看虞殇那边,丝毫没有发现方才自己的“杰作”,仍旧在大堂中闹得欢腾。 “小师弟,你确定……你没事?” 幕非一愣,刚准备回答些什么,就感觉有液体流动感,从自己的鼻尖落下,昂起头,抬手捂住鼻子,却仍挡不住鼻血。 在泊宇的搀扶下,幕非回到了房间,可可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见到二人进门,再加上幕非那幅模样,赶忙上前询问。 “小师妹,劳烦你去烧壶热水。” 泊宇向来在他们面前,没有师兄的架子,可刚刚的这句话,却是让幕非二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容置疑。 朝着可可点了点头: “去,我与师兄有些话要说。” 以幕非的聪慧,自然明白泊宇定然是有事,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响应。 可可离开后,泊宇坐在桌旁,看着对面的幕非,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师兄,有什么事,就直说。” 泊宇就这么看着幕非,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良久之后,才开口道: “想必殇儿那日脱口而道的那句,你也一定猜到了我的身份,我也就无需再隐瞒什么,我正是当今梁国皇帝的儿子,也就是梁国的三皇子。” 猜测,与别人亲口承认,终究是区别不小,得到了确切答案,幕非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我虽是三皇子,但从我六岁那年,便离开了皇宫,外出游历,所幸遇到了师父和师娘,这才有了一个住处。” 幕非明白,泊宇所谓的“游历”,或许就是面具男前几日同自己讲过的:皇室嫡子之争的结果? “师兄同我说这些,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泊宇神色一亮: “我今年二十有四,按照皇室的规矩,在外游历或学习的皇子,二十五之前便要回到都城,参与朝堂,我离开渭县,师娘也一定会同行,但我知道,你下一站的目标,并不是都城。” 泊宇说得没错,他还需要再磨砺一段时间,才能具备去往都城为母亲“报仇”的实力。 “那我就祝师兄前途似锦、官运亨通了。” 想对当今相国动手,朝堂是幕非难以避免需要踏入的 ,但现在,他还不想那么早地做出决定。 泊宇淡然一笑,仿佛毫不在意幕非的“劝退”之意,道: “小师弟,你我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我知你之才,若是进入都城,定然会成为各方势力争相竞争的对象,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师兄不求得月,只希望这近水,不要淹了自家门才好。” 听了泊宇这番话,幕非的眉头微皱: 这算什么?好言相劝?还是一种威胁? 他这看似儒雅书生一般的师兄,让他感觉到一丝喘不过气的压力,别的他现在还想不懂,但他明白了一点:他这个师兄,绝对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房门推开,进门的是端着水盆的可可,泊宇起身: “小师弟,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罢,泊宇礼貌地让开身子,可可将水盆放在桌上,关门声也同时响起。 看着幕非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可可问道: “刚才师兄和你说了什么?” 幕非拉回思绪,邪魅地一笑: “他说他看上了我的贴身丫鬟,想要同我公平竞争,你说,我该不该让给他?” 这句玩笑,可可自然听得出来,面庞羞红,可可将手放进水盆,沾了些水撒向幕非脸上: “让你乱说话!” …… 不到一天的时间,风月阁将要关门外兑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渭县,大批女子,都对此拍手叫好,她们总算不用再担心,自家男人落日后,会不会跑到城外去“寻欢作乐”了。 夜幕落下,幕非三人刚准备灭灯休息,房门被推开。 不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的,只有可能是两个人,其一是“混世魔王”虞殇,其二便是他们眼前的师父。 “师父,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将师父让到桌旁坐下,幕非三人恭敬地站在一侧。 “风月阁已经外兑,再过三日,你们虞师叔就将带着殇儿他们前往都城,你们作何打算?” 果然,泊宇先前的话,并没有托大,想必虞大家如此决定,就是为了泊宇? 作为三人中的主心骨,幕非答道: “我们听师父的,师父要如何,那便如何。” 知子莫若父,浮生看到了,幕非刚刚眼角闪过的那丝犹豫,从腰间拿出自己那个从不离身的酒葫芦,打开盖口,饮了一大口,接着站起身,边向外走边道: “就凭你们的本事,也想去都城?再好生修炼几年!” 浮生走出房间后,阿牛满是疑惑地问: “师父这是嫌我们修炼地不够刻苦?” 幕非嘴角微微上挑,他明白,师父这是将选择权,交还到了自己的手上…… 第19章 县选宣宜城 “少爷,我还真有些想小虞殇他们了。” 依偎在幕非的肩膀上,可可的声音有些哽咽,还记得两日前,在风月阁门口,送别虞大家等人时,大家那幅依依不舍的样子。 “幕……” 碧姬哪哪都好,就是进门前不敲门这一点,让幕非有些难以忍受。 没错,虞大家等人出发前往都城,并没有带走碧姬,准确地说,是碧姬自己提出,想要留在渭县的,至于原因,她没有说,但想来应该和她的身世有关。 没了风月阁那个“聚集地”,碧姬不得不搬到棺材铺,阿牛则献出了他的那间屋子,同浮生挤在了一起。 可可赶忙从幕非的肩膀上挪开,脸上泛起了一丝羞红。 幕非轻咳了两声,问道: “碧姬姑娘,有事么?” 虽说碧姬的年龄比幕非要大一些,且平日里她与浮生、虞大家的交谈,一般都是平辈相称,但幕非实在没办法对着如此美貌的女子,喊出那声“前辈”来。 碧姬别过头,眼睛看向房间中的一角: “我做了些吃的,想来叫你们一起。” 说起厨艺,在碧姬住进棺材铺之前,幕非怎么也没想到,碧姬竟然还有着堪比酒馆大厨的手艺,甚至稍有过之。 棺材铺后院,摆上了桌椅,幕非五人围坐在桌子旁,那饭菜中,都飘着碧姬身上那特有的香味,也正是这香味,让菜肴更加可口。 “碧姬姐姐,你身上这香味,是家族遗传的么?” 饭间,可可问了这么一句,气氛也一时间有些凝固,只见碧姬看着桌上的饭菜,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且从她那略显痛苦的表情上,能够看出,这往事应该是“不堪回首”。 幕非用臂肘碰了碰可可,可可也感觉出自己问得不太合时宜,浮生顺势找了一个话题: “幕非,先前你同徐杰决斗后,不是答应县令过些日子去他的府衙么?还是莫让县令久等才好。” 幕非点了点头,这点他早有打算,渭县虽小,但胜在安稳,能够让他和伙伴们潜心修炼,提升自身的实力,可地小,也有地小的不足,那就是无法接触到更具势力的人 。 县令那不是有个县选的保送名额么? “师父放心,明日我便去县令府衙。” 第二日一大早,留下可可一个人看店,幕非带着阿牛前往了县令府衙,至于浮生,他非要“死皮赖脸”地拉上碧姬,去街上闲逛,有美女在侧,总是能满足他那男人的虚荣心,即便这位美女,脸上遮着青色面纱。 “幕掌柜请在此稍等,县令大人嘱咐过了,下了堂便来。” 经过风月阁门前诛杀徐杰一战,幕非在渭县已然是个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就连府衙的守卫,对他也客气得多。 在大堂中等待了一刻钟左右,脚步声自庭院响起。 “慕老弟!让你久等了?” 面对惯有的客套,幕非则以微笑回应,一番寒暄后,县令才将目光落在了阿牛身上,略带疑惑地问: “慕老弟,这位是?” 幕非简单向县令介绍了一下阿牛,其中最有用的信息就是: “我希望县选的保送名额,能给我这位兄弟。” 还记得先前幕非曾问过阿牛,他想不想当官么?那并不是一句玩笑。 听幕非这般说,县令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阿牛:这少年虽体型雄壮,可怎么看,都不是个从官的料子啊? “慕老弟是嫌县选保送的官职太低?” 也难怪县令这么想,任谁看,今日都是幕非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幕非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县令大人误会了,对我们这种从小乡走出来的人,县选的官职,已经是奢求,之所以让我这位兄弟替我,是因为有些事,待在后面,总比前面好。” 县令一愣,下一刻便明白了幕非的意思,连连点头道: “慕老弟想得长远,是为兄狭隘了。” 幕非的解释,只是原因之一,至于其他原因,他也没必要同县令讲得那么明白,比如他希望借此机会,让阿牛抹去一些质朴,多那么几分心思。 县选,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县城选出来的青年才俊,凭借着这份推荐,可以在更大的城池中,寻得一份官差,以求仕途更上一层楼。 一般的县选名额,都属于县城富绅人家的子弟,像幕非这样,虽不是没有,但也绝对不多。 “慕老弟,县选的官文,随时都能做 出来,就看你想何时动身,只不过有个件事,需要你来决断。” “哦?县令大人请讲。” “渭县附近,共有三座大城池,不知你想要去哪?” 地点么?幕非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本以为是官文让他去哪,他就去哪,原来还可以自己选。 “县令大人,我对这三座城,都不怎么熟悉,可否为我大致介绍一下?” 经过县令的讲述,这三座城很好理解,一座以经济闻名,算得上梁国最具财力的城池;一座以政治闻名,在此城为官,向来是迈进都城的探路石;一座以军事闻名,是梁国最西北的边境城池。 三者择其一,对于选择困难症的幕非来说,着实有些不好决定。 “幕非,要不我们去宣宜城?” 阿牛从来都是以幕非的决定为主,少有提出建议的时候,这倒让幕非有些惊讶,阿牛抬手摸了摸脑袋解释道: “俺爹从小就希望俺能够从军。” 宣宜城,正是那座边境城池,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人口数量在三城之中最少,但若是从军,的确是第一选择。 没用太多时间思考,幕非就给出了答案: “县令大人,我们就选宣宜城。” 听到幕非决定,县令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试探着劝道: “慕老弟,为兄倒是不建议你去宣宜城……” 见县令这般反应: “难不成这宣宜城,有什么特殊?” 幕非还真说对了,这宣宜城,的确特殊。 “别的城池,即便是边境城池,也是军队与城主相互制衡,但在宣宜城……城主与大将军,却是一人担任。” 一人担任?那岂不是说,这位宣宜城的城主,等同于一个土皇帝么?难不成是哪位皇亲贵戚? 第20章 初来乍到 当幕非一行人站在宣宜城城门下时,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怪异。 “少爷,我们梁国内,应该只有一个宣宜城?” 也难怪可可这么问,作为主城级别的城池,众人眼前的宣宜城,着实没有想象中的繁华气派。 说这是城门,倒不如说这是一个拱洞,高度和宽度的确不小,高十米,宽更是二十米有余,但这城门,却是连个门都没有,只是数十官兵,卡在城门前,对来往的人进行简单的盘查。 此次宣宜城之行,幕非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五品气师江尧。 这也不在幕非的意料之外,江尧年纪只有三十出头,且还未成家,一个小小的渭县,绝不是他理想的归宿。 “这确是宣宜城没错,从这城门,你们也该看得出,此城与其他城池,绝不可同日而语。” 在江尧解释了一句后,远处便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之嘈杂,应是不下百人的小队。 “躲开!躲开!” 位于小队最前方的那匹骏马上,是一位中年人,从他身上的甲胄看,至少也是副将级别。 宣宜城城门的来往百姓并不多,但恰逢有个毛头孩子,正蹲在地上捡着他玩了一路的石头。 那位副将已然尽全力想要拉停缰绳,但无奈后方众多马匹的驱赶,那孩子的性命,只在一瞬之间。 “砰!” 人马相撞,那副将也终于停下了马匹,看向不远处摔倒在地的两人。 之所以是两人,是因为阿牛在千钧一发之际,舍身抱住了孩子,用自己的身躯,硬抗了急速下马匹的撞击。 幕非几人快步来到阿牛身旁,所幸阿牛已经破入三品武师,浮生平日里也总是让阿牛专注于身体强度的修炼,这一撞击,才并没有让阿牛受到重伤,只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孩子显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够呛,双眼失神地盯着阿牛,就像是在看一个怪人。 一位妇人跑上前,从阿牛的怀中“抢过”的孩子,在检查孩子的确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才连连向阿牛作揖道: “多谢少郎救了我的孩子!” 那副将瞥了一眼阿牛,见他并没有重伤,先是一愣, 接着什么招呼都没有打,扬长着策马入城,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人好没有礼貌!连句道歉都不会说!” 可可不禁吐槽了一句,一旁那妇人连忙开口劝道: “女娃娃!这话可不敢乱说!那位是张副将,可是城主大人最亲近的人!” 幕非遥望那小队远去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宣宜城,果然“不同凡响”! …… “几位客官,里面请!” 宣宜城城内,终是比渭县繁华了不少,虽然街上偶尔路过的行人并不多,但中心区域街道两旁的商铺,倒是不少。 初来乍到,总要有几天时间了解一下宣宜城之后,再决定买下哪处的店铺,将棺材铺重开起来。 故此,幕非一行六人,在宣宜城找了一家酒馆暂时住下,酒馆的名字很有诗意:四季酒馆。 “两斤好酒,再上几道店里的招牌菜!” 浮生一开口,就是一副“挥金如土”的模样,幕非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低声向店小二说了句: “两壶好酒,再上几道家常菜就好。” 六人身上的盘缠,可全都在可可那里,临出发前,幕非大致盘算了一下,在渭县一个月来,他们也不过赚了五两银子,棺材铺也只卖了四十五两,可五十两银子,在宣宜城别说买间店铺,就是租一间,恐怕也只能是街角旮旯,且一定住不下他们六人。 当家方知柴米贵,幕非也不得不省着点花。 一顿酒足饭饱的支出,就是三两银子,幕非又订了三间客房,四男两女双双一间,更是用了四两。 幕非深知,照此下去,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沦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思略过后,幕非做起了安排: “江大哥,劳烦你去街上转转,看看有没有适宜的商铺外兑,暂且记下位置,待我回来后,再做决断。” 江尧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酒馆,幕非又看向可可: “这十几日赶路,大家都很是辛苦,你与碧姬姑娘照顾好师父,切勿上街走动。” 至于他和阿牛,自然是拿着渭县县令开出的县选公文,前去宣宜城的城主府报到。 报了到,做了官,也就多了一份收入,才能暂且减缓些几人财务上的压 力。 沿路询问,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幕非二人才找到了城主府的所在。 自外看去,整个城主府占地巨大,应有近千米有余,与县令府衙不同,那府门前守卫的官兵,就足有数十人,且全副武装,看上去威风凛凛。 “咳咳!幕非,俺也想穿上盔甲。” 一路走来,阿牛咳了好多声,这是先前被高马撞上所留下的伤势所致。 “用不用休息一会儿再进去?” 阿牛摇了摇头: “这点小伤,俺还扛得住。” 走近城主府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幕非二人就被官兵团团围住: “什么人!” 在拿出公文后,大致讲述了来意,那群官兵才各自散去,重新沿着街边巡逻,只留下一人,带着他们进了城主府。 与想象之中的奢华出入极大,城主府内,不论是房屋建造所用的材料,还是庭院中的陈设,都显得朴实无华。 此地无银三百两? 城主与大将军由一人担任,他的城主府,就这么平凡?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幕非是不信。 足足半刻钟的时间,那位官兵才带幕非二人来到了“目的地”,这是整座城主府内,最中心的院子。 在院门口等待了多时,那官兵才回到二人身边: “你们哪个是县选学子?” 阿牛回应了一声,那官兵又道: “你一个人进去,他留在外面。” 阿牛一愣,下意识道: “他同俺是一起的。” 那官兵有些不耐烦: “这里是宣宜城,将你们那些县城子弟的骄奢收敛收敛,让你们怎么做,照做就是!” 很显然,这官兵将幕非二人也当成了那些县城的富绅子弟,阿牛面露不悦: “幕非,咱回去!这官不做也罢!” 幕非拉住径直就要离开的阿牛,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 “既然来了,总要见见这位城主大人不是?等下进去,你就这般说……” 因为幕非的音量很小,那官兵听不清楚他讲了些什么,但从阿牛脸上那“多云转晴”的表情,就能明白,幕非给他出得主意,多半不怎么照常理出牌。 第21章 城主是个女人? 目送着阿牛进入院子,幕非同身边那位官兵闲谈起来: “像你们家这位少爷的情况,我见得多了,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赶出来。” 官兵的话音刚落,院中就传来一道喊声: “我宣宜城不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给我滚!” 幕非一愣,这声音虽气势十足,但怎么听,都是个女子没错,难不成这宣宜城的城主,是个女人? 一位灰头土脸的少年郎,被两位官兵架着,就这么拉出了院子。 “喏,看到了?就是这个下场。” 看方才被架出去那少年的衣着打扮,显然是富绅人家的子弟,应该也是其他县城的县选之人。 还没等幕非开口问些什么,院中再次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只不过和先前相比,明显带着几分慌乱: “喂!你要干什么?来、来人啊!” 官兵听到女子的呼喊,狠狠地瞪了一眼幕非,便向院中冲去: “你们惹大祸了!” 幕非倒是没太在意,在阿牛进入院子前,他与阿牛低声说了一句话: “等下进去,你就这么办,在城门时,为了救那个孩子,你不是被一位副将撞飞了么?等下你就装作身体不适,最好还能再吐两口血,待这位城主询问,你再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 幕非的打算很简单:见义勇为这种美好品德,就算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多少也能加些分? 要知道,别人对你的第一印象如何,这点很重要。 不紧不慢地跟在官兵后面,幕非也进入了院子,院中只有一间屋子,屋子的门紧闭着,里面仍旧时不时传出那女子的呼喊声。 官兵推开屋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幕非也是一怔: 只见一位二十不到的妙龄女子,身着一袭白色长袍,头发扎成了男子模样,而阿牛,此时正扑倒在她的怀中。 没看出来啊!我让你装得越惨越好,你倒是“一步到位”啊!话说,阿牛平日里除了在可可的面前,才表现得不太拘谨,今日怎么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了? 女子朝着官兵喊道: “还愣着干嘛?去叫医官来!” 那官兵连连称是,赶忙转 身朝着院外跑去,留下幕非一个人,站在门前看着屋内的两人。 从女子脸上的那分微红上不难看出,她应该是未经过“人事”,被人这么盯着,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我把他放到床上?” 幕非嘴角微微上挑:这便是宣宜城的城主?未免太儿戏些了? 心中虽这么想,但幕非还是按照女子所说,进入屋内,帮她一起将阿牛扶到了床上。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幕非才有机会审视一番屋内的陈设。 房间的空间很大,但大多位置上都是一些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类兵书,有的崭新,有的看上去年代久远,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公文,长桌后,并不是椅子,而是床铺,床铺后面,仍旧是众多林立的书架。 “你与他是一起的?” 被女子的问题拉回了视线,幕非才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女人: 虽然一副男子打扮,皮肤也略黑,但却丝毫不影响她那还算美丽的相貌,两眉上挑,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就是这身高,着实有些矮了点。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宣宜城的城主,该有的礼仪幕非不会忽略,微微躬身施礼: “见过城主大人。” 因为低头,幕非没有看到这女子略微吃惊的表情,片刻后,女子才做出回应: “你们今日来城主府,究竟所为何事?” 幕非被女子这问题问得有些愣住,不禁转头看了眼床榻上的阿牛:他该不会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就“入戏”了? “回城主大人的话,我二人来自渭县,他是渭县的县选学子,今日来城主府,是来报到的。” 听到是县选,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声音也冷了几分: “亏着他看起来这么强壮的体魄,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啊!” 幕非这下确信,阿牛先前的确什么都没有说,无奈之下,幕非将城门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其中“添些油加些醋”也是在所难免。 听话幕非的话,这女子的眉头微微皱起,就在早些时候,的确有位副将带着百人小队回到了城主府,看幕非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说谎。 再次看向阿牛,女子的声音柔 和了不少: “他不会有什么事?” 被女子这么一说,再联想起刚刚扶住阿牛时,他那完全不像假装的昏迷,幕非脸色一变,坐到床边,伸手探上了阿牛的脉搏。 阿牛那冰冷的手,根本探不出丝毫! 抬手伸向阿牛的鼻尖,幕非瞬间瞪大了眼睛,只因那几乎只出不进的微弱呼吸: 阿牛不是装得! “郎中、郎中怎么还不来!” 幕非朝着女子大吼了一声,女子被这声吼叫着实吓得不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所幸没过多久,院外就传来了并不怎么匆忙的脚步声。 幕非抬眼望去,正是先前离去的那位官兵,而他的身边,则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老人的肩头,背着一个医箱。 为医者,自当以病患性命为天大,见到这一幕,幕非心头涌上一股怒意。 但眼下就这么一个郎中,幕非只好先将怒意压在心底,三两步走到院子里,一把夺过老人的医箱,另一只手拉着老人的胳膊,就快步走向了房间。 进入了屋子,那老人仍旧不慌不忙,竟是朝那官兵说了句: “去打盆清水来,出来得太急,忘记洗手了。” 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强压住的怒火,在爆发时,往往更具“威力”。 城主府内外戒备森严,但幕非二人本就是拿着县选官文,名正言顺,所以在进府之前,并没有被搜走武器。 拔出自己另一位师父临离别前送给自己的佩剑,幕非将剑抵在了老人的肩膀上: “你若是救不了我这兄弟,我向你保证,你今后再也没有洗手的机会了!” 第22章 夜闯城主府 老人被幕非拿剑抵在肩膀,比起那官兵的惊慌失措,他倒显得毫不在意。 “年轻人,老头子的命并不值钱,你想要便拿去,只是你这位朋友,恐怕撑不了太久。” 被老人一提醒,幕非顿时清醒了很多,且不说能否救得了阿牛,全都要靠这位郎中,就算阿牛命硬,无需救治也能抗得过来,在城主府中杀人,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那位女子向官兵道: “还不快去端盆水来?” 官兵离开,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幕非四人,当然,院外已然被团团围住,只要女子一下令,等待着幕非的,就是刀光剑雨。 “这位是我梁国皇家医馆的首席大师,他如此淡然,自是成竹在胸,你不必担心。” 女子简单向幕非介绍了一下老人,但他心中仍旧不怎么放心。 片刻的功夫,水盆端来,老人清洗了一下双手,打开医箱,从里面拿出一沓银针,银针长短粗细各不相一,瞥了一眼阿牛,老人将最长最粗的那根抽出,走到了床边。 “将盆端来。” 没等官兵动手,幕非便抢先一步,将水盆端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伸手在阿牛的身上丈量着什么,由头顶至胸口,大约测量了六指的距离,银针猛地扎下,阿牛的身子也瞬间颤栗了一下。 “将他扶起,对准盆。” 老人又吩咐了一句,幕非也是照做,就在他刚扶起阿牛时,阿牛一口鲜血喷出,这血与寻常的红色不同,其暗黑的程度,更像是墨。 一口之后又是连连几口,虽然阿牛的脸色看起来更惨白了些,但幕非感觉得到,阿牛的呼吸开始顺畅,应该是无碍了。 只是一针过后,那老人就站起身收拾自己的医箱,边收拾边说: “胸口遭受重击,导致体内淤血过多,现已排出体外,照他的身体,休息几天便可一切如常。” 看着老人走出了屋子,幕非深出一口气,起身朝着女子躬身道: “城主大人,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女子久久没有回应,幕非不禁微微抬头,见她的目光,正对准躺在床上的阿牛。 幕非又呼唤了一句: “城主大人?” 女子一愣,这才转过头看向幕非: “恩,好,你们今日就先在这休息,待他醒后,我再为他安排官职。” 说罢,女子走出了房间,留下满脸疑惑的幕非: “我刚才说了什么……” 凭阿牛现在的身体,原地休息,的确是最妥当的,经过几天的赶路,又在方才经历了紧张时刻,幕非也有些困倦,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床边,趴着桌案睡了过去。 夜晚如约而至,睡了几个时辰的幕非,隐隐听到开门声,警惕地抬起了头,但还是慢了一步。 “你是何人?” 屋内并没有点着烛火,仅有的夜色,不足以让幕非看清面前这个用剑指向自己眉心的男人。 刺客?这是幕非的第一反应,但接着,他就发觉些什么,若是刺客,又怎会询问自己的身份? 正当幕非想要开口回答时,房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先探入房间的,是一颗小脑袋。 在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来人才整个身子进入了房间。 “是你留他们两人在我的房间?” 那身影一顿,接着走到桌旁,将烛火点亮,屋内才有了光亮。 点灯的人,正是白日里的那位女子,而用剑指着幕非的,是一个男人,看年龄应该三十上下,同样一席白衣,单手背后,眉宇间,充满了上位者的威势。 那女子将头埋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你今晚会回来嘛,哥!” 哥?宣宜城城主的哥哥? 这个念头,在下一瞬就被幕非推翻:不对!这男人才应该是宣宜城的城主! 在女子简单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后,男人才将剑收回,但脸上依然充满着质疑,就这么盯着幕非。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幕非本就光明正大,索性就这么对视着,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女子站在一旁,不时看看幕非,又看看她的哥哥,身体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随时要拦在二人的面前。 可预料中的一触即发并没有等来,却是从院外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有刺客闯府!” 幕非三人同时看向房门处,门外已经是灯火通明。 那男人一个闪身,就这么出了屋子,幕非不 禁暗叹一声:好强的实力! 女子叮嘱了幕非一句,也转身跑出了房间: “你们就待在这,哪也不要去,这里是城主府最安全的地方!” 就算没有女子的叮嘱,幕非也会做出同样的决断:有刺客闯府,目标自然是城主,与他又没什么关系…… 可正当幕非转过头,准备查看阿牛的情况时,一股威势自远方而来,竟是让烛火都随之微微抖了抖,若只是这样,也不足以让幕非惊讶,关键在于,这股威势,怎么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仅仅愣了片刻,幕非便惊呼出声道: “糟了!师父!” 没错,幕非二人已经离开酒馆几个时辰,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浮生四人自然坐不住,猜到他们的大致去处,略微商讨后,这才夜闯了城主府。 城主府此时的大门,已经轰然倒塌,浮生站在台阶上,整个人的气势达到了顶点,傲视着台下的铠甲官兵,眼中满是战意。 “何人敢在我城主府放肆!” 人未到声先至,夜色与众多烛火的照映下,白色身影缓缓落在官兵最前方,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浮生四人。 无需介绍,浮生也知道,这位年轻人,应该就是宣宜城的城主。 他本不想如此不讲礼数地硬闯,可与弟子的安危相比,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就是宣宜城的城主?” 男人已然看出浮生的实力远高于自己,但却没有丝毫畏惧,回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宣宜城大将军,林轩。” 以浮生八品气帝,自然看得出,林轩的实力,应该在六品之上,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成就,绝对算得上翘楚。 “我且问你,今日自渭县而来的那两名少年,现在何处?” 林轩一愣,接着脑海中就出现了刚刚与自己对视的幕非的那张脸,嘴角微微上挑: “与你何干?” 虽然很不喜欢林轩的这份狂妄,但浮生还是强忍住要出手的冲动,又道: “这千百名将士,在战场也许能够扭转战局,但在老夫面前,还看不过眼。”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作为梁国西北部最大的边境城池,宣宜城的大军里,自然有八品以上的强者,可他们都镇守在各自的军团,当下城主府内,就属林轩的实力最强。 若此时林轩讲出幕非二人的所在,一切也就化干戈为玉帛,可林轩却不是个愿意妥协的人: “哦?你说那两个小子啊……杀了。” 第23章 借战破镜 “少爷!” 听到林轩的话,可可不禁心头一痛,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却是被碧姬一把拉住: “冷静点,他绝不会有事!” 浮生双眼微眯,以他的年纪和阅历,自然看得出,林轩这句话并不是由心而发,他也看到了林轩眼中的“跃跃欲试”: “罢了,老夫今日便成全你。” 话音落下,浮生转头向碧姬低声道: “带他们两个退后,” 接着又向江尧说了句: “身为练气者,五品入六品,乃是质变,认真看好我接下来气的运转,不要眨眼,能领会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江尧的身子一怔,脸上浮现了满满的炙热。 待碧姬三人退后数十米,浮生才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掌心向上抬起,直到与肩同高。 林轩眼中的战意更胜了几分,边向前迈步,边向属下官兵嘱咐道: “所有人退后三十米,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前一步。” 林轩治军向来严明,近千官兵有序地后退,将整个府前的空旷区域,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无需用眼看,林轩熟练地拔出佩剑,姿势潇洒帅气,佩剑还在他的手中翻腾了几圈,可见他对这剑的控制,已然炉火纯青。 接下来将近两分钟的时间里,二人都在蓄力,浮生抬起的右手处,渐渐泛起白雾,那是他体内的气凝聚于一处的表象;而林轩握着剑,闭上了双眼,左耳时不时微动两下,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看着正对面的林轩,浮生赞叹一句: “原来如此。” 林轩在感悟的,正是手中的剑,准确地说,是在场所有人手中的武器,作为炼器者,破入七品,才能真正的“掌控”武器,武器对于炼器者来说,就像气之于练气者一般,那是有灵性、有生命的存在,而林轩,正处于六品气尊的巅峰。 以强对弱,浮生自然不会先出手,况且,今日又不是生死之战。 就在众多官兵议论声略起之时,林轩猛地睁开了眼睛,在这一瞬间,他手中的佩剑仿佛也闪了一下光亮。 下一刻,林轩动了,他的速度极快,虽比不上同等层级的炼体修炼者, 但只凭肉眼,也已经很难“捕捉”他的一举一动了。 可即便这样,在浮生眼中,林轩还是不够快,平抬的手臂水平挪向身前,掌心也面向了林轩的方向。 “砰!” 一声巨响,让整个城主府的人,都能够感觉到地面的微微震动,两股力量相撞所产生的巨大能量波动,化成气流的冲击,向四面八方散去。 林轩的妹妹正巧在这时赶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禁惊呼一声,就要向前冲: “哥!” 一道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放心,对方并没有下杀手,沉住气看下去就好。” 到这,总该交代一下林轩妹妹的名字:林秀,很常见的女子名,与她的身份,确是稍有不配。 林秀脸上的担忧,没有因为开口的那位白发老人而减少,他虽是梁国当今医术最高的几人之一,但十几年的接触,林秀清楚地知道这老人除了医术,对修炼却一无所长,也不知他哪来的这番信心。 因碰撞产生的气流逐渐散去,浮生二人的身影才再次显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浮生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前伸的手掌,距离林轩的佩剑,只有分毫,而林轩,正低着头站在那,也不知刚才这一招,孰胜孰负。 此时幕非也赶到了现场,看着这一场景,不由得心中一惊:该不会来迟了? 就在众人屏息凝视时,林轩终于有了反应,他手中的剑,发出了极为清脆的声响,竟是断成了六节,摔落在了地上,而林轩的身子,也是向下一沉,靠着仅剩了的剑柄支撑住地面,勉强跪在那。 林秀可忍不住了: “你们还不将刺客拿下!” 有了林秀的下令,那些官兵们才动了起来,可没走几步,却又顿在原地,只因林轩微微抬起的左手,与他说的那句话: “敢上前者,杀。” 没有什么特殊的语气,甚至听不出丝毫情绪,但就是那么让人不得不从内心遵从,这便是林轩这十几年来,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宣宜城军中,立下的威望。 话音落下,林轩一口鲜血吐出,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但好在意识还清醒,就这么直接在原地盘腿坐下,打坐了起来。 浮生收了手, 抬眼望向幕非这边: “过来。” 幕非一愣,但身子却是走向了浮生,到浮生身旁站定,幕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声道: “师父,今日的事情怪我,我睡过了头,忘了叫人通知您了。” 可可三人也来到幕非身旁,“嘘寒问暖”一番之后,可可才想起好像少了一个人: “少爷,阿牛哥呢?” 听可可问到阿牛,幕非不禁转头看了眼坐在那的林轩,微微摇了摇头: “这事说来话长,等处理完这一切,我在同你慢慢讲。” 在场的人,不乏一些修炼者,虽然等阶不高,但也看得出,此时的林轩,已经进入了深度冥想状态。 城主府那边,因为林轩先前的那句,没有人胆敢对浮生几人出手,而浮生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在这种僵持却又算不上真正僵持的局面下,时间滴滴点点地流走,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天已经蒙蒙亮,城主府外虽没有看热闹的百姓,但在这条街的尽头,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昨晚城主府的那声巨响,宣宜城一半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但碍于规矩,他们也只能在街角等待,等待那破碎的大门里,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什么人。 那位医者老人,早就离开了这里,林秀倒也不觉得他没有规矩,毕竟平日里,能让自己哥哥恭敬的人不多,他算一个。 可林秀并不知道,老人同样也是一晚没睡,他用了这两个时辰,回到自己的药房,熬制了一碗味道极浓的汤药。 当老人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来到府门前时,正赶上林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秀丫头莫急!将汤药给他端去!” 这是老人第二次打断自己想要立刻跑向哥哥的冲动了,林秀略显不悦地白了老人一眼,便向林轩跑去: “自己留着喝!难闻死了!” 第24章 碧姬的媚术 林秀跑向哥哥的方向,因为心中担忧到了极点,她并没有注意到林轩那本已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经过同浮生的一战,林轩破入了七品器宗,他仿佛能够感觉到现场每一把武器的存在,闭上眼睛,甚至隐隐能够听到那些武器的“呼吸”,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人对于新奇,总难以控制地想要“刨根问底”,林轩也不例外。 “小心!” 浮生惊呼了一句,他所提醒的,是跑向林轩的林秀。 林秀也发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那近千名官兵,准确地说,是看向他们手里或剑鞘中的武器。 一把武器的颤抖声,或许并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若是上千把呢? “这、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心中的疑问,只要身旁有武器的人,都能感觉到武器的颤动从轻微变成剧烈的过程。 没有任何预兆,下一刻,所有武器全部出鞘,或是挣脱了握着它的手,像是被巨大的磁场吸引了一般,齐齐飞向林轩的方向。 此时的林秀才明白,浮生为何要提醒自己那句,她所在的位置,正是那些武器的必经之路啊! 看着急速飞向自己的武器,林秀根本来不及躲闪,它们就像是万箭齐发的劲弩,躲到哪,都逃不开。 “哥!” 面对生死,林秀选择转身并闭上了眼睛,大喊出的这声“哥”,是她最后的仰仗,即便她明白,这大概率不会顶什么用。 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林秀并没有感受到她预想中的疼痛:哥哥!一定是哥哥救了…… 睁开眼睛,林轩仍旧坐在那,看都没看林秀这边一眼。 这、不是哥哥?那会是谁? 转过身子,林秀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在场实力最强之人:浮生。 浮生双臂张开,那些武器,正在他和林秀的一米之外,虽然没有再近一步,但也没有落在地上,从浮生那微皱着的眉头和他额头上滑落的汗水可以看出,这是一场“持久战”。 浮生是八品气帝没错,论单打独斗,他强过林轩太 多,也是无疑,照理说,他不该像现在这样狼狈才是。 其实,这等绝不常见的一幕,发生的概率称得上万分之一,而这关键,就在于事情的另一个“主角”:林轩。 炼器者进入七品,对于武器的感知和控制力,将超脱寻常人的认知,这点在炼器的宗门中最为容易区分,手握武器的,一般皆是七品之下,而七品者,常为御剑之姿,百姓们口中的“仙人”,大多也指他们这类。 可御剑所需要的精力,自然比握剑要大得多,普通七品器宗,能御剑几把,就算得上天赋之人,想要像此时这样,御剑近千把,即便是九品器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换句话说,林轩,是炼器者天才中的天才。 微微躬身,林秀向浮生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再看那边的可可,一蹦一跳地来到浮生面前,用手随意拨弄着停顿在半空的剑,笑着向浮生说: “师父,我想学这招!” 浮生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两下:造孽啊!别说我不会,就算我会这招,你这丫头现在该想的,难道不是怎么让为师摆脱眼前的困境么? 可可显然没有读懂浮生的心里话,又悠闲地走到浮生身旁,满脸天真无邪地拉了拉浮生那略微发白的胡须: “咦?师父,你脸怎么红了?” 这也就是浮生平日里习惯了这丫头的“没大没小”,否则不被气得吐血才怪: 你当这招这么好接呢! 可可真的看不清眼下的局面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幕非笑着将可可拉到一边,虽然嘴上“批评”着,但脸上的笑容却满是幸灾乐祸: “不可对师父这般无礼。” 现在发动这招的主体林轩,显然已经“沉浸”于对武器的掌控,想要让他自主停下,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幸在场还有一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浮生将目光看向碧姬,碧姬心中了然,微微作揖,接着缓步走向了林轩。 虽然被面纱遮挡了脸庞,可那标志的身材,那面纱难以掩盖的气质,和碧姬身上独有的香气,早已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林秀。 好美啊!她走向哥哥干嘛?该不会…… 碧姬在林轩身前站定,身子 一颤,她仅有的三品气师气势全开,与强者不同,即便她气势全开,也产生不了多大的威压,但她身上散发的香气,却是成倍增长,不过片刻,整个宣宜城,都被香气所弥漫。 幕非盯着碧姬,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碧姬试图用这香气控制自己的心神,并没有成功,可若当时是这般场景,自己有可能清醒么? 香气外散,是在所难免的,但碧姬将大部分香气,都作用在了林轩身上,没过多久,林轩渐渐睁开眼睛,同时浮生面前的那些武器,也轰然落地。 长出了一口气,浮生转头看向碧姬,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全力施展媚术的碧姬,但每一次,都如同第一次那般震撼。 若是你随便问一个修炼者:三品气师对上七品器宗,谁能赢? 对方一定会以为你是个傻子,可当他看到接下来这一幕,一定会哑口无言。 “回房间去休息。” 碧姬淡淡地对林轩说,林轩的双眼有些空洞,动作僵硬地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机械般地走向自己的院子。 若是正常情况下,碧姬的媚术,对林轩恐怕没法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昨晚受伤在前,今早破镜再后,林轩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在最虚弱的时刻,这便给了碧姬“可趁之机”。 自家城主“主动”回去休息了,可这事还没完啊! 林轩不在,做主的自然就是林秀,先前浮生救了她一命,且她也反应过来,哥哥借昨晚一战,应该是有所突破,这么算来,倒也不是件坏事。 “各队归位,找人将府门前收拾妥当,散了!” 有了林秀的命令,众官兵才四散而去,各司其职去了。 可可三两步跑到碧姬的身边,拉住碧姬的胳膊摇来摇去: “碧姬姐姐,你好厉害啊!” 碧姬微微一笑,接着整个身子,就毫无预兆地倒向了可可…… 第25章 三个“请求” 虽然昨晚的一战,让城主府府门前经受了巨大的破坏,但仅仅用时不到半天时间,城主府便恢复如常。 阿牛也已经苏醒,只不过身子还有些虚弱,被林秀安排在了府内的一间别院里暂时休息。 林轩屋子的院前,幕非几人站在那,府中的官兵告知,城主大人想要见一见昨晚的那位“前辈”,指的自然是浮生。 “师父,就是这。” 幕非向院内指了指,浮生只是随意地瞥了眼,道: “为师习惯了自在的生活,不愿与官府的人打交道,你代为师进去。” 幕非嘴角微微上扬,躬身朝浮生施了一礼,转身走入院中,他明白,师父是将这次机会,让给了更需要它的自己…… 林轩这次回到宣宜城,大概要停留半月的时间,原因很简单:就在半月以内,朝廷将会派人把大军过冬的粮饷送来,作为交接,他必须要在场。 同往常一样,林轩坐在床榻边,手中拿着那本他看过数十遍的兵书,脑中想象着战场上的布局,其入迷程度,竟是连桌上杯中原本温热的茶都凉透了,也没有注意到。 敲门声响起,林轩表情略微不悦,但想到来人的身份,还是客气地回了句: “请进。” 房门打开,进来的自然不是浮生,而是幕非。 见到幕非,林轩先是一愣,接着释然道: “我该想到的。” 林轩派人通知浮生来此,自然是为昨晚自己的破镜表示感谢,感谢当然少不了谢礼,浮生是个前辈,在后辈面前,理应有前辈的大度,提起“要求”来,也就被动许多。 但换做幕非就不一样了,两人可以算作同辈,且幕非身份地位都要低于林轩,提什么样的要求,都不过分。 见林轩继续低头读书,显然打心眼里没有将自己看成与他对等之人,幕非也不恼怒,双手抱拳道: “见过城主大人。” 林轩没有回应,幕非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心境的影响: “既然城主大人公事繁忙,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有三个请求,还望城主大人应允。” “讲。” 简单的一个字,林轩还是盯着兵书,手上还不时 在桌上摆弄两下,像是在排兵布阵一般。 “第一件事,关于我那位兄弟县选的官职,望城主大人能在军中安排一个职务。” 林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头却并没抬起: “我平日里不在宣宜城,城中的事,都交给小妹处理,这件事,你可同她商量。” 林轩的意思很明确,真正的军中,他不会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进去入职,毕竟近些年来,临方岐国偶有挑衅之举,更是在半年前集结了大军,保不齐哪天大战便一触即发,谁又能够确定,岐国不会想方设法地派细作混进大军呢? 且在宣宜城中,一样可以从军,从中找个旁闲的官职,并不难。 林轩的回答,和幕非预想中的没太大区别,微微点头,继续道: “第二件事,我等初来乍到,身上的钱财本就不富裕,对宣宜城又不熟悉,可否请城主大人帮忙,在城中盘下一间店铺,若是能偶尔照顾一下生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像这件事,关乎自身利益,若是浮生在这,碍于身份,他绝说不出这话,但幕非却可以。 林轩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这等小事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个事: “临街就有一间店铺,是当初买给小妹的,这些年一直空闲着,你既然需要,拿去用便是。” 这种便宜,幕非不会放过,如此一来,就省下了至少几十两银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幕非自认不是英雄,可钱这东西,谁也不会嫌多不是? 两个要求过后,在林轩看来,幕非的这第三件事,想来也不过是“鸡毛蒜皮”,说实话,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自林轩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将幕非等人查了个底朝天,虽然一些隐秘并没有查到,但众所周知的事已心中有数。 幕非在渭县所做之事,于他这个年龄,实属不易,如此青年才俊,满脑子只有官职钱财,哪能不让人失望? “在说第三件事之前,有个问题,希望城主大人能够不吝赐教。” “讲。” 同样的一个字,语气却比先前那次略显不耐烦。 幕非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轩,绕有深意地问: “敢问城主大人,可否出自皇家?” 林轩的身子一怔,缓缓 放下手中的兵书,微微抬头,朝着幕非摇了摇头道: “梁国的百姓都知晓皇家的姓氏,我姓林,此生从未更改过名字,自然与皇家无关。” “再问城主大人,可与都城的哪方势力交好?” 林轩年方三十有三,如此年纪,就成了一方说一不二的封疆大吏,难免被人猜测其身份,对于这些猜测,林轩早已习惯,这也是他回答幕非第一个问题时并没有不悦的原因。 可这第二个,怎么看都不简单! 抬手剜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林轩反道: “幕非,字不白,渭县泉乡人,传闻丧父,于六岁那年,随母亲入都城,曾到过相国府,后母亡,同一位乞丐丫头将其母尸体运回泉乡,靠着乡里帮衬,以棺材手艺为生。” 林轩一口气,将幕非的身世大略讲述了一遍,一方面是告诉幕非,刨根问底这事,你不如我,不要耍什么小聪明;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再思索一次,对于幕非的身世,是否漏掉了什么关键点。 这少年既然如此询问,定然是与他接下来的第三件事有关,常年带军的林轩,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含义。 在讲述时,林轩也在观察着幕非的表情,在说到“相国府”时,他的表情明显有些变化。 相国府?当今相国? 双眼一亮,林轩继续道: “我若没记错,都城的相国,姓白……与你倒有些渊源,也是泉乡人,没错?幕不白。”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良久之后,幕非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这第三件事,我希望在一年后,能够得到城主大人的推荐,让我那兄弟去都城谋一个官职,而这官职,我希望与相国有关……” 第26章 天生一对 谁也没有想到,幕非进入了这院子,就足足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之久,就在可可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准备闯进去时,院中传来了关门声,幕非笑着走出了院子。 可可几步来到幕非身旁: “怎么说了这么久?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幕非抬手在可可的脑袋上按了按,道: “回去再说。” 很显然,幕非与林轩这次的交谈结果,幕非还算满意,这点从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就能看出。 让浮生等人先去府门前等待,幕非一个人找了个官兵带路,来到了阿牛休息的别院。 进了院子,那屋门并没有关,透过门看向屋内,有两道身影正在相互拉扯着什么。 幕非略感疑惑,放低了自己的脚步声,摸索着来到门后,正听到里面的对话: “姑、姑娘,这事俺自己来就行。” “怎么能让你来?你身上本就有伤,且又是我哥哥身边的副将所致,万一扯开了伤口怎么办?”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自俺十岁以后,俺娘都没给俺穿过衣服,你就饶了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好像我要对你做些什么一样,我就问你一句,你倒是穿还是不穿!” “俺也求求你了,你让俺自己来行不?” 这番关于穿衣的讨论,着实让幕非有些哭笑不得,但另一面,他也无奈地暗叹了一句: 唉!阿牛啊阿牛,铁树开花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啊! 可接下来,屋内再没有了对话声,只剩下桌椅碰撞的响声,还有那杯子摔碎在地的声音。 该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打女人的事,咱兄弟可干不出来啊! 顾不得其他,幕非闪身走到屋前: “阿牛,有话好好说,别动……” 话说一半,幕非就怔在原地,屋内两人的动作,也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人而停止: 只见阿牛正半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幕非,而林秀则两袖半挽,一只手拿着那件衣服,另一只手正抬到半空还没落下,而目标正是阿牛。 “幕非,你可算来了!” 幕非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虽说妻管 严是泉乡男人的“传统美德”,可阿牛这未免诠释地太清晰了点? 因为幕非的到来,林秀还是妥协了,将衣服扔给阿牛,向幕非道: “你来干嘛?” 幕非来这,自然是带阿牛一同离开,本想着接上阿牛后,再去找林秀商量下阿牛的官职,这下倒是省事不少。 在幕非简单地阐述后,林秀边看着阿牛边向幕非问: “就他?从军?我哥哥真的答应了?” 幕非微笑回道: “正是,你可以去向城主大人求证。” 盯着阿牛看了好一会儿,林秀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最终面带笑意地说: “既然是渭县的县选学子,就做个宣宜城的城防令。” 城防令,顾名思义,是负责宣宜城城防的官员,也属军职,在其他大部分城池中,城防令的位置都很重要,但对于边境城池来说,这一官职倒显得可有可无了,毕竟宣宜城外,就四散着超十万以上的大军,城防的任务,自然是靠那十万大军的。 略微思索后,幕非点了点头: “阿牛,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的阿牛已经穿好了衣服,半躲在幕非的身后,但他的体型,一个幕非又怎么挡得住? “俺听你的,你说行就行。” 幕非朝着林秀拱了拱手: “多谢林姑娘了,没别的事,我们这就告辞了。” 话落,幕非二人就要转身离去,可林秀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等等!” 二人顿住脚步,回过头,正看到林秀手指着阿牛继续道: “你可以走,他要留下!” 幕非眉头微微皱起,若是正常的两情相悦,他绝不会阻拦阿牛奔向自己的幸福,但强扭的瓜不甜,她是不是有些太急了点? 许是看出了幕非的心中所想,林秀补充道: “不要误会,我才没有非要留下他不可,可城防令一职事关重大,对于这种官职,我哥哥曾下过一道军令,白日里他可正常去城内述职,可晚上,必须要回到城主府居住,以便统一管理。” 林秀没有夸大,这的确是一条军令,这下倒轮到幕非有些犹豫,看了看满是不愿的阿牛,又看了看强势的林秀: “阿牛,我们的商铺已经有着落了,你若什么时 候有空,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我就先走了。” 抬手拍了拍阿牛的肩膀,幕非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留下阿牛不知所措: “幕非!你这、俺、你……” 当幕非独自一人来到府门前时,可可不禁问道: “少爷,阿牛哥呢?” 幕非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向浮生问道: “师父,昨晚你救下的那位姑娘,若是给你做徒媳妇,你觉得如何?” 几人皆是一愣,下一刻,浮生捋了捋胡须道: “先前没往那方面想过,现在被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天生一对的“绝配”。” 碧姬捂着嘴笑着,江尧别过头去看向远方,微微上挑着嘴角,而可可却没反应过来: “少爷,你该不会看上她了?” 碧姬走到可可身边,挽住可可的胳膊低声说了几句,可可才笑道: “恩!合适!合适……” 林轩许给幕非的那间店铺,着实不怎么小,店铺的面积,足有之前渭县那间的三倍,而后院,更是六间屋。 从泉乡到渭县,从渭县至宣宜城,幕非身边的人,发生了数量上的变化,而不变的,却是那口沾满灰尘的棺材。 从四季酒馆中将那口棺材抬出,江尧想要上手帮忙,却被幕非开口拒绝: “江大哥,棺材并不重,我们两人可以。” 抬着棺材的,是幕非和可可,这口棺材,至今为止就只有他俩和阿牛碰过,棺材的材质很常见,款式也算不上新颖,但重要的,是里面躺着的人…… 一对少男少女,抬着一口旧棺材走在街上,引得路人频频驻足回望,幕非的脚步,却是异常的平稳,不知何时,天空渐渐飘下雨点,下雨了…… 第27章 霄云宗 身边没有了风月阁,浮生自然要在宣宜城内另找一个地方,来满足他那“寻春”的要求。 阿牛正式被任命为城防令,开始了每天两点一线的工作生活。 “这就是梁国西北最大的城池?连家花柳院都没有,若是在这待上一年,还不要了老夫的命?” 浮生骂骂咧咧地走进了棺材铺,碧姬跟在他的身后,眉眼间的笑意,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可可则走到浮生身边,很是自然地挽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撒娇道: “师父,阿牛哥都已经三品了,我和少爷却停留在二品,您是不是也该抽出些时间来,教导教导我们?” 浮生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面带疑惑地问: “我没同你们说过?” 幕非二人一愣:说?说什么? 下一刻,浮生猛地一拍脑袋: “哎呦!瞧我这个记性!” 站起身来,浮生张望了一圈店铺中幕非三日来做的十几口棺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现在说也不晚,在宣宜城的这段日子里,为师只管逍遥享乐,至于修炼嘛……为师可以给你们指一条出路。” 大撒把?虽说浮生平日里就不怎么正经,但这也太不正经了点? 可可下意识地想要“发作”,却是被幕非拦住,浮生也继续道: “这宣宜城中虽没有花柳院,但终究是个主城池,城外五里,有一座山,其名“霄云”,山上有个宗门,以练器为主,一年之内,我要你们拿到霄云宗内宗弟子的身份,如何做,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这算什么?逐出师门?让幕非二人另找山头? “对了,你们修炼的事情,我不管,但棺材铺的生意,可不能耽误。” 大部分宗门的弟子,都是居住在宗门内,目的是省去来回奔波的路程,用以修炼,五里路,对于幕非二人来说,来回就要一个时辰还多,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这次就连幕非,也是微微皱起眉头来,但语气还是尽量维持着恭敬: “师父,这霄云宗,对可可的确是个修炼的好去处,但对我,可是丝毫没有帮助。” 练器与练气,一字之差,却 相差万里,隔行如隔山,同样的道理。 浮生像是早就想到幕非这般说,没有多做考虑,就给出了回答: “照你的速度,想要破入五品气尊,还不知要多少年,在五品之前,你的战斗能力极弱,若是遇到了危险,总不能一直靠着身边人的保护?” 别看幕非在渭县尝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决斗的胜利“果实”,现在他的战斗力,无疑是众人中最弱的一个。 幕非脸上的表情渐渐释然,思索片刻后,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道: “今日时间尚早,不宜浪费,我们这就出发,前往霄云宗。” 说罢,幕非又转头看了眼江尧: “江大哥,铺子里就靠你照看了。” 江尧点点头,这三日来,他对铺子中的棺木了解了一个遍,虽算不上“专家”,但简单的贩卖,还是不成问题。 看着幕非二人离去的身影,碧姬面露担忧地问: “就让他们这么冒然地去霄云宗,真的不会有事?” 浮生嘴角微微上挑,伸了一个懒腰道: “到了这个年纪,适当地活动活动身子骨,也不错。” 话音落下,店铺里哪还看得到浮生的影子?留下碧姬和江尧二人相视一笑: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一刻钟后,宣宜城外的霄云山上,山腰处便是霄云宗的宗门所在,一道身影出现在宗门前,看着十几米高的宗门牌匾: “久违了!” 霄云宗在梁国,算不上太大的宗门,但也排得进前百,以练器修炼为主,宗门传承,也有近千年的时间,其实力,在巅峰期可与天溪宗平起平坐,但如今,也已渐渐萧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这样,也不妨碍霄云宗内,有着一位九品强者坐镇。 按大部分宗门的规矩,想要拜入宗门修炼,至少要满足以下三点中的一点: 其一,年龄在十岁以下,且有一定的修炼天赋;其二,具备一定实力,但无宗无门;其三,实力强劲,且足以位列长老之职的强者。 幕非二人一点都不符合,这也是浮生提前来到这的原因。 山门前,十几位衣着统一的年轻弟子,见到浮生飘然而落,顿时神色紧张,满是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为何来我霄云宗? ” 浮生淡然一笑,看着面前的这些少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年轻时,他曾随父亲来过霄云宗,并结下了一位好友,如今这位好友,早已成了霄云宗的宗主。 没等浮生开口,从宗门内传出一道功力深厚地声音: “无碍,让他进来。” 这声音的主人,浮生听得出来,是霄云宗的老宗主,也是那位九品器圣。 浮生身影一闪,消失于山门前,再次现身时,他已经站在山顶的一处院落中,而他面前三米外,站着一个同他年龄相近的男人。 男人面露震惊: “你、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修炼者的寿命,本就比普通人要长,其容貌,也更显年轻,可浮生的样子,看起像个年过七旬的老头,而对面那男人,则只是略生白发,两人像是差了一辈似得。 自嘲地笑了笑,浮生开口道: “二十五年,苟延残喘地苟且苟活着,相貌如何,又有什么要紧?” 男人走到浮生面前,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只是抬手在浮生的肩膀上拍了拍。 “进门来。”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浮生朝着男人说了句,就径直走向那间草屋: “叙旧的事,等下再说。” 来到门前,浮生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入房中,眼前并没有人,向里走了走,浮生才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端坐在床榻上。 躬身施礼,浮生道: “见过师叔。” 此师叔非彼师叔,这是修炼者对于较为亲近长辈的称呼。 等了稍时,见对方没有回应,浮生才抬起头,向他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浮生怔在原地,惊呼出声道: “怎、怎么会这样……” 第28章 另类版“窦娥冤” 床榻上先前还背对着自己的人,此时在浮生的注视下,正艰难地转着身,准确地说,是“挪蹭”。 当一个人的身子,没有了手、没有了脚,自然就只能“挪蹭”。 这是个满头斑白的老人,但面色却很红润,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就这么看着浮生: “上前来,让我看看。” 浮生已然惊呆在原地,脸上还满是不可思议,愣了好久,才跌跌撞撞地跪倒在老人面前,颤抖着声音问道: “师、师叔,这、这是谁干的?” 没错,这位老人,就是霄云宗的老宗主,同样也是当世的九品器圣。 老人并没有被浮生那悲伤的情绪所感染,笑着道: “当今天下,能断我手脚的人,除了我自己,还会有谁呢?” 此话虽夸大了些,但也算实话,强过他的人,可以要了他的性命,但想让他断手断脚地活着,的确很难。 “这是为何啊?” 刚问出口,浮生就想通了些事,老人也同时开口: “我终究还是没你父亲的勇气,面对无妄山的施压,我只能答应他们的条件,才能勉强保住宗门。” 无妄山!又是无妄山! 二十五年前,与天溪宗站在一起的,正是霄云宗,但霄云宗最终还是妥协了,这才没落得天溪宗一样的下场。 “站起来。” 一边心中怒火更胜了几分,浮生一边站起身,再次看向老人时,却发现老人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 老人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禁让浮生一愣。 “师叔,您……” “别叫我师叔!亏得你父亲、你天溪宗千余名弟子宁愿死,也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你再看看你!竟像是我这般的风烛残年,苟活于世却不思进取,你有何脸面站在我面前!” 被老人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浮生反应过来些什么,原来是老人以为浮生这幅样子,实力定然没什么进步,甚至有可能,连灭门的仇恨,都忘记了。 行动,永远比话语更有说服力。 气势全开,浮生无需留手,毕竟老人的实力,比自己还要强,他也不怕伤到对方。 感受 到浮生的这股气势,老人先是一惊,接着泪水竟然不觉地留了下来,仰天长啸道: “好!好啊!” 整个霄云宗内,都听得到老人的这两声“好”,一直守在院中的男人,第一时间进了屋子,正看到头发渐渐变黑的浮生,眼中也满是欣喜: “八品气帝!” 浮生收敛了气势,样貌又变回老头模样,解释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听完了浮生的讲述,男人最先开口道: “没问题,你的弟子便是我的师侄,我一定亲自教导他们两个!” 可浮生接下来的话,却让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我希望你不要对他们太过重视,至少表面上不要这样,我这两个徒弟,天赋极高,但心性还需磨炼,我倒是希望,你能冷着他们,一切都靠他们自己,毕竟日后,我无法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用心良苦这个词,绝对配得上浮生。 “我明白了。” …… 半个时辰的时间,幕非二人才走到了霄云山的山脚下,随便找了位老农,确认了径直上山,就能到达霄云宗,二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俩,一定程度上都可以算作是路痴。 “糟老头子!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说撒手就撒手!” 类似的话,可可已经骂了一路了,幕非倒是没有太在意,师父这么决定,自然有师父的道理,他相信,师父不会害自己。 “少爷,师父这个月的月钱,至少要扣除一半!不!不止这个月,以后都扣一半,这钱咱们省下来,买辆马车赶路!” 可可终归是女孩子,且小时候她的身子就不算太好,此时说这话都有些喘着粗气了。 幕非没有多说什么,将可可拉住,然后蹲在可可的面前,可可了然,心满意足地趴在了幕非肩头,小时候可可生病时,他没少这么背着她去县城四处求医。 …… 山门就在眼前,幕非二人却被霄云宗的弟子拦住: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霄云宗?” 将可可放下,幕非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 “众位师兄,麻烦通报一声,我们想见霄云宗的宗主。” 一路上,幕非想了跟多种进入霄云宗学习的方法,最后还是 觉得单刀直入最为妥当。 听到幕非的话,十几名弟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想见我们宗主?你当你们是谁?哪来的,滚回哪去!” 别看他们只是看门的外宗弟子,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他们是大宗门的修炼者,是未来能够“翻江倒海”的大能,这种毫无道理的“优越感”,让他们自觉高人一等。 很显然,这是将幕非二人也看成普通百姓了。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你若是打了,我便要你的手!这就是幕非的处事原则之一。 看了眼可可,幕非轻点了下头,下一刻,从可可的指尖便飞出了两道石子,正打在刚才开口的那位弟子嘴上,这下的伤害并不大,但却是让那弟子的嘴,瞬间肿了起来。 一边捂着嘴,那弟子一边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给这两个人一点“教训”。 幕非二人被他们围在中间,可可手上又出现了几枚石子,这次却没有先出手,而是目光伶俐地看着他们,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堂堂霄云宗的山门,又怎么可能只是一群外宗弟子守护?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 “何人胆敢来我霄云宗闹事?” 幕非碰了碰可可,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可可立刻将手上的石子扔掉,解开了上衣最上方的扣子,又胡乱地抓了几下头发,一系列动作极为麻利,倒是看得这十几名弟子疑惑不解: 这是干嘛呢? 弟子们让出一条路,来人走到幕非身前几米处站定,看着可可那幅委屈至极的样子,任谁都会向那方面去想。 “他、他、他们欺负我!” 只一句话后,可可就“嚎啕大哭”起来,幕非也是配合着满脸恨意地盯着那些弟子。 男人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嘴肿了的弟子: “哼!有辱门风!罚你们不许睡觉,直到将宗门门规抄袭十遍为止!” 那弟子眼睛瞪得贼大,嘴上“呜呜”着,手脚并用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真是有苦说不出。 “还不退下!” 此人是今日轮值山门守卫的长老,且是众位长老中,最严厉的一位,这份惩罚不算太重,十几位弟子也没再辩解什么,毕竟谁都不想“罪上加罪”。 只是苦了那位嘴肿的弟子,被同伴拉着离开,眼中甚至还蕴含着委屈的泪水,心中呐喊着: “六月飞雪啊!六月飞雪啊!” 第29章 各取所需 “说,为什么来闹事?” 这位霄云宗的长老,一开始就将幕非二人的行为定了性质,这着实有些冤枉了些。 “明明是你们宗门的弟子想要对我不轨……” 可可低声念叨了句,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被那长老听在耳中: “他们虽一个个傲气十足,但绝不会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你骗不了我。” 幕非拱手施礼道: “前辈说得没错,可贵宗门以多欺少此举,总不是我们胡乱编纂的?” 在宗门里,可是许久没有弟子敢这般同他说话,即便他错了,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指出,幕非说话的态度,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仔细打量了一番幕非,在幕非身上,他只能隐隐感受到些许气的感觉: “二品气师,在你这个年纪,也算是中规中矩,你若是想要拜入宗门,我也可以破例收了你。” 这位长老身上的那股威压,和自己的师父浮生,根本没法相比,就算他要更强,幕非也不是喜强厌弱之人。 “前辈,我二人已经有了师父,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师父无法教导我们修炼,这才来到霄云宗,素闻霄云宗有教无类的名声,希望能在宗门中修炼,还望前辈应允。” 一般人被戴了高帽,轻易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求,但这位长老,显然不是“一般人”: “有了师父还想入我霄云宗?你们当我霄云宗,是什么地方?” 虽然对方已然有些不悦,但幕非并没有放弃: “前辈,万事皆有商量,我二人也清楚,宗门培养一位弟子,需要付出很多,我们不拜师、不用宗门的资源,只希望有前辈能够在修炼瓶颈时,稍加指点,做个记名弟子就好。” 各大宗门中,记名弟子倒不罕见,有些天赋太过平庸,却坚持想要走修炼这条路的年轻人,宗门往往会收为记名弟子,但比起真正的弟子,无论身份地位,都要低上一等。 “记名弟子也不是不可,但宗门既然收了你们,就不可能毫无所求,你倒是说说,你们能给宗门带来什么?” 无利不起早,即便是底蕴深厚的大宗门,也总要出入相符,这点也 无可厚非。 略微思索片刻,幕非脸上出现一丝笑意,说道: “前辈应该听过鲶鱼的典故?” 听幕非这么问,那长老有些疑惑,幕非笑着继续解释道: “前辈身为宗门长辈,门下弟子一定不少,自然也希望那些弟子,将来能有所建树,前辈收了我二人为记名弟子,可看成是收了两条“鲶鱼”,由我们来搅动这潭静水,激发他们勤奋修炼的欲望,何乐而不为?” 这是幕非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 “哦?可想要当“鲶鱼”,也要有些本事才行。” 本事?幕非现在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可可有啊! 朝着可可眨了眨眼,可可会意,手掌背后,指尖轻轻一捻,道了句: “前辈可要小心了。” 那长老显然不认为可可能给他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面带不屑地看着她,连准备应对的架势都没有。 “嗖!” 两道石子,从可可的手指尖飞出,直奔这长老的一对眼睛,长老怎么说也是六品气尊,又怎么会被两枚小小的石子伤到? 随意地抬手一拂,石子飞向两边,但下一刻,长老的眉头,便是微微一皱: 这两枚石子,只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杀招,还是可可的金蝉丝! 长老动作迅速地后退了两步,抬起手在自己的脖间一摸,丝丝鲜红印于指上,抬眼望向可可道: “练器就好好练器,这些旁门左道,能有什么前程?”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长老心中,却是阵阵后怕,方才他的确轻敌了,若不是自己反应够快,那金蝉丝,就会割破他的喉结,虽不至于丢了性命,可往后余生,公鸭嗓子怕是免不了的。 可可对于暗器,有种天生的亲切感,被别人这么说,一时有些不忿,刚准备出口反驳,却是被幕非抢先道: “前辈说得是,正因为如此,我二人才想跟着您学些真正的手段啊!” 以二品器师对六品巅峰,能够让对方退上两步,可可刚才露的这一手,就算达不到满分,也有优秀。 轻咳了两声,那长老道: “罢了,看你们还算心诚,我便收下你们。” 听长老松了口,幕非赶忙拉着可可就要施礼,长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 “先别忙着谢我,霄云宗有霄云宗的规矩,即便是记名弟子,若犯了宗规,惩罚一样少不了。” 幕非二人施礼: “这是自然。” 长老转身向宗门内走去: “你们随我来。” 跟着长老进入了霄云宗,幕非才真正地感受到宗门内的修炼氛围,随处可见地切磋,即使是道路最中央,也会偶尔遇到静心打坐的弟子,更别提各种建筑内,悠悠传出的教课声,还有那演武堂内,各种兵器的碰撞。 “我霄云宗存世近千年,共有过宗主一十七位,现有弟子二千六百余名,现在你们看到的,都只是外宗弟子而已。” 幕非二人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都觉得新奇,不知不觉就跟着长老走到了一间大堂前。 “进来。” 进入了大堂,二人立刻就被几十道目光盯住,窃窃私语声也同时响起: “他们是谁?新来的师弟师妹?” 长老带着二人走到最前方,环视了一圈众人,大堂中又恢复了鸦雀无声: “从今日起,他们便是你们的目标,在每月考核里面,只要能够两两战胜他们,为师便破格让你们参与内宗考核。” 内宗考核,虽然以此间堂中弟子的实力,能够通过者几乎没有,但能够参与考核,本身就是一次再好不过的“修炼”。 此言一出,窃窃私语变成了公开讨论,幕非的神色有些难看:说好的当鲶鱼,怎么开局就成了大魔王了? “希望你们能够把握住每一次机会,继续修炼。” 说罢,长老又走出了大堂,幕非二人也跟着出来。 “前辈,您可是给我们挖了一个大坑啊!” 长老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 “好不容易有了“鲶鱼”,自然要物尽其用,对了,先前忘了说,若是在每月考核里面,你们输掉任意一场,便给我离开霄云宗。” 可可脱口而出道: “这不公平!” 长老才不理会可可的抱怨,继续道: “当然,这对你们来说的确很难,但作为补偿,宗门每月可以给你们提供两枚丹药,且保证是最适合你们的,另外,每在宗门坚持一个月,便可从宗门库房中,挑选一件与自身实力相符的武器。” 这倒更有些像是“拿钱干活”了。 “至于修炼,外宗每一堂、每一处,随你们喜好选择,丹药何时需要,去药房报我的名字就好,记住了,我名:严彦。” 第30章 传说中的云游 “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站在霄云宗的山巅处,浮生望着半山腰的方向,那里,正是幕非二人的所在,而浮生的身边,则是霄云宗现任的宗主。 云中恒,比浮生小三岁,八品器帝,但距离九品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放心,我一定好生教导他们。” 浮生点了点头,就准备闪身离开,却听云中恒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已成就气帝,为何不再努力进一步,非要这么急着去那?” 他指的,自然是无妄山,浮生淡然一笑,转头看向云中恒: “你觉得,他们会让我继续安然修炼么?” 没错,浮生在世的消息,无妄山并不知道,但这也是因为浮生的实力,还不足以威胁到他们,但如今浮生步入八品,一个八品气帝,不会不引起无妄山的重视,稍加探查,他的身份也就不再是秘密。 而这个时间,大约就是一年左右,等着对方来找自己,不如主动一步。 再者,浮生现在不再是孤寡一人,远在都城的虞大家,就在身边的幕非三人,都是他的牵挂,他不能让危险,波及到他在意的人。 …… 霄云宗里热闹异常,且外宗弟子大部分都是同龄,可幕非感觉不到丝毫的归属感。 从外宗的仓库中,挑选了两件合适的宗门服饰,这样至少让幕非二人看上去不那么扎眼。 丹药的事,幕非还不急,他首先要确定的,是霄云宗能否给二人的修炼带来实质性的帮助,修炼之路,有千万条,不一定每一条都合适。 随便找了一间正在教课的大堂,幕非二人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在霄云宗,大部分长老主张得都是“自由教学”,该讲课的时候,他们会心无杂念地传授知识,但弟子们来不来,何时来,他们并不在乎。 许是运气不错,幕非选中的,是刚刚进入宗门不久的弟子讲堂。 “方才我说到,练器者最为重要的,就是对武器的亲近程度,这点,也是决定你是否具备天赋的关键因素,” “但这世间的武器种类,数不胜数,人不可能对每一件武器都有着很强的亲近度,” 说到 这,那位长老从腰间拿出了他的佩剑,放到桌子上。 只见他手掌一震,那把剑就凭空飞到了他的手上,剑身久久持续着颤抖,像是欢欣雀跃一般。 堂内大多弟子都是惊呼出声,他们第一次看到这般“仙术”,震惊也是难免,但幕非二人几日前才看到林轩的那一幕,已然有了免疫力。 “选一把适合自己的武器,最为重要,而武器,与我们修炼者分等阶一样,从低到高,分为凡品、尊品、宗品、帝品、圣品、仙品六种,每种武器,想要发挥其最大威力的,则需要你具备对应的实力。” 前五种幕非能够理解,可最后的仙品,岂不是需要九品之上的实力? 举起手,幕非有问题要问,那长老点点头,示意幕非起身说话。 “敢问长老,九品不已经是我们修炼者的巅峰了么?那仙品武器需要什么实力才能使出它的真正威力?” 那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心中想着:如此好学的弟子,这些年还真不常见了。 微微压手,示意幕非坐下,长老解释道: “我们人类之所以修炼,本质上是为了活得更久,但即便是九品强者,其寿命最多也就几百岁,而想要突破那个瓶颈,就需要更上一层楼,” 长老抬头望向屋顶,仿佛是仰望着什么一般: “那便是,云游……” 云游?这是幕非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原来九品并不是修炼的巅峰啊!九品之上,便是云游。 “唉!” 长老莫名其妙地长叹了一声,继续道: “可云游是否真的存在?谁也没法给出一个答案,从我梁国建国开始,还从未有人见过云游强者。” 注意,这长老此时说的,是从未见过,而不是从没有过。 至少有史以来,就有三个地方,曾成就过云游强者,其一为无妄山,其二为梁国都城的三方门,其三为极北荒原的魔宗。 “长老,进入内宗需要什么实力啊?” 一位弟子问出了大多数人想要问的问题,长老微微一笑,答道: “四品以上,就可以申请进入内宗,但还要经过长老们的考核评判,若是你们能在三十岁之前,达到五品实力,也将自然进入内宗,无需申请。” 浮生先前 曾提过一个要求,他要幕非二人在一年内,进入霄云宗的内宗,这可是普通人三十岁才能达成的,未免也太难了? 可自己的师父,会提出这不可能达到的要求么? 再次举手,幕非起身问道: “长老,想要达到四品,一般要经过多少年的修炼?”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浮生,浮生给他的回答很简单: “你想这些无聊的事做什么?人与人皆不同,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而眼前这位长老,则给了幕非一个还算标准的答案: “一般的修炼者,都是从小开始修炼,按你八岁接触修炼,能在十五岁前步入三品,在二十岁前破入四品,三十岁前破入五品,就算中规中矩。” 得到了答案,幕非反而皱起了眉头:他所认识的人,好像都超出了这个界定,难不成这世上的天才,已经“论斤卖”了么? 其实幕非不知,能够修炼的人,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天才,这点没有必要纠结什么。 所幸幕非也没有太在意,天才不天才的,他才无所谓,他的目标一直是报仇,当然,现在又加上了一点:为师父的宗门报仇! …… 关于霄云宗的食宿,宗里将会给外宗弟子提供一顿午饭,而这午饭,其中掺合着一些常见的补品,对于修炼有一定的帮助。 至于晚餐和住宿,就需要你自己花钱来买,而且这价格,绝对不算低: 每人每天,五两银子。 吃过了午饭,幕非二人又在那位长老的课堂中呆了一下午,学到了不少浮生没告诉过他们的基础知识,也让二人对于修炼有了更深的理解。 太阳落了一半,这是霄云宗关宗的时间,从课堂中走出来,幕非二人正准备原路返回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怎么样?感觉如何?” 回过头,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严彦…… 第31章 一顿“大餐” 幕非二人恭敬地躬了躬身,道: “大宗门就是大宗门,收获良多。” 严彦脸上的那副骄傲之色也是溢于言表,心情好,自然待人就好: “随我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我霄云宗的“晚宴”。” 幕非一愣,抬头看了看即将落去的夕阳,略微犹豫片刻后,同可可点了点头,跟随着严彦向着宗内走去。 按理来说,外宗弟子,尤其是记名弟子,是没有资格进入内宗的,可严彦却是带他们打破了这个规矩。 内宗弟子们的年岁,大多三十往上,当他们看到如此年轻的幕非二人时,皆不由得驻足回望。 “严长老,这内宗的师兄师姐们,真的都有五品以上的实力么?” 可可使出她那无法让人抗拒的撒娇本事,抓着严彦的胳膊询问。 “这是自然,不过内宗弟子的数目,一直都不多,实力达到五品,大多都离开宗门外出游历去了,有的甚至最终加入了其他宗门,成为了宗内长老。” 这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么? 许是猜出了幕非心中的疑问,严彦继续道: “做人看事,切莫狭隘自闭,宗门只负责育人,你们将来也一样,若是有更广阔的前程,宗门同样不会束缚你们什么,若是能开宗立派,那更是宗门之荣。” 没多久,三人便来到霄云宗内宗最大的建筑门前,建筑门上的匾额,只刻着一个字:食! 很显然,这就是内宗的食堂。 进入食堂的第一刻,一股极为特别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它与碧姬的香气截然不同,仔细辨别,有点像是某些生物的肉香飘散在一起的味道。 严彦找了一处空桌子坐下,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便有一位年过三十的内宗弟子来到身前,恭敬地问: “师父,今日想吃些什么?” 无需思考,严彦脱口说出了一串菜名,最后还补充了一句话: “记得做老一些,我这个年龄,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的牙口。” 那弟子转身离去,可可不禁问道: “严长老,你说得那些菜,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严彦淡然一笑: “等上来你就知道了。” 没 有等待太久,一共八菜一汤,便摆满了整个桌子,先前的那位弟子也很是自然地坐在了严彦身旁,向幕非二人介绍道: “这道菜,名为仙血膏,是用极北荒原千年以上寒鹿的鲜血做成,并经过了几十年的冷藏,将其体内营养充分提炼,对修炼之道刚入门者,乃是打造根基之良品,师弟师妹可以多吃一些。” 看着那整盘的血红,听着这人的讲述,可可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幕非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再看严彦,拿起汤勺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边吞咽着边说: “美味啊!人间美味啊!” 严彦吃了好几口,那位弟子又将其他菜介绍了一番,见幕非二人还不动筷,严彦神色有些不悦,道: “怎么?我好心请你们品尝佳肴,不给我面子?” 幕非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不提那道仙血膏,就是其他的菜,也能在其中看到点点血丝,这显然是没怎么熟啊!确定吃不死人? “啪!” 严彦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就向外走去,并冷声道: “好啊!我严彦还从没热脸贴过冷屁股,今日倒是领教了!既然少爷小姐看不起我严彦,霄云宗便不欢迎你们,今日滚回去,明日就不用来了!” 态度的突然转变,不禁让幕非有些意外,那位弟子赶忙上前拉住严彦,一边安抚一边朝着幕非挤眉弄眼地道: “师弟啊,看把师父给气的!还不拿起筷子吃?” 幕非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对这些菜的抗拒,闭着眼睛夹了一大口,塞进嘴里,那样子还真有些像是上刑一般。 可菜肴入口,幕非脸上的神情便有所缓和,缓缓地睁开眼睛,嘴里也在细细回味着味道。 幕非二人并没看到,背对着他们的严彦,此时嘴角微微上扬,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坐回位置上,严彦看了眼可可,道: “怎么?你是不想在我霄云宗修炼了?” 可可吞咽了一口口水,看了看严彦,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还是没有勇气拿起筷子。 就在这时,幕非竟是夹起了一块刚刚他吃过的菜,递到了可可的嘴边,轻声道: “相信我,尝一尝。” 可可犹豫了再三,还是闭上眼睛吃了下去, 同先前幕非的反应一样,这东西看着恶心,可吃起来,不仅味道不错,而且能够感受到它进入肚中给身体带来的丝丝热气。 就像严彦说的,这些,可都是打造根基的大补之物,就这一桌菜,且不说样样珍贵稀有,就算能买得到,也都是天价。 接下来的时间里,严彦和那位弟子则一筷子也没动,看着桌上逐渐被幕非二人“消灭”殆尽,两人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这是霄云宗内宗弟子的待遇么?显然不是。 这是霄云宗那位宗主的嘱咐,对待幕非二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吃得小腹微起,幕非二人走出食堂的时候,天色已然昏暗,这顿饭,他们吃了一个时辰左右。 严彦招了招手,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缓缓而来,在四人面前停下。 “既然做了两条“鲶鱼”,霄云宗自然也不会对你们吝啬,这马车,只要你们还在霄云宗,便归你们使用。” 告别了严彦,幕非二人乘着马车离开,可可坐在车内,幕非则在车外驱马。 “少爷,严长老为何对我们这么好?” 鲶鱼的说法,不过是幕非的权宜之计,他和可可都清楚,仅凭这个身份,不可能让霄云宗对他们如此之好。 但幕非一时也想不出答案,回道: “许是看上了我们的天分?不论怎样,我们也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权当是遇上善心人,将来若有机会,好生报答则可。” 回到宣宜城的棺材铺门前,已然快到午夜了,店门虽然紧闭着,但里面的烛火却是亮着。 “江大哥,你怎么还没休息?” 江尧一直坐在店里,等着他们回来,见到二人安然无恙归来,江尧没有回答幕非的问题,只留了一句话,便转身走向后院: “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 第32章 押送粮饷的,竟然是他! 霄云宗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地方,每七日便有一日的休息时间,今日,正是霄云宗的休息日。 休息日中,弟子可以选择在宗内修炼,也可用这时间去处理一些私事,总之就是随你的心意。 幕非二人虽然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但却并没有前往霄云宗,只因昨晚回来时,江尧传了一句城主府递来的话: “城主找你有事。” 这不禁让幕非一整晚都没怎么休息好,他和林轩算不上熟,林轩找自己做什么? 出了棺材铺,到城主府的路程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而已。 到了城主府的府门前,守卫的官兵们显然认出了幕非二人,毕竟那晚“大闹”城主府时,他们两个就在场。 派人去向林轩做了请示,幕非二人被人领到那间院子的院前,那官兵抬手挡住可可,向幕非道: “城主说了,只许你一人进去。” 朝着可可点点头,示意她安心,幕非走进了院中。 房间的门留着一条缝,从外望去,能够看见里面的人,不止是林轩一个,琳琳两两站了十多个。 轻敲了敲门,得到林轩的回应后,幕非推门入内,这房间中所站的,从装束上看,无一不是副将级别的将领。 十多位副将见幕非进门,也是面带疑惑地看着他,就在此时,林轩的声音响起: “我不论你们用何方法,三天!三天之内,若是找不到一丝线索,就都给我滚到前线去扛木头去!” 别看林轩的年纪没有他们大,可训斥起人来,却是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个躬着身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幕非一个人。 线索?幕非不禁想起一个消息,林轩之所以现在还在宣宜城,就是为了等待朝廷送来的过冬粮饷,莫不是问题出在这? “不知城主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林轩看了眼幕非,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 “坐。” 上次二人的长谈,还算愉快,幕非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椅子上,可屁股还没坐实,就被林轩的一句话所震惊: “此次朝廷负责押送粮饷的,是当今相国。” 幕非略微皱眉,脸上也浮现一丝仇恨:是 他…… 可林轩的下一句,就让幕非更是一惊: “照理说,昨日押送粮饷的队伍就该到了宣宜城,可直到今早,仍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军中无小事,更别提宣宜城这等边境城池,时间节点上,朝廷绝不会弄错,那就只能说明一点:押送队伍出事了! “可有头绪?” 幕非的眉头皱地更深了,不过脸上的仇恨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担忧,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思索片刻后,林轩道: “我一直关注着押送队伍地行程,在都城到宣宜城的必经之路上,只有十三座城池,前面十二座都安然无恙,只能证明,他们是在我宣宜城的地界上出的事。” 幕非不清楚,林轩所谓的“出事”,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人还活着么?” 听幕非这般问,林轩不禁故作疑惑地反问: “难道你不希望他死?” 幕非脸上仇恨再次出现,语气也冷了几分: “我更希望他能死在我的手上!” 也不再闲扯什么,林轩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宣宜城南边二十里,有一片丛林,名叫“野林”,在我梁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万般贼首合而为一,亦不如野林矣。” 幕非反应过来什么,脱口道: “你是说,押送队伍在路过野林时,被野林的贼匪抓走了?” 林轩点了点头,回道: “我虽还不能确认,但八成是这种结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屋子里再没出现任何声音,幕非在低头思考,而林轩则略带深意地看着他。 幕非在想三个问题: 其一,自己该不该以身犯险,去寻找那个男人?其二,自己该怎么找?其三,此一去,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多大?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幕非才抬起头: “我需要你帮我几个忙。” 林轩双眉上挑,示意幕非直说: “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引路。” “没问题,我还可以派一小队人装扮成百姓模样,护你一程。” “此行的去处、缘由,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以。” “若是我回不来……烦请多加照料我的伙伴们,别让他们为我复仇。” 对于这第三点,林轩略有犹 豫,但还是应了下来: “我会尽力。” 长出了一口气,没人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幕非用了多大的勇气,他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可不走这一趟,他隐隐觉得,他会因此而悔恨一生…… 当幕非走出院子时,他已然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脸上是他往常的笑容,对于可可的追问,他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就这么出门城主府。 在棺材铺门前,幕非站定身子,笑看着可可道: “丫头,记得小时候我们常玩的那个游戏么?” 捉迷藏,这还是可可教给他的。 “我又有些想玩了,我来藏,你来找,如何?” 可可没有发觉幕非的任何不对之处,点了点头,就这么捂上了自己的双眼。 小时捉迷藏,可可总喜欢耍赖,双手会留出两道缝隙,来“窥视”幕非躲藏的地方,幕非自然也看到了这点。 按照游戏规则,寻人者默数二十个数,当可可放下手后,她“轻车熟路”地沿着“踪迹”而去,在街角的一处拐弯,找到了幕非。 “你是不是耍赖了?” 面对幕非的“质疑”,可可昂着头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道: “谁耍赖了?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够找得到你!” 幕非的身子一怔,一股暖意由心而生,道: “这次换你来躲,我来找。” 见幕非抬手捂住了眼睛,可可边跑边喊: “你不许偷看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二十个数早已不止,可可躲藏的位置并不算太难发现,可幕非为什么还没找到自己? 心中那不知何时泛起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可可顾不得游戏的输赢,走回到街上,可四下望去,哪还有幕非的身影? “少爷!你在哪啊?” 直到太阳落下,可可几乎喊遍了四分之一的宣宜城,却没人给她任何的答复…… 第33章 幕非“失踪” “好啊!竟然敢一句话不留玩失踪!等他回来,看为师怎么教训他!” 浮生一边说着狠话,一边轻拍着已然哭不出泪水的可可,看着这个随时好像都要晕厥过去的丫头,他心里着实是心疼。 碧姬蹲在可可的身前,问道: “你再仔细想一想,他离开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可无论可可怎么回想,也想不出丝毫。 江尧在一旁靠着柱子道: “既然是从城主府出来才发生的事,那就一定和城主府脱不开干系。” 说曹操曹操到,店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门外是阿牛的声音,打开店门,不止是阿牛,就连林秀也在。 听说幕非失踪的消息,阿牛第一时间找到林秀,两人立刻就赶了过来。 见到林秀,可可猛地朝她冲过来,一下扑到她的身上,脸上满是怒意地道: “你说!你哥哥到底把我家少爷弄哪去了!” 被可可这么一问,林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阿牛将她们拉开: “可可,你冷静点。” 在来棺材铺之前,林秀曾去找过林轩,目的也是询问幕非的下落,但林轩是个守得住承诺的人,即便对妹妹,他也什么都没说。 不知什么时候,可可昏睡了过去,店铺里才重新安静下来,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各自出了一个主意。 林秀最先道: “你们放心,我会让城里的官兵都帮忙寻找,只要他还没出城,就一定能有消息!” 江尧道: “明日一早我便出城去寻他。” 碧姬道: “我去做些寻人的贴纸,店铺还需人照看,贴纸的事,就拜托阿牛了。” 阿牛点点头,他这城防令本就是闲来无事绕着城里巡逻,贴纸再适合不过了。 当众人看向浮生时,浮生正走到店门口,推开店门道: “那臭小子是死是活,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出去走一走,你们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 城主府城主院落中,烛光仍旧通亮,并不是林轩有公事没有忙完,他就靠在床边,闭目养着神,他知道,今晚一定会有“客”前来。 果不其然,一道身影落在院 中,毫不隐蔽地走到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幕非去了哪?”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浮生,想要弄清幕非失踪的原因,亲自来找林轩,才是捷径。 林轩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道: “幕非去了哪,我怎会知道?您应该去问他自己啊!” 一个闪身,浮生来到林轩的身后,隐隐的杀机然屋子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我再问你一遍,幕非去了哪?” 在气势上,林轩丝毫不落下风,淡然道: “腿长在他身上,我又管不住,许是被什么仇家抓走了?” 对于林轩的“混淆视听”,浮生并没有上当: “放屁!他虽然只是二品气师,但若是有人想要对他出手,凭他的聪慧才智,也不可能不留下丝毫信息,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却又不想告诉我们,对不对?” 林轩的脸上出现些许笑意: “您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是啊,就算是当世强者,就算是手眼通天的大势力头领,想要在世间找一个不想现身的人,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办得到的,更何况浮生了。 深吸了一口气,浮生的杀机淡去: “这件事,对他来说,可否危险?” 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答案,不如退而求其次,林轩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有危险,却不想让我们知晓,此事,和他那仇恨有关?” 林轩再次点头,事已至此,浮生明白,再问下去,林轩也不会再透露什么,身背仇恨的滋味,他感同身受,他能理解幕非这样做的原因,他只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安然无恙地归来…… 第二日一早,可可没有去霄云宗,为此严彦还特地跑了一趟宣宜城,得知幕非失踪的消息,他也承诺,会发动霄云宗的力量帮忙寻找,让可可不必焦急。 江尧离开了宣宜城,没有线索、没有方向,但他并不茫然,只要脚步不停,他相信希望就在前方。 城里的街边,随处可见关于幕非的寻人贴纸,一位妙龄少女在街上呼喊,已然成为了城中的一道“风景”: “少爷,你在哪啊……” 宣宜城外五里处的小道上,十几人的车队在道旁休息,为首的少年靠在大树下闭目,心中 却在思念着城里的人。 “幕掌柜,该出发了。” 一道声音,使幕非拉回了思绪,睁开眼,身旁的男子是林轩的一位副将,说起来这副将他本就认得,初到宣宜城时,在城门口撞伤阿牛的那位,名叫张生。 因为他们都是百姓打扮,称呼自然也有所改变: “张管事,还需多久才能到野林?” 张生回道: “若是顺利,在入夜前应该能到。” 张生的回答,不禁让幕非有些疑惑:什么叫若是顺利?难不成张生也是路痴? 许是看出了幕非心中所想,张生解释道: “野林之所以贼匪众多,并不是官府和军中放任不管,而是它特殊的地形所致,野林的中高树林立,且枝叶繁多,阳光照不清林间小路,即便白日里,也如同夜晚一般昏暗,那些贼匪又常年生活在那,早已习惯了这点,从这到野林,只需两个时辰,可那只是野林边缘,想要进入中心区域,入夜前已是不易。” 抬头看了眼日头,幕非站起身道: “张管事,出发。” 别看此时张生对幕非满是恭敬,在得到这一“任务”时,他可是一百个不情愿。 但林轩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就改变了他的态度: “一年后的诸国巡游即将到达我梁国,此事办好,都城一行,你便随我同去。” 所谓诸国巡游,指的是每五年,便有一大国派出使团,沿列国巡游,旨在各国交流,当然也有彰显国力之嫌。 这轮的诸国巡游,是齐国派出使团,而梁国则是使团巡游的最后一个国家。 常年在边境城池镇守,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统兵将领的家属,大多都留在都城,想要团聚,难之又难,此次无异于一个机会,回都城与家人团圆的机会…… 第33章 幕非“失踪” “好啊!竟然敢一句话不留玩失踪!等他回来,看为师怎么教训他!” 浮生一边说着狠话,一边轻拍着已然哭不出泪水的可可,看着这个随时好像都要晕厥过去的丫头,他心里着实是心疼。 碧姬蹲在可可的身前,问道: “你再仔细想一想,他离开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可无论可可怎么回想,也想不出丝毫。 江尧在一旁靠着柱子道: “既然是从城主府出来才发生的事,那就一定和城主府脱不开干系。” 说曹操曹操到,店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门外是阿牛的声音,打开店门,不止是阿牛,就连林秀也在。 听说幕非失踪的消息,阿牛第一时间找到林秀,两人立刻就赶了过来。 见到林秀,可可猛地朝她冲过来,一下扑到她的身上,脸上满是怒意地道: “你说!你哥哥到底把我家少爷弄哪去了!” 被可可这么一问,林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阿牛将她们拉开: “可可,你冷静点。” 在来棺材铺之前,林秀曾去找过林轩,目的也是询问幕非的下落,但林轩是个守得住承诺的人,即便对妹妹,他也什么都没说。 不知什么时候,可可昏睡了过去,店铺里才重新安静下来,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各自出了一个主意。 林秀最先道: “你们放心,我会让城里的官兵都帮忙寻找,只要他还没出城,就一定能有消息!” 江尧道: “明日一早我便出城去寻他。” 碧姬道: “我去做些寻人的贴纸,店铺还需人照看,贴纸的事,就拜托阿牛了。” 阿牛点点头,他这城防令本就是闲来无事绕着城里巡逻,贴纸再适合不过了。 当众人看向浮生时,浮生正走到店门口,推开店门道: “那臭小子是死是活,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出去走一走,你们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 城主府城主院落中,烛光仍旧通亮,并不是林轩有公事没有忙完,他就靠在床边,闭目养着神,他知道,今晚一定会有“客”前来。 果不其然,一道身影落在院 中,毫不隐蔽地走到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幕非去了哪?”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浮生,想要弄清幕非失踪的原因,亲自来找林轩,才是捷径。 林轩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道: “幕非去了哪,我怎会知道?您应该去问他自己啊!” 一个闪身,浮生来到林轩的身后,隐隐的杀机然屋子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我再问你一遍,幕非去了哪?” 在气势上,林轩丝毫不落下风,淡然道: “腿长在他身上,我又管不住,许是被什么仇家抓走了?” 对于林轩的“混淆视听”,浮生并没有上当: “放屁!他虽然只是二品气师,但若是有人想要对他出手,凭他的聪慧才智,也不可能不留下丝毫信息,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却又不想告诉我们,对不对?” 林轩的脸上出现些许笑意: “您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是啊,就算是当世强者,就算是手眼通天的大势力头领,想要在世间找一个不想现身的人,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办得到的,更何况浮生了。 深吸了一口气,浮生的杀机淡去: “这件事,对他来说,可否危险?” 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答案,不如退而求其次,林轩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有危险,却不想让我们知晓,此事,和他那仇恨有关?” 林轩再次点头,事已至此,浮生明白,再问下去,林轩也不会再透露什么,身背仇恨的滋味,他感同身受,他能理解幕非这样做的原因,他只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安然无恙地归来…… 第二日一早,可可没有去霄云宗,为此严彦还特地跑了一趟宣宜城,得知幕非失踪的消息,他也承诺,会发动霄云宗的力量帮忙寻找,让可可不必焦急。 江尧离开了宣宜城,没有线索、没有方向,但他并不茫然,只要脚步不停,他相信希望就在前方。 城里的街边,随处可见关于幕非的寻人贴纸,一位妙龄少女在街上呼喊,已然成为了城中的一道“风景”: “少爷,你在哪啊……” 宣宜城外五里处的小道上,十几人的车队在道旁休息,为首的少年靠在大树下闭目,心中 却在思念着城里的人。 “幕掌柜,该出发了。” 一道声音,使幕非拉回了思绪,睁开眼,身旁的男子是林轩的一位副将,说起来这副将他本就认得,初到宣宜城时,在城门口撞伤阿牛的那位,名叫张生。 因为他们都是百姓打扮,称呼自然也有所改变: “张管事,还需多久才能到野林?” 张生回道: “若是顺利,在入夜前应该能到。” 张生的回答,不禁让幕非有些疑惑:什么叫若是顺利?难不成张生也是路痴? 许是看出了幕非心中所想,张生解释道: “野林之所以贼匪众多,并不是官府和军中放任不管,而是它特殊的地形所致,野林的中高树林立,且枝叶繁多,阳光照不清林间小路,即便白日里,也如同夜晚一般昏暗,那些贼匪又常年生活在那,早已习惯了这点,从这到野林,只需两个时辰,可那只是野林边缘,想要进入中心区域,入夜前已是不易。” 抬头看了眼日头,幕非站起身道: “张管事,出发。” 别看此时张生对幕非满是恭敬,在得到这一“任务”时,他可是一百个不情愿。 但林轩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就改变了他的态度: “一年后的诸国巡游即将到达我梁国,此事办好,都城一行,你便随我同去。” 所谓诸国巡游,指的是每五年,便有一大国派出使团,沿列国巡游,旨在各国交流,当然也有彰显国力之嫌。 这轮的诸国巡游,是齐国派出使团,而梁国则是使团巡游的最后一个国家。 常年在边境城池镇守,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统兵将领的家属,大多都留在都城,想要团聚,难之又难,此次无异于一个机会,回都城与家人团圆的机会…… 第34章 入虎穴 野林以北五里外,就能看到它那高高耸起的茂密丛林,宛若遮天蔽日一般,看上去极为壮阔。 按理来说,由宣宜城到野林,幕非一行应该从西北方向前行才对,之所以选择北路,只因为这是押送小队必经之地。 又走了两里,一行人停下休息,在休息的间歇,张生面色凝重地走到幕非身边道: “前面有些发现,许是同押送小队有关。” 二话没说,幕非便随着张生来到线索之地,这是路边几十米外的林中,此地本不显眼,也是队中有人解手方便时,偶然发现的。 “你看,这里明显有过打斗的痕迹,且五日前,此处曾下过一场大雨,痕迹这般清晰,定是五日内留下的。” 边听着张生的讲述,幕非边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的树上,他又发现了一丝端倪。 盯着手上的半块布匹,这是幕非在树杈上发现的,布匹上沾着丝丝血迹,经过对比,应该是大臂位置的衣物存留。 转过头看向张生,幕非问: “以你的经验看,有没有可能留下活口?” 张生微眯着眼,又四下望了一圈后道: “如果这确是押送粮草的车队遇到贼匪之地,一定还有人活着。” 路上,幕非听张生详细讲述了一番野林中的贼匪,他们并不是一群嗜杀之人,大多是求财,再结合张生的判断,幕非心里有了主意。 “等下碰到贼匪时,你们但可四下逃去,留下我一个就好。” 听幕非这般说,张生眉头一皱: “这怎么行?大将军说了,这次一定要……” 话说一半,就被幕非抬手拦住: “这里不是战场,那些贼匪也不是敌人,你们留下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在走之前,帮我留下一句话……” 无需走到野林范围内,幕非就等来了他想等到的人:为数二十多的贼匪! 简单地打斗后,按照幕非先前的吩咐,护卫们四散“逃去”,并在临走前喊道: “莫要伤了我们少爷、管家!我们老爷有钱!” 少爷,指的自然是幕非,而管家,则是张生。 跟预想的一样,幕非二人被贼匪关进了树枝所做 的囚车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凯旋而回”。 囚车上,幕非低声向张生问道: “你怎么不走?” 张生微微一笑,回道: “你都不怕死,我堂堂大将军麾下副将,难道还是个怕死之人不成?” …… 进了野林,幕非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万古如黑夜”,此时太阳绝对还没落山,可野林中,不论是光线还是温度,都与黑夜无异。 “四当家的,收获怎么样?”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幕非隐隐有睡意时,囚车停了下来,而他也听到了刚刚那句话。 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不远处是一个诺大的山洞,山洞前,一位小匪牵住了一匹马,而马上的人,正是之前带队劫了幕非的那个男人。 “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 从囚车上下来,幕非二人就被捆住了双手,推嚷之间,随着贼匪们进入了山洞。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山洞的,与夜晚林间的阴冷相比,山洞里的凉,倒算不上什么了。 山洞之中,岔路极多,若不是被人带着,幕非一定会迷路。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幕非等人出现在一处较为宽广的空间,两旁山壁上,插着火把,每个火把面前,都站着一个贼匪,尽头处,是一个十多层的台阶,台阶上方,放着五把椅子,其上三把坐着人。 “老四,怎么回得这么晚?” 四当家三两步跳到台阶上,坐到位置上,抖着腿道: “别提了,我按照大哥说的,将信送到了阜阳城城主府的门前,可还没等出城,就被官兵围住,还好我反应快,杀了几个官兵硬逃出城来,这才保住一条命!” 阜阳城,与宣宜城相邻,但二者间路程可不算近。 坐在上首位的那个贼匪手中酒碗一摔,一把抽出身旁的大刀,就向台阶下冲去,嘴中还喝道: “他奶奶的!敢耍我!看我不生劈了他!” 一位看上去像个书生一样的贼匪赶忙起身拦住他: “大哥,先别生气,我看那人衣着华丽且气质非常,说得应该不是假话,不如容我再去问问。” 大当家的大刀一甩,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老二,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再敢耍心思,就活剐了他 !” 从这番对话来看,这帮贼匪中的大当家,应是个性格莽撞直率之人,而二当家则心思沉稳细腻,至于那位一直坐着没搭话的三当家,眉宇间透着些许正气,不像是个贼匪,倒更像是义士。 二当家走下台阶后,才注意到幕非二人,不禁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四当家道: “四弟,他们这是……” 四当家站起身,走到幕非二人身旁,笑道: “回来路上碰到的,听他的那些家仆说,一位是少爷,一位是管家,想来能换不少银子。” 二当家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幕非二人,问道: “你是少爷?” 幕非点了点头,二当家再问: “哪城哪家的少爷?” 做戏做全套,幕非略显惊慌地答道: “宣、宣宜城幕家。” 按照幕非预料的,这些贼匪一定会派人核实,对于这点,幕非并不担心,他已经做了安排。 二当家盯了幕非良久,才随意说了句: “将他们带去先关起来,我随后再问。” 来了几个贼匪,将幕非二人带走,分别关在了山洞中两间牢房中,牢房虽是两间,却是相邻。 大致观察了一下守卫情况,张生贴着牢门道: “对付这些小匪,我一个人就够。” 幕非了然,但他不会选在这时动手,毕竟此番的目的是找到并救出那个男人。 从刚刚在那处大堂时,从几位当家的对话,幕非大概猜出了一二: 押送小队的确碰到了野林的贼匪,且有人没死,就像幕非此时的处境一样,被关起来的人,也写了封书信,且让四当家送到阜阳城的城主府,而这被关之人,八成就是那个男人…… 第35章 自我“绑架”?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幕非已然困意上头时,山洞中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来的人,正是先前的那位二当家。 站在牢门前,二当家在打量着幕非,幕非同样在打量着他,对视了许久后,二当家先开口道: “你既然是宣宜城人,就该听说过野林,明知是凶险之地,却还要以身犯险,说,你到底什么目的?” 很显然,在这不短的时间里,这位二当家,已然核实了一番幕非的身份,而他核实的结果,一定是确有其人。 幕非的脸上,也没有了先前那幅装作惊吓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挑,道: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也不妨告诉你,我敢来野林附近,自然是想要被你们抓住。” 旁边牢房的张生,听到幕非这番话,心中可是一惊:如此不打自招,且还招得如此痛快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幕非如此直言,二当家也是一愣,不由得好奇起来: “有意思,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想要被我们抓住?” 先前被抓住时,幕非二人曾被搜过身,只是当时贼匪们,搜得是武器钱袋,而幕非有个习惯,只有可可知晓,那就是在自己的腰间处,总要放上一枚铜币,用幕非的话叫:以备不患。 从腰间将那枚铜币拿出,幕非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扔向二当家。 二当家伸手接住,幕非的声音也响起: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钱啊!” 此言一出,张生五官都快要皱地变了形状:这都哪跟哪啊! “哦?你家中在宣宜城,可是排得上号的大户人家,你也缺钱?” 幕非此时做出了一副典型纨绔子弟的样子,吊儿郎当地道: “我家里有钱顶个屁用!那些钱都是我爹的,你也应该查出来了,我爹可不只是我一个儿子,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我爹的身子又不好,万一什么时候去了,我也只能分到四分之一的财产,那哪够我潇洒的?” 听到这,二当家也已经有了猜测: “所以你就跑来我们这,想要向你爹“敲诈”一笔,然后与我们平分?” 幕非摇了摇头,道: “平分哪行?你们四 ,我六,不能再少了!” 说罢,幕非直接坐下身子,捂起自己的耳朵,一副到了底线的样子。 说起来,这位二当家也在“这行”干了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幕非这种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买卖,倒是不亏……” 自二当家离开后,张生不止一次得将手探出牢门,向幕非比出大拇指道: “高!实在是高!” 兵不厌诈,这本就是兵家常识,张生就是带兵之人,此时他心里有了一个念头:这等奇才,回去一定要和大将军说说,怎么着也得骗……啊不是!“招”到军营里来! …… 这一夜还算过得安稳,除了山洞里的夜晚,着实凉得有些难捱,但好在二当家差人送来了两床被子,幕非二人才能勉强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牢门前又来了一位“客人”,不是幕非以为的二当家,而是那位眉宇间正气凛然的三当家。 他在牢门前站了很久,不论幕非与他闲聊什么,他都一句话不答,一刻钟后,他贴在牢门上,低声说了句,便转身离开: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你骗不过老二,也骗不过我。” 这宛若“诈人”的话,让幕非不禁背后发凉,从泉乡出来,他处处顺风顺水,所遇之人,要么帮他,要么不如他,这也让幕非养成了一种自信感爆棚的心理,直到这一刻,他才隐隐明白,这个世上的精明人,绝不少,碰上他们,自己未必胜券在握…… 牢门打开,几个贼匪将幕非二人带出,一行来到了昨晚的那个空旷大堂中。 此时台阶上,五位贼首都在,各自的脸上表情各异,但都紧紧地盯着幕非的一举一动。 幕非看着眼前极似“鸿门”的宴席,微微眯着眼睛,不知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被人解开了双手,幕非二人重新恢复自由,大当家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慕老弟,你的事情,我听二弟说了,真看不出来,你他娘的还挺有当贼匪的天赋啊!” 一句话,就惹得堂中贼匪哄然大笑,幕非也是配合着笑道: “大当家若是看得起,再能给个六当家的位置,我还真就不走了!” 大堂中央处,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幕非二人坐下 ,四当家从台阶上跳下,来到幕非身边,一手扶着幕非的肩膀,另一手在幕非面前的碗中倒了一碗酒: “昨日稍有得罪,你也是的,有这等好事,干嘛不直说?” 从先前大当家的玩笑,加上此时四当家的态度,幕非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二当家是否信了自己的那番话,还尚未可知,可三当家,绝对是对自己怀疑颇深,可此情此景,怎么也不像是“言行逼供”的场面,难不成是他们的“演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不可能!若真是如此,这帮贼匪怎么可能还只是在林中做着这等买卖?不早就出去“打天下”了? 思来想去,幕非只想到了一个结论:看似一体的五位贼首,实则各自有各自的打算,而自己的出现,或许就是他们关系的一个变数! 想到这,幕非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一半,虽然命还在别人手中,可自己终归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的。 拿起碗,幕非喝了一大口,烈酒入肚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不禁脸上通红,头也有些发晕,可神志,却仍旧清醒。 “四当家客气了,你也是“职责在身”,若换做是我,一定也和四当家一样的选择。” 四当家是个豪爽汉子,重重地拍了拍幕非的肩膀,大笑道: “好!是个汉子!” 酒过三巡,期间几位当家的与幕非,大多是没有“营养”的闲聊,可这终究不是酒馆,还有正事要谈。 大当家站起身,跳下台阶,一位小匪立刻拿了张椅子放到幕非桌前,大当家坐下,两人对视片刻后,大当家开口道: “说说,管你爹要多少,他能答应?” 第34章 入虎穴 野林以北五里外,就能看到它那高高耸起的茂密丛林,宛若遮天蔽日一般,看上去极为壮阔。 按理来说,由宣宜城到野林,幕非一行应该从西北方向前行才对,之所以选择北路,只因为这是押送小队必经之地。 又走了两里,一行人停下休息,在休息的间歇,张生面色凝重地走到幕非身边道: “前面有些发现,许是同押送小队有关。” 二话没说,幕非便随着张生来到线索之地,这是路边几十米外的林中,此地本不显眼,也是队中有人解手方便时,偶然发现的。 “你看,这里明显有过打斗的痕迹,且五日前,此处曾下过一场大雨,痕迹这般清晰,定是五日内留下的。” 边听着张生的讲述,幕非边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的树上,他又发现了一丝端倪。 盯着手上的半块布匹,这是幕非在树杈上发现的,布匹上沾着丝丝血迹,经过对比,应该是大臂位置的衣物存留。 转过头看向张生,幕非问: “以你的经验看,有没有可能留下活口?” 张生微眯着眼,又四下望了一圈后道: “如果这确是押送粮草的车队遇到贼匪之地,一定还有人活着。” 路上,幕非听张生详细讲述了一番野林中的贼匪,他们并不是一群嗜杀之人,大多是求财,再结合张生的判断,幕非心里有了主意。 “等下碰到贼匪时,你们但可四下逃去,留下我一个就好。” 听幕非这般说,张生眉头一皱: “这怎么行?大将军说了,这次一定要……” 话说一半,就被幕非抬手拦住: “这里不是战场,那些贼匪也不是敌人,你们留下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在走之前,帮我留下一句话……” 无需走到野林范围内,幕非就等来了他想等到的人:为数二十多的贼匪! 简单地打斗后,按照幕非先前的吩咐,护卫们四散“逃去”,并在临走前喊道: “莫要伤了我们少爷、管家!我们老爷有钱!” 少爷,指的自然是幕非,而管家,则是张生。 跟预想的一样,幕非二人被贼匪关进了树枝所做 的囚车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凯旋而回”。 囚车上,幕非低声向张生问道: “你怎么不走?” 张生微微一笑,回道: “你都不怕死,我堂堂大将军麾下副将,难道还是个怕死之人不成?” …… 进了野林,幕非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万古如黑夜”,此时太阳绝对还没落山,可野林中,不论是光线还是温度,都与黑夜无异。 “四当家的,收获怎么样?”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幕非隐隐有睡意时,囚车停了下来,而他也听到了刚刚那句话。 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不远处是一个诺大的山洞,山洞前,一位小匪牵住了一匹马,而马上的人,正是之前带队劫了幕非的那个男人。 “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 从囚车上下来,幕非二人就被捆住了双手,推嚷之间,随着贼匪们进入了山洞。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山洞的,与夜晚林间的阴冷相比,山洞里的凉,倒算不上什么了。 山洞之中,岔路极多,若不是被人带着,幕非一定会迷路。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幕非等人出现在一处较为宽广的空间,两旁山壁上,插着火把,每个火把面前,都站着一个贼匪,尽头处,是一个十多层的台阶,台阶上方,放着五把椅子,其上三把坐着人。 “老四,怎么回得这么晚?” 四当家三两步跳到台阶上,坐到位置上,抖着腿道: “别提了,我按照大哥说的,将信送到了阜阳城城主府的门前,可还没等出城,就被官兵围住,还好我反应快,杀了几个官兵硬逃出城来,这才保住一条命!” 阜阳城,与宣宜城相邻,但二者间路程可不算近。 坐在上首位的那个贼匪手中酒碗一摔,一把抽出身旁的大刀,就向台阶下冲去,嘴中还喝道: “他奶奶的!敢耍我!看我不生劈了他!” 一位看上去像个书生一样的贼匪赶忙起身拦住他: “大哥,先别生气,我看那人衣着华丽且气质非常,说得应该不是假话,不如容我再去问问。” 大当家的大刀一甩,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老二,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再敢耍心思,就活剐了他 !” 从这番对话来看,这帮贼匪中的大当家,应是个性格莽撞直率之人,而二当家则心思沉稳细腻,至于那位一直坐着没搭话的三当家,眉宇间透着些许正气,不像是个贼匪,倒更像是义士。 二当家走下台阶后,才注意到幕非二人,不禁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四当家道: “四弟,他们这是……” 四当家站起身,走到幕非二人身旁,笑道: “回来路上碰到的,听他的那些家仆说,一位是少爷,一位是管家,想来能换不少银子。” 二当家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幕非二人,问道: “你是少爷?” 幕非点了点头,二当家再问: “哪城哪家的少爷?” 做戏做全套,幕非略显惊慌地答道: “宣、宣宜城幕家。” 按照幕非预料的,这些贼匪一定会派人核实,对于这点,幕非并不担心,他已经做了安排。 二当家盯了幕非良久,才随意说了句: “将他们带去先关起来,我随后再问。” 来了几个贼匪,将幕非二人带走,分别关在了山洞中两间牢房中,牢房虽是两间,却是相邻。 大致观察了一下守卫情况,张生贴着牢门道: “对付这些小匪,我一个人就够。” 幕非了然,但他不会选在这时动手,毕竟此番的目的是找到并救出那个男人。 从刚刚在那处大堂时,从几位当家的对话,幕非大概猜出了一二: 押送小队的确碰到了野林的贼匪,且有人没死,就像幕非此时的处境一样,被关起来的人,也写了封书信,且让四当家送到阜阳城的城主府,而这被关之人,八成就是那个男人…… 第36章 合作 “什么!三十万两银子!” 幕非给出的数字,着实吓了在场众人一跳,要知道,野林的贼匪“忙碌”一年,若是运气一般,也不过十几万的“收入”。 四六分,那就是十二万两银子,大当家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的面前堆积成山,眼睛里都在放着光。 没人注意到,三当家此时看向大当家的表情上,闪过了一丝厌恶。 “好兄弟!若是真的成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同哥哥说,在宣宜城附近,就没哥哥办不了的!” 一直没说话的五当家,此时竟是插了一句嘴: “大哥,还是先查清了好,三十万两,不是个小数。” 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他说三十万就三十万? 大当家眼珠一转,转头看向二当家: “老二,宣宜城那边有消息了么?” 他所问的,自然是幕非身份的核实,二当家站起身,从台阶上走下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幕非,脸上的表情也满是严肃。 这一幕,让气氛有些变化,大当家也是皱起了眉头,没了先前的热情,冷眼看向幕非: “小子!你敢诓我!” 幕非的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张生也是紧握着拳头,随时打算动手。 可二当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气氛再次一变: “你家中至少存银百万,只要三十万两,是不是太少了些?” 百万?按照幕非的计划,他“家中”应该是五十万两才对,难不成负责放消息的人记错了? 可事到如此,幕非也顾不上其他,笑着解释道: “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三十万已经是极限,若再多些,恐怕我那爹爹也就不救我了!” 不得不说,幕非的反应的确很快。 “哈哈哈!三十万够了!咱不贪!”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就属于宴会的时间,大当家喝到兴起,已然呼唤幕非为“六弟”,众多小匪更是直呼“六当家”,这等上位速度,让张生都有些恍惚: 他真是来救人,不是入伙的? 酒过三巡,幕非二人在几位贼匪的领路下,来到了他们的新住处,房间还算不小,且很干净,只是门口站哨的 两人,无时无刻不在印证着,对方仍旧没有彻底信任自己。 坐在石桌旁,幕非盯着桌上的杯子良久,才开口道: “张大哥,若有机会,你立刻逃出山洞。” 张生一愣:不是都骗过去了么? 可转瞬一想,也是:哪有什么三十万两银子?用不了几天,他们的身份就要露馅,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怎么办?” 幕非眯了眯眼,道: “富贵险中求,想要利用我,总要给我些好处?” …… 夜晚仿佛如约而至,房门像幕非预料般的被敲响,从外走进的,是二当家。 进了房间的二当家什么都还没说,只是紧紧地盯着张生,幕非了然: “张管事,你先出去一下。” 张生离开,就只剩下幕非二人,二当家才开口道: “说,你为什么而来?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聪明人之间,继续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幕非不如就直说,只不过对于细节,他仍旧有所保留。 “几日前,有押送粮饷的车队,自都城而来,被你们劫去,领头的可还活着?” 二当家的眼中一亮,回道: “你是官府的人?” 幕非没有正面回应,再次问道: “那领头的,可还活着?” 二当家直起身子,向后仰了仰: “你若问得是当今相国,那他还活着。”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消息,幕非心中仿若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注定不能出得那么顺: “虽然活着,可我相信,他此时希望能一死。” 幕非的身子一怔,显得紧张了不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当家语气平和地讲述道: “也不知他有什么可隐瞒的,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先前还设计让老四送信,只可惜老四没能如愿丢了性命,想必此时,正在受着老五的拷问?老五的手段,啧啧啧……” 说到最后,二当家面露一丝同情,可见这拷问,绝对痛苦异常。 幕非猛地站起身,两步来到二当家面前,竟是将他从凳子上揪了起来,喝声道: “他在哪!” 二当家也没有挣扎,笑道: “呦!年纪不大,想不到还 是个修炼者!” 被他这么一“提醒”,幕非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松开手,坐回到原位。 “为什么帮我隐瞒?” 对于这个问题,二当家倒是回答的爽快: “很简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帮你,是想保住野林这近千兄弟的性命。” 幕非不禁有些疑惑,可没等他问出口,二当家便继续道: “抢了宣宜城大军的粮饷,抓了当今相国,朝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能原封退还,许可相安无事,但以大哥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定会选择斩草除根,到那时,朝廷大军压上,野林必将尸横遍野……” 话锋至此,突然一个急转,二当家身体前倾,猛地抓住幕非的手臂: “可你的出现,带来了一个变数!” 幕非警惕地看着二当家问: “什么变数?” 二当家仰头看向洞顶: “让你将人救出去,我再向大哥权衡利弊,将粮饷原数奉还,一可解必死之局,二也许是我们数千兄弟的一次机会……” 虽然对二当家的话,幕非仍旧存在很多质疑,但目前看来,对方还算诚恳,尝试着合作,也未免不可。 “你准备怎么帮我?” 二当家松开幕非的手臂,笑着站起身,向外走去,并留下一句话: “你只管耐心等待,且做好准备,不出三日,便有极佳的机会,到时我会配合你的。” 张生回到房间,看幕非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不禁开口问: “你没事?他同你说了什么?” 幕非轻摇了摇头,回道: “没事,他说他会帮我们,身处此地,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等着,很快就会有答案。” 幕非虽然表现地很是淡然,可他的心中,却满是不安: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他娘的不爽! 第37章相逢何必曾相识? 接下来的两天中,二当家倒是没再来找过幕非,三当家就没出现过,反而是四当家,时不时总要来同幕非喝点酒,但往往都是幕非还没怎么喝,他和张生就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就差跪在地上义结金兰了。 “消息已经送回宣宜城了,估计用不了几天,你爹的钱就能送来,到时候四哥敲锣打鼓将你送回去!” 临走时,四当家留下这么一句话,让幕非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当天晚上,二当家“雪中送炭”: “准备一下,带你去见相国。” 走在山洞中,幕非的心情很是忐忑,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再次与那个男人见面时的场景,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山洞中的牢房,大都连在一起,牢房大约有十几个,牢中窗外,便是近百米的悬崖峭壁。 进入牢房区域,应声入耳的,就是鞭打声和哀嚎,听得幕非有些烦躁。 沿着通道走入,两边牢房中的囚犯们,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原本各式各样的衣服,也早已被染成暗红色。 “老五是个细心之人,等下莫要露出破绽来。” 在最里的那间牢房门前站定,二当家提醒了一句,便抬手推开了牢门。 “嘶!” 见到牢中的情形,幕非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五当家手上拿着挂满了尖刺的皮鞭,上面满是通红,偶尔还能看到点点赘肉。 除了五当家,其中还有一个人,他被锁在架子上,满身鲜血,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死是活。 “呦,二哥,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边打着招呼,五当家便拿起一旁的碗喝了一大口,紧接着全都吐到了那囚犯的脸上。 囚犯手指微微动了动,声音低微地道: “按大梁律,入林为匪者,当边境充军,私设囚牢者,以谋反论处……” 当这声音响起时,幕非的身子就是一怔,即便十年没见,他也绝不会听错,眼前这奄奄一息之人,正是那个男人! “二哥,官家身份没错,可无论怎么拷打,他除了背诵律法之外,就是一个字都不肯说,要我说,杀了得了,省得看着心烦!” 说罢, 又是一鞭子打在男人的身上,男人闷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幕非的双手,已然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心疼,是因为男人受苦,还是想起了母亲。 即便这样,他还是要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道: “五当家,可否让我来试试?” 五当家一愣,盯着幕非看了许久,打趣道: “怎么?幕老弟也有这种喜好?” 幕非一笑,回道: “我以往只打过下人仆从,还从没打过朝廷官员,岂能错过这个机会?” 幕非现在,将纨绔子弟的那番样子,演绎得淋漓尽致,五当家也没再多想什么,将鞭子递给幕非,道: “刚好方才来人,说大哥找我有事,二哥,这里就交给你了。” 五当家离开牢房,二当家看了看幕非,又看了看那个男人,问道: “需要我回避一下么?” 深吸了一口气,幕非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外人在场,他没法说出口。 二当家也离开牢房,就只留下了幕非二人独处。 幕非缓步走到男人身前,许多往事滑过脑海,最终定格在十年前的相国府门前。 猛地举起鞭子,瞬间挥下,也就是鞭子与身体即将接触的刹那,幕非收住了手,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救人,而不是报仇…… 抬手扶住男人的下颚,将他的头托起,一张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庞,出现在幕非的眼中。 用水浇醒了男人,两人的眼睛,也在此刻对视在了一起。 没有先前的背诵律法,也没有幕非以为的被他认出,男人微皱着眉头,问道: “你如此年轻,为何走上了一条歪路?” 就因为这句话,幕非的心,在瞬间感受了“上天入地”的不同心境: 还好他没认出我来! 他怎么能认不出我来? “白占,当今相国,押送宣宜城大军的粮饷,自都城而来。” 听幕非如此简单地点出自己的身份,白占也是一愣,但下一刻,便脱口而出道: “你是林将军的人?” 幕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继续道: “记住,不论谁问你什么,继续咬牙闭嘴,我会找机会带你逃出这。” 能成为梁国相国,白占当然 不仅仅依靠着功名和驸马的名衔,都城大臣们都知道,这位相国,乃是雷厉风行之人,虽不曾修炼,但气势却是极强,尤其是这几年,隐隐有向军方插手的迹象。 能有如此成就,白占的心机一定很重,又岂能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可或许是奇妙的血缘关系,白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竟是应了下来。 事情办妥,幕非也不想再逗留,与白占独处于一室,他很不自在。 就在幕非准备推开牢门时,身后的声音响起: “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白占看不见,幕非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两下,冷声回道: “幕不白……” 幕非出了牢房,白占还在轻声重复着幕非的名字,嘴里也念叨着: “不白,不白……” 在回去的路上,二当家见幕非情绪转变有些大,不禁开口问: “怎么?出了什么岔子?” 幕非摇摇头,道: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回到了房间,二当家临走时,留下了一句话: “三日之后,是大哥的生辰,按照路程,你“爹”的三十万两银子,也该在同一天送到,当晚的宴席,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做好准备。” 时间有些仓促,但幕非还能接受,他此行,不就是在博么?一切还算进展顺利,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这晚的幕非,睡得很早,但不是很沉,夜里,他时不时地梦喊着: “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张生坐在幕非床边,看着头冒冷汗五官有些狰狞的幕非,除了将被子给他盖严些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第35章 自我“绑架”?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幕非已然困意上头时,山洞中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来的人,正是先前的那位二当家。 站在牢门前,二当家在打量着幕非,幕非同样在打量着他,对视了许久后,二当家先开口道: “你既然是宣宜城人,就该听说过野林,明知是凶险之地,却还要以身犯险,说,你到底什么目的?” 很显然,在这不短的时间里,这位二当家,已然核实了一番幕非的身份,而他核实的结果,一定是确有其人。 幕非的脸上,也没有了先前那幅装作惊吓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挑,道: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也不妨告诉你,我敢来野林附近,自然是想要被你们抓住。” 旁边牢房的张生,听到幕非这番话,心中可是一惊:如此不打自招,且还招得如此痛快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幕非如此直言,二当家也是一愣,不由得好奇起来: “有意思,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想要被我们抓住?” 先前被抓住时,幕非二人曾被搜过身,只是当时贼匪们,搜得是武器钱袋,而幕非有个习惯,只有可可知晓,那就是在自己的腰间处,总要放上一枚铜币,用幕非的话叫:以备不患。 从腰间将那枚铜币拿出,幕非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扔向二当家。 二当家伸手接住,幕非的声音也响起: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钱啊!” 此言一出,张生五官都快要皱地变了形状:这都哪跟哪啊! “哦?你家中在宣宜城,可是排得上号的大户人家,你也缺钱?” 幕非此时做出了一副典型纨绔子弟的样子,吊儿郎当地道: “我家里有钱顶个屁用!那些钱都是我爹的,你也应该查出来了,我爹可不只是我一个儿子,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我爹的身子又不好,万一什么时候去了,我也只能分到四分之一的财产,那哪够我潇洒的?” 听到这,二当家也已经有了猜测: “所以你就跑来我们这,想要向你爹“敲诈”一笔,然后与我们平分?” 幕非摇了摇头,道: “平分哪行?你们四 ,我六,不能再少了!” 说罢,幕非直接坐下身子,捂起自己的耳朵,一副到了底线的样子。 说起来,这位二当家也在“这行”干了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幕非这种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买卖,倒是不亏……” 自二当家离开后,张生不止一次得将手探出牢门,向幕非比出大拇指道: “高!实在是高!” 兵不厌诈,这本就是兵家常识,张生就是带兵之人,此时他心里有了一个念头:这等奇才,回去一定要和大将军说说,怎么着也得骗……啊不是!“招”到军营里来! …… 这一夜还算过得安稳,除了山洞里的夜晚,着实凉得有些难捱,但好在二当家差人送来了两床被子,幕非二人才能勉强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牢门前又来了一位“客人”,不是幕非以为的二当家,而是那位眉宇间正气凛然的三当家。 他在牢门前站了很久,不论幕非与他闲聊什么,他都一句话不答,一刻钟后,他贴在牢门上,低声说了句,便转身离开: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你骗不过老二,也骗不过我。” 这宛若“诈人”的话,让幕非不禁背后发凉,从泉乡出来,他处处顺风顺水,所遇之人,要么帮他,要么不如他,这也让幕非养成了一种自信感爆棚的心理,直到这一刻,他才隐隐明白,这个世上的精明人,绝不少,碰上他们,自己未必胜券在握…… 牢门打开,几个贼匪将幕非二人带出,一行来到了昨晚的那个空旷大堂中。 此时台阶上,五位贼首都在,各自的脸上表情各异,但都紧紧地盯着幕非的一举一动。 幕非看着眼前极似“鸿门”的宴席,微微眯着眼睛,不知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被人解开了双手,幕非二人重新恢复自由,大当家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慕老弟,你的事情,我听二弟说了,真看不出来,你他娘的还挺有当贼匪的天赋啊!” 一句话,就惹得堂中贼匪哄然大笑,幕非也是配合着笑道: “大当家若是看得起,再能给个六当家的位置,我还真就不走了!” 大堂中央处,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幕非二人坐下 ,四当家从台阶上跳下,来到幕非身边,一手扶着幕非的肩膀,另一手在幕非面前的碗中倒了一碗酒: “昨日稍有得罪,你也是的,有这等好事,干嘛不直说?” 从先前大当家的玩笑,加上此时四当家的态度,幕非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二当家是否信了自己的那番话,还尚未可知,可三当家,绝对是对自己怀疑颇深,可此情此景,怎么也不像是“言行逼供”的场面,难不成是他们的“演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不可能!若真是如此,这帮贼匪怎么可能还只是在林中做着这等买卖?不早就出去“打天下”了? 思来想去,幕非只想到了一个结论:看似一体的五位贼首,实则各自有各自的打算,而自己的出现,或许就是他们关系的一个变数! 想到这,幕非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一半,虽然命还在别人手中,可自己终归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的。 拿起碗,幕非喝了一大口,烈酒入肚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不禁脸上通红,头也有些发晕,可神志,却仍旧清醒。 “四当家客气了,你也是“职责在身”,若换做是我,一定也和四当家一样的选择。” 四当家是个豪爽汉子,重重地拍了拍幕非的肩膀,大笑道: “好!是个汉子!” 酒过三巡,期间几位当家的与幕非,大多是没有“营养”的闲聊,可这终究不是酒馆,还有正事要谈。 大当家站起身,跳下台阶,一位小匪立刻拿了张椅子放到幕非桌前,大当家坐下,两人对视片刻后,大当家开口道: “说说,管你爹要多少,他能答应?” 第38章贺寿 “众小的们!一拜!祝大哥福如东海,万古长青!” 大当家寿辰这天,山洞中着实热闹非凡,除了少数在外巡逻的小匪之外,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山洞的这处大堂中。 大当家一人笑坐在台阶上的上首位,剩余四位当家在台阶下,身后近千余小匪,一个个面露喜色,眼中满是真诚恭敬地朝着大当家拜了下去。 在场有两个人较为特殊,便是幕非和张生。 他们站在一处角落,毕竟不属于贼匪,且幕非这辈子,跪师父、跪母亲,其余人他还从未跪过。 “二拜!祝大哥财运亨通,带着我们吃香喝辣!” 许是贼匪们这种豪爽的性子,感染了张生,在他看来,这些人除了身份不同,和他在军营中的那些兄弟,再没什么不同了。 可幕非在他耳边低声的一句话,让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等下找个机会你溜出去,让在外接应的人,非万千不要杀人,他们都并非大奸大恶,稍加训练,战力定然不俗。” 没错,诺大的宣宜城,怎么可能对野林的贼匪没有丝毫“渗透”? 张生早就传出消息,让外面接应的官兵今日做好准备,将这群贼匪“一锅端”了。 “三拜!祝大哥领着我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听到这,可是吓了幕非一跳:怎么?做大做强?你们还想要造反不成? …… 祝寿的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众人敬送贺礼,按照顺序,从末至首,五当家最先跳上台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大当家面前,高声道: “大哥,此乃我这十几年从那些扛不住刑罚的囚徒身上,取出的精血炼制而成的丹药,在危难之时,能激发体内的潜能,我取名为:“仇怨丹”!” 人身上的精血?幕非皱着眉头,张生在一旁介绍道: “没看出来,这位五当家还是为魔道的修炼者。” 五当家确为魔道修炼者,不过他并非正统,最多算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 大当家接过仇怨丹,放到一旁,笑道: “老五,有心了。” 五当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跳上台阶的,便是四当家: “大哥,和老五的贺礼相比,我的还有些拿不出手了。” 话虽这般说,可四当家脸上的表情,却挂着同样的骄傲,只见他抬抬手,从远处十几个小匪抬着四个箱子,缓步走到台阶前。 从那些小匪的脸上能够看出,这箱子里所装着的东西,绝对不轻。 “打开!” 箱子打开,一股浓烈的寒气,瞬间让整个大堂都降了些温度。 大当家眼中一亮,嘴中呢喃道: “这、这是,千年玄冰石!” 张生在旁继续低声向幕非介绍道: “玄冰石的用途,大多是做些床榻类的物件,对于修炼者来说,能够增强自身对世间万物的感知力,千年的品质虽说差了点,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 重重地拍了拍四当家的肩膀,大当家道: “好!有了这玄冰石,将来兄弟们修炼遇到瓶颈时,便多了突破的可能,四弟,大功一件啊!” 不愧是大当家的,得到如此至宝,他并没有想着怎么据为己有,而是为所有兄弟考虑,这不禁让幕非生出几分敬佩。 三当家跳上台阶,久久没什么动作,而是环视了一圈大堂内众人,才淡淡地道: “大哥,与其他兄弟们的精心准备相比,我这份礼,实在不值一提,不拿出来也罢。” 此言一出,在场众位小匪起了一些议论声,五位当家中,就这位三当家平日里“特立独行”,显得格格不入,如今这等日子,这话也极像个托词,难免不能服众。 大当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看向三当家道: “老三,就算所有人不知你,我又怎能不知你?你肯留在这,便是至深的兄弟情义,礼不礼什么的,又有何妨?” 幕非的双眼微眯:这话里,怎么听都另有些深意,有点意思…… 就当三当家刚要坐到自己的位置时,一道声音响起: “三哥,今天这日子,你但凡能拿出个东西当贺礼,不论东西贵重与否,我老四都认你这个哥哥,可你若是什么都拿不出,还算个屁的兄弟!” 说到最后,四当家竟是直接拿起身旁桌上的大碗,猛地摔在地上。 大当家脸色一暗: “老四!” 大当家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四当家就抬手拦住 了他,道: “大哥,今天你别拦我,就当我混账一回,” 说着,四当家转头看向三当家: “三哥,礼呢?” 三当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将目光落在台阶下的四个箱子上,道: “四弟,借你的刀一用。” 借刀?难不成准备直接动手? 台阶下的小匪们,一个个面色凝重地看向台上,有些与四当家交好的,甚至将手放在了腰间,颇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架势。 气氛在这时有些紧张,但对于幕非来说,却是他的机会: “就是现在,你小心些。” 张生会意,低声回了句: “你也要小心。” 话音落下,张生就缓缓退出了大堂,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再看台上,四当家仰天长笑了几声,将腰间佩刀拔出,向着三当家一扔,三当家快冲几步,直奔台下的四个箱子,并在半空中接住了那把刀。 出手干净利索,动作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只能勉强看清些刀影,总共也不过几个呼吸间,三当家已然回到四当家身旁,将刀插回了他的刀鞘。 在场大多人此时的心中,都有着这么一个疑问: 这是在干啥? 可下一刻,四个箱子应声爆裂,箱中的玄冰石,已经被切得整整齐齐,就连滑落地面,都摆得极有规则。 小匪们看不出这意味着什么,可四位当家却看得出,大当家先是一愣,接着掩饰不住的喜色浮上面庞: “老三!这份礼!大哥收了!哈哈哈哈!痛快!” 四当家看了看台下的玄冰石,又看了看三当家,竟是直接跪了下去,喊出了一句让众人都为之震撼的话: “恭喜三哥!破入七品器宗!” 第39章二当家的“贺礼” 幕非的身子一怔:七品器宗?在这小小的野林,竟然能出一位七品器宗? 台下的众小匪也是一怔,他们虽然不明白七品器宗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位三当家,实力又有了精进! 整个大堂跪成一片,齐声呼喊着: “恭喜三当家!” 三当家微微一笑,伸手将四当家扶起,道: “四弟,我这人不善言辞,还望你多包涵。” 听到这话,四当家的脸,噌得一下就红了,连连摇头道: “三哥折煞我了。” 小插曲结束,送贺礼的人,就只剩下二当家一个,二当家缓步走上台阶,来到大当家身旁站定,先是微微躬身施礼,这位军师身份的男人,也是最重礼数的一个。 “二弟,昨晚你同我说,今日要送我一份大礼,拿出来,也让众位兄弟们长长眼界!” 野林的弟兄都知道,二当家向来不说大话,他说是大礼,就一定是大礼。 看着所有人满怀期待的神情,二当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深吸了一口气,环视着在场众人,开口道: “众位兄弟,我有一个问题,不知你们谁能回答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大当家也是疑惑上眉。 “我们真要做一辈子的贼匪么?” 寂静,千余人在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原因很简单,二当家的这个问题,问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我们来自天南海北,有的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有的家中亲眷数年不得相见,偶尔入城买些东西,都要略改相貌,深怕被人发现身份,我们是官兵口中的贼匪,是百姓眼中的洪水猛兽,我们真的要这样一辈子么?” 四当家从旁站起,上前拉了拉二当家的胳膊,低声道: “二哥,今日是大哥的寿辰,说这些干嘛?” 二当家并没有看四当家,反而看向大当家,问道: “大哥,我说得,说不得?” 大当家眉头微皱,回道: “说。” 有了大当家的回应,二当家继续看向众人道: “继续这样下去,等待我们的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哪天错劫了路过的大家族宗门子弟, 被他们追上门来,落个尸骨无存;要么,等朝廷忍无可忍时,派大军剿灭,幸运的,当场死在刀剑之下,不幸的,活捉后斩首示众,留得百年骂名,如此下场,岂不可悲?” 五当家也起身,上前拉住二当家另一只胳膊道: “二哥,你喝多了!” 酒宴还没开始,众人皆是滴酒未沾,又怎么可能喝多? 大当家此时的脸色一惊极为难看,喝道: “老五,你给我滚一边去!让他接着说!” 骂的虽然是五当家,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当家这火,冲的是二当家。 二当家终于再次转头看向大当家,情绪饱满地道: “大哥,记得当年刚来野林时,只有我们两人,那时是逼不得已,你曾同我说过,这只是一时之计,待风声过去,定要为我们,为死去的弟兄们正名,我们不是战场上的逃兵,我们是梁国的英雄啊!” 不只是众小匪,就连接触时间尚短的幕非都听说过,大当家入林为匪之前,曾参过军,只是对那段往事,他几乎从未提起。 大当家的双拳紧握,身子也微微颤抖,咬着牙问: “老二,这就是你给我的大礼?” 二当家摇摇头,没有回答,反而是转头寻望了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目光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人,正是角落处的幕非。 “大哥,我送你的不是一份大礼,而是一个机会。” 看着幕非,说着这话,大当家也猜出些什么,下意识道: “他的身份是假的?” 二当家没有继续隐瞒,点了点头,也就是这一点头,让幕非后背,冷汗直流。 大当家死盯着幕非,呢喃道: “身份是假的,也就没有那三十万两银子,没有银子,就没有……” 说到这,大当家一顿,接着几乎是嘶吼道: “他是官家的人?” 二当家仍旧点头承认,幕非身边的人见状,纷纷拿出了刀剑,一脸戒备地望着幕非。 大当家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二当家: “老二,你算计我!” 二当家这次没有承认,反而是将头转向三当家,同时也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三当家缓缓起身,边向大当家走边 说: “大哥,这份大礼,是我同二哥一起准备的。” 听到这,四当家也顾不上他与三当家之间的实力差距,下意识地拔出刀就要上去拼命: “老二老三!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砍了你们!” 面对着刀,三当家没有躲闪,就这么等着刀落下,就在肩膀离刀只有分毫时,四当家的刀,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大哥!” 齐声的呼喊,让四当家看向接住自己刀刃的手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大哥! 松开手,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当家的话也随之而来: “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当家回道: “大哥,在梁国,若还有军方的人能够接纳我们,就只剩宣宜城的林轩,而他,就是林轩的人。” 三当家补充: “前些日子我们劫的那个押送粮饷的小队,领头的,乃是当今相国,我们已经惹下天大的麻烦,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大当家虽是个看似鲁莽的汉子,但能成为千余人贼匪的头目,粗中,自然带着细。 就当所有人等待着大当家的抉择时,从通道那边,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染鲜血的小匪,连滚带爬地跑入大堂,跪倒在地道: “几位当家的,不好了!有、有个疯子见人就杀,已经快杀到这来了!” 幕非的第一反应就是:张生他们到了! 可下一刻,他便推翻了这个念头,他嘱咐过张生,非万千不要杀人,可既然不是张生,又会是谁呢? 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脚步听起来很重,一步一步踏下,就像是踏在每个人的心上。 随着那人身影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被染成深红的衣服,他的手上没有武器,但那幅气势,却是让人不敢小瞧…… 第40章 大当家的决定 越看这个身影,幕非越是觉得熟悉。 距离那人最近的十几个小匪,第一时间拔出自己的刀剑,向他冲了过去,那人也不躲闪,微低着头,双手缓缓抬起,猛地向前一推,两只手掌仿佛放射出一股强劲的风力,看得出来,这是一位练气修炼者。 只是这两股气,怎么带着些许鲜红? 此时五当家在台阶上惊呼出声,为幕非解答了这一问题: “魔道!他、他入魔了!” 果然,下一刻那人抬起头,披散着的头发顺着不知从哪刮来的邪风,拂向两耳后,也露出了一对通红的眼睛。 这下,幕非哪还认不出这人? 江尧,这正是出来寻找幕非的江尧啊! 面对敌人,野林的贼匪暂时忽略了方才还僵持不下的局面,三当家冷哼一声道: “歪门邪道!老四,再借你的刀一用!” 没等四当家回应什么,他的佩刀,已然被三当家拔走,幕非知道,江尧绝不是三当家的对手,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尧步了玄冰石的后尘…… 在略显慌乱的人群中穿来穿去,幸好在最紧要的时候,幕非挡在了三当家与江尧中间。 见幕非伸出手挡在那,三当家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道: “你这是做什么?” 幕非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解释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许是因我失踪,这才寻到这,他本不是这幅样子,想必是杀红了眼,这才入了魔道。” 说到最后,幕非的音量明显小了几分:都入了魔,可想而知,江尧杀了多少人啊!这可是人家的老巢,他能不怕人家算后账么? 听了幕非的讲述,三当家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但下一瞬,他却猛地推开幕非,抬刀挡上前去。 被推到一旁的幕非,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若不是三当家这一下,恐怕自己,就要被江尧撕成两半了! 魔道之所以为魔道,在于其修炼起来的速度更快,但有一利必有一弊,代价就是,最终修炼者的心性,会被魔道彻底吞噬,失去自我。 二当家此时也已来到幕非的身旁,轻拍了两下幕非的肩膀,低声道: “放心,若是别人 我不敢说,但老三在这,你这位朋友便不会出事。” 幕非有些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只好接着看下去。 三当家将刀放在自己左手掌处,轻轻一划,一道血痕于手掌出现: “朗朗乾坤,萧萧一生,敢叫邪魔逆天分!” 随着三当家的这段话,一股浩然正气,在他身上瞬间被无限放大,在场之人无不心生敬畏,就连自身的那些邪念,都于无形处消散减弱。 三当家的动作很快,一闪就到了江尧身前,抬起被划破的手掌,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就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江尧的身子一怔,那双血红的眼睛,也肉眼可见地渐渐恢复清澈。 整整半刻钟的时间过去,三当家才收了自己的手,好在有二当家搀扶,这才没有倒下去。 在路过幕非身旁时,三当家说了句: “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试探性地走到江尧身前,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看了看幕非,又看了看大堂中其他人,终于开了口: “幕、幕非……” 幕非心中石头落地,简单询问了下江尧的状况,确定他只是一路杀来受了些轻伤后,幕非才放下心来继续办“正事”。 可有一个词,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用在此时最恰当不过。 又是一道仓促的脚步声,一位小匪跌跌撞撞地跑到大堂,并大喊道: “报!洞、洞外出现大批官兵,我们已经被围住了!” 听到这一消息,大堂中的众贼匪们都有些慌乱,议论声一浪盖过一浪,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大当家喝停: “都吵什么!闭嘴!” 大当家看向自己的四个兄弟,其中老四和老五神情都有些落寞,老二和老三则一脸殷切地望着他。 现在的他,要做一个决定,一个足以影响在场所有人命运的决定!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进入山洞的,是且仅是张生自己。 此刻的张生,已经换上了一身铠甲,器宇轩昂,一行一步都掷地有声,直到在幕非的身旁站定。 朝着幕非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张生抬头望向大当家,笑道: “降了,我可保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性命无忧。” 注意,张生说的不是全部,而是大多 数,言外之意:有些人的罪过,还是要一死的,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五位当家。 此情此景,木已成舟,即便愤死反抗,于结果也没太大影响。 众贼匪一个个面带怒意地盯着张生,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辱骂,一副誓与野林共进退的样子。 大当家抬抬手,现场又安静了下来: “这些年所有的祸事,全都是我一人指使,他们都是受我胁控,死我一人,遣散他们,你应下了这点,大功你便拿去。” “大哥!” “老大!” 大当家抬手,拦下了他们的劝阻: “还当我是大哥的,就听大哥的话!” 江湖人的义气,总是让人动容,幕非初入江湖,更是心中升起丝丝敬佩,转头向身旁的张生道: “此时宣宜城外情势紧张,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各退一步,给他们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 张生微微一笑: “小慕掌柜,军中的事,就不由你来操心了,此行你做的很好,回去后,我一定会如实告知大将军。” 虽然幕非这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救人,可方才张生的话,让他略有被“卸磨杀驴”的感觉。 张生再次看向大当家道: “你现在便自绝于此,我会向大将军求情的。” 也不是张生无情,将这群贼匪收入军中,也是他的想法,不过他想得更深一些:贼匪可以留,但贼首必须除,否则这千余人,永远不会被大将军真正掌控。 深吸了一口气,大当家仰天长笑两声: “好!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 说罢,大当家拔出腰间的刀,直直地插向胸口…… 第36章 合作 “什么!三十万两银子!” 幕非给出的数字,着实吓了在场众人一跳,要知道,野林的贼匪“忙碌”一年,若是运气一般,也不过十几万的“收入”。 四六分,那就是十二万两银子,大当家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的面前堆积成山,眼睛里都在放着光。 没人注意到,三当家此时看向大当家的表情上,闪过了一丝厌恶。 “好兄弟!若是真的成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同哥哥说,在宣宜城附近,就没哥哥办不了的!” 一直没说话的五当家,此时竟是插了一句嘴: “大哥,还是先查清了好,三十万两,不是个小数。” 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他说三十万就三十万? 大当家眼珠一转,转头看向二当家: “老二,宣宜城那边有消息了么?” 他所问的,自然是幕非身份的核实,二当家站起身,从台阶上走下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幕非,脸上的表情也满是严肃。 这一幕,让气氛有些变化,大当家也是皱起了眉头,没了先前的热情,冷眼看向幕非: “小子!你敢诓我!” 幕非的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张生也是紧握着拳头,随时打算动手。 可二当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气氛再次一变: “你家中至少存银百万,只要三十万两,是不是太少了些?” 百万?按照幕非的计划,他“家中”应该是五十万两才对,难不成负责放消息的人记错了? 可事到如此,幕非也顾不上其他,笑着解释道: “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三十万已经是极限,若再多些,恐怕我那爹爹也就不救我了!” 不得不说,幕非的反应的确很快。 “哈哈哈!三十万够了!咱不贪!”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就属于宴会的时间,大当家喝到兴起,已然呼唤幕非为“六弟”,众多小匪更是直呼“六当家”,这等上位速度,让张生都有些恍惚: 他真是来救人,不是入伙的? 酒过三巡,幕非二人在几位贼匪的领路下,来到了他们的新住处,房间还算不小,且很干净,只是门口站哨的 两人,无时无刻不在印证着,对方仍旧没有彻底信任自己。 坐在石桌旁,幕非盯着桌上的杯子良久,才开口道: “张大哥,若有机会,你立刻逃出山洞。” 张生一愣:不是都骗过去了么? 可转瞬一想,也是:哪有什么三十万两银子?用不了几天,他们的身份就要露馅,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怎么办?” 幕非眯了眯眼,道: “富贵险中求,想要利用我,总要给我些好处?” …… 夜晚仿佛如约而至,房门像幕非预料般的被敲响,从外走进的,是二当家。 进了房间的二当家什么都还没说,只是紧紧地盯着张生,幕非了然: “张管事,你先出去一下。” 张生离开,就只剩下幕非二人,二当家才开口道: “说,你为什么而来?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聪明人之间,继续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幕非不如就直说,只不过对于细节,他仍旧有所保留。 “几日前,有押送粮饷的车队,自都城而来,被你们劫去,领头的可还活着?” 二当家的眼中一亮,回道: “你是官府的人?” 幕非没有正面回应,再次问道: “那领头的,可还活着?” 二当家直起身子,向后仰了仰: “你若问得是当今相国,那他还活着。”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消息,幕非心中仿若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注定不能出得那么顺: “虽然活着,可我相信,他此时希望能一死。” 幕非的身子一怔,显得紧张了不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当家语气平和地讲述道: “也不知他有什么可隐瞒的,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先前还设计让老四送信,只可惜老四没能如愿丢了性命,想必此时,正在受着老五的拷问?老五的手段,啧啧啧……” 说到最后,二当家面露一丝同情,可见这拷问,绝对痛苦异常。 幕非猛地站起身,两步来到二当家面前,竟是将他从凳子上揪了起来,喝声道: “他在哪!” 二当家也没有挣扎,笑道: “呦!年纪不大,想不到还 是个修炼者!” 被他这么一“提醒”,幕非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松开手,坐回到原位。 “为什么帮我隐瞒?” 对于这个问题,二当家倒是回答的爽快: “很简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帮你,是想保住野林这近千兄弟的性命。” 幕非不禁有些疑惑,可没等他问出口,二当家便继续道: “抢了宣宜城大军的粮饷,抓了当今相国,朝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能原封退还,许可相安无事,但以大哥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定会选择斩草除根,到那时,朝廷大军压上,野林必将尸横遍野……” 话锋至此,突然一个急转,二当家身体前倾,猛地抓住幕非的手臂: “可你的出现,带来了一个变数!” 幕非警惕地看着二当家问: “什么变数?” 二当家仰头看向洞顶: “让你将人救出去,我再向大哥权衡利弊,将粮饷原数奉还,一可解必死之局,二也许是我们数千兄弟的一次机会……” 虽然对二当家的话,幕非仍旧存在很多质疑,但目前看来,对方还算诚恳,尝试着合作,也未免不可。 “你准备怎么帮我?” 二当家松开幕非的手臂,笑着站起身,向外走去,并留下一句话: “你只管耐心等待,且做好准备,不出三日,便有极佳的机会,到时我会配合你的。” 张生回到房间,看幕非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不禁开口问: “你没事?他同你说了什么?” 幕非轻摇了摇头,回道: “没事,他说他会帮我们,身处此地,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等着,很快就会有答案。” 幕非虽然表现地很是淡然,可他的心中,却满是不安: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他娘的不爽! 第41章4 我师父有个缺点 “江尧!帮我拦下他!” 幕非的声音,先于所有其他人而出,这也是他第一次直呼江尧的名字,看得出来,他对大当家的性命有多么“重视”。 五品器师,虽然战斗能力并不强,但隔空打掉一个弱于自己武师的武器,并不难。 江尧抬手指向大当家,大当家顿时双手一麻,那把大刀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场的众多小匪们,面带愤怒地看着张生,那样子就想要食其肉啃其骨一般,张生却并不在意,他只是面带疑惑地望着幕非,眼角闪过的些许杀意,幕非也全都看在眼里。 “小慕掌柜,你这是何意?” 幕非笑了笑,很随意地答: “就像你说的,我此行,只是为了救人,既然是救人嘛,救一个也是救,救一对,不就赚了么?” 听了幕非的回答,张生的眼睛微眯,语气也冷了几分: “你可想好了,往小了说,你这是阻挠我剿匪,往大了说,你便是与贼匪同流合污,这事不论到了哪,我先斩后奏,也绝不理亏。” 威胁,幕非自然听得出来,但他的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只要能救下这五位当家的,冒多大的风险,都值! 面对威胁,最好的回应,同样也是威胁: “张副将,我若没记错,你家大将军突破的那晚,你应该也在城主府?我师父那人,平日里玩玩闹闹好说话得很,但就是有个缺点,我想我理应提醒你一下。” 搬出了浮生这个八品气帝,即便是林轩亲至,也要掂量掂量,更别提张生了。 “什么缺点?” 幕非脸上挂满了笑意: “护短。我师父这人,就只有我们三个徒弟,我又不才,偏偏是师父最喜欢的那个。” 二人的这番对话,也被五位当家听得清清楚楚,大当家叹了口气: “幕少……公子,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十几年前,我就该是个死人了,苟且偷生了这么久,这辈子,够本了。” 说罢,大当家就要蹲下去捡那把刀,幕非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两下:见过求死的,没见过你这么执着的啊! 其余四位当家,也不是木头桩子,当然拦住 了自己这位大哥,幕非的话,也再次响起: “大当家,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大当家点了点头,示意幕非继续说下去: “事到如今,若是没有洞外的那些官兵,你是否愿意随我去宣宜城改邪归正?” 大当家一愣,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点头道: “自然愿意。” 一旁的张生也是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幕非就向他“解答”了这个疑惑: “张副将,以我猜测,这洞外的官兵,最多不过几百,若是这几百人,在野林迷了路,最后被活活饿死,尸骨无存,你猜林轩大将军会不会相信?” 有了幕非这句话,在场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四当家嘿嘿直笑: “慕老弟,你这招好啊!死无对证,在投靠官府之前,再干上一票,也不是不行啊!” 边说着,四当家手中的那把大刀,被他翻过来翻过去,盯着张生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猎物。 张生抬起手,指着幕非,脸更是憋得通红,却愣是没蹦出什么字: “你!你!” 眼前的局势,被幕非几句话就“高低互换”,但张生好歹也是堂堂一位副将,没多久,他便展现了自己的态度: 只见他拔出剑,直指着幕非喝道: “生死,于我辈军人而言,早已置之度外,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向你们妥协!” 张生的态度,的确超乎了幕非的预料,气氛一时间有些难以收场,幕非也是微微皱起眉:真动起手来,确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也就在张生话落之时,一道清脆的声响传出。 声响的来源,是张生手上的那把剑,整把剑应声碎成数节,散落在地上: “我徒弟不是说了么?我这人护短,拿着把破剑,吓唬谁呢?” 声音自洞口传来,因为回音的关系,显得空洞却极具底气,任谁都听得出,这是为强者。 幕非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喜,别人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他还能听不出? 朝着通道的方向微微躬身,幕非施礼道: “见过师父。” 一道身影随即出现在幕非的身旁,当头就赏了他一个“大板栗”: “翅膀硬了?你可知那丫头几天来瘦了多少 ?回去再找你算账!” 幕非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脑袋,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么! “师父,咱先办正事。” 浮生白了幕非一眼道: “说,你想要怎么做?” 幕非的脑中飞速地转动着,片刻就给出了回答: “师父,救人。” 幕非又问: “救谁?” 幕非抬头看向五位当家的方向,二当家当即会意,转头向距离牢房方向最近的小匪道: “去将押送粮饷的领头人带来……记住,客气一些。” 关于幕非和相国的关系,二当家有些猜测,后面这句话,是他补充的。 没多久,相国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大堂,看到眼前这幅对峙的场景,他也猜出了一二。 第二次见到相国,幕非的情绪没有第一次起伏那么大,深吸了口气,继续向浮生道: “师父稍等,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幕非走向台阶,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小匪都在为他让路,在小匪们的心中,他已然有了一些威信。 张生在一旁虽然百般不忿,但奈何站着浮生这么一尊“真神”,他也不敢放肆不是? “慕老弟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当家是个豪爽的汉子,幕非也不拐外抹角: “我希望你们五位当家能随我走一趟,一同将相国送去宣宜城,但我要事先说明,此行吉凶不在我愿,林轩大将军对你们是何态度,我并不知。” 这是幕非,给五位当家出的最后一道“考题”。 他的确不知林轩的心意,但想要保住五人,努努力也能做得到。 五位当家互相对视几眼,最终由大当家做出决定: “不行!” 第42章 人到底该活些些什么? 大当家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感到意外: 幕非的诚意,已经给到了最大,按理来说,大当家应该没有拒绝的道理才对。 但下一刻,大当家便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慕老弟,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兄弟着想,但原谅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我们五人若是一同离开,这千余兄弟们,就没了主心骨,此次宣宜城之行,我一个人就够!” 幕非的嘴角微微上挑,心中又给大当家加了几分。 其余四位当家纷纷开口: “大哥,要留下也是你留下,这趟我去!” 大当家摇了摇头,笑着道: “都不必争了,你们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 二当家作为军师,此时展现出了他的聪明才智: “大哥。若是非要留下人照看着兄弟们,倒不如让老五留下,我们四兄弟一同前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的确,这个提议,不论从各种角度考虑,都比大当家一人前去稳妥得多。 有了决定,接下来就该行动。 但今日毕竟是大当家的寿辰,也当是野林众贼匪最后一次尽兴,大当家决定第二日一早再出发,幕非也没有拒绝。 …… 酒过三巡,看着大堂中醉倒一片的人,幕非坐在台阶上临时加上的位置,手中拿着酒碗,轻抿了一口。 他的左边,是一脸郁闷的张生,时不时瞪上幕非几眼,幕非倒也不在意。 而他的右边,则是相国白占,在恢复行动自由以来,幕非就没和白占说过一句话,原因很简单,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晚间深夜,宴席散去,各人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张生自然没有同行,浮生则一个人盘膝坐在了山洞洞口处,洞外那几百官兵,紧盯着浮生,但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张副将,咱们就这么等着?” 张生的脸色很黑,冷声道: “怎么?你若是不怕死,可以上去试试这位八品气帝的本事!” …… 回到房间的幕非,闭上眼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回忆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这一行,他的收获不可谓不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让幕非的心头一震,今晚有人来 找自己,他已然猜到,只是不知,门外这人是哪个? 打开门,幕非的身子一怔,果不其然:是白占! “小兄弟,我能进来么?” 幕非盯着白占看了好久,将身子侧开让出路,却并没有答话。 白占走进房间,很是自然地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这让幕非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人落座,白占率先开口: “此次,多谢小兄弟的救命之恩,待回到宣宜城,必有重谢。” 幕非冷哼一声,语气也显得拒人千里之外: “相国大人但可不必,说起来,我之所以来救你,不过是应下了一位朋友的请求,你若要谢,可以去谢他。” 白占一愣,下意识问道: “敢问是何人?” 幕非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占,良久才开口: “我与那位朋友,也不过是偶然相识,我不知他来自哪,又想要去何处,不过他曾告诉我,他姓白,与相国大人同姓。” 白占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 “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没错,幕非要做的,就是引出一个不存在的“自己”,以此来看看白占的态度,虽然心中装着仇恨,但父子之间,哪会只有仇恨?他想要看看,当白占得知自己还活在世上时,会不会想要去找自己。 “是个男孩,与我年龄相仿。” 听到这话,白占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这些什么,为了让他确信自己的猜测,幕非又多说了一句: “相国大人该不会有什么私生子?那孩子的相貌,倒是与您有六分相似。” 白占猛地抬起头,眼角那丝丝红润,被幕非看在眼中。 “他、他在宣宜城?” 幕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良久之后,白占叹了口气道: “罢了,相见不如不见,他一定很恨我?能够得知他还活着,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他有他的路要走,我又何必去打扰他?” 许是沉浸在曾经的回忆中,白占没有发现,幕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咬紧牙关,仿佛在尽力压制着什么。 不打扰么?你想得倒是挺美,十年过去了,你和当年也没什么两样嘛!一样的不负责任! 白占离开,幕非更没了睡 意,索性走出房间,来到山洞洞口,坐在了师父的身旁。 他的到来,浮生自然发现,但却没有睁开眼睛: “那位相国,你不是第一次见到。” 浮生的话,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看得出,在幕非看向白占时,身上的气隐隐有些躁动,这是受心性干扰所致。 幕非苦笑了一声: “师父,人这一生,到底该活些什么?” 幕非的问题,很深奥,深奥到绝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事。 浮生睁开眼,转头看着身边的弟子,语重心长地道: “仇恨这种情绪,每个人都有,它可以成为你前进的动力,但绝不能是你的一切,你要学着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所掌控。”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 至少,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浮生,他就做不到。 “师父,若有一天,我因仇恨入了魔,您还会认我这个徒弟么?” 幕非不是随口而言,仅仅今日,他便见到了两个魔道中人,一个是五当家,一个人因执念入魔的江尧。 他有种预感,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入魔,他对那天有些惧怕,但也有些期待…… 浮生的眉头微皱,他对魔道,并不反感,但他比幕非,更明白入魔意味着什么: “魔并不可怕,魔道众人,同样有正直之士,最关键的,还是你的心。” 幕非呢喃了两句: “我的心?我的心?” 边说着,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可可的笑容,她正对着自己“少爷”长“少爷”短的。 长出了一口气,幕非虽然没有完全解惑,但也相通了些事: “多谢师父,您也早些休息。” 是啊,自己的心意,除了仇恨,还有满满的爱意和关怀,这爱意和关怀,有他对别人的,也有别人对他的…… 第4 3章 往事 “老五,你将兄弟们照看好,我们四个去去就回。” 早上临出发前,大当家再次嘱咐了五当家一句,五当家嘴角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与来野林时的“狼狈”不同,返回宣宜城的队伍,着实算是浩浩荡荡。 张生带着那几百官兵在前开路,幕非等人则跟在后面,彼此还因为态度不同而有些隔阂,所以并没什么交流。 晌午时,一行人到了宣宜城的城门,大当家勒住了马,抬头看着头顶的城门牌匾,心中感慨颇深。 “慕老弟,说来还要多谢你,若是没有你,我恐怕此生都没有再来宣宜城的机会了。” 看得出来,对于宣宜城,大当家有着很不一般的感情。 入了宣宜城,众人直奔城主府而去,在城主府门前,张生驱散了几百官兵,径直入了府,想来应该是向林轩禀告去了。 浮生并没有入府,进城后,他就离开了,毕竟可可那边,他还要去将幕非回来的消息告诉她,还不知这丫头听到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来过几次城主府,无需别人引路,幕非轻车熟路地带着四位当家来到了林轩的院前。 此时的林轩,正背手站在院中树下,他的身边,正是张生。 因为背对着院门,林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幕非几人的到来,但以他的实力,定然是有所察觉的。 “大将军,他们到了,需不需要我……” 张生提醒了林轩一句,林轩摇了摇头道: “你先退下。” 张生一愣,怎么说,这四个也是野林贼匪的头目,在宣宜城附近,也算是巨匪,万一要对林轩不利? “我的话,你没听到?” 见张生站在原地没动,林轩语气微冷地又说了一句,张生的身子一颤,这才赶忙退出了院子,与幕非几人擦肩而过时,还没忘了白上他们一眼。 相国到了城主府,自然是要洗漱清理一番的,他与林轩之间是公事,公事,自然等下一切妥当了,公办。 幕非缓步走到林轩身旁,两人年龄相差近二十,身份地位更是天差地别,但此时站在那树下,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此次 相国能安然无恙归来,你当记头功。” 幕非笑了笑: “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一样有百种办法能够将他救出来,不是么?” 没错,幕非到现在,还会想不明白么? 这次看上去是自己为了白占,冒险闯了一趟野林贼匪的老巢,但实际上,这一切都在林轩的算计之中,他也是借着自己的手,让这几位当家的,心甘情愿来到自己的面前。 聪明人之间,被点破也就无需解释什么,林轩转过身子,将目光落在大当家身上,语气平和地道: “十三年了,裴林。” 大当家的身子一怔,猛地跪倒在地上,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是就这么低着头失声痛哭起来,二当家也在同时跪下,眼角也挂着泪水。 另外两位当家,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自家大哥跪了下去。 幕非的嘴角微微上挑,心中想着:果然如此! 林轩没有再说什么,放任大当家就这么哭下去,良久之后,哭声渐渐消失,大当家才站起身,走到林轩身前,躬身施礼道: “大将军,我裴林让您失望了!” 林轩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云彩,淡淡地说: “十三年,还真是弹指一挥间,想当年,我初到宣宜城,少年拜将,多么的意气风发,但无奈强龙难压地头蛇,当时的城主设计,将我至于死局之中,若不是你带着一帮兄弟相救,我早就死了?” 原来这就是林轩和裴林之间的往事啊! “可我想不明白一点,你为何要跑去野林为匪?你在怕些什么?” 裴林的身子一颤: “当时那一仗,兄弟们死伤殆尽,场面极为混乱,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援军,更有消息传出,说大将军您……已经战死,若真如此,我便成了叛军,无奈之下,只好同二弟逃亡野林,勉强苟活。” 裴林的解释,与林轩的猜测几乎没有不同: “但后来你也应该听说,我带兵杀回了宣宜城,成为了梁国唯一一个城主大将军,你为何不回来?” 裴林的头一低,声音也小了不少: “我怕大将军……” 后面的话,裴林没有说下去,林轩却是接茬道: “怕我年少无知,看不清当时谁忠谁奸?怕我 用你们二人的脑袋,来竖立威信?” 这,正是裴林的顾忌。 “这么多年过去,你真当我拿你们野林没办法?想要剿灭你们,易如反掌,我就是在等你亲自来找我啊!” 裴林的身子一怔,再次跪了下去: “大将军,裴林错了!” 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林轩转头走向屋中,并道: “你不曾负过我,我也不曾负过你,你我之间再不相欠,带着你的兄弟回野林去,下次再见,我们便是官与匪。” 裴林猛地抬起头,看着那果决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他三位当家上前,将裴林搀起,四当家道: “大哥,他这是什么意思?准备派兵剿灭我们?” 就在这时,幕非在旁开口: “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说几句话就回。” 说罢,幕非跟了上去,进了屋子。 进屋关门,幕非走到林轩桌前坐下,二人相视而对,林轩道: “想为他们求情?” 幕非摇了摇头,回道: “看得出来,你是个重情义的人,若真想下杀手,你根本就不会见他们,可为什么,你又要将他们赶上绝路?” 在幕非看来,回去继续做贼匪,就是死路一条。 林轩绕有深意地盯着幕非,良久才说: “你还是太年轻了些,官场上的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朝中早就有人在背后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当今陛下,又是个雄猜之主,我不能露出任何把柄,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这点,幕非也能理解: “诏安呢?将他们编到你的大军里,也不行?” 林轩一笑: “那我便是建立私军,等同谋反,我大梁的军队,一个萝卜一个坑,这近千人,足够我死上几百回了。” 幕非眉头微皱: 那岂不是说,就没解决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