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当道(重生)》 第 1 章(修改) 黑夜,天边云层之后有银蛇隐隐翻滚,如蛰伏已久的野兽,想要突破天幕。 一声落地惊雷,暗影重重的山林之中蓦地惊起一群腾飞的乌鸦,然乱葬岗诱人的腐肉气息引得它们在空中盘旋不散…… 黑暗中,有两道彪壮的身影此刻正抬着一具尸体走在山林里,许是因为大雨将至,两人赶着处理完尸体回去所以走得十分地快,以至于山林里忽然闪出一辆马车而浑然不知。 山林中忽然惊起一声嘶叫的马蹄,那忽然而至的马车与两人撞了个正着,将那两大汉撞飞了出去,而那原本抬着的尸体也滚落一旁,卡在了山坳处。 “岂有此理,敢拦爷的马车。”那坐在马车前头的少年腾空而起,腰间的长剑出鞘,将那原本要逃命的两名大汉毫不留情的斩杀在剑下。 雨滴落下,如一张密实如织的,笼在黑夜之中。 雨水洗去了少年寒剑上的血,少年抽刀回鞘。 然不远处,雨滴落在了那具尸体上,那尸体原本干涸的唇沾了雨滴,竟动了动。 那少年本要转身离去,却又忽然顿住,对着马车内的人道,“爷,这人还没死。” 马车窗柩的帘子被一只修竹如玉的手挑开,马车里的人一双鹰眼睨了不远处的地上尸体一眼,只见那尸体披头散发,身上无一处完好,看不清长相,辨不出男女。 然不过一眼,他便能知道这人五脏俱损,手筋脚筋皆被人挑断,可这样都能活下来,确实是奇迹。 车帘内,男子探出一只精致的镜盒,“让他服下。” 虽向来不多管闲事,但是这人惊人的意志让他不得不叹服,纵然他知道这锦盒中的药未必能救命,但是至少能保得他一丝气息尚存,前面便是乱葬岗,食肉的乌鸦随时都有可能啃食他身上的肉,能否活下来,但看他的命数了。 既然是缘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倒是不介意今日管上一管。 石墨却是大惊失色,“爷,这可是你救命的药。” 男人沉默不语,空气变得骤然冷却。 石墨知道,自家主人最容不得别人置喙,只好领命上前取了锦盒,拿出锦盒中的药蹲下来塞进了那地上人的嘴巴里。 为防他没有吞咽进去,石墨特意扶起他的上半身,运功助他吃了下去。 挑着窗帘上的手轻轻放下,将窗柩内的一切深沉掩在其中。 少年飞身上马车,扬鞭继续赶路。 那躺在地上的‘尸体’嘴唇动了动,似贪婪地吸吮着难得的雨水,没有人知道他是几时活过来的,但是此刻除了不能动的身体她的意识却是异常的清醒。 三年后。 丰州城,十里开外。 落叶满地的林荫小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弛行而来,马车的素色帘子上绣着白莲牡丹,淡雅素洁,四角的翠绿落引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这本就沉闷的天气,随着漫长枯燥的路程显得愈加让人昏昏欲睡,无趣乏味。 一只芊芊素手挑开了帘子,一抹鹅黄色的素衣锦衫闪了出来,那娇俏的身影脸蛋鹅圆,肤色细腻,眉眼明亮,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那丫头站在马车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喝停了马车,对着身后帘子里的人道,“小姐,都赶了一天的路了,不如下车歇一歇吧。” 说罢,人便跳下了马车,整一个生龙活虎。 马车的帘子被白皙细长的手指挑开,一只青云纹绣边的鞋子露了出来,紧接着一抹湖蓝色外披轻薄袍子的身影出了马车,阳光细碎,尽数落在她好看的眉眼上。 那女子虽不是惊鸿蹁跹之姿,但胜在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她的底子很好,肌肤胜雪白里透红,眉如柳,巧嘴如樱,头上的三千青丝只用一根木簪子松松挽就,闲散慵懒之中不失秀气,此刻幽深淡漠的美眸中带了一丝倦意。 先下车的小丫头一早寻了阴凉之地,用素帕铺在了石头上,招呼着她家的小姐过来坐。 那女子趋步过去坐下,许是夏日转入秋至,天气依然十分闷热,那丫头站在一旁忍不住一边拿袖子煽着风一边嘀咕碎碎念。 容月看着天边大片乌云密布,阴沉如盖,许是大雨将至,所以闷热异常。 时隔三年,她不禁感慨,从当初的容月到江蓠,她重生变成了另一个人。 三年前,她重生在江蓠身上的时候,她身上无一处完好,身体更是早已破损不堪,若非得那人的一粒金丹相助,让她留得一丝气息尚存,刚好让路过的江湖术士‘江湖六怪’所救,才得以活命。 虽后来受尽苦楚,但终归还是活了下来。 三年前她坠入悬崖,醒来之后竟已然是别人的身体,同是雷电交加的夜晚,同是身负重伤身处绝境,心境相同心意相通,所以她才有机会重生在了这个叫江蓠的身体上。 受伤太重的身体经过三年的认真疗养才得以恢复,这副身体的主人三年前被陷害离开了江府,而今她要从新谋一立足之地,所以今日也是她第一次重新蹋足三年前离开的土地。 “小姐,你看那些人,好像好可怜哦。”灵双低落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不少官兵正压着拷着铁链的老弱妇孺走过来,那官兵的叱喝之声不时在山林里回荡。 那领头的官兵邹眉看了看沉闷阴压的天气,然后回头吆喝着赶路的队伍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乘凉。 那些人就坐在容月的不远处,官兵只管分享自己的食物和水,那些垂头坐在地上的十几个老弱妇孺根本无人管。 “那些都是些什么人?”灵双忍不住开口问道。 “看那官兵穿着,应该是朝廷遣派的官兵,若是我没猜错,这些人应该是在朝中受到了牵连,被发配至边疆,沿途由朝廷官兵押送。” “好可怜啊,他们有什么错?”灵双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落在那望着官兵吃东西而暗自舔唇的可怜孩子身上,随即想也不想地低头对着包袱一阵掏鼓。 “你干什么?”薄如蝉翼的睫毛微敛,明显不悦。 “找吃的呀。”那丫头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注意到主子的脸色有变化,掏出能吃的东西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人家送过去。 “回来!”清浅的语气沉下了几分,听得那丫头脚下一顿,委屈地回头看着她,可是怀里抱着的东西始终不肯放下。 容月扶额,这个一根筋的丫头,眼里到底有没有她这个主人? “别多管闲事。”放缓了语气,容月眸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她不是地藏王,没有义务去普度众生。 那丫头垂下眼帘,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回去安分地坐下,她想不明白她家的主子怎么就这么冷淡,但是转念一想,若是经历如她一般的变故,谁都无法保持初心吧,这般想着,不甘不愿,却还是回去安分地坐下。 容月看着黑云压城般的厚重,只怕是风雨欲来。 林中风声萧瑟,地上的落叶被微微卷起,原本寂静的山林起了微妙的变化,燕鸟腾飞,风声鹤唳。 肃杀之气! 原本安坐的身影倏然起身,对着一旁的灵双道,“快走!” 然,还是迟了一步。 风雨似乎比想象中来得要快,断了线的水珠淅淅沥沥地砸落在枝叶上,发出清脆的支离破碎声。 黑衣人几乎都是一瞬间出现的,他们身影迅速,目标明确,提起的冷刀刀刀落在官兵和老弱妇孺的脖子上。 献血霎时染红了地面,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灵双撑着伞护在容月的身前,目光锐利而冰冷,与刚刚充满怜悯良善的表情判若两人。 “别逞强,躲我身后。”绕过娇小的身影,容月将灵双护在了身后,冷淡的眸子幽深如潭,望不到底。 雨雾沿着伞面连成线,最终砸开了容月脚边的地面,溅起了零碎的水花。 寂静的山林中忽然传来了叮铃的铃铛声,似悬挂在风中的铃铛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这声音隐在萧寒的水雾里,透着丝丝诡异。 这铃铛声若是一般人定然听不出来,但是只要有一定内力的人都能清晰于耳,幽邃清冷的铃声就像指引一般,原本正在与官兵厮杀的黑衣人动作有了一些迟缓,相互看了一眼后注意力都落在了一旁的老弱妇孺上,提刀将蜷缩在一起的几人步步紧逼,口中似在逼问着什么东西。 而另外的黑衣人,早已经注意到了她们主仆二人,领头的人提刀开始逼近。 显然的,她们看了不该看的场面,必然要斩草除根。 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萧寒的山林中那铃铛声愈近,似乎还伴随着车轱辘辗过地面砸开水花的声音,马蹄踏踏,却是不急不缓。 那被风撞击的风铃声清脆森冷,在山林显得尤为突兀和波谲云诡,犹如辗破雨雾自地狱而来。 “姐姐,救我……”不远处,一声低低的叫唤深深地撞击了容月一下。 血泊之中早已死去的妇人怀中还抱着那刚刚还对食物无限渴求的孩子,可如今的他已是奄奄一息,他眸中最后的人影映出的是容月的身影。 对他来说,她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古潭无波的眸色动了动,女子却是没有动。 然身后的灵双却是快人一步走过去,容月的手攀上她的肩膀,止了她的脚步。 女子唇瓣冷启,“月影!” 风驰电掣般,一道暗影凭空而出,快速地游仞在那些黑衣人的身旁,那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浅影,还没让人反应过来,便有人抱着孩子站在了容月的身旁。 “哥哥好厉害!”灵双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对着容月身旁的月影拍手称快道。 一瞬间,所有黑衣人怔住了。 毫无声息,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在他们眼皮底下轻易将孩子夺了去,绝非一般人能做得到。 一时间,对面的黑衣人对容月有了顾忌,都不敢轻易上前。 “小姐,你们先走,我来断后。”月影将手中的孩子递给灵双,冷锐的眉眼下覆了一层寒霜,让对面的人不经背脊生凉。 月影是月湖山庄的暗卫,排行第八却能在三年前的那场巨大浩劫中全身而退,不仅仅是因为他轻功了得,还有他看灵双的眼神,容月便知道他有他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重生之后她将他召回身边,为的就是能做她的影子。 略微颔首,容月撑着伞将灵双和孩子送上马车,她不能保证月影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但是脱身对他来说,已是绰绰有余。 “哥哥小心!”灵双站在马车上对着月影唤出一句话便匆匆调转马头,驱车离去。 马车擦过茂密的枝林密叶,辗碎一地的水花,奔驰而去。 灵双为孩子处理着伤口,容月静坐一旁,微微挑开了窗柩的纱帘,细耳倾听。 “小姐,这孩子……”灵双在看到容月凝重的脸色时止住了后面的话,她从未见过小姐这样的神色,就算再笨,她也知道,一定有事情! 厚重的水雾之中隐隐传来那清脆的铃铛声,还有那踏踏马蹄声,一路破开水面,跟在她们身后,不急不缓。 尤其是在骤雨初歇之后,那铃铛声尤为清晰突兀,幽深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若是凭她都甩不掉身后的马车,那便只能证明马车里的人绝非一般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修改) 虽然云雨来得激烈,但不过也是过云雨,停得也快,茂密的树林之中透进来了几缕阳光,雨过初霁,林中泛起了一股薄薄的雾气。 容月干脆喝停了马车,不动声息地停在原地,深冷的密林之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许久,也不见身后有声音传来,容月淡漠的眸子微敛,她知道身后的马车也在等。 “跟了这么久,是人是鬼都该坦然相待了吧?”手碰触着腰间的□□,做着必要的防备,容月对着空气自顾言语,但是她知道,背后马车上的人一定听到了。 身后果然又响起了清冷的铃声,那被风撞击而发出的声响,在密林之中幽深冷魅。 马蹄轻踏,是车轱辘辗过落叶的声音。 只片刻,容月的马车前方雾气中便隐隐出现了一辆马车,横在了她们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清隽的眉眼一沉,何时出现在她们的前面? 雾气被阳光一扫,渐渐淡了不少,一辆玄锦的马车显露出来,那马车上四角的素色流苏随着车子刚刚停下还有些微微晃动,车前的铃铛还在清脆作响,四面落地的帘子上绣着浅淡的莲花图案,将马车内的风景掩映其中。 而马车前面的一抹红色身影异常明显,那身影只是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容月的前面。 然这身影,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一身红色的轻装鲜艳,稚嫩的脸上一双眉眼格外锐利,有着不属于她年龄的沉稳,头上还扎着两个蘑菇髻,红色的锦带被风鼓动,倒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凌然之气。 “公子说了,孩子留下,你们可以走。”那小丫头手中的软鞭,在空气中挥起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响。 容月下了马车,身后的灵双也抱着孩子跟着下来,只是眼中多了一丝轻视,“小姐,居然是一个孩子。” “如若我说不呢?”单从不动声色地跟在她们身后来说,驾驭马车的仅仅是一个孩子,这马车的主人便更不可小觑。 “那就—— 一起杀!”那一双阴冷的眉眼一沉,手中的软鞭劈开了一旁的石块。 “小姐,让我来。”一旁的灵双放下孩子挡在了容月的前面,她就不相信,一个孩子她还教训不了。 “退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是她的对手。”容月抽出腰间的银枪月,只拂袖一甩,那寸长的□□便倏然伸长,枪气的锋芒扫开了地上的落叶,淡淡的光晕之下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这银枪月看似只有巴掌长,其中却暗藏七七四十九节,世上仅此一把,乃是她及笄之年父亲踏破铁骑求来南海玄铁寒冰为她量身打造,锋尖利如刃,枪身寒气如冰。 而这银枪月最精妙之处便胜在柔软可伸缩,方便她携带。 灵双有些不可置信,不过区区一个小孩,当真能这么厉害?但看小姐沉凝的神色,她也不敢多言,只能乖乖退到了一旁。 “好一把玄妙的银枪,莹儿,夺过来。”风挑起车帘上的一角,露出里面一抹月白色的及地长袍,清润如山间潺潺流水的声音自帘子里面传出,淡漠而疏离。 “是,公子。” 柔韧的蛇鞭忽然撕裂空气,劈向容月而来,她只微微侧身,便避开了那道锋利,那软鞭打在了一旁的树木上,将树干震了个粉碎。 灵双看傻了眼,小小丫头,果然好生厉害啊! 不过她的主子也不差,若论武功,就连哥哥也要拜她为师,一个小丫头又能耐她何? 小丫头手中的鞭子虽没有她的身影快,却是道道致命,力道之沉将似要开天辟地,周围的树木花草已是被她毁得一片狼藉。 手中的银枪划开空气,容月手上锋利的枪刃直直锁住小丫头的喉颈,逼得她不得不步步后退,毫无反驳之力,直至退无可退,容月将她桎梏在了树上,但银枪却在离那小丫头脖子上一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并不想杀她! “公子?”那小丫头气得咬牙,颓败地看向马车,眼底没了刚开始的戾气。 “技不如人,还需回炉重造。” 无风自起,那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素色的袍子带起一股森冷的寒气。 灵双竟有些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那一身衣袂飘飘宛如谪仙下凡,几缕青丝晕染着好看的光彩掩映在他举世无双的脸上,那一身锦色绣袍更是泛起淡淡光晕,将他白皙的脸衬得越发不真实,却将他精致五官的线条柒染得分外柔和,那高挺的鼻梁打下一小片暗影,清润漆墨的眸子深邃如潭,淳厚的唇角淡淡上挑,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只一眼,便能让天地失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抵便是为面前的这个男子所创吧,容月也不禁有些暗叹,这男子,当真长得一副惊为天人的容貌。 收了软鞭,那小丫头便乖乖站在了男子的身后,脸上憋闷的表情,就像吃不到糖的孩子一般。 “姑娘好身手,你对我的小丫头手下留情,我本该欠你一条命,但是那孩子,我还是要带走,还请姑娘不要趟这趟浑水,免得惹祸上身。”声音清清润润,婉似趟过的河流,他只是好心的建议,温和的声音里毫无威胁的意味。 他的眸色始终是淡淡的,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之气彰显着他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小姐……”不知何时,月影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对她轻摇了下头。 容月看向灵双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已是毫无血色,也就是说,就算他们从这个男人手中救下了这个孩子,他们也不可能从阎王那里救回他的命。 “小姐,万不可因小失大。”月影劝道。 且不说这孩子身世如何,以后会牵连上什么麻烦,就现在面对的形势,他们加起来都未必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对手,而小姐,她不能有事,她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细卷的睫毛微敛,清淡的美眸中多了一份坚毅,冷锐的眸子一沉,容月握紧了手中的银枪月。 “公子若是执意要这孩子,便先踏过我的尸体再说吧,不过到头来,只怕谁都讨不了好处。”她平静的面容丝毫无惧,只静静凝着他,那一身浅淡的水蓝色锦衣更衬得她眸色坚定。 虽不惊艳,但是这一份胆识,足以让很多人望尘莫及。 芜离看着她清冽冷隽的眉眼有一丝闪神,那一双讳莫如深的美眸似看穿了世间世态炎凉,他断定,她定然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清俊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是让人感到分外疏离,芜离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着她手中的那把枪,“枪留下,孩子归你。” 容月看着手中的银枪,有一丝犹豫。 “小姐,不可。”月影惊慌道,这银枪月可是相当于小姐的铠甲,不仅关键时刻可以保命,而是还是老爷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小姐从未离身。 但是下一刻,他便知道不管他如何劝说,小姐认定的事是无人能更改的,他看到了她眼中决然的坚定。 手中的银枪在空中划了个弧度,便稳稳落在了芜离的手中,一股寒气在指尖泛冷。 “公子可不要食言而肥。”相较于一条人命,银枪月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所以将冷枪抛出的时候,容月并没有过多犹豫。 “自然,莹儿,我们走。”绣袍舞动,那月白色的身影转身上了马车,红衣的小丫头挥起长鞭,马声嘶蹄,车辙下留一道深深的轨迹,铃铛作响,马车便又开始不急不缓地往密林深处去,一如来时一般,形如鬼魅。 &nsp; 容月刚想转身,那马车离去的方向便有一道银光划开空气,直直落在了她的脚边,竟是银枪月。 “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相见的。”一道沉朗的声线传来,在幽静的山林之中久久回荡,宛若天外而来。 容月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眼中多了一股不可名状的东西,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她躲不开了。 “小姐,这孩子好像快要不行了。”灵双急匆匆地道,拿绣帕不断拭擦着他嘴角溢出的血迹。 容月将手搭在孩子的脉搏上,脉搏跳动微弱,已是回天乏术,药石罔及。 她虽不精通医理,但在身负重伤之时被人称‘江湖六怪’的术士所救,那六个怪人经过一番折腾倒也让她安然活了下来,这其中她倒也从他们身上学了一些皮毛。 把脉和皮外伤都不在话下,但是这孩子已是伤至肺腑,即便是那六个怪人现在在这,也未必能保证救活这个孩子。 “小姐你看,这孩子的领口上绣着字。”月影惊道。 翻开孩子的领口,容月发觉这孩子身着粗布简衣,但是胜在干净整洁,唯有领口之处婆娑粗糙,细看,竟真是绣了一排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不过是一句普通的古诗句,为何要将它隐秘地绣在孩子领口处? “小姐,看这孩子相貌定然身世不一般,而且刚黑衣人似要从他们身上找寻什么东西,会不会是跟这个有关?”月影猜测,俊毅的眉眼里多了几分郁冷,若这孩子真的身世不简单,只怕以后他们都不太平了。 “先把这孩子埋了吧。”容月纤细的手指扶去了孩子额前的乱发,挥手,取下身上薄薄的衣袍覆在了孩子的身上,起身,眸中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小姐,我是不是闯祸了?”灵双不无内疚地望向自家主子。 “纵然今日我们不救下这个孩子,我们也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黑衣人是不会放过我们。在我们救下孩子那一刻,只怕早已是牵连其中,那个男人岂会善罢甘休?所以有没有这个孩子,我们都已经淌上这趟浑水了。” 灵双点点头,与月影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说,抱着孩子将他的尸身埋在了远处的树根下,一切处理完毕,几人便又继续赶路。 霜林满地的小道上,一阵清灵的铃铛声幽幽而起,一辆华贵素锦的马车不急不缓地前行,微风和煦,带着秋日的一点凉意吹开了马车的帘子一角,露出里面及地的月白长袍。 “公子,你刚刚为什么要放了她,这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啊。”坐在马车前赶路的小丫头鼓着嘴巴,不时挥起长鞭拍打在马背之上。 “我自有分寸,派人跟着她,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马车内传出沉沉郎朗的声音,犹似清风拂面,分外舒畅。 “公子,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我刚看到你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小丫头惊诧地回头,稚嫩小脸上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十分好奇。 “人小鬼大,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似带着笑意,又似带着一丝揶揄,那马车里传出来的声线变得柔和了很多。 “我当然知道啊,,你对她好,就是喜欢她。”小丫头回过头,一脸认真地道。 蓦地,马车里传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和着悦耳的铃铛声,分外好听。 那丫头疑惑地回头看向身后,难道她说错话了? “你刚还跟我打赌你能赢了她,现在你输了,罚你今晚不许吃饭。”敛了笑意,马车里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心悦耳。 “啊?”那小丫头的身影一下子瘫坐下来,整张小脸都揉成了一团,那今晚她岂不是又要饿肚子了? 铃铛声渐渐远去,那一抹最后的素白浅淡,也隐在了清凉满地的秋日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修改) 翌日中午,一辆马车停在了威严肃穆的府门前。 “小姐,到了。”灵双提着包袱跳下马车,挑开了帘子。 一抹素色的身影走了出来,细长的睫毛微敛,搭着灵双的手下了马车。 不同于往日的是白皙红润的左颊上多了一块暗沉的胎记,这是江蓠原本的面目,许是因为常年浸在药罐之中她脸颊上的胎记也跟着脱落,但是如今回到凌府,她还是要以原本的面貌示人。 府门上大大的一个‘凌府’牌匾悬挂其中,宽大威严的漆红大门高高屹立,两根通天圆柱直顶高梁,藏青色琉璃瓦,金黄色庄严肃穆石狮,六级台阶从她脚底下层层推进,如此气派在丰州城应该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了。 两人上了台阶,却还未进门便被两旁守门的下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凌府不是你们随便能来的地方。”富贵人家的狗也是用鼻孔看人的,那两人神色不善,看她们身上的穿着便起了轻蔑之色。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凌家表小姐。”灵双站在他们面前大声叱喝,气势看起来比他们更不好惹。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眼底充满疑惑,表小姐?他们府上几时有表小姐? 神色一顿,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再次回头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子,脸上带疤的丑八怪,难不成是三年前失踪的表小姐? 两人私语了几句,便有一人急匆匆地进去通报了。 “你们等着,等确认了身份自然让你们进去。”剩下的一人挡在了府门前,抬着下巴丝毫不让,似乎就算面前的人真的是失踪的表小姐,那也是个人人都能欺凌的低等丫头而已。 “小姐,这狗仗人势的东西,要不要教训他一下?”灵双压低了声音在容月的耳边吹了一阵风。 容月略微颔首,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回来便是要以一个新的面貌立足这一方天地,自然不能任人摆布。 灵双上前两步,作势对着府门内道,“咦,那是谁?” 那下人毫无防备,一回头,屁股后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身子猛然扑了进去,跌了个狗啃屎。 “哎哟!” 刚从府邸内通报出来的下人看着躺在脚边的人一脸诧异,随后愤然地对着府门外的两人抖手,“你们……你们打人!” 灵双却是一脸无辜地走了进去,看了眼地下磕了满嘴牙的人道,“少冤枉人,我们两个弱女子能打得过他一个大男人吗?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硬赖在我们头上,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让府上的人都来评评理。” 平时一根筋的丫头关键时刻倒是机灵得很,这让容月都不禁暗自发笑。 “你……”躺地上的人抖着手,满嘴的血污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刚出来的下人看看脚下的人又看看面前柔弱的丫头,摇摆不定,但也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惊动了府里的人,于是便只能道,“表小姐,大夫人有请。” 容月大步跨了进去,她不找麻烦,麻烦倒是先来找她了。 府内甚是雅致,亭台楼阁,水榭假山,都安排得极为巧妙;画栋雕梁,碧瓦红墙,也是别具一格,花草树木掩映其中,是一片朝阳的生气。 大夫人的院子位于东面,三进三出,在府中最是气派,单看院子便能彰显出她在凌府的地位。 寻着记忆里隐约的路线,容月进了院子的中厅,但是随着一进门,便能感觉到气压顿时低了不少。 奢靡而华贵的厅堂中,一阵浓郁的艾叶香充斥在空气中,袅袅的炉鼎烟雾中一威严的妇人端坐在座位上,上好的真丝罗裙紫色印花,外罩一件绸衫缎,头上的金锣玉簪华贵而耀眼,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丝丝冷光。 凌家向来一脉单传,而凌老爷也去世得早,所以凌府向来是女人当家,而这凌大夫人又一向统筹凌府的大小事宜,身上自然比别人多一分戾气。 “跪下!”厉眼微睨,沈碧芝开口喝道。 容月的眸色清浅疏离,挺直着身子不为所动。 沈碧芝身边的贴身嬷嬷黑了脸,“你这个小蹄子,大夫人让你跪下,聋了不成?” “我为何要跪?”晶莹剔透的眸子,便是这般淡淡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眸。 沈碧芝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清明幽邃的眸子似要直直忘进她的心底去,让她感觉极为不舒服,更重要的是,这个丑八怪何时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此时的她不好发火,毕竟身边还站着旁人,这一早两个侧房妾室何阮香和温颜玉便来找她搓牌,虽说这老爷不在了,但是她这主事当家的位置是不能变的,在凌府她向来恩威并施,才将妯娌之间维持平衡和睦,将凌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若是她此时乱了分寸,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一旁的嬷嬷只稍一眼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于是上前厉色道,“好你个小蹄子,夫人让你跪便跪哪用什么理由,看来是出去厮混得久了没了记性,开始尊卑不分了,今日我便让你再长长记性,怎么做奴婢。” 说着,便要捋起衣袖作势要打。 扬起的巴掌刚要落下便被门外的一声轻叱喝住,“我看谁敢动手!” 说着,门口便踏进来一副步履婆娑的身影,一手拄着拐杖从旁有丫头搀扶着,那老者虽然看起来已是老态龙钟,但胜在还是精神烁烁,威严自在。 可唯独一双眼睛浑浊无神,细看,竟是透不进去一丝光亮,原是瞎的。 要说她这眼睛也不是一开始就瞎了的,只是因为当年凌大老爷逝世之后一时悲痛不已,几日不眠不休,便落下了病根,慢慢才瞎了眼。 沈碧芝赶紧迎上前,“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却是有些生硬地掰开她的手,在空气中盲目地摸索着,“蓠儿,是蓠儿回来了吗?” 沈碧芝尴尬地僵了一下。 容月信步上前握下她沧桑的手,“是,老夫人。” 似有些不可置信,老夫人颤声抚上她的脸庞,浑浊的双眼布了一层迷雾,“真是蓠儿?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可让我好找啊?” 容月尚未开口便被人夺去了话头,“老夫人,您可要明辨是非啊,这丫头三年前恬不知耻地跟男人私奔,还盗走府中不少财物,亏得我们凌府上下供她养她好生伺候着,她竟这般忘恩负义,我们凌府断然是留不得的了,这传出去,是要败坏凌家的名声的。” 老夫人拄着拐杖稳稳落座,布满痕迹的脸上有着历经世事沧桑的沉敛和威严,“你是不是觉得我瞎,我看不见,便觉得我不明是非了?” 言罢,老夫人细细婆娑着容月的手,柔声道,“一路赶回来,定然累了吧,今日你且去好好歇着,天大的事等明日了再说。” “老夫人!”沈碧芝不甘心。 “你给我闭嘴!老婆子我还没死,凌府我还能当家做主,这府上还住着贵客,你是想把事情都闹大了,让凌家丢尽了脸面才甘心吗?”许是真的心疼容月,又或是觉得对她有亏欠,老夫人命人将两人带下去,临走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安心休息,明日有我,不必担心。” 沈碧芝此刻纵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容月应下,便跟着人下去了。 在凌府,若还能有一人真心待江蓠的,便只有老夫人了吧。 夜凉如水,一抹残月冷辉千里,映得窗柩上染上霜色,有云极其稀薄的在黛色的月边浮动,丝丝缕缕如月娥散落的轻纱。 一霜月白透过窗棂扑在了地面上,将房子的光景透出一丝朦胧的清亮。 跳跃的昏黄烛光映出一抹清瘦的身影,灵双拿箸挑了挑烛火,房中顿时清亮了不少。 “小姐,赶了几天的路还是早些歇息吧。”灵双一边铺好床一边对着安静看书的自家小姐道。 折腾了几天确实也有些乏了,容月放下书本刚要起身,便见有黑影在门外鬼鬼祟祟,紧接着房中便有一丝异味传来,是迷香。 容月对着刚想喊出声的灵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心领神会一并睡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几人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那领头的少年踢了踢两人,见无动静便压低声音吩咐人把她们抬出去。 不过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被扔到了后山,某一少年对那挖坑的几人指手画脚,“赶紧挖赶紧挖,都给我挖深点。” 说着便过去又狠狠踢了踢地上的两人一脚,卒了一口道,“丑八怪带回来个小八怪,死在外面不就好了嘛,非要回来给我添堵,看着我就心烦。” 这人便是凌府的小少爷凌风。 凌家向来一脉单传,这凌风自然便是凌府掌中的宝贝,至于有多宠,可谓一言难尽。 反正凌府是宠出了个丰州城一霸,不管这人在外闯了多大的祸,都自有凌府担着。 本他们两人也并未太多交集,奈何江家与凌家早有婚约,江家没落之后江蓠又来了凌府,两人便是硬生生地绑在了一起。 江蓠本就胆小懦弱,且相貌丑陋,凌风自是处处欺凌于她,甚至是连凌府丫头最不愿意做的刷马桶倒夜香的活都指使她做。 那一旁挖坑的几人停下手中的活有些胆战心惊,“少爷,我们当真要把她们活埋了么?” 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少啰嗦,再不挖信不信把你们一起埋了?”少年蹲在坑前威逼恐吓,龇牙咧嘴地道。 几人只能继续埋头苦干,自家少爷可是丰州城一霸,自己这种小老百姓可吃罪不起。 凌风看着坑挖得够深了便挥手让他们停了下来,刚想命人将两人扔下去,可一转身却不见了地上的两人。 这密林中到处暗影绰绰,不知何时又起了冷风,让人不禁觉得阴森阵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修改) “少……少爷,这……这人呢?”两个大活人大晚上的毫无声息地消失了,愣是让几个大汉也打起了哆嗦。 传说这后山也是阴邪得很,很多被家法处置的丫头都被扔在了后山上,冤死的鬼都不知道埋了多少。 蓦地,幽深诡魅的暗林中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一道鬼影猝不及防地自头顶掉下半个身子,那几人尖叫一声吓得屁股尿流。 唯有那凌风踉跄在地,捂着眼睛大喊大叫。 灵双自树上一把跳了下来,又阴深深地靠近少年,用着阴阳怪气的语调道,“地下好冷,少爷,快来陪陪我吧。” 说着,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脚踝,吓的那少年闭着眼睛一阵乱蹬,一个不稳翻身掉进了坑里。 “胆小鬼。”灵双冲他做了个鬼脸,鄙夷地怼了他一句。 那少年听得声音便抬头望去,顿时气血上涌,“死丫头,敢耍我,信不信我抽你筋拔你皮!” “好啊,等你上来再说吧。”灵双蹲在坑边上气定神闲地道。 “你等着……”那少年使劲蹬了蹬腿,几番下来都掉了下去,一脸的污泥看起来十分狼狈。 幽冷的月光覆在素衣女子细长的睫毛上,容月往里看了眼,不咸不淡地道,“嗯,这个坑确实挖得够深,至少能确保你今天是出不了了。” 说着,转身便入了黑暗的密林之中,灵双起身跟了上去,身后的少年一时慌了,看着周围一片漆黑忍不住叫骂起来,“你们两个回来……” 容月刚出了密林便停了脚步,吩咐灵双先回去,反正她也毫无睡意,趁着月色正好,干脆寻一僻静之地,好方便以后练练武。 灵双为她寻来一把灯笼,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凌府很大,各庭院的格局分布巧妙,每户庭院的景观亭台都错落有致,曲径通幽之处柳暗花明,欲拒还迎,将小院中的厢房掩藏得恰到好处,极大的保证了每个院子内的隐秘空间。 清浅的月光下楼台高耸,暗影绰绰,似给幽秘的凌府披上了一层面纱。 有流水潺潺,叮咚作响。 容月提着灯笼,殊不知自己已经走远了。 后山山林静谧,桂花清香随风袭来,闻来一阵舒畅。 临睡前安排了月影去外头置办事情,所以今晚一个人倒也落得自在清闲。 灯笼内的烛光缥缈,照亮了小小一片路,脚下踏碎零星落叶,清脆作响。 暗夜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沉喝,“谁?” 脚步蓦地顿住,容月没想到在这僻静的地方还有人。 为了不多生是非她还是决定转身离去,可还未踏出两步便被从天而降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那身影,高深如九重天上的谪仙下凡。 月光淡淡,那身影只身披着一件单薄的亵衣,厚实的胸膛袒露出来,一头黑发如墨倾泄而下,发尖还有水珠滴落,浸湿了他胸膛前的薄衣,那紧贴着胸膛上的衣服随着那人的胸膛上下起伏,稳健有力。 “凌府禁地,你是怎么进来的?”浓密厚重的睫毛垂下,男子低沉冷硬而又不失磁性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一双古潭无波的墨眸深沉似海,此时似要比三尺寒潭还要冷上几分,让人听来,不觉背脊发凉。 禁地?容月回想了下,似乎并未听说过凌府有禁地。 再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人,雕刻般分明的五官,浓密修长的剑眉下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此时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猎物。 在江蓠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号人物,那剩下的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面前的人是贼,二便是凌老夫人口中的贵客。 但听刚刚他口中所说的凌府禁地,对凌府应是极为了解,所以如果没猜错,这便是凌老夫人口中的贵客。 “我无意冒犯,打扰了公子的雅兴真是抱歉,我这就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容月自然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未做犹豫,提着灯笼转身便走。 容月能感受到身后那一双锐利的眉眼锁在自己的身上,森冷似刀,刀刀剜在她的身上,但幽静的山林却是毫无动静,这个男人,应是有所顾忌。 可下一刻,她便错了。 容月只惊觉面前有身影一晃,便被人捂住了嘴巴,闪到石山之后。 不远处有火把隐约亮起,还有人影晃动,应是凌家巡视的守卫。 缓过神后,容月惊了一下,这人的武功极高,居然可以毫不动声色的瞬间将她掳走,恐怕在月湖山庄里也没几人可以做到。 但是细想,她便又觉得不对,如果这人是凌府的贵客,这一方禁地又是为他而设,为何不敢见人? 容月紧贴在男人厚实的胸膛上,健硕有力的手掌将她捂得严实,眼看着巡夜的人已经走远他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心口憋闷得难受,情急之下她只能抬脚狠踹了下去,手中也同时动作,抓着他的双手来个狠狠的过肩摔。 可这一摔,这男人便爬不起来了。 这不合常理,单看他刚刚的动作便知道他的内力极高,难道…… 容月急忙上前查看,果然,这男人身体冰冷,面色苍白,紧抿的嘴唇干涸无血色,他受了伤。 难怪她刚刚便觉得这个男人有杀气,只是迟迟未动手,原是身体虚弱,根本无法运功,而刚刚不敢见人,难道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他受了伤? 这男人受的是应该是极重的内伤,经过她刚刚那一摔,只怕更是严重了。 外伤易治,内伤难解,容月没有时间思虑,快速取下头上的木簪子,将它扭开,掏出里面的几根银针,这银针上面浸了药,为的就是关键时候能用得上。 将银针插在他的几个关键穴门上,防止血气逆流,等药效发挥,便能缓解他的伤势。 想要拿开他的手,却见他手指上的骷髅扳指异常奇特,似玉非玉,似银非银,只是没有时间深究,容月刚想解开他的衣衫替他查看伤势,却不想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桎梏住,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双阴冷的眉眼直直盯着她。 “你干什么?”冷唇边咬出一句话,一醒来便看见这个女人在他身上动作,他恨不得将她撕碎。 容月看透了他的心思,抽回手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他,“干什么?自然是救你。” 他当她是什么?花痴女?还是青楼艺伎?迫不及待地想要占他便宜? 容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真是白眼狼。 夜长君起身,看着身上的银针倒也明白了几分,冷峻的眉眼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一身素衣长裙,散落的青丝随意披泄,将她那被胎记毁去了半边的狰狞面容掩在其中,她身上唯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那一双干净清透的眸子,如黑夜里的星辰一般明亮。 看在她救他的份上,他今天不想杀她,夜长君沉冷生硬的嘴唇线条紧抿着,不作言语,转身便走。 容月但看不语,只是下一刻在目光触及到他身旁的物体时,面色微微一变, “等等。” 容月想也未想便要伸手上去,却奈何被男人宽大的绣袍一挥,身体一个趔趄,手上一捞,紧抓住能触及的东西,黑暗中只听“嗞喇”一声,伴随着衣物撕裂声两副身体齐齐跌落了水中。 湖水极冷,浸湿了衣裳,夜长君心中压制了一股怒火,只是未等他爆发出来就看见她一手抓着一条青蛇,才反应过来她刚刚伸手过来并不是想拉他,而是想要救他。 可笑,他会需要一个女人救? 夜长君迅速上了岸,一把脱掉了湿漉漉的上衣,弃之如敝履,黑暗中有影子一闪,便有人将一件黑色的袍子披在了他的身上,又似请罪般跪在了一旁。 容月惊诧,这男人身边竟还有如此高深莫测的人,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那岸上的背影萧挺肃穆,月光透过树影投射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一道冗长的暗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霜寒般的气息萦绕周身,而后便只听得一声冰冷刺骨的声音自他唇边发出,“杀了她。” 这是不留余地,不容置喙的命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修改) 静谧的山林里,沉稳的脚步声踏碎了地上的落叶,那萧直的高大背影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宽大的绣袍随风舞动,带着决绝的凌冽。 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将一切掩在其中。 站在岸边,容月只觉得周身发冷,这个男人,果然是善变无常。 她忽然就后悔今晚将月影安排走了,论武功,她未必是对方的对手,而论轻功,她也未必能快得过人家。 手上握紧了腰间的银枪月,必要时候,她也只能殊死一搏了。 立在晦暗山林里的那道暗影忽然移动,似有掌风破空而来,容月刚想抽出银枪月边觉得脚下忽然一冷,似被人握住了一般,身上多了一股暖流,闪神间对方的掌风便落在了她的心口上,沉沉的一击将她再次推入了湖底,身体下坠间似有人拖住了她的腰间,防止她继续下坠。 她忽然明白了,有人在帮她! 岸上的黑影立在湖边,看了看深冷潮暗的湖面,许久不见动静之后便转身离开。 上了岸之后容月竟惊觉自己分毫未伤,可她刚刚明明受了那一阵掌风。 难道是刚刚那只手,将功力运在了她身上,替她挡了下来?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刚刚身上为什么忽然多了一股暖流。 可这人是谁?月影?不可能,若是月影早就该出现了,而且这人的功力在月影之上。 “多谢搭救,不知是哪路英雄,能否出来一见?” 森森的山林之中只有暗影绰绰,许久也不见有动静,容月知道他并不想现身相见。 只是她好奇,这人会是谁?能在如此赶巧的情况下将她救下。 但是下一刻一个骇人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若是这个人是从一开始便跟随在她身边呢? 细思极恐,如果真是这样那便代表从一开始她所有的所作所为都落入别人的眼中,她被人随时监视着。 可自她重生之后她并没有接触过谁,这个人是如何知道她的,究竟意欲何为? 虽然不确认,但是容月心中已有了大胆的猜测。 要说跟她唯一有过交集的人,便是回城的路上在救下那个孩子时遇到的那个人,虽无法确定,但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做到不动声色的救下她。 身边一个小小的丫头都能力不凡,若说他身边高手如云,也不足为奇。 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起床之后,容月梳洗打扮用过早膳之后便出了门,而灵双,她只对老夫人说是捡来的丫头,见她可怜便收留在身边,老夫人自然也没有意见,只是一个丫头,在偌大的凌府之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便应承了下来。 随灵双一起出了门,容月便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进了一家小商铺,不多时便一身男装出现了,去了脸上的胎记,俨然就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而身后的灵双,也已然换上了一副男装,如今看起来,就好似一个俊俏的小厮。 两人出了商铺,走进了繁华的街道,不多时便进入了丰州城最大的茶楼——回望楼。 这回望楼可谓是在三年的时间里便声名鹊起,并不是因为回望楼里的茶有多香多淳厚,而是因为它巧妙精髓的设计,让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它的风采。 回望楼的建造采用了天时地利人和,它地处偏南,不管春夏秋冬都有清风横贯而过,极为舒爽,其次它兴建在丰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人流如织,往来的人群可谓门庭若市。当然,这最得人心的便是它的消费价格,不一定要达官贵人才能消费得起,就连平民百姓也可以在里面偶尔偷一下闲享一杯清茶,悠然一下午。 当然,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它的名声大噪,真正让人赞叹的是它内部的格局,利用各种机关玄妙的布置出一处处独立的亭台楼阁,却又以天桥相接,里面的设施可谓一应俱全,小桥流水,山宇竹林,硬是将一方小天地汇聚出了广袤的空中楼阁,一旦进去,若是无人带路,必然会迷失其中。 更巧妙的是,所有的空中阁楼都可以移动,人身在其中,可谓其乐无穷。 容月穿过廊檐,走上天梯,进了回望楼里最雅致的厢房,这厢房坐落在空中的最中间,占地最大,一般情况下若不是主人和特别尊贵的客人是无法进入的。 一路上畅通无比,无人带路也无人阻拦,虽是容月第一次蹋足,但她却是轻车熟路,跟回自己家一般。 这是因为,这回望楼,正是出自她之手。 月湖山庄擅长机关秘术,而她,正是巧妙的将这些机关应用在了这回望楼上。 也许传出去没有人会相信,这回望楼的主人竟是一个不到十九岁的丫头。 房中有暗门,容月扭动一旁的把手机关,里面一间宽敞的内间便显露出来。 房中布置隐秘,一排排书架高高矗立,不断的有人上上下下,整理着里面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是全国各地收集回来的。 这里,便是容月秘密楼阁,也是她罗天下消息的地方。 回望楼花费巨大,单靠普通的消费自然是无法支撑的,所以容月将收集到的消息,都会高价卖出,这样不仅能支撑回望楼的花销,还能赞下不少银子。 “我要的消息收集到了吗?”素色的绣袍走动,容月走上台阶,在靠天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收集到了。”月影将手中的书信递上前,一边吩咐灵双去沏茶。 “半月之后,千羽宫的大小姐会在丰州城比武招亲,到时候贺连城也会赶来。”这丰州城虽远离京城,但也是难得的富庶之地,城中富贵的人家不少,就连如今江湖第一庄的千羽宫也是坐落在丰州城极佳的位置。 贺连城?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因为每一次提起便让她的心剜上一刀。三年前的场景她记忆犹新,她永远都忘不了他和他身后那些豺狼虎豹的贪婪眼神,还有那一场如炼狱般的大火,将一切摧毁殆尽。 当年月湖山庄的机关驰名天下,窥窃月湖山庄秘术的人多不胜数,而贺连城处心积虑,潜伏在月湖山庄二十年,一步步取得爹爹的信任,奈何狼子野心终是遮不住,不过一夜之中,月湖山庄便被大火燃尽,月湖山庄一百多条人命被挫骨扬灰。 而她,也被废去武功,逼落悬崖。 若不是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只怕此生她的仇人都要逍遥法外了。 袖口中的手微微收紧,那分明的骨结泛着苍白的冷色,许是因为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月影忍不住微微提醒,“小姐。” 原本幽远的眸子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细长的手指继续翻看着书信上有用的信息。 她最清楚明白不过,贺连城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引子,当年窥窃月湖山庄机关秘籍术的人可谓多不胜数,就连朝廷都曾三番四次派人想要劝降她的父亲,只是当年父亲不想让月湖山庄卷入朝廷的纷争,便屡屡将信使拒之门外。 月湖山庄在三年前享誉一时,不仅因为里面培育出来的高手如云,而且周围机关密布,犹如铜墙铁壁,又如何能让一个贺连城轻易摧毁? 贺连城心思深沉,狡诈歹毒,完全有可能连同外人一同摧毁月湖山庄。 如果不是这样,月湖山庄的六十二名死士,二十八名暗卫,还有各路高手,怎可能在一夜之间被斩杀殆尽? 以月湖山庄的实力,在三年前被称为天下第一庄也不为过。 然就是一夜之间,除了月影活下来之外全部被挫骨扬灰,而那本该铜墙铁壁的机关,竟薄如砂纸,被人轻易攻破。 这背后的势力,强大得让人觉得可怕。 “只要贺连城一入城,必定会先来回望楼,到时候我们便有机会接近他。”月影为她沏了一杯茶,漆黑的眸子拢了拢,他知道这条路会异常艰辛,但是他更不忍让面前的这个女子独自走下去。 从跟随在她的身边起,看着她一步步地熬下来,筑起这回望楼的红墙高瓦,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毅力和能力。 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他不禁想要一路追随她。 “让你准备的,可都准备好了?”轻啜了一口茶,容月转着手中的杯子。 月影颔首,铺开天罗地,如今就等贺连城这条鱼入了。 “这贺连城生性多疑,心思狡诈,小姐,我担心……” 她自然知道月影担心什么,贺连城的多疑和毒辣,想要取信于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三年前他亲手毁了她,三年后,她一样会亲手毁了他。 “凌府里的客人是谁?”忽的想起昨晚,那个神秘而狠绝的男子,她想要证实一下。 “宵王。” 果然,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男人,也只有他才会有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和俾睨天下的凌然傲骨。 她也曾听说过他在朝廷中的雷霆手段,自视甚高,朝廷中有人稍让他不顺心的,便诛杀殆尽,连皇帝都不敢管,不过他的手下却是有一批能人异士,对他誓死追随。 她倒是很好奇,他这般厉害的人物昨晚又怎会受伤呢? 而且传说这宵王,不近女色,有龙阳之好,府中是清一色的男子,且个个长相不差,关于喜好这一点,她昨晚倒是印证过了,不过是碰过他的衣裳,他便弃之如敝屣,想要将她赶尽杀绝。 若说他没有断袖之癖,这传出去,谁会相信? 不过等等,她昨晚好像还碰了他的手,若是让他知道岂不是要气得要砍掉自己的手? 容月忽然想发笑,唇边竟也跟着不自觉地就晕染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竟让月影看得呆了。 从未想过与他有什么交集,所以也不曾特意去查探过凌府的情况,倒是她失策了。 “可曾查到他此行的目的。”容月一抬头,对上月影有些魔怔的眸子,略微蹙眉,不悦。 灵双暗暗捏了月影一把,月影才慌乱地收回目光,“回小姐,这宵王行踪诡秘,只对外称是来游山玩水的。” 这借口,牵强得可以。 “那查清当日回城遇到的那个男子身份了吗?” “暂时……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话音一落,容月顿时觉得阴寒无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修改)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建立起全国各地的消息,不曾遗落一点信息,如果这个人能逃开她的天罗地,要么是因为这个人籍籍无名,要么是这个人隐藏得深沉无比。 但是显然,他是属于后者。 “江湖上并没有他这一号人物,朝廷之上也不曾听说过。”回城当日月影便吩咐人查探过,可这样厉害的人物竟无丝毫马迹可寻,隐藏得如此之深,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那孩子呢?”长而卷翘的羽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寒色,容月翻转着手中的杯子,眸色幽深不见底。 “朝堂三品官员刘侍郎家的小公子,这刘侍郎也算三朝元老了,但因为刚正不阿不懂阿谀奉承一直只能做个三品侍从,此次因为得罪了鲁丞相而被陷害斩首示众,府中的家眷也因此收到牵连,被发配边疆。” 当容月救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便知道已经不可避免的与朝廷扯上关系,只是这孩子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大的秘密,竟然能让那样高深的男人亲自出手?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这句绣在孩子领口上的诗句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这句诗词字面的意思,那也不过是诗人表述巷口的残败景象,不过既然能将这句话绣在孩子的领口,也自然不可能只是表面的意思那么简单了。 “去查查有没有‘朱雀桥’和‘乌衣巷’这样的地方。”现在唯一能作为切入口的便是这句话的地名,既然他们已经卷入了其中的纷争,那便要先一步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先发制人,他们才有胜算的可能。 这如此一来,她也明白了,那人安排人在她身边的确是有目的的,一开始派人暗中跟踪监视她,他想从她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 这一时半刻,他也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信息,回望楼建造复杂,即便甩不掉那条尾巴,这暗间也是经过隔音处理,所以他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只是这以后,她必须谨言慎行,只要一天他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她就是安全的,相反的,她还会多一个暗卫,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搭救她一把。 容月刚放下杯子,便听到门板上传来清脆叩响,恰好三下。 这是回望楼的规矩,若是有事便以三声叩响作为暗号。 容月出了门,便有回望楼的掌柜上前回话,“主子,没办法,回望楼里来了几个泼皮无赖,我赶也赶不走,请也请不动,一直在那摔东西,我只能上来请示主子了。” 掌柜的一脸无奈,往常只要有搞不定的事情都是飞鸽传书请示主子,虽未见过她却也佩服她的足智多谋,只是今天一见,居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英俊少年,这着实让年过半百的他自惭形秽啊。 “这点小事都要请示主子,直接把他们扔下楼不就得了吗。”灵双翻眼,显然有些质疑这个掌柜的办事能力。 “若真是这么简单我也就不上来请示小姐了,只是这几个泼皮无赖一人是丰州城知府刘大人的侄子,还有一人是凌府的小少爷,这……怕是我们回望楼都惹不起的人物啊……” 掌柜摇头轻叹,容月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官府不好得罪,而凌府在丰州城也可谓富甲一方,更重要的是,如今里头还住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这之前我也打发了他们好多次,可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掌柜一脸难色,都是丰州城里权贵人家的宝贝少爷,一旦得罪,怕是祸事无穷。 “知道了。”清风过处,一身素洁的锦衣轻摆,一双明眸微敛,回望楼得罪不起的人物吗?她倒是。 因着凌风在府里见过灵双,而这丫头又沉不住气,容月便将她留了下来,随掌柜下了楼。 路过走道之时,容月顺手拿过过路小厮手里的热茶壶,看得过路小厮一脸迷惑。 厢房都是独立而建,婉似空中楼阁,能将丰州城的美景尽览眼底,所以容月走过长廊的时候能看见临窗外的西湖美景,翠柳亭亭,脚下阳光铺地,宛如云廊。 掌柜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心情恍恍,即便天边茶色如镜,却也无半分欣赏的心情。 远远的,还未及厢房门便看见回望楼的几个伙计守在门口惊慌失措,那厢房中传出杯盏打砸的声音,以及女子惊恐的惊叫。 “臭娘们,本少爷看得起你是你福气。”被纠缠的丫头在推搡间无意刮到了那肥圆正脑的少爷的脸,怒气之下被他狠狠地一巴掌甩了出去。 力道之大把那丫头摔得一脸红肿,却也只敢低声呜咽。 邱掌柜抹着冷汗偷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喂,你鬼鬼祟祟地在外面干什么?”见着站在门口的少年一动不动,凌风眼尖叫唤道。 “给各位爷添茶。”容月的眉眼低垂,唇边抹了一丝笑,只是那笑未达眼底,若细看,竟还带着几分寒意。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添茶。”龙三不耐烦地朝掌柜掷出一旁的花瓶,“还有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出去给我找人来伺候。” 掌柜的虽然惊恼,但在这关键时刻也不敢轻易退出去,只能帮忙扶起一旁的丫头候着。 容月避开地上的残渣走了进去,提起手中的茶壶便往龙三的碗里倒,滚烫的水雾翻腾,茶未满,手上的水壶却故意偏了几分。 “喂,你干什么!烫,烫死我了。”一把踹倒了桌子,龙三龇牙咧嘴地抱着红肿的手又是吹又是跳。 在场的人无不愕在原地,看着龙三狼狈的样子一时无措。 就连邱掌柜想要出言阻止的话也还未来得及出口,愕在原地。 龙三怒吼,“废物,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把他拿下啊。” 那怔愣在原地的两个奴才反应过来便想要冲上来,容月将手中的茶壶扬高了几分,冷然道,“这是刚烧开的水,谁还想试试?” 原本要上来的两人有些退却了,容月的眸色一沉,俊俏的脸上多了一丝冷冽之气,“我不想弄脏了我的地盘,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自己滚下楼去,二是被我的人扔下去。” “你敢,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猛然拍桌,凌风眸色阴冷,咬牙看着她。 “凌府里不学无术欺凌霸小好吃懒做阴冷吝啬的小少爷,谁人不知?还有你,龙三,丰州城县衙大人的侄子,一个整日无事生非的小混混,獐头鼠目的毒瘤害虫,究竟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这般自傲,高人一等?”这话字字见血,让在场的两人无法反驳,脸色极度难堪,许是因为努力压制着怒气,额前突起的青筋隐隐跳动。 从未受过这等屈辱的他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刚想暴起,却忽然看见容月的身后多了不少人,黑压压的暗影,个个高大粗犷,眼神阴戾,一看就是练家子,此时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番。 这刚上来的气焰顿时就下去了不少。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回望楼而已,居然敢这么嚣张,你知不知道我们凌府可是有宵王撑腰?”愤而拂袖,凌风眼中盛满不可一世的傲气,抬起的下巴,都能翘上天了。 “宵王?可是那京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宵王?”容月故作惊讶,俊俏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水色滟潋的眸子多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没错,现在宵王就住在我们府上,你今天若是能跪在地上学几声狗叫,再从这里跳下去,我们一高兴兴许就不追究了。” 容月的表情俨然很受用,凌风华锦的袍子一甩,满脸得意地坐下,看了眼窗外的高度,满心舒畅地敲了敲窗沿。 “对,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丰州城里头,谁敢得罪我们,惹怒了我,我让你们都蹲大牢。还有啊,你们烫伤了我的手,这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怎么也得上千两吧。”龙三一脚踏在桌子上,吹了吹肿得跟猪蹄子一样的手,一时痛得龇牙咧嘴。 掌柜的一时惊出了一身虚汗,抬袖抹了一把。 到底年轻气盛,处事不周,得罪了权贵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啊! 容月却暗嗤,上千两?他当他是天子骄子,买龙肉呢? 皇帝在这都未必能有这个待遇,他龙三,口气倒是够大。 “那不如我出一万两,买你这只手如何?”眸色一寒,顿有一股冷意散开,森冷的气流让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你……”龙三憋红了脸,气结。 “不够?那就出五万两,买你这条狗命。”冷唇启合,出口的话如冰锥落地,能冰冻三尺寒潭。 那砸落在桌面的茶壶如千音重锤,震得人心头一慑…… 清冽的眸子淡淡,然周身萦绕的阴戾之气不禁让龙三的脚下一软,差点瘫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窗外的阳光自天边落下,却透不进一丝的暖意。 逼仄的厢房中,那挺拔的身影不怒自威,给人一种沉冷的压迫感。 “算你狠,你给我等着,我迟早会把这回望楼给拆了。”回过神来的龙三,那瘫下去的身子硬是撑不起来,不禁叱喝起旁边的小喽啰过来扶。 “只怕你是没这样的机会了。”容月墨色的眸子一沉,负手退后一步,只一句话,便将龙三判入地狱。 “扔下去!若他死了,将五万两送到知府大人手里;若是半死不残,便砍去他一只手,将一万两送到知府大人府上。”冰唇启合,透出的是无限寒意。 几个大汉上前,二话不说便将大喊大叫的龙三和两个小喽啰扔了下去,只听得沉闷的几声响,不多时便没有了动静。 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凌风吓傻了,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搭在桌沿上的手微微颤抖,想跑,却已然站不起来了。 容月唇边噙了一抹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分文不达眼底,细指拂去身上被溅起的水渍,温凉道,“凌家小少爷,我自然是得给你这个面子的。” 少年自震惊中抬眸看她,但是下一瞬,便迎来了重头一击。 “让他从楼梯上滚下去。” 应该说他心思单纯还是愚蠢得可以呢?当真以为有宵王这座大佛镇宅便能无所顾忌?别说区区一个凌府小少爷,哪怕是皇帝都未必能请动他这座大山,更别逞论他人。 退一万步来说,那个冷傲的男人真的想凑这份热闹,只怕现在也有心无力,昨晚她探过他脉搏,以他身子上的伤,若不养个半个月是出不了门的。 少年的锦袍飘转,扬起一阵沉冷萧寒,容月只留下一道狠决的背影,便消失在云廊之上。 邱掌柜在跟在身后眉头紧锁,愁容不展,他自是佩服自家主子的这份胆识,然他毕竟还是年纪尚轻思虑不周,这般鲁莽不计后果的率性而为,只怕会为回望楼惹来无妄之灾啊。 交代完该办的事情,容月和灵双出了回望楼,回望那庭伟壮观的空中楼阁,只片刻又翻新另一番景象,这回望楼的机关妙就妙在厢房是随时移动的,也就是说除了她,进去的人都极有可能会迷失其中,这也就是她设计的精髓所在,她需要一个极度隐秘的空间,让任何人都无法窥窃。 换回衣服后,容月和灵双便要回凌府。 其实以她今时今日的身段,大可不必再回到凌府,但一个凌府默默无闻的丑丫头却怎么也比回望楼的主人身份来得更为隐蔽。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回望楼的主人,月湖山庄的后人,竟会是凌府里的一个不受待见的丫头。 入府之前容月远远便望见身着官服的一人领着一名男子走了出来,看领头那人的穿着,上绣青龙图腾,凤章印袍,腰束弊膝革带,而且还带着官帽,在朝中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身着龙凤锦袍,而丰州城身居五品的官员便只有知府刘大人。 再看他身后的那名男子,身着素色长袍,怀中还抱着一把焦尾琴,那三千青丝只用一条锦带松松挽就,及腰墨发衬出他玲珑有致的身段,随意散落的几缕却映出了他眼中的妩媚,而那细长入鬓的眉眼更描绘得恰到好处,将原本就俊俏的白皙脸蛋衬出了无懈可击的完美。 心下顿时明白了,这知府大人正带着一名伶人向宵王示好呢。 看这知府大人乐开花了的眉眼,也知道定然是从宵王那讨了些甜头。 刚进府门便有人通报老夫人要见她,容月调转了方向便往老夫人的屋子走去。 经过走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女子,那女子身穿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开始褪怯了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娇媚。 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条银鞭撕破容月耳边的空气甩了过来,抬眸间,一缕青丝扬起,疾风如刃,她稍稍偏了头,那道阴狠的鞭形便落在了一旁的廊柱上。 尖锐刺耳的撕裂声,廊柱上已然落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可想而知挥这道鞭的主人力道之沉。 “丑丫头,给我站住!”擦身而过竟不对她行礼,本就让她心中不快,如今又见自己的鞭形落了空,心中更是十分气闷,凌婉蓉厉眼打量起她,心中却有着其他的盘算。 驻足间容月并没有回头,心中并不十分想惹事,但是事情一定要惹上她,她也没有退步的可能。 清冷的眉眼微挑,容月细目打量她,这沈碧芝膝下有一子一女,这儿子凌风是凌家独脉,而这女儿凌婉蓉也是难得一见的娇俏美人,自小聪慧明目,自十岁起便跟着老夫人在外管理商铺,十二岁起便能懂得清查账目,深得老夫人欣赏,一直是她的左膀右臂。 儿女双全,都是深受凌家重视,这沈碧芝在凌家自然一手独大,府中的人除了老夫人无不对她卑躬奉承。 还未细想,一道鞭形又凌厉地挥了过来,撕裂空气的嗞啦声显示着主人的愤怒,素色的身影只微微侧身,便避开了那道鞭形,紧接着,更狠厉的鞭形密集地挥了过来,道道如风疾行,命中人的要害。 凌婉蓉本还以为这丑丫头是侥幸避开,此时却见她竟能道道准确的避开自己的鞭形,诧异之时是又急又气,鞭形一转,直接落在了容月身边的丫头身上。 冷锐的眸子一沉,凌婉蓉只觉得背脊一寒,回神之间鞭子已然被对方接下了。 凌婉蓉一愕,拉扯间鞭子竟纹丝未动,猛然用力一扯,竟未料对方倏然松开,猝不及防之间她踉跄了几步,幸得身后的丫头机灵及时扶住身子,不然就该出丑了。 灵双头顶冒火,“你个疯丫头,还有完没完啊?!” 说这凌府是个斗鸡场一点都没错,上到老下的小,个个都那么好斗。 凌婉蓉气结,“你……” 清冷的眸色沉静如潭,容月淡淡道,“表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凌婉蓉懂得用鞭她自然不奇怪,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也为了能够保护自己,在凌婉蓉六岁之时老夫人便请了一个行走江湖上的高手来当她师傅,日夜教她武功。 凌婉蓉自恃自己有些本事便更是目中无人,街上的贼氓流寇乃至上门提亲的贵公子哥,无不被她的鞭形吓退,见到她都躲着走。 刚欲转身,便再次被凌婉蓉喝停了下来,“给你三分颜色便开起了染坊,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嘴上虽不服气,但凌婉蓉不得不再次睨眼打量起她,她不傻,若是一次两次可以避开自己的鞭形,可怎可能次次都能避开?而且还能轻易的接下她的鞭子,母亲说这丫头好像变了一开始她还不信,可如今看来,当真不假。 以前这丑丫头就像自己的跟屁虫,只要自己一招手便会维维诺诺地跟在身后,她虽看她不顺眼,不过若是能多一个出气筒,她倒也不介意。 可是如今看她,身影挺直,不卑不亢,对她也无半点卑躬屈膝之意,好似她生下来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再无从前的半点影子。 可气的是,她从哪里学来的功夫,竟丝毫不在她之下。 仔细看,似乎除了这张容貌,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难不成她是假的? 这假设虽有些荒谬,但是她也不得不猜疑,三年的时间能不能让一个脱胎换骨她不知道,但或许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容貌,冒充顶替另外一个人。 可她的目的是什么? 容月将她目光中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凌婉蓉对她已经起了疑心,只怕以后在凌府便没有那么舒坦了。 廊檐道上匆匆走来一副蹒跚的身影,是老夫人身边最为信任的崔嬷嬷。 “呀,大小姐,你怎么在这啊,老夫人正找你呢。”崔嬷嬷转而又对容月谦卑有礼地道,“表小姐也在啊,那就一起过去吧,大家伙都等着呢。” 凌婉蓉抬眉,“奶奶找我们做什么?”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说完,崔嬷嬷便在前头领了路。 凌婉蓉意味不明地看了静立一旁的身影,一双含水的美眸微睨,尽带戾气,甩袖走了,“丑丫头,咱们还没完。” 那抹素白的身影眸色浅淡,却如深山迷雾一般让人看不透,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阁楼上一双幽邃的墨眸尽收眼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时值秋日,原本翠郁的枝头上已是霜红一片,清风暗叹,便有簌簌落叶离了枝头,飘然远去。 院子有桂花香暗暗浮动,充斥了整个阁楼雅苑,闻起来让人觉得分外舒畅。 天边日光郎朗,带着温凉的寒意透过窗户,落在了一身锦绣段袍的人脚边。 那萧冷的背影负手立在窗前,手指婆娑着指间的骷髅扳指,一双幽深似潭的眸子透过错落的枝叶落在了走廊下那一抹素色的身影上,那浅淡的面容,还有毁了半边脸的伤疤,似乎似曾相识。 蓦地,一双古潭无波的墨眸倏然沉冷。 是她! 身后的石墨顿感一阵刺骨的寒冷。 强烈的压迫感,让空气中的气流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一道暗影凭空而现,负罪地跪在了地上。 “请主子责罚。” 淡淡光华透过窗棂落在男人的身上,俊美无瑕的五官线条冷硬,刻薄的唇角微掀,只落下冰冷的两个字,“领罚。” 颀长的背影淡漠疏离,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戾气。 那身影在清光中投下的一抹黯淡的暗影,笼了身后的暗卫一身,高深而莫测,宛如不可逃开的桎梏牢笼。 没有一丝犹豫,跪在地上的人影抬掌便落在了自己心口之上,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那身影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石墨一挥手,暗处之中便有两个黑影闪现,将地上的尸体抬了出去,一切又像了无痕迹一般。 “爷,需不需要……”石墨在身后恭谦的开口。 修长如玉的手指微抬,止了石墨的话。 石墨便了然,点头,主子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为了一个低微的丫头,没必要再出动暗卫。 细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窗沿,清风微抚之间,不经意露出了宽大绣袍里的素锦蔷薇花。 那浓墨如稠的眸子就像落了天空的点点繁星,让人捉摸不透。 面目丑陋,心有城府,这或许就是深宅大院里耍尽手段挣扎的女人特质。 而他,最是讨厌这样的女人。 这世上,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而他不喜女人,杀尽身边的小人。 更是厌恶自作聪明太多心思的女人。 “爷,丰州知府送来的那名伶人没抗住折腾,昏死过去了。”斜光穿户,将原本温凉的房间带进了一丝暖意,石墨给空了的杯子又添了新的茶水,末了,放下茶壶,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夜长君的身上。 昨天晚上自家的主子毒性发作,耗了不少体力,好在有惊无险,还是安全地渡过了,只是恢复体力还是需要一些时日。 他倒不关心丰州知府送来的那名伶人,不过是些小丑罢了,主子留下来不过也是一时兴起。 这丰州知府自从得知主子住在凌府之后搜罗了各地有名的伶人想要献给主子,什么弹琴作诗的,能歌善舞的,花样可真不少。 可主子怎会稀罕,世人只知他主子有龙阳之好,殊不知他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 伶人既然喜欢跳舞,主子便让他在院中跳了半日,不喊停决不能停下,这不过是片刻功夫,那伶人便受不了晕死了过去。 “把他扔去后山,别脏了我的地。”浅淡的话语,好似不过是他随手丢弃的一件玩物,然后山却是财狼乌鸦囤聚之地,以那伶人娇弱的身子,无疑是将他置之死地。 石墨颔首,挥手命人去处置了。 绣袍飘动,那萧挺的身影转身,绕过上好古檀木雕刻的木桌,停在了案几前。 房内的炉香鼎烟雾袅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暗香。 “爷,暗卫回报,回望楼里来了一位新的人物。”石墨如实回禀着今日在回望楼里发生的一切,就连凌家小少爷夹着尾巴逃走的细小情节都不曾遗落。 他对回望楼一向好奇,毕竟一个如此巧夺天工的琼楼玉宇,非一般人能做到。 如此精妙的机关应用在一座淡然雅致的楼阁上,即便见了不少世面的他,也不禁心生暗叹。 对于回望楼主人的身份,坊间更是有各种传言,有人猜测这回望楼的主人不是富可敌国的大老爷便是权倾一方的皇朝中人,但是不管哪一样,这都是一位身份显赫的人物,甚至更有甚者,有人说是那过路的神仙在丰州城留下的一笔浓墨重彩。 对于这些,石墨不置与否,但是对回望楼的这位主人,他倒是有些敬佩的,毕竟能有这样魄力和实力的人,实在少见。 “知道了。”略一抬手,男人示意他下去。 石墨领命退下。 夜长君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香炉之上,似在沉思。 还未踏入厅堂,容月便见得一人走了出来,那人长身玉立,眉宇英挺,温文如玉,只一双沉邃的眸中带了几丝世故圆滑。 这人是凌府妾侍温颜玉的养子,自小便跟着老夫人管理商铺,如今早已是独当一面,深受老夫人看重。 温子然随母姓,因为在凌家人眼中,他始终是个养子,如今所做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凌风以后继承家业而铺路。 而这温子然,在外人看来勤勤恳恳,倒也心甘情愿,似乎凌家收留了他,他便要知图报恩。 见得凌婉蓉前来,温子然柔润的眼睛亮了一下,取出怀中的物件迎上前,温和笑道,“蓉儿,这几日我出门见得这瓷娃娃做工稀奇,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我便一起带回来了。” 容月刚踏进厅堂,便听得身后传来凌婉蓉嫌弃的声音,“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稀奇的,我才不喜欢。” 随后便见身旁的凌婉蓉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 容月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温子然眸色低垂,脸上尽是失落,抬眸间覆又对上她的眸子,竟有一丝嫌恶地避开,随即便同小厮一同离开。 三年前的江蓠对温子然有爱慕之心,但她性格懦弱自知卑微配不上这般出色的男人,只能总是偷偷跟在他身后,偷偷看上几眼。 可以说,当时温子然对她来说便是生命中最亮的光彩。 这是这对温子然来说,应该是一场劫难吧,被一个丑八怪喜欢着,传出去都是笑话。 所以从前温子然避江蓠就如同避瘟神一般。 在凌府,温子然向来只对凌婉蓉上心,可凌婉蓉却觉得一个养子,配不起她的身份,从未正眼瞧过他。 入了厅堂,里面早已落座了满屋子的人,想必凌府里能说上话的人都齐了。 老夫人在上座。 凌府都是女人当家,除了凌风一颗独苗便再无男丁。 要说这老夫人也是有一些来头的,当年的凌老爷还在朝中当官,凌老夫人也深得先太后喜爱,便招她入宫成为宵王的奶娘,一直抚育宵王至懂事。 后凌老爷病逝,凌老夫人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涉及官场才扎根在了丰州城,做起了药材生意,倒也做得风生水起,奈何大老爷也是福薄,出一趟远门便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回来。 老夫人的眼睛便是这样哭瞎的。 容月上前行了礼,老夫人便拉过她安坐在一旁。 “老夫人今日将我们都叫来,可是要弄清楚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沈碧芝坐不住了,率先开了口。 “蓠儿,你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深知沈碧芝的性子,将话语权交给了容月。 “这事怕是有另外一人说更为合适。”容月道。 老夫人,“谁?” 容月让灵双将那人带了进来,来人竟是沈碧芝身边的嬷嬷亲侄子赖三。 沈碧芝和那嬷嬷一见来人脸色都变了。 三年前便是沈碧芝身边的嬷嬷翠姑将江蓠迷晕,把她交给了赖三,而赖三便是亲手将她送进了窑子里。 江蓠便是为了保住清白之身,被折磨致死,丢去乱葬岗之中。 翠姑见得赖三顿时脸色一阵苍白,刚想开口质问,那赖三便一哆嗦瘫跪了下来,“不是我不是我,是姑姑……是姑姑指使我这么做的……” 赖三一股脑将事情全盘托出,让在场的人顿时震惊不已,这要是换成别人或许还没办法让人信服,但这可是翠姑的亲侄子,怎让人不信? 一旁的灵双又呈上了证物,那是一只耳环,是江蓠当时在半昏半醒之间扯下的,虽然中间遗失了,但是容月回来之前便已将一切算计好,人证物证自然是一样不会落下的。 老夫人跺着拐杖彻底震怒,“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翠姑腿脚一软,瘫跪了下来,只道是自己一时糊涂,连连额头将一切揽了下来。 毕竟是跟在沈碧芝身边十几年的陪嫁丫头,容月自然也猜到她不会供出沈碧芝来,然这已经足够了,她此次回来不过是要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放在江蓠的前仇过往上,只要人不犯她她自然也犯不着自找麻烦。 毕竟,她的目标不在凌府。 老夫人命人将翠姑拖出去家法伺候,但谁也知道,这一出去便是无法再回来了。 沈碧芝早已是嘴唇发白,手指微颤,想要为翠姑求情却终被老夫人不耐烦地拂了回去。 “栽赃嫁祸,你们也不嫌手段龌蹉,连我都觉得丢人。这府上还住着贵客,若是传出去丢的可是凌家的脸,严察不明,教养失职,你们都该好好反省反省。”老夫人拂了拂手,不再言语。 容月猜想她心中也是明白的,若不是主子的庇护奴才怎敢胡作非为,但沈碧芝毕竟为凌家生下了一颗独苗,且一直操持着凌府的大小事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自然是不想继续追究下去的。 沈碧芝脸上青白,只得低头回话,“是。” 此时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好像看容月在看另一个人一般,连凌婉蓉都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至于这三年是如何过来的,容月也只将准备好的托词寥寥几句带过,老夫人心中有愧自然也不会多问。 “还有一事。”老夫人缓和了情绪,“我想让蓠儿也学学经商之道。” “什么?!”凌婉蓉惊呼。 沈碧芝亦是急切,“老夫人,这凌府的生意怎能让外人插手?”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什么外人?她迟早是风儿的媳妇,现在学着以后还能帮上风儿一把,你自己的教的儿子你自己还不清楚吗,难不成你还想着等他自己长进?” 沈碧芝还想反驳却被老夫人硬生生压了回去,脸色极为难看。 “蓉儿,你聪明又有经验,你以后就多带带她,让她慢慢学,别给她太大压力。”转而又拉起容月的手,“在府中呆得久了你自然也闷,往后你就跟蓉儿多学学,多出去走动,遇到什么事尽管跟奶奶说,别怕,啊。” 容月应下。 凌婉容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老夫人的脾性,说一不二,自是不会更改,便只能闷头应下。 不过至于带不带,怎么带,就是她的事了。 容月本以为能清闲一两日,却不曾想第二日一早月影便来通传回望楼被知府大人带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入秋后的天气渐渐的寒凉了起来,虽是晴空万里,微风拂面,水色潋滟,但池中的睡莲却是带着几分倦怠,了无生气。 独独另一处院子中的景象却是勃勃生机,墙头上攀爬的九重葛亭亭如盖,姹紫嫣红,清风一起,便吹落纷纷桃红,花调满径。 灵双一早便在院中折了一束花,轻快的步子踩着小径上的一地落红,推开了厢房的门。 随着裙裾飘起,屋里顿时带进来一股幽香。 将花插在了瓷瓶上,顺手捋了捋,顿感整个房子都鲜活了不少。 一回头,却见她家小姐正坐在桌子旁提笔写着什么,灵双上前一边帮着研墨,脑袋却是好奇地伸了过去。 “小姐,你这写的什么啊?” 容月拿起宣纸将字迹吹干,小心折好递给灵双,“将这封信寄往无盐谷,送到我三哥手上。” 灵双颔首,走至门外将书信绑在鸽子脚上,放飞了鸽子。 那日回城路上遇到的男子太过神秘,连她的天罗地都无法收集到他的蛛丝马迹,如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三哥身上了。 与三哥的相识也算一场缘分,她大伤初遇之后急着恢复身形,便骑了马入了山林,却遇上了三哥设置的捕兽陷阱,跌落山崖,却也因着这巧合,才认识了三哥三嫂。 虽然三哥三嫂早已隐居于世,不理俗世,但对她却是毫不保留的鼎力相助。 若没有三哥,只怕也难有今日的容月,未隐世之前三哥可是万事通,眼线遍布天下,如今她回望楼里的大部分眼线都是得益于三哥的相助。 她虽不知道他的来历,但她总归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细目思忖间,月影便匆匆来报,丰州知府带着大队人马围堵了回望楼。 捏着茶杯的手稍一顿,容月眸色冷清晦暗,她早猜到丰州知府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但,他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些,仅为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子,竟如此大动干戈。 他不曾想过,事情闹大了,对他可是没有一点好处。 门外的灵双此时也正匆匆进门,“小姐,凌婉蓉的丫头过来通传,说昨日既然应承了老夫人,自今日起小姐便跟着她出门,让小姐现在就过去。” 月影不无担忧,“小姐,那回望楼那边……” “我自有分寸。” 深知自己主子的能力,月影也不担心她在凌府的处境,悄然退去。 走至府门外的时候,温子然也恰好等在门外,容月只是冲他点了下头便静候在一旁,两人相默无语。 两人静候多时也未见凌婉蓉出来,温子然无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清白衣衫身影,只见她眸色浅淡如水,身影挺直,不急不躁,静立一旁。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假装不在意,可全程下来,她当真没有看自己一眼,除了对自己点头示意之外再无其他的动作,这倒真让他有些惊奇,这丫头难道当真是转了性子了? 还是说三年的时间让她学会聪明了,开始懂得耍伎俩了? 府门内悠闲地踱出来一副身影,鹅黄色的纱裙外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闲散自在,似乎完全不介意门外有人等了多久。 温子然趋步迎了上去,“蓉儿,你今日不是要去昌平店吗,恰我今日也是顺路,不如我们结伴同行,路上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人无趣。” 凌婉蓉拍着手上的鞭子冷笑,“我这个人就喜欢一个人无趣,不过有件事还真得麻烦你,奶奶指定要我带这个丑丫头出门,若是让她上了我的车我又觉得脏,所以只能麻烦你送她一程了。” 温子然怔了一下,作为一个男子他若是拒绝了这小小的要求显得小气了,若是不拒绝,对着这张脸…… 温子然看向了容月。 容月淡然施礼,“那就有劳表哥了。” 容月自然知道凌婉蓉是有意为难他们两人,但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她,只要凌婉蓉不刁难她让她走路去就行了。 幽邃的墨眸一沉,果然,这个丫头不过都是在装的。 温子然隐去眼底的深深厌恶之色,表面上温文尔雅地请她上车。 马车在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两人静寂无言,容月早就撩了窗帘看着外面繁华的街市。 丰州城可谓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一路上集市热闹非凡,吆喝声,叫卖声可谓声声入耳,茶楼面馆酒庄百味陈杂,孩童游玩嬉戏间清灵的笑声时起远去,湖色翠柳,小桥人家,也别有一番韵味。 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呢?好像漫长的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一般。 当年她还是月湖山庄大小姐的时候也会女扮男装偷偷溜下山,一玩便是一天,直至夜深了也久久不愿回去,因为晚上的灯火,会更加的璀璨。 月湖山庄虽然是个烟波浩淼的人间仙境,但毕竟还是太过冷清了,因为山庄周围的机关密布,从来不曾有陌生人敢踏进山庄,即使是能前来拜访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时日一久,自然就有些无趣了。 如今景物依旧,只是人事已非,心境也再无从前般透净无杂了。 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容月闭眼静坐着。 温子然挑开帘子看了看窗外,只计算着还有多远的路程。 然,蓦地,传来一声马蹄嘶鸣,整个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容月一个身子不稳便向一旁倾斜过去,而那方向恰是温子然坐的方向,最先反应过来的温子然微微偏了一下身子,似防止她摔倒在自己身上。 然便是同一刻,就在容月的身子即将扑倒在对方身子上的时候及时伸手撑了一下车檐,身子一个反转,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在了车窗上,额头上霎时渗出了一丝血痕。 温子然愕了一下,她似乎是本能的反应。 她明明有机会扑倒在自己的身上,可她反而宁愿自己受伤也要避开他。 这当真会是从前那个丫头? 温子然看着她浅淡的面容,竟发觉她连眉头也不邹一下,忍不住掏出怀中的绣帕递了过去,淡淡道,“你流血了。” 容月轻摇了下头,掏出袖口的帕子捂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转身就要下车,“麻烦表哥送我这一程了。” 素白的身影一转,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温子然怔怔,这个丑丫头是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这个清冷淡漠的丫头似乎脱胎换骨了。 容月下了马车便看见凌婉蓉负手立在不远处,脸上肆意的笑容彰显着得逞后的快感,不必说,马车颠簸自然跟她脱不了干系。 灵双一看到自家主子捂着额头便蹭蹭蹭地跑了过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快让我看看,呀,怎么受伤了?” 面对灵双担忧的喋喋不休,容月只是轻摇了下头。 凌婉蓉走过来阴阳怪调地道,“哟,这不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清幽的眸子微挑,“这还不是拜表妹所赐吗?” 鹅黄衣衫转了转,挑眉冷冷一笑,“不用谢我,我知道你暗恋表哥,我这不过是成人之美。” 朱唇淡淡一扯,“那真是谢谢表妹了。” 凌婉蓉明亮的眸子满含讽刺之意,冷哼笑了一声转身入了药店之中。 一进门凌婉蓉便核查着店里新进的药材清单,容月打量了一下药膳铺,这是凌家在丰州城其中的一个分店,虽是分店,面积却不小,门店之上药材罗列分类清晰,抓药熬药整理药材的人都是分工明确,大堂之中还有医师坐诊,可谓都是有条不絮。 片刻之后凌婉蓉让人端了一碗药放在了容月前面的桌面上,汤药清透,看起来无色无味。 容月淡淡扯唇,“表妹这是?” 黄色的衣衫背手在她身旁转了一圈,而后停在了她身后,水眸之中一丝狡猾一闪而过,“你不是想要学经商吗?那我们今天就从最简单的学起,试药。” 幽邃的墨眸敛了敛,打一进门凌婉蓉便吩咐人抓了不少的药材,原来这般煞费心思是为她准备的。 不过她当真以为她什么不知道吗,她虽不精通医理,却不代表她不认得药材,她跟在‘江湖六怪’身边怎么说也学了些皮毛的。 那伙计不过是抓了一些简单的药材,这些药材熬制出来的汤药虽不是什么□□,却也能让人伤肝伤胃拉上一整天的肚子。 “什么是试药啊?”既然人家把她当傻子,也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凌婉蓉带着轻蔑的眸子翻了个白眼,“试药你都不懂,试药就是我们新进的药材品种都要找人试过才能给病人用药,你看看我们这里的人,哪个进来的时候不是先从试药开始的。放心吧,这药呢一般药性不强,绝大部分都是强身健体的药,喝了也通常都是有好处的,指不定你喝了,连你这脸上的伤疤都能去掉呢。” 容月连连点头,提壶为她倒了一杯茶,好心地递了过去,“表妹为我讲解了那么多一定口渴了吧,先坐下了喝杯茶。” 凌婉蓉一把坐了下来,顺手就接过尝了一口,忽然又一口喷了出来,口腔耳鼻辣得难受,扇着手掌就叫道,“这茶怎么这么辣啊!!” 容月顺手递过去一碗水,“表妹别急,先喝口水。” 对面的人看也不看直接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看向桌面上空了的碗时一时怔愕出神,眉头越邹越难看,“这……” 容月似乎也恍然知觉,“呀,一着急我给忘了,竟给表妹喝的是汤药,不过没关系的吧,表妹不是说这是补药吗?” 好看的脸蛋顿时绞成一阵青白,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颜,搅痛的腹部让凌婉蓉再也憋不住一个箭步冲向了后堂。 容月敛下唇边的浅笑,起身便走出门外,“走吧,去回望楼。”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在茶水中动了手脚,不过这一下午恐怕凌婉蓉都不会有力气计较她去了哪里了。 回望楼那边,怕是早已闹得满城风雨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出了药店门两人便几转巷子进了一家隐秘的商铺,不多时便走出来两个俊俏的少年,容月一身玄色的衣袍衬出少年应有的英气,而身后的灵双一身干净衣衫,倒也像个文斯的儿郎,不过脸上随意的几笔斑斑点点倒是让她成了个不起眼的小跟班。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让人生疑,男人身上的特质比如喉结,耳洞,这些细节都她经过了特殊处理,就连额头上的伤口都处理得了无痕迹。 远远的,还未进入回望楼容月便看见回望楼外围了不少的人,有看热闹的,及围堵的官兵都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绕过人群,容月提起绣袍避开地上的狼藉碎片,还未落定便有茶壶碎在了她的脚边,溅起的水渍染上了素色的锦缎。 邱掌柜擦着豆大的汗珠弯腰作陪,难看得就要哭出来了,“别砸了别砸了,再砸可就全没了。” 玄色坚挺的身影跨过地上的碎片,一双清眸之中沉郁幽邃,光亮明灭之中便是多了一份冷意,“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冷硬清脆的声响,比落地的瓷碗碎片都要沉冷几分,一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邱掌柜眸色一动,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路疾步下来,“主子,这……” 他说什么来着?一定会大祸临头的啊! 看看,看看,这大祸来得可真够快啊。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行事不经思量枉顾后果,如今得罪了丰州城最大的官,这可如何收场? 玄白的衣袍上沾染了一缕清冷的阳光,那淡漠的眸子中疏离出一抹温凉的笑意,女子细长的手拍了拍邱掌柜的肩膀,“邱掌柜,这天塌不下来。” 此时堂中有人高呼, “大人,就是他,那日就是他下令将龙三扔下去的,还说要是死了就送五万两到大人府上,要是没死就砍掉龙三一只手。” 声音呲牙尖锐,不用看容月也知道,说话的人是凌风,恐怕没少在知府大人耳边添油加醋,就指望着知府大人替他出口气呢。 目光落在他脚边躺着呻吟的龙三,那其中一只袖口之下空空如也,容月不禁暗自冷嗤,命倒是挺大。 一身官威的知府大人听得这话脸色一沉,甩了袍子,“给我拿下他!” 一声令下,顿时有官兵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 “等等。”容月敲了敲桌子,“知府大人想要拿人可以,但是砸了我回望楼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该先清算清算?” 刘和威冷嗤一声,“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跟本官谈条件。” 那素锦衣袍只撩了撩,施施然作礼,“在下不才,正是回望楼的主人。” 话一出口,犹如千斤重锤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满眼不可置信。 这回望楼的主人竟然不是一个老头,不是有钱的大老爷,更不是神仙,而是一个看起来还不及弱冠的少年!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震惊! 就连靠在二楼窗台旁上的那一抹惰懒身影,古潭无波的眸色也微变了变。 那身着官服的知府大人眉眼微睨,上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即甩袖道,“不可能,这如此高深玄妙的回望楼怎可能出自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之手,小小年纪竟如此狂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命人行凶,来人啊,把他押回衙门。” “大人说我行凶,可这人不是好端端的躺在这里吗?”容月轻笑,丝毫不介意地走了上前,对着躺在担架上的龙三转了一圈,一双清透无辜的眉眼望向了知府大人。 “姑父,姑父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就是他,就是他要我的命,还砍掉我一只手……”龙三一手扯着知府大人的袍子,一边声泪俱下的控诉。 “你看看,这孩子都只剩半条命,亏你还敢说好端端地躺在这。买命行凶,按律例,当诛,来人……” “大人!”未等那知府说完,容月便提高了音量,背脊挺直,幽寒的眸子逼视着他,字字珠玑,“既然大人跟我论国法,那么请问大人,聚众闹事,欺霸弱小,强取豪夺,还有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偏袒包庇,那么大人,这,又该当何罪?” 这话一出口,不禁让在座的人暗暗赞叹,这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的少年便敢当众指责知府,这恐怕是不要命了。 可却也不禁让所有人都分外的畅快淋漓,他们多年来受尽了龙三和凌风这两个无赖的欺压,而这本该为民做主的知府大人却是包庇亲侄袒护富撩,不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放在眼里,随意践踏他们的尊严和血汗,他们早就受够了! “你……”那知府气得面色铁青,额前的青筋隐隐暴起,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转而愤然甩袖,“巧舌如簧,你休得诬蔑本官。” “我有说是大人吗,大人何必急着对号入座。”容月淡淡的眸色微敛,低头抚弄着袖口上的海棠刺绣,出口的话虽是漫不经心,但是却是句句强硬有势,“何况当日我也说了,若是他死了便将五万两送到知府大人府上,而今他只是断了一只手,难不成是知府大人嫌这一万两少了?” “你……”那知府气得无法言语,索性对着杵在原地的衙役叱喝,“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他拿下。” “拦住他们,谁敢对主子动手,你们给我拆了他的骨头。”灵双一把跳上了桌子上,气鼓鼓地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指挥者着身边的彪壮大汉。 这气势威风得,大有指挥千军万马之势。 那些人高马大的打手顿时都亮起了手中刀,一脸横气,平时他们可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打起架来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气势丝毫不输给对方。 一时间,势均力敌,气氛逼仄压抑,暗起云涌,一场暴风雨似要来临。 一旁的邱掌柜抬袖抹着额头擦了一遍又一遍,袖子都快拧出水来了,看来今天是免不了要一场腥风血雨了。 一旁的知府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嘴里不停骂着反了反了,但深知若是硬拼,自己也定然讨不了好处。 真是失算了,本以为摆平一个回望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出门只带了二十几个官兵,谁知道遇上个这么难缠的角色,竟讨不到一点好处不算,颜面也尽失。 暗地里,刘知府命人悄悄地出去召集大队人马过来,容月看见了,也不加阻拦。 想着大队人马马上就到,刘知府脸上便恢复了刚刚的神气。 容月将他脸上的变化都收在眼底,一脸的风轻云淡,仿若置身事外一般,凉薄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微附身下来,看着一脸圆瞪着她的龙三,如玉的眉眼弯弯,“龙三,对知府大人来说,果然是你的命更值钱。” 起身,容月状似无意地抬脚压在了龙三的手腕上,暗暗使劲,直痛得龙三昏厥了过去,经过凌风面前的时候,特意扫了他一眼,却见凌风苍白着一张脸踉跄两步差点跌倒。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人更是十分解气,平日里没人敢替他们出头,但是今日,这个气质不凡的少年倒是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站在知府大人的面前,看他一脸僵色,容月背脊挺直,眼底丝毫无惧,冷唇轻掀,“知府大人,要带我走可以,但是你今日砸了我东西,拆了我的回望楼,这笔账是不是该算清了再走。” 知府大人沉着脸站在原地,不多时便有人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私语了几句,便见得那知府大人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嘴边扬起了一抹阴邪的笑。 “看来是我小瞧了你,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可本事再大我也是丰州城的天,我今天就是要拆了你的回望楼,你又能如何?”一挥袖,楼外顿时涌进来一批全身武装的官兵,将整个回望楼里外三层的围住,滴水不漏。 “大人一手遮天,难不成就不怕身在丰州城的宵王知道吗?”容月只淡淡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官兵,心中冷嗤,对付一个小小年纪少年,真是好大的阵仗。 “宵王?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跟我提宵王,你可知道这宵王可都是我的靠山。”知府大人冷哼,侧身抬袖捋了捋胡子,尽是得意之色,想起昨日他送去的两名伶人,这宵王可还是收下了一名,这证明在宵王面前,他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虽然未曾得见宵王本人,但既然收下了他的礼物,这礼尚往来,即便他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这宵王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给他一点薄面。 “知府大人这口气好大啊,难不成就不怕被宵王听到?” “就算今天宵王在这,那他也得给我几分薄面,来人啊,人全部给带走。”低头傲慢地摆弄着自己的袖摆,知府大人头也不抬的道。 身后的人正要上前,却还未触及到容月的袍子,二楼的窗台上边顿有几颗暗影划开空气,直直击中了官兵的胸口,几幅身影倏然飞了出去。 几颗花生滚落在地面上,俨然那便是打人的暗器。 容月清润的眸子动了动,抬眸看着窗台上,只见一抹锦色段袍斜靠在檀木椅上,藏青色的绣袍露出半截,看不清他的脸,却见那袖口上绣着蔷薇的绣袍露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此时正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和倦懒。 “那二楼上坐的是谁?是不是你们干的?”那一身官袍轻抖,似也发现了暗器是出自二楼的窗口,一双阴鹜的眼落在了二楼窗台上。 窗台内走出一抹清俊的身影,双手怀抱冷剑,眉眼清锐,大方地承认,“是我们干的又如何?” “好啊,居然敢袭击官兵,来人啊,将他们拿下,以同犯论处。”一声令下,便有官兵手持长矛涌上了二楼。 “大人,你可知道他是谁?”容月勾起一抹冷涔涔的笑。 “老子管他是谁,只要进了丰州城的大牢,老子说他是谁他就是谁。”甩袖负后,那一身官袍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的亮,不可一世。 “好你个狗官,有眼不识泰山,宵王在此,众人还不快快叩拜。”石墨亮出了手中的令牌,犹如晴空惊雷,在场的人无不震慑。 现场顿然陷入一片死寂,就连空气都骤然冷了几分。 宵王?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宵王?那个冷傲高贵得犹如九重天之上的谪仙男子?传言他从不在公共场合出现,踪迹难寻,如今竟活生生地坐在回望楼里,离他们如此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而知府大人在看清那张令牌的时候脚下已是一软,直直瘫了下去,极度难看的脸上布了豆大的冷汗,被下人搀扶着跪了下去。 在场的人也回过神来,跟着齐齐跪拜。 却独见一抹挺直的身影在众人之中孑然伫立,不卑不亢,身上清冷的气质就像淤泥之中不染的莲。 “好大的胆子,你为何不跪?”石墨冲着容月叱喝。 “见过宵王。”容月微微俯首作揖。 立在原地的她,远远的就像一株水仙,傲然浅淡地伫立,清贵的气质出尘,仿佛她天生就该这般凌傲的伫立着。 不为任何人不因任何事折腰。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若说之前他们还怀疑他是不是回望楼的主人,此时已是绝对深信不疑。 也只有这般有气魄和胆识的少年,敢这般口出狂言。 “你……”石墨还想开口,却不想桌面上细长的手指微抬了抬,他便识趣住了嘴。 那隐在窗台内的锦色段袍舞动,转身出了门。 片刻便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悠悠地从楼梯上踱下来,宛如天边的耀眼的星,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高大健硕的身材,藏青色的宽大绣袍用一条锦色玉带束起,恰到好处的修剪出他完美的身形弧度。 随着脚边生风,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的衣袍微微扬起。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如不食人间烟火。 他便似那九重天上降下的玉人,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脚踩着七彩琉璃,淡着薄薄的一层光晕,疏远而高贵得不可接近。 清风灌起,舞动隐在他宽大绣袍里的素色蔷薇花,犹开未开,清浅中似带着淡淡的倦懒。 冷魅摄魄的眸子深沉似海,古潭无波,让人看不清眸底下是怎样一番景色。 那恰似遗落凡间的身影,不禁让众人摒息看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错过了每一帧美好画面。 仙人之姿,大抵就是面前这个男子的样子吧。 “知府大人好大的面子,我怎不知我跟知府大人攀上了这等关系?”犹如流水击石,声音清魅蛊惑,却又似瀑流穿海,森寒无比。 “微……微臣知罪,不……不知宵王在此,实在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微臣自罚。”那知府大人抬掌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下手那叫一个狠,不多时脸上便肿得跟猪头包一样。 “滚!”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削刻的五官带着一丝摒弃。 知府大人犹如得了特赦令一般,瘫下来的身子让人扶了几回才站稳,擦着额头的冷汗便要出去。 “等等,没听到我家爷说吗,他说的是滚!”石墨上前两步,呵斥住那要走的身影。 “是……是。”知府大人哭丧着一张脸,缓缓地弯下腰,真的就要准备滚了出去。 “等等。”一声清冷的声音倏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容月水色的眸子潋滟,淡淡勾起一丝讥讽的声线,“知府大人砸了我这么多的东西就这么轻易走了?我这回望楼可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灵双,算盘拿来。” 灵双一个劲地蹭蹭蹭过来将算盘递到了她主子的手上,一阵扬眉吐气。 容月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算盘上快速地拨弄着,覆又抬起头,眼中多了一丝清明。 “这回望楼损耗的东西,折算下来少少也不止三十万两,不过既然是知府大人我自然是要给些面子的,打个对折,十五万,不能再少了。”随即将手中的算盘扔回了灵双的怀里,容月往前踱了两步。 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十五万两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而面前的这个少年,一张口便是三十万,最后折算下来也要十五万,他们不知道回望楼究竟值多少钱,但是对他们来说都是估算不起的。 当然他们也并不想算算这个回望楼值多少钱,他们真正的是这个少年居然敢跟知府大人开口要价,要知道整个丰州城,还没有哪个敢公然跟知府大人抗衡。 而这个少年,总是出乎意料地给他们带来震惊,给他们超脱快然的痛快感,让人迫不及待地想看下去。 介于之前这个少年给了他们太多震惊,所以此次眼底没有了过多的惊讶,而是有了更多的兴趣和幸灾乐祸,他们倒是很想看看知府大人要如何应对。 “你小子,可别得寸进尺了,今天我是看在宵王的份上暂且饶了你,别以为我是怕了你。”知府大人恶狠狠地瞪着容月,恨不得想要扒了她的皮,这个时候想要趁火打劫,也不看看他是谁。 过了今天,他有的是法子治他。 “那今日我们便请宵王做个见证如何?”容月眸底流光溢彩,回头对着身后的人高声道,“宵王可是我们回望楼的座上宾,怎能亏待了呢,来人啊,上座。” 身后顿时有人应声搬来了椅子,而宵王只睨了一眼,侧身一手负后把玩着手中的骷髅扳指,声音疏远淡漠,“这是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为什么要帮你?” 一句话,便拉远了他跟她的距离。 这个男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偏帮任何一方,更没有兴趣搅这趟浑水,即便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知府大人闲闲地抚了抚衣袖,又恢复了一贯的清高神态,既然宵王不管这件事,那自然就好办了。 “既然要算账,那就咱好好清一清,算盘拿来。”扶了一把歪掉的官帽,知府大人开了口。 容月头也不回地拿起灵双怀里的算盘扔了过去,知府大人一个趔趄接起,摸了摸嘴上的胡子,啪啪地打响了算盘。 “大人可要好好算清楚了,若是说得在理,今日我分文不取,但若是算不清楚,今日这三十万两,可一个子都不能少。” 众人一阵唏嘘,三十万两啊,这可是他们两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再看知府大人,额前已经布了细密的一层汗,拨算了一阵子后终于抬头道,“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若是想要私了,这区区一万两也想太少了吧,还有你这回望楼里的东西,我不过是命人砸了些东西,你便开口要三十万两,难不成一条人命还不值你这回望楼?” 容月并没有去看他,而是转身对宵王做了个请的手势,“宵王,请上座。” “没听到我家爷说吗,说了不坐就是不坐。”石墨面色不善地挡在了夜长君的身前,虽然他挺敬佩面前的这个少年,年纪与他相仿却智慧超凡,要知道当初他也以为这回望楼是出自一个老翁之手,即便不是那这个人的背后也定然是有权势或者富可敌国背景,因为这回望楼的成本和巧夺天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平平少年能建造出来的。 可即便他心底对他赞赏有加,也不代表他能接受他对自己的主子无礼,众人之中唯有他不跪,面前的这个少年,有些嚣张拔鹜了。 “宵王难道不想欠我一个人情吗?”似没有听到石墨的话,容月依然自顾语,只是眼中的眸色分明自信得很。 那一抹玄色的绣袍终于转了身,居高临下地睨眼看他,墨色的眸子中却染了一丝兴致,“我为什么要欠你一个人情?” “宵王今日来,不仅仅是喝茶那么简单吧?” 漆黑的瞳眸微缩,夜长君这才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少年,湖色的锦缎劲装修剪出他颀长高雅的身形,腰间只要一条束带系着,一头乌发只有一根银玉簪子挽就,显得异常干净利落。 清秀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分外的亮,就像溪水洗过的棋子,黑白分明,似能看穿一切。 “宵王,请。”容月走至高椅旁,淡然微笑,依然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卑不亢。 幽深似潭的眸子动了动,愈加的深沉,夜长君到底还是走至椅子捋起长袍坐了下来。 玉立的身形懒懒地靠了下来,修长的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落在身前的白皙手指间有暗光流转,几缕青丝闲懒地垂落,掩下他眸子意味深长的深邃。 在场的气氛再一次沸腾了,这个少年,居然请动了宵王。 局势骤变,知府大人脸上的冷汗开始直流。 连他都不得不惊叹,小小年纪,竟当真有这样的本事,要知道这宵王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冷面佛爷,他不想做的事,就连皇上也奈何不了。 可是今日,这尊石像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尔反尔,偏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把椅子一旦坐下,便说明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权力了。 “刚刚知府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能否再说一遍?”容月看向对面刚刚还底气十足的知府大人,此时已经脸色僵硬,冷汗一路流淌下来。 “这……就算我砸了你的东西不对,可你当众砍下龙三的胳膊,令他半生不死,我身为丰州知府,怎么也得给朝廷一个交代啊,不然这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包庇罪犯?”知府大人的语气已是接近祈软的地步,难看的脸上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夜长君抚弄着手指,“知府大人说得在理,既然今日由我来主持公道,那我便说两句公道话,杀人偿命钱欠债还钱,这是理所当然的,姑且不算这回望楼被砸掉的东西值多少钱,我们就先把这前面这桩人命案了一了。石墨,去看看这地上躺着的是死人还是活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檀木椅的边缘上,宽大的绣袍闲散地垂落下来,铺了一地堇色海棠,夜长君细长的眉眼微睨,薄凉的唇淡淡微勾,眼中多了一丝玩味。 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笑意,容月忽然觉得有几分涔冷,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爷。”石墨趋步上前,弯腰探了探龙三脖子上的脉搏,五指之间一根细不可见的银针渗入了原本还有细微起伏的颈脖之中,随即抬头回道,“爷,这人是死的。” “这伤人是小事,可这命案就非同小可了,知府大人,如今这里发生了命案,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理?”夜长君葱白干净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檀木椅子,萦绕在指间的光晕带着闲碎的浅淡,看得人有些微微晕眩。 容月对上他深潭不可测的黑眸,那里像一滩深邃的沼泽,带着危险不可接近的气息。 他的眸子,有着警告的意味。 他不喜被人看穿,更不喜被人威胁,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意味。 容月神色清淡,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包括石墨将手中的银针插入了龙三的脖子里,面前的这个男人如玉人坐定,表面上是要帮她,暗地里却是耍着心机刁难她。 一旁的知府大人倒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宵王不是摆明了要帮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了吗,为何却要开口偏帮他? 面对面前心神莫测的这尊大佛他可不敢多言,谁知道他这话中是否有话,就怕说错一个字他的脑袋就得搬家了,组织了一下措辞,知府大人圆滑地开口,“老臣愚钝,还请宵王明示。” 石墨心中暗骂,果然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世故圆润,一句话便又将难题抛给了他家的主子。 “知府大人可是身居五品,难不成国法律例都要我教你?一桩小小的命案都要我来处理,那我这个宵王岂不是要当得比皇帝还累?这知府大人究竟要来还有何用?”凤眸微眯,夜长君面色明显不悦。 知府大人脚下一软,当即跪了下去,豆大的冷汗又开始流了下来,“是,是,按律例,故意杀人者,当……当斩。” 夜长君满意地点了点头,闲闲地开口,“那还等什么?还不把凶手给我拿下。” 知府大人一愣,这又是何意? 众人也看傻了,灵双也愣愣地看看宵王又看看她家的主子,一时摸不清情况,这宵王不是要帮她们的吗?怎么又反过来害她们了? 一双明眸翻了翻白眼,这宵王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虽犹豫了一下,但知府大人还是起身命人将容月拿下,不管宵王意欲何为,既然开了口,他也只是听命办事而已。 知府暗自冷笑,想不到不用明天,今天就能把这张狂的小子办了,心中不禁一阵痛快,刚刚这般让他难看,等进了牢里,有他好受的时候。 容月暗自冷嗤,这个男人说得倒是挺轻巧,不过一桩小小的命案,他却将事态无限放大,要知道死在他手上的人,只怕早已说不清了。 看着面前笑得蛊惑邪魅的男人,容月勾起一抹淡笑,身上清冽的气质就像山间直立的水仙,淡然不食烟尘,不为世事所扰,清润的声线就像潺潺流水,让人听来拂去心头烦忧。 “知府大人是不是搞错了,宵王说的是——凶手!龙三在进来回望楼里的时候可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无端端地死在了回望楼,这难免有栽赃陷害的嫌疑。 ” “你……”知府大人气得拂袖,“真是荒唐,我难道还会杀了我自己的侄儿吗?” “一条人命五万两,这个杀人理由不是很充分吗?” “信口雌黄,满口胡言,我堂堂一个知府大人,需要用得着为区区五万两杀人吗?简直是一派胡言。” “那即是如此,知府大人又为何一口咬定我是凶手?若我有杀人嫌疑,那么刚刚接触过他的人,也一样有。”淡淡的眸色微敛,看向了一旁正一脸闲情逸致的夜长君,容月脸上微弯的弧度多一丝挑衅。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诬蔑宵王,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来人啊,将这小子拿下。”知府大人抬袖抚汗,脸色僵硬,但看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动的男人,心底已是发颤,生怕这个男人一发火,就连累了自己。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从容月的身上转移到了檀木椅子的男人身上,只见这个男人此时正捧着一杯茶,搓了搓茶盖,浅啜了一口,气质从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岂有此理,你居然敢指责我家爷有杀人嫌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带走。”石墨愤然地冲旁边的人叱喝道,却不想被容月身后的彪壮大汉尽数拦下。 “这里面接触过龙三的人除了我便只有你,你这么急着让人将我带走,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可笑,我为什么要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石墨冷下眼眸,他想不到,这么细小的动作对方竟也能看得细致,果真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这就要问问你了,为什么要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难不成是受你家爷指使的?”容月趋步上前,侧身立在石墨的身旁,只一股迫人的气息便让他背脊生寒,幽深的眉眼越过他落在了一旁安坐着的优雅男人身上,冷然开口道,“王爷,再这么玩下去就没意思了。” 她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若是将她惹急了,她可要不客气地请他出门了。 第一次见面就将她置于死地,第二次见面也是处处刁难,这个男人,估计真的是她的天煞孤星,遇见他准没什么好事。 她虽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是这个男人,她不介意以后有机会将自己所受过的罪统统还给他。 闲散靠在椅子上身影懒懒起身,及地的海棠段袍敛起,随着银色回云纹靴子的摆动,时放时收,极尽魅惑之感。 “想不到知府大人就这点能耐,看来这朝廷的俸禄都养了闲人,这人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会抬回去让仵作查一查吗?”清冷的眉眼上多了一层霜色,漆黑如潭的眸子幽森迫人,那高挺玉宇的身形在知府大人面前笼下一片阴影,给人以无法喘息的窒息感。 那知府大人脚下一软,又差点跪了下去,“是,是,下官这就抬回去让人查一查。” 这个男人太幽森可怕了,心思难测,阴晴不定,稍错一点都能让人惊出一身汗来。 抬袖抹了一把汗,刚转身要走便被另一个声音截住了去路,惊出了更大一身汗。 “既然命案还无法定论,那知府大人欠我的三十万两总该清了吧?” “三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就你这破楼,我看卖了都不值三十万两吧?”知府大人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掂量了一下,随即手中一滑,地上碎了一地瓷片。 虽没了刚开始的气焰,但总归他还是一个丰州知府,开口便向他讨要三十万,他三十年的俸禄都没那么多呢,想让他白白拱手让人,笑话。 “宵王刚可是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容月走至一旁刚刚的落地碎片信手拈起一片,回望那淡然的身影,待听到男人肯定的答案之后便继续道,“那便请宵王做个见证,我这回望楼里的东西到底值不值三十万两?” 淡起一抹笑,容月亮起手中的碎片,只见那暗沉的碎片在清浅的光晕中散发着淡淡的紫光,“哦,对了,我忘了提醒知府大人了,知府大人刚刚砸碎的茶杯可是南唐官窑出土的上等紫砂杯,一套便价值千两,啧啧,可惜了。” 听得这话,在场的人无不抽气,原来他们平时用的茶杯竟然值他们半辈子赚来的钱,太奢侈了。 “我道是为什么这楼里的茶这么香,原来是用了这紫砂杯的缘故。”骨结分明的手拈起桌上未砸的茶杯,夜长君兀自把玩着,流光翡翠般的晶亮眸子仔细端倪起来。 知府大人听这话差点瘫倒,这……这怎么可能,就这点玩意都能这么贵? “知府大人,可要我给你再算一算?”容月嘲讽的冷笑。 “可……可你刚刚不是说折算下来十五万两吗?”语气明显软了下来,知府大人抬袖抹着脸上的汗。 “先礼后兵,我给了知府大人面子,可是知府大人没有给我面子,即是如此,我为何还要顾及大人的脸面?” “你……”知府大人气结,转而又软了下来,“我身上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没有那么多银子没有关系,只要知府大人能立下欠条就可以了,灵双,笔墨伺候。” “是。” 片刻功夫,灵双便将纸墨铺洒在了桌子上,龙飞凤舞间纸张上面便落满了字,容月放下笔,将欠条交给灵双拿到知府大人面前。 “只要知府大人在上面签字画押,大人今日便可以走了。”抬袖落座,容月身上凌然倨傲的气势倒让人感觉像是在审视犯人一般,众人不禁暗暗叫好,这只会整日搜刮民脂的昏官也有今天。 “这……”知府大人面色僵硬的看看容月又看看一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宵王,心中也明白若是不签这字是出不了这门了,不过被一个毛头小子当众羞辱,他实在心有不甘。 提笔画押,知府大人愤然甩袖,趋步离开。 “大人。”容月提高了音量,唤住了那一抹阴沉的身影,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龙三,“我这回望楼可不是回收垃圾的地方,请把你们的东西带走。” 那知府大人身影一僵,转而命人将龙三抬走。 “以后,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这回望楼可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若是哪个阿猫阿狗不长眼睛,可别怪我废了他的眼珠子。”容月的身影就像一颗千年柏松,傲然挺立,幽冷的气场不禁让几步开外的人都背脊生凉。 那身影有着迫人的气势,纵然在他面前多自视甚高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 这话是说给有心人听的,那一抹阴沉的身影顿了顿,而一旁的凌风,早已是吓得面色苍白,嘴唇失色。 在丰州城,凌风向来霸道,无人敢惹也无人不敢惹,而面前的这个少年,第一次让他觉得害怕,明明比他大不了多少,却让他感觉站在了一座大山面前,逼仄得抬不起头来。 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少年,是他惹不起的。 虚着脚步出了门,藏在袖口里的手,至今还在微微地颤抖。 风起云涌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站在大堂里的人却仍是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这个少年,不禁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若说他是回望楼的主人,实至名归,也只有这样有魄力的人,能担得起这回望楼主人的称号。 吩咐伙计们清扫回望楼,容月将夜长君请上了回望楼最上等的雅间。 茶香袅袅,轻纱幔帐。 这是回望楼最高的雅间,四面是落地屏风,恰到好处的将外面的风景欲拒还迎,多了一番别致的韵色。 而宽敞房中竟还有小桥流水,从四周流淌而过,潺潺水音,轻灵悦耳。 夜长君也不得不暗自惊叹,要知道,这里可是回望楼的顶楼,少则十丈高,这水要如何引,又如何排?若是设计不够巧妙,根本无法实现。 提起茶杯浅酌了一口,茶色清淡,但胜在这紫砂杯是上等的盛茶容器,所以茶水入喉,仍留有余香。 但不管如何醇香,也只是拿来招待普通老百姓的茶水,夜长君还以为,他会拿上等的茶叶招待他,却不想,他于他,也不过是平头百姓无异。 “王爷不必妄自菲薄,这里是回望楼最上等的雅间,只接待最尊贵的客人,三年来不曾有人蹋足,王爷还是第一个。”似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放下茶杯,容月淡淡地开口。 他身上的气质就像山间的泉水一样清冽,看似清明却又让人看不透彻,但那双眼睛却是分外的明亮,一丝一毫的动作,似乎都能落入他的眼底。 这让夜长君略微不悦,太过于在他身上探究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为何不跪?”淡淡的几个字,却已明显多了一份森冷的气息。 众人之中拂了他的意,容月知道他必然会这么问她。 “王爷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刚泡好的茶烟雾袅袅,容月拈着袖子扇了扇茶雾,房内顿时充斥了一股淡香。 “说个理由,如果你能说服我,我便饶你一命,如果说不服我,我不介意把这回望楼变成一座空楼。”将茶杯置于鼻尖,夜长君闭眼闻了闻茶杯里的香气。 这紫砂杯确实是上好的盛茶容器,不管多普通的茶,放在其中都会芳香四溢。 容月拿起锲子将器皿上的茶叶夹了出来,面色沉寂无波,“我曾对天起誓,今生大仇未报,不能对父母叩首以祭在天之灵,此生绝不对他人行跪拜之礼,不知道这个理由王爷觉得够不够留我一命?” 男人的手略微一顿,似料想不到他有这样身世,面前这个人虽身负血海深仇,可谈起之时却是淡淡无奇,犹如饮水一般,这样的胸襟怕是没有几人能做得到。 夜长君眉毛微微一挑,目光深邃如海,淡淡道,“天资傲骨自然重要,但是如果不懂得灵活变通,适时低头,你就不怕活不到报仇的时候吗?” “我有自信。” “是吗?若是天子面前,你也会是这般态度吗?” “王爷这话倒是扯远了,且不说我有没有机会见到天子,即便是真的见到了只怕已是时移势迁,王爷何必去揣测遥不可知的未来,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容月提壶为他斟了一杯茶,“王爷来我这回望楼应该不是为了跟我闲话家常的吧?” 背脊挺直,从容不迫,不卑不屈,那些在普通人面前所有该有怯涩的表现他身上都没有,夜长君漆黑如墨的眸子不禁如潮水暗涌,这份自信,他有几分欣赏。 男子抹唇轻笑,“我听说这回望楼只要能出得起价钱,便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信息。” 起身,光晕剪影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他背对她,看向那不俱名的远方,锦缎上的素色海棠,也似掺了秋日午后的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雅间外,石墨和灵双倚靠在房门两侧,大眼瞪小眼。 静默了许久,压抑沉闷的的气氛让石墨实在憋不住了,抱着剑走了过来,“哎,臭小子,你家主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要你管!”灵双瞪了他一眼,倚着门框转了个方向,不去看他。 “哎,臭话呢,别以为你家主子有几分本事就开起了染坊,给脸不要脸。”石墨用力掰过她的肩膀,原本还一脸怒气的脸霎时愣了一愣。 “你干嘛?”灵双反射性地一把将他推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等等,你别动。” 灵双一僵,石墨伸手碰了碰她脸上的麻子,一抹,居然晕染开了,凑近鼻子前嗅了嗅,居然还有还有水墨的味道。 “你这满脸的麻子都是假的啊?!”石墨惊呼。 灵双忍不住摸了一把脸,想起在进回望楼的时候小姐在自己脸上画了东西,原来是画了一脸麻子。 这原本是不想太过招摇,被凌风那小子看出来,不过现在想想也多虑了,那小王八羔子就那么点智商,能认出来才怪。 她猜她家小姐是寻她开心呢。 不过小姐思虑周全,除了将她女儿身的标志掩饰之外,还是在她脸上做了一些细致的装扮,比如男人该有的粗眉毛,暗色一些的肌肤,都让她看起来与往日有所不同。 “怎么的,我乐意,我怕我长得太帅,吓到你。”灵双翻了翻白眼,给他做了个鬼脸。 石墨忍不住哄然大笑,“就你这样,在我爷的府里连端洗脚水都不配,能吓到我?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啊,来,给我瞧瞧,这没有麻子的脸是有多惊人。” 灵双一把挥开伸过来的爪子,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推开,“起开,好狗不挡道。” “你个臭小子,骂谁呢?”石墨冲着那一抹火燎生风的背影喝道。 “谁应骂谁!”远处悠悠传回来一句话,听得石墨一脸青紫色,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这般目中无人。 石墨憋了一脸气,要不是他家爷给这回望楼的主人几分脸色,他早拖过来将他暴打一顿了。 闷闷地倚在门上,石墨干脆闭眼小憩。 真是的,他干嘛要跟一个臭小子一般见识,跟在爷身边,他什么人没见过,犯得着跟这小子计较? 石墨靠在门板上翻在翻去,却还是气得睁眼咬牙,这被人骂成狗,他还是第一次呢,往日可都只有他骂别人的份,今日居然被一个小子给骂了。 不解气啊! 雅间内,那凉了的茶壶又添上的新的茶水,雾气氤氲,帷纱起落,隐隐透出窗边那一抹修长的身影,带着几分魅惑之感。 容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单是一个背影便能让人移不开眼,这惊为天人的容貌又该让多少女人为他望眼欲穿,思愁不嫁。 只因这个男人的龙阳之好,又该让多少女人肝肠寸断,心神俱碎。 在回城路上第一眼看见的男人让她惊为玉人,而面前的这男人让她叹为天人,这二者同为出色,前者给人感觉像是一株仙兰,淡然不食烟尘,后者给人感觉倒像是一株□□,危险却又蛊惑人心。 但是不管如何,若是可以,她希望最好都不要跟这两个男人纠葛在一起。 祸起红颜,她最明白不过的道理。 “王爷真是过奖了,这回望楼并不是大罗神仙,能知晓天下事,但是王爷想要的消息,我定当不遗余力的地查。今日王爷出手相助,作为回礼,王爷想要的消息我会分文不取。”容月撩起纱幔,走了出去,立在了夜长君的身侧。 “听说月湖山庄的机关秘术驰名天下,不知道你这回望楼,跟月湖山庄是什么关系?”他似乎并不急,细长的手指搭在栏杆上,阳光落在他微卷的睫毛上,似柒染上一层寒霜,夜长君幽深似潭的凤眸看向她,似要从她的眼中寻找着一丝蛛丝马迹。 毕竟太巧了,月湖山庄在三年前一夜消失,而这回望楼,却也是在这三年间声名鹊起,不得不令人起疑。 面对他咄咄逼视的目光,容月没想到他会问得这般直接,稍怔愣了一下,片刻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王爷真是太看得起我这小小的回望楼了,月湖山庄的机关精绝天下,若是我真能窥得一二,此生也算无憾了。” 凤眸里的流光华转,将一切深沉掩在其中,抬袖抚上自己的骷髅扳指,夜长君将目光从新落回远方,唇边淡淡弯起,“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必认真,不过树大招风,希望你这回望楼不会跟三年前的月湖山庄一样,一夜便消然殆尽。” 好一句树大招风! 天边风清云止,也许这便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夜长君临走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要求对容月来说有些苛刻,他只问,“朝堂上下谁对我不忠?” 这并不像是讨一个消息,倒像是给她的一个难题,无论她之后怎么回答,这个答案似乎都只能由他来判定。 这是一个明显不过的试探! 他不信任她! 容月答应三天之内给他想要的答案。 秋末冬临,天气寒冷了不少,容月披着披风刚踏进府门便在院中被人截了去路。 挥过来的鞭子阴狠毒辣,若不是容月及时侧身避开,只怕断成两截的不是石桌而是她的身板了。 凌婉蓉眉眼阴戾,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那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一碗汤药下肚,害得她躺了整整两日,更重要的是那人却又恰巧在当日出现在回望楼,可知她为了见他想了多少法子,凌府的禁苑进不去,她便派人日夜守着他的苑子,只要他一出门她便能最先知晓,虽然三番四次都失去了他的踪影,但是那日他便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回望楼,这可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想,更让她满肚子的火都发泄在了对方的身上,一身力气全用在了手上的鞭子上,道道出手都是阴狠至极,似要将对方撕裂开来。 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被银鞭□□成片片残骸,容月几番躲闪退让,对方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情急之下伸手便沾起桌上的茶水一把泼在了她脸上,阴沉着脸道,“闹够了没有?” 一头冷水浇得那怒气冲冲的身影一颤,微睁圆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身旁的丫头看到自己的小姐被扑了一脸污渍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伸手便将空了的茶壶甩回桌面上,原本清冷的眉眼更添一分寒意,“表妹若是想无理取闹的话,那恕我不奉陪。”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花在跟一个小丫头的斤斤计较上,毕竟她的目标并不在凌府。 素洁的裙摆翻转,容月转身离去。 凌婉蓉紧握银鞭的玉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当她是什么了?竟敢这样羞辱她。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就连母亲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凌府里的人见了她哪个不是敬畏三分,可如今这个丑八怪居然敢泼她一脸的污渍! “温子然,替我教训她,你不是想跟我约会吗,只要你教训了她,我就答应你。”凌婉蓉咬牙切齿见,恨不得将对面的人撕碎。 容月抬眸便看见了不远处伫立了一道身影,温子然不知何时立在树底下。 温子然面色为难,“蓉儿……” “你当初不是跟我说你最讨厌这个丑八怪的吗?你讨厌她看你的样子,讨厌她像跟跟鼻涕虫一样黏着你。现在我让你教训她,我要让你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被她喜欢是有多恶心!你说啊!” 温子然看着对面素锦的衣衫衬得她一身清冷,眸色之中似聚了一池碧水深雾,浅淡而又疏离。 一切都可以伪装,但是唯独眼神是无法掩饰的,她看他的眼神再无当初的炽烈,只怕她对他早已没了当初的倾慕。 容月勾起一抹淡淡的嗤笑,“表妹大可放心,我对表哥无半点非分之想,倒是表妹跟表哥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表妹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 说完,径直绕过温子然,绝尘而去。 凌婉蓉气面色青紫,转而骂了一声温子然“废物”便拂袖离开。 只有伫立在原地的温子然有些怔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三日后,回望楼。 刚踏进回望楼,月影便将手中准备好的盒子递到了她的手上,容月上楼前吩咐他将一切影子都隔断在身后,她不允许有尾巴跟上来,她需要的是一个绝密的空间。 月影明了点头离去,容月趋步上楼,推开了厢房的门。 房中有檀木香炉,烟雾袅袅,推开便能闻得一阵清香。 风掀帷幔间便见得一抹海棠锦缎铺洒在地上,极尽绚烂美好,而那修长的身影,便是闲懒地坐在窗边,闭目小憩。 容月缓步走了过去,这三日来与其说她在搜集一个消息,倒不如说是在想对策要如何应对面前的这个男人。 “王爷,你要的消息我带来了。”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了桌面上,容月淡然开口,平沙落燕的锦衣上一条碧色腰带束起,裁剪出她挺拔凌傲的身姿。 那双原本紧闭着的凤眸懒懒地睁开,天边的琉璃色晕在的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下打落一小片暗影,带着一丝阴沉的凉意。 “你这回望楼主人的身份果然是好大的面子啊,居然要本王等了这么久。”削薄的唇轻启,那出口的声线平静如潭,却分明让人感觉到一丝冷意。 “我以为王爷很享受这里的风景。”说话间,容月便敛起衣袍坐了下来,自顾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哉地喝了起来。 “看样子,你是胸有成竹了。”落地的海棠衣袍敛起,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修长如玉的手拾起桌上的锦盒,取出里面的物什,但是下一刻目光便倏然转冷。 “一张白纸?你在戏弄我?”狭长的凤眸微睨,握着锦盒的手稍稍用力,五指间便滑落了一地粉碎。 “ 王爷急什么,答案不就在白纸上吗?难道我说谁对王爷不忠,王爷就去杀了谁吗?若我说天下人对王爷不忠,那王爷是不是要杀尽这天下人? ”容月不急不恼,提杯喝了一口茶。 “那你的意思是——没有人对本王不忠?”那幽深的黑眸里依然是涔冷一片,很明显的,他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谁对王爷不忠,王爷心里不是很清楚了吗?难道王爷杀人的时候会先去将他们一一调查清楚吗,而不是因为自己看不顺眼?如果王爷一定要探究这个答案的话,那我可以给王爷一个答案,这个对王爷不忠之人便是王爷自己。” “先皇在世时,最是倚重王爷,为何先皇去世后,却是自己的同胞兄弟登了基,王爷本有机会成为这天下的主,却为何关键时刻放弃了这个机会,背弃了自己的心意,舍去了自己的初衷,这难道不是对自己不忠吗?” 以面前这个男人的实力,他早就可以站在万万人之上,但是他没有,传言他在朝堂之上无所顾忌,喜怒无常,暴戾狠绝,但她猜这一切不过都是做给皇帝看罢了。 将皇位拱手让人,认谁都无法心悦诚服吧? “岂有此理,你懂什么!口出狂言,你当真不怕死吗?”男人的眸色一片赤红,起了杀机,一道暴戾的掌风扬起了落地的幔纱,容月起身堪堪躲过迎面而来的掌风便见前面的桌子碎了一地,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道阴风便继续扫来,容月被逼得连连后退,却不料脚下撞上了门槛,空灵的身影便直直飞了出去,门外便是悬丈孤楼。 容月惊骇地睁大眼,已然来不及回身,想要抓住一旁轻薄的帷幔,却奈何那撕裂开的轻纱随她一起坠落。 然只是一恍然间,身子便停止了下坠,一双有力的大手揽过了她的腰肢,抬头见,便倏然撞入了一双漆黑如潭的眸子里,那双眸子幽邃、沉静,像郁冷无波的湖水,又似璨如星辰的明珠,魅惑,摄人心魄,让人深陷其中。 天边的最后一抹琉璃色尽数落在他俢洁如玉的身上,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将他硬朗的五官线条都柔和了下来,容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 “爷!” “主子!” 房门倏然被撞开,灵双和石墨听到动静便急忙踢门而入,却不想入眼便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的尴尬场面,都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容月反应过来,低头便看见被人揽着自己的腰,手中的轻纱也不知何时将他们缠绕在了一起,这姿势和气氛,在外人看来分明旖旎暧昧得很。 一瞬间,女子的眼中盛满了怒意。 这个男人喜怒无常,自私狠厉,从来只顾自己的感受,将他人的命弃之如敝履,他可知道她今时今日能站在这里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她惜命,是因为她这条命来之不易,她惜命,更是因为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任何人都无权无资格夺取她的性命。 气急攻心之下,容月抬手便要落下,却不想被对面男人的大手牢牢握住。 那狭长的凤眸略微下沉,冰唇冷启,“出去!” 石墨一怔,随即识相地到还呆愣在原地的灵双一起拖了出去,反应过来的灵双只知道自己的主子被人欺负了,蹬着腿想要进去,却不想被石墨打横扛了出去。 房中又只剩下了两个人,空气沉寂得有些可怕。 容月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他,抬起掌风便狠推了他一把,猝不及防的,夜长君因为身上缠绕的轻纱无处施展,身子硬生生地直直倒下,而握在他手上的人,也一并跟着他倒了下去。 空气擦过耳际,容月的瞳孔倏然放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唇瓣擦过他的冷唇,一股如触电般的酥麻感流过四肢百骸,脸颊上顿时烧得一阵通红。 容月默默地捂上自己的眼,懊恼不已,她怎么会忘了他们还被绑在一起。 夜长君看着趴在身前的人,鼻尖竟闻到了一股淡然的幽香,这味道十分好闻,如溪水舒爽甘畅,却又似带着山谷百合般清甜馥郁。 这味道并不强烈,就似一阵清风抚过心头,将人的阴霾一扫而尽。 那擦过唇瓣的余温似乎还在,圆润软绵,就好似一块轻绵的璞玉,虽带着一丝清凉,却让人感觉意外的舒服。 冷锐的眸蓄起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居然并不反感这种感觉。 相反的,他居然有一丝迷恋。 慌乱中容月解开纱幔爬了起来,对着夜长君背过身去,极力地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 夜长君起身看着那一抹挺直的身影,眼中多了一丝疑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体香? 眸色涌动,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这个大男人还脸红了? 这好像,被占便宜的是他吧? “投怀送抱,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细长的睫毛微卷,夜长君淡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知道坊间传言他有龙阳之癖,他自然也不介意在他面前暴露这一点,既然他并不抗拒这种感觉,他为何不能坦然去接受? “王爷请自重。”容月努力地平复自己絮乱的气息,面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淡色。 “本王自重得很,倒是你,才应该自重吧?”男人转身,眉间的暗影起起落落,让人看不起其中的神色。 “王爷有疾,可以理解,但是公共场合,怕还是要克制一些,有毁王爷的形象可就不好了。” 男人的眉色倏然一冷,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拐着弯骂本王,照你的意思还是本王勾引你了?” “王爷觉得是那便是了,王爷身份尊贵,手掌乾坤,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他今日本就是故意刁难,她已经很容忍了,可他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 世人之命皆平等,难道只因为他身份不同便连同性命都更高贵一些了吗?凭什么她的生杀大权要落入别人的手中,她的命由己不由他。 空气有片刻的静默。 蓦的,一阵掌风扬起,只听一声巨响,一旁的博古架便轰然炸裂。 男人手中的青筋微跳,似在刻意隐忍着,片刻,海棠的锦袍带起一阵冷风,甩袖而去。 身后的女子沉下了眉眼。 一声惊响将门外的两人都吓了一跳,石墨看着怒气冲冲的爷,又回头看看里屋那一抹身影,一头雾水,却还是不得不快步跟上,可刚走了两步,便回头冲着灵双咧嘴笑了一句,‘臭小子,你没麻子的脸看着还挺顺眼的,还有你这身子,也太娇小了,应该多吃几碗饭,不过手感倒是不错。” 说完,石墨便几步追上了自己的爷。 灵双一阵羞恼,气得跺脚,这个石墨,居然敢调戏她,有机会她一定会报这个仇的。 “主子,那爷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大的欺负人,小的也贼得很,我看看咱以后有机会,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灵双蹭蹭地跑进来,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好啊,你先想想怎么对付那个小的吧。”女子转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月影自门外进来,看着愤然离去的身影也是一头雾水,他不过是离开片刻,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终归正事要紧,月影眸色郑重,一脸正色道,“小姐,据准确的消息,明日中午贺连城便会抵达丰州城,还有上次小姐叫我查的地名,也已经有消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天幕已沉,一笼浅淡的月光洒了进来,带着几分深秋后的凉意。 房中灯火如豆,映出容月有些萧瑟的身影,收起眼底过多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如何?” “立丰州城千里之外确有一个叫朱雀桥的地方,我派人去查过,只是这刘侍郎远在京城,根本不曾踏足过这个地方,而且我查遍他的交际,也不曾有他熟人在那个地方。而另外一个乌衣巷,倒是在离京城百里之外的渝州城,虽还未发现跟他有何关联,但是可能性比较大,只是这渝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样漫无目的地查找,只怕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这线索只能说又断了,月影不禁担忧,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他们手上又掌握不到有用的线索,根本不知道敌人何时会有所动作。 “也罢,既然我们查不到线索,至少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这一点她倒并不担心,敌人也摸不透她现在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她真正关心的是自己的复仇大计,等了这许久,鱼儿终于快要入了。 “那明日……”月影微蹙眉道。 “一切按计划行事。”容月眸色一凝,眼中多了一份沉厉,转身要出去,却又顿了脚步嗅了嗅自己的衣袍,总觉得身上还残留着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于是对灵双道,“去给我准备一套衣服。” “小姐要做什么?”灵双一双水灵的眸子布满疑惑。 “沐浴更衣。”说完,那抹玉锦的身影便走了出去,这个男人嫌弃她,她又何尝不嫌弃? 每次跟这个男人接触,似乎都能触自己一身的霉头,说他是一株毒药,是一点都没错。 回望楼的地下一楼有一处独立的别苑,其建造别具一格,与其他的厢房阁楼设计有所不同,整个苑子都是独立布局,四周封闭,唯有天窗上洒下屡屡月光,而月光落处,恰好是一座温泉,这是容月的秘密居所。 此时的容月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温泉之中,水汽氤氲,在她紧闭的睫毛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娇翠欲滴,那极其细致的白皙肤色因为在温热的水中浸泡了许久而变得有些红润有光泽,樱桃色的红唇此时紧抿,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诱惑。 容月躺在碧池中小歇,身上的疲惫经过温热的浸泡驱散了不少,灵双脚步轻盈地拿着衣物进来,想着小姐这些日子应对各种事宜,必然疲累,所以故意放轻了脚步,想让她多休息一会。 却不想刚放下衣物便有人敲起了门,灵双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一看是掌柜,顿时不悦地瞪起了眼,赌气道,“怎么总感觉你来找主子都没有好事。” “哎哟,我的小祖宗,没事我也不会来找主人了不是?劳烦你通传一声,这回望楼又有人来闹事了。”那掌柜的也是一脸难色,经过今日的事情,他自然十分明白自己主子的本事,也打心里头佩服他。对于面前的这个小少年,他自然也是不敢轻看的,所以打进来便一直微躬着身,语气里头都是恭敬之意。 “嘿,我说你这掌柜的,怎么一点小事都要劳驾我家主子呢,这闹事的你把他赶出去不就成了,难不成每次有人闹事都要请我家主子出面,那还要你干什么?”灵双双手叉腰,水润的眼珠子翻了几番白眼。 “这一般人我也不敢请主人啊?这回闹事的几人性格怪癖得很,又吵又闹,而且还会用毒之术,我命人将他们扔出去,可被扔出来的,那都是我们的人啊。而且他们个个还脸色发紫,一看就是中了毒了,我实在没办法啊。”掌柜的一脸哭腔,对于普通的闹事者他自然是有法子治他们,可一旦遇上江湖老手,他就实在没辙了。 “经过今天的事情,谁不知道我主子的厉害,谁这么大胆,居然还敢惹到我们回望楼里来了,我去教训教训他们。”灵双捋起衣袖刚想冲出去,却听得房内内轻唤了她一声,灵双一张脸顿时瘪了气一般,退回门前站好。 这回好了,又惊醒她家的主子了,又没好戏看了。 容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推门出来,刚刚掌柜的话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耳朵里,她倒也不恼,毕竟这掌柜的也只是普通人,回望楼里的打手也只会一股蛮力,若真遇到了有点能耐的江湖中人,自然也应付不了。 “主子,你都听到了?”灵双眨巴着眼。 “你这说话的声音大得都能将睡死的人惊醒了,我能听不到吗?”容月丢给她一记白眼,她若是听不到,指不定这小丫头又闹出什么动静来,转而对掌柜到,“劳烦你带路了。” 那掌柜的一脸受宠若惊,想不到自己的主子本事这么大,竟然对自己还这般客气,果然是年少有为,气度非凡啊。 转头躬着身便在前头领路。 容月走了两步,却见身后没有动静,回头看着一脸垂头丧气的灵双道,“你愣着干什么,想偷懒不成?” 灵双原本黯淡的眸子顿时流光溢彩,兴冲冲地应了一声跟了上来。 独立厢房的走廊上,已然聚集了不少人,容月走过去便有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一双双眉眼都充满的肃穆崇敬之意,现在的她对于市井老百姓来说,与天神无异。 毕竟敢跟知府大人抗衡,惩治无赖教训恶霸,为他们出一口恶气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容月看着躺在地上的守卫脸色发紫,口吐白沫,一阵痉挛抽搐,这手法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三年来,可被人荼毒过不下百次,再听得厢房内的各种吵杂声,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趋步进去,果然便看见几个老头喝着酒吃着肉互相争执着,手里的东西扔来扔去,砸得稀巴烂。 这身影一进去,门外便有不少人探头进来,都眼巴巴地看着这几个无赖等着被教训,连回望楼都敢闹事,简直是不知死活。 要知道回望楼的一套茶杯都上千两,他们捧在手心里都在发抖,他们居然敢砸了这么多东西,恐怕是赔了他们几个老命都不够本吧。 容月刚踏进来脚边便碎开了一地瓷花,吵杂的声响令她脑袋隐隐生痛,揉了一把额头,厉声叱喝,“都给我闭嘴!” 那原本还在闹腾的几个白发老头一顿,忙一把捂了嘴巴,说来也怪,他们‘江湖六怪’谁也不怕,就怕这丫头发火。 “刚刚是谁砸了我的茶杯?”幽冷的眸子带着隐隐怒色,要知道这一套茶杯便值千两,这知府大人砸了得赔,可这几个老头,摆明了是要来坑她的。 几个老头捂着嘴巴不敢说话,可谁都瞪眼指向对方,看对方都指向自己,谁都不乐意了。 “你砸的!” “你也砸了!” “我没砸!” “我看见你们都砸了!” “都没砸!” “那是谁砸了?” “我们都没砸!” …… “好你们几个怪老头,是存心想来拆我们家主子的台是不是?”灵双气不过了,拿起茶壶跺得茶桌蹭蹭蹭地响。 就算他们几个救过自己主子,可自己主子也因为他们吃了不少苦,谁敢欺负她家主子,她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那几个老头顿时又一把捂上了嘴,纷纷摇头。 “解药拿来。”容月沉着脸,伸出手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江湖六怪’从来只研制毒药不研制解药的啊。”大老头快速说完,又急忙捂上了嘴。 门外的人顿时又是惊出一身冷汗,江湖六怪?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用毒了得医术更是独步天下的六个老头? 不曾想,这传言中性格古怪,乖张大胆,行踪不定的江湖六怪居然会怕一个少年,但转念一想,这少年可不是一般人,便也释然了。 “谁下的毒,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治好!”容月一字一顿,脸色不善地命令道。 几个老头之中一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父母训斥了的孩子,委屈得不行。 手中的银针插中了地上几人的穴道,那地上的彪壮大汉顿时清醒了过来,容月吩咐灵双关上门,门外的掌柜也识趣地打发了看热闹的人群。 “说吧,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容月正襟危坐,缓了语气开口。 “丫头,他们都说我的脚最臭,你来评评理,是不是真的?”二老头拿起自己的鞋子放在桌上,闷闷地开口。 灵双两指夹住鼻尖,一脸嫌弃地勾起那破烂的鞋子,一把扔了回去,“这还用说吗,你们的鞋子没有最臭,只有更臭。” 站在一旁的几人都瘪瘪嘴低下了头,似乎不甘不愿被灵双一语道破。 “看吧看吧,我都说不是我的鞋最臭,你们几个,净知道欺负我。”扔出鞋子的二老头则是一脸兴冲冲地穿上了鞋,得意地嘿嘿直笑。 “别告诉我,就为了找个人给你们评理鞋臭不臭就来砸了我的回望楼。”容月沉下脸,冷语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几个老头开始争喋不休。 三老头,“丫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一声不吭的不辞而别,知道我们多伤心吗?” 四老头“可不嘛,你不在的日子这日子就跟没味了一样。” 六老头,“没人给我试药,生无可恋。” 五老头,“老六你插什么嘴,我还没说呢!丫头你看,每天对着他们几个老头,我都快恶心得吃不下饭了,你看我你看我,都瘦成这样了,你也不关心关心。” …… 几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谁也不逞多让,好像都装了一肚子的苦水一样,怎么倒都倒不完。 “哎,你们几个是觉得少了给你们试药的小白鼠心里不畅快吧?还想拿我家小姐来试验,没门!”灵双呸了一口,瞪眼看着他们。 大老头瘪瘪嘴,“小灵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揭穿我们啊,再说了,我们这药不也是有好处嘛,要不然月丫头的功力怎么会增进得这么快。” “要不是你们,我家主子能吃那么多苦吗?居然还好意思说出口呢。”灵双一直陪在她主子身边,所经历的苦,能不知道?当年知道自己主子救不活,竟然以毒攻毒,硬生生将主子折磨得不成样子,几番死里逃生,这说来也算小姐自己命大,要换成别人,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几人垮下了脸,孩子一般委屈,倒也没人敢开口了。 “行了,以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但是今日我就想问问,究竟是谁砸了我这上等的紫砂杯?”容月一句话又扯回了正题,六人中有三人垮下了脸,悻悻地举起了手。 还有三人,悻悻低下了头。 “哪一只手砸的,伸出来。” 那三人都乖乖地伸出手,容月唤了一声月影,却见一个影子不着痕迹地围绕他们转了一圈,那三人的手上顿时多了一根银针,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痉挛,狠狠往自己脸上扇起了耳光。 “一个时辰之内谁都不许拔掉,还有,作为你们砸坏了这些东西的赔偿,明日起便在回望楼替人诊脉,直至把砸的东西还清,还有你们三个,也一并出诊,直到你们都还清欠回望楼的债为止。”容月落下一句话,转身便出了门。 灵双冲他们扮了个鬼脸,解气地跟着主子出了门。 身后的房门内响起一阵阵清脆的巴掌声,掺杂着杂乱的争论声消弥在身后。 容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掌柜的准备上等的房间,替他们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 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都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而且他们本性不坏,虽性格怪癖,但都是童心未泯,与他们生活的三年也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临走的时候她只留下一封信,并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地址,就是不希望他们找到她,毕竟前路凶险,她亦不想受旁人牵绊。 但是现在,只怕是要被他们赖上了。 容月回了凌府,一夜安眠后第二日清晨出了府门,却不想冤家路窄,遇到了她并不想有纠葛的人。 初晨旭景,天青微凉,宅院里朱瑾花梨的枝头上还挂着稀薄的水珠,青翠欲滴。 许是深秋雾气厚重,天气凉了不少,出门前容月多加了一件衣袍,一身淡紫色衬得她炯炯有神。 凌府上下张灯结彩,丫头和下人门进进出出,院中清扫得十分干净,就连各色花草也是精心修剪过。 往来的丫头小厮端着各种点心绸缎从院外鱼贯而入,往沈碧芝的院门而去。 容月此时倒是明白为何贺连城要选在今日进城了,因为明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而此时的凌府上住着一位他想要乞尾巴结的人物,所以明日他必然会来拜访凌府。 出了府门,换上一身玄色雅致竹叶花纹雪白滚边的衣袍,头上经过特别梳理只用一只羊玉簪子束起,衬得整个人精神烁烁,干净利落。 两人出了巷子走上正街,容月未走两步便远远听得一声吆喝声传来,“统统给我让开!” 灵双反应快,一把拉过自己的主子,急道,“小姐小心!” 容月一偏头,便见得一抹翠绿色的身影一阵风般刮了过去,马蹄踏踏,凌然生风,身后还跟着一个骑马的丫头随从,所过之处可谓鸡飞狗跳。 “小姐,这女子好生霸道啊!”灵双邹邹鼻子,一脸没好气道。 容月未开口,一旁的老农却是满脸怨气的接了口,“能不霸道吗,她可是千羽宫的大小姐,虽长得一副好模样,可性格野蛮得跟个男人似的。 ” 灵双睁大了眼睛,“千羽宫的大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个几日之后要比武招亲那位?” “不是她还有谁,这么霸道的女人谁敢娶?刁蛮任性不说,还整日在外跟男人打架,娶了她那不是找气受吗?”老农摇摇头,一边捡起地上的蔬果,一边叹气。 容月不置可否,据线报消息称,这千羽宫的大小姐千忆雪向来雷厉风行,骄纵拔鹜,但有千羽宫这样的背景,霸道野蛮也不为过,就算是这样的性格,也一样会有人趋之如骛,毕竟娶了她便是相当于有了千羽宫这样的靠山。 而对贺连城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整个江湖都在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下。 两人转身未走两步便见得前面聚拢了不少人,而那一抹翠绿色衣衫的身影便突兀地立在人群中央,胯下的马似在焦躁地踢踏着。 四面八方还有不少想看热闹的人聚了过去,宽敞的街道顿时堵得水泄不通。 灵双一手抵头踮起脚尖,抬头仰望,“这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容月走过去,只隐约见人群之中有一辆灰白色的马车,随着一声伶俐的娇叱声在人群中响起,一抹娇小的赤红身影腾空而起,“敢冲撞公子,该杀!” 一道赤软蛇鞭划破空气,劈啪作响。 “岂有此理,明明是你们的马车冲撞了本小姐,竟还对本小姐出言不逊,一个小丫头也这么猖狂,我看车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忆雪马躯一震,翠绿色的软银青丝扬起,又稳稳落了地,随之落下的,是一道响亮的银蛇子。 千忆雪开始细眼打量起面前的孩子,一身大红的紧身衣袍,头上挽着两个琉吉髻,明明是五六岁孩子的面孔,但是那一双眉眼却是分外犀利。 而握在她手中的蛇鞭,也不过是市井上最为普通的鞭子,声势在厉,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怎么可能及她手中用千年蚕丝所制的银蛇子。 要知道她手中的银蛇子,似鞭非鞭,千年寒冰丝所制,犹如麟甲,收回寒软如丝挥出如芒在刺,世上绝无仅有。 眼中多了一丝鄙睨,千忆雪趾高气扬地对着马车里的人冷嗤,“马车上的,有本事给我下来,我可不希望人家说我欺负一个小孩子。” 可话音刚落,一道软鞭便撕裂空气迎面劈开,千忆雪堪堪躲过便又迎面落下,只见那孩子眉眼阴戾,挥出的鞭子又快又狠,“冲撞公子,杀。” 千忆雪怒了,挥起的鞭子犹如长龙飞天,将对方的鞭子紧紧缠绕在一起,她料想不到,一个孩子竟也这般厉害,道道都是阴狠致命,顿时也不敢再小瞧了她。 而人群中的人也不禁暗暗惊叹,这孩子,好生厉害啊! 两道鞭子在空气中撕扯,不相上下,而地上早已被挥至狼藉,就连地面都被那道道鞭形抽出了裂痕,看热闹的人群不得不远远退开,生怕殃及了自己,可好奇心作祟,谁也不肯走远,要知道这千羽宫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能棋逢对手,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 灵双在容月的耳边暗暗咬舌,“小姐,是那位公子。” 容月轻点头,这个男人偏偏赶在今日出现,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千忆雪脸色骇白,被逼得连连后退,又羞又恼,这么多人面前若是她还打不赢一个小孩,这不是让所有人笑话吗? 心中一急,挥出去的鞭子却是偏了几分,被对方有机会趁虚而入,一道厉急击中了她的手腕,手中的银鞭倏然落地,千忆雪踉跄地退了几步,被身后的丫头急急扶住。 一道软鞭刚要朝她挥下,一道浅朗如山间溪水潺潺般的声音自马车内传了出来,“莹儿,不得无礼。” 那赤红的娇小身影识趣地收起了鞭子,退回了马车旁。 “姑娘,我这小丫头自小就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冲撞了你,我在此替她向你陪个不是了。”车前悠然的铃铛声和着这个男人清润的嗓音,就犹如春日里的一道暖风拂过心头,听得人分外的舒畅。 有人开始踮起脚尖往马车里好奇张望,这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男子,竟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可最终却也只能窥得马车内的一角月白色衣袍,极尽清白无暇,撩得人无限遐想。 千忆雪气得牙痒痒,这个男人,早不道歉晚不道歉,偏偏等她被这个小丫头欺负完了自己出尽丑态才开口,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千忆雪甩开衣袖,指着马车里的人叫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一道清冽如山泉流水的声音自车帘内潺潺流出,“芜离,离离原上草的离,姑娘可一定要记住了。” 后面一句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一语双关,容月听着,倒觉得这个男人像是不仅仅是说给千忆雪听的。 “好,本小姐记住了,你们等着,此仇若是不报我誓不为人。”千忆雪一把跨上马,落下一句话便愤然叱马而去,留下的丫头匆匆捡起地上的银蛇子,唤着她小姐的名讳急步跨马追了上去。 见无热闹可看,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散开,但终归有些摇头惋惜,没能见到这天籁之音的主人。 容月跟着人群散去,却在路过马车的时候听得一句清音自车帘内穿透出来,“姑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短短时日不见,姑娘便让我大开眼界。” 容月止了脚步,她与他,仅隔着一帘之遥,清风扬起,露出了里面一节正搭在月锦段袍上骨指分明的手指。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段时间他派影子跟着她,所以她的身份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包括她期间所做的一切,必然都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窥探别人的隐私,这应该,也不是君子所为吧?”容月淡起一抹冷嘲,“我当真以为公子是君子,原来不过是个伪君子。” “不准你这么说我家公子!”那赤红的娇小身影率先不乐意了,跳上马车提起鞭子指向容月,却介于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气得牙痒痒。 芜离唤了一声,那小丫头虽不甘愿,却也只能鼓着腮字赌气坐了回去。 “姑娘可真是说笑了,我听说回望楼的茶香可都是银子泡出来的,坊间相传,来丰州城必然要去一趟回望楼,不然可就枉走这一趟了。恰好,我也渴了,正想去瞧一瞧这精妙无双的茶楼,饮上一杯热茶,不知姑娘是否同行,若是同行,不如一起?路上咱也有个说话的伴。”这声音不急不缓,似涓涓细流,听来,还含着丝丝清凉的笑意。 容月倒也不客气,转身直接上了马车,撩起帘子便坐了进去。 “公子叫错了,不是姑娘,应该是公子。” 想着反正也躲不开这个男人,容月索性就上了车。 随着车帘被挑开,一抹素白的衣袍带进来一股幽香,容月今日的装扮一身俊朗,干净的眉眼有着少年的英挺,举手投足都尽显一股英气。 马车还算宽敞,在容下两人的空间里还摆着一方小台桌,桌面上还有一副黑白棋子,棋走期间,已断在了最险要的地方。 铃铛作响,马车又开始缓缓地前行。 “是我失误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芜离顿了一顿,温温笑道。 “公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容月淡淡讥笑,一双清亮的眉眼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换了一身月白衣袍上还披着一件素色的衣,三千青丝只在末端以玉色锦带束起,几缕墨发垂洒下来,更衬得他干净清透的眉眼不染一丝尘埃,气质出尘。 “我所知道的是姑娘的名讳,可我不知回望楼主人的名讳又该如何称呼?”男人的声音清清润润,饮鸩止渴般,总有一股想让人继续听下去的冲动。 “月七。”容月早就想好了在外的名字,这是她前世的小名,因为小时候贪玩,养的小动物都是活不过七天就死了,所以便被家里人取了这么一个小名,为此,哥哥还常常拿来取笑她。 后来随着长大,这个名字上不了台面,便慢慢被人淡忘,所以知道这个小名的人很少,就连贺连城也不知道。 “这个名字倒是很特别,月姓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知道这未必是真名,也包括江蓠这个名字和身份都未必是真的,但他还是想探究一丝蛛丝马迹,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不过是一个名讳而已,公子又何必较真。”谁又敢说芜离这个名字就一定是真的呢?容月的目光落在棋盘上,棋锋险峻,却是一盘好局。 “公子说得是,公子对这盘棋有兴趣?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月公子先请。”见她认真地端倪起桌上的棋局,俢洁如玉的手指微抬,芜离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容月拾起一子,稳稳落在了关键之处,让原本的死局顿有了柳暗花明之势。 “好棋。”芜离也拾起一子,紧随其后。 这一上一下,局势渐渐明朗,而容月的棋子始终是先行一步,占得了先机,许是因为对面男子的相让,才让她在第一步棋中破开了迷局,走在了前面。 眼看棋局就能分出胜负,却不想这马车在这关键的时刻颠簸了一下,其中一颗棋子竟滑向了男子的方向,让局势顿时倾向了男子一方。 容月想也不想伸手便要拿回棋子,却被对方温和有力的大手挡了下来,芜离笑道,“天意如此,岂可更改,月公子,不好意思,是我赢了。” “天意?公子不但内力深厚,连脸皮也不薄。”女子扬起一道冷笑。 刚刚那一颠簸明明是他所为,嘴上却推脱得一干二净,世上怎会有这般无赖之人? 某公子却是却之不恭,淡淡勾唇,“承让承让。” 容月却是一反手,想要趁机拿回棋子,却不想对方却是一步不让,两人手上都暗暗运功,互不相让。 容月眉眼微微敛下,有了一丝恼意,玉手剥离了他的控制,一掌震在了棋局上,黑白棋子顿时飞溅开来,那月白身影反应极快,将棋子一一避开了,可容月就没那么幸运了,几颗棋子穿透了她的绣袍,划破了几个洞口。 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还有对面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男人,容月不禁有些恼自己,为何要跟一个无赖一般计较? 转身挑了帘子下了马车,容月脸色阴沉,身后的灵双见自己主子面色不善便匆匆追了上来,“主子,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衣服怎么破了?” “老鼠咬的。”容月丢下一句话身影便匆匆往回望楼去。 灵双回头看了一眼那华锦的马车,有些难以置信,“这车上有老鼠?” “看不到吗,那么大一只!”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 “没有啊。”灵双摸摸脑袋,快步跟了上去。 身后的月白身影也跟着下了马车,对着那一抹英挺的背影温言笑道,“月公子走这么急做什么,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月公子不应该尽尽地主之谊么? ” 然那身影转身便没入了回望楼,身后那一抹身影倒也不在意,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刚入门槛便见得大堂里面排起了长队,不少老弱病残都聚在了里头,还有一大帮的孩子嬉笑着四处打闹,而这孩子的中间竟是一个白发老头,似孩童一般跟他们打闹成了一团。 容月顿时明白了,这几个老顽童正给人把脉,四里八乡的人听得‘江湖六怪’的名号都赶过来看病,而且容月吩咐下来,只要是平民百姓诊金一律只收一个铜钱,所以一大早便聚满了人。 然这原本的茶楼,此时倒成了善堂了。 这回望楼的主人年少有为,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焦点,所以容月一进来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而此时身边又多了一个谪仙出尘的男子,更是惊叹,这少年果真了不得啊,身边个个都是不凡之人。 见得容月进来,几个老顽童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凑了上来,你推我嚷,倒像是几个孩子争相邀功一般。 大老头,“月儿,我们能不能不给人看病了,我这双手用惯了毒,这说不定一不小心我就把人给治死了,这多影响你茶楼的声誉啊。” “对啊对啊,你看我们都累了一个早上了,双手都要起泡。”二老头瘪着嘴举起的双手,万分委屈。 “那是你们活该,谁让你们乱砸东西。”灵双幸灾乐祸地道。 “死双儿,闭嘴,就你嘴巴臭。”二老顽童翻眼,不乐意地冲灵双道。 灵双气不过,还了嘴,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吵闹。 “这几位难道就是江湖上传言毒术了得医术更了得的‘江湖六怪’?”芜离淡淡地笑,兴起问道,然一开口,便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几个老顽童顿时都围了过去,背着双手在他身边踱来踱去,上下打量着。 “这小子是谁,长得细皮嫩肉的,若是做药引,一定事半功倍。” “这瓷娃娃也不错,长得这么水灵,肯定是试毒的好炉鼎。”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药毒,不禁让芜离觉得这‘江湖六怪’果然是名不虚传。 有不识趣的老顽童看着瞪眼的莹儿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却不料小丫头一把挥出了软蛇鞭,人虽是躲开了,可容月身边的桌子却是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巨大的声响将众人都吓得瑟缩了一下。 “莹儿,住手,这回望楼里的东西可都是值钱得很,若是砸坏了,卖了你怕是也赔不起啊。”芜离的嘴边始终挂着淡淡一抹笑,明明是听来让人觉得刺耳的一句话,到了他的嘴里,都像变成了一段好听的乐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让芜离公子见笑了,公子不是要尝一尝这银子泡出了的茶是什么味道吗?请!”容月也不再懒得跟他扯嘴皮子,将他请上了楼。 选了个宽敞的临窗厢房,容月可以将门外一切动静都尽收眼底啊。 泡了一壶茶,容月也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恐怕要让公子白费心思了,你想要的消息我身上并没有。” 虽不知道那孩子对他有何意义,但想要借她的手去查明真相,他倒是挺会布棋。 “如果连回望楼都无法搜集到的信息,那只能说是我失策了。”提杯盖了盖茶沫,芜离轻砸了一口茶。 容月睨眼,握着茶杯的手渗出一阵寒凉,“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是回望楼的主人?” “姑娘是高抬我了,我事先并不知道你就是回望楼的主人,第一次见面,我便觉得姑娘气质不俗,定然不是一般人,只是我没想到,姑娘的身份竟会是回望楼的主人。”芜离放下茶杯,唇边挂着一抹笑,淡漠而疏离。 从第一次见她,墨色的眸子有着看透世间人情淡薄的冷漠,她身上的气质清冷,不容接近,如若不是经过刻骨铭心的经历,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气质的。 “那个孩子,你们为何要追杀他?”既然查不到消息,不如坦诚相待,容月心中的这一个谜团,一直想要等着去解开。 不过话一出口,容月又后悔了,这孩子背负的秘密必然不简单,这个男人又怎可能轻易告诉自己。 男人轻撩衣袍,落落大方地起身走至窗外,背影疏离,“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答案,回望楼的主人应当不是等闲之辈吧,不如我们打个赌,看我们谁能先查到对方的身份。” 女子清冷的眸子如云墨翻涌,片刻又沉寂,淡淡道,“既然是赌局,你却安排暗卫在我身边,是不是有失公平了?” 那月白长袍在寒阳中衬得越发的淡,唇边淡开的笑意好似透明了一般,让人看不透,“我可以让我的暗卫离你十丈之外,毕竟你身上还藏着我想要的秘密不是吗?”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在那孩子身上的秘密查清之前,他不会放弃追查她,也不会让她死。 “这不公平,你已经知道我身上太多的秘密了,而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 芜离的眉眼染上一丝笑 ,神情惬意的转着手中的杯子,“我说了,我叫芜离,离离原上草的离,月七公子坐拥天下罗,剩下的,自然是靠公子的本事了。” 本以为可以抽丝剥茧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现在反倒落入了更大的谜团之中,容月觉得自己就像落入了一个无底洞一般,迷雾险途之中,难寻出口。 此刻,楼下有了新的动静。 女子望着窗外楼下的人群熙熙攘攘,车马如织,人流不息。 不多时,有几人自城门跨马而来,直接停在了回望楼下,为首的一人一身玄青锦衣,身姿高挺如松,翻身下了马,进了回望楼。 &nsp;这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容月一辈子都不会忘,幽邃的眸子一道锋芒暗涌。 察觉到她脸上细微的变化,芜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道气势威严的身影下了马,随即进了回望楼。马是汗血宝马,想来也知道,这匹马的主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不多时,便有人来敲门,容月起身向芜离告退,“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陪公子了,公子请自便。” 芜离轻点了下头,看着那一抹离去的身影眸色微敛,如果他没有看错,从她刚刚看那副身影的目光里,他似乎看到一丝复仇的火焰,即便是她掩藏得再好,在面对自己心底最深的恨意时,脸上和动作也是会不自觉的会有变化。 这个女子,身上究竟背负了什么,竟让她筑起一道如此坚固的铜墙铁壁。她可知道,女子,本该是让人呵护的。 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有些后悔,不该将她牵扯进这件事里,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她知道得越多,就越是危险。 容月在阁楼之上坐定,片刻便有人推开房门,掌柜的将一副身影引了进来,那身影巍峨挺拔,随着他卷进来的还有一股威厉霜寒的气息。 “贺公子,这位便是我们回望楼的主人。”掌柜的将人引荐过来便识趣地转身退了出去。 “久仰大名,想不到回望楼的主人竟是如此年纪轻轻的少年,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贺连城寒暄笑着,但是眉眼之中尽是历经风霜的锐利,这话在说着的时候便一边开始细眼打量起容月来。 “客气了,贺公子不也是年纪轻轻便是江湖第一庄的庄主了吗,这等气魄,让多少人望而生畏。”容月心中暗起云涌,表面却依旧风平浪静,将贺连城请入落座。 今日的贺连城一身玄青紧身衣袍,腰间一块翠绿色碧玉泛着着幽幽冷光,他的五官线条冷硬,浓密的眉毛斜长入鬓,带着一丝威耸迫人的气息。 容月心中冷嗤,不管如果装扮,都掩盖不了这个男人人面兽心的事实。 为了月湖山庄的机关秘籍,蛰伏十年之久,连她的爹爹也不曾看穿她半分,乃至于爹爹还将她许配给了他。 奈何成亲之夜,便是这个男人将浩渺之境变成了炼狱,一场大火将至亲都挫骨扬灰,一群狼豺虎豹将她逼落悬崖,她曾起誓,若不死,必回来报仇,死了,也必然化成厉鬼,日日纠缠。 但好在,她还是活了下来。 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不过是一眼,你就能知道我是谁?”贺连城有些惊讶地道。 “若是连这点消息都没有,那我这回望楼也担不起贺公子来这一趟了。”容月提杯喝了一口茶,淡笑道。 然握着茶杯的手却是渗出一丝凉意,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她依然历历在目,血染红衣,噬骨之痛,她努力地克制着不让自己一时冲动杀了他,因为往后,她也要他一步步地,尝尽噬心裂骨之痛。 贺连城眸色幽深似潭,淡淡地笑道,“我听说回望楼只要出得起价钱便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废口舌了。” 贺连城抬手示意,身后便有人将几个锦盒摆上了桌面,打开,里面竟都是沉甸甸的银灿子。 放下杯子,容月冷静道,“如果贺公子是想要买千羽宫比武招亲的题目,那只能恕我无能为力了。” “我当然不会蠢到跟你买这消息,比武招亲的题目都是宫主请人临时商讨出来的,我想你们回望楼再厉害,也不可能窥探得了别人的心思吧。”贺连城转着手里的茶杯,一双精光的眼斜睨着她。 “那贺公子想要的是……”容月挑眉。 “千羽宫的地形图。”贺连城的眼底带着一丝深沉不可测的寒意,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有着常年混迹江湖的老成,和深谋远虑的老奸巨猾,他的心思很难让人猜测。 容月抹唇笑道,“千羽宫的地形图?这……” 这段时间,来她这里买消息的参赛者不是想要知道千忆雪的喜好就是各路参与者的资料,所谓知己知彼,才能更有胜算,她虽猜到贺连城不会要这些简单的信息,因为这些信息对他来说要知道根本不是难事,但是要千羽宫的地形图,她就有些不知他要意欲何为了。 千羽宫的地形图要来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千羽宫里面守卫森严,而且各个院落都分派不同的丫头和守卫,所以连千羽宫的丫头也很难知道里面完整的地形。 这也正是老宫主的特意安排,就是为了杜绝有人出卖千羽宫,所有各个院子的人都不尽相同。 贺连城能找上她,便证明他的手下已是无能为力。 贺连城道,“怎么?这难道很难?” “自然不是,只是这消息怕是千金难买吧?”容月勾唇,看了一眼堆着金宝的方向。 贺连城唇边荡开一抹笑,眸中的颜色愈深,提杯置于唇角,却没有喝,“钱不是问题。” “贺公子怕是误会了,我要的不是银子,我回望楼的消息不止千金,我自然也不缺那点银子,不如,我们谈谈合作吧?” 贺连城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狡色,“合作?你想怎么跟我合作?” “贺公子想要的消息我可以分文不取,我甚至还是还可以助公子一臂之力抱得美人归。” “哦?你说得这么有诱惑力,那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说吧,什么条件?”贺连城放下杯子,鹰锐的眸子审视着容月。 容月,“公子的天下第一庄如今在江湖上犹如泰山北斗,声名赫赫,不说这势力遍布四方,生意更是踏足大江南北,不过我相信贺公子志不在此,所以此时若还能跟千羽宫联姻,可谓让贺公子如虎添翼,有如神助。所以此事若是成了,贺公子可是江湖第一人,就连朝廷也不可小觑。我是商人,不在乎蝇头小利,要赚就赚大钱,一个小小的回望楼算什么,若是能搭上贺公子这艘船,我还愁银子赚不到手软吗?何况有了贺公子这艘大船,以后我在江湖上畅通无阻,于我而言,可是无往不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当真只是这样?月公子能力非凡,连向来行踪不定的‘江湖六怪’都被月公子管得服服帖帖,更是听说前两日可是由宵王出面,好好整治了知府大人一翻,这回望楼早已是名声在外,无人敢惹,又怎会需要我区区一个山庄的势力?”他的眸中带着一丝精光,望进她的眼底,似穿,他一向多疑。 容月勾起一抹淡笑,“承蒙贺公子看得起我了,与‘江湖六怪’相识不过机缘巧合,至于宵王,这尊大佛向来独善其身,喜怒无常,只怕不是我这等凡人能高攀得起的。贺公子莫不是觉得在下身份低微不愿与在下相交?” 贺连城唇边始终挂着一抹不可名状的笑意,幽邃的眸子愈加深沉,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笑意愈浓,“月公子可不是什么身份低微之人,能得月公子赏识可是我的荣幸,既然我们能各取所需,我又何乐而不为?” 两人举杯茶饮,相视一笑。 临走之时贺连城已开始与她称兄道弟,见她年纪比他小,便直接唤她月弟。 容月暗暗冷嗤,这贺连城表面上对她信任有加,但是以他多疑的性子,只怕以后会有更多的试探。 因着是凌老夫人的寿辰,一大早凌府里里外外便忙个不停,前来恭贺的人可谓络绎不绝,就差没踏破凌府的门槛。 异于往年的,今年的凌府寿宴比往年更热闹。 当然,这很大一部分不是冲着老夫人的脸面来的,而是为了那传言中玉面佛爷的宵王,即便没机会靠近几分,那想着能远远瞧上一眼也好。 所以前来拜访贺寿的极大一部分是携带这未出阁的闺女前来的,虽说传言这宵王有龙阳之好,但是实事真相谁又知道呢,指不定老少男女通吃呢?毕竟这宵王心思深沉,谁也猜不透。 而这闺中女子也是抱着能瞧上那仙人之姿心态赶来,纵然不被那男人瞧上,指不定寿宴上哪个青年才俊也能寻个中意的呢。 恰逢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天边阴沉如盖,绵绵絮絮的雪就像漫天飞花一般洒下,皑皑白雾将凌府装扮得银装素裹,就连料峭挂在枝头的雪花也带着一丝俏皮的喜意。 容月身披一件天湖色的氅衣,立在窗旁,从一只鸽子的脚上取下信条,随手又放飞了鸽子。 这纸条是三哥的回信,上次她将芜离的容貌描绘进去想要探听出他的消息,所以一有回信,容月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然,纸条上不过寥寥一句,“谜题未解,只因时机未到。” 收起纸条,容月敛下眸子,如果这芜离公子不是江湖中人那便可能是朝廷中人,而朝廷却正是他们的罗无法延伸到之处,只怕这一时半会是无法解开答案了。 不过既然时机未到,容月也不再去深究此事,毕竟如今首要的目的是复仇。 出了院门,庭院之中不少大家闺秀聚在一起赏雪品梅,讨论诗词歌赋,而凌府的几位小姐打扮得也是极为出众,礼仪待客之道也算周全。 容月也不想多生事端,绕过花园便往大堂去。 老夫人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前来的客人都是由旁人报上名讳,再由老夫人命人安排。容月行过贺寿之礼后送上了自己百寿图,老夫人满是褶皱的脸堆满了笑意,是难得的开心。 这凌风也是个纸老虎,今日一听说宵王要来,便一直躲在被窝里不肯起来,经过几次的教训,他心中怕也是落了阴影,老夫人三番四次派人去请硬是请不出来。 容月送完礼物便要直接出门,却不想恰此时有人高声通报,“宵王驾到!” 不多时,一抹冠绝天下的身影大步跨了进来,带着一股森寒迫人的气息,顿让原本吵闹的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那一抹傲骨的天人之姿,无论置于何地都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何况这凌府里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他而来。 随着一双回云纹银线绣边的靴子踏进来,原本温凉的屋子里被带进来一股风霜寒气,今日的夜长君着了一身天蓝色的锦袍,外披一件素白的氅衣,衬得整个人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似乎随着他踏进来天地也为之失色,风雪也因他而苍白,可他身上的冷,却又比外面的风雪寒上几分,比冰湖里的水更刺骨几分。 那些名门闺秀的女子在见到那抹身影的时候都屏住了呼吸,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们在心中描绘了无数遍这个男人的容貌,此时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丰神傲立之姿。 而凌家的几位小姐也是看呆了,虽一直知道这传言中惊华绝世的宵王住在凌府,但是他的居所却被凌老夫人划为了禁地,无人敢靠近,即使是有时候有意无意地想要去接近一点,却也无法窥探得半分。 凌婉蓉伫立在原地,似看痴了一般,脸上第一次染上女子的娇羞,自十岁起她见过他,便就此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这般出色的男人,说是九霄云外的仙姿玉骨也不为过,如此出尘俊秀,又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可比拟? 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配不起他,任何一个女子与他匹配都是玷污了他,所以她从来不相信坊间的传闻,她不相信这个出尘的男子会看上世上那些普通的凡夫俗子。 那凌傲的身姿刚进来便有人继续通报,天下第一庄庄主贺连城前来道贺。 在场的人又都不忍不住回头看去,传言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也是个青年才俊,不过几年时间便将天下第一庄名扬天下,风头可谓盖过了当年的月湖山庄,一时风头无两。 在一双双期待的目光下,一抹灰衣锦袍的身影踏了进来,眉眼含风,面容冷峻,倒也确实是个难得的英俊少年,不过在之前看过了宵王的面容之后,有了对比,都不禁觉得这人长得也不如传言中的那么清奇,也不过是比普通长相的人好看上几分而已。 然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为何今日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会前来贺寿,并不曾听说凌府跟天下第一庄有过交集。 不过再看在场的不少人,也都不曾跟凌府有什么交情,今日为谁而来,却是明显不过,于是心中不禁暗暗揣测,难不成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也想凭自己的几分姿色跟宵王攀上点关系? 夜长君向老夫人送上玉如意,单看它的做工精细和光滑圆润的玉质便知道皆是上等,想来找寻它也花了不少心思的。 传言这老夫人是宵王除了先后嫡母之外最为亲近的人,这般看来也果真不假,若是这一般人,恐怕宵王是连面都不会露一下的吧,何况还会花上不少心思。 贺连城献上一尊白玉观音,名为南海千年玉婵所铸,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开了眼界,暗暗称慕。 老夫人收上礼物,笑得合不拢嘴,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请人入座,命人奉茶。 两人紧挨着落座。 凌婉蓉率先上前两步盈盈一施礼,故作娇羞地开口道,“奶奶,不如让我来给宵王奉茶吧,这宵王是我们凌府的贵客,若让底下的丫头奉茶岂不是显得怠慢了王爷了吗?” 对自己的容貌姿色凌婉蓉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虽然没有明动天下之姿,但是放在女人堆里,她绝对是最出众的,打今天她一出现,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片刻也移不开眼。 世人一向不会拒绝美好的事物,就像天下的男人都爱美人一样,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美的诱惑。 不管宵王如何倨傲,他也始终是个男人,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不会抬头看她一眼。 她的话说得在理,老夫人都无法反驳,只能点头应许。 沏好了茶,凌婉蓉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渗出了一丝汗,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又许是因为太过期待,心中如捣蒜鼓一般,脸上早已是烧得滚烫,只是这白里透红的脸蛋,反倒更像是添了几分小女子的娇羞…… 微敛着姿态,盈盈作礼便将茶杯送了出去,“殿下,请用茶。”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过来接,微抬头看去,只见那原本来接茶的手此刻正互相摩挲着,并没有来接的意思,惊华般的面容微微侧首,一双星辰般的深邃眸子落在了不远处,凌婉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目光落处,竟是面容丑陋身份低微的丑八怪,江蓠。 容月微微侧首,避开男人锋利的目光,这个男人不会还在为第一次见面摸了他的衣裳而耿耿于怀吧?杀她不成难道还怀恨在心? 不过若真是这样,她今天也不能站在这里了,以他的个性,怎可能让他下定决心除掉的人活到现在,只怕是根本就不屑杀她。 凌婉蓉有些怔怔地愕然,这个男人竟然去看一个面貌丑陋的女人也不肯抬头看她一眼,这分明就是当众羞辱她,存心让她难堪。 心中又是羞恼又是尴尬,一双纤纤玉手奉着茶便这么僵在了原地,此时凌婉蓉也不好收回手,毕竟这么多人看着,是自己强出头,此时若是收回手,岂不是让在场的人当成了笑柄。 场面一时尴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温子然本想上前解围,一旁的贺连城却轻笑了出声,伸手接过了凌婉蓉手中的茶自顾饮了一口,“有劳小姐了,这杯茶凉了,劳烦让下人给宵兄再倒一杯。” 一句话便圆滑地化解了尴尬的场面,既不会让凌婉蓉失了面子,也给了夜长君台阶,不愧是心思缜密的老狐狸,容月微敛下眉。 然这一句‘宵兄’却不禁让平静的大堂暗起涟漪,这世上有谁敢跟宵王称兄道弟,就连跟他有血脉之亲的皇帝都他几分脸色。 可此时看宵王面色平静,不作丝毫回应,竟是应下了这一句‘宵兄’。 众人的眼中不禁暗暗赞叹,这年少有为的贺庄主果然是能力非凡,跟宵王关系匪浅。 容月看夜长君不为所动的神情,清隽的眸子动了动,似平静湖面搅起了一潭混水,变得深不可测,她早就想过朝廷的势力渗透了当年的那一场大火里,也曾怀疑过夜长君,所以命月影暗自查探过贺连城和夜长君的交际,可这两人根本没有过任何交集,难不成是她想得简单了? 她本想刻意接近夜长君,以期望能对他和朝廷都有更一步了解,可自上次将事情搞砸了之后,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以夜长君的权势和能力,根本不需要借助一个区区月湖山庄的力量。 夜长君的沉默不禁让在场的人都有了一致认同,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果然能力非凡,与宵王的关系不一般,以后有机会可以多拉拢拉拢这个少年。 老夫人倒是觉得有些怠慢了夜长君,于是命一旁的丫头再次给夜长君奉茶,要说这府里的男人都是干粗活的,奉茶这种细活自然只能让丫头来。 一旁的丫头还沉溺在那一张好看的脸上,听得叫唤心中还暗喜了一下,虽不知能否被他看上一眼,但若能接近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指不定得让府里多少的丫头跟着眼红呢。 那丫头沏好茶便转身给夜长君奉上,不过一步之遥的距离,她忍不住抬眸看他,俊美异常的五官线条,深刻而明朗,勾勒出玉人一般的摄人心魄美感,让她看得呆愣在原地,以至于那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不经意碰触到杯子的时候她竟如触电一般轻颤了一颤,杯中的水也跟着飘洒了出来,滴落在那纤尘不染的天蓝色衣袍上,生了几滴晦涩的水渍。 那一双骨结分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双手的主人虽未言语,但是身上的寒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脚底生凉。 这一诡异的气氛,顿让原本还其乐融融的景象变得骇人不已,就连沈碧芝也尴尬地怔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收场,静默的空气让老夫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丫头被他身上的冰冷气质所迫,脚下一软,跪下拼命求饶。 收回骨结分明的手,夜长君微敛下邪狷的眉眼,玉指婆娑,面上平静无波,可出口的话却比冰冻三尺的冰凌还要冷上几分,“拖下去,砍掉她的双手。” 话一出口,那丫头便瘫坐在了原地,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不过是这个男人的一句话而已。 石墨得令便命人进来将丫头拖下去,纵然那丫头拼命撕扯哭闹,也挣脱不开被桎梏的命运。 厅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丫头被拖出去,片刻便听得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就像一把尖锐的利器插上心头一样,听得人头皮发麻,可片刻又归于沉静,那个丫头,怕是承受不住痛苦,昏死过去了。 没有人敢开口,就连老夫人都沉寂得可怕,虽然她看不到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心如明镜,此时也不好开口。 夜长君自顾地接过石墨递上来的茶杯,浅酌了一口,轻然笑道,“好茶,上好的西湖龙井,果然还是老夫人最懂我的心意。” 风轻云淡的口气,夜长君似个无事人一般谈笑风生,好像刚刚那一句残忍的砍掉双手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之口。 美得不似人间之物,可却又残忍得让人胆颤心惊,这样一个男人,让多少想要接近他的人都望而却步,寒蝉若惊。 原本是要来一起瞻仰他风采的闺阁女子都骇白了脸,心中纵然时万般景仰爱慕,也不敢再生出半点心思。 一旁的凌婉蓉脸上苍白,额头渗出一丝冷汗,她刚刚还争着上前奉茶,若是她真的有一点点失态,现在被砍掉双手的人就是她了啊。 这个男人有一张蛊惑天下的脸,却也有一颗狠厉无情的心,就像是千年雪上的一株曼陀罗,浑身剧毒却又让人觉得诱惑不已。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想过放弃。 见礼之后夜长君便趋步出了门,门外挤满了或是小家碧玉或是姿态高扬的小姐们,即便让人生畏却依然阻止不了少女一颗萌动的心,女人总归对好看的男人是没有抵抗力的,即便得不到,远远看着也好。 当然,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抱有一丝祈盼,若是这个男人能看上自己一眼便好了。 这样的热闹场景并不合适容月,献礼时候本应该早早退场的,然因为贺连城在场她便没有早早离去。 此时刚想转身离去便倏然觉得身后一沉,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硬生生地推出了人群之中。 而又好巧不巧的,她踉跄摔出的身影便恰恰挡住了夜长君的去路。 那一双冰冷的靴子在一步之遥戈然而止。 一丝阳光恰好落在那及地长袍的蔷薇花上,刺眼而萧寒,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抹清瘦的身影上,目光之中有震惊,有怀疑,有不屑,一时间复杂难明。 但是无一例外的,似乎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情难自拔,强出风头,此刻正是别人给她的处境,所有人都只当她是故意阻挡了夜长君的去路。 就连那一双鹰蚌一样锋利的眼眸,都带着极其冰冷的寒意。 人群外一双阴狠的眉眼透过人群紧紧锁在她身上,唇边泛着一丝冷笑,此时正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热闹。 凌婉蓉的这一推,用了不大不小的力气,恰到好处将她推到了夜长君的前面。 石墨上前一喝,“大胆,竟敢拦王爷的去路。” 容月能感觉到,那高大的身影虽未言语,但全身都散发了冰冷的气息,阳光落在他身上似透不进一丝暖意。 那双深色的墨眸深不见底,似寒潭里的一股幽泉,摄人心魄之余带着一股令人寒颤的沉冷,然她还是能捕捉到他眼底的鄙弃之色。 如水清浅的眸子微一沉敛,女子快速一转身扯下身旁灵双腰间的荷包,几步走到石墨的面前,淡笑道,“听闻石侍卫武艺超群,俊尔不凡,我家这丫头对石侍卫甚是仰慕,奈何自觉身份低微怕配不上石侍卫,就连这精心绣好的荷包也一直未敢送出去,今日我便趁着这喜庆之日为她道明心意,希望石侍卫能收下她的一片痴心。” 众人皆愣,这个女子拦的居然不是宵王,而是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 就连灵双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她何时对这个贼男人有仰慕之情了,她怎么不知道? 石墨一时丈二摸不着脑袋,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脸上纠结得很,看看自家爷又看看女子身后的丫头。然风带衣襟,自家爷沉着脸大步离开,石墨一脸蒙圈,自家爷是不是生气了? 看了看女子手中的荷包,石墨觉得就像个烫手山芋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纠结之下终还是接下了那荷包快步追上前面匆匆离去的身影,“爷,等等我啊!”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便一一散去。 温子然立在原地,目光之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深意,似审视却又更像是探寻,明明被逼深陷囹圄之中,却能从容应对,机智解了围。虽是一样的面貌,但是行为举止却看不出有半点从前的影子,若是从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从容不迫睿智聪明的女子绝是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丑丫头了。 目光灼灼之中容月抬眸撞上他的视线,丝毫不避,温子然怔然片刻,随即展了一抹似有淡无地笑,算是点头示意,便随着人群大步离去。 人群中剜过来的刀眼让容月不得趋步上前,深沉的眸子之中带了几分冷意,几乎是带着威胁的意味,“凡事适可而止。” 看在老夫人的情面上她已经留了几分余地,但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耐心,她 她不介意人挡杀人,佛阻杀佛。 凌婉蓉难色有些难看,拳了拳手又松开,她倒是忘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愚笨至极的丑八怪了,她真是小瞧她了。 不过别忘了这是凌家,她有的是机会慢慢折磨她。 “该说你运气好还是太自作聪明呢,不过我倒是,你到底能逞强到什么时候?”冷冷地咬牙丢下这句话,凌婉蓉甩袖离开。 清冷的眸子沉了沉,容月知道,以凌婉蓉的性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从来不把她对手,但若是她执意纠缠不休,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翌日,容月路过院中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湖亭中央的两副身影,贺连城和温子然此时正在亭中悠闲的对弈。 “昨晚贺连城为了见宵王一面在苑外足足等了几个时辰,不过宵王最终也没有召见他。” 清明的眸子微敛,不置与否,她心中想得更多的是,这两人究竟有没有联系。 路过庭院到达中厅,容月还未进门便听得人声娇气地传来。 “奶奶,您可不能相信那个江蓠,一个人失踪了三年却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算她有这个本事,可如今却能脱胎换骨性情大变,这又如何解释?依我看她分明就是回来报仇的,嫌我们凌府之前怠慢了她,如今处处跟我作对不说,这凌府只怕也没有安宁之日了。奶奶,您可不能让她蒙蔽了双眼啊。” “行了,你就别在一旁煽风点火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原本就是我们凌家对不起她在先,这丫头在外受了委屈性格有所改变也无可厚非,但是不管怎么变我相信这孩子本性还是善良的,而且她始终都会是凌家的人,这风儿不上进,总得有人替他扛着,不然这凌家偌大的家业如何支撑的下去?” “奶奶……” 凌婉蓉有些不甘,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不过就是因为自己身为男儿身,便受尽宠爱,而自己辛苦创下的一切就要拱手相让? 她没有什么大抱负,也并不是窥窃凌家的家业,只是她向来争强好胜,她才该是那个受尽万人瞩目的人,也许只有这样,那个人才会看的见她。 容月适时上前行礼,“老夫人。” 凌婉蓉一见她便瞪着一双怒火,愤而甩袖便转身出去了。 老夫人慈目展笑,招手让她过去。 “蓠儿,到奶奶这来。可是蓉儿这丫头又刁难你了?若是受了委屈,尽管跟奶奶说,奶奶替你做主。” 容月斟词酌句的回答,这大清早的老夫人招她来,无非就是说一些让她宽心的话,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凌风这唯一的孙子又不上进,便试着去栽培她。 走出大门的时候发觉凌婉蓉坐在马车的前头把玩着自己的软鞭,姿态傲慢般不知是在等她还是别有用意。 见她出来也不曾抬头看,那袭素衣索性就直接走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道,“劳烦表妹久侯,现在咱们可以出发了。” 那张娇俏的脸微抬下巴,只抬眸睨了她一眼,冲她身后掀了掀眼皮,“我这马车可坐不下闲人,要坐,喏,就跟后面那两个闲人一起坐吧。” 回头,便看见贺连城和温子然谈笑风生地从大门内走出来,谈笑间便看见门外的两人。 温子然的目光越过容月落在了身后的凌婉蓉身上,儒雅笑道,“今日我正要陪贺连兄四处游玩一下,表妹可有兴趣一起?” 那一袭粉衣稳坐马车前,嗤之以鼻,“没兴趣!” 贺连城眉眼微眯,深邃的眸色中映出那一抹鲜红,“我听说今日正是丰州城一年一度的百花节,不同于往日,今年的回望楼还专门举办了节日比赛,拔得头筹者可得纹银一千两,天蚕金丝布一匹,凡有才能者皆可参加,像婉蓉姑娘这般才貌双绝的姑娘若是不去试一试岂不可惜?而且难得的是,我听说宵王也十分感兴趣,一早便动身出了门往回望楼去了。” 一听‘宵王’两个字凌婉蓉的眼睛便亮了一下,又有片刻的狐疑,她都无法窥探那神秘男人的行踪,贺连城居然能知道? 可不管怎样,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确实曾降临过回望楼,若他再去,倒也不足为奇,还有一点倒也撩起了她的兴致,这天蚕金丝可是极其罕见的东西,由西域的最精巧的工匠用最上等的蚕丝编织而成,若是做成衣裳,可谓轻如鸿羽,人间绝色,就连皇宫里也不曾有几件。若是她能够穿上,那岂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夺得那人的眼球? 不得不说贺连城更善于把巧言令色运用于极致,三言两语便总能瓦解人心,这也是她最恨的地方,以至于让父亲当初轻信了他。 凌婉蓉红唇一抹,展了一枚笑意,“既然如此,那自然是了。” 随后便拍打着手中的鞭子,往容月身旁转了转,心里盘量着小心思,以她这容貌,当个陪衬总该是可以的,而且那人多聚杂,总能找到法子让她出丑。 于是手中的鞭子一拍,冷哼道,“至于你嘛,既然今日我不去药店了,那你今日便随我一道去,免得以后人家说我们凌家的人没有见过世面。不过我这马车可小得很,坐不下两个人,那你们就顺便带她一程吧。” 那抹身影冷笑一声跳上了马车,挥起鞭子便往回望楼去了,徒留身后三人面面相觑,她的马车小,难道他们的马车就能容得下三个人了吗? 温子然面露难色,贺连城虽表面祥和,可眼中依然有一丝难掩的鄙弃之色,男人大抵对相貌丑陋的女人都是有抵触情绪的,虽表面上维持着恭和,但暗地里自然是不希望跟她同坐一车的。 素色的衣袖挽了挽,淡然一笑,“无碍,我另外再雇一辆马车吧,就不妨碍两位了。” 说罢,女子便转身离去,贺连城倒像是舒了口气,温子然眸色有些复杂。 回望楼今年确实是举办了节日比赛,就连题目都是由容月亲自出的,即能让老百姓参与,也能不让有头有脸的人失了礼,两日后便是千羽宫的招亲比赛,前来参加招亲比赛的人早已聚集了大半,所以今年较往年更为热闹。 这一进回望楼便觉得热闹非凡,高朋满座,人来人往,怕太过拥挤,今日还特地放了几个怪老头的假,如今早也不知道哪逍遥去了。 这容月刚进门便忽然围过来一群孩子,冲着她忽然就叫了起来,“丑八怪,没人爱,出门多作怪……” 惹得附近的众人纷纷回头,一见她的模样,便开始窃窃私语,满是嘲笑之意。 灵双气不过,捋起衣袖便想要出手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却被容月伸手拦了下来。 “世人无知,难道你也无知吗?” 见那些孩子穿着普通,不过都是些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容月从一旁买糖葫芦的小贩里拿过一串糖葫芦,走上去蹲下,与孩子齐平。 “我的容貌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就像你们的家世也不是你们所能决定的,我的银子可以买下这里所有的糖葫芦,可你们家的银子只够你们一日三餐,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嘲笑你们的贫穷?” 听闻此,那些孩子纷纷低下了头。 素洁的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其中一个孩子,容月拍了拍那孩子的头,“不轻任何人,因为,你们不见得比别人多。” 容月起身,上楼间抬头便迎上一对意味深长的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置气地将手中的杯子掷回桌上,凌婉蓉有些不甘心,这群小屁孩居然让人家一支糖葫芦就给搞定了,她可是每人给了一两银子的呢,真是白花花了她的银子。 温子然也因她的动作收回目光,看凌婉蓉涨红的娇俏脸蛋,心中自然明白是她有意捉弄那丑丫头。凌婉蓉的性子向来刁钻,他早已习惯为常,只是看来那丑丫头,也不曾吃半点亏。 那抹素衣的身影上楼落座,凌婉蓉转着杯子喝了口茶,阴阳怪调地开口,“没听到吗?丑人多作怪。” 提杯为自己添了杯茶,容月对她的话似乎丝毫不介意,“堂堂一个凌家大小姐,用这般拙劣的手段,只怕比市井上的流氓无赖高尚不到哪里去。” 凌婉蓉一手撑着娇俏的下巴,捏着茶杯喝了口茶,“喂喂喂,你可不要把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推,明明是自己的问题,连小孩子都看不下去了。” 薄凉的朱唇微扬,“嗯,教唆小孩子使坏的是小狗。” 凌婉蓉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一张清白的俏脸憋得通红,瞪着一双眼珠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茶桌上忽地传来“噗嗤”一声笑,两人抬眸望去,只见有人此时正不识好歹的笑得一脸惬意。 温子然见惯了平日里骄纵傲视无人的凌婉蓉,却还是鲜少能看到被人气到像个炸毛的小猫一般无法言语,最让他兴致的便是这个丑丫头,竟能有这挠人的本事。 看着对面幸灾乐祸的脸凌婉蓉甩手便掷出桌上的杯子,气不打一处来,娇喝道,“温子然,你是故意的吧!” 杯子擦过温子然的云纹袖摆落在了身后人的脚边,溅起的水渍污了那上等皮靴的绸面。 “什么事竟惹得我们的大来听听,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贺连城提着茶杯自廊檐外回来,丝毫不因那跑偏的杯子影响心情。 凌婉蓉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自动忽略了他的话,叫嚷道,“喂,这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啊?” 贺连城耐心地安慰了她两句,只道快了。 温子然举目四顾,“我听说这回望楼的主人可是年少有为,实力不容小觑,可是请动了宵王来主持公道。可惜,我当日没在现场,错过了当时的精彩,不知今日有没有幸能一睹他的真容。” “我看不过是附庸风雅的市侩小人罢了,怕是在巴结宵王之前下了不少功夫吧,这种人我可见得多了,有什么好看的。”她心里更关心的是另一个人有没有在现场,至于其他人,她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婉蓉小姐这样想可就错了,三年时间便能让回望楼声名鹊起,一日之间便让天下人知晓他的名讳,我倒是更相信,他绝非普通人。”贺连城此时正背对着阳光,精明幽邃的眸子敛在其中,晦暗不明,容月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楼中央锣鼓敲起,此时节目正式开始。 喜热闹的人都开始齐齐聚集在廊檐或窗台旁,也有贵客会包下位置恰好的厢房,沿窗椅望,温子然几人便是如此。 而凌婉蓉在伸长脖子四处仰望依然寻不到想要的身影后便没了多大兴致,一人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玉指敲着茶壶。 往年的百花节集市庙会都是些诗词歌赋的节目,今日回望楼却别出心裁,这头一关的彩头便是纹银一千两。 掌柜一吆喝,大堂中央的圆桌上被人捧上了一个精致的鸟笼,鸟笼里面关着一只凤头鹦鹉,毛色五彩程亮,此时正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各位客官可瞧仔细了,这凤头鹦鹉乃是三个月前一位故友赠予我家主人的,我家主人自然是喜爱得不得了,可奈何这鹦鹉认主,也怕生,除了原先的主人能让它开口之外谁都没办法让它说话,这一关便是问问各位,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这凤头鹦鹉开口?” 掌柜的话音刚落,茶楼里的人便开始交头接耳,这题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小孩可猜,不管是富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乃至街头的乞丐都想跃跃欲试,一时间,茶楼热闹异常。 掌柜的一一按客人提的要求去试,却无一方法能让鹦鹉开口说话。 回望楼的高处,视野开阔的雅间此时茶雾袅袅,落地幔纱随风摇摆,隐隐露出里面一副月白身影,此时闲情逸致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品一口茶,时不时张嘴吃一口一旁小人儿剥好送过来的甜橘。 “公子,这鹦鹉不会是个哑巴吧?”试了那么多法子都没开口,可能是因为根本就开不了口。 那一身赤红衬得那张稚嫩的脸红润可爱,一双灵动的小眼睛时不时往外探,她的心性虽比一般的孩子定,然毕竟还是在世外桃源呆的久了,难免对世俗的热闹好奇。 “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的游戏,居然也能让你感兴趣。”男子张嘴吃下了送过来的甜橘,身子微微斜椅,露出袖口中那朵闲散幽静的兰花。 “公子既然没兴趣,为何要在这里?” 男人的眉色一滞,“……” 此时的厅堂中掌柜的已经试了不下百种方法,依然没人能让鹦鹉开口说话,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怀疑这鹦鹉会不会就是个哑巴。 然最终还是其中的一个莽夫提了个办法,寻个身材与前主人同等的,模仿前主人的声音和穿着,背对着鹦鹉,手中另提一只八哥,教那八哥说话。 那人只需要重复一句话,而提在手中的八哥不能开口。 掌柜的照做了,果不其然,片刻的功夫,笼中的鹦鹉便冲着那八哥直叫嚷,“笨蛋,笨蛋。” 通常有些灵性的鸟儿都会有善妒心里,这鹦鹉正是看到自己的主人教那八哥说话却又怎么都学不会自是幸灾乐祸,忍不住出口骂道,莽夫正是明白了这一点。 掌柜的拍手叫好,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将那一千两纹银双手奉上。 那莽夫拉着妻子抱着孩子涨得满脸通红,只会憨厚地笑,接过银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他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那么多的银子。 一关结束。 锣钟响起,另一关又开始。 掌柜的开始宣布节目规则,“我前面有三间房子,里面可能布满机关,也可能有豺狼虎豹,参赛者由抛球决定两人一组进去,能平安无事顺利走出来的人会进入下一关考验。” 此局的彩头便是天蚕金丝布一匹,这等天价之物自然是让众人蠢蠢欲动,不说女子能夺来穿在身上光彩照人,男子夺来送给意中人那也是何等的面子,何况这今日汇聚这回望楼的多半是来参加千羽宫比武招亲的人,若是能夺下送给千忆雪当见面礼,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抛球比较随意,由参赛一人抛出,另一人接球,不接的,自然也可以将球抛开。 凌婉蓉掂了掂手中的蓝球,随意便往窗外一抛。 各观望的男子一见是美人,便争相抢夺。 温子然不会武功,似乎也无意想参加比赛,所以始终是安坐窗台旁,淡然观望。 倒是贺连城一个飞身出去接住了凌婉蓉的蓝球,而后便轻松地落在了她身旁,惹得其他众人一阵唏嘘遗憾。 凌婉蓉挑眉,“轻功不错!” 贺连城嘴边挑开一抹弧度,“承蒙夸奖。” 裙摆一转,凌婉蓉目光落在静坐桌旁的容月,随手拿过一白球抛进了她怀里,冷冷一嗤笑,“喂,该你了。既然出来了,没有理由让你不学点东西。” 容月看着手中的球犹豫了半晌,倒不是因为怕难堪,只是这题本就是她出的,她若是参赛是不是等同作弊了? 然凌婉蓉看到她犹豫的神色只觉得是她胆怯了,于是推波助澜的将她拉起来推向窗口,手似是无意般撞了她手肘一下,容月手中的球便抛了出去。 原本还在热闹接球的公子哥一看到她被毁掉的半边容貌,到手边的白球都忍不住惊慌地挡了出去,白球就像自带瘟疫了一样被人挡来挡去,就连一般的市井流民也不愿意与一个丑八怪为伍。 美人与丑八怪的界限便是分得这般清楚明白,同站一个地方,却俨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待遇。 看得这般笑话,凌婉蓉早已是毫不顾忌地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这口气,她出得畅快。 白球被人遮来挡去,眼看着就要落地,忽地一抹赤红色自天而降,细看,竟是一抹娇小的身影,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一双眼睛似含水般灵动有神,头上圆髻的红色发带随风而动,自有一股英气。 那孩子手中的鞭子一甩,便将本要落地的白球卷了回来,稳稳地落回了自己手中,身子一翻转便又稳稳地跨在了栏杆上。 “我家公子说了,他就喜欢白色。”抬手一拍廊檐,不等众人反应她便身姿矫健的飞身上了楼,隐在了那如白雪翻飞般的纱幔之内。 世人有些看呆了,好一个粉嫩的瓷娃娃,一个小娃儿便如此了得,那她家的公子又该是何等厉害的角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有眼尖的人也看到,这不正是那日在街上与千羽宫大小姐斗鞭子的小丫头么,那日不曾得见马车里公子的容颜,不知今日有没有幸得见? 凌婉蓉一咬牙,不过是故弄玄虚,她就不相信这丑八怪有这么好的运气。 回望楼之上还有另一间厢房的门窗半掩,此时原本安坐在椅子上的人看到那小人儿便气得差点冲了出去,幸得身边的丫头及时拉住。 “好了,我们今天只看,不动手。” 那被唤作小姐的人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甩袖坐下,咬牙切齿地道,“坏胚子,迟早要让他瞧瞧本小姐的厉害。” 而此时,比赛的两人一组人选很快便出了结果,由抽签决定哪一组先进入房子里,这前面几组进入的人不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出来,就是一脸惊恐地逃了出来,很快便到了容月和凌婉蓉这两组。 然那楼上的纱幔之中却是迟迟无人影动静,掌柜的不禁客气地清嗓子请客人下来,然帷幔之中只有一只小手撩了帘子,“我家公子有些乏了,他说能不能让我代劳?” 掌柜的只能客气说明了规则,只道规则不能坏,必须由本人参加。 那娇小的人儿委屈地回头,唤了一句,“公子。” 她家公子真是任性,接了球又不想参加,那还要她接球做什么? 凌婉蓉见此忍不住嗤笑出声,“不过是故弄玄虚,什么所谓的公子,我看不过是个无胆鼠辈罢了。” 她就说嘛,这丑八怪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小丫头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正要飞身而下,却被一只细长的手稳住了肩膀,雪白的纱幔撩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自天而降。 午时的阳光恰好,衬得那袭月白衣袍也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晕。 那飞身而下的男子,一袭月白锦缎裁剪出他颀长的身影,露出袖口里的兰花有些张扬而高雅,眉如墨画,水翦星眸,明明圣洁如出于泥而不染的莲花,可那不点而红的朱唇却又似炽烈的曼珠沙华,那嘴边挂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又带着蛊惑人心的魅惑感。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容貌,怕是与天下第一美男之称的宵王也不相逊色吧? 众人皆是看呆了。 就连高楼处掩映在窗户内的女子也有些微微惊讶,不得不说,这确实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唯有容月不紧不慢地下楼。 凌婉蓉吃了哑巴亏,心中更是不甘,为何这丑八怪偏偏这么好运?随便抛个球都能牵引出这么个养眼的男人来,真是踩了狗屎运。 两人一组,共三组,掌柜的让各组抽签决定哪一组有优先选择权,第一组优先进去的是凌婉蓉和贺连城,容月和芜离便随便挑了个房间进去。 身后的房门缓缓关上,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隔绝在外,密室内的烛火忽然幽明地亮起,将容月的脸色映照得晦暗不明。 “我猜这一局我们一定会赢。”那兰花锦袖的袖口里五指如玉葱般白细纤长,此时正把玩着刚刚顺手拿来的两颗甜橘。 身前的女子背影肃挺而萧冷,空气中有一种微压的窒息感。 密室之中忽然袅袅起了烟雾,瞬间便充斥了整个房间,迷雾中只听得“咻咻”的几声便有长箭破空而来,那月白身影只挥袖便挡下了迎面而来的利箭。 “你明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多管闲事?”迷雾中传来女子的声音,却辨别不出她的位置,很显然的,此时她正躲在某个位置看热闹。 芜离掩下袖口的兰花,眉毛一挑,“姑娘这话严重了吧,明明是我在替姑娘解围,怎么反倒是多管闲事了呢?” “那我真该多谢公子了,为了报答公子我特意在迷雾之中多加了一点东西,公子可要好好享受了。”那迷雾之中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和疏远,姿态嘛明显不想与他纠缠不休。 在空气中多加一味药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药不会致命,但是一旦吸入可让他内力尽失。 听得这话芜离迅速掩住了口鼻,精准地掷出手中的甜橘毁坏了放暗箭的机关,身影快速移动中瞬间没了踪影。 机关密室本就是容月亲手设计的,所以她自然清楚哪里是机关,哪里可以躲避机关,在她扭动石虎机关之时却只听得身后一息响动,倏地腰身直接被一只手揽了上来。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的颈项间,“既然是好东西,姑娘也应当一起享受才是。” 半刻钟之后,凌婉蓉与贺连城一组早已安然等候在外,容月和芜离姗姗徒步出来,各自的衣衫都显得有些凌乱,面色也有些潮红。 芜离提了一下衣肩滑落的衣袍,冲在场的人淡然笑了笑,“让在场的各位见笑了。” 这场景,若不是知道正在比赛,定然会让人想入非非。 容月的嘴角默默抽了一下,这个男人,偏偏选择此时整理衣衫,分明就是故意的。 凌婉蓉收了手中的鞭子,自是不屑,但凡一个男人对着一张恶心丑陋的面孔都有几分嫌恶,她才不会相信这个男人会对丑八怪有兴趣,只怕是这个拖油瓶没什么用,全是这个男人在做功夫吧。 比赛经过筛选,最后剩下了七组,这七组再次进入下一轮比赛,最终只有一组会胜出。 回望楼的悬空之中出现了一个莲花图案,共由七七四十九片磁石组合而成,而这图案的特别在于它随时都会发生移动,会从新组合成新的图案。 这次的规则便是这七组人必须站在其中一处位置,随着图案的移动想办法淘汰别的参赛者,最终的一组能安然地站在一开始的位置,便算赢。 比赛一开始,看得旁人便是心惊胆战。 图案快速移动中便有人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两人一组,落下一人便为输。 凌婉蓉挥起长鞭,稳着脚步便往容月的方向跳了过来。 其他组对她来说都不算威胁,唯有那个好看的男人,不是一般的货色,他们这一组,贺连城只需要绊住那个男人,而她只需要解决这个丑八怪就是了。 此时的容月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自己的武艺,否则一切的伪装都白费,不过好在机关是自己设置的,所以哪一块磁石先动,那一块升高或降低她都一清二楚,她只需要尽力拖延时间就可以了。 容月在各块磁石之中跳跃,身手显得愚钝而笨拙,好几次摇摇欲坠的身体都差点掉下去,整个人都只能是趴在磁石上,看得人群之中一阵嗤笑。 凌婉蓉几次三番都让她从手中的鞭子下溜掉,心中一时浮躁气愤,正中机关陷阱,整个人一滑便往下掉了下去。 贺连城只顾着英雄救美,一个翻身而下接住了凌婉蓉,借着脚劲便要回到机关图案上,芜离淡然一勾唇,双手抱拳,“承让了。” 风淡云影间,他的身姿倏然而起,在众人未曾来得及反应之时,贺连城便已被那抹淡影踹了出去。 芜离带着容月,不,应该是提着容月下来的时候,众人不免一声惊叹。 这个男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如此厉害。 掌柜的将今日的彩头双手奉上,面有难色,“这金丝蚕布只有一匹,而你们却有两人,可否再需要……” “不必了。”芜离接过彩头转身对着容月,温温笑言。 一旁的凌婉蓉气得直跺脚,这个男人不会打算把东西送给那丑八怪吧,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东西居然便宜了别人,这让她以后拿什么去见宵王? 就在众人以为芜离要将手中的头彩送给丑姑娘时,却见他侧了个身,绕过容月走到她身后的凌婉蓉身前,止了脚步。 “既然是金丝蚕布这样稀罕的东西,自然是要配上合适它的人才能显现出它的价值,姑娘花容月貌,自然是再适合不过。” 凌婉蓉心中自是不胜欢喜,果然吧,她就知道这世间的男子都是一样的视觉动物,怎可能会对一个丑八怪有怜香惜玉之情? 看着好看的男人本就赏心悦目,如今再对她如此殷勤,难免让本就自傲的她更加膨胀,抬首挺胸都带着几分傲意,“既然是公子抬爱,那我便收下了。” 如果现在能使枪,容月觉得她一定会让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开几个窟窿的,说是为她解围,却又当面这般羞辱她,摆明了是拿她寻开心吧。 芜离看到那冰凌一样的眼神嘴边的笑容一僵,有些无辜地摸了摸鼻尖,他有做错什么吗?这金丝蚕布本就是她的东西,她要来自然是没用,那他转手送给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节目结束,观众依然还是意犹未尽一般,此时掌柜的继续开始宣布,“各位客官请休息片刻,我家主人说了,这最精彩的还在后头。” 众人一听这话,又开始热闹起来,都猜测着还有什么好戏。 容月找了个离开的借口,此时的凌婉蓉拿着金丝蚕布当宝贝,自然是不屑于管她。 找了个后门,月影便将准备好的衣服递上,容月换了一身衣裳,整个人便神清气爽,一股俏男儿的英气。 这最后的环节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有人特意花了大价钱想热闹的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上了回望楼的高处,容月往窗户半掩的厢房看了一眼,既然是花了钱的,她自然得尽心尽力一些。 接过旁人手中锣鼓敲了一把,扔回了下人处,容月拿着手中的空白卷轴甩下,高声宣布,“今日承蒙各位的捧场,是我回望楼之幸,所以今日特意想请有才华之士为我这回望楼题词一副,若有幸讨得字句珍品,我回望楼以后必将敬他为座上宾。” “规矩很简单,谁能夺得我手中的空白卷轴,谁便为这卷轴题字,芜离公子是我们回望楼的贵客,即是如此,那便由他来主持这场比赛好了。” 手中的卷轴轻轻一抛,便落入了另一处悠闲坐着的男人怀里。 芜离接过卷轴,眉毛微挑,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即是如此,那便有我这小丫头代劳吧。”那卷轴又是轻轻一抛,又落到了小丫头的手里。 这原本大家就有些担心若是那么厉害的男人手握卷轴谁还能抢得到呢,不过既然是个小丫头就好办多了。 为声名鹊起的回望楼题字,无疑相当于自己能够一举扬名,这样的机会谁不心动?而且,这样的好事如果能传到千羽宫里去,那岂不是能自立名声,让人刮目相看了吗? 一身赤红的小丫头展了手中的鞭子飞身而出,各处观望的士家子弟便是一跃而起,争相想要夺得那丫头手中的无字卷轴。 小丫头身姿娇小,然鞭子却是十分凌厉,不少人都被她的鞭子挥出了几道血痕,但凡是有些身手在她之上的,也被那纱幔之中凭空飞出的花生米打飞了出去,所以一时间倒也无人得手。 小姑娘的功力虽是了得,然一人应付那么多人总归有疲乏的时候,贺连城正是看准了机会便飞身而起,手中暗器直击那小丫头的要害,对一个小姑娘出手可谓狠毒。 然那暗器却被飞出的花生米一一击落,另一把花生米便直击贺连城的要害而去,容月顺手抓起桌上的花生米,皆数掷了出去。 两股内力相较之下,不少参赛者皆被四散的花生米打落了出去。 窗户内的女子却是忍不住拍案而起,“这帮没用的,没一个好看的也就算了,竟还没有一个能打的,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真是废物!” 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打不过,还想来参加她的比武招亲,笑话,也不怕丢了他们祖宗的脸。 回望楼的高阁凭栏处,某人正要伸手提起茶杯,却不知被何处飞来的物什打翻了杯子,茶水泼了一地,而滚落在不远处的物什竟是一颗花生米。 “爷,这里实在太乱了,没什么好看的,要不咱还是回去吧,免得一不小心就被误伤了。”石墨命人收拾了破碎的杯子,原本是不想开口的,但是看到这乱成一团的场景实在是忍不住了。 “保护我是你的职责,如果我被误伤了,那便是你的失职。”今日的夜长君着了一身淡紫的衣袍,玉冠束发,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修长如玉的手提起茶壶,继续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是,属下知错。”石墨诚惶诚恐,转身一脸戒备地对着外面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生怕再飞来什么不明物真的伤了他家的主子。 小丫头挥出的长鞭俨然已有些力不从心,贺连城看准了机会飞身而上,帷幔处一粒花生米破空而来,容月暗暗使了力道,自袖口中弹出了另一粒花生米。 两粒花生米碰撞间,却听得清脆的一声破碎响,容月和芜离同时抬头,只见那凭栏处一抹紫色的身影飞身而下,而刚刚那一声脆响,便是这个男人掷出的杯子打断了两人的暗暗较劲。 容月差点要翻白眼,这个男人又来凑什么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容月迅速触动了机关,空中顿时又出现了莲花机关阵,容不得多想,容月紧跟着飞身而下。 那抹落下的紫色身影被阻挡了去路,缓缓落在了莲花阵上,而容月也紧跟而下,待两人都安然落在莲花阵上时,无字卷轴早已被贺连城夺了去。 容月对着四周拱手作揖,诚心实意地堆起了笑,“感谢诸位的积极参与,如今这无字卷轴已被人夺下,今日我回望楼有幸请得宵王来作证,实乃三生有幸,如今我宣布,夺得无字卷轴者,乃是贺公子。” 众人之中虽有人心有不甘,但最终也不得不承认现实,底下的百姓却只当看了一场热闹,连声拍手叫好。 “你是故意的。”夜长君不满地睨起眼。 “宵王是何等人物,又何必凑这种热闹,宵王人只要站在这,便是我回望楼的头牌,还用得着题字多此一举吗?” 头牌?她当他是风月楼里的姑娘吗?竟敢这般形容他。 某爷的脸色阴晴不定,十分难看。 嘴巴上说得清浅,可吐出的字却是字字带针,真是好得很,这个女人三番四次点燃他心中的怒火,是想要引火上身吗? 容月却是无视他的脸色,转身点踏回到了楼中,后续工作便交由了掌柜的处理,反正今日已经赚得满盘金钵,可不想因为某些人影响了心情。 夜长君被人无视无端气恼,飞身而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想利用完本王便想把本王一脚踢开?”男人冷嗤,身上多了一层寒意。 “宵王这话严重了,宵王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如果不是自愿来我这回望楼,恐怕没人能请得动,何况宵王这般风云莫测的人物,我这小小的回望楼也伺候不起,宵王还是请回吧。”一句话,撇得一干二净,容月错开他的身子,转身便要离开。 男人的眉头微邹,“你是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本王还当这回望楼的主人还算个人物,却不想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 她的行事作风和攻于心计他本有几分欣赏,但如今看来,怕是他看错了。 那抹止步的身影忍不住回头,“王爷上次可是想要了我的命,难道我连这点脾气都不能有了吗?” 舒朗的阳光此时正好打在她细致的睫毛上,柒染上一层清冷的光晕,她身影挺直,目光与他平视。 这咄咄逼人的质问,夜长君一时语塞。 “今日真是好热闹啊,想不到宵王也有这般兴致,实属难得。”芜离一身月白衣衫缓缓而至,打破了这僵局。 容月不再与两人多做纠缠,索性转身离去。 “宵王莫怪,这月公子的脾气便是这般直率,不过我倒是十分欣赏得很。”芜离勾起一抹淡笑,目光却是追随着那远去的身影。 两人站在廊檐之上,衣袍洌洌,随风招摇。 都是绝世的容貌,一个寒冰冷血,一个温阳如煦,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魅惑人心的风景。 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少女望断脖子,只为更接近两人一点。 夜长君忍不住冷言嘲弄,“芜离公子难不成也有龙阳之好?” “宵王说笑了,在下的性取向可是很正常的,倒是宵王,我听得一些耳闻,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你管得太宽了。”夜长君不想再跟他浪费唇舌,摆袖离开。 身后的男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眸色微沉了沉,敛下眸中的幽邃,随即也趋步离开。 回望楼某处半掩的窗户内,一女子百无聊赖地敲了敲桌子,“真没劲,本来还想看看这群莽夫有几个是有点真本事的,如今看来,是一个都没有。” 一旁的丫头给她倒了杯茶,“小姐,我觉得今天的收获就挺大的啊,首先你看这贺公子长相不赖,武艺也不错,要进入比武招亲的前两关绝对不是问题;其次这回望楼的月公子长得也颇为俊俏,武功能力也不差,若是参加比赛,也定然能轻而易举地进入第三关;再次嘛,我觉得这宵王和那月白衣服的公子更是不错,武功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若是也能参加小姐的比武招亲,说不定必有一人成为小姐的夫君呢。” 想想就觉得好美好美啊,若是有这样俊俏的人能做自己的夫君,这辈子她死也甘愿啊,那丫头捧着茶壶一脸陶醉地想象。 “亏你想得出来!”千忆雪忍不住一记暴粟敲碎了她的美好幻象,这宵王喜不喜欢女人姑且不知道呢,那月白公子可是让她当众丢过脸的,此仇不报她决不罢休。 “晚了,我们赶紧回宫,若是让娘知道我又偷溜出来可是半月都别指望出门了。” 千忆雪拿起桌上的纱帽,自回望楼的后门匆匆离开。 回望楼的贵宾茶室内,容月不急不慢地泡了一壶茶,不多时整个房间便茶雾袅袅,香气四溢。 “这一次还得多谢月兄的这份大礼,我以茶带酒,谢过了。”贺连城挽了衣袖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贺兄不嫌弃就好。”容月袖口底下里的手指深深地陷入肉里,表面上却是客气有礼,不露丝毫破绽。 对自己的仇人称兄道弟,展颜欢笑,是她这三年来学会对自己最残忍也最恶心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她一早便告知了今日千忆雪会在回望楼出现,而这最后的题字环节她将赢家特意留给了贺连城,只为他能在千忆雪面前有表现的机会,让她刮目相看。 这是多少前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士家子弟求之不得的机会,她把机会让给了贺连城,就是想要赢得他的信任。 “即是如此,那我还有一个请求,想必月兄应该是不会推辞的。”那原本精明的眸子之中多了一丝贪婪,冷薄的唇边挂了一抹斜斜的弧度。 这笑容,让容月很反感。 果然是贪得无厌的狐狸,然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半盏茶之后,容月送走了贺连城,月影适时出现。 “南方总会那边我们已经安排人进去了,就看着能不能从贺连城底下的人找到突破口,查出当年月湖山庄一案有关联的人,而且我已经让人收集了贺连城各个舵主的罪证,应该很快便能有结果。” “明日便是千羽宫比武招亲的日子,所以这两日是分解他们内部矛盾的最好时机,到时候你拖着他身边的几个护卫,别让他们有跟南方传递消息的机会。”天边的一轮玄月隐在了流云之后,霎时大地沉入一片漆黑之中,暗云浮动,冷风瑟瑟。 月影得令离开,虽然她早有准备,但贺连城也是个千年老狐狸,不会就此坐以待毙,暗处之中必有动作,这场较量里,就看谁的动作更快了。 冬日寒阳,原本萧冷的天气乍暖还寒,丰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擂台高筑,锣鼓震天。 今日是千羽宫大小姐比武招亲的日子,所以丰州城的街道比平时拥挤了好几倍,而回望楼的地位也是绝佳,早已是人满为患。 容月站在回望楼高处的雅间,将擂台上的一切动静罗在眼底。 这两日凌婉蓉因着得了金丝蚕布发派了全府下人寻找丰州城最好的裁缝和绣娘,一副心思全花在了她的那件羽衣裳上,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去管容月做什么,所以她今日便有了脱身的机会出来凑上这份热闹。 所谓比武招亲,比武其实只是第一关,层层筛选出来的人会继续进入第二关,而过关斩将进入三关到最后留下的人,便是千羽宫最终的良胥人选。 擂台设在宽敞的街道之中,平日里人流如织的街道商贩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聚在了擂台之下,交头接耳,翘首以待。 当然,人群之中不乏很多人摩拳擦掌,想要拼尽全力博一番。 街道周边的茶楼,酒馆和商铺都挤满了人,因着这比武招亲的人气,不少商家都趁机抬高了价格,想要好好赚上一番。 正是午时光景,擂台上的锣鼓敲得震天响,而千羽宫的宫主和大小姐刚在高台之上落定,人群之中便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千羽宫宫主年近四十却依然风韵犹存,大家风范之气让不少人侧目,而千羽宫的大小姐千忆雪今日着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如水含丹,却又凛然生威,不得不说千忆雪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然让人移不开眼的除了美人便是她们身边的那位公子,虽说是男子却比女子更惊艳三分,一身月白长袍,眉如墨画,面如冠玉,一抬手投足间,都如浴春风。 而他身旁的那一位孩童,一身赤红练衣,腰间别着银蛇鞭,小脸粉嫩,却是眉眼凌厉,让人不敢小觑。 台下不少人惊呼,这不正是当日出现在回望楼里那貌若惊人的俊俏公子吗?今日竟能作为千羽宫的贵宾前来观望比赛,想必这人相貌武功不但惊人,而且身世背景也不容小觑。 “小姐,怎么又是那位公子?”灵双似乎也看到了,不悦地邹了邹眉头。 容月敛下眉,她也疑惑,为何偏偏又是他,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巧的事?从来事在人为,这个男人神秘莫测,她倒是相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比武招亲在锣鼓震天声中正式开始,擂台上各路高手尽展十八般武艺,凡是能赢下擂主的人都可以留下,只是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还无一人能留下。 传言这打头阵的擂主可是千羽宫数一数二的高手,年纪不大,身手可是十分了得,所以三炷香下来,倒是没人能占下便宜,不少人败兴而归,而不少想要跃跃欲试的人也似乎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还有哪位想要上来试一试?”擂台上的人手提重锤,一身霸气,高声问道。 台下的人开始有些犹豫地面面相觑,经过这么长时间竟无一人能留在台上这多少让台下的人丧失了一些志气,谁都不愿在此时上台,徒招笑料。 犹豫间一彪壮大汉挤出人群上了台,走动间似大地都随之震动,满脸横肉间吐沫星子横飞,“我来。” 千忆雪本喝着茶,一口茶水硬生生地喷了出来,飞身而起间鞭子已然狠厉出手,“岂有此理,这种货色也想娶本小姐,真是不自量力。” 到底是虚有其形,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便被千忆雪的鞭子甩下了擂台,砸得一声轰响。 众人的哄笑声中,那汉子堂堂七尺男儿也羞愤红了脸,转身挤出了人群。 台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评头论足,一边是对不自量力花拳绣腿的汉子哄笑之意,一边是对千羽宫大小姐的爆脾气摇头兴叹,一时却是没人再敢上台。 毕竟在台上打不过一个男人,这传出不算丢脸,可若是打不过一个女人,这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些挂不住脸面了。 高台上的千玲珑看见她这般胡闹不禁沉下了脸叱喝道,“忆雪,不得胡闹。” 今日来的有不少是有名望权贵的公子哥,若是让千忆雪这般任性下去,让人看了笑话不说,以她这刁蛮的性子,哪个公子还敢上擂台? 千忆雪不甘道,“娘,若是你让我嫁给这样的男人,我宁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说完,扬起鞭子对着台下盛气凌人道,“你们还有谁要上来?都没有男人了吗?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干脆都进宫当太监得了。” 台下的七尺男人听到这话都觉得羞愤难当,可也自知自己的分量,上去也只是徒增笑料,一时间间台下都鸦雀无声。 恰逢此时,一袭玄衣自人群之中飞身上来,翩然落定在千忆雪的面前,贺连城拢了拢衣袖,一双精明的眼微闪,客气作揖道,“天下第一庄庄主贺连城,想要跟姑娘讨教一番。” 千忆雪睨眼打量,这个男人在回望楼的时候便出手狠辣,而且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摆明了就是想出风头。 “废话少说,赢了本话间,手中的长鞭便挥了出去,狠厉之下鞭鞭命中要害。 然贺连城的功力不过盏茶的时间便赢了千忆雪,留在了台上。 容月早已立在人群之中,一身素净锦衣衬得面色俊俏有神,紧随其后上了台。 贺连城当日提出要求,便是让她参加比武招亲,助他一臂之力,以他那狡诈奸滑的性子,当真是思虑周全。 可即便如此,容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无名草芥月七。” 说话间,容月的袖摆聚风而动,一阵寒气袭人,咫尺之内便能感觉到冷气迫人,不容千忆雪有反应的机会。 她只想速战速决。 千忆雪连连败退,又是气急攻心,竟不过三两招便败下阵来,脸色禁不住一阵青紫。 两次败场,千忆雪气得扔下了手中的长鞭,甩袖离开,不甘地坐回了高台上,一旁的丫头赶紧沏茶为她捧上,却被她甩袖拂去,茶杯碎了一地,引得一旁的千玲珑不满地呵斥她胡闹。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先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后是回望楼的月七公子,当真是大戏压轴啊,想起这千羽宫大小姐刁蛮任性地将他们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此时不禁觉得有些扬眉吐气。 台上的千玲珑满意地点了点头,总归能有几个青年才俊留下来了,若是她花尽心思为女儿比武招亲,却连个能留下来的人都没有,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一开始她觉得是不是自己让林忠上场有些失策了,毕竟林忠是千羽宫里一等一的高手,若想赢他,恐怕天下武林也没有几人,但是如今看来,这两位青年才俊,也绝不在林忠之下。 而一旁的芜离细眼微弯,似笑非笑,以一种从新审视她的目光看着台上的人。 既为女儿身,为何要去跟男人争一个女人?即是仇人,为何要去偏帮助他一臂之力? 一开始他只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如今看来她就是一个迷,不知不觉中吸引着他拨开云雾,想要探得郎朗明月。 这个女子,似乎是越来越有趣了。 比武招亲的第一关在日落黄昏之时以一声震锣响结束,最终留下来的人共有十一位,而胜出的十一位都将被安排入住在千羽宫,等待进入下一轮的比试。 而第二关比赛,将在两日后进行。 千玲珑为了尽地主之谊,特意在千羽宫设宴招待了留下来的参赛者,并安排了各苑子给大家休养生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为了公平起见,所有进入下一轮比试的人都不得携带暗卫,所以当他们踏入千羽宫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已是清白的孑然一身,而自然,也算是与外面断绝了联系。 为了不让人起疑,容月早已安排灵双回了凌府,命月影暗自照应。 千羽宫的地形复杂,宫台楼宇,闲庭深院,不拘一格。为了限定他们行动都特意安排了各处苑落住下,有专门的人伺候,当然,千羽宫的暗卫密布,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都会落入千玲珑的眼中。 容月住的院子恰好是清风竹林,虽是冬日,可因为这片竹林却依然是娇翠欲滴,勃勃生机,丝毫没有凋零的迹象。 今日,千玲珑特意设宴招待各位参赛者,宴会设在梅林之间,容月到达宴会的时候所有参赛者都已经到齐了,而千忆雪今日也特意换了一身淡粉色的及地长裙,罗带束腰,衬得身材玲珑有致,肤色红润莹玉,就连脸上的妆容和发型也经过了细致的打扮,坐在粉红的梅林之中更衬得几分娇羞,从不曾见她如此打扮,如今这身装扮倒是显得让人眼前一亮,一旁的参赛者都聚拢在她周围,说尽了赞美之词。 倒是有一人安坐在茶几之前,见得她来举杯跟她示意了一下。 容月落座,亦举杯对贺连城示意了一下。 此时的千忆雪心中是翻尽了白眼,趋炎附势之人她向来看不惯,还有今日这身装扮,娘也真是的,非要让她穿扮成这样,若是这些男人用装扮来判定一个女人的美丑,那跟世俗肤浅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男人也不配她去嫁。 莹润的细指托了一把头上的首饰,千忆雪实在是想不明为什么女人的头上可以插上那么多的发簪,每天花那么多的时间去装扮难道就不累吗? “哎呀小姐,你就别动了,这好不容易弄好的头饰可就要乱了。”一旁的丫鬟低声小心地提醒。 千忆雪拂袖,急着从这些无趣的男人堆里逃离,对着那一张张奉承阿谀的脸,她早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思忖了片刻,千忆雪灵机一动,转身对着身边的丫头耳语了几句,那丫头便匆匆下去了。 千忆雪上前走了两步,“既然你们之中有一人会成为我的夫君,那光有蛮力是不够的,还要有智慧。” 千忆雪身后的丫头拿来一副画,将画展开在桌面,摆上笔墨。 刚刚还恬躁梅林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参赛者都等着她说下去。 千忆雪绕过桌子,提起笔墨,在自己的画像眉眼处添了一笔,而后将笔墨搁浅,抬头道,“这幅画已经毁了,现在我要你们将这幅画复原,不过前提是不能在这幅画上多一笔也不能少一笔。” 那围观的参赛者开始窃窃私语,这不是为难人吗?不能多一笔也不能少一笔,如何能将画复原? 然毕竟是千忆雪出的题,谁也不敢讲这话明着说出来,这要是开了口岂不是要显得自己一点智慧都没有了吗?所以一时之间只见大家都在低头苦思冥想。 千忆雪终于得以脱身出来,在一旁的茶几上畅快地饮着茶,这问题也就是她随便想出来的,鬼知道答案是什么。 容月安静地喝着茶,抬眸间看到对面的贺连城此时也正捏着茶杯低头思忖。 半柱香过去了,似乎还是没有人能解出答案,千忆雪倒是等的不耐烦了,起身走了出来,“我说你们行不行啊,我不过是出了一个小小的题目而已,你们这一大帮的人都想了半柱香的时间居然还没有一个人能解出来。如果你们只会一股蛮力,那跟千羽宫里面的护卫有什么区别?嫁给你们,我还不如嫁给一个下人呢!” 这话虽然有些过分,但是在场的人却是无一敢反驳,毕竟题目解不出来,这是事实。 贺连城抬眸看过去,只见对面的人气定神闲,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真是无趣得很,算了,不跟你们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千忆雪拂袖,刚欲转身离去便瞥见梅林中驱步出来的月白身影,又是这厮,千忆雪往自己的腰间一摸,却发觉鞭子不在身上,才想起今日娘亲勒令她必须好好穿衣打扮,还不许带鞭子。 那水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不是只会蛮力吗,你们一起上,谁要是能伤他分毫,今夜我便与他共游庭湖。” 在场的人听得这话,面面相觑一眼,既能得美人邀约,这样的机会谁想错过,所以不曾多想,便一拥而上。 梅林之中刚走出来的芜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得有人已经毅然出手。 看着梅林之中那被纠缠难以脱身的身影,千忆雪便心中一阵痛快,这个男人,上次居然让她当众出丑,这回竟还大摇大摆得成了千羽宫的贵宾整日招摇过市,这次说什么也要给他一点教训。 抬眸间,却瞥见茶几旁还有两人安坐其中,千忆雪忍不住叫到,“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上去?” 容月淡淡喝了一口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打?” 千忆雪一声冷嗤,“切,我看是没那个本事吧。”转而又对一旁的贺连城道,“喂,你不会也是个胆小鬼吧?” 贺连城起身笑道,“只要能博美人一笑,在下义不容辞。” 说罢,那身影便飞身落入梅林之中。 贺连城终究还是按奈不住出了手,不过就是怕有人捷足先登,失了机会。 千忆雪看得兴趣怡然,然不过片刻功夫,局势已经明朗,十人渐渐落了下风,千忆雪有些不甘,一把将茶几上的笔墨拂了出去。 漆墨泼向梅林,然那月白衣裳不过一拂袖,竟是丝毫不沾地将墨拂了回去,黑色的墨汁穿透了几个参赛者的衣裳,往容月而去。 原本安坐的女子抚掌,那一滴墨汁便往千忆雪而去,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眉间。 “你……”千忆雪气结,然还来不及反应梅林中便有一瓣落红凌厉而至千忆雪反应之下后退了两步,奈何脚下却踩上了及地的裙摆,整个人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容月飞身而起,在她落地之前揽住了她的腰身。 最先映入千忆雪眼帘的是一双如墨色般浓稠温凉的眸子,彷如里面藏了一片浩瀚天空,星辰似海,云雾迷蒙,让人看不真切。 千忆雪有片刻的痴怔,然不过片刻她便意识到此刻两人的姿势有些怪异。 &nsp; “你……放开!” 容月揽在她腰间的手一松,那娇软的身体便直直掉落在地。 “你……”千忆雪吃痛不已,一旁的丫头赶紧将她扶起,千忆雪将那丫头甩开,“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大小姐让我放开的么?” “你是不是没脑子啊,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个男人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千忆雪邹眉揉着吃痛的腰板。 忽然感觉到眉间的凉意,想起眉上还沾了墨汁,便想要抬袖抹去,可抬起间便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容月,“解了。” 千忆雪听得莫名其妙,“什么解了?” “小姐出的题,解了,画上不曾多一笔也不曾少一笔。” 众人也皆反应过来,画上不曾多一笔不曾少一笔,却因着千忆雪眉间多了一笔墨倒是跟画上的人分毫不差了。 在场的人不经恍然大悟,想到这题竟是如此简单,他们却是苦思冥想了半日都不曾想出答案。 千忆雪也开始认真打量起她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回望楼的主人,能力确实与别人有那么一丝不同。 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她握着,千忆雪尴尬地抽回,侧身擦去了眉间的笔墨,“好,算你赢了,本话算话,今晚你便同本小姐一同游湖赏月吧。” “小姐怕是误会了,我解这道题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向小姐证明,在场的人并非是没有智谋的,你看不到的也许只是恰好是他们不擅长的。论诗词才赋和武功,贺公子举世无双,论经商和打交道,李公子可谓游刃有余,小姐可不我们之中的任何人,否则可是很容易看走眼的。” “你……”千忆雪气不打一处来,这男人可可谓巧舌如簧,人人都巴不得有机会能接近她,她倒好,处处给她难堪。 既然参加了比武招亲的比赛明摆着就是想来娶她的,如此放高姿态,莫不是有计谋,想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吧? 千忆雪暗暗思忖着,随即便拂袖道,“今日我便在庭湖之上,来不来随便你。” 认赌服输,管他心存什么心思,反正她可是一言九鼎的人。 “雪儿,你又胡闹了!”梅林之中踏出来一道身影,千玲珑一身肃穆之气走了出来,看得梅林之中有些狼狈的几人,不禁冷声叱呵道,“芜离公子可是我们的贵客,怎能这般无理,到底是我太纵容你了,惯得你这般目中无人,任意妄为!” “宫主不必生气,想必这忆雪小姐只是跟我闹着玩的,何况我也没什么损失。”芜离低头摸了摸鼻子,确实,他一身白衣依然是纤尘不染,倒是别人的衣裳或多或少沾上了墨汁或是破了几个洞,就连千忆雪身上也沾染了一些,发型也有些乱了。 被千玲珑那么一扫,在场的几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孩胡闹,今日这宴会怕是没办法继续了,在场的各位暂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千玲珑发了话,在场的人只能各自散去。 宴会之事就此作罢,明日便是比武招亲的第二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冬日寒阳里,白雪皑皑,覆了凌府的琉璃瓦。 夜长君常住的苑门外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走来走去,不时探头往里面看去。 金丝蚕布经过几天几夜的赶制终于制成了薄如蝉翼的金蚕衣,淡蓝色的羽衣穿在凌婉蓉身上显得玲珑有致,本就是锦衣玉食地养着,所以她的皮肤也极为白皙细腻,吹弹可破,有了金羽衣的相衬,更是明艳动人,顾盼生辉。 “小姐快看,宵王出来了!”一旁的丫头眼尖,远远看见那身影便冲她家小姐惊喜道。 凌婉蓉赶紧上下整理了下仪容,今日着这一身衣裳,乃至从头上上下下哪怕是一根头发都是经过精心的打扮的,她确信今天的自己比任何时刻都要美。 过来之前她还特意路过了温子然的苑子,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温子然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的身影,甚至连手中的账本掉了也不自觉。 眼看那副颀长的身影便要来到面前,凌婉蓉端着优雅的姿势候在一旁,下巴微抬,以不至于让自己的容貌完全埋没下去。 然那傲立挺拔的身影自她面前匆匆而过,甚至不曾抬头看一眼,徒留一个冷冰冰的背影,不止于此,就连他身后的随从,也都无一人抬头看她一眼,全然当她透明的一般。 原本欢喜雀跃的心一下子跌落低谷,袖口里的手将锦帕握得生紧,然她还是不甘心,几步上前追了上去,急切唤道,“宵王可是要出门,这丰州城我可是熟悉得很,婉蓉愿意随宵王一同观山游湖。” 走在前头的身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倒是身后的石墨拦了她的去路,“姑娘,我家主子有要事在身,还请姑娘莫要跟来。” 那纤细精致的玉足鞋不得不止步,凌婉蓉心中满是羞愤,手中的帕子狠狠搓了搓,她已经这样放低姿态了,竟还换不到他的抬眸一眼。 “小姐别急,或许这宵王是真的有事呢?”一旁的丫头连忙安慰道。 然不远处却不咸不淡地传来一句声响,当头泼了她一头冷水,“什么嘛,明明就是人家看不上她。” 凌婉蓉愤而回头,却见自己不成器的弟弟此刻正悠闲的躺在廊沿上,那不咸不淡的风凉话正是出自他之口。 凌婉蓉上前一脚踢开他的脚,刚想一屁股坐下然想起自己这身衿贵的衣裳还是站直了身子,嘴角冷嗤道,“你少在一旁说风凉话,你好得到哪里去,让人收拾了一番连脾气都没有了,没出息!怎么,之前受的气都忘了,你当真愿意娶一个丑八怪?” “少跟我提她。”凌风抱胸翻过身去,懒得看她,“现在奶奶处处护着她,我能有什么办法。” 重要的是,丑八怪不是当初的丑八怪了,他也打不过人家啊。 只是一想到要娶一个丑八怪,他就觉得恶心。 “你就不想出口气?” “你有办法?”凌风回头。 樱红的朱唇冷冷一笑,凌婉蓉对着身旁的丫头道,“你去给温子然传个信,就说我约他午时三刻在东厢房见面。” 从早上开始,灵双便觉得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自己主子不在,会不会是太紧张了? 这两日凌婉蓉得了金丝蚕衣宝贝得很,心思全花费在绣制衣服上,倒也没时间去管自己主子,而这老夫人一入佛堂便是几日,无人敢打扰,自然也不会特意小姐的事,这大夫人也自是想着有凌婉蓉管教,自是吃不了亏,所以闲得没事的时候便是跟几个姨娘打打牌,逛逛街。 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一定是多心了,灵双继续低头忙碌着手中的活计,整理着院中的花花草草。 苑外一丫头三两步便走了进来,扯开嗓门便道,“我家了,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今日要去书房核对账目,你们还不赶紧过来,难不成要我家小姐一直等吗?” 灵双一惊,手中的水壶倏然掉了下来,“啊?!”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的。”那丫头叱呵两声,却机敏地发觉灵双的脸色不对,于是不禁起疑,“你家小姐不会不在吧?” 说着,那丫头便不给灵双反应的机会,径直走向厢房,一把推开了房门,灵双要拦已经来不及了。 然那丫头的脚还没有抬起来便顿了下来,因为此时房中正安坐着一女子,身着素衣身姿端正,面部上的胎记在白色衣衫的映衬下越加明显,此刻正认真地做着绣工,这个人不是容月又是谁? 灵双收敛了情绪忍不住责怪那丫头的鲁莽,自己先提步进去挡在了自家主子身前,回了那丫头说小姐身子不适今日不宜出门。 倒是那安坐的女子并不介意,起身绕开灵双走上前,将自己尚未绣好的锦帕递给灵双,客气地回应了那丫头便一起出了门。 灵双怔了一怔,却不得不提步跟上。 世人只知,‘江湖六怪’医术和毒术了得,却不知他们的易容术也是天下一绝,容月早有安排,一旦有异动便命月影带上易了容的女子前去凌府接应灵双,虽做不到神色一样,但是瞒天过海,已是绰绰有余。 翌日清晨,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晋级的十一人已经拓木今日身披大髦,立在树林之中,身体笔直,宛如绵绵飞絮中的坚韧泊松,高台上,千玲珑让人宣布参赛的规则。 抽签决定,两人一组,进入森林之中夺取锦旗,这看似比的是武功和速度,但是森林之中不乏豺狼虎豹和陷阱,迷雾重重更是前路不明,稍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迷失其中,所以但凡没有一些才智,也是无法走出这片森林的。 抽签的时候容月意外地跟贺连城分成了一组,但是容月却是不相信有那么多巧合的,以贺连城的能耐,动点手脚还是能瞒得过别人的。 毫无意外,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在进入森林前高台上出现的一抹身影,高巍挺拔的身姿如神袛一般,霸道而冷锐的气息如三尺寒潭,让人不敢直视。 今日的夜长君一袭墨袍金丝线镶边,外披一件大红的斗篷,衬得整个人炯炯有神,异常夺彩。 谁都没有料到今日的裁判竟是宵王夜长君。 容月不禁沉了沉,为何她参与的事情总跟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千玲珑躬身亲迎,毕竟也是历经江湖的人,不似别人一般对他百般讨好,有的不过是客气的待客之道。 夜长君撩袍在千玲珑的身旁坐下,一旁的芜离淡淡地抬手作揖,“幸会,想不到这么快就与宵王见面了。” “芜离公子怕是不想看到我吧?”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大红斗篷上粘下的雪花,夜长君语气生冷。 明明是那么冰冷的一个人,却偏偏着了一身大红的衣袍,可硬是如此,竟也没有一丝违和感,反倒多了几分威压的凌然之气。 “宵王这是何意?”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夜长君并未作答,幽邃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一下一下的声响似扣在人的心弦,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旁的莹儿忍不住邹了邹眉头,低声道,“公子,这人好生霸道。” 芜离心中一凛,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若不其然,那原本敲着桌子的手倏然停了下来,那线条冷硬的五官看不出有丝毫情绪,然薄唇轻启间便能让人如坠冰窖,“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是。”石墨得令拔刀走了过去。 莹儿顿时取出鞭子眼神戒备,剑拔弩张的姿势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芜离抬手便弹起桌子上的瓜子,越过身后石墨的视线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顿时听得咔一声响,柱子便裂了好大一个口子。 石墨愣在了原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子,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力非同小可,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是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话,宵王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芜离轻言笑道,眸色却是幽冷了几许。 “芜离公子果然是身手不凡,就连身份也是神秘莫测,真是让本王好奇,芜离公子此行到底是什么目的?”夜长君勾起一抹暗讽的弧度,抚了抚手中的骷髅扳指,那扳指上如玉透明的光泽在冰雪天里显得越发的冷。 芜离冷眸微动,他在故意试探他? “宵王谬赞,我受之有愧,风霜寒冷,我便先告退了。”芜离起身,不急不缓,恢复了一贯的清风常态,作礼告退,身后的莹儿收了鞭子跟了上去。 稍沉的步伐踩在了厚厚的雪地上,芜离微拢了拢手,背影孑然萧挺,平静的眸色中有着漆黑如诡般的暗涌,那平日里温和淡然的神情不复存在,就连身旁的莹儿,也未曾见过她家公子这般奇怪的神色。 身后那一双的墨眸亦目送他离开,变得越发的深邃。 比赛在钟锣声中正式开始,所有的参赛者都已骑上马转身进入了森林,比赛的时限是明日午时,若是过了明日午时还没有出来且无法拿下木塔上的锦旗,便视为淘汰出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大雪依然纷纷而下,原本暗沉的天空在进入森林之后变得更加晦暗不明,迷雾萦绕,野林高耸,根本无法辩清方向,而唯一能指路的就只有手上的一张地图。 容月喝停了马,展开手上的地图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迷雾密布的四周,翻身下了马,却不想刚走出两步冷风中便有暗箭破空而来,嗖嗖嗖的几声堪堪划过她的肩头插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然恰是机关之处推送出了一个锦盒,容月飞身拿下锦盒,打开,里面是另一张地图。 每一张地图上都会指示下一张地图的所在地,然每一处都会机关重重,密布陷阱,而且每张地图上都会故布迷阵,让人分不清真假。 容月刚拿下地图丛林中便传来一句阴冷的嗓音,“小子,识相的话就把地图交出来。” 不知何时起,森林中已经聚集了四五个参赛者,对容月进行了围堵,怕是他们早已达成协议,排除异己,除掉其他人。 “既然你们那么想要,那就给你们好了。”葱白如玉的手轻轻一抛,那锦盒便抛向了空中,对面其中一人飞身而起接下。 借此机会,容月快速的翻身上马,跨马而去。 身后传来一声叫骂,“妈的,这锦盒是空的。” 那几人惊觉被骗,愤起直追。 一路穿越丛林荆棘,容月马不停蹄,她并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纠缠,就这森林里复杂多变的地势,想甩掉他们并不难。 森林里的树木高耸,密林参天,今日又下了雪,所以密林之中也密布了一片迷雾,容月不废多少功夫便甩掉了身后的人,然这样的地形也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容月展开手中的地图仔细研究了下,地图上所指有三条路,然现在迷雾重重,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索性翻身下了马,伏地倾听,森林里不乏蟒蛇野兽,然至少十丈内没有马蹄声,说明他们没有追上来。 既然一时无法辨别方向,容月索性就地休息,养精蓄锐,森林中迷雾弥漫,更不知前方有多少机关陷阱和猛兽会藏在迷雾之中,所以此时,没什么是比呆在原地更安全的了,即便想要赢得比赛,也不能急在一时三刻。 晌午过后,雪渐渐停了下来,森林中的迷雾消散了不少,容月翻身上马,寻了条路出去,原本就精通机关秘术,所以要避过简单的机关陷阱对她来说并不难,骑马走了一圈,渐渐出了迷雾,来到一条溪河边。 往自己随身的竹水壶中倒灌了一壶水,容月又洗了把脸。 然水流之中出现了异样,原本清澈的溪流渐渐染上了红色,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慢慢蔓延。 细耳倾听之中河流的上游似乎还有打斗声,容月收好水壶认真细听起来,兵器碰撞出来的尖锐声音能听得出这打斗很激烈,人数应该有十几人,不对,似有几十人。 然参赛人数不过十几人,也就是说,这打斗的,或许不是另外的参赛者。 容月忍不住前去一探究竟,沿着溪河直上,寻了个隐秘的位置藏身,只见溪河边几十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齐齐攻击一个身影,那身影里面身着墨色衣袍外披一件大红斗篷,身上已然沾染了斑斑血迹,在黑衣人中显得尤为显眼。 容月的眸色微动,宵王! 那一抹红色身影显然有些体力不支,这些黑衣人显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夜长君孤身一人只怕是武功再好也无法支撑几十人的前仆后继,黑衣人似乎显然是看准了时机对他下手,这迷雾森林里暗卫无法跟随,自然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可为何夜长君要闯入迷雾森林里? 然既然已经要想要跟这个男人撇清关系,那就没有必要在牵扯其中,这个男人的生死还轮不到她来关心。 转身要走时容月才明白好奇果然是会害死人的,她早该明白每次遇见这个男人就没有好事发生,所以当那重伤的黑衣人落在她脚边的时候,她就明白,想要一人脱身是不可能了。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这一点她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已经验证过了。 那黑衣人群中的红衣身影孑然而立,衣袖上已染了一片暗红,鲜血沿着他的薄如清透的手背流向剑尖,无声地滴落,纵容已身负重伤,夜长君依然眉头丝毫也不皱一下,那一双暗眸幽光浮动,似乎也有些惊讶她的出现。 黑衣人面对突变的局势面面相觑了一眼,眼神交流片刻便有人倏然对容月出手,却不过片刻便被飞身而来的暗器打落在地,容月没有多想,点踏间便飞身上马,策马破开黑衣人的围攻,对着夜长君伸出手。 夜长君没有过多犹豫,将手搭了上去,碰触之间掌心一阵温寒,飞身上马之后容月迅速离开,并触动了周围的机关陷阱,一时将黑衣人困在了原地。 骏马在森林里奔腾,一路避开机关陷阱,摆脱身后的追兵。 夜长君安静地坐在马背上,鼻尖触及一阵好闻的清香。 明明是个男人,为何她身上却偏偏有着像女人一样的体香?可即便如此,他心中却丝毫不排斥,反而有些沉迷于这样的香味。 森林中又渐渐起了迷雾,容月勒紧了马绳四处观望之后才发觉他们好像迷了路,为了躲避黑衣人她根本来不及辨别方向,如今迷雾再起,就算是地图也没有用了。 眼看天边渐暗,森林之中更是容易黑得快,一到晚上蟒蛇野兽便会出没,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找到安身之所,难免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夜长君似看出了她的忧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缰绳,轻道了句,“我来吧。” 这样一来,容月整个身子便被他圈固在了他的胸前,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强健有力的起伏以及脖颈上喷洒的温热气息,从未离男人这般的近,一时间女子的身子有些僵硬。 马匹在一处小悬挂的瀑布处停了下来,夜长君翻身下马,绕到瀑布后扭开了一处机关,竟有一处石门缓缓打开。 夜长君进了石门,容月紧随其后,石门里面位置宽敞,竟还有几条密道不知通往何处。 “今晚在这里过夜很安全。”夜长君寻了个石块自顾自的坐下,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和胸前的衣裳,露出手臂处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地方?”趁着比赛进入迷雾森林,而且还能熟知这里的地形,这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替我上药!”对面的男人答非所问,对着容月敞露了自己的结实的胸膛,语气霸道而强硬。 容月脖颈微红,尴尬地转过身去,丝毫不退让,“我似乎不欠你什么。” “替我上药我就告诉你。”夜长君的语气明显软了不少,对付面前这个人,似乎总能让他没有办法。 容月似犹豫了片刻,想着明日出树林许还要依靠这个男人,便转身出去采摘草药了。 半晌提着草药回来,扔在了他的脚边,“伺候人的功夫我不习惯,宵王还是自己上药吧。” 说完,容月便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也不管一旁的男人脸色有多难看。 男人邹起好看的眉头,“不过是让你上个药,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你是打算见死不救吗?” 容月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致命伤,宵王就不必那么矫情了吧?” 矫情?!夜长君的脸上一阵黑,这个人可真会找形容词啊,他堂堂一个宵王,整日里高高在上,居然被人形容成矫情? 三番四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很好,他会让她记住自己是惹不起的。 不过现在还是治伤要紧。 夜长君不得不拉下脸来,“就当是这次本王欠你一个人情。” 谁让他习惯了石墨事事将事情安排妥当,习惯了下人精心周全的伺候,别说给自己上药了,就连喝杯茶都是下人捧到了身前。 他这双手杀人可以,上药不行! 容月纵是千百般不乐意,还是起身捣搅起草药来,末了,还是把药扔在了他面前,“宵王自便!” 男人额前的青筋微调,强忍下心中杀人的冲动,“你是聋了吗?” 女子也有些忍无可忍,“你是残了吗?” 男人闭眼握紧拳,咬牙切齿,“本王……” 看男人欲言又止,女子一时倏然恍然,“原来王爷生活不能自理,早说便是了。” 男人的额头拉下一条黑线,“知道还不过来!” “不能自理的可是王爷,关我什么事?”某人继续不知死活地挑战着男人的底线。 她可没忘记是谁三番两次地想要她的命,这个仇她好像还没报吧? 夜长君额前的青筋微跳,“你究竟要本王怎样?” 一而再地挑战他的底线,可偏偏他却无法奈她如何。 “王爷这话说得可就让我不明白了,是王爷要如何?这里可没有伺候王爷的下人,王爷就将就一下自己解决吧。” 夜长君极为隐忍,“本王……本王从没有这么低三下四地求过人,就当……本王求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容月回头看他,只见他脸黑如墨却还是十分克制了,但凡这还有个帮手,估计她都要成一具死尸了。 适而可止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女子拿起他面前的药,撕下身上一块布条,状似有意无意般将药狠狠地按压在他的伤口处,男人痛得一阵龇牙咧嘴。 “你就不能轻点吗!” “我说了伺候人的活我不会,王爷还非要我来,要不王爷还是自便?”女子的眸中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勾起红唇似笑非笑。 男人闭了嘴。 上完药之后,容月升起了一堆篝火,昏黄的光线在两人的脸上明明灭灭。 “这密道可以通往千羽宫的各个房间。”夜长君淡淡地开口。 女子有些惊诧,“这千羽宫的地形就连世人也难知,为何你会知道这里的密道。” “因为我在找一个人。” “找人?” 空气中又陷入了沉默,夜长君不再开口,容月惊觉似乎自己多言了,知道太多,对自己也未必有好处。 但有一点至少她可以肯定,恐怕这才是这男人此行的目的。 天外已是黄昏,森林里显得暗沉很多,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容月趁着天还未完全黑下来,便出了门找些吃的。 然当回来的时候只见夜长君昏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容月感觉给他把脉,细看之下竟是中毒的迹象,撩开他胸口的衣服,却发觉包扎好的伤口上血迹依然是红色的,这倒让她有些奇怪。 来不及思考,容月先封住了他身上的穴位,防止血液流通毒液扩散,然后将他平躺放好,‘嗞啦’一把撕开他的衣服。 细手取下头上的簪子,扭开取出里面的银针,对着他的百会穴就扎了下去。 然她料想不到的是,一口黑血忽然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的气息脉搏迅速地衰弱下去,廖近于无。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早已覆了凌府琉璃瓦一层厚厚的霜白,晶莹透亮的雪也压垮了枝头上的寒梅,不堪负重的枝头随着一声脆响,那雪花滑落枝头,碎在了生硬的地板上。 灵双伴着自己主子在房中绣着锦帕,一旁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不过片刻便悠悠转醒。 温子然揉了揉脑袋,他只记得婉儿约了他在东厢房见面,当时未曾多想便赶去赴约了,然一进去他便觉得脑袋发沉,昏昏胀胀,而后不知怎的便睡沉了过去。 正想唤人便见一人坐在桌前,正低头安静认真地绣着锦帕,窗外的雪映衬得她肤色发白,那半边胎记似乎隐在了晦暗里,那另一边光线柔和的脸认真细致,一双巧手上上下下,眸色似也带了一丝柔和,仿若手中之物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以前他知道她卑微难堪,而后便觉得她生冷淡漠,他却从不知她竟还有这样一面,温和而柔软,才艺不浅。 温子然刚想开口便听得隔壁的厢房传来一阵吵闹声,还有一阵鸡飞狗跳般的动静,随后便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似是大夫人发出的声音。 末了便传来一声叱喝,“蓉儿,你真是胡闹,怎能让我和老夫人来这种地方。” 凌婉蓉似也有些震惊,“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在这的。” 大夫人和老夫人的声音似出了门外,只责怪她跟着凌风一起胡闹,脚步声便渐渐远了。 门外似还听得凌风的嘲笑声,“姐姐,这就是你让我们看的好戏啊?” 那娇俏的女声似气愤不甘,“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点了催情香的。” 一旁的房门打开,‘容月’走了出来,淡淡道,“那恐怕要让表妹失望了。” 凌婉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转而挥起巴掌愤然道,“好啊,你竟敢摆我一道。” 然那巴掌并没有落到容月的脸上,一直手牢牢地禁锢了凌婉蓉将要落下的手。 温子然一把甩开她的手,眼中布满了怒意,“蓉儿,你怎能这般胡闹!” 就算是瞎子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他可以容忍她的刁蛮任性,却无法忍受她对自己这般算计。 凌婉蓉脸色一阵苍白,她不曾料到温子然还会在这里,她从未见过温子然这样的表情,他向来对她卑谦迎合,此时的脸色竟让她有些发怵。 凌婉蓉不再去辩驳,只能甩袖离开。 ‘容月’不再过多言语,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身后传来一句轻响,‘容月’止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这次……谢谢你。”温子然轻声道。 “不必客气,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那素白的身影下了台阶,入了梅林,背影高洁如兰。 温子然的眸色微微涌动,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异样情绪,幽邃而复杂。 厢房内,月影对‘容月’的表现赞许有加,待到他家主子回来她便可功成身退。 那躬身一旁的女子看着月影挺立的身影,握紧了袖口里还未绣完的鸳鸯锦帕,眼中有着一丝难得的柔和和执着。 容月并不精通针灸之术,三年的时间里她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回望楼的设计建造上,一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机关术,闲暇的时间才会去跟‘江湖六怪’学一点医术毒术,她从不曾想过以此为生,只要足够在她关键时刻能保命就可以了。 不得不承认,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但是也不至于恨他去死,所以容月在施救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撕开衣服拉出一块布条,沾染了下雪水,轻拭着他的伤口。 她本就不精通医术,所以忙起来的时候也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微蹙的眉眼却是极为认真,火光飘忽地映在她娟秀的脸上,似带着冬日初阳的暖意。 夜长君在迷糊中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张脸,清冷如月的水眸带了一丝焦灼,此刻正专注着他身上的伤,她的手温润而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了他伤口,青丝半掩中无比认真的神情似带了魅惑人心般的蛊惑,让人移不开眼,就好似脱离世俗之外,他看得有些痴迷。 然容月却没有心思去管他有没有醒着,手中的银针试了几回终于找到了要穴,按理说他的伤口并不深,不可能这么快便遍布全身以至于让他昏厥,研究了许久,她才终于发觉,问题并不出在他的伤口上,而是因为有可能他本身就中了毒,毒素未清,这个伤口,不过是触发机制罢了。 不自觉中她便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情形,那时他脸色苍白,身体外冷内热,倒是与此时他的神色相似。 那时候她以为他受了伤,可也许只是因为她恰巧遇到他毒素发作,而她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施针救了他一回,但是为了不让他身上的秘密暴露,他选择了让一个死人去保守秘密。 不过可惜,他还是失策了,她侥幸活了下来。 然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她这个身份知道了他的秘密,是不是就代表她又多了一份危险? 虽然她的针灸术不行,但是她的银针还是极为有效的,这几根银针都是经过特殊的药物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药效可抵一颗灵丹妙药,虽然没办法为他驱毒,但是一时半刻还是可以抑制毒素发作的。 至于他体内的毒,应该是自小便带入体内的顽固毒素,不然那么久,他不可能找不到解毒之法而只能用药物抑制。 容月将他安置好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抬袖轻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身子也有些乏了,索性靠在墙壁上小憩了起来。 然后半夜,她被一阵吵杂声吵醒,神经敏锐的她一睁眼便看到夜长君高大的身影立在火堆前,那身影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昏黄的火光在他身上明灭,显得异常深冷诡异。 这异常容月察觉出来了,因为她观察了那身影许久,却依然见他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僵硬掉的石像一般,没了知觉。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唤了他一句,没有得到回应。 试着上前了两步,却倏然感觉一股森寒之前扑面而来,夜长君猝不及防地转身一把挥开冷袖,她便冷不丁地被横扫出去,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可在看清夜长君的神情后容月心中便倏然一惊,此时的夜长君一双眼睛都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就好似黑暗中狼的眼睛,带着狩猎般的嗜血光芒。 他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此时的他,只怕已将她当成被威胁的对象,他的潜意识里在自我保护,无意识地想要除掉一切的威胁障碍。 他的身影变得有些僵硬迟缓,所以出招的时候容月有了躲避的机会,但是密室并不宽敞,她的行动也受到的限制,再这样耗下去,她只怕要死在他的掌风下了。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匹野兽一般,毫无意识,带着凶残狠辣地掠食,容月被他高大坚实的身影逼进角落里,额前渗了细密的一层汗,手中的银针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一直耗下去,只怕不光她撑不住,这个男人也会因为精力耗尽而亡。 夜长君的身影堵住了石门,容月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石子打在他的穴位上也根本毫无效果,这个男人难不成是走火入魔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清墨般的眼眸微敛,向来冷淡的面容有了一丝焦灼之色,手中的银针微微收敛,快速思索着脱身之计。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便是毒性发作之时,那时候她以为他在沐浴,但或许根本就是用冰冷的湖水在压制身上的毒性,而或许也就是为什么那个时候他身边没有暗卫,因为他毒性一旦发作致狂,便会失去理智除掉一切对他有威胁的障碍,哪怕是暗卫也一样。 如果说冰冷的湖水能抑制他身上的毒性,那么这或许便是最好的脱身之法,石门之外便是冰湖,只要将他引至那里,一切便好办了。 容月取出银枪,挥开了火堆往他身上引,借着银枪的弹力一跃出了洞口,收回银枪月的同时身影轻巧地落在了石门外。 大雪依然纷飞而下,冰天冻地,湖面早已结了冰,容月轻点落在了湖面之上,一身素锦的衣袍翻飞,有着清绝冷艳的英气。 容月划出了一方冰面,只要夜长君踏进来便会落入湖中,然她还是低估了夜长君的能力,冰面在下沉的那一刻,他身影飞身而起,一把扼住她的喉咙,两人同时跌落冰面,轰然一声,砸开了一个大窟窿,瞬间没入了湖底。 刺骨的冰寒似乎让夜长君的眼睛恢复了一片清明,但也让他的体力耗尽,松开掐住容月的手的同时身体也迅速下沉,容月提着一口气跃出水面,如鱼得水般猛吸了一口气,再一把沉气没入了水面,游至夜长君的身边将他托起,总归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上了湖面。 两人瘫在了湖边,早已是狼狈不堪。 夜长君呛了几口水,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迎来重重的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很是清脆,力道更是很有分量,脸颊顿时一阵火烧的痛。 有片刻的怔愣,心中的怒火腾烧,“你……”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宵王是否清醒了。”清冷的月光覆在她身上,就像覆了一层寒霜,她脸色沉静,眸色却异常的冰冷淡漠。 这是第三次了,他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容月无视他的怒意,撩紧了胸前凌乱的衣服,森林之中不时传来猛兽的叫声,单薄的身影自顾自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往石门内走去。 夜长君看着那抹消瘦的背影眸色微动,神色有些复杂,喉结滚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从来没有人能近轻易地近他的身,更别逞论能伤他分毫,然面对这个三番两次对他不客气的人,他的铁石心肠竟也会有了动摇。 密室之中两人再次升起了一堆火,许是因为刚刚一折腾消耗了不少体力,再加上坠入冰湖寒气入侵,容月的脑袋有些发胀,连打了几个喷嚏。 夜长君拿起未沾湿的大红斗篷扔了过去,“把衣服脱了。” 容月心中一洌,“干什么?” 男人已经自顾自地解下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厚亮结实的胸膛,“干什么,难不成你打算穿着这一身湿衣服到天亮?” 拿着大红斗篷的手一紧,掌心也沁出了汗,容月转过身去,脸色微微发烫,“我只是觉得,在宵王面前敞胸露背似乎不怎么合适。” 男人解扣子的手一顿,不满地邹起眉头,她是觉得自己如传言般有龙阳之好,此时会乘人之危? 夜长君冷冷启齿,“就你那单薄的身子,本王还看不上。” “即是这样,宵王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何必去管别人。”容月拉起大红斗篷便背对着他躺下,佯装睡觉。 第二日天色亮起的时候夜长君悠悠转醒,此时对面的人蜷缩着身子,一旁的衣袍也洒落一旁。 夜长君起身,为她捡起一旁的衣袍盖好。 雪后初阳,一缕阳光从洞口密封的树叶中透了进来,落在她安静祥和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淡针锋相对,倒是顺眼了很多。 这明明是一张男子的脸,却比男子更为柔和,身子也比一般的男子更为柔软,眉眼细腻肤色白皙,心思剔透玲珑,更有胆识和谋略,若她是女子,必然傲娇无骨,令人痴狂。 可若是男子,他心思不得不矛盾十分…… 他向来觉得自己的取向是没有问题的,可为何在认识她之后,他便有一种迷失的感觉? 他有那么一刻的怀疑,清香,软骨,心思细腻,也许…… 修长的手刚想解开她胸前的扣子,洞口外便传来了异响,夜长君厌恶地蹙起眉头,将身上的衣袍尽数覆在她身上之后才起身出去,洞口外跪了一地的暗卫。 “护力不周,请主子责罚。”清一色的声音,诚惶诚恐。 夜长君沉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即便是不言语,也让人寒蝉若惊。 “爷,您没事吧,都怪我一时大意,不该让爷一个人进入森林的,请爷责罚。”石墨低着头跪在一旁,满是愧疚。 “去准备两套干净的衣裳,还有一匹舒适的马匹,本王现在就要。”细索的阳光透过枝丫在男人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他颀长的身影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定。 石墨听得一怔,两套衣服? 虽不知道原因,但石墨还是吩咐人立刻去准备。 可也正是此时,洞口内的容月被声音惊醒,头脑昏沉,迷糊地披着衣袍走了出去,折腾了一晚,衣衫凌乱青丝披洒,这场景,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显然是让人浮想联翩。 石墨更是目瞪口呆,这……爷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许是阳光有些刺眼,容月沉重脑袋一接触阳光便有些炫目,疲软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夜长君赶紧扶了她一把,在触及她异常冰冷的手掌时眸色动了一下,“你脸色不好。” 容月不动声色地退开他的手,“劳烦王爷命人送我出去。” 原本软下来的眸子倏然转冷,“这场比赛对你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 “甚至比你命还重要?” “是!” 不曾丝毫犹豫,她的眸色异常坚定而认真。 绣袍里的手微微紧握成拳,夜长君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强硬而霸道地将她打横抱起,转而对着石墨喝令,“备马。” 石墨从怔忪中反应过来,丝毫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牵来马匹。 然他几时见过自家的主子这般焦急的神色,而且,而且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容月更是惊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惊慌,忍不住挣扎气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然不管她如何挣扎敲打,这个男人始终是紧抱着她不放,容月不得不放弃挣扎,深吸了一口气。 “王爷请自重。” “我向来自重。” …… 夜长君将她安放在马背上,又命人在前头为她带路。 容月看了他一眼,那颀长傲立的身影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冰冷,她眸色微动,嘴巴微张了张,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而后跨马而去。 那消瘦的身影似在风中有些摇摇欲坠,夜长君的眸色有些复杂,若她真是女子,又怎么参加比武招亲? 然他心中还是有些索然无味,立在原处,静静看着那身影没入森林之中,身后的石墨跟上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远去的马匹又看看他家的主子,轻唤了一句,“爷。” “派人跟着她,务必要保证她安然地走出树林。”幽邃的眸子敛起,夜长君翻身上了石墨的马,也快速离去。 石墨虽不明白,却还是暗中命暗卫跟上容月。 赶在午时三刻之前,容月出了迷林,飞身上台,高台上早已坐满了人,千忆雪早已看乏昏昏欲睡,而千玲珑却是十分有兴致,芜离的一双清眸亦是悠悠含笑。 不知何时夜长君已经早她一步出了树林,此刻正静坐高台之时,一对漆黑的眸深不见底,白色的衣袍衬得他越发的萧冷。 高台上搭建的三角落台高耸如云,而落台的顶端便悬挂着锦旗。 而此时,贺连城早已侯在一旁,对她点头示意,其他几个参赛者已经上了落台。 这三角落地设置得巧妙,三根木头层层搭建,而这三角之中都只有两根是支撑的,人一上去就会摇摇欲坠,越是顶端越是摇晃,而要到达顶端,必须要合两人之力,一人支撑,一人夺旗。 所以这一关考的是心理战,要两个完全陌生的竞争者互相信任本就十分难的,还要毫无芥蒂一同协作,可这最终却又只能留下一人夺得锦旗,所以并不容易。 容月和贺连城相继上了三角落台,而在他们之上,早已有两人率先上去夺旗了。 两人的武功都不差,在相互配合着一搭一跃之间便追上了另外两人,一时间,四人对峙,各施拳脚之间谁也不让谁,三角落台在风中摇摇欲坠,看得底下的人心惊动魄。 眼看着追上前面几人,容月却被其中两人左右夹击,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芜离眸色微微一变,似看出来她的神色有异,以她的身手,两个人的夹击根本不在话下。 午后的阳光尤为刺目,晃得容月有些目眩,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强忍着剧烈的不适感让自己保持清醒,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胜出,绝对不可以前功尽弃。 奈何另外几人相视了一眼,发觉了容月的异样,顿时心领神会地一起攻击她,只要攻下一人,其他一人便拿不下锦旗。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容月的身子本就虚弱不堪,禁不起几人的联手攻击,只顿觉胸口一痛,被人踢中从高处落下了几阶,几人见得逞,便继续搭势而上。 眼疾手快间容月拉住了一人的脚,额前已是冷汗直流,模糊了视线,沉重的头颅压得她更是头晕目眩,那人见状,一阵掌风便横扫而去,恰恰击中了女子的肩膀。 顷刻间,容月的身体自高架上之中飞了出去,直直坠下,视线在合上之前,看到身后的三角落台,也轰然倒下。 几乎是同时,两副身影自高台之中飞身而出,急速向落下的身影掠去,同时揽住了落下去的腰身。 夜长君和芜离遥遥相对,眉眼凌厉之中谁也不肯放手,两人便这么抱着容月姿势怪异地直直落下。 然目光在触及怀中的人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之时,夜长君眸色微动,也许正好可以趁此时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未曾多想,夜长君便伸手探向她的胸口,芜离眸色一暗,在明白他的意图之后倏然出手。 两人便这么一手抱着人一手暗暗较量着,一路落了地。 而与之落下的,还有那三角落台,顷刻间在三人的面前成了一堆乱材。 高台之上多双眼睛,两人倏然收了手,芜离趁此整理好了容月胸前微敞的衣襟,极冷淡地一笑,“就不劳烦王爷了,月七公子是我的朋友,我自会照料。” 伸手想要将身体接起,却奈何对方却丝毫不让,夜长君寒澈的双眸微睨,冷道,“月七公子是你的朋友本王怎么没有听说,什么人都敢说是自己的朋友,谁知道暗地里是不是做着算计别人的事呢,我看就不劳烦芜离公子了,我自会照料好。” 夜长君想要揽过那柔弱无骨的身影,却不想对方紧箍不放,分毫不让。 芜离笑笑,眸色却冷了几分,“王爷说得对,我怎能将她交给一个陌生人呢,若是暗地里要算计她岂不是害了她。” 肃气横生,空气顿阴压如沉,白色的袖袍鼓动,两人倏然出手,谁也不肯放下怀中的人。 高台上下的人皆是一惊,目光都落在了高台的三人身上,这是什么情况?这高深莫测的芜离公子和冷情嗜血的宵王竟为了抢一个男人大打出手? 这这……莫不是他们看花了眼? “两位还是别打了,我看还是让月七公子看病为重。”千玲珑稳步走下高台,一语点醒梦中人。 芜离恍然一失神,被迎面而来的掌风击中了胸口,身子晃了一晃,然还是挺直了身子,丝毫不肯松手。 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芜离面色平缓,淡然道,“宫主说得是,还劳烦宫主请一位大夫,我这就带她回去。” “这是自然。”千玲珑应允。 冷锐的墨眸蹙起,夜长君看了眼怀中沉睡的人,眼中掠过一丝犹豫,然终还是放开了手。 月白的身影抱起娇弱的身影大步离去,冷锐的眉眼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虑之色。 夜色萧疏,白雪皑皑。 清风翠竹苑里的青石板砖早已覆了薄薄的一层雪,苑中的翠竹也被冰晶压低了枝头,清风一过,便簌簌而落。 房檐上有雪消融,清脆地落下,滴答,滴答。 芜离站在窗前怔怔出神,似在想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想。 寒风冷冽,拂过窗台,沁入心肺,引得喉咙一阵腥甜,掏出绣帕咳了几声,却见那素白的锦帕花色上沾了点点腥红。 不得不说,夜威力迫人,然,他该还是手下留情了。 握着绣帕的手有些苍白,听得床上传来声响,他赶紧将锦帕收入袖口中。 “醒了?”芜离在床边坐定,淡淡道。 容月勉强坐起身子,触及到身上的衣裳时手中的动作一顿,脸色微微一变。 “是我让莹儿换的。”看出了她的顾虑,芜离开了口。 “为什么要帮我?”清冽的眸子微蹙,直视那一双幽邃深沉的眸子。 “你还欠我一个答案不是吗?” 简单明白的答案,容月自是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孩子,这也是他一开始安排暗卫在她身边的目的,她早该明白,这个男人一开始对她就是有目的的。 “比赛你也不用担心,没人拿到锦旗,两人在落台倒下时也受了重伤,所以这一关实际上只剩下四人,你,贺连城都在其中。”知道接下来她会问起这个,芜离先开了口。 虽不知道她的目的所在,但这场比赛她肯以性命相博,他便知道对她至关重要。 容月眸色微诧,他故意将贺连城提在其中,是否说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男子淡然一笑,“你不必顾虑太多,一切不过是猜测的而已,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神通广大。” 敛起绣袍,芜离起身走至窗旁,窗外细雪纷扬,不经意间飘入窗内,沾了他月白的衣袍,淡淡地化开。 “贺连城这个人不简单,你还是小心为妙。” 他虽不知道她跟贺连城有何关系,但从她看他的眼神中知道,她心中有仇恨。 然贺连城这个人城府极深,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好心提醒她,只是不希望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容月看着那抹身影不曾说话,窗外的白雾晃眼,似让她更看不清这个男人了。 芜离转身出了门外,复又止了脚步,轻然一叹,“那个男人你也最好离他远一点。” 那个男人?容月微微皱眉,哪个男人? 女子抬眸,夜长君? 然那抹身影已然走远,雪雾迷蒙,越发显得不真切。 休息了两日,容月的身体恢复得也差不多了,索性就出了苑子活动下筋骨。 走至庭院的时候听得几声猫叫,容月抬眸便看见石板路旁趴着一只小猫,腿脚上也沾着斑斑血迹,叫声凄厉,应该是受了伤无法走动,此刻见着人也无法逃走。 那小猫一身绒白,许是女人对毛茸茸的东西都难以有抵抗力,容月忍不住蹲下来将它抱起放入怀中,取出一条锦帕为它简单包扎了下伤口。 “算你还有点良心。”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声响,容月回头,不知何时,千忆雪已经站在了身后。 千忆雪背手走到她身前,接过她怀中的猫,“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早上,只有你看到它受伤了停下来替它包扎伤口,其他见了不是粗暴地驱赶就是视而不见,可见,你还是有些良心的。” 容月有些怪异地看着她。 千忆雪抚了抚怀中的猫,继续道,“你放心,它并没有真的受伤。”说着,解开了它脚上的锦帕,揉了揉它沾了红墨汁的毛,“你看,我只是在它腿上沾了点颜色而已。” 她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这几个参赛者,她本以为都会是些铁石心肠的人,不过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 一个舞刀弄枪的男人能对一个小生命温柔以待,足以证明他是铁血柔情,心肠不坏了。 她之前本以为这个男人在耍心机,却不想那晚他竟真的没有出现,这让千忆雪不禁开始从新审视他。 能力不错,又是回望楼的主人,能引得芜离和宵王同时出手,应当与两人相交匪浅,若做她的夫君,倒也配得起。 容月本没有想要在众多参赛者中崭露头角,但是此刻看千忆雪那暗藏深意的目光,她不无担忧。 “有些话可能忆雪小姐不爱听,但我还是要如实相告,我是商人,只在乎利益,我来参加比武招亲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我看中的是千羽宫的权势和往后能带给我的利益,想必这些参赛者中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忆雪姑娘也不必太过较真,否则伤的可能是自己。” “你……” “若是忆雪小姐没有别的事在下先告辞了。”容月淡淡地作揖,转身离去。 千忆雪气得跺脚,这个男人当真够绝情,这般说来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手中握紧那刚刚替小猫包扎伤口的锦帕,狠狠地揉成一团转身离去,然未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回去把锦帕又捡了回来,这才离去。 第三关比试设在三日之后,容月在千羽宫倒是得了些清闲,翌日清晨洗涮用膳之后出了苑子,刚未走几步便撞上了贺连城,两人不过是客气地点头示意了下便并行而走。 只是两人还未踏进院子便听得人声喧闹地传来,抬眸间便见院子的湖边处正聚了不少人,而其中便有鞭子和千忆雪的娇喝声不时传来。 两人走进一看,才发觉千忆雪不知因何此时正跟一个男子打了起来,那男子身着异服肤色偏黑,眉毛浓郁眼睛漆黑有神,鼻梁高挺,一旁还站着两个看起来长相与那男子差不多的仆人,几人一看就不像中原人。 “敢问兄台,这究竟发生了何事?”容月冲一旁围观的其他人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人也是参赛者之一,可是人家身份独特,直接跳过前两关便进入第三关。据说叫什么拓木,来自塞外什么什么娜赛塔木国,是那里的单chan达,就是我们所说的太子,这千忆雪小姐自然是气不过,想跟他比试一番,还不让任何人插手。有权势啊就是不一样,都可以直接晋级了。” 容月只见那男子并未拿武器,武功招式也极为独特,不像中原那般有讲究可言,但依然能看出来身手不凡,对于千忆雪的处处紧逼,他只是一味的闪躲退让,且脸色依然保持不变。 细眸微抬间,容月看得出来贺连城的脸色有些微微一变,然不过片刻便恢复了神色。 似乎看来,贺连城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住手,怎可对客人这般放肆!”随着一声轻喝,众人回首,却见千玲珑自庭院之中走来,身边还随有一人,月色锦袍如玉锦缎,是芜离。 原本在看热闹的人见得来人均殷勤地上前施礼。 千忆雪不甘地收回长鞭,气得跺脚,“娘,凭什么这个男人可以例外,明明是我比武招亲,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可以进入下一关?这不公平。” “我自有分寸。”千玲珑沉着脸色,对着一旁的拓木点头致歉,然那拓木似乎听不懂中原话,都是由翻译使翻译传达。 那拓木明白千玲珑的意思后笑言并不介意,只夸到千忆雪是个性情率真的姑娘,他很是喜欢,此次的比武招亲,他势在必行。 千玲珑稍稍缓了脸色,命人带他们下去休息,晚宴再为他们接风洗尘。 拓木以他们的方式一手放于胸前一手置后微微弯腰与在场的人一一施礼后便随着来人走了,整个过程不急不躁,大气而沉稳,彰显着一国储君的不凡气度和修养。 “让大家见笑了,是我教女不严,望大家海涵,晚上我设宴好好招待大家,希望各位务必一起参加。”千玲珑姿态雍容,致歉道。 众人纷纷应和。 此刻容月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这第三关设在了三日之后,怕千玲珑要等的便是这个拓木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宴会之后千玲珑似乎并不着急进行最后的甄选比赛,反倒趁着天气爽朗,将所有人邀约出门一同周游,话语的意思是要尽尽地主之谊,但实则确是暗中考察个人的品性。 不得不说丰州城确实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丛山毓秀,天湖水色,极尽风光。 雪后初晴,天气微寒,湖面之中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雾气,梅林傲立,花娇无骨,山林水色皆是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众人前往梯云台,一行人皆是才貌出众的少年,千忆雪亦是花容月色,就连最不起眼的莹儿也是瓷白娃娃脸,气质钟灵,所以一路上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侧目,这品貌皆佳的一行人,怕是早已比下了那山水湖色。 容月虽然来丰州城已有一段时日了,但醉心于复仇一直不曾四处游玩过,此次出来看得这般风景,倒觉得舒心爽朗不少,一路上与人谈笑间,不禁说起了丰州城的小吃,这梅花糕最是有特色,话音落处便闻得一股沁甜诱鼻,回眸间便看见有小贩在湖边卖起了梅花糕,奈何觉得距离太远,她还是放弃了想吃的冲动。 芜离走在最后面,看到她犹豫的神色驻了足,转身便往湖边走去。 向小贩打包了几块梅花糕,收入囊中,芜离抬眼便看见旁边有一家摊位摆着各种首饰头钗,脚步便不自觉地走了过去,挑起一支简单的头钗,细细端详。 好像他从未见过她认真打扮的样子,自他见她起,从来都是素洁简便的打扮,这华而不艳的头钗倒是与她有些相配。 不曾料想,怔忡思忖间手中的钗子被人夺了去。 “这头钗好漂亮啊,公子想要把它送给谁?”凌婉蓉微抬着下巴,傲娇无骨。 她今日特意着了一身金丝羽衣裳,光彩照人,她自信今天的男人眼睛对她挪不开眼。 “原来是姑娘,我只是看这头钗做工有些精致,便随手拿起来看了看,既然姑娘喜欢,那便送给姑娘好了。”芜离淡淡一笑,然眼中尽是客气疏离。 “好啊!”凌婉蓉自是十分高兴,若是其他男人她自然是不屑去理会,但是看在这个男人这么好看的份上自然乐意接受。 听得下人回报宵王出现在梯云台,她可是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去好好打扮了一番赶来,可恨的是千羽宫的宫主为了他们出游方便包围了整个梯云台,外人都不得接近,自己正愁着如何才能接近梯云台,想不到就在这碰到这个男人了。 若是有这个男人为自己引路,想必千羽宫的人也不会对她有所阻拦的,这样她不就有了接近宵王的机会了吗? 而且这男人容貌气质都是上等,也衬得起她今日着的这一身羽霓裳,介于上次他对自己那般殷勤,连如此珍贵的金丝蚕布都献给了她,相信自是对她有好感的,对于她提的要求,他定然不会拒绝。 这样想着,凌婉蓉心中更是得意,唇边展了一抹自信的笑,“那可否劳烦公子替我带上?” 芜离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然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甚至带了一抹让人无法察觉的冷意和鄙弃。 那颀长的月白身影不语不动,凌婉蓉的笑意慢慢地有些僵掉,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然她始终觉得疏远不可接近。 空气冷硬间,一条长鞭倏然破空而来夺了她手中的头钗,接着便听得一声娇喝传来,“好精致的头钗,这钗我看上了!” 两人抬眸间便看见千忆雪不知何时骑着马回了头,此时正拿着手中夺过来的钗子盛气凌人,眼中有几分得意。 凌婉蓉拂袖,“你!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那又如何,这钗子上写你名字了吗?”那朱唇轻笑,满是挑衅之意,转而对着一旁的男人道,“喂,你说,这钗子戴在谁的头上更好看?” 芜离似面露难色,看了看两人轻蹙起眉头,“这位姑娘花容月貌,人面桃花,带在她身上自有一番风味。” 凌婉蓉听得这话自是心花怒放,然那男子话锋一转,“可忆雪小姐明艳动人,聘婷秀雅,若是带在你身上,也恰如点睛之缀。” 千忆雪对于他棱模两可的回答自是不满意,“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只还是她戴着更好看?” 芜离的眉眼蹙得更紧了,“这……钗子不曾戴在头上,怕是无法分辨。” 凌婉蓉听得这话,取下腰间的鞭子便狠狠甩了出去,势要夺回头钗,分个高下。 女人的妒忌心是不可小觑的,尤其是在美貌这件事上。 男人狭长的眉眼含了一丝狡黠之色,唇边勾起一淡淡的笑意,转身离去。 梯云台上临崖而建,地势高耸,四处皆是云雾缥缈,且可尽览湖光山色以及丰州城的景色都尽收眼底,是个欣赏风景的绝佳之地。 石桌上,容月与贺连城相对而坐。 有随从的丫头上前摆了茶几,泡了一壶茶。 “月七公子的伤可好些了?”贺连城提杯喝了一口茶,淡然开口。 “无碍,劳烦贺公子挂心了。” 贺连城的手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又提杯喝了一口,别有深意地开了口,“月七公子真是有意思,想不到宵王和芜离公子都能为月七公子大打出手,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大打出手?”提杯的手一顿,微抬头看他,眼中有一丝惊讶。 “怎么?芜离公子难道没有告诉你吗,你从高台上掉落的时候他们两人为了救你可是大动干戈啊。”贺连城轻酌茶杯,细眼微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容月看了眼自石阶徒步上来的芜离,一路上是不是驻足看看四周的风景,而不远处凉亭中的夜长君此时正跟千玲珑和拓木王子一起品茗谈笑风生,这两人乍看,似与她都牵扯不上关系。 素洁的手握住茶杯,敛下眸子,心知面前的男人有几分试探,“贺公子怕是误会了吧,我与芜离公子不过是数面之缘,萍水之交,至于宵王,他这一尊大佛,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贺连城只是挑眉笑笑,掩下了眸中的暗芒,提杯开始跟她闲话家常。 晌午时分,梯云台上的云雾消散了不少,青山绿水,更是看得分外真切,就连丰州城大街小巷里来回的人头都看得一清二楚,颇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容月跟贺连城下了两盘棋之后便有随从上前来报,“我家光在山顶看风景多没意思,所以想请几位下去一同游湖。” 容月与贺连城相互看了一眼,起身往一旁的凉亭走去。 既然是千忆雪的亲自邀约,作为参赛者,他们自然是无法拒绝的。 “那就劳烦各位照顾一下小女了。”千玲珑客气地道。 几人拜别之后便下了山,芜离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藏在袖口中的桂花糕几欲拿出来却又还是放弃了。 穿越梅林,几人发现千忆雪早已侯在湖边,一帆小船便停靠在身旁。 “这么小的船?”同行参赛的其中一人惊呼。 “哪里小了?这游湖本来讲究的就是心情,岂在乎位置大小。”提了裙角,千忆雪率先上了船,转身对着他道,“你要是觉得船小,大可不必上来。” 那人只得悻悻不再说话,跟着他们几人上了船。 这船不过是普通的渔船,容下一两人自然是不成问题,若是要容下他们几人确实是有些拥挤了。 “这不过茫茫一片湖水,有什么好看的。”那人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千忆雪显然对他没有耐心,鄙夷地道,“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话虽不中听,然还是道出了几人的疑虑,这茫茫的一片水色,什么也没有,说是游玩,只怕是千忆雪心里打了其他的小念头吧。 果不其然,船行至湖中央的时候千忆雪脚下便暗暗一使劲,船身便忽然一阵摇晃,几人站在船上摇摆不定,然还没等他们稳定身型,船身便是接二连三地一阵剧烈摇晃,耳边是千忆雪得意的笑声。 梯云台上千玲珑见得此景脸色一沉,转身便匆匆下了梯云台。 芜离刚想起身,却被夜长君倏然出现的掌风截了去路。 因着是在湖中央,离岸有些远,以他们几人的功力若是一人施展轻功自然可以安然到达岸边。 然船身不稳,首开口的参赛者第一个落了水,尖叫声喝着拍打声,湖里掀起一阵剧烈的水花,显然,他不会水。 千忆雪似乎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加剧了船身的剧烈摇晃,这恶趣味的游戏显然让贺连城率先失去了耐心,整个人飞身而起,借着落水者的肩膀使力安然回到了岸边。 眼看着落水者就要沉下去,容月终是提了他一把,飞身而起,然不过刚起来,身后便传来扑通的巨响,原是船身翻了,拓木和千忆雪均落了水。 容月来不及回头,两个人的重量确实让她有些吃不消,眼看着两人就要掉下水,岸边一袭白纱袭来,卷起他们的身子,将他们安然地送回了岸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千玲珑收回白纱,让人赶紧将两人安置好。 容月稳了身形,不多时便远远看见湖面上一副身影踏水面而来,待到近处才看清原来是拓木王子抱着千忆雪飞身而来,容月倒是有些惊讶,这拓木竟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便能带着人轻易施展轻功,这功力可见非同一般,只怕绝对会在她和贺连城之上。 眸色往贺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发觉他脸色有些难看,目光深沉幽寒,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千忆雪反应过来后一把将拓木推开,“谁要你多管闲事!” 千玲珑的脸色极为难看,“胡闹够了没有!” “我就是要胡闹怎么了?”千忆雪声嘶力竭地指着在场的人控诉,“你明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想要娶我的,他们不过都是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我,不过就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成了你们交易的筹码,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 顾不得自己还是一身湿,千忆雪便跑出去飞身上马,抽鞭而去。 “雪儿……”千玲珑眼中吃痛,随即对着几人道,“你们去把她追回来!” 既是宫主开了口,容月便也只有随同他们一起翻身上马追了出去,几人入了林子却发觉已然失去了千忆雪的痕迹。 “分开找!”贺连城道完,便调转马头往另一边策马而去。 几人分头行事,容月策马入林,一路高林密布,荆棘丛生,林子很大,容月入了林子的深处也没寻到千忆雪的身影。 那日她本意是想要提醒千忆雪不要轻易付出真心,却没有想过千忆雪会如此在意,造成今日的后果。 密林多是猎户设下的陷阱,而且也不乏虎豹财狼,白日还好,天黑之后更甚,千忆雪一个人若是遇上危险未必能安然脱身。 她并非真心想帮贺连城夺得这次比赛,她的目的只是想要接近他,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在时间上亦可以争取多一点,让月影有机会放手去做该做的事。 密林的深处忽地传来低微盈弱的呼救声,容月停了下来,仔细辨认着反向,策马找到千忆雪时,她已然掉在了大坑里,这是猎户设下的陷阱。 “等等,我找藤条拉你上来。”容月蹲在坑边,安慰她道。 千忆雪坐在大坑里,眸色亮了一下,“你快点,我的脚受伤了。” 容月点点头,转身如密林砍下一段藤条,放入坑中,让她绑在腰间,将她拉了上来。 千忆雪的身上还湿着,发丝也凌乱不堪,接近傍晚气温更凉,容月不曾多想,脱下外面的衣袍披在了她身上。 “还能走吗?”容月小心地翻看着她脚髁,发觉肿得有些厉害。 “不行,我掉下去的时候试过想要爬上来,发觉根本就动不了。”千忆雪忍着痛道。 容月二话不说蹲了下来,“上来。” 千忆雪有片刻的失神,却还是起身爬上了她的背。 她的肩膀柔软而舒适,让千忆雪觉得分外安心。 容月将她背到稍平坦的地方,将她放下小心的扶上马背,随后跟着翻身上马,一路策马出去。 身后的人牵着马绳将千忆雪梏在身前,不同于其他男人身上粗糙的汗水味,身后的人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气,让她觉得十分好闻,这或许是她身上特有的气息吧。 这个男人终归是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吧? 不知为何,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心中有些慌乱如麻,就连攥着衣角的掌心也微微沁出了汗。 回到千羽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容月将她扶下马背,那等急了的下人赶紧上去扶过她。 在千忆雪入府之前,容月终还是开了口,“拓木,是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千忆雪一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将她推入别的男人怀抱? 来参加比武招亲难道不就是为了娶她吗?为何要三番两次地将她推开,当她是什么?东西吗? “谁值得托付终身不是你说了算!”千忆雪置气道。 容月这样说并非是没有依据的,千玲珑爱女心切,千忆雪或许不知道,可旁人看得真切,拓木是千玲珑的看中的人,人品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这拓木武艺高强,想要第三关胜出并非难事。 而且最重千忆雪的眼神,她相信拓木是真的喜欢她。 多了这个强劲的对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贺连城已经没有多少胜算了。 千玲珑自里面匆匆迎了出来,看得千忆雪平安无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命人将她扶回房中好生安阳养着。 千忆雪拂袖而去,千玲珑只当她余气未消,向在场的各位致歉,并让人发信号将寻千忆雪还未回来的人召集回来。 细细的雪花又开始飘落,清风翠竹苑里刚消融的雪又覆了一层薄薄的霜白,就连窗台上都结了一层素洁。 明日便是最后的比赛,容月气定神闲,倒是贺连城似有些坐不住了,一早便来了她的苑子与她喝茶品名,聊与闲话。 贺连城面上虽不曾表现出来,但是心中想必早已乱了阵脚了,他该是料不到拓木会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今有了这样强劲的对手,只怕是合两人之力也未必能赢得过他。 “月弟不觉得这茶喝起来索然无味吗?”贺连城无奈地苦笑。 千羽宫到处都是暗卫眼线,想必他们此刻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落入别人的眼里,贺连城自然是要谨言慎行,此次来的目的怕是想要探知她的下一步计划,却又碍于无法直接开口询问,才会这般说。 “确实没有我们回望楼的香。”容月轻咂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开口。 贺连城让她来参赛是她始料未及的,她还在想要如何收场,拓木的及时出现倒是解了她的围。 此刻她什么都不必做。 贺连城还欲张口说什么,此时苑外进来一个通传的丫头,这丫头是千忆雪身边的贴身奴婢。 “月公子,我家小姐备了一些上好的酒水,想请你今晚在小苑一聚,请你务必要来,时候到了会有人前来领路。我家了,今夜戌时,不见不散。”那丫头说完便转身退下了。 容月捏着茶杯,低头有些若有所思。 赴宴?千忆雪想干什么? “月弟可会赴约?”贺连城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容月抬头望他,只觉得他的笑意有些意味不明,让她觉得极为不舒服。 放下杯子,容月坚定道,“这约我自然是不能赴。” 千忆雪意欲何为,她倒也能猜出几分,正因为明白她的意图她才不能去赴约,不能给她不必要的幻想。 她不是她的良人,她要嫁的人应该是拓木。 “这茶喝着实在无趣,我就先告辞了。”贺连城淡笑起身告退,大步流星地出了苑子。 容月倒也不挽留,提壶续了一杯茶,继续淡淡品着。 黑夜之后,容月闭门不见客。 房中灯火如豆,只飘忽一闪,便惊觉窗台之外有暗影掠过,容月一惊,想也不曾想便起身追了出去。 那黑影似乎对千羽宫的地形十分熟悉,绕开守卫和亭台楼阁,身影消失在了一处雅苑之中。 雅苑的厢房之中烛火如豆,一丝光亮自敞开的门缝之中溢出,容月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房中的光线昏黄,迷雾萦绕,处处透露出诡异。 看布置陈设,倒像是女子的闺房,宽大的落地屏风后露出一截掉落的衣裳,容月走上去,只见女子的私密衣物在地上散落各处,屏风后的浴桶还氤氲着袅袅雾气,而一旁的床上,此时正躺着一个身无寸缕的女子,呼吸有些急促,神志迷糊。 千忆雪! 一瞬间,容月的呼吸一滞! 不曾多想,拿起被子迅速盖在了她的身上,一个女子的清白,可谓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究竟是谁下如此狠手? 然下一刻房门外陡然传来一声高喊,“有刺客!” 霎时火光在门外亮起,直往这里而来,容月心中一沉,刚要起身便被千忆雪抓住了手,只见她半沉半醒之间口中喃喃,只怕已将她当做了罪魁祸首。 此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到此时她才惊觉,是有人故意引她来此,怕是要当别人的替罪羊。 外面怕是早已被人包围,已然没有退路。 然便是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黑暗之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拉入了黑暗之中,扭动机关,将书架合上。 容月想要挣扎,却听得黑暗中一句沉沉的声响,“别出声,是我!” 夜长君! 他为何会在这? 然此刻她无心去想,只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然不过是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想必千玲珑已命人退了出去,安置了千忆雪。 过了许久,再听得房中再无一点声响之后,那捂在她口鼻上的手终于松开。 “跟我走。”夜长君取出一道火折子,拉着她的手走进有些狭窄的密道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被夜长君牵着手,容月的微微一僵。 两个大男人牵着手,难道这个男人就不会觉得不妥吗? 可转念一想,这个男人当然不会觉得不妥,毕竟他可是喜欢男人的,想必应该牵过不少男人的手吧。 可容月却是觉得不妥得很,想要挣脱他的手,奈何男人的大掌坚实有力,紧紧地将她桎梏住。 “你别乱动,这里的密道阴暗潮湿,很容易滑倒。”男人的声音再次沉沉地响起。 挣脱不开,容月索性也不挣扎了,只是这样被人牵着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耳根也微微燥红了。 “为何你会在这?”容月微微敛眉。 “我告诉过你。” 容月忽然想起,在迷雾林的密室里夜长君曾说过那密道可以直通千羽宫的个个房间,他在找人。 可为何找人偏偏选在今晚,又恰是此时,那么凑巧? 然细一思量,明日便是最后的比赛,他只能今晚行动。 “那千忆雪……”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寻着声音过来的,你应该庆幸,关键时刻我又救了你一命。” “是吗?”容月心中一涩,她是庆幸,被人设计入局侥幸逃脱,可是千忆雪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往后一生,她都毁了。 那个设计她入局的人十分熟悉千羽宫的地形,若不是千羽宫的人便只有可能…… “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千羽宫出了事,千玲珑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召集所有人,如果我们不出现,便是最大的嫌疑。”男人转动着墙上的机关,两人出了暗道,外面是一处宽敞的岔路口,容月细看了下,最少有十处密道口,应该是通往千羽宫各个方向的。 若不是有夜长君带路,容月怕是也难寻出口。 夜长君拉着她径直走向一处密道口,手上的力道始终没有松开。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她很好奇,他身边的暗卫那么多,究竟是什么人,需要他亲自去找。 “找到了。”男人淡淡地开口,“不过已经是一堆累累白骨了。” 容月微微一滞,“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为何他要找的人偏偏在千羽宫?又是谁将她关押在这里?可是却无法一一问出口,因为这个男人未必会给她解惑。 “一个在我身上下毒的人,也是一个能解我身上毒的人。”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般,男人继续道,“我身上的毒至阴至寒,每年都需要用药丸维持,这药丸就是出自他之手,如今他已死,世上怕是再无人能解我身上的毒,所以以后看见我毒发都绕得远远的,免得伤了自己。” 容月心中一动,他这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关心她呢? 世人只知道这个男人的高高在上,却从不曾知道他背后亦承受着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苦痛。 “为何你会知道千羽宫所有的密道?” “你可知道千羽宫背后的势力?是皇帝。千羽宫每年为朝廷培养出不少的暗卫,不然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千羽宫为何能有这样的地位,若是没有皇帝的支持,仅靠千玲珑一手支撑起千羽宫是不可能的。不过千羽宫为朝廷培养暗卫这件事只有皇室中人才知晓,不然千羽宫的门槛怕是早被人踏破了,千羽宫的大小姐也不会沦落到要比武招亲。” 容月一惊,倒是料想不到千羽宫还有这样的背景。 当年皇帝三番两次潜人来拜访月湖山庄,也是希望父亲能为朝廷效力,培养出一批精锐的暗卫。 且父亲精通机关之术,这也是朝廷所忌惮的,皇帝不希望月湖山庄成为自己的威胁,所以早生笼络之心。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关皇室机密,若不是绝对信任之人,怎可能轻易坦诚相告? “迟早你都是会知道的,我早点告诉你又何妨?”男人的话显得风轻云淡,仿若她早已是他相识多年的故人。 容月唇褥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出了密道,有月光朦胧,密林之中影影绰绰。 密道外有一匹马,夜长君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芜离这个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他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她有所企图。 “这话我好像听过。” “什么?!”男人停下,回头看她。 “芜离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相信谁?”男人邹眉。 容月挣脱他的手,“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是吗?”男人淡淡勾唇,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信我,或者自己走出去。” 容月抬眸定定看着他,此刻,她好像没得选择。 伸手覆上男人的掌心,容月此刻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这个男人总有一万种霸道的方式逼人就范。 男人拉她上马,将她桎梏在身前,唇边的笑意渐浓。 “还有一事,芜离的身份你可知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皇帝身边的人,一来千羽宫比武招亲皇帝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二来他们必定要暗中定下协议,纵然以后是千羽宫的大小姐接替了千玲珑的位置,培养暗卫一事也不会有所更改。”男人策马入了林子,冷风萧瑟,只有月光淡淡落在两人的身上。 对于芜离的身份容月已经猜出了几分,不过这人行踪诡秘,心思深沉,她倒是没猜出他此行的目的。 虽时间紧促,然两人还是赶在千玲珑召集人到前厅的时候赶了回来。 入前厅之前,所有人都已到齐,贺连城看到她的出现似乎微微一愕,然片刻便恢复了一贯的神色。 那原本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暗,容月此时心中已是了然。 厅堂上千玲珑的脸色异常沉重,面若冰霜,似比外面的霜寒还要冰冻几分。 “今夜冒昧打扰各位实属无奈,千羽宫出现了刺客,也为了各位的安危着想才将大家集聚一堂,忘大家多多谅解。” 自己的女儿清白被毁,千玲珑自是不会随意张扬,然这向来雍容华贵的女人似乎顷刻之间苍老了许多。 千玲珑的丈夫英年早逝,膝下便也只有千忆雪一个女儿,自小将她娇生惯养荣宠无度,视她为掌上明珠,如今这颗明珠被毁,无异于在她的心口上刀刀凌迟吧。 “刺客可曾找到了?”贺连城似关切地问道。 “尚未,只是小女受到了惊吓,如今昏迷不醒,所以招亲的比试是无法进行了,在此辜负了各位的来意我深感惭愧,还请各位在宫中多逗留几日,待到小女醒来再做打算。”强打起精神,千玲珑有条不缓道。 贺连城殷勤的上前,“千羽宫有事我当义不容辞,宫主若是有需要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必竭尽所能鼎力相助。” 另一参赛者亦上前附和。 拓木亦是让人转达了自己的心意。 容月眸色微动,并未言语。 千玲珑欣慰的点头,“各位有心了,只是还要劳烦芜离公子和宵王多住些时日了。” 两人点头应下。 千玲珑虽然表面上说大家可以随意走动,然暗中还是封锁了各个出口,四周也是戒备森严,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 相信她此时也认定了毁女儿清白的凶手便在这些人当中,只是一时半刻还无法确认是谁,不敢贸然行动。 容月袖口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可恨的是她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无法奈他何。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贺连城打的如意算盘,拓木的出现让他自乱阵脚,他便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毁了千忆雪的清白,再嫁祸于他人,然后向千玲珑求娶,不介意千忆雪是否清白,如此一来,这千羽宫的女婿便非他莫属。 难怪当日他求的是千羽宫的地图,原来早有打算,而面上对她的所谓信任,恐怕心中早有盘算,将她这个替死鬼拉进去。 第二日清晨,容月刚出苑子便看到那日落水的参赛者垂头丧气地坐在亭中,容月特意走上前落座,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似不经意道,“周兄为何垂头丧气的。” 那人见了她也不答话,垂头一阵摇首轻叹。 “周兄这是何意?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容月轻啜了一口茶。 那参赛者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压低嗓子道出了口,“你可知道昨晚发生了何事?” “不是有刺客吗?”容月佯装疑惑道。 “岂是那么简单,我可是听说忆雪小姐的清白被毁了。” 握着茶杯的手一僵,容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然面上似是一脸不可置信,“你可是听谁说的?” “宫里的丫头窃窃私语,被我不小心听到了。”对面的人摇头惋惜,“想不到就剩最后一关便发生这样的事,看来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再呆在这里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说完,便起身急急忙忙地走了。 果真是人走茶凉。 幽邃的墨眸微敛,容月一回头便看到不远处的贺连城,此时正对着她似笑非笑,眸色之中带了一丝阴邪。 “贺公子真是好计谋。”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已经步步算计好了,他为自己想了个两全之策,拿到千羽宫的地图只是计策之一,让她参加比赛是计策之二。 合他们二人之力,想要胜出比赛自是事半功倍,所以一开始只要一切顺利便不需要千羽宫的地图,然拓木王子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便舍弃自己这颗棋子,选择了计策一。 有了千羽宫的地形图想要躲过暗卫到达千忆雪的房间并不难,那日千忆雪恰巧命人来请她赴宴,她便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 只要毁掉千忆雪的清白,其他参赛者自然会自动放弃比赛,而他只要适时出面表达诚意请求宫主将千忆雪许配给他,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从头到尾,他都不曾信任过她,所以她这枚棋子,关键时刻变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 “过奖。” 容月趋步而行,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滞了脚步,冷言道,“贺公子可曾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 “月七公子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老奸巨猾的眉眼勾勒出更深邃的弧度,论计谋,他向来有信心。 如此精详的设计,他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对于她的逃脱他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他下的迷药分量可是刚刚好,不至于让千忆雪完全昏迷也不至于完全清醒,他只要千忆雪对她留下印象就可以了。 然他不知道的是,在千忆雪反手握住她的时候,容月拿银针封住了千忆雪的几个穴位,所以一连几日,千忆雪依然没有醒过来。 而她便要趁此机会,走出千羽宫,从新谋划。 即便贺连城算无遗策,但他料想不到的是,他的对手会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千忆雪连着几日不醒,大夫也查找不出原因,千玲珑自是着急,经人提点便想起了回望楼中的‘江湖六怪’,这‘江湖六怪’早已身负盛名,所以此刻请人来看一看又何妨。 可这‘江湖六怪’脾气怪得很,若是外人去请必然是没有把握将他们请来,若是有回望楼的主人出面,自然是不一样了,他们与回望楼的主人本就关系匪浅,所以最终,千玲珑还是请出了容月。 出了千羽宫,容月片刻不耽搁,直往回望楼而去。 回到回望楼容月打开秘密楼阁的暗门,里面庸忙依旧,往来的人各司其职到处搜罗整理着信息。 月影适时出现,他虽诧异自家的主子为何会在此时忽然回来,但看到她凝重的神色也只能缄口不言。 命月影将六个老头叫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为她换妆。 片刻之后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月影微微惊诧,竟是贺连城。 “贺连城接应的两个部下就住在乾隆客栈,天字号三房。”月影将容月想要的信息一一告知。 贺连城生性多疑,他的手下自然也是疑心极重,若是让别人出马自然会惹得他们的怀疑。 十年的朝夕相处,容月太过了解贺连城,乃至他的行为动作她都十分熟悉,所以只有她扮成贺连城,才能抢占先机。 “马上把你所搜集到的南方各舵主的消息散布出去,让他们互相猜忌,自乱阵脚。”她要一点点瓦解他的势力,决不能给贺连城反击的机会。 月影领命退下。 躲过千羽宫的暗卫,容月不消片刻身影便出现在了乾隆客栈,敲响了天字号的房门。 只半盏茶的时间,容月的身影便自天字号走了出来,此时的天边新月如钩,正是月幕升起的时候。 安排六个老头入了千羽宫,容月却没有回去。 她知道待明日的太阳升起,她的身份是藏不住了。 翌日清晨,大雪纷飞,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阴沉暗压,然即便是这样,回望楼的生意也没有太冷淡,因着这的地理位置本就是冬暖夏凉,所以因为早在回望楼设计之初,在各处厢房可移动的时候便引得这里的空气回流,所以此时回望楼的温度还不至于太低。 容月独自一人坐在回望楼高处的雅间,细细的泡了一壶茶,茶香氤氲,迷了窗外的雪景。 这或许,将会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清冷的街道上,茫茫的雪雾之中一记轻尘踏破雪幕往回望楼而来,那是个女子,手握长鞭,赢弱的身子似在风中摇摇欲坠,然眸色之中却带着胜雪三分的刺骨冰冷和绝望,就似那被踏碎的雪花,不甘的愤恨。 追随在她身后的人亦是个个脸色沉重,似比阴压的天都要暗几分,千玲珑要是知道她醒来后会那么冲动,她早应该拦下她的。 街道上三三两两小贩看到这般阵势纷纷避让,嘴里嘀咕着是否有大事发生了,这丰州城的大人物可是都聚齐了,还有好事的人看到往回望楼的方向去了,都纷纷提着步子跟了过去。 当千忆雪踏入回望楼的时候店中的掌柜便感到一阵冰冷的雪花飘了进来,带着迫人凌厉的气息,使得他浑身一颤。 果不其然,掌柜的尚未来得及上前招待着便有一道狠厉的鞭形砸开了他面前的桌子,那茶杯摔得粉碎,但似乎尤不解她心中万分之一的恨。 鞭道落下的同时还有那娇呵声,“月七在哪?” 掌管的自是认得她的,千羽宫的大小姐,平日骄横跋扈,此时的声响早已经惊动了其他来吃早点的客人,然眼看着她气势汹汹地上了楼,掌柜的愁成一团乌云的脸万分为难,这拦不是不拦不是,且这身后都跟了一群惹不起的人物。 看这声讨问责的架势明白人都知道发生了大事,这千羽宫在丰州城可是有地位有名望的,在北方一带在江湖上也可谓一呼百应,他想不到自家主子怎么就给得罪人家了,区区一个回望楼怎能抵挡人家的来势汹汹? 一抹素挺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雅间,等门口被人撞开的时候茶已经凉了,她没有提起茶杯。 人声未至,一道狠厉的鞭形便劈开了她面前的茶桌,容月眸色微敛,稍稍退开。 千忆雪唇色发白,眸色狰红,指着她的手亦是微微颤抖,“是你,那晚是你对不对?” 原本沉敛的眸色微微一动,容月出口的声音有些艰涩,“忆雪姑娘怕是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那晚我看得一清二楚。”手中的鞭子再次出手。 此时追随着千忆雪过来的人早已是聚在了门口,回望楼里早已是人潮拥挤。 人群中唯有一双阴邪的眼透过人群,露出一抹讥哨的弧度。 立在原地的夜长君眸色微动,却没有出手制止,她今日能坐在回望楼,想必应该已经有了对策。 芜离的眸色淡淡,千忆雪的情绪如今已经是接近癫狂和崩溃的边缘,他若是贸然出手,不说这后果会怎样,这千玲珑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个贼人,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狠厉的鞭子将周围的劈开了一道道碎片,千忆雪发狂般赤红着眼冲她劈来,想起那晚的屈辱,她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容月无法还手也不打算还手,只能步步退让,整个雅间早已是一片狼藉。 “拿下他!”千玲珑见状,更是叱令手下上前捉拿。 一旁的月白衣袍暗中微微抬了抬脚,想要冲出去的几人便被杂乱的桌椅绊倒在地,然帮得了一回,却帮不了第二回,千羽宫的各路高手已是齐齐上前。 而贺连城和拓木更是同时出手,芜离和夜长君微微一僵,还来不及拦下,便见掌风向容月袭去,容月一个躲闪不及被击中肩膀,整个身子飞了出去,犹如轻蝶折翅般,直直坠下。 簪子陡然掉落,一时青丝如瀑,披散开来。 白日惊雷般,所有人皆是震惊不已,就连街边进来讨碗茶的乞丐也不小心摔碎了碗,谁成想到回望楼的主人不仅是一个年少有为的英才,竟还是一个女子! 坠落中的素白衣衫一翻转,凌虚踏空缓缓落了地,而那轻扬的三千青丝,也缓缓落下。 那一身素洁青衫在阳光中纤尘不染,好似仙子下凡一般,让人看痴了眼。 白皙透亮的肤色,清隽秀丽的鼻,小巧的唇,这并不算出色的五官凑在一起却瞬间让人有一种清然出尘的感觉,那傲然挺立在楼宇中央的身影淡如雪雾却又惊如鸿雁,清冽而自傲,让人一时难以移开眼。 就连一旁掌柜的也是鄂得合不拢嘴,更别逞在回望楼里喝茶的人,早已僵化如同石像,目瞪口呆。 自家的主子,未曾见面之前他惊叹于他的才能,见了面之后他得知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便有如此胆识和气魄,更让他愿意屈服在他的门下,然他最终想不到的,这年少有为的自家主子竟还是个女子,这让历经人事变化的他也不得不赞叹和惭愧,他竟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充血的杏眼霍然睁大,紧握着的鞭子也掉落在地,千忆雪绝望的眸子带着悲恸,摇头后退,“不,不会的,不会的……” 一股血气上涌,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夜长君凝着楼下那一抹飘然的身影,双瞳骤然紧索,一双狭长的凤眸里刹时墨云翻滚,在看到芜离淡然无波的神情时薄唇冷启,“你早就知道?” 那月白身影淡淡回道,“比王爷早那么一点点。” 贺连城深沉阴冷的眸子一时复杂难明,脸色变换不定,十分难看,藏在袖口中的手狠狠地扎入掌心,谋算万全,他还是失策了。 悄无声息地,他身影退了出去。 千玲珑扶下千忆雪,惊讶中气急败坏,“拿下她。” 几乎是一瞬间,四面八方便涌出了几道暗影,容月只觉得肩膀一吃痛,整个人便被扣了下来。 千羽宫。 雪雾消融,房檐上滴答下来的水滴砸开了一地的碎花,房檐下的空气阴沉逼仄,比那碎掉的雪花还要冷上几分。 千忆雪一掌震碎了身旁的桌子,内力深厚让在场的人不得不惊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女子混入我们千羽宫究竟有什么目的?” “此刻恐怕不是宫主追究我责任的时候,如今这伤千羽雪的贼人早已逃之夭夭,宫主若是不将他拿下,怕是这贼人就要逃脱了。”那垂首立在雪地里的人披洒这一头青丝,抬头定定道。 千玲珑瞳孔一缩,惊醒之余才发现贺连城早已不在现场,当时回望楼里一片混乱,她并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就算有人趁乱逃跑也不曾发觉。 “你们带上千羽宫的所有的守卫和最精锐的暗卫,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她乔装打扮地去见贺连城的两个贴身侍卫,为的就是截住他的去路,“三里外的城隍庙,我让人早已侯在那里。” 千忆雪冷睨着她,似乎在思量她话语中的真实性,却见她眸色始终清澈坚定,便拂袖让人带着人马前去拦截。 一旁的拓木闻言,主动进言前去捉拿贼人,千玲珑点头应允。 待拓木带人出了门,千玲珑才正视回望她,以她精明和缜密的心思,应该已经猜到了她与贺连城的关系必然不简单。 一道长棍倏然击落在容月的肩头,沉重的剧痛让容月不得不弯下一只膝盖,跪了下去。 容月一头青丝披洒,衬得唇色有些苍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千玲珑眼中悲痛,“你可知道一个女子的清白意味着什么?” 女子苍白的手指紧握,“知道。” 长棍一翻转,便又是狠狠地落下,那瘦弱的肩膀已然渗出了淡淡血丝,跪着的膝盖深深陷入雪地里,“就算你现在死一万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跪在地上的单薄身影始终不哼一声,垂着首敛眉,指甲深深陷入肉掌,一丝血痕沿着手指缝间滑落,“我知道此次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宫主若是想要责罚,我毫无怨言。” 是她将千羽宫的地形图给了贺连城,她是帮凶;那日千忆雪邀约,她不赴宴,给了贺连城机会,她难辞其咎。 长棍再一次重重落下,这一次,那单薄的身影双膝跪下,雪中亦是落下了点点梅花,唇边的血迹蜿蜒而下,那身影只轻邹了下眉头,却依然不曾吭一声。 连续的重击让那身影摇摇欲坠,脸色愈加的苍白,在长棍再次落下之前,一副墨色的身影及时挡在了她身前。 那如风中飘摇的蝴蝶般要坠落的身影被人拦腰抱起,墨衣如雪,冰冷似寒,夜长君冷冷地邹眉,“罪不该死,这三枪,也该还够她的罪责了。” 夜长君了解她,以她如此惜命的性子,竟愿意毫无怨言的受下千玲珑的重击,证明心中有愧,若是不受下这三枪,日后这份愧疚必然如伤疤结痂一般,盘亘在心中不去。 “这是千羽宫的家务事,宵王一定要插手吗?”一旁的守卫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千玲珑咬牙捏碎了手中的杯子,粉末纷纷落下。 那沉寂冰冷的背影并未言语,身边的暗卫挡住在他的身前,夜长君抱着怀中沉睡的女子转身离去。 有暗影闪现,自背后袭来,一旁的芜离倏然现身,将那暗影一掌打了出去。 “宫主息怒,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并非是我们所能预料的,怕是当务之急还是捉拿凶手为好。” 千玲珑的眸色倏然一沉,“难不成芜离公子也想要插手,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幽暗的眸子神色难明,不得不说,他刚刚确实是犹豫了,所以才会让夜长君率先出了手。 如诡的眸子恢复了淡淡神色,退了一步,让开了一条路,“不敢。” 然那抱着女子的墨色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是夜,月色如霜。 重重落地白纱中一张漆木大床,那双紧闭的眼睁眼便茫然望着头顶的床帐,守在一旁的月影看到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便急忙换来人端来热水伺候,膳食也周到的摆上了桌。 容月撑起身子看向他,“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月影安静地答,似又犹豫片刻,“……宵王刚走……” 清澈的眸色微顿,她只记得那日落入一人的怀中,却不知是夜长君强行带走了她。 向来雷厉风行的他,似也只有他能从千羽宫把她带走。 “贺连城呢?”锐利的眸子倏然抬起,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清冷,暗眸底下云消暗涌。 “那日围攻,本要被拓木拿下,却在关键时候被人救走了。” “什么?!”容月眸色一冷,“救他的是什么人?” &nsp; “不清楚,全是蒙面黑衣人。” 容月心中清楚,这些绝非一般人,拓木的武功在她和贺连城之上,而且千羽宫的精锐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从他们手中将人救走,这幕后之人绝对要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即便回到了南方总舵,他已经是败家之犬,而且南方各部早已溃不成军,相互猜忌暗自中伤,成不了气候,我们的人也已经混入各部,严密事态的发展,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可以立即得到消息。” “花那么的力气去救一枚棋子,那便说明贺连城对他们还有用,让人全力查找贺连城的消息,哪怕是丧家之犬也不能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月影颔首,面色犹豫片刻,“……还有一件事。” 挥手,门被打开,一身着素色锦衣的女子安静地走了进来,她身姿体态,乃至容貌,竟都与容月如出一辙。 月影与那女子一同跪下,领罪道,“凌府的前几日一直相安无事,然这两日老夫人无意间跟她提起了过往的一些旧事,年代久远且细节祥致,她虽模糊了过去,但是怕就怕在,凌老夫人对主子的身份起了疑。” “请主子责罚。”那女子深深叩首。 “罢了。”容月有些乏累地挥挥手,“若不是我计算失策,耽误了那么多时间也不至于发生后面的事。” 那女子识趣地起身退了出去,月影犹疑片刻,再次开口,“还有,凌婉蓉正在调查主子的身世。” “那便让她查吧,一个小小的凌婉蓉还成不了气候。” 早在进府之前他们便抹去了一切的痕迹,让人无迹可寻,她现在的身份,只能是凌府的表小姐,江蓠。 月影点头,安静地退了出去。 出了门,月影安排女子离开,那素白身影跟在他身后,握紧了手中刚绣完的鸳鸯锦帕,眸色带着一丝迷离和失落,是不是自此以后,他便不再需要她了? 毛毛雪雾又开始飘了起来,夜色黯淡的街道上红色灯笼高挂,在夜风萧瑟中四下摇曳,零星的灯火将灭未灭。 街道的两旁,来往的商铺早已关门,只有零散的几家小贩还在寒风中咬牙跺脚叫卖,那热气腾腾的面摊不免让人过路的人多了一丝暖意。 回望楼的不远处,停了一辆华锦的马车,四周落地的帷幔绣着淡雅秀致的白莲,车前的铃铛在风中伶仃作响,带着几分蛊惑和神秘。 马车旁一袭月白身影如霜,安静地立在马车旁,一动不动地望着回望楼里还亮着灯火的雅间,屹立的身影,宛如一座雕像。 许久,零星落下的雪花融在了他的眉宇间,才似乎有了微微的凉意。 转身,往一家小贩走了过去,打包了一份梅花糕。 那小贩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公子,一时间竟也是看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抱歉着给他打包了一份最香甜的梅花糕。 付过银子,那公子上了马车,对着不远处蹲在摊位前看小人书的小丫头道了句,“莹儿,该赶路了。” 那原本还蹲在地上看得入迷的红衣瓷娃娃一听这话便提着鞭子几步跳上了马车,身后的小贩几步追上来,“哎,这小人书你还没给钱呢。” 小手一扬,那小人书自瓷娃娃的手里稳稳地落在了身后的摊贩前,“不要了。” 语毕,扬鞭启航。 立在原地的小贩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娃娃年纪虽小,身手却是十分了得啊! 马车稳稳地驶在街道上,铃铛在黑暗中清脆作响,清灵幽诡,犹如指路明灯,飘落的雪雾覆了马车身后辗过的痕迹。 一个月后。 离千羽宫的比武招亲已是过去一月有余,对于为何在比武招亲的最后关头千羽宫却放弃了良婿人选,千玲珑并没有做过多解释,只对外称千忆雪身体受寒,需要修养,这也惹得市井百姓众说纷纭,妄自猜测。 然最终还是在市井流民的茶余饭后中渐渐淡去了,唯有关于回望楼主人是个女子的传言依然还是大家的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那日的惊鸿一瞥,回望楼的主人就像是一夜失踪了般,再也没了踪迹。 有好事的闲情之人日日坐守在回望楼里,却是再也寻不到踪影了。 就连外面的说书先生,都将这个神秘的女子传得神乎其神。 “话说这月七公子,仅凭一人之力便建造了这回望楼,声明在外,可谓是年少有为,可谁曾知道,这年少有为的少年竟是一名女子……”说书先生拿起筷子敲了一把茶杯,顿了顿继续道,“这女子又为何在一夜之间失踪了呢,今日我们便来说说她究竟去了哪……” 街道人来人往处,说书先生坐在大树下摆了茶椅绘声绘色地描绘着那女子的神秘传奇,声音洪钟明亮,吸引了不少过路的人驻足观看。 对面茶楼的厢房中安坐着一抹墨色的身影,冷月金丝绣莲,泛着一丝冷意,说书先生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他的耳中。 抬眸落处,是不远处的回望楼。 侯在一旁的石墨抬眼望了眼说书先生,又看了眼自家的爷,眸色微动,他家的爷已经连续一个月坐在这里了。 自那日自家的爷抱着那姑娘出来守了一天一夜,还未来得及等那姑娘醒来便匆忙离开了,自此便再也没有那姑娘的消息。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的爷如此在乎一个姑娘,当日看见他神色着急地抱着那姑娘出来,他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失落的神情。 以前自家主子从来都是不近女色的,甚至唯恐避之不及,然这一次,竟会为了那个姑娘放下身段,看来自家爷是真动心了。 不过那女子也非一般女子,倒是配得起爷的喜欢。 “还是没有消息吗?”纤长银白的手无意识地转着茶杯,他已经守在这里差不多一个月,依然不见她的踪影,既没有出城的记录,也不在回望楼里,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爷,没有。”石墨老实回答,他早已探查过那女子的身份,然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丰州城的角角落落他也让人找了个遍,竟是没一点痕迹。 他也着实觉得奇怪的很,这女子难不成飞天了不成? 幽沉的墨衣身影让他无形中赶到一种压迫感,就连几步之外的他也感觉到了寒意,他不得不识趣地退下,“属下这就去找。” “不必了。”男人淡淡地喝了口茶,她若是故意想要避而不见,不管花多少时间花多少精力也是寻不到,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终归还是要出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清晨,凌府。 偌大的府邸偏苑在一片白色中银装素裹,那紧闭的房门倏然打开,带进了几分凉意,容月起身换了装拿热水洗了把脸,灵儿早已将早膳摆上了桌。 离千羽宫的比武招亲已是过去月余,容月早已卸下了回望楼主人的身份回到了凌府,任凭外面的流言满天飞,躲在凌府倒落个清净。 她知道千羽宫和夜长君的人都在找她,她避而不见并非是逃避,而是因为她要等一个机会,只有贺连城死了,她才能给千羽宫和千忆雪一个交代。 用过早膳出了院子,只见温子然和药店的掌柜正好从正厅里出来,容月冲他们点了一下头以示问候,温子然亦是冲她点了下头,不同于以往厌恶和不屑,他的脸色柔和了很多。 容月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跟身旁的凌婉蓉谈笑风生,等自己进去问安的时候老夫人便收敛了脸色,说自己乏了,让身边的丫头扶着自己回房休息了,路过容月身边的时候甚至没有一句话。 看着被冷落在原地的容月,凌婉蓉不禁嗤笑出声,十分解气。 背手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眉眼冷冷,勾唇冷笑,“奶奶可真是人老心不老,眼瞎心不瞎,有些人怕是要装不下去了吧。” 这一月来老夫人确实对自己冷淡了不少,月影说得没错,她心中确实是起了疑。 然她毕竟还是凌家的表小姐,与凌风有婚约在身,老夫人即便怀疑,也没有理由将她赶出凌府,该做什么她还是做什么。 至于药店她还是照去,只要老夫人不发话,她在凌府还有一席之地。 凌婉蓉拿鞭子敲了敲琳琅满目的药材柜,“你不是要学东西吗,别说我不教你,先把这上面的药材认全了再说。” 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了她,凌婉蓉便忙着跟门口的掌柜核对新进的药材。 店里往来的人不少,坐诊的大夫前面早已是排了一队长龙,伙计都各忙着各的,无人顾及她。 月前‘江湖六怪’向她请辞,许是自由散漫惯了,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便想着继续游历四方,容月自然没有挽留,她深陷复仇的泥沼,自然不愿意将他们牵扯进来。 没了‘江湖六怪’的义诊,这里的店里的面生意自是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分拣着药材,便听得门口一阵骚动,黑瞳往门外看去,容月手中的动作一顿。 漫天飞雪中,拓木骑着马,背脊挺直地缓缓弛行在街道上。 他的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守卫分两旁护送前行。 风雪过路,撩起马车车帘的一角,只见里面安坐着一人,那是一个女子,往日娇俏傲气的神色已不复存在,面色苍白神色恍惚,犹如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那女子便是千忆雪。 一身白色的衣袍衬得她面色苍白,身形消瘦。 大雪纷飞,寒风冷冽,车马弛缓,看样子他们是要出城。 “这前些日子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生了一场大病就病怏怏的了?”不明真相的人摇头轻叹。 身后传来一丝讥讽,“我看是报应。” 凌婉蓉冷笑,响起那日她的挑衅,让她错过了见宵王的机会,今日在看她这副模样,她心中痛快。 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握起,手背的青筋微微泛起,容月深深的黑眸中如黑云翻涌。 千忆雪虽刁蛮任性,然她的心肠并不坏,她不该在最美好的年纪承受这般苦难。 何况,还是因她而起。 贺连城,如今又多了一笔血债,即便现在他已是丧家之犬,但还不够,她要他欠她的,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已是将近年关,容月得知消息拓木请求千玲珑带着千忆雪回塞外散散心,若是她愿意,一辈子留在塞外他也绝不负她。 拓木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街道两旁将要热闹起来的气氛,高悬的红灯笼,衬得那远走的队伍愈加的苍白黯淡,那辆马车也更加凉薄清冷。 雪,似乎更大了。 淹没了那远去的车马痕迹。 恰是此时,有人晕倒在大雪之中,人群中有人手忙脚乱的将人抬进药店里。 然而一声悚然的咋呼,将整个黑夜撕裂,“鼠疫,是鼠疫!” 丰州城的冬日上空,盘亘着一层阴沉暗压的黑云,经久不散。 自从出现了鼠疫,丰州城便关了城门,原本临近年关,街道上却是异常清冷。 虽说着鼠疫是从临县传来,丰州城尚未出现案例,然这鼠疫消息就像漫天雪花一样,一夜之间似乎覆盖了整个大地,闹得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知府大人召集了城中的大夫商议对付鼠疫的法子,可对于这如瘟疫一般可怕的病症,个个都只能摇头轻叹。 终是老大夫针对往年其他的病例,配出药方用以抑制病情,但抑制病情需要不少药材,知府大人不得不号召丰州城各药商免费提供药材。 凌老夫人也终于在佛堂里呆不住了,召集了人在大堂里商议着派人去临县义诊,捐赠药物,以积善事。 大堂里的掌柜均是纷纷摇头,谁都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毕竟鼠疫不是一般的病。 然凌婉蓉的眼珠子一转,“奶奶,我们家不是有吃干饭的人么,让她去不就得了。” 话音落处,目光自然聚集在了容月身上。 一身白衣的女子倒是安然起身,丝毫不避,“既然这样,那送药一事便由我来吧。” 厅堂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怔愣在原地,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拒绝,毕竟所有人对鼠疫避之不及,却不曾想她应承了下来。 立在厅堂里的女子,一身素白衣衫,一头青丝只用一根青木簪子挽起,虽被毁去了半边脸,面貌有些丑陋,可此时怎么看竟也不觉得反感,反倒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气质。 浑浊黯淡的老眼似乎透了一丝光,凌老夫人握了握手中的拐杖,并未言语。 一旁的温子然亦是有些错愕,此时出城,她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你可想清楚了?”老夫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想清楚了。”声音低婉,却坚定异常。 &nsp; “好。”声音微颤,老夫人招手,“你过来。” 容月上去,被一双婆娑满是褶皱的手握住,那双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送完东西就赶紧回来,千万别耽搁。” 温子然起身,“老夫人,不若让我陪她一起前去,药材上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我去总能帮得上忙。” 凌婉蓉瞪大了眼睛,这温子然是疯了吗?居然要跟这个丑八怪一起去送死。 “温子然,你不能去。”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凌婉蓉就后悔了,她干嘛要紧张他的死活? “临县受灾,必殃及池鱼,子然也想在这关键时刻尽几分绵薄之力,请老夫人成全。”这话虽是对老夫人说的,可温子然的眼神却是落在那身旁女子的身上,但见她眸色清明,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凌婉蓉气得跺脚,由始至终温子然都不曾看她一眼,习惯了他平日里对她的言听计从和时刻追随她的目光,到如今却是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这巨大的落差,她一开始是有些失落,可现在她实在难以接受他竟愿为了那丑八怪涉身犯险。 厅堂里的人都夸这大少爷大义凛然,老夫人自然是应承下来,嘱咐他们万事小心。 出门的时候凌婉蓉特意撞了容月一把,眼色如冷刀刮过她的面,沉声道,“你究竟对他使了什么妖术,竟让他为你不管不顾。” “我也好奇,表妹不如去问问他,若是问到了答案不妨告诉我一声,好让我也有个明白。”嘴角扬起一丝讥嘲,身影快步掠去。 黑深的双瞳划过一道阴狠,抬手一拂袖,凌婉蓉打碎了一旁的花瓶。 她在凌府向来都是那颗闪耀的明珠,不过一个丑八怪,凭什么想夺取她的光彩? 翌日清晨,装备好的马车早已在旁等候,容月先上了马车,这回温子然没有了先前的排斥,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入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中远去。 马车出了城门,走上了官道,到达临县只需要半天的时间,若是不出意外,中午便可到达。 莹白的手挑起了车帘,外面的风雪依旧,只是小了很多,细碎的雪花飘入车窗,带进来一丝寒气。 窗外的风景萧索冷冽,一片苍茫,车轱辘压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细碎破裂的声音。 “你的鸳鸯锦帕可绣好了?”温润柔和的声音传来,容月晃了一下神,回头看他。 “什么?”容月不明所以。 “那日我见你绣鸳鸯锦帕,绣得极为认真,可是拿来送人的?” 容月回过神来,知道他指的是她不在凌府的那段时间,‘容月’做的刺绣。 “觉得绣得不好,扔了。”她语气淡淡,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的景,只留给他半边毁去的脸。 漆黑的双瞳跳动了一下,她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疏远的神情,眸色冷清没有一丝温度,消瘦的身形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温子然微蹙起双眸,他想尽力看穿她,可那双冷淡的眸,就像碧波里的深潭,黝黑不见低,怎么也看不穿。 反倒是他,倒像是有些迷失其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窗外忽的马声嘶啼,车子倏的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两人有些措手不及,差点摔了出去。 无意间,一张温润的大手触上了一旁苍白纤瘦的手背。 容月似打了一个激灵,冷眸刮过对方的面,这眸色,比外面的天寒地冻还要冷上几分。 温子然亦是一滞,条件反射般收回自己的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有些尴尬地望着她,温子然眸色有些委屈。 然待那素白的身影挑了车帘出去,那清明的眸子便暗了下来,如深沉的星空,点点繁星,让人看不真切。 他刚刚确实是有意在试探她。 往前,她饮鸠止渴般对他趋之若鹜,卑微怯弱而不敢接近,可如今她对他竟是如此冷淡排斥,判若两人。 他不过试图碰她一下而已,却不想她竟有那么大的反应,如刺猬一般展开自己的冷刺,保护起自己。 薄透的唇线紧紧抿着,他实在看不透现在的她,可以一时冷淡疏远,可以一时安静柔和,亦可以是凌厉阴冷。 马车外一阵喧嚣,容月挑帘便看到自己的马车被人截了去路。 这些人穿着粗衣糙布,手中提着大刀,个个凶神恶煞,一看,不是流氓便是匪类。 “各位可是为了钱财而来,容我相告,我们这马车是送往临县的药材,并没有什么银两,还请各位行行好,给我们放行,如今鼠疫告急,可耽误不得。”温子然挑了帘子出来,面色不改。 “谁要你的银子,如今正是鼠疫横行,我们要的就是你的药材和食物,至于女人,也一并留下。”领头的大汉骑着马来回踱着,眼中满是贪婪和□□之色。 容月和温子然相视一眼,知府大人的人马会在临县接应,可现在离临县还有一半的距离,请救兵是来不及了。 可因着到临县不过半日时间,所以押送药材的不过都是店里的几个伙计,与她随行的也只有灵双,而对方却有二三十人,动起手来,自己身后的人显然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此时,她不宜出手。 “药物我可以留下,但是人我必须带走。”温子然微微侧了身子,将容月挡在身后,收起往日一贯的温言润色,语气强硬坚定,一双黑瞳异常冷锐。 容月的眸色微睨,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这可轮不到你说话。”领头的人一挥手,身后的人马迅速将他们包围,“这女人是丑了点,但是带回去还能让兄弟们乐呵乐呵,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中一阵哄笑声,秽语之言不堪入目。 “你们不过是想要东西而已,何必惹上人命官司,惹怒了官府,怕是你们也活不长了。”温子然暗地里朝容月挥了下手,示意她回到马车上,脚下暗暗撩起马车的车绳。 容月顿时明白,他这是要硬闯突围。 “少废话,拿下她们。”领头的一发话,人群便冲了上来。 马车忽的一阵嘶鸣,高悬的双蹄吓得他们一时不敢上前,风蹄疾一般车马冲了出去,容月及时抓住了车檐才不至于跌倒。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回头,却见身后的雪花染成了红色,他们带来的伙计都悉数倒下,灵双还在负隅顽抗。 纤细的手忽的扯过缰绳,奋力一撕扯,马车再次嘶蹄后停了下来,不过片刻他们便被人再次包围起来。 温子然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说漏了一句话,应该是人,一个不留的带走。”他可以舍弃自己的伙计不管,但她无法舍弃灵双于不顾。 还来不及让温子然反应,锋利的刀锋便挥了过来,青色衣袍翻飞间,手腕翻转,只见提刀的人便倒了下去。 容月的瞳孔微缩,不曾想到温子然竟还会武功。 然提刀扑上来的人让她来不及细想,脚腕一转便提起地上的刀,只手提刀便转身抹了来人的脖子,动作快速而迅敏,一气呵成,让人来不及反应。 那人倏然睁大的眼睛,却再也无法闭上。 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也染了她素白的衣袍,衬着她毁了半边的脸,显得有些狰狞恐怖,可那双冰冷幽暗的眼让人感觉她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一时让人不敢接近。 不远处的青衣身影亦是为之一颤,怔在了原地。 她出手又快又狠,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平静冷清的面上更没有一丝杀人后的恐惧,好似杀人对她来说不过一件平常事。 温子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可以清冷似雪,可以杀人如麻。 “还愣着干什么,想活命就不必顾及我!”女子的一双眸冰寒如韧,既然温子然先出了手,她就没有必要再掩饰了,他们不过都是同一类人。 温子然从怔忡间反应过来,明白这话是对他说的,便抛却顾虑,专心对付起敌人。 不稍片刻,容月的刀已经架在了领头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尖还在滴着血,透着渗人的寒意。 霎时间,所有在打斗的人都不得不停下了手。 灵双和温子然往容月身旁聚了过去,场面一时僵持着。 “为何你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容月冷下眸子。 “我们做土匪的,还需要别人给我们行踪吗?”领头大汉似听了笑话,冷哼一声。 “咔嚓”一声响,容月抬脚便断了那人的骨头,那大汉痛得瘫跪了下去,冒了满头的大汗。 一旁的同伙看得目眦欲裂,却无一人敢上前。 “这里是官道,若没人告诉你们行踪,你们又怎敢明目张胆地来抢东西。” 那大汉咬牙切齿,“如今到处鼠疫横行,官府早已忙得焦头烂额,我们看中的就是这个机会,自然敢明目张胆地来抢东西。” “既是如此,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尖刀利索地划过颈动脉,那大汉瞬间睁大了眼珠子,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谁都不曾想到她会下手如此干脆,丝毫不顾及此时的处境——他们尚未脱身。 “过了午时我们没到临县,官府就会派人来寻我们,此时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若是你们还想继续纠缠下去,我们可以奉陪。” 她身上带着冰冷迫人的气息,一双黑眸锐利如刀尖,让人脚底生麻,无人敢上前。 似是思虑了片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眼,终是转身仓皇逃离。 容月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审视的黑眸,温子然伫立在原地,晦暗不明地凝着她。 &nsp; 三年的时间,真能彻头彻尾的改变一个人吗?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这女子身上有一种魄力和气场,一双眸若清泉,分明睿智,似一眼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若是温公子看够了,我们该出发了。”无视他的目光,容月上车挑了帘子进去。 她并未对他继续探究,也不对自己过多解释,缄默中他们早已达成共识,若想继续在凌府呆下去,对彼此的秘密就得三缄其口。 刚过未时,他们的车马便跟前来接应的衙差碰了头,温子然跟领头的衙差简单交代了几句,那衙差没有继续深究,到达临县时已是接近申时。 刚入县城便感觉一阵荒凉之意,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街道两旁的摊位也是七零八落,像是商贩走得匆忙,整座县城,宛如一座死城。 这现场只有区区的几个衙役在坚守,知府大人亦是畏惧鼠疫不敢涉足,却又怕无法对朝廷交代,便只得安排些人在这里坚守着。 领头的衙差让人取来几件干净的衣裳给他们换上,而后便领着他们去了灾区。 患上鼠疫的百姓都已经被隔离开来,不曾患上的却又饱受着饥寒之苦。 若不是容月亲眼所见,还不曾知道这鼠疫竟是如此可怕。 卷缩在角落里百姓双眼无神,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好似没有了灵魂一般。 而另一边患了鼠疫的人大部分已经进入半昏迷的状态,脸色清白发烧呕吐不止,一旦有人死去便被人拖出去烧毁尸体防止蔓延。 空气都蔓延了一股腐肉的气味,虫蝇满天,哭声绕梁,这里俨然就是人间炼狱。 驻守这里的官兵多半是因为这里有亲人,如今县城周围早已被封锁,无人敢进来无人能走出去,所以呆这里的百姓如果无法自救,也许最终只会变成乱葬岗。 “朝廷难道就不管吗?”温子然不无动色,站在远处,为了防止被传染鼠疫,他们都带了面纱。 “各地方官向来只报喜不报忧,何况发生这么大的事的,若是让朝廷知道了,他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宵王还在,他怎可如此明目张胆?” “宵王向来不管朝中事,何况以他的性子,百姓的死活与他何干?再者就算真要问责,知府大人也不是无所作为,至少我们不是来了吗?” 温子然哑言,不得不说,她比他看得透彻。 指挥人将药品和膳食衣物分发下去,温子然一回头却见一抹素白的身影蹲在角落里,眉眼认真,她似乎对老鼠比对百姓更感兴趣。 鼠疫爆发之后,城中所有的老鼠都被消灭殆尽,倒是来这里,鼠虫横行,一时难以完全消灭,便有了落之鱼。 得了瘟疫的老鼠毛发都掉了精光,十分虚弱,早已动弹不得,身体溃烂之后腐肉裸露在外面,散发着一股恶臭。 “灵双,去把笼子拿来?” 不稍片刻,灵双便拎着准备好的小笼子跑回来。 素手掏出一张锦帕,盖在了老鼠的身上,将它拿了起来,小心放入笼中。 “小姐小心。”这鼠疫来势汹汹,这么多人都被感染了,她现在看见老鼠都觉得胆颤心惊,只有她家的主子,竟还敢动手去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拿起一张白布将笼子盖好,容月在一旁的药盘中净了净手。 三年前,她经脉俱断,泡在特制的药桶里整整一年才慢慢恢复,如今药水早已贯穿她的四肢百骸,所以她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冰冷,不管何时都无法温暖起来。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的内力比之前还增强了一倍,身体的抵抗力更甚从前,不得不说这‘江湖六怪’虽然脾性怪异,让她受了不少罪,但是也正因此帮了她一把。 “小姐,你要这老鼠干什么?”灵双捏着鼻子将笼子提的远远的,好奇道。 “这你就别管了,收好,别让人发现了。” 灵双点头如蒜鼓,她自然知道这东西进不了城,要是让人发现了,她们可就得跟着遭殃了。 小身板急匆匆地跑向马车,上上下下查看着可以收藏笼子的地方。 安排好事宜,温子然趋步走来,“趁着天色还未黑,我们还是赶紧回城吧。” 容月点头,看了眼破败萧条的景象,转身上了马车。 她不是地藏王,做不到普度众生。 马车衬着清冷的月色,再次踏上了官道。 车前的两盏灯笼晕出一层昏黄的光线,在风中摇曳,总也似乎摇摇欲坠。 道路上的积雪让车马难行,去的时候还有几辆马车,回来之时便只剩下他们一辆车马,一行三人,灵双在马车前赶路,容月便在马车内靠着车檐闭目休息。 温子然在想,许是她并不想跟他言语。 也罢,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着她总是心绪不宁,阴霾压抑,索性挑了车帘透透气。 可就算如此,也依然缓和不了心中的郁结之气,心头的烦乱让他放下了车帘,回头凝视着身旁闭眼熟睡的人。 幽冷晦暗的光线自车帘的缝隙透进来,落在她安静祥和的面容上。 此时对着他的是没有被毁掉的半边脸,肤色白皙,眉眼清秀,一张不点自红的朱唇紧抿,这般看着,竟觉得也分外好看。 只是这样一个神秘的女子,让他有些捉摸不透,越是接近她,越是容易深陷其中。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似是感觉到刺烈热切的目光,那双紧闭的眼倏然睁开。 温子然来不及收回目光,只能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似能看到他的心底去,让他有些惶惶不安。 气氛一时僵硬压抑,温子然佯装咳嗽了两声,收回目光。 “公子可在我脸上寻到了想要的答案?”淡淡的声响在幽暗的马车内回响。 “什么?”温子然一怔,回头看她,却发觉她靠着窗檐,闭上了眼。 “没什么。”有些倦怠疲累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似乎已经不想再说多余的话。 马车依然缓缓前行,到达城门的时候已是后半夜,然城门紧闭,他们被拒之门外。 灵双冲城门上的守卫喊话,可得到的答案却是鼠疫横行,城门关闭,为防止鼠疫传染进城官府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亦不准任何人能出城。 “这官洲知府,分明就是故意的!”让他们出城却又不许他们进城,真够心思歹毒,灵双急得跺脚。 这知府刘大人向来狡猾,容月自然也是见识过的,心中打的如意算盘她也自然清楚,让他人为他身先士卒,有功自然在他头上,无功自然也不能拖累于他。 但与虎谋皮,容月又怎会没有防备。 “小姐,我现在该怎么办?”灵双挑了车帘问。 “等。” “等什么?”灵双疑惑。 “等人。”依然是淡淡的语气,然语气中带着一份坚定。 灵双虽不知要等谁,但是只得听话地靠在马车,双手抱臂,安静的等了起来。 温子然看向她,却见她神色淡然,似乎早有预料,他也好奇,他们在等谁。 接近卯时,天边翻起了鱼肚皮,幽暗的天空又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雪。 远远的,一辆马车自官道上驶来,马蹄声踏踏,似有些匆忙。 不多时便停在了容月的马车旁边,那是一辆繁华锦缎的马车,车身雕着金色蔷薇,一看这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那马车上的人冲城墙上喊话,“快开城门。” “城门已关,任何人不得进入。”城墙上有人气势凌人的回话。 “大胆,这马车里坐的可是宵王,谁敢阻拦?” 城墙上的黑影似乎颤了一颤,转身便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了,该是去禀报去了。 风霜寒凉,雪雾银白,幕色渐起。 冷风撩起车帘的一角,里面一抹墨色衣袍在雪白银雾中淡隐淡现,雕刻般俊美的侧脸,飞耸入云的浓眉,冰冷的唇线紧抿,尊贵如神袛一般安坐其中不动。 温子然猛然一顿,回头看向旁边的女子,却见她神色安静淡然,似乎是在预料之中。 黑色的眸子一动,这般运筹帷幄的女子,当真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宵王的行踪向来神秘,为何她能够得知? 三天前,容月便知道夜长君出了城,月影早就探查过他的行踪,今夜回城,便给了他们进城的机会。 她的天罗地虽无法探知宫廷秘闻,但是要搜集一个人的行踪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三日恰是夜长君毒性发作之时。 不多时,厚重的城门便被人打开。 夜长君的马车驶进了城门,灵双扬鞭跟上。 却奈何在经过城门的时候还是被守城的侍卫拦了下来,灵双眼看着那马车进了城,气急道,“你们瞎啊,我们是一起的。” “你说一起就是一起的了,城门已关,现在任何人不得入内。” 温子然挑了车帘,“这位大哥,这宵王住哪你可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去去去,别想蒙混过关,我们要关城门了。”那侍卫不客气地赶人。 “在下凌府的温公子,你们这般阻挡我们的去路,难不成就不怕凌老夫人和王爷怪罪?” “知府大人下了令,管你是谁,都不能进城。”守城的侍卫开始驱赶他们的马车。 一抹浅淡的身影挑了车帘出来,“这两日本是月圆之夜,奈何月色黯淡,路途崎岖,宵王连夜赶路,想必身子颇虚,你们这般放肆,不怕惊扰了宵王?” 话似乎是对守城的侍卫说的,但她的目光却落在那不远处的马车上,声音不大,但是马车里的人一定听到了。 果然,那原本缓步离去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 天色青灰,街道上一片冷清,风撩车帘,石墨看见里面的人面色铁青,极度难看。 石墨咽了咽口水,手心有些发凉,他还不曾见过自家主子这么恐怖的神色。 像暗夜里的修罗,要吃人一般。 侍卫们看见宵王的马车停了下来,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场面一时僵持着。 不多时,便远远听得马车前的人传来声响,“让他们进来。” 温子然双瞳倏地睁大,他废了那么多口舌,竟还不如她的一句话。 灵双扬起鞭子惊起马蹄,吓得那些侍卫都退开几步,“早跟你们这群瞎子说过了,我们是一起的,这点眼力价都没有,怎么当的差。” 清冷的街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缓缓驰行,灰蒙蒙的天空遮挡了太阳光进来,所以即便是天晓时分,天色依然有些暗沉。 街道两旁悬挂的灯笼早已灭了灯火,在风中摇曳不止。 空气有些凝滞压抑,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容月依然能感受到那辆马车里散发出来的阴冷霸道的气息。 温子然见她一路无语,面色有些凝重,虽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敢轻易开口。 相对无言。 回到凌府的时候天色已亮,夜长君下了马车匆匆进了别院,后面几人紧随其后。 凌婉蓉看到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似有些惊讶,但更为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们会与宵王同行? 这宵王又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亏她还每天眼巴巴地等在别院门口,却不见他的踪影。 几人对她熟视无睹,本想绕过她进去,却不想还是被凌婉蓉拦了下来。 “我们凌府的大门怎么可以随便让人进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染上瘟疫,我看还是请个大夫先给你们把把脉,就算没事,也得沐浴净身了才能进来。” “表小姐,我看你还是不要太过分了。”灵双双手叉腰地横在她前面,置气地抬起下巴步步紧逼,“你不是被传染吗,来啊,我们现在一身可都是瘟疫。” 原本红润的脸霎时苍白,被灵双逼得步步后退。 “臭丫头,死开。”恼羞成怒的凌婉蓉摸下腰间的鞭子,狠狠甩了出去。 鞭子在空中挽了一道空花,被人稳稳地接下。 容月翻手猝然一用力,凌婉蓉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中扬起的鞭子便甩到了远处的花丛里。 凌婉蓉气得杏眼充血,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冰雕刺骨寒冷的双眼,似扎眼的银针一般穿透她的身体,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容月掷出手里的金钗,凉凉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敢随手便送给别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买凶杀人吗?” 刀架在领头土匪的脖子上时她就发现了这只金钗,这金钗款式精致新颖,做工细致上乘,是凌婉蓉向来钟爱的。 瘫在地上的人面色一白,是她大意了,本早已谈好了价钱,谁知道那贪心的土匪看中了她头上的金钗,她想着只要能除掉这个丑八怪,一只金钗也不算什么,便随手给了那土匪头子。 可她却不曾想到,一群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的土匪,竟还制服不了一个丑八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扭过头去,凌婉蓉不想让人看到此刻的心虚。 “啪”的一声响,一道巴掌重重落在了凌婉蓉的脸颊上,堪堪被丫头扶起的身子又踉跄着差点倒了下去。 凌婉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个丑八怪竟然敢打她! 发疯般地挣脱了身旁的丫头,凌婉蓉赤红着眼便要冲上去跟她拼命,却在听得她的话时,脚下忽地顿了下来。 “知道土匪头子是怎么死的吗?一刀割喉,死的时候就如你现在这般不可置信,瞪着一双眼,死不瞑目。”那一双眼阴冷如罗刹勾魂,薄唇轻掀,却已如千斤重锤,击打在人的心头上,“别在试着挑战我的底线,否则……” 那抹素色的身影淡去,凌婉蓉身子一滩,若不是丫头将将扶住,怕是早已倒在地上。 她的脸色太可怕了,幽森阴冷,原本就毁了半边脸,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地狱里爬起来复仇的恶鬼,噬骨人心。 温子然亦是有些怔愣,看着那抹背影久久有些无法回神。 可以阴狠冷血,可以柔和安静,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入夜之后,容月拿出装在笼子里的老鼠,递给了月影。 “找到那几个老头之后便把这个送去给他们,让他们尽快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另外,要他们把鼠疫的役源也提取出来。” 月影颔首,身影隐在了黑暗之中。 云雾隐隐,月色萧疏,立于凌府后山的荒凉之地,黑衣的身影甩手一挥,银枪月便凌然出窍。 自入凌府那日起,容月便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在入夜之后安心练功,这地方荒凉无人敢前来,这还得亏得凌风那一晚将她们带至此处,让她无意发现了这个地方。 孑然独立的身影清冷如水,手中的银枪月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一抹淡淡的冷光,似久违甘露,带着嗜血凌厉的尖锐气息,淡起一层薄薄的冷雾。 冷枪扫起,一股阴冷的寒气霎时聚气,散开,地上的落叶如旋涡般飞至半空中,萧瑟的月色中,如凋落的枯蝶般随风凌舞,幽诡邃然。 那抹黑色的身影犹如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姣如游龙。 她从未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实力,就连月影也只知道她的武功在他之上。 可即便如此依然不够,她必须够强大,才能面对黑暗里的敌人,才能亲自手刃她的仇人。 云雾遮月,冷风倏然乍起,林中的气氛骤变。 “谁?” 暗林中一抹高大的身影倏然而至,一把长剑猝不及防地迎了上来。 来不及闪避,容月只能提着银枪月迎了上去,然林中一片漆黑,两副身影在林中激斗游走,谁也看不清谁。 然那霸道俾睨的气息,让容月觉得分外熟悉。 云雾散去,月色清冷地落下。 容月提着银枪月隐在幽暗的树下,如幽灵一般诡异而黯淡不清,而那高冷的身影提着长剑,立在月光之下,一袭玄色衣袍翻飞,孤高而冷傲。 夜长君浑身散发着凌厉迫人的气息,手中的长剑翻转握紧,凌府何时有这般武艺高强的人? “你到底是谁?”墨色的眸子阴暗如潮,夜长君手中的长剑泛着冷光。 寂静的林中没有响应,那躲在暗处的影子纹丝不动。 蓦的,泛着幽光的银枪月在月光的映照下划过一道银光,纤白的手腕一翻,劲风扫起落叶,直往玄色的高大身影而去。 夜长君挥开手中的剑气,斩断了迎面袭来的落叶劲风,待林中归于平静,那树荫下早已没了踪迹。 眸中的墨羽愈加的浓郁,一身玄青色的孤高身影在林中晦暗不清。 “说。”屋内茶雾氤氲,窗外雪雾纷飞,苍茫一片,夜长君坐在桌旁,背影沉冷。 石墨俯首,“凌府里的人属下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都是背景清白,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若说有疑点的话就是凌府的表小姐,她曾失踪了三年,半年前回来。只是据调查,她向来胆小懦弱,三年的时间应该没有办法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让一个完全没有武功底子的人武艺如此精湛吧?” 纤长的手指转着手中的杯子,他跟她接触过两次,可一点没有看出她胆小卑微的样子。 “还有这温子然,也不是凌府的人,十岁那年是二夫人带回来的,说是流浪至此,看他可怜便收养了他。” 他不曾接触过这个人,表面上看此人温文儒雅,谦卑有礼,但往往看起来无害的人反而是隐藏得最深的。 昨晚的人,不会是刺客,若是刺客早就对自家爷动手了,但此人武艺高强却隐藏在凌府之中,必然有目的。 “跟着他们。” 石墨颔首,犹豫片刻又道,“既然寻找解药无望,我们是否应该为下一步做打算?” 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去寻找千羽宫的密道,到最后却是虚妄一场,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先皇当真阴狠无比。 眼看着自家的爷没到月圆之夜便发作,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所以此次不得不暗中出城避开耳目,堪堪躲过此次的月圆的凶险。 “我自有打算。”声线暗沉,背影萧寒。 雪雾飘了进来,沾湿了那莲花图案的袖摆,片刻没了踪迹。 石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退了出去。 他心中何尝不知,他还在等那人的消息。 月影送来‘江湖六怪’的鼠疫药方时已是七天之后,恰是临近年关的前夕。 素手摇了摇精致的瓷瓶,里面装的是鼠疫的疫源,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足以致命,这东西可比一般的□□更为可怕,容月小心地放入小箱子里装好。 入夜之后,容月暗暗出门换了一身行装,退去江蓠的身份,一身黑衣斗篷将自己遮得严实,灰色的帽檐下只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容月没有回回望楼,而是直接去了知府大人的府邸。 刘知禾喜色匆匆地赶来厅堂,客气道,“我听闻下人说你要献上治疗鼠疫的药方……”话还未说完,那黑袍的人便取下了宽大的帽檐,刘知禾顿时拉下了脸色。 “怎么是你?” “不然大人以为谁还能有这本事?”容月冷嘲。 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不得不说这女子确实神通广大,坊间早已将她传成了神话。 “你会那么好心帮我?”上次当着宵王的面敲诈了他三十万两,这仇他可还记得呢,这么精打细算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献出药方? 下一刻,便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三十万两。”纤纤素手夹着一纸药方,细唇微勾,淡出一抹冷意,“大人从民间可是搜刮了不少钱财吧,这区区三十万两应该不算多。” “你休得诬蔑本官!”刘知禾气得甩袖,“上次赔你那三十万两我早已倾家荡产,哪还有银两。且不过一张药方罢了,我就不信没了这药方当真束手无策。” 黑色衣袍摆动,容月自顾自走上前坐了下来,为自己沏了杯茶,“大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三十万两买下这药方,要么,我把这药方快马加鞭呈给尚书大人。怕是到时候尚书大人可就没那么好讲了,丰州城发生了鼠疫,这么大的事,居然不上报朝廷,大人,你觉得你的乌纱帽还能带多久?” “你……”刘知禾胖圆的身体气得抖如筛子。 “相反的,如果大人治好了这鼠疫,就算朝廷知道了,大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解决鼠疫,就算无功,也该功过相抵,大人难道觉得这笔买卖还不值三十万两?” 那圆润的身子开始在原地来回走动,原本就拥挤的五官更是拧巴在一起,“我哪有那么多钱?” 细指一下一下敲着茶杯,容月似乎并不着急,“大人的小金库怕是随便一尊佛像都不止这个数吧?” 那肥圆的脸顿时煞白,他的小金库可是连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这个女子又怎得知? 坐在上位的女子倏然起身,“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大人若是还不肯做决定,我只有先告辞了。” 说着,那黑色修长的身影便往门口去。 “好!”刘知禾一脸沉痛地挥手让下人送来一箱银子,被这女子这么一搜刮,如今他可是半个身家都没了。 月影接过箱子,容月将药方送上,“那就谢过大人了。” 拉上宽大的檐帽,两人的身影出了门,消失在了雪雾里。 身后的刘知禾眉眼阴冷,挥手叫来下人,“跟上他们!” 然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人便回来通报,人跟丢了。 茫茫雪雾里,那一身黑袍幽森涔冷,宽大的袍子将人包裹得严实,唯有那双眼睛清明如珠子。 容月吩咐月影将得来的银子用回望楼的名义捐赠给疫区的灾民,所需的药材去各个药行配齐,明日送去。 “小姐,我们回望楼并不缺这个钱,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他既然能摆我一道,我为何不能摆回一道?何况用他的银子换回望楼的声名四海,我何乐而不为?” 这刘知禾向来一毛不拔,她若不这么做,怕是连配药方的钱都得从百姓身上搜刮来,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城中的百姓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鼠疫的事情得以解决,又恰是年关守岁,街道上又开始繁华起来,处处张灯结彩。 凌府里的丫头下人亦是进进出出,忙着清扫、结灯、挂彩、准备晚宴,到了晚上更是热闹,戏台子高筑,聚了一府的下人,叫好喝彩。 容月对这些无甚兴趣,便与灵双行至湖边散步,享受一刻宁静。 然一出了花圃便见一副身影立在湖边,一袭金丝蚕衣宛如月笼纱,此时的凌婉蓉举目四望。 容月熟视无睹地想要从她身边经过,却不想被人唤住了脚步。 “王爷有请江姑娘上船。” 一回头,却见石墨立在湖边,他的身后是一艘华锦的龙船,船檐轻纱慢撩,船中一袭紫袍若隐若现。 “我与王爷并无交集。”她脚步未动,明显在拒绝。 “姑娘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容月犹豫片刻,若说真没交集,倒确实说不过,第一次见面他差点要了她的命,且就在前几日她还利用过他进入城门,即是躲不开,那便只能上船了。 灵双本想跟着上去,却被石墨拦了下来,容月只得吩咐灵双留下。 一旁的凌婉蓉不乐意了,急得跺脚,“我都在这等了一晚上了,为何她一来就召见她,那我呢?” “不好意思姑娘,王爷不想见闲杂人等。”石墨紧跟着容月上了船,徒留给她一抹冰冷的背影。 闲杂人等?她在那男人眼里就是个闲杂人等? 凌婉蓉羞恼得面红耳赤,手中的帕子揉得似要碎开,她今日可是打扮了一上午,特意穿了最好的金丝蚕衣,化了最精致的妆,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丑八怪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他请上船? 船内轻纱微起,茶雾袅袅,隐隐还有说话声。 “听闻那回望楼的主人是个女子,我当真好奇,这般不凡的女子,有机会我倒真想结识一下。” “这等女子,太过心高气傲,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如何不凡?” …… 进了船身,才发觉温子然也在,两人正品茗话闲聊,见到她进来,温子然对她点头示意了下,而夜长君却是头也不抬。 不过她倒是听得清楚,想不到夜长君对她是这样的评价,许是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会耍心计的女子。 “王爷请我上来可是有事?”被人无视地站着难免有些尴尬,容月只能率先开了口。 男人微微坐起,一身冰紫锦缎洒落下来,在船上铺开了一地微卷的木槿花,夜长君随手拿起一旁的酒杯,将杯中的酒尽数倒进湖里,五指之间似泛着漫不经心的冷意,“本王想了想,你与本王有搭救之恩,既然有恩于本王,本王若是不报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这般说着,可他却从未抬头看她一眼。 这话明面上说得好听,可了解他脾性的人都知道他冷淡寡情,所以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显得分外讽刺。 可也正因为了解他的脾性,容月知道他说一不二,不容别人置喙的余地,于是便等着他说下去。 夜长君倒了一杯酒,嘴唇微勾,似笑非笑,“赏酒一杯。” 容月心中冷嗤,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赐,一向冰冷无情的宵王居然懂得知恩图报,向来厌恶女人的他居然主动给了别人近身的机会,他是不是巴不得她跪地磕头谢恩? 可这反常的举动越是让容月怀疑这个男人不怀好意,毕竟投桃报李不是这个男人的一贯作风。 “怎么,怕我下毒?”夜长君嗤笑。 容月水色的眸子动了动,从容不迫地上前,淡起一抹笑,“谢王爷赐酒。” 这杯酒,喝下去是敬酒,不喝下去便是毒酒。 像夜长君这般心思莫测的人,若想要她的命会有千万种方法,但是绝对不会亲自动手,现在的她渺小得就如蜉蝣一般,杀她都会脏了他的手。 然不过一瞬的,她便感觉有一股凌冽之气在空气之中浮动,轻扬起她耳际的发丝,原本拿杯子的手便这么僵在了半空之中。 虽然是极细微的,但是容月还是感觉到了杀气,这杀气便是蛰伏在夜长君的身后,那深不可测的暗夜之中,只等她一动,便一触即发。 他在试探她? 一袭青衣的温子然端坐在原地,似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这诡异逼仄的气氛也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在宵王面前,他没有开口的余地,甚至,他竟有一些些好奇这个让他始终猜不透的女子接下来作何反应。 “本王的耐心有限。”男人搭在船沿的细长手指微微曲起,一下一下地敲着木沿,微垂下来的睫毛已然没有一丝不耐烦。 容月僵着手中的姿势,被毁的半张脸阴沉着,“若是我不喝这杯酒,今晚怕不了这船了吧?” 男人优雅懒散地站起来,袖口里的蔷薇花敛了下来,一身紫缎彰显出他的华贵和傲慢,以及眼中的俾睨,“你还不算太笨。” 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谢王爷夸奖,即是王爷赐酒,这酒岂有不喝的道理?” 素衣舞动,只霎时,随着天边一瞬间绽开的惊雷烟花,原本僵在空中的手打在了船杆上,翻身躲过迎面而来的狠劲掌风,只听‘轰’的几声巨响,船身剧烈摇晃起来,船幔轰然倒下。 夜长君踉跄了几下,飞身而出,堪堪躲过了砸下来的船幔。 温子然亦是适时闪身躲在了船头。 “王爷赐的酒,果然是好酒。”不知何时,船头上已然立着一抹浅淡的身影,细勾的唇有着冷然的弧度,此时手中的杯子已然空了。 绚烂的烟花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幽明之色,暗红的胎记就像盘亘的结痂一般布满她的半边脸,愈显狰狞可怖,似多看一眼,都能污了她的眼。 夜长君阴沉着脸,黑着的脸比那夜色还要沉上几分,墨眸似浩瀚的天空,幽深不可测。 身手敏捷,自负聪明,他一直好奇这个女人第一次是如何在他的一等暗卫手下逃脱的,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她侥幸,但是在看到她惩治府里的小姐时便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而这次她居然也轻易地躲过了他手下暗卫的掌风,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一个普通的凌府表小姐能有如此的身手,还一直洋装柔弱可欺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暗暗隐忍至今,如此有心机的女人,是他所最不屑的。 “抱歉了王爷,不过是喝了一杯茶,不知怎么这船就给毁了。可惜了,王爷怕是要换新船了。”容月小心地抬起脚,避开了船底源源灌进来的水,面上不无惋惜。 举目望去,船身早已毁,船底还有几个窟窿正源源不断灌水进来,船身已然有些倾斜,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听得这话,不知为何,温子然唇边不自觉地淡出了一抹弧度,差一些哑然失笑。 这般无辜大胆的为自己开脱,他倒还是第一次见。 “即是破船,那本王也不稀罕。” 随着一声轰响,船身炸开,只见两副身影飞身而起,待容月反应过来时,已然有些迟了。 冰冻的湖面炸起剧烈的水花,船身零散摇晃,容月踉跄不稳,就在她倒下时一双宽大温和的手掌搂着了她的腰身,飞身而起。 那一袭青色的身影平稳有力,身轻如燕,在烟火绚烂的暗夜中,犹如鬼魅一般在空中游离。 容月反应过来,聚力掌心打在他的心口,温子然惊愕,在避开她掌心的同时不得不放开她,两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在湖边,湖面炸开的水花迎面浇湿了两人一身。 灵双赶紧急忙跑过去将她家的主子扶起,这刚刚上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连船都毁了,还把自家主子搞得那么狼狈? 被浇了个满头灌,两人的身子都湿透了,散落的发丝也狼狈地紧贴在脸上和身上,袖摆上还在不停地滴水,本就天寒地冻的,此时便觉得更冷了。 而那罪魁祸首,早已没了踪迹。 好个锱铢必较的男人,她早该想到的,惹怒他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灵双扶着她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了一句暗哑的声响,“等等……” 然却没了下文,身后的人似乎犹疑不决,唇褥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多谢温公子的好意,我福源浅薄,消受不起。”淡淡开了口,那一抹素衣不曾回头,径直远去。 她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自然也不能欠他的任何情。 然有一点她还是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在抱着她的时候声息平稳,胸腔强劲有力,证明他的内力不简单。 或许,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武功不在她之下。 然只要不成为她复仇路上的障碍,她没有兴趣知道他的身份,毕竟他们之间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温子然,你给我站住!”府门前凌婉蓉喝住了一看见她就掉头上马车的温子然,脸色十分难看。 “婉蓉小姐,可是有事?”温子然踏上马凳的脚收了回来,回头依然一副恭谦有礼,但言语之间多了几分生疏冷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温子然,你什么意思?”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下,可是从头到尾温子然都不曾看她一眼,平日里总是早早侯在府门外等着现殷勤,如今对她疏离不屑,就连称呼都变了,是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吗? 自他入府以来就一直围着她转,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她虽不喜欢他的倾慕殷勤,但是渐渐也成了习惯,骄傲如她,怎能经受得起他的这般冷淡。 眸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她不甘心。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躲我就跟躲瘟疫似的,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婉蓉小姐,怕是你多虑了。” “我多虑了?”红唇勾起一抹冷嘲,捏着鞭子的手倏然挥了出去,重重地鞭打在马背上,随着一声马蹄嘶鸣,温子然的马车绝尘而去。 “啧啧啧,这马不听话,就是该打,不好意思,害你马车没了,温公子恐怕是要走路了呢。”唇边溢出一丝讥笑,凌婉蓉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身后的温子然面色平静,一双黑瞳微敛着,纵然刚刚的女子娇艳如花,却不知为何,竟觉得不比那张丑陋狰狞的清淡面容。 容月一出府门便看见有些怔愣在原地的温子然,身旁也不见马车,往日这个时候他早应该出发去店里了。 见得那抹素衣出来,温子然回过神来,那清淡的身影只跟他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去。 “表面……” 那浅淡的身影止了脚步,回头看他。 “我能否与你一起同行?”他眉眼温和,又似有些探寻。 “温公子说笑了,这么大的马路又不是我家开的,岂能让我一个人霸占不许他人走了不成?” 那微拢起的邹眉似乎舒展开,趋步走了上前。 自离开府门之后,因着心中郁闷,凌婉蓉和身边丫头百无聊赖的在街上走着,看着街道上的琳琅满目,和那些男人垂涎却敬远三尺的表情心情顿时畅快不少。 没了一个温子然,她的魅力依然不减。 刚从一家珠宝店出来却无意间撞了一人,凌婉蓉刚想开骂却对方相貌堂堂直愣愣地看着她,那神情俨然一副如痴如醉。 “想不到丰州城竟还有如此美人,看来我这一趟是没有白来了。”那少年公子提着扇子啧啧称道,身上的华贵羽锦彰显着他的富贵之气。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干什么?” “若是不曾婚配,我可以上门提亲。” 凌婉蓉冷然嗤笑,上下打量着他,长得还算人模人样,穿着华丽,身世不凡,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是外地来的。 然不管怎样,若是跟她心中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就他,也配得起自己? 刚想开口讽刺挖苦他一翻却眼珠一动,闪过一丝狡黠晦暗的光,勾唇背过身子,“记住了,我叫江蓠,丰州凌府的表小姐,尚未婚配。” “提亲?” 原本修剪着花草的纤细手指一顿。 “是啊得明明白白,提的是你的亲,可我都没见过他,再说了,丰州城哪个不知道你跟凌风少爷有婚约,而且以您现在的容貌,是人都会望而却步,那人又不是瞎子,怎么会来提亲呢?” 院中的女子转身净了手,倒了杯茶轻酌了一口,微微转着茶杯。 提亲?怕是来找麻烦的吧。 “老夫人怎么说?” “老夫人自然也是吓到了,还确认了好几遍自己有没有听错呢。” 温素的女子展颜一笑,“既然是提我的亲,岂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说着,便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转身出了门。 厅堂里,老夫人听着下人报着那人带上门的聘礼,眉头深锁。 “那日得见小姐一面只觉得极为天人,不枉此行,听闻小姐尚未婚配在下便即刻来提亲了,还望老夫人答应。” “惊为天人?公子真是文采斐然,让我钦佩不已。”门外不急不缓地踏进来一抹身影,身着淡浅色的素锦纱衣,衬出她清瘦笔直的身影,长发用一根玉簪轻挽起来,三千青丝垂在身后,露出清秀淡雅的容——如果没有那半边像结痂一般惊心的红色胎记的话。 “这位姑娘是?”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反胃,那公子收回放在聘礼上的手问道。 “怎么,公子刚刚还形容我惊为天人,如今却问我是谁,我倒要问问公子,难不成刚刚的夸赞都是信口胡诌的?” 那公子脸色一白,身子微微僵硬,并不是因为在意她的讽刺,而是她说他在形容她的这句话。 “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要提的是凌府表小姐江蓠的亲。” “我便是凌府表小姐江蓠。” 粉面含春的公子脸色极度难看,一时僵直无语。 一旁的老夫人起身,“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提的是谁的亲?” “恐是在下误会了,对不起老夫人,在下这就走。”似想要狼狈逃离般,公子让人赶紧收拾了聘礼,抬脚就要走。 身后的拐杖浑然一颤,那还没抬出去的脚一抖,停了下来。 “站住,你这荒唐无礼的来提亲,又不分由说的退亲,这传出去让我们凌府颜面何存?让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何在?拿提亲当儿戏,简直是胡闹!” 容月几步上前宽慰动怒的老太太,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老夫人严重了,在下并非拿提亲当儿戏,只是在下误会了,不曾把事情搞清楚,把那日撞见的姑娘当成了是凌府的表小姐,在下惶恐至极,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说到这,容月自然明白了,又是凌婉蓉的鬼把戏。 粉薄的红唇微微勾起,“公子提的恐怕是府上另外一位小姐的亲。” “什么?!”老夫人有些不明所以。 “公子如何得知我的名讳,可是那位小姐亲口告诉你的?” “对对对。” “那恐怕要请婉蓉表妹来一趟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更迷糊了,容月只道把人请来就真相大白了。 丫头转身出了厅堂,不一会却回来通报,小姐身子不舒服,无法前来。 “即是表妹无法前来,那取她一张画像也是一样的。” 那丫头又下去了,不多时真的拿来了一张画像,画上的凌婉蓉清美绝尘,看得那公子双眼直愣愣地移不开。 “就是这位姑娘,那日我遇到的就是她。” “真是胡闹!”老夫人抖了抖拐杖,想必此时心中已是明白,凌婉蓉这是故意给江蓠的刁难。 “请问下老夫人,这位小姐可曾婚配,如若没有,在下便是要提她的亲。” “公子还未曾自报名讳。” 那公子立马让人送上帖子,一旁的丫头低头给老夫人报了名讳,苍老有神的面容似沉思了一下,“渝州城梁家公子,我倒也听说过,你们也是大户人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与我们也算门当户对。” 公子听得这话,心中窃喜,自知有望。 “这蓉儿年纪确实也不小了,整日这般胡闹,是该有个人管管了,这聘礼我就暂且先收下了,且过两日,我会亲自给令尊回一封信。” “谢老夫人。” 那公子满心欢喜地走了。 “奶奶,这事不用跟表妹商量一下?” “有什么可商量的,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这般胡闹,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她。” 素衣女子出门的时候淡淡展了一抹笑。 凌婉蓉太过恃宠而骄,只一心想让她出丑难堪,却不明白丢了凌府的颜面,是老夫人最无法容忍的。 老夫人不曾食言,两日后果然亲自给梁府回了一封信,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应下了这门亲事。 听说那傲娇的女子砸了房子里能砸的所有的东西,甚至一心要寻死,幸得身旁的丫头及时发现,这可急坏了大夫人,夜难成寐食不知味。 听得这消息的时候容月正在房中认真看书,淡雅从容,面色平静。 “小姐,这回终于出了口恶气了。”灵双在一旁眉飞色舞,涂抹横飞。 安坐在桌旁的女子眉色淡淡,只轻轻翻了一页书。 “小姐,你不高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呢?大仇未报,却浪费了大把的时间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我应该惭愧。” 灵双垂下了头。 “替我备一身衣裳,我要去一趟回望楼。” 她心中明白,此刻已经不止一双眼睛盯着她了,月影不宜在凌府再出现,那她便有光明正大的去回望楼,才不至于让人怀疑。 换了一身简单的装束,容月入了回望楼,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了下来,这的视线恰巧被树木遮挡,她只需要换副身影,便能悄然退去。 “小姐,有消息传来,月湖山庄的机关秘术在南方出现了。”月影递过纸条,面色凝重。 容月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眸色亦是沉郁晦暗,许久,手中的纸条被纤细的手揉成了一团。 机关秘术在当年的那一场大火间便下落不明,此刻却重见天日,是否说明,她真正的敌人已经出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为了这一本秘术,他们赔上了整个月湖山庄,赔上了所有人的性命,所以此刻拥有这本秘术的人,极大可能就是当年制造月湖山庄血案的真正罪魁祸首。 不管此时这人的用意如此,她也定要去一探究竟。 “还有贺连城,我们的人在怀水一带曾见过他的足迹,只是这人狡猾,我们的人无法探寻到他更多的消息。” “看来,是时候走一趟了。”清冷的眸子煽动细长的睫毛,阴冷了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一个多月来宵王的人都蹲守在回望楼外,不知意欲何为。” 一个月前,夜长君将她从千玲珑的手中救下,她只当他还她一份恩情。 那人的性子向来难测,让人捉摸不透,且她在他眼中自负骄傲,她与他也不想有太多的牵扯。 “只要不妨碍到我们的机会,随他去。”管那个男人意欲何为,她不想浪费时间在无关的人身上。 “是。” 回望楼外的酒楼雅间,一袭紫色的衣袍在木地板上铺展,银色的绣莲淡雅高贵,彰显着主人的不凡之躯。 男人雕刻般冷峻的五官完美无瑕,虽是身为男子,却肤白如玉,一双眸子漆黑如珍珠,藏着浩海星辰,细长的睫毛覆下来一小片暗影,更显那双眸子幽暗不明,高挺的鼻翼挺直,刻薄的嘴唇紧抿着。 身影懒散地斜靠着,细长如葱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自顾自地下着。 一旁的石墨望着从回望楼出来的身影道,“爷,那人不是凌府的表小姐么?” 男人细长的睫毛微敛了一下,微微坐起身子,如墨青丝倾泄而下,一双漆黑的幽瞳随着楼下的那副浅色身影移动。 纤细如玉的手提杯喝了一口酒,只见那身影出了回望楼便在酒楼下的茶寮停了下来,认真听着那榕树下说书先生的夸夸其谈。 而后让身边的丫头给那说书先生送上了银子,原本还在谈天说地的说书先生话锋陡然一转,竟说起了怡香苑里的风流韵事,而那女子,竟也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 一些羞于耳闻的妇人孩子都离开了,留下的都是些市井赶集的男人和无所事事的流浪汉,一时间,茶寮处聚了不少人,却唯独只有一个女子坐在其中,以及她身边的丫头站在男人堆之中,那淡然认真的表情,似乎毫不介意。 “爷,这女子可真够大胆的。”身旁的石墨忍不住开口,混杂在男人堆里,她竟也坐得住,而且竟还指明要听风流韵事,这哪里是一个平常女子能做的事。 她的胆识他确实是见识过了,所以他倒是不足为奇,只是竟还不知道她还能这般恬不知耻。 墨玉般浓稠的眸子微缩,雕刻般的脸上多了一丝嫌弃俾睨的神色。 “查查,她去回望楼做什么?” 石墨领命,召来了安排在那女子身边的暗卫,询问了一番便汇报,“爷,暗卫说她在回望楼里喝了一上午的茶。” “当真只是喝茶那么简单?”烈酒灌入喉咙,男人举着杯子,看着下面浅淡的身影,眼中有怀疑。 “我们的暗卫跟踪她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能她回到凌府确实另有目的,只是对我们应该没有多大威胁。” “一个武功不凡的女人,怎会甘于屈就在小小的凌府?” “也许是因为之前受尽委屈,想要回来报复也不一定。” “可是为何蛰伏了那么久,却毫无动作?” “……” 石墨一时语塞,仔细想来,这个女人确实有可疑之处。 楼下的女子起身走出了人群,一身淡雅素洁的装扮显得毫不起眼,但那攀着狰狞胎记的半边脸,显得尤为惊心。 这个女子的言行总是出乎别人的意料,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可越是这样无法掌控的女子,越是能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即便这个女子让自家的爷深感厌恶。 回了凌府,容月还没进院子便有人来通报说老夫人有请。 随着那丫头到了厅堂,发觉凌风此刻也毫无正形地坐在一旁。 “上次的提亲倒是提醒了我,是时候该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事了,所以这次把你们都叫来就是要商量一下,过两日我们南下一趟去拜访故人,回来就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 凌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什么?!奶奶,你真的要我娶这个丑八怪啊?!” “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拐杖使劲抖了抖,老夫人气急了。 “要娶你娶,反正我不娶,你眼瞎我可没眼瞎。”锦衣少年气匆匆地转身出门,出门前还对容月做了个鬼脸和口型。 容月虽没听清,但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混账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整天就知道闯祸,这诺大的家业还指望谁?”老夫人气得一阵咳嗽,身旁的丫头不断给她顺着气,宽慰了两句,生怕她气坏了身子。 容月此刻却是有别的心思,她正想着找什么理由离开凌府前往南方,此刻倒是正中了她的心意,既然老夫人要南下,她自然就没有必要暴露身份了。 路过院子的时候,容月看见凌婉蓉跪在苑子门口,几次想进去都被宵王的人拦了下来。 “请宵王为我做主!”自从亲事定下,凌婉蓉便失了分寸。 “王爷已经出门了,而且就算王爷在,王爷也不会管这种闲事。” 连一个下人都明白的道理,凌婉蓉却不依不饶。 “那我就等他回来,他不见我就等到他见我为止。”凌婉蓉不顾众人的劝阻继续跪下,态度坚决。 她可以嫁,但是她想嫁的只有一个男人,如今只要这个男人的一句话奶奶便会退回亲事,只要他还在凌府,哪怕她只能守着,只能远远看着,纵然无法接近这个男人,她依然心甘情愿。 这两日,容月着手安排了回望楼的一切事宜,等着与老夫人一同南下。 然下午灵双便匆匆赶来,说凌风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了,如今府上的人都急疯了,生怕他出个什么好歹来。 “要不要让月影派人出去找找?” “月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一个纨绔乖张的子弟,还不至于出动她的暗卫,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如今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更是没有必要牵扯出暗卫来。 “报官了吗?” “应该还没有。” 容月起身出了门,身后的灵双替她拿了件外套匆匆跟上。 刚出了院子,便迎头撞见行色匆匆的温子然。 “你们这是要去哪?” 灵双,“报官呐。” “不必了,已经有消息了,有绑匪送来了消息,要求拿二十万两赎人,明日午时交款赎人,不准报官,老夫人一时心急晕倒了,大夫人已经吩咐下去谁都不准报官,此刻正准备银子呢,我也正准备回药店让掌柜的清算一下这一个月的结余。” 温子然似欲言又止,“且……绑匪要求只能你一人前去。” “又会这么巧?”女子唇边淡淡微展,勾起一抹讥讽,丝毫没有凝重之色。 “你是说是凌风自导自演?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重阳山上的那一伙盗匪,早已恶名昭彰,这凌风又是凌家的独苗,断然不能出什么差错的。” “你倒是挺关心他。”女子的眸色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审视。 凌风若真出了事,他可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温子然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淡然笑道,“凌府于我有恩,我又怎能生出别的心思来。” 说完,温子然便告辞趋步离开。 容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瞳色渐深,身手不凡能力超群,却一直掩饰着自己的实力,甘心在凌府做一个没有地位不受待见的大公子,相信任何人都无法不去怀疑吧。 就如她一般,相信他对她亦是早已起了疑心。 翌日晌午,老夫人将容月送出府门,紧握着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原本无神的双眼有些浑浊,不知是因为太过担心凌风还是因为要让容月一人去涉险心中愧疚。 容月接过那二十万两银子,在众人的目送下上了马车。 温子然上前,“不如让我陪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总好过有个照应。” “温公子好像不相信我的能力?” “……” 温子然一时语塞。 放下车帘,车子缓缓地远去。 上了山,道路荆棘难行,林木高耸,地形复杂,倒也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容月和灵双停在山寨门外,那绑匪站在台阶上,看见她前来,确认身后没有官兵和其他人的了才将她放行进来。 “想不到这钱这么好拿,早知道就应该多要点了。”那领头的绑匪是个彪壮大汉,一条伤疤如毒蛇一般攀岩在他的半边脸上,倒让他多了几分气势。那绑匪一挥手,让人上前拿银子。 “等等。”女子让人抬下两个箱子,打开,里面银子闪花了一帮土匪的眼,“要银子可以,我要你亲自来拿。” 那领头的绑匪一怔,随即一阵哈哈大笑,身旁的人亦跟着起哄。 “你这娘们,长得丑是丑,胆子倒是够大,好,我就亲自下去拿,我看你能把我怎样?”那绑匪将大刀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容月立在原处,淡然地的展了一抹笑,却又在倏忽只见眸色一洌,只见她身影游移了一下,那彪壮大汉便跪在了地上,原本扛在肩头的大刀此刻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所有人均是一颤,料想不到这女子的身手竟然这么好,不过片刻的功夫,局势便扭转了,就连那跪在地上的领头绑匪亦是没反应过来,怔愣在原地。 “现在,是不是应该由我说了算?”素洁的衣角翻飞,那女子立在寨门前,眸色淡淡,身上却有一股俾睨傲立的气息,让人不敢小觑。 “你想干什么?不想救那小子了吗?”清醒过来的人冲着她气急道。 “我猜他现在应该在你们的寨子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吧?”二十万两让土匪替他演一场戏,他倒真是舍得。 “你……你胡说!” “那你到底想怎样?你们不过区区几个人,我们可是有上万的弟兄,就算你杀了我也逃不出去,我看识相的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跪在地上的领头大汉发了话,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何况这个继续这个姿势会让他在兄弟之中颜面尽失。 “旁边就是万丈悬崖,如果你的人敢轻举妄动,这二十万两银子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既然来了,性命我早已置之度外,可你,能确定你这上万的兄弟能保住你的项上人头吗?” “你……” “我要你们替我做一件事。” 山寨平房里,一锦衣少年脚搭椅子,一手提壶一手拿着鸡腿吃得津津有味,房门倏地被人打开,进来两个标壮大汉二话不说便将他套进袋子里。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现在我们老大反悔了,既要钱也要命。”其中一壮汉一把将袋子抗在了肩上,出了门。 “我跟你们可是兄弟,我们不是说好了钱都归你们,你们帮我负责教训那臭娘们的吗?你们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啊?!!快放我下来!”袋子里面的人急得开始乱蹬,那两大汉却没有再回话。 到了半山腰,大汉一把将袋子扔下,两人狠狠踢脚拳打了一番才将绳口打开。 “呸,你这小子敢耍我们,看我们今天不弄死你。”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鼻青脸肿着一张脸,少年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大汉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将他踹下了山腰,“若是在丰州城还让我看见你, 老子一定把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那少年就着袋子一路翻滚下山腰,一头撞在石头上晕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最先映入眼帘的除了天上的星空之外就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伴着 一声凄厉尖叫那少年忘了身上的痛利索地爬出了几步远。 那可怖的鬼脸移开了灯笼,淡淡笑道,“凌风少爷,我来接你回家。” 少年这才看清,那可怕的鬼脸不是鬼而是个丑八怪,不过在他看来,这阴森森的笑跟鬼一样恐怖。 “你怎么会在这?”虽然厌恶嫌弃,但是此刻能看到活人对他来说已经万分欣喜了。 “绑匪叫我来收尸,我还以为少爷死定了呢。”素白的身影立在茫茫黑林里,风摇了摇她手中的灯笼,她转身就走,声音轻细如幽,“天黑了,我们要走了,不然林中的豺狼虎豹就要出来猎食了。” 少年打了个激灵,刚想起身又吃痛地跌坐了回去。 “喂,我的脚受伤了,你背我!” …… 女子停下,转身放下灯笼来到他身边,少年得意地伸出手想要爬上她的背,却惊慌地发现她只是低头弯腰拿起他磕折的腿使劲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山林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尖叫。 “好了。” …… “啊啊啊,痛死我了。”少年抱着脚,眼泪直飙。 “任性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女子拿起灯笼,慢悠悠地走进树林里。 少年听着林中的野兽叫唤,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 “你是故意的吧,为什么不叫人来帮忙?” 女子停下,幽幽地回头,“怎么,不是少爷指名要我一个人来的吗?” 身后的少年打了个冷颤,女子阴森森的可怖表情跟恶鬼无异,幽深黑暗的眼似能洞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看得他心底发虚。 下了山,灵双和另外两人等候在马车旁,上了马车,亥时一刻回到了凌府。 府门前众人早已是等得焦急难耐,见得马车前来都一窝蜂地涌了上去,一大家子全顾着受尽委屈满身是伤的少年,一旁的女子倒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待一干众人都入了府,容月走在最后。 “我听说老夫人此次南下便会敲定你们的婚事。”温子然淡淡然地开口,眸色有些复杂。 “温公子怎么关心起这事了?”裙摆止摇,女子回眸看他,亦是淡淡而疏远。 “是我多事了。”细长的睫毛掩下眸中的复杂情绪,温子然微微作揖,先一步进了府门。 如若她不想结这门亲事,不想南下,那她必然会有办法,可如今她还是把凌风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了,她心中该是早已有了论断。 他还这般固执地去问,确实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因着凌风身上的伤,原本计划启程南下的行程又耽误了几天,原本还不乐意去的凌风竟特意要求早日启程出发。 那是因为容月早让人放出了消息,那帮绑匪不甘心他还活着。 经过此事凌风早已后怕,只巴不得早日离开丰州城出去躲躲风头。 收拾了行装容月便上了马车,这次南下最少要三天的路程,她与凌风共乘一辆车马,老夫人单独一辆。 车马在众人目送中缓缓离开,出了城门,上了官道。 三日后,车马行程到达了江南,最终在一处绿意阑珊的小院停了下来。 天气已经转暖,再加上江南的气候宜人,湖江瑟瑟,翠柳亭亭。 一位老仆打开了院门,恭敬地将他们请了进来,“老夫人,叶老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老仆在前头领路,容月扶着老夫人跟着进了院子,书香四溢的房中一位耄耋老者正神清气爽地在桌前提笔落子,见到他们进来匆忙放下笔,恭敬地迎了上来。 “老夫人快请坐,前几日收到来信说你要亲自前来,我倒还有些不放心,此时看来你身子硬朗,即便是爬山涉水也丝毫不见疲累啊。” “叶老说笑了,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倒也不介意自己的这副躯壳了,对了,这是蓠儿。”老夫人拉过容月的手,温和笑道。 那老翁将容月上下打量了一番,捋了一把胡须道,“想不到这女娃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当年我送她到贵府的时候可就只有这么丁点大啊。”说着,拿手比了比。 “是啊,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这孩子也没有亲人,所以我便想着亲自来一趟跟叶老商量一下他们的婚事。” “这事全凭老夫人做主不就好了嘛,何必劳师动众来这一趟。” “也不全是为这事,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趁着自己还能走走,便想着来会一会故人,古月南山寺听闻在江南响负盛名,正好借此机会,我也好礼佛几日。” …… 故人叙旧容月自然是没有兴趣的,找了个借口容月出了院子,而那呆不住的顽皮少爷早已经偷溜出来躲在角落里玩起了蛐蛐。 百无聊赖,容月向看守院子的老者问起了江南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那老者倒也好客,一五一十地将好玩的地方介绍了个遍,听得一旁的灵双两眼放光,充满期待。 拜会完故人后,老夫人并没有多做停留,而且启程去了南山寺,老人家向来喜欢礼佛,所以一行几人都跟着在南山寺住下了。 夜幕降临后,趁着老夫人去念经打坐,容月换上了夜行衣,让灵双代替自己休息,悄悄出了寺门,以她的能力,躲过暗中跟随监视的暗卫是没有问题的。 出了寺门身影直往绿梅山庄掠去,传言月湖山庄消失多年的机关秘书便是在此出现,然这绿梅山庄向来神秘,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只知道它隐在山水林园之间,而且内部十分结构十分空旷,只要进入里面就像进入了迷林,极易走失。 潜入山庄后,容月便猜测这个山庄的主人是个极尽风雅之人,云雾萦绕犹如莅临仙境,风景园林可谓都是鬼斧神工,亭台楼阁也是错落有致,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山庄却没有几个人,来往的不过都是些打杂端水的下人。 然再细看,这些都不是普通的下人,扫地的人扫把不曾落地却已然将树叶聚成堆,端水的人脚步轻快水盘里的水却不起涟漪,院落里劈柴的也竟不用斧头只徒手劈开,这些人看起来都不起眼,可是个个都身怀绝技。 掠过亭台楼阁,厢房雅苑,容月最终落在了一处精致优雅的苑子里。 这里布局素淡雅观,花木扶疏亭亭如盖,那百花林若隐若现之中有一处亭子,纱雾萦绕,亭中还有一方温泉,水雾氤氲,就着随风起落的白纱带起一丝朦胧迷惑之感。 水中忽然有动静,容月急忙隐去自己的身影。 犹见那温泉之中坐着一副身影,背对着她,性感魅惑的腰身直挺,肤色如莹玉白皙,一头青丝如瀑披泄而下,虽看不到他的容貌,但是容月知道他是个男人。 纵然她已经凝神聚气,然那男人似乎还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拿起池边的衣物倏地飞身而起,水花四溅,动作行云流水间,落地时已然着了一身青丝绣袍,泼墨般的三千青丝尽数落下,水雾隐隐之中,一双凤眸深邃悠长,瑰色的薄唇泛着光泽。 男人柔和俊美的五官带了一丝魅惑之感,高挺的鼻翼微微粘了一层水露,发尖还有水珠滴落,伴着零星水花没入池中,搅得池底暗自汹涌。 随着青丝衣袍翻转,池中的水花忽然搅动,行走如游龙,直往容月的方向而去。 躲在百花丛中的黑衣身影翻身一跃,堪堪躲过了那强劲霸道的气流,暴露在了男人的视线中。 “既然来了,就不必躲躲藏藏的了,我这上好的酒水可以招待姑娘。” 容月身形一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让容月惊诧的并不是这个男人的容貌,而是这个男人的身份。 芜离! “月七姑娘,好久不见。”男人的嗓音温润清冽,如山中清泉,分外好听,又如一旁池水,迷蒙惑人。 惊动前来的下人,芜离只一挥手让人退下。 这架势,很显然,他就是这绿梅山庄的主人。 清幽的雅间,茶香袅袅,一双纤细如玉的手接过户外更深露重的露珠,倒入茶壶之中继续煮着茶。 末了,他倒了一杯茶推送过去。 “尝尝,这茶不比回望楼的差。” 对面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冷若冰霜,薄如蝉翼的睫毛微敛,终是举杯喝了一口。 “如何?”男子撩了衣袍跟着浅酌,而后放下杯子淡笑道。 “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她的目光沉冷,一身黑衣孤冷难以接近。 “为何你对这本机关秘籍这么感兴趣?” 容月收回情绪,提杯继续喝了一口茶,淡然道,“传言这本秘籍机关玄妙,世上绝无仅有,那么多人都想得到它,而我自然也想瞧上一眼,指不定能让我回望楼更上一层楼,扬名四海。” 男子的眸色淡淡,倒也不点破,起身看着外面的幽翠暗林,双手负后,“不瞒你说,这机关秘术确实在我手上。” 幽邃的眸子猝然一冷,泛起了一股杀意,手中暗暗摸向腰间的银枪月,然片刻,还是松开了手,眼底恢复一贯的冷漠。 “我听说这机关秘术乃是月湖山庄的绝传,那月湖山庄当年的血案……”她敛下眸子,起身站在他身后一起看向那未知幽悚的黑夜,指尖泛着一丝清冷。 芜离转身看着她,薄唇动了动却还未开口脸上却倏然一变,揽过她的腰身迅速掠开,“小心。” 一枚暗箭从他们原来的位置穿梭而过,钉在了柱子上。 暗林中,房顶上,四面八方迅速窜出来黑衣人,直往他们而去。 青丝衣袍一摆袖,桌上的茶杯四下飞溅出去,击倒了其中的几个黑衣人,然来着不善,黑衣人的人数众多,倒下一人便跟着上来一人。 无故受牵连,容月不得不跟着加入战局,然对方都是有备而来,刀尖淬毒,暗箭伤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容月堪堪躲过毒箭,便惊觉腰身传来一阵力道,身子一轻,被一副青色身影带入温池中。 一股腥红在水中散开,容月这才看清芜离的手臂受了伤,而这一箭本该是她受的,他却为她挡下了。 暗箭继续没入水面直往两人而去,芜离抱着她游向幽暗的角落,手扶池壁,将她禁锢在自己胸前,一旦暗箭射来,最先挡下的是他的血肉之躯。 容月微微一怔。 以身护她,为什么? 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庞近在咫尺,她犹豫片刻,手暗暗地游向自己腰间,这个时候她若想杀他已是轻而易举,可她不能确定,杀了他是否就可以为月湖山庄的百条人命偿命。 她辛辛苦苦追寻了那么多年,精心算计,为的就是找到真正的凶手,可是此刻她却有那么一丝犹豫了。 不知是因为太过心烦意乱,还是因为呆在温泉里的温度和气味让她难以忍受,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身子一软,坠了下去。 一双手似揽起她的腰间,将她从黑暗中托了起来,芜离抱着那抹瘦弱的身影跃出水面,稳稳落了地。 此刻的黑衣人已被下人和提着长鞭的女娃娃尽数斩杀,尸横遍地。 莹儿急忙跑上前,“公子,你受伤了。” “无碍。” 怀中的女子也清醒过来,目光在触及到男人胸前敞开的温厚胸膛时别过脸去,“放我下来。” 芜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膛,不得已将她放下,然唇边却展了一抹淡淡的笑。 灵儿指挥着下人处理掉黑衣人的尸体,随后也匆忙地跑了出去,“我去请大夫。” 容月这才想起他受伤的事,一回头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又不得不别过脸去。 芜离撩了撩胸前的衣衫,展了一抹温和的笑意道,“好了。” 那直挺的黑色身影这才转过身子,目光落在他手臂发黑的伤口上,不假思索地扯下一旁的轻纱,低头认真地给他包扎着。 两人不过咫尺之距,他一低头便能闻到她身上的体香,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靠他那么近。 眉间微微上扬,唇边不自觉地展了一抹笑。 “可惜了我这一套好茶壶,这可不比回望楼里的便宜啊。”似十分惋惜般,男人道。 容月暗暗翻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男人居然还有心思顾及那套茶杯。 “好了。”狠狠在他手臂上打了个结,这幅模样也是他自找的,既然让天下人都知道机关秘术在他手上,那他以后的麻烦事绝不比今天的少。 男人痛得微微邹眉,“我是病人,怎么不能温柔点呢?” “那你真应该让他们多划几刀,这样我才好练练手,下手才知道轻重。” “我倒想。”男人的声音极低,让容月一时听不真切。 “什么?!” “没什么。” 那黑色身影恢复一贯的清冷常态,“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问题?”芜离一时摸不着头脑。 “月湖山庄的血案……” 男人敛下眸子,转过身子,身影幽暗,“这一点我无可奉告。” 又是无可奉告! 容月知道今晚在这个男人身上是找不到答案的,但是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男人跟月湖山庄的血案脱不了干系。 “那不打扰了,告辞!”那黑色的身影转身一跃,没入了黑暗之中。 男人转身看着那浓重的黑暗,眸色越发深邃。 她的沉冷,她眸中的复杂,乃至她身上升腾起来的杀意,让他知道她跟这本机关秘术有着莫大的关系,或者说跟月湖山庄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就像迷一样,他想抽丝剥茧地去了解她,却又怕一切到最后都出乎了他的掌控之中。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容月提笔在宣纸上落下几个大字,放下笔墨。 “这不是那孩子衣服身上的字么?”灵双在一旁研着墨,认真回想着,“我记得我们回城的第一天遇到的那孩子,小姐还为此差点丢了银枪月呢。” 那素浅的身影绕过桌子,看着窗外暮鼓晨钟的僧侣往来忙碌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朱雀桥,乌衣巷。 这两处地方月影都派人去探查过,一无所获,难道指的并不是地名?记得月影曾说过乌衣巷的其中一处便是在与江南临江而隔的庸州城,思及此,容月便匆匆忙出了门。 推开厢房里的门,凌风还在呼呼大睡,容月一把掀了他的被子,少年不甘不愿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头上床帐。 “干嘛?” 容月与他商议了跟老夫人说两人一同出去游玩,相信老夫人对此并无异议,何况这有这样她才不至于暴露了自己此次的行踪。 “出了寺门我们各走各道,如何?” 少年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俨然没有睡醒的模样。 容月干脆将他提了起来,用过早膳,老夫人如往常一般前去礼佛,虽要求两人一同前去,然还是凌风机灵地开口,让他们得以脱身。 出了寺门,容月和灵双直往庸州城。 月影所说的地方是个平静的小镇,古朴安静的气息很浓,往来的人并不是很多。 容月向往来的人打听镇上的巷子和桥,巷子幽深,桥也不多,但似乎都跟诗句上的搭不上关系。 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容月不得不在夜色沉下之前出了小镇。 然还不曾回到寺庙,猝然被身后闪过的暗影一下重击,睡沉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醒来的时候容月神色一怔,脖子上的微凉感让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想办法救我家爷。”微弱的灯光中,一副原本挡在容月身前的高大身躯移开了步子,容月这才看清他身后躺着一个人。 夜长君! 他们此时怎会在江南? 机关秘术重见天日,难不成夜长君也是为此而来? 走进细看,才发觉此时的夜长君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泛白无血色,这症状与她前两次遇到他发病时的模样相似。 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才发觉已是月圆之夜。 回头看向石墨,“我根本不懂医术,为何要找上我?” “第一次你阴差阳错地救了爷,这一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救醒他。”立在角落里的身影散发着冷冷的危险气息,沉郁凝重的脸上带了一丝杀气。 听这口气,石墨已是束手无策,把夜长君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才是他们一直不杀她的原因吧?留着她还有用。 “我听闻‘江湖六怪’医术高超,你为何不去找他们?” “这世上只有一人有解药能救王爷,但那人只剩一堆白骨了,所以今晚你必须救活爷,如果爷救不回来,你今晚也休想活着走出去。” 容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发觉似乎每次跟他扯上关系生命都会受到威胁,这次倒好,他活不长还得让自己陪葬。 “你出去,需要的话我会叫你。”毫不客气地下命令,容月比他更没有了耐心。 “你……”角落里男人的脸色比外面的夜更黑。 “究竟还想不想救你家爷?” …… 角落里的身影最终还是转身出了门。 替夜长君把过脉,容月的眸色微变,脉象似乎比上一次来得凶险,他体内的毒素催生得比之前快,看样子他似乎昏迷了很长时间,如果石墨不是束手无策应该也不会找上她。 取下头饰里的银针,容月按第一次的顺序扎向他身上的穴位,然这个男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裙裾飘转,素色的身影转身开了门,对着站在门外的人道,“有没有冰块?有没有池水?” 石墨一怔,随即道,“有池水,但没有冰块,不过我可以马上让人去弄来。” “快!”不由分说,女子转身‘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记得每次治疗他身上的病都有冷水,第一次他在冰凉的湖中泡着,当时她以为他是在洗澡,其实不是,他需要冷水抑制体内的毒素,第二次的时候她将他扔进雪湖里,冰冷的刺激过后他恢复了神志。 如今不管有没有用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吩咐石墨将夜长君背了出来,安置在院中的池水里,将冰块悉数倒了进去,直到池水上氤氲了一股寒气,冰冷刺骨。 顾忌不了太多,容月只身没入池水,解开他身上的衣服,直到只剩下一身亵衣。 一旁的石墨知道非礼勿视,只好转过身去。 池水刺骨冰寒,容月却没有心思顾忌,抬起夜长君的手把了把脉,发觉脉搏依然微弱,廖近于无。 取出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几个穴位,然等了许久,夜长君依然是没有反应。 容月索性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摁入水中。 “住手!你干什么?!”一旁的石墨大惊失色。 “闭嘴!现在是你在医治还是我在医治?” “……” 石墨不忍看,只能再次转过身去。 此刻的容月其实并没有把握,如今她只能把夜长君当做小白鼠一样用尽各种办法尝试,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顾不上冰冷刺骨的池水,容月一头扎进水中,努力拍着男人的脸,然那张惨白的脸在水中看起来更像是死人一般,白得没有一丝温度。 一把将他提起,池中溅起一片水花,容月已然没有了耐心,抬手覆手之间便狠狠给了那男人几巴掌。 “夜长君,赶紧给我醒过来,你凭什么让我为你陪葬!” “……” 石墨看得胆颤心惊,这个女人真的是来救治的吗,怎么看都像是在□□他家爷啊! 照这样下去,就算爷醒来,知道他让这个女人这么对他,只怕爷杀他的心都有了。 池里的人对着男人依然无所顾忌地‘救治’,岸上的人一脸纠结挣扎地看着,最终还是狠下心转过身去。 只要能让爷清醒过来,哪怕是搭上他的命他也愿意。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一滩烂泥扶不上墙,连我都看不起你。” “你那么讨厌女人,为什么还要我去给你陪葬?” …… 立在池边的背影僵直而怪异,头顶的月光散在他身上,晦暗而渗凉。 不知是因为冰冷的池水还是她的话刺激起了作用,男人的眼皮微抬了下。 容月吩咐石墨继续往池中加冰,维持那冰锥刺骨的温度。 收回银针,容月对着他的天灵穴就要扎下,对方却倏然睁开眼,一阵掌风猝然打在她的心口,容月措手不及,重重挨了一掌被甩了出去,嘴角漫过一丝腥甜,吐了一口血。 “爷!”石墨见状疾步上前。 那原本在水中的身影‘哗啦’一下站起来,身上的水渍不断滴落,高大晦暗的身影如一座冰雕,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森寒无比,宛如地狱里刚钻出来的修罗刹。 石墨的脚下一滞,一时不敢轻易上前。 那高大的身影自水中飞身而起,带着一身水渍缓缓地落在了容月的身前,身上的亵衣紧贴,发间的水珠破碎在容月的脚边,似冰寒决绝。 随着那高大的身影压近,一阵掌风跟着向容月扫来。 “爷,请三思,今晚若是没有她只怕爷……”石墨不知何时跪在了女子身边,垂首道。 凌厉的掌风一时散去,男人俊美无匹的脸阴沉着,身上的杀气未曾退去,薄唇冷启间如冰针落地,“那就废了她的双眼。” 容月知道,这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来说或许已经对她最大的宽恕,若不是因为她还有用,只怕此刻她早已殒命他手下了。 石墨有些犹豫,迟迟不肯动手。 他并非仁慈,只是这个女人若没了眼睛,下次爷的病发作的时候又该如何医治? 素色清瘦的身影站了起来,嘴角挂着一丝血丝,冷嗤道,“那王爷不应该只废我一双眼,还应该割了我的舌头,断了我的手脚,挖去我的心脏,因为我不止辱骂了王爷,还看了王爷的身体,解了王爷的衣服,摸了王爷身体,甚至有那么一刻,我动了想杀王爷的念头。” 石墨愕住,这个女人也太大胆了吧,她可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爷杀她一千遍。 立在身前的高大身影如大山岿然不动,漆黑的眸子冷冷地沉下,似要吞噬一切,“你想杀我?” “是,就因为王爷身份尊贵,命就比别人的重要?我从死人堆里爬起,在备受煎熬下生存下来,凭什么就因为你一句话,我就要陪葬?就要被你凌迟?在我眼中,王爷的命不比别人的尊贵,街头乞丐的命也不比王爷的低贱。”女子字字珠玑,背脊挺直,直视着面前的人。 竟把他与乞丐拿来作比! 只刹那,男人周身便汇聚了一股强烈的杀气,垂在身侧的手汇聚了一股寒气,然对面的女子却依然神色不变,她眸色晦暗,让人看不真切,可是那股倔强的神态,竟与一个人出奇的相似。 然不过是一个卑贱只会口出狂言的丫头,怎可与她相提并论? 用激将法便妄想他手下留情,当真可笑。 掌心的寒气倏然出手,石墨惊呼一声,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然与掌风相接的,是另一股掌风,风声鹤唳间,暗云翻涌。 一袭黑袍迎风而起,颀长修长的身影挡在了容月的身前。 两股掌风同时退去,黑衣袍男子转身抱起身旁的女子,跃入黑暗之中,石墨转身去追,却被倏然出现的暗影挡住了去路。 纠缠间,那两副身影早已走远,而那暗影也趁着他不备跃入了黑暗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南山寺下的凉亭,荒野丛生,寒风过处,暗影绰绰。 站在容月身前的人身着一袭黑袍,宽大的袍子将那人的身子遮笼起来,漆黑阴森如鬼魅,唯有那一双清明的眼睛,展露在外,如鹰一般锐利。 从暗影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芜离。 黑袍男人将宽大的帽檐取下,露出一张清俊如玉的面容。 “为什么?”三番四次地救她,难道仅仅因为她能寻找那孩子身上的答案? “你当真感受不到?”一向淡漠的眸子带了一丝温柔宠溺,他抬手想要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却不想对方惊慌退开。 葱白如玉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不明白。”这个男人一开始就对她存了利用之心,安排暗影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如今机关秘术亦是在他手上,如果当年的月湖山庄血案是他一手策划,那这个男人不仅心思深沉,更是攻于心计,这样的男人,让她如何能相信? 男人转过身子,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我承认一开始是利用你,但是现在,我已无半点对你利用之心,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已是坦诚相告,暗影留在你身边,也是为了保护你。”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如今却说已是坦诚相告?” “你又何必搅这趟浑水?知道的越多你就会越危险。”男人激动地转过身子,似一并牵动了身上的伤,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即便你不告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我也一样会自己去寻找。”容月双手作揖,转身便走。 她为了报仇策划了那么久,怎会轻易就放弃? 不管这个男人的话今晚有几分真假,她都无法去接受,三年的时间她炼铸一颗冷淡无情的心,唯有复仇才能燃起她心中的火焰。 如今这个男人跟当年的血案脱不了干系,她又怎会有半点儿女情长之心? 回到寺门的时候灵双早已焦急等候在那,想必是芜离在救她的同时也让人把灵双一并救出来了。 第二日,容月前往寺庙大堂跟老夫人一同礼佛,高高的佛像俯瞰着众生,前来跪拜的人都是各怀心事,有着无限述求。 灵双闲来无事去求了支签,拿着签让一旁的僧侣解着。 礼佛完容月便出了佛堂门,闲来无事便去了寺庙后山,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三两的桃花迎风而落,颇有一番风趣。 葱郁山林,几树桃花烂漫,湖光一色。 绝尘俗外的寺庙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馨甜的花香中似掺加了一丝诱人的烧烤味。 容月和灵双寻味而去,却见湖边树下坐着一少年,此刻正生着火兴趣怡然地烤着手上的鱼。 女子心中不禁冷嗤,佛家重地,凌府的这位小少爷却杀起了生,吃得有滋有味,不说让庙里的主持知道了会如何,至少老夫人肯定是要气晕过去的。 一双竹云丝线镶边的绣花鞋停在了少年的身旁,那少年只抬眸看了一眼,眉间便堆起了十分不满,“你来干什么?”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容月也不含糊,撩了衣摆坐下。 少年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还未烤的鱼,“要吃你们自己抓去,这可没有你们的份。”说完,凌风转过身去,吃了满嘴的鱼。 这几天在寺庙天天吃斋饭,吃得他嘴巴都快没味了,今天好不容易逮了两条鱼开开晕,旁人休想打它们的主意。 灵双一脸嫌弃,“小气鬼,谁稀罕你的鱼。” “要你个小丫头稀罕,这两条鱼我可是打了两个时辰才打到的,你们能耐,可以不吃啊。” 灵双笑弯了腰,“就这点能耐?要是我们,两个时辰打下来可就不止二十条鱼了。” “你就吹吧,接着吹。” “你……” …… 坐在一旁的女子看着他手中烤焦的鱼淡笑,“旁的的我不敢说,但是我烤的鱼肯定比你的好吃。” 少年不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吃他的鱼。 容月和灵双来至湖边,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手臂大小的桃木枝,对着湖中细细观察了一阵,木头猛然扎入水中,再拿起来的时候木头底下已经串了两条鱼,前后不过是盏茶的功夫。 那少年手中的鱼吧嗒的掉了下来,神情愕然。 容月摘了几瓣桃花掺在拿水糊了的湿泥巴抹在鱼的身上,自顾自地放在火中烤了起来,不过是片刻的公分,泥层裂开,鱼香味掺夹着泥土桃花香飘香四溢,顿时让少年馋出了口水。 容月将泥层拨开,砸巴着道,“好香啊!” 一旁的灵双更是迫不及待地偿了一口,烫得使劲扇起了掌风,嘴巴却没停下,“太好吃了,好久没吃小姐做的鱼了,都快想死我了。” 凌风看了看手里糊成一团的鱼,又看了看别人手中的鱼,气得扔掉手中的东西甩袖就走,“不吃了。” 可刚走两步肚子就打起了鼓,为了抓这两条鱼,他可是连早膳都没吃,折腾了半天却还不曾吃两口就被他扔了。 想到这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回去一把踢开了火堆,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灵双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少爷脾气可真是说上来就上来啊。 少年转过身去,既不说话也赖着不走,一个人发着闷气。 一阵香味充斥了鼻尖,低头,是一条烤好的鱼。 凌风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怕我下毒?我好像没这个机会。”将鱼放在少年脚边的石头上,容月自顾自地吃着。 那少年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住拿起来大快朵颐起来,“嗯,¥……” 灵双,“你嘀嘀咕咕究竟在说什么啊?” “好吃……” “这还用你说吗,我家小姐烤鱼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天京楼里的厨子都未必比得上。” “丑八怪,你这是怎么做的,教教我。” “我有名字。” “好吧,看在你今天烤鱼好吃的份上,丑丫头,教教我。” …… “怎么?你不讨厌我了?” “你是挺讨人厌的,不过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一条鱼便能收买人心,容月忍不住笑笑,这少年虽生性顽劣,但到底不过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罢了。 “我看你腰间总是带着一把天雷锤,怎么,你很喜欢它?” “当然不是,带着它才有江湖气概啊!” “江湖气概?” “那当然,我江湖上的朋友都是这么带的,他们可厉害了,一人能打十几个,还不带喘气的,武功厉害着呢,谁人见着都得绕着走。”说道激动处,少年还手脚比划了下。 “你说的是丰州城里的地痞流氓吧?” “你懂什么,他们行走江湖,说走就走,见识可多了。” “你想跟他们一样,去闯荡江湖?” “那当然,我听说过很多江湖的传说,可是从来没有见过。” 容月淡淡地看着远处,“腥风血雨的江湖,你不会喜欢的。” “啧啧,说得你好像闯过一样。”少年忍不住一阵嘲讽。 “那么多,不过是在温室里被保护起来长大的小孩子罢了,又怎会知道江湖险恶。” “谁是小孩子呢?”少年站起来叫嚣。 “当然是说你!” …… 女子的目光落在远处,眉间微微邹起。 桃林起风,湖面微漾,空气中忽然起了一股微妙的凌厉之气。 那素色的身影倏然起身,脸色凝重起来,杀气! 果不其然,林中的黑衣人现了形,将他们重重包围起来。 “小姐。”灵双亦是警惕起来。 唯有凌风一脸傻眼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冲着她们来的! 黑衣人没有给她们反应的余地,身形迅速凌厉地掠了过来。 容月眼疾手快,趁着凌风未反应过来反手将他击晕了过去,“带他先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银枪月出窍,快如游龙,林间霎时弥漫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黑衣人显然料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身手,一时竟犹豫着不敢上前。 枪气回旋,桃花纷扬,一时间,林间桃色凄婉,空气凝滞。 黑衣人并没有多做纠缠,隐退的时候也是身形迅速没有丝毫犹豫。 水色的眸子微敛,沉暗幽邃。 这些黑衣人目标明确,都是冲着她们来的,但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凌府一个不起眼的表小姐,怎会招来杀手? 唯一可能的,就是在回城第一天,她们从黑衣人的手中抢下了那孩子。 难不成是跟那孩子有关? 她不过是去了一趟乌衣巷,便招来了杀身之祸,芜蓠坐不住了,是否说明事情已经接近真相了? 安置了凌风,对于今天的事发突然,容月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只道是寺庙里的僧侣正好在练功。 暮色黄昏,容月出了寺庙门,七拐八弯之后入了巷子,再出来时已是一身干净清爽的淡粉衣衫,脸上的疤已然没有了,肤白如玉的肌肤衬着一袭粉色衣衫,显得娇艳出众。 今日月影传来了消息,说有人要见她。 推开茶楼厢房的门,容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三哥,三嫂。” 立在窗边的男子回头,一身白衣,轻裘缓带,神态甚是潇洒,双目斜飞,面目俊雅,满头华发只用一直羊玉脂挽起,虽是古惑之年,儒雅的脸上却无半点皱纹,笑意盈盈间满目神采,“阿月,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安坐在桌旁的妇人亦是起身,金色的云烟衫绣着淡雅的兰花,虽穿着简单但年岁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肤色细腻如温玉柔光,腰如约素,淡扫蛾眉朱唇不点而赤,虽不曾惊艳但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阿月,你怎么好像瘦了。”妇人拉着她坐下,满脸心疼地抚着她的脸。 “三哥三嫂,让你们挂念了,对了,你们怎么到了江南?” 这三哥三嫂一直是神仙眷侣,远离江湖隐姓埋名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他们不曾提及自己的身份容月也不多问,乃至于他们的真名她都不曾知晓,然对她却是真诚以待,帮了她不少。 “你三嫂天天念叨着你,恰好我们游玩至此,月影告知我们你在这,所以便想着顺道来看看你了。”摆袖落座,华发男子笑道。 “那你们这回可要多逗留几日,阿月也好久不曾见你们了,甚是想念。” 妇人点头含笑,“别说,我都想念你给我们酿的酒了。” “你呀,明明喝不了酒却还是要贪杯,哪次不是要我和阿月照顾你。”华发男子虽对她责备,可满眼都是宠溺之色。 “还说我呢,你是千杯不醉,可一杯接一杯,倒是一杯没给我剩下。”妇人嗔怪道。 “哈哈哈……” 茶间不禁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容月早已见怪不怪,三哥三嫂的性子向来爽快,游历江湖一直相濡以沫,倒也活得潇洒。 “对了阿月,你上次来信提及的那位芜蓠公子身份可查清了?”华发男子倒了一杯茶,悠然地喝了起来。 容月轻摇了下头,“没有。” “可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谜题未解,只因时机未到?” “记得。” “所以你也不必着急,我已托一位友人在调查此事,时机一到,你自会知晓。” “为了我的事,让三哥操心了。”容月举起一杯酒,敬他,“大恩不言谢,三哥三嫂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阿月绝不推辞。” 那妇人温言笑道,“都是自己人,那么见外干什么。来,快来坐。” 小二适时推门而入,将上好的菜肴摆上桌。 妇人为她夹着菜,“来来来阿月,试试,我点的可都是这上好的特色菜,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三哥三嫂,你们也吃。” …… 聚了一下午,三人谈天说地,决口不提江湖之事。 末了,容月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华发男子将她唤住。 “阿月,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女子顿在门口,“为何?” 她似乎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人性向来险恶,若要人不求回报地帮自己,世间何其少。 “因为现在的你很像我当初的自己。” 冰冷,执拗,算无遗策,这也是当初他自己身上的特质。 容月不曾想到如今潇洒的三哥,也曾有如此相似的过去。 华发男子执起一旁妇人的手,满是温情爱意,转过头去看门口的女子时,却落了一丝心疼,“只是此刻我想告诉你,这世上不是只有复仇才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别让复仇蒙蔽了你的双眼,还有其他的东西,若是遇到了定要珍惜。” 那一双璧人立在淡淡的昏黄光线里,美好得不食人间烟火,容月一时恍惚。 还有其他的东西吗?她根本不敢奢求其他。 出了茶楼,容月和灵双还未曾走远,一道凌厉的鞭形便横空劈开。 容月堪堪侧身躲过,更急促阴狠的鞭形便接踵而来。 “千忆雪!”看到那鞭形的主人,容月眼底微惊,她此刻不是应该在塞外吗? “月七,今日我便要取你狗命!”杏眼微红,那眸中带着狠辣的神色,劈向容月的鞭子道道命中要害。 容月不曾还手,只能步步退让,“忆雪姑娘,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件事,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朱唇冷嗤,“你死了才是对我最好的交代!” 那鞭子如在空中开天辟地,道道狠厉,如不是面前这个有心机的女人,她又怎会被贺连城毁了清白? 贺连城该死,这个女人一样该死! 一只修如玉竹的手自黑暗中伸出,轻抬间便已握住了回过来的长鞭,一道清冽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如幽潭般森冷冰凉,“忆雪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一定要至人于死地呢?” 来人一身月白长袍,举世无双,千忆雪水雾的眸子狰狞殷红,神色有片刻癫狂,“滚开!” 为什么她的清白被毁这个女人还能如此从容淡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在她面前,凭什么?明明受伤害的人是她偏偏他们都要护着她?她该死,该死! 一道身影犹如蛟龙出行一般掠向千忆雪的对面,芜蓠抱着容月瞬间跃开,待人影站定,竟是拓木,手中还拿着热腾的糕点,此刻却一身厉气地将千忆雪护在了身后。 眸子微缩,容月料想不到这两人竟都没有去塞外。 这里是贺连城的老巢,他们在这里出现,那不难猜测,是为了找贺连城。 清瘦的身体挣脱芜蓠的怀抱,拉开一段距离,眸子清冷而疏远,“这是我和忆雪姑娘的恩怨,还请芜蓠公子不要插手。” 芜蓠的身形一僵,幽邃的眸子黯淡下来。 “忆雪姑娘,我知道此刻你报仇心切,但是单凭你们二人之力岂能轻易找到贺连城的行踪?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终有一日我会提着贺连城的人头来向你赔罪。” “用不着你动手,贺连城的人头我自会亲自砍下来,你还是顾好自己的项上人头吧,终有一日我会亲自取下来!”鞭子在空中挥得噼啪作响,似要撕开空气一般狠烈,“月七,我要你食不安寝夜不能寐,我会像幽灵一样缠着你,至死方休!” 那一袭衣摆甩袖离去,背影冰冷狠决,一旁的拓木提步跟上。 容月的手心微凉,微怔片刻,便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声响,“那杀手不是我派去的。” 那身影顿了一下,“那我只能说公子背后的人怕是迫不及待了吧。” 说完,那抹身影便上了马车,缓缓弛行远去。 月白身影立在原地,孤挺清冷,每次他想要接近她,却被她推得更远,是他奢求太多了吗? 身后的莹儿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她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好像很可怜。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弛行,街道两旁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相比于封州城夜晚的冷清江南更像是个不夜城,这里民风开放,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结伴出游,赏着花灯看着戏文,泛舟于湖上,笑谈于亭中,往来的人络绎不绝。 容月的马车穿梭在流水般的灯火游龙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没有心情看,容月只在车内闭目养神,车外的灵双却是眨巴着一双好奇兴奋的眼睛,应对街道上应接不暇的风景,刻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身后不远处一辆华锦的马车跟随其后,道路的繁华拥挤让它无法绕过前面的马车前行,在灵双放慢了马车速度的同时也不得不放慢车速,然坐在马车上的驱车男子却不乐意了。 “爷,前面的马车挡住了道路,我们一时过不去,只能跟着慢下来了。”怕自家的爷不高兴,石墨只能挑了车帘回禀道。 车内的男子一袭紫色绣莲长袍,外披一件白色锦丝衣衫,衬得他完美的五官更有几分贵气和傲冷之气,此刻的男人正闭目养神。 “宵王府的马车几时需要别人开道?” 石墨点头,身影迅速一跃,落在了前面的马车顶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石墨手中的长剑一挥,剑鞘倏然出鞘,重重地打在了马背上。 受惊的马一声撕蹄,不顾人群潮涌,奔腾而去。 “是你!” “是你!” 灵双气结,好好的看着风景,突然出现个身影莫名其妙地惊了她的马,害得她一个踉跄,却被人忽然拦住了腰身,一个旋转将她稳稳地接下。 “流氓!”啪地一声脆响,有人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石墨怔了一下,车帘被人挑起,一抹清淡的身影探了出来。 容月亦是一怔。 “你们……”石墨一时激动,嘴角微抽,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自家爷要找的人就在这。 眨眼功夫,石墨的身影便一跃消失了,显得迫不及待。 车马横冲直撞地穿过闹市,繁华的街道顿时一片狼藉,灵双焦急道,“小姐,怎么办啊?这马好像疯了,根本控制不住啊。” 容月刚想拉过缰绳,一袭紫色衣袍从天而降,袖口白莲在风中迎风招展,如布青丝倾泄而下,身姿卓卓犹如神袛下凡,身上的高贵冷傲气质,让人望而生惧。 立在车马前的清白女子一时不察,踉跄了一下,哪知腰身蓦地传来一股力道,腰身着力她便跌入一个厚实的怀抱。 容月脚下一轻,被人揽着腰身一跃而起,落在了房顶上。 “哎,小姐……”灵双一抬头,发觉自家的小姐被人掳了去,刚想跃起,一袭玄色的身影落了下来,接过她手中的麻绳。 一盘圆月悬在天边,映出屋顶的一双璧人如玉,喧嚣的街道行人都忍不住想要驻足仰望,一瞻风采。 立在房顶,两人衣袖风舞,容月蹙眉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面貌俊美无匹,一双眸子沉邃幽深,如浩瀚星空汇聚成点点光彩,却又似蒙了温柔月色,如云如雾,霭霭迷离。 容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别扭地转过身去,“王爷……王爷这是干什么?”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欺近,那清瘦的身影不得不退开两步,清亮的双眼第一次落了一丝惊慌。 高大威逼的身影继续欺近,男人沉着一张脸,薄唇紧抿,直到对面的淡黄色身影惊慌退至房檐,脚下踩了空,身形一踉跄,他宽大的手掌揽过她的腰身,霸道贪婪地将她禁锢在怀中,生怕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逃离了一般。 那怀中的身影一颤,竟一时怔忪,双手无力地垂下,忘了要挣扎。 硕大的半月悬挂在天边,清亮柔和的月色铺了屋顶一层银霜,似轻纱烟笼,璧人无双。 街道上的行人竟是看呆了去,脚下难以挪开脚步。 “这算不算你家爷在非礼我家小姐?”树根下,坐在马车前的灵双望着房顶的那一双璧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你个傻丫头,没看出来我家爷是喜欢你家小姐吗?”石墨抱着剑自车顶上跳下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家爷干嘛喜欢我家小姐?你家爷不是个冷酷无情霸道强势只会喜欢男人的冰冷石头吗,怎么也会动心?” 石墨,“……” “我看你还是别说话了,免得破坏气氛。”他怕他忍不住想要揍这小丫头。 “切,不说拉倒。”灵双别过头去,她还懒得理他呢。 石墨抱着剑欺身靠近,贼贼地笑道,“不过第一次看你穿成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起码像个女人了。” “谁说话谁是小狗。”灵双扭着头继续发自己的小脾气。 …… 容月想要挣脱那厚实的怀抱,却被对方紧紧地禁锢住,好看的眉毛不禁邹了起来,“王爷……” “阿千,我的乳名,如今我许你这般叫我。”落在耳边的声音低沉霸道,容月眸色微动,这个男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王爷……” “你若是不叫,我就不放开。”他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体香,却又霸道任性似孩儿。 “阿……千。”这样尴尬的处境,还那么多人看着,暂时妥协一下还是可以的。 夜长君松开禁锢她的怀抱,眉间也柔和下来。 容月看着下面的人群,忍不住邹眉,“王爷,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好。” 说完,竟也不顾女子的反应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跃里屋顶,往幽暗的方向离去。 “哎,你家爷把我家小姐掳走了,你个狗腿子,赶紧把我家小姐还回来!”灵双跳了起来,早知道她应该早点上去帮她家小姐的,那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把她家主子掳指不定要干什么。 “哎,这人又不是我掳走的,你要你家小姐找我家爷要去啊!”那玄色的身影抱着剑斜靠在马车上,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你肯定知道你家爷在哪,快带我去!” “求我啊,求我就带你去!” …… 娇俏的眉心微跳,暗暗握紧了拳头,粉拳一打出去就被人挡下了,奈何脚下反应极快,一击击中,暗夜里只听石墨一声惨叫。 夜长君将怀中的女子安置在江南最高的城楼玉宇上,“这里的风景如何?” 从他们身处的位置望下去,可以将江南的景色一览无余,灯火琉璃,夜色幽明。 容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略过了称呼,有些怪异地看着他,“对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叫我阿千。”依然是霸道强硬的语气,不容别人置喙的余地。 “王爷,能不能别闹了,你若有那么闲情逸致,大可去寻别人开心。”容月置气地起身,已然没有了耐性。 “你觉得我在玩闹?”夜长君的脸跟着沉了下来,“我寻你一个月你不会不知道,我在床前守了一晚你也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你觉得我都是在玩闹?” “王爷这般……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即是如此,作为赔罪,我要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容月有些愕然地回头看他,似有些不能理解,“王爷何苦这般,我要走,你留不住我。” “我要留的人,没人走得了。”黑暗中忽然多了一批暗卫,将他们围在其中,在幕色中如猎兽一般,静静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夜长君,你把我困在这究竟是为什么?”既不杀她,也不肯放她走,这个性情多变的男人,她捉摸不透。 男人步步逼近,将她压在了身后的石柱上,神情冷傲,双眼无端升起一丝怒火,“你这个女人,平时倒是聪明伶俐得很,怎么到这个时候倒会装起糊涂来了?” 容月哑然失言,这个男人今晚如此这般作妖,难不成是上次毒性发作被她治坏了脑子,现在一身骚气发起情,是为了与她谈情说爱,儿女情长? 细致的眉毛突突地跳了下,容月有着想要扶额的冲动,她果然招惹了个怪胎。 男人好看的眉头搅成一团,这是什么表情?好像他是怪物一样,令他心中的那团怒火更是无端升腾。 重拳打在石柱上,半边柱子粉末飞扬,“退下!三里以外本王都不想看到有活人出现。” 不容置喙的命令,周围的暗卫在一瞬间消失无影,冷风寂寂,再无半点声响。 “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他神情有些狼狈,落寞的眼神就像是一匹受伤的狼。 “弱水三千王爷何必只取一瓢饮?我不适合王爷。”她眸色坚定,铮铮迎上他的目光,刺眼的目光如银针一般扎在他的身上。 “好!”紫色的衣袍摆动,他转身,“今晚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从这万丈深渊处跳下去,要么,在我的重重暗卫下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我提醒你,我身边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未必是他们一人的对手。” 清明的眸色微暗,这个男人果然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凡不能让他称心如意的事,势必要锱铢必较。 容月看了看身边的万丈悬崖,又看了看漆黑的暗林,这两个似乎都不是明智之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浅淡的鹅黄身影转身坐在了悬崖边上,背靠着石柱,悠然惬意地赏起月来。 夜长君深深地蹙眉,“你在干什么?” “赏月。”女子索性坐了下来,“拜王爷所赐,我倒是难得看见这样的月亮和风景。” 男人额前的青筋微跳,竟然无视他,这个女人当真是时刻都在挑战他的底线啊。 可是偏偏,他的自傲在她面前被击得溃不成军,他也无法耐她何。 紫色的衣袍一扬,袖口的白莲迎风招展,他在她旁边席地而坐。 微风和煦,天上的一轮弯月清明,脚下的灯火辉煌,夜长君紧邹的眉头难得舒展。 翌日醒来,容月已经在马车上,身上还披着夜长君的紫色衣袍。 灵双撩了车帘,“小姐,你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容月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是……宵王送你回来的。”灵双有些委屈,那霸道的男人送自家小姐回来后便命令她不许吵醒小姐,可她又担心着凌老夫人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害得她一晚上不敢睡,却又不敢叫醒小姐。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容月坐起身子,将身上的衣袍取下。 “辰时了。” 那淡黄的身影刚要起身撩开车帘,一只短笛自怀中掉了出来,滚落在马车内,清脆作响。 容月这才想去昨晚夜长君将这只短笛塞在了她手上,说如若遇到危险只要她吹响短笛他便会在第一时间出现,他竟没有安排暗卫在她身边,监视她的行踪,还如此轻易就放他离开,这倒确实不像他的作风。 难不成他当真是因为对自己动了情,可细想,她也想不出她何曾招惹过他,让他如此上心。 为何她越是想要逃离,这个男人越是靠近? 那平静的湖底,似要被他搅得一团糟,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素手拾起将车内的笛子,笛是青石玉打造的,玉质清透上盘蛇形纹图案,做工精细,手感也极为细腻。 随手放入袖中,容月挑了车帘出去,晨曦的光亮照了进来,微微刺眼,她不得不拿手挡了下。 换过衣裳,回到寺庙,好在一切如常。 想起那日黑衣人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她,那便证明她已经接近真相了,或许她还是应该去一趟。 “小姐,在江南乌古镇发现了贺连城的踪迹。”处理完回望楼的事宜,月影第一时间赶来回禀。 “他去那里做什么?”如今的贺连城不过是丧家之犬,千羽宫容不下他,江南亦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他怎敢轻易现身? “他行踪诡密,我们的人很难探查到他的具体行踪,不过我们的人倒是探查到他曾见过一个人。” “谁?” “分头舵主曾易行,此人如今已经自成一派,且生意也做遍大江南北,在江南也算有些势力。” “既是如此,我们更应该去见见他了。” “不过这个人谨慎得很,一般人想要见他都得等上一两个月。” “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有不想做生意的商人,此事你去安排。”握紧手中的纸条,那细长的睫毛微敛,今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月影领命退下。 夜幕降临,月色萧疏,清白的月光将静谧的院子铺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容月立在院前,目光沉凝。 “出来吧。” 暗夜之中,一个黑影闪现出来,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如幽灵一般。 “不管你家主子出于何种目的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如今我都不能再留你了,告诉你家公子,我势必会查清真相。”将芜蓠安排的暗卫留在身边这么久已是她的极限,如今她不能再容忍别人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且这个人对他已有了威胁。 那黑影似在犹疑,伫立在原地静默不动。 腰间已然触上银枪月,容月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他不肯轻易离去,那她势必要与他兵刃相见。 然那身影虽是犹豫片刻,却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放下腰间的手,容月眉心疏散。 再次去乌衣巷,容月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趁着天黑夜色悄悄出了寺门。 一帆小船游走在湖面,半月映江,湖面一片青蒙蒙色。 船家披着一身斗笠,安静地打着船桨。 “雨润千山群芳吐蕊,姑娘能否帮老农对个下联?”船桨打在江面,荡起一波浪花,碎了一湖月光。 容月微一抬眸,只见船家一身黑衣斗篷,腰身有些佝偻。 “老人家,想不到你竟还有这般文采。” 那身穿黑斗篷的船家摆摆手,“见笑了见效了,不过是卖弄文采,对了姑娘,你还没对我的下联呢。” “人欢马叫山河似锦,老人家,您觉得如何?” “不错不错,姑娘好文采。” 船身靠岸,船家打浆稳住了船身,容月下了船。 “姑娘,记住,重在下联。” 江面上传来低沉的声响,容月回头却见那一帆小船已走远,融入了青蒙起雾的江面上。 容月眉心收紧,这老人家似乎并非普通的船家,费尽周折是要提醒她什么? 她的下联不过是信口胡邹的,并没有特殊的意思,为何要她记住下联? 夜色幽秘,容月站在朱雀桥上,看大街小巷三两而行的人。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下句应该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重在下联? 容月番然顿悟,那船家要提醒她的正是下句!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人便应该是三哥口中的友人。 从一开始他们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前一句,忽略了这首诗还有下一句,而实际上这下一句才是真正的谜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话的意思是旧时豪门檐下的燕子,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正值春季,燕子早已南飞,所以要找并不难。 然江南的燕子四处萦绕,百姓也何其多,这百姓家又指的是哪一家? 步入巷口,容月看着栖息在房檐上的燕子,陷入沉凝。 眸光忽地一闪,疾步走入了巷子,巷子上每户人家都挂了门牌和名号,几经周转,容月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家院子前。 所谓的百姓家并非指的是哪户人家,而是名叫百姓的人家。 脚尖轻踏,那轻巧的身影便落在了房顶上,移开房檐上的瓦片,却闻得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容月心中一颤,唤了声月影。 两人同时踹开了房门,却见里面一片狼藉,血迹斑斑,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看来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这里。 “小姐,这里还有活口。”月影翻开妇人护在怀下的女子,此刻已是奄奄一息。 “姑娘?”容月将她扶起,却发觉这女子深受重伤,已是回天乏术。 女子在临死之前抬起了手指,指了个方向,而后无力地垂下。 放下怀中的女子,容月起身走到那面墙的前面,发觉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墙体也是厚实的,墙前面的书架已经被人推到在一旁,散落的书籍落了一地。 “那些人应该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环顾四周,月影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他们拿到了东西,会快速的撤离,但是看现场的痕迹,他们应该逗留了很久。 “这墙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拿起一旁的油灯将墙面照得仔细,容月蹙眉沉思。 “会不会这面墙的有机关?”月影也认真打量起来。 “不会。”抚上那面墙,容月肯定的道,她精通机关术,所以敢断定这面墙上没有机关。 若说这面墙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有个位置婆娑不平,“这里,之前肯定挂了一样东西。” 容月拿着灯火附身下去寻找,最终在角落之处寻到了一副画,那画上的内容似乎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 如果这画中没有隐藏特别的意思,那便是这幅画本身就有问题。 撕下画布的画,容月摸了摸画布,发觉竟是双层的,撕开灰色的画布,里面竟藏了一张明黄布锦。 暗夜之中风声鹤唳,细微的声响迅速传入耳朵,女子的手微然一滞,她似乎忽略了一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是他们大意了,黑衣人怎么可能会留下活口?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又怎会轻易退去? 一开始,他们就中了黑衣人的陷阱。 还未等他们撤退,院子里已经布满了黑衣人将他们重重包围,他们行动迅速而果决,只为容月手中的东西而来。 暗夜中,蓦地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马蹄踏踏,宛若地狱修罗一般。 黑衣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只滞了片刻便抬头往容月而来。 院门外一袭月白身影如幽灵一般飘忽而至,拂袖间一阵掌风狠厉而起,将前来的黑衣人重伤在几步之外。 剩下的黑衣人见状都不敢轻易上前,却又不肯轻易退去,只能滞留在原地犹疑不已。 芜离一身清白月色衣袍清冷狠绝,双眸阴暗无色,挥袖间一股劲风将一旁地上的黑衣人四分五裂,“退下,谁若再敢上前动她分毫,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黑衣人有了一丝退却之意,但是却又无法一时甘心,显然这般无功而返,他们的主子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莹儿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挥得噼啪作响,“大胆,公子的话你们敢不听,是活腻了吗?” 滞留的黑衣人在权衡之下,还是转身跃入了黑暗之中。 那一袭衣摆舞动,身影清绝,看向容月的目光黯伤而幽离,修如玉竹的手指微抬,“给我。” 拿起手中的东西,女子面色未改,“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但是你若是想拿到它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她声语铮铮,眸色坚定,一如她当初初遇时他的那般,清冷而倔强。 一纸黄书,让她知道了那些黑衣人背后的主人是谁,也让她知道了面前这个男人的真实目的。 对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小孩都可以赶尽杀绝,又怎么会对她心慈手软?所谓对她的好,不曾有利用,不过是掩饰他面目的假象罢了,从头到尾,他身上都是阴谋。 他目光黯淡忧伤,她的目光将他撕裂出一道伤口,抬起的手依然执着地不肯放下,“它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给我。” 一旦东西落入她手中,那人势必不会放过她,今夜的黑衣人她尚且应对不及,今后呢,她要与那人强大的势力为敌吗? 容月将手中的东西抛给月影,“月影,你先走。” 月影的轻功在她之上,想要脱身总该是没有问题的。 她身后的暗影点头,一转身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那一袭清白的月色身影倏然掠去,想要追上那抹暗影,一抹清隽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袖色微抬,月白衣袍里的掌风直面容月而来,却又在近在咫尺之间猝然抽离。 身后的灵儿想要持鞭追上去,却被男人白色的衣袍拦下。 对面的女子手持银枪月,身影清高决绝,一袭浅色衣袍猎猎,枪身在月光之下泛着幽寒的冷光。 这个女子,明知不是自己的对手,却还是孤身一人挡在他的身前,初见她之时他欣赏她的这份勇气,可如今,他心疼她的这般倔强的执着。 &nsp; “你的执着终有一日会害了你。”他敛起衣袍里的净色白莲,目光比月色更晦暗。 “多谢芜离公子的提醒,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面前的这个男人跟月湖山庄的血案脱不了干系,那他背后的势力也必然牵扯其中,如今她既然有了筹码在手,她又岂会轻易交托出去? 若她只是跟单纯的女子,不曾经历过生死磨难,她势必会远离江湖的恩怨,可这个男人不明白的是,她的执着来自她心中的仇恨,如果她没有了这份执着,她还如何去为月湖山庄的一百条人命去血债血偿? 那月白身影倏然而至,容月未及反应便被他点了穴道,身体忽然被人横空抱起,手中的银枪月倏地滑落在地。 清白月色的衣袍一闪,便已落入了马车上,芜离小心地将她安置在马车内。 “你要带我去哪?”动弹不得,女子的眸色一冷。 “当然是离开这里,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这里不安全。”将一件衣袍披在她身上,芜离吩咐灵儿赶起了马车。 “放了我,或者,你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但是,暂时也不会放了你。”他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确定已经离开了小镇入了树林才放下车帘,回头看她。 “你困不住我。”穴道她迟早会打开,到时候她一样会走。 “以我的能力,相信还是可以留下你的。” 清明的眸色微暗,容月不得不承认,她还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既然没有选择,容月索性闭上眼睛,暗暗运道想要解开自己身上的穴道。 “别白费力气了,没有我,你解不开身上的穴道。” 有些置气地睁开眼,容月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马车忽地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自容月袖口中滑了出来,恰落在了袖口处,低头间便看见一只玉笛。 幽邃的眸光微闪了一下,心中暗自思量着。 芜离迅速挑起车帘,走了出去,眸光在看清挡在马车前的暗影时,倏然一冷。 “公子,让我去。”灵儿轻巧地跳下马车,挥起了长鞭。 “速战速决。”安稳地坐下,那一抹清白的衣袍挥袖扬起马鞭,车前的铃铛响得急促而森冷。 他自是明白,这暗影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在更多的影卫到来之前,他必须将她带离这里。 玉笛滑落在地,容月亦趁着颠簸摇晃的马车借力使力摔落在地,恰在芜离进来之前吹响了嘴边的笛子。 笛声清亮绝响,在山林中响得尤为清晰。 芜离的身形微颤,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回头,便看见一抹降紫色的衣袍从天而降。 似神袛下凡一般,男人一身宽大的紫色衣袍迎风招摇,孤傲冷峻的五官上一双狭长的凤眼深邃悠长,冰冷的薄唇紧抿,身上散发的高贵俾睨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冷风猎猎,吹开车帘,车前的铃铛似要撞开一般响得清脆,容月在看到车外的那一抹身影时亦是微微诧异,眸底一丝暗涌翻腾,她不曾想他竟真的这般迅速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曾以为或许不过是他兴起时的一句玩笑话。 一袭月白的身影挡在了马车前,隔绝了容月的视线。 夜长君身边的暗影迅速将马车包围,浑厚而霸道的声音在森林中响起,“让开!” 那月白身影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向来淡漠的眸子隐了一丝狠绝,身边的暗影也在片刻之间闪现,将马车护在了其中。 灵儿也及时赶到,一身红衣轻巧地落在了马车顶上,稚嫩粉红的脸上已然布满杀气,拉起手中的鞭子蓄势待发。 山林的气氛诡异,是没了一丝虫鸣鸟叫之声,唯有冷风猎猎。 乌云遮月,天地似片刻变色。 容月不曾看清,只在车帘的起落间隐约看到那纠缠在一起的紫色衣袍和月白长衫,如幽魅一般变幻无常,似近似远,不停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乌云似乎退去,月色变得清明,车帘落下,在挑开之时,落入眼帘的是一抹紫色及地长袍,还有一张俊美无匹的容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一向冰冷嗜血的男人此刻竟面色柔和。 夜长君抱起她,捡起地上的笛子,转身出了马车,眨眼便没入了森林之中。 身后的芜离立在原地,待他们身影走远,暗影退去,脚步微微踉跄了下,一股腥红涌上心口,被他强行压下。 无形的掌风倏然打在了树干上,硕大的躯干被穿心而过,只留下一个被剥离的空洞,这般森冷的劲道,可想而知那掌风主人的愤怒。 为何他处心积虑地蛰伏了那么久,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甚至是面对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在他面前都显得那般弱小,毫无还击之力? 灵儿上前两步却又不得不停下,“公子,你受伤了?” 身后被甩开的暗影追随而至,立在那抹清冷的月白身影背后,恭敬地俯首道,“公子,我家主人要见你。” 紫色衣袍掠过山林,如魅影游移。 容月紧贴在他厚实的胸膛,感受着男人强劲有力的起伏,手脚动弹不得,也不知他要带她去何处。 月色朦胧,也不知是自己看得不真切,已是今晚太多错觉,竟觉得他唇边挂了淡淡一抹弧度,似带着温日里的和煦,如幽莲盛开一般纯净,她只知他嗜血冷情,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竟是有些看痴。 “你笑什么?”忍不住,她还是开了口。 紫色的衣袍落下,夜长君终于在山顶一处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却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意思。 “你身上的体香真好闻。”他闭眼凑近鼻子闻了闻,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容月这才反应过来,“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夜长君将她放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紫色衣袍一撩,他便这么随意地坐了下来,近山远黛,天青灰蒙,而他们脚下,便是一片即将盛开的杜鹃花。 “你刚刚不是问我笑什么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容月也索性坐了下来,清白的月色将他们笼了一身,在成片的杜鹃花后拉出一道斜长的暗影。 “因为在你遇到危险时,第一想到的是吹响我送你的笛子。”绣袍绽开,男人曲起修长的腿整个人躺了下来,紫色的衣袍在草地上铺展开来,他眉眼从未像今天这边舒展,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抬头看着身旁人的侧脸,月光将他俊美无匹的脸打下一片淡淡的暗影,向来冷峻完美的五官,此刻看来她竟是觉得有些柔和。 其实笛子掉出来的那刻,她未曾想太多,她也讶异自己竟会想到向他求救。 她明明对这个男人避之不及,何时起,她竟开始依赖他了?或者,不过是自己情急之下的一个决定? “王爷,其实我……”本绞尽脑汁想着可以解释的措辞,却话还未完全出口便被一个霸道的力道猛然一拉,整个清瘦的身子趴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男人撩起衣袖,将她禁锢在怀中。 “阿千,往后,只有你可以叫我这个名字。”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他不想听她浪费口舌的措辞。 怀中的女子一时慌乱,想要挣扎开,却被男人抱得更紧,柔和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别动。” 他闭眼闻着她身上的体香,发间的香气撩拨着他的鼻尖,他贪恋她身上的味道,这让他觉得异常舒服和放松。 容月放弃了挣扎,只能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上,这个男人的体制真是异于常人,明明冷若冰霜深中奇毒,可掌心的温度却异常的温暖,似能退去她身体的冰寒一般。 不知为何,这温度竟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男人翻了个身,将衣袍盖在了她的身上,下巴抵着她的头发,紧拥她入怀。 细长的睫毛微颤,心中似有一处地方温凉而柔软,这个男人一次次霸道而野蛮地想要撞开她紧闭的心扉,纵然她百般抗拒,却依然躲不过这个男人的温情拥抱。 然此刻,她还是无法接受他,在她怀中的身体亦显得有些僵硬。 “我会等你接受我那一天。”似感受到她的不安和抗拒,夜长君开口道。 月朗星稀,星云过境,身下的山花烂漫,夜长君便这么抱着怀中的女子,竟有一刻只盼岁月静好。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远山开始泛起一丝晨曦之色,一轮硕大的太阳自天边冉冉升起,柔和的光线覆在两人的身上,身旁的杜鹃花带着惑人的芳香,在清晨之中徐徐绽放,挂在枝头的露珠映出草地中浑成一色的紫色清淡身影。 容月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枕着夜长君的手臂睡了一晚,许是为了让她睡得舒服,这个男人竟是一整晚不曾变换过姿势,一直拥着她直至天亮。 青草花香,微风和煦,坐在此处可以看见最美的日出,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中呆得太久也算难得寻的一方净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 身旁的人还未曾醒来,晨曦的柔和光线打在他的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迷离光晕,他俊毅雕刻般的五官立体而冷峻,那鹰蚌一样锐利的眼此刻安静地合上,细长的睫毛被打落小小一片暗影,在晕染的光线中多了一份魅惑,高挺的鼻梁下他不点而赤的红唇,温厚而性感,可出口的话向来刻薄尖酸,她第一次发现如果他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挺吸引人的。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长得很好看,就连身旁盈舞的蝴蝶也忍不住落在了他的肩头,安静地栖息着,生怕打扰了他一般。 容月看得有些痴,然那紧抿的红唇忽地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如果你喜欢看,以后每天醒来我都可以让你看个够。” 紫色的衣袍轻撩,男人屈膝坐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原来这个男人早就醒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早已清楚。 好似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被人窥见,容月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怎么,害臊了?没关系,我不介意,这可是天底下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我只许你一人而已,你是不是该偷笑了?” 女子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天下的女人,可不包括我。” “可你会和天下的女人一样,爱上我。”他温柔而又邪魅地凑过去,唇边荡开一抹开心的笑。 懒得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容月索性起身伸了个懒腰,“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每当我心情烦闷的时候我都喜欢一个人往高处走,这个地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以后它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他并排站在她身旁,为她拂去肩头的杂草。 容月心中微颤,望着身旁眉眼含笑的男子如鲠在喉,“王爷……” “阿千。”他纠正道。 唇瓣动了动,喉咙似有些艰涩,“阿……千……” 男子眉色舒展,温柔笑道,“往后,我便叫你阿月。” “我该回去了。”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她淡淡道。 回到那充满算计和腥风血雨的地方去,不管怎样,她都感激今日他给她的美好风景,哪怕往后回想不过虚梦一场。 “不管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替你解决后顾之忧。”将手中的短笛放入她手中,他向来冷情的眸子带了固执的深情。 他不能强求她什么,更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哪怕他不一定能活过下个月,但是他清楚明白,他在意这个女人,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容月的身形微颤,心中似有一块坚硬的地方被敲开了缺口,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我知道你在找贺连城,也一定会去找曾易行,这两人曾有过接触,不过不用那么麻烦,曾易行我已经给你抓来了,一会我会让石墨把人交给你,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他。” 容月一怔,这个男人的做事方式可真是够直接的,强行霸道向来是他的行事作风,她已经见识过了。 “还有芜离,离他远一点,他不简单,我不管他有什么阴谋,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离他太近,我会吃醋的。”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起她鬓边的发丝,他淡笑着,似孩童般吃味地看着她。 他明白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那个男人的眼神就如他看她一般,显然是对她有所企图。 细指撩起她的肩头的发丝,他缱卷着,不舍得放开。 容月苦笑,想不到霸道的王爷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你身上的毒……究竟是谁下的?”她一直很好奇,他身份尊贵而且武艺高强,一般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在他身上下毒? 男人细长的睫毛下覆下一片暗影,他转过头去看那天边的太阳,“先皇。” 心中倏地一颤,容月的指尖微凉,都说虎毒不食子,想不到皇家竟比江湖还要险恶,难怪初见的当日她那般说他,他会如此的生气。 她抬眸看他,却见他面色平静,好似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可以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这一刻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嗜血无情,他的狠厉霸道,不过是在最亲的人在背叛遗弃自己后穿上的铠甲,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一点,似乎与她有些相似。 “怎么?觉得我很可怜?”他自嘲地笑笑,继续玩弄着她垂下的青丝,不时碰触到她白皙细腻的脖间,撩拨得他心中一阵发痒,“我可没有这样的父皇。” 为了让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当皇帝,不惜在他身上下毒,遏制他的势力,让他无法与他另一个儿子相抗衡,甚至将解毒的人关押在千羽宫暗无天日的密道中,迫使他去妥协,这样的人,不配当他的父亲。 “谢谢你今日的坦诚相告。” 能真心待她如此,她心中不是没有动摇,只可是,她大仇未曾得报,儿女情长对她来说终究是牵绊。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另一面,以前过往,她倒是对他有些偏执了。 晌午之前,夜长君将她送下了山,由石墨将她带去曾易行关押的地方。 推开房门,里面昏暗的光线铺进来一道光线,绑在角落里的人被黑布蒙住了双眼,察觉到有人进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惊恐愤概。 “你们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活腻了吗?” 容月扯开他眼上的黑布,“我们当然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才绑的你,不然你以为我们都闲得没事干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你……你是谁?想要干嘛?”肥肠脑耳的曾易行被阳光刺了眼,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都说权势越高钱财越多的人越是怕死,看来不假。 锦绣祥云的绣花鞋停在了他的脚边,挡住了门外的光线,摆动的裙角带入一股森凉。 “贺连城在哪?” “你们……你们找贺连城就去找他啊,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曾易行将头扭向一旁。 石墨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少废话,我们如果不知道你见过他会找上你?” “我是真不知道。”曾易行吃痛地爬起来。 容月冷眸,“那他找你干什么?” 曾易行扭过头去,不打算轻易妥协。 容月掏出一把小刀,蹲下来将他的手臂划开一道口子,曾易行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石墨亦是有些好奇。 细指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瓶子,容月嘴角划开一抹冷笑,“这瓶子里装的可是鼠疫的疫源,本来我是打算用在贺连城身上的,但我不介意先在你身上试试。”拧开瓶盖,置于曾易行的鼻前嗅了嗅,“知道中了鼠疫的人会是怎样的吗?首先会全身发热,呕吐,身体会迅速萎靡,腐烂,溃败,发臭,你的五脏六腑会生蛆,它们日日夜夜啃噬你的内脏,直至啃噬完后会从你的溃烂的皮肤里爬出来,苍蝇和蚊子会在你身上栖息,生蛆,你就像一滩烂肉一样却又死不去,日日煎熬生不如死。” 曾易行咽了咽口水,背脊发凉。 站在一旁的石墨亦是面色沉郁复杂,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不假,难怪以前爷对女人都避如蛇蝎。 容月假装斜了下瓶子,绑在角落的男人片刻就怂了,“我说我说,他是为了那本机关秘术。” “机关秘术?” “就是现在重现江湖的那本机关秘术,他说月湖山庄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如今天底只有他能参透那本秘术,所以他要我引荐绿梅山庄的主人,谈一笔交易。” 细眸微敛,她清澈的眸子幽暗如潭,起身,收起了瓶子。 这难道便是贺连城背后的人想要护他周全的原因?即便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只要他知道如何破解机关秘术,他就还是一枚可用的棋子。 可是贺连城手上还有什么筹码跟芜蓠谈判?他凭什么有把握能说服芜蓠? 或许,就只有一种可能,贺连城背后的势力跟芜蓠身后的势力旗鼓相当,他们都有同一个目的,就必然能达成协议。 出了门,石墨关起了身后的那道门,如曾易行所言不假,贺连城就一定还会再来找他,而这一切,石墨自然会安排好,只等贺连城出现。 而如今她能做的,便是等。 走在街道上容月便觉得身后有两道目光一直紧随着她,索性进了茶楼,泡了一壶茶慢慢品起来。 似是暗中跟随的两道身影按耐不住了,一道狠厉的鞭形将她桌前的茶壶劈开,尖锐的声响将茶楼里的人吓得一时惊慌失措。 而唯有做在桌前的女子,安然不动。 “既然你那么喜欢喝茶,那我就让没喝个够。”千忆雪气不打一处来,挥起鞭子便 另一旁桌子上的茶壶卷了过去,茶水滚烫,眼看着就要迎面浇上女子的脸,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然只见女子素手一挥,一片茶壶碎片飞了出去,打在了那缠在鞭子上的茶壶,滚烫的茶水尽数洒落在地上,泛起一阵烟雾。 容月起身,“忆雪姑娘,你又何苦纠缠不休?” “我说过,我会像恶鬼一样一直缠着你,至死方休。”千忆雪眸色铮红,凭什么她害她至斯田地却还可以悠然自得地坐在茶楼里喝茶,而她却要日日夜夜承受噩梦的纠缠? 她恨,可她绝不会轻易就杀了她,她要缠着她,让她承受一样被日夜纠缠的噩梦。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也会毁了你身边的拓木。”如果一开始她选择了跟拓木一起去塞外,想必如今会是另一种生活,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回来复仇,继续卷入这纷争不断的漩涡之中,甚至牵扯进了拓木,如果她无法找到复仇执念的突破口,她将一辈子都把自己陷在里面,连同她身边的拓木也会陷入她痛苦的泥沼之中。 “你现在应该幸灾乐祸才对,这一切不正是你带给我的吗?装什么假惺惺。” “如果胡搅蛮缠能让你觉得好受一些,我今日可以奉陪。” “胡搅蛮缠?在你眼里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我咎由自取撒泼胡闹吗?”凌厉的鞭子将容月身前的桌子击得粉碎,下一道鞭形继续劈开了她身旁的桌子,巨大激烈的声响昭示着鞭子主人的怒气。 “在我看来,你现在就是无理取闹。”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女子的眉眼笃定。 “月七,我现在就杀了你。”千忆雪的杏眼充血,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挥出了鞭子。 容月微微侧开了身子躲开了鞭子,如果没有拓木,千忆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一旁的拓木似乎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并没有出手制止,此时的千忆雪需要一个情绪积压的宣泄口,若非如此,她的恨意和执念会让她面临崩溃。 容月从一开始的退让到后来的步步紧逼,茶楼在噼啪声和掌柜的哀求声中变得七零八落,原本看热闹的人亦是聚在了门外,时不时探下头,看下里面的情况。 躲闪间,容月抓住了千忆雪的鞭形,掌风将她打落出去,身后的拓木及时上前将她接下。 见她发泄完了,容月才放软了语气,“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等明日醒来,你还想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 说罢,那身影转身消失在了茶楼外,千忆雪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手中的鞭子无力地滑落,怔了许久,隐忍已久的泪水终是决堤而出。 回到寺庙,月影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容月,明黄布面展开,上面的字龙飞凤舞,最重要的是末尾的落章,那是当朝玉玺的印章。 这是一份先皇遗诏。 先皇为了制衡夜长君的势力在他身上下了毒,而为了牵制当朝皇帝的权利又暗地里下了另一份遗诏,为了他这千秋万代的江山可谓是费尽心机,老谋深算。 将黄布卷起收好,容月转身道,“必须尽快安排老夫人回到丰州城,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她的身份已经在黑衣人面前暴露,继续留在凌老夫人身边只会让他们身处险境,至于凌家,她怕是也已经回不去了。 灵双捧起茶壶倒茶,“可是老夫人现在都没有回去的意思,还有凌风那个小霸王,一天到晚根本就看不到人影,早不知道哪逍遥快活去了。” “凌婉蓉在凌府可安分?” 月影,“属下在丰州城的这段时间有观察过凌府里的情况,这凌婉蓉好似并不在府中。” “那就好办了,凌婉蓉逃婚,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吗?”以凌婉蓉的性子,容月知道她肯定是坐不住的,既然她想要悔婚,老夫人没有理由不回去主持大局。 月影点头,“属下明白了,这就叫人模仿温子然的笔记给老夫人修书一封。” 灵双放下茶壶,“可是小姐,我们又要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啊?” “江南,我们不是还有故人么?” “的是老夫人第一天来见的那位故人?” 容月点头,“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他。” 既然能让老夫人千里迢迢特意赶来见的老故人,那这人的份量在老夫人的心中定然不一般,他说的话也自然能起一定作用,在她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暴露之前她还不能对老夫人坦诚相告,否则只会让他们深陷囹圄之中。 夜色深沉之后,容月和夜长君潜伏在曾易行府邸的树上,枝繁叶茂的暗荫将两人的身影藏得严实,石墨回话今晚曾易行和贺连城会见面。 月色似轻纱,笼在黯淡无光的府邸之上,借着幽明的银色光亮,能看清豪华的府邸一切静悄悄的。 唯有其中一间房亮着昏黄的烛光,窗上映着一副圆胖的暗影,那暗影正襟危坐,似在等某个人。 “你是怎么让曾易行乖乖听话的?”容月好奇地问道,见身后无人答话,一回头红唇便触上了一真温凉而又柔然的触感,身子猛然一颤。 僵硬的身体倏地抽离,只见对面的男人勾起一抹魅惑而邪肆的弧度,似笑非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你……”淡淡红潮瞬间漫上清秀的脸颊,容月有几分置气。 男人摊手露出一副无辜而又邪气的笑,“不关我的事,这可是你自己贴上来的。” “流氓!”容月转过身去,想要挪一下距离,奈何树杈上的空间太小,两人依然差不多前胸贴后背。 脖颈间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有人泼皮无赖地笑,“好像被非礼的人是我,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了?” 忍无可忍,女子反手一个胳膊肘子往回扣,却不料被男人抓了一把,顺势一带,将她扣在了自己胸前,“嘘,别动,有人。” 容月冷眸一暗,一眼望去不过是个丫头捧着汤盅过去。 抱剑倚在树底石山下的石墨一脸尴尬,树上的两人打情骂俏倒是顾及一下他的感受啊,他这么大个活人还在这呢,也不嫌碍眼。 这夜晚的冷风一吹,倒显得他凄凉了一些,若是有人跟他吵两句也好,这忽地就想起他好像也有好些天没见过灵双那小丫头片子了,竟然有些想念她了。 树上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似乎有些怪异而僵硬,容月想要挣脱却听得身后的声音一沉,“嘘,这次是真的有人。” 抬眸望去,只见一个黑衣斗篷的人影穿过廊檐,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那亮着烛光的房门。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身影便出了房门,四顾无人之后便按来原路返回。 “跟上。”夜长君撩袍翻身下了树,又勾唇对着树上的人伸出双手,“来,我接着你。” 容月直接忽略树下的人,直接翻身下了树。 向来习惯了他的冰冷无情,面对他的殷勤闷骚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两人的身体对着远去的黑袍人追去,石墨紧随其后。 可两人刚跟着出了府门,便看到那黑衣斗篷被人截住了去路,一抹娇俏的身影挥出长鞭,却被那带斗篷的身影侧身闪开。 “贺连城,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舍得现身了吗?看我今天不把你千刀万剐!”千忆雪赤红着眼,满身杀气,挥出去的鞭子道道命中那黑衣人的要害。 拓木在一旁堵了那男人的退路,似乎还未打算出手。 容月想要从屋顶上现身,却被身旁的男人拉了下来,“我们现在还不宜现身。”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背后的势力还未弄清楚,不曾想千忆雪和拓木会早此时出现,搅乱了他们的计划,即便这个男人死有余辜,但毕竟还是便宜了他。 “你不觉得这个黑衣人有些奇怪吗?”夜长君凝眉。 这一说,容月也发觉这黑衣人确实有些奇怪,他身形动作虽与贺连城相似,但是武功招式却有些不一样,拓木并没有出手,千忆雪的武功向来在他之下,为何黑衣人却显得有些无招架之力? 一旁的拓木似也有所察觉,身形移动间便将那黑衣人一掌推送了出去,黑色斗篷落下,露出了黑衣人的面容。 果不出所料,这黑衣人根本就不是贺连城。 眸色冷暗,容月紧了紧拳头,这个贺连城果然老奸巨滑,心机狡诈,竟让别人来给他探路。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拳头上,慢慢平复了她焦灼的内心,一回头撞入一双柔和的眸子里。 千忆雪气急败坏地将鞭子挥在那黑衣人的身上,一道血痕在她鞭下皮开肉绽,“说,贺连城在哪里?” 她辛辛苦苦在府门外蹲守了几天,换来的居然不过是一个替身,让她此时如何能甘心,所有的怨气都聚在鞭子上,统统落在黑衣人的身上。 那黑衣人似是个死士,早有准备,趁人不备便扭头咬舌自尽,等两人发觉想要阻止时已经太迟了,那黑衣人已然断了气。 “走。”夜长君搂起她的腰转身一跃,隐入了黑夜之中。 “这次怕是打草惊蛇了,要想贺连城再次现身恐怕就难了。”行宫里,夜长君曲起膝盖斜靠在雅苑廊檐下倒了一杯茶,降紫色的衣袍在木质地板上铺洒开来。 “江南虽地广物博,可我的眼线也是遍布天下,贺连城是怎么逃开我的天罗地的?”容月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在廊檐上坐下。 “你太过相信你的天罗地了,这天底下你无法触及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皇宫。”修如玉洁的细指捏着茶杯,淡淡勾唇,“还比如,皇宫里的秘闻,今日皇帝宠幸了哪个妃子,哪个宫女又来了月事,你的天罗地再是神通广大怕是也触及不到吧?如何,想要听听吗?我可是知道不少八卦。” “我倒是想知道宵王究竟有多少风流史,这龙阳之好又是跟哪位公子交好传出来的?”她举着茶杯,清明的眸子似笑非笑。 “好啊,你想听哪一段,我可以事无巨细地告诉你,包括他是怎么挑逗我的,又是怎么爬上我的床的,我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诉你哦。”他邪邪地凑上去,温暧的气息搔得她的脖颈痒痒的。 容月微抽了下嘴角。 男人细指碰了碰她的鼻子,“傻瓜,都是骗你的,我不喜欢男人,又怎会让男人爬上我的床。” 夜长君靠了回去,举杯轻啜了口茶,对着天边的月亮淡淡道,“又快是月圆之夜了。” 容月抬眸望去,天边的一轮月亮还剩一个缺口便是圆月,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每到月圆之夜,他身上的毒就会发作,如今没了解药,月圆之夜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解不开的诅咒。 放下茶杯,夜长君转过身子在她的膝盖上躺下,有些霸道而孩子气,“今晚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个这样安眠的夜晚,每次只要有她在,他都会睡得无比香沉。 容月放下茶杯,“好。” 他可以为自己放下身段,她为何不能陪他任性一回? 抚平他轻蹙的眉头,她如哄孩子般温柔道,“睡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走。” 怀中的人闭上眼睛,不自觉地舒展眉头。 月色轻柔,清风和煦,她静静抬头望着天边的月亮,似若有所思。 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夜长君发觉她已经走了,身上似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向来冷情的眸子溺了一抹柔和。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无法追寻到贺连城的踪迹,那便只有逼他现身了。 镜子前,容月着了一身及地的大红衣袍,鲜红欲滴,三千青丝随意披洒,掩下她眸中的冷色,一张罗刹阎王面具将她冷秀的五官掩在了面具之下。 夜色漆黑如诡,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今晚,注定是个无光的夜。 空寂的街道上自起,卷起地上的落叶,带着一股萧瑟的寒意一路移向街道的另一头,隐在了晦暗之中。 而晦暗的街道转角之中,一辆马车缓缓弛行而来,许是已入深夜,赶马的车夫也已经开始昏昏欲睡,身形摇摇欲坠。 一股冷风倏然而起,原本还在不急不缓行走的马车忽地停了下来,车前的骏马似预感到了什么不肯再提步上前,在原地不安地蹄吠着。 车夫也因着马车停下而忽地打了个挺,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句沉闷的质问,显然里面的人也被惊醒了,此刻正气头上。 车夫只得诚惶诚恐地回着好话,一边想要挥起马鞭继续赶路,然在抬头的瞬间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 浓重阴寒的夜色之中一袭大红的衣袍伫立在街道中央,挡了马车的去路,那身影如鬼如魅,衣袍红得滴血,披洒的黑发又黑得可怕,而他脸上的阎王面具更是狰狞得想要将黑暗吞噬了一般。 那身影手提着一把银色□□,那□□尖锐锋利,即便是没有月光也依然能看清枪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寒气,如地狱罗刹一般,这身影便断了他们的去路。 马车里似等得没了耐心,挑了车帘刚要训起马夫然到嘴的话也停了下来,他看到了那抹身影。 一股肃杀之气! 落叶无风自起,寂静的黑暗中气氛异常的诡异渗人,那车夫不禁打了个寒颤,“老……老爷……” 马车里的人沉下眉眼,挑了车帘出来,大声叱喝道,“何人在装神弄鬼?” “何楚年,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了吗?”空气中响起一声森冷阴暗的声线,那声音时沉时尖细,男女难辨,十分诡异,好像不是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更像是从黑暗的地狱中传出来的。 何楚年睨眼打量着对面的身影,看似是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曾在哪见过。 “你到底是谁?!”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去阎王那里问问我是谁吧!”那红衣身影手中的银枪微微翻转,一股寒光闪过,黑暗中似有飞鸟惊起,那袭红衣扬起,似一阵风一般融入了黑夜之中。 “好大的口气,想取我命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何楚年踏马飞身而起,身影也迅速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马夫只当看得眼花缭乱,浓稠的夜色之中两道身影来来回回,有寒光道道亮起,然片刻之后便听得凄厉的惨叫,一道液体喷薄而出,似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人的身体,如木头般掉落一旁。 浓重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车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纵使那人尖叫的声音尖锐,但车夫仍能辨出那是自家老爷的声音。 带着寒气的枪身泛出一丝幽冷的光,那袭红衣无风自起,立在黑暗中的人犹如地狱的索命官,失去了双臂的何楚年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没了反抗的能力。 看着立对面的身影,他双孔倏然惊惧,像,太像了! 三年前的月湖山庄,那女子便是着了一身红色的大红衣袍,三千青丝披洒,犹记得那女子坠崖之前还曾立下过恶毒誓言,她的眼神便是如今日立在面前的身影的双眸如出一辙,森然可怕。 “你……你是三年前……不,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掉落悬崖的,她不可能还活着,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惊恐的双瞳开始放大,身子在血泊中一点点地往后挪。 那红衣身影欺身逼近,寒枪触及地面,带起一路的星点寒光,那枪尖划过地面的声音犹如撕裂的冰面,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突兀刺耳。 苍白细长的骨指提起□□,对上了何楚年的脖子。 “别……别杀我,饶命……大侠饶命啊……”何楚年连滚带爬地跪倒在玉罗刹脚边,连连磕头。 “第一个。”森冷而阴沉的声音,犹如地狱的催命符,枪身亮起一道萧瑟的寒光,何楚年瞳孔中的颜色瞬间凝结,一颗人头滚落在了红衣身影的脚下。 而那剩下的尸身,竟以诡异悚然的姿势跪在原地,岿然不倒。 玉罗刹捡起地上的人头,却在抬眸间神色一顿,不知何时黑暗之中多了一辆马车,此时正停在何楚年的马车不远处,马车上似还端坐着一双人。 马车上那一双人儿看着对面的身影也不禁蹙起了好看的柳叶眉,转身对着车内的人道,“君主,有人挡了我们的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坐在车上的一对人儿是双生姐妹花,一样身着散花水雾青丝百褶裙,身披浅色翠水薄烟纱,发间同是一只紫金宝玉钗挽起如墨青丝,轻细的碧水流苏洒在青丝上,一样肤如若凝脂气质如兰,若不仔细瞧着,旁人定然以为看花了眼。 姐妹花中的一人转身对着马车内的人道,“怎么办君主,我们要杀了她吗?” 马车车窗微挑着,那被唤做君主的人身着一袭花绿的衣袍,此刻正放荡不羁地斜靠在马车上,双手垫在脑后,修长笔直的脚随意搭在车窗上,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那立在晦暗中的红衣身影迎风招摇,枪尖还滴着血,一手提着人头,如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浑身散发着森冷可怖之气。 那君主只眉头微挑,“这女子的武功好俊啊!” “君主怎么知道那人是女子?”明明那人的声音男女不辨,且身形诡异,出手狠厉。 “笨蛋,她身上着的不正是大红嫁衣吗?”虽沾了血,却依然遮不住开在血红罗衣上的锦绣鸳鸯。 “她为什么要穿着嫁衣杀人,难不成是在杀负心汉?”两姐妹微微邹眉,声线一致。 “不像。”男子的手垂落在窗檐上,葱白如玉,骨结分明,眉色轻挑,“这么烈的女子,又岂会看上这么个怂包。” “管她是男是女,挡了君主的道我们去杀了她。”那一双人儿就要拂袖而起,却被身后的一声轻喝唤住。 “回来!”男子翻了个白眼,“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万事和为贵。” 重要的是,他们打得过人家吗?他可不想第一次踏足中原就命丧于此,那岂不是亏大了。 两姐妹面面相觑一眼,君主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两人虽狐疑,却也只道应该是自己忘了。 “那君主,咱现在怎么办?” “绕道!”男子揉了揉额头,他现在头疼。 在她们两个胸大,他才不会带这么蠢的人出来。 两人识趣地赶着马车绕开立在马路中央的身影,只道是远远地往上一眼,她们便感觉脚底升起一股寒气,那人实力不容小觑。 男子挑着车帘看向窗外那抹身影,她的身形就如一株曼珠沙华一般立在中央,红得蛊惑人心,却又冷得迫人心肺。 对上她那双眸子,该如何去形容这一双眸子呢? 淡然、冷冽、阴厉、倨傲,明明黑深如潭却又清明无比,像是黑夜里的一道光,融入黑夜中也黑白分明。 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移不开眼。 马车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立在黑暗里的人纹丝不动,如一尊罗刹石像,目送着那马车远去,唯有她身上森冷阴戾的气息能让人感觉到她并非只是一座石像。 踏踏马蹄声渐渐远去,马车融入了黑暗之中,那玉罗刹收回目光,看向何楚年的马车,那马夫吓得一个激灵瘫坐下来,不停磕头饶命。 夜色无光,如黑笼罩,冰冷迫人。 不知过了多久,那车夫见许久没听得动静便哆嗦着慢慢抬头,却见黑暗中早已无身影,冷风瑟瑟,不着痕迹,唯有跪在血泊中的尸身及刺鼻的血腥味证明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车夫跌坐下来,抬袖深深抹了一把冷汗,好像死里逃生一般松了口气。 翌日,何楚年的人头被悬挂在城墙之上,来往的人无不惊恐,却又忍不住驻足观望,交头接耳。 传言月黑风高夜,是一身着赤红衣袍的厉鬼来复仇,一刀便砍断了他的脑袋。 然第二日,城墙之上又多了一顶头颅,紧挨着何楚年的人头旁,两颗头颅像摇摇欲坠的残叶一般,在风中兀自飘荡,森然而可怖。 到了第三日,城墙之上又多了一颗头颅。 第四日,…… 第五日,…… …… 直到第十一日,城墙之上已然挂满了一排血淋淋的头颅,迎风招摇,纵然晴空艳阳日,依然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背脊生寒。 谣言开始四起,说那厉鬼身着一身红色嫁衣,长发如瀑,身形怪异悚然,就连声音都如从干涸的枯井中发出来的,周身围绕着寒气,取人头颅只在须臾之间。 一时间,城里的百姓开始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做过亏心事被那厉鬼盯上。 这话传入夜长君的耳朵里,他自然是不信的。 内室中,炉鼎中的檀香燃起烟雾袅袅,衬得夜长君的身影越发冷淡虚无。 石墨面色沉静,“身着大红嫁衣,锦绣鸳鸯刺绣,长发如瀑,冷傲倨立,世人传的难不成是那个女子?” 三年前,他和自家爷虽不曾在月湖山庄现身,但密林里他们可以亲眼看见她坠入悬崖的,他当时还特意在那些人走后探查过那里的悬崖地形,悬崖下可是毒障密布,荆棘丛生,绝无生还的可能。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恶鬼复仇这回事么? 可为何要在三年后? 夜长君的眸色越发的沉邃,冷峻的五官线条也越发的生冷。 “那挂在城墙上的人头都是当年参与月湖山庄命案的重要人物,这女子定然是回来复仇的。爷,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讲。” “说。” “回望楼也是在三年的时间内声名鹊起的,而这月七姑娘跟贺连城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会不会……”石墨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知道自家爷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你相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之事么?”夜长君反问道。 “不信,可是月七姑娘一向行踪诡秘,连我们也无法查到她的底细,爷难道就不曾怀疑吗?需不需要我们再派人继续查下去?” “不必了。”男人沉沉地开口,有些事或许最好还是不必知道得太透彻,这样她和他之间才能坦然相对。 石墨张了张口,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清早,容月起床洗漱之后便径直往老夫人礼佛的大堂而去,若她估算得没错,月影安排的凌府修书应该已经送到老夫人的手上了。 刚出了院子不远,容月便忽然顿了脚步。 身后失神的灵双一时不察撞了上去,“怎么了小姐?” 一抬头,发觉自家的小姐神色凝重地看着人群中的一抹身影,那身影挺拔厚实,头上戴着一顶黑纱帘竹帽,这身影似有些熟悉。 灵双努力回想,瞳孔倏然睁大。 贺连城! 那身影似感觉到了异常,转身便下了山。 “你留下来照看老夫人。”留下一句话,容月便起身追了上去。 灵双着急地踱了两步,又不敢追上去,一回头便跑向寺庙佛堂,深怕老夫人那再出什么乱子。 容月追随着那身影一段时间后来到了树林之中,却瞬间失去了那人的踪影,心中打了一个激灵,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转身便要回寺庙。 却不料头顶上的一抹身影直击而下,素手摸向腰间的银枪月,回旋间将那人的剑激荡开,那身影一个翻身退出了几步,堪堪站稳一道银光便随击而来,枪身打在他的心口,劈开他头上的帽子,露出他的面貌。 如她所料,根本不是贺连城。 她大意了,竟然会中了他们的诡计。 顾不得许多,容月快速往寺庙的方向掠去。 站在寺门外,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而来,容月提着银枪月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只见里面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黑衣人手中的刀甚至不曾放过四处奔逃的老弱妇孺。 “月影!” 女子身后的影子如幽灵般向黑衣人游去,掌心击在黑衣人的心口,抱起他刀口下的孩子游向安全的角落。 院子的一角,一少年瘫软在地上,脸上沾了斑斑血迹,一路惊慌地后退,“别……别杀我……” 身前的黑衣人步步紧逼,眸色一狠,举起了手中的刀子。 少年闭着眼睛一阵惊恐地乱挥,跨下湿了一片痕迹也不自知,“别杀我,别杀我……” 刀身许久没有落下,少年抬头看去,只见黑衣人的眸子惊恐,手中的刀倏然脱落,铿锵的一声响惊得他瑟缩了一下,紧接着是僵硬的身体轰然倒下,露出了他身后的身影。 容月收回银枪月,脸上沾了斑斑血迹,一身清冷挺拔,可怖的面容在半边胎记的映衬下更像是自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凌风的瞳孔猝然放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那双眼冰冷嗜血,犹如吃人的恶魔,凌风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刀身劈开,容月一把拎过已经毫无反应的凌风,轻跃而起,将他丢到了月影身边,“看着他。” 一脚踹开厢房的门,蹲在床边的灵双湿着一双眼回头,“小姐,老夫人她……” 女子疾步走到床边,只见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已是奄奄一息,容月握紧垂在床榻上布满邹纹的手,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 灵双抹了把眼泪,识相的退出门外守着。 “老夫人……”容月跪在床边,握紧了她的手。 “风儿……风儿呢?”那被握在掌心的手微微颤抖,一双浑浊空洞的老眼似寻找着焦距。 “他没事。” 像舒了口气般,老夫人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我知道你不是蓠儿。”似轻叹般,老夫人的话轻不可闻,却清晰地落入容月的耳朵里,“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来凌府有什么目的,但是你没有做伤害我们凌府的事情,我一个老婆子虽然瞎,可心不瞎,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你甘愿一人冒险去救风儿,我心中并非没有触动。” “她们都说你是来凌府复仇的,可是伤蓠儿的大夫人你只是小惩大诫,放过了她,处处刁难你的婉儿你也再三忍让,风儿的胡闹你也对他处处纵容,就连我这个老婆子以前那么亏待过你,你也不曾埋怨过我,所以说如果是蓠儿的灵魂来复仇了我不信,可终究还是我们凌家负了蓠儿。” 痛心疾首般,那布满老茧的手握紧了胸前的衣襟,两行浑浊的泪流了下来,“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怪你,今日怕是我气数已尽,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把风儿安全地送回凌府,凌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不能断了啊!” “请老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把凌风安全地送回凌府。”女子紧握着她的手,坚定道。 “好,好。”那握在胸襟的手慢慢地无力垂了下去,纵横沟壑的眉头舒展开,面如平静得就如睡着了一般。 “老夫人……”喉咙带着一股酸涩,容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起身退开几步,容月拿着银枪月跪地深深磕了一头,“老夫人,一路走好。” 不敢逗留片刻,拿起银枪月便出了房门,门外的灵双已是招架不住,月影也因为顾着凌风难以□□。 裙锯翻转,容月轻跃而起,打在了门外的一辆车马背上。 “上车。” 灵双反应快,一把跳上了马车,月影将凌风丢了上去,一跃而起。 策马而起,扬起一阵疾厉的风沙,车马扬长而去,身后的黑衣人见状,面面相觑之后一人自人群身后缓步走了出来。 那身影冷然孑立,一双阴鸷的眉眼狡猾如丝,唇边尽是得意之色。 “追!” 马车扬起一阵风尘,一路在小道上奔驰,身后追兵不歇,风崖狭谷,山石嶙峋,犹入鬼门一般。 容月将手中的马鞭扔给灵双,吩咐两人道,“我来断后,你们负责把凌风安全送回去。” “那怎么可以小姐,要留下我们就一起留下!”灵双牵引着马绳着急道,如今他们身处险境,非同一般,身后的追兵个个都不是善类,以小姐一人之力去抵挡这些追兵,无疑是将自家小姐的生死置之不顾。 “这是命令!” 月影撩起车帘,“小姐,让我留下,你们护送凌风少爷回去。” 他一直作为她的影子存在着,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何况,她还是他一直想要守护的人。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们跟我留下来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你身手在我之下,抵挡不了他们多久,以你的轻功想要带他们两人离开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我们三个都留下只会一个都活不成,前面便是峡谷,我会在那里抵挡他们一阵子,这样你们就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灵双带着哭腔,“那到时候小姐你呢?” 她只想着让他们抽身而退,却可曾想自己还有退路? “若我回不来……这便是你们最后一次任务,往后,便各安天命吧。”淡色的轻衫扬起,那轻巧的身影转身跃下了马车,风沙尘面,峡谷当前,她手拿银枪月,一人斩断了身后的退路。 “小姐……” 风沙厉,掩下身后声撕裂肺的叫声,马蹄疾,一路扬尘远去。 峡谷之上,一袭降紫色衣袍迎风招摇,孤立冷傲的身影如坚松拔地而起,如墨青丝放肆凌舞,俊美沉冷的五官上一双眉眼如画,深邃似潭,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婆娑着。 “爷,这个女子竟然想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身后的石墨微蹙眉道,他们赶到寺庙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凌老夫人已经仙逝,他们一路追踪贺连城至此,却看到这女子以身挡在了峡谷要道之处。 “爷,我们需要动手吗?” 男人轻抬了下手,看着峡谷下孑然独立的女子,他倒,这个女子能有几分能耐,况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出手,还太早了些。 马声嘶蹄,追兵在容月之前停了下来,为首的人扯下缰绳,抬手止了身后的人继续前行,看到面前淡漠的女子不知好歹地挡在眼前,扯了一抹轻蔑的笑。 峡谷地势险峻,女子以一人之躯挡在峡口,倒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然他的目标本就是这个女子,既然她送上门来,他自然乐得接受。 马背上的贺连城微微俯下身来,唇边绽开一抹讥讽沉冷的笑,“好久不见,月七公子,哦不,应该叫月七姑娘。” 女子冷眸微敛,“原来你早就知道。” “这一开始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不过在你参加回望楼比赛的时候我有了怀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凌府表小姐,怎么可能轻易躲开莲花阵上的机关,即便你扮得小心翼翼,可你忘了,我也懂机关,你既然给了我破绽,我自然要寻着这破绽查下去。每当凌府表小姐出现的时候回望楼的主人月七便消失无踪,而每当月七出现的时候,凌府的表小姐便毫无踪影,而且区区一个凌府表小姐,武功还不弱,你说这些,够不够足以证明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纵然你在参赛期间安排了替身,虽形态不露破绽,可一个人的神色和性格却是模仿不来的,百密一疏,你没想到吧?” 贺连城坐直了身子,眸色沉冷阴邪,上次栽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这一次他可是打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风沙微凉,她确实大意了,她以为自己在处处算计他殊不知自己也正处处被他算计,论狡诈阴险,她的确不如他。 “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翻转手中的银枪,女子冷眸一沉,“至少有一点,你永远也猜不到。” 贺连城的面色微微一变,“银枪月?你手中怎会有银枪月,你是谁?” “向你索命的恶鬼!”银枪闪过一层冷冷的寒光,翻转间挑起一抔风沙,直逼马背上的人而去。 峡谷上的身影依然屹立不动,紫色衣袍里的白莲在空中盛开,风沙满起,他又身处高处,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看着峡谷下只身挡下追兵的倔强女子,他竟觉得有些熟悉。 一辆马车在小道上绝尘,月影站在马车上牵引着缰绳,一言不发浑身冰冷,即便是面对跪在身旁的灵双也依然不为所动。 “哥哥,我求求你,咱们回去救小姐吧,如果我们不去救她,小姐她……她会死的!”那瘦弱的身子抱着月影的大腿苦苦哀求,鼻涕眼泪早已沾湿了月影的大片衣袍,然那身影继续架着马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马车里的少年一听到回去似从怔忪中反应过来,惊恐地喃喃道,“不,不能回去,回去我们都会死的……” “你给我闭嘴!”灵双狰红着眼冲马车里的人呵斥了一声,回头继续爬到月影的脚边,“哥哥,求求你回去救救小姐吧,就这一次,就一次,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不惹你生气我会乖乖听话,只要你回去救小姐……” …… “她可是我们的主子啊哥哥,我们怎么可以丢下自己的主子不管?这跟背信弃义有什么区别,若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们又有何脸面面对老爷夫人?” “哥哥,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小姐的吗,若是连你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这一辈子都会看不起你,不会原谅你。” 马车忽然被扯住了缰绳,马蹄撕扬,在风沙中慢慢停了下来。 银枪月划开对方的喉咙,容月眸子只有不断倒下的身影和周围不停晃动的影子,手臂上的血沿着银枪月汩汩流淌,自银枪锋利的枪刃下滴落,鲜血飞溅,她却丝毫不能停歇。 贺连城手中的剑划过她的脸庞,斩断她额前的发丝,一张狰狞的胎记剥落,一张清秀玉雅的脸,女子退下几步,却被对方猝不及防的掌风击中心口,整个身子飞出去撞在了石壁上,一口鲜血自口中溢出,袖中的玉笛也猝然掉落。 峡谷上的身影猛然一颤,瞳孔骤然一缩,心口似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银枪插入地下,容月稳定了身影,枪身被汩汩而下的血液侵染,寒气更胜,似被召唤了一般冰冷嗜血。 对方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身影急速掠近,银枪拔地而起,风沙寒凉,一时天地晦暗,贺连城在咫尺间挡下她的银枪,风沙散去却见她眸色决裂,银枪一推,不曾想七七四十九节的银枪月倏然伸长,直入他的心口。 瞳孔骤然放大,贺连城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手直推,银枪直接自贺连城的心口传膛而过,随着淡色的身影飘移,那穿刺在银枪的身影猛然飞了出去,撞击在石头上,血染一地。 “你……”鲜血直涌,贺连城眸色狰狞,几次想要站起又倒了下去。 “没想到吧,我将银枪月改长了两节,但这两节杀你,足够了。”三年前,她还曾用这银枪月与贺连城在月湖山庄切磋比试,奈何此次都败于他的手下,不管她如何勤学苦练,都无法击败他。 他的武艺在月湖山庄难逢对手,父亲觉得他天赋异禀,是个可造之才,才会日渐器重他,乃至最后将自己许配给了他。 枪尖的血滴落在地上,又被风沙掩去,女子一身冷然凌傲,犹如三年前站在悬崖前那般,沉冷决绝,清绝傲骨,看得贺连城有一丝恍惚。 然下一刻,他的眸色阴冷无比,“杀了她。” 所有的追兵身形迅速,一并而上,人群中的女子眸色狰红,她似没了知觉般,银枪月划开道道血花,将素色的衣衫染开了冰冷的血莲,清秀的容颜早已被血污毁去。 一袭紫色的衣袍在风沙中落下,黑衣人还未及反应,身前的人便被男人的掌风撕碎,男人阴鸷的眉眼如地狱修罗般可怕,身上冰冷嗜血的气息让人不禁背脊生凉,望而却步。 紫袍舞动,男子转身握住了女子挥来的银枪月,看她已毫无焦点的双眼心中如生石绞痛,声音亦是轻柔下来,“阿月,结束了。” 满身血污女子的身形僵硬,神情麻木得已毫无知觉,鲜血染红了她的眼,她不敢倒下。 青丝起落,掩下男子眼中的狠厉,带着难得的柔和光线,他细长的手指微颤地抚上她沾满血痕的脸,声音艰涩,“阿月,是我。” 女子的目光似微微聚拢,在看清身前人的容貌时,银枪月滑落,僵硬如城墙的身子轰然倒下,一抹身影如幽魂般掠过她身旁,将她紧紧接下。 女子落在一个强劲有力的胸膛里,染满鲜血的手紧紧握着他的衣衫,紧绷的神经依然不敢轻易松懈下来,她的潜意识里,还处在高度的戒备之中。 石墨的身影在黑衣人中纠缠,一辆马车自远而近,车前的铃铛急促而躁动,马车未及,车上的一大一小的身影便飞身而出,落入了战局之中。 月白的衣袍顷刻间便染上了鲜红的血污,芜离身形快速掠至两人身后,在看清伏在男人怀中满是血污的女子时,双眸被刺痛,沾血的指尖冰冷,挺拔的身影僵在了原地。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出现?恨自己,不该听从她的话将自己的暗卫从她身边撤离。 冰冷无力的手紧握成拳,细长的指尖深深地扎入掌心,血滴无声地滑落,他却早已没了知觉。 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硬的身子,夜长君柔声地哄着怀中的人,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是我……” 似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那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懈下来,紧握着他衣衫的手缓缓松开,身子一下子疲软了下来,似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坠入了沉沉的无边黑暗。 一辆马车原路折返而回,停在了尸横遍野的峡谷之中,灵双挂着一双泪眼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一路奔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看到夜长君抱着怀里满是血迹的主子走过来,灵双忽然脚步一滞,身子微微颤抖,害怕一上前看到的是自己最害怕看到的画面。 身后的月影亦是止了脚步,呼吸一窒。 石墨上前轻抚了下灵双的肩,“放心吧,你家主子只是昏过去了。” 听得这话,那小丫头似如重释负般蹲下来将自己抱成一团放声大哭,一旁的石墨倒是手足无措了,“哎哎哎,你别哭啊,我不是说了你主子没事了吗?我最怕女人哭了……” 夜长君抱着容月自月影身边走过,那伫立在原地的僵硬身影似被人狠击了一下,差点无法站稳。 他无法相信,那满身血污的女子就是他此生想要守护的人。 更无法想象,这个女子在他们走后,如何一个人孤军奋战,将自己塑造成无坚不摧,杀人如麻的地狱修罗。那双细致如玉的手做的事,本该是他去做的,他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逃离。 心中一阵翻滚,似有什么要冲破胸膛而出,被他强行压下。 夜长君抱着怀中的人径直上了马车,对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的少年阴鸷沉冷道,“下车!” 那少年哆嗦了一下,却只是抱着自己的身子,退在了角落里。 男人将怀中的人小心地放下,手托着她的脑袋靠在车檐上,脱下身上的衣袍将她盖好,转身冷冷地拎起角落里的人,像扔垃圾一般扔了出去,马车在峡道上平稳地行驶起来。 雅间里的龙涎香升起屡屡烟雾,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房里经久不散,袅袅烟雾之中有黯淡人影四处晃动,老御医坐在床旁仔细地为床上的人把着脉。 床上的人只觉得浑浑噩噩,眼前不停地有人影晃动,以及耳边传来的叨叨絮絮,如苍蝇一样吵得她头痛欲裂。 “我就说这丫头应该试试我炼制的新药,那可是我花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炼制出来的,丫头吃了肯定会生龙活虎的……” “得了吧你,就你那药可是用了一百种□□试炼出来的,丫头吃了只会死得更快,要我说应该试试我这套针法,包治百病……” “不不不,应该试试我这个□□功,这可是我用药养了三个月的癞□□,让丫头吸上一口真气,功力定能大增十倍……” …… 容月扶着厚重的脑袋勉强撑起来,只觉得耳边要炸裂了一般,“别吵了。” 房中顿时安静下来,‘江湖六怪’齐齐捂上了嘴。 “小姐,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伤到哪了?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一旁的灵双急急跑过去,眼睛通红通红的。 “丫头醒来,证明她已经没有大碍了。”其中一老头忍不住放手插了一句嘴,说完又立马捂上,显得十分滑稽。 灵双终于舒了一口气,覆又忍不住起身叉腰叫嚷道,“你们几个老头赶紧都给我出去,别打扰我家小姐休息。” 一旁的石墨也客气将他们请出去,“几位老先生,爷已经命我安排好了客房,还请几位老先生先行下去休息。” 几个老头只能悻悻地出门去,出去之前还不忘打量了石墨一眼,有人甚至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石墨坚硬的身子,啧啧称赞着是炼药的好炉鼎。 石墨不满地邹起眉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安排好人将他们送了出去。 灵双转身急切道,“那小姐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吃的送来。” “你就别费这个心了,这些东西爷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你只要照顾好你家主子就得了。” 石墨一挥手,门外有下人鱼贯而入,每人的手上都捧着一道菜,不管是淡雅清素的,还是荤肉鱼腥,都一一摆上桌,不过片刻一张大圆桌便摆满了饭菜。 “爷不知道你醒来想吃什么,所以让人随时备上各样菜式,这些菜你若是看着都没有胃口,我便让厨房的人从新做。”遣退了下人,石墨道。 容月扶着脑袋,意识似处于混沌之中,“我在哪?” 石墨,“宵王府。” 灵双小心翼翼,“小姐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似乎记得自己在人群中拼杀,她伤了贺连城,后面她只记得自己浑身都很痛,记忆中似乎是有那么一个身影,一直紧抱着她,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自她手中传输到她的身上,让她感觉无比舒适和安心。 “贺连城呢?”容月倏然记起,抬头看向石墨。 “被爷关在地下室里,吊着一口气,等姑娘身体好了,姑娘想如何处置都随姑娘。还有凌家小少爷,姑娘身边的暗卫已经将他安全地送回凌府了,你无须担心。” 容月有些茫然地看着空旷的房间,“他……” 石墨知道他问的是夜长君,眸色有些沉郁,“昨晚是月圆之夜,所以,爷在闭关。” 心中微洌,她倒是忘了,他每月一劫生死劫,他所承受的或许比她现在所承受的更为残酷。 “他现在如何?” 石墨摇了摇头,“爷吩咐了,若不是他自己走出来,任何人不得去打扰。” 爷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冰室里,他何曾不担忧,如今毒发一次比一次厉害,也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往常是一晚,可如今已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仍旧没有消息。 但即便如此,爷依然冒着毒发的危险,将自己身上的真气渡给面前的这个女人,命自己安排好一切。 “月姑娘,你就安心养伤吧,至于爷那边,我会照顾。” “他在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石墨微愣,“冰室,不过如果不是爷亲自从里面打开,没人能进去。” 身子有些无力地靠在床沿上,容月细眸敛下,细长的睫毛覆下眼中难言的复杂情绪,“知道了。” 石墨识相地退出去,出了门却觉得院子有些异样,那些路过的下人以及那些似埋头扫地的、修剪花草的下人都失神偷偷地往自己身后的厢房里望,好似里面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一般,以至于路过的时候撞了柱子,扫地的越扫越脏,修剪花草的连花一并剪了也不自知。 石墨额前的青筋微跳。 房内,灵双小心翼翼地将自家的主子扶起来,“小姐,你饿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吧?”对着满桌菜肴,容月却没有丝毫胃口。 夜晚,灵双准备了热水,替她准备好换洗的衣物和退去身上的衣衫便转身出去守着门口,在她的潜意识里,府中都是男人,她们两个弱女子就像身处狼窝,像被宰的羊被人虎视眈眈,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趁机偷窥,她手中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女子的身子没入水中,花色的香气让人心神安宁,她索性头枕浴桶闭上眼睛假寐片刻。 水雾青蒙,在房中袅袅升腾,不知过了多久,水中倏然砸开一个浪花,她猛然睁开眼,只见一抹紫色的衣袍映入眼帘,那高大颀长的身形沾满了水渍,十分狼狈。 容月想不到夜长君会突然出现,身子迅速没入水中,然对面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散发着寒气,青丝发尖还不停地滴落水珠,黑曜石的眸子有些迷离。 门外的灵双似也听到了声响,抬手便想推门而入,“小姐,你没事吧?” “别进来!”容月及时唤住,缓了口气道,“我没事。” 灵双虽然疑惑,可听这么一喝放在门上的双手也不得不放下,“那小姐如果有事一定记得叫我。” 容月看着神情异常的夜长君,小心翼翼地唤了句,“阿千?” 高大威压的身影没有回应,浴桶中的温度也因为他带进来的寒气一下子凉了不少,容月记得石墨说过他这两天呆在冰室里,想来一出来连衣服都没有换便来了她这里。 容月迅速撩了凳子旁的一件薄衣穿上,然就是这细微的动作似乎惊起了对面人的一丝意识,高大的身影倏然倒下,惊起一通水花,将浴桶里的女子一把抱住,身形有些微微发抖。 “冷。”落在女子耳边的,只有一个单薄的音节。 如击石暗涌,女子的脸色有片刻惊骇,僵硬着身子,不敢丝毫动作,隔着衣衫,她似乎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 巨大的声响引得门外再次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小姐,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灵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女子想要无奈地抚额。 男人维持着紧抱她的姿势,尴尬而又暧昧的场景,已然让她乱了分寸。 “阿千?”:她试图想要推开他,然男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抓着她不放,微颤的身子犹如惊弓之鸟,容月从未见过他这样。 “冷……”他口中喃喃只有一句话。 容月探了探他的脉象,脉象游浮,极度凶险,深知他此刻身上的毒性还没有完全被压制下去,若是放任下去,必然越来越危险。 “灵双,替我打热水来。”容月冲门外急唤道。 “是。”门外传来急忙远去的脚步声。 容月转过他的身子,退下他的衣袍,将自己的真气通过掌心源源不断地自他背部灌入他体内。 片刻功夫,灵双已经提着热水急忙进来,却在看清屏风后的情况时吓得手中的水桶跌落在地,尖叫着捂脸转过身去。 小姐的浴桶里居然有男人! 容月头也不回,“什么都别管,倒热水!” 灵双自然也不敢多问,只能立马出去继续提热水,进入屏风前再一手蒙眼一手提桶摸索着往浴桶倒热水。 然不管加进去多少热水,夜长君极寒的体温都能让浴桶里的水凉下来,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冰室两日,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而他,竟坚持了下来。 吩咐灵双在门外守着,容月索性放弃了给他渡真气,朝夜长君靠拢过去,犹豫了片刻,转过了他的身子,贴近,搂住了他的身子。 似感觉到了柔软的温度,夜长君的身子轻颤了下,原本僵硬的身子也松软了下来,贪恋她身上的温度般紧靠拢着她。 天边青光天亮,一缕柔光自窗户照了进来,落在男人厚重的眼皮上,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的眼皮微跳。 感觉身体触及一片软润的柔软,夜长君睁开双眼,低看便见一女子正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安睡,一缕光线落在她精致的睫毛上,在暗影中轻微跳跃,白里透红的肤色上还沾着细细的水珠,清透无比,有些散乱的青丝贴在她白皙的玉脖间,不点而赤的红唇带着诱人的香气,让某人的身体一阵躁动,口干舌燥。 男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低下头去。 然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沉睡的女子,容月睁眸便看见男人放大的脸,身体的高度戒备使她迅速抽离他的身体,玉足搅起一簇水花,打在了男人的脸上。 “非礼勿视,难道你不知道吗?”女子迅速起身,捡起凳子上的衣物快速穿上。 男人游至浴桶边缘,撑起自己的下巴,勾起一抹红唇,“衣服都脱了,鸳鸯浴也洗了,我都是你的人了,还介意这个吗?” 女子低头系好身上的衣物,“没发觉王爷的脸皮也这么厚。” “嗯哼,所以你现在是不打算负责了?” “王爷何时见过青楼里的客人对姑娘负责?” 男人倏然起身,头冒青烟,“什么?!你当我是青楼里的姑娘?” 门外忽然传来了异响。 “月姑娘……月姑娘,我家王爷不见了,我命人找遍了所有王爷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踪影,月姑娘可还能想到什么地方是王爷可以去的……”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似有人要推门而入,却被门外的灵双拦了下来。 “我家小姐还没起,你家王爷不见了就去找啊,找我家小姐有什么用?” 随着‘碰’的一声撞门声,房内的男人迅速蹲回浴桶里,嘴角微抽,俊美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个该死的石墨,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 石墨倏然怔在了原地,爷光着膀子在浴桶里?月七姑娘在整理衣衫? 双最先反应过来,捂着眼睛尖叫着转过身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夜长君额前的青筋微跳,眼神如刀剜一般像要把人凌迟,咬牙切齿吐出了一个字,“滚!” 石墨倏然反应过来,他从未见过爷这么可怕的眼神,慌神中一阵跌跌撞撞,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撞在了灵双的身上。 “等等!”女子背着身,忽然开口道,“别误会,昨晚你家王爷的毒素未清便闯了进来,我不过是帮他压制体内的毒素。” 石墨低着头惶恐道,“明……明白了!” 疗毒还用把衣服都脱光光了?傻子都看出来了,这两人肯定有暧昧,究竟昨晚干嘛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看自家爷要杀人的眼神,自己出现的肯定不是时候,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找他秋后算账呢。 石墨刚想出去的脚步一顿,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不管不顾一把将灵双扛起了大步跨了出去,出去之后还不忘关上门。 门外灵双的叫喊声渐渐远去。 房中又恢复了一片沉默怪异的气氛。 “王爷是打算自己更衣还是我找人伺候你更衣?”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静。 “我生活不能自理,你是知道了。”某爷就是不想动手丰衣足食,赖着不愿走了。 “那我就叫人来伺候王爷了。”容月走向门边。 “你确定?你这样可是相当于昭告天下你跟我一起共浴鸳鸯浴,你觉得世人会怎么想?”男人挑眉道。 “那一同传出去的肯定还有一件消息,那就是王爷那方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我有什么难言之隐?”男人疑惑。 “就是……那方面咯,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可是以后就难保证了。” “你……”男人青着脸起身,却见女子倏然打开了房门,光线尽数进来,男人只能再次蹲下。 女子一点也不客气,“来人,替你家爷沐浴更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老鼠似乎也嗅到了的气味,徘徊在阴暗的角落里,那里似乎有着死亡的气息。 地牢的房门被倏然打开,一丝光亮透了进来,一副身影背光走了进来,台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细微的声响惊得原本在觅食的老鼠四下逃窜,那青云绣色的鞋子踏过地上发霉的稻草,素色衣摆停在了阴暗的角落里,瘫痪在角落里的人似感觉到了头顶上强烈的光线,艰难地抬头看去。 那挺直的身影背着光,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然他依然能感觉到,她沉冷狠厉的目光。 他咬牙抬起污秽的手想要攀上她的脚,却被她抬脚踩在脚下,一阵□□。 “你究竟是谁?”黑暗中,那颤抖沙哑如同被撕破的声音艰难地回响。 “我说过,我是地狱回来复仇的恶鬼。”那背光而立的身影居高临下,纵然有阳光透进来,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你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男人狠狠地咬牙,当年的万丈悬崖,他亲手逼她跳了下去,染红了她的一身大红衣袍。 他甚至命人活要见人死到她面目全非的尸体,如盛开的血莲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不可能还活着。 “所以我才说,我是复仇的恶鬼。” 男人阴冷的眸子骤然一缩,整个身子有些微微颤抖,攀爬着到她脚边,“我不相信,为什么你会有银枪月?你不可能是她,不可能!”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与那人太过相似,她冷淡孤高的性子,精通机关术,会耍银枪月……一切的一切的影子,似乎都在与那个人重合。 女子取下腰间的银枪月,倏然挥展,一道寒光在枪身上泛起,如月光般清冷,女子抚上枪身,感受着它的寒气,“这银枪月是月影当年寻回来的,许是命运造化,老天注定我要用它来取你的狗命。” 枪身一转,锋利的尖刃便对上了男人的脖子。 阴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阴森沉闷的笑声,继而越来越放肆,像嘲笑般响彻整个地牢。 容月锐厉的眉眼一沉,“你笑什么?” 然森冷几近癫狂的笑声在阴暗的地牢中回响,男人的脸因为兴奋抽搐而变得有些扭曲。 手中的银枪月一翻转,将地上的男人划开一道血痕,狠狠摔在了墙壁上,贺连城的脸因为痛苦变得异常扭曲。 “你不是一直自负聪明吗那么喜欢操控别人的生死,那你就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女子掏出袖口里的精致药瓶,走至匍匐在地的男人身边停下,打开药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他胸前被划开的伤口上。 贺连城顿感觉胸口一阵奇痒,灼烧般的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眼底泛起了一丝恐惧,“你给我放了什么?” “血债血偿,月湖山庄无辜死去的一百条人命他们曾受过的痛苦我要让你百倍去偿还,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轻易,这瓶鼠疫会让你慢慢尝尽所有痛楚而死不去。” 女子倒尽药瓶里的东西,空瓶自她手中滑落,清脆地在地牢中回响,滚至男人的身旁,衣摆舞动,女子转身上了台阶,身后传来男人的绝望的嘶叫,随着那冷绝的身影出了地牢,最后一丝光亮也最终合上。 夜晚,容月在沉睡之后进入了梦魇。 冲天的火光,熊熊的烈火,瞬间将一切都吞噬掉。 她身着及地喜袍,在焰火之中奔跑,所过之处是皆是尸体,宾宴之上满是狼藉,染红的鲜血比漫天的火光更为刺眼,更灼痛她的心。 脑中如幻影般一幕幕闪过,深埋的记忆似乎在顷刻间喷涌而出。 哥哥拼尽全力护她离开,她却未能保护好嫂嫂和弟弟,悬崖峭壁上,尚且身怀七个月的嫂嫂被一张张张牙舞爪的面孔逼至绝路,身下的血染红了大地,年幼的弟弟被人一剑封喉,撕心裂肺的绝望像野兽一样撕扯着她。 许是梦魇太深,容月沉睡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额头上起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淡淡的月华中,一抹紫色衣袍落在了床边,袖口白莲如月色浅淡,男人在床上躺下,将她拥入怀中,如哄孩子般轻拍着她的背。 许是感觉到了温暖,容月紧邹的眉头微微松展开来,面色渐渐趋于平静,终是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醒来,容月低头便看见有人埋在她的胸前安然熟睡,面色一潮,抬脚便将那身影踢下了床。 夜长君本还睡得迷糊,猝不及防滚下床倒是清醒了不少,扶着床沿吃痛地摸了摸屁股,“该死的女人,也太残暴了,下次能不能温柔的叫醒我啊!” “王爷又睡迷糊了吧?这可是我的床!” “我当然知道。”夜长君俊美的脸上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爬了起来还想继续赖床,却被对方的玉足拉开了距离,“昨晚你梦魇了,为了哄你入睡,这天色都亮了,你还让我去哪啊?” 容月心中一动,她忆起昨晚确实做了噩梦,后来不知怎么就安心睡了过去。 “那你也不能随便上我的床。”女子义正言辞。 男人邪笑着欺身过去,将他圈在了自己的怀中,暧昧气息搔得她耳根发痒,“没关系,我可以允许你随便上我的床。” 女子的脖根漫上一阵潮红,抬脚便要往他下身踢去,奈何对方早有准备,伸手握住了她的玉足,用力一扯,女子整个身影往他倒了下去。 男人趁机揽上了她的腰,倒在了床上,房门却忽然被打开,捧着洗脸盆进来的灵双看到这幅场景怔了一下,反应比之前淡定了很多,只转身一手捂眼,喃喃道,“没看到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上次是共浴鸳鸯浴,这次居然都直接同床共枕了,看来下次她进门之前得先扯开嗓子叫唤几声,确定里面的人都听到了才能进来,免得总是看见某些尴尬的场景。 容月低头看了一眼,才发觉自己的衣衫不整,而此刻更是以怪异的姿势跨在夜长君的身上,自己的手也正按压在男人的胸口,脸色一时青紫变换。 灵双正要开门出去,却忽地听得身后男人一声冷唤,“回来!” 夜长君换上一张讨笑的脸,“娘子,该起床了。” 那娇俏的身影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一时羞愤地转过身去,脸上的潮红蔓至脖间,然身子倏然悬空而起,一回头,却见男人将她拦腰抱下床。 夜长君将她安放在梳妆台前,一旁的灵双识相的捧着脸盘回来。 修长如玉的手拿起梳妆台前的檀木梳,夜长君将那三千青丝一点点捋顺,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好像在呵护娇嫩的花儿一样。 心中某块坚硬的地方似被柔软的撞击了一下,容月的眸色微动,她从未知道他也会有这般耐心的时候。 这双杀伐狠厉的手竟有一日也会为她放下杀戮,执起一把梳子,为她抚顺三千青丝。 “阿千……” “嗯?” “替我画眉吧。” 这个女人,真是得寸进尺,但纵然如此,他也无法拒绝。 “好。”拿起眉笔,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心,为她细细描眉。 冰封已久的心似被融化了一角,有阳光柔和地照进来,容月的唇边不自觉地展了一枚笑意。 一旁的灵双将拧干的毛巾递了上去,打趣道,“小姐,我忽然觉得你们有种夫唱妇随的感觉,好般配哦。” 只是可惜了哥哥的一份情谊,可或许这样的男人才更配得上自家的主子。 “嗯,夫唱妇随,形容得很贴切。”镜中的男人眉眼如画,低低地笑道。 灵双捧着脸盆识趣地退了出去。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知道你的想法。”夜长君停下笔,定定看着她。 女子抚着桌上钗子幅手一顿,“我不知道。” 从前,她只顾着复仇,从不敢奢望什么,可自从他的出现,便让她开始乱了分寸。 她不曾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这么突兀地闯进她设定好的生活轨迹里,她还没有开始做好接受他的准备。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完全接受我,不过你可不能让我等太久哦,我可不确定我还能活多久。”放下眉笔,男人调侃道。 夜轻云淡,容月却听得有些心情沉重。 午后,出了院子容月唤住了石墨,两人便往六老头的居所走去。 庭苑内,六个老头正在睡觉,在院子里躺得东倒西歪。 容月将他们唤起,在石桌旁落座。 “石墨,说说你家王爷的情况,看看他们几个能不能研制出解药。” “月七姑娘,爷身上的毒只有神医百草才知道下的是什么毒,先皇只是想要抑制爷的势力,并不想要爷的命,所以又命他研制了解药,不过这解药只研制了三十颗,往年是每年一颗,倒是也没毒发过,不过自先皇死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神医百草的下落了,所以这解药也就断了,爷寻了十年,寻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容月眸色微暗,覆又看下那几个老头,“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制毒和用药高手,难道就没有办法知道他下的是什么毒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这这这……你这丫头不是为难我们嘛,那神医百草的毒术可在我们之上,再说他这人都死了,谁还能知道是什么毒啊!”大老头抗议道。 “可不是嘛,再说了,我们几个制毒可以,解毒可不在行。”二老头挠了挠胡子道。 “那照你们这么说他身上的毒就天下无解了?”容月有些不甘心。 几个老头开始四下张望,谁也不答话了。 石墨,“月七姑娘,你就别为难他们了,爷身上的毒若是轻易能解,我们也不至于找神医百草找了十年。不过虽然神医百草不在了,但是传言他好像还有个徒弟,只是至今仍无消息,我们也不确定究竟有没有这个人,爷第一次去回望楼时就是想托月七姑娘找这个人,只是后面闹僵了,爷便没有再提。” 女子略一沉吟,难怪他当日会出现再回望楼,而且一再试探她,毕竟是性命忧关之事,他断然不会轻易说出口。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查这人的消息。”容月转头望向那几个老头,“纵然解不了,抑制他身上毒性的药总能研制出来吧?” “我们尽量试试就是了。”三老头悻悻开口。 “好。”女子略一思忖,眉不解,转而对石墨道,“三十颗解药,一年一颗,按理说不是应该还有三颗的吗?” 若还能有解药,拿去让几个老头研究,许还能制出解药也不一定。 “原本是应该还有三颗的,这其中一颗三年前路过乱葬岗的时候给一个将死之人喂了一颗,另外两颗在爷受伤的时候服下了。” 女子倏然站起,神色有些激动,“什么?!你说其中一颗三年前给了一个将死之人?” 石墨有些莫名其妙,“是啊!怎么了?” 容月的心似被猛然撞击了下,手有些微微颤抖,不曾答话,转身便冲出了门口。 身后的石墨摸了摸脑袋,这是什么情况? 厢房内,男人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提笔落在窗前案几的白纸上,神情专注,乃至于身后的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 一双细白莹润的手环上了他的腰间,身后女子的声音轻柔而酸涩,“阿千。”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颤。 似感觉到女子此刻异样的情绪,男子抬手覆上腰间的手,“怎么了?” “原来是你。”女子埋首靠在他的背上,“你可记得,三年前你曾救过一个将死之人?那人,是我。” 夜长君似有些不可置信,转身望着她,“什么?!” “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她伤好以后,不是没有找寻过他,奈何她不曾见过他真容,一不曾留下物件,茫茫人海中要找寻一个人岂是那么容易。 后来,她便想着,等复了仇,她若是还活着,便去认真寻他,以报当年的搭救之恩。 可是却不曾想,自己一心想要找寻的人,却早已站在她的面前。 夜长君目光柔和,唇边展了一枚揶揄的笑,“原来我当年的随手之举,是为了讨个老婆啊,好在我当年多管闲事了一把,不然我这辈子岂不要孤家寡人了?” 女子还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胸前,眸中布了一层水雾,“谢谢你当年的随手之劳,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日。” 男人回抱她,眸中似照进来一束光,分外明亮,“那现在,你是不是接受我了?” 女子点了点头。 上天已待她不薄,将他送到自己身边,她为何还要拒他千里之外? 三哥曾告诫她,她的生命中除了复仇还应该有其他的东西,若是遇到了应当珍惜,以前她不懂也不敢奢求,但是现在她知道了,惜取眼前人。 “好在你没有让我等太久,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能撑得了几个月圆之夜呢……” 女子用手止了他的话,“不会的,天无绝人之路,你身上的毒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办法的,我现在先让‘江湖六怪’研制出可以缓解你身上毒性的药,往后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好,都听你的。”男人取下她的手,低头吻在她的发间。 清早,两人一起用早膳。 “来,尝尝,这可是莲子百合粥,女人吃了美容养颜。”男人将自己碗里的膳食送到了女人的嘴边。 “那你尝尝这个,黄鳝八角粥,吃了可以补补身体。” 两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口,酸了一旁的人。 “小姐,王爷,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出去啊?”灵双都没眼看了,秀恩爱也得顾及下她和石墨还在身后呢,这让他们看着多尴尬啊。 男人为女人擦了擦嘴角,“你们若是出去了,我们秀给谁看?石墨,学着点,以后用得上。” 石墨看看灵双,又看看自家爷,半晌不知如何回答,“呃……” 灵双瞪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以后你便拿这套去哄人家女孩子开心吧!” 石墨搔搔头,有些不知所措,“我笨,学不来,再说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她肯定不喜欢这些花俏的东西。” 容月抬起头,一副兴趣怡然的样子,“意中人?石侍卫都有意中人了?是谁?” 石墨腆着脸,望了灵双一眼,“月七姑娘不是明知故问嘛?” 灵双却是燥着脸偏过头去。 看得两人这般扭捏,容月忍不住打趣道,“你不说,谁知道?” “就是……”石墨刚想开口,身旁却忽然闪现出一暗卫,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石墨瞬间正起了脸色,上前对着夜长君道,“爷,神医百草的后人有消息了。” 容月的眉色一冽,为何是这个时候? 抬眸看向夜长君,却见他神色沉敛,似若有所思。 “你怎么看?”容月道。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必须要去验证一下。”夜长君温柔滴抚上她的手,坚定道。 他想活着,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如现在这般明确。 从前他为了活着而活着,如今,他想要为了牵挂的人活下去。 “好,我陪你。”女子覆上他的手,如果这是个陷阱,她也愿意跟他一起跳下去。 “不行,你留下来,你若是在我身边,我会分心。” “可是……” “乖,阿月。” 女子似如鲠在喉,半晌,艰涩道,“好。” 如他所愿,她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月色如镜,蒙上一层银色的面纱,将大地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宵王府的后门大树下,夜长君翻身跨上马,身后清白的月色如晦,衬得他凌傲的身姿挺拔,如修竹一般□□。 吩咐石墨留下来照看王府,又将一切安排妥当,夜长君鞭策着踏踏马蹄来到女子的身旁,如霜的面容都了几分柔和,从前他不知命珍贵,亦不在乎自己的这副残躯能撑到几时,可是如今,他有了祈盼,他想活下去。 不管此去是真是假,他都愿意试一试。 “万事小心!”女子轻抚着马背,抬眸望他,眸中退去了往日的清冷,多了一抹润色。 她亦知道此去会有凶险,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避开耳目在夜色暗沉之后再出发,毕竟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等我回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倏然附下身来,温厚的唇瓣蓦地贴上了女子的樱唇,如触电般女子的身影微微一颤。 温软清润的唇瓣在她的唇上流连,男人似贪婪地吸允着她身上的味道,久久不愿离去。 容月闭上眼,似有些贪恋他的温度。 贴在唇上的温度倏然抽离,夜长君驾马绝尘而去,一身凌绝的衣袍消失在清淡的夜色之中,不曾回头。 夜长君走后宵王府增加了不少侍卫,进出宵王府的人也防备了很多,容月每日清闲得很,在宵王府里喝茶看书,听风且吟,她倒也落得清净自在,安心养伤。 翌日,石墨便带了两个丫头来容月身边伺候,宵王府从来不入女眷,这次为了她,夜长君破例了。 宵王府虽只有夜长君一人住,但整个府邸却不小,若是闲逛,怕是也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因着身上的伤还未完全好,容月便白日只在庭院之中信步闲庭,可不知为何,这宵王府总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这感觉似说不清是什么。 入夜之后,容月独自一人挑灯看书,挺直的背影在房中打下一道浅影,烛火摇曳,那道浅影之下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暗影。 “起来吧。”女子安静地端坐着,眼眸也不曾抬一下。 月影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窗外冷风吹了进来,摇曳的烛火将地上的两道浅影摇摆交错,灯罩外一只飞蛾四处乱撞,似要冲破砂纸扑向火光。 “你可知错?” “月影知错。” “错在哪?” “错在自己没能力,无法护小姐周全。” “不。”女子放下书本,“你错在不该不听我的命令,义无反顾的回来。” 窗外月光清冷,淡淡银光洒进来,更衬着跪在地上的身影愈发沉重。 “月影。”女子淡淡开口,“我没有人可以相信,你和灵双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在生死关头,我将事情托付于你,是觉得你们绝不会违背我的命令。”女子拿起箸起身走至一旁拿开灯罩挑了挑烛火,那原本还在撞着灯罩的飞蛾义无反顾的扑了进去,‘噼啪’一声脆响,飞蛾燃起一身火焰,瞬间没了踪迹,女子继续淡淡地开口,“在你们想着护我周全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想护你们周全。” 地上的身影深深颤了一颤,房中静得似乎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起来吧。”女子将灯罩盖上,房中的光线清亮了不少,“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是。”月影点头,起身,身影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清早,灵双伺候完主子洗漱更衣之后便去厨房端来了黄鳝粥,虽然府里给她们配了两个丫头,但灵双一惊习惯了亲自伺候自家主子,所以自家主子的起居膳食都是她由亲自操办。 “小姐肚子饿了吧,今天的黄鳝粥我可是特意熬了一个时辰的呢。”灵双搅拌着粥膳,只等它快点凉下来。 容月坐下来,闻着这粥的味道便觉得十分有胃口,挑了一勺放进嘴里,却片刻又邹起了眉头,一把吐了回去。 “这粥……” “这粥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灵双疑惑道。 “不,味道不对。”容月命灵双取来一根银针,探入膳食之中,银针竟变成了黑色。 这三年来她没少吃‘江湖六怪’制造的□□,所以她味蕾也变得十分的敏感,即便是无色无味的□□她依然能分辨出来。 “怎么会这样?这是谁下的毒?”灵双惊呼,便是片刻之后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几个老头,他们肯定是想拿小姐来尝试他们新炼制的□□,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灵双卷起衣袖就要出门。 “算了。”容月将她唤住,“他们在府中也一定无趣得很,阿千也是怕我还未伤愈才将他们留在府中,这对于习惯了四处游玩的他们来说,也是为难他们了。” “小姐,你对他们太仁慈了。”灵双忿忿不平,那几个老头虽然救下了自家小姐,可自家小姐吃的苦头可比得上别人几辈子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灵双小主,劳烦给我从新熬一碗吧。”容月揶揄道。 灵双僵着着的小脸顿时绷开了,‘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阴暗的地牢因着打开被人打开牢门而投入一丝光线,一道挺直的身影背光走了进来,溃烂如同死尸一样趴在地上的男人努力地撑了撑眼皮,却被炽烈的光线刺激得无法睁开眼,只能抬手遮挡了下视线。 “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滋味不好受吧?”那道冰冷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贺连城攀爬着过去,想要抓住那人的脚稞却被对方移开。 “月儿……月儿我知错了,救救我,救救我,我浑身都很难受……”他浑身又痛又痒,身上有些地方已经被挠得见了皮骨,他感觉他的五脏六腑都在腐化,身体在发臭,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有蛆在身体里爬。 “幕后主使是谁?” “我……我不知道,我每次见他他都蒙着面,他的武功极高,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接近他……”又来了又来了,他的身子又开始发痒了,只有不停地挠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贺连城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脖子,而那脖颈之间早已见森森白骨。 “你既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还要听命于他?” “是他……是他说可以助我破城,拿到机关秘术,可以给我至高无上的荣誉……” “怎么才能见到他?如何能辨认他?” “月儿……月儿你先给我解药,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我难受……我现在难受……”地上的人攀爬至她脚边,身体早已是血肉模糊,快只剩下一副支架。 容月掏出一只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 “我不知道怎么找他,向来都是他来找我的,他身边有很多影卫,我根本没办法靠近他……” “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对了,我……我想起了了,他耳后……他耳后有一颗痣……解药……解药……给我解药……” 容月稍稍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瓶子脱离了掌心,‘啪嗒’一下在地上碎开了一地。 “不……不……解药……我的解药……”贺连城几近癫狂一般地想要扫回地上的东西,奈何那落地的水片刻便深入地底下,只剩一片水渍。 “带他出来。”容月冷冷地转身离去。 穿过门廊,入了庭院,远远便听得吵杂之声传来。 院子里,几个老头围成一个圈圈,正兴高采烈地斗着蛐蛐,吵杂的声音能响透半个宵王府。 容月在几人身旁站定,蹲在庭院中的几人只觉得头顶上压下一片暗影,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抬头望去。 见得来人,几个老头顿时兴奋起来,好似已经十天半个月都不曾见过活人一般。 “你们不是想要试炼一下你们的新药吗,人我给你们带来了。”容月退开,身后的侍卫将已经神志不清的贺连城扔在了地上。 几个老头顿时捂着鼻子跳开。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死人吗?” “我看还没死。” “这丫头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 容月也不多做言语,转身离开,“你们怎么玩都可以,但命要给我留着。” 出了院门,容月的脚下一顿。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好似就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然环顾四周却是空无人影。 容月摇摇头,只当自己神经太过紧绷了,或许,是应该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了。 “这帝都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清闲的午后,容月懒懒地坐在椅榻上翻阅了书本,百无聊赖地问了这么一句。 站在一旁的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了一眼,知道问的是她们,其中一人上前答话,“今日刚好是上元节,帝都好不热闹,姑娘不妨去瞧一瞧。” “什么上元节?”灵双捧着甜点走了进来,耳尖得很。 “不过是上元节,没什么意思。”女子安静地翻了一页书,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另外一丫头跟着上前回话,“姑娘这就错了,帝都的上元节可不比其他地方的上元节,我们这上元节又名龙凤节,所谓龙凤节便是寻姻缘的意思,到了晚上未曾婚配的少男少女都会脸带面具上街,若是遇上中意的,难免会促成一段好姻缘呢。” 另一丫头也接着道,“帝都民风开放,下至丫头小厮,上至皇亲贵胄都有可能去参加,而且这龙凤节上还有很多节目,比如渡龙船,游山海,过八仙,也可喝茶品茗,赏花对月,诗歌辞赋,总之能让人眼花缭乱。” “即是如此,倒是值得瞧上一瞧。”容月放下书本,起身唤灵双准备衣裳,灵双兴冲冲的出了门。 可还未出门便被石墨拦了下来,“我捧王爷的命令保护月姑娘,姑娘去哪我便跟着去哪。” 灵双,“我们两个女人去逛街,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干什么?” 石墨抱剑而立,不满地邹眉,“今晚是相亲会,你又去干什么?” “你管我!” “那你管我!” …… 主仆俩拗不过,最终出门的时候身后不得不多了个贴身侍卫。 华灯初上,烟火繁华,三人带着面具来到街上,只见热闹非凡,人山人海,往来的人都带着形色各异的面具,或穿着简谱或穿着华丽,或是三五成群,或是一二独游。 “哇,小姐,想不到在帝都一个上元节就这么热闹,在我们封州城可比年关了吧?”灵双双眼放光,一会东瞧瞧一会西逛逛,对大街小巷上的东西都充满了新鲜感。 石墨拨开人群,“这算什么,在帝都,年关的时候可比这热闹百倍呢。” “真的吗?那她们说的渡龙船,游山海,过八仙又是什么啊?” “这个等会我慢慢说给你听。”石墨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灵双快步跟上前面的身影,这小妮子一见到新鲜玩意就忘了主子,三人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也没发现。 现在他的任务可是跟紧月七姑娘,这月七姑娘可是爷的女人,若是在这相亲会上一不小心被人抢了去,他怕是以死也能难谢罪了。 灵双瞪着眼睛张牙舞爪地拍掉他的手,“死石墨,快放开我!” 这两主仆怎么都一个性子,动不动就喜欢霸道地拎起人。 石墨的脚步一顿,不自觉地放下灵双。 猝不及防摔在地上,灵双忍不住对他一阵拳打脚踢,“臭石墨,死石墨,你存心想摔死我是不是?” 伫立在原地的身影纹丝未动,怔怔出神,“你家小姐……不见了!” “啊?!”灵双几步上前,却见来往的人山人海都带着面具,女子的衣着也都不尽相同,但靠一个身影,如何能在人海中辨认得出来哪个是自家的小姐。 “完了完了,你家小姐要是被别人拐了去,我家爷可是要将我碎尸万段的。” “完了完了,我哥哥要是知道我贪玩弄丢了小姐,他肯定会骂死我的。” 两人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哭丧着脸。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分头去找啊,一个时辰之后在前面的茶楼会合。”石墨转身便挤进了人群之中。 身后的灵双亦是一脸着急地叫唤着寻了起来。 容月不过是走快了两步,一回头却不见了灵双和石墨的身影,想着两人寻不到她也玩腻了自然会回府上便没有回头去寻,看着街道上的人山人海,衣裙翻转,索性进了一座酒楼。 京都的会仙楼她也曾有所耳闻,楼分八层,层层都有特色,以诗意,茶意,花色等等来给每一层命名,顾名思义,都是文人雅士以诗歌花色会友,然这最上层便是吃喝玩乐,更为附和一些纨绔子弟的消遣。 容月对诗词歌赋并没有多大兴趣,所以直接便上了八楼,一踏入层关,便看得一阵热闹非凡,原是今日会仙楼举办了投壶大赛,许多文人雅士以及闺中小姐都来凑热闹。 容月走近人群,发觉投壶大赛已经进行到了中场,人群将楼层中间的两个狄壶围得水泄不通,有人观望,有人喝彩,有人跃跃欲试。 “各位客官,如今已经进行到了中场,可却只有一人能将箭靶投入壶中,若是再没有人能投入另一壶中,楼上的这位公子便是胜出了。我再次说明,一两银子一个箭靶,投入壶中的最多者便为胜出,胜出者可向我们会仙楼提一个要求,只要不是违背仁义道德,不做伤天害理而且还是我们会仙楼能办得到的事,我们都会有求必应,不管你是想要黄金万两还是在会仙楼白吃白喝,我们都会满足你,这等好事可是千载难逢,各位客官可别错过了。” 容月抬头望了一眼,想不到楼宇之上还有一个小阁楼,阁楼上一人带着面具正懒散地倚靠在栏杆上,虽是公子,然却身着花绿,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男子姿态优雅,眸子精锐却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可控制,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高贵的气质,让人望而却步。 给容月的第一感觉便是,这个男人,真像个妖孽。 然眸子微抬间,却顿住了,他身旁竟站着一双姐妹花,她并非惊讶于她们的容貌,而是这两人,她见过。 在杀何楚年那晚路过的马车,曾与她遥遥对峙,现在想来,马车里的人定然就是坐在楼阁上的男人了。 收回目光,投壶裁判在台上滔滔不绝,不少人都心动跃跃欲试,然最终只能摇头兴叹,抱憾观望。 容月看了看楼宇中间的狄壶,这壶与一般投壶用的狄壶有些不同,径口小,壶度浅,即便投得进去想要立住也并不容易,而且这狄壶的距离较远,增加了不少难度。 这样的游戏容月不曾玩过,倒是激发了几分兴致,向裁判要了一支箭靶,目光一下子都聚在了她的身上,然眼中多半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虽带着面具,但从身着打扮来看都不过是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中小姐,这样高难度的投壶怎么可能投中。 容月却没有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对着狄壶随手扔了出去,然便是这么随便一掷,箭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入了狄壶中,立了起来。 阁楼上的男子眉毛微挑,身子微微向前倾,花绿的衣袍洒落了一地,像铺开的春意一般斑斓,赤烈的红唇勾起一抹妖娆的弧度,“有意思!” 指尖的光华流转,那一身春意般的花绿衣裳铺了一地,男人修长白皙泛着光洁的手指搭在栏杆上,身子微微向前倾,赤唇微勾,媚眼如花。 眸色微抬,只见楼下的对面的人群中站立着一女子,身影挺直,鹅黄衣衫,淡雅清爽,面带普通的花色面具,放在人群之中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面具下的那一双眼睛,睿智分明,如水洗的珠子,清透而幽邃。 这一双眼,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似难得棋逢对手,男子来了兴致。 细指微勾,身后的双胞胎姐妹便递上了箭靶,拂袖间,那箭靶便在空中划了一道优雅的弧度,而后稳稳落在了迪壶之中。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容月身上,目光复杂各异,似都在揣测着刚刚她投出的那支箭是否只是凑巧而已,然更多的是对这次博弈的期待,目光殷切地等着她出手。 女子随手拿了一支箭,低眉微垂,眸色淡淡,抬手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台上横飞吐沫的裁判也止了言,定定看着,若是这一箭她还能投中,那可是他们赵钰锦楼除了楼上那位公子难得一见的高手了,毕竟今年的投壶难度异于往年,不然他们也不会开出那么优厚的条件了。 箭靶穿过空气,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迪壶中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他们都觉得这投壶难如登天的时候,这女子竟然轻轻松松地投进去了,还一投一个准,怎能让他们不吸口凉气。 “有意思。”男人挑了挑眉,双手百无聊赖地垂钓在栏杆上,细长的手指依次跳跃着,赤唇勾起一抹轻浮的弧度,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你们说这面具下的脸,长得是丑是美?” “君主要是想知道我们姐妹俩去掀了她的面具就是了。”身后的姐妹花道。 “又来了又来了,怜香惜玉懂不懂?像我这么斯文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姑娘家干这么粗暴的事。” “那君主说怎么办?” 细指微勾,身后的姐妹花识趣地递上来一支箭,箭靶再次划开空气,稳稳落在了迪壶之中。 对面的箭靶也再次撕裂空气,落入迪壶之中。 这一来二去,两人的迪壶中都落满了箭靶,而且数量一样多,无分胜负。 楼宇之中的众人只觉得气氛剑拔弩张,都凝住了气息,想看出个胜负。 然唯有投壶的两人,随意而闲散。 “平手了?这多没意思啊,哎我说那位那位谁,就不能换个大点的壶吗?”花绿男子指着楼下的裁判道。 那裁判只能一脸歉意地回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咱会仙楼的规矩就是这样,既然无分 胜负,那么只能遗憾视为,今年的投壶比赛没有胜出者。” “是你个头啊!”男人将手中把玩的箭随意掷了出去,不偏不斜正好插在了裁判的头发上,显得对方怪异而滑稽,“本君主可是玩得一点都不尽兴,我不管,今天必须分出个胜负来。” 他平时没什么嗜好,也就这点投壶的爱好而已,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没法玩个尽兴,保准他一个不高兴会把这会仙楼给砸了。 台上的裁判虽顶着头上的箭,态度却依然是谦和有礼,“这位公子,实在抱歉,今日这结果也非我们会仙楼所愿,但既已是定局便是无法更改,今日没有胜出者已是事实。” “谁说没有胜出者?”一道清亮的嗓音自人群中响起,众人还来不及回头看便见一支箭靶穿开空气,行云流水地划出一道弧度便破开对方的一支箭靶,插在了对方迪壶的一支箭尾上。 这般精准而高难度的投壶,众人惊叹! 投壶爱好者多为男子,而爱好者中能玩得好的佼佼者又极为少数,且都未必能完成这样精准而高难度的投箭,然这只是一个女子,虽看不清容貌辨不出年龄,却只是轻易一掷便破解了这僵局,怎能不让人惊叹。 就连台上的裁判也微微讶异,不仅惊讶她的高超技艺,还佩服她的一身洁傲自信,由始至终这个女子都姿态从容,不急不躁,似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虽有失仪,然片刻便整理了仪态,当场宣布了胜出者。 唯有楼上的男子撑着下巴,垂着另一只手的袖袍,一张花色脸谱看不出神色来,“啧啧啧,居然让一个姑娘家赢了,丢人哟!” “君主,这不算,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让比赛从新开始。”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野蛮,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哪像个姑娘家。”这姐妹花哪都好,就是脑袋一根筋。 “是,君主。” “……” 而楼下这头的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了鹅黄衣衫的女子身上,虽今晚所有人都是带着面具,然还是不免好奇这女子的容貌,毕竟拔得头筹者可是难得一遇。 裁判走下台来,“姑娘今晚拔的头筹,可有什么要求?只要要求合理我们会仙楼都可应承。” “我现在还未想到,这要求可有期限?” “既是如此,我们可以为姑娘保留这要求,期限为三年。”裁判自袖口取出物什,“这是令牌和口令,只要姑娘命人拿着令牌和口令前来,所要求之事我们会仙楼必定遵守诺言履行。姑娘看过口令即可销毁,免得让有心之人有机可趁。” “好。”将东西收入囊中,容月转身便下楼。 众人的目光追随她下楼,直觉这女子身影挺直,凌然孑立,竟有一种难以高攀之感,本是相亲大会,有想要上前搭讪的男子最终也望而却步。 出了会仙楼又是人山人海,热闹异常,容月本想直接回府,却未曾走两步便被人唤住。 “姑娘请留步。”身后人的嗓音如玉石之音,清透中带着一丝魅惑。 容月回头,却见刚刚楼上的花绿衣裳男子立在身后,一双眉眼含笑,身后的姐妹花严谨地护在他身后。 “公子有事?” “姑娘可否摘下面具,作为回报,我也可以摘下面具让姑娘一睹芳容,以我的容貌,姑娘可是一点都不亏。”男人拖着花绿的衣裳姿态优雅地走过来,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容月能感觉到此刻这男人的嘴角正勾了一抹邪魅的弧度。 好自傲的男人! 容月只淡淡睃了他一眼,“不必了,公子的容貌我并没有兴趣知道。” 说完,鹅黄衣衫转身便要走。 “等等!这可轮不到姑娘说了算。” 青纹流云靴止了脚步,浅黄衣衫的人回了头。 “姑娘要是不肯自己摘下面具,那只能让我来代劳了。” 容月一回头,便见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了过来,却在离她面具一公分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我说了我没有兴趣知道公子的容貌,公子又何必自作多情?”禁锢住男人手腕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轻点轻点,痛痛痛……你这个女人也太粗鲁了吧。”男人痛得龇牙咧嘴,身形缭乱。 男子身后的姐妹花见状愤然挥剑上前,“敢欺负我们君主,岂有此理!” 容月的手脱离了男人的手腕,两姐妹花将剑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男子像得了特赦一般弯腰吃痛地甩着自己的手,“不都说中原的女子柔情似水,温柔可爱吗,都是骗人的。” “嘿,我就偏不信了,本公子今天说,早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嘛,非要人家动粗。”男子挺直了腰板,整理好衣裳再次优雅地走了过去。 “我怕是公子会后悔的。”唇色微翘,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容月冷淡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没关系,你要是长得丑,我也不介意。”修长的手探上对方的面具,然对方抬起便是一脚,力道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正中他的下怀,那修直的身影踉跄出几步,顿时弯腰抱着下腹。 “君主!”姐妹俩蓦地松开了手,上前扶住了男人。 “我说了,公子会后悔的。”容月冷嗤。 男人弯腰抱着下腹并无声响,在姐妹俩就要吓坏之际便听得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似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声止不下来。 双生花呆愣地相觑一眼,莫不是自家的君主被人踢傻了? 正要上前,那男子像是笑够了一般直起腰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打我,舒服啊,我今天更是不可了。” “那公子就得付出点代价了。”女子的眸色暗了几分。 男子转身叫道,“你们俩,愣着干什么,上啊!” 那姐妹花得令便身影迅速地掠了上去,然两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便只觉传来一阵闷响,两人腹中便传来一阵剧痛,踉跄地倒回了男子身边。 男子甩袖,“你们两个居然打不过她一个,丢不丢人啊!” “丢人的怕是公子。”随着‘啪’的一声清响,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了男人的脸颊上,还未让男人做出反应,又是清脆的一声响,另一记耳光落在了他的另一边脸颊上。 “君主!”姐妹俩人惊诧。 男人双手捂着脸,委屈地道,“好痛哦!” “岂有此理!”两副身影快速上前,却还未碰触到对方的身影又再次被打了回来。 “我不仅要打他,我还要送他一程。”淡黄的身影一闪,拎起花绿衣裳的男人便一跃而起,踏过屋顶,往人烟稀少的地方掠去。 “君主!”身后的两副身影着急地追了上去。 虽被人拎着很不习惯,然男子似乎并不介意,唇角泛起一抹魅惑的弧度,双手便如藤条般攀上了女子的腰肢。 容月身形一颤,边脚踩上琉璃瓦,整个身子一倾,一只修如玉竹的手便是趁机探了过来,在她猝不及防中摘下了她的面具。 面具揭开,青丝掩下,一张清秀娟丽的脸露了出来,算不得国色天香也算不上妩媚,反倒是有一股清淡高冷之感,相比于见多了的浓妆艳抹,她不施粉黛,却让人看起来极为舒服。 容月扔下他,倏然退开几步。 男子猝不及防地摔在房顶上,痛得龇牙咧嘴,可看清立在房顶的女子之后,竟咧嘴笑了起来。 这女子长得不算惊艳绝丽,但是眉眼清秀肤色白皙,一袭鹅黄色的衣衫衬得女子更为清爽舒适,咋一看,倒有清风抚面的感觉。 “你长得还不算丑嘛。”男子爬起来拍拍衣裳,笑意愈深,“不然这样吧,你来我的后宫,我让你做老大,绝不会亏了你。” 女子挺直地立在房顶,一袭衣衫显得额外清冷。 “哎,你倒是说话呀?”男子想要走过去,脚下却倏然一滑差点掉下去,看了看三尺高的房顶,最终他放弃了走过去的想法,改为慢慢地爬过去。 对面的人并未言语,只再次提着他一跃而去。 半盏茶之后,有人被挂在了荒郊野外的高树之上。 &nsp; “我说过,公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女子身轻如燕地跃下枝头。 豺狼虎豹在林中呼啸,挂在树上的男子一张青阳脸谱怪异而森然,唯有面具下的一双凤眼投露出一丝惊慌,“喂,那么高,我怎么下去啊!” “那是公子的事。” “喂喂喂,别走啊,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啊,我怕狼。” “那就好好挂着,别下来就好了。” “……” “那你总得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啊!” …… 那头已没了声响回应,女子早已出了树林。 挂在树上的男子花绿衣裳垂吊下来,风一吹便冷冽招摇,显得无比凄凉。 容月一入府便看到自己的丫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满脸黑的石墨。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可找了你一晚上了,可急死我了。” “找我干嘛,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怕丢了不成?” “我……我……”丫头早已泣不成声。 “我们是怕姑娘遇到危险,才会如此担心姑娘。”石墨闷闷道,他当然不敢说怕她被别的男人招惹了去,如真是如此,他家爷可不止让他碎尸万段了。 “行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看你哭成什么样子,像个小花猫一样,赶紧去洗洗,这鼻涕眼泪都往我身上抹了。”容月拍拍她的头便径直往房间去了。 石墨看她相安无事便也不敢再多问,回头看着梨花带雨的小丫头,莫名其妙的来了句,“你家主子可是把你当宠物养啊!” 脚下猝不及防地被人狠狠踹上一脚,石墨吃痛地弯腰抱着腿。 灵双一把擦干眼泪鼻涕,径直走了。 敢骂她畜牲,踢死活该。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老喜欢打人啊!”末了,又低低嘀咕了句,“这哪里像是小花猫啊,分明就是一只炸毛的公鸡。” 因着养伤,这几日容月也落得清闲,午睡刚起,便听得门外有动静。 容月开门,只见几个老头在院中争论喋喋不休,见得容月出来,个个都避上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悻悻然不敢开口的样子。 “什么事?”容月蹙眉。 几人几番推诿之下最终还是说出了真相,“就是前两日你送过来的那个人,一不小心……一不小心被我们玩死了。” “都怪大老头,肯定是你的新药不够火候,这人怎么以吃下去脸就黑了。” “少赖我,肯定是你的针法出现了问题,我灌药的时候他还有口气呢。” “肯定是六老头的毒蝎子咬的。” “你放屁!” “……” 容月的指尖有些泛白,神色清冷,“尸体在哪里?” “都快烂成一滩泥了,丫头你还要他尸体干嘛?” “带我去!”容月面色沉冷,几个老头似乎也被吓到了,只能悻悻地带路。 地上的死尸早已僵硬,一阵阵恶臭充斥着阴暗潮湿的地牢,这个她恨了三年的男人,最终不堪忍受折磨死了。 月湖山庄的一百二十多条人命,终归可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银枪月出鞘,毫不犹豫地割下他的人头,一手提枪一手拎着人头便出了府跨马而去。 马不停蹄地,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出现在了江南的一间雅苑外。 千忆雪看到她微微惊讶,随即冷下脸来,“你来干什么?” 女子丢出手中包裹的人头,“虽然不能让你亲手手刃了他,但也算大仇得报。你若是还不满意想要来找我寻仇,我可以奉陪,不过在我的大仇未得报之前,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那包裹的物什滚至千忆雪的脚边,露出里面面目全非的脸,但即便如此,这个男人就算是化成灰她也会认得,她恨不得要碎尸万段的仇人,此刻便剩一颗头颅在她脚边,她眸色骤紧,指节泛白,可随即便挥出鞭子,“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你毁了我一辈子,还想抽身而退,可笑,哪怕你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解我心痛之恨。” 容月侧身抓住了她挥过来的鞭子,又甩出去,对方踉跄几步被身后的拓木扶住。 “就算你现在想要我的命,我现在也不能死,所以我劝你还是先别白费力气了,别说你打不过我,就算你们两人联手,我也未必会输,好自为之吧。”一身轻装的女子翻身上马,踏尘而去。 千忆雪不甘,想要追上去,却被拓木拦了下来,他对她轻摇了下头。 他看得出来,那个女子,背负得更多。 马蹄不停歇,经过一天一夜的路程,停在了凌府的府门前。 容月脚步生风,一进入凌府的府门便带进来了一阵飓风,刮得凌府上下都一时鸡飞狗跳。 温子然有些惊愕地立在大树下,亭亭如盖的枝叶在他身上打下一层阴影,仿若一尊雕像,他一动不动。 容月将手中的骨灰盒交到他手中,虽迟了些,但总归还是将老夫人送回家了,压在掌心的重量在抽离时,心中千斤的重量似有片刻轻缓,不曾半句言语,容月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的沉邃声响刮进她耳旁,温子然立在身后不远处,“胆小怯弱的表妹,胆色过人的月七,闻名遐迩的回望楼主人,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多的身份,如今,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是谁,重要吗?”容月不曾回头,只淡淡开口。 是啊,是谁还重要吗?不管她现在是谁,都是他无法高攀得起的。 身后沉默了许久,淡淡传来一句声响,“我明白了。” 容月想要离开,却被凌府的护卫拦住了去路。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来我们凌家?自从你出现之后我们凌府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老夫人因你而死,风儿也因你遭受重创,如今每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言不语,就连我那聪慧的婉儿也因你如今不知所终,你根本不是江蓠,你到底来凌府有什么目的?”往日雍容华贵的沈碧芝早已没了当初的神采,一双狰狞的眸子似要将对面的人吞噬。 她恨啊,恨面前这个毁了她一切的人。 “我不想伤人,让开!” 孑然而立的女子气息迫人,纵使她什么都不做,单是一个眼神便能威慑住所有人,这让人如何也想不到跟从前那个怯弱的丑丫头跟她有半点关系,一时间,无人敢轻举妄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沈碧芝背脊一寒,她差点忘了,面前这个脸上没有胎记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丑丫头了,她的身份,可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回望楼主人,月七。 然即便如此,她依然不甘心。 她的婉儿失踪了,她心尖上的宝贝风儿也性情大变,原本好好的一切却因这个女子的出现都被摧毁殆尽,她不管她是谁,她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我不管你是谁,凌府也不是你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拿下她,我重重有赏。”沈碧芝愤然拂袖。 听得这话,原本还在犹豫的家丁护卫皆是一拥而上,站在对面的女子却是纹丝未动,一身凌冽之气。 不过须臾之间,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一道黑影便倏然出现,疾如风快如电,穿梭在众人之中,只是眨眼的功夫,惨叫之声便此起彼伏,众人倒成了一片。 一道黑影如幽灵一般游向了沈碧芝,在影子下手之前女子轻唤了一句,“月影。” 那身影便戈然而止,尚要动作的手如鬼魅般抽了回来,只一瞬,那道黑影便安静地立在女子的身后,犹如一道影子,清伶而又幽诡。 魔怔了般,沈碧芝的面色苍白如纸,身子一个趔趄要跌倒,幸得身旁的丫头眼疾手快将她扶住,那丫头握住的手,竟发觉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碧芝此刻纵然她恨,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她已经招惹不起了。 一直立在身后不远处的温子然也微微惊愕,他不曾想这个女子的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暗卫,他竟毫无察觉。 原来这个女子,一直深藏不露。 锦色的衣袍舞动,容月提步离开,路过沈碧芝身旁的时候又止了步,“大夫人难道就不曾反思过为何会有今天吗?你对江蓠赶尽杀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朝一日会自食恶果。” 沈碧芝身形颤一颤,唇褥无血色,指尖微微地颤抖。 是吗,如果有报应,为什么这一切不报应在她的身上? 容月的身影刚想出府门,却又顿了下来,调转了方向,往凌府的另一处庭院走去。 推开门,精致的雅房内,有些暗沉,原本亮堂的窗口被人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将一切光亮都隔绝在外,容月只能依稀看到床尾中卷缩着一个身影,在她进门之后身子反射性地往里面缩了缩。 容月并未多做言语,只驱步行至床前的圆木桌,将袖口中的匕首置于桌面。 “日后你若有事相求,便拿着这把匕首去回望楼找我,这是我欠凌老夫人的。”衣角摆动,立在房中的身影转身离去。 然步至门口,房中响起了一句沙哑的声响,“你是谁?”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明知她是谁却还要问她是谁。 但女子还是回答了他,“月七。” 随着女子出门,房中的一丝阳光也一并被带了出去。 温子然立在门口,阳光撞进他的瞳仁,有些细碎的光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青丝白靴止了步,回答得决绝,“最好不见。” 这个男人身手不凡,却有意隐藏,甘愿在凌府之中做个无名小卒,只怕是另有目的,这样的男人最好没有纠葛。 清冷的身影消失在庭院的尽头,温子然立在原地久久不动,目送那一抹身影直至消失,冷风吹起他的袍子,袖中微拢的手掌显露出来。 最好不见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每一次他想靠近她,都会被她推向更远。 可这样的女子,身上总有一股摄人心魄的神秘感,像黄泉路上的赤练花,带着危险的气息诱惑人接近。 出了凌府已是正午时光,阳光碎簇,透过树林葱郁的枝桠落在微尘的泥土地上,马蹄踏碎细光,渐又停了下来。 树林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的铃铛在清风下伶仃作响,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尤为清晰和突兀,那马车似等候已久一般安静地停在那里。 容月清冷地立在树林之中,□□的马蹄却是有些不安地躁动着。 一双纤纤玉手挑开了绣着莲花样的车帘,黑色回云靴,月白衣袍,那颀长的身影跨了出来,公子如玉。 “我等你很久了。” 容月凝眉,“我跟芜蓠公子似乎没什么好谈的。” 那清秀的眉间有些黯然,勾勒起一抹无奈的弧度,“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我以为公子会先问我东西在哪?” “我今日不是来找你要东西的。”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孤身一人等候她前来,未免节外生枝。 “既然这样那多谢芜蓠公子的关心,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不必劳烦公子再为我挂心,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告辞了。”似是有意保持着疏冷的距离,容月客气地作揖,扬起马绳便要离去。 “你想要的机关秘术,我可以双手捧上。” 马蹄擦过对方的衣袍,倏然止下。 女子调转马头,眸色清冷,没有言语,似在等着他说下去。 “我虽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本机关秘术与你定然有莫大的关系,它于我而言只是一本无用的天书,于姑娘而言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一直猜测她的身份,如今他已经有了定论,她若不是月湖山庄的后人,那与月湖山庄也绝脱不了干系。 女子的眉色冷挑,“我怎么觉得公子是想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 世人为了争夺这个东西,早已是腥风血雨,这个男人,难免不是想要置身事外。 男子玉手探入袖口,取出物什,淡笑地递了过去,“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我给不给是我的事,姑娘拿不拿就是姑娘的事了。” 女子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不管公子是想要抛开这烫手山芋还是想借我之手解开这无字天书,既然公子要承这份恩情,那我便谢公子成全。” 女子挺直着身子,调转马头想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句淡淡的声响,“宵王可知道姑娘的身份?” “待时机成熟,我自会相告。” “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知道了姑娘的身份,那就应该坦诚相告。” 容月调转马头,睨眼看他,“什么意思?” “姑娘还是自己问他吧。” 容月策马走了两步,覆又停了下来,“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芜离公子能否为我解惑?” “姑娘请说。” “这本书,公子是如何得来的?” “我若说是捡来的,姑娘会信吗?” 女子沉默了片刻,没有转身,直接策马而去。 那长身玉立的立在幽静的山林之中,白衣胜雪,淡然出尘。 快马加鞭回了宵王府,容月一入府门便止了步,“石墨。” 身后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容月知道,这一路来石墨都远远地跟着她,他在尽心尽责地护她周全。 “退下吧。” 那身影便安安静静地退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也知道没有必要继续护在她身后了。 庭院中,容月对着明月,将手中酒壶里的酒浇在了大地上,一祭父母的在天之灵,二祭哥哥嫂嫂和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儿,三祭月湖山庄的刀下亡魂。 “等到一切都结束,月儿会亲自回去祭奠你们,希望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月儿能早日找到真凶。”女子对着冷月三叩首。 月色清冷,女子犹如一颗松竹般寂静无声地立在庭院之中,许久,也不曾动一动,灵双不忍,拿了一件衣袍给她披上。 后半夜,容月一直思索着芜离对她说的话,为何阿千要对她坦诚相告?他有什么隐瞒了她吗? “月影。” 暗夜中,一道暗影闪现。 容月安静地坐在桌前,“三年前,月湖山庄出事前那晚可有出现什么异常?” 月影认真思忖了下,回道,“没有,那日月湖山庄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小姐的婚事,并无异常啊……”月影一顿,脑海中忽然一闪,“对了,月湖山庄出事前一晚宵王曾来拜访过。” 容月倏然抬头,“什么为什么你之前不说?” “因为当日老爷面见过他之后便让人将他送下了山,在这前后,月湖山庄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我以为这并不是很重要,便没有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不知为何,她此刻的心里有些隐隐地不安,虽是深夜,她却没了半点睡意,一直在黑暗中坐到天明。 她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真相。 乃至于天光大亮,她也不曾起身。 灵双推门进去的时候只看到那坐得直挺挺的身子,心中不免奇怪,捧着脸盆走进去唤了声,“小姐。” 然那身影却倏然起身,一句不答便转身出了门。 灵双急急跟上,“小姐,你去哪啊。” 书房内,容月翻箱倒柜,检查着一切可以隐藏秘密的地方。 “小姐,你要找什么啊?”灵双在一旁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忙。 容月如机械一般动作着,终于,在墙后的机关内拿出了一幅画。 女子的身子深深一颤,骨节泛着苍白。 这画上画的不是其他,正是月湖山庄周围机关的布形图。 灵双看着自家小姐毫无血色和凝重的脸,有些慌了,“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女子紧紧握着那副画,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似有万千的白蚁啃食着她的心脏,让她痛得毫无知觉。 芜离说得对,他若想知道她的身份一查便知,可是却为何没有继续查下去? 她如果没有猜错,他根本就不想再查下去。三年前的那晚或许便是从月湖山庄上下来,路过乱葬岗的时候才会随手之举救了她,因为那里,是去月湖山庄的必经之路。 呵,可笑,她恨之如狂寻而不得的仇人,她竟将他如恩人一般感恩在怀。 上天为何要这般对她?势事弄人,原本以为命运还是眷顾她,却不想此刻却给了她致命一击。 当真讽刺啊! 手中的画被捏得粉碎,合着掌心的鲜血洒落在地,显得浑浊不堪。 “请问可是月七姑娘?”一句声响自门外蓦然而起。 容月抬眸便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宦官服饰的人,双手恭谨地交叠在前,那五指之中还微微翘着兰花指,此时正站在门外。 “你是谁?”容月凝眉。 “月七姑娘,皇上有请,还请姑娘跟我进宫一趟。” “皇上?”女子的眸色清冷。 “正是,姑娘跟我进宫一趟吧。”那宦官说完便转身离去,却又瞳仁骤缩,倏然止下。 一柄寒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石墨身上戾气尽现,“没有人能从宵王府带走月七姑娘,皇上也不行。” 那公公绿着一张脸,翘起莲花指阴阳怪调道,“石侍卫,你想抗旨不遵不成?” 石墨手中的冷剑发着寒光,“抗旨不遵又如何?我石墨此生只听爷的吩咐,爷让我照顾好月七姑娘,我就不能让别人动她分毫。” “这恐怕是由不得石侍卫了。”那公公沉下眉眼,石墨的身后便有侍卫速速将他围住。 那些侍卫身形矫健,孔武有力,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石墨刚要动手,便听得有人自院门外匆匆来报,“石侍卫,王爷回府了。” 公公的脸霎时一阵苍白,他这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进府找到皇上要的人,却不想这王爷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让他回去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石墨来到容月身旁,“想必王爷已经在等姑娘了,姑娘请移步,这里我自会处理。” 容月点了点头,身影穿过众人,信步离开。 那公公眼睁睁看着,竟也不敢再命人阻拦。 穿过庭院,入了房门,容月看到下人急匆匆地端着血水出来,绕过屏风,只见夜长君褪了上衣背对着她坐在桌子前,有人在替他处理伤口。 “你受伤了?”容月有些心惊。 男子回头,原本阴戾眉眼晕染出一丝柔和,淡然笑道,“你来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接过下人手中的纱布和药,女子轻声道,“我来吧。” 在桌子前坐下,容月有心地替他胸口上的伤上着药,夜长君一双眼不曾离开过她,闻着她身上的体香,连日来的疲倦也消失殆尽。 纵然她不问,他不说,两人也心照不宣。 他没有找到解药。 空气有些安静,容月低着头,细致地替他上着药,“阿千?” “嗯?”男人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润色。 “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她起身,放下药盅,为他缠上纱布。 “为什么这么问?”男人心中一惊。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容月安静地绕至他身后,为他缠起纱布,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耳后。 容月握着纱布的手倏然一紧,他的耳后,一颗黑痣如豆。 似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夜长君疑惑道,“阿月,怎么了?” 容月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只是收起了眸中的最后一点温情,恢复了一贯沉冷和淡漠。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世吗?今晚,十里长亭,我告诉你答案。”将手中的纱布交给一旁的下人,女子转身离去。 入了秋的夜有些沁人的微凉,天边乌云如布,遮得毫无天光,有雷光隐隐,如蛰伏在黑暗里的鸣兽蠢蠢欲动。 十里拂暗芒,如夜色潮涌。 亭中立了一抹身影,紫金衣袍,风吹起袖口的海棠花锦绣,映出了黑夜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男人的身影挺直,如一座石化了的佛,望着天边惊雷滚滚。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男人倏然抽回目光,淡开一抹笑意转身回头。 然只一刻,他唇边勾勒起的弧度便僵了下来。 桥的那一头,立着一抹身影,大红的鸳鸯锦绣衣袍,如瀑的青丝在风中张扬,手中的银枪月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一张罗刹面具在隐隐的雷光之中显得尤为森冷和阴鸷。 “阿月?”一股寒流遍布夜长君的全身,收在袖口里的手指骨泛白,他声音沙哑,似有什么堵在了喉咙之中。 立在桥头的人一动不动,一身红衣猎猎。 “你果然知道。”不曾见她真容,却已然知道是她,这是否说明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对她只口不提? “阿月,我……”男子心如刀绞,他知道如何狡辩,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仇恨。 “第十二人。”玉罗刹枯骨般的声音响起,在黑夜之中显得尤为沉冷和悚然,好似地狱之中传来的声音。 然若能仔细辨认,还能听出她喉骨的艰涩。 银枪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寒光,那玉罗刹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快速游离过来,挥出的□□刀刀致命,夜长君只能步步退让,只躲不迎。 天边惊雷滚滚,蛰伏已久的野兽似要冲破天际,银光以雷霆万丈之势撕开黑幕,开天辟地。 十里声鹤唳。 那道红色的身影似剥离意识般缠上了男子的身影,纵使他步步逼退,她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下去即便他不伤她她也会耗尽内力,身形俱伤。 枪身劈开桥栏,一道鲜血自罗刹的袖口汩汩流出,直至枪尖滴落而下。 “够了阿月!”男人的眼中似被撕裂开一道伤口,目色一片微红。 女子立在桥中,身影越发的冷,袖口中的献血汩汩汇聚成一条溪流,聚在枪尖。 滴答! 随着枪尖血液滴下,空中也开始砸下一颗颗水珠,猛烈的雨滴似已经蓄势已久,想要撞开大地。 立在桥中的两人都已然被雨水浸湿,雨水冲刷掉了枪身上的血迹,泛起一股幽寒的水雾。 红色的绣花鞋踏破地上的水流,赤红的衣袍扬起,那罗刹的身影冲破雨幕,提枪而去。 却还未近身,对面的男子倏然移动,如幽灵般移至她身后,女子只觉得背颈一沉,手中的银枪倏然滑落,身子直直坠下。 女子的身影没有落在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之中,夜长君抱着怀中柔弱无骨的身影目光腥红,细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小心地摘下她的面具。 面具之下一张清秀淡雅的脸,是他曾想要每日朝夕相对的脸,手中的面具倏然滑落。 天边的惊雷落下,银白的光亮映出男人孤寂的身影。 夜长君只觉得全身冰冷,就连指尖都是麻木的。 雨幕沉沉地覆盖下来,似要冲刷掉世间的一切。 夜长君拂去她贴在额前的秀发,将她一把抱起,青纹回云靴踏开地上的水幕,声响沉吟,似千斤重。 翌日,清晨。 灵双焦急地守在床边已经一个晚上了,自家主子自昨晚被王爷送回来之后便一直高烧不退,时时梦魇,纵使请了大夫,开了药方,煎好了药也喂不下去,额前冷敷的毛巾换了又换,却怎么也退不下去。 即便她很抗拒那几个老头,但是此刻若能救她家主子她也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奈何小姐自凌府回来便将他们都遣走了,如今她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房中的另一道身影也是焦急地来回踱步,石墨不无担忧地道,“这昨晚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冰室内不肯出来,这都一个晚上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你这主子病不好,爷出来我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灵双看得眼冒金星,“行了你别走来走去了,走得我心都烦了,还有你只顾着你的脑袋,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对对对,救人要紧,对了,我听闻宫中的张御医妙手回春,不然我去请他来?” “那你还不赶紧去!” 石墨转身出了门,灵双等了两刻钟,等来的却是石墨带回来的一句,“今日张大人休假了。” “那你不快去请!”灵双急得跺脚。 “来不及了,我准备马车,还是直接将姑娘送过去吧!” 灵双应下,与其他两个丫鬟将容月扶了出去,出了府门,将人送上了马车,几人便火急火燎地往张府赶。 奈何走得太急,在路上冲撞了另一辆马车,石墨命人将他们赶开,奈何两队人马起了冲突。 灵双也忍不住下了马车,怪责石墨的办事能力。 容月睡在马车之中只觉混混沌沌,脑袋一片昏沉,耳边传来似有如无的吵闹声,想要撑开眼皮奈何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迷迷糊糊之中,似有人拉起她的肩膀,有光线浮浮沉沉,身子时轻时重。 似有马蹄声踏踏响起,耳边有声线高低不明。 “快快,赶在他们发现之前赶紧进宫门。” …… 身子随着马车颠簸起伏,容月只觉得额前传来一阵刺痛。 这头的石墨和灵双在甩掉马车之后即刻往张御医的府门赶,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停在了府门前,奈何灵双挑开车帘,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啊!我家小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空气中似蔓延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香味,让容月原本昏沉的脑袋有了一丝清醒,但是厚重的眼皮只能看到一丝模糊的光亮,耳边隐隐传来声响,似是有人在谈话。 模糊的光线之中烟雾袅袅,那淡在烟雾里的人影四处晃动。 “皇上,我们这偷偷摸摸地把月七姑娘带回来,宵王会不会杀进宫里来啊!” “朕让你去府上请,让你偷偷摸摸了吗?让你偷偷摸摸了吗?居然还把人给朕抬到大殿上来!” 那公公被人使劲敲着脑袋,忍痛邹着眉头不敢回半句,等到对方停了手,才敢把歪了的帽子给扶正。 “那……那奴才要把人送回去吗?” “滚!” 那公公犹豫了下,不知是该自己滚还是带着躺在殿下的人一起滚,毕竟自己的主子心思难测,一会晴一会阴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自己的脑袋。 正不知如何之时,殿下的张御医适时上前,“皇上,这位姑娘醒了。” 那大殿上的黄袍身影一挥手,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厚重的关门声,大殿之内便又安静了下来。 一道模糊的明黄身影映入容月的眼帘,那身影高挺如立,一声沉稳浑厚的声响自头顶升起,“醒了?” 容月想要撑起身子,奈何一个不慎跌落在地,这下反倒是清醒了不少,额头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才发觉被人缠了一道纱布。 “朕本想让人请姑娘入宫一趟,谁知道那阉人下手不知轻重,伤着姑娘了,姑娘别介意,朕已经请御医给姑娘瞧过了,无大碍,用过药,姑娘的烧也已经退了。” “你……”容月凝眉,看清立在面前的男人身着一身明黄衣袍,衣袍上绣着金丝祥龙图腾,与夜长君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更长,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下巴上留着青色胡渣,此刻男人的嘴角正噙着笑。 不必明说,容月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这个世上,敢穿龙袍的就只有当今天子一人。 至于自己为何会置身此处,她也心如明镜。 容月冷冷地起身,客气而疏离,“民女见过皇上。”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男人走至御案落座,端起桌上的茶杯拨了拨茶盖,似对着殿下的人说又似自言自语,“一个小姑娘,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皇上跟我想的,也不太一样。”容月挺直着身影,不卑不亢地回话。 男人眉毛一挑,来了兴致,“如何不一样啊?” “我心目中的皇上应该是个威严肃冷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话,听不出来是恭维还是讽刺,坐在台上的男人倒也不生气,提杯慢慢喝了口茶,末了,才放下茶杯。 “太聪明,不像一个丫头,难怪朕那清高绝尘的皇弟会对你动了凡心,论胆识与气魄,你有,论聪慧和计谋你也有,连朕对你都了。” “皇上请我来,应该不是因为赏识我吧?” “朕就是想看看,把朕的皇弟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来,坐着,朕说了没有外人不必拘谨。”大殿上的男人招手,示意她坐在一旁。 殿下的女子低头回话,“民女不敢。” “为何?”男人疑惑,但是覆又明白她另有所指,“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残忍?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殿下的人没有答话。 御案前的男人却起身,眉间带着几分殚精竭虑, “其实朕也是有苦衷的,朕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不然这皇位朕也保不住啊!”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 “之前朕对你赶尽杀绝,不过朕现在改变主意了,朕想让你留在朕的后宫,这样你不必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朕也不用要了你的性命,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皇上是要把我变成手中的一枚棋子?”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朕欣赏你,想纳你为妃,你要是不想做个妃子,那朕就把那个……那个韦氏给废掉,立你为皇后,你看怎么样?”这话说得轻巧,男人眉毛微挑,容月看不出来他话中有几分真假。 容月眸色幽邃,坊间传闻,当今天子是个草包皇帝,大殿之上竟还压制不住一个宵王,令天下人耻笑。 可容月觉得,却不尽如此,能让芜离这样的人为他所用,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皇上纳我入宫,不光解决了后顾之忧,还能用我来对付宵王,皇上心思缜密,当真是一箭双雕之计。” “这话姑娘又是从何说起?” “难道宵王不是皇上支走的吗?”时机那么凑巧,自然是因为有人精心布局。 “朕那么拙劣的伎俩都被姑娘看出来了,没错,他是朕故意支走的,为的就是把你请进宫里来,只不过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回来了。没办法,这最后朕也只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将姑娘请进宫里来了。”男人拢了拢衣袖,转身,“不过朕,也确实是不怎么喜欢朕的这个弟弟啊,不仅在殿上让朕颜面尽失,还处处跟朕作对,真是让朕头疼得很。朕处处让着他,忍着他,他却还是不知足,为何有些人就是贪得无厌呢?” “皇上恐怕这回计算错了,我对宵王而言,恐怕什么都不是。” “不,朕不会看错人的,朕先命人安排好姑娘的住处,姑娘就安心地住下来,至于之后如何,姑娘就不必操心了。”那身影命人进来,厚重的金色大门打开,恭恭敬敬地跑进来一个奴才。 “皇上这是要囚禁我?” “姑娘言重了,不过是想让姑娘暂住宫中,方便往后我们多走动走动。”男人欺身靠近,微微勾唇,弯腰在她耳边低语道,“姑娘何不试着去了解朕,说不定朕也不比朕的那皇弟差。” 女子退了两步,身子紧绷,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宵王府。 地下冰室外一抹身影焦急地来回走动,冰室的门一旦关闭,只能从里面开启,石墨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来回踱步。 晌午过后,冰室的门终于开启。 一抹紫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没有往日的光彩,此刻的夜长君显得有些疲惫和糟逊。 石墨迎上前,有些微微的惊讶,“爷……” 深中剧毒,每月历尽生死也不曾见过他家爷有过这样的神情,爷是经受了什么打击? 可来不及多想,石墨便撩开衣袍一把跪下,请罪道,“属下无能,把月七姑娘弄丢了。” 男人的瞳孔骤然缩紧,一把扯起地上的人,声音嘶哑如野兽低吼,“你说什么?” “属下该死,自昨晚爷送姑娘回来之后,姑娘便一直高烧不退,药石不灵,本想进宫请御医,奈何被告知御医去乡下休假了,属下便想着若是耽搁下去只会对姑娘病情不利,便私自安排马车将姑娘送往御医府上,殊不知路上……路上被人劫走了。”石墨低着头,心中有愧。 “什么人干的?”男人的眉眼猩红,藏着嗜血的光芒。 “还未查到,但是前两日皇上曾派人到府上请过姑娘,所以属下猜想……”或许从一开始,御医告假回乡的消息就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布局,只等他们入,都怪他太过大意。 男人松开手中攥紧的衣袍,石墨跌落在地。 夜长君的身影冰冷,眸中如墨云翻涌,有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领罚。”抛下冷冷的一句话,男人的衣袍舞动,决绝地离开。 石墨叩首。 宫门内,一抹降紫色身影直闯夕阳殿,一路前来阻拦的侍卫都淌成了一条血河,男人所及之处宫人无不吓得跪地俯首,身形绰绰。 殿门前,一道明黄身影匆匆赶了过来,挡在了殿门前,“宵王弟,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何必要动刀动枪的呢,你们,你们都把武器给朕放下,刀剑无眼,要是伤着朕的王弟怎么办?” 夜寐生指着身旁的侍卫,那些侍卫只得听令放下武器。 “让开!”降紫色的身影肃穆萧冷,纵然他只是站在那,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阴蛰迫人的气息,纵然艳阳高照,众人的脚底也不禁升腾起一股凉意。 “王弟息怒,这并非是朕不让你进去,而是这月七姑娘不想见你啊!”夜寐生一脸的难色,眉头都快要纠结在一起了。 “我跟她的事还轮不到旁的人来插手,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再好好算算我们之间的账。”夜长君走上台阶,一旁的侍卫却将他拦了下来。 夜长君眸色一沉,身后霎时幻化出十二道影子,如鬼魅一般淡出一道痕迹,那守在殿门的一排侍卫便无声地落了地。 殿门被推开,男人的靴子还未落地,一道寒光划破空气,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了地面上。 房内,一抹浅淡的身影侧身坐在圆木桌前,桌上还摆放着几把匕首,女子手上捏着茶杯,纵然她不语,也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沉冷阴寒之气。 “阿月。”男人止了脚步,眸色沉痛。 “我跟王爷,似乎没有那么相熟吧?”女子捏紧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阿月,跟我走。” “走?我为何要走?走去哪?” “如果你不想回王府,去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个皇宫。”离开桎梏她的牢笼,他不要她成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男人的青云靴刚想踏进去,几道寒光再次划破空气,三把匕首齐齐插在了地上。 “我哪都不会去!”女子提自己倒了杯茶,神情冷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宵王府厢房里,石墨趴在床上,衣物褪去了一半,一脸难为情。 灵双神情专注地为他上着药。 三十重丈没有让石墨变一下脸色,然面对此刻这样尴尬的场景却让他有些臊红了脸。 “别乱动。”面对石墨的扭捏,灵双正色道。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都……都不知道害臊呢?”憋了许久,石墨忍不住开了口。 “这有什么,我哥哥受伤的时候都是我上的药。” “那……那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们不都是男人嘛?” “那你除了我和你哥哥两个男人外,还有没有给别的男人上过药?” “没有。” 石墨舒了口气。 “那你听好了,除了我和你哥哥,不许给别的男人上药。” “为什么?” “那个……就是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吧。” “那你这话就不对了吧,首先遇到人家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者人家做大夫的要是还分男女授受不亲那还怎么救死扶伤啊?” 石墨急了,“反正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灵双把药一扔,双手叉腰地站起,“不行就不行,你凶什么凶啊,我好心给你上药还是我错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石墨慌了神想要爬起,却又被灵双一把摁下。 “好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石墨这会听话地乖乖地躺好。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灵双默默地上着药。 “哦。” …… “你家爷也太冷酷无情了,对你居然也舍得下那么重的手。”整理好他的衣服,灵双收拾好东西,起身放好。 “爷不是你的想的那样,我自十岁起便跟在爷的身边,他本不是这样性冷的人,只是遭逢剧变,亲人背叛,历经生死,他才会变得铁石心肠。世人只看到他的高高在上,权利滔天,可若不这样,他就无法保护自己。为了活下去,爷也必须了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石墨趴在床上,不无感触。 灵双点了点,“这么说,他跟我家小姐倒是同病相怜之人。” 石墨点头,抬眸便看见有人进来通报,说是王爷回府了。 石墨急忙爬起。 “王爷回来了?那我家小姐岂不是也回来了?”灵双放下东西一脸兴冲冲地率先跑了出去。 石墨还没走到大厅便看见自家爷坐在庭院的汉白石阶上,神情凝重,紫衣长袍及地,将他修如玉竹的身形包裹在里面。 石墨从未见过自家爷这样的神态。 “爷,月七姑娘呢?”石墨怔语。 灵双附和,“对啊,我家小姐呢?” 男人的脸色阴沉可怕,灵双还想再开口,被石墨暗地里扯了扯衣角,摇了摇头。 爷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看爷这般神情,问题多半出在月七姑娘的身上。 两人未敢再开口。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接灵双进宫。 石墨看了眼自家神情不变的爷,无奈只能先把灵双送出了府。 马车前,石墨目光如炬,“灵双,照顾好自己和你家小姐,我和爷会去接你们的。” “你可要说话算话。” “嗯,你就安心等着。”石墨郑重地点了点头,出神地看着马车走远,心中第一次生出难言的复杂之感。 帝都的王宫地处偏南,三面环水,东临浮海,西临江南,南部靠山,正是这样的地形造就了王宫一年四季如春,气候宜人。 临下而看,整个王宫万重楼格,够横交错,金碧辉煌,光宫门便有九道,漆红色的大门会在入夜之后,次第关上,重重关卡,犹如一座座巨兽,守卫着王宫的森严。 重楼万丈,琉璃瓦格,在入夜之后更显得肃穆庄严,夜凉如水,淡淡银光勾勒出王宫里的绰绰楼影,好像林立的巨人,森冷而萧挺。 深夜,一切寂静无声,好似风都是静止的,然月光之下忽地有两个黑点动了动,从一个巨人的肩头跃到了另一个巨人的肩头,黑点移动的速度非常快,若不仔细瞧着,定然觉得是自己花了眼。 只眨眼的功夫,黑点便消失不见,黑夜的寂静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夕阳殿上,两道黑色的身影在琉璃瓦上徘徊,其中一人取下房上的琉璃瓦,房中一道昏黄的光线投了出来,那身影飞身而下,另一道身影转身跃下屋顶。 娴静雅致的房内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窗外的月光斜照入户,洒了一地银光,屏风内,床帐如纱,随风起落,床上的人正在熟睡。 黑色的身影走至床边,修长的手指想要翻开床被,一只手倏然从自被子下探了出来,随即而来的是一道凌厉的掌风,锦被被人一把掀开,床上的人一身玄色锦衣,似早有准备。 “阿月?”黑影低声轻唤了一声,喉骨艰涩,原来她早就知道,他今夜会来。 女子面色清冷,一脚挑起竖在床边的银枪月,寒光泛起,枪身划破空气,招招致命,不给对方回旋的余地。 “阿月,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黑衣身影步步退让,面色凝重。 “我想让你死!”女子的眸色似沾了血的珠子,狰狞微红,□□直驱男人的心脏。 男人的身子一颤,脚下顿了下来,□□直接没入他的胸口。 被掀了琉璃瓦的屋顶洒下冷冷的月光,没入胸口的□□淌出一条鲜红的溪流,汇聚成珠,滴答地落入地面。 “是不是我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心中似裂开一道口子,疼痛无以复加。 “我只问你,三年前月湖山庄的那场大火,你是不是也在现场?”女子的骨指泛着一丝苍白,喉咙艰涩。 “是!” 女子的心,越来越凉,“为了月湖山庄的机关秘术?” “是!” 女子的眸色狰红,几乎是嘶声竭底的,“所以你就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用月湖山庄一百多条人命去陪葬吗?!” “阿月,对不起。”男人垂着眸,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如果他知道那日要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他宁可自己不曾出现过。 女子手中的□□回转,想要取下男人的项上人头,房门倏然被人撞开,一道黑影使剑挡开了她的□□,强劲的掌风逼得女子退开几步,门外的灵双亦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爷!” “小姐!” 两人各自扶住自家的主子,灵双双眼红肿像是刚哭过一样,而石墨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月七姑娘,你明知道,即便你不动手,我家爷如果没有解药也活不了多久。”石墨挡在夜长君的身前,目光冷锐。 他确实想不到,面前的这个女子竟是当年月湖山庄的后人,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谁要胆敢伤了自家的主子,他也绝不手下留情。 “那照你这么说,灭门的不共戴天之仇我就可以不报,就这么放过他了?”女子冷下眼眸。 石墨一时语塞。 “是不是我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鲜血自男人的袖口汩汩流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男人却是没有邹一下眉头,眸子有的更多的是落寞。 “是!”女子冷语。 男人垂下眼眸,淡淡道,“好,给我一点时间,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男人转身离开。 石墨作揖,也跟随着离去。 宫廷内院,一切又归于寂静。 女子转身走至桌旁,奈何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落,好在灵双及时扶住。 “小姐!”灵双双眼通红,此刻小姐的内心,定然不比那男人的心里好受吧? 为何偏偏要造化弄人,让一切的苦果都让自己主子承受? 灵双抹了一把眼睛,替自家主子倒了一杯水,女子却没有接。 “灵双。”女子喃喃。 “小姐,我在。”灵双急切道。 “为什么我的心好像缺了一块?”空气里,女子的声音很轻。 灵双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洪水决堤了般,止也止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清早,宫廷内院的湖边杨柳青翠欲滴,湖中的白莲经过一晚上的休眠还懒洋洋,娇嫩的花蕾将放未放。 一抹明黄衣袍身影掠过庭院的百花,沾了一丝水渍,晕在了金丝祥云绣摆上。 夜寐生在进入夕阳殿前特意整理了下衣襟,将手中的风筝藏于身后,这才入了殿。 殿中燃着一股清淡的檀香味,不远处的榻上睡着一副白色的身影,一旁的丫头正昏昏欲睡地给她扇着扇子。 灵双在瞌睡间打了个激灵,见得来人赶紧行礼,夜寐生适时制止,挥手让身旁的人都出去。 看了眼塌上安睡的人,灵双只能无奈跟着出去。 那睡着的身影背对着他,夜寐生走近床榻,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床榻上的人,她的头发很黑,唇不点而赤,羽睫很长,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的颤动,像蝴蝶的翅膀,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奈何床上的人一个翻身,袖袍不小心带上了桌子的杯子,好不恰巧的,杯子里的水尽数扑在了男人的脸上。 男人猛然打了个喷嚏,床上的人似被吵醒了,懒懒地起身,一脸疑惑地看向男人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那一身水渍湿了男人的衣裳,青丝也沾湿了不少,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夜寐生尴尬地正了正脸色,“没什么,朕方才过来还是万里晴空,这一不小心居然下起了雨,方才湿了衣裳。” 容月起身走向,瞧了眼窗外,“可是我看外面并没有下雨啊。” “不过是过云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碍事。”夜寐生拿出身后的风筝,展眉笑道,“瞧,今日朕带了风筝过来,今日我们去放风筝怎样?” 容月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怎么?不喜欢?” “皇上为何觉得我会喜欢?”容月反问。 “因为朕的后宫妃嫔乃至皇后都喜欢,每次朕一拿出风筝,她们都不知道又多欢喜。” “那是因为她们要讨好皇上,而我,不想讨好皇上。”女子沾杯喝了口茶。 夜寐生稍愣了下,似想不到她会说得那么直接。 “那你喜欢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男人撩了衣袍坐下。 “我喜欢什么,皇上真的都能给我吗?”女子放下杯子。 “自然,天下都是朕的,只要你想要,朕都能给得起。” “皇上连我最起码的自由都给不了,还谈何天下?” 夜寐生沉下眉,“皇宫之内你可以行走自如,没人敢拦你,但是出宫,不行。” “既是这样,我也不为难皇上了,文诗颂雅的事情我不喜欢,我喜欢有挑战性的,皇上带我去狩猎吧。” 夜寐生落落地站起身,“好,你等着,朕先去换件衣裳,一会派人来接你。” 皇家的狩猎场位于皇宫的后山,那里地势复杂,树木参天,鸟兽虫蛇不少,老虎野豹也尚可见,乃至于很多稀奇的野兽也都存在,很适合狩猎。 容月先行到了狩猎场,挑了一匹好马,远远地便看见一群人走过来。 不远处,夜寐生一身水墨丹青回纭袍,一条玄绫青云带束腰,腰上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三千青丝以紫菱高冠束起,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精神烁烁。 随着夜寐生一同前来的还有不少侍卫,他们纵列成队,每队的前面都有一个领头人,身着银甲,头戴战帽,前来路上与夜寐生一路谈笑风生。 “为何皇上今日这么有雅兴,想着要出来狩猎?”一旁粗壮的男人笑着开了口。 夜寐生就停在容月的不远处,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女子,睨眼笑道,“自然是为博美人一笑,难得今日天气这么不错,便让几位将军陪朕一起出来助助兴。” 容月一手牵着马,一手梳理着马背上的绒毛,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 一旁几位将军听闻便相觑了然,哄然而笑,“臣等明白,明白。” “小丫头,你不是喜欢有挑战性的吗,你瞧瞧,朕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朝廷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擒贼御敌都不在话下,可是为我朝都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的。”夜寐生笑道。 容月拍拍马背,淡淡道,“皇上又何必劳师动众,我比较喜欢清静。” 当着众人的面拂了夜寐生的意,让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场上一时寂静,气氛一时尴尬。 还是那长得粗壮的男人先开了口,“皇上,这小姑娘不会是想要参加狩猎吧?” 参加狩猎一向是男人的事,这一个小姑娘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森林地势复杂狩猎凶险,若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程将军可别不定这姑娘的本事比你还大着呢。”夜寐生郎朗笑言。 “不可能皇上,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本事?”那被称为程将军的男人显然不信。 “那,要不你们比比?” “皇上,你就别开玩笑了,让我跟一个小姑娘比,这传出去,人家岂不是笑话我欺负一个小姑娘吗?”那将军大笑,身后的人听得也跟着哄然而笑。 “哎,比比才知道嘛!对吧,小丫头?”夜寐生倒是心平气和。 “比什么?”她只想速战速决。 那将军哈哈一笑,“那就比箭术吧,未免人家说我欺负小姑娘,我让姑娘两米。” 容月手中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好,将军先请。” 那被唤作程将军的粗壮男人开始正眼打量起她来,小姑娘长得不算很出色,放在后宫里可能并不起眼,但是胜在胆色不错,一身淡黄衣衫穿着简单干净,长得也清秀,给人的感觉有些清冷和难以接近。 将军接过侍卫手中的弓箭,取了一支箭,拉开□□,对着远处的箭靶,破开空气,命中靶心,一连三箭,皆命中目标。 那男人得意洋洋地收回弓箭,在朝廷之上,不说他的箭术有多精湛,但是他敢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当年他可是在十丈之外一箭命中敌人首将,取下敌将的头颅,这事谁人不知? 容月没有说话,只拿过宫人手中的一段红菱,扎了一个红花节,定在了马头上,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女子拍了拍马背,那马匹便跑了出去。 “既然将军敬我两米,那我便还将军一丈。”容月接过侍卫手中的弓箭,三箭同时上玄,瞄准了马匹上的红菱。 待马匹跑过了箭靶,将要消失在树林里的时候,只听得‘咻咻咻’的几声,三箭齐发,同时命中马头上的红菱,将红菱稳稳地钉在了树干上。 众人皆愕。 不说这命中目标的距离有多远,这马匹是移动的,而且这小姑娘还是同时三箭齐发,不说别的,就说这眼力和功力,在场的人应该没有哪个能比得上了吧。 原本还在取笑的几位将军的脸上尽是难看之色。 唯有夜寐生连连赞叹,“好,好,好。” 容月将弓箭扔回了侍卫怀中,翻身上马,“皇上,还不开始,这天都快黑了。” “对对对,今日比试先到此为止,咱开始狩猎。”夜寐生命人将做了标记的箭靶分发下去,容月背起箭篓,策马而去。 “哎,这里地势复杂,野兽繁多,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朕让一队侍卫跟着你,好护你安全。”夜寐生冲着那身影唤道,一挥手,身后一队侍卫骑马跟了上去。 转身,夜寐生对着另外几人道,“今日狩猎,玩的就是尽兴,看谁狩猎的多,朕重重有赏!” 那几人又开始恢复了斗志,翻身上马,随着夜寐生一同入了树林。 山林地势复杂,高木林立,枝繁叶茂,容月快马加鞭,在岔路口的位置一拍马背,飞身上树,马匹入了树林。 身后跟来的侍卫一时寻不着她的踪迹,有些慌乱起来,“都分开找。” 这些侍卫明着说是夜寐生安排护她周全,实则不过是来监视她的罢了。 那些侍卫四下散开,容月飞身而下击倒了最后一名侍卫,捡起他手中的箭,翻身上了马,掉转方向入了树林。 树林的深处,一道水墨青袍身影停在了不远处,此时在马背上拉起了□□,对准了树下的一只野兔,身后的众多宫人侍卫皆是大气不敢喘,生怕惊了那兔子。 暗芒处,容月取下一支箭,对着那水墨身影,拉开了□□。 几乎是同时的,两支箭‘咻’的一下破开空气,不同的是,前者的箭射在了树根下,后者箭射在了他的马腿上,只听得一声撕裂长鸣,那受了惊的马匹忽地冲了出去,然不过短短几步,那马匹便轰然倒下,马背上的人猝不及防地重重摔了出去。 身后的人皆是大惊失色,一路跑过去将那跌落的身影团团围在其中,“刺客,有刺客。” 那些侍卫开始抽刀戒备,将身后的人团团护住。 容月眉眼沉凝,夜寐生不会武功? 掉转马头,容月策马进了树林。 不多时,骏马停在了一处悬崖绝壁之上。 容月命月影勘察过地形,悬崖之下有一条河流可以直通皇宫外面,她只需要安全抵达底下,下面自会有船接应。 若要逃跑,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蓦地,一阵细碎之声自树林之中传来,容月回头,只见一匹野猪忽然跳了出来,紧接着,一道粗壮的身影也骑马跳了出来。 那人见得她,哈哈一笑,“小姑娘,好巧啊,你也在这?” 容月看了看悬崖底下,又抬眸看了看那程将军,取下一支箭,拉开□□,对准了对面的人。 那男人沉下眉眼,“你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那将军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悬崖底下的河流可以直通皇宫外面,而此刻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别乱来,不说这悬崖峭壁有万丈高,下面的河流更是凶猛湍急,若是掉下去,只会摔得个粉身碎骨。” “不劳你费心,得罪了。”女子眉眼一沉,压低了手中的箭,长箭脱玄,射在了男人的马背上。 一阵嘶鸣过后,那受了惊的马匹带着男人冲入了树林之中。 容月翻身下马,扔下树林旁的藤条,沿着藤条一路飞身而下。 悬崖下迷雾萦绕,容月手抓着藤条,低头望下深不见底。 峭壁潮湿易滑,容月飞身换了一条青藤,流云之上蓦地有箭雨穿开云层,直直而下,容月堪堪躲过。 云雾之上,一道水墨青袍身影若隐若现,容月想不到夜寐生来得那么快。 “逃,就是死罪。月七姑娘若是肯回头,朕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道浑厚沉冷的声音响破天际,遥不可及的声音好似漂浮在穹苍之上。 箭雨停了下来,悬崖上的人似乎在等。 容月却是飞身而下,不做片刻停留。 手中的藤条忽然一松,容月翻身上了壁石,一旁的藤条尽数掉落,悬崖上的人割断了所有的藤条。 趁着箭雨未落,容月攀石而下,然一道利箭破开耳边的空气,插在了她的手臂之上,脚下石头一松动,整个身子便直直坠落下去。 一股寒流刺激了全身,坠入河流之后冷水迅速地灌入耳鼻,喉咙漫过一阵呛流,憋得她十分的难受,四面八方的水流似像她涌来,犹如黑暗的潮涌,压迫得她窒息。 这种感觉,就好像三年前月湖山庄大火冲天的那晚,空气中的焦味刺激着她的口鼻,让她窒息的难受。 她越是想挣扎,越是下坠,好像无底洞一般。 幽森的黑暗之中只有水面上透进来的一束阳光,她眼皮厚重得无法打开,那道光也似越来越远。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似乎看到一抹身影踏过平静的水面,自那道光里闪现。 厚重的黑暗袭来,一切只剩黑白。 再醒来之时,天色已近黄昏,平静的江面上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的湖面似铺了一层黄金,宛如仙外之境。 一叶扁舟在湖面上踽踽独行,舟前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月影背对着她撑着竿。 月影回头,“小姐醒了?” 容月坐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似在回想,也似在沉思。 “是不是他?”女子淡淡的开口,她虽没有见到他,但是他身上有一股药香味,这是常年服药的人特有的气味。 月影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nsp; 容月不再开口,看着天边琉璃渐晚。 她果真没有猜错,夜长君一直跟在她身后。 船靠岸时,天色已晚,天边星辰暗淡,月色轻蒙。 两人上了岸,到达落脚的客栈,领双早已等候在房门外,见得容月回来便急忙奔上前,“小姐,你受伤了。” 将自家主子扶回屋内,拿出药箱替她手臂清理伤口上着药。 早在狩猎之时,容月便命月影将领双乔装打扮带出宫,夜寐生的目标是她,自然不会对一个小丫头多做,所以灵双才能这么顺畅的出宫来。 “小姐,我们虽出了宫,但要出京都还是得出城门,今日下午我便看见守卫封了城门,进出都严加盘查,我们若想出去,可能还得费一番功夫。”灵双手中的动作不停,将今日所见都和盘托出。 “会有办法的。”容月看着窗外瓦上银霜,目光似乎落在更远处。 翌日清晨,三人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装扮,停在城门不远处暗中观察着情况。 来往进出的人群排成了长龙,等着被守城侍卫拿着画像一一盘查,他们三人若是此时出城,太过容易暴露。 灵双急道,“小姐,怎么办?” 可恰是此时,一辆马车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那赶车的车夫下马恭敬上前,“几位,我家主人说了,若你们相信他肯上这辆马车,保你们出城畅通无阻。” 马是汗血宝马,车是金丝楠木锦绣海棠绸缎落引,这马车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出自宵王府。 容月没有动。 此时,另一辆马车堪堪停在了这辆马车后,车前的铃铛声清脆悦耳,宛如流水击石,赶车的小人儿一身赤红锦衣,手中的鞭子宛如游蛇,稚嫩的脸上一双眉眼分外犀利。 “几位可是要出城,正好,我也要出城,不如一起?有人作伴,路上也不用太清冷。”马车帘子撩起的一角隐约可见一袭月白衣袍,一双修长如玉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骨节分明,分外好看。 容月不曾多想,撩起衣袍便上了马车。 容下三人的马车显得有些拥挤,容月只能靠着男人的身旁,就连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味也闻得清楚,她只好偏过头去。 马车在出城的时候停了下来,但是很快便又稳稳地驰行,容月猜想那小丫头手中应该拿着令牌。 出了城门,马车上了山林小道,已是晚秋,道路两旁的树叶已经泛黄,地上更是堆积了不少落叶。 上了小道,月影便退了出去,灵双也跟着小丫头坐在马车前一同赶着马车,车内就剩下两人。 “为何要帮我?”容月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当真不知道吗?”芜离淡淡笑道。 “我该知道什么?” 芜离无奈地摇摇头,“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却不知道。” 此时的马车帘子忽然被人撩开,探进来一颗小小的脑袋,“笨,我家公子喜欢你。” 车外的灵双真是好气又好笑,一把将她拉了出来,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个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净知道瞎搅和。” “不许碰我!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对她好就是喜欢她。” “那你对你家公子好,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小丫头眉头又邹了邹,“不过公子好像不喜欢我,他对我不好,总是罚我不许吃饭和我睡地板。” 车外传来灵双银铃般的笑声,车内的气氛确实有些怪异,这让容月感觉很不舒服,索性挑了车帘,看向车外的风景。 “你打算去哪?”男人的声音轻柔润和,如清风抚面,分外舒畅。 “封州城。”女子没有回头。 “你这不是自投罗吗?”夜寐生不是傻子,他想要守株待兔,必然会盯紧回望楼,只怕此刻的回望楼不知埋伏了多少暗线。 “不然公子觉得我应该去哪?” “绿梅山庄。” 容月手中一顿,放下车帘,回头看他,“我怎么觉得公子倒像是布好了,让我往里跳呢?”绿梅山庄在京城,而芜离又是皇帝身边的人,她对他始终心存芥蒂。 “正因为是天子脚下,所以才无人能想到你的藏身之处,在京城,我能护你周全。”芜离向来淡漠的眸色晕出一道柔和的光线,他目光坚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那一开始我又何必躲?”她宁可死得磊落,也不远活得苟且。 芜离的唇边淡出一抹苦涩,他倒是忘了,这个倔强的女子向来无人能动摇。 马车行驶在山林道上,不急不缓,车轱辘辗过地上的落叶,想起细微的破碎声,车内静寂无声。 蓦地,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容月身子一个不稳,向身后倒去。 恰是此时,身后的人伸出手,然还未将人扶住,女子便迅速稳住身形,回头的同时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了出去。 速度之快令芜离措手不及。 芜离委屈地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我是无辜的。” 马车外忽然响起小丫头凌厉的声响,“公子,有刺客。” 容月红着耳脖根子,偏过头去。 男人起身撩了车帘出去,容月便也跟着出了马车。 “把秘籍交出来!” 马车外围了一群黑衣人,一字排开。领头的男子站在路中央,双目沉冷,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杀气,然在看清男人身后走出来的身影时目光微微一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江湖上有一个组织,名叫七煞,共有七人,他们行踪诡秘行事狠辣,武功招式怪异,从不曾失手。 他们手中的武器是双刃弯刀,刀身乃是深海玄冰寒铁所铸,刀身轻薄而宽,锋利无比,能伤人于无形。 如今挡在他们身前的黑衣人正是使用这种弯刀,如果容月没有猜错,这便是七煞。 她曾调查过这个组织,可惜这组织太过隐蔽,所以这背后之人自然也不得而知。 芜离微一挑眉,看向身后的女子,“他这话,不知道是问你还是在问我?” 容月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好像,是公子的马车吧?” 芜离淡淡苦笑,看来这个女子是打算置身事外了。 “你们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想要尽管来拿,别伤我身旁的姑娘就是了。”既然她不想招惹是非,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容月僵僵地扯了扯嘴角。 那站在路中央的领头男人听得这话眉目一松,挥手,身后的黑衣人如游蛇般移了过来。 小丫头飞身而起,挥鞭而上,与那些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领头的黑衣人亦是身形迅速,手中一柄软剑挥像车上的男人,芜离拂起衣袖,卷起对方的软剑,踏马而下。 一黑一白,两团身影互相缠斗,一时不相上下。 “小姐,怎么办,我们帮还是不帮?”灵双纠结地道。 站在车前的女子凝着眉,只觉得那领头黑衣人的双眸似有些熟悉。 听得灵双这话,女子才悠悠地道,“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能对付几个黑衣人?” 灵双低下头,戳了戳手指,“好像……一个都不行。” “那就收起你那点怜悯之心。”容月跳下马车,对着男人的方向客气作揖道,“多谢公子相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恕不奉陪了,告辞!” 女子转身就走,干净利索,一旁的黑衣人见她没有威胁,便也不上前阻拦,直直地看着她离去。 灵双只能急急跟上,对上小丫头杀人的眼神,眉头僵硬地跳了跳。 “山高路远,姑娘一个人太危险了,不如等我一起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芜离冲着那身影叫道,奈何一时神,月白衣袍上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女子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不必了,公子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芜离好看的眉毛跳了跳,这个女子,当真是甩得干净。 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进了树林,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行了好长一段路,灵双早已是大汗淋漓,两人寻了处阴凉之地坐下来休息,灵双拿着帕子使劲地扇着风,“小姐,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客栈啊?” “若是有马车的话天黑之前就能到。” “啊!那我们没有马车,岂不是要走到天亮?”灵双垮着一张脸。 “谁说我们没有马车。” “我们有马车?在哪?”灵双跳起来,四下张望着。 恰是此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自树林里隐隐传来,紧接着是车轱辘辗过落叶的声音,树林的尽头,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行至她们身旁,停了下来。 马车内传来一句天外之音,“姑娘可是要去丰州城,正好,我也是,不如一道?” 容月二话不说上车撩了帘子,动作就如刚刚甩下他们一般干净利索。 灵双正要上车,却瞧见车前的小人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甩过头去。 灵双嘿嘿一笑,跳上了马车。 马车又开始缓缓的驰行,此时天边琉璃渐晚,铺了一地金黄。 马车内容月看着男人的一身衣衫,男人撩起衣袖看了看,因着大意,衣袍已经被人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此时衣袖垂吊着,显得狼狈不堪。 芜离脱下衣袍,撩了帘子将衣物扔了出去,“莹儿,衣服破了。” “知道了公子。”车外的小丫头接过衣服,从怀里掏出一盒针线,挑了针线又拿它挠了挠头,低头认真地缝补起来。 一旁的灵双看得瞠目结舌。 这小丫头当真是无所不能啊! 马车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客栈,几人用过晚膳之后便要了仅剩的最后两间客房,小二将他们引上了楼,停在了相邻的两间客房门前,“客官还有别的需要再叫我。” 小二转身想下去,容月将他唤住,“你不是说仅剩最后两间房了吗,那最后那间房怎么没人” 这个时候刚用过晚膳,房间里的灯都亮着,唯独最后一间房是黑的。 小二一甩汗巾,将手腕上的玉镯不小心露了出来,尴尬地笑了两声后撩下衣袖,将它遮掩起来,这才回话,“不好意思姑娘,今日下午来了一位客人住进去了,我虽没见过,但是掌柜的说了,看起来像个大人物,让我们切莫打扰。” 完便走了下楼梯,犹豫了下又停下来回头,“两位,不瞒你们说,我们这一带土匪流寇很多,到了晚上,两位最好还是不要出门。”说完,小二便转身下了楼。 容月原本只想换个清静点的房间,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推门入了客房,灵双便手脚利索地收拾好床铺和洗脸水,伺候自家主子洗了把脸,便连连打着哈欠一个人爬上旁边的床榻睡了。 容月没有睡意,索性拿了本书挑灯看了起来。 夜色渐深,窗外的月光暗淡,房内的灯火昏黄。 容月放下书拿箸挑了挑灯芯,门外却多了一抹徘徊的身影,一道晴朗的浅音响起,“月七姑娘,睡了吗?” 容月索性吹熄了蜡烛,门外的身影停留了片刻,转身走了。 女子放下箸,想要点燃烛火,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向了床铺。 然恰是此时,一缕青烟自门缝之中升起,容月掩了口鼻,迅速行至灵双身旁,护住她的口鼻。 灵双惊醒,刚想开口便看见自家主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烟雾不会使人昏迷,但是能让吸了的人浑身无力。 房门外传来吵杂的脚步声,以及踹门的声响混着男人粗暴的说话声,“快快,动作都快点,把他们都拖出来。” “小姐,不会是土匪吧?”灵双掰开她的手,小声道。 一道踹门的声音响起,房门被撞开,容月捏了一把灵双,两人迅速倒下,进来的人将她们一把抗了出去。 在不清楚对方人数和实力的情况下,不轻举妄动才是明智之举。 那两人将他们抗下了楼,扔在了大厅内,与她们一起的,还有过路的商客以及一些老弱妇孺,此刻他们都中了迷烟,毫无挣扎之力。 “小姐,怎么不见芜离公子他们?”灵双低低地道。 容月暗暗观察了下,他们确实不在大厅之内。 大厅的圆桌前坐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抗在肩膀上的大刀往桌子上一拍,“人都齐了没有?” 楼上一狗腿子跑了下来,“老大,少了一家。” 那圆粗的男人一脚踹在了他身上,“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盯紧了吗,居然让这么大一条鱼给跑了。” 那狗腿子吃痛地爬起来,点头哈腰不敢回话。 那男人继续发话,“动作都利索点,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身后的狗腿子一挥手,便出来了几人往她们走去。 “不对啊老大,还有一家呢,刚刚我明明让阿三阿四上去把人抬出来的,这阿三阿四跑哪去了?”那狗腿子望了眼楼道上最后一间关着的房门,粗暴地叫唤了声,“阿三阿四,死哪去了?” 圆粗肥壮的男人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还等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拖出来啊,都是一群饭桶!” 那狗腿子连连称是,指挥两个彪壮大汉上了楼。 这头,几个土匪子挨个搜大家的身,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然其中一个土匪子见了旁边的姑娘长得水灵,起了色心,伸手咸湿地摸了一把那小姑娘的脸蛋。 “别……别伤我家姑娘。”身旁的妇人无力地将那小姑娘搂在了怀中,眼神惊惧。 “起开你个老东西,我看上你家姑娘那是你姑娘的福气。”那男人一把将妇人甩开,拉过那小姑娘将她抱在了怀中,刚要打横将她抱起,一边的女子清冷地道了句,“放下她。”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想要多管闲事?”男人刚抬起脚,便听得‘咔嚓’一声响,男人的膝盖断裂,还来不及等他痛叫出声整个身子也跟着飞了出去,而他怀中的人稳稳地落入了女子的怀抱。 女子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众人看呆了去。 怀中的小姑娘抬起泪眼来,只觉得这女子的面容十分英气,若非是女子,定然会让她怦然心动。 灵双跟着起身,接过容月怀中的小姑娘。 那土匪头子见状眯眼站了起来,“你们居然没中迷烟?” 容月挺直着身影,目光冷冽。 &nbs看什么,赶紧拿下她们啊!卖去青楼还能赚上几个钱。”土匪头子气愤地吼道,身后顿时涌出来一帮土匪子朝她们冲了过来,然还未近容月的身便一个个被甩了回去。 女子的身旁多了一抹身影,没人看清是谁出的手,但是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这女子不简单! 正是此时,楼道上最后一间房门倏然打开,两道身影飞了出来,砸在了一楼的桌子上,那两人正是刚刚上去的阿三阿四。 楼道的房门中踏出一抹身影,淡紫的衣袍,袖口的金丝海棠泛着一丝冷色,冷峻的眉眼,雕刻的五官,犹如嫡仙般的男人,然他此刻身上的冰冷气息,倒更像是地狱里出来的阎王。 众人竟有些看痴了。 男人的身后随着出来一副身影,那身影颀长眉眼凌厉,正是他将那两人打下了楼。 土匪头子震怒不已,想不到这一趟什么好处没捞到反被伤了这么多人,心中不痛快,命人将几人统统拿下。 立在人群中的女子没有动,楼上的男子也没有动。 不过一楼的距离,他们遥遥相望。 明明是那么短的距离,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般不可逾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之事,夜长君此时出现在这,只能说明他们一路跟在她们身后。 客栈外面冲进来大批的人马,她们低估了土匪的数量。 大厅里一片吵杂混乱,然容月和夜长君都不曾被伤分毫,那土匪头子一拍桌而起,朝容月冲了过去。 楼道之上,男人随手拿下腰间的玉佩,朝那土匪头子飞掷出去。 楼下的女子眉心一沉,一把踢开身旁的桌子,打在了土匪头子的膝盖上,痛得他咧嘴一把跪下,而那飞来的玉佩恰恰划过他的头顶,插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男人的眸色微微一动,很显然的,女子不愿承他这份情。 客栈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踏踏的脚步声,窗外有火把尽数亮起,门外一抹月白身影踏了进来,他的身后除了小丫头还跟着一个身着官服的男人,看样子,像是某个地方官。 “来人啊,把这些土匪给我统统抓起来。”那男人一挥手,身后的官兵手持长矛冲了进来,那些土匪料想不到官兵会在此时出现,惊慌之下四下逃窜,然最终都被尽数拿下。 芜离驱步进来,对着女子淡然笑道,“怎么样,还算及时吧?” 然目光在触及楼上的身影时,微微暗了暗,片刻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似乎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你去找官兵了?”容月凝着他。 “嗯,原本我是想找你一起去的,奈何你对我避而不见。”男人眸色清润,唇边挂着淡淡弧度。 女子敛了下眉,看来这个男人比她有先见之明,原本她只是怀疑,却不想他会这般行动迅速。 官兵将那些土匪子都押出去,那身着官服的男人转身欲走,容月却将人唤下,“等等。” 那人回头,不明地看向她。 “还少了两个。”容月走入人群之中将那小二和掌柜的扔了出去。 原本她就怀疑,一个区区小二怎会随身带着贵重的玉镯子,然就算是带着,在这土匪盗贼横行的地方又怎可能还能留下它不被劫了去,进房门前他还刻意般小心提醒,目的不过是让将他们留在客栈之中,以防土匪来袭找不到人。 想必这点,芜离早就猜到了。 还有就是客栈住的大多是商客或老弱妇孺,土匪人数众多,为何还要用迷烟?不过是因为确定这里面之中有不一般的人物,为防万一才用了迷烟。 这掌柜的在这偏僻贼盗横行的地方开着一间客栈却相安无事,显然的,他早已跟土匪达成了共识——他们提供消息,土匪来劫财。 不过这劫匪四处横生,也侧面说明了这皇帝是有多不作为。 那地方官看了芜离一眼,芜离轻点了下头,挥手让人拖着挣扎喊叫的掌柜和小二出去。 等到官兵走远,石墨和灵双处理善后,不多时客栈之中又恢复了平静。 天还尚未亮起,容月索性上楼入了房间,关起房门一觉睡到天亮。 清早,容月起床洗漱用过早饭之后便出客栈,客栈外早已等候了两辆马车,夜长君的行踪暴露之后,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坐在车里悠闲地品起茶。 芜离修长的手挑了车帘,睨眼笑道,“早啊月七姑娘,可以出发了吗?” 容月不咸不淡的勾唇,“芜离公子的马车太慢了,我坐不惯,我就先行一步了,反正公子有的是闲情,路上可风景。” 女子接过灵双从商客手里买下的马匹,两人一人一骑,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芜离唇边的笑意一僵,眉毛抽了抽。 而他身后的那辆马车内,一人本端着茶杯正要喝茶,听得女子这话,杯茶停在了唇边,一抹好看的弧度渐渐勾勒出来。 道路上,两女子骑着马在驰骋,灵双回头看了一眼,“小姐,身后的两辆马车还在跟着呢。” “入山林。”女子掉转马头入了山林,身后的丫头跟上,山林里并无通行的道路,但骑马还是可以折出一条小道,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跟着,那就让他们继续跟好了,马车不行,还有腿脚,不嫌累就继续跟。 马车上的小丫头一拉缰绳,马匹扬起双蹄,嘶鸣过后停了下来,小丫头邹眉回头,“公子,还跟不跟?” 他们身后的马车亦是停了下来,石墨立在马车前头,回头欲言又止,“爷……” 前头的马车内传出一道郎朗的声响,“去丰州城。” 小丫头扬鞭而起,赶着马车缓缓驰行。 石墨立在马车前,没有动,等着里面的人回话。 “丰州城。”淡淡的一句声响透过车帘传了出来,能听得出来里面的人并不着急,石墨赶起了马车。 “爷,难道我们要跟在他们身后?”石墨十分不甘,前面那人是自家爷的情敌不说,身份还比爷低微,若让爷跟在他身后,岂不是有失身份了 “绕过他们。”车内的人淡淡地发了话。 “好咧,爷坐稳了。”石墨得令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扬鞭策马而上,激起一阵尘土。 前头马车的小丫头看到身后的马车快马加鞭的赶上来,立马挥鞭加快了速度,两辆马车互不相让,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此刻因着两车并行变得更加狭窄,车马相撞,坐在马车里的人却是纹丝不动。 眼看着身后的马车就要超越过去,小丫头厉眉挥鞭而起,想要打在对方赶车的人身上,奈何伸过去的鞭子被人擒住,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小小年纪就这么粗鲁,你家公子没教你吗?对人要有礼貌。”石墨一把甩开她的鞭子,小丫头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出去,恰是这个时机,石墨拉紧缰绳倾了倾马头,车身撞在了另一辆车身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芜离马车戈然停下,一个车轱辘向后滚了出去。 石墨正以为摆脱了身后的马车,奈何一道掌风自身后劈来,车身躲闪不及,被劈了个七零八落,车内的人飞身而起,稳稳落在了地上。 同是绝色出尘的男人,一前一后立在了马路之中,一个冷如冰山,一个温和如煦。 几乎是同时,两人没有多想,飞身上马,继续驰骋而去,只剩身后目瞪口呆的一大一小人儿。 “公子走了,我怎么办”小丫头看着奔驰而去的两道身影,哭上着脸道。 石墨拈起肩膀上的落叶吹了去,转身离开,“还能怎么办,走得快说不定天黑前我们还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容月一入丰州城便直奔回望楼而去,纵然明知周围布满了眼线,依然身形挺立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那掌柜的便笑脸迎了上去,跟在容月身后,听主人的吩咐。 “从即日起,回望楼闭门谢客。”女子身板挺直,双手负后,有着不容置喙的凌厉,提步上了楼。 身后的掌柜听得这话愣在了原地,似有些不知所以,然主人的身影已经上了楼,他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思虑了片刻,掌柜的还是吩咐下人将回望楼里的客人请了出去,不过半刻钟,回望楼已被掌柜清空,整个茶楼都空旷了下来。 容月前脚刚上了楼,后脚便有两幅身影一前一后跟着进来,两人衣衫沾满了灰尘,青丝有些凌乱,像是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又像是打了一架,总之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然两人还未进来便被掌柜的挡了下来,陪着笑脸道,“二位,不好意思,今日起回望楼闭门谢客了,两位请回吧。” 夜长君不言语,绕过他直接进了门,然一道黑色身影倏然落在他身旁,挡了他的去路。 月影脸色不善,“回望楼不欢迎宵王爷,请你离开。” 夜长君眉色一沉,“让开!” “宵王可知道,我家小姐为了复仇究竟背负了多少?她从鬼关门关处走了一趟,从阎王那里捡回一条命,为了活下去,她几经生死,受尽磨难,却从不吭一声,因为她知道,她要活着,要复仇,可如今她不能亲手手刃自己的仇人,可仇人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宵王是让我家小姐如何自处?” 夜长君的身形一颤,静默片刻,男人的喉骨滚动,似有些艰涩难言,眸色微动,终还是转身离开。 芜离站在身后,将一切听得真切,幽明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男人刚一只脚想踏进来,月影便挡在了身前,“芜离公子也请回吧。” “为何?” “芜离公子是皇上身边的人,放你入回望楼,我不放心。”月影的目光犀利沉冷,眼中充满着戒备。 “我若是想要害你家小姐,自不必等到现在。”芜离倒也不恼,淡淡笑道。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芜离公子什么心思估计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芜离摇摇头,无奈笑道,“那我说我若是有两全之法解你家小姐囹圄之围,你可会让我进来?” 月影眸色动了动,思忖了片刻,终是让开了道。 此时已是今非昔比,得罪了皇帝便是跟天下作对,这个时候,只要能保小姐周全,哪怕是下到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一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芜离刚上了楼,便听得楼下一片吵杂之声,抬眸望下只见知府大人领着大队人马将回望楼团团围住,而那知府刘大人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小队人马走了进来,神气地一挥手,“来人啊,给我搜!” 那些侍卫开始翻东找西,将东西摔得稀巴烂,掌柜的和打手没有主人的示意不敢贸然阻止,掌柜的瞧着那些破碎东西那个心疼啊。 刘知禾每每想起当初在回望楼被月七当众羞辱,他就起得难以下咽寝不安眠,还有上次鼠疫一事对他威逼利诱,拿他当冤大头,想想就来气,还不知道怎么报这个仇呢皇上倒下了命令要将月七抓拿归案,这岂不是天助他也? 这一次,他可学聪明,将所有的官兵都召集了过来,把回望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刘知府沉着眉眼,月七啊月七,我看你插翅也难飞,这次,他可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哪里来的疯狗乱咬人?来人啊,将他给我乱棍打出去!”楼道之上,一道身影背光而立,她的脸色隐在阴影之中,纵然下面的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势便威慑住了所有人。 回望楼里的打手得令翻身下楼,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刘大人气得手抖,“你敢!我可是奉皇上之命将你抓拿归案,现在外面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插翅也难飞,今天不管谁在这,都保不了你。” “刘大人是不是忘了,这里回望楼?”女子负手而立,一双眉眼微睨,俯瞰着下面的人。 “小小一个回望楼算什么东西,整个丰州城都是我的地界,你想在这里称王称霸还得问过我。月七,我看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我的人伤了你,我的手下可不知轻重,若是砸了你这回望楼,我可管不了。”刘知府侧身捋着自己的袖袍,满是神气。 “好大的口气,不过今日你能不能出得了这个回望楼还得问过我。” “死到临头还嘴硬,等你进了我的大牢,偿遍我十八种酷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看你还能怎么猖狂?来人,给我拿下她。”刘知府眸色阴狠,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提刀涌上楼。 “是吗?”女子眉眼一冽,抬手一挥,整个回望楼开始震动起来,涌上来的官兵皆是七零八落,此时所有的空中楼阁开始移动,一一拼接起来,那移动的楼阁在外面的人看来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巨人,挥动着手臂,慢慢地收拢起来,外面的平民百姓看呆了去,里面的人却也惊愕不已,谁都不曾想过,这精巧的茶楼竟还暗藏玄机。 就连端坐在桌子前的男人,脸色也有稍稍动容。 ‘哐’的一声巨响,楼阁的狭缝拼接完成,所有的门窗刷地一下升起了铁板,唯有头顶上方一处有大片的阳光透进来,那里的材质乃是冰海琉璃所铸,虽然透明却坚韧无比,此时的回望楼就像一个大大的圆球,所有的楼阁都成了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将里面的人牢牢地护在其中,即出不去也进不了。 众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只听楼道上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响,在空旷安静的回望楼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厚重,似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头上。 女子下楼,唇边勾起一抹嘲冷的弧度,“知府大人现在是打算如何拿下我?” 那刘知府腿脚一软,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知府大人刚刚不是很威风吗?怎么,气势都去哪里了?”女子蹲了下来,目光幽冷,“我还想进知府大人的牢里尝尝那十八种酷刑,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能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知府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你……我……” 又失策了,原本想着留下大队人马包围回望楼定能让她插翅难逃,所以进来时只带了小部分人马,谁成想到这女子竟还留有一手,此刻倒好了,女子跑不掉,他也赔进去了。 容月身后的人早已将那些人马拿下,看得知府大人这个怂样,想着他刚刚的嚣张气焰,此时不免让人心里畅快。 “你……你想怎样?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要是敢杀了我,朝廷要是追究下来……” “刘大人是不是糊涂了,我可是朝廷重犯,既然已经被朝廷通缉了,那我多背负一条人命又如何?”女子起身,以居高临下之势冷睨着他,“乱杖打出去,若是残了你告诉你上头的主子,让他亲自来见我,想取我性命,让他亲自来拿;若是你死了,也罢,你欠我的三十万两便一笔勾销,我也不为难你府上的人,这样算下来,你就算是死了,也不亏。” 那刘知府听得这话面无血色整个人都瘫了下去,一旁的下手听得主人这话便提着棍子上前,都是练家子,自然都是下的狠手,那刘知府被一路打出去,直到听起来没了声响,几人才抬了他开门扔出去,跟着进来的衙役亦是被人一把扔了出去,大门重重的关上,回望楼又恢复了平静。 容月将所有人召集在大堂之中,一旁的桌子备好了银两,还有和黑布。 “多谢诸位这些年来对我回望楼的付出,我感激不尽,如今回望楼身陷囹圄,我没有理由让大家跟着回望楼一起同生死共存亡,我不勉强大家,回望楼的地下有一条密道,如果有人想走的,我奉上纹银三千两,保大家以后衣食无忧,领了银子,自会有人带你们出去;如果有人想要留下的,我月七若能逃过此劫,日后必定视各位为己任,绝不亏待。”容月吩咐人将银子和黑布捧上前,茶楼里的小二和看茶扫地的小厮并未多做犹豫便拿了银子,月影拿起黑布替他们一一蒙上双眼,让人领了出去。 剩下的,除了掌柜便是一帮打手。 “你们可想清楚了,留下来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容月认真道。 邱掌柜上前了两步,“回望楼虽没有多少年,但我却是留在这里最久的,得主人信任,让我经营这回望楼,这一路走来,我一步步地看着它声名鹊起,威名四海。”掌柜的抬头打量着回望楼里的一什一物,老眼泛起泪花,“三年啊,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看着它长大看着它会跑,如今你让我离开它,怎么舍得下,怎么舍得下?” 难掩激动之情,邱掌柜老泪纵横,抬袖抹了抹眼角。 容月也为之动容,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邱掌柜,我承下你这份情,回望楼有你,是福气,日后若能安然无恙,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容月转身,“你们呢?可想清楚了。” 那些打手都是三大五粗的人,大道理不会讲,只会嘿嘿地笑。 “我们这些人多是犯了事蹲过牢头的人,要么就是流浪至此或者没个爹妈孤家寡人的,要不是得月七姑娘收留,将我们培养成打手,我们此刻都不知道会沦落在哪,能不能吃上一餐饱饭都是问题呢。” 一人说完,其他的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一开始,当他们知道收服他们的是一个小丫头时是有些不服,但经过了那么多事之后明白了这个小丫头可不简单,不但有胆识有气魄,更有本事有实力,他们打从心底佩服这个小姑娘,至那时起,他们便认定,跟着这个小丫头,准没错。 “各位,大恩不言谢。”容月难得展颜,跟着这一群粗汉子也豪迈起来,“那今日我们便喝个痛快,管它明天如何,是生是死,咱们一醉方休,掌柜的,拿酒来!” 邱掌柜高兴地‘哎’了一声便转身要去拿酒,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自家主人,眉头邹出了一个‘川’字来,“我们这里是茶楼,哪来的酒啊?” 众人听闻,皆是哈哈大笑,一时间,回望楼的气氛变得轻松无比。 端坐在楼上的芜离也因着楼下的场景而动容,拈起桌上的茶杯想要一饮而尽,然置于唇边却没有喝下去,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容月倒了一碗茶,举起,“那我今日便以茶代酒敬各位吧。” 说完,女子便一饮而尽,倒扣的碗滴水不剩。 众人皆跟着倒满茶碗,一饮而尽。 回望楼的上空,一束月光自琉璃窗处投了进来,明月皎皎。 精致的雅间内,透过轻纱隐约可见一处池水水雾袅袅,池水之上漂浮着一层玫红花瓣,一股淡然的清香充斥着整个房间,一女子坐在碧池之中,大半个身子掩在花瓣之下,露出来的精致锁骨上还覆着一层细细的水珠,肌肤胜雪,此时的她仰着头,闭目休息,似有些乏累。 一旁的灵双将收拾好的衣物端了进来,而后蹲下来替女子顺着如瀑的青丝。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灵双不无担忧,如今她们得罪的不是一般人,而是这天下之主,这个男人若想对她们赶尽杀绝,天下岂还有他们容身之所。 女子没有睁开眼,只淡淡道了句,“等。” “等什么?”灵双不明。 女子睁开眼,目光幽邃,“等他亲自来。” 灵双似明白了,主子说的是皇帝。 “他来了又能如何?” “在皇宫我处处受他监视,我没有跟他谈判的筹码,但是在回望楼,或许我可以一试。”她不是认命的人,不然她也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拼了命也要逃离皇宫。 “可是小姐,如果他不来呢?”那个男人的权利至高无上,如果真的想要杀她们,根本用不着亲自出马,动动嘴巴就能让她们无处可逃。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便是高估了自己,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吧。”女子显得淡然从容,又仰头闭眼休息了。 灵双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次连她家小姐都这么没有把握的事,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整整七日,回望楼与外面的侍卫都形成僵持的局面,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而那个将她们推入绝地的男人,也迟迟未出现。 里面的灵双却是坐不住了,焦急得来回走动,“小姐,怎么办啊,都过去七天了,难道我们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容月安静地坐在桌前,不急不躁,纤细的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末了才道,“灵双,你还是坐着吧,你这样晃来晃去的我看得我头晕。既来之则安之,急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先乱了阵脚。” 对面端坐着的芜离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事到临头,身处险境,这个女子却依然可以从容不迫,淡然处之,当真是不一般。 芜离亦不说话,此时他不开口,是因为他觉得她还未陷入绝境,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掌柜的和那十几个打手也是坐成一桌,侃侃而谈,泰然处之,自家的主人都不急他们急什么,他们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于她,自然对她的能力不会有丝毫怀疑。 从日出到日落,茶楼上方的青光变成了昏黄色,月影自一处琉璃窗下来,低眉道,“人来了。” 容月手中的茶杯一顿,要等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茶楼之外,一辆奢华的马车远远驶来,身后跟着一批浩浩荡荡的队伍,丰州城虽也算繁锦,但丰州的百姓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仗势,至少有百名宫人在前面举旗开路,车后千记轻骑跟随而上,后面排排的侍卫延伸到了城门之外,有百姓踮脚仰望,竟是看不到尽头,那人流如龙,可谓让人们开了眼界。 茶楼之上,一抹淡紫衣袍身影立在二楼的栏杆上,这里地势位置绝佳,既能对望回望楼的巧夺天工,又能远眺城门处的威武壮观,男人手中捏着瓷白茶杯,身姿挺拔,此刻似若有所思。 “爷,我们的人马都已经驻扎在城门外了,随时听候调遣。”石墨不知何时立在男人的身后,恭谨道。 男人转身,将手中的茶杯掷回桌上,“先调集一队人马进城,一切听我命令。” 一旦夜寐生有所动作,他也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石墨领命,刚要出去门外却闪现一道黑色的身影。 “宵王爷,我家了,请你不要插手她的事情。”月影面色不善,眸中始终带着戒备之心。 石墨却是有些不甘,“爷也是想帮你家小姐。” 月影沉下眉眼,“王爷不要忘了,小姐今日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如果不是王爷,我家小姐还是月湖山庄的二小姐,正享受天伦之乐,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不管王爷此次的目的是什么,我家小姐都不可能承王爷的情,王爷还是好自为之吧。” 不等对方反应,月影转瞬便消失在门口。 男人攥紧了袖口中的手,修长的骨指泛着一丝苍白,沉默得可怕。 石墨却有些急了,“爷,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了吗?” 这个女子可知道,她们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纵然他是个草包皇帝,但也是个权利至高无上的皇帝,他的一句话可以颠覆别人的生死,一纸文书可以让天下动荡,若没有他家爷的势力相抗衡,她根本就逃脱不了那个男人的手掌心。 男人袖口里玉指松开,“月影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石墨想了想,一瞬恍然大悟,“说明回望楼里有密道!” 原来这个女子还留了一手,难怪回望楼封闭之后毫无动静,他们却也不着急,有了密道他们不愁吃喝,关键时刻还可以从密道逃生。 男人一手负后,走至窗外,凭栏而望,“先不让我们的人进城,让他们候着,听我命令。” “是。”石墨领命,躬身退下。 而在另一座茶楼的雅间内,一道花绿衣袍的男人闲适懒散地坐在窗旁,一手揽着一女子的腰,一手搂着另一女子的肩,嘴巴还吃着女子手中不时送来的香橘,男子长得十分俊俏,如玉的面容看起来比女子还要白皙几分,那微勾的唇角带着几分不羁浪荡之气,他身边的两个女子也长得娇媚动人,重要的是胸还很大,然这却不是最引人的,最让人侧目的便是这两个女子竟长得一模一样。 花绿衣袍男子坐的位置虽不是绝佳,但足够将回望楼的一切尽收眼底,目光在触及不远处茶楼上的那道淡紫身影时,漆黑的眸子又清幽了几许。 传言这回望楼的主人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不仅足智多谋,而且胆色过人,就连这天下人都避讳不及的宵王都对她趋之若鹜,今日看到对面茶楼神色凝重的那位,看来是所言非虚。 他倒是很好奇这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让天下权利最大的两个男人都想这回望楼的巧夺天工,能有这份智慧和实力,让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倒也不稀奇。 不过这个女子倒是奇特得很,宁可被逼至绝路,也不肯轻易妥协,这份傲骨和气魄,怕是世间女子难有了。 回望楼外,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早已让开了一条大道,那明黄色的娇奢马车停在了楼门外,宫人挑起那一道珠帘,只见端坐在其中的男人正襟危坐,眉眼微睨,自有俾倪天下的气势。 人潮里的百姓掂高了脚尖,拜回望楼的主人所赐,这回他们又见识到了这天下之主的威严气势。 那端坐在马车上的男子正襟危坐,气势威严,“小丫头,如你所愿,朕来了。” 那如铜墙铁壁的楼阁忽然开了门,一抹清白的身影独自走了出来,立在阳光之下。 那女子面容清秀,肤色白皙,朱唇不点而赤,身姿挺拔,如松拔地而起,纵然是面对着至高无上的男人,也不曾有一丝怯弱,不卑不亢。 坐在茶楼雅间内的男子见得那女子,眸色微微诧异,双手松开了身旁的女子,身子微微向前倾,唇边淡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竟然是她!” 难怪这女子身手不凡,气势不弱,原来是实力可不简单啊。 他对这个女子好像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坐在马车上的男人身形微微向前,双手搭在轿栏上,眉眼微睨,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她,“小丫头,你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出来,就不怕朕身后的人将你拿下吗?” “皇上未免小看了我这回望楼。”女子眸色冷淡,背脊挺直,只听得背后‘唰’的一声巨响,原本只防不攻的茶楼瞬间转换的模式,所有的楼阁窗户之中皆上了利箭,对准了楼下的人。 众人又开始沸腾了,这回望楼若为天下第一奇楼也不为过,这女子心思玲珑剔透更是无人能匹彼。 坐在茶楼雅间的男子一时讶然,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当真是将机关用得炉火纯青,这世上,应该除了三年前的月湖山庄有此能力,天下就只有她一人了吧。 若将这巧夺天工的机关用在战术之上,必能所向无敌,这也是多少人想要得到那机关秘术的原因所在,他自也不例外。 夜寐生沉下了脸,“看来是朕小看了你了。” “我这回望楼的机关虽没有办法跟皇上的千军万马相比,但是一旦启动,也必定能让皇上有所损伤,若因我一个小小的女子而折损了皇上的兵力,恐怕就是得不偿失了。” “那你想怎样?” “我想向皇上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圣旨。”她的手上有皇帝想要的东西,但也相当于知道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拿东西交换是不可能的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她只要活着,对他来说都是个威胁。 纵然一时半刻她能保全自己,但是日后他必定也会对自己赶尽杀绝,她只有用这样强硬的办法,逼他在天下人面前许诺,她才有活命的机会。 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她既然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件事,就必不肯轻易屈服,纵然她没有把握,但但凡有一线机会,她都愿意一试。 “你凭什么觉得可以跟我谈条件?就凭你这小小的回望楼?小丫头,你太高估你自己了。”男人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身子向前倾了几分,眉眼微睨,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她。 想当着天下人的面讨一条生路,这胆识和气魄确实不错,可惜用的方法不对,他若答应了她,岂不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威严尽失?这女子霸道的姿态令他有些不悦。 “皇上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夜寐生挥袖,“你看朕身后带来的这些人,你觉得朕今日来是跟你谈条件的吗?朕给过你活路,你却要把自己逼上绝路,也罢,朕并非是个绝情的人,朕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跟朕回去,荣华富贵,殊享权势,朕都能满足你,但你今日若还是一意孤行,那朕也绝不手下留情。你信不信,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朕就能让这回望楼销毁殆尽?连同里面的人,朕都会让他们一并消失。” 人群之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姑娘可真不是一般人啊,竟能让皇帝开出这样的条件,不过唏嘘过后,他们更好奇这个倔强的女子该如何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雅楼间,花绿衣袍的男子坐直了身子,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桌面。 身旁的其中一姐妹花开了口,“君主,这个女子不过是精通机关而已,这个皇帝何苦要大费周章地将她收入皇宫?” “你忘了我们来中原的目的了吗?”男子削薄的唇轻启。 “自然没忘。”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女子现在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只怕我们一入城就已经落入皇帝的眼线里了,看来这个狗皇帝也是个狠角色,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男子的眸子闪着一丝幽光。 另一姐妹花好奇道,“既然这个女子这么重要,那等下真的动起手来,我们是帮还是不帮啊?” 男子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着,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抹淡紫色身影上,“隐藏在这女子身边的大人物可不少,恐怕还轮不到我们出手。” 对面的那位,恐怕不会就此坐以待毙,还有回望楼里的那位,他可不相信那个男人会袖手旁观。 那马车上的明黄身影在阳光之下衬得越发精神烁烁,男人眉眼微挑,“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好好想想,一炷香之后,朕身后的人马,绝不会手下留情。” 女子的衣袍在风中猎猎,静立出尘,远看,好似一株清冷高绝的水仙,倔强地不肯向世俗低头。 那浅淡的身影不曾言语,只转身进了回望楼。 一入茶楼,大门便关上,将一切隔绝在外。 灵双迎了上来,“小姐,不然我们现在就从密道离开,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还来得及。” 女子却转身上了楼,“灵双,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安静下,别跟上来。” 灵双想要跟上的步子停了下来,看自家主子这般凝重的神色,她不敢再多言语。 雅间内,女子静立在一面书柜前,似在等人一般。 不多时,门外踏进来一抹月白身影,立在了她的身后。 女子转动书柜旁的灯柱,那面书柜竟自动分离出来,厚重的‘轱辘’声传来,那里面赫然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轴轮,此刻正在不停地运作着。 “这里便是回望楼运作的机密所在。”女子坦言,提步踏了进去,身后的男人亦跟着走了进去,举目抬头只见,四面皆是运作的轴轮,相接紧密,环环相扣,可谓精妙无比,叹为观止。 男人微微讶然。 “芜离公子不是想借我之手解开月湖山庄的机关秘术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其实它早已经刻在我的脑海里,我将这其中的最精髓之处用在了回望楼上。”女子指着其中的一处运转的轴轮道,“这里,是回望楼封闭之后操控排气之所在,若是有人放毒烟进来,这里的机关可以引致密室之中自动过滤排出去。而这里,控制着回望楼的流水,只要这里的运作不出现意外,地下的水便会源源不断地供应茶楼,它的精妙之处在于可以将水流引致高处,所有你可以看到雅间之中会有水流经过,还有这里……” 女子一一介绍着各个机关的用途,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运作的轴轮。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芜离眸色复杂地望着她。 女子背对着他,“我在等公子的一个答案,我想公子此刻在回望楼不会只是看热闹那么简单吧?” 原来这个女子早就知道他有脱身之法。 “姑娘是想以此为条件,换我的脱身之计?” “这难道不正是公子所想的吗?” “好,既然姑娘这样想的,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我的确是有办法解姑娘之围,但是这个方法姑娘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姑娘可愿意?” “既然我能让公子站在这里,公子大可不必多虑。” “好,既然姑娘无所顾忌,那么一切就按我说的做,不要问为什么,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外面的人马都会尽数撤走,不过若想还姑娘一个自由之身,还需要些时日。”男子的身影俊逸出尘,灼灼目光始终落在女子的身上。 “既是以利益作为交换,那我便不谢公子了。” 男人的唇边淡出一抹苦涩,转身便要离开,身后的女子却转身开了口。 “我能信你吗?” 男人的身形微微一颤,眸中似有一丝隐忍之色,然片刻便恢复清明。 “这话姑娘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问自己的心。” 衣袍舞动,男子大步踏了出去,身影消失在楼阁之内。 女子静默了片刻,眸色晦暗不明,片刻,也举步消失在楼道里。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回望楼的机关启动,封闭相接的阁楼开始缓缓地移动,在外面的人看来,就像蛰伏已久的巨大野兽,此刻正缓缓的苏醒过来,挥动着三头六臂,让人惊恐不已。 片刻的功夫,回望楼的亭台楼阁便恢复如初,大门开启,一如平常待客般的迎来送往。 女子再次走出大门,立在阳光之下。 然此刻,她的身后还站了另一抹月白身影,就如她的影子一般,护她左右。 回望楼的雅间房门紧闭,门外已被屏退左右,被重兵把守,为的就是要确保里面的人谈话不被人所窥视。 半柱香之后,里面的人开门出来,夜寐生走下了楼梯,身后的芜离站在门口,恭送他的离去。 立在女子的身旁,夜寐生笑得意味深长,“小丫头,既然你想要圣旨,那朕就赐你一道圣旨,三日之后,你就出门迎旨吧。” 说完,男人出门上了马车,如龙的队伍招摇过市,缓缓地出城,一如来时那般,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坐在茶楼雅间的花绿衣袍男子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劳师动众,居然就这么走了?” “解了那姑娘之围,这不正是君主想要的结果吗?”一姐妹花疑惑道。 “不对啊。”男人又懒散地躺了下来,双手垫后,修长的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 “哪不对了?”两人更是疑惑了。 “这个皇帝这么爱面子,此刻居然就这么走了,这过程是不是太顺利了?这里面不会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君主会不会多心了?爱面子又如何,不过是个草包皇帝,除了虚张声势能有多大的本事?” 男人却不以为然,一把揽过美人的腰身,欺身而上笑道,“小美人,要辛苦你跑一趟了,通知皇宫里的人,让他密切注意皇帝的举动。” 说完,男人又偏头拉住另一旁女子的手,揉捏着不肯放,姿态暧昧,“至于大美人嘛,就留下来陪我了,最近实在是太操劳了,今天晚上,可要好好伺候我哦。” “是。”一旁的小美人躬身领命,转身出了门。 男人抬眸落在了不远处的茶楼上,那原本立在栏杆处的淡紫色衣袍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丰州百姓在看完热闹之后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站在回望楼门前伸脖子仰望,他们此刻又刷新了对这回望楼和小姑娘看法,茶楼不是普通的茶楼,乃是一座机关城啊,亏他们每日在里面喝茶,竟毫无知觉;这小姑娘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天下厉害的人物都与她牵扯不清,就连皇帝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这样的厉害人物,别说去结识了,哪怕是多望上几眼都是面上有光。 回望楼内,大堂内的屏风后有流水潺潺,茶雾袅袅。 芜离坐在女子的对面,举杯置于鼻尖,闻着馥郁茶香,“姑娘怕是要跟我回京一趟了。” “好。”女子回答得干脆利索,手中的钳子将滤茶的器皿夹起,放置一旁。 “你难道就不好奇吗?”男人的眉色淡起一抹润色。 “公子既然说了不问缘由,那我必定会遵守我的承诺。” 芜离轻笑出声,“那是之前,现在你可以问我了,我会告诉你答案。” 女子顿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他,“芜离公子是如何劝退皇上的,还请不吝赐教。”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男人微微笑道,举起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茶。 女子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本正经地道,“我尽量。” 男人能说出这句话,她能料想得到绝非好事。 男人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亦是一本正经道,“我跟皇上说,你怀了我的孩子。” ‘噗’的一声响,有人口中的茶喷了个满地。 两人微微倾斜身子抬眸望去,只见屏风后面正喝茶倾听两人谈话的灵双一口茶没绷住,全喷出来了。 容月拉下满头黑线。 芜离一回头,对上了一双要杀人的眼睛,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 不多时,屏风内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显然有人动了粗。 这种时候都想着要占她的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不是说了嘛,让姑娘不要生气啊。”里面传来男人无可奈何的声音。 “我已经很克制了。”某人的声音显得咬牙切齿。 回望楼里的掌柜和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一脸不知所以。 一场暴风雨过后,回望楼又恢复了平静。 男子自屏风内出来的时候衣袍都被划得破破烂烂,平日好看的脸蛋显得有些沮丧。 “哎,又该补衣服了。”男人抚着手中的袖子,抬头望了一眼天,提步出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三日后,回望楼外再次人群浩荡,一路自城门外进来停在了回望楼外。 “月七何在?速速前来接旨。”领头的公公双手捧着圣旨,尖着嗓子向回望楼喊话。 芜离等人走了出来,对那公公施以抱歉,“我家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多有不便,不能前来接旨,还请公公见谅。” 那公公倒也开明,不再过问,摊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芜离公子与月七姑娘情投意合,郎情妾意,朕虽欣赏月七姑娘德才兼备,有意将其纳入后宫,然,是以两人早已私定终身,朕愿成人之美,特赐婚于芜离与月七二人,望一月之内完婚,方可不辜负朕的一番美意,钦此!” 宣读完毕,那公公将圣旨交于到芜离的手中,并传达皇上后面的话,“皇上说了,怕公子大婚之日人手不够,届时宫内将会调遣出一批宫人前来伺候,让芜离公子不必担心。” 芜离敛下眉色,眸子微闪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接过那公公手中的圣旨,“谢皇上美意。” 那公公完成使命便摆袖回宫,身后的宫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回望楼的雅间内,女子立在窗口前,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小姐,一定要如此吗?”身后的灵双不无忧虑,用小姐的清白做赌注,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虽然芜离公子承诺过,成亲之后会还小姐自由,但是用怀有身孕这样的说辞,终究会毁掉她一生的清誉。 “灵双,如果有一天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你就会发觉,没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的。”女子的背影挺直,一身白衣在阳光中衬得越发苍白。 灵双的鼻子忽然一酸,是啊,小姐经历了多少痛苦和代价才活了下来,只要活着,都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门外,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她们身后,芜离的眸色涌动,一时复杂难明。 男人的神色恢复如常,驱步走了进来,“我先回帝都做好准备,七天之后我会派人来接你。皇帝生性多疑,为防你逃婚成亲之日必然会安排侍卫把守着绿梅山庄,等成亲之后,侍卫都撤走,你便是自由之身,至于和离书,我早已准备好,只要你想要,随时可以来取。” “好。”女子没有回头,只淡淡道。 男人嘴唇动了动,似欲言又止,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去,然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转身提醒女子道,“做戏要做全套,这回望楼还是该装点装点的。” 那抹月白衣袍轻然摆动,出了回望楼,门外,莹儿早已驾着马车等候在外。 男人上了车,小莹儿却邹了邹鼻子,疑惑道,“公子,你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开心?”马车内传出一道润和的声响,细听,竟还带着几分惆怅。 “成亲不都应该是开心的吗,不然公子为何要成亲?”小丫头眉结不散,起身驾起马车,车前的铃铛在风中撞击出一道悦耳的声音,清脆的细响随着马车缓缓地出了城。 “若人人都像你这小丫头一般心思单纯,人生何至于有这么多的愁苦?有些事情,小人书上没有答案,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男人的声音如涓涓流水,又和清风和雨,润物万泽。 小丫头虽听得不明白,却也不再多问,她的小脑袋里,装不下那么多为什么。 因着晚秋的第一次霜降,丰州城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天气骤然转凉。 回望楼上挂起了高高的红灯笼,因着这喜庆的红色,银白的城似有了一丝暖色。 清早,灵双伺候自家主子洗漱完毕后特意为她加了一件披风,随后两人下了楼。 还是早上,回望楼里的客流有些清冷,仅有的几家客人也因着那抹清淡的身影下楼来而伸长了脖子,好像多看两眼便能脸上贴金不少一样。 出了门,外面的初起的阳光有些微凉,灵双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两人走在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有一旁叫卖早点的摊贩上生起炊雾袅袅,才显得清冷的大街上多了一丝人气。 “老板,来两碗面。”灵双找了张桌子跟容月一起坐下后便冲那小贩道。 “好咧,马上就来。”那小贩热情地招呼着,转身便忙碌起来。 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面便摆上了桌。 两人刚要动起碗筷,桌子对面便落下了两幅身影,某人的一身花绿衣袍甚是晃眼。 “姑娘,好巧啊,我们也正好要吃面。”男人嬉皮笑脸地转身冲身后的小贩招手,“老板,来两碗面。” 女子不发一言,挑起碗里的面便吃了起来。 男人干脆换了个位置,紧挨着女子坐了下来,“你还记不记得我啊,我们见过面,就是上次在那个会仙楼那次,你投壶赢了我,我们还打过架呢!” “不记得了!”女子头也不抬,继续吃面。 灵双看不下去了,端起碗筷就挤了过去,“让让,让让,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吧。”说着,便将那人挤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男人不理她,换了个位置继续往对面凑上去,“你再好好想想,我要掀你面具来着,你还把我挂树上了呢。当时我带着面具,你可能没见过我,现在我没带着面具。”男人说着忙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你看看,我是不是玉树临风,俊朗无比” 对面的女子还没搭话,灵双却是拿起筷子使劲插了插自己的面碗,嘟囔道,“玉树临风倒是没看见,厚脸皮倒是有一个。” 男人这才抬起眉毛看她,一张俊脸拉了下来,搭起一脚拍桌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你是不是吃成猪了吃成这样谁敢娶你。” 灵双听得这话一口面堵在了嘴里,带着哭腔口齿不清地道,“小姐,他欺负我!” “吃面,若你被狗咬了一口,你还要咬回去吗”女子淡淡道。 “哦,也对哦。”灵双止了哭腔,嚼了嚼嘴里的面,一口咽了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吃起面。 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主子俩,出口一个比一个狠。 忿忿插了插桌上的面,男人挑起一大口吃了下去,一旁的大美人将自己碗里的葱花挑了出来,刚想给男人换过来却发觉他已然入了口,一脸疑惑道,“君主,你不是不吃葱的吗” 男人恶心得一把吐了出来,又拿起茶壶灌进嘴里漱了漱口,“你怎么不早说” 中原怎么会有葱这种东西,明明恶心得很,居然还拿来吃,现在好了,满嘴巴都是这个味了。 大美人刚想辩,却见对面的人早已放下碗筷走远了,“君主,她们走远了,还追不追” 男人立马直起腰挥手追了上去,“哎,姑娘等等我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两人未走几步便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男人嬉皮笑脸,“姑娘步履轻盈,走得那么快,可一点都不像怀有身孕的人啊。” 女子倏然止步,后面的人差点撞了上来。 男人顿时眉开眼笑,“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想起我来了” 容月转身,面色微沉,“想起了如何想不起又如何公子这般纠缠不休,是为哪般” “哎,姑娘别生气嘛,我就想跟姑娘交个朋友,你是我来中原之后第一个打过交道的人,我觉得我俩特有缘分。” “如果公子来这是为了交朋友的,那公子是找错人了,我是商人,只谈利益,公子身上若是没有利益可图,那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女子转身便走,身后的人疾步追了上去,“有啊有啊,我听说只要出得起价钱,回望楼就能提供我想要的消息,我有的是钱。” 灵双和容月前脚刚进了回望楼,后面的男人后脚便跟着优雅踏了进来,举目四望后啧啧称道,“传说中的机关楼啊,果然不同凡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男人刚要跟着前面的人上楼却被掌柜的拦了下来,“这位公子,我家主人刚刚吩咐了,未时之前不见客。” 男人收回了脚,转了个身摆袖道,“那给本公子上你们这最好的茶。” “好的公子,您这边请。”邱掌柜笑脸迎人,客气地把他们请入了一楼的大厅。 阁楼上,灵双望着楼下的两人不禁邹眉道,“小姐,他们的脸皮真厚。” 女子眉色微敛,清明的眸子幽深了几许,“随他们去。” 这个男人既能说出她怀有身孕一事,只能证明他应该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只怕这几日回望楼外的热闹没少看。 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个男人明知自己的身份却还要贴上来,且偏偏还是这个时候,若说没有企图,她是不信的。 刚推门踏入雅间,月影便现身迎了出来,将手中的匕首呈了上去,“小姐,这是凌府少爷托人送来的。” 容月接过匕首,这匕首精致且独一无二,是她当初留给凌风的,她曾许诺过,若有事相求便把匕首送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凌府是什么情况?”女子将匕首置于身后,驱步走了进去。 月影跟随在身后,“自老夫人去世后,凌府的生意便成了一盘散沙,这凌府的生意向来是凌婉蓉和温子然兼顾,现在凌婉蓉也失踪了,而凌风从前一直游手好闲,不曾接触过生意,纵然现在想接管凌府的生意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这生意自然是全落在了温子然的手上。如今的凌府已然是变了天,大夫人自然是不甘心将凌府的财产拱手让给外人,联合各商铺的掌事想要将温子然驱逐出去,但最后却被温子然反将一军,如今大夫人已被他对外宣称精神失常关进了柴房里,而凌风也被禁了足。” “我猜想,凌风找机会将这匕首送来,应该是想让小姐助他逃出凌府。” 这凌府小少爷向来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凡他有点长进,凌府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这是我欠老夫人的,我自当有求必应。”女子在桌前落座,将手中的匕首置于桌上。 凌府的大门经过百年的风吹雨打依然屹立不倒,庄严肃穆一如容月刚进凌府时那般,只是这次,守门的家丁再也不敢小瞧了她,见得她来也不敢妄加阻拦,只能等她进了府门打眼匆匆跑出外头向温子然汇报。 容月入府一路顺畅,唯有在凌风的院门外被人拦了下来,但是都被月影一一敲晕了过去。 推开门,只见房间的角落之中卷缩着一道身影,见得阳光照进来,那身影那手遮挡了下眼睛,身子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 往日威风不已的凌家小少爷,此刻倒像是个落魄的少年郎。 容月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落座,取出匕首置于桌上,眉色冷清,“你只有一次机会,如若你用了这次机会,往后不管你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不会再出手相助,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卷缩在角落的少年抬起清瘦的脸,只见面前的女子背光而坐,身旁立着的男人沉冷萧挺,好似她的影子一般。 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因着这两人身上的寒冷气息而变得逼仄起来,让他一时不敢直视。 女子淡淡地开口,“若你想出去,我随时可以带你走,但是自此以后,凌府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不过若是老夫人泉下有知,该是死不瞑目,百年基业,却毁在了你手上。” “我什么都不想要。”少年双目无神,抱紧膝盖,像受伤的刺猬,躲着黑暗之中不肯出来。 “好,那你再抬头好好看看,出了这个门,自此以后,这里的东西都不再属于你。好好记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因为以后,你都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了。”少年茫然地抬头,入目之处是繁华的锦缎,上好的瓷器茶壶,雕梁画柱,自此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少年低头攥紧了手,似有些不甘,“我还能做什么?” “这话你该问问你自己,你能做什么?” 少年的拳头一拳打在了柱子上,像是一头隐忍已久的野兽,想要冲破禁锢的牢笼,“我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可以帮你拿回凌府的一切,但是这份重量你也得承受得住。” 少年抬头,目光坚毅,“我可以。” “希望你这句不是空话,我只帮你这次,以后凡事都靠得你自己。”女子起身出了门,身后的月影将凌风扶出了房门。 温子然行色匆匆地自府门外赶回来,听到家丁通报她到了府上他立马放下手中的生意便匆匆赶了回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许是因为心中有那么一丝期待。 整理好衣物,推开房门,房中早已有人背对着他坐在里面,似乎是专程在等他的。 “你……”温子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此刻又该如何称呼她。 女子起身,绕过桌子立在他的面前,自袖口取出一件物什,置于桌上。 温子然眸色一动,幽邃的墨眸中带着几许复杂。 “我知道那日的人是你。”随芜离出城那日,七杀拦住了马车,而温子然作为七杀的首领,目标明确,是她手中的机关秘术,只是当时他们都不知道这秘籍早已经落在她手而已。 七杀和温子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芜离这样的对手。 温子然唇褥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原来一切她都已经知晓,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东西我可以给你,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离开凌府。”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这本秘籍若是解不开,它便是一本无字天书,那我要来又有何用” “你们千方百计的想要拿到它,难不成不是因为害怕这本无字天书先落入别人的手中,被别人所解开既是如此,公子又何必再问我。财富和机关秘术,如何选择,我想公子不妨去问问你家主人。” 沉默了片刻,温子然握紧了袖口里的手,抬眸凝着她,“好!” “好,那就请公子信守承诺,将凌府的一切物归原主,告辞!”女子不再多言,信步出了门。 身后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你要嫁人了” 女子止步,“是!” “那……恭喜!”明知这或许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明知不是真的,可当得知她要嫁人的消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生出一丝惆怅的酸楚。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也明知有些话不能讲,所以最终开口,就只成了那句悲凉的‘恭喜’。 “公子若是不嫌弃,成亲那日可来喝一杯水酒。”女子不曾转身,言罢,便趋步离开,由始至终,她都不曾回头看一眼。 这女子真是残忍,她可知他要如何面对她穿上嫁衣嫁给别人的样子 可或许她是对的,这般决绝不给他丝毫的念想,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生出非分的心思来。 回到回望楼已是天黑,灵双端着膳食进来,望着楼下的那两人道,“小姐,那两人还在呢,吵着闹着要见小姐,都被掌柜的几番周旋将他们稳下了,可不见小姐,这两人便一直等着,这都快打烊了,也还是不肯走。” “让掌柜的告诉他们,我已经歇下了,子时才会醒来,若是他们要过夜也不用拦着,只是银子必须收双倍,至于这茶水,为防他们等累了,调浓一点。” “是,小姐。”灵双踏着轻快步伐哒哒哒地下了楼。 容月刚想进屋,楼下便有一道身影闯了进来,石墨推开挡在门口的邱掌柜,直接上了楼,只是门外被月影拦了下来。 石墨脸色沉重,立在门外对着里面的背影作揖,“我知道月七姑娘不愿见我家王爷,但是今晚便是月圆之夜,以往几次都是姑娘陪我家王爷度过难过,这一次,没有姑娘,王爷的生死难测。我不是来求姑娘去见我家王爷的,我只是来替王爷传一句话,王爷说若是这一关挺过来了,他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姑娘,若是这一关没有挺过去,那么所有的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了吧此生,望姑娘珍重!”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铮铮铁骨,说到此处,石墨竟也有些咽哽。 并未多做停留,石墨传完话便转身下了楼,错身上楼的灵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竟有些发呆。 房内,那原本浅淡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衬得越发的淡。 容月望了一眼天边的圆月,袖口中的手指有些无力地攥了起来,指尖泛起一丝凉意。 为何到了此刻,她也没有一丝想要得到解脱的感觉,没有复仇后的快感,没有她想象的轻松。 过了今晚,一切都真的就要结束了吗 “小姐会去看他吗”灵双走进门,替坐在桌前的主子倒了一杯热茶,“小姐,并非我要替霄王说话,而是小姐真的确定霄王便是当年的凶手吗,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我不希望小姐这辈子有遗憾。”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对,却偏成了这样的结局,她替主子心疼。 主子吃了多少苦才走到的今天,好不容易将自己封闭的心扉打开,到头来却发现,掉落了更大的深渊,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小姐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善始善终 “这世上若是还有第二个真相,那或许便是对我的惩罚,让我不该在大仇得报前动了凡心。”女子静静地坐在桌前,目光望着窗外的明月,心思落在更远处。 灵双难过得无法言语,也许此刻,主子的心情比她更加难受。 月上中天,月移花影,银亮的清辉似给寂静的大地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心思不测,难以成眠。 房内的烛火摇曳,有人彻夜不眠,一心将心思沉醉在书本上。 灵双端着茶点送进屋里来,看着她家的小姐忍不住摇了摇头,伸手拿起她手中的书本颠倒过来,“小姐,你的书拿倒了。”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放下书本,望向窗外的月光,目光有些游离。 静默许久,女子淡淡地道,“灵双,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楼下的那两人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 “告诉他们,天色已晚,今日不再见客。” 灵双点点头,识趣地退下,轻轻掩上了门。 或许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不知何时,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回望楼精致的楼格也被渐渐地勾勒出来。 茶楼里,大厅之中有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连连打着哈欠,肚子还不时地敲响了锣鼓。 “君主,我好困啊,可就是睡不着,而且肚子也好饿。”大美人摸着喝大了的肚子,现在闻着茶味就想吐。 对面的人亦是黑眼圈大的吓人,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连提着袖子都觉得有气无力,“就你饿,我不饿吗去外面买几碗面过来,本君主要填饱肚子。” 大美人点点头起身,走路一副摇摆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跌倒。 云城打了个哈欠,冲掌柜的招招手,“掌柜的,你家主人愿意见客没有” 掌柜的迎上前,“客官稍等,我这就去问问。” “快去快去!”男人挥挥手。 不多时,掌柜的便下楼来,向他回话道,“不好意思公子,我家主人说了,午时才见客。” 男人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打发了他去。 “真是个任性的女人,行,爷等!”男人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提起茶壶漱了一口牙,将茶壶拍回了桌上。 几碗面下肚,两人都恢复了点精气神,只是那大大的黑眼圈实在有些影响市容。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两人又是筋疲力尽了,大美人瘫软在桌子上,拿手跺着茶杯,“君主,我好困啊,可就是睡不着。” 某人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瘫在了椅子上,“别说了,我也好困啊!” “那君主,我们还等不等” 云城摆摆手站起身,他也实在顶不住了,这个狡猾的女人,算你狠。 男人刚要出门,掌柜的适时地迎上前,“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男人还没有动,身后的大美人便是‘咕咚’’一声,累得一头栽在了地上。 邱掌柜赶紧命来两个人将地上的人拖下去休息,这边将眼前的男人请上了楼。 雅间内,一女子心思玲珑地站在窗旁地认真修剪着窗台上的盆栽。 云城撩起衣袍一屁股坐在了她身后的桌子旁,整一个无精打采地望着天花板,“喂,我说你这个女人,折磨起人来都不带心软的,想我一个翩翩俏公子,如今被你折腾得不成人形了,这走出去,得心碎了多少姑娘的心啊。” 男人一偏头便看见窗边的女子转过身,她衣衫白净出尘,身后的阳光在她身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个女子,纵然不施粉黛,不加装饰,也依然让人移不开眼,并非她容貌多绝色,而是因为她身上的气质清冽如甘泉,又如烈酒引贪杯,让人欲罢不能。 他此刻才明白,为何这个女子能让世上最优秀的两个男人鹬蚌相争,她有这个能力。 “公子找我,是要买消息”女子落座,收拾着昨晚乱成一团的棋局。 “本来是的,可是因为等你等得太久,我脑子现在一片空白,想不起了。”男人撑着半边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不急,我可以等公子慢慢想起来。”女子拾掇好桌上的棋子,将起身将棋盘收了起来。 &nsp; “嗯。”男人闭着眼睛垂着脑袋,下意识地应着。 眼见着男人就要睡沉了过去,女子弯腰凑上前,唤了句,“公子!”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惊醒了沉睡的人。 男人抬起半张眼帘看向她,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嗯” “公子想起来了吗” “额,快了。”男人喃喃自语,垂着脑袋,眼睛又闭了起来。 眼看着又要睡沉过去了,女子再次唤了一声,男人再次惊醒,可是还没有说话,头又垂了下去。 “公子”女子的声音犹如魔音穿耳,男人还没有抬起来头来,只听‘咕咚’一声响,那瘫软的身子一头栽在了地上。 今日的丰州城比往日的更为热闹一些,往回望楼送聘礼的马车自城外延伸到了丰州城的闹市,金色的雕花铜镜,上等的布匹绸缎,精致的朱钗宝玉可谓让人眼花缭乱,那一车车的聘礼压得马脚都显得有些沉重,这样的厚礼怕是在丰州城也没有几人能拿得出手,围观的百姓纷纷掂脚仰望,啧啧称赞。 回望楼的那位女子真是好福气,嫁得如此风光。 那一队马车停在了回望楼外,领事的进了回望楼,客气地朝女子作揖,“姑娘,我家公子命我送上聘礼,公子说了,不能亏待了姑娘。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若是还有,姑娘可跟我说,我即刻命人去采办。” “不用了。”女子身影挺直,面无波澜。 “既是如此,那便请姑娘跟我回京,此去路途有些遥远,未免耽搁了成亲当日的时辰,只能让姑娘随京早做准备。” “好!”穿好灵双披上的披风,女子随那领事的出了门。 向邱掌柜交代完事情,容月便跟着那领事的出了门上了马车,一队人马又开始缓缓地驶出城,灵双撩了车帘子,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回望楼,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他还活着吗? 放下帘子,看到自家的小姐正闭目养神,许是不想让她看到她眼底的神色,可即便是不动声色,灵双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异于往常,更为寒冷与不安。 握了握她的的手,灵双惊觉她的掌心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虚汗。 小姐,她总归还是心系那个人的吧? 马车一路遥遥地出了城门,好像丰州城的戏曲落幕了一般,百姓们都各自散去,只当茶余饭后偶尔的谈资。 两日后,回望楼里响起了一声惊天彻地的响声,“什么!两日了?!” 云城原本还浑噩的脑袋听得掌柜的话便一下子清醒了,这一睡便睡了两日不说,这要找的人竟然也离开两日了。 这个狡猾的女人! “是啊公子,我家主人这回估计都已经到京师了,这会出门可不比其他,我家主人是要去成亲的,您要找她,怕是要等上些时日了。”邱掌柜耐着性子伺候着。 云城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大美人匆匆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的几句,男人的眸子微敛,幽邃了几分。 两人便一道出了门,掌柜的擦了把汗,这难缠的祖宗总算走了。 入夜之后,客栈雅间内,一花绿衣袍的男子背门而坐,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跳跃着。 不多时,便有人推门而入,那人着一身黑衣,身影颀长,没有带面纱,就着房内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出那张脸面色如玉,温文尔雅。 那男子对着房中的背影跪下,将怀中的物什取出,大美人上前接过,送到了花绿衣袍的男人手上。 男人翻看了几眼,眸子并无波澜,好似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一般,可要知道他当初为了找他,费了多大心思,更是谋划了多久。 男人把玩着手中的书,好似百无聊赖,“让你们寻寻不到,让你们抢抢不来,如今倒好,得让别人亲自送上门来,我是越来越怀疑你的办事能力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叩首下去,“属下无能,请君主责罚。” “她拿什么交换?”男人朗朗开口。 地上的男人不敢抬起头来,“凌府。” “凌府之前那样待她,她却还肯出手相助,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了。”只是可惜啊,他谋划了许久的凌府财产,便又这么拱手让回去了。 伏在地上的男子眸色微动,那个女子,该怎么说呢,是她又不是她,纵然感觉很不可思议,但他也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事。 帮凌府恐怕并非出自她本意,以她的性情,怕是觉得亏欠了老夫人,才会对凌风出手相助。 但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样的事情无从解释。 “你先下去吧,但是你记住并非是本君主仁慈不愿责罚你,而是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七杀的力量是不是太弱了。” “是,君主。”跪在地上的男人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大美人回头看他,“君主?” 男人喝了口茶,然茶味一入口便吐了出来,呸了好几下才把嘴巴抹干净,他这辈子估计都摆脱不了茶的阴影了。 好一会男人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温子然蛰伏在中原的时间最久,虽没有功过,但是最为熟悉中原的地形,如果我此刻责罚他,不等于断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七杀可是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组织,若不能成为他的利刃,他也必然毁之,只是还不是时候。 男人将拿起桌上的书扔给了大美人,“拿去烧掉。” 大美人疑惑,“君主不是一直在寻找这样东西,为何现在又要烧掉?” “解不开就只是一本废纸,要来何用,真正的机关秘术,恐怕是在那女子身上。” “世上,当真没有其他人能解开了吗?”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解开这机关秘籍,那这本书更留不得了,若它落在其他人手中,岂不坏我大事?” “那君主接下来怎么办?” “自然是要去京城的。” “可是我听说丰州城的喜悦坊里的姑娘一个个都长得十分标致,且伺候起人来叫人□□。” “当真?”男人的眸子亮了亮。 大美人点了点头。 男人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那可不能错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马车一路往京师的方向驰行,虽路途遥远,但也算顺利,两日后,两人便到了绿梅山庄。 山庄外,一袭白色衣袍随风招展,立在青山绿柳间,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得俊逸出尘。 容月下了马车,看了眼被装饰一新的山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芜离迎上前,好看的眉眼展了一抹润色,“一路辛苦了,膳食和洗澡水都已经备好了给你接风洗尘,你尽管安心住下。” 容月点头,随他一同进去。 山庄内早已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来往的家丁也多了不少,不比第一次来时的那般冷清。 还未进院子,一阵香气便扑鼻而来,进了院中,盛开的桂花亭亭如盖,其实京都的气候并不适宜种植桂花树,这些桂花能在院中长势极好,这个男人必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沐浴过后,容月去了前厅,芜离早已赶在她来前将一大桌子的膳食摆上了桌,此刻正坐在桌旁等候她。 落了坐,便有人添了饭食,芜离替她勺了一碗汤。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命人做了不少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我饮食比较清淡,你这大鱼大肉的,我怕是吃不惯。”女子轻微邹了下眉头,始终提不起筷子。 “不碍事,你现在不一样了,多吃鱼,对孕妇身体有好处。”芜离莞尔笑道,夹起一旁的鱼块替她小心翼翼地剥了鱼刺,末了,宠溺地放入她的碗中。 容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一旁伺候的下人,虽说是下人,但身姿端正,目光凌厉,怕是皇帝安排了不少眼线在这里吧。 不得已,容月只能夹起鱼块嚼了一口。 在外人看来,这夫唱妇随,多恩爱的一对。 芜离又将各种鱼肉给她堆了一小碗,笑涔涔地道,“夫人要多补补,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定是累坏了。” 看着那油腻的一堆,女子好看的眉毛抽了抽,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筷子,面上不动声色,然暗地里绣花鞋子狠狠跺在了男人的鞋面上。 抬头淡开一抹笑意,看向男人因强忍着疼痛却还要保持微笑的怪异的脸,女子的目光微凉,一切适可而止。 男人却是不依不饶,继续夹起菜往她碗里放,“你看你,不过几日未见,人都瘦了 ,这对咱们的孩子不好。” 桌底下,女子刚抬起的脚便被男人的手一把勾住,将她的脚置于自己的膝盖上,男人笑眼倪萍,“夫人的脚累了吧,为夫给你揉揉。” 容月摁住他的手,唇角泛起一丝笑,只是那笑分文未达眼底,起身之间不经意地扯动了桌布,桌上的饭菜悉数甩了出去,男人一个侧身,堪堪避开了,清白的衣袍丝毫未沾上油渍,只是身后的那些下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无辜被泼了一身。 “都怪孩子踢了我一下,我一不小心起身便带翻了一桌子菜,这可如何是好,辜负了夫君一片心意。”女子一脸惋惜。 男人听得这声‘夫君’眉色尽展无疑,唇边的笑意无声荡了开来,“无碍,饭菜可以重做,这声夫君叫得我心都软了,娘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为夫也是舍不得怪娘子的。” 女子的眸冷了下来,这个狐狸男人,若说他对她有真心,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此时,门外灵双匆匆跑了进来,“小姐,小姐,门外……门外石墨送来了一副棺材。” 山庄外,石墨一身丧服立在一副漆红的棺冢旁,伫立不动的身影好似站成了一尊石像。 容月袖口里的手攥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竟半分也不觉得痛。 立在她身后的那袭白色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淡。 “月七姑娘,如今如你所愿,你和我家主子的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了,姑娘是否要开棺验尸?”石墨神情郁伤,原本□□的身躯此刻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虚无。 女子趋步上前,神情肃冷,细指攀上那漆红粗糙的棺木,手中一使力,那大红棺盖便轰然滑开。 棺木中,一人安静地躺在其中,双目紧闭面色安详,犹如睡着了一般。 男人的五官几近完美,好似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璞玉,一身降紫衣袍被人拾掇得体,袖口上的蔷薇将放未放。 女子有些苍白的手缓缓探了进去,置于男人的鼻息之间,然便是此刻,一只修如玉竹的手攀上了她的手腕,猛然一拖,她整个身子便猝不及防地跌落棺木之中,那带着蔷薇的衣袍一挥,退去的棺盖便再次滑上来盖了起来。 灵双和芜离还来不及反应,那棺盖就已经被里面的人开启机关封死了,棺木乃是千年沉香木所造,厚重无比,纵然两人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 “石墨,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你赶紧把我家小姐放出来。”寻找开启机关无果,灵双只能质问立在一旁的人。 石墨神情肃然,与刚刚判若两人,“你们别白费心机了,这棺木的机关只能从里面开启,外面根本就无法打开。” “你们疯了吗?!你家主子不会是想让我家小姐一起陪葬吧!”灵双尖叫着狠狠推了他一把,石墨踉跄了两步再次站直。 “不管爷做什么,我都会绝对追随。”石墨面无波澜,眸色坚毅。 “你们两个疯子!”灵双上前疯狂地捶打着他,石墨不还手,也不劝阻,任由她发泄。 芜离对着不远处的下人叱喝,“拿斧子来!” 那惊慌失措的神情,狰红微狞的目光是下人们都不曾见过的,吓得只慌慌张张地一路跑了进去寻斧子。 棺木封死,里面的空气就会越来越少,若是不能及时将棺木打开,两人必死无疑。 这个男人如同他那母亲一般残忍毒辣,他的母亲已经夺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此刻,这个男人还要夺走他最心爱的女人吗? 夜长君,想要她跟你生同衾死同穴,你不配!! 掌风不断地落在棺木上,纵然掌心渗出了血男人竟也毫不自知,灵双一时看傻了眼,她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想来淡漠疏离的男人如此动容,好像他此刻要失去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黑暗逼仄的棺木中,容月想要挣扎摸索开关,奈何落入男人更紧箍的怀抱。 “放……”后面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被男人润厚的唇瓣堵上,冰凉软玉的触感让她一时脑袋空白,然不过一瞬她便恢复了神智,取下头上的银簪一把插在了男人的胸口上,只听得闷哼的一声响,男人的气息有些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夜长君,你是不是疯了,你究竟想干什么?”黑暗中,女子的声音沉冷微怒。 男人的声音淳厚深沉,喉骨有些沙哑,“我是疯了,只要我们活着,我们便再无可能,我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将你留在我身边,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属于我。” “夜长君,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的自私,你向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从来不曾顾及过别人的感受,你心里有的只有你自己!”人命如草芥,第一次见面便想要了她的性命,如今更是这般,为了自己的私欲,将她一同陪葬,他可曾问过她愿不愿意? “那我今日便再自私一回,就算你恨我,我也绝不会再放开手,下辈子,只愿我早点找到你,什么王爷权贵,什么帝皇天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逼仄的棺木内空气越来越稀薄,男人的话也渐渐低沉了下去,然揽在她腰间的手却十分有力,好像生怕一松开,面前的人就消失了一样。 容月只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呼吸也越发的轻,脑袋渐渐伏在了男人的心口上,听着那微弱的起伏,那一刻她竟有片刻的释怀,若是这般一起去了便也好,再无什么恩怨情仇,再也不必活得那么隐忍和刻意。 这一世,她步步为营,算无遗策,确实有些累了。 男人的手始终不曾松开过她,女子趴在他身上,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也许他与她一同葬在这棺木之中,是上天对她最好的安排。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年去了月湖山庄,大错已经铸成,我没有办法让一切重来更无法奢望你能原谅我,这感觉,活着,比死了更痛苦。”黑暗中寂静了许久,男人的声音微弱地响起,似说给她听又似喃喃自语。 “月儿,若有来生,你可愿意我娶你为妻?” 黑暗之中并无响应,女子安静地趴在他的心口上,若非她的心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他定以为她早他先去了。 “若有来生,我愿意娶你为妻。”棺木内,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回响,好像随时会断了一样。 “我希望你此生属于我,可是让你陪我就此葬在这里,我……又舍不得。” “既然此生我都无法陪在你身边,那我便还你一个太平盛世。” 男人闭上眼,只听‘轰’地一声响,棺盖倏然打开,阳光一下子驱走了黑暗。 棺木外一白色的身影提着斧子正要落下,棺木早已被劈得斑驳累累,见得棺木打开,芜离扔下斧子匆忙上前,将里面似要昏迷的人抱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灵双和石墨惊慌上前,查看各家的主子。 “月七姑娘!”芜离将她放置一旁,拍着女子的脸,眼中落闪过一丝惊慌。 然好在女子还是悠悠转醒过来,芜离将她扶起,命人即刻去请大夫。 芜离将她扶回山庄,身后却传来一句沉沉的声响,“阿月,此生,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动情?” 如果她说有,他定会不顾一切将她带离这里,远离是非,不管结果如何,哪怕是让他放弃自己的性命,他也心甘情愿。 女子停下了脚步,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开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对一个仇人说情,你难道不觉得对我很残忍吗?” 男人的身子颤了颤,原本苍白的面容显得越发的无色,似被钝刀生生剜开一道口子,将身体撕裂开来。 是啊,他究竟还想奢求什么呢? 一股腥甜漫过喉咙,嘴角间一道血液蜿蜒而下。 “请宵王自重,如今月七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她的肚中更有我的血脉,宵王若还是执意纠缠不休,随意伤她性命,我定不会容忍。”芜离的语气轻淡,然让人听来却是冰锥落地,寒冷无比。 身后的男人看着他扶着女子离去,原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寂寥。 请大夫看过伤势,女子并无大碍,芜离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先好生休息,旁的事不必操心,有我在。”芜离坐在床旁,为她拈好被角,向来淡泊的眸子此时生出了一丝柔情。 这一次,他差点失去了她! 容月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袖上,那白色干净的衣袖此时沾了斑斑血迹。 芜离攥紧了手,似不想她看到,温然笑道,“不碍事,一点小伤。” 说罢,男人便起身出门,冲她微微一笑,轻手关上了门。 一觉过后已是天黑,黑暗的房内寂静无声,她忽然又想起棺木之中便是这样的黑暗,那个男人的话似还言犹在耳。 他说,下辈子,我愿娶你为妻! 呵,那为何紧要关头还是放开了她,此生,他还是将她推入了别人的怀抱。 他可知,曾有那么刹那,她庆幸自己能死在他的怀里,如此这生,她便不必再去选择,不必背负。 活着,他们终究注定要天各一方,至死方休。 京都没有冬天,所以即便是轮回了一个季节也依然是温和如春,花开飞絮。 百花香树下,一抹身影醉倒在落花之间,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头上、眉间,安静美好得就像一副画。 本就是生得极为俊美的人,若眉间不曾有那一丝愁苦之色,便是人间清绝倾城之色。 石墨站在不远处,眉心紧锁,自从王爷山庄回来之后便整日郁郁寡欢,宿醉不起。纵使他看不得他这样消沉折磨自己,却也有心无力,这世间,能治愈自家爷伤口的,便只有那个女子。 从日出站到日落,天色微寒,石墨命人将他扶进了房中,回头又让人熬着一些粥再送来,且一定要温着,这样等爷随时醒来都能喝上。 天边的霞光铺就出繁锦纷纭的彩段,好似过路的仙人挥袖留下的一笔色彩。 庭院中,有人端着粥膳穿花绕亭,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内空无一人,唯有躺在床上的人醉语喃喃,似在梦魇。 将粥膳放置在桌上,那身影上前,跪伏在男人的身旁,痴迷地挽起男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第一次,第一次可以那么贴近他!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触摸他的场景,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这个男人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在凌府的时候她只能远远地看着,纵使她想尽办法接近这个男人都不曾如愿。 为了他,她可以放弃凌府的一切,当她得知他并非断袖之癖她是欢喜的,可当她知道他心仪的是那个卑贱的丑丫头……不,或许应该叫她月七,那个心思狡诈的女子她心中又是愤恨的,这个男人,应该属于她! 她扮成下人隐匿在王府那么久,为的只是能接近他,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的女人。 可她的一切愿望都被那个女人搅乱,她看着他带她进王府,宠她,护她,她恨! 所以她想尽办法想要除掉她,给她下药,奈何那‘江湖六怪’也住在府上,人多口杂,她苦于没有更多的机会下手。 她的手摩挲着他的俊美无匹的容颜,眼神几近癫狂。不过还好,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这个男人,注定是她的! 他的嘴唇不点而朱,那么的诱惑人,他的肌肤如玉,让人移不开眼,连他的眉毛都那么的好看,她伏在他身上,感受着他胸膛有力起伏。 她越来越贪恋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攀上了他的身躯,覆上他的红唇,吸吮着他唇齿的留香。 男人的身体似乎有了反应,深锁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阿月!”搂上女子的腰身,男人贪恋地在她脖间索取着。 女子亦是如痴如狂,忍不住低低呢喃出声,她盼这一刻盼得太久了,她迫切地想要成为他的女人,爬上了他的床努力地迎合着他。 “王爷……”女子呓语般喃喃。 便是刹那,男人倏然睁开眼,身体抽离了女子,将她一把推下了床。 女子倏然跌落在地,惊愕不已,“王爷?” “为何你会在本王的床上?”男人的眉眼异常阴鸷,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神情迷离痴狂,一路跪伏至他脚边,“婉儿愿意为王爷做牛做马,只求王爷将我留在身边,让我伺候王爷。” 男人却是没有半分动容,抬脚便将她踢了出去。 “来人啊!”男人一声轻喝,门外的石墨推门而入,看见地上的女子,也惊愕了下。 夜长君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背影萧冷,“既然你那么喜欢爬上男人的床,那我就成全你,将她送去窑罐子里,让她天天侍奉男人,不死不休!” “不!”凌婉蓉几乎是发狂一般爬向男人,哭声凄厉,“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你,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哪怕当牛做马也行,你这样做不是逼我去死吗?” 然女子还未爬至他脚边,便被人拖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石墨低头跪下,“属下失职!” “你该死!”男人冷唇轻启,居然让这样一个女人毫无声息地潜伏在王府那么久,还让她爬上了自己的床,现在想想他都觉得脏,他是该怀疑这个男人的能力了。 “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石墨深深叩首。 “领罚。”男人气息冰冷。 “是。”石墨低头退下。 翌日,夜长君正在院中低头摆弄棋子,石墨自院门外匆匆进来,低头俯身,“爷,皇上有请。” “何事?”男人头也不抬,捻起白子落下。 “说是莫菏国的公主前来联姻,选中了殿下,皇上想请王爷前去商议此事。” “这些女人为何都这般不知廉耻,既然她们都想接近本王,那就随了她们的意。”男人此时拈起一颗黑子,落于棋盘之中。 石墨领命退下。 晌午时分,石墨再次来回禀,“爷,皇上订下了日子,说是普天同庆,选在月七姑娘成亲那日将公主送上门。” 男人的手捻着一枚棋子,睫毛低垂,眸色之中一片深潭,幽深不可测。 目光落在了尚未明朗的棋局上,眸色又幽冷了几许,这盘棋,他该如何下? 绿梅山庄的雅苑内,来回的家丁捧着衣裳首饰鱼贯而入,房中早已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而那大红的嫁衣竟也不下百套,嫁衣上的点缀以及花样都能堆满一桌子,只等有心人来选。 然这有心人却是没半点心思,清冷的身影扶着脑袋坐在雕花铜镜前,望着镜子里身后那一堆物什只觉得头疼。 不过是做做样子,这个男人,有必要那么认真吗? 倒是一旁的灵双开了眼界,拿着各种首饰在自己身上比划,那大红嫁衣更是一套一套地拿起来比对。 “小姐小姐你快看啊,这套嫁衣可真好看,小姐穿着肯定叫芜离公子看傻了眼,不过这件也不错,这件看起来也可以,小姐你要不要试试啊?”灵双拿着嫁衣来回比对,一回头对上镜子里自家主子沉着的脸脚底顿时升起一股凉意,手上的衣物也只能乖乖放下。 走至雕花铜镜前,灵双拿起桌上的梳子给她顺起头发。 “小姐,其实我觉得芜离公子对你是有情的。” “你今天又吃错什么东西了?整天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那日小姐被封在棺材里,芜离公子就像发疯了一样想要劈开棺木,就算是受伤了也不自知,倘若他对小姐没有半点真心,为何要那么紧张?而且这次小姐处于危难之时,他亦伸出援手,他这个人是狡猾轻浮了些,可我觉得他对小姐还是挺上心的,你看这堆了满屋子的东西,都是给小姐挑选的,我猜他是不想亏待了小姐。”若真能寻得一知心人,善待她家小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我与他本就是利益交换,没有谁欠谁的,世上最难看透的便是人心,我与他本无情份,更别逞论真心。你这么帮他说话,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他这个人虽然性格不讨喜,但是样貌还过得去,肯定会有很多姑娘家喜欢的。”女子顺着自己的青丝,忍不住调侃道。 “什么呀,他才不是我的如意郎君!”灵双急得跺脚,不知为何,脑中出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哦?那谁才是你的如意郎君啊?” …… 门外一袭月白身影候了多时,将刚刚的一番话一字不落入了耳,男人唇边忍不住泛起一抹苦笑,连一个丫头都看得那么明白的事,她却不明白。 芜离提步进了门,一袭白色衣袍两袖清风,“看你们有说有笑的好生热闹啊,可愿与我分享分享,也好让我也高兴一下。” 看着这堆满一屋子的满目琳琅,似乎有些无从下脚,芜离邹了邹鼻子,只能站在一旁。 “这是我跟小姐的体己话,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听的,可不知羞。”灵双冲他做了个鬼脸,回头继续捡起桌上的银簪别在了女子的发间。 “灵双,你要是整天这么跟人抬杠,可是会嫁不出去的。”男人仙风道骨,朗朗一笑。 “行了行了,你们都跟我说一百遍了,我嫁不嫁的出去又不用你们操心。”灵双回头看着他,一副无奈地表情道,“公子自己看吧,这东西都堆满了,所以公子自便,我就不伺候了。” 芜离无奈地摇了摇头,门外,莹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公子,有人找。” 男子定了定,“知道了。”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可还未出门便又回头道,“这些东西你们瞧瞧可有喜欢的,若是不喜欢,我叫人从新定做就是了。” 女子淡淡地开口,“不必了,这些东西都太过花哨,不适合我,公子让人送走吧。” 男子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丫头刚要跟出去,却被灵双一把拉了下来,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小莹儿,我看你每天都着同一身衣裳,头上连个配饰都没有,你家公子对你是不是太刻薄寒酸了?” “谁说我着同一件了,我身上这衣服公子可是给我定做了不下百套!”小丫头邹邹眉,看灵双的眼中颇有见识短浅的意味。 “那干嘛都着红色啊,就不能换个颜色吗?你每天穿一样的,谁知道你换没换啊!”灵双扯了扯她的衣服,撇撇嘴道。 “公子说了,他着白色我就要着红色,不然人家就会以为他是吃素的。” “你家公子真是变态!” “不许这么说我家公子!”小丫头的冷下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好好好,不说不说,看你长得这么可爱,你瞧瞧这些首饰珠宝有没有喜欢的,挑两件,权当我们送你了。”灵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颊,指了指身后的东西道。 小丫头邹了邹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都是些俗物,我怎可能会喜欢!” 说罢,那小丫头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 “嘿,你个小丫头,好心当驴肝肺!”灵双忍不住双手插起腰。 雕花铜镜前的女子忍不住淡起一抹笑意,“行了,你还想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叫人来把这些都撤了吧,我看着头疼。” “是。”灵双乖乖出门去。 出了院门后,芜离停在了飞花柳絮下,一道黑影在他身后如鬼魅般出现。 “主人要见你,公子这次若是还不肯前去,主人就要亲自来庄上了。”身后的黑衣人声音沉沉,芜离眸色幽冷邃远,伫立了片刻便趋步离开。 夜色降下之后,乌云避月,天边隐隐有银光乍现,如游龙一般穿透云层,一声闷雷惊起后,又归于寂静。 一袭月白身影出了山庄,上了马车,身后跟来的小丫头飞身上马,车前的铃铛撞击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皇宫,行驶在长长的宫道上,天边雷电隐隐,似要穿破云层,开天辟地。 冷风灌入长长的宫道,扬起马车的白色轻纱,清幽而鬼魅。 太和殿前,马车上的铃铛声戈然而止。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挑开轻纱,落了马车,男人踏上九重潘玉石阶,推开了那道厚厚的漆红大门。 太和殿内,烛火淼淼,一道明黄身影正在御案前挥笔洒墨,神情十分专注,即便那道厚重的大殿门开启了又关上,也没有抬起头。 芜离缓缓走进殿中,对着大殿上的人低头作了作揖。 “朕三番两次让人去山庄请你,你都避而不见,看来大婚将至,你这个新郎官忙昏了头,都忘了身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御案前的男人挽袖沾了沾墨,继续持笔洒墨。 “我没有忘记。”殿下的男人身影笔直,衣袍清冷,眸中闪过一丝不曾有过的阴晦。 “没有忘记便好,你这般推三阻四的不想来见我,不会是真的对那个女子动了心吧?”夜寐生放下笔,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这皇上就没有必要知道了。”芜离侧过身子,如玉面容浸溺在摇曳的烛火之中,晦暗不明。 殿上的男人绕过御案,走了下来,“自古以来,美人泪,英雄冢,要知道你今日的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谋划了那么久,一旦心软,可就功归一篑了。” “我自然知道,不用皇上来提醒。”男人眉色似染了霜,十分地冷。 夜寐生转身望向窗外,窗外风雨交加,雷电交鸣,“二十年了,朕记得那个夜晚也如今日一般,风声鹤唳,大雨倾盆,好像天地也为之动容。每每这个时候,朕都会忆起朝阳殿里的哀嚎,那染红了的烛火高台,像是梦魇一般,总会入朕的梦里来。朕虽不曾亲身经历,但亦觉得感同身受,凄寒无比。”男人回过头来,望着一旁的身影,唇角勾起一道冷意,“朕相信这种感觉,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对吧,皇弟?” 芜离不曾回头,只是攥紧了袖口中的手,苍白的指骨之间清脆作响。 片刻,男人转身离去,夜寐生看着那身影远去,眸色幽邃如潭,唇边勾勒起一道森冷的弧度。 人啊,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是无坚不摧了! 殿外,大雨滂沱,似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冲刷干净。 那月白身影走了几步,立在了台阶之上,纵然身体湿透,青丝垂落,也丝毫不在意。 马车上的莹儿撑着伞急急奔上来,将伞面撑在了他的头顶上,“公子?”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牌匾,雨雾之中显得阴暗冰冷,没有过多停留,男人跨步离去。 翌日,灵双端着膳食进了房门,“了吗?” 容月洗了把脸,头也不回道,“听说什么?” 灵双将膳食摆上桌,犹豫着要不要说,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听说皇上给宵王赐了婚,那女子是莫菏国的公主,仰慕宵王已久,此次来联姻,正是为他而来。”灵双转过身去看她,不甘道,“那宵王说对小姐如何如何,最后还不是答应了,而且皇上也真是的,说普天同庆,竟把日子跟小姐成亲选在了同一日,这不是让小姐添堵吗?” 女子手中一顿,可片刻便又将毛巾放入盘中,净了净手,“这与我何干?” “都说情比金坚,我还以为宵王对小姐当真是情深一片,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只要我一日还活着,我跟他便只有仇,没有情。” 灵双眸色晦暗了下,上前为她着好衣裳,“是,小姐。” 用过膳食,容月出了院子,两日后便是大婚之日,想着无论灵双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也许有些话也该跟芜离挑明白了,免得让人生了多余的心思。 走到房门才被下人告知他人已经出去了,容月索性推开房门进去,“无碍,我便在这里等他。” 那下人知趣地退下,房中便仅剩容月一人。 房中的摆设简洁却不失典雅,一张矮木长几上摆着文房四宝,案几的后面安放着一副博古架,上面竹简摆列整齐,璞玉花盆亦点缀其中。 视线移过去便是一张软塌,上面拾掇得干净整洁。 容月微微思忖了片刻,似感觉房中有些不对劲,再回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博古架的虎形摆设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摆上去的,只有这个是安上去。 她精通机关,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扭动虎形机关,博古架便轰然向两边退了过去,露出了墙后的另一番天地。 那是一道石阶,里面似有灯火昏黄,如果她猜得没错,下面应该是一间地下室。 想不到小小的房间竟还别有洞天,容月顺着石阶走了下去。 石阶之下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之内竟是空无一物,只有正面墙壁之上供奉着一幅画。 容月走进,只瞧见那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身着黄色冠服,头戴七色衔珠凤冠,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微微含笑,异常华贵绝美。 容月细看,这女子的眉眼竟与芜离有几分相似。 画的空白处还提了字:离离原上草,岁岁辟朝阳。赠与吾儿,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容月的眸色一暗,她曾记得,与芜离第二次相见的时候他便说过,“我叫芜离,离离原上草的离。” 原来,他早已告诉她答案,只是她一直寻不到真相罢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便是先皇后蒂莲,传言这蒂莲皇后出身低微,乃是民间歌坊里的一个舞姬,先皇帝在微服出巡之时一眼将她相中,纳入后宫,享尽荣宠,不顾朝臣阻拦,一意孤行将她立为皇后。 然顺和二十五年,先皇忽然宣告她因病猝然薨逝,不到半月的时间,又另立后位,而那皇后便正是夜长君之母,这其中的因由,旁人不得而知。 只是蒂莲皇后在世之时并未听闻诞下子嗣,若她怀着的这婴儿便是芜离,那他岂不是先帝之子,皇亲贵胄? 隐隐的,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然便是此刻,容月的眸子骤然紧缩,身形一刻僵硬,动弹不得。 身后,有人点了她的穴道。 “为什么?”女子的眸子撕裂出一道痛楚,三年前的那种背叛的感觉,又开始渗透四肢百骸,让她疼痛不已。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挽袖劈在了她的颈后。 女子软软地倒了下去,芜离堪堪将她抱入怀中,眸中似有如月的亮光被搅碎,落了一地的黑暗荒凉。 男人的心口似被人生生扯开,那里血肉模糊一片,疼痛无以复加。 抱紧怀中的人,男人深深地埋下了首,手中紧握成拳,“对不起,对不起……” 丰州城,喜悦坊。 某君正在美人堆里醉生梦死,一旁的大美人正为他倒着酒,抬眸便看见有人推门而入,那身影穿着容貌都与她如出一辙,只是此刻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 大美人惊喜道,“君主,小美人回来了!” 只见那小美人匆匆上前附身在男人身边说着什么,片刻,男人刚刚还在沉醉的神色顿时变得异常清醒,挥袖起身出了门,三人踏马而上,匆匆赶往京都的方向。 小美人,“君主,还有两日,我们还赶得急吗?” 策马在前的男人忍不住回头责怪起大美人,“都怪你,说什么喜悦楼的美人标致会伺候人,不然本君主也不至于耽搁了那么多时间,这回好了,正事都耽误了。” 身后的大美人愧疚地低下了头。 青丝绾正,凤凰霞披,红妆铺就,举世人无双。 雕花铜镜前,女子的容貌清绝无双,细细描绘的眉眼,点降而朱的赤唇,一身大红衣袍,衬得女子肌肤胜雪,白里透红。 本是个喜庆的日子,然屋子里却没有一张笑脸,容月像个木偶一般被人摆弄着。 点穴封口,这便是她芜离给她的新婚之礼。 一方盖头落下,遮了一方天地。 容月被人搀扶着出了门,上了马车,行了一段路,锣鼓声起,奏响的丝竹喜乐落了繁华的街道。 女子心中隐隐不安,企盼着心中的猜想是错的。 绿梅山庄的雅间内,圆木桌旁,一抹月白身影端坐其中,目光郁伤游离,望向窗外不具名的远方,口中喃喃道,“走了吗?” 一旁的小丫头如实回道,“走了。” 刹那间,似有万千蛊虫噬心啃骨,锥心之痛,延至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男人的玉指抚上心口,为何如此之痛? 她着红妆的样子,该是艳绝无双的吧,却奈何,他连去看的勇气都没有。 他对她残忍,对自己何曾不是残忍,将自己的心爱的女子,亲手送到仇人的面前,这无疑像是剖开了他的心,暴露在烈日之下灼烧。 十里红妆铺就的,不是她的锦绣前程,而是他的不归路。 她,会恨他的吧? 芜离邹着眉头,似痛苦难忍,只觉心口一阵窒息,似云搅风动般一股腥甜冲破丹田,自男人的嘴里喷薄而出。 点点血花开了满地,就连那月白的衣袖上,亦沾满了零碎的血莲。 男人的手搅着心口位置的衣衫,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剜出来,纵然是没有了心,也不想被这噬骨的疼痛撕裂至此。 小丫头惊慌上前将他扶住,“公子!” 宵王府内,一片热闹喧哗的景象,石墨在门口应承着往来的客人,纵然王爷生性凉薄不爱结交朋友,但这些大小官员却个个都好像是游手好闲的主,皇上赐婚宵王,此等热闹之事,怎可不来参与? 夜寐生坐着步撵前拥后簇地停在府门外,拂了拂袖子被宫人搀扶着下了车撵,阔步入了王府,群臣俯首叩拜。 “免礼,今日是宵王的大日子,不能让朕抢了这风头,不必拘礼。”夜寐生落座后虚扶了扶手,回头看着对面独自饮茶两袖清风的男人笑道,“宵王弟便是打算以这一身来行礼?” 夜长君并未着上喜服,而是身着黑紫长袍,头戴黑色羽灵冠,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情景,着这样的衣衫显然不合时宜,他这样做倒像是故意为之。 “有何不妥?”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连眼眸也不曾抬下。 夜寐生挑了挑眉,“倒是没什么,宵王弟喜欢便好。” 府门外,一阵丝竹喜乐之声由远及近,而后最终停在了府门之外,里面的人都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那公主的容貌,瞧瞧这能收服天下第一美男的女子究竟是何等姿色。 锣鼓喜乐之声停了许久,却不见里面迎亲的男人有所动作。 夜寐生忍不住提醒道,“宵王弟是否应该出去迎亲了?” 对面的男人却是不为所动,依旧是一杯接一杯的饮,“皇上若是喜欢,自己去迎便是了。” “门外的新人可是莫菏国的公主,王弟不去迎亲,未免显得有些怠慢人家了,王弟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好歹也应该顾及一下皇家的颜面啊!”夜寐生放下脸面低声劝道。 男人抬起了头,众人正以为他要起身出门迎亲,奈何却忽然他对着门外的侍卫道,“石墨,迎亲!” 众人皆是唏嘘,这个男人真是随意啊,自己成亲之日却让别人去迎亲,不说外面的新娘贵为一国公主,即便是寻常女子怕是被自己的夫君这般羞辱,也是失尽了颜面难以承受吧? 他们倒是好奇,宵王如此羞辱,这贵为一国公主当真愿意轻易妥协? 然他们都错了,只见石墨出了府门上前踢了踢喜轿,轿中身着喜服的女子便下了轿,由一旁的宫人搀扶着入了府门。 看来传言不假,这莫菏国的公主仰慕宵王已经到了不顾脸面的地步,可想而知她现在是有多么急迫地想跟宵王成亲。 新娘进了府门,而新郎官却依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夜寐生忍不住继续低声提醒,“宵王弟,时辰快到了,是不是该拜堂成亲了?” “本王看,时辰尚早。”男人一句话便将那新娘凉在了一旁,夜寐生见此便也不再说话,这一开口,自取其辱的便是自己了。 安静立在一旁的新人却是没生半句怨言,众人心中只道,这个女子,当真沉得住气啊,被夫君当众羞辱不说,还被无视至此,竟也不讨理一分。 男人望向远处,目光邃远,今日,她着一身嫁衣,当如当年一般艳绝无双吧? 当年她所托非人,一夜之间大火燃尽,只剩一抔黄土,他恨自己亲手毁了她,让她受尽苦楚。 今日,他定然不会让当年的一切重蹈覆辙! “良辰吉时已到,新人行礼。”偌大的厅堂,有人高呼,然坐在桌前的男人却依然毫无动作。 群臣开始有些骚动,这宵王究竟想干什么? 然纵然他不肯起身,他人也好无办法,谁也不敢上前再提一句话,生怕触怒了他,没个好果子吃。 直到时辰已过,男人才幽幽地起身,正当所以人都以为他要拜堂成亲之时却见门外有重兵手持长矛鱼贯而入,将大堂里的人团团围住。 “谁说本王今日要拜堂成亲了?”男人一身紫黑衣袍异常清冷,眉眼之中尽是霜寒。 群臣惶恐,遁逃无门,只能聚在一起怨愤难平,这宵王是要反了啊! 夜寐生起身,“王弟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上前了两步,并未回头,“皇帝这个位置你坐得太久了,以至于让你心安理得地觉得这一切本该就是属于你的,如今本王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此时石墨匆匆自府门外进来,神色十分难看,附身男人的耳边,“王爷,我们派去劫月七姑娘的人尽数被斩杀在绿梅山庄外。” 夜长君瞳孔骤缩,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也是此时,门外有另一清一色的重兵鱼贯而入,将之前的士兵团团围下。 身后是男人幽幽开口,“有一件事你错了,并非是朕觉得,而是这天下本来就是朕的,谁也夺不走。” 夜长君的眸子犹如落了千年的霜寒,此时却是无暇顾及其他,“她人呢?” 夜寐生低头拢了拢衣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此刻怕是已经礼毕,送入洞房了吧!”言罢,抬头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此生最爱的女人此刻正在别人的身下承欢,你该是很心痛吧?” 夜长君转身一把抽出石墨手中的寒剑,直指对面男人,周身皆是阴寒狠厉之气,“你们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对面的男人脸色不曾有一丝改变,只冷冷地道,“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她此时此刻正与别的男人在缠绵欢爱,而你今日既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男人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挽剑游走,直夺对面人的命门,然夜寐生挽起衣袍,身形仰下,直直后退。 夜长君的眸色一冽,他不曾想从前软弱无能的男人竟是深藏不露。 是他一直小瞧了他! 重兵侍卫见此亦是开始互相拼杀,群臣开始四下逃窜,一刻间,原本喜庆的宵王府一片呐喊哀鸿之声,精致的装点亦被鲜血染红。 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安静地立在大堂之中,透过朦胧的红纱只看到不断有身影倒下,鲜血沾了她精致的绣花鞋。 现下都已经乱成了一团,似被遗忘了一般,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的这一身红装,在此刻反倒是显得有些讽刺。 容月凝神静气,想要冲破身体的桎梏,奈何被人封了三重穴道,想要一一冲破,并非易事。 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冲破了一道穴位,僵直的身影才得丝丝的松懈一道身影便腾空而下,落在了她的身前。 夜寐生背对着她,一袭黄色衣袍清冷绝尘。 容月倒是想不到这个男人的武功如此之高,与夜长君交手也是不相上下,狩猎场上她曾特意试探过他,可这个男人表现得不动声色,这般深沉有心机之人,让人不寒而栗。 “今日,你杀不了我。”夜寐生沉沉地开口,对面的男人却是运气了内力,衣袍猎猎,大堂之中亦是无风自起,蔓延着一股无形的杀气。 风扬起夜寐生的青丝,露出他白玉般的颈脖。 容月身形一颤,纵然隔着朦胧的红纱,她却依然看到了他耳后那颗清晰的黑痣。 然也是此时,一道掌风自夜长君袖口劈来,面前的那道黄色身影如鬼魅一般侧身闪过,掌风硬生生地落在了女子的腹中,那轻如玉蝶般的身子飞出去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轻纱般的红盖头飘然落地。 似五脏六腑被剧烈灼烧,女子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身子无力地坠了下去。 似有惊雷在耳边炸开,夜长君的脑中有片刻空白,反应过来时,眼底似有什么被辗碎了一般,一片狰红荒凉。 “阿月!”男人扔掉手中的剑扑向女子,夜长君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让人窒息,似心口被人生生撕扯,痛至无法呼吸,连触及女子的掌心都是颤抖的。 封穴止血之后,男人将女子小心地搂在怀中,喉骨滚动,声音嘶哑而颤抖,“阿月,你怎么样?” 怀中的女子早已羸弱不堪,想要张嘴,然一口鲜血却率先涌了出来,男人惊慌地拂去她嘴角的血,“阿月,你别说话,我带你出去,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然他心中却是明白,刚刚那一掌已是用尽全力,怀中的人早已伤及肺腑,他此刻需要的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为她疗伤,纵使没有把握保她性命无俞,但是至少能保她一丝气息,这样才有机会让‘江湖六怪’医治。 横腰将她抱起,男人声嘶竭底,“石墨!” 石墨一刀将面前的人斩杀殆尽,退至夜长君身旁,想要为他杀开一条血路。 “爷,我们的人马在城外遭到伏击,一时半刻是进不了城了。”石墨的脸色凝重,此刻形势逆转,如今他们已然落入别人的掌控之中,想要仅凭两人之力突围并非易事。 夜寐生立在他们身前,一袭衣袍猎猎,“亲手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痛吧?朕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她,跟朕抢天下,夜长君,你还没有这个实力。朕当初忍你,让你,并非是惧怕你,而是朕在等一个机会,将所受的屈辱加倍的奉还给你,朕不仅要让你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子,还着她慢慢地死去,而你,却什么做不了。” “你若是不动情,朕也许奈何不了你,但是是你给了朕机会,所以你别怪朕,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夜寐生一拂袖,众多侍卫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局。 然便是此时,门外忽然匆匆进来三人,为首的男人一看这场景,便只得摇头惋惜,“还是晚了一步啊!” 三人已经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地赶来了,却没想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夜寐生沉下眉眼,“云城,你今天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朕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 “皇帝老儿,这么久不见想不到你是越来越心狠手辣了啊,怕是不能遂你愿了,今日这事我可是管定了。”云城冷然一笑,行至夜长君的身旁,“夜兄,若是你信得过我,可将月七姑娘托付给我,我定然带着她平安出城。” 男人薄唇冷启,“信不过。” 且不说他与这个男人素未谋面,更没有交情,谁知道他此刻意欲何为,让他将怀中的人交与他,无疑是拿她的性命在搏,他输不起。 云城讪然一笑,“好吧,既然你信不过我,那我来断后,你们先走总可以了吧?” “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既然你那么想来送死,那朕就一并成全你,送你去地下做个风流鬼。”夜寐生抬手,身后便有弓箭手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杀无赦!”男人的唇冰冷地启合,话语一落那脱玄的利箭便如凶狠的野兽,扑向猎物。 “七杀!”云城叱喝一声,那弓箭手的身后倏然出现七道身影,将他们一刀毙命。 云城的身后落下一道身影,随时待命。 “温子然,你来想办法拖住他们,大美人小美人你们也留下,夜兄我们先撤。”云城开口道。 温子然看了眼夜长君怀中的女子,掩下眼中复杂难明的神色,低头领命。 大美人小美人亦是点头领命。 “皇帝老儿,给你尝尝我自制的烟雾弹,这可没什么别的作用,就是有点变态辣!”云城轻笑一声掏出袖口里的几颗烟雾弹,随手便掷了出去,只听轰然一声响,烟雾弹在大堂之中炸开,一阵浓烈的烟雾霎时蔓延开来。 夜寐生拂袖掩住口鼻,待烟雾散去,早已不见了几人的身影。 幽静的树林之中忽然出现两道身影,行色匆匆。 夜长君眉头紧锁抱着怀中的人跟在云城的身后,奈何还未曾出树林,两人的脚步便戈然而止。 树林的前方,一道月白身影立在其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许是颠簸所致,怀中的人邹着眉头呕出了一口血,夜长君焦急地将她放下,玉指抚上她苍白的脸,“阿月!” “夜兄,你先给她疗伤,我来对付他。”云城开口道。 夜长君便也顾不得那么多,小心将女子扶起坐好,在她身后坐下,凝神静气,将自己内力聚在掌心,源源不断地输给她。 月白身影想要走近,云城却挡在了他们身前。 “喂,我说这位公子,人前你追月七姑娘追得那么紧,人后却狠狠捅她一刀,这小人当得这般厚颜无耻,我也算是见识了!” 芜离攥紧袖口中的手,眼中似有隐忍,“闭上你的嘴!” “要我闭嘴可以,但你不能趁人之危,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你不会真的想让她死吧?” 芜离神色郁伤地望向女子,“在他给她渡完真气之前,我不会杀他。”倏然话头又一转,望向云城,“但是在此之前,我可以先杀了你。” 云城脸色一青,连连摆手,“别呀,我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你话太多了。”芜离抬起手,一步步地走近。 “那我闭嘴就是了!”云城一把捂住嘴巴,跳开一步。 树林里,忽然有飞鸟惊起,一股肃杀之气悄然而生。 黑衣人动作迅敏,从树林之中四下散开又悄无声息聚拢,将他们团团围在了其中。 云城倒是想不到追兵来的那么快,看来一场苦战是免不了了,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不了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出手极快,云城挡下砍下的刀便无力再顾及其他,眼看着黑衣人要对夜长君下手,却毫无还手之力。 然长刀落下之前,那月白身影倏然而至,拂袖扭断了那黑衣人的脖子。 原本有所动作的黑衣人怔了一下,似想不到这个男人会对他们出手相助,一时有了顾忌,犹豫不前。 正在渡真气的夜长君许是分了心,气攻丹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芜离赶紧扶住倒下来的女子,盘腿坐在她身前,凝神静气,提掌对掌继续给她续上真气。 一时间,黑衣人没了顾忌,挥刀而上。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我们四个可就真的死翘翘了,本君主还不想死啊!”云城左躲右闪,慌不择路。 一道长鞭挥洒而至,缠上他身前黑衣人的手臂,只听’滋啦’一声,那黑衣人的手臂被撕扯分离,挥向天空。 小莹儿及时赶到,身后的灵双和月影亦是加入了一片厮杀之中。 云城啧啧了两声,“这小丫头下手够辣的啊,好在不是来对付我的,不然我岂不是要死无全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形势骤然突变,不出片刻功夫小莹儿他们便占了上风,就连最后一个逃走的黑衣人亦被月影掷出的剑砍杀殆尽。 “小姐!”灵双欲要上前,月影却攀住她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 夜长君缓过来后继续运功抬掌贴上女子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女子体内。 所有的人都缄默不言,气氛似有些沉重。 半柱香之后,一起注入真气的两人同时抽回掌心,夜长君扶住女子的身体。 “灵双月影,带你家主子先走。”夜长君沉声道。 两人点头,月影上前抱起他怀中的女子,率先离开。 芜离看着女子离开,黯淡的眸子里闪现一抹愧疚之色。 云城打着哈哈,“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也先走啦。”说着,便逃也似的快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哎,你们等等我啊!” 待几人走远,两人缓缓地站了起来,不过咫尺距离,两人遥遥相对。 “为什么?”夜长君眉色如霜,衣袍猎猎,一脸肃杀之气。 “因为你!”芜离冷冷地开口,“因为母债子尝!二十年前,若不是因为你母妃怕我的出生会动摇你的仕途,也不至于对我们母子俩赶尽杀绝,为助你登上太子之位,你母妃处心积虑,血洗太和殿,夺下后位,那所谓父皇,冷血无情,不过因为我母后出生低微,竟对她惨死之事谎告因病薨世。生养之恩大于天,忍辱偷生那么多年,为的不过就是今日。”男人举起手中的剑“一切皆因你而起,自然也要因你而结束,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夜长君一惊,“你是先皇后之子?” “我是蒂莲之子,与皇宫再无半点瓜葛。”男人冷冷拂袖。 “既然你心中有恨,你来寻我便是了,为何要伤她?”夜长君攥紧了拳头,额前青筋微跳。 “所以我后悔了。”男人隐忍地低吼,“我后悔的不是杀你,而是不该利用她,伤她,毁她,如果可以,我宁愿她此生都不曾遇到你,这样能陪在她身边的人,便是我。” 芜离的心中如烈火焚烧,荒凉至极。 她可曾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知她喜欢梅花糕,他便尝遍天下糕点,只为寻一味最好的梅花糕;将影卫安排在她身边并非是为了监视她而是为了保护她;得知她遇到危险他第一次时间赶去,哪怕最后落得吃力不讨好甚至是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他甚至想过放弃一切与她成婚,哪怕她眼中没有自己,只要日日相对也是好的。 他害怕接近她却又无比渴望靠近她,日日备受煎熬难以自拔,可纵然如此,他的心还是一点一点地沦陷,可她,却不曾正视过他半分。 明明她先遇见的人是他,为何却先对他动了情? “你心中有恨,从一开始便对她存有利用之心,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却要拿她来当牺牲品,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她的感情!” “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你难道就不曾做过一丝伤害她的事吗?我们不过都是一丘之貉,谁都不比谁高贵,谁也没有比谁更清白。既然事以至此,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我们当中,或许只有一个人死了,这一切才能结束。”芜离的掌心运起真气,眉心之间尽是戾气。 “那便如你所愿。”夜长君沉眉运功,如风灌入,宽大的袖袍猎猎。 片刻间,那一黑一白的身影便纠缠在一起,穿梭在幽密的林间,形如虚无。 一旁的小莹儿看得眼花缭乱,却又不敢贸然去插手。 半柱香之后,一阵掌风如漩涡般震开空气,那原本纠缠的身影同时退开,一口鲜血皆是喷了出来。 莹儿提鞭上前,“公子!” 不难看出,两人同时都受了伤,如果继续打下去,只怕是谁都活不了。 芜离亦是深知如果夜长君没有在运真气的时候受了伤,他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弃。 “公子,你们别打了,有人来了!”莹儿伏身贴地侧耳细听,树林之中有大队人马正赶过来,来势汹汹。 两人眉色一冽。 不多时,夜寐生便骑马领着一队重卫军赶来,然树林之中除了一袭月白身影和一个小丫头,再无他人。 “人呢?”夜寐生拂袖,“你居然把他放了?你难道不知道斩草不除根,日后必定会后患无穷吗?还是说朕太过高看你了,连一个败军之将你都拦不下。” 立在树林中的男人侧过身,一身衣袍清冷决尘,“一切都已经依皇上行事,三重侍卫二十万大军将宵王府和京城围得滴水不漏,可是如今这人却从皇上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如今皇上却来质问我,未免太可笑了些。” 夜寐生的脸色极为难看,一时气结。 “既然皇上靠不住,那么自此以后,我便只能靠自己了,我的仇我会亲手来报,不必再劳皇上费心了。”男人言罢,便转身离去。 夜寐生看着那抹身影走远,眸色阴鸷,攥紧了袖口里的手,“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弟!” 京城里隐秘小巷的一间雅舍之中此时挤满了人,所有人都面沉重,看着‘江湖六怪’轮流上前给躺在床上的女子把脉。 然一轮下来,几个怪老头皆是摇了摇头,灵双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道,“你们摇什么头呀,赶紧想办法救救小姐啊!” 大老头又摇了摇头,“小双儿,不是我们不想救,而是没法救啊,这丫头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震碎了,留得一丝气息尚存也没用啊!” “骗人!小姐几次历尽生死你们不是都把她救回来了吗,怎么这回就不行?当初小姐重生之时不也只剩一丝气息吗,你们都能把她救回来,这次也肯定可以的对不对?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啊,不管你们用毒还是用药,只要能救回我家小姐,我灵双给你们当牛做马使唤还不行吗?”灵双梨花带雨地扯着几个老头的衣袖,就差没跪下了。 老二忍不住开了口,“哎呀小灵双,你也知道当时我们那是死马当活马医,给她随便用的药,现在想想那时候都没毒死这丫头也算她命大了,再说了你不都念叨了我们那么多年,怪我们折磨这丫头嘛?” “可现在只有你们能救小姐了啊,如果连你们都救不了,那谁还能救小姐啊?” “哎,这丫头要是走了,谁给我们找乐子跟我们发脾气啊?” “可不嘛,就这么走了以后我们几个老头又得寂寞空虚冷了。” …… “都闭嘴!”安静坐在床边的男人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伸手抚上女子的脸,“我请你们来是要你们商议如何救她的,而不是闲言碎语只会说风凉话,如果你们救不活她,那我便让你们跟着她一起陪葬!” 大老头忍不住跳脚,“嘿你个冷木头,你自己伤她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五脏俱裂,别说是我们了,此刻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灵双一把瘫坐在地上,怔怔无神,一旁的月影转过身去,不忍看床上的人,然袖口中的手却狠狠攥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一旁的云城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都别难过了,或许我有办法救她。”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云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无忧蛊你们听说过吧?就是在我们那有一种蛊毒,这蛊既能害人也能救人,只要将母蛊种在活人身上,子蛊种在伤重之人的体内,那他们的命运便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我身上没有,只有我们那的大巫师才有,所以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回祈天国,或许她还有救。” 老大顿时两眼放光,“竟还有这等妙事,那我们岂不是孤陋寡闻了?不行,下次一定要去祈天国,瞧瞧这虫子,指不定还能拿来炼药。” “炼毒也不错。” …… “这东西只有我们君亲血脉才得知,旁人就不得而知了。”云城解释道。 夜长君起身,“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 云城又邹眉道,“可是这回祈天国的路途遥远,她这样……” 老三插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制碗汤药让她服下,可以先吊着她一口气,撑个十天半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好,事不宜迟,分头形事。石墨,你去准备马车。”夜长君吩咐道。 “是!”石墨领命出去。 灵双抹了把鼻涕眼泪爬起来,“可是……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城啊?” 月影眸色微动,“交给我吧!我想办法引开他们视线,你们随后出城。” 夜长君点头,“只要出了城,自会有我的人来接应。” 几人分头散去,各做准备。 城门内的一处巷子里,月影驾着一辆马车观察着城门处的守卫。 马车内安坐着一名女子,一身浅淡衣衫,眉目清醒肌肤胜雪,容貌竟与容月如出一辙。 然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眸子不似容月那般清冷,带着几分温和的柔情,此刻手中正揉捏着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那荷包上的鸳鸯图腾乃是她一针一线绣制出来的,然可惜的是那图腾并未绣完。 城门处,一位身形彪壮身着铠甲的将军守在关键之处来回巡视,“都看仔细点,绝不能让犯人给逃了!” “是,程将军。”守卫的齐声回答。 那被称为程将军的人,正是那日在皇宫后山狩猎场败给容月的那位,因着见过容月的面貌此刻正担值起守卫城门的职责。 正当午时,日照当空,城门的守卫开始有些懈怠下来,月影看准时机,对着马车内的人道了句‘坐稳了’便驾着马车冲了城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一阵横冲直撞之后闹市上鸡飞狗跳,城门的守卫一时措手不及,马车趁虚撞开拦着的长栏,直奔城门外。 一阵风扬起马车的轻纱落引,露出里面端坐着的女子容貌,一旁的守城将领将她看得真切,震惊之下召集了人马追了上去。 月影驾着马车入了树林的小道,奈何身后的追兵却是快他一步,将他们围截了下来。 “小丫头,你今日若是肯束手就擒,本将可以饶你们一命,若是执意反抗,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马车内的女子没有回应,月影却是提剑飞身而下,势要斩杀出一条血路。 月影身形迅速,与守卫的士兵形成僵直的局势,一旁的马背上的程将领却接过侍卫手中的箭,拉弓上玄,对准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只听‘咻’的一声,利箭划破空气,直直飞向混战之中的身影。 闷哼了一声响,利箭划开血肉,穿膛而过,鲜血滴落在地,开出一片妖娆的血莲。 月影回头,只见一道身影在他眼前轰然倒下,风漫起她清浅的衣衫,如坠地的蝴蝶。 月影的瞳孔骤然放大,伸手接住了那坠下的身影。 那将领却是倏然一惊,他可是见识过这个女子的武功的,怎可能会毫无反击之力? 瞳孔骤然一缩,顿时了然这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领着人马策马而去。 月影抱着怀中的女子,眸色悲痛隐忍,“你怎么这么傻?” 女子笑笑,笑容苍白无力,“自从你救起我的那一天起,我便将自己视为你的人了,我愿与你休戚与共,纵然你的目光始终落在主子的身上,从不曾回视过我,但一想到你需要我我便好生欢喜。我希望自己能像你守护主子那般去守护你,你做主子的影子,我便做你的影子,我不奢求你会想起我,只要能守在你身边,我便心满意足了。” 女子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他,月影伸手握住,“这荷包我绣了很久,始终没有绣完,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它,这一丝一线都倾注了我所有的心思,我怕你明白了我心意,拒绝了它,又怕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将它赠予了旁人将我的心思付诸东流,可事到如今,你能接受它吗?我不求你心中有我,只盼你看到它的时候能想起我,这是我留在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月影握紧了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每日将它带在身边,绝不赠予旁人。” 女子展了一抹如重释放的笑,颤手抚上他的脸,“我还未有名字,能否请主子给我赐一个名字?” “好!”月影握住她的手,将它安放在自己的脸上,目光悲切。 女子的笑意就此僵了下来,眸中的光彩瞬间淡去,手无力地垂下。 月影埋下头,紧紧攥紧了手中的荷包。 城门外,一辆普通的马车正缓缓驰行,有了月影开路,夜长君他们出城并没有废多大的力气。 石墨骑马跟上,对着马车内的人道,“爷,我们的十万大军折损过半,夜寐生应该是早有准备,知晓了我们的意图,才派了二十万大军将我们的人马拦截在城门外,想要一举歼灭。” 此次损失惨重,要想再杀夜寐生怕是难上加难了。 “是我太低估他了,想不到这么多年,他把自己的狼子野心藏得如此深。”男子垂眸,小心地搂着怀中沉睡的女子,他不怕自己玉石俱焚,亦不怕自己一无所有,他怕的只是失去她。 本想给她一个太平盛世,奈何却将她推入无边的黑暗境地。 棋错一招,满盘皆输。 他输得起天下输不起她,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别人有机可趁把她当做一颗棋子,成了对付他的利器。 他恨自己怎会这般愚蠢,竟没有认出她。 “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竟是个奸佞小人。爷,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石墨凝眉道。 “此事容后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回她的命。”夜长君低头抚着怀中女子的脸,眉心郁结不散。 “那属下这就通知下去让将士们原地休整,随时候命。”石墨骑马先行离去。 经过七天的路程,马车顺利地进入了祈天国。 云城将他们带入宫殿,直奔大巫师的宫羽。 见得来人,宫羽内一身着白衣蒙着面纱的女子前来行礼迎接,“君主。” 虽见不得女子真容,但听声音,应是个年轻的女子。 云城一摆袖,大步跨了进去,“阿禾姐姐,今日我来找你是有要紧的事,你不是会种蛊毒吗?那便救救这个姑娘吧。” 云城在桌前落定,指了指夜长君怀中的女子。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睨了那女子一眼,便上前鞠躬行礼,“君主,圣朝有规定,蛊毒阴鸷损阳,早已被视为禁术,纵然要用它来救人,那也是非皇朝血脉不救,几百年来都不曾破例,阿禾更是不能坏了这个规矩,请君主见谅,这人我不能救。” “哎呀,你怎么那么死脑筋阿,那都是几百年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了,亏你生得一副好脑袋却不知变通,我不管,这是本君主的命令,我命令你救她。”云城敲敲桌子,心有不满。 女子依然微躬着身行礼,然态度却是不卑不亢,“恕难从命。” 云城忽然站起身来,挣着一双无辜又可怜眼睛一步步逼近蒙面女子,“阿禾姐姐,你那么聪明可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冰肌玉骨傲立独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必定菩萨心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女子面色不改,“君主,我不吃这一套。” 云城拂袖,回身落座,“既然你不吃软的,那我就只能来硬的了,来啊,笔墨伺候,本君主要拟旨,纳大巫师苏禾为妃,即刻昭告天下。” “君主是不是忘了,巫族有规巫族女子终身世代不得嫁与君主为妃,君主若是要执意如此,内阁大臣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云城低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本君主呢去中原没什么收获,但是却学会的一样东西,此刻正好学以致用,今日这人呢你要是不救,我便昭告天下,说大巫师怀了我的孩子,我就不相信那帮内阁老爷子不妥协。哎,可是这样吧我又于心不忍,毕竟大巫师几百年来的声誉都要毁在你手上了,这巫族一脉怕是要以你为耻了,誓要将你逐出族门也不一定。” 苏禾脸色一变,愤而拂袖,“你这是小人行径。” 云城一脸无辜的表情,“我也没说我是君子啊。”随即又挑了挑眉,“阿禾姐姐可要想清楚哦,你要知道我对付女人可是很有一套的。” 女子侧身过去,依然心有不甘,“容我想想。” “哎呀,别想了,救人要紧,你用蛊毒之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至于他们,你就当他们是死人好了。”云城指了指在场的人,胡乱编排道。 女子思忖了片刻,终于松了口,“那请君主移步,身旁的这两位留下,其他人可以了。” “好说好说。”云城一挥袖,“都跟着我撤了。” 片刻,殿中便只剩蒙面女子和夜长君及他怀中的女子。 女子将两人领进了内室之中,房中有一顶巨大的炉鼎置于中央,此刻炉鼎里面正焚火燃烧,烟雾袅袅。 女子望着高深精绝的炉鼎,“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在身上内种蛊,奇险无比,不过公子也是将死之人,应当不会在意这些,只是不明白,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必要种蛊吗?” “姑娘只管施救,其他的不必多虑。”夜长君将怀中人安放在一旁的软塌上,由始至终,目光不曾离开过她。 “好,但是公子并非我皇室中人,想要救她还得靠你自己。”女子指了指那炉鼎的最上层,“你要的蛊毒便在那里,公子想要拿到它只能以内力驱动炉鼎,炉鼎转动之后它便落到最低层,但是这方炉鼎厚重无比,几百年来无人能驱动。公子内力深厚,纵然能驱动,救下那位姑娘,蛊虫反噬,你也极有可能内力耗尽,武功尽失,从此便是一个普通人,你可后悔?” “无碍,我这条命都是欠她的,一身武艺算什么。姑娘,开始吧!”夜长君立在炉鼎之下,一身黑袍绝世独立。 “好!”女子回道。 太阳下山之前,那道厚重的宫门终于开启,夜长君走了出来,许是因为已经精疲力竭,夜长君扶了一把门框。 石墨上前扶过他,却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好,“爷,你没事吧?” 夜长君摆手,灵双迎上前,“那我家小姐呢?” 身后的苏禾走了出来,“那位姑娘无碍,不出三日便会醒来。” 灵双顿时一扫阴霾,眉开眼笑,“那真是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我就知道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阿禾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云城眨眨眼笑道。 “这并非全是我的功劳,只能说是他们的因缘造化。好了,我的事已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女子便转身进了殿羽,命人把门关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云城将几人安置在了宫殿内,回房之后,石墨忍不住开来了口,“爷,您的身体?” 他在上前扶住主子的时候便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非常虚弱,爷的内力向来深厚,按理说不应该的呀,除非…… 他不敢细想。 “你猜得没错,如今我的内力已是没有了大半,蛊毒反噬,终有一日我会内力尽失,变成一个废人。”夜长君不咸不淡地开口,好像没了武功也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根本不足挂齿。 “爷……”石墨有些咽哽,不知如何开口。 爷的一身武艺是他最锋利的铠甲,让多少人望尘莫及又让多少人望而却步,可如今没了,往后置身险地之时该如何自救? “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也别告诉她,只是往后我便没有能力去保护她了,你多挑几个武艺精湛的暗卫安置在她身边,这样只要她遇到危险便能多几分胜算,我也安心一些。” 石墨知道他只是不想让那个女子心里有负担,所以宁可选择什么也不说,却将一切替她安排妥当。 “属下知道了。”石墨脸色沉重,领命退下。 精致的阁楼雅间内,有淡淡的香气萦绕。 躺在床上的女子悠悠转醒,夜长君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床边坐下。 清幽宽敞的阁楼内便只有两人,夜长君为了不让别人打扰到她的休息将人尽数遣走,独留一人守候。 “醒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沧桑和暗哑,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水!”女子挣扎着起来,男人小心将她扶起做好,动作利索地给她端来了水。 一杯水下了肚,女子的脑袋才稍微有些清醒,举目四顾之后,目光落在了男人身上。 此时的夜长君因着两日未眠,原本干净俊逸的五官下巴长了一些青色的胡渣,神色亦是有些憔悴,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你放心,这里是祈天国,很安全。”夜长君接下她的杯子,抚慰道。 女子扶着尚未完全清醒的脑袋,“我睡了多久?” “十日。” 容月一惊,似想起了什么般,倏然抬眸,“灵双和月影呢?” 她记得成亲那日她被人所控,不能自已,灵双和月影也失去了踪迹。 “放心吧,他们都没事,我将他们都遣退了,你现在身子刚恢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之后的事我再慢慢讲与你听。”男子又顿了下,继续道,“你若是不想见我,我便让灵双来伺候你。” 男人为她掖好衣被,起身便要出去。 “阿千!”女子轻唤了一声。 好似心中被撞击了一下般,男人的身形一颤,不知多久了,她再也不曾唤过他的名字了。 “你……叫我什么?”似不可置信般,男人回头望着她,许是因为激动,夜长君的声音有些颤抖。 “也许,我们都错了。”女子挣扎着起身,夜长君快步上前将她起坐好。 容月凝着他,目光坚毅而复杂,“我问你,你当年与贺连城可有勾结?” “不曾,当年月湖山庄出事之前我连贺连城的面都不曾见过,岂会有交集?”夜长君认真道。 犹如心中重击了一般,女子抚着自己的心口,痛苦难言。 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 早有人设下棋盘,引她入局,若非那日她看到夜寐生耳后的那颗痣,只怕她此生都是别人的棋子,成为别人杀人的利器。 “怎么了?是不是心口又疼了,你大伤未愈,还需要多休息。” 男人想要扶她躺下,女子却紧紧握着他的手,唇褥微颤,“那为何当日你要承认你便是月湖山庄的罪魁祸首?” “当年我确有买通了你身边的两个丫头,让她们在你大婚当日的酒水中下药,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贺连城也有此狼子野心,在我赶到月湖山庄之时贺连城已经早我一步将月湖山庄赶尽杀绝,而你也被逼落悬崖。贺连城是你的仇人,可我也因一己之私害得你们家破人亡,若不是我先下了手,或许贺连城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可是当年,因为并未拜堂,所以我并未饮酒水,可还是内力尽失。而且那日,贺连城明明是知道我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已经背叛了我,若说他毫不知情,并无可能。后面我问他主谋,他只告诉我那人一直身着黑衣蒙面,唯一能辨认的便是耳后那颗痣,那日我看到了你耳后那颗痣,我便以为是你。” 夜长君起身,目光深沉,“这般细想,当年一事确是疑点重重,我对你一直心存愧疚,便没有深究下去。如今想来,这贺连城如果不是护主,便是被人利用了。” “一个背信弃义唯利是图之人,怎可能会拼死护主?只怕他也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夜寐生如何得知我是月湖山庄的后人?”容月倏然抬眸,“我忽略了一个人,芜离公子。” 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纵然不知道她便是重生之后的容月,但是他料定了月七跟月湖山庄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才会处心积虑地接近她,轻易地将机关秘术交到她手上,想假借她之手解开这本无字天书,而他最终的目的也达到了,她将回望楼的构造和设计和盘托出,却不知这只是别人设下的局,一切都等她这颗棋子来解开棋局而已。 难怪围困回望楼当日,他与皇帝的谈判会如此顺利,是因为他们早已达成协议。 有了她,贺连城自然便是一颗弃子,所以落到她手上之后,他们再无动作。 现在想来,她之前面对夜寐生之时,他都是有意遮掩耳后的那颗痣,只是他料想不到,他如此费尽心机,想要赶尽杀绝的两人,今日都活下来了吧? “那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夜寐生的阴谋,我当年并未铸成大错?”夜长君手掌微颤,难掩心中激动。 容月点头,握着他的手,“好在,我也并未铸成大错。” 如释重负般,男人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连日来的疲倦也一消而散,有些拉渣的下巴顶在她的头上,深深贪恋着女子身上的味道。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男人的喉骨有些艰涩。 “阿千……”女子伸手抱住他,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强有力的起伏,能感受到他的心是炽热的。 成亲那日,他所说的话他所做的事情她一一看在眼里,她并非铁石心肠,她也曾动容,奈何身体受了限制,纵然她努力想冲破身体的桎梏,却也毫无办法。 “从前,我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不敢奢望其他。情之一字,对我而言,就是一杯毒酒,我若喝下,便是万劫不复,可是此生我只有唯一的信念,唯复仇不可动摇,任何事情都可以将我推入无边的深渊,唯独情爱不可以,所以此生我宁愿自己生性凉薄,宁可断情绝爱,那我便可以一心活下去,可以运筹帷幄,算计筹谋。” 男人将她抱紧,“我知道。我曾以为,上一世,你所有的苦难皆是因我而起,可是到后来才发现,不仅上一世,这一世的苦难又何尝不是我给你的?明明月七是你,江蓠是你,可我竟是没有认出你;明明悬崖关口孤军奋战的是你,成亲当日身着凤冠霞帔的也是你,为何我竟蠢到一点看不出你,我痛恨自己,怎会这般瞎了眼?明明自己寻得那个人,近在眼前,我却毫无知觉,所以上天才要惩罚我罢,让我爱而不得,让我日日饱受断肠相思之苦。” “没关系,若是以后你认不出我来,也还有我,我定会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认出你来。”一切皆会雨过天晴,此生得一人心,她愿白首不相离。 “阿月……”男人将她紧紧拥住,似用尽毕生之力,再也不愿松开。 一月后。 “借兵?”云城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搂着美人不无惊讶地望着台阶下的两人。 夜长君认真道,“对,如今我手中的兵力已经折损过半,若想与夜寐生对抗,便只有请你出兵相助。” 容月接道,“作为条件,我可以替你解开那本无字天书,你费尽心思寻它那么久,定然不是只想研究一下机关设计那么简单吧,若是能运用在战场上,将会是你们手中最锋利的武器。这应该也是夜寐生一直想要得到它的原因,以他的狼子野心,怎可能只意在一个□□,只怕是志在天下吧,难道君主不想早做打算,未雨绸缪?” “不怕跟你说,你那本书我早烧了。其实月七姑娘可比那本书有价值多了,月七姑娘要是能留下,我这后宫佳丽三千可为你尽数散去,什么皇权富贵,信手拈来,如何?”云城一手撑着脑袋,半躺着,脚随意地搭在美人榻上,挑眉道。 夜长君沉下了眉眼,“我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心思,不然我可不介意这祈天国换一位君主。” 云城打着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夜兄那么认真干嘛,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夜兄就已经开启霸妻模式了,要知道我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论武功打我也打不过你,论长相我也稍逊夜兄那么几分,放心,我还想活得长久一些呢。世人都道夜兄冷酷无情,殊不知夜兄只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而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若让我因一朵花而放弃整个山谷,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夜长君搂过身边人,“知道便好。” 女子忍不住眉毛抽了抽,“你们就不能好好说正事吗?” 云城捋了捋衣袖,放下脚正襟危坐,“好好好,说正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如何?这兵是借还是不借?”夜长君认真道。 “其实借兵这事我说了不算,我虽身为祈天国的君主,可是你们看我是不是整日游手好闲?是不是每日沉溺温柔乡?那是因为真正管事的人不是我,是朝中的那帮内阁老爷子,他们都是三朝元老,上到祈天国领兵打仗,下到我娶妻纳妃这些芝麻大的小事都要管,既然他们爱管,我干脆就撒手不管了,他们爱怎的怎的,所以我在他们眼中就是史上最扶不起的阿斗,我说的话估计也就能起这么大点作用。”云城掂量着自己的手指,比划道。 他倒是想干一番实事,不然他也不会暗中成立七杀,不会想要讨到那人人都想要的机关密术,可是他也是有心无力啊。 “那照你这么说,借兵之事是没指望了?”夜长君道。 “那倒也不是,你们可以去找赵峥嵘大将军,他可是三朝元老之一,手握二十万重兵,他的一句话可是顶我十句,你们要是能说服他,借兵之事自然不成问题。” “好,多谢告知,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两人转身要走,云城却急忙将他们唤下。 “你俩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这峥嵘大将军脾气可是倔得很,跟头牛似的,想要说服他可不容易。不过吧,他有一个弱点,就是他女儿,以夜兄天下无双的美貌,我建议夜兄施展一下美人计,保准事到功成。” 阁楼内,容月立在桌前提笔蕉了蕉墨,抚袖执笔在纸上落字。 一旁的月影汇报着这段时间的近况,“小姐走后,我已命人将回望楼里的消息卷轴第一时间撤走,掌柜的和其他人也都从密道处送走了,好在我们赶到及时,夜寐生的人赶来之时回望楼已经是一座空楼了,我怕夜寐生还有其他动作,所以我暂时让天罗地销声匿迹,随时候命。” “这点办事能力我还是相信你有的。”女子点点头,将笔落下,拿起纸吹了吹,而后折好,递给月影。 “将这拜帖送去大将军府,道明来意。” 月影点头接下,却没有即时退下,“小姐,还有一事。” 容月没有开口,等着他说下去。 月影低垂着首,眸色微敛,“小姐的替身,在小姐出城那日殒命在敌人的箭下,她说她还不曾有名字,想请小姐赐名。” 容月眸色微动,“倒是我疏忽了,她可曾有家人?尸首可曾好好安葬?” “自我们从强盗手下救下她的那刻起,她便是孤身一人,小姐可放心,属下已经好好安葬了她。” “那便好。”女子侧过身子,掩下眸子伤情的神色,道,“便唤她青莲吧,青莲有重生之意,愿她下一世能够俘获新生,不必像今生这般受尽苦楚。” “月影替青莲谢过罢,月影便转身要出去,容月却忽然唤下他。 “大婚当日,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月影低头回话,“是莹儿。” “知道了,下去吧。” 月影转身退下,颀长的身影没入门外的阳光之中,容月发觉他腰间坠着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虽不曾绣完,但是能看的出来,刺绣之人极为用心。 大将军府的府门可谓金碧辉煌,高耸威严,四根通天柱顶起高耸的瓦檐,可是甚是气派,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瓦上坐立的金雕犄角兽龇牙咧嘴,凶悍无比,如蛰伏的怪物,可在祈天国,那是权利的象征。 府门不远的一处茶楼内,有两人安坐其中,品茶之余将府门的情况尽收眼底。 “如何,你可有想到应对之策?”女子提杯喝了一口,看了眼对面的男人道。 他们今日坐在这里是有原因的,送去大将军府的拜帖被人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府中的主人更是避而不见。 对面的男人稳坐泰山,今日的他身着一身墨绿的缎子长袍,玉带系腰,袖口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图案,随着男子袖长如玉的手摆动,木槿花将放未放,掩映其中,幽清而神秘,如此刻的男子一般。 本就衣着华贵,再配上那俊冷的五官,浸在那淡淡的光晕之中,好似九霄云外的不凡人。哪怕这男人不说话,只安静地坐在其中,便是一道美轮美奂的风景,让人片刻挪不开眼。 茶楼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竟是有些看痴了去。 男子笑笑,如寒冬的冰雪化开,直入心田,“不曾,你呢?” 女子望向府门,“你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府门的侧门打开,有人拿着一张纸出来,张贴在府门的一旁,不过片刻,便有人聚拢过去,低低碎语。 两人起身,走近那张红纸前,只见上面写着告示,大将军府要招两名杂役丫头。 容月对着夜长君狡黠一笑,“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你去?”男人眯眼。 “不然,你去?”女子挑眉。 “我一个大男人,如何去?” “那便是了,我们没有选择。” 男人却是沉下脸,将她拉出了人群,“不行,我的女人怎么去做伺候别人的事,只能让别人来伺候。” 容月却挣脱了他的手,“我看不如这样,你女扮男装男扮女装,混进去好了。” “让我男扮女装,亏你想得出来。”男人点了点她的脑袋。 “也是,就算你真的做到了,以你性子只怕进去了也是给人家当主子,不由分说便使唤起人来了。” “你身边不是还有灵双吗?” “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若让她一人独去,只怕深陷危机之时难以自保,我不放心。不如这样吧,我和灵双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你也不必那么担心。”女子认真道。 “要我的女人去伺候别人,这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痛快啊。” 女子背着手,凑脸上去,“那不然等事情都解决了,你补偿补偿我。” 男子捧起她的脸,笑得一脸邪恶,“好啊,要如何补偿?不如……” 女子狡猾一笑,“我说的补偿可是给我端水洗脚,既然我去伺候别人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辛苦下伺候伺候一下我。” “这……”男人的眉色有些纠结。 “行了,我们回去让灵双准备准备,走吧。”女子抓起他的手,笑道。 男人低头看着她牵紧的手,一道暖流淌过,似浇灌了心田一般,一道柔和的笑意自他唇边展开。 前去应征大将军府的丫头不在少数,可谓挤满了将军府的院子,不过有句话是如何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容月花了几锭沉沉的银子之后,两人都顺利应征上了府上的丫头。 头两天,两人只能在院中扫扫地,修剪下花草,灵双不习惯,总接过容月手中的伙计,“小姐,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做吧。” 容月推开她的手,举目四顾了下发觉没人注意到之后便郑重道,“灵双,你要记住,如今我们都是丫头,都要做一样的活,你若还这样,会坏事的。” 灵双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不远处一嬷嬷前来使唤,让两人捧上物什跟上绣娘一道出门。 两人到了院子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大将军吩咐下来要给自己女儿做一身嫁衣,以备成亲之用,此刻便是让她选嫁衣上的花样和装饰。 绕过院子,进了房门,两人将物什摆上桌,容月抬眸看了一眼,只见房中一女子临窗而坐,目光落在幽远的远方,一袭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群幅熠熠如雪月光华流动倾泻于地。 一旁的丫头上前提醒,“小姐,绣娘来了。” 女子收回痴迷的目光,回过头来。 容月看清她的容貌,肌肤胜雪,眉目婉约,只略施粉黛便增色不少,然这女子虽花容月貌,唇色却是有些苍白。 起身走来,也是弱柳扶风,姿态娇弱。 绣娘几步碎步上前,低眉伏首道,“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图纹花样,所以奴婢今日将各式花样一同带了过来,着小姐选一选,老爷说了,小姐的嫁衣必然是祈天国最华贵最好看的,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女子连物件都不曾看一眼,淡淡抬眸道,“若是所嫁非人,这嫁衣纵然是天下一绝又如何?罢了,阿玉,你替我选吧。” 一旁的贴身丫头唇褥动了动,似有于心不忍,终没有开口,便只能上前两步看着容月和灵双手中托盘里的物件,细细挑选了几样,道,“小姐喜欢素雅一些的,花样便用凌霄吧,多余的饰物就不要了,太过累赘,小姐不喜欢。至于其他的,等嫁衣成品之后,我还要仔细检查一遍,这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定然不能有半点差池。” “是。”绣娘点头,随后拿出软尺,替女子仔细地量着身段。 女子幽幽望向窗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那丫头不忍,“小姐,老爷这回是铁了心要给小姐招亲了,您就放宽心些吧。奴婢知道小姐心中有一万个不愿,但是老爷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小姐自小身体弱,而老爷也因为常年征战在外,身体大不如从前,老爷也是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小姐出嫁,能有人代替他照顾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岂有让小姐受委屈的道理,此次招亲,老爷便已下定决心,不论门第不计身份,唯一的要求便是入赘我们大将军府,您又不是远嫁,往后还是如现在这般,住在府中,日日见着老爷,一切照常。” 女子淡淡道,“我知道,可是此生,我便要这般了却余生了吗?” 就好比养在深宅里的金丝雀,她是受尽宠爱,衣食无忧,可也因为自小身子弱,爹爹便不让她经常出门,就连这浮水城的景她都未曾得以看遍,何况是外面的世界呢。 她就像是飞不出的鸟儿,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却又只能止足于前,多残忍! “小姐,您就多体谅一下老爷吧,老爷这般煞费苦心,也是为了铺就小姐以后的前程似锦,等成了婚,有姑爷宠着、陪着,小姐想去哪便去哪。” 女子收回游离的目光,不再言语。 “小姐你看,是少将军回来了。”那天抬眸便看见门外的身影。 女子望向门外,只见一副健硕高大的身影匆匆自院子内走来。 一扫之前的阴霾,女子双眼亮起了光彩,高兴地迎了出去,“哥哥,你几时回来的?” 那男人一身银色铠甲,亦是难掩兴奋之色,“便是刚刚,你看我连衣服都还不曾来得及换下,爹爹也不曾拜见便急着来见你了。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男人将手中的锦盒递与女子,眉梢之上都还沾着灰尘,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女子接过他手中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朵奇异的花,花开七瓣,一瓣一色,共七色,此刻在阳光之下淡出一层浅浅的光晕,十分好看。 “好漂亮啊,这是什么花?” “此花花开七色,名为七色花,你信上不是说不曾见过沙漠里的花吗?前几日我巡视恰巧看到它开花了,便想着摘回来让你瞧瞧,这花奇特,五年一开花,花期不过两日。不过,因为天干物燥,我花了不少心思也只能让它维持几日。” 听闻赵峥嵘大将军早年丧妻,一直未娶,膝下有一子一女,其女赵钰锦自小体弱多病,颐养深闺之中,深居简出;其子赵天常常年戍守边疆,习得一身好武艺,性格豪情爽朗,因着常年征战在外,也一直不曾婚配。 容月不必猜也知道这男子便是赵天常,只是这赵天常虽长年驻守荒蛮之地,可五官却十分深邃立体,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一双眉眼如黑夜里的珠子一般明亮,健康的古铜色肌肤显得他多了几份沉稳。 此刻的女子眼睑微微垂下,眸光有些黯淡,“好可惜,这么好的花,也不过是颜华一瞬,终究也是留不住的。” “妹妹不必这般伤感,你若是喜欢,下次我便将整株花草移植在你院子里,这样妹妹便能天天看见了。”赵天常抚慰道。 “可是这花只能生长在沙漠之中,若是离开了沙漠,它如何还能活?” “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心,总归能种成。” 女子莞尔一笑,拂了拂他肩膀上的灰尘,“哥哥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肯定累了吧,先坐下说话。” 男子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对了,今日绣娘来给我做衣裳,不如哥哥也做几身吧,哥哥已经三年不曾回来了,府上的衣服定然也不合适了。” “也好。”赵天常脱下铠甲,绣娘知趣地上前给他丈量着身段。 “哥哥这次回来要住几天,能否久一些,陪陪锦儿?”女子有些期待地望着赵天常,在府中,她每日对窗凝望,看着那看不到尽头的地方,连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对天长叹。 “军中事物繁忙,我也不能逗留太久,大概也就半个月吧。爹在信上说要给你招一门亲事,我便是特地为了这事回来的,妹妹要出嫁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理由不帮忙把把关,看看我这未来的妹夫吧?” “哥哥就别取笑我了。”赵钰锦垂下眸子,眉中染上一丝愁苦,在他的面前落座。 “怎么,妹妹不想嫁?难不成妹妹是有心上人了?”赵天常笑眼睨萍,打趣道。 赵钰锦轻摇了下头,抬眸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嫁。对了,哥哥可有心上人?哥哥也一直不曾婚配,不如让爹爹先成了哥哥的婚事吧?” “男儿志在四方,我迟早都是要继承爹爹的衣钵的,身为一国之将,自当以国为先,家事在后,而且我常年戍守边疆,也不好耽误了人家女子,这事还是暂时先搁浅吧。妹妹若是实在不想嫁,我劝劝爹爹就是了,说不定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当真?”赵钰锦一扫之前的阴霾,眸子恢复了光彩。 “自然,……” 后面的话容月没有继续听下去,两人随着绣娘一起出了院子,房中的谈话声亦是渐行渐远。 一日后,容月使了银子,将给赵天常送衣物的活接了下来,赵钰锦之处尚未有头绪,或许赵天常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 赵天常领兵在外,且手握兵权,又是赵峥嵘唯一的独子,二十万大军的军权,始终会落在他手上,若能说服他,未免不失为一个计策。 容月捧着衣物踏进院子,便看见赵天常此时正与人切磋武艺,刀剑撞击出铿锵有力的声响,剑走偏锋之下两人不相仲伯。 女子捧着物件候在一旁,不过盏茶的功夫,胜负已分,两人将提刀回鞘。 “不行不行,每次我都输给你,一点也不过瘾,难得你这次回来,一定要比过痛快。”青衣男子放下手中的剑,不甘心道。 “好,难得我们兄弟二人相聚,今日你若还有其他的招,便统统放马过来,我舍命陪君子。”赵天常朗朗笑道,转身落座提杯喝了口茶。 “这还差不多,那我们再比过,这回,我定然不会输给你了。”青衣男子跟着落座,爽朗道。 “这回比什么?” “就比……飞刀吧。”男子思量了下道。 “你想怎么比?” 青衣男子举目四顾了下,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旁捧着物件的容月身上,“不如就让这个丫头来当靶子,头顶着苹果,看谁能射下来。” “那怎么行,若伤着人命怎么办?”赵天常沉下脸,他虽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是却从来不轻易伤及无辜,不管是布衣百姓还是皇亲贵胄,或是身份低微的丫头,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怎可如此轻贱? “你看看你,刚刚还说舍命陪君子呢?不过就是比试一下,不会伤及无辜,而且不是有你在吗,伤不着人,若不以人做靶,如何能全力以赴?” “那也不一定要用人,也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啊。”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难得我今日兴起,你姑且让我尽兴一回吧,如何?”青衣男子央求道。 赵天常犹豫了片刻,终是点头答应,“好吧。” 青衣男子上前,对着容月笑道,“你若是害怕,可蒙上眼睛。” “不必。”容月将物件置于桌上,拿起苹果,走向不远处的树下。 青衣男子赞叹,“大将军府的丫头就是不一般啊!” 言罢,便取出一把飞刀,递给赵天常,“你先!” “好!”赵天常接过飞刀,走至一旁,对着不远处的人凝神片刻,手中的刀便如出鞘的剑,直击目标,冷光闪过之后,飞刀便稳稳地插在了女子头顶的苹果上。 “好利索的刀法啊!”青衣男子拍手称快,也取出一把飞刀,走至一旁。 凝神静气片刻,男子手中的刀如利刃一般化开空气,直面女子而去。可刀锋还是偏差了一些,等男子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飞刀已是直击女子的额头而去。 然对面的女子却是定如磐石,稳如泰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便是千钧一发之间,另一把飞刀破空而至,将那把飞刀击落,不过是毫发之距,女子的性命得以保全。 青衣男子舒了一口气,随即摇头苦笑,“太久不曾练过,连手都钝了。” 言罢,抬眸望向容月,愧疚道,“姑娘,对不住了。” “无碍。”女子淡淡道,走至桌旁将衣物拿起,对着赵天常道,“还请少将军试一下这身衣裳是否合身,若是不合身,我也好将衣物送回去修改。” “好!”赵天常脱下外衣,任她将衣物替他着上,目光却是不经意地打量起她来。 这丫头眉清目秀,穿着也是府上清一色的婢女妆,好像这般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她的眸色却十分清冽,如一道甘泉,浅淡且冷。她背脊始终挺直,不卑不亢,且在面对危险之时竟也能处变不惊,这份胆识,他倒是有些欣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你叫什么名字?”赵天常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无。”女子淡淡回答。 似窥睨了男子的心思,青衣男子忍不住接话打趣道,“阿无,这名字倒是朗朗上口,是吧,天常?” 赵天常收回目光,正色道,“你今日来恐怕不是为了跟我比试那么简单吧?” 青衣男子坐下,摇头苦笑道,“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你的心意我知道又如何,你得让我妹妹知道啊!如何,何时来府上提亲?你要是再不动作快点,我妹妹可就是别人的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还打不开心结吧?” “你是了解我的,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不敢对钰锦表露心意,一是怕自己只是粗人一个,配不上她,二是放不下心中的心结。” “你说你一个痛快人,为何到了感情面前就变得婆婆妈妈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探过我妹妹的心意了,她现在还未有意中人,所以你可要抓紧机会了,就算你不肯上门提亲,到了她抛绣球那日,你也一定要接下,我不希望把我的妹妹交给一个素未平生之人,若是你,我倒是放心。” “容我好好想想。” 此时的女子正低头丈量着着赵天常的腰间,一股好闻的淡冽香气扑入鼻息,倒是觉得分外好闻。 “这腰间小了些,还需要再改改,待衣物改好之后,下午我再送过来。”女子脱下他身上的衣物,放回托盘内,福了个身,转身退下。 青衣男子忍不住取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你不会连窝边草都不放过吧?” “说什么你!”赵天常忍不住丢给他一记刀眼,心中却是懊恼是否自己太久不曾见过女人了,以至于一个丫头便搅得他心绪不宁。 “这丫头可不像丫头啊,别的丫头在你面前都是卑躬屈膝,娇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可她倒好,连头都不曾低下来过,腰杆挺得直直的,气质可不一般呀。而且胆识也不错,危机时刻临危不惧,面不改色,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吗?”赵天常喃喃道,目光却是忍不住追随那抹远去的身影。 午后,因着绣娘要出门选金丝线,容月倒觉得这是个能出去的机会,便买通了绣娘身边的丫头,临时换了身份,跟着绣娘出了门。 雅房内,赵天常认真地拭擦着手中的剑,见得门外有丫头捧着衣物进来便停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越过那丫头落在她身后,在确认再无其他人之后凝眉道,“为何是你?” 那丫头一头雾水,“不是我,少将军以为是谁?” 赵天常放下手中的剑,心头竟漫过一丝惆怅,“无事,放下吧。” 那丫头放下手中的物件,便低头躬身退了出去。 精致秀雅的阁楼中,一抹颀长的身影临窗而立,夕阳的琉璃色在他的身上淡出一层光晕,男子背后的地上被拉出一道斜长而孤寂的暗影。 身后的石墨忍不住淡笑开口,“爷这是想月七姑娘了吧?” “石墨。”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在!”身后的男人神情肃穆。 “你可知道情为何物?” “这……”石墨挠了挠头,脑海中即时闪现一个人的身影,“知道……也不知道!” 这可难倒他了,若说不知道何为情他又动了情,若说他知道情,他又不曾谈过情。 “罢了,跟你一块石头谈什么情。”男人懊恼。 石头?石墨眉心纠结,他像一块石头?好像从前爷才是那颗硬邦邦的石头吧? 这爷不曾有女人之前性格阴晴不定的,怎么这有了女人还是这么善变? 不过恋爱中的男人就是多愁善感,从前都不曾见过自家爷这般患得患失的,自从有了女人之后,一日不见便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的,日子就形同爵蜡了一般,索然无味。 欸?不对,这怎么好像是他的感觉? “出去吧,大将军府的情况盯紧一些,由不得一丝闪失。”男人沉沉道,背影廖廖。 “是!”石墨领命出门,可刚打开门便惊讶地看见站在门外的身影,容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石墨识趣地退下。 女子进了门,将门轻轻地合上。 临窗而立的男子望着不具名的远处,修长如玉的手攀上窗檐,久久不动,似站成了一尊石像。 女子轻轻走至他身后,双手攀上他的腰身。 男人的身形一颤。 “阿月?” “嗯。”女子靠在他的后背,喏襦道。 男人激动得想要转身,可女子却是箍紧了他的腰,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 “一会我就要走了,你什么都不必做,这样站着便好。” 男人的眸色微动,听得她这话便没有再动,只是将自己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将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至她的手心。 两人便是这般谁也不曾说话,好似无言已胜千言万语。 许久,容月终于松开了他腰间的手。 “我该走了。” 男人转身,捧起她的脸在额间印下一吻。 “好。” 女子取下他的手,亦在他掌心印下红唇的温度。 罢了,便转身离去。 男人的目光追随她出门,许久不曾收回目光。 回到将军府后容月暗中使了点银子,将自己调到了赵钰锦的身边当了个使唤丫头,未免让人生疑容月将灵双继续在绣房府上干些杂活。 一连两日,容月都是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赵钰锦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爱出门,闲时也只是对着窗户发呆。倒不是赵钰锦不想出去,只是赵峥嵘疼爱自己的女儿,赵钰锦身子弱,受不得风寒,自然是不乐意她出去随处走动,赵钰锦跟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倒也没什么分别。 这日下午,赵天常来了赵钰锦的苑子,说是军中忽然有要务要赶着回去了,特来辞行。 “哥哥,你不是说有半个月休假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赵钰锦拉着他的手,万分不舍。 “没办法,事急从权,我本还想等你成了亲了再回去,现在看来是没办法看着你出嫁了。” 赵天常也不无惋惜。 “哥哥你这一走,不知道又要等上多久才能见上一面了。”赵钰锦一激动,不免咳嗽了几声,赵天常赶紧为她顺了顺气。 “你别激动,对你身体不好,等军中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告假回来就是了。还有,今日我跟爹爹说过了,让你出门走一走,爹爹已经同意了。你想买什么看什么尽管去,多带几个丫头和下人,玩得尽兴些。” “真的?”赵钰锦双目放光,整个病恹恹的神态一扫而光,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当然是真的,哥哥没时间陪你,心中有愧,怕你因为我走了又得难过,才特意跟爹爹说了让你出门逛逛,免得你再憋出别的病来。” “谢谢哥哥!” 赵天常摸了摸她额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赵钰锦点点头,将赵天常送出了门外。 容月在院子里微低着头,等赵天常的身影出了院子才抬眸看了一眼。 若非十分紧急之事,赵天常不会走得这么匆忙,容月想着该让月影去查查了。 得了特赦令,赵钰锦带着几个丫头一同出了门,容月便在其中之列。 许是太久不曾出门,难得呼吸了新鲜空气,赵钰锦一路上都十分精神,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小姐,我们这是要先去哪啊?”贴身丫头见得赵钰锦这般高兴,也不免跟着开怀。 “先去一趟寺庙吧,哥哥戍守边疆,殚精竭虑,可应该为哥哥求个平安。” “好。”那丫头招呼身后的几个丫头都机灵些,街上人多不能让人冲撞了小姐。 身后的丫头点头应是。 然话刚出口不久,身后便有几匹马奔腾而来,马上无人,怕是挣脱了主人的束缚一路逃脱至此。 马匹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人群中一片混乱。 容月亦是有些措手不及,勘堪避闪开马匹,另一匹又奔腾而至,将身旁的几个丫头都撞开, 容月被几个丫头一冲撞,亦是退出几步,眼看着马匹就要撞上赵钰锦,容月想要上前已经来不及了。 混乱中一道紫色身影倏然而至,只一眨眼,便抱起那马匹前的身影,飞身落在了不远处。 然夜长君刚刚落地,脚下便踉跄了一下,似有些显得吃力。 容月微诧,他的内力何时变得那么弱了? 夜长君抬眸看了她一眼,容月微摇了摇头。 男人心中了然,知道她无事才收回了目光。 奈何一回头便看见赵钰锦炙热的目光,她似还没从怔忡间反应过来。 夜长君冷眉退开一步。 身后的丫头急急跟上来,小心地检查着自家的小姐身体,“小姐,你没事吧?” 赵钰锦摇了摇头,目光却是未从男人的身上移开。 那丫头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 若是自家小姐有半点损伤,回去她一定会被老爷打死的。 那丫头这边刚庆幸完,这般却发觉自己的小姐一动不动,像魔怔了一般,忍不住在她眼前招了招手,“小姐?”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面前的一位公子貌若惊人,难怪自家小姐看呆了去。 那丫头暗暗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袖子,低声道,“小姐!” 赵钰锦这才反应过来,察觉自己的失态,一时燥红了脸。 “多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名讳?”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既然小姐无事,在下先告辞了。”夜长君淡然开口,不待赵钰锦再开口便转身离去。 赵钰锦张了张口,然话还未出口那身影便隐在了人潮之中,一双清明的眸子忍不住染上一丝失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这日之后赵钰锦回府发呆的时间更多了,整日唉声叹气,看起来倒像是比以往更没有精神了。 身旁的丫头知晓她的心思,眉间也多了一份愁容,两日后便是招亲的日子,自家小姐有了心上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容月刚端茶上来,门外便有丫头进来通报,说是有人上门提亲。 赵钰锦懒懒地回头,邹起好看的细柳眉,“提什么亲?” “是苏公子,来提小姐的亲。”那丫头回道。 “苏公子,那不是哥哥的朋友吗?他怎会来提亲?” 一旁的贴身丫头接着开口,“小姐,苏公子莫不是喜欢你?每次苏公子来府上,奴婢都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胡说!我怎么没发觉?!” “这叫当局者迷啊!”那丫头笑道。 “你要是再胡说,罚你今日闭门思过。”赵钰锦轻瞪了她一眼。 “是是是,奴婢知道错了。” 赵钰锦对着刚进门的丫头问道,“我爹爹怎么说?” “不知为何老爷这几日总是愁眉不展的,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往日的旧识也来得频繁,从书房进进出出的,好像对这事不是很上心,老爷只说他若是诚心求娶,就等小姐招亲那日亲自接下绣球,方显得有诚意。” …… 后面的话容月没有听进去,只低头默默退了出去。 夜晚,容月换了一身行装,跟带着灵双悄然撤出了府。 翌日,夜长君与她一同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厅堂内,眉心紧锁的赵峥嵘将信将疑,再次确认道,“你们说有办法能解我儿之困,可是真的?” 夜长君,“自然不假。” 赵峥嵘沉下眉眼,“你们是如何得知我儿之事?” 事关军中机密,连他都是在收到常儿的密函才知晓此事,他们若不是有心谋划,怎可得知? 容月,“如何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帮将军解燃眉之急。” 赵峥嵘沉吟了片刻,这个女子说得不无道理,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连日来他联系了以前的旧相识商议解困之法,可奈何都商议不出个结果,何况远水亦是救不了近火,这一夜之间,他可谓愁白了头。 更重要的是,此事不能让那些内阁老臣子知道,毕竟是自己儿子闯出来的祸,若是因为此事伤了国体,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中伤他孩呢。 “你们有何法子?” 夜长君却是不急,“如果我们能解少将军之困,将军能否应承我们的条件,助我们一臂之力?” 赵峥嵘犹豫了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不过出兵之事并非我一言之力就能促成,我只能保证在内阁大臣的会议上阐明利害,最终的决定是内阁大臣们投票决定,少数服从多数。” 容月做揖道,“只要大将军肯开口,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 “好,那你们打算如何做?” 夜长君,“今晚我们便出发,赶往边戍之地,大将军只要修书少将军一封,其他的请静候我们的佳音。” “好,我等你们消息。”赵峥嵘起身,不再如一开始那么抗拒,亲自送他们出门,出门前却遇到了恰好前来的赵钰锦。 赵钰锦怔了下。 容月点头示意后便出了门,由始至终夜长君的目光都只是落在容月身上,不似之前看她的那种冷淡,而是柔和得十分美好,好像她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那一刻间,赵钰锦就明白,她此生也无法跟这个男人有交集。 他的眼中早已容不下别人! 袖口里的手搅着锦帕,好像揉碎的是自己的心,分外难受。 明日便是招亲之日,也许那才是她的宿命吧。 “石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临行前,容月单独召见了石墨,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 “月七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石墨听得一头雾水。 “阿千……为什么他的内力不如从前了?”那日她分明看得清楚,只是一直压在心头没有问出口,夜长君没有对她说实话,那便证明他是故意瞒着她。 “这……月七姑娘不如还是去问我家爷吧。”既然爷已经命令他不许说出真相,那他就应当遵守承诺,而且有些事,或许自家爷开口更合适。 “他若是想告诉我,自不必瞒到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不是……因为我?”自她醒来,他的内力便消失了那么多,如果不是因为救她,不会耗损那么多的内力。 “这……是。”石墨低下了头。 空气忽然有些静默,石墨忍不住抬头看她,却见她侧过身子,该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此刻的神情。 “月七姑娘,你不必如此,爷不想让你知道真相便是不希望你像现在这般内疚。” “那他的内力……还有没有可能恢复?”容月微微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不可能了,蛊虫反噬,他的内力会慢慢地消失殆尽,直到……直到变成一个普通人。”石墨一个大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禁红了眼。 纵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在听得这话的时候,容月心中还是忍不住心如刀绞。 生逢乱世,男人若是没有了保护自己的铠甲,那他该如何存活于世? “你先下去吧。”容月背过身子。 石墨点头,转身出去。 “等等。” 石墨止了步。 “我知道的事,别告诉他。”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就权当她不知道好了。 他没了铠甲,她便做他的铠甲。 “是。”石墨默默地应了声,转身出去。 夜色暗下来以后,夜长君召集了人马,几人一起快马加鞭地赶往边塞。 经过两天一夜的路程,几人停下了峡谷关口。 “这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敌人一旦行成包围圈,里面的人纵然想强攻也是毫无办法。”夜长君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这里两面环山,背靠悬崖,悬崖之下便是不着边际的沙漠,而这里的峡口便是唯一的出路,赵天常已经被围困在里面三天了,若是没有救援,他们必定弹尽粮绝,敌人等的便是这个结果。 石墨上前,“我们现在只有五千骑,剩下的两万人马还留在□□,一时半刻也无法赶来,就我们这些人能做什么?” “擒贼先擒王,我们要速战速决,分成两队人马,一队直捣虎穴,一队烧毁他们的粮草。”夜长君凝眉道。 “是。”石墨领命,下去安排人手。 片刻后,容月和夜长君领着一队人马悄悄进了峡谷,峡谷内一处地势宽广平坦,敌军便是在此处扎营。 此时正是后半夜,敌军早已是昏昏欲睡,只有几处篝火正在燃烧。 月影先前去探路,不多时便回禀了敌军主将的位置,一队人马分散开来悄悄潜入敌营之中。 容月和夜长君率先找了主营,在那主帅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将他封喉锁骨。 不远处的营帐升起了火,人群一阵大乱,锣鼓之声振于天,营中一片厮杀之声。 赵天常本在营帐之中挑灯布阵,想着解决之法,奈何便听得有人高兴地进来通传,说是敌方帐营起火了。 赵天常赶紧撩了帐帘出去,只看得不远处升起滚滚浓烟,锣鼓喧天,这是敌人入侵的信号。 父亲来信说会有人前来相助,难不成是援军来了? “立马派人前去查探。”容不得多想,赵天常转身吩咐下去。 “是。”那士兵领命下去。 然不多时便有人前来通传,说是有人求见。 赵天常命人领人前来,片刻后两道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黑帽的人便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是谁?”赵天常不无警戒道。 夜长君取下帽檐,扔出手中的包裹,那包裹滚落在地,露出里面的东西,俨然是敌将的头颅。 赵天常满是错愕,“你们……” 一旁的容月亦跟着取下帽子,“少将军,这是我们送你的见面礼。” “是你!”赵天常一愕。 “想不到少将军还记得我,我们应大将军之请前来给少将军解围。”容月淡然笑道。 “那你们是……”赵天常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敌军的人马少说也有十来万,连他都跟对方周旋好些时日,可他们却轻而易举地取下了对方的头颅。 “说来话长,少将军不如请我们入营帐,我们详谈。”容月似看出对方的疑惑,并没有急得回答。 赵天常作揖道,“是我怠慢了,两位请。” 半柱香后,容月已将他们的来意和身份与赵天常说清楚,赵天常不得不感慨,不过几日的时间,一个大将军府的杂役丫头便变成了□□国的王妃,一个他再也不敢有奢想的人物。 那日她说她叫阿无,他派人去查过,府上根本就没有叫阿无的丫头,那刻他便知道了她告诉他名字的用意,阿无,本来就是没有这个人的意思,她是根本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身份,亦不想跟他有牵扯。 “当日也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才会乔装进入府上,还请少将军谅解。”容月抱歉道。 “罢了,都是些小事一桩,你们解了我之围,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此我先谢过两位了。”赵天常弯腰作礼。 夜长君赶紧将他扶起,“客气了,我们也并非是无所求,所以少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赵天常也不得不对他们刮目相看,不过是区区几千人,居然便能混入敌军拿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不得不说他们的实力非凡。 “既然我父亲已经答应了你们,那他必然会信守承诺,我这就修书一封,告知他战事结果。” “好,劳烦少将军了。”容月感激不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休息一晚之后,两人便拜别了赵天常,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祈天国。 赵峥嵘果然信守承诺,在内阁上阐明了出兵一事。 虽还不曾知道结果,但容月和夜长君却觉得需要先行一步回去部署,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尽力了。 翌日一早,两人便进了宫里,前来跟云城拜别。 两人行至内院,云城恰好在练剑,见得他们前来,手中的剑花一挽,直指夜长君而去。 “听说夜兄的武功天下无双啊,云城这就讨教一下。” 看着剑指逼近,却未等夜长君出手,容月便取下了腰间的银枪月,迎了上去。 “看来君主也是深藏不露,不曾讨教过,还请不吝赐教。” 夜长君眸色微动。 枪身与剑碰撞出火花,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云城便连连求饶。 容月收回了银枪月,“承让了。” 云城的目光却是一亮,“我认得这银枪,原来我们见过,那晚穿红衣的女子是你!” “是我。”女子淡淡回到。 “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啊,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当时我就心想,这女子够狠够烈的啊,杀人都不带眨眼的。”云城哈哈大笑。 “所以说,君主最好不要跟我有过节,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还真不敢,对了,你们事情办得如何了?”云城招呼他们落座,自顾自地吃起果子。 夜长君回道,“此次进宫,我们是来道别了。” “道别?”云城停下手中的动作,“你们事情都办完了?” 容月拿出袖口里的图册,放置在桌面上,“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最后事成与不成全看天意。此次你也算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感激不尽。作为回礼,这是我从新设计的机关图,上面标注得很清楚了,希望对你有帮助。” “这么大方啊,不错不错,看来这趟中原我没白跑。”云城拍拍手,拿起那图册翻看起来,里面祥尽到每一个零件的作用都标画了出来,可想而知画图之人的用心。 夜长君疑惑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你以前不曾踏足过中原,那你是如何认识夜寐生的?” “这说来话长了,当年你们先皇在世时他作为使臣出使祈天国,不过那时候我也还不是君主,我们私下打过交道。” “原来如此。” “对了,你们此次回去有什么打算?” “见机行事。”夜长君起身,“时间紧迫,我们不多做停留了,多谢云兄这些时日来的关照,有缘我们再聚,告辞!” 两人作揖,云城亦是起身回礼。 “好,祝你们马到功成。” 收拾好行装,几人便快马加鞭地赶至丰州城,然在城门外的时候却看到守卫森严,对过往的人都进行一一盘查,夜寐生对他们依然是有所顾忌的。 趁着天色黑沉之后,容月和夜长君乔装打扮混进了城,两人停在了千羽宫外。 千羽宫内,千玲珑看着面前的两人震怒不已,“你们居然还敢回来!” 一个伤她女儿至深,一个起兵造反,朝廷重犯,居然便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面前。 她不找他们算账,他们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宫主请息怒,可否静下心听我们一言?”夜长君并不着急。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就不怕我通知官府吗?”千玲珑眉眼凌厉,周身皆是寒气。 “宫主难道希望世世代代都做夜寐生身边的一条狗吗?怕不是这样想的吧,宫主既有心将女儿嫁去塞外,难道不是希望她能远离这是非之地,置身事外吗?” 千玲珑起身,侧身过去,“就算你们知晓我的心思又怎样?” 容月接口,“我们希望宫主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笑话,要我帮一个反贼,你们是何等自信?”千玲珑冷嗤。 夜长君却并不在意,“宫主想要为自己女儿谋一份安稳,这点小心思我们都能知晓,夜寐生能不知晓吗?只怕此刻那个男人对宫主早已心生芥蒂,无法全然信任了吧。” 千玲珑凝眉,这个男人说得没错,夜寐生本就性情多疑,怕是觉得她早已生了二心,已不像从前那般信任。 “那又如果,只要千羽宫一日为朝廷做事,他就不会拿千羽宫怎么样,但是如果跟你们造反,却是将千羽宫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还不会蠢到拿自己身家性命去冒险。” 容月,“宫主可还记得当年的月湖山庄,不能为朝廷所用,便一夜之间消失了,希望千羽宫不要像当年的月湖山庄一样。” 千玲珑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一下。 夜长君,“宫主一日还在或许还能保存千羽宫,可宫主可曾想过百年之后谁来接替千羽宫?千羽宫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对夜寐生来说必然是个巨大的威胁,或许不需要等到宫主百年之后,这千羽宫便不存在了。” 千玲珑似有些动容,却依然不语。 “只要宫主助我们一臂之力,等事成之后我们还千羽宫自由,宫主想要什么条件我们都可尽数答应。” 容月继续道,“宫主想想,一旦千羽宫出了事,千忆雪还能置身事外吗?以她性子,哪怕是去了塞外,也必然会杀回来,到时候宫主想保她的心思,也功亏一篑了。” 沉默了许久,千玲珑终是转身,“那你们如何能有把握可以将夜寐生一击即中?” 夜长君,“只要宫主愿意配合我们,剩下的事情宫主不必操心。” 似思忖了片刻,千玲珑终放下防备,“好,希望你们不要食言。” 容月点头,“这是自然。” 出了千羽宫,天色已晚,城门也已经关闭,两人只好找了间落脚的客栈。 晚上,容月在房中整理着床铺,却见夜长君端了盘水进来。 夜长君将水放在床下,摁着容月坐下。 女子一头雾水,“你干什么?” “坐好。”男人命令道,说完便蹲下身子,要脱下她的鞋。 女子受宠若惊,想要缩回脚,男人的大手却牢牢地将她的脚桎梏住,小心地脱下她的鞋袜,将她脚浸入水中。 水中的温度刚刚好,男人温柔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揉搓着她的脚底,如捧至宝一般。 “你曾说过,事成之后要我补偿你,我信守承诺。不过我第一次伺候人洗脚,若是力道不合适,你就开口。”男人低着头,认真地给她按摩着。 容月心中一动,那日她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竟然当真了。 在世人面前他向来高傲不可一世,如今却肯为她弯下腰,做这些下人才做的粗鄙活。 “怎么不说话了?”男人抬头看她,稍稍邹眉,“是不是不舒服?” 女子展了一抹笑颜,“没有,很好。我只是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王爷,生活不能自理,伺候起人来倒是挺有天赋的。” “这世上我只对你有天赋而已,其他人,想都别妄想。”男人低头继续给她洗着脚。 “那我岂不是三生有幸?”女子笑颜。 “这是自然,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多少女人盼都盼不来的运气。” “是是是,我肯定好好珍惜,不能让别的女人抢了去。” 两人皆是相视而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上的毒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夜长君疑惑道。 容月思忖,“难不成是蛊毒反噬,反倒帮你解了身上的毒?” 男人替她擦了擦脚,“那我岂不是因祸得福?” 女子眸光一亮,“这是好事啊,多少年来你遍寻解药不得,如今却阴差阳错解了你身上的毒,这算不算老天厚待我们?” “我当然知道,不过不管能不能解开我身上的毒,对我来说,能每天看见你,比什么解药都强。” “阿千,如今我们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了,生同寝死同穴,此生能遇见你也不曾有什么遗憾了。” 夜长君起身坐在她身旁,将她揽入怀,“此生我也已经无憾了。” 翌日清晨,夜长君和容月出了城门跟石墨他们汇合,几人一同分析着当下的时局。 夜长君定下了两条计策,一是如果借兵不成,他们便只有计划周祥的暗杀夜寐生,不过夜寐生这么多疑的性子,不可能没有防备,所以这个方案不会那么容易实现;二是如果借兵已成,他们便纠集人马,直往京城。 不过两日后,他们便收到了云城传来的消息,信上说祈天国已经同意出兵二十万,不过条件是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互不侵犯,十年内若祈天国有战事挑起,必须无条件出兵相助。 “这个条件不算苛刻,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可以应承。”夜长君将书信烧毁,命石墨回信,应下他们的条件。 石墨领命出去。 容月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二十万大军,再加上千羽宫出手相助,我们有这个实力跟夜寐生相抗衡。” 夜长君点头,但心中不无担忧,“可要强行攻入京都,必然损伤太大,而且受苦的也会是无辜的老百姓,战争一旦开始,我们不知道要多长的时间才能结束。” “所以我们才需要周密布祥,用最快的时间最少的损失快速结束这场战争。” “你有何对策?” “这样吧,我去一趟京城,或许能有法子也不一定。” 夜长君握住她的肩膀,“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女子莞尔一笑,取下他的手握紧,“阿千,你别忘了如今我们已经是一个生命体,我若出了事你也必然会收到牵连,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再者我一个人行事更能掩人耳目,人多反倒太招摇,而且这里也不能没有主帅坐镇,你留下来继续布兵筹谋,我们分头行事。” 知道劝不动她,夜长君也不再阻拦,“好,那你万事小心。” 女子点点头。 出了帐篷,容月唤来了月影。 “你留下来保护阿千。” 月影震惊,“小姐,那你呢?” “你的轻功最好,若是遇到危险必然能让他安然脱险,如今你保护他,亦是等于保护我。” 月影明白,如今他们任何一人都不能有所损伤,否则必然会牵连另一方,如今夜长君没有了内力,她不能护他,便只有留下他。 月影点头,安静地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京城的守卫更为森严,但是因着跟‘江湖六怪’学了些皮毛易容术,容月想要混进去并不难。 入了城门,容月直奔会仙楼。 会仙楼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热闹非常,往来门庭若市。 容月进去之后直接找到了掌柜,“我要见你们的主人。” 听得这话,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姑娘,我们主人可不是谁说能见就可以见的。” 容月取出怀中的令牌,“掌柜的可记得这令牌?当日掌柜的说只要赢了比赛,所提条件会仙楼都可以答应。” 那掌柜的这才开始打量起她,当日的她带着一张面具,也不曾看清她的真容,不过因着是一位姑娘胜出,他印象还是挺深刻的,这声音倒是与那日姑娘的一样。 “可有口令?”毕竟令牌可以造假,掌柜的不得不再次确认。 “当然。”容月附身至他耳边,说出了当日的口令。 那掌柜的这才点了点头,确认无疑。 “姑娘想要什么条件,不妨跟我提出来,有些事,我想我还是能做主的。”只要会仙楼能应承得起的,他自然可以自己做主,毕竟这些不算大事,没有必要去劳烦主子。 “我提的条件,掌柜的应承不起,不过你家主人可以。”若只是要金银财宝,逍遥快活她自然也不会来这会仙楼了。 掌柜的眸光一惊,却见女子眸色坚定,便也识趣的不再阻拦,只好侧身将她请上了楼。 上了七楼的一个雅间,掌柜的敲了敲门,听得里面回音才将女子请进了门,却也只是在雅间的屏风外驻了足,显然里面的人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真容。 掌柜的道明原委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房内,容月透过轻薄的屏风看见桌旁坐了一个人,此时正举杯喝茶。 “姑娘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屏风内一道沉稳的声响率先打破了沉默,容月微微一滞,他还未正眼瞧她便知道她易了容,可想而知这个男人有多不简单。 “阁主对我不也是藏头不露脸吗?” 屏风内的人爽朗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与姑娘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我是不想,你是不能。” 容月的眸中风潮暗涌,“看来阁主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想必阁主也知道我来此趟的目的了。” “姑娘真是高看我了,我又不是姑娘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姑娘找我做什么?”男人的声线平平,听不出他的情绪,桌前的茶雾袅袅,衬得男人更加神秘。 “阁主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现下的局势,我不希望天下因我们而生灵涂炭,所以我希望阁主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容月虽没有把握,但是能在京城掌管最大的茶楼,绝非一般人,此次来她便是要尽力一试。 “姑娘真是说笑了,我小小一个茶楼的老板,能帮姑娘什么忙?” “我希望大军进城之日,阁主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两军交战,伤的是无辜百姓,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容月将手中的令牌置于一旁的桌上,“望阁主成全。” “这可是造反的事情,姑娘提的这要求,不在会仙楼的能力范围之内。再说姑娘就不怕我通知官府或者临时倒戈相向,杀你们个措手不及吗?”男人的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那有节奏的声响,扣人心弦。 “如果阁主真是这种人,那我今日怕是走不出这个门了。从我进来到提要求,门外毫无动静,而且阁主对我的要求再三拒绝,如果真想对我们赶尽杀绝,此刻怕是已经应承下来了。我相信以阁主的实力,想要助我们破城而入并非难事。既然阁主天下事,也必然知道皇帝不但无所做为还枉造杀戮,这样的人做天下之主,不见得是百姓之福,还请阁主三思。” “反,天下未必太平,不反,天下也未必太平,我为何要搅这趟浑水?”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左右阁主的思想,但还是希望阁主能再三思虑再做决定。”容月客气作揖,没有等他的答复便拜别而去。 不管这个男人的答案如何,他们都势在必行。 屏风里的男人看了眼女子离去的方向,眸色略深,似在沉思。 丰州城。 夜长君骑马正要出树林,一道月白身影倏然而至,拦下了他的去路。 男人及时拉住了马绳,却不想对方身形倏然而至,夜长君措手不及,被对方的掌风击落下马。 芜离满是不可置信,“你的内力呢?” 掌风触及他心口的时候,那里竟毫无波动,脉流平静得如同一个废人。 夜长君吐出一口血来,“如你所料,如今我就是个废人了。” 芜离冷脸,“纵然是个废人,你也该死。” 说罢,那月白身影挽风而来。 然在他落掌前,月影的身影倏然而至,挡在了夜长君身前。 “你不能杀他,他死了,小姐也活不成了。” 芜离的掌风倏然收回,眉心促起,“什么意思?” “他们体内种了母子蛊,一旦一方损伤,必然会牵连另一方,他若是死了,我家小姐也活不成了。” 芜离眸中潮色暗用,心中似有无限纠结。 命运相连? 那是否说明他此生都不能再动他? 仇人就在自己面前,可如今却告诉他此生都无法复仇了,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为何偏偏是他跟她命运绑在一起?难不成是对负她伤她的惩罚吗? 他对她一直心存愧疚,若能补偿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可为何偏偏要他放下仇恨? 要他放过这个男人,也许此生他都不会好过,可要他伤她,他同样下不去手。 握在袖口中的手狠狠攥着,然终是摆袖离去,“我不杀你,并非代表我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那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见得威胁解除,月影也躬身隐退。 那一刻,夜长君的心情复杂难明,她把月影留在他身边,是否证明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容月快马加鞭地赶回丰州城外,急着与夜长君汇合,奈何刚进营帐,两人还来不及话短,石墨便急忙进来通传,千羽宫被人围剿了。 两人皆是一愕,快速赶往千羽宫。 到达千羽宫的时候,里面早已是尸横遍野,厮杀成片,宛如修罗场。 容月心中一震,这场景,不亚于当年的月湖山庄。 来不及多想,两人便加入战局。 围剿千羽宫的黑衣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对千羽宫的地形和招式都很清楚,不难猜测这些暗卫都是出自千羽宫。 他们下手毒辣,不留余地,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危机关头,千忆雪与拓木亦及时赶来,加入了战局。 “娘,你怎么样?”抹掉身旁黑衣人的脖子,千忆雪扶起有些招架不住的千玲珑。 “你怎么回来了?!”她知道她心中有恨不曾跟拓木去塞外,她便也由着她,只希望拓木有一日能用真心感化她。只是不管她这个女儿身在何处,只要不在千羽宫,不受皇帝的威胁,她做事才能心无旁骛,可她一旦回来,就再也不能抽身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当千羽宫的暗卫来通知她的时候,他们便连夜不眠不休地赶回来,生怕晚一步,她后悔终身。 将千玲珑交给师兄看护,千忆雪再次加入战局。 千玲珑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愤恨不已,她终归还是老了。 暗卫似早有计策,身手了得的负责拖住他们武功好的,一时间,拓木和容月都被一群暗卫拖得无法分身。 月影负责寸步不离地保护夜长君,对付起暗卫亦是心无旁骛。 只是这样的僵局继续下去必然会耗损他们的体力,这或许便是暗卫目的。 千忆雪最先招架不住,体力开始渐渐流失,黑衣人看准时机,便一拥而上。 千玲珑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心急唤出声,“雪儿!” 奈何她亦是被黑衣人拖住,无法分身。 千钧一发之时,容月手挽银枪,突破了重围,却也因分散注意而被黑衣人所伤。 容月忍痛提银枪而上,黑衣人迅猛而快捷,容月一时不察,在护住千忆雪的时候被黑衣人刺穿了背部。 “阿月!”夜长君背心跟着一阵剧透,想要上前奈何如今的他除了用招式招架几个黑衣人之外毫无办法。 容月握着银枪一膝伏地,将千忆雪护在身后,眉心因剧痛布了细微的一层冷汗。 身后的千忆雪看着她抹□□的背影似有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怔然在原地。 因着被黑衣人所伤,她的背部被划开很大一道口子,此时正汩汩往外冒血,然这个女子,却是咬牙不吭一声。 似所有的愤恨都变成泪水决堤,千忆雪瘫了下来。 拓木及时脱身前来将她护住,容月适时而上,继续加入战局。 千忆雪看着那道与黑衣人奋力拼杀的身影,似痴语一般,喃喃道,“你若不是女子,该有多好!” 虽有所损伤,可好在石墨带着人及时赶到,将黑衣人一一绞杀殆尽。 千玲珑看着一片狼藉的宫羽,百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原本□□的身躯,好似一刻间变老了。 夜长君上前查看着容月的伤势,看着她背上的血痕累累,心痛不已。 “往后不许这样了,怎能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虽是责备,然心中却是十分的不舍,夜长君取下自己的衣袍,替她盖上。 “我知道了。”容月点点头,往千玲珑走去。 “看来夜寐生已经等不及要将千羽宫赶尽杀绝了,宫主以后打算怎么办?” 千玲珑看着遍地的尸首,忍不住老泪纵横,“千羽宫如今现在这般,怕是以后也帮不上你们的忙了。” “无碍,我们自有办法,宫主不必担心,如今最重要的是宫主要保重身体。” “那老朽就在此谢过几位的出手相助了。”玲珑作礼,容月和夜长君亦回礼。 “只怕夜寐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宫主以后还请务必小心,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就先告辞了。” 千玲珑点点头,放下往日恩怨,“有心了,我自有分寸。” 两人就此拜别,千忆雪看着那道背影走远,张了张口,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与祈天国的二十万大军汇合后,战事直逼京城。 城门上,夜寐生一袭明黄衣袍,随风猎猎,以居高临下之势俯瞰着城门外的二十万大军。 果然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只是他想不到,他们的动作会那么快,短短时日,便举兵二十万,直逼城门之下。 城门下,容月和夜长君骑马上前,与那道明黄身影行成对峙的局面。 “夜长君,你当真要跟朕抢这天下吗?”城楼上的人眉眼阴沉,俾睨着楼下的身影。 “夜寐生,你的梦该醒了,你造下的孽也是时候还了。”夜长君望着城楼上的那道身影,举起了手,什么的□□手和冲车都做好了准备。 “这场仗,你赢不了。”夜寐生一挥手,身旁的人都拉开了□□。 “破城!” 夜长君话音一落,几乎是同时,流箭便漫天而起,交织成,势不可挡地直往对面而去。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弥漫了整个天空。 攻城已经进行了十日,却迟迟无法拿下。 这样不是办法,容月和夜长君商议着如果第十一日依然攻不下城门,便要改变策略。 却不曾想,就在深夜之时,城门内燃起了一片耀眼的烟花,不多时,城门倏然被人打开。 容月和夜长君便是趁此时,领兵入城。 城门口的士兵都被人斩杀殆尽,开门之人是故意放烟火引他们入城。 看来会仙楼那个人,想通了。 大军顺利地进入皇宫,夜寐生失了踪,抵抗的大军都举旗归降,城中的百姓得以保全。 大军搜遍了皇宫也不曾发觉夜寐生的踪迹,容月发散了天罗地,誓要将他挖地撅起。 半月后,为登基绸缪,夜长君和容月进入了皇陵。 走入地下石阶,里面灯火光亮,两副棺木摆在其中,那是先帝先后的棺椁。 夜长君对先后行跪拜之礼,然对先皇却无半点情念,直接推开了棺木。 棺木内的人尸身不腐,似栩栩如生,夜长君望着那张脸,竟无半点知觉。 这个男人带给他至高无上的权位,却又推他入无边的黑暗地狱。 “没想到吧,你要我的命我活下来了,你给他的江山毁了。你机关算尽,手掌乾坤,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容月覆上他的手,夜长君原本冷色的眸子一下子柔和下来。 空气中倏然有一丝微妙的变化,容月眸色骤然一冷,推开了夜长君,一道黄色身影倏然而至,容月提掌接上,却被震退了几步,月影的身影勘堪将她扶住。 “夜寐生!”寻遍天下而无所踪,想不到他竟躲在皇陵之中。 “别那么急着下结论,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夜寐生勾起一抹冷笑,掌风倏然而起。 容月和月影迎风而上,一时间,局势僵持着。 夜长君打开了皇陵的内部机关,一间封闭的密室显现出来。 夜长君走了进去,“阿月!” 容月看了他一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与月影一同移至密室之中,奈何合两人之力都不是夜寐生的对手,不过片刻便被对方的掌风击落在地。 容月将月影和夜长君护在了门口之处,“你们先走,找救兵回来,我来拖住他。” 夜长君的手攀上她的肩膀,“你忘了?如今我们分不开了,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走。” 月影的眸色一动。 夜寐生阴鸷狠戾,“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容月刚要提银枪而上,却不想身旁一道掌风将她和夜长君送了出去,月影趁机毁掉了机关,密室的门缓缓关上。 “月影!”容月震愕。 “小姐,若有来生,月影还愿意追随小姐!”月影凄婉地一笑,静静地看着石门关上,只是遗憾此生,不能再继续追随小姐了。 夜寐生猛然惊醒,想要在石门关上之时冲身而出,奈何月影的影子如游龙一般,将他一时困住。 “不要!”容月冲上前,奈何石门的最后一道光线也轰然合上,女子的身影瘫了下去。 “阿月!”夜长君将她的首埋在自己的胸前,竟发觉她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男人心如刀割。 “一切都会过去的。”男人小心地拍着她的背,温柔地抚慰她。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代替她的一切去受过。 “阿千,我没有亲人了。”月影是她从月湖山庄唯一带出来的人,如今月湖山庄没了,一切也没了。 男人的身形一颤。 “阿月,你还有我。” 似最后的玄被崩断,女子顷刻泪水决堤,瘫在了他怀中。 三个月后,容月和夜长君将皇位交给了尚且年幼的皇子继承,把石墨和灵双留下来辅助打理江山。 城楼上,两道身影矗立在风中,眺望远方那策马而去的身影。 “石墨,你说小姐他们会去哪?”灵双痴痴地道。 石墨搂过她的肩膀,挡住她身旁的风,“不知道,但是我想,那一定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 远处,一道夕阳映天红,夕阳落下之后,又会有新的朝阳升起。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