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遇见你》 第一章 去留（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梳子，梳子！” 一连串清脆甜润的叫声在身后响起，林梳蓦地停下匆匆脚步，回身望去。 人如其声，来的是一个身着一袭浅蓝长裙，长相清秀甜润的女生，她有着标准的鹅蛋脸、杏眼，除了鼻梁稍微扁塌以外，五官可以说是能让任何一个第一眼见到她的人，眼前一亮。 林梳脸上立即腾出笑容：“秋秋！” 秋秋，许荆秋，林梳室友，也是大学四年与林梳关系最铁的蜜友。 许荆秋急追几步赶到林梳近前，用手将一头乌黑如漆的长发往肩后撩了撩，才微微喘着粗气，有些啧怨道：“走那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 林梳笑：“我以为你们还没结束。” 许荆秋不以为然地白了林梳一眼：“我们班早布置完了，反正没事儿，就在教室里闲聊了几句，倒是高予安他们班还没布置完，你不等我，难道也不等他？” 林梳含笑不语，随着许荆秋往前走了几步，才说道：“天天都见，有什么好等的！” 顿了顿，接着解释道：“毕业作品都上交布展了，咱们算是完成了对大学四年的一个交代，估计在各奔东西前谁也不会再动笔了，所以我回画室，把该收拾的画具之类收拾收拾。” 说到毕业，许荆秋面儿上的表情凝固了几秒，但她很快继续揶揄林梳：“又不急，毕业创作在咱们学院里先展，等老师们评定完分数，还会挑选精品在学校的艺术大厅汇展呢，这好几天的功夫，难道还不够你收拾的？你就是想表现勤劳贤惠，也不用这么积极吧？” “呵。”林梳有些无奈：“画室不是为了搞毕业创作的时候租的吗？收拾出来，我们也好退租了，不然，多拖几天又要算一个月的租金。” 许荆秋没吱声，她低着头，随脚踢飞了路边一块碎石，石子儿扑簌簌直往花草丛中滚去。 随着石子儿没入草丛不见了踪影，许荆秋立定脚步，望向了林梳：“梳子……” 许荆秋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梳不解。 “哎……”许荆秋长叹一声，转脸望向前方，“这条道儿，咱们走了四年！” 林梳顿时沉默，和许荆秋一起，望着她们脚下这条延伸向下的石阶。 正是盛夏，平整光洁的石阶难以避免地蒸腾着热浪，反射回的阳光灼灼耀目，而高树的影子就在路面交织纵横，仿佛一张偌大的沉默的网。 林荫掩映之上，蝉鸣聒噪，不休不止。 临近毕业，所有人都似乎在一瞬间长大，各自百味杂陈，林梳其实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毕业有太多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她们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感什么，何况，她们如此年轻，将来不是还有长长的人生足够相见吗？ 两人良久没出声儿，倒是许荆秋先开了口：“你们还好，反正留在这儿，不像我，此地一别，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回来了，哦，对了，住的地方找到了吗？” “还没有。”林梳答道：“予安想找一处带铺面又能住的房子，可地段稍好些的租金都贵的吓人，我们租不起，能租得起的，地段偏僻不说，房子又老又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生意，唉，反正合适的房子好难找啊！” “那怎么办？你们又急着退画室，不成睡大街？” “退画室还不是为了省一个月的租金？”林梳再次笑起来：“睡大街倒不至于，不是有个最后离校期限吗，在那之前，我们先各自住寝室，然后就是多看房、多比价！相信这么大个城，总能找到一处容身之所吧……” 林梳最后一句话，声音明显低下去，显得她并非如其所言的那般自信，那么乐观。 “都是高予安的主意吧？”许荆秋听出了林梳的一丝疑虑，失笑道：“你呀，什么都听他的，要万一找不到合适的门面儿，我看你们……” “没有万一！”林梳摇摇头：“实在不行先找住处，有个落脚地儿，要开门面儿的钱不够我就先找别的工作，等攒够了再租门面儿，天无绝人之路嘛。” 许荆秋笑笑，“那就好！” “你呢？”林梳反问道：“家里都给你联系好了学校，秦启怎么办？” “他啊，还不是回他的家乡教书。”许荆秋的目光扫向别处，似乎不大愿意提起秦启。 “你知道我的意思！”林梳盯着许荆秋，“我是说你们俩怎么办？” “目前暂时只能这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许荆秋挑了挑眉：“等以后看是不是能调到一起，你知道的，其实我们俩都不想回老家，我们俩想一起去A市，可他是独子我是独女，我们两家父母都不愿意把我们放出去，有什么办法呢？” “先回去也好，起码工作稳定，再慢慢和你父母好好沟通沟通……”林梳安慰道。 许荆秋苦笑，“毕业就是异地恋的坎啊，别看校园里成双成对，跨出了校园，大多数可能也就天各一方劳燕飞分了。” “给你自己和秦启点信心好不好！”林梳抬眸，远远看见从下面石阶转弯处冒出一个人影来，不禁笑道：“公燕子来接你了，趁着离校前，再多黏糊几天吧，让他绝对舍不得离不得，追也要追到你家去！” 许荆秋其实也看到了秦启的身影，对林梳的打趣儿立刻反击道：“再黏糊也没你跟高予安黏糊，上课不见下课见，唉，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咱们四个是不是什么时候也聚一聚？” “好啊，当然！”林梳一口答应下，本来嘛，就算许荆秋不提，毕业离校前的这些天，还不都是大聚会小聚会聚了又聚一聚再聚难舍难分？ “什么时间，你定吧！”林梳紧跟着又问。 这时秦启离她们俩只有十来级台阶了，个子高挑而英俊结实的秦启，扬起他那阳光青春的脸，冲着林梳和许荆秋笑意满满，并抬手朝两人挥了挥。 “就今天晚上怎么样？”许荆秋回应般地也挥了下手，语速开始加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去留（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因为秦启的到来，意味着两人的谈话就要结束，所以许荆秋加快了语速问道：“你们俩今晚有安排吗？” 林梳摇头：“予安就说布完展后回画室收拾，没提别的。” “那好！”许荆秋眼里闪着光，“那么五点左右我们在青港码头见，去吃那家松茸鸡煲？” “大热的天儿吖……”林梳呻吟一声，但随即想起了那飘香的油丝，醇美的汤汁，不仅咽了咽口水，“嗯嗯，行！” “那就说定了？” “好，我回头跟予安说。” “林梳！”秦启来到近前，一边跟林梳打招呼，一边牵了许荆秋的手，“说什么呢？什么定了？” 林梳含笑地点点头，反正许荆秋会说，她也懒得多舌了。 许荆秋打断秦启，反问道：“怎么，你们也结束了？” “嗯！”秦启答道：“我们体育学院今天本来就没啥安排，还不是估算着你们布展时间嘛，所以去室内球场练了会儿球，又冲了个澡才慢悠悠晃过来，这不，刚刚好！” 秦启说着，略带得意地笑，论掐点儿来接女朋友，他可说是积累下了将近三年的经验。 “行了！”林梳叹气：“把我家秋秋盯得这么紧，不会是怕被我抢走吧？” “嗯嗯，怕！怕！”秦启赶紧说道：“所有人都晓得，全校的美女都集中在艺术学院了，我不盯紧点儿，秋秋肯定早不知被谁抢了！” “去去去！”许荆秋忍住笑，抽手在秦启肩上捶了一拳，“少贫嘴啦，看把你能的！” 又转头对林梳道：“我们先走了？梳子，晚上见啊！” “晚上见！”林梳微笑地目送一对情侣手挽手，边斗着嘴地沿着石阶下行而去。 正如秦启所道，这所学校有则流传甚广的说法，几乎是每一届的新生刚入校时就会被告知：想看美女吗？去艺术学院吧，想看帅哥吗？去体育学院吧，什么？你说其他学院？你就当不存在好了！ 这虽然是则笑言，可大概也总结了两所学院甚至是全校的状况，因为即使撇开帅哥美女不提，两所学院也往往长居整个校园话题风云榜的榜首。 但千万别误会，你以为一边产帅哥一边产美女，两所学院就该是相亲相爱天长地久吗，相亲相爱是造不出话题的，能成为话题的，反而是两院历届以来的恩恩怨怨，嗯，就是天生的相生相杀宿命难逃。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譬如秦启、许荆秋这一对儿，就从相生相杀的大局势下，走到了相亲相爱，有时候很多事，大概从彼到此，无非是一线之隔一念之间。 林梳想着，不由得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更多了不舍和怀念，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回忆大学时光，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想起来就会心一笑？ 哦，不，不仅仅是会心一笑，林梳的笑容突然僵住，在下坡的石阶还有一小段，她已能清清楚楚看到校园大门时，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Y市地处丘陵地带，又临江河交汇口，所以既有港口及好几处大小码头，又盛产一座座馒头似的小山丘，小山丘连绵起伏虽然都不高，可难免城里的建筑就此高低错落，让人不得不每天进行强迫性地攀高爬低运动。 林梳所就读的学校同样，几乎每一个学院都占据了一座小山头，很有点占山为王的意思，山头与山头之间均是以阶梯或桥廊相连，并辅以匝道的林荫，随处可见的四季花圃，沿着阶梯和桥廊，人在花树中游，就基本能把整个学校的山头兜一圈，把所有的学院参观一遍。 可学院在上，宿舍、食堂、体育场馆之类的却在下，所以你也不能指望成天待在山上，免除攀爬之苦，除了攀爬之苦，若是不想耗费脚力转山玩，每个学院就只有直上直下的一条道。 于是，你若不小心与同学院的人有了什么恩怨的话，那活该就得好好品尝所谓狭路相逢的滋味了，而且，一天估计能品上好几次，反复咂摸，蕴藉绵长，直到你终于忍受不了，一笑泯恩仇而化之。 幸好林梳看见的那个人不是恩仇，只是有些来自心底里的别扭，然而那人正堵在下山道的尽头处，又让林梳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那人本是半侧着身，望着不远处的校门来来往往的人流，好像在观赏一副动态的风景，偶尔回头看到了林梳，便将身子转过来，正对着林梳。 林梳硬着头皮走下去，走近了对方，叫了一声：“周老！” 林梳口中的“周老”，是他们班班导师周西檐，也兼素描、国画花鸟等课程，周老并不老，至多只比林梳大六岁，不过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对自己老师的习惯性称呼，都省略掉了一个“师”字，而直接称为某老罢了。 周西檐一身随意的紫灰T恤，尽管此时阳光炙热，他的额上微微泛着一层细珠，但他清隽白皙的脸倒似不怕晒一样，还如平时般儒雅秀致，温文静默。 林梳暗自叹了一声，时至今日，无论怎么看，除了身形有些太过偏瘦外，高而瘦削的周西檐不论五官还是气质，于她而言，仍透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好像民国时期的大师，风度翩翩，腹有诗书气自华。 “林梳，我看到你的毕业作品了！”周西檐并没有理会林梳那一声佯装的恭谨，却是直奔主题，“你对自己的毕业创作满意吗？” 林梳愣了一愣，周西檐是她的班导师不假，但毕业创作她的指导老师并不是周西檐，周西檐负责的是选国画花鸟为毕业创作内容的学生，而她选的是油画人物，因此在今天上交作品布展前，周西檐并没有看到过她的画。 而作品布展主要是由学生干部组织大伙儿一起动手，老师并不参与，直待所有作品布展完成后，那一层展品楼会进行封闭，由学院组织导师进行为期两天的封闭式评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去留（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周西檐此刻提出作品来，说明他可能路过先进展室扫了几眼，也说明这番谈话，显然是非正式的。 林梳有些犹豫，周西檐眼底的神情十分严肃，看不到半点儿嘉许，这让林梳忐忑起来，脑子里不停地斟酌该怎样回答。 “我……尽力了……”林梳最后才吞吞吐吐了几个模棱两可的字。 “尽力？你也好意思说？”周西檐神情虽严肃，可语气倒像比第一句问话缓和些，且更多的，仿佛有种无奈。 “刘老说还不错……”林梳只好抬出毕业创作时的指导老师刘渝章来，言外之意，她相信周西檐听得出。 周西檐盯着林梳，无奈之色更深，“刘渝章此前从来没教过你，他并不了解你的真实水平，你们班的油画一直都是叶一白带的，而我，看你画画，看了四年！” 林梳不吱声了，的确，没有谁比周西檐更熟悉她的画作。 别的老师都只是带单科，对她某一类课程熟悉和了解，周西檐不同，作为班导师，他可以随时进出任何专业课课堂，随时掌握学生的进度与学习情况。 林梳至今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水粉课她走神了，没防着周西檐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教室，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并且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在她的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下，训斥道：“不动脑子！” 那记爆栗子的记忆太清晰了，以致后来她再不敢在作画时随便走神，以致……林梳情不自禁地摸摸后脑勺，委屈道：“我真的尽力了，周老！” “可那并不是你的最好水平，大的刻画没问题，你一直都没问题，关键在人物细节处理上，多处显示你处理的不够细致，像是匆匆交差了事！” 林梳低下了头，她心里很清楚，画画的人眼力是基本功，练就的就是洞察细微洞若观火，她的马虎潦草逃不过周西檐的眼睛。 “时间紧，毕业事情又多，我……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林梳的嗫嚅相当于是承认了不足，想要告饶求和。 “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周西檐问。 “如果还有时间，我还可以再磨合一下，可……” 是啊，毕业作品都已经上交，说什么都是马后炮了。 “周老好！” “周老好！” 正尴尬间，几名下来的学生冲周西檐打招呼，周西檐转首同他们点头。 由于不清楚周西檐和林梳在谈些什么，那几名学生一边瞧林梳，一边嘻嘻哈哈及时明智地撤退了。 等他们走远，周西檐回望林梳，神情已舒缓不少，已从无奈变为带着几分怜忧，“我听别的同学提起，毕业创作期间，你和高予安也在寻找合适的铺面？” 林梳心下发沉，周西檐的意思是在责怪她为此分心了吗？林梳点点头，并不否认。 “当真决定好了？和高予安一起开照相馆？” 林梳轻轻抬起一只脚，后脚跟在身后的石阶边缘慢慢地磨蹭，“我知道，学师范，毕业后本来应该回乡教书，不过我跟老师您说过的吧，我们那儿偏僻的很，小学初中整间学校也就一、两个老师，更别提什么美术老师了，县份上的高中倒是有美术老师，两所高中，两个美术老师，满员了，没有我的位置。” “我不是这个意思，学师范也未必非得要教书。”周西檐停了一下，才缓缓道：“以你的实力，就没想过继续进修吗？” “继续进修？”林梳忽然觉得很好笑，她也真的笑了出来，“我拿什么继续进修？大学四年老师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除了师范校的补助和奖学金外，我每个周末不是去美术辅导班代课就是到别人家里教孩子画画，逢年过节，别人是过节，我则是背上画板到街心公园给人画像，什么圣诞节元旦节我冻得手指都僵了，一天能挣着一百我都高兴得不得了，给自己点一碗七八块钱的热汤面暖暖身子，都觉得是最大的奖励，四年啊老师，我真的不知道继续进修我又靠什么挣足学费跟生活费！” “林梳，别这样，我都知道！”周西檐靠近林梳，眼中充满了痛惜，“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啊。” 周西檐的这种痛惜，让林梳很不舒服，她最最不喜欢，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尤其这个“别人”，还是周西檐。 林梳将脸侧向一边，略带些冷漠地道：“不用了，我累了，真的觉得过得好累，高予安说我们开一家小店儿，起码先维持生活，等以后攒点儿钱了，或者再考虑做别的。” 周西檐皱起了眉头，眼中的痛惜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掉，取而代之的，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的林梳，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有些空洞，却什么都没再说。 周西檐走了，从林梳的身边擦肩而过，往学院去了。 林梳反倒是呆呆地，站了许久，烦闷莫名。 画室是租的，在学校外一条小街之后。 不知从何时起，校外周边的一些民房就常常出租出来给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做画室。 在画室他们可以有独立的空间闭门作画，也可以互相串门，相互观摩，彼此汲取灵感，更能共聚一室，长久而热烈地讨论画作，如此既独立又自由的生活，自然颇受学生们的青睐，几乎每一届的艺术生毕业创作期间，都会结伴搭伙地去租一间合适的画室，因此学校周边的租房生意，一直都是相当的火。 林梳在画室里收拾着剩余的油画布、颜料、纸笔等物，零零碎碎，东西看起来多而杂乱，好在她早已习惯这一切，并不觉得是辛苦，还有一种财富积累收获满满之感。 她高中时，初始学画，纸笔都是县城高中那仅有的一名美术老师提供给她的，笔，当然是别人用过的半截，纸则是最便宜最普通A4大小的图画纸，每次修改橡皮稍微多擦几下，都会要擦破了的那种，可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去留（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看着她收拾出来的一堆物什，不知比高中时豪了多少倍，尽管这种豪是相对的，但更有她的自豪在内，大学四年画画所需用的每一样，是的，每一样都是靠她自己攒下、挣下的，眼前的拥有，几乎就是她的全部，她满满的财富。 想当初，县城高中的美术老师曾告诉她：“学画画？难啊，学画画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如今她算是深有体会了，体会更深的是，她很幸运！ 在高中每个月的生活费勉强够吃饭的时期，她遇到了那个让她生活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从此走上绘画道路的人，那个不用她钱堆，宁可自掏腰包仍把她送往了梦想之途的老师。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林梳赶紧回头去望，“予安？” “当当当！”随着门被推开，以及人工自带音效，林梳首先看到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一本绘册，进来的人将绘册挡在了脸前，“快看看，我寻觅到了什么宝？” “爱丽丝？”林梳一眼就认出了绘册封面上的小女孩，不禁笑出声：“《爱丽丝梦游仙境》？” “是英文版的。”来人笑呵呵拿下遮挡在脸前的绘册，一手关门，一手将绘册递给林梳，“送给你，正好和你的中文版凑齐了。” 进来的人正是林梳的男友高予安。 艺术学院的男生普遍个子不算高，但是据曾经负责招生的周西檐说，当年他们考虑到艺术学院的弱鸡属性，为了应对学校时不时举行的竞技比赛，所以有意挑了几个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儿，高予安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后来周西檐他们才发现艺术生的弱鸡属性可不是凭借个头，想甩便能甩掉的，唯一能替学院挣得些比赛颜面的，结果最后还是靠了女生们的动物凶猛，此是后话。 和林梳同级不同班的高予安，个子虽高，甚至比周西檐还要高一截，可惜仍属于清秀型。 若说周西檐是清瘦，那么高予安就是恰到好处的匀称，匀称且白净，既未见得结实亦不显羸弱，包括他的五官同样，说不上有多帅，可就是令人舒服自然的样子，好像温和的三月，不显山不露水，悄悄长出的那一片新绿。 “哪儿得来的？”林梳赶紧放下手中的画框，接过绘本翻了翻，“还挺新的嘛。” 高予安双臂环在林梳脖子上，佝偻下身子同林梳一同俯看画册，身材娇小的林梳也就只到高予安的腋下。 高予安道：“布完展，我回了一趟寝室，正好看到在宿舍楼区外，有不少人在卖二手书，都毕业了，有一些书带不走或者懒得扛，就贱卖给需要的同学了呗，我顺便看了一圈，在一个家伙卖的一堆英文书里，翻到了这本。” 林梳笑：“那八成是外语学院的毕业生。” “我好吧，时时刻刻想到你！”高予安说着故意傲娇道：“诶，都不奖励一个吗？” 林梳失笑不语，将头一偏，转脸在高予安面颊小鸟般啄了一下，随后道：“还说呢，我可都收拾半天了，你倒好，居然还好意思四处闲逛。” “哎哟，我哪有四处闲逛？”高予安直起身子，松开了林梳，他环顾了一圈不大的画室，“行了，剩下的活儿都归我吧，我的梳子宝贝只管在一旁歇着就是。” 接着高予安像想起什么似的，脱下身后的背包，从背包里捡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林梳，“来，我的梳子宝贝先喝口水润润嗓儿！” 林梳接过矿泉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你也歇歇再收拾吧，收拾完了，要把这些东西搬回寝室我看都还得跑好几趟呢。” “嗯，今天先收拾出来，等明儿个再说慢慢搬的事儿。”高予安笑笑，拉过另一只凳子，在林梳旁边坐下。 他看着林梳一边喝水一边仍在翻着绘本，问道：“就这么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你的中文版呢？” “在寝室柜子里，收存的好好的呢。”林梳说完，立刻愣了一下，就手又将矿泉水递还给高予安，并叹了口气，“其实说不上好好的了，带在身边跟了我十多年，早就破旧不堪了，十多年前的版本，印刷效果、清晰度，跟这本没法相比啊！” “不过是你拥有的第一本绘本。”高予安眼带微笑，温柔地盯紧林梳。 “是啊……”林梳抚摸着手中绘本厚实光滑的铜版纸张，想起八岁那年自己的满心欣喜，哦不，应该说是欣喜若狂才对。 林梳出生的地方，大山连着大山，山下的公路尽管早就修通了，可山里的人户进出一趟山区还是十分辛苦，加上山民们住得都比较分散，所以一般方圆十里、十几里才能有一所小学供孩子们上课，而每次上课，山里的孩子都要走很远的山路。 建在大山里的小学，条件自然是没法跟外面的学校相比的，校舍简陋，师资有限不说，就连书本文具都是珍贵且有限的资源。 那时候，有一些公益捐赠，一些自愿者翻山越岭不辞辛苦，给许多像林梳他们这样的小学送来图书文具之类的需用品，林梳就读时使用的课本、作业本、笔墨文具盒等，大多都是来自于这些捐赠。 只是，八岁以前，林梳尚还没有一本真正属于自己的课外读物。 因为，捐赠来的课外读物都会由学校老师保管着，以保证全校的孩子都能读到最多的书，甚至还会供给后入学的，一批又一批的孩子进行阅读。 直到那年春夏六一节的时候，又一批志愿者到来。 当林梳和其他孩子一道，眼巴巴地围观志愿者卸下大包小包时，忽然，那在整理图书的一个年轻女孩，从图册里抽了一本，递给林梳。 “送给你！”女孩说，“我猜，你一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林梳至今记得，那女孩漂亮的大眼睛忽闪个不停，像星星一样闪亮动人。 八岁的林梳不敢去接，她迟疑地望定女孩，“送给我的？送给我一个人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安梳视觉（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当然！”女孩灿然一笑：“六一礼物，儿童节快乐！” 虽然那天，每个孩子都收到了各自喜欢的儿童节礼物，除了女孩送的书，林梳还收到了一双崭新的跑鞋，一只亮晶晶的发卡，一套新文具及一袋花花绿绿的糖果等。 可对林梳来说，所有的礼物，都不及爱丽丝的绘本更吸引她，她反复翻看着每一页每一帧图，不用看文字，都已经深深沉浸在爱丽丝的梦游世界中。 也是从那时起，林梳心头总萌动着一个念头，如果她也能画出这么好看的画儿来该多好。 念头盘旋的久了，林梳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尝试着描摹，她没有专门的绘图本和绘图笔，就拿普通铅笔，以及用过了的作业本纸张反面进行涂涂画画。 林梳早已记不清，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被她临摹了多少遍，再后来，林梳又获得了其他一些绘本和图画，她的这种临摹，断断续续，坚持到了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林梳考上了离家几十公里外的县城高中，于是，林梳拎上简单的行李，走出大山，开启了她在县城高中住读的生活。 临行前，林梳也没有多想，便将自己最喜欢的，人生属于她的第一本绘册装入行囊，她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感觉好像总有什么梦境在向她招手，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或许，不过缺一只揣着怀表、会说话的兔子、一个神奇的兔子洞，又或许，仅是缺一份因好奇而起的追赶罢了。 从此，从县城高中到离家更远的Y市，三年又四年，《爱丽丝梦游仙境》便始终在林梳的行囊中，伴随着她的一路寻梦。 林梳叹了口气，合上手中英文版的绘本，对高予安道：“我喜欢它，不仅仅是因为它是真正属于我的第一本书，也不仅仅是因为，它改变了我，让我做了从来未曾想过的选择，还因为……” 林梳停了一下接着道：“予安你说，爱丽丝的梦境并不都是美好，更多的是奇异怪诞，甚至多少还有些疯狂，为什么它就能成为畅销经典呢？” “这……”高予安皱起眉头想了想，最后耸耸肩道：“大概是由于爱丽丝的经历和成长能引起共鸣？” 林梳笑笑，悠悠道：“其实只有本就心存梦境的人，才会掉入爱丽丝的兔子洞，不管是爱丽丝也好，还是读者也好，如果大家早已将现实与梦境分得一清二楚冰火两重，兔子洞和镜中的世界，都将不再吸引到他们。” 高予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也就是说还有童心呗。” “如果说好奇、梦想，这些算童心的话……”林梳说着自嘲一叹，“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还没长大？” 高予安哈哈大笑：“你呀，是还没长大啊，我的梳子宝贝不用长大，以后长大需要负责的事儿，就由我来负责好了！” 林梳白了高予安一眼：“就知道说大话，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风大吗？哪有风啊？”高予安立即起身，跑到窗户跟前向外假装四处张望，“唉哟，热死了，快来点儿大风吧！” “你……”林梳忍俊不禁。 高予安回过头来：“我说真的，咱们先创业，等以后有了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实现，好不好？没有兔子洞，我就给你造一个，咋样？” “去去去……没个正经的！”林梳跳起来，随手将绘本放到桌边，跟着扑到高予安身前，“我忽然想到了，咱们的相馆就布置个梦游仙境主题，你说好不好？” “行啊！”高予安搂过林梳，一手整理着她微微凌乱的秀发，跟着俯下身在林梳光洁的额上郑重地吻了一下，“听你的，都听你的！” 林梳笑了，揽着高予安的腰际不撒手，跟高予安在一起，让她觉得格外踏实、安稳，先前和周西檐谈话落下的不快，都因为高予安陪在身边而一扫而空。 二十多天后，Y市一条普通的小街上，一家普通的，毫不起眼的小相馆，悄声无息地开了张。 铺子门面不大，门前挂着的招牌上，白底紫灰，写着安梳视觉几个艺术字，同时门侧还竖有小招牌，印刷着证件照、个人写真、艺术摄影等经营范畴。 林梳在相馆里间调整着布景、背景板、反光板之类的摆放位置，简陋且显得空间逼仄的内室，没有她设想的什么仙境主题，都是些最基本的摄影所需道具，可这已经是他们力所能及，花光了每一分积蓄所能弄到的东西了。 高予安则在前台摆弄着手里的一部旧相机，相机是高予安从家里带出来的，那还是学校组织写生采风期间，高予安好说歹说同父亲借的。 高予安家所在的县城比林梳高中就读时的县城要大不少，算是还比较富庶的县，高予安的家庭条件也比林梳家里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不过，高予安大概是在县城呆腻了，四年的大学生涯，让他对Y市产生了说不出的留恋。 当高予安决意留在山清水秀的Y市创业时，不可避免的，他同家里的关系因此也一度陷入了僵局。 高予安的父亲高显程扬言，如果高予安不肯回县里，那么家中将不再提供给他经济支持，高显程这么说，也就真这么做了，给高予安的生活费截止到他毕业之月，便再也没给高予安打过一分钱。 所以高予安除了手头这部没有归还给父亲的相机外，是不用再指望家里给他提供什么帮助了，好在高予安平时花销不大，每个月的生活费存下不少节余，否则单靠林梳打工挣来的钱，哪怕这间毫不起眼的摄影室，他们两人也是开不起的。 “安梳视觉”，高予安望着大门口摆放的小招牌，总觉得特别别扭，廉价感油然而生，和他理想中的摄影工作室差距相当大，可想想内室更为简陋的设备设施，他又有什么底气去称自己的门面是间真正的摄影工作室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安梳视觉（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听见林梳在内室拖动物体的动静，沉重的架子在地面划拉出难听的吱嘎声，可高予安却不想动。 不是他不想去帮林梳的忙，而是除了眼前的杂活儿，高予安的内心更充斥着一种无法排解的迷茫，让他产生不了任何忙起来的动力。 他们已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已山穷水尽，要是开张起来的安梳视觉没有生意的话……高予安简直不敢深想，他和林梳要靠什么维持生活？ 所有的忐忑不安，他是不敢和林梳提的，但即使不提，高予安相信，林梳同样明白两人所处的困境，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两人谁都不愿意首先碰触心头刺罢了，毕竟哪有生意刚开始先就泄了气的，那不是自己咒自己太不吉利了嘛。 高予安又坐了片刻，想了想，然后喊里面的林梳：“梳子，别折腾了，来，你出来，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林梳从里间转出来，她的一头秀发梳成了丸子头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散乱的发丝垂在耳际，显得清秀之余又多了几分俏皮。 “调试好了？”林梳看着高予安手里的相机问。 “嗯。”高予安说着举起相机对准林梳，随手就咔擦了一张。 “你干嘛呀！”林梳瞪着高予安，不自信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弄得一身脏，蓬头垢面的，拍我干嘛！” “很美……”高予安看着在相机里定格的林梳，正如雨后微微潮湿的空气里，经过窗边的，清新洋溢、清透如檐下带露花枝的邻家女孩，微笑道：“这样子就很美，最自然的美往往最能打动人心。” “嘁……”林梳白了高予安一眼，“喊我出来商量什么？” “我刚刚想到。”高予安放下相机，“咱们也太没经验了，你看店里空空四壁，有谁会进来光顾咱们的生意？” 林梳愣了愣，随即顿悟，“哦，天呐，光琢磨着准备器材整理场地，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准备工作给忽略了。” “现在补上还来得及！”高予安扬了扬相机笑道：“反正开门第一天也不会有什么生意，正好，我可以从从容容给你多拍几套。” “我做模特？”林梳有些迟疑，“我又不上相，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谁说你不上相了？”高予安腾出一只手朝林梳伸了过去，“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林梳不太情愿地走近高予安，握上了高予安的手，高予安顺势将林梳拉入近前几乎是脸对脸的位置，并抬手扯开了林梳的发髻，一头柔软蓬松的长发顿时披散下来。 “店里现成的美女模特都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何况安梳视觉，没有咱们家的梳子怎么能行呢？”高予安一边细细打量林梳，一边笑着说道：“去洗把脸，收拾打扮一下，换几套好看的裙子，反正是拍，咱们慢慢拍个够，啊？” “不同风格的？”林梳问。 “嗯。”高予安点头，“就利用咱们现成的布景道具，你知道怎么搭配。” “好吧。”林梳叹气，“那你等我一会儿啊，女人收拾打扮起来可慢。” “哈哈，知道了！”高予安看着林梳转身，又叮嘱道：“妆画得漂亮些啊，稍微浓一点，灯光打上就不会显得艳了。” 林梳摆摆手，人已经转入了里间，她清楚高予安也是一时找不到其他的模特，没有更好的成品展示，才行的无奈之举，既然同高予安一起开店了，她当然要全力以赴支持，可惜冲洗套片又得花钱，钱，到哪儿去弄呢？ 一整天下来，店里果然没有一个客人光顾，林梳换了三四套装，和高予安反复研究拍摄效果，两人折腾到几近天黑，都觉得精疲力尽累得不行了，才算收工。 将就着下了一碗阳春面，匆匆填饱了肚子后，林梳对高予安道，“你收拾收拾先歇着吧，我出门一趟。” 高予安奇道：“去哪里？” “现在正是暑假，我先前不是做家教带了个学生吗，搞毕业创作那段儿我暂时停了课，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另外请家教，我想去问问。” “林梳！”还没有吃完的高予安放下碗筷，“别去了，店里的活儿已经够辛苦的，你还去做什么家教啊，再说了，就算人家家里愿意继续请你，你也不能总定在晚上授课啊，晚上光线不好，对视觉和色彩判断有影响你是知道的，要是白天上课，店里的生意你又怎么兼顾？” “我……” 高予安站起身，一把拉过林梳，“我知道你担忧什么，周转问题我来想办法，既然我承诺过为我们俩的未来负责，那我就一定会担起这个责任，相信我，林梳，你就踏踏实实待在家里好不好？” “我只是去问问，问问又没什么损失？”林梳笑着推开了高予安，“都隔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估计那孩子家里肯定又找了新的家教，我也就是去看看，不行吗，毕竟，我教那孩子也教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就当串个门儿，去探望一下。” “而且……”林梳看着高予安眼中的迟疑，接着道：“孩子妈妈对我挺不错的，原先上完课，阿姨还时常非拉我留下来跟他们家一起吃饭，我去打个招呼，告知他们一下我现在的落脚处，也是个礼数，你说呢？” 高予安有些不得已，“你去他们家看看也行，但继续做家教我看就算了，咱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小店，得全力打理自己的店，让生意走上正轨才行啊。” “我知道！”林梳连连点头，“放心，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早去早回，别耽搁太晚了，现在虽说是夏天，十点多钟街面上依然热闹得很，但有些小街比较偏僻，不安全！” “嗯嗯，我保证十点钟之前赶回来！”林梳一面说着一面去背上自己的包。 “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高予安迟疑道，让林梳一个人出门他始终不太放心，因为他们所在的这条街，本身位置就有点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安梳视觉（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不用，不用！”林梳急忙摇手，并笑话高予安道：“你不至于吧，咱们是什么人啊，大学每年采风写生，多偏远的地方都去过，那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啊。” 高予安失笑，并无可奈何道：“总之注意安全！” 林梳出了小街，搭了辆公车，又走了很长一截路，才敲开了学生的家门。 她的学生，叫冉小格，是一个即将读高三的女孩儿，因为高中学业读得十分吃力，成绩不是很好，所以冉小格的父母亲便打算让冉小格走艺术生的路子，也所以冉小格从高一下学期，便开始利用课余闲暇及假期时间学习绘画，一直至今。 原先林梳去冉小格家辅导，都是选在周末和节假日，但临近毕业的几个月，学校实习、最后一次写生采风，连着毕业创作一起，几乎是马不停蹄连轴转，这让林梳不得不终止了家教辅导，也有两三个月没有见到冉小格及其家人了。 大门打开，一个女人的脸逆光出现在林梳面前，待辨清是林梳，对方略微愣了一愣。 林梳赶紧恭敬地叫道，“阿姨好，我在附近办事，正好路过，就想顺便过来看看小格，小格在吗？” “哦，小格呀？她……她去补习了还没回来呢！”女人一团和气地笑着招呼林梳进门，“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儿，小格的补习差不多也该结束了，来来来，林梳你先进屋坐，小格一会儿就回来了。” 女人正是冉小格的母亲，大概没想到林梳在辞去了家教之后会再出现，一团和气与客气之下，仍有难掩的尴尬跟惊讶。 “我知道我来的有些突兀，应该事先给小格打个电话问一声的。”林梳被领进客厅落座之后，连忙解释道：“就是刚巧路过，冒昧打扰了！” “没事儿，没事儿，前两天小格还念叨你来着呢，你呀，也辅导了小格一年多两年的画画，别说什么打扰了，你要平时没事儿时常来坐坐，我们可都是巴不得，随时欢迎呢！” 冉小格的母亲给林梳倒了一杯水，顺势在客厅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诶，对了，你毕业留在Y市了吗，自从你辞了家教后我们就一直没你的消息了。” “呵，是啊，留在这里了。”林梳笑着点头，顺势又问道：“小格呢，最近怎么样了？还在坚持画画吗？她马上就高三了，功课肯定很紧张吧？” “她……”冉小格母亲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奇怪的表情，欲言又止。 林梳莫名其妙，“她……怎么了？小格没事儿吧？” “没啊，没事儿！”冉小格母亲挥了一下手，示意林梳不要多想。 犹豫片刻，她道：“林梳啊，你说小格在绘画方面是不是根本就没什么天赋？她跟你学了那么久，看起来画得还是……哎，总之感觉好像进步很慢似的。” 林梳心里一沉，她不知道冉小格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责她教得不好，教得不够尽心吗？ “阿姨。”林梳尽量平心静气地解释道：“要说天赋这东西，对学艺术的人来讲的确重要，可是否有天赋，并不是决定一个人能否继续下去的主要因素，毕竟学画的人无数，可真正成为艺术大师的，又有几何呢？” “嗨，我也没指望小格能成什么艺术大师，我就是担心……” “阿姨，您觉得小格进步慢，是因为小格本身练习的时间就不够多，除了我每次来辅导的几个小时，她几乎就没有更多的时间画画吧？想要考学院，和作为业余爱好来学要求是不同的，考学院必须要打足够结实的绘画基础，而打基础的过程，自然显效就慢，但这并不能说明小格就不适合画画，只要小格肯再多花些时间勤加练习，我相信……” “林梳！”小格母亲打断了林梳的话，很是勉强地笑了笑，“我并不是说你教的不好啊，你别误会！” “没关系阿姨，如果我真的教的不好，您也可以提出要求来……”林梳此时已忘了，她已不再是冉小格的家教辅导，她只是因为冉小格母亲的莫名其妙的态度，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股焦躁来。 为什么，假如是嫌她教的不好，以前为什么没提？甚至还让她辅导了一年多，为什么等她辞了这份工作几个月后，才向她表示了不满？ 小格母亲低下头，接着道：“你要理解啊林梳，小格马上就高三了，我和他爸都很担心她根本过不了艺考这关，所以我们考虑了很久，反复商量，最后还是去找了中介机构。” “阿姨的意思……” “把她送出国去，当然咯，以她的成绩，只能先找一所普通的高校，先读预科班。”小格母亲顿了顿，又道：“小格现在恐怕是没时间画画了，如今趁着暑假期间，她得天天去上中介机构办的补习班，提高外语成绩啊！” 林梳怔住，“也就是说，小格这么晚还没回，是去补习外语了？” “嗯。”小格母亲点点头，“我本来挺不好意思跟你说的，你辅导小格那么久，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心血，可我们做父母的，都是希望给孩子找一条最好最稳妥的出路，你能理解阿姨的吧？” 林梳的面孔僵住，这回轮到她笑得极为勉强，“理解，当然理解，不过我教了小格那么久，还是比较了解她的，她本身是很喜欢画画的呀，要是就此放弃了……” “唉，有什么办法？小格的情况，是火烧眉毛的现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们再管她什么爱好了，何况我和小格她爸都觉得，即使小格能过了艺考，还有文化课的高考呢？就算她都能过了吧，也能考上一所美院，可以后呢，将来工作怎么办？以小格的天分，难道我们还能指望她靠着画画养活自己，生活富足？林梳你画得都那么好了，还不是也只能到处打工，教教孩子……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安梳视觉（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冉小格母亲絮叨了一堆，此时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林梳：“你现在找到什么工作，找到工作了吗？” 林梳脸上一阵烧，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她窘迫地答道：“找到了，做摄影。” 说完连耳根子都跟着红了。 “那还好！”冉小格母亲用一种似乎带点同情，又似乎带点自我优越感的口吻教育林梳道：“比当老师好，应该收入还不错吧？也幸好你没选择坚持画画，我听人说画画的大多都很穷，除非能成名成家，否则就是一辈子吃苦受穷！” 林梳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了，她站起身道：“谢谢阿姨关心，不过我可能等不了小格回来了，我刚想起来，还得把一个客户明天需要拍摄的项目再跟客户确认一下，不好意思啊阿姨，我改天再来看望小格好了。” “呀，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小格马上就该到家了呢！”冉小格母亲跟着站起，十分惊讶。 “没办法，是我疏忽了，忘了明天还有一位客人，刚刚跟您说起工作，我才突然一下子想起，真是抱歉，麻烦阿姨跟小格说一声吧，实在是打扰了！”林梳抓起自己的背包，像是要逃离一般，匆匆执意告辞。 冉小格母亲将林梳送出门，林梳头也不回，快步钻入林荫的暗影中，急行了好一段路，确定冉小格母亲是看不见自己了，林梳才慢了下来。 出门没有碰上冉小格，让林梳松了口气，否则再被冉小格拉住，又得多说一阵儿话，林梳不知道自己，还能把面子上的客套绷多久。 想要继续做家教是没戏了，林梳站在行人道的一棵大树下，看着街头灯光交相辉映，人来车往，内心莫名失落。 冉小格父母的选择她可以理解，人家说的也没错，学画的许多人要是不改行做别的，恐怕都会饱受贫苦，然而现实与梦想间的距离真的就是非此即彼吗？是不是要想过得好，过得舒服点儿，就一定要向现实屈从？ 那么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和青春，又算什么呢？ 林梳知道，其实她不仅仅是彻底失去了一份收入，也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学生，一个孩子对绘画的向往与喜爱，更重要的是，小格母亲的话同样戳中了她内心的迷茫，她，他们，在世俗眼中，原来就是那么一种夹缝中生存的悲哀吗？ 林梳叹了口气，逼仄的现实恐怕连迷茫都是不允许她有的，尽管家教的收入对支撑安梳视觉的运转也是杯水车薪，可连杯水都没有了，她要该怎么办呢？ 林梳犹豫了许久，打开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拨通了叶一白的电话。 师范美术生和美院各专业的科系生不同，人家是分门别类在某一项艺术类型上深入潜修，精心打磨四年，可林梳他们却是用了四年的时间，学习和涉猎几乎所有的绘艺术绘画范畴，从西画到国画，再到各类装饰装帧设计，还包括不同艺术品的制作，说的好听点儿，是为了知识与技艺的足够宽泛，适应就业，说的不好听则实际上所学驳杂，难于精进。 虽然，各科各类也有主次之分，学校课程在安排上也会有比重差异，可论实力功底相较于真正的美院毕业生，林梳他们还是难免的差了一大截，更甚者，因为每个人的精力有限，四年下来，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有自己的学业偏颇，在某一项或某几项学有所长，其他的，则基本算是只能范范过关了。 不过，这样也确实是有一点好处，正如学校课程安排的出发点，师范类的毕业生想要找到一份能糊口的工作，只要对薪酬和环境条件的要求不是很高，就业也并非难事。 在所有带过林梳他们的老师中，叶一白主要负责西画的色彩部分，水粉、水彩、油画，还兼过一学期的视觉艺术设计，作为一名绝对的主科老师，叶一白和林梳他们的熟稔度，可以说仅次于周西檐。 也就是在跟着叶一白学习视觉艺术设计期间，林梳知道了叶一白在学校外面的一些业务，当时，叶一白还曾领着包括林梳在内的几个学生练手实践，为某几家公司设计制作了广告牌。 当时，能跟着老师练手，实践所学，被看作是难得的机会，自然也是没有任何薪酬的，而所谓实际一点的好处，不过是叶一白大方地包揽了所有参与学生的饭钱，几乎顿顿请他们下馆子，还是Y市稍微上得一些档次的馆子。 那一段时间，是林梳最不用发愁吃什么好省几个饭钱的时间，也是林梳下馆子下得最为频密的时间，大概两三个月吧，着实让林梳过了十分松活宽裕的两三个月。 现在她想求助于叶一白，求叶一白能给她介绍点儿零活，虽然凭着叶一白的名声和水平，她相信叶一白手里绝对不缺活儿，或者说绝对可以介绍给她适合的活儿，可那就相当于在叶一白的手中抢饭吃，叶一白肯帮她么，会帮她么？ 电话接通，扬声器里蓦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几个人的笑闹喧哗声，随即，便是叶一白“喂喂”地两下，听上去十分吃力。 林梳霎时呆住，不用想，叶一白肯定是在和朋友聚会，这种场合连讲话都听不清，她的求助是不是也太不凑巧地选错时候了？看来她今晚的运气，好像实在不怎么样！ “叶老，我是林梳！”但电话已然接通，林梳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下去。 “喂，喂，林梳吗？喂？”叶一白似乎完全没听见林梳的自报家门，只自顾自地大声说道：“有什么事儿吗林梳，我这里太吵了！” “叶老，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打给您吧，这会儿就不打扰了！”林梳也将声音抬高了八度，像是喊出来的一样说道。 “哦！”叶一白这次倒好像是听见了，说：“是要紧事儿吗林梳，着急的话你稍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到外面打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同枝（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不用了，叶老！”林梳赶紧道：“我不着急，还是另找时间吧，叶老聚会愉快！” “哦呵呵，好吧！”叶一白在电话中笑了起来。 林梳不等叶一白再说什么，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她避开往来行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匆匆往公交站方向赶去。 一个晚上接连受挫，林梳坐在公交站牌前的候车长椅上，看着自己要搭乘的那一路公交在眼前停下，车门打开，车门关上，再驶离，她，却并不想上车。 不想上车，不想回程，不想回到安梳视觉继续一筹莫展，尽管坐在公交站，好像同样得不到什么结果。 但车来人往，看着眼前似乎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都市夜晚，很奇怪地，心头的烦恼往往倒不那么重要了，就如同她不过是这个城市里的苍茫一粟，悲也罢喜也罢，都是那么渺小，毫不起眼，无人在乎。 幸好是夜晚，林梳想，没有了白天的拥挤，始终都是那么寥寥的几个候车人，更无人在意她是去还是留。 去或留，这个话题大概不算贴切，林梳知道，不过是她对前路产生的一时迷茫，即使有高予安有安梳视觉，她也还是看不到清晰的明天。 资金困境是一方面，安梳视觉会发展成什么样其实认真自问，林梳心里也是没有底的，既然一切茫茫，何不容她在小小的车站多坐一会儿？ 林梳一个人坐了不知多久，也没数晃过了多少趟公交，直到夜色深浓，街面上的行人和车辆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她才搭上了一趟几近空车的回程公交。 靠窗坐下，林梳看着窗外斑驳的灯光树影，琢磨着白天的时候还要不要再给叶一白打一个电话，或者回学校一趟，亲自跟叶一白谈谈更好？ 对，要不还是回学校一趟吧。 先前挂断叶一白的电话实属无奈之举，即使叶一白能找个稍微安静点儿的地方和她好好通话了，时机不对场合不对，正处在聚会欢愉和余兴未尽的状态下的叶一白，又怎能体会得到电话另一端的焦急迫切与卑微呢，何况叶一白毕竟还是她的老师，仅凭着一通电话拜托，也确实显得有点太过随意了。 不过叶一白虽然和其他老师一样，都是住在学校校内的教职工楼里，可林梳并不清楚叶一白究竟住在哪栋楼哪号房，而且冒然到访老师的家中，是不是也有点不合适？ 还有一个法子，学校假期都会安排老师轮流值班，她可以问问叶一白是否在值班，什么时候值班，然后直接去办公室找他。 看来，是非得给叶一白打个电话约一下了，林梳此时有点后悔，早怎么没想到，干嘛不在挂断叶一白电话前多几句嘴？真是笨死了！ 林梳就这么一边责怪着自己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路在光影迷乱中回到出发地。 车刚刚到站，林梳就看见站牌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梳跳下车，扑向对方，“你怎么出来了？干嘛在这儿？” “等你，还能干嘛！”高予安笑着向林梳伸出了手。 “等多久了？”林梳有些歉然地挽住了高予安的胳膊，晃了两晃，“对不起，回来晚了。” 高予安握了林梳的手，夹在腋下，“行了吧，就知道你准定是一聊起天儿来就忘了时间，还好我当是夜间锻炼，在这条路上走了几个来回，刚想歇歇你就到了。” 林梳笑，“你就没想起给我打电话？” “等你等得无聊，把手机都玩没电了，放屋里充电呢。”高予安拖着林梳往回走，“怎么样，晚归不受罚，还获男朋友亲迎接车，是不是特别感动？” 林梳皱了皱眉，“感动？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手机没电，你实在太无聊才出来溜达的？” “呵……”高予安嘿嘿笑出声，“人艰不拆，人艰不拆嘛，不管怎样我接到你了对不对？” “哼……”林梳悻悻然，想从高予安的胳膊窝中抽出手，高予安施了点力，夹得更紧，林梳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话不能这么说。”高予安辩解道：“你不能光看起因和过程，最重要的是结果，对吧？” 林梳没答话，最重要的是结果吗？为什么她却觉得不以为然，也没有了刚见到高予安时的开心？当然，她并不会真的和高予安计较对方有多少来接她的诚心，这些都是小事儿，只是满心的感念，被浇了小小的一瓢凉水而已。 高予安见林梳不出声，话锋一转接着问道：“好啦，别生气，今晚过得开心吗？和冉小格家相谈甚欢？” 林梳叹了一口气，“嗯，相谈甚欢……” 高予安回头刻意地瞧了林梳一眼，“怎么你的表情显得并不太欢呢？” “这么黑你都看出来了？”林梳故作吃惊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合金钛狗眼？” “哈哈！”高予安大笑，“知我者我们家林梳也。” “嘘，小声点儿！”林梳赶紧掐了高予安一把，“夜深人静的，你也不嫌瘆得慌。” 高予安失笑不止，“怕什么，正因为夜深人静，我那么有感染力的笑声才够给你壮胆啊，我没狼嚎就不错了。” “嚎啊，有本事你就嚎嘛！”林梳趁机怂恿道。 “奥欧……”高予安果然嚎了一声，不过声音已经放得极低，即使在僻静的小街也不会传出多远。 林梳被高予安逗笑了，这说明高予安嘴上硬气可实际已经认怂，顿时心情好转，嘟囔道，“小格要准备出国了，他们家正安排她补习外语。” “哦？真的？”高予安显然也没料到林梳走这一趟得到这么个消息，楞了几秒才道，“什么时候？” “不清楚，根据招生学校的安排吧。”林梳低下头，看着树影在脚下被一一踏过，迟疑着补充道：“他们家宽裕，倒是不愁。” 咹？自己在说什么啊？不愁？宽裕？她是在羡慕冉小格吗？还是言不由衷，不过在说自己的发愁和窘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同枝（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扪心自问，林梳想，她确实是有一点羡慕冉小格的，毕竟小格有着比她强得多的家庭条件，可以请得起家教，可以去上各种补习班，有为了子女出路各种谋划一路保驾护航的父母，而这些，她都没有，她不能比。 她的父母长年累月种着山上几亩薄田，打下的粮食换点钱勉强够维持全家生活，还得靠挖点山上的药材和山货到镇子上去卖才能凑够她的学费。 尤其高中三年，学杂费书本费、她的住校费跟生活费，样样都是花钱的出处，那样沉重的三年，就已然压得她的父母喘不过气来了，遑论其他？ 所以，她本来是考过了美院的专业试，收到了美院的专业录取通知书的，可一查就读美院的学杂费后，她就犹豫了，退缩了，最后不得不一狠心，选择报考了收到的另一张专业录取通知书上的学校——师范，因为，于她的处境而言，师范生享有的国家补贴，无疑有着无法忽视的，巨大诱惑力。 也所以，上了大学后，除了刚入学时所交费用，林梳坚决不再向父母要一分钱，她宁肯自己辛苦一点，努力一点，也不忍再看父母筹措无门的苦闷与焦虑。 但如今看来，四年过去，她尽管仍还在为了钱而发愁和窘迫，其实相比当初，早不知好过了多少，到底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想到此，林梳长吁，问高予安道，“听阿姨的意思，小格申请的学校好像并非艺术专业，小格不用再学画了，他们家也不会再请绘画家教了，呃……简单的说就是我想打工人家也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很乐见其成，甚觉安慰？” “我？呵呵。”高予安笑笑，抬手摸到了腋下林梳的手，轻轻地与她五指相扣握在一起，“我只是不想你太累，这样也好，你也踏实了。” “咱们的卡上还有多少钱？两位数？我是担心……”林梳终于决定讲出内心的不安，也许夜色遮掩，小街格外寂静，反倒能让人平静地面对现实和真实的自我。 不想她的话还是被高予安打断了，高予安道：“别担心，我来想办法，怎么，你怕我会让咱俩饿肚子吗？不会的，我饿不要紧，咋舍得饿着咱们家梳子呢。” “少贫啦！”林梳诧异道：“你能想什么办法？” “我……”高予安似乎不太愿意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跟家里通了个电话。” 林梳更加惊讶：“你爸没把你臭骂一顿？” “诶，偷偷给我妈打的，后来给我姐也打了一个。” “哦？”林梳心中暗叹，“她们怎么说？” “我妈呢，心疼我，虽然骂了我几句，但还是很关心我的，就是提到借钱，我妈说我爸早就警告她了，要坚决断了我的经济支援，看我一个人还能蹦跶多久，在外面碰碰壁就晓得家里的好了，所以我妈比较犹豫，没有立刻答应我，叫我容她再想想，何况即使她同意，也得趁着我爸不在的时候，背着我爸去银行给我打钱啊。” 林梳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你爸妈在县城里开一家小超市也挺不容易的，那活儿从白天到晚上都得盯人，一年四季寒暑无休，你大学都毕业了，不能回去替他们分担辛劳不说，还张嘴跟他们要钱，你说你好意思吗？我看呐，甭管你爸妈什么态度，咱们终归还得靠自己想想办法。” “我那不是迫不得已吗？”高予安苦着脸道：“新店开张不可能一下子就有生意上门，我跟家里人借点资金先缓缓，周转一下，等以后赚钱了再还他们呗。” 接着高予安又道：“还好搞定了我姐，我姐答应明天就先给我寄一千来。” “哦？一千？不少了。” “嗯，我姐在县份上的小企业上班，坐办公室，工作倒还挺轻松，只可惜工资不高。” “你怎么说动你姐的？你姐不是站你爸妈的队，同样想逼你回家吗？”林梳问。 “我姐诶……怎么说呢，她应该是比较矛盾吧，夹在我和爸妈中间，一方面得顾及爸妈的感情，一方面又希望我过得好，只要我过得好过得幸福，回不回县城，她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不会像我爸妈那么反应激烈。” 林梳无声地笑了，“你爸妈反应激烈，还不是因为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可不，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让你给拐跑了！”高予安说着咧嘴大笑，同时松开了林梳，伸手往短裤兜里掏钥匙。 说话间，他们已站在了安梳视觉的门口，白天摆在外面的招牌，已被高予安收回了屋去，门楣上安梳视觉几个字，在闪烁的霓虹灯彩光映照下，看起来反比白天多出一份祥和优雅和无以言述的安宁。 是啊，这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第一间属于自己的安居小窝，怎能不祥和安宁？ 高予安蹲下身去打开防盗卷帘门的锁，然后林梳和他一起将卷帘门推上去，又打开了房门，方回身把卷帘门再拉下闩好。 屋里一股闷热顿时将两人包裹得密不透风，像是一下进了蒸笼的两只大螃蟹，高予安急忙去打开落地风扇，临出门前为了省电他把风扇关了，所以这屋子里才闷得像蒸笼。 林梳则把随身包往椅子上一扔，拎起桌上晾着的一大瓶凉白开，对准瓶口就咕噜噜往嘴里猛灌。 高予安回身见状，“哎呀”叫了一声，道：“我忘记给你买水了，刚才过来我看对面的小卖店还没关门，你等等，我去给你买冰冻的去啊。” “不用了。”林梳放下大玻璃瓶，喘了口气，“懒得跑了嘛，我喝凉白开可以的。” “太热了，还是去给你买冰的吧，马上，很快啊！”高予安边说着，已重新将卷帘门拉开一半，走了出去，“就回来！” 林梳看着高予安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唇角忍不住绽出了一丝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同枝（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高予安尽管有时候在嘴上和她争来争去，可大部分相处，他还是很体贴的。 林梳在椅子上坐下，墙角的风扇吹过来呼啦啦的热风，一丝凉意都感觉不到，不过好歹潮闷正在消减退去。 如今两人的条件，确实简陋，他们购置了大风扇，却没有钱装空调，甚至连个二手冰箱都买不起，虽说风扇比较实用一点，除了省电费，还可以拍摄的时候当鼓风机用，然而在这闷热的夏天，仅靠电扇，日子肯定是要很难过的。 难过不难过，怎么都得过下去，谁叫两个人的命运因为彼此走到了一起，而变成为相互扶持，只能共进退了呢。 进屋之前，高予安那句被林梳拐跑了的玩笑话，其实仔细想想还蛮扎心的，林梳和高予安的交往，在高予安的父母那边，可一直都是被排斥、被坚决拒绝接受的。 林梳曾问过高予安原委，那时她和高予安好上没多久，寒假回家的高予安按捺不住兴奋，就拿出了手机里林梳的照片，向他的父母介绍自己的女朋友。 结果假期结束，返校的高予安却显得情绪低落、有点儿心不在焉不说，还对在家时的事只字不提。 若不是后来一次同学聚餐，高予安喝醉了酒，拉着林梳的手好一顿诉苦，林梳还根本不知道原来高予安在父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们的恋情被高予安的父母斥之为：“永远别想我们接纳这样一个人。” 林梳很尴尬，即使有旁的同学劝慰林梳，高予安是喝多了才胡言乱语，哪怕说的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时间改变不了的，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就不用太在意家庭的阻力。 再后来，冷静下来的林梳问酒醒的高予安，他究竟说了什么，以致他的父母那么反感她，或是根本没有任何原因，就是看她不入眼？ 如果有原因，她希望改变，她相信所谓时间中的改变，不过是个人的滴水穿石潜移默化，虽然不知道和高予安能走到哪一步，是否天长地久，可她真不想给对方的父母留下那么恶劣的印象。 高予安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始终没有明确地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林梳从高予安的只言片语中，还是猜测到了大概，最主要的怕是她的家庭背景，她来自的那个山区，被高予安的父母看成是潜在的，如同无底洞般的贫穷包袱吧。 打那时起，林梳沉默了，她不再指望能改变什么，扭转高予安父母对她的态度，一个人如果有不好的毛病还可以尝试去改，还可以争取获得别人的体谅与理解，但她的家庭，她所处的原生环境，她改变不了，也没办法选择。 高予安之所以兴起留在Y市的念头，说到底和林梳是有莫大关系的，一来林梳不想也不可能再回山区，家里好不容易供出个大学生来，难道是为了她再回去种那几亩薄田么，而跟随高予安回家这条路已被堵死，剩下的就林梳的境况而言，留在她大学四年已经颇为熟悉的城市就业，可能就是最为实际的出路了。 其次高予安如果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县城，两人心里都清楚，从此劳燕各自飞的可能性，远比顶着父母压力，坚持异地恋矢志不改的可能性要大得多，高予安舍不得，放不开，同样只能做出这唯一的选择，陪林梳一起留下！ “好在咱们都很年轻。”高予安跟林梳说道：“咱们一起创业，等挣了钱，发达了，不仅自己丰衣足食，还能供养咱们两家的父母时，我家里人肯定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林梳望着高予安清澈、恳切的眼睛，想了半天，好像……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道，而且以高予安的性子，肯定是盘算了许久，考虑定夺了以后才跟她商量的，于是，林梳同意了，两人开始商量，究竟做点什么，是他们的经济与财力能够承受的，且又是适合他们的呢？ 高予安重新从卷帘门外进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两瓶冻成冰坨子的矿泉水，他将矿泉水夹在腋下，一手拉上了卷帘门。 来到林梳面前，高予安将其中冻得一半是水一半是冰的矿泉水递给林梳，抹了抹头上的汗，笑道：“喝吧！” 林梳接过，拧开瓶盖，咕噜噜喝了几口，随即递给高予安，“你也喝，看把你热的。” “嘿嘿！”高予安没有拒绝，但只是小小地嘬了一口，便将两瓶水都放到了桌上，“这冰能化好一阵子呢，你要是热了，就拿了瓶子在身上滚一滚，立马凉快些。” 林梳笑，“夏天最喜欢的，就是冻得硬邦邦的矿泉水了。” 又说，“你去冲澡吧，冲完也能凉快些，你先我后。” “好！”高予安答应着转身去找换洗衣物，林梳则起身将桌子上堆的杂物收拾了收拾。 冲完澡，林梳将两个人当天换下的衣服都通通洗了，晾好，方回屋侧经过改造的卧室休息。 卧室很小很逼仄，只能摆放下一张床和一方床头柜，靠墙的一面开出一扇小窗通风，不过由于地势问题，窗外正对着的是一道高坎，从窗口能看到石坎上布满的青苔与细小的植物，因此这扇卧室里唯一的窗，与其说是用来通风的，还不如说是开个透气的地方。 高予安还没有睡，正半躺在床边，拿着刚充完电的手机在玩游戏，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见高予安玩得专心致志，林梳默默地爬过对方的大长腿，自己挨着里侧平躺下。 躺了一会儿，实在热的难以入睡，林梳“哎”了一声，对着屋顶墙面说道：“你说咱们要是有点余钱了，该先置办个什么？空调？冰箱？洗衣机？我觉得洗衣机可以暂时不考虑，空调呢，如果熬过了夏天就用不上了，要不先弄个二手冰箱？还是……你想添置工作室需要的东西？” 身旁没有回应，也不知高予安是不是真没听见，林梳等了片刻，坐起身来，转头看向高予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同枝（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坐起身，低头盯着高予安，她的动作太明显，高予安再专注入迷，也不可能感应不到，高予安的目光离开手机屏幕，微微侧过脸道：“怎么啦？” “我问你话呢！”林梳说。 高予安忙扯下耳机：“什么？” “没什么。”林梳依旧盯着高予安，忽然没了继续话题的兴趣，她说：“我去外面长椅上睡，你慢慢玩吧。” “唉？我没打扰到你啊？”高予安莫名其妙。 “太热！”林梳淡淡地答了一句，人已经站起，跳下床去。 “诶诶，要不还是我去外面睡？”高予安追着林梳问道。 林梳没再回应，自行趿上拖鞋，离开了卧室。 林梳所说的长椅，是外面摄影间专供客人等候坐的竹凉椅，长型样式足够趟一人，可这一人也得看是谁了，像林梳躺上去就刚刚好，而对高予安来说，则短了一截，腿都没法伸直。 当林梳的身子挨上由细细的竹条排编而成的椅子面，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不久，林梳便在嗡嗡作响的风扇声中，沉沉睡去。 安梳视觉开张第二天的情况并不比第一天好，趁着高予安去找合适的地方冲洗头天拍的片子，林梳联系上了叶一白。 这一次出奇的顺利，叶一白和林梳约定两天后的上午，在教学楼办公室见面。 等到约定之期，林梳以叶一白找自己回校一趟为由，告诉高予安她很快就回，让高予安先一个人看下店。 高予安好奇，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林梳说：“不清楚，只是让我回校找他。” 高予安便没再多说，林梳背上包出门，仍是赶了公交前往学校。 下车地方的公交站离学校正校门不远，只要穿过学校外面著名的美食街就到了，林梳一边走一边张望着街两边的铺子，那林林总总便宜又好吃的东西，相伴了他们大学四年快乐的时光，给予了他们太多的，无尽的回忆。 曾经有人说，即使从此各分天涯，多年以后，隔着天涯的味道依旧还会是大学周边的吃食，并且在历届学子们口中经典永流传，念念不息。 哦，不，应该是怨念不息才对，因为很可能，你走出大学校门，就再也尝不上那记忆中的味道了。 林梳在一家卖煎玉米饼的摊子前停下，琢磨着待会回去要不要给高予安带一份，用料足又新鲜的玉米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让她都忍不住咽了口水。 “小妹妹，要来一份不？”卖饼的女店主招呼林梳，“刚煎好的一锅，还烫着呢！” “我……”林梳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待会再来吧！” 说完就准备赶紧离开，虽然馋，可总不好拎着一袋油乎乎的玉米饼去见叶一白啊。 但林梳刚转身，就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同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林梳？回来干嘛？” 由于是猛不丁发生的，林梳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一人，不禁给吓一哆嗦，退后了一步，林梳才看清，是周西檐。 哎，天知道，她此时最不想碰到的人就是周西檐了。 “周……周老，你怎么……”林梳的眼珠转向一侧，蓦然发现在周西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跟着一位貌美白皙，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 “呵……”林梳挤出笑，故意眨了眨眼睛，“陪师母出去？” “少打岔，我问你呢，回来干嘛来了？”周西檐盯着林梳。 “有点事儿，刚好路过。”林梳硬着头皮扯了谎。 周西檐看了一眼摊子上的煎饼，对林梳的话似乎半信半疑，不过他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问道：“都安顿好了？” “嗯。”林梳点头。 “相馆开张了？” “是啊，前几天开的张。”林梳一面答着一面冲周西檐身后的女子颔首示礼。 周西檐不理会林梳目光的游移，接着说道：“给我发个地址，哪天我看看去，看你们究竟捣腾出来个什么鬼。” “周老！”林梳不满地叫了起来。 周西檐若无其事，掏出手机对着林梳晃了下，“快发，现在就发给我！” 林梳无奈，从包里摸出自己的便宜手机，给周西檐发了条短信。 等了两秒，周西檐的手机响了，周西檐看完短信上的地址，才将手机重新揣入兜里，他向外移了半步，看样子像是要准备走了。 “好好吃饭，要是资金短缺跟我说一声，别光吃这些面饼，没营养的！”周西檐给林梳扔下一句话，回身拉了一直在等他的年轻女子，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什么跟什么呀！连辩解的余地都没给自己留，林梳叹气，追着那两人的背影喊道：“周老约会愉快！” 刚刚跟周西檐一起离开的女子是周西檐的正牌女友付辛思，她也是周西檐的大学同窗。 听知情的同学八卦，付辛思在大学时追周西檐就追得很猛，后来毕业了，付辛思找周西檐摊牌，说从今往后周西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无论任何地方只要有周西檐在，她都会一直跟定他，所以不知是出于感动，还是出于别的，总之他们的关系也就是那时候确定下来。 随周西檐来Y市的付辛思没有任教，而是自己找了一家杂志社入职，好像做得很是风生水起，几年过去，已经独立担纲杂志社的美术主编。 再后来又有人扒出了付辛思的家底，她的家境之良好令人咂舌，父亲是某省的美协主席，母亲亦是一位响当当的企业家，出入豪宅名车这些都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付辛思不仅家世背景高出周西檐许多，人长得又美又知书达理，还肯跟着周西檐这样一介穷教师，放弃省城大都市的生活，跑到地市级的Y市来，在一家月薪不见得有多高的杂志社早九晚五。 要知道付辛思平时随便戴戴的一块欧米伽腕表，可能都够普通人不吃不喝挣上好几年。 付辛思太闪耀了，闪耀到……林梳望向两人背影的目光慢慢暗淡，她低下头，默默朝校门口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维系（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很奇怪地，林梳至今清晰地记得她和周西檐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那还是新生入学，报名登记的场合上。 周西檐核查着林梳的录取通知书、身份证等，在录入登记表中需要林梳填报的资料后，跟林梳一一交待着新生入学各项事宜，包括得立刻申领的各种卡，寝室用品以及军训等等之类杂项琐事，可由于事项太多，昏头昏脑的林梳听得一脑袋懵，她茫然无措地望着周西檐，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去哪里，找谁办。 周西檐停下来，瞧了一眼面前傻傻呆住的林梳，问，“记下了吗，没记下我再说一遍。” 林梳连忙道：“麻烦老师！” 周西檐就拿了一张打印纸，在纸上画图，先去哪里找某老师领什么，后又去哪里办什么，一张图两三分钟飞快地画完，配上文字说明，既简单生动，又一目了然。 林梳接过图纸，欣喜若狂，赶紧道谢着就要离开。 “喂！”周西檐喊住了她，眼神似乎变得深究起来，他问她：“为什么要来学画？” 林梳呆了一呆，为什么？还用问吗，当然因为喜欢呗，像着了魔似的喜欢。 “我……”林梳本想如实回答，可怎么看周西檐的神情，都不像是在向她要一个简单的答案。 周西檐似乎也并不准备听到什么答案，他盯着林梳慢吞吞道：“画画可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希望你能坚持的下去！” 当年初入校门的林梳其实并不大懂周西檐话中的意思，她只是迷糊地点了点头，便拎上行李按图索骥去了。 直到她学了几年的画，学得时间越长，才越深刻理解了周西檐那句话的含义，是啊，一场漫长的修行，画画这种东西，初入门的时候，技艺或许很快突飞猛进，简直有种日新月异之感，可真正的入了门，才知道你是身在此山中，离那秀峰绝顶的境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一入艺门深似海就不提了，要命的是，不知从何时起，林梳对周西檐有了一种别样的心动。 当然，或许是因为朝夕相处。 他们艺术生和别的课业不同，别的专业的学生都是上什么课去什么教室，跟流水的兵似的，上完课拎上书包直接走人，该干嘛干嘛去，可艺术生除了文化课，专业课期间基本一天从早到晚都待在各班的画室里，待在一排排画架画板林立的丛林里，中间除了上厕所吃饭，许多人几乎连下楼都懒得。 周西檐差不多跟他们一样，属于没事儿就会来教室转一圈那种，一个一个地看学生的画，遇上教课的老师离场，他也会出声指点一二，学生们亦乐得求周西檐帮着改改画，毕竟周西檐是美院出身，随便改两笔都能让他们的画起色不少。 是以，总的算起来，周西檐和他们相处一室的时间超过了任何一个专业课老师，何况周西檐自身也兼授了一门国画花鸟。 而林梳大概是被周西檐帮着改画最多次，也是最厉害的人，以至于有一回叶一白一看到林梳的画就大叫周西檐。 把周西檐找来后，叶一白指着林梳的画，问周西檐道：“你画的？一看就是你画的，你居然帮她完成作品，算不算作弊？” 周西檐一脸尴尬，解释道：“一不小心，多改了几笔。” “还几笔？这都完完全全变成你的画作了好不好！”叶一白深表不满。 “是……是我请周老改的！”林梳慌忙向叶一白告饶，“真的是我画的，昨天晚上我画快完工了，才请周老帮改改，您昨天课上不是也看到我画了吗，不是周老替代画的呀！” “确实！”周西檐点头证明。 “不行，一个晚上这画就变成了老师代笔，我不能给你高分了，林梳！”叶一白说着，悻悻地冲林梳道，“要不你就重画一幅！” “重画？”林梳哭丧着脸，“这幅就费了我从早到晚三天心血呢！” 周西檐帮忙相劝，“算了算了，是我不好，我改多了，下次注意，行不，老叶？” 叶一白固执起来，周西檐叫老叶都是没用的，最后的结果，一幅本来可能打上最高分的画，生生被叶一白压到班上第三的成绩。 后来自然，周西檐改得谨慎，林梳也求得谨慎了，然而两人就画论画的交流与探讨倒是比之前时间更多。 周西檐常常长久地站在林梳身旁，静静地看她作画，一站就是二十来分钟。 每当看到林梳处理有问题的时候，周西檐就会立刻伸手，在问题之处指指点点，有的时候他会直接指出问题所在，更多的时候他则反问林梳，“这样画对吗？” 要是林梳答“不对”，周西檐就会继续追问，哪里不对，为什么不对，倘若林梳答不出，周西檐才会说出自己的见解跟看法，慢慢地林梳的状态越来越好，画技有了长足的进步，周西檐极少表扬林梳，却会将话题转入对画风画技的探讨，引导林梳做适合她自己的学习与尝试。 那一段时间，是林梳人生中最快乐充实的一段，习惯了周西檐站在身边，令她感觉有一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温柔，而这种温柔，自打她懂事起，还从来没有过。 林梳开始每天不自觉地寻找周西檐的身影，只要周西檐在，她笔下的画作就会色彩干净灵动，光影斑驳透亮，物体仿佛有了生命会呼吸一般，叶一白对她的评价是，林梳的画如同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女，灵气十足，纯净而鲜活。 直到……直到林梳撞见付辛思来接周西檐下班，付辛思挽住周西檐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 一刹那间，林梳的心莫名地被刺痛了，付辛思的笑容明明那么美，比她笔下的任何一样物品都生动，可却为何直教她宛如利刃穿心，眼前只看得到一片蒙蒙的灰？ “原来周老的女朋友这样好看，啧啧，真是太般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维系（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金童玉女啊！” “有情人终成眷属，哈哈！” 付辛思的第一次亮相，在闻讯围观的同学们中引来一片赞叹，谁也没注意到林梳面色苍白，独自转身默默地回了教室。 周末下课的点儿，收拾收拾就该去食堂打饭了，大家兴奋热烈地谈论着周西檐的女朋友，三五成群陆续离开，教室慢慢安静下来，只剩傍晚的余晖掠过树梢，从窗外透洒入教室，照得一排排画架也染上了微微的金红。 林梳就那么独自一个人坐在画架后，面对着她尚还未完成的新作，久久却动不了一笔。 那个周末林梳少有的，请了假没去打工，也少有的，把自己关在寝室，闷头大睡。 至此之后，林梳笔下的东西变了，再也没了从前的干净灵动，而是逐渐趋向厚重凝沉，她私下里同许荆秋讲，那样干净的近乎透明的色彩，她再也调不出来了。 而且她开始回避周西檐，虽然本来就是她单方面的悄悄的欢喜，本来也没想着会有怎样的可能性，可她害怕自己，害怕自己会有失控的一天，终究是坏了那份欢喜，坏了他们的师生情谊。 周西檐再来林梳身边看她画画，林梳就会找了各种由头离场，或者根本装作对周西檐熟视无睹，反正他们的专业课没有固定的课时，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出入，她随口说句上厕所之类的由头，便可以将周西檐独自撇在教室。 如此三番五次，周西檐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两人之间什么都没说，就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若即若离，不近不远。 幸好，大四上期她和高予安走到了一起，才令她对周西檐不那么在意了，林梳望着古色古香的美术学院教学楼，痴痴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门内。 平日里热闹拥挤的办公室，今日只有叶一白一个人在值班。 林梳推开半掩的门，看见叶一白正俯身在桌前，入神地在研究着什么。 “叶老！”林梳唤了一声。 叶一白抬头，见林梳来了，忙向她招手道，“来来来，你帮我看看，选哪幅好！” 林梳疑惑地挪近叶一白的位置，朝办公桌上望去，桌子上排了一排照片，仔细一看，都是拍的画作图片。 且显然，画作的风格林梳再熟悉不过，都是叶一白本人的创作。 “选……来干嘛？”林梳奇怪地问道，“每幅都很棒啊。” “省美协要组织个本省艺术家作品展，入选获奖作品不仅有获奖证书，奖金，还能参加全国巡展，我正犹豫，挑哪一幅去参加评选好呢？”叶一白解释道。 林梳再次看向桌面，这一回她看得特别用心，半晌，林梳指着其中一张说，“我觉得这幅是最好的，无论光影色彩、层次还是人物表现力。” “唔。”叶一白跟着拿起那张照片，端详道，“我自己也觉得，就它吧。” “参展不是得送原画去吗，为何你……”林梳不解。 “噢，先是照片送选，入围了，有资格上展了，到时候才会根据组委会的要求把原画送去。”叶一白像是解决了一项大事般地，十分开心地说道，一边着手收拾桌上的照片。 “那……周老也会参选吗？” “你说周西檐啊？”叶一白哈哈大笑，道：“他忙着呢，才没功夫理会这个。” “忙？现在不是放假了吗？”林梳觉得叶一白笑得有点莫名其妙，就算周西檐不参选，又不是什么可笑的事儿笑成这样嘛。 “哈哈哈。”叶一白笑得越发厉害，乐不可支，留林梳站在那里满脸尴尬，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歇了歇，叶一白说道：“周西檐忙着筹备婚礼呢，他和小付拖了好几年了，也是时候解决人生大事了。” “婚礼？”林梳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大喜事儿啊，怎么都没听周老提起过呢？” “你们这些学生娃，他跟你们提个啥，就知道八卦！”叶一白笑道，“他啊，本来就不想大肆操办，是小付，想要个风光点的婚礼，毕竟人生大事嘛，可以理解，所以周西檐最近才被拉着拍婚照，选礼品，以及布置新房的东西，还得订酒店酒席什么的，总之可有得他忙的。” “原来这样。”林梳不禁也笑了，“确实，够周老忙的了，日子定下来了吗？” “下月初！”叶一白回答得很干脆，并指了指椅子朝林梳说道，“坐啊。” 跟着他去靠墙的柜子里取了纸杯，给林梳倒了一杯水。 林梳道了声谢，在叶一白所指的椅子上坐下。 叶一白坐回林梳对面的位置，隔着办公桌问林梳，“诶，说吧，找我什么事儿？还非得要面谈？” 林梳握着纸杯，低下头道：“是……是想请叶老能不能帮我个忙……” 叶一白笑笑，俯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盯着林梳，“什么忙？” 四年相处，教过林梳他们最主要的专业课，又曾带着林梳他们设计实践，做过广告牌、一起下过无数次馆子，师生间的关系早已随意得像朋友，所以叶一白才会问得特别直接，绝不拐弯抹角。 叶一白不拐弯抹角，林梳想了想，她也就更不用拐弯抹角了，反正难以出口的话，最终还是要出口的，否则就没有跑来见叶一白的必要了。 林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着叶一白道，“我想要找一份业余时间能赚钱的活儿，叶老有没有合适的？” “哦？”叶一白直起身子，审视林梳，“怎么个业余时间法？下班时间？周末？” “能在家里，利用零散时间完成的活儿。”林梳答道。 叶一白微微眯了下眼，道：“家里……诶，我听周西檐说，你和高予安不是准备开家相馆吗？” “已经开了。”林梳将纸杯放回桌上，“可我们资金有限，而且相馆刚开张，没什么生意，资金周转就有点困难，所以我想能不能先找点别的活儿，至少有个缓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维系（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这样啊……”叶一白皱眉想了好一会，才道：“林梳啊，我最近手头上唯一在做的，就是在帮一家装修公司搞搞设计图样，那天晚上你打来电话的时候不是听见很吵吗，就是在陪装修公司的老总和他们的客户，可是这活儿……并不适合你啊。” 林梳望着叶一白，无言以对。 的确，她从来没有做过装修设计，何况搞装修设计没那么简单，你得听取客户需求，反复跟客户磋商，或许还得亲临现场，这些，都是她很难做到的。 “要是……要是没有合适的就算了。”林梳勉强动了动唇角，重又低下头，“打扰叶老了。” “别这么说。”叶一白道：“跟了你们四年，现在你们毕业了，都离开了，你们要谁能来看看我，我可欢迎着呢！” “嗯！”林梳挤出笑容，点点头，“有时间我会常来看望老师的。” 叶一白没吱声，默然了半晌，然后说道：“林梳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再找些个朋友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你能做的，要是有了消息，我一准儿回复你好吧？” “那太谢谢叶老了！”事情似乎有了一线转机，成与不成，林梳都充满了感激，毕竟几乎连犹豫都没有，就肯伸出手来帮她一把，这样的人，这样的老师，已经很难得了。 师生俩接着闲聊了几句，叶一白看看时间，约林梳中午到家里去随便吃点，尝尝她师娘的手艺，林梳笑着婉拒了，本来自己就很麻烦叶一白了，难道还要麻烦到人家家里去？ 同叶一白道别后，林梳直接回了安梳视觉，一经过前台，林梳就看见高予安也在看着一叠照片。 “洗出来了？” 不用问，高予安正在看的，是前些天他用林梳做模特拍的那些片子。 “嗯。”高予安连头都没抬，神情看上去也不像特别高兴。 林梳从店门进屋，绕到柜台后面，高予安将照片推给了她，“你自己看看吧。” 林梳一张张仔细翻看，最后说，“你在哪儿冲洗的？效果不理想啊，背景色显得灰扑扑的，层次感没出来，人脸也显得太过白亮，不够立体生动。” “是啊。”高予安淡淡道，“除了打光原因，以及衬景过于死板，还有就是没经过后期精修。” 跟着高予安解释道：“我找的影楼冲洗，冲洗费本来就贵，要是请他们帮做后期精修，又要添一大笔钱，我想来想去，还是算了，结果……效果果然不理想诶。” 林梳扔下照片，“你姐给你寄来的款子，咱们还是省着用吧，花钱的地方太多……片子的效果虽然不理想，没法跟大影楼相比，可凑合着用用还是可以的，等吃过了饭，下午咱们就做个照片墙。” “不急。”高予安将照片收拢，放进装相片的袋子里，“我跟影楼的人聊了聊，好说歹说，人家愿意挑几张，先帮我做个后期看一下，等那几张冲印出来，肯定比这些效果要好些，到时候我们再选，再做照片墙也来得及。” 林梳愣住，“免费的吗？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高予安嘿嘿笑，“还不是凭我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不过精修不要钱，冲印还是要的，好在没几张，花不了几个钱。” “行。”林梳道：“这事儿就交由你搞定了。” 林梳说着转身进屋，高予安忙跟着她，“怎么样啊，还没问你呢，叶老找你干嘛？” “没什么事儿。”林梳道：“叶老要选作品参展，让我帮着参谋参谋。” “不会吧，就这事儿？”高予安怀疑道：“美术学院那么多老师还不够相互参谋的，还要找你？” 林梳放下背包，失笑道，“骗你的，只不过凑巧赶上，顺便让我帮着参谋了下。” “我就说嘛！那到底是为什么事儿啊？”高予安走到桌子旁，给林梳倒水。 “其实是我约的叶老。”林梳回过身来，定定地望着高予安。 高予安愣了下，随即似乎明白过来，“你还想兼职打工？” “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要不怎么办，光靠着你姐寄来的钱维持生活？你姐又能支持我们多久？” 高予安本来已经端起了杯子，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下一沉，他将杯子放到桌上，背对着林梳说道，“不会是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吧，林梳？” “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林梳踱到高予安身后，轻轻地环腰抱住高予安，“两个人不是要同舟共济吗？咱们俩不管想什么法子，总得要走出困境才行啊。” 高予安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声，“哎，都是我没本事，要怎么样才能招揽到生意呢？” “生意会有的，时间问题而已。”林梳安慰高予安，“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就好了。” “叶一白给你介绍了什么工作？”高予安再问。 “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不过说是打听到了会联系我。” “要是你能做，我也能做，要不还是我……” “喂？有人吗？老板？老板在吗？”高予安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略显稚气的声音。 “有，在呢！”两人慌忙分开，高予安几乎是狂奔了出去。 林梳随后跟出，一眼见柜台外面站了一个个头刚刚高出柜台的中学生，那中学生道：“我要照一寸照，红底子的，你们这儿能照吗？” “能，当然能！”高予安一把从柜台下抓起相机，冲中学生道：“进来吧。” 林梳也笑着向男孩伸出手，“跟我来，在里间拍照。” 男孩迟迟疑疑地跟着林梳进了内屋，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好奇地说，“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呢，新开张的哇？” “对哦！”林梳手脚麻利地打开照明，又拉下红色背景幕，安排男孩在幕前的椅子上坐正，“小朋友，你是住在附近的吗？” “嗯，就前边不远，这条街上一直没有照相的，我还打算去原来那家照呢，正巧路过看到你们，就顺便进来问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维系（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原来？呵，原来是哪家呢？”林梳调整了一下照明灯的高度，继续同男孩搭话。 男孩扬手朝外指了指，“走两条街，左转弯有一家，也不算远，不过还是差不多要走二十分钟，天气这么热，能少走一点路算一点啊。” 林梳和高予安被这孩子的假装老练给逗笑了，高予安举着相机道，“好，我要开始照了啊，坐好啊，看我这里，诶，下巴低一点，脑袋再往左边偏一点……” 男孩付了钱，问：“什么时候能取？” “明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来吧。”高予安把找零递给男孩。 “今天不能取吗？”男孩似乎对高予安说的时间不满意，追问道。 “不能。”高予安说道，“得去给你冲印出来啊。” “好吧。”男孩将零钱揣到裤兜里，又不依不饶地补了一句，“原来给我拍一寸照片的，人家当天就可以取。” 林梳勉强笑笑，“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行，以后就可以啦，当心你的钱，别揣丢了啊。” 男孩不再理会他们，扭头走了。 林梳和高予安相互对望一眼，都有点黯然，倘若他们自己有设备，就能自己冲印，也就不会被嫌取件慢了，可惜…… “不管怎么样，咱们总算有了第一单生意，我刚怎么说来着？万事开头难，生意开了头啊，客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来啦！”林梳笑着在高予安肩头拍了拍，安慰高予安。 高予安苦笑，“要是只拍证件照，赚个跑腿钱，还不够咱们一顿饭的呢。” “慢慢来嘛，总不可能一口气吃个大胖子。”林梳转了个身，“好啦，我给咱俩下碗面去，庆祝咱们的第一单生意开了张！” “要红汤！”高予安叮嘱道。 “少不了你的，保证够辣够香！” 一周过去，林梳对打零工找点快钱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时，却突然接到了叶一白的电话。 叶一白问林梳有没有空，能不能立刻出来一趟，并说了个地址，说他在那儿等林梳，叶一白告诉林梳，有一单合适林梳他们做的生意，但得要林梳亲自过来看看，而且价格上他不好替林梳做主，还得林梳自己同对方磋商。 林梳二话没说，背起包只丢下一句让高予安好好看店的话，人就已经跨出了店门，搞得高予安一头雾水，大喊着追问林梳去干嘛，林梳的背影摆了摆手，却未作答，她几乎是小跑着，赶到公交站。 辗转半个小时，终于找到叶一白告诉她的地址，那是一家临江的茶楼，叶一白正坐在里面悠悠地喝着闲茶，一边儿等林梳。 林梳找到叶一白时，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叶一白见了，赶紧招呼林梳坐，还问林梳要不要喝点什么，先解解热，林梳摇头，待喘息平定些，便问叶一白，究竟什么生意？ 叶一白笑笑，招呼服务员结账，又喊服务员另外拿一瓶冰冻的饮料来。 服务员拿来账单和饮料，叶一白结了钱，将饮料推给林梳，“喝吧。”他说，“你跟我走，那家公司就在附近，几步路就到了。” 林梳心怀感激地接过饮料，她刚才谢绝叶一白，一是因为心头着急，二其实也是因为她怕自己要了喝的，到时候结账又怎么好意思不请叶一白呢，人家叶一白可是专门在此等了她半个小时啊。 然而结账的话，看看茶楼的档次，茶钱一定不会低的，所谓囊中羞涩，就必然会在人情世故方面处处受制，要不怎么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 没想到叶一白如此轻巧地就化解了一场可能的尴尬，还特地为林梳要了一瓶水，固然只是一瓶水的关怀，却足见叶一白为人处世的周到细心，和不动声色不露痕迹了。 林梳一口气喝掉半瓶水，才将水放入包中，她跟着叶一白出了茶楼，过了街，沿着她来时的方向走了大约几十米远，叶一白将她领进一栋挂满了各式广告牌的楼里。 这楼是老式写字楼，没有电梯，两个人沿着楼梯慢慢往上爬。 叶一白说，“你知道装饰画吧，我给你找的生意就是给人家画装饰画，大的小的，不同场合需要的装饰画他们都收，每幅画按尺寸大小算钱，一周一结，就是说你一周交出了多少幅画，是哪种规格尺寸的画，他们会按照谈好的价钱给你结算一次。” “虽然画这种对你来说有点浪费……”叶一白顿了顿，同时站定身子，喘了口气道：“好处是你可以在家完成，再送过来，正是你想要的‘在家打工’，而且是周结，回钱比较快。” “我画！”林梳忙道，“就是不知我画出的，符不符合他们的要求，如果他们不满意，不收怎么办？” 叶一白笑了，“我之所以把你叫过来，就是要带你开开眼，看看真正的从业者是怎么操作的。” “噢？”林梳望了望向上的楼梯，“也有人在这儿画吗？” “嗯！”叶一白歇过劲儿，继续往上爬，“你看了就晓得了。” 两人爬上六楼，叶一白走向楼道尽头的一间屋，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叶一白率先走进去，回身招呼林梳，“就这儿了！” 林梳跟着入内，一进去就觉得特别凉爽，原来屋里开了空调，同时林梳惊讶地看到，屋子相当大，像一间大堂一样，里面当中竖着一排排画架，有约莫十来个画者正在作画。 “来了？”林梳正出神间，一个人影向他们走来，林梳这才注意到那个人原是站在画者中间，看他们作画的。 此人大约三十出头，身材高挑瘦削，面皮黝黑，他和叶一白似乎很熟，在问了那句“来了”之后，便开始打量林梳。 叶一白先向林梳介绍，“他姓徐，徐川陵。” 又跟姓徐的道：“林梳。” 徐川陵点点头，算是彼此认识了。 叶一白随即道，“先让她看看他们是怎么画的。” “行！”徐川陵朝林梳招手，“这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生意（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发现徐川陵和叶一白交谈，语句均分外简洁，且将声音压得很低。 也难怪，偌大的室内只听得动笔的刷刷声，任何交谈都会显得非常突兀，所以会让人不自觉地压低嗓子。 可是，那十几个画者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有外人进来，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竟没有一个人抬头朝他们望一眼。 林梳暗暗惊奇，随徐川陵来到最后一排，徐川陵在最靠里的一个人肩上拍了一下，说，“从头来一幅。” 被徐川陵拍的人此时倒是抬了头，可也仅是轻飘飘扫了林梳一眼，便放下笔，将正在画的一幅取下，换上了白油画布。 林梳瞪大眼睛，从那人起笔构型到上色，到最后完成，她看得目瞪口呆，二十来分钟，二十来分钟就完成了一幅符合要求的装饰画，就好像工厂机器成品流水线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在她面前示范画的，和他之前没画完的，和他前排画者画的，几乎就像复刻，完全一模一样。 “看清楚怎么画的了吗？”徐川陵问她。 林梳一脑袋懵，但还是不得已地点了点头，因为她确实，对方的每一笔都看清楚了，也记下了。 回到叶一白的身边，叶一白瞧着林梳，一言不发。 徐川陵问，“怎么样，愿意接活的话，就跟我去隔壁谈谈价钱，交货时间。” 林梳和叶一白对视着，说，“我想先和叶老谈谈。” 师生俩出了屋子，为了避免屋里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差不多走到楼梯口才停下。 “很震撼，是吗？”叶一白审视着林梳，率先开口。 “他们都是……你说的匠人活儿。”林梳直接了当。 “没错。”叶一白瞧着自己的鞋尖，“他们画一辈子，画得再多再快，也不会成为画家，他们就是熟能生巧，按照固定模式摹画，没有感受，没有思想，没有创造。” 叶一白深吸一口气，接着道，“他们只是为了生计，不得已为之，以你的背景条件，你应该知道，在学校外面的世界，对许多人而言，维持生计就像是一个紧箍咒，令他们无法选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摆脱困局。” “对，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会觉得特别难过……” “你就当权宜之计吧。”叶一白劝道，“好歹你们只是想解决一下相馆的燃眉之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也可以不接。” “不，我想接，我需要钱。”林梳踌躇道，“我就是心里觉得别扭，而且担心一旦习惯了这种模式，就再也画不出真正的创作了。” “你必须得做出选择，林梳。”叶一白道：“但凡事没有绝对，还得看个人，你要问我的意见，刚才我说了，只能作为解决燃眉之急的一个途径，情况一旦好转，最好就不要再接。” “另外……”叶一白继续道：“我同徐川陵商讨过，他说要是你不愿意画这种流水线似的装饰画，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画一些，他帮你代卖，不过代卖就不一定能保证卖出去了，也不可能像流水线装饰画似的，保证按画幅数量给你周结。” 林梳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代卖的话他会收取提成吗？” “当然，要不人家白帮你卖啊，他又不是做慈善的。” “会收多少？”林梳怯怯地再问。 “你自己和他谈啊，一般说来两到三成，你咬死了一成就行，虽然他肯定会抱怨他不赚钱白帮忙，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还是会答应的。” “知道了，谢谢叶老。” “可是我得告诉你，代卖的最大问题就是价格不稳定，尽管比流水线装饰画的价格高，却未必高得了多少，也未必有人买，而流水线作业，算是比较稳定的收入，你要考虑清楚啊！” 利弊衡量，叶一白再三提醒着林梳。 “谢谢叶老跟我说得这么明白，我考虑清楚了。”林梳道：“我会根据情况画一些周结的，再请他帮我代卖一些。” “嗯，比较稳妥一点的选择。”叶一白赞同地说道：“考虑清楚了就去喊徐川陵出来，你和他单独谈吧，我就不方便参与了。” 林梳点点头，叶一白便去将徐川陵叫出，徐川陵打开走廊一侧作为办公室的房间，推开门示意林梳先请，林梳进门时最后看了一眼叶一白，叶一白对她投以鼓励般的笑容。 然后此时的林梳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读书时曾经视作为神圣的艺术，曾经孜孜以求的艺术，如今哪还有半点儿神圣？现在她和徐川陵要谈的，不过是一单简单粗暴讨价还价的，生意！ 林梳再次走出来时，一眼望见叶一白正倚在楼梯口对着的走廊窗户，面朝打开的窗户喷云吐雾。 叶一白平日在学校，很少有谁见到他吸烟，林梳倒是见过一两次，还是在校外，叶一白带他们几个人设计广告牌那一段时间里，也就仅一两次而已。 林梳朝叶一白走过去，叶一白立刻站直了身，将没吸完的半截烟扔到地上，踩灭，跟着捡起来，问林梳，“谈完了？” “嗯。”林梳看着叶一白手里被踩灭的半截烟，总觉得刚才叶一白独自一人，似乎心思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谈妥了吗？”叶一白像是不放心，重又追问了一遍。 “都谈妥了。”林梳道，“这周恐怕是赶不上了，约定下周算起。” “那好，我送你回去。”叶一白说着就要往楼梯口走。 “不用了，我已经够麻烦叶老你的，本来，生意谈定，我该请老师的客的，可……” “哎！”叶一白忽然叹气，“请什么客啊，其实我都觉得委屈你了，确实找不到什么适合的活儿，老师很抱歉，林梳！” 林梳笑了，摇着头道，“老师帮了我很大的忙，等以后赚了钱，我一定补请。” “走吧……”叶一白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挥手示意两人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生意（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尽管林梳谢绝，叶一白仍坚持送林梳回去，他还笑说要看看林梳他们的小店，以后万一需要，说不定会登门光顾呢。 林梳苦笑，就凭他们的简陋条件，技术水准，叶一白哪会看得上？说光顾，不过是随口戏言。 叶一白开着车，沿着城市的中心大道行驶了一段路，在一个路口，等一个比较长时间的红灯时，叶一白瞥了一眼旁座上的林梳，突然说道，“会好起来的！” “嗯？”林梳正望着窗外出神，一时没听清叶一白在说什么。 叶一白便接着说道：“每个学艺的人都会面临两难的抉择，究竟是以谋生为重呢，还是追求心目中理想的艺术，因此在世人的既有观念里，大多搞艺术的都被冠以穷艺术家的穷字，偶尔有些人例外，能真正的将艺术和财富挂钩，可那也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林梳笑笑，对此，她十分的认同。 叶一白又说，“但我认为，不必过于纠结，艺术是一场终身的修为，假若你真的爱它，融到了骨子里，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在沉淀和积累，哪怕不能成为真正的顶尖的画者，你也会为此获益匪浅。” “我没想过能成为真正的，顶尖的画者。”林梳道，“世上那么多画画的人，达到大师级别的又有几个？所谓追求艺术梦想，不过是想画出自己的内心世界，表达想要表达的罢了。” “对，说白了就是一种个人行为。”叶一白望着跳动着的红灯计数，微微叹息道：“何况人生每一段路都有不同的计较，都有必须要面对，必须要解决的现实问题，像我，为了养家糊口，也管不了别人怎么评价我，还不是也得在学校外面接些私活？” “叶老会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吗？”林梳问。 “哈哈。”叶一白大笑，“我是希望能在艺术和赚钱之间找到一条平衡路的人，才华却谈不上。” “叶老谦虚了！” “不！”叶一白正色道，“有才华的人多了去，而我，读书的时候真的是靠勤学苦练，人家画完老师规定的内容就算了，我自己下来，还会做无数的临摹，为了不影响他人，我在校外租了画室，每天作画到凌晨两三点钟，除了画画，我都能算得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任何娱乐了。” “原来叶老你也……” “可我那时候……”叶一白说：“家里没钱，是你师娘先工作，支撑我读完大学，又读了研，后来我到这所学校来任教，费了好几年周折，才将你师娘也调到一起，就是你师娘文凭不够，只能去图书馆工作。” “所以我现在……”叶一白在红灯变绿的瞬间启动了车子，时间刚刚好，两个人又重新上路。 “所以我现在愿意尽我所能，给家人最好的生活，这就是我的选择。”叶一白淡淡地补充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我能理解。”林梳应道。 “但愿你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永远能做出自己最想要的选择，无论何种选择，老师相信，你会越来越好，甚至超越老师。”叶一白最后道。 林梳不语，转脸再次望向窗外，叶一白是在安慰她吗，还是在鼓励她？她分辨不出来，但她分明能感受得到，叶一白内心中的一丝无奈，她真的会越来越好吗？ 车子在安梳视觉门前停下，叶一白探出头去，一边问林梳，“就是这儿？” “对，位置有点偏，可租金便宜。”林梳下了车，绕到驾驶座的窗旁，对叶一白道：“叶老进来坐坐，喝杯茶吧？” 叶一白却像没听见她的话，目光越过林梳，朝柜台里正朝他们张望的高予安扬了扬手，“怎么样，生意好吗？” 高予安急忙堆起笑，“叶老，快进来坐！” 说着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出店迎接。 “不了。”叶一白高声道，“人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我还约了几个朋友，先告辞，改天再来讨你们的茶喝。” “怎么……不是说好了要看看我们的小店吗？”林梳没想到叶一白放下她就要走，有点不知所措。 叶一白笑：“改天，改天吧！” 林梳明白了，又是哄她的，其实光看看他们简陋的门面，里面的陈设也可想而知。 “叶老走好！” “叶老有空一定过来玩啊！” 高予安出来，和林梳一起目送叶一白离开，高予安说，“叶一白怎么会过来？是偶遇还是……” “进屋聊吧。”林梳拽着高予安回店，将前后情况同高予安说了一遍。 “好啊，那我也可以画，你教教我他们是怎么走流程的，我帮你画。”高予安兴奋地说道。 林梳愣了愣，“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反感？” “就是个顺带赚钱的生意，管他呢，有收入就行，反正咱们的主营是安梳视觉。” “你可也是学画的人，不怕把手上功夫画废了？” 高予安笑道，“我从来没打算靠画画吃饭，追求艺术是要饿肚子的。”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补充道，“画那种流水线画，不能算作画，甚至连艺术的边儿都沾不上。” “就好像现在不饿肚子似的！”林梳揶揄道。 “嘿嘿。”高予安抱住林梳的肩，“英雄一时气短，咱们会赚钱的，相信我。” 林梳推开高予安，懒得理会他，“相不相信的，都是口说无凭！” “怎么会？”高予安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一个人做了两单生意，正好你回来了，你看下店，我把下午拍的拿去冲印啊？” “快去快回！” “好嘞！” 看着高予安像个孩子似的蹦跶着离开，林梳禁不住笑了。 高予安出门，店子里又没生意，安静下来的摄影间显得格外的，有一种静谧的氛围，特别是面对着新做出来的照片墙。 重新经过精修冲印出来的效果，果然比第一版要好上许多，照片中的林梳或清新活泼，或妩媚娇俏，或沉静恬然，她看着一帧桢镜头下的自己，又像在看着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生意（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叶一白在车上说的话，叶一白对她的劝慰，更像是对自己的说服，矛盾与无奈迷失在叶一白的现实中，可高予安不同。 高予安没有那种矛盾与无奈，高予安很轻松的，就撇清了生意和艺术的关系，或者说高予安的志向从一开始，就不是追求所谓艺术，而是将技艺当作一门谋生手段。 高予安没准儿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心心念念的，是发达以后，为家里人所接纳，是安居乐业，是安稳富裕。 之前林梳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但她忽然发现她和高予安所想要的，似乎是有差异的，尽管高予安的追求看上去并没什么错，尽管具体她也说不出来，到底问题在哪儿，但那种差异感却像一丝裂缝，此刻隐隐地裂开在她和高予安之间。 林梳问自己，对着照片中的那个女孩儿问自己，倘若有一天，他们摆脱困窘和拮据了，相馆的生意好起来了，生计无虞了，她还会甘心在一间相馆安居或乐业吗？ 林梳怅然良久，也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也许，真的等到那一天，她会笑话此时此刻的自己，太过年轻单纯，都是些幼稚之极的无聊之想。 自从开始替徐川陵画装饰画，有了一些额外的收入，林梳和高予安两个人的生活明显过得轻松些了，加上相馆大的生意没有，小的生意倒是每日不断，所以天气渐渐凉下来的时候，一切都看似走上了正轨。 期间，林梳接到过周西檐的一个电话，周西檐的语气不太客气，问林梳是否确实经叶一白的介绍，在给别人画装饰画，林梳没有否认，周西檐责问她为什么有困难不告诉自己，难道不清楚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画废了？ 林梳本来要解释的，不知怎地倒被周西檐的语气给惹得一肚子火，她反诘她可没付辛思那样优越的条件，要解决吃饭问题她全得靠自己，哪还顾得上废不废？何况她都已经毕业了，做什么不做什么，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定夺。 周西檐被林梳一顿反呛，在电话那头陷入沉默，虽然林梳补救性地，谢谢周西檐的好意，请周西檐不用担心她，并祝周西檐和付辛思百年好合琴瑟永谐，可那通电话还是以周西檐蓦地挂断，而不欢而散，戛然而止了。 之后林梳再听到周西檐的消息，是从叶一白那里。 叶一白参加了周西檐的婚礼，大赞付辛思如何美，婚礼如何热闹，林梳心说，我知道啊，想象一下，就知道那对璧人如何幸福。 但当天晚上，林梳给有些日子没联系的许荆秋打了个电话。 接到好友来电，许荆秋自是兴奋，巴拉巴拉地说了好一阵子毕业后的情况，最后才像想起来似的，问林梳如何。 林梳答非所问，只说了一句：“周西檐结婚了！” 电话那头有近半分钟没反应，直待林梳以为断线，“喂”了一声，许荆秋才说，“唔，彻底死心了？” “你说什么呢？”林梳不满道：“我就是告知你一声咱们老师的最新近况，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听八卦的吗？” “才怪！”许荆秋骂道：“我还不了解你？想要求安慰明说啊？” “求什么安慰呐，才不需要！”林梳嘴硬道。 “哼，想求安慰我也没有！”许荆秋道：“这样也好，你也该彻底放下了。” “早就放下了。”林梳道。 “那就对了，知足吧林梳，你还有高予安，踏踏实实跟高予安过日子吧。” “嘁，你还不一样？跟你的秦启过日子去！” 两个姑娘就在电话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嘻嘻哈哈，最后放下电话时，尽管仿佛什么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 不过林梳的心情，居然因此释然开朗。 许荆秋是同学当中唯一知道林梳曾悄悄喜欢过周西檐的人，甚至连高予安都不知此事。 失恋是最难熬的，尤其是暗恋的失恋，一肚子的苦闷不知道向谁倒，好在那时，有许荆秋。 那时的许荆秋也像现在这样，几乎不太安慰林梳，反而经常挤兑林梳。 记得有一次周末下午，两人在洗衣间洗衣服的时候，许荆秋说，“哎呀林梳，你不晓得，今儿周西檐搬家，从原来一室一的单身教师楼，换到二室二的教职工楼，我们都去帮忙了，付辛思也在，还请我们大家吃水果呢！” 林梳横了许荆秋一眼，“我知道啊，但我上午在青少年宫有课，脱不开身，我昨儿已经提前跟周西檐致歉了。” “嘻嘻，周西檐当然不会怪你，反正都是大家自发的组织去帮忙。”许荆秋笑着用肩耸了林梳一下，道：“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啥意思？”林梳不解。 “我要说的是付辛思啊，你是没见，付辛思亲手准备了几大盘水果拼盘，那叫一个精致，从配花到切成小块、晶莹剔透，红红白白的水果，大家看了都哇哇大叫，垂涎欲滴呢！” “你们有口福了！”林梳叹气，“我就惨了，一个人顶着日头来回奔波，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啧啧，是挺惨的！”许荆秋笑意盈盈地盯着林梳道，“别打岔，因为我觉得，你要是在搬家现场，会更惨！” “凭啥我更惨？”林梳纳闷道；“你是希望我搬箱子砸到脚呢，还是认定我会不小心当众摔一跤？” “你又不是没摔过！”许荆秋撇撇嘴，补充道：“当众！上学期运动会百米赛的时候！” “你……” “当然，你就算不摔不砸到脚，仍然还是很惨的！” 林梳气呼呼地别过头，不想再理会许荆秋。 “你要在现场啊，那真是高下立分，连躲都无处可躲！”许荆秋接着道。 “哦！”林梳闷闷地应道。 “比身材、比容貌，比气质，你看看你，又瘦又矮落在人堆里连渣都挑不出来！” “还有呢？”林梳问。 “比家世比背景，那就更不用提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生意（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还有吗？” “比才华，比待人处世，人家是光彩熠熠大方得体，这些都比不了对吗？那比过日子的精致，比贤淑能干？唉，林梳啊，你什么时候也弄一盘水果拼盘出来，让大伙儿品评一下？” 林梳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正好洗衣机停了，她忙拎起身边的盆子，准备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捡出来。 “我看你是没救了，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除了为难自己，啥也落不下！” “说够了没有？”林梳一边打开洗衣机门，一边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你说的那些，我全都明白，我没有一样比得上付辛思，所以我也不会去争什么，根本就没有争的资格和必要，你，就当我是做了一场梦，然后梦醒了行不行？” “要真醒了才好！”许荆秋帮着林梳捡衣服，“别嘴上说一套又管不住自己，明知的不可能还傻乎乎往上凑！” “唉，我凑什么呀我？就你刚才那么挤兑我，句句针扎字字见血，我想往上凑，那心还不得跟滚钉板似的啊？” 许荆秋笑了，“别嫌我毒舌，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嗯，事实！我有多远离多远，总成了吧？” 别说，许荆秋的刻薄还真挺有效果的，林梳以后再见到周西檐，脑子里就魔咒般地响起许荆秋的话，一句句一条条默想一遍，她就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从和许荆秋的通话中，许荆秋像是过得还不错，她在二三线小城的老家，进了一所中学教书，刚刚教一帮半大孩子时的忐忑紧张以及和孩子们熟悉后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一想起平日里能说会道牙尖嘴利的许荆秋，也有初次进课堂，两只小腿肚不由自主直打颤的时候，林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唯一，不知为何，许荆秋没有半个字儿提起秦启，也许是还顾不上说吧？林梳并没有多想。 毕业的离别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实际上所有人都分散去了不同的地方，即使电话联系着说什么时候再聚，其实相聚大概也会成为一个遥遥无期的期待。 见林梳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高予安表示不满，为什么打给许荆秋的电话他都不能听？他们说起来固然分别属于三个班，然而三个班是一个整体早就是不约而同的默契，所以在学校里的时候，除了带班老师不同，学制内容有不同偏重，三个班的人从来没有什么班级概念，经常都会互相串教室，玩在一起。 林梳解释闺蜜间的谈话，与高予安无关，男生还是不要偷听的好，不过林梳也将许荆秋的近况讲了一些给高予安听。 高予安脸上有一丝羡慕，说自己要是回县城，没准儿同许荆秋一样能成为人民教师。 林梳就说，“那你回去呗，谁也没拦着你！” 高予安“嘿嘿”一笑，拉住林梳说：“走，时间还早，我带你宵夜去。” “日子刚好过一点就大手大脚？”林梳道：“我们还要攒着钱添设备呢。” “读书的时候，我也经常在晚自习后请你夜宵，那时你也没说啥，怎么现在倒嫌弃我大手大脚的了？”高予安笑着问道。 “那时你有家里每月的生活费，加上学校的补助津贴，生活滋润着呢，如今每一分钱，都靠自己挣自己攒，情况当然不同了。” “我觉得你是太紧张了，梳子！”高予安不由分说，推林梳出门，“过日子嘛，细水长流，攒钱也是，多吃一顿夜宵不会穷，少吃一顿也发不了财，走吧，咱好久没吃了，偶尔改善下生活挺不错。” 林梳笑笑，高予安不像她，原先恐怕从来没怎么吃过经济拮据的亏，两人谈恋爱的前期，高予安的确时常在下了晚自习后，拉了林梳在学校外的美食街宵夜。 宵夜不见得是多么好多么贵的东西，往往一碗特色小面、一碗抄手、酸汤水饺或者一碗咸汤圆豆腐脑之类，就能成为他们夜间回寝室前的幸福感，尤其寒冷的冬夜，温暖着他们的胃，也温暖着他们的心。 至于谈恋爱的后期，两人当然为了攒钱省钱，基本没再怎么宵夜。 不过那时天气逐渐炎热，胃口本就不是很好他们，对宵不宵夜也没太在意，现在高予安提出，林梳无非随口一说，哪会真的硬要扫兴呢。 高予安锁好了店门，两人沿着小街，朝外面热闹的地方走去。 小城市最吸引人的地方不在于繁华，而在于市井生活的满足，除了校外的美食街通常灯火喧嚣到深夜，这座城市里的不少地方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开到深夜的馆子和小摊。 高予安带林梳来到了附近卖宵夜最集中的区域，两人选了一个烧卤摊子，围着四四方方的小桌，就着小板凳坐下。 说实话这小板凳坐得并不舒服，林梳倒还勉强，可对高予安这种个子高一些的，着实辛苦。 但店家摆成小桌小凳也是有原因的，如此客人就可以看清长方形的烧卤箱里的东西，喜欢哪样点哪样，店家当场捞出，切好，再端到你桌上。 林梳和高予安看了半天，只点了一块小肚和几只卤翅，另叫老板炒一份粉。 老板倒不嫌弃他们，反正点多点少都是生意，一样吆喝着很快给他们上齐，卤煮的香气飘在空气中，直蹿进人的口鼻里，林梳迫不及待取了筷子，分给高予安一双。 “诶，再来两瓶豆奶。”高予安冲着老板道。 大概有豆奶助阵，两人分着一盘炒粉，一小碟肚条，四个卤翅，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心满意足。 “等以后有钱了，我天天带你吃。”高予安喝光最后一口豆奶，准备结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等以后有钱了”是两人之间说的最多的语句，好像所有对未来的憧憬，都仅仅只限于“有钱了”的假设。 “有钱了，你还会吃这种小摊吗？”林梳笑，“还要天天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践别（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呃……也许……谁知道呢？”高予安拍了拍脑袋，笑道：“我是不是又说傻话了？” 林梳摇摇头，因为她发现这么过下去，自己根本想象不到未来是个什么样。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年底。 几个留在本市和周边的同学忽然约林梳周末在某某地方聚会，顺便给周西檐践行。 林梳好生奇怪，问：“践什么行？” “你还不知道啊？周老要调走了，调去省城。” 林梳呆住了，自那通不愉快的电话过后，她和周西檐一直没有联系，怎么？周西檐就要走了？而且自己还是同学中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周末聚会的地方，在市郊一处山清水秀江流环绕的小岛上，需要乘渡轮过去，因为小岛本身没有什么经济产业，所以很早就开发成了郊外一日游之类的消闲地。 岛上有几处生态园，春天花团锦簇游人如织，夏天碧荷连天亦可垂钓，另外还植有不少果树，吸引人们在夏秋两季前来体会收获的喜悦，到了冬天，生意稍微冷清点儿，倒正好是腊梅遍布开放，赏梅的时节。 林梳一个人尽量早地动了身，渡轮是有班次的，错过了一趟，就得再等四十分钟左右，林梳不想到的太晚，显得自己太漫不经心，就只能赶早了走。 好歹周西檐带了她四年，没有情义还有心意，人家最后要走了，她怎么也得好好送一送吧。 高予安没有陪林梳，一则高予安要去送画，和徐川陵结一周的画钱，另则周西檐没有带过高予安他们班，此次组织和参加聚会的都是林梳本班的同学，高予安跟着去显然就不那么合适了。 等渡轮的时候，林梳遇见了他们班的一个男生杜烨，杜烨家所在的县离Y市很近，最多半个小时的车程，大概他也是怕到得太晚被同学们罚酒，所以才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来的。 眼见渡轮还得等二十分钟，两人就坐在码头仓的长椅上闲聊。 杜烨说：“诶，你们还算好，起码有自己的门面，还在维持着走，我这半年既没画画也没教书，就在一家厂子里给人打工。” 林梳笑他：“你什么都不会，打什么工呢？你是能车螺丝还是能搬机床啊？” 杜烨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道：“做木材雕件的厂子，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就是……”扶正了眼镜的杜烨，眼望着茫茫江水，“不晓得这种打杂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林梳没吱声，她内心的迷茫不比杜烨少，可能仅仅因为太过年轻，前途和未来对他们而言，才会特别迷失跟渺茫吧。 “你们呢？”杜烨转过头，“你和高予安准备什么时候……” 杜烨比起两个大拇指，往内做了个合拢的手势，“扯证？” “没钱！”林梳淡淡地答道：“一穷二白，加上他家里又不同意。” “没事儿，没事儿！”杜烨忙道：“反正你们都在一起了，也就差个本本而已。” 林梳苦笑：“不用安慰我，我们自己的情况心里还没数吗？其他同学呢？过得如何？” “我只知道几个。”杜烨道：“裴雨儿选择继续深造，她家里把她送出国去了。” “这我也知道。”林梳顿了顿，“出去后她没联系过大家吗？” 杜烨摇摇头，“反正我知道的雨儿最后的消息，就是她出国了。” 又说：“荷包进了县教育局，坐办公室，据他自己说，也是在干着跑腿打杂给领导拎包的活儿。” 林梳笑了，荷包是外号，这个男生的真名本来叫赵和鲍，大家叫顺嘴了，就老叫他荷包荷包的。 “还有胡俊祺，听说去了深圳，周良飞回乡开了一家火锅店，白老添儿入职省城一家合资公司，又被公司派驻上海……” 杜烨如数家珍，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同学的去向，“另外冯炫、王白薇、郭凝雅他们，都在教书，一会儿，你大概就能见到他们了。” 林梳点头，“对，冯炫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参加，不得缺席。” 想了想，问道：“方明柯呢？他家是不是在……” “不清楚，失联了。”杜烨道：“最开始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发消息也不见回，后来再打他的电话就提示是空号。” “失联？”林梳皱眉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大家起码得过好几年，才会慢慢联系得少了，没想到才仅仅半年，就有两个失联的。” “是啊，毕业各分西东的时候，总觉得现在通讯和交通这么发达，就算彼此暂时见不上，平常联系大概还是时常会有的，谁能料到有些人，就此杳入人海无踪迹了呢？呵，也不晓得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联系得上了！” 杜烨说着，半开玩笑地对林梳道：“你不会跟组织失联吧？” “我怎么会？人就在这城里，何况找不到我，还可以找高予安呢？”林梳笑道。 “也是。”杜烨道：“什么时候我有空上来，单独找你们俩喝酒吧？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儿，也可以去我那里找我玩嘛，大家离得这么近，平常就该多走动走动！” “好啊，你来我们欢迎，至于……” 林梳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儿鸣笛声，两人忙转脸看向江面。 “渡轮来了！”杜烨站起身，抬手向林梳示意，“走，我们到前面排队去。” 这时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眼见船影逼近，大家都开始依序排了两排长队。 林梳和杜烨跟着队伍上了渡轮，他们各自在船舱中选了靠舷的位置，一前一后坐下。 抵达小岛需要约二十分钟，渡轮的一个班次正是一个来回，林梳和杜烨一同望着江面的景致，随着开船，谁都没有再说话。 冬天的江面格外烟色浩渺，加之又是阴天，更有一派水瘦山寒，天地苍茫之感，林梳不由得想到，周西檐离开了Y市之后，将来的他，还会不会在梦中梦见，这一江山水迷离，如天然的元人水墨写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饯别（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周西檐尽管教授的单科是国画花鸟，可林梳记得很清楚，周西檐最喜欢的却是元代山水，元人的山水画无不天高地远，一派疏阔气象，配以寥寥景致，大片的留白，既气势高远又分外寂寥，是一种纷乱时代的抒发与移情。 周西檐曾说过，一个画者欣赏和感悟到的风格类型，往往就是这种风格类型契合了画者的内心，使之产生共鸣，不光是对画者，最好的作品，也往往能令更多人与画中表现的东西产生共鸣。 那么，周西檐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呢？林梳忽然发现，她可能了解周西檐的画，了解周西檐的画艺思想，但她好像并不了解作为真真实实人的周西檐。 登上小岛，还得走一段山路才能到达预订的生态园，林梳和杜烨边走边聊起往昔。 大学时代他们也曾数次来岛上或周边风景区写生，那时一大帮子人连老师带学生，发生过无数趣事，一桩桩一件件，就如同昨日的电影胶片一样，一说起来便生动地浮现在脑海中，让回忆的人忍俊不禁，笑中带泪。 说笑间两人很快找到地方，进入了园区。 一入园区扑鼻的芬芳叫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林梳和杜烨沿着簇簇丛丛腊梅环绕的五彩石子路，又寻到了园区的室内休闲娱乐厅。 还没进门，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林梳就看见临窗的绿植中，几个人围桌而坐，兴高采烈的样子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那里！”杜烨说，“咦？他们几个竟然比我们还早到！” 为首的冯炫同样看见外面的人，率先站起来笑着朝两人招手。 一时间纷纷让座寒暄，两杯几乎是立刻端上来的热茶，送到了林梳和杜烨面前，“暖暖身子，过江挺冷吧？”冯炫笑道。 “还好！”林梳道，“江风吹得脸有点疼，但上岛走了一截路，浑身都走暖和了。” 左右看看，又问道：“周老呢？还没来吗？” 冯炫抬腕看了看表，“还早，不着急，来，大家先喝茶吃点心，慢慢等周老和还没到的同学。” 杜烨比较纠结，“你们怎么这么早到？我就算离得近的了，一大早赶车过来，结果还比你们晚！” 冯炫和另一个叫于进安的哈哈大笑，冯炫说：“我和大安昨天就到了，只不过我们是回学校去看了一圈。” 郭凝雅则笑道：“我不算早，大概也就比你们早一班渡轮，运气好，到了码头就赶上登船了。” 黄婧点点头，“我在船舱里看见凝雅的，赶紧喊她，哈哈，正好结伴同行。” 林梳对冯炫道：“也就是说，你们昨天就见到周老了？” 于进安道：“周老定下的聚会地点，我们当然要跟周老最后再确定一下具体事宜，比如要不要包间呐，规格多少啊等等之类。” 林梳诧异道：“难怪，我说你们怎么选在岛上聚，渡轮来回其实大家都有点不方便。” “主要还有时间问题。”杜烨补充道：“夏天还好，夏天晚上七八点天都还是亮的，江面还是一片金红余晖，渡轮通常八点才收班，现在冬天，六点半就是最后一班渡轮了。” 冯炫笑：“所以才将聚会安排在白天嘛，大家都是不远不近的，下午渡轮回程，大家就此相别，正合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其实都是为大家的来回算好时间了的，同时大家也不必担心相聚太短，大半天呢，够我们彼此畅聊了，以后我们离得近的同学还要长相聚，来日方长嘛！” 冯炫一席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林梳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既然是周老定的，那这次聚会……是AA制还是……” “周老说是他请大家！”于进安立刻道：“我和冯炫本来觉得不合适，也打算由我们俩请大家的，可昨天周老非要他请，还说事先讲好了的，要不然他就不来了。” 大家一时里有些沉默，毕竟这是一次为了离别的相聚，周西檐把昔日的学生们招到一起，心情可能也是五味杂陈。 坐了一阵子，快到中午时，其余能来的同学陆续都到了，周西檐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背了一个黑色大包，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家平时出门写生用的写生包，大家不禁都有些面面相觑。 落座后，周西檐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学生们，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冯炫答道：“人肯定是不齐，但该来的都来了，老师你要不要再点一次名，没来的全都给他们记过一次，下次遇见，就喊他们请客，包场子！” “我赞同！”杜烨连忙举手，“而且时效无限，永不过追诉期，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就由缺席的同学补请大家。” “那要不要每次聚会都点个名啊，累计积分，情节特别严重的，一次都没有参加过聚会的，必须包机请大家出游一趟，国内外不限！”王白薇跟着附和道。 “有道理！” “那我就坐等咯！” 大家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笑闹个不停，尽管每个人心里都隐隐觉出，别说全体包机出游，就算全班人马聚齐，或许也难有实现的一天。 “好了好了！”周西檐面对一帮，一接话就能跑题十万八千里的学生，无可奈何地招呼道：“大家先听我说，行不行？” “周老，您说！您说！” 众人勉勉强强安静下来，一起望向周西檐。 周西檐再次扫视众人，慢吞吞开了口：“我呢，大家都晓得了，我就要走了，本来不打算兴师动众，害得大家来回奔波辛苦的……” “周老哪里话，应该的，我们也想周老呢！” “就是，难得一聚，无非来回倒趟车坐坐渡轮，哪谈得上辛苦！” “辛苦也会来，别说一点不辛苦了！” 眼见场面又要混乱起来，周西檐沉沉地叹了口气，用既无奈又无辜的眼神望定大家，陷入沉默。 众同学都太熟悉周西檐的表情语言了，那就是一副：“你们尽情表演吧，我就看着你们！”的面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饯别（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相互笑了，冯炫点头哈腰：“周老您继续，我们保证不打岔了！” 周西檐清了清嗓子：“后来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大家都召集来聚一次，因为……你们是我毕业到这所学校来教书后，作为班导师带的第一批学生，也可能……是最后一批。” 周西檐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周老？您不教书了？”尽管冯炫保证了不打岔，郭凝雅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极有可能。”周西檐平静地答道。 “为什么呀，是厌倦了教书生涯还是……”郭凝雅不解地侧脸看向其他人。 而学生们都在想，他们是周西檐唯一带了四年的学生，难道周西檐不愿再教书了，和他们有关？ 周西檐道：“一是省城的大学对入职教师的要求比较高，我的资历尚浅，要找一所比较合适的，能接收我的学校有难度，当年毕业时年轻气盛，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惜最终没能留在省城而来了Y市。” 停了一下，周西檐接着道：“另外你们师娘……” 周西檐说起“师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停留在了林梳脸上，两人对视数秒，林梳率先垂下眼帘，避开了周西檐的视线。 周西檐笑笑：“你们师娘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赞同我教书，这回兴许能满足她的心愿了，联系的几家有意向聘用我的公司，发展空间应该都比当老师要大吧。” “好事儿啊，周老！”杜烨道：“能有更好的发展前景，何乐不为呢？不一定非要抱着教师这棵树吊死。” “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黄婧呛道：“你就说不一定非要教书就得了，说得那么难听。” 杜烨委屈地扶了一下眼镜，辩解道：“话丑理正！” “听你们的意思，我不教书了，你们好像松了口气？”周西檐追着问道。 “不是不是！”大家纷纷摇手：“周老有更好的去处，我们替周老高兴呢！” 周西檐的表情瞬间变得幽怨起来，连带叹气道：“要我说，你们都晓得，我平日里除了和大家讨论讨论画技，几乎不擅言辞，干教师这一行呢，还能凭借点教师身份勉强镇镇你们，去了外面的公司，躲不过的就得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还不能像教书的时候，空余时间，寒暑假期里，可以静下心来画点自己的画。” “那倒是，有得有失嘛，周老你也不用……” 周西檐打断王白薇：“是啊，有得有失，也许今后的你们会比我更知道如何选择，如何平衡。” 周西檐说完身子往后一靠，悠悠补了句：“希望如此。” 众同学彼此相望，不少人面儿上都不禁生出了一丝惭愧。 跟着周西檐问冯炫道：“竹馨雅室订好了？” “订好了！”冯炫立刻回道：“我们……是不是转移阵地？” “走！”周西檐一挥手，拎了包起身，大家伙便随着周西檐离开大厅，转向包订的雅间。 雅间十分宽敞，除了供客人围坐的大圆桌和椅子外，还摆了柜子茶几沙发之类的陈设，以及不少大型绿植，一道玻璃门外，则直通别致的园林景观。 坐定后，服务员将所有人的茶全都一一端了过来，包括他们还没吃完的零食，周西檐又吩咐服务员再上些瓜果。 没事闲坐一阵儿，周西檐把背包放到圆桌上，拍了怕背包问学生们，“你们猜，我这包里给你们带的是什么？” “反正不会是吃的。”黄婧率先道。 没有人反对，作为了解周西檐的学生，他们都在猜肯定是与画或艺术品有关的东西。 但画、艺术品范围那么大，究竟是什么呢？ 沉默片刻，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林梳轻轻道：“周老带这么一大包东西上来，不会是要给我们现场作画吧？” 林梳一说，其他人却有些疑惑，没错，那本来就是写生包，装的东西理应是画具，只是，今天的场合周西檐说是聚会，却带了画具上来是什么意思？何况他明明说是带给大家的东西，难道周西檐会那么好，现场给每人画幅画送大家？ 以周西檐的性格，以及他们彼此间的师生关系，大家都暗想，或许这种美梦还是不要做的好。 再不，就是周西檐想最后一次为大家做示范画。 假如换一个角度去想，其实最后的示范也能算一份礼物吧。 大家东猜西猜的时候，周西檐冲林梳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却不是我现场作画，而是……你们！” 众人神色一慌，王白薇挤出一丝讨好的笑道：“周老，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你们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周西檐一本正经反问着。 “可你知道……”王白薇着急地挠着短发，“我们几个当中擅长的类型都不一样，又没有带自己的画具，怎么……现场作画啊？” “还没开始画就怯场，王白薇啊！”周西檐道：“你也是教书匠了，虽然教的是小学生，可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自己不自信的毛病啊，再说了，你怯场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啊，就这理由，我看你是糊弄不过去。” “周老……”王白薇不由自主地连人带凳子往后挪了一下。 “今天大家统一，画我教过你们的花鸟。”周西檐不由分说地道，“但今天的现场画，我保证，不会计入你们的平时成绩。” 大家哄笑，都已经毕业了，哪还来的什么平时成绩了。 周西檐说完，就打开背包，从包里一样样取画具。 先是用毡毯铺了桌面，然后取了纸筒、笔帘，镇纸，一小方墨砚，墨条、颜料、水碟等物。 宣纸由于不易携带，所以都是卷好装在纸筒里的，周西檐从纸筒里取出的，只有一张纸，一张非常大的六尺宣。 铺好后，早有同学去问服务员要了一只空茶碗，装了清水，接着另一个同学滴了些茶碗中的清水在墨砚里，开始研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饯别（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周西檐望着众学生，“一张纸，今天你们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在这张纸上画下我教给你们的东西，画成什么样是什么样，没有废画之说。” “我就知道，周老出题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王白薇小声地嘀咕道。 “很可惜！”周西檐继续道：“作为老师，你们的作品我没有权力保留，但同样作为老师，我想留下你们的笔墨留念，相信你们一定会体谅老师的心情，最重要的是……” 周西檐朝面前的一片净白，扬了扬下颌道：“你们今日所绘在我这里作为留存，会成为你们将来的一面镜子，倘若有一天有缘再聚的话，你们就能看到，历经时间，你们是收获了，成长了，改变了，还是……” 周西檐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似乎都想到了，历经时间，他们还会画下去吗，还是可能丢弃了自己的技艺，蜕变成别的模样？ “一个个来吧！”周西檐最后道：“按照在校花名册的顺序，我开始点名了！” “林梳！”周西檐目光一转，直盯着林梳道：“你，第一个！” “对对对，梳子，上！”其他人赶紧怂恿道。 林梳从众人当中挤向前，来到周西檐身边，周西檐让了让，把正当中面对画纸的位置让给林梳。 “梳子，喏，笔墨都给你准备好了，开始吧！” “梳子，你可是这张画开笔之人，加油哦！” 林梳望着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的众人，很有些无奈道：“我的国画花鸟并不咋样，你们都清楚的，今天真是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给你们抛砖引玉了！” 略一沉思，林梳抓起一支藤笔，在画幅一侧画了几枝老藤，很快，藤蔓上又添了淡紫淡青的紫藤花，像瀑布一样攀援垂挂，接着另在花藤下加了几处小型山石，林梳算完成了她的起笔之作。 “梳子，你狡猾大大地！”于进安说：“虽然是起笔，你却把最难的位置留给了别人，太不像话了！” 林梳笑了：“通常合作画，第一个画的人最难，因为会定整幅画的基调，为其他的人留发挥余地，然后就是最后画的人，要为整幅画做调整，使之看起来更统一，更完美，但其实最后画比第一个画要难得多，因为最先画的人，可以有所选择，可以避重就轻，讨个巧儿，各位同门们，承让了！” 说完搁了笔，笑嘻嘻地退到一边儿。 其余的人望着周西檐，大概是希望周西檐做出什么裁定，周西檐一瞪眼，道：“看我干嘛？下一个该谁？应该就是于进安吧？接着上啊！” “周老，林梳分明投机取巧，这样你也能让她过？”于进安深表不满。 周西檐耸了下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都说了今日这幅画会完成得怎样，全看你们个人，你们每个人的选择与决定，都是你们自己最真实的反映，我，不会做任何评价或干涉。” 林梳听了心头一沉，她再次扫视自己画的部分，开始有点不确定，自己讨巧的决定是否正确。 其实，就国画部分而论，她的工笔要比写意好，写意中，人物比花鸟好，花鸟又比山水好，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精打细磨地完成一幅国画作品，她一定会选择工笔人物或花鸟，并呈交出一份比较满意的作品，可惜今天，显然只适合写意，加上周西檐明确说了，得画他所传授的课程，于是水平只能排在诸科目倒数第二的写意花鸟，的确是让林梳有点发怵了。 因为发怵，林梳尽管没有像王白薇那样明显表现出来，可她选择了在画幅偏侧落笔，就是想让之后其他人的画墨，能掩盖住她的缺点与不足，甚至最好是能忽视掉她功底的薄弱。 于进安那么明白地说她投机取巧，周西檐却佯作不见，这是不是表明她自己落墨而成的镜子，照出了她内心的卑微，亦或是逃避？而周西檐早已了然于胸？ 林梳忽然清晰无比地领悟了周西檐的用意，今天的画不在画，在人，在心，但她作为第一个起笔者，担心的却还是怕献丑，暴露了自己的弱点，结果应了一句老话，弄巧成拙。 此时此刻，不仅是林梳想通了，其他人同样，终于领会到自己老师的深意，于进安不再争辩，乖乖地替换了林梳的位置，开始第二个作画。 很长时间，室内都悄声无息，没有评头论足，没有交头接耳，大家只是一个接一个，按照周西檐的点名，接替着作画，其余的人，则默默地关注着画者的每一笔每一次晕染和上色。 杜烨是最后一个，他的花鸟水平实在也不怎么样，所以作为收尾，着实难为了他，很是费了一点时间，他才扶了眼镜，尴尬地道：“勉强收工，要是画坏了，大家不要怪我，我，真的尽力了，尽力了！” 学了这么久的画，画的好赖大家一看便知，其实哪有什么“要是”？只不过都是一般般的水平，其他人也不会真的怪责杜烨，而且其余人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是收尾的那一个。 同学们再次望向周西檐，整幅画中有花有草，有树有山石，虽然兰菊牡丹紫藤凌霄等杂在一起，感觉有点怪异，好在整体也算是纷繁而不杂乱。 周西檐换到正面中间的位置，审视了良久才道：“还行，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点点。” 大家“哗”地一声笑了，绷紧的心弦也立刻松了，气氛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冯炫道：“周老，你不来上几笔吗？没有周老，这幅画总像缺点什么啊。” 说着还朝杜烨挤眉弄眼。 杜烨恍然醒悟，立刻附和，“对对，周老，一幅画一个整体，你也是我们班的人，你给添几笔嘛！” 周西檐“哼”了一声，“又想我帮你们改？今天没门儿！” 又说：“你们肯定是都没带自己的画章吧？” “没有没有，哪儿想到要带那个，周老你要是提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裂隙（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没带也没关系！”周西檐打断了学生们的话，说道：“那你们以后还有机会为自己补一个章子。” “至于谁能最先补上，如何补，留给时间去作答吧。”周西檐边说边在学生们用过的一堆笔中挑挑拣拣，最后，似乎找出了一支满意的。 他将笔涮洗过后，重新蘸了墨，用带的废纸吸干水分，接着道：“你们自己完成的作品我不会改，但我可以写个题跋作序，这样也算我们全班一致而为了，你们说呢？” 众人点点头，于是周西檐一气挥毫，用娟秀的小字写下了聚会成画的大致始末，待周西檐写完，林梳叹息着幽幽道：“周老不写还好，一写整幅画最吸睛的地方，就是几行题跋了。”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认同。 周西檐丢了笔，自己审视片刻，无奈道：“看起来我才是最失败的那个，没能做到字画相映浑然一体，反而有点跳脱，惭愧！” “没关系没关系。”冯炫道：“我们四年从来没有说合作画一幅什么，今天算是完美了。” “对啊，最重要的是咱们班的人合作作品，尽管人还不是很齐。”杜烨连忙再次附和，有周西檐的题跋吸睛，他也可算松了口气。 待画墨干透，周西檐将画幅细细卷好，装入纸筒，大家则帮忙收拾各种画具，随后聚宴才正式开席。 尽管开宴的时间拖晚了点儿，但众人的兴致却刚刚被挑起，意犹未尽的论画，让大家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各色菜品一样样端上，慢慢地就到了酒酣耳热的浓烈氛围中，众人三三两两，轮换着座位聊天闲谈，把积了半年的话都差不多倾吐而光了。 林梳和周西檐坐在座位上，却有些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周西檐拿了只小杯，给林梳倒了点葡萄酒，周西檐说：“最后饯别，能不能陪我干一杯，就一杯！” 林梳没动，问周西檐道：“以后还能联系你吗，周老？” “当然，你们谁联系我都欢迎。” 林梳道：“我说的是无事打扰那种，周老，你不会忘了我这个学生吧？” “如果你还当自己是我的学生，我就不会忘。” 林梳笑笑，接下去她已经不知该怎么说。 周西檐就问，“叶一白跟我讲了些你们的情况，他也说你们不适合再继续接那种活了，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林梳打断周西檐，“我想过另找别的零活，可要么时间上不行，要么薪酬还没有这份高。” “能让我看看你的画吗？最近画的，叶一白说你也有自主创作的装饰画。” 林梳低着头想了几秒，打开手机，翻到拍摄下来留底的画作，拿给了周西檐。 周西檐没看几下，脸色就凝沉了，他一连翻了好几张图片，但还没有看完就把手机“砰”地一声扔到了桌子上。 沉闷的响声并没有引起其他聊得正开心的同学的注意，倒是林梳慌忙把手机抄在手里，检查有没有损坏，“周老，您干嘛呀，我的手机虽说便宜，也不能随便摔啊，我可没钱买新的！” “摔坏了我赔你！”周西檐微微皱眉，“你自己看不出来么，所谓的自主创作，你的许多笔法已经成了惯性使用，没有变化，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都是不动脑子涂上去的，在多张画中一以贯之，你以为是小孩子填色？” 林梳抱着手机没吭声，即使周西檐不批评她，她自己哪有不知自己作画时的状态的？所以，周西檐要看她画时，她才会迟疑，因为她清楚，她是少不了要受顿数落了。 不过，周西檐冷沉的脸色，低声的数落，反让林梳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快慰，这意味着周西檐仍然在意她，在意她的画，否则周西檐绝对不会跟她罗嗦。 林梳打定主意，无论周西檐数落得多么难听，她都绝不辩解半个字儿，周西檐要走了，这是他们师生和解的最后机会。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周西檐也挺奇怪，平日里性子那么倔的丫头怎么一声不吭了？ “我……对不起！”林梳憋了半天，吐出了三个字儿。 “什么叫对不起？”周西檐追问道。 “我……愧对老师……” 周西檐直起身子，扫视了一眼其他人，然后才回脸对林梳道：“你不是愧对老师，你是愧对你自己，你从山区走出来，这一路有多难，你自己最有体会，难道你付出了那么多，辛苦完成学业，到最后就是为了维持生活，把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亲手给葬送掉吗？林梳！值得吗？” 林梳呆呆地望定周西檐，一股酸楚翻腾上涌，好像内心里的惊涛骇浪直冲喉鼻，令她几乎快要窒息。 周西檐端起面前的酒杯，旋转着把玩着，“林梳，第一天入校，报名登记时我问过你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你，你问我为什么要来学画！”林梳好不容易压住鼻酸，闷声答道。 “还有呢？” “你还说学画是一场漫长的修行，望我好事为之。” 周西檐悄无声息地叹了一下，“我还记得当年我负责招生，你的照片……呵呵，你志愿表上的照片，一看就是个土里土气，还有些营养不良的山村娃子，但……我愣是看了好几遍你的一寸照，你知道为什么？” 林梳抬眼，疑惑地看向周西檐。 周西檐道：“诶，你那样子尽管土气尽管瘦弱，可你有一双清透灵气的眼睛，我看着你的眼睛，心想这孩子没准儿……是个可塑之才，不，如果善加引导，她一定能取得非常好的成绩，甚至可能超越我！” “老师，我……” 周西檐笑笑，兀自跟桌上林梳的小杯碰了一下，自己喝下一大口。 林梳不知怎地，忽然脑子一热，问周西檐：“周老是美院毕业的吧，全国最好的那个美院，如果我想深造，周老你可不可以……” “随时可以联系我，我的电话……”周西檐想了想，道：“如果我去省城换了电话，我会通知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裂隙（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顿了顿，周西檐又说：“但是你得想好，考虑清楚，和高予安商量妥当！” “老师你真的肯帮我？”林梳不自信地问道。 “天助自助之人，我也只愿给自助之人一把推力，那不是帮，我帮的不是你，林梳！” 周西檐说着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酒，放下杯盏时，他道：“尤其现在的你，我看不到当初那种灵气了！” 那天聚宴结束，林梳不知是怎么回到的安梳视觉，她也不知自己是重新陷入了混乱还是脑中一片空白。 甚至面对收了画酬后，兴致勃勃将画酬交给她的高予安，林梳也提不起任何劲儿。 她躺在卧室的床上，望着墙头小小的气孔窗，窗外黑乎乎的岩壁，仿佛是无望的脱逃，而逼仄的卧室，更像是一间单间的牢房，她困束其中，咫尺方寸，看不到解脱之日。 高予安挨过来，伸手摸了摸林梳的额头，“怎么了？感冒了？” 林梳摇头，将身子微微背转过去，背对着高予安。 高予安又问：“喝酒了？” “一小杯，葡萄酒。” 高予安笑了，“我就说嘛，你一点酒量都没有，喝点儿就会头晕。” 林梳道：“下周我不想画了，我想歇歇。” 高予安愣了愣，很快道：“没关系，还有我呢，我速度很快的，比你快多了，晚上加点班，也一样能凑上足够的幅数。” “那要不我帮你跑腿？我负责取送冲印件？”林梳背对着高予安问道。 “不用，不用！”高予安连忙道：“我都跟他们混熟了，他们会给我一定的优惠，换了人我怕他们又故意卡价了，再说了，我正好来回溜达一圈，就当运动运动，透个气呗，又费不了多大功夫的。” 林梳不再吱声，缓缓地合了眼，或许她只是累了，只是需要休息一夜，明天睁开眼时，所有的疲倦无力感都会烟消云散吧。 朦胧中，林梳觉出高予安替她搭好了被子，并细心地掖好被角。 元旦过后时间就过得越发的快，当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准备过年的躁动气息时，安梳视觉的生意几乎回复到了开店之初的状况，冷清的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个顾客。 眼见愈是临近过年，愈是生意清淡，高予安和林梳也开始商量过年的事儿。 “你是跟我回家，还是咱们留在这儿过年？”林梳问。 虽说是商量，他们的选择其实也有限，因为高予安的家，对林梳是一道无法通过的门，要想两个人一起过年，自然而然的，仅有两个选项而已。 高予安显得十分犹豫，迟疑了半天说道：“梳子，我妈……还有我姐……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了，她们，还是希望我过年回家。” 林梳怔了几秒，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想趁回家的机会，再跟家里人好好谈谈，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毕竟他们是我的家人，你又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总不能老是这么僵持着，一直不相往来吧？”高予安为难地解释道。 “我理解。”林梳回答的很干脆，“那就这样，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春节前两天吧……”高予安紧跟着说道：“咱们还剩了点钱，过两天我们好好逛一次街，给双方父母都挑点过年礼物，你看怎么样？” “路费呢？”林梳道：“要是两个人各回各家，往来路费都是一笔不少的钱呢。” “没问题。”高予安道，“钱够的，而且仅着你用就行，我若是回了家，我妈我姐肯定心疼我，会补贴我的。” 林梳望着高予安，一时里真不知说什么好，显见她喜欢的男孩，从心理上还是个孩子，那些为她做出的，看似勇敢的决定，不过是因为高予安从未真正的去计量后果，或者内心里认定，最糟糕的后果并不会发生。 他还是依赖着他的家庭，笃定他的家庭不会永远不管他，而且只要有可能，他应该更喜欢享受到来自家庭的支持与相助。 林梳垂下眼帘，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慢慢失望，可究竟是因为生活还是因为高予安失望，她分辨不出。 高予安的想法和做法谈不上对错，许多家庭条件还算可以的孩子，都会对家庭产生不自觉的依赖性，像林梳这样，属于被迫不得已才要扛起自己人生的，毕竟是少数。 然而高予安的依赖性，却使得林梳开始怀疑，她和高予安的感情，在经济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下，到底还能撑多久，当压力到了一个临界点，高予安，不，也可能是她自己，会不会最终放弃了两个人的共同挣扎，转而走向另一条稍微轻松些的路？ 就像他们在春节前夕，打点行装，各奔东西？ 是，高予安对她挺好，两个人有小口角，可没有大的根本性的争执，只是高予安的家庭稍稍对他做了一些情感倾斜，高予安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同林梳一起过节，叫她林梳能不多想吗？要知道，他们还从未一起过过春节呀。 “好，你说了算。”林梳慢吞吞地吐了几个字。 从春节前一个礼拜，满街张灯结彩的店铺，以及扑面而来的挂满了年货与打折字样的招牌，掀起了一年中最后一个也是最盛大的一个购物潮。 林梳和高予安辗转于各大商场热火朝天的促销，满眼的人头攒动，人满为患，他们只能在人流里一步一挪地挤着，同时感受着过节前夕，提前临至的热闹与欢快。 这热闹氛围于林梳而言，比真正的购买更吸引人，因为商品虽琳琅满目种类繁多，打折的诱惑固然也是让人感觉不买白不买一样，可他们俩毕竟资金有限，所以看的时候，流连忘返的时候，倒比下定决心选购的时候多。 林梳反复挑选，货比三家，最后挑了一件对她来说已经非常奢侈的羊绒毛衣，之后剩下的逛街时间，另外买了些什么，便交由高予安做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裂隙（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两人从早逛到晚，华灯初上才回了安梳视觉，高予安拎着大包小包，林梳的注意力却像是始终在那件新买的毛衣上。 到家后，林梳把毛衣从包装袋里捡出来，又在灯下仔细地看，轻轻地摩挲。 “送给我妈。”林梳对高予安解释道：“我妈身体不大好，一到冬天，山上下雪特别冷，我妈就总是手脚冰凉，还特别容易感冒，一感冒常常咳嗽好久都不好，所以我小时候，对冬天的记忆，就是她的咳嗽声，咳嗽声没黑没白，时时充斥着耳膜，和山林里的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一样漫长。” 林梳停了一下，又说：“这些年在外求学，我都是间隔着回乡，一是寒暑假打工可以挣不少学费，二是为了节约来回路费，可没有回家的冬天，我仍然会在梦里，听见那一声声的咳嗽。” “嗯！”高予安走到林梳身边，抱了一下林梳的肩，“给咱妈买件暖和点的毛衣，应该的，剩下那些年货，咱俩分一分，你也给家里捎点回去尝个新鲜。” “不用了。”林梳道：“我只要这件毛衣就行，年货还是你带回去孝敬你父母好了。” “那哪儿行？”高予安道：“我都是照一样两盒买的，一家一盒，两家谁也不亏欠，啊？” 林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歇业的安梳视觉，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甚至还应景地挂了些过年的装饰。 高予安在屋外贴他们自己写的对联跟福字，贴好了叫林梳过来看。 林梳说：“都要走了，咱俩还折腾这些干嘛？” “诶，过年吧，甭管人在不在，家中都要贴福的，图个喜庆，也希望来年咱们的安梳视觉真能成为一块福地，让咱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嘿嘿！” “唔。”林梳道：“你都写在对联里呢。” 又问：“你决定好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我也说不准啊。”高予安拉着林梳进屋，“不是我想在家耽搁，是不知道回去了之后，我爸妈啥时候才肯放我，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过完年一定尽早回来！” 林梳被高予安推坐在长椅上，望着桌上堆放的分成两堆的年礼，那中间泾渭分明的界限，让她说不出的心情抑郁，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诶，梳子，别这样嘛！”高予安察觉到林梳的不快，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两下，“别不开心嘛，我人都是你的了，所有我的东西也都在安梳视觉，你还怕我不回来呀！” “要是你做不通你父母的思想工作怎么办？”林梳望着高予安，“要是他们硬不准你回来怎么办？” 高予安笑了：“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腿长在我身上，我要走，他们还拦得住吗？” 林梳道：“你想做你父母的思想工作，没准儿他们也想做你的思想工作呢！要不，明明你和你爸闹得那么僵，你妈和你姐怎么还打电话，非要你回去过年？” “想我了呗。”高予安笑道：“我估计我爸也就是嘴硬，私底下还是很想我的，嗯，如果这一次说通了他们，明年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回家了，梳子！” “回家？”林梳反问：“那你什么时候跟我见见我父母？” “呃……肯定是要见的，不过得等到先把我家搞定了再说，是不是？” 林梳叹气，这场关于“你家、我家”的争论，显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本来她想，即使高予安的家庭不愿意接纳她，她的父母肯定会十分欢喜高予安的到来的，可高予安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自己家庭的通关上，也足见他并没有把林梳家庭一方的态度看得那么重要。 那……自己回去要怎么说呢？要跟她的父母提起高予安吗？ 如果告诉他们自己有男朋友了，他们再多追问几句，譬如两个人为什么没在一起过年，高予安为什么没来家里之类，她又该怎么回呢？ 启程的那天，林梳和高予安在天还蒙蒙亮时，就赶到了Y市最大的中心车站。 南来北往的汽运直达省内各处，也有不少省外的长途，相较于春运火车票的困难，加发了班次趟次的汽运相对还是比较轻松的，林梳和高予安之所以都选择了搭乘最早的班次，是因为他们的家乡离Y市都还比较远，起码得有大半天的车程。 高予安稍好一点，客车能直达他家的县城，一早走的话，中午一两点大概就能到了。 而林梳到了县城还得转车，从县城转往山外的小镇，再由小镇，走几个小时的山路回家，假如路上不堵，一切顺利，最好的估计，晚上七八点钟，她才会到家。 否则，她就只好走夜路，或者考虑在县城住一晚了。 两人各背着自己的一大包行李，在候车大厅相顾无言。 由于临近春节，清晨的候车大厅也早就拥满了人，来来往往的人流以及人们携带的各种行李，不时地碰撞到两人，并熟视无睹地将两个人推来搡去，好像他们不过是摆错位置的障碍物。 “走吧，梳子！”高予安说：“我看着你走！” “我的车还有二十分钟呢！”林梳道。 “我的车……也差不多。”高予安看了一眼手中的票，苦笑：“可我们也不能就站在大厅里，任由人流挤来挤去吧？” “要不，我们去我的候车位置坐一会儿？或者去你的候车处？” 高予安抬眼，看着指示牌所指的两个不同的方向，越发无奈，“也不剩多少时间了，懒得来回跑嘛，再说了甭管谁跟谁，总有一个容易错过了进站通知，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林梳？” 林梳低下头，用鞋尖莫名地蹭着光滑锃亮的大理石地面，沉默了两分钟，她低声说道：“再抱抱我，予安！” 高予安上前，用力地抱紧了林梳，林梳踮起脚，抬手勾住了高予安的脖子，并贴上高予安的脸颊，在他的耳根子处，轻轻道：“什么时候回，记得给我个信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裂隙（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一定！”高予安答道：“短信随时联系！” “嗯！”林梳双脚落了地，并松开了高予安，“走吧！” “我保证，尽早回来！”高予安恋恋不舍地又补充了一句。 林梳唇角绽出笑容，同高予安挥了下手，“再见！” “再见！” “再见”声落，转过身去的林梳，笑容倏忽不见，但她也没有再回头。 高予安是否跟她一样，是动身赶往另一方向的候车通道，还是远远地望着她走远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最终，都有这各向一方背道离别的时刻。 林梳一个人候车，一个人上车，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再转车，一个人摸着黑翻山越岭，和以往从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她累得冻得，两腿都直打哆嗦的时候，她觉得，原来从始至终，她仍然还是一个人。 所谓的相依相靠抱团取暖，相比此时此境一个人行走在漆黑荒冷的山林小道上，显得那么虚无缥缈，宛如一场梦般的不真实，而梦醒过后，还是得靠她一个人负重前行。 林梳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走着，寂静的林间只听得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当她终于望见自家的农宅那一星点穿透黑暗的，熟悉的灯光时，她停下脚步，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一声声犬吠忽然响起，由远至近，累得都快走不动的林梳不禁高兴起来，冲着黑暗处大叫：“耳朵！” 多年来，每次回家，都是家里的大黄狗“耳朵”最先嗅出她的气息，第一个奔出好远迎接她。 “耳朵”听见林梳的召唤，叫得更欢，接着林梳就看见一条黑影从坡坎下冒出，直扑向她。 林梳张开双臂，拥抱了那条毛茸茸的大家伙，任由“耳朵”呼呼地喘着热气，只把脑袋用力地往她身上蹭。 一人一狗亲昵够，才沿着下坡道儿往家走，走到房前空地，林梳看见房门框上依着一个人。 那人因为背靠门框正处在逆光当中而辨不清容貌，加之他又穿了一身似黑或蓝辨不清颜色的臃肿棉服，所以晃眼看去好像只是门的某个部分，直至走近，方能看出那是一个身形干瘦，且微微有些佝偻的男人。 “爸，我回来了！”林梳冲着黑乎乎的人影说道。 那人，就是她的父亲，林兴德。 林兴德一声不吭，转身往屋里走，“耳朵”跟着溜进了屋，林梳尾随在后。 一进屋，林兴德就走到屋中一角的方桌旁，从桌上捡了一只干净的杯子，再拎起桌上的暖瓶，打开瓶塞，往杯子里倒水。 “死女子，要回来也不说一声，提前捎个信嘛，我上县城去接你去嘛！”林兴德一边说，一边端起杯子，朝林梳方向重重地一放，整个动作自然而然，却看也没看林梳一眼。 林梳顾不上搭话，回身将大屋的门掩好，闩上，接着来到了桌边。 林兴德顺手把暖瓶归回原位，自己就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们也有手机了，号码早告诉你了，你妈怕你来电话，还天天都冲着电哩，你倒好，平时没个啥动静都算了，这要回家，都不和我们招呼一声的嘛？”林兴德说着指了指另一边墙角处的木头架子。 林梳顺着林兴德的指向看去，见木头架子下面搁着几层竹篾编的筛筐，最上面的木板格子上，则放着一只老人机，而且确确实实还连着线充着电。 林梳笑了，将自己随身背的大包就手卸下，走到木头架子跟前，拿起老人机看了看，然后轻轻拔取接线：“爸，这个不用老是充电的，已经都充满了，就不要一直连着电源了。” 林兴德怔了怔，嘟囔道：“我也是这么跟你妈说的，可你妈嫌机子咋个老是不响哩，怕你一来电话的时候，正巧机子没电了，所以非要一天到晚充着电，我看怕是给充坏了吧？” 林梳失笑不已，但父母的笑话中又有一丝酸楚莫名地爬上心口，她随即放下老人机，问道：“我妈呢？” “睡啦！”林兴德答道：“你晓得的，你妈身体不好，夜里睡不踏实，就早早里屋歇着去了。” 林梳点点头：“还咳嗽呢？” “嗯。” “我给你们寄的止咳嗽的枇杷膏呢？” “吃啦，你妈说好吃得很，但怕是也贵哩，所以吃了一瓶，就舍不得再吃，都把膏放在柜子里头呢。” “唉！”林梳坐到桌子另一侧，“买给你们就是给我妈治咳嗽的，我妈不吃病怎么能好呢？” 林兴德默默不语，半天才道：“习惯啦，你妈说我们对不住你，这些年啥也帮不上你，咋还能让你给买那么贵的药，她还说……” “她说，她说！”林梳打断了林兴德，“你都听我妈？你咋那么听她的话呢？你不知道她冬天多难过吗？哦，眼睁睁看着她一直咳一直咳就好了？” 林兴德脸上现出做错事般的惭愧，但他转而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冲林梳一瞪眼道：“别给我扯跑远了，我问你话哩，你咋回来之前也不给我们来个电话哩？” “山区信号不好！”林梳无奈地答道：“你们又是老人机，每次拨电话老提示什么不在服务区！” “胡说！”林兴德不满道：“什么老人机不老人机的？这不也是手机吗？跟外面年轻人手上拿的有啥区别？” “没区别，没区别！”林梳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山里，本身信号就不好，所以老打不通……” 跟着不等林兴德再追责，林梳一把拎过地上的大包放到桌面上，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对林兴德道：“爸，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林梳拉开背包的拉链，把带回来的年货一样样往外捡，林兴德支愣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嘴里还抱怨道：“死女子，回家就回家嘛，还带这么些东西干啥哩，又乱花钱！” “没事儿，过年嘛，给你们尝尝新，我挣的钱够用！”林梳捡完了年货，最后那件毛衣却没舍得拿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山村人户（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虽然她明知如果是自己的母亲王洁芝看到她买的东西，也一定会数落她乱花钱，可她仍想把毛衣亲手交到母亲手里，亲眼看着母亲穿上。 “够用也不该胡花嘛，存下一点是一点，你都这么大了，学校也读完了，将来万一你嫁人，自己有点积蓄，人家也不会瞧不起你，欺负你！”林兴德望着桌上的东西，仍心疼不已地抱怨着。 “行了爸，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好吗？”林梳已经习惯了父母多年来，因生活困窘形成的思维模式，所以她懒得争辩，只顺水推舟地应和着。 “你有啥数？有数就不该花这些！”林兴德忍不住敲桌子道：“死女子，我们是为你好哩，你不要嫌烦，你……” “爸！”林梳再次打断林兴德，“有吃的吗？我坐了一天的车，又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还饿着肚子呢！” “啥？你在路上咋没吃点儿？”林兴德瞪大了眼睛。 “忙着赶路，没顾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爸！” 林兴德赶紧站起身，“你等着，厨房还剩有你妈晚上烙的饼，我给你放灶里热热去，马上啊！” 林梳笑盈盈地看着父亲匆匆忙忙往厨房去的身影，她的父母固然爱数落，经常唠叨个没完，可心里实在也是心疼她的。 每次只要在他们数落的时候，假装辛苦，有意无意提点要求，他们就会立刻忘了对她的不满，而赶着张罗去了。 尽管林梳也确实饿得慌。 大概人饿了，吃什么都香，就是最普通的白饼，就着一碟咸菜，熟悉的味道也令林梳格外津津有味，不过由于天晚，林梳害怕撑着睡不着觉，只吃了一张饼，便放下筷子。 “死女子，咋不多吃点哩，一个饼哪够，再吃点吧！”林兴德见状，一个劲儿地敦促林梳，在林梳吃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忙里忙外，把林梳的小屋给收拾了出来。 “够了！”林梳端着碗碟，准备往厨房去，“今天好累的，爸，我想早点歇了。” “快放下，快放下！”林兴德抢过碗碟，“死女子，回家了当然得好好歇歇，这些活儿哪要你沾手哩！” 林梳争不过，只好任由林兴德忙碌，转脸看见趴在屋角，安安静静瞅着他们的“耳朵”，不由得走过去，抚摸“耳朵”的皮毛，算下来，“耳朵”来家里，跟他们一起生活都十年了，“耳朵”上了岁数，她的父母何尝又不是？ 林梳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她是被咳嗽声给惊醒的，那一声声剧烈的咳嗽摧痛耳膜，林梳翻身下床，准备到母亲屋里看看去。 刚刚走到门边，林梳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哎呀，轻点儿，轻点声，女女回来了，莫要吵醒了她！” “咋，咋个不喊我哩？”林梳母亲问道，听得出，那是咳嗽间歇，勉强挤出来的话。 “喊你干啥，反正你夜里都要咳醒好几趟，来，我帮你顺顺气儿！” 林梳站在黑暗里，仿佛看到父亲正顺着母亲的脊背轻轻拍打，以缓和她的气喘和难受。 “诶，我……”林梳母亲想说什么，但跟随而来的又是一阵咳嗽。 “莫急，莫急嘛！”林兴德道：“女女回来过年，总要在家里住上个几日，你等明早起床就见着她啦。” 停了片刻，又道：“女女说啦，她现在在外面工作，生活费够用，喊你把她寄给你的药吃了，要不然你身体不好，她心焦得慌，咋个还能在外面好好工作嘛！” 林梳听了，不禁哑然失笑，父亲看似什么都不懂，跟他说理儿也好像听不进去，可哄起人来，居然编得一套是一套有模有样的。 咳嗽渐止，王洁芝喘息着说道：“晓得了，我会喊她莫要担心哩。” 林兴德便趁机道：“那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吃口药咋样，你不是说吃了那膏胸口舒服多了？明天女女看你好些了，肯定高兴哩！” 王洁芝没有搭话，但林梳很快听见父母房门打开的声音，跟着，就是父亲林兴德从门前经过的脚步，看来母亲一定是默许了，父亲才会出来，去堂屋找药。 林梳重新回到床上，捂进被子里，她并非不想去帮忙，而是知道自己如果出去的话，反倒会令父母难以心安，尤其母亲王洁芝，恐怕后半夜都再难以入眠了，还不如装睡装什么都不晓得，让父母亲俩人保持平日里相互照顾相互依携的状态吧。 王洁芝的咳嗽声什么时候歇止的，林梳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时候再次入睡的，她也不知道，她只在朦胧中，听到过鸡鸣，感觉“耳朵”似乎用爪子在外面刨过门。 不过，一切都似真非真，似梦非梦，林梳迷迷糊糊一直睡到大天亮，才再次醒了过来。 她这一次醒，没听见母亲的咳嗽声，却有异样的香味从门缝钻进来，钻进她的肺腑，搅得她饥肠辘辘。 林梳披好衣服，打开门走出去，寻着香味来到堂屋，一条人影正要迈出门槛，林梳忙喊了声：“爸！” 林兴德回头，“哟，醒了？咋个不多睡一会呢？你妈说让你踏踏实实的睡饱，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 林梳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觉得简直没法跟父亲解释，这都多晚了，还说让她再睡。 “我妈呢？”林梳问。 “厨房哩！”林兴德笑呵呵道：“一早起来就说要给你做好吃的，还要准备年饭的东西，这不，正忙着哩！” 林梳转脸，见屋中的大圆桌已经摆上了好几个大盘，盘中盛着蒸米糕、糍粑、红薯饼、玉米馍之类的东西，香味就是由它们发出的。 “你等等我，我洗把脸，也去帮忙。”林梳对父亲道。 “不用！”林兴德挥手，“要你帮啥忙里，你要真帮忙，就自己捡你喜欢的，把饭吃了，筷子碗厨房拿去，我顾不上管你了！” 说着林兴德撇下林梳，自顾自地去了厨房，林梳叹了口气，看来她父母是打定主意要她当甩手皇上，只负责吃吃喝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山村人户（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在厨房，林梳终于见到母亲王洁芝，那忙碌的身影笼罩在腾腾蒸汽中，多年来，仿佛一点儿都没变。 但还没等林梳一个“妈”字出口，正在掀开锅盖查看菜烧得怎样的王洁芝便喊道：“还愣啥哩梳子，快走快走，这厨房不是你来的地方！” “是我让她自己来拿碗筷哩！”背对着王洁芝在清洗菜品的林兴德，替林梳解释道。 王洁芝不再多话，回身去柜子里取了碗筷，走过去递给林梳，“喏，拿去吧，多吃一点啊！” “妈，还是让我来吧？你在烧什么？干豇豆闷五花肉吗？”林梳接住碗筷，嗅着香味猜测道，“我也会做的，你去歇歇吧！” “说啥哩！”王洁芝把林梳直往厨房门外推，“不要在这里胡闹了，我们一会儿就忙好了，啊？保管都是你爱吃的，管饱管足！” “妈！那我也能帮忙……”林梳本想赖着不走，可架不住王洁芝的推搡，不仅人被推出了厨房门外，而且不等她说完话，王洁芝就已经不耐烦地像撵阿猫阿狗似的，对她挥了挥手，转身走开，不再理会她了。 “死女子，别傻站着哩，回屋吃饭去！”父亲林兴德的喊声从里面传来，语气不容分说，带着几分命令。 林梳没办法，只得拿着碗筷回了堂屋，跟随她的，来来回回只有“耳朵”，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望着屋外莽莽苍苍的山林和林间的残雪，无所事事。 好不容易快到了晌午，王洁芝和林兴德夫妇总算弄出一桌子的菜以及为年夜饭准备的半成品，林梳想起头天晚上她吃的烙饼跟咸菜，心知那才是父母平日里的常态，一年到头，大概也就春节，他们家的餐桌才会难得的如此丰盛。 可尽管忙碌了一上午，林兴德也没好好吃上几口，就要忙着去喂猪喂鸡，并再次坚决拒绝林梳帮忙，林梳便陪着母亲王洁芝闲聊了一会儿家长。 王洁芝身体本来就不好，撑着做饭到这会儿明显累得够呛，满脸倦容的她同样没吃多少，和林梳说话都是她问一句，林梳在尽量地解释，反正报喜不报忧，林梳早驾轻就熟，顺口而成。 搁下碗筷，王洁芝又要去洗碗刷锅，被林梳拦了下来，林梳拉住王洁芝的手道：“妈，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你跟我进屋嘛。” “可……”王洁芝扫视桌上的残羹剩菜，犹豫着想要挣脱林梳。 “来嘛，来嘛！”林梳撒着娇，强行把王洁芝拖走，“一会儿我来收拾就好了，不急嘛！” 王洁芝不情愿地被林梳拖进屋里，嘟囔道：“啥东西嘛，你爸昨晚说你买了好些又贵又不实在的东西回来，咋嘛，自己能耐了？尽瞎浪费钱！” “妈……”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翻捡着背包的林梳还是有种被兜头浇了一瓢凉水的感觉。 她捡出毛衣，拆了包装，展开毛衣往王洁芝身上比量，“妈你看，多好看的衣裳，你再摸摸，多软和的羊绒，你穿着肯定就不会冷了！” “你这丫头买啥……”刚又要训斥林梳的王洁芝，被林梳推到镜子跟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呆了呆。 “是吧，我没骗你吧，妈？”林梳端详着自己的母亲，道：“你看你多好看，衣裳正合身呢！” 王洁芝抬手，在毛衣上摩挲，粗糙的手指不免勾出了几丝细绒，不过王洁芝并没有注意到，她一直望着镜子，一声不吭。 林梳拉了王洁芝一把：“来，咱们这就给换上，好不？” 王洁芝像是醒过神来，为难地放下毛衣往林梳怀里推，“不要哩，这么好的衣裳我哪儿能穿，还是你自己留着穿吧，梳子。” “说什么呀，妈！我特意买给你的，为啥咱就不能穿好点的衣裳啊？人家是人，咱也是人！”林梳劝道：“再说了，我不缺，有衣裳穿的，都留在Y市呢，图省事儿，没带回来。” “诶，梳子，咱家在农村，平日里都要忙农活哩，穿这种衣裳是糟蹋了，用不上！”王洁芝仍然想把毛衣送还。 林梳道：“穿在里面给你保暖呢，咋叫用不上？何况现在不过年吗，大过年正该穿新衣呢！” 又说：“妈，你就踏踏实实穿吧，放心，我有钱，没乱花！等我挣了更多的钱，我就给你和爸买更好的衣裳更多好吃的，让你们也享几年清福，啊？” 林梳左劝右劝，王洁芝终于勉勉强强换上了毛衣，然而她那一副仓惶、手足无措，不踏实的模样，让林梳放不下心来，送王洁芝出屋，林梳叮嘱道：“就穿着啊，不许脱啊，待会儿我爸忙完，你给我爸瞧瞧，看好看不！” “那自然是好看哩，就是……诶，多贵的衣裳啊，花了那么多钱！”王洁芝一边走，一边摇头，好像花掉的是她自己全部的积蓄一样，痛心疾首。 林梳很是无奈，父母一辈子辛苦，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总是从指缝中省下每一分钱，节约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所以就算儿女孝敬他们稍好一点的东西，他们也会浑身不自在，难以消受，而她对此，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林梳在厨房熟练地刷锅洗碗，收拾忙碌的时候脑子不由自主想到沉重的现实，她可以在父母跟前儿说谎，骗他们自己过得很好，可她如果不能真正的摆脱困境，她又如何让父母享到清福？ 眼见着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让他们孤零零地在这山村里艰难为生，想想就是揪心！ 林梳坐在灶前，折了些干柴枝塞进灶里，膛火跳动闪烁，映红了她的脸，她的童年、少年，有多少次，都是这样望着炉膛出神，一成不变的，好像总是对未来，对将来，无尽的迷茫。 年三十过后，大年初一是村里人拜年串门的日子，山村里的人户尽管住的分散，可这一天，一个队上的，说啥还是要相互走动走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山村人户（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有人来家里，林梳会陪着一起招待，然后跟着父亲林兴德，也要往别家去走走看看。 林兴德告诉林梳，近年来村子里不少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因为往返花费以及路途的关系，即使春节也未必会返乡，所以村子里比从前更加冷清，剩下些没有能力耕种的老弱，大多都只是种点平日维持生活需用的蔬菜，且逢着谁家有难处，也得尽力去帮帮忙，否则留在山里的人，生活就太难了。 林兴德还很高兴地说，幸亏他和林梳妈现在体力还行，算是村子里的壮年，他们自给自足没啥问题，唯一牵挂林梳，担心林梳在外面过得太辛苦。 林梳一路走一路看，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林兴德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安慰她，她虽然从山区走向了外面的世界，可留下的疼痛与挣扎，谁又能知道。 一连串了好几家的门，情况都差不多，破旧黝黑的屋子嗖嗖地灌着冷风，打开门迎接他们的，都是林梳认识的长辈，非要往林梳怀里塞些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可宾客寒暄的笑语，仍难掩户主的穷陋和凄清。 林梳发现，不是她看不到未来，而是倘若她不努力改变现状，她看到的，就是她唯一的未来——她在外面的世界勉强维持，她的父母守着越来越破陋的屋子，越来越孤苦无依。 过完年，山村生活重归寻常，在林梳的坚持下，林兴德夫妇终于同意让林梳沾手些并不繁重的农活，林梳带着“耳朵”在林子里捡点家里用的柴禾，帮忙打点猪草，以及洗洗刷刷之类，如此过了大约一周。 这天，是镇子上的赶场日，林兴德准备背点家里吃不完的干菌子，以及自家晾晒的红薯干、萝卜干、干豆角去镇子上卖，一则能换点钱，二来是怕林梳在家里闷坏了，正好顺便带林梳下山去逛逛。 林梳便和父亲把要卖的东西装在背篓里，一路下山去。 镇子上的赶场是最热闹的，山里人纷纷趁着赶场日下山卖货，并顺便购置生活需用，林梳帮父亲摆好摊子后，也不用像城里那么卖力的吆喝，招揽生意，都是些爱买不买的客主和爱卖不卖的摊主，只需要拉开随身携带的小马扎，坐在摊位上等生意上门就可以了。 坐到中午，林兴德吩咐林梳去附近的小食店，跟店里的人要点开水，他们自己带了蒸糕，倒是可以充饥，可蒸糕太干，怎么也得要喝点水，尤其冬天，一杯开水就是最需要的了，既能暖身，又能解渴。 林梳正好吹冷风也吹够了，冻得缩手缩脚身子都快僵硬，一听吩咐，立马取了杯子去找小食店。 一般讨水，食店都会免费提供，等你接了一杯水，人家还会招呼你，不够再来，林梳连连道谢后，抱着烫呼呼的，已经不保温的保温杯往回走，冰冷的手，不停交换着在杯子上取暖，身子慢慢回温起来。 快到地方时，林梳忽然听见手机铃响起，林梳匆匆忙忙奔到父亲身边，一把将保温杯塞给林兴德，一边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许荆秋，林梳楞了一下，似乎有某种失望，但她顾不得理会那种失望，急忙接听了电话。 “诶，梳子啊！梳子吗？”许荆秋的语气吓了林梳一大跳，那是分外惊喜，以至于接近尖叫的声音。 林梳手一抖，狐疑地问道：“是我啊，你怎么了，荆秋？就算想我想的，也不用这么夸张啊？” “什么夸张啊！”许荆秋大声道：“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我还以为你电话掉了，或者人失踪了呢！” “呃……”林梳叹气，“看来山里信号确实不太好，我都没收到任何电话呢！” “那我今天是不是中大奖了？居然打通了？” “不是。”林梳道：“今天我陪我爸下山赶场来了，不过，也算你运气吧，呵！” “赶场？”许荆秋显得蛮诧异：“你们那里居然还有赶场呢？什么时候我去你家玩玩，也体会体会赶场的热闹。” 林梳苦笑，“欢迎！” “对了，你是不是在家过节都过的不想回了？还是要等到元宵过完才走啊？”许荆秋又问道。 “我……”林梳犹豫着道：“我看情况吧！” “看什么情况啊？你不会放高予安鸽子，让高予安一个人在Y市苦等你吧？” 林梳叹气：“其实是因为高予安没确定归期，我一个人回去既没意思，又什么都干不了，所以还不如在家多待些天。” “高予安没联系你吗？还是跟我一样打不通电话？” 林梳道：“不清楚，反正我今天下山来，翻了翻手机，有其他同学发送的新年祝福短信，可高予安的，一条都没有，咦？对了，你打不通电话，怎么不发短信？” “我……”这次轮到许荆秋欲言又止。 林梳很奇怪，许荆秋一向快人快语，有啥都会跟她直说，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犹豫不决了？ 林梳没有催促，她走到街边一角僻静处，靠墙站着，等待许荆秋下面的说辞。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发短信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所以……”许荆秋沉默了一分多钟，缓缓开了口，同时，语气低沉下去。 “原来不是想我，非要亲口给我送上新年祝福的？”林梳笑笑，“说吧，什么事儿？” “我是想你了，梳子。”许荆秋无奈道：“当然，我给你打电话的初衷，不仅仅是为了祝你新年快乐，结果老是打不通，我就疑心你手机丢了，又怕手机已经落在别人手上了，最后想来想去，也就没发短信。” “行了，荆秋，我随口一问，你不用解释那么多的。”林梳道：“到底什么事儿？” “你刚才说，高予安没联系你？” “嗯，怎么啦？”林梳觉得许荆秋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和她通话的人还是她熟悉的许荆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山村人户（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那高予安一直不联系你，你就不会回Y市，对不对？”许荆秋不知怎地，一直纠缠在是否联系的问题上。 “什么意思啊，许荆秋！”林梳忍不住有一丝恼怒，“什么叫一直不联系啊，刚过完年，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拆我和高予安的伙吧？” “不是不是！”许荆秋停了片刻，突然道：“陪我去趟北京吧，梳子，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啥？”林梳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问道：“北京？” “嗯！你以前不是说想去看故宫，看美术馆，看美院吗？正好我的寒假还有些天，咱俩搭个伴，一起去了了心愿怎样？” 林梳愣住了，的确，她们上学的时候，的确十分憧憬这些地方，话说回来，学画画的，要是有机会，谁不想多逛逛馆藏丰富的各大博物馆、美术馆？可憧憬归憧憬，她从未想到她们的憧憬，会在这种时候，由许荆秋没头没脑的提出来。 因此，与其说林梳万分惊讶，倒不如说感觉十分怪异。 “你，你怎么不说话了，梳子？喂？”许荆秋大概以为断线了，冲着电话提高了嗓门。 林梳默默地叹气，道：“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荆秋，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谋划？但你这么猛不丁地提出，我，我真的没办法答复你。” “走吧，梳子，你陪陪我嘛，你闲在家里能干嘛，不如走出去开开眼界，天广地阔哦！” 林梳道：“哎，你是天广地阔，我可没法像你那么潇洒，陪游这种事儿，你应该找你们家秦启啊，你找我干嘛？我一穷二白囊中羞涩，连回趟家的车费都得斤斤算计，哪有什么天广地阔？” “这个嘛……”许荆秋道：“你不用担心，我请你，全包了，你只需要陪游，好不好？” “不是吧？你发什么横财了，也太大方了吧？”林梳惊得差点跳起来。 许荆秋在电话那头似乎苦笑了一下，“就这一次，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但你也不用太高兴，因为出资的，另有其人，反正不是我！” “那是谁？谁大方的竟能出咱们两个人的游资？还是去北京？那不是财神吗？”林梳不由得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她不是在梦中，也没有被财神爷砸中，“你不会哄我开心的吧，荆秋，还没到愚人节呢，咱可不兴提前过了啊！” “意思是你答应了？”许荆秋笑道：“你一穷二白囊中空空，我把你哄到手，那不也得支付你的吃穿用住吗？还能把你丢在路上让你流落街头不成？” “我怎么想都感觉在做梦！”林梳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没打通你电话之前，行程一直定不下来，现在好了，我可以订票了，两天后咱们在省城碰面，再一起北上怎么样？咱俩甭管怎么走，都得到省城转车，只有省城有直达北京的，所以在省城碰面是最好。” “两天后？”林梳喃喃道：“太仓促了吧？” 许荆秋道：“怎么啦？你家里还有事儿？” 林梳想了想，“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再多陪陪我爸妈，要是你的假期许可的话，五天后行不行？” 许荆秋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道：“有点紧张，不过……行，就依你吧！” “怎么对我这么好，让我真心有点惶恐，受宠若惊哦！”林梳嘟囔道。 “一直对你都特别好，哼！”许荆秋悻悻道，“说定了？你可别放我鸽子！” 林梳深吸一口气，“不敢，我还怕你放我鸽子！” 又问道：“真就咱们两个人？还有别人吗？” 许荆秋没好气，“有别人我还约你？还费劲吧啦又掏腰包又哄你的？噢，到省城的费用你有吗，怕是你得自己先垫着。” “嗯，到时可一定得给我报啊！” 许荆秋忍不住骂道：“你个穷鬼！” “穷咋啦，你要肉痛我可以不去的，荆秋！”林梳笑嘻嘻道。 “你少装，说定的事儿不许反悔！”许荆秋急忙说道。 “那行，那咱们省城见？”林梳看到父亲林兴德一直在朝她张望，打算就此结束通话。 许荆秋忙叮嘱林梳：“走前一天，或者出发时给我打个电话再确认一下，你给我打！你那破电话，早该换了！” 林梳笑：“难不成你还想顺便帮我换个新手机？” “做梦！没钱！”许荆秋连再见都没有说，便挂断了电话。 林梳失笑不已，仿佛看见许荆秋跳脚恼怒的模样。 走回摊位，林兴德望着林梳，“跟谁说话呢？咋那么开心哩？” “同学。”林梳一边答着，一边在父亲身边坐下。 “给，将就着先垫垫肚子，等下午收场，爸再去给你买点好吃的去！”林兴德把蒸糕和保温杯递给林梳。 “不用，就这挺好！”林梳往嘴里塞了一口蒸糕，仍是有点不相信许荆秋和她的北京之约，因此显得魂不守舍。 林兴德瞧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同学找你有事儿？说了老半天哩！” “嗯，有点事儿。”林梳心不在焉应道。 林兴德低下头，闷了片刻，道：“你要有事你就走吧，不用管我们，打小你就自有主意，所以我们也不想拦你，拦也拦不住是不？只是你们外面的事儿，我和你妈闹不清楚，帮不上你啥，你莫怪我们就行……” “爸，你说什么呢！”林梳回脸，对林兴德说道：“就算有事儿，我也不会马上走啊，你不要心急嘛！” “那……”林兴德不解道：“你的事儿会不会耽搁？会不会误事儿？” 林梳笑笑：“不是很打紧的事儿，我再陪你们几天再走，好么？” 林兴德似乎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不耽误事儿就好，不耽误事儿就好！” 林梳看着自己的父亲，不免一阵儿酸涩，一面是她舍不得离开的双亲和艰辛的山村生活，一面却又是外面世界令她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她像生生被分裂成两半，左右为难，难以两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闺蜜之约（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左右为难，可仔细想想，即使没有许荆秋的相约，最终，假期过完了，她不也还是得离开，去继续她自己的路吗？ 长痛短痛，终是一别。 接下来的几天，林梳像是上了发条的钟，从起床便一刻不停地忙碌到晚上，她想在走前尽量地多帮家里干些农活儿，凡是能做的，她全都抢在了林兴德夫妇前面给做好了，包括家里家外有许多长年清扫不到的地方，林梳也竭尽所能地打扫干净了，弄得林兴德夫妇说她：“上蹿下跳灰头土脸，哪有姑娘家样，倒跟个猴似哩。” 到了走前的一晚，林梳和王洁芝坐在床边聊天，林梳叮嘱王洁芝一定要吃药，千万不能自己硬撑着，等她拿到工资了，就再给王洁芝买几瓶。 王洁芝开始还嗯嗯地答应着，听到林梳说再买，慌忙抓住林梳的手，道：“梳子啊，我好多了，过些天开春儿暖和了，我也就不会老这么咳嗽了，我们知道你自己在外面不容易，你可不能再瞎费钱哩！” “妈！”林梳反手，握了王洁芝粗糙的手指，“其实我明白那药只能缓解病痛，治不了根儿，可让你上医院看看吧，你总说去过镇上卫生院了……” “我是真的去过哩！”王洁芝急忙辩解道。 “听我说，妈！”林梳接着道：“卫生院看不出个啥，将来我安顿下来了，就把你接到城里，咱们去大医院好好查查。” “哎呀，千万别！”王洁芝一反商讨的语气，态度突然变得十分坚决，她三两下甩开林梳的手道：“大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咱家倾家荡产都不够，死女子哩，你莫要折腾了，我这多少年的老毛病，不去大医院还不是挺挺就过去了？对我和你爸来说，你安安心心在外，把工作弄好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 “妈，就因为是老毛病，所以才要彻底检查一下嘛！” “反正我不去！”王洁芝断然拒绝，并且起身想走。 “好好好！”林梳忙拉回王洁芝，“咱先不说这个，行不？” 王洁芝重新坐回床沿，叹了口气，语气转软道：“梳子，我和你爸在山上过了一辈子哩，我们都习惯了，你不用管我们，可我晓得你的心放远着哩，就像在山岭上，看到的天上的星星一样远，你放心去追你的星星吧，只要别太辛苦就行！” “妈……”林梳鼻子一酸，“我知道了！” 本来还有许多话，譬如想叮嘱父母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她，哪哪儿不好了一定要跟她讲之类，但林梳明白，她叮嘱不叮嘱都是白搭，如同她报喜不报忧，她的父母也是，不会向她提任何要求，也不愿她因他们生活里的艰辛困苦而牵念。 于是林梳把所有的话都咽回肚里，她只是依在母亲肩头，像小时候那样，母女俩相依相靠，默默地坐了许久，许久。 林梳天不亮就得下山，否则就会误了趟次有限的，到县城去的大巴，林兴德非得要送林梳，父女俩准备出门时，林梳听得王洁芝一声紧似一声的咳嗽，站在门前犹豫不决。 “走吧！”林兴德道：“你妈晓得你要走，早醒着哩，不过她说就不送你了，免得耽误你时间。” 林梳点点头，隔着门喊了一声，“妈，我走了，你再多歇会儿啊！” 除了咳嗽，没有回应。 林梳跟着林兴德出了堂屋，“耳朵”摇着尾巴尾随而上，林兴德呵斥道：“回去！别跟着我们，在家看屋子！” “耳朵”不停地摇尾，却没有听话的意思。 林梳蹲下身，抚摸着“耳朵”的脑袋，“回去吧，别送我了，山路远，来回一趟对你这个岁数的狗来说，已经吃不消啦！” “耳朵”半直立起，将前肢搭到林梳的膝盖上，它吐着舌头面朝林梳呼呼直喘，像是乞求又像是依依不舍，尾巴也摇得更加厉害。 “算啦，不管它哩！”林兴德关上堂屋的门，对林梳道：“它爱跟跟吧，累得实在走不动了，自然也就不跟哩。” 林梳“嗯”了一声站起，一边整理背包带，一边告别式地再望了望从堂屋窗户里透出来的，温暖且熟悉的灯光。 家的灯光照亮过她的归来，现在又照亮她的离途，林梳想，她这一辈子，大概无论离家多远，离开多久，都会思念林子间的这盏灯光吧。 两人一狗，穿行在黑黝黝的林间小道上，林兴德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光圈微弱，视距有限，很多时候只看得到白蒙蒙的一圈，究竟照在什么上，根本分不清，不过有总比没有强，至少有那么一个光圈晃动，能让行路人胆壮一些，踏实一些。 偶尔途径林子稀疏的地方，视野会突然变得开阔许多，也清晰许多，林梳边走边望向头顶的星辰，黎明前的夜幕上，它们像投洒在天穹的钻石花，星星点点闪动着，令人无比沉醉。 林梳想起头晚母亲王洁芝说的话，不禁冲着夜空深深地呼吸着山里新鲜清冷的空气，如果她有着追逐星辰一般的渴望，那么，她的星星又在哪里？ 父女俩一路沉默无言，只顾闷头赶路，唯有“耳朵”不时地欢叫两声，在两人间轮换着跟跑，到天色转白天光放亮时，父女俩下了山。 稍微歇了歇，两人一狗又往小镇的汽车站走，车站倒是不远，因为小镇总共只有一条街，弯弯曲曲，自西向东绵延了两三里，街的两侧则高低错落着镇上的居民人户以及商店杂铺等。 林梳远远的，已能看见汽车站的影子，相比城市或县城，小镇的汽车站规模实在小的可怜，除了门口挂的招牌，就像一间勉强算宽敞的杂院，停放着四、五辆大巴和几辆中巴。 “行了，爸！”林梳紧走几步撵上林兴德，“到地方了，还有时间，咱不用急！” “没事儿哩！”林兴德朝前指了指，“咱到的早，你上车选个好位置歇着多好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闺蜜之约（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笑了，小镇客运的特色就是如此，一贯遵循先上车后买票。 因为山里人住得远近不同，很难那么准时准点的登车，通常都是赶上哪趟算哪趟，所以只论先来后到，而不认凭票对号入座。 林梳在城里待得时间久了，倒差点把先到先占座的特色给忘了。 寻到始发的那趟大巴，车里只有两个靠着椅背打盹的乘客，林梳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喊林兴德也在旁边坐一会儿，歇歇脚，反正这时大部分乘客还没到齐，用不着有座儿不歇。 “耳朵”很兴奋，跟着跳上车后，就在走道间来回奔跑，林兴德喊住它，并朝“耳朵”伸出了手，“别闹，来，乖乖坐这里！” “耳朵”走回林兴德身边，在椅侧空地坐下，一会儿看看林梳，一会儿看看林兴德。 林梳道：“我回家它都懒得不行，多半时间都在睡觉或者趴着不动，怎么今儿跟我们走了这么远，还活蹦乱跳的？” 林兴德答道：“谁晓得哩，怕是好久没带它下山，高兴哩！” 林梳就又道：“那它还走得回去吗？” 林兴德没吱声，只抬手在“耳朵”的脑袋上摸了又摸。 很快赶车的人陆续登车，林兴德只好带着“耳朵”下车，站在车外朝林梳张望。 林梳打开车窗，劝父亲说：“回去吧，爸，不用再送了！” 林兴德摇头，坚持道：“没事儿哩，回去又不用赶路了。” 车子到底是缓缓启动了，林梳向往身后移去的父亲和“耳朵”挥手道别，可这时“耳朵”突然地，就朝移动的车子飞扑过来，直冲着林梳“汪汪”大叫。 “小心！”林梳忍不住惊呼，接着看到林兴德大声呵斥着“耳朵”，想要按住“耳朵”。 幸好车速不快，林梳从车窗探头后望，见林兴德已半蹲在地，紧紧抱住“耳朵”，车子驶出汽车站大门，转了个弯，一人一狗的身影便彻底从视线中消失，林梳听到风中传来“耳朵”的叫声以及父亲的安慰：“别追哩，我背你回家！” 说不清为啥，泪水一下子就蒙了眼睛，林梳想起年少时，她也不知多少次趴在父亲的背上，由父亲背着转山走林，那样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林梳在县城转车的时候给许荆秋打了个电话，许荆秋还未动身，但她那里坐火车到省城也就两三个小时，如果放下电话就出发，说不定比林梳还早到。 所以两人约定好了碰面地点，许荆秋甚至还同林梳详细地讲了讲出站后的行车路线，又叫林梳复述一遍，才放心地挂断电话。 林梳本来还笑话许荆秋担忧过甚，拿她当小孩子，结果一走出省城车站，立刻被眼前巨大的广场，如蚂蚁般的人流以及车水马龙给弄懵了的她，立刻感激起许荆秋的细心周到来，要是完全叫她自己走的话，估计连找公交站都得转半天。 约定碰面的地点在城中心的一座公园正门前，那里地处繁华，附近就有盛名在外的展馆和美术馆，而且各种高低价位不同的旅店宾馆以及特色美食的餐饮都很多，林梳寻到地方，感慨许荆秋的安排实在太贴心，她这方面的能力跟许荆秋一比，简直是弱智小白痴。 已经快下午五点，林梳算了算从自己出站，到搭乘公交，再到公园门口，大概绕了小半个城，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此时未见许荆秋的人影，会不会许荆秋也在路上耽搁了？ 挪到人流往来稍少一些的位置，林梳等了约十分钟，才听到身后响起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梳子！” 林梳高兴地转身，“荆秋！” 半年多未见，许荆秋似乎变了些，不，应该说现在的许荆秋褪去了读书时的青涩，在原本的清秀甜润的气质上，又平添了几分职业女性的娴静妩媚，乃至还有清爽干练间杂其中。 两人迫不及待地拥抱了一下，林梳才发现有点不对，问许荆秋道：“你行李呢？” “扔宾馆了啊。”许荆秋道：“我估摸着怎么也会比你早到点儿，或者相差无几，所以决定先去把住的地方订了，再返回来找你，结果……呵呵，你是不是久等了？” “噢，我说呢，也没久等，十多分钟吧。”林梳老老实实道。 “走，我带你找好吃的去，想吃什么？”许荆秋笑嘻嘻地一把拉住林梳，又问林梳，“包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拎？” “不用了。”林梳道：“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都是临走的时候我爸妈非塞给我的一些山货，说让我拿回去慢慢吃。” “不是吧？明明知道你要去北京，背着不累赘吗？”许荆秋诧异道。 林梳无奈，白了许荆秋一眼，“我可没好意思跟我爸妈说我提前走，是为了旅游，他们还以为我要回去工作呢。” 许荆秋不解，“为什么呀，我请你出门玩一趟，是我请吖，又不要你或你爸妈掏腰包！” “哎呀，我好不容易回去一次，他们肯定舍不得我嘛，再者，要是说了，知道是你全程请客，他们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对他们而言，那可是天大的人情，还都还不清啊，不过这包东西，我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处置了。”林梳说着笑了起来。 “怎么处置？你该不会舍得扔垃圾箱吧？你也不是那种人啊！” 林梳笑着反手拍了怕背包，“就当是送你的，一点心意！” “诶呀！”许荆秋叫道，“我可不想出远门跟个搬运夫似的，背着你这一包转一圈累不累啊，你可别坑我呀！” “咱找个地方寄存行不？”林梳问，“反正回来仍是在省城转车，你顺便取了回家，也好拿给你父母尝尝正宗的山货，纯天然一点污染都没有呢！” “行了行了！”许荆秋道，“你父母特意给你带的，我可不想夺人之美，找寄存可以，我帮你找，但这包东西还是谁背来的谁取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闺蜜之约（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荆秋！”林梳拦到许荆秋的面前，“其实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让你花销那么多，可我真的是一点余钱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笔钱还上你，你，你就当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我请你的，你干嘛要还？”许荆秋瞪着林梳，“你这么说可就让人不爽了！” “我知道！但毕竟要花那么多钱，我……我过意不去嘛，荆秋，你就收下好不好？” 许荆秋低下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叹气，“要是你专门带给我的，我毫不犹豫就收下了，可我怕拂了你父母一片心。” 林梳笑道：“不会的，如果他们知道我要送你，只怕会给我塞更多，我实在背不动了！” “噗嗤……”许荆秋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好吧，谢谢了！” “我还没谢谢你呢！”林梳道：“咱不说这些个了，还是找吃的吧。” “好啊，你还没告诉我想吃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对省城又不熟，你请客，不如你做主吧！” “那……跟我走吧。”许荆秋答应道。 两个姑娘便说说笑笑，沿着美食街一路寻下去，最终找到一家环境令两人都颇为满意，又足够解馋的火锅店。 吃饱喝足，撑得腰粗肚圆，两个姑娘又在附近逛了好一阵儿，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宾馆。 一边收拾东西准备洗漱，许荆秋一边向林梳交代了行程，“去北京的车次是明天下午的，坐一晚，后天就到了，明天上午咱们还有时间，先去把省城的美术馆看了，怎么样？” “好啊，难得来一趟，当然想能看的尽量看喽！”林梳没有反对，随即问道，“那到了北京怎么办呢？住哪儿，咱们玩几天？要去看哪些地方，你都想好了吗？” “肯定啊！”许荆秋道：“哪像你，做个甩手和尚就来了！” 林梳笑笑：“因为你是主，我是宾，客随主便，我当然不好多话啦。” “才怪！”许荆秋道：“还不是因为你蹲在山上，联系不畅，要不早就和你仔细沟通了，现在好吧？都是我想到哪儿算哪儿，没想到的，或者遗漏的，你到时再补充！” “也行！”林梳一仰身，直接倒在了床上，许荆秋选的宾馆价格不菲，房间布置的堂皇而不花哨，宽大的床铺也格外松软舒适，林梳享受着席梦思舒服柔软的同时，心中的疑问愈发加深。 从见到许荆秋，两人间闲聊的不过是半年间各自的生活，许荆秋没有提秦启一个字，也没有说明两人旅行的钱款究竟从哪儿来，吃饭的时候林梳问过一次，却被许荆秋轻巧地以一句“你别管了”，给堵了回去，那么在许荆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梳计算过，哪怕许荆秋有正式的工作，但一个县城仅仅只工作了半年的中学美术老师，能拿多少薪水？光靠工资，林梳可以笃定许荆秋是绝不可能负担的起她们俩这次的远游的，何况从许荆秋的消费选择来看，可以称得上大手大脚了。 凭林梳对许荆秋的了解，读书时的许荆秋既不吝啬，也不可能炫富，她属于那种经济条件有限，但还算比较得体的家庭出来的人，那时许荆秋的消费观念一向秉持质优价廉，适合自己，现在，怎么都有点风格突变了呢？ 林梳不解，而且她隐隐察觉，许荆秋的行为好像还有某种赌气的成分，作为林梳读书时最好的朋友，林梳没法不好奇，真的很想知道不清不楚的背后，许荆秋究竟有什么不肯对她说的，可许荆秋不愿主动道明，她又有什么办法获悉呢？ “喂，别懒着啦，快去洗澡去！”许荆秋走过来，踢了林梳吊在床边的小腿一下，“你不洗，我就先洗了？” “嗯！”林梳缩了缩腿，跟着坐起来，“你先吧，我洗得慢！” 许荆秋看了林梳一眼，有点怀疑道：“慢？我记得在学校时可不慢，你不会回了山村，十天半月都没洗澡吧？” “呵……”林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尴尬的耳根都红了。 “得！”许荆秋道：“我先就我先，正好我洗面奶沐浴液什么的全都带齐了，一会儿你用我的就行了！” 林梳没答话，感激地目送许荆秋拎着一袋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读书时她就经常蹭许荆秋的用品，也只有许荆秋从未嫌弃过她。 兴许是早上起得太早，又走山路，又赶了一天车的，要不就是沐浴过后，躺在松软的床上太过惬意了，这天晚上，林梳脑袋挨着枕头，没和许荆秋说上两句话，就沉入了香甜的睡梦中，无比的温暖和踏实。 一整夜林梳都没有醒过，甚至早上还是被许荆秋照她屁股给了一脚，林梳才从沉梦中返归。 “诶，该起床了，林大姐！”许荆秋站在床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俯视着林梳说道：“你是不是被老林子里的猪精给附身了？要不怎么睡得跟猪似的死沉死沉，我喊了你两声都没听见？” 林梳揉着眼睛，懵懵懂懂道：“几点了？” “都八点了，以前你可经常都是咱们女生宿舍起得最早的，连周末也不例外，从未见你超过七点起床，就跟行走的闹钟似的，哎哟喂，现在改性子啦？” 林梳坐起身，自己也有点奇怪，没错啊，她从未睡得这么香这么沉，她是怎么啦？ 单以疲倦为由肯定说不通，再累的情况她都经历过，林梳没法解释，只好在许荆秋的催促下，赶紧起床洗漱。 省城的展馆特别大，林梳和许荆秋赶着开馆时间便进入，结果光是一个展厅一个展厅地参观下去，就已经逛到了下午，两人虽然都累得够呛，但疲累依然无法阻止两人兴奋的脚步。 出了展馆，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遂直接前往火车站，一路上沉浸在兴奋中的两人，不断地讨论着她们所了解和不了解的那些展品，从西画到国画，从陶艺瓷艺工艺画再到雕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闺蜜之约（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由于要经一夜车程，许荆秋订了卧铺，火车轰隆隆地运行，反正躺着也是躺着的两个人就都挤在下铺说话。 许荆秋说起她们看到的几幅作品，就是周西檐老丈人的，不知将来，周西檐的作品会不会也出现在展馆里。 林梳出神了良久，说，“周西檐一直想有办个展的一天，他现在虽然回省城了并没有教书，甚至在很长的时间内，可能都不会再碰画画，可我总觉得……总觉得他最终还是会拿起画笔吧。” “哟！听上去，你比人家周夫人还了解呢？”许荆秋低声地笑话林梳道。 “只是一种感觉。”林梳并没在意许荆秋的笑话，接着道：“我也没觉得付辛思不了解周西檐，相反，付辛思一定是太了解周西檐了，所以希望周西檐为两个人的家庭和将来做一点改变。” 林梳的话一出，轮到许荆秋沉默了，片刻后许荆秋才道：“如果结婚就必须要为家庭放弃自己的追求，说白了，就是理想和赚钱不能兼顾的时候，放弃理想，仅仅只为养家糊口抚育下一代而拼命挣钱，那……这样的婚姻还有意思吗？” 林梳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吧，总有人愿意为了喜欢的人，为了家庭幸福、天伦之乐而放弃自我。” “那个人价值呢？”许荆秋道：“成年人本来是一个个独立个体，拥有着独立人格，独自承担民事或刑事责任，但当其依附在家庭身上后，如果只能服从于家庭，要委曲求全牺牲自我来换取家庭幸福、天伦之乐，这个人岂不是已经丧失了作为人存在的意义？” 林梳愣了愣，总觉得许荆秋的话有些过于偏激，然而一时里她又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好道：“曾经有人跟我说，有得必有失，得与失总是相对的，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过在得失间，选了自己不愿失，和可以失的罢了。” 许荆秋叹气，没再说话。 林梳就道：“你感慨这么大，难道和秦启出了什么分歧？” “秦启？”许荆秋望着两人眼前低矮的床板，喃喃道：“秦启……” “到底怎么了？”林梳终于找到个机会把想问已久的话给问了出来，当然不想轻易放过，“这次见你，就总觉得你怪怪的。” “我还觉得你怪怪的呢！”许荆秋回了一句。 两人转脸对视，都不禁笑了。 林梳道：“也许真的是一出校门，一切都不同了。” 许荆秋将身子撑起来一点儿，靠在枕头上，淡淡道：“我跟秦启早就分手了。” “为什么？你们俩感情不是挺好的？” 许荆秋笑笑，“毕业的时候我们俩心里都明白，分手恐怕是迟早的事儿，一别两地，双方家里又都不赞成，除了分手，还能怎样？他是理智的人，我也是，各自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后，和平分手自然成了对两个人都好的选择。” 许荆秋说得平淡，但林梳仍是深感诧异，“就这样？就这么结束了？” “嗯，就这样！”许荆秋回答的十分肯定。 林梳怔了半晌，说道：“那么你现在是有新男朋友了？” 许荆秋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林梳看着许荆秋，“也许他是个比秦启好的选择，可在你心里，他比不上秦启。” 许荆秋垂下眼帘，“他条件样样都好，虽然没有秦启英俊帅气，可家庭条件绝对是拿得出手的，如果错过了他，我也许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了。” 林梳问，“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呢，还是说给你自己？” 许荆秋苦笑：“你虽然有时候有点笨笨的，不开窍，可不得不说，还是你了解我。” 林梳没吱声，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感觉没错，许荆秋这次出门，一定带着负气的成分。 “如果放不下秦启，何苦为难自己？为什么不为两个人的将来，再多做一点努力，再多给彼此一点时间？” 林梳有点心疼许荆秋，但更多的，是不理解，所以她补充道：“难怪你刚才那么激动，你一直在说服自己和秦启分手是对的，选择那个人也是对的，可服从家庭意志，你并不甘心。” “问题就在于……都是对的！”许荆秋转过脸来道，“要是我是那种根本没有理性，只凭着感情来做决定的人多好？” 叹了叹，许荆秋接着道：“是，我不甘心，两家都说到结婚方面了，可我对他却没有任何感觉，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想到要是秦启会怎样？秦启可能会为我做什么，秦启可能会喜欢什么？秦启这样秦启那样……我控住不住地，就要把两个人相比较，然后……然后约会就变得索然无趣……” 林梳呆呆地望着许荆秋，隔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认识的？新同事？” 许荆秋摇头，“还能怎么认识？家里给介绍的呗，我妈天天就在我耳根子旁唠叨他有多好多好，秦启有多一无是处。” 林梳再问：“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爸是银行行长，他子承父业，也进了银行上班，不过不是同一家银行。” 林梳苦笑，“那我们这次的旅费……” “我说闷得慌，想趁假期出外走走，他就给了我一张卡，他们银行轮休，假期有限，没法陪我，就叫我自己约朋友，和朋友好好开心开心。” “果真大方！”林梳惊叹道：“看来我今年运气不错，居然也能跟着沾沾光？” “为了哄我呗。”许荆秋悻悻道：“他们假期不好安排，但银行的工资倒是比我高多了，所以，这么点旅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又能哄我开心，何乐不为？” “可你收了人家的卡，拿人家的用人家的，是不是表示，你们俩的事儿就算定了？” “我收不收的，根本无关紧要。”许荆秋道：“我们俩定不定得下来，也根本轮不到我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北游（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诶，未婚夫婿的条件果然好得没话说，怪不得你那么痛快地就跟秦启分了手。” 林梳刚讲完，腋下就挨了许荆秋一胳膊肘，不禁“唉哟”一声。 “少来！”许荆秋埋怨道：“少说风凉话，不是我想跟秦启分手的，而是秦启本来就有了那个意思，偏偏磨磨唧唧不肯挑明，我最讨厌所谓的含蓄委婉了，于是干脆，就由我开口好了！” “真的？”林梳假装吃痛，揉着被许荆秋撞的地方，“你说你平时看上去挺淑女的呀，怎么性子比我还急？” “我明白秦启的意思，他觉得分手比较好，又不想担负心的责任，想想就来气，大不了我担着呗，我不需要他负什么责！”许荆秋说完，又意犹未尽地骂了句，“窝囊废一个，连分手都没有勇气明说，你要我还怎么指望他？” “那你还惦记着他？”林梳道：“照你说得那样，我倒还真觉得，分了好！” “唉，好几年的感情，咋可能说丢就丢？”许荆秋显得很是沮丧，“我是对秦启有气，可偶尔转念，又觉得他可能也是出于无奈吧。” “反正都分了。”林梳凑近许荆秋，在许荆秋的耳边道：“不如尝试新的开始，尽管我挺讨厌拿钱砸感情的那种人，然而仔细想想，他在乎你，想你开心，才会把卡给你嘛，要不，你一热脸贴冷板凳，想往上凑人家还不甩你呢！” “不是那么简单，梳子！”许荆秋同样往林梳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你没碰到过，就是一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大毛病，但是他热衷的，和你热衷的完全截然不同，你们之间，连聊天都聊不到一块儿，甚至说不了几句就会因为彼此的价值观不同而冷场，你让我怎么尝试啊？” “人家是学经济搞金融的，和你这只会画画教书的脑袋想得自然不同。” 林梳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还是可以培养点共同兴趣的嘛，以前没有共同点，从现在开始，慢慢培养就有了，呵呵。” “你呀，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许荆秋抱怨道。 “诶？前面一句倒算了，后面一句你是不是说反了？你才是饱汉不知我这饿汉饥吧？”林梳不满地反驳。 许荆秋气得，又忍不住拿指头戳了林梳一脑门，“行行行，你饿，饿着吧！” 林梳笑笑，问许荆秋：“话说回来，秦启跟咱们也是不同专业，为什么你看得上秦启却看不上那个银行的？” “所以嘛，就总是忍不住拿出来两厢对比，你总算理解我了吧？”许荆秋道：“大概因为都在同一所学校里，都是学生，学得都是师范，尽管专业不同，彼此聊聊各自学院里的趣事，他讲他的训练，我讲我的画作，彼此还都听得饶有兴致，然后一起吃吃喝喝，就度过了愉快的校园时光，现在呢？” 许荆秋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现在怎么啦，说啊？”林梳追问道。 “银行先生根本就没兴趣听什么学校里的事儿，不管是我的大学，还是现在就职的中学，他总是带我去他自认为很有档次，实则俗气的掉渣的地方，还特别得意，沾沾自喜，喜欢谈的，就是他们这个月业绩多少啊，分红多少啊，等等之类，我出于礼貌一直在勉强应酬，可我……我真的很闷，林梳，和这么一个人结婚，组成家庭，我……没法去想象……” 林梳默然，她即使还是不大理解许荆秋和那位银行先生的根本问题在哪儿，可连许荆秋都无法想象的事儿，她就更无法想象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林梳劝许荆秋道：“既然实在合不来，为什么不跟他和你父母明说？为什么还要硬拖着谈婚论嫁？你以前不是说，不适合的再便宜也不要吗？怎么，若是贵的，不适合也要吗？你们那里，还算挺大的，并，不比Y市差多少，我不相信，条件好的男人，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有当然是有，还一抓一大把呢，可遇见谁遇不上谁，靠的是运气，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凭什么就认为一定能遇到个比他更好的？何况，我怎么没明说？我的性子，最讨厌拖泥带水了，结果，明说的结果就是他和我妈他们意见一致，一致认定结婚不等同于恋爱，没共同语言三观不合什么的，都可以婚后培养，慢慢磨合，还说世上的夫妻大多都是慢慢磨合出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最重要的是，会过日子，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林梳听了，疑惑道：“呃……好像有些道理？” “林梳！你是不是墙头草啊，怎么一会儿一变的呢？”许荆秋气愤地叫道。 林梳很是无辜，“我看是你自己本身矛盾重重，说得不清不楚的嘛！” “你……”许荆秋瞪着林梳，半天才幽幽道：“算啦，不说银行先生了，说起就一肚子郁闷，咱俩是出来散心的，又不是开展诉苦之旅？都怪你，非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错了我错了！”林梳忙道：“你的过去式和现在时，咱都不再提了，行吧？” “哼！”许荆秋哼了一声后，忽然弹起来，翻身去取扔在床头的便携包，“我还带了好多零食，你饿不饿，梳子？” 林梳笑了，那一刻她重又看见了读书时的许荆秋，再不顺心的时候，只要有零食在手，许荆秋就会立马云开雾散血槽满格，将不开心的事丢之脑后，用许荆秋的话说，就是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第二天下午，两人终于到了神往已久的首都，林梳再次展现了她一旦淹没在人流里，就会丧失所有方向感，变得弱智的一面，从出站到搭车，她几乎一路都是云里雾里，全靠和她同样第一次来北京的许荆秋领着她东转西转。 乘地铁的时候，林梳的电话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高予安打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北游（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吊在握环上的林梳一边哀叹电话来的可真太不是时候，一边还是接通了电话。 “梳子！”高予安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兴奋，“你在哪儿呢？” “我……” 兴许是这个电话等待太久，又或许是环境的骤变，让人觉得从前过往，并不如曾经以为的那么真实，林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高予安并未等待林梳的答案，那似乎仅是一句开篇的客套话，高予安紧接着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家同意让我走了，梳子，我打算明后天就回Y市，你也回来吧！” 林梳怔了怔，随后道：“同意？怎么会同意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我回去跟你细说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回？”高予安热切地追问着。 林梳却道：“这么长时间，整个春节，你有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或者发过短信？” 高予安道：“我今天不是打给你了吗？” “之前呢？”林梳问。 “你不会生我气了吧？梳子，我道歉，之前我确实有些不方便，所以才没同你联络，你大概也晓得我父母的态度，是不是？但我心里真的一直惦记着你啊，我发誓，这不禁令一解除，我就打给你了嘛，理解一下好不好，梳子？” 林梳仔细辨别着高予安的口吻，从前高予安要是这么哄她两句，她肯定也就算了，不会放在心上，今天却不知为何，有点不放在心上的，倒好像是高予安哄她的话，林梳道：“什么不方便？怎样的不方便，才让你连发个消息都不方便？” “我回来跟你讲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梳子，你不要生气了嘛，乖啊，我们马上就能见着了，等我回到你身边，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行不？再说了，你也没给我发消息嘛！” 高予安的最后一句，已经有点撒娇加赖皮的意味了，林梳看了眼旁边正望着她的许荆秋，决定结束谈话，“我家里还有点事儿，我还要晚几天才回y市，你不用等我！” “诶？什么事儿？晚几天是几天……” 林梳不等高予安说完，便挂了电话，许荆秋冲她笑笑，却什么都没问。 期间林梳的电话又响了两次，但都被林梳拒接了，直至地铁到站，林梳和许荆秋走出地铁，许荆秋才道：“咋？小两口闹架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林梳没答，只是看着出口指示牌，问许荆秋：“哪个出口？” 许荆秋看了眼手机，顺手一指：“就这边。” 安顿下来，天色已晚，两人决定就近解决吃的，沿着宾馆所在的街道走了半天，见有一家看起来还比较顺眼的中餐馆。 点了两样寻常的小炒和一份汤，林梳盯着价格单发呆，许荆秋一把夺过，道：“瞧你个没出息的，这里可是京城啊，能和咱们那边比么？” 林梳苦笑，帝都吃顿饭的价格别说和Y市比了，就是比省城也要将近贵上一倍，若不是许荆秋请客，她不知要攒多久的钱，才够上帝都一游，而且一游又不知会让她心疼多久，一趟下来流水般的消费。 饭菜很快端上，许荆秋抓起筷子，招呼林梳赶紧开吃，一边嚷嚷道：“火车上就没吃好，哎哟喂，可把我饿坏了，总算有顿正经饭菜填肚子了。” 林梳笑：“咱们读书时，不正经的顿数可多了，也没见你受不了啊？” “那不一样！”许荆秋已经毫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菜入口，含混道：“学校外面那么多小吃，东一份西一碗，从早到晚肚子就没有空着的时候，而咱俩从昨晚到现在，火车上就吃了一顿盒饭吧？” 林梳感慨：“那时候真好啊，我以为读书时辛苦，结果才发现读书时光，竟是最快乐的一段人生。” “早就发现了！”许荆秋停了下，把嘴里的饭菜咽了，才说：“但是吧，其实工作了也有工作的快乐，就在于你怎么看待了，所谓生活皆有两面，唯有乐在其中，才能转苦为乐。” “怎么说？” “呃……打个比方，我以前挺讨厌小孩子的，总觉得他们吵死了，一点不都听话，一大群乌泱泱的闹腾得头疼，可如今天天相处下来吧……”许荆秋的脸上不禁现出一抹格外温柔的笑容，使得长相原本就甜润的她，更像是一颗冰晶剔透的冰糖。 “我觉得很快乐，很充实！”许荆秋最后断言道。 “你倒是不愁啊！”林梳扮个了鬼脸，“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天天和孩子们打交道，每天的工作就是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自然简单快乐，要像我，仍然在生存线上挣扎，可不就愁多喜少嘛！” 许荆秋笑了下，没有马上接话。 两人用了一会儿餐，许荆秋才说道：“梳子，你和高予安走到一起不容易，有啥难关，两个人好好商量，一起面对，可千万别因为一时的心气不顺，使小性子啊？” 林梳白了许荆秋一眼，“我哪有？我是那种经常使小性子的人吗？” “你不是。”许荆秋道：“你是经常把委屈憋在自己肚子里的人，可你瞧瞧你自己，又瘦又小，肚量也就那么大，能装下多少委屈？我的意思是，该沟通的时候，要好好沟通，把委屈和压力也释放一点儿，否则，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林梳正舀了一勺汤要往嘴里送，听到许荆秋的话，不由得放下汤勺，叹了口气道：“要是仅沟通就能解决，那倒好了，可惜啊，千头万绪，我要面对的状况不是几句沟通就能改观的。” “不就是经济问题吗？”许荆秋笑道：“钱可以慢慢挣呗，两个人在一起，还愁找不到出路吗？总会好起来的，梳子！” “说得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林梳就把她和高予安半年来的困窘，以及并没有多大起色的相馆生意，简略地跟许荆秋说了一遍。 最后林梳道：“你要是我，你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北游（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我想能给我爸妈带去好一点的生活，办不到，我不想丢弃自己的画技，把自己画废了，也办不到，我想高予安能站在我一边，真正地接纳我和我家庭的现状，分担一点儿我的困境，同样办不到，他看起来是自主选择，可实际就像叛逆少年，冲动之下，从未认清现实！等到面对困境后，最大的希望还是寄托在他的家人身上，所以他才会丢下我执意回家，他想要和家人和解，重新得到家人的帮助，甚至，他一直没联络我，也可能是为了讨好他的家人！” 林梳一口气数落着，接着愣愣地看着许荆秋，“你认为，既然高予安的家人认定我的家庭是负担，是累赘，是穷乡僻壤躲都躲不及的无底洞，他们就算有一天迫不得已肯接纳我了，接纳我的家庭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梳低下头，再一次叹气：“我不是使小性子，而是举步维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许荆秋许久没说话，两人面对面沉默一阵，许荆秋问：“吃好了吗？” 林梳点点头，许荆秋便道：“那我结账，咱们回宾馆吧！” “好！” 林梳和许荆秋在夜风中慢慢往回走，这时节的北京还很冷，风虽然没像刀子刮，可仍让人不由得要把帽子和围领严严实实扣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困境，梳子！”许荆秋突然说道：“看来你和我一样，也是想借着出游逃避几天，哪怕仅仅几天也好，对吗，梳子？” 林梳不语，像是无声地承认了。 许荆秋又接着道：“有你做反面教材，想想我和秦启分手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但话说回来，我也挺理解高予安他们家的，像我妈就是，看不上同样师范出身的秦启，可对银行先生，那是一见面立刻慈眉善眼春风无限，就跟看到了超级钱袋子一模一样！” “噗……”林梳忍不住笑了，“哪有这样说自己妈的？” “实话实说。”许荆秋道：“谁不想自己儿女娶得好，嫁的好？哪怕嫁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吧，都不敢和穷沾上边啊，都是寻常家庭，谁家过上点安稳日子都不容易，也都是父母辛苦半生换来的，自然都怕招惹上穷，就给重新拖回解放前了呗。” 林梳“嗯”了一声，道：“理解归理解，可我不能因为别人怎么想，就放弃自己的爸妈啊，他们辛苦一辈子，好容易盼到我读完书了，难道就盼个我六亲不认，把他们俩扔在大山里不管不顾？那我成什么了？” “当然不行！”许荆秋道：“这也是我为何没有勇气一意孤行去找秦启，也没法撕破脸皮坚决拒绝银行先生的原因，我就是家人的希望跟寄托，我没法甩手一走了之啊。” 林梳道：“你知道我妈身体一向不太好，听我爸说是生了我以后，月子里没怎么养太辛苦，加上山里天冷潮湿，就落下了病根儿，后来我爸妈本来想再要一个的，因为山里女娃没啥用，得要个男娃才能撑起一个家，壮劳力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幸的是，我妈第二胎怀到五六个月的时候掉了，那本来是个男孩，我本来会有个弟弟的，结果……打那以后，月子里落下的病加上小产，我妈身体更虚弱，已经不适合再要孩子了，所以，你可以想象的到，一户只有唯一女孩的山里人家有多难！而这个女孩还一门心思，想走出大山，想看看山外的世界，想画画……” “梳子……”许荆秋停下脚步，同情地望着林梳。 林梳摇头，“别，我不需要同情，我只是告诉你这就是我的家庭现状，有时候我甚至都会后悔，假若重新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会执迷画画，或者我应该留下来，去做我们家的顶梁柱。” “说什么胡话啊！”许荆秋叫道：“你哪根筋搭错了才会那么想？你留在山里能干什么？做农活？种地喂猪？就靠你们家那点儿地那两口猪？你就能改善你们家的困境了？” “至少我帮着干点儿活，他们也不用那么辛苦……” 林梳话音未落，肩上就挨了许荆秋一巴掌，许荆秋道：“信不信我抽你呀？你父母劳作一辈子也就那样，就是因为大山里难有出头之日，你走出大山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呢？整天胡思乱想个啥？” 林梳笑笑：“我也就一说，你当我真想走回头路啊，我当然明白得靠我在外面闯条路出来，才能带给他们好日子，只是每次回家看见老屋冷冷清清，父母亲孤单无靠我就特别难过，他们把我养大，还一天福都没享过呢，而我，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许荆秋拉过林梳，把两个人的胳膊搅在一起，然后拖着林梳顶着风继续往前走，许荆秋道：“梳子，你和高予安的问题我真的不好多嘴，但你家里的问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尽我所能。” 林梳笑着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谢谢，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跟我还客套？”许荆秋想了想，又说道：“诶，算了，我觉得咱俩面临的，都差不多是无解的难题，还是趁着难得的北游之行，把烦心事儿暂放一边儿，痛痛快快乐呵几天吧。” “同意。”林梳道：“约法三章吧，我不提你的秦启跟银行先生，你也别问我跟高予安如何了。” 许荆秋大笑：“哈哈，你应该谢我，刚才把一肚子的憋闷吐露出来，是不是顺气多了？” “没有！”林梳摸出手机，单手打开信息一栏递给许荆秋看，“我在想是不是继续晾他一夜，明天会更顺气？” “哟，发了七八条呐？”许荆秋笑道：“适可而止吧，梳子，我看人高予安是真急了。” “是吗？”林梳淡淡地应了声，不置可否，随后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回宾馆后告诉他，我五天后返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北游 （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你呀……口是心非，嘻嘻！” “才没有……” 两个女孩拉拉扯扯，彼此笑闹着，忽然觉得北京的街头，也没那么冷了。 接下来的五天，林梳和许荆秋将所有她们想去的能去的，能够参观到最多古今中外各类艺术品的地方都走遍了，尽管每天都累得回了宾馆便动弹不得，可大脑就像连轴转的机器，兴奋地在每天拼命汲取令人或惊叹或深思或极具启发性的营养品，那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被洗过髓一般。 最后一天临走前，俩人去了帝都最负盛名的两座美院学府，她们在校园里感受着她们的师院绝对感受不到的，随处可见的艺术气息，浓烈的艺术氛围几乎可以让她们立刻产生创作的冲动，还有那些不时遇到的，气质卓越，风仪动人的俊男美女，有老师有学生，当她们被对方的气质和风度吸引的同时，都不由得感叹自己就像丑小鸭，或者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许荆秋带林梳寻到学校的教务处，打听申研需要的条件、成绩和手续，一位长得有点像周西檐，个子高俊、帅气非凡的男老师很耐心地为俩个女孩做了解说，整个过程男老师到底说了些什么，林梳并没怎么听进去，反倒情不自禁地一直盯着男老师帅气俊俏的脸，不想错过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出来之后，许荆秋搡了林梳一把，道：“你个花痴啊？全程呆傻，像木头人似的？” 林梳闷闷地道：“你干嘛问申研，你想继续深造？” “来都来了，顺便问问呗！”许荆秋道：“我来了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这里是所有艺术生都向往的‘圣地’，能到这里来学习，真的可谓人生无憾了。” 又说，“诶，周西檐就是从这所美院毕业的吧，怪不得你一直盯着那个老师目不转睛！” 林梳叹了口气，“我忽然觉得周西檐曾经吸引我的地方没那么有吸引力了，因为这里有太多比他更英俊、气质更卓越的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知识学问和个人涵养的魅力，要是周西檐在这里，怕也不过泯然众人。” “哈哈哈！”许荆秋笑得前仰后合，“是吧？你就是一山见一山高，咱那里小家穷户的，周西檐自然显得特别，再加上你眼窝子浅，才会给迷得丢魂落魄吧？” 林梳瞪了许荆秋一眼，许荆秋赶紧道：“话说回来，我眼窝子也浅，嘿嘿，小城小镇，没见过大世面嘛！” 林梳不再说话，两人提着行李寻路赶往车站，这时的林梳和许荆秋，在兴奋激动之余，都不免有些惆怅难掩，而且惆怅似乎比她们来北京之前更加深浓了。 回程的火车上，两个女孩许久没有交谈，都各自待在自己铺位上出神，林梳睡的是上铺，面对的是上铺更加逼仄的空间，但她却觉得尤为安稳，甚至希望就这么一直窝在不怎么为人注意的角落，直到火车到站。 不过晚些的时候，林梳看见许荆秋冒了头，从下面爬了上来。 林梳往里挪了挪，给许荆秋腾出一点儿位置，许荆秋爬行着来到林梳身边，然后勉强坐直，“诶，你想不想去北京进修？”许荆秋看着林梳，直愣愣地就来了一句。 虽然没头没尾，林梳倒不觉得意外，她脱口答道：“想，当然想，为什么不想？” “那就去！”许荆秋道：“我们一起去？” 奇怪的是许荆秋这句，林梳同样不觉得意外，所以她没有任何反应地，淡淡问道：“你不结婚了？” “我想过了，我回去先跟我妈商量，要是她不反对最好，我就用一年的时间争取进修机会，哦不，如果按今年的申报时间，也就大半年，假如我妈反对，非要我嫁给那位银行先生，也没关系，嫁就嫁呗，结婚了也一样可以争取进修，只要说服银行先生支持我，到时候还没有经济上的后顾之忧。” 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上层空间光线昏暗，许荆秋又是背光位置，因此她的双眸看上去闪闪发光，而林梳则显得眼神空洞，只是机械性地追问道：“万一银行先生不支持你呢？” “我有信心说服他！”许荆秋道：“他跟我尽管没啥共同语言，对画啊艺术啊通通不感兴趣，可他有一点儿好，就是我生气或者闹别扭的时候，他能尽量耐心地哄着我，满足我的要求。” 林梳点点头，默然无语。 许荆秋跟着道：“你怎样呢？你说我的计划行得通不？” “能成行当然好了！”林梳顿了顿，又道：“你可以试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你也争取进修吧，咱俩一块儿，互相激励互通有无，怎么样？”许荆秋热切地俯下身子，凑近林梳。 林梳瞪着许荆秋，半晌轻叹道：“你还有可能，我是妄想！” “怎么叫妄想呢？感觉我好像也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 林梳道：“有心无力，不是妄想是什么？” 许荆秋再次坐直身子，转脸看向窗外，“要仅仅是经济拮据，我认为也不完全是妄想。” 林梳叹气，自己也撑起来一些，但她的位置根本没法坐起，只好半躺半靠：“光是经济就能把我卡死，还说不是妄想？” “你是怎么读完大学的？”许荆秋问。 林梳楞了一下，随口道：“那是在Y市，Y市的花费能跟帝都比吗？” “万一帝都打工挣得也比Y市多呢？”许荆秋转脸：“可以先凑学费，然后一边打工一边进修，你要连学费都困难，我也可以帮你一部分，当然，也许不会太多……” 林梳呆了，问：“会不会太冒险，要是我在北京找不到零工怎么办？” 顿了一下，又说：“还有，就算能边打工边进修，估计收入都仅是勉强维生，那我爸妈还得望穿秋水一两年盼我读出来，然后再盼我找到合适的工作，能在城里站住脚，我……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分歧（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低下头，像是喃喃自语：“到时候我去哪里站住脚，北京？省城？还是Y市？万一在北京留不下来，我就得在省城和Y市中选，可连周西檐当年想去省城都没能得偿所愿，我可能吗？而我要是再回Y市的话，就等于重头再来，我费尽了千辛万苦一两年的折腾却等于重头再来？那么进修除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又有何意义？” 许荆秋道：“你想太多了，林梳，世上的路都是走出来的呀，如果当初你只是坐在你家的破旧屋子里想想，而没有付诸行动走出第一步，那你会离开大山来到Y市吗？今天的你说不定仍然还坐在山坡头空想度日呢！” “我能不考虑得多一些吗？”林梳露出痛苦的表情，“你是没经历过，你不会了解我这四年走得有多辛苦，我原本以为毕业了，我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归属，终于能松一口气的……” “你松口气了吗？你跟高予安经营了半年，又如何？”许荆秋反诘，“在我看来，你继续留在Y市的状况和北上进修相比，也并不见得会带给你多大惊喜，何况我坚信在北京一定比在咱们那些小城小镇的机会多，坚信进修出来的水准也一定不是现在能比的，梳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不自信？”林梳喃喃道：“我……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梳子！”许荆秋拉了林梳的手，“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承认，我有时候是真的挺嫉妒你的，因为你的学习能力和领悟力一向都比我好，对于学画的人而言，这就意味着天分加持，可我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明白的，你比我更适合在这条道上发展，你也有可能，或者说应该能比我走的更远……” 林梳摇头：“不是的，你别这么说，荆秋，其实你的画有你自己独特的风格，何况我哪儿谈得上什么天……” “我不是恭维也不是谦虚。”许荆秋打断了林梳道：“你晓得咱们学画的，有几个不心高气傲？我是会谦虚的人吗？我的那些话同样也算不上劝你，劝慰人方面，咱俩半斤八两，都不擅长，甚至堪称笨拙吧？我只是告诉你，你在我眼里的样子，梳子，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只有走得更远，或许才能真正摆脱困境，才能给予你父母你想要给予的。” 林梳沉默了，半晌道：“要是我不顾一切走了，高予安怎么办，安梳视觉怎么办？” 许荆秋不以为然地回道：“学我呗，先好好商量，大半年的时间做准备足够了，最好劝高予安和你一起北上，反正你们那安梳视觉也半死不活的，他一个人撑下去有多大意思？他要实在不愿意走，也行啊，他在Y市发展，你北上进修，各作各的追求，又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只要你们心底里愿意为对方坚守，时间和距离算是问题吗？最主要的是现在高予安的家庭难以接纳你，你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用呢？但若有一天，你和你的父母都不再成为他人眼里的累赘，不说高攀吧，起码是对等的经济与条件，高予安那边还会嫌弃你吗？” 林梳苦笑：“那一天？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一天何时会到来，究竟还有没有那一天，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待在高予安身边，始终都会被他父母视作是想要高攀的草鸡，是想要赖着他过上好日子的贫家女，不管我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什么，多还是少，在他父母眼里，都跟吸血虫或蠹虫差不多。” 许荆秋没答话，但她看着林梳的，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则说明了她对此十分认同。 林梳在许荆秋眼里看到了答案，她不免黯然地重新躺下，以手枕头，在直勾勾地盯了车顶一会儿后，林梳吐出一口气道：“让我再考虑考虑。” 许荆秋斜倚着，在林梳身边的空位跟着躺下，她以手支头，审视着林梳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的吗？你的暗恋跟初恋？” “嗯？” 许荆秋想了想，放下胳膊，改为和林梳并躺着，她道：“老实讲，我觉得，应该……都不算你真正的恋情。” “什么意思啊？”林梳一翻身，面对着许荆秋道：“你是咒我吧你？人家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狗嘴里吐得什么牙？” 许荆秋笑，“别激动，别激动，我可没有要拆你和高予安的意思。” “哼，我俩好着呢，你想拆也拆不了！”林梳白了许荆秋一眼，不再理会她。 许荆秋道：“我就是感觉啊，这两个其实都不适合你，说不清为什么，不过你自己喜欢就好，我随便瞎聊的！” 林梳没吱声，将身子又朝里挤了挤，像是要和许荆秋拉开距离。 许荆秋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暗恋就不提了，你跟周西檐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至于初恋嘛，高予安谈不上啥大毛病，以你的条件，也谈不上有啥可挑剔的，只不过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们俩没有面临他家里的压力，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秤不离砣砣不离称吗？” 林梳仍然沉默，她明白许荆秋所指，她和高予安走到今天，未尝不是因为高予安赌着一口气。 可是林梳不想回答，她也找不到明确的答案，促成一段感情的因素众多，就好比她和高予安一开始，不过是因为彼此走动的勤了，聊的谈资多了，才越走越近，然后高予安对她很好，让她觉得很暖心，很安稳，所以就对两人间的关系默认了，再然后他们就想如何能在一起，不用在毕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下被迫分开，所以一路走来，掺杂的原因那么多，全都纠缠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一一分清？ 许荆秋见林梳始终不吱声，忙转脸哄道，“好了好了，怪我多嘴，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和高予安都是我的同窗，我咋不希望你们俩有情人终能成眷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分歧（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坐在右侧的高予安这时看清来人，瞪大了双眼，讶异地喊了声：“梳子？” 林梳的目光转向高予安，“予安，这是……” “哦！”高予安赶紧站起，朝林梳走去，“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林梳，我的同窗外加女友，安梳视觉的老板娘！” 高予安说着回头，冲女孩示意，女孩也赶紧跟着起身，挤出一脸笑容望向林梳。 高予安又对林梳道：“这是甘亦青，小甘，我经常去她家影楼冲印照片来着，她帮了咱们不少忙呢。” “哦，原来是……”林梳觉得她真心叫不出来“小甘”这两个字，女孩明明看着比她和高予安都年长，高予安居然叫女孩“小甘”？ “梳子好！”甘亦青似乎已镇定下来，落落大方地上前冲林梳点头，“以前经常听高予安提起你，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今晚会回来！” “就是啊，梳子，你要回来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呢？我也好去接你啊！”高予安附和道。 “呵，因为转车，不能确定抵达时间，所以也就没打电话。”林梳解释的时候，一直在审视着甘亦青。 她道：“这么晚了，你来安梳视觉是……” “是这样的！”甘亦青笑道：“小高昨天送来的需要冲印的照片，我们昨天比较忙，就没有及时给弄出来，今天弄好了吧，打电话让小高过去取的时候，他正好在忙，又说是一个人看店，问能不能晚点取，我一想反正我晚上没啥事儿，就下班后顺道给送过来了，然后小高多客气的，非让我进来坐坐，没想到两人一聊聊到这么晚，真抱歉，打扰了！” “哪里哪里！”还没等林梳开口，高予安立马接话道：“平时经常都在麻烦你们，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劳你辛苦走一趟，也没好好招待，可千万别见怪啊！” 甘亦青笑得更加开心，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应该的，你也是我们的常客嘛，那要没别的，我就告辞了啊，你们小两口慢慢聊！” 说着就去拿挂在椅背上的包，高予安一手拉住林梳，一边继续客气道：“以后有空，欢迎常来坐坐啊！” “没问题，只要你们不嫌我这只电灯泡贼亮！”甘亦青背上包，分别同林梳和高予安挥手，“我走了啊，不用送了！” 甘亦青消失在门外，高予安走过去将卷帘门拉上闩好，回身见林梳仍然站在原地，便拽着林梳到桌边坐。 林梳看了一眼桌上，确实放着一叠刚冲印好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应该是高予安的家人。 “你就算不知道确切的抵达时间，也该提前跟我讲一声嘛！”高予安把桌上给甘亦青泡的柠檬茶给撤了下去，很快换上一杯新的，热气腾腾地摆在林梳面前。 他道：“尝尝吧，我妈做的糖渍柠檬，配茶或单独冲饮都特别好，美容养颜，我带回来一大罐呢。” 林梳抬眼，见高予安虽然那么说着，脸上却笑容全无，和刚才跟甘亦青聊得喜笑颜开的样子，仿佛是两个人。 “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吧？破坏气氛了？”林梳不知怎地，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跟什么呀！”高予安在对面坐下，沉着脸道：“我跟小甘就是生意往来，普通朋友关系，倒是你，我真得好好说说你！” 林梳一言不发望着高予安，等着高予安的下文。 高予安道：“通知我一声回来的时间有那么难吗？你给我发短信说五天后，结果怎么样呢？我算着时间回来了，以为你昨天会到，等了一天不见你的影儿，然后今天我以为你又不回来了，所以才留小甘坐坐，哪想你会突然冒出来？还有，上次打电话，我就听到你身边环境特别嘈杂，应该是在外面坐车？我没问你，以为你会主动告诉我，可你就给了我一条五天后回的短信，那这些天，你究竟到哪儿去了？去干嘛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也变得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肯告诉对方了？” 林梳道：“你明明清楚，我为什么不想和你多说，你回了自己家过年，就拿我当不存在了吗？” “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你挂了我电话，拒接我电话，我发短信你也不理，你还让我怎么着啊？”高予安顿了顿，又道：“我回家，手机就被我妈给扣起来了，说就是不允许我和你联络，要和谁打电话，都得当着他们的面儿打，我本来是想偷偷借我姐的电话给你打的，可又一想，还不如装老实安抚他们一下，免得到时不肯放我回来岂不更麻烦？我说过会给你解释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林梳低下头，沉默片刻，然后默默地拉开背包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放上桌。 “这些是……哪儿来的？”高予安的神情变得异常惊讶，“馆藏图册，拓片印刷品，还有这么多画本资料，还有……烤鸭？” “许荆秋非让我带给你尝尝。”林梳淡淡道。 “许荆秋？”高予安一脸的不解。 “是，我和她去了一趟北京刚回来。” “你哪儿来的钱？你这一趟花费了多少？” 林梳轻叹道：“许荆秋请的客，都是她出的费用，我欠她的。” 高予安的眼睛瞪得比刚见到林梳时更大，“为什么没……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想要去我也可以陪你呀……” 林梳打断高予安，说道：“你有空吗，你有自主资金吗？你的电话不是被你妈给扣了吗？你陪在父母身边，我不知道你的状况，不知你何时方便，又怎么好主动联系你？” “我……”高予安一时语塞，可能也觉得自己先前的话不妥，转而问道：“许荆秋做什么突然发财了？这么土豪？我记得她家条件一般呐，居然舍得大出血请你？” “你太关心人家的财务了，是不是请我没请你，觉得特失落？”林梳回道。 高予安有些尴尬，望着一桌的东西，不知该说什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分歧（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想了片刻，高予安突然笑笑，转脸对林梳道：“挺好的，许荆秋请你就是请我啊，我知道我没能陪你过节让你不高兴了，真得谢谢许荆秋，有她带着你出去转一圈，你也开心点儿。” 又说：“梳子，我不是怪你没事先告诉我，其实我一直都记挂着你的，我也曾想过，等咱们赚钱了，我就带你各处都走走，咱们也把山河风光名胜古迹都走遍，而且我知道你想去北京看看，北京老早就在我的计划之内了，结果没想到你跟许荆秋先去了，不过没关系，去一遍还可以去二遍嘛，以后啊我带你，把你这次没玩到的地方给补齐了，好不？” 林梳看着高予安，脑子里不知怎地想起许荆秋的画饼之说，就道：“我无所谓，反正我去过了，心愿已了。” 高予安讨了个没趣儿，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许荆秋也是，怎么不给我多带点好吃的？尽带些只能看不能吃的。” “你行了吧。”林梳没好气道：“都是些在咱们这儿买不到的书，许荆秋掏银子，我出苦力，扛这么远回来，就是为了平时可以多临摹，反复研习，亏你也是学画的呢！” 高予安哈哈大笑：“逗你的，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我哪敢真怪许荆秋呀，你跟她说，啥时候她过来玩，我请她，哦不，咱俩请她！” 林梳愣住，没吱声，许荆秋如果要北上进修的话，那恐怕很长时间内，都绝无可能再来Y市。 “怎么啦？”高予安道：“你该不是跟许荆秋说了我什么坏话，怕被当面揭穿吧？什么表情啊这是？” “这表情就是……你是不是以为说几句软话，绕几个弯子东拉西扯，咱俩的事儿，就算过去了？”林梳问。 “咱俩？咱俩能有什么事儿啊？诶，耍点小脾气没问题，适可而止啊，要没完没了就没意思了是不？”高予安将倒给林梳的柠檬茶，又朝林梳推了推，“趁热喝啊，外面怪冷的，暖和暖和。” 林梳却不肯动，她继续问道：“你们家怎么又肯放你回来了？” “嗐！”高予安叹道：“我回家都没好好玩，一直在给家里帮忙看店，我爸妈那小超市，除了年三十关门关的早点儿，大年初一休了一天，其余日子全都在开门营业，我几乎节假日无休从早到晚跟我爸妈轮换着值守，才算换取了我爸的松口，你说我容易吗，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真的？”林梳愕然，高予安回家都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在忙碌中，这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骗你干嘛！”高予安拉过林梳的手，以祈求的口吻道：“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林梳望了高予安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这就对了！”高予安开心起来，动手收拾桌子，“累了吧？晚上吃过东西没有？要不要我给你煮碗泡面？” “不用了。”林梳道：“我不饿，你呢，吃过了吗？” “是啊。”高予安一边收拾，一边答道：“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儿，早早就吃过饭了。” 林梳抬眼，奇怪道：“诶？那个甘亦青不是说你今天很忙吗，怎么又是闲着没事儿？” “你听错了，她说的是打电话过来要我去取照片的时候，那时候正好有人进来拍证件照，我当然抽不开身。” “看来你跟甘亦青很熟啊，她居然亲自给你送过来？还聊了这么久？” 高予安笑了一下，问林梳：“想说明什么？我跟她真的就是普通朋友，因为老去她们店里，一来二去的，跟她们店里的人都还混得比较熟，哦，小甘本身就是学摄影的，所以我还向她讨教了一下摄影技巧。” “一口一声小甘，叫得挺亲近啊？”林梳双手托腮支愣在桌边，揶揄着高予安道。 “嘁，她们还叫我小高呢，就是个随口称呼，那么在意干嘛？”高予安终于收拾好，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并笑话林梳道：“你不会真的吃醋了吧？傻丫头，我心里只有你啊！” 林梳也笑了：“小高，我现在想洗个热水澡，行不行？” “坏丫头！”高予安伸手，在林梳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旅途的劳顿立时消去一大半，林梳觉得情绪好多了，走近卧室，见高予安在等她，忙蹭上去，偎进高予安怀中，“有没有想我？”林梳问。 “想，想得要命！”高予安俯身，亲吻着林梳的眼眸，两个人情不自禁，缠了一会儿。 林梳享受着高予安的拥吻，她知道自己问的纯粹就是一句废话，可她还是像所有女人那样，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不过，在洗澡的时候，林梳把高予安告诉她的，回家的情况回想了一遍，总觉得似乎太过轻描淡写，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就凭着每天帮父母守守超市，他的父母就同意高予安和她在一起了？ 到底是心底里的一丝隐忧，连缠绵都无法让这丝不安蒙混过去，林梳推开高予安，不放心地问道：“予安，你说你父母同意你回来，继续在Y市发展你自己的相馆，那他们对咱俩的事儿，又是什么态度？” “嗯？”高予安神思恍惚，一下子没听清林梳的话，正要继续拥吻，蓦然停住，“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父母对咱俩的关系，认同还是不认同？” 高予安松开林梳，将贴在一起的脸离开了一些，“咱俩？” “嗯！”林梳盯着高予安，高予安的眼底似乎有慌张的神情在掠过。 “好破坏气氛哦，梳子，这会儿我不想提他们，这个话题咱们以后再聊好不好？”高予安说着，再次凑上来，似乎是想用温存化解林梳的提问。 林梳这回几乎是没犹豫，立刻挡住高予安，“我想听，你不是希望两个人之间坦诚相待吗？怎么？轮到你啦，就遮遮掩掩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分歧（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这时才悠悠道：“有高予安在身边，我觉得踏实，就像终于有了一处可停靠的地方。” “那你有多爱他？你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的退让？如果说你太累了太辛苦，想有停靠之处，那他是港湾还是等候公交车的站台？他又有多爱你，能为你付出到什么程度？” 林梳道：“别说的那么难听行不，最起码，他还坚持回Y市，没有听从父母的意见，老老实实回老家就业。” “我是有点担心，梳子！”许荆秋叹气道：“你跟高予安认识了多久，我就认识了多久，我对他的了解不比你少多少，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到大一家子人都很惯着他，你别看他长那么大个儿，其实就是个大男孩，他到底能不能承担起你们俩的感情你们俩的未来，和你一起背负起双方家庭不同的难题，实在是件很难说的事儿，画饼容易充饥难，你可别因为几个画饼，就钻了牛角尖。” 林梳犹豫片刻，说道：“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我想过无数次，也明白大多描绘美好的未来，基本都是画饼充饥，可若不画饼，我们又怎么撑下去？一想到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为安梳视觉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高予安也因此和他爸闹着别扭，我就没法重新审视我当初的选择，因为，要是我们之间再生嫌隙，那对我对他岂不都是极深的伤害？” “我可没撺掇你生高予安的嫌隙，梳子！”许荆秋干脆将身子也侧过来，面朝林梳，“我是怕你死心眼，委屈了自己，结果还不尽人意，高予安没有你，转头还有家庭的港湾，他家里人更会欢天喜地张开双臂地接纳他，你呢？你回家？一无所有地面对贫病交加的父母？梳子，你们倆看起来是都付出不少，可家里的底子不一样，结局就会不一样，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到了彼此都无法承担这段感情的时候，是他惨还是你更惨！” 林梳愣住，低声道：“这……我倒没想过……” “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们俩就非得掰，也兴许会有一个好的结果。”许荆秋解释道：“我只是劝你不要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不够成熟，承担力也不够的大男孩身上，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呀，最好是能为自己多考虑一条出路！” “我……”林梳发现自己辩解不出一个字儿来，许荆秋提醒了她，倘若爱情和婚姻正像无数人所调侃的那样，本身就是一场豪赌，那她就是抵上全部家资，概率极大血本无归的那个。 最让林梳深觉无力的是，她忽然醒悟，为何她总觉得半年来她和高予安的关系，非但没有比读书时更加紧密相连，反而滋生了不少失落、迷茫、倦怠以及瞻前顾后等等之类的负面情绪，那都是因为她从毕业时开始，就把自己正正式式地吊在高予安这一课树上了。 积压在她身上的，其实正是她本身内在焦虑的折射，一切的一切，都来自她那惶恐不安的内心。 而在跟定高予安之前，她由于清楚明白，自己的人生和父母的希望都得由她一个人扛，一个人去闯，所以那样的时候是顾不上惶恐的，也根本不会犹犹豫豫，那样的时候，比现在的她坚定，义无反顾！ 林梳和许荆秋在省城汽运站分手，许荆秋晓得林梳糊涂，坚持将林梳送上了回Y市的客运，自己才掉头搭乘火车回小城的家。 临分手前两人相约，无论各自商量和考虑的结果怎样，最后的决定如何，都要随时保持联络，互通有无。 林梳抵达Y市时天已经黑了，她乘着公交穿行在城市的光影中，恍恍惚惚回想着北游之行，历历在目的种种仿佛是刚刚做的一个甜美的梦，在梦醒之际有些分不清真实的现在和几天前的过去，因为那梦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一再回味仍然有些无法置信。 林梳下了车，双手在抱在胸前的背包上捏了捏，从北京千里迢迢带给高予安的纪念品跟特产，想必一定会给高予安一个惊喜吧。 那些东西要说起来，还是许荆秋买的，许荆秋说到了北京一趟，不能空手而归，所以挑选纪念品与特产的时候，非让林梳也挑几样，结果现在林梳背回来的包，比去的时候还沉。 林梳沿着小街慢慢往深处走，不久就看见了安梳视觉的霓虹灯光，在暗黑与寂静的小街上，那团灯光像以往一样召唤着她，还带着些许久违重逢的喜悦。 林梳不觉会心一笑，来到安梳视觉的卷帘门前，她刚要敲门，就发现卷帘门其实没锁，打开了约离地二十公分的样子。 从打开的空挡处，屋内的灯光透泄而出，与灯光一同透泄出来的，竟然是一男一女的说笑声。 林梳呆住了，男女有说有笑，似乎是在聊着什么极开心的事儿，这让林梳刹那间几乎立刻产生了是不是走错了门的怀疑，但下一秒她就否认了，她是再三看着安梳视觉的霓虹灯走过来的，怎么可能走错门？ 何况，屋内那个男子的说话声，林梳根本不用分辨就知道是谁。 那么，是有朋友造访吗？林梳狐疑地猜测着，她和高予安在Y市的朋友不多，除了学校时的同学和老师，就是一些打工和卖画时认识的人，可屋内的女声，听上去却十分陌生。 林梳盯着卷帘门内光影的晃动，犹豫了数秒，终于还是用力推开了门，随着“哗啦”一阵响，林梳抬脚进屋，随即看到了屋内目瞪口呆望向大门的两个人。 林梳首先扫了一眼左侧的女孩，果然是一张陌生人的脸。 那女孩穿着一身蓝呢牛角扣大衣，正坐在桌子旁，看年纪应该比他们大些，不过也大不了多少，画了淡妆的脸显得五官精致立体，只是由于林梳突兀地现身，她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去，就平添了吃惊的表情，以至于呈现出一种有些滑稽且尴尬的状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情断（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我哪有遮遮掩掩？”高予安不满道：“我就是不想说嘛，不想现在讨论这个。” 林梳皱眉，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说道：“有什么不能讲的？你父母的态度我又不是不知道？一句话的事儿，你可以明明白白说出来。” 高予安颇是无奈，身子一仰，躺倒在枕头上，并且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你今天怎么回事？非得要搞得大家不开心吗？” 林梳愣了下，不由得气闷，她想要知道究竟，就是搞得两人不开心？那她甘愿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跟着高予安，对两个人的未来一无所知，一点把握都没有，则是开心？是她开心，还是高予安开心？ 林梳坐直身子，从床沿边后退，一直退到床尾的位置坐下，这样的直线距离，足够她清醒地审视高予安。 林梳慢慢道：“可能对你来说，我们俩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在一起无所谓，本来我也无所谓，但我想了解一下你家里的态度都不行吗？我也有父母，你让我回去怎么跟他们交代？我有男朋友，还跟男朋友在一起开店，可这个男朋友不见他们的面儿，就像是隐形的，他们还以为我在城里找到了份儿正式工作，可以安稳下来，可以在城市里落下脚，可惜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我都没有一句敢实言相告，做到这样，难道问一声有错？” “梳子！”高予安半支起身，勉强按捺着脾气道：“我没有说不告诉你啊，该问的，没有错，你确实有资格问，只是……你本来就清楚，要想我父母接受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他们让我回来也不是没有条件的，所以我才不想谈，我没有见你父母正是因为事情还没有个结果时，我怎么好意思去见呐？不过我保证，梳子，我会尽量做通我父母的工作，给你一个交待，你就不要胡乱担心了，行么？” “什么条件？”林梳追问道。 “什么？”高予安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父母同意你回来的条件！” 高予安的唇角抽了抽，大概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说走了嘴，当下愣愣地望着林梳，一言不发。 “究竟什么条件，让你这么为难说出来？”高予安越是不肯说，林梳心里越是憋闷，她不需要什么空头许诺，画饼充饥，她只想知道两个人面临的真实处境，得到一句真话就这么难么？ 高予安沉下脸，将头侧向一边儿，屋内的空气顿时凝结，陷入一阵儿难堪的沉默。 最终，高予安开口道，“好吧，我说，但你听了不要生气。” 林梳不语，不生气？她忍得都快内伤了，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种事儿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听听高予安怎么说吧。 高予安接着道：“我跟我爸说，我留在Y市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认真考察过，Y市现在有规模像样点儿的影楼也就两三家，还有很大的市场发展空间，而且这两三家的风格特色很接近，模仿的东西多，真正个性化的辨识度并不高，我想做的，或者说我最终想做成的安梳视觉，一定是有我们自己风格，能让人看上一眼，就知道出自我们家之手的影像，并能多方位满足顾客的个性化需求。” 林梳怔了几秒，点头道：“挺有想法的，这也是我支持你开安梳视觉的原因，你跟你爸说这个，他能听明白吗？” “我哪管他听不听得明白，重要的是，我描绘的越是云里雾里，他就越发相信那些真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也就相信我有自己的想法见解跟追求，而不是他认定的那个，被感情冲昏了头的愣头青！” “哦！”林梳狐疑道：“也就是和我撇清了呗，我能理解，还有吗？” “我这就是个权宜之策，梳子，你不会怪我吧？”高予安问道。 “不会。”林梳嘴上答着，心里却想，权宜之策？那高予安给她描绘的一切将来，又有几分真实，几分权宜呢？ “还有吗？”林梳再问。 “嗐，我爸听了自然问我，既然我有想法，为什么偏偏选择留在Y市，如果回我们那里，也一样可以开起一家有特色的相馆啊，我跟他说不行，Y市毕竟是市，人们的见识、消费水平都比我们那儿高多了，还有市场基础客源流量等等之类，都是我们那儿不能比的，做影楼必须选择大一点的都市才能做得起来，只有招牌打响了，或许将来能到我们那儿发展连锁。” “倒是没毛病，然后呢？” “反正就是我一通鼓吹之后，我爸妈心动了，不再坚决反对我留在Y市了，接着问起你，问我们俩个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告诉他们，我们俩是在一起，不过……不过是合伙开店……” 不知为何，林梳觉得想笑，而且真的就笑了出来，她道：“合伙开店，既是老板又是雇员？就是不是情侣，对吧？” “我……我们还不急着结婚吧？没结婚之前，怎么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是由着我们说？至于他们怎么想，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林梳再次笑了，“所以你能回来，其实跟我没啥关系，算我自作多情，还以为你父母提出了什么令你为难的要求。” “也，也不是和你没关系，临走前，我爸妈跟我详谈了一次，一是希望我能对自己的感情慎重，再为自己，也为他们考虑考虑，二是，如果我非要和你在一起的话，他们……他们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儿媳的，也不会让你和你的家人进门。” 林梳闷了几秒，道：“就这样？” “没关系的林梳。”高予安爬起来，凑到林梳跟前，“我爸妈的话虽然听起来伤人，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做了让步，原来是坚决不允许我跟你在一起，根本没有可商量的余地，现在则没说不允许了，只是暂时还不太情愿接纳你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情断（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看了看林梳的表情，高予安继续道：“但我想他们既然都松口留了余地，将来最终还是会接纳你的吧，你不要怪他们，也不要因此生气好么？” “意料之中。”林梳平静地说道：“或许真正打动他们的，是你的计划，让他们觉得如果你能发展起来，经济独立，那我这只锅，可能也不那么沉重了。” “梳子，谁说你是锅了，什么沉不沉的，别这样，咱俩感情好不比什么都强，管别人呢？”高予安说着想去拉林梳的手，林梳的冷静总让他有些不踏实，比哭哭闹闹还令人不踏实。 林第推开高予安，这已是两人对谈开始的第三次推拒，“予安，你怎样鼓吹我管不上你，但你想过没有，描绘的蓝图终究不是现实，至少，离现实的距离还很遥远，除了描绘蓝图，你究竟有没有更脚踏实地一点的想法？还是我们得要靠画饼继续充饥下去？” “我就是在脚踏实地啊？”高予安不解道：“做好安梳视觉，把生意发展起来，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嘛，梳子，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退路了，是，如今发展确实不理想，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勉强挣得几个钱，也只够维持，不过我这次回家，说动了我父母再给我一段时间的经济支持，我们有钱了，梳子，我就是等你回来一起商量，我们现在最起码够添好几样配置呢！” “你又问家里要钱了？”林梳呆住。 “不然怎么办？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嘛！”高予安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 林梳闭了嘴，她忽然觉得和高予安再谈下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因为不仅他们俩同乘的这条小船正载沉载浮，两个人之间的想法和理念也出现了太大分歧。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高予安和他的家人商量而定的，也难怪他的家人要将她彻底撇开。 高予安所说的没有退路，其实只是她一个人没有退路，她要么就把自己继续绑定在这条船上，从此无论沉浮，她都得忍耐，包括高予安和他的家人对她的排斥在外。 要么，她选择下船，从此那家人跟安梳视觉都和她，再无关系。 林梳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头脑发热，她要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 林梳坐了一会儿，神情显得极度疲惫，她道：“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了！” “诶，梳子！”高予安伸手想拽住林梳，林梳却从他面前轻巧地滑脱，转到靠墙一侧，面墙而卧。 “梳子，你怎么啦，我又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又突然不理我了？”高予安摇晃着林梳的肩，在林梳的耳边恳求道：“别这样嘛，有啥跟我说行不？我们之间还有啥不能好商量的？” 林梳闭上了眼，“困极了，只想睡觉，明天再说吧！” “梳子？”高予安不甘心，接着摇晃了林梳几下，见林梳依旧沉沉地闭着眼不肯理他，无奈只好作罢，“行吧，那咱们都早些休息。” 高予安关了灯，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透气窗隐隐地漏着些微光。 身边慢慢听不到高予安的动静了，林梳也慢慢睁开眼，她的目光可及的，就是那扇透气窗。 虽然无数个夜晚，她睡不着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盯着那扇窗，可在今夜看来，那些许的微光，尤其像是病危的人，苟延残喘的气息。 林梳突然想通了，一直以来她认为她和高予安之间，最大的障碍来自于高予安的家人，来自于他家人对她的轻视和鄙夷，她错了，实际上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当然，所谓的不对等，主要仍是两个人家庭状况的不对等，但家庭的不对等，决定了高予安对她的感情，也不可能是对等的。 就像高予安不会首先考虑林梳的家人是否接纳他，反而考虑的只是自己家，对林梳一家的接纳。 平时感觉没什么，他们像所有相恋的情侣那样，有笑有闹，有相互照顾有相互扶持，但这种状态要建立在两个人皆是全然独立的时候，除非他们永远不和彼此的家庭发生关联，否则，看似对等的平面则必然被打破。 她不能怪高予安对家庭的依赖性，甚至也不能怪高予安的家人，她唯一能怪的，就是自打她出生起就存在的不对等。 回头想想，也许高予安跟他父亲讲的，真假参半吧，高予安的出发点，始终都是要开一家他理想中的影楼，至于林梳，不过是开设影楼的附带品。 无论高予安怎么计划，高予安的美好展望是否实现，真实的状况就是，安梳视觉发展的好，他们或许会顺理成章最终结合，发展的不好，那她和高予安的结局可想而知，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高予安势必会做出最有可行性的选择——回归家庭，而留下她一个人，不知前路，不知归处。 想通了这一层，高予安的家人是否接纳她，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一边倒的施舍性接纳或不接纳，林梳除了被动接受，甚至连选择权都不属于她。 林梳心头发酸，她很想能有个地方让自己哭上一会儿，可她只是用被角轻轻掩住了口鼻。 曾经的暗恋因为不对等，以自己的悄然回避而告终就算了，凭什么她就天真地以为，她和高予安的爱情是对等的呢？ 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就是她自己的错，是她太低估现实的力量！ 林梳不知是怎么熬到天亮的，天亮的时候，她通过透气窗已经能看到外面石壁上的青苔，林梳长舒了一口气，却又不想起床。 高予安醒了后，自行去煮了两碗泡面，还特意煎了两个鸡蛋，然后才去叫醒林梳，“懒丫头，睡够了没？没的话，先吃了早餐再接着睡？” 林梳掀开被子坐起，一边揉眼睛一边对高予安道：“辛苦了！” “咦？”高予安惊讶地叫道：“怎么睡了一晚，眼睛还是红红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情断（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大概回来还没适应，睡得不是很踏实。”林梳轻描淡写道。 “要不，你今天再休息一天，我来负责看店？”高予安关心地问道。 林梳想了想，“你这两天开门营业，生意多吗？” “能有什么生意？”高予安沮丧道：“前天不算正式开门不说了，昨天也就一单，还赶了巧，正好小甘来电话，我怕连这一单生意都给跑脱了，所以才问了小甘能不能晚点取照片。” “那休不休息，谁看店还不都一样？”林梳笑道：“我们总不能把自己关在店里头，反正要开门的。” “我的意思是你踏踏实实睡，睡上个一整天都没事儿，免得外面嘈杂，打扰到你。” “我没问题。”林梳说着下了床，“待会儿我出去买点菜吧，你想吃什么？” “哟？要亲自下厨了？”高予安故作馋样儿，对林梳眨了眨眼：“看来休息了一夜就是不一样，心情好多了吗？” 林梳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整个春节你待在家里都吃腻了吧？有没有想换换口味了？” “想，当然想！”林梳的态度出乎意料地转温和，让高予安喜不自禁。 高予安下的泡面还挺香，林梳没什么胃口，也禁不住连喝了几口汤，高予安见林梳除了眼肿脸色有些暗沉外，其他还好，就边吸着面条边对林梳道：“等你休息一两天，恢复精神了，咱们一是去选几样摄影室需要的设备，二趁着这几天空闲，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工多画几幅装饰画了？” 林梳正挑了一筷子面，听了不由得停手问道：“你联系过徐川陵了吗？” “联系过了。”高予安道：“他那边还没有正式开始营业，人手不齐，有一些画手春节回老家，现在还没回来，不过他说他手里还有一些节前没做完的单子，咱们要画的话，他就把单子都给咱们。” “告诉徐川陵，我不想画了，也不接单子了。”林梳简短地说道，将面一口塞入嘴里。 “什……你说什么？”高予安猝不及防，当场惊呆。 “你不是听清楚了吗？”林梳不理会他，继续吃面。 “林梳……”高予安望定林梳，觉得林梳陌生的简直不可理喻。 缓了缓神儿，高予安尝试着劝慰林梳道：“要是你画烦了，没关系，我来画好了，你歇一段时间吧。” 林梳低下头，“歇不歇的，我都不会再画那种画了。” 高予安的脸色顿时变了，眼里充满着怒意，恨不得立刻就要发作，但他到底还是按捺下性子，对林梳道：“梳子，我跟家里借的钱，只够我们添置设备的，在生意还没有决定性的起色前，我们要是不接徐川陵的单子，别说维持安梳视觉，就连我们的生活都会很困难啊。” “随你的便。”林梳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高予安，“反正又没什么生意，你当然可以继续接徐川陵的单子，只是我不会再画了。” “可是……我们俩是一体的，徐川陵对你画的自创装饰画也很欣赏，卖的比通货还好呢……” 林梳打断高予安，“有件事儿，我昨天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或者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跟你商量，但我想了想，我应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也应该让你听听我的想法。” “什么呀！”高予安狐疑道：“你一早上说绕口令呢？什么事儿，你直说吧。” “我不是绕口令。”林梳道：“从我一回来，一直都是在听你的想法，你的安排，你的决定，结果就是我发现我所想的，完全跟你商量不上，而你也没兴趣知道，我是不是另外有想法，所以，我现在告诉你的，不是商量，而是知会，知会你一声。” “梳子，你别这样行吗？刚起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两句，又开始别扭上了呢？”高予安气急道：“我从来没有说过只让你听我的，我不正是在跟你商量吗，都是为了安梳视觉，我把我的考虑摊出来两个人商量，你自然也可以把你的考虑摊出来商量嘛，你我之间谁先说谁后说了还不都一样，你要早吭声，我让你先讲就是呗，至于嘛！” 说完高予安再也按捺不住，气呼呼地丢了筷子，将身子侧向一边儿。 林梳道：“你误会了，不是先讲后讲的问题，我要说的也不是关于安梳视觉，而是……我自己！” “你？你怎么了？”高予安转脸：“从昨天开始就闹别扭，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你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我打算继续深造，考美院的油画系或者设计系研究生。” “你……”高予安目瞪口呆，半天才问道：“那安梳视觉呢？你就不管了？我们在安梳视觉上花了大半年的心血，你说放弃就放弃了？” “我仔细考虑过，安梳视觉，哦，不，应该说开设影楼一直都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予安，如果你对我是真心的，那么我很希望你能尊重一次我的梦想。” “不可能！”高予安的态度忽然变得十分强硬，道：“当初说好一起开安梳视觉的，你也没表示反对，你跟我一样，希望我们借着安梳视觉，稳定下来，有自己的事业，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下去，怎么过了一个春节，你就彻底翻脸不认了？” “很抱歉，我那个时候还不够清醒认识到……”林梳不知该怎么讲，如果她说清醒认识到两个人的感情是不对等的，那高予安一定会强烈否决，也一定会因此受伤，所以林梳在心里飞快地斟酌了一番，最后才道：“我自己！” “什么不够清醒认识自己？”高予安此时已经被激怒，不满和憋屈像洪水一样淹没了他，又决堤而倾，“你就是想一出是一出，高兴如何就如何，原先以为安梳视觉能很快发展起来，现在见安梳视觉赚不了钱，你就想不负责任地退出，这就是你的算盘吧，林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情断（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怔怔地望定高予安，眉头紧蹙，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安梳视觉我也有份！” 高予安冷笑：“是吗？你也有份，你还知道你有份？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让我把你的那份钱退给你，咱俩就此拆伙？” 林梳默然，她本来想尽量不伤害到高予安的感情，没想到高予安竟然会这么看她，伤害显然是避免不了，在她提出了自己所想之时，伤害就已然存在了。 “怎么不吱声了？”高予安咄咄逼人地追问道：“被我言中了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是我照顾你得不够好吗？还是从根本上你就是嫌弃我没钱，不能帮你脱贫致富？” “高予安！”林梳推开碗筷站起身，“我不想谈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谈了！” “坐下！”高予安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筷乱响，汤水也泼洒了出来，可高予安像没看到，继续对林梳吼道：“话头是你挑起，你又不想谈了？开店你说退出就退出，谈话你说不谈就不谈，你当我是什么了？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摇尾乞怜的狗吗？你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经营店里的生意，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做打算，你做了些什么？你就是这么践踏我的感情的吗！你……” 林梳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扭头就走，将高予安的怒骂声抛在了身后，直接就朝店外冲了出去。 一阵猛烈的寒风迎头袭来，林梳才发现冲到街上的自己，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不说，还穿着居家拖鞋，没有外套，没有手机和钱。 她不想再回转身去取那些东西，在高予安余怒未消冷静下来之前，任何谈话的尝试都是徒劳的，而取走自己的东西则更会激怒高予安。 可身无一物林梳哪里也去不了，她只好在店外面的人行道街沿坐下，双臂交叉着环护自己，以尽量保持体温，抵御料峭初春的寒气。 这条小街幸好过往的行人不多，没多少人觉得林梳奇怪或看她的笑话，林梳就这么坐着，不知不觉身子越缩越紧，也越来越凉。 可能是冻得有点木然了吧，林梳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又或者她听到了也不想理会到底是不是经过的行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茫然，连知觉也好像处于封闭状态。 一件突然从天而降，落在林梳肩上，林梳动也没动，还是那副茫然空洞的状态。 “进屋吧！”高予安在林梳身后说道：“我不发火了，我们好好谈谈，你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林梳沉默，认识高予安以来，这还是高予安第一次发那么大火，高予安发火她能理解，但她没法接受的是，高予安对她下的结论，两个人相识那么久，别说大学四年的同窗，就是走到一起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也有一年多了，高予安难道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吗，还是故意曲解，借题发挥？ 林梳不想谈，她只是觉得冷。 继续谈什么都是僵局，高予安是不会接受她离开安梳视觉的，起码在安梳视觉状况仍然不济的时间段里，他其实也像是溺水的人，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抓住身边所有能抓住的东西。 “回去吧！”高予安又说道：“我发脾气是我不对，可你自己想想你那都是些什么话啊？要换做我这么对你，你能心平气和吗？” 林梳心头一动，虽是依旧沉默不语，但她知道无论如何，恐怕有些话还是必须讲明的。 因为高予安先入为主地就把她视为不负责地撂挑子，那当然换做她，也会心里不平衡，从这一点而言要是无法说服高予安，不仅两个人会彻底闹崩，安梳视觉也会受到连累，没法再开下去了。 而林梳很清楚，她要的不过是高予安的尊重和理解，支不支持的都无所谓，所以并不希望两个人努力了半年多的安梳视觉就此停业，将两个人所有的付出化作东流水，何况，她同样清楚，安梳视觉对高予安有多重要。 高予安伸出了手，从后面把林梳由地上拽了起来，林梳没有挣扎，就势着任由高予安把她拽回了屋里。 此时桌面上干干净净，显然被高予安打扫清理过了，高予安倒来一杯热水，给林梳暖身子，可两个人之间的别扭气氛并未因此消除。 高予安搓着手，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也不看林梳，而是木木登登地面朝着大门方向。 沉默了不知多久，高予安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了？” 林梳抱着热水杯，刚才冻得僵硬的身体终于慢慢回温，她的头脑也慢慢清晰起来，想了想，林梳道：“你问我，如果你这么对我，我还会心平气和吗？高予安，如果你的梦想是继续深造，而不是停留在此，开什么影楼，我告诉你，我会，不仅心平气和，我还会竭力支持你！” “你……你诡辩！”高予安一字一顿道：“你明知我的初衷，假设你一开始就跟我提出你没兴趣，那我会留下来吗？现在安梳视觉开了半年多了，该付出的都付出了，该努力的也都竭尽所力，你却突然变卦，要撤人了？就算我们俩只是普通的合伙人，也没你这么个做法的啊，更何况你我还是……你我还是……” 高予安说着说不下去了了，一手抱头，在自己头上狠狠地捶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倒靠在椅背上。 “你说的没错，现在才提出，是我的不对，但现在离报考还有大半年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做些准备。”林梳看向高予安，“要是我当初就选择继续深造，你真的不会留下来吗？你跟你家人说的可完全不一样啊，你和他们说的我很认同，在Y市开影楼发展起来的空间，比在你老家大多了！” “我跟我爸说的，那不是为了稳住他们吗？”高予安强忍着怒火道：“你不用东拉西扯，说白了，你就是铁了心要离开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料峭春寒 （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默然，高予安的强硬态度超乎了她的预计，如果她肯放弃，两个人是不是就能立刻重归于好？ 可放弃容易出口，一想到将来她只能随着安梳视觉的命运逐流，只能听从高予安的所谓安排，接受对方家庭的一切苛刻条件，并一步步被逼到死角，最终再无任何可以为自己争取的资本，那样的将来，只会更绝望更无路可逃更可悲，林梳便有些不寒而栗，不堪设想。 事已至此，她似乎也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林梳把自己问过的话又重复问了一遍：“当初毕业要是没有我，你会留在Y市吗？” 顿了顿，林梳再道：“别提资金问题，若不是你父母反对咱俩在一起，你把春节对他们讲的早些讲明，他们应该仍是会支持你吧？” 高予安坐直，转过了身面对林梳，“你想说明什么？撇清责任？当初我怎么考虑和现在咱俩所争吵的有关系吗？是不是我承认没有你我仍会选择Y市，你就可以轻松地撇开一切一走了之？我们的店开了已经半年了唉，林梳！正是不上不下的关键时期，你突然说不做了，连事先商量都没有，剩我一个人守着空店，你什么意思嘛你！” “我提前了大半年告诉你我的决定，难道不是事先？我没有想过一走了之，我想的是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尽量让安梳视觉的生意有所起色，然后就可以雇一个店员帮你，或者另外寻找一个更合适的合资人，高予安你为什么就一定要钻牛角尖呢？” 反复的纠缠不清，让林梳的情绪也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她觉得是可以想出办法来的事儿，但对高予安来说，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起色？”高予安冷笑：“你想有起色就一定会有起色了吗？那去年下半年你干什么去了？雇一个店员又要多支出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至于合资人，更可笑，要有合适的，我找你干嘛！” “你说什么？”林梳的脸色变了，一颗心“咚”地直往下沉。 “我……”高予安似乎意识到自己急不择辞，说了一句极其不应该的话，忙解释道，“我是说要有其他合资的，我就不需要你出钱支援我了，毕竟那也是你打工辛辛苦苦才攒下的嘛。” 林梳点点头：“出资的事儿我可以不计较，但你的意思，我就是个免费打工的，一分钱不拿用着顺手，所以我要走你的反应才那么强烈吧？” “我哪有那意思？再说了，我也一分钱工资没有啊！”高予安摊手：“半年多以来，我为安梳视觉付出的，难道比你少吗？” “是。”林梳苦笑道：“要论付出，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既肯全力付出，又不拿薪酬的员工，你大概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林梳！”高予安冷着脸道：“这店是我们俩共同所有，不是我一个人的！” “现在我退出，开店的资金我也不要了，然后你只需要考虑、筹措一下明年雇店员的钱，因为从参加考试到录取也翻过年了，可以吗？”林梳放弃了纠缠，只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高予安盯着林梳，满心的不解：“继续深造对你的诱惑力就那么大？让你可以不顾一切，抛下安梳视觉，抛下我，抛下我们俩一年多的感情吗？” 林梳俯身，往高予安的脸凑过去，也同样紧紧盯着对方，“如果你认为我的离开就是抛下你，抛下咱俩的感情的话，我无话可说！” “难道不是？” 高予安语气的尖刻，让林梳心里一酸，对此她真的不愿再做解释了，一个连你的感情都开始怀疑上的人，解释有用吗？ 解释的结果，也只会跟先前高予安认定她只想撂挑子一样，她无法说服一个偏激且钻了牛角尖的人。 而且林梳忽然觉得，她和高予安原先没有暴露的问题，仿佛都在这一次争吵中纷纷跳了出来，在两人的感情里撕开了一条豁然鲜明的裂口，并越裂越不可收拾。 见林梳沉默，高予安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缓声道：“林梳，我知道你一直都有上美院的梦想，考大学时没去成是你最大的遗憾，可你到底也是美术系本科出来了，该学的都学了，有些东西甚至比美院涉及的都广，为什么还非得要考研呢？那油画系、设计系的研是那么好考的吗？你也不看看每年有多少才华横溢的美术生毕业？你能不能不要好高骛远，和我一起，就把咱们现在的安梳视觉经营好？” 林梳的唇角牵了牵，叹道：“好高骛远？你是觉得我考不上，对吧？” “我觉得师范院校的美术水平，你应该心里有数！” 停了停，高予安接着道：“再说了，就算你能考上，学费你怎么解决？安梳视觉现在连勉强维持都难，你从哪里筹费用？你们家吗？呵，连你上大学的费用都支持不了，还能支持你读研？” 林梳气结，闷声道：“不劳关心，你放心，我不会从安梳视觉带走一分钱。” “说得轻巧！”高予安冷哼，“不是安梳视觉的钱，你哪儿来的路费春节回家，又是哪儿来的钱大包小包的年货给你家带回去？” 林梳就奇了，问道：“不是我挣的吗？都是你的钱吗？” “那也是花了安梳视觉的钱，你又怎么好意思说不会从安梳视觉带走一分钱，你早就带走了！” “简直不可理喻！”林梳愤然，差点就想起身再次重演夺门而出。 可她想了想，还是忍下来，她还怀着一丝侥幸，当高予安的强词夺理，只不过是想蛮横地将自己强行留下，打消考学的念头。 “对，不可理喻又怎么啦，是你先不可理喻的！”高予安指着林梳道：“安梳视觉和你，我视为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你却一下子把她们全毁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难道你平时花的用的，又有哪一分不是我辛苦挣的？还有我家里支持的？做人你能讲讲良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料峭春寒 （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怒极反笑，是的，她是真的感到好笑，简直太可笑了，敢情原来的你推我让相互照顾都是一场笑话？翻脸之后才看到人的本相？ 原来在高予安的理解里，过去相处的一年多，都是她在花他的用他的，只要沾上他任何，都是她得了便宜还丧尽天良吗？ “你笑什么笑，本来就是！”高予安再次强调着，“你要走，就得赔偿所有损失！” 林梳便一直笑，不停地笑，笑得眼泪都快落出来。 笑过后，林梳恢复彻底冷静，她冷漠地看了高予安一眼，问道：“多少？” “什么多少？” “不是要赔偿费吗？” “那我得仔细算算，你对我的情感伤害，所有付出的伤害，对合伙生意的损害，包括被你拒接的徐川陵的单子！” “那还等什么？”林梳冷笑了一下道：“还不赶紧去算？” 说着起身，准备将头晚背回的包找出来。 “你要干嘛！”高予安先她一步，拦住她道：“你我帐没算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安梳视觉。” 林梳的神情越发冷淡，问：“你要多久能算清？” “很难说，一年多的付出呢，我得慢慢回想！” 林梳就忍不住笑了笑，“你想软禁我？我怕你做不到，安梳视觉，开门迎客的铺面，闹得动静稍微大点儿，虽然过往行人少，总有经过能听到异常的，闹到警察来，我看大家都不好看！” 又说：“我等你账单，你算好了发个短信打个电话，我立刻过来取！” “万一你走了呢，不接我电话呢？像你在北京时候一样！”高予安仍然不愿意轻易放走林梳。 “自求多福吧，因为你没得选，你困不住我的！”林梳淡淡道，同时推开了高予安，带着几分轻蔑。 或许是林梳的态度太决绝，又或许是高予安真的伤了心，他最终没能阻拦下林梳，让林梳一个人背着包，离开了安梳视觉。 临到门口时，林梳曾停下来，回头对高予安道：“你也太心急了点儿，现在就急着跟我算总账，如果你想用这种办法强留我，只能适得其反，除了证明你的幼稚，不过是更加让我确信，我的选择是对的，而假如我们的前情过往在你眼中，真的是用这种方式去衡量的，不好意思，你算我也会算。如你所愿，每一笔都会跟你算清楚，然后从此一笔勾销，再也不想见，再也不相念，各走各道，老死不相往！” “你人都要走了，你都谋划着想要甩掉我了，难道还不许我诉求损失费？” 高予安的怒叫再次被林梳抛在脑后，林梳没有任何犹豫地，跨出卷帘门外，迎着寒风走向了小街的街口。 林梳的背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充电器等，就几乎没带走什么东西，幸运的是，她身上还留有许荆秋昨日硬塞给她的几百块。 许荆秋不仅替她垫付了回程车费，还说怕高予安怪她没打一声招呼，就拐跑了林梳，所以让林梳揣着这笔钱回去，一定跟高予安好好解释解释，二来让林梳有点余钱，也请高予安出去吃吃喝喝，两人好生乐乐，消除一下彼此误会，把春节没能相聚的遗憾给弥补上。 难为许荆秋考虑得那么周到，现在这笔钱看来是派不上原本的用场了，倒正好给林梳寻找落脚地提供了暂时的保障。 林梳搭车，一路往学校方向走去，她知道学校附近有几家民宿价格低廉，以身上的钱计算，费用足够她住半个月都没问题，于是轻车熟路，很快找到，并住进了一间民宿房里。 林梳将背包一扔，直接就躺倒在小单间的床上，她没有联系其他在Y市或郊县的同学，是因为大家都是同窗，估计听得她和高予安闹了别扭，免不了一顿不分青红皂白地劝和，她要想不在劝和中耗尽了气力，就只有先一个人呆着，冷静冷静了。 林梳躺了很久，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通，更想不到她和高予安会走到这一步，翻脸比翻书还快，大概就是说的他俩，情变得如此锋利突兀，让她简直难以相信真实性，可高予安要求算账的字字句句，又像钝刀，划开的沟壑，让林梳甚至都不愿意回头望一眼。 林梳打开手机，无聊地翻拨着，在通讯录许荆秋的名字上停留了老半天，该不该告诉许荆秋呢？林梳很犹豫，昨天许荆秋还嘻嘻哈哈叮嘱她，一定要慎重啊，多体谅多沟通啊，要平心静气好好说话啊之类，结果今天自己就告诉她彻底崩坏了吗？ 想想许荆秋也挺累的，旅途劳顿还没消除，就要听自己这一堆窝心的事儿，然后又要为自己焦急发愁，林梳觉得还是算了，起码缓几天再告诉许荆秋吧。 接着林梳想起来，周西檐春节前曾给她发过一个短信，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虽然她一直没把那个号码存下，也没有联系过周西檐，但短信应该还留存着，号码也应该能打得通。 林梳立刻开始翻找起短信里，翻了近百条，终于根据印象中残留的几个数字，找到了那条属于周西檐的短信，林梳这次将周西檐的号码存好，方深吸一口气，拨出了电话。 电话铃一直在响，却一直没有人接，林梳大失所望，正准备挂断时，忽然就听到熟悉的一声，“喂？林梳？” 听到这一声，不知怎的，林梳好像某种东西瞬间在心头坍塌，溃泄得一发不可收拾，她知道周西檐能接起电话就叫出她的名字，表明周西檐把她是存入了新卡的通讯录中了的。 “周，周老……”林梳自己也不明白，她的声音怎么就变得哽咽了呢，叫出一声“周老”后，泪水竟扑簌簌，不可控地滚滚而下。 “诶，林梳啊，我刚刚在开会，不好意思啊，没有及时接听你的电话。”周西檐大概没有听出林梳有异，只顾着解释和道歉了。 然后周西檐道：“什么事儿啊，林梳，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料峭春寒（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本来是想好了措辞的，比如先寒暄一番，问一问周西檐到省城后的生活如何，工作是否进展顺利之类，随便绕个弯儿，然后应该就可以把话题拉入正轨了。 但此刻林梳一手捂在脸上，竭力阻挡着泪水的决堤，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西檐“喂喂”了两声，又问了两句，“在吗，能听到吗？”以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之后，到底是察觉了林梳的不对劲儿，于是干脆沉默着，静待林梳的回音。 人到了某种时候，或者说一个临界点，越是想克制情绪的崩溃，情绪便越是不受控制，林梳涕泪交加之下，终于不得不转身去找抽纸，并稀里哗啦地擤了一通。 周西檐听得电话里呼呼拉拉扎耳的声音，仍是耐着性子，一言不发。 “我，我打算进修……”抹了眼泪擤过鼻涕的林梳稍稍能开口了，却把原本想好的客套都给忘得一干二净，直接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周西檐继续沉默了几秒，就问道：“省城美院？还是……准备什么专业？” “我想考北京的学校，油画系或者设计专业。”林梳还在抽抽搭搭，但显然已经语言通顺了。 周西檐想了想，随即话锋一转道：“你在哪里？” 林梳不吱声，周西檐紧跟着追问，“林梳？” 又说：“你想问的，我大概能猜到，不过电话里一两句也说不清，最好能见个面，细谈一下。” 林梳道：“我还在Y市。” 周西檐说：“Y市哪里？高予安在吗？” 等了等，没有得到回话，周西檐再问：“要不你什么时候方便，过省城来玩？我请客。” 林梳哽咽道：“我就是想听听周老你的意见，你觉得以我的水平，能考上吗？” “这些我都可以尽可能地给出我的建议。”周西檐轻微地叹了一下，“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在哪儿？是不是两个人吵架了？” 再次没能等到回话，周西檐便道：“这样吧，林梳，我手头还有点事儿，你等我安排处理一下，十五分钟后再打给你好吗？完了你把你的计划和打算，具体地跟我说一说？” 林梳一听周西檐还有事儿，而且周西檐之前也说在开会，心想自己肯定是打扰到周西檐了，赶紧道：“嗯，周老你先忙吧，我不着急。” 电话挂断，林梳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竟然在跟周西檐通话期间，什么也说不出来，该问的也没问上，只光顾着哭得一塌糊涂呢？ 林梳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失声哭泣，她发现，如果偶尔让自己放肆宣泄一回，心头上的重压感似乎就能减轻一些，虽然于事无济，可好歹可以让自己从窒息不堪的现实中挣扎出来，喘上几口气。 事实上，在和高予安吵架一直到离家出走的过程中，林梳心里强硬绷着的那根弦，只是看上去平静无事，等她回过神来，记起过往种种，今日所发生的，就变得尤其的狰狞难看了。 曾经有多少欢乐美好，就有可能面对多少决绝无情，事物的两面从来在做着对等的得失加减法，两个人的恋情无论对错，走到无法坐下来平心静气面对时，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林梳把苦闷结结实实地宣泄了一通后，抹着满脸泪痕，顶着红肿的眼睛再去看手机，见早已过了十五分钟，周西檐不知为何，却还没复电。 林梳以为周西檐事务繁忙，暂时脱不开身，也没太在意，反正周西檐要是没空，她换个时间，等情绪好点儿，思维清晰时，再跟周西檐联络也不迟。 于是林梳将手机放在一旁，起身去洗手间清洗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脸，面对镜子中的那个双眼红肿长发凌乱面色憔悴的人，林梳十分怅然，从小到大，多少的苦，多少艰难的困境，她都咬牙熬过来了，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软弱无助地哭过。 她跟个傻瓜一样的痛哭和难过，值吗？对得起她所有吃过的苦，对得起她山中凄淡为生的父母双亲吗？ 林梳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手捧清水扑打在自己脸上，在冷水的刺激下，不由打了个激灵。 等林梳再抬起头来，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底暗暗发誓，只此一次了，就一次，痛快地哭过然后就要继续前行，再也不要为人心的不可测和荒谬而流泪。 林梳收拾了出来，看看仍未有周西檐的电话，就整理了一下东西，带了手机和一点零用出门。 从学校正校门往前走，有一段很长的绿树成荫的沿江路，顺着山丘地势和江堤迤逦蜿蜒，这一段江面的风光虽然平淡些，但仍可以看到天低江阔，小山小景的秀致，曾经，哦不，应该说到如今，沿江路都是学子们晚自习后压马路的最佳去处，三三两两，诗意无限。 现在，林梳只想一个人再走走，吹吹江风，或许可以让她更清醒，更理智些。 她要面临的问题太多了，就像周西檐说的，她如今提出的仅是一个愿望，甚至是一个假想，有许多具体事宜，她还根本没来得及深思。 和高予安闹翻，更加深了林梳的这层困境，如今的她，出走安梳视觉容易，到了许荆秋给她的钱花完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以高予安那种和她算账的态度，林梳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再回安梳视觉了，高予安平时看起来平和，可一旦认了死理，简直就是九牛也拉不回，就像他认定开相馆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其他的，则都变成了对他的挑衅和背叛。 林梳慢慢地走着，清冷的江风直往脖子里灌，春寒时节的沿江路人迹寥寥，前后只能见到林梳一个人孤独踯躅的身影，以及被江风吹得簌簌抖动的，将绿未绿的长林。 如果能有几个月缓冲就好了，林梳默默伤叹，如同对的地点没遇到对的时节，只要再过一个多月春暖花开，沿江路上便又会是另一番花团锦簇游人如织的景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料峭春寒（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可惜老天似乎总喜欢时不时地予人打击，并乐此不疲，突如其来的变故与林梳最初的预计背道而驰，不仅让她措手不及，也让原本就有些渺茫的希望更加渺茫。 无论如何，总得先找到一份工作维持眼前，林梳瞬间想到了徐川陵，觉得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她希望能恢复自己对色彩对事物表达的感觉，如果连周西檐都看不入眼，觉得匠气太重的东西，她怎么能指望通过美院那些数一数二教授的法眼呢，所以她才不想再接徐川陵的活儿。 可现在，马上找到一份稳定的收入恐怕很难，最快，能最直接收到钱的工作还是替徐川陵画装饰画，如此就陷入了无限恶循环的怪圈，在生计和梦想之间挣扎直至彻底沉沦，她，似乎根本没办法挣脱。 林梳满腹惆怅，想不到一个可行的，鱼和熊掌兼得的解决之道，不知不觉，已沿着江边走出去了很远。 这一带沿江零星错落着几家茶馆和餐饮娱乐场所，尽管没有学校外面的美食街密集，但因为地处环境更清静幽雅，在平常时节，倒也常是学生们光顾之地，等到天气暖和，这些茶馆和娱乐场所的生意会十分热闹，沿江游玩的人，常常会在此品茶赏风光或者麻将棋牌消磨一下午。 远远地，林梳看见前面就有一家茶馆，茶水很便宜，八块钱一碗，客人随便坐多久都成，茶泡好端上后，店家会给你送上一瓶开水放在旁边，你可以自行随意添水，把那八块钱的一碗茶，一道一道地冲泡，直至再也没有一丝茶味寡淡如水。 林梳进了那家店，店内没有多少客人，只有两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坐在临江一边的茶座，一对正窃窃私语，不知聊什么聊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而另一对，则是各自面前摊开了笔记本和书，似乎选了这样的地方更可以专心致志地读书。 林梳当然也毫不犹豫走地向临江位置空着的茶座，其实在茶座的隔断外，还搭了凌空的木质平台，上面也搁了几张茶座，天热的时候，人们贪图凉快，会愿意坐在外面的露台上，享受江风的吹拂，但现在天气还很冷，也就没人喜欢坐外面吹冷风了。 林梳兀自坐定，店主跟着就过来了，店主的记性很好，看了林梳一眼就说，“好久没来了啊，是毕业了？” 听到这一句，林梳不禁就笑了，每一个四年，店家不知迎来送往了多少学生，小小的茶馆里，也是一种人生的春秋。 林梳点头，什么都没说，那店主也不再问，转身退下去，很快一碗茶就端到了林梳面前。 林梳揭开盖碗拨了拨，一股热气腾腾的清香扑入鼻中，令她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学生时代。 林梳来的次数其实不多，一是没时间二是没钱，不过四年里总有谁谁会请客，然后把她强行拉来的时候，林梳记得最清楚一次，还是和叶一白在这里打升级。 那是叶一白和高年级一个班的油画老师，姓马，加上林梳跟同班的王白薇，好像正逢节假日，四个人不知怎么在校门口碰见，都是一副不知哪里觅食的状态，然后不知怎么就来了茶馆，两人一组开始打牌，林梳和叶一白结队，王白薇和那个她们俩都不太熟的马老师结队，说好了谁赢谁请客，解决大家共同的饭食。 林梳不怎么会打，但她学得很快，加上所谓的输赢，以这种结队方式，到最后不是叶一白就是马老师请客，无非大家图个乐趣，所以打起来格外轻松，而且越打越上路，最后一气儿升级，顺利赢下对方。 那次是林梳第一回跟老师们切磋牌技，也是唯一一次，叶一白慷慨出血，赢了的兴奋，让林梳发现原来他们真的不像老师，倒像是她们的可以酒肉相呼的狐朋狗友。 回忆起这些，林梳心情好多了，她望着江面一边儿品茶，一边重新谋划，从明后天开始，要去哪里去谋一份工作。 不过这次，她不想再麻烦叶一白了，四年的时光，原来带给了她那么多深厚的情谊，在某些至寒至冷的时刻，仍温暖包裹着她的心，她有什么理由自怨自艾，自甘放弃？这就够了，剩下的路，需要靠她自己努力走下去。 回头想想，也是有点难以置信，高予安不也是四年中的一部分吗，为什么他就能够做到那么翻脸无情，冰冷决绝？ 林梳挥了下手，似乎想把高予安的阴影从脑海中驱开，她取出手机，在记事本上记下几个自己可能能找到工作的地方和方式。 天色渐渐晚了，林梳面前的盖碗茶已经清淡的失去了最初的颜色，只有一汪浅浅的余黄，林梳招呼店家，准备结账离开，她一直都很奇怪这种茶馆的茶，为什么可以冲泡这么多次而仍有余味，真的是灌饱了一肚子的茶汤。 走出门来，大概是茶汤喝得太多，尤觉饥肠辘辘，林梳叹了口气，裹紧外套想着到哪家去吃上一碗小面，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林梳赶紧掏出来一看，周西檐的电话终于来了。 “你在哪里？”周西檐开口的第一句就问，“我来找你！” “什……什么？”林梳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周西檐什么意思，周西檐在省城，她在Y市，周西檐要来Y市吗？ “我已经到城中心了，客运站附近，在等一个红灯，你在哪儿？快说！”周西檐的口吻不容置疑，就好像在班上给她布置任务。 “我，我在……”林梳结巴了一下，才道：“学校附近。” 又问，“你怎么过来了？你，你不是……” “学校附近哪里？”周西檐在电话里责骂道：“具体位置发给我，附近那么大的范围，叫我去哪儿找，快点，快发，马上就绿灯了！” 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林梳只好嗯了一声，道：“好，你，你稍等，我马上……发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转折（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站在越来越黑下来的道边儿，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车从眼前经过，她本来能认得到周西檐的车的，不过这时不少车都打亮了车灯，加上江边起了一层薄雾，以至于辨认变得有些困难。 终于一辆银灰色的越野出现在视线里，缓缓地沿江开来，林梳迎着车灯映照举目张望。 车子停稳，周西檐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林梳一脸的嫌弃，“上车！”他淡淡地道。 林梳手足无措：“上车？去哪里？” “找个地方吃饭啊，林大小姐，我饿着肚子开了一下午车，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林梳忙连滚带爬，钻进车的后座。 师徒两人找到一家火锅鱼店，点了餐后等着上锅，一边将围巾外套等脱下来，在椅背上搭好。 周西檐内里穿着一身暗红底子蓝白纹交织的羊绒衫，显得更加的白皙，林梳瞪着周西檐，问：“怎么突然说来就来了，也没事先招呼一声？” “老子不放心！”周西檐没好气，居然说了一句粗话，接着道：“你在电话里哭得跟条鼻涕虫似的，难听死了，又闹着要去进什么修，怕你出事，我左思右想，还是赶过来看看，你要想不开，我打算抽你一顿，抽醒你！” 林梳吃惊地瞪大眼睛，“想不开？不是，周老你也太狠了，咋能这么简单粗暴呢！” “不懂事儿的孩子就得抽！”周西檐叹了口气，看了看腕上的表道：“这赶回去，不知道得多晚了！” 林梳一愣，“你还要赶回省城？” 周西檐翻了翻白眼：“手头一堆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呢，不赶回去咋整？” 林梳顿时明白了周西檐为何火大，就说：“我又没要你过来，谁让你非白跑这一趟的？” 周西檐扬手，做了个要抽林梳的姿势，但很快就放下来，无奈道：“操心的命，不看一眼，不安心，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林梳垂下眼帘，低声道：“没啥，就是想继续深造，你以前不也是鼓励我进修吗？” 周西檐沉默了一下，问，“和高予安吵架了？” 林梳没回答，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周西檐继续追问道：“打算进修是你原本的想法，还是因如今和高予安吵架？” 林梳抬头，不解道：“有区别吗，难不成老师你有强迫症，凡事都要分个先后次序？” “当然有区别！”周西檐一瞪眼，“你要是因为和高予安闹别扭呢，老师我就不掺和了，既不会帮你也不会帮高予安，你们俩自己解决解决去，如果是你原本就有的想法，那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林梳郁闷的，把头转向一边儿，嘟囔道：“我怎么觉得老师你根本不担心我，反而是来落井下石？” 周西檐笑了，“也有这一层意思，你明白就好。” “是我本来就打算考研，和高予安商量的时候，闹翻了。”林梳转过脸，看着周西檐的笑容，悻悻道。 周西檐点点头，“离家出走？在哪儿落脚？身上带钱了吗？自己在外头能维持几天？有没有准备好要饭的行头？哦对了，这顿你请我请？” 林梳龇牙，故意对周西檐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然后耸肩道：“反正我没钱，你要不可以把我抵押在这儿，我连旅馆费也可以省了。” 周西檐笑着再次点头，“有道理，等我考虑一下。” 说话间鱼锅端上，师徒俩对着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鱼片，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周西檐率先取出筷子，在锅里拨了拨，问林梳：“会不会点少了？要再杀两条不？” 林梳一边咽口水，一边犹豫道：“吃完再看吧……” 话音未落，周西檐已经挑出一大块上好的鱼肉放入林梳的碗里，“来，吃！” 林梳脑子一闪，总觉得周西檐的姿势有点不对劲，好像主人家扔了一坨肉给狗，也是这么说的，“来，吃！” 但她顾不得许多，也取了筷子直接开吃起来，一天了，除了早上只吃了两口的面，就是一肚子的茶水，不饿得跟狗似的才怪呢。 “下一步怎么打算？”周西檐虽然一开始也嚷嚷过饿，但却吃得慢条斯理，温文仔细。 “先找工作挣钱，还能怎么办？”林梳忍着鱼的烫嘴，含含糊糊地回道。 “你现在的问题，一是资金的问题，二是画技的恢复问题，对吧？”周西檐看起来吃得慢，却很利索，说话间，又给自己夹了块鱼。 林梳毫不示弱，跟着夹入第二块，“还有第三个问题，不过我怕你不管，要说这第三个问题呢，和第一个问题也有点联系。” “打住！”周西檐抬手，指了林梳道：“事先声明，你和高予安之间的任何纠纷，都不用告诉我，我也不会管。” “就知道你不管！”林梳白了周西檐一眼，“还好他不算你的弟子，要不我真怕你端不平这碗水，直接把碗打翻了弄自己一身水。” 周西檐没理林梳，“先听听我的建议？” “说呗！”林梳也是同样不理会周西檐，只顾摆弄碗里的鱼。 “我的老师他也带研究生，你知道他的名头不小，你跟着他，只对你画技精进有益，而且是巨大的益处，保证你不虚此行。” “我知道。”林梳无奈道：“可我也得考得上才行，水平差了那老截子的，我要是能跟到师祖门下，那真是走路捡到黄金，半夜都要笑醒了。” “我在北京，还有几个同学，你师娘也熟，另外还有点关系，我可以先打电话问问，看他们能不能帮你找到个临时工作。” 林梳刚刚吃完鱼块的最后部分，鱼刺还没来得及吐，就那么嘬在嘴里，她惊愕道：“北京？你是让我现在就去北京？” 周西檐晃动筷子，急道：“快吐了，快把鱼刺吐了，我可不想你卡了鱼刺，今晚又得送你去医院，尽给我找麻烦！” 林梳依言照办，但还是很震惊，“我连去北京的路费都没有，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转折（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我连去北京的路费都没有，你不会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把我一个人扔到那儿去吧？”林梳补充道。 “有什么不可能？”周西檐问道：“我觉得把你扔哪儿都是一样。” “可是……”林梳想想那么大的北京城，就不禁心生胆怯，在那儿待的五天，要不是靠着许荆秋，估计她都不知道把自己给走丢在哪个旮旯角里了。 “可什么是啊。”周西檐道：“那不是中国？你是语言不通话都说不利索呢，还是连字儿都不认识？” 林梳皱着脸，看向周西檐，“我怎么觉着老师你在跟我讲天方夜谭？” 周西檐撇了撇嘴，另外挑了一块鱼丢到林梳碗里，这次总算没有说，“来，吃！” 周西檐道：“你听我说完再着急也不迟，不要一惊一乍的行嘛。” 林梳眨了眨眼，示意周西檐继续。 “我一路过来，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你在这边找工作筹集学费，一是比较辛苦，会分散你的精力，二来没有好的老师指点，你的画难以得到快速的恢复和较大空间的提高。” 周西檐顿了顿，接着道：“还不如去北京直接跟在我老师门下，有他亲自指点，可能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课余时间你再打打工养活自己，勤工俭学，你最驾轻就熟，我就不多说了！” “能……直接跟在他门下？”林梳万分好奇，不知周西檐葫芦里都装了些什么鬼神莫测的药。 “现在有研修班，像我老师那样的名家，带的研究生，多半都是从自己的研修班挑人，自己的学生一路跟上去才叫师承，否则半路出家，学也学不到理想的程度。” “意思就是让我先去上研修班？” 周西檐“嗯”了一声，“当然，研修班仍然有结业考核，你要入了导师的法眼，才能继续跟着导师研究生的课程，至于研修班的学费……” 林梳放下筷子，飞快道：“对我来说，真的是天方夜谭，老师！” 周西檐看也没看林梳，仍旧挑着鱼道：“你听说过蓝宇艺术基金吗？是由省城几位著名的艺术家牵头，联合美协成立的，专门支助贫困残疾艺术生的专项基金，主要由美协监控管理基金的来源和支用，以及考察审核支助对象，你知道我的老丈人……” 周西檐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你在学校就申请过贫困生助学金，你的家庭背景和经济状况也符合蓝宇基金的支助范畴，我可以代你申请，但还是得你自己填报一些申请资料，另外美协会有专人向学校核查你以往的申报详情，如果申请到蓝宇基金，那我想你的学费就不是个问题了。” 林梳呆住，道：“真的可以吗，不是一般只能支助到大学阶段吗？” 周西檐笑了笑：“你那是学校的贫困助学金，蓝宇基金不同，对特别优秀的很有艺术天赋的孩子，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实施更进一步的支助，怎么样，心动了吗？当然，你需要准备的资料里最好包括你以往的画作，在学校里画的那些！至于你卖的那些装饰画，还是不要露脸了！” 林梳仍是那副呆愣的表情，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求学最大的障碍，居然被周西檐几句话就给轻松地解决了。 周西檐看了眼林梳，沉吟片刻再道：“大头费用如果解决了的话，初到北京的路费生活费这些，都好办，我可以暂时先借给你一笔，不过你稳定下来可一定要还的哦？别想赖账！” 林梳不语，瞪着周西檐，仿佛没有听到周西檐后面的话一样。 “傻了？”周西檐拿手在林梳眼前晃了下，又指了指林梳的碗，“快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林梳木木地重新抓起筷子，把碗中的鱼往嘴里填。 “喏，资金问题，个人水平提高问题，我都给你指了条路，你的第三个问题呢，正如我有言在先，我是不会管的，你得自己处理好。” 周西檐慢条斯理地继续挑鱼，又把碗里的花椒一颗颗挑出来，最后道：“回去考虑清楚，去还是不去，究竟舍不舍得离开高予安一个人去求学，要是真打算去呢，也得跟高予安把事情商量妥当，等你定下来，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你就联系我，我等你的消息！” 林梳默默地点头，于是师徒俩剩下的时间都在奋战那锅鱼，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再多话。 周西檐结了账，林梳穿上外套，搭上围巾准备离开，周西檐从包里另外拿出一只信封，推给林梳，“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多少现金，这点儿你先收着，支撑几天，不多，但是在你主意定下来之前也别再找我借了，另外老话一句，都是得还的，还期嘛，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梳想也没想，将信封推还给周西檐，“我有，支撑几天没问题。” “拿着吧！”周西檐再次推过来，“我可不想看到你露宿街头，无论情况怎样糟，还是要吃饱穿暖。” “不至于。”林梳又推还，“我真的有，我能照顾好自己，老师放心。” 周西檐盯了林梳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将信封收回。 把林梳送到学校附近放下，周西檐忍不住再次叮嘱，“去不去的，都记得给我来个电话。” “嗯！”林梳推门下车，替周西檐关好车门后，就站在一边看着周西檐。 周西檐点点头，刚想发动车子，突然听见林梳一声叫，“老师！” 转头就见林梳扑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周西檐吓了一跳，慌忙抬起正准备踩油门的脚，吼道：“干什么你，不知道危险嘛！有屁快放！” “老师一定要走吗，非连夜赶回去不可吗？就不能附近找个宾馆随便歇一晚？”林梳的脸几乎都要贴上窗子，一脸的恳求。 不是她故意罗嗦，而是挽留的话她生怕引起周西檐误会，犹豫了再三都没好意思说出口，但现在已近晚上十点，就省城到Y市的路程而言，实在是太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转折（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如果不说，眼睁睁看着周西檐就那么开上回省城的路，一个人在车辆稀少的深夜高速路上飞驰，林梳就觉得自己肯定要后悔，所以她不管周西檐怎么想，她，非说不可了。 “废话！”周西檐看了看表，说道：“明早还有事儿呢，我这会儿回去还能歇两三个小时。” “连夜疲劳开车很容易出意外的，老师就不能跟公司的人招呼一声，请个半天假吗？”林梳忧心忡忡地劝道。 “屁话！”周西檐一脸气恼道：“要能请假，我费劲吧啦的来回跑干嘛，行啦，不跟你废话了，什么意外不意外的，我要是有什么意外也是你们这帮小崽子闹得，你们要安生了，我大概能多活几年，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呢。” 林梳无奈，只好贴着车窗道：“那老师路上一定要小心，这么晚了，千万千万注意安全，开慢点儿啊！” 周西檐心头一动，隔着车窗看去，林梳那苍白的，可怜的兮兮小脸尤其令人心疼，但周西檐却仍旧用没好气的口吻道：“知道了，闭紧你的乌鸦嘴，千万别咒我！” 林梳不放心，可周西檐坚持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无奈地退开两步，接着她就眼看着周西檐发动车子，从自己身边开走，驶向光影斑驳的黑暗深处。 回到民宿，林梳摸着自己吃得滑溜滚圆的肚皮，火锅的暖意似乎仍还在热热的熨贴着内脏，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她知道她欠周西檐的，实在太多了。 不说四年的指点和教诲，就刚才那一番，因为担心，也为帮她解决困境，不辞辛苦地开好几个小时的车程来回奔波，林梳就明白，她从来就没有资格怪周西檐什么。 她以前蠢，且无知，暗恋不成就疏离着周西檐，她一定曾令周西檐伤心过，因为自己的学生转瞬间就像白眼狼一样对他，换了任何人都会心凉吧。 可周西檐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只要她肯开口，周西檐永远都愿意向她伸出，拉她一把的那只手，林梳此刻简直后悔死了，为什么自己要那样对待提携她的恩师，为什么曾经的她就不能好好的，放下自己无知的情感纠结，安于他们师生间的纯挚且简单的关系，就像周西檐守护她一样，守护曾经四年的师生缘分？ 对，是啊，林梳突然醒悟，周西檐一直默默守护的，不正是被她丢弃不顾的师生缘分吗。 林梳鼻子一酸，眼眶忍不住就红了，她真的错的太离谱了，人，为什么总是错过以后，才明白曾经的珍贵，可惜，错过的再也寻不回了。 林梳冲澡的时候，把周西檐的建议又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等到擦着未干的头发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她的心已然安定非常。 林梳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沉稳，无梦无惊。 安梳视觉似乎并未像高予安说的，因林梳的离去而店门紧闭。 林梳在安梳视觉斜对面，高予安经常去买水的小铺子买了一瓶水后，就站在那里，从临街的树后望向街对面，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的安梳视觉。 不，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林梳看到店门前停了一辆小货车，有两个人下来将货车上拉的东西一样样搬入安梳视觉，高予安来回走动着，吩咐搬运的人小心，并指挥他们将货物搬到指定位置，看样子，在林梳不在的几天，高予安并未闲着，已经选定了要进购的器材。 没多一会儿，货物全部搬完，货车连同搬运工离去，高予安的身影也从门口消失进到内屋，大概是在摄影间整理新进的器材，林梳正打算离去，忽然看到从里屋又出来了一个人，站到了柜台边，清理柜面杂务。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予安口中的“小甘”。 十多天后林梳收到了油画研修班的通知，带班老师也是周西檐的老师，她跟周西檐莫名地就变成了同门，算是徒子徒孙吧。 离入学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周西檐说正在督促基金项目加快审批程序，一定争取在她报道之日审批下来，让她放心，安心收拾北上读书需要带的用品。 林梳在临行前两日的晚上，再次来到安梳视觉，挂在门楣上的安梳视觉霓虹灯招牌依然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不知为何，再看到时，却没有了往日那种温暖的感觉，只觉得那四个字光怪陆离，生疏而充满嘲笑。 卷帘门依旧是半开着的，离地约二十公分左右，里面有光影的晃动，有人声交谈，和林梳过了节回来的第一天晚上一样。 林梳没有犹豫，就手拉开卷帘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有些错愕，但也并不是太吃惊，好像林梳的出现早在意料之中，又好像林梳是否出现根本无关紧要。 “我想和他单独谈谈。”林梳看着高予安，话却是对甘亦青说的。 甘亦青很识趣，没等林梳说第二句，转身就对高予安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慢慢谈，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就是。” 高予安点点头，看着林梳没说话，他的这个点头显然同样是对甘亦青的。 林梳暗自笑了笑，甘亦青很聪明，一句需要帮忙的话，顺利撇清她和高予安的关系，使得甘亦青看上去更像是朋友有难，两肋插刀的老铁，至少，显得也比林梳更有担当气概。 林梳不是不能反唇相讥，她可以问甘亦青怎么就那么闲的，放了自己影楼的工作不做，白天晚上的帮高予安，可林梳懒得了，她只想省点力气，跟高予安讲两句最后道别的话，甘亦青和高予安到底什么关系，她和高予安到底能否好聚好散，管他呢。 林梳脱了外套围巾，搭在椅子边顺势坐下来，高予安走出去送甘亦青，顺带把卷帘门关了，两个人行为自然流畅毫无情绪波动，就像两人认得已久却只有点头交情的陌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转折（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还没开场，竟然就有好久的沉默，高予安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摸到桌子上的手机，划开解锁，就开始玩起什么来，一眼都没看林梳，甚至甘亦青刚刚喝过的茶杯就摆在林梳眼前，高予安也没说换掉，给林梳重新倒一杯来。 林梳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过往种种，她已经想得够多了，不过真正和高予安面对面时，她发现自己居然不知如何开场，虽然此前她考虑过很多种开场白，但这个时候脑袋偏偏就是一片空白。 “帐算好了吗？”林梳沉默了半天，决定从上次争吵结束的地方开始。 “还没有。”高予安头也不抬地答道：“你欠的多了，算也算不清，要不，你先拿个二十万填帐，算是青春损失费。” “胃口小了点儿。”林梳道：“原来你的青春只值二十万，我还以为每个人的青春都应该是无价的。” 高予安道：“本来是无价的，可既然你都要离开我了，那还不如有个价，有总比没有好。” 林梳点点头，“我会记着的。” “钱呢？”高予安仍是盯着手机屏幕，看也不看林梳，“你跑这一趟，不是来还钱的吗？” 林梳牵了下唇角，不由自主泛出苦笑：“我也说过，我这儿的帐永远都不会比你少，但今晚来，我是想跟你正式道个别。” 高予安没说话，林梳便接着道：“看来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曾经美丽，可惜最终也只能分道扬镳，但我仍然非常感谢你，大学四年，你也曾给过我一段温暖的回忆，四年中有你，是人生不能被遗忘的回忆，希望将来你一切都好，能找到那个你真正所需，懂你，照顾你，愿和你携手走完一辈子的人。” 高予安闷了两分钟，问道：“就这些？还有吗？” 林梳愣了愣，其实她还能说很多分析她和高予安不适合的话，也能说更动听入耳的，所谓的祝福，但她觉得，说的再多，于高予安看来，恐怕都是她在给自己找借口，是她的惺惺作态，所以还不如言尽于此，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 “你就不跟我道歉吗？”高予安终于抬起头，将手机搁到一边，“你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一甩手就是二十多天不打招呼，没有任何音讯，你真做得出来你！” “是吗？”林梳心说，“那么二十多天里，你也没有找过我，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个短信问过我怎么样，没有在乎过我在哪里，我过得好不好，我身上有没有钱，在做什么，你，是跟甘亦青在一起。” 只是反问又有何意义呢，作为被家人寄予厚望呵护惯了的高予安，分明更在乎他自己一点儿，他觉得自己受了伤，因此别人都是欠他的，由喜欢到厌憎只是一个瞬间，或者说一线之隔，属于自己的或不属于自己的，也因此跨过了那条分界线之后，不论他做了什么，是伤害还是泄愤，都是他人的错，都是应该。 林梳脑海里忽然飘过一句话，跟自私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忘了是谁说的了，现在才体会得无比深刻，但这个世界上自私者有自私者的通行证，她可以从此两不相干，却没有指责的权利。 其实，林梳明白，自己也是有一点儿自私的，她做不到完完全全听从高予安的安排，在高予安给她画的那个饼里不管不问什么都不去看不去想，她的本能让她从来都不是温柔贤淑甘从丈夫和夫家的小媳妇，在这一点上她已经想得无比清楚，她和高予安是两路人，无论决裂与否，都总会在某一天，各走各路。 “好吧，我道歉。”林梳顿了顿，缓缓道：“我也许应该给你个消息，不，我应该问候你，过得好不好啊，吃得饱睡得香吗？可你会理会吗？你不会，你要的应该也不仅是一个道歉吧？你要的是我低下头来说自己错了，然后恳求你原谅？” “你错了吗？”高予安盯着林梳问道。 “我不这么认为。”林梳答得很快，也很果断。 “就知道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现在是铁了心要离开！”高予安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实意喜欢上的人，竟然这么对我！” “你如果硬要将负心安在我头上，无所谓，你背不起的东西，我债多不压身。”林梳平静地说道。 “本来就是你负心在先！”高予安的声音猛然提高道：“我对你仁至义尽！” “我打算去北京进修，就是负心吗？”林梳反唇相讥的同时，已察觉到内心浮起的一丝烦躁，她可以无所谓颜面，无所谓对错，可以忍受对方最后一次的自私，可不代表她有足够的耐心纠缠于强词夺理。 对，纠缠，她怕的是纠缠，想想就烦躁，尤其在她已无心和对方多做任何纠缠时。 “不是吗？你离开我，抛下安梳视觉不管，不就是负心吗，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高予安！”林梳道：“如果你非要坚持，我无话可说，那又如何，所以我负心在先，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另觅良缘了吗？好啊，我不拦着你，不仅不拦你，最开始我已然说过，我祝你早日找到那个真正适合你的人！” “不需要！”高予安恨然道：“好听的话都是你说？是你把我心头的火熄灭了的，就留下我一个人掉在冰窟窿里，我爱找不找你拦不着，也管不着！” 林梳咬着下唇一阵冷笑，随即点点头，站起身，“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现在我要去屋里，收拾一下我自己的东西，方便么？” “你不是说绝不会从安梳视觉带走一毛钱吗？怎么啦，现在又想强抢了？”高予安抬头看着林梳，原本清秀的脸，不知怎的此时看起来充满恶毒。 “我只拿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林梳冷冷道：“那些东西留在这里，对你也没用。” “没用我还可以一把火烧了！”高予安起身，阴着脸拦住了林梳的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孤雁北飞 （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沉沉道：“有种你就试试，你新近进购的那些器材可比我那些破烂值钱多了，你若不怕得不偿失的话，尽管动手好了！” 说罢再也没理高予安，从他身边径直就进了里屋，只听高予安在后面吼道，“你狠，你厉害，你够绝，你怎么知道我进购了器材？” 林梳从随身带的小包中，翻出一个折叠旅行袋，开始把留在安梳视觉的，自己的一些东西往旅行袋中装，里面包括王洁芝亲手给她织的几件毛衣、围巾、手套等，还有林兴德用山里的木材打成薄板，给她做的写生夹，以及她给父母，还有耳朵、老屋画的几张肖像和速写之类，林梳统统打包塞进旅行袋。 刚才她少有的硬杠高予安，逼得高予安拿她没办法，不敢轻率行动，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假如高予安敢烧了它们，那她真不确定自己究竟会做出些什么来，有可能，就是会不惜代价，不顾一切毁了安梳视觉。 所以即使压住了高予安，林梳心里也没有任何庆幸或得意，他们俩完了，完得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联系。 林梳提着旅行袋出来，高予安堵在通道中央，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就这么走了？拿完东西就拍屁股走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林梳问道，此时的她已经彻底决意不再同高予安讲什么道理，她从来就不怕谁耍横无赖更不怕谁的威胁，威胁只能激发她还手到底的倔强，并且往往不会给自己和对方留任何的余地。 “你要走就走干净点！”高予安指着林梳的旅行袋道：“东西装完了吗，别跟这儿再留一丝一毫，全都带齐滚，以后也永远不要再踏进安梳视觉一步！” 林梳盯着高予安，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不知是为高予安悲哀还是为自己，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慢慢地再次从高予安身边经过。 走到外间，林梳停下来，回过头对高予安轻轻道：“没用的，你用错了方法，何必那么难看？保重吧！” 高予安气胀脸红地转过身，双手不由自主握了拳，“滚，要不然我真的会控制不住！” 林梳拉开卷帘门，走到外面黑暗的夜色中，长舒了一口气，结束了，真的全都结束了，即使还留有那样无法释怀的遗憾，两人到底也是没能好好道别，可另一种轻松不可否认地，似乎正在向她招手。 她可以放心地，一个人越飞越高了，哪怕是孤独的。 林梳没忘了跟许荆秋通一下消息，简略地说了一遍事情始末后，许荆秋在电话的另一头陷入沉默。 林梳也沉默，她对感情无能为力，求学的发展进度又出乎她的预计，除了述说事件经过，她真的不知道讲什么好。 良久后，林梳才道：“荆秋，你的那笔钱我先借用了，暂时还没法还上，等我安顿下来，我会打工尽快还你的。” “别跟我讨论钱的事儿！”许荆秋在电话里闷闷不乐道：“本来就是支援你的，什么还不还的，谁想到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停了一下又说：“诶，梳子，是不是我就不该鼓动你继续求学啊，我感觉是我拆散了你跟高予安似的，还有没有挽回余地，要不我跟高予安解释解释，劝劝他？” “不必了。”林梳暗叹，“你只不过恰好戳破了我的肥皂泡，这种感觉很古怪，让我都不晓得是该谢你好呢还是骂你好呢？” 许荆秋似乎呆了呆，嘟囔道：“你要骂就骂呗，给你出出气也行……” 林梳笑了：“傻荆秋，说着玩的，咋可能呢，对了，我的问题搞定了，你的呢？” 许荆秋重重地叹了口气，“还在拉锯战谈判缓慢进展中，从这一点上我倒是真有点羡慕你呢，周西檐肯帮那么大的忙，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好的事儿？” “加油啊荆秋！”林梳笑道：“我先行一步，给你摸摸路数，完了在北京等你啊，你可不要放我鸽子爽了咱们的约定！” “放心梳子，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争取，呃，不行我就学你，来个离家出走，先走了再说，管他们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笑起来，不过却都笑得颇为落寞，除了一丝笑意挂在脸上，内心里分明是那般的空空荡荡。 笑过后，林梳道：“那就这样吧，说定了，荆秋！我不跟你多聊了啊，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呢。” “你今天已经在省城落脚了吗？”许荆秋问道：“周西檐帮你安排的住处？” “嗯！”林梳道：“明早八点多的飞机，怕耽搁，所以今天一早就赶车来省城了，周西檐接的我。” “北京那边全都安排好了？”许荆秋不放心地又问。 “是，付……师娘特地联系了一个女同学，让她的那个女同学帮忙关照一下我初到北京的生活，带着我尽快熟悉周边环境。” “诶！”许荆秋又是一声重重叹息，“真好，你可梦寐以求了，我还得继续坚持游击斗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望见胜利的曙光。” 林梳笑而不语，接着听许荆秋急急补充道：“到了那边，好玩的有意思的，别忘了给我发几张照片，让我望梅止渴一下也好，啊？” “没问题。”林梳答道：“你不说我都要好好馋馋你，让你心急火燎无可奈何，呵！” “嗯嗯，馋死我得了！” 挂断电话，林梳回望了一眼身后舒适华丽的单人间，再望了一眼窗外满城的灯火，好像天上银河的流泻，心中忽然就觉得特别感慨，如果她不往前走一步，她又怎么能看到更多更美丽的风景，天地如此宽旷，原来她根本就没办法闭目塞听，不去眺望远方。 来接林梳的女人在人群中显得是那样特别，以至于林梳根本不用对照片，就一眼认出了对方。 所谓的特别，是这个女人长得尽管不及付辛思高挑好看，可身上的气质依然给人一种木秀于林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孤雁北飞（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加上极为得体的穿着打扮，一头长发落肩，一举一动都似乎充满了撩拨他人的魅力。 女人也看到了林梳，微笑着冲林梳扬手。 林梳走出甬道，放下箱子，朝女人点头施礼，“你好，朱苓姐吗，我是林梳！” 朱苓笑着打量林梳，“你就是西檐的得意门生啊，跟我走吧！”说着一勾腰就打算帮林梳拎箱子。 林梳忙阻止道：“不用了，朱苓姐，我自己来好了！” “那行！”朱苓直起身，顺势撩了撩长发，问道：“重吗？” 林梳摇头，她跟着朱苓穿过人流就像一只丑小鸭跟着天鹅一样，朱苓优美的身姿和雪白的脖颈，让林梳不由得阵阵发呆。 在后备箱放好行李，林梳小心翼翼地坐进副驾驶位，朱苓的车子上散发出好闻且轻柔的香气，让林梳一下子就觉得无比舒适。 “第一次来北京？”朱苓笑着看了林梳一眼，一边发动了车子。 “呃……”林梳本来想说她来过一次，可想想自己来过跟没来过，也没啥区别，一样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会被城市的巨大与繁华弄得头晕目眩晕头转向，所以她干脆就默认了。 “怎么想起来进修的？”朱苓小心地开着车，不忘跟林梳闲聊几句，以免林梳太过生疏和紧张。 林梳没答，反问道：“朱苓姐也是学画的？跟老师和师娘同班？” 朱苓乐不可支，叫了声，“哎哟，你叫辛思师娘，她没把你撕成豆干丝？她可是最不喜欢人家把她叫老了。” 林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怕不够尊重，所以才那么叫的，好像，好像师娘也没表示反对啊。” “呵，看来她为了西檐倒真是改变不少，诶，你在我跟前就别装了，直接叫辛思名字好了，否则我听得都别扭！”朱苓笑道：“老让我感觉辛思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似的。” 林梳笑笑，低下头去没说话。 朱苓又道：“我啊，跟辛思其实不是一个班，也不是同一科目，我是壁画专业的，不过我们都是美术学院绘画系的，只是绘画系的女生少，同一系同年级的，往往都会打乱了分住在同一楼里，我呢就正好和辛思同寝室啦。” 林梳点头表示理解，就跟她与许荆秋类似。 “那壁画专业……出来做什么呢？”林梳好奇地问道，因为她们的专业是不需要学习壁画的，所以对壁画的了解虽不说一无所知，可也仅是些肤浅的认识。 “能做很多啊。”朱苓答道：“建筑装饰、园林景观等等，像我就是在一家景观设计公司负责内外墙的装饰设计，包括大型浮雕，各种壁绘都是我在负责，怎么，你有兴趣？” “哦，不是。”林梳忙解释道：“我对壁画一窍不通，所以问问。” 朱苓就笑，说道：“艺术类都是可以触类旁通的，就算你学的是师范，出来也可以不教书，对不对？” 林梳笑着再次低下头，问朱苓，“继续进修是不是耗费时间财力跟人力，所以你们都……” “诶！可不能说我们都。”朱苓打断林梳道：“人各有志，我是觉得我的专业进修下去没有太大意义，本身出来实践领域更为重要，至于西檐和辛思嘛，我说不好，可能他俩光想着成双成对去了……” 朱苓忍俊不禁，话未说完便光顾着笑去了，隔了半天才道，“其实学出来进修的也有不少，看各人怎么考虑了，但师范专业在功底和技艺上都比较弱一点儿，能有个进修机会，大大提升自己一下，对你们这类学校出来的学生是个好机会，你放踏实心，好好跟着教授学吧，对你只有益处的。” 林梳发现朱苓虽然特别爱笑，可说起正经话来，亦是句句在理，而且她的眉色之间，自有一份笃定和坚信，让她的整个人都显得充满活力和闪闪发光。 林梳终于知道朱苓的魅力何来了，让人不由自主地一见面就会被吸引，除了谈吐打扮，更重要的就是朱苓的这份自信，她觉得朱苓应该也是一个认准了目标，就会全力以赴一心追寻的人。 车子开了很久，一边儿堵着一边儿开，朱苓就和林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学校的事儿，等到入城后，朱苓又时不时地向林梳介绍她们经过的地方，一路下来，林梳跟朱苓的相处已是自然了许多。 “我给你找到的住处呢，离学校近，不过北京你也知道的，房租贵，条件不怎么好，和几个人合租，里面虽然有单独的隔间，可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好在租客都是女生，你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希望你能住得惯。”眼看快到了，朱苓向林梳解释道。 林梳道：“嗯，临行前，周来跟我讲了，我没问题。” 朱苓笑着点头，继续道：“主要考虑你的经济状况，咱们一开始能省点算点儿是吧，等你以后存下钱了，就可以换更好的住处了。” 林梳想了想，就问，“我打工的地方……离这边远吗？” “噢，那是小飞给你联系的，陶飞越，你叫他小飞哥就行，他说的地方……好像赶地铁过去要三十来分钟吧，也不算远，具体的你明儿再问问他，他的电话西檐给你了吗？” “给了。”林梳道：“让我安顿下来，报完到以后再跟他电话联系。” “嗯对！毕竟学业为先嘛！”朱苓不停地看着侧视镜，把车开入了一条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小巷，巷子里是一些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居民小区，找到地方停好车后，朱苓舒了口气，道，“就是这里了。” 朱苓帮林梳提着行李，带林梳在杂乱无章的小区内穿行，车来人往拥挤的小区内道，让林梳不得不时时回避着来往车辆、行人和障碍物。 跟着朱苓就给林梳指了指，“女生公寓，呵。” 林梳顺着朱苓所指看去，见是一栋老旧的大黄楼，不禁奇怪道：“女生公寓？没看到招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孤雁北飞（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诶，大家约定俗成，都这么叫的，因为这个小区离学校西侧门近，我们读书那会儿，就已经是女生们集中租住的地方了，你别看小区杂乱不堪，可租房的人多半都是在校女生，女孩子们聚居一处，毕竟要安全得多，比在外面同不知底细的人租住一块儿更安全。” 说着两人来到楼下，朱苓让林梳等她一会儿，她去找房东，跟着两人上楼，摸着楼梯爬上三楼，朱苓先敲了敲，里面没人应门，朱苓这才用钥匙打开了房间，又对林梳道：“大概还是上课时间，其他的姑娘还没回来呢，你歇一歇，放好东西，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其他租客了。” 林梳环顾四下，房子中被隔断隔成了几个小间，通道十分狭窄，整个房间面积比在学校租的画室要稍微大一点，但也大不了多少，还因为隔断显得更为狭小。 朱苓四下看了看，领着林梳走进最靠里的一间，里面刚刚能放下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椅子，所谓桌子置物架之类，都是在墙上架起的板子，朱苓有些歉然地回头笑道：“确实简陋，唉，也就是租金便宜，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就会好了。” 林梳没吱声，只光顾着环顾四下，即使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可到底是她将来在很长一段时间的住处，这里，巴掌大的地方，从今天开始，就是她唯一的避居处了。 “挺好”，林梳淡淡道，朱苓说的没错，于今她的境地，租金才是首要的考虑，而且跟在校女生们住在一起，除了安全因素外，她更可以向她们学习很多东西，从生活的方方面面到学业的探讨，这将会使林梳更快地适应新的求学生涯，想到此，林梳觉得来之前一路上的忐忑不安都消失不见，她对前路，有了一种更实在的信心。 果然没多一会儿，房子里就陆陆续续回来了人，三个女孩都不是本地人，一个叫卞晓芹一个叫黎纤，还有一个温念念，和林梳所学的专业不同，各自的年级不同，但都是行将毕业的本科和在读研究生。 见有新的租客，三人同林梳简单地寒暄了一下，并告诉林梳，一间屋子住五个人，大概以后说不定随时还有租客住进来，让林梳记得保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出门的时候，要把自己隔间的门也锁上。 林梳苦笑，心想自己哪有什么贵重物品，不过还是一一应下，很快，女孩们忙着出去打饭，纷纷又像阵儿风似的离去，屋子里再次只剩下林梳和朱苓。 朱苓就说，“咱们也出去吃饭吧？饿了吗？顺便我带你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林梳点头说好，带了随身小包跟着朱苓出门，朱苓先是领着林梳到附近的小店看了一圈，选了家稍微干净点儿的馆子落座，朱苓道：“今儿个中午我请你，想吃什么？” 林梳看了看菜谱，摇头道：“我只要一碗杂酱面就好了。” 朱苓笑笑，也未多说，另外点了些卤菜爆肚之类，凑了三四样，朱苓一边把点的菜往林梳碗里夹，一边道：“等会儿吃完，我再领你去学校转一圈，像学院教学楼啊，食堂啊，打印店啊，领取快递的地方等等之类你都得先记着了，免得明天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瞎转，学校太大，一转错地方，就得多走好多冤枉路呢！” “呃……”林梳把自己头一次来的情形回想了一下，对朱苓提的地方隐约还有些印象，就问道：“会不会太耽搁你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没关系。”朱苓道：“西檐和辛思都郑重嘱托过了，我总得把你先安排妥当啊，等你这边没什么问题了，我下午再回公司处理下手头没弄完的设计图就行。” 林梳很好奇，朱苓和付辛思以及周西檐的关系究竟有多深，一个千里迢迢的嘱托，朱苓竟没有丝毫怠慢，不过想想第一次见面，她那么直接问朱苓是不是有些唐突了，于是林梳咽下了已经快到嘴边的话，闷头吃面。 朱苓看着林梳的样子，笑嘻嘻地问，“好吃吗？比你们那里如何？” 林梳努力咽下嘴里的面，想了想，老实地道：“我觉得还是习惯我们那里的味道。” “哈哈。”朱苓大笑，对林梳道：“你说得太委婉了，你知不知道，辛思就是个很挑剔的人，大学四年她就抱怨了四年学校伙食和周边的小吃不合口，要么就是日思夜想家乡菜，要么就是趁着周末变着法子满城里寻找好吃的店儿，我觉得满北京有点模样的餐馆都被她给吃了个遍啦！” 林梳也笑了，“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 “当然。”朱苓道：“辛思是我们这一届里有名的吃货，很多人都被她淑女型的外表给骗了，可以理解！” 林梳笑：“那周老师呢？，肯定也不大能吃得惯吧？” “周西檐啊……”朱苓道：“他属于那种喜欢不喜欢很少表露出来的人，不喜欢的，不合口味的，他也能填饱肚子算事儿，喜欢的，合口的，他同样适可而止，吃饱了就搁筷子，你老实跟我讲，做周西檐的学生，会不会觉得他有点怪？” “有吗？”林梳纳闷道：“好像没觉得多怪啊。” 朱苓咯咯咯地直笑，“小丫头你别紧张啊，咱们俩私底下说，我不会告诉辛思或周西檐的。” “真的没有。”林梳道：“反正他教我们的时候，总觉得他不苟言笑，很少在他口中听到表扬的话，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但课下相处又还好，他时不时的还能爆冷一下，弄得大家很吃惊，然后起哄大笑，另外就是哪怕说了些顶撞他的话，好像他也不会太在意，不会真的计较。” “对啊！”朱苓道：“西檐这个人平时就闷声不吭的，他待人处事就跟他对食物的态度一样，喜好厌恶都不会轻易流露出来，说实话当初知道辛思跟他好上了，我都大吃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孤雁北飞（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哦？”林梳不解道：“为什么？” 朱苓笑笑，但笑容里已透出一丝无奈，她摇头道：“不清楚，反正总觉得周西檐跟哪个女生的相处都差不多，都很绅士，又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哪个晓得他们俩是啥时候好上的。” 林梳心头一动，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弥漫开来，她想起大学四年，除去她自己有意无意回避周西檐的阶段，还有之前，周西檐为她的事儿跑前跑后的关切，总觉得他们那样的相处，怎么都说不上是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吧？ 又或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学生？ 林梳甩了甩头发，努力将胡思乱想的杂念从脑海里摒弃掉，没准当了老师的周西檐和大学时期相较，在人情世故方面确实改观不少呢？一个人总归会由青涩到成熟吧。 两人聊着闲话，很快用过了午餐，朱苓是个细心的人，领着林梳把重要的，肯定会需要找到的地方都看了一圈，并不厌其烦反复告诉林梳，看什么标记，往哪个方向走就回到哪儿，沿路还有什么什么，几遍下来，林梳便将所有的路径都记了个明明白白，再也不用为找不到东南西北发愁了。 送朱苓上车，林梳道：“垫付的半年房租我会尽快还上的，从下个月起，每个月打工挣来的钱我拿出一半还你行吗？” 朱苓怔了怔，随即笑道：“一半儿？那你自己的生活费用能够吗？” “应该问题不大。”林梳望着朱苓，恳切地道：“就是我怕全部还完拖得时间会久一点，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不介意。”朱苓非常干脆利落地答道：“你还不知道吧，小林同学，房子是我负责看，负责代租，可掏房钱的却是你们家的好老师啊，所以你还钱给我，我还的是周西檐，要不是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事儿，我就让你直接还钱给他了，你拖得久不久，什么时候能还完，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周西檐不介意，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哈哈！” “老师付的房租？”林梳瞪圆了眼睛，“来之前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对嘛，他不想让你知道他出工出力还出血，呵呵。”朱苓在林梳搭在车窗上的手腕上拍了拍，道：“总之呢我告诉了你，你心里有数就行，也不要再跟周西檐提了，否则他还不得怪我嘴大四面漏风啊，而且周西檐的心思我挺理解，你好好的把精力用在学业上比什么都强，租金的问题倒不用太放在心上，能还则还，还不起，我估计周西檐也不会真的跟你计较。” “那哪儿行，房租钱我是一定要还的……”林梳急道。 “唔，没事儿没事儿。”朱苓摆摆手，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对林梳道：“你自己量力而行吧，可别因小失大，辜负了老师对你的期望，也辜负了老师为你费的心啊？” “另外……”朱苓顿了下，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道：“小飞那边，我觉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让你心里有点底儿的好，陶飞越自己当老板，开了家飞越设计工作室，和出版社挂钩，专门做图书的封面和装帧设计，我估摸着他应该不太可能给你一份稳定的工作，你要上研修班的课，更不可能去他那里坐办公室，因此，他能给你的活儿……” 林梳顿时明白了，想了想道：“能接到活儿就行，无论价钱高低我都愿意做。” “嗯。”朱苓点头道：“我的意思是打工能挣多少？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先把自己的生活照顾妥当了才是正理儿。” 林梳不再多说什么，退开几步和朱苓道别：“姐路上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有什么随时联系我吧，不管是学校的，还是生活方面的，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朱苓微笑着发动了车子。 林梳一个人往租住的小区走去，从小区四周的环境到小区内楼房的老旧程度，都令林梳有一种她根本没离开Y市，也根本没离开曾经的校园的既视感，因为满眼的嘈杂和拥簇，显得比曾经的，校园外的民居房还混乱。 但是她也清楚，这里随随便便的一间屋，都可能是她林梳一辈子望尘莫及的。 林梳回到了她那个方寸大小的隔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所有的物品和陈设，基本转转头就能尽收眼底，甚至躺在床上，两只胳膊伸展开的距离，就能够到隔间里大部分的用具。 林梳叹了口气，好在她从小的生活环境，都是辛苦而又局促的，所以那种在尘土中挣扎的悲伤感并不会太多地袭扰她，只是觉得仅仅隔了一个晚上，好像梦幻般的憧憬就在刹那间熄灭了，熄灭的如此悄声无息。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永远很骨感，而她就在瘦骨嶙峋的现实中，膈得生疼，始终难以畅快呼吸。 最重要的是，不论朱苓如何劝慰，她都必须要尽快地把周西檐垫付的房费和生活费给还上，尽管申请下来的资助款，上交了学费后还有一点节余，但绝不够她支撑很久，她很有可能，除了在那个叫什么陶飞越的工作室找一点活儿外，还得另想办法，打更多的零工。 门外有女生出入的动静，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偶尔轻声地交谈，林梳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睡着过去，连女生们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晓。 一个月过后，林梳给周西檐打了来京后的第一个电话。 周西檐接的很快，开口的第一句就问，“还活着呢啊？” 林梳怔了怔，反问，“老师啥意思？我这不好好的吗？” 周西檐哼了一声，道：“陶飞越那儿说给你的任务不多，你没有电脑，有些设计做不了，可朱苓打算周末去看看你呢，你都推说没时间，你到底干嘛去了！” 林梳小心翼翼地问，“朱苓姐有没有说，我这个月还上的房租还不够实际房租的一半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逆旅（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你要在跟前儿，你信不信我楸着你非揍你两下屁股？”周西檐语气不善道：“研修班的课程是不是也跟得很吃力？你脑子里究竟在想啥呢！” 林梳叹气，“我真的有跟着教授的指点，尽力在揣摩画法画技啊，老师，只不过最近的状态确实一般，老有点找不着感觉……” “找不到感觉就给我静下心来多看多画，周末画室也不见你的人，真是！林梳，你走前怎么承诺的，说是一定会全力以赴，现在呢？” 周西檐的声音砰砰直撞耳膜，林梳不得已将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点开了扬声器，好在这时候宿舍没人，否则环境气氛可就尴尬了。 “老师你以为我偷懒贪玩去了？我没有！”林梳对着手机道：“我只是还没有恢复，还没有找到以前的感觉，但我真的在尽力，我保证！” 随后林梳又道：“您就别批评我了，我上课已经挨批了，你家的教授以前是不是也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批你的，老师？” 周西檐似乎被噎了一下，很快反击道：“才没有，我哪有你这么笨！又蠢又笨！” “不对哦，教授说你以前挨得骂也不少，不过你挺知耻而后勇的！” “林梳……” 林梳笑笑：“我知道了，老师，其实教授对我的批评都评在点儿上，都确确实实是我的毛病，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何况整个上大学期间，都没有人这么锐利地指出过我的问题，我怎么能知耻而不勇呢？” 周西檐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我也清楚进步不可能那么快的，就是希望你全力以赴，安安心心把心思用在课业上，朱苓说你心重，顾虑太多，她的眼光一向毒，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那么说，你叫我怎么能放心呢，林梳，听我一句劝，其他的先不要多想，把自己的课业跟上了再说，好吗？” “好。”林梳道：“我本来也没有想太多啊，只是周末……” “周末干嘛去了？”周西檐紧接着追问道。 “周末当然是抽空去买点颜料、画布啥的，顺带找地方写写生。”林梳答道：“凑巧朱苓姐打电话约我，我赶不回来，就谢绝了。” “鬼话连篇，谎能编圆点吗？”周西檐不满道：“学校附近本身就有好几家卖美术用品的，定制都行，你跑到哪儿去买？写生？写生的画稿呢，发来我看看！” 林梳嘟囔道：“呃，是一个新认识的同伴介绍我去她朋友那里，量大有优惠，像我这样捉襟见肘的，还不能省则省啊，至于画稿嘛，嗯，要不我给你发我的课业得了，写生稿实在没啥看头。” “林梳！” 林梳无奈地撇嘴，也不能怪周西檐吼她，她编话的技巧实在还有待于提高，兴许下次朱苓来约她的时候，她真得好好考虑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理由，而且还要能长期地使用下去。 对着手机扮了个鬼脸，幸好周西檐看不到，林梳道：“就这样吧老师，我待会儿就发给你，不过现在我得出门了，寝室里也很快会回来人了，我不方便多说，下次抽空再聊吧。” “喂！缺什么跟我或跟朱苓说！好好用心画画！”周西檐没防着林梳这么快就要挂电话，急急忙忙地叮嘱了一句。 “知道，谢谢老师！”林梳按下挂断键时，轻轻地吐了口气。 是啊，她在骗周西檐，其实在承接陶飞越的飞越工作室扔给她的封面设计之外，她还另外找了一家快餐店钟点工的活儿，她需要钱，太需要钱了。 不单单是要还一屁股的欠债，油画专业本身需要的画框画布颜料之类，每个月都是很大一笔开销，加上飞越工作室对设计者的要求，让林梳意识到，在维持学业和生计之外，她不可避免的，还得要考虑买一台合用的电脑笔记本，否则她就真的很难接到更多的活儿，很难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了。 而把杂七杂八的费用刨除，加上预计存留的一定款，到最后，她这个月能还给周西檐的，居然还不到正经房租的一半，就算那羞于出手的还款，都还是她翻来覆去反复计算的竭尽所能了，这些，叫她怎么跟周西檐如实道明，她怎么开得了那个口？ 林梳丧气地把电话扔到枕头边，如今她兼了两份工，周末自然只有在打工回来后才能去画室，因此她才慌张地拒绝了朱苓要来探望她的提议，因为朱苓约她的那个时候，她还有三个小时才结束打工，根本赶不回来。 可经过一个月的尝试，看起来打两份工依旧满口袋窟窿，入不敷出的样子，林梳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还得努力挤时间，去找第三份兼职？ 其他的虽然是瞒着周西檐，不过跟周西檐说要出门这句倒是真的，林梳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幽怨地想到，第三家打工场所的面试，对方负责人会不会过于刁难，要是面试成功，她还有足够的精力，在打工和学业上兼得吗？ 想想周西檐气恼的脸，想想被她回避的朱苓，想想她自己的为难处境，似乎怎么做，都是要辜负了别人，辜负着自己，她又将用什么样的托辞，对待关心自己的人呢？ 林梳一边怨艾着，一边还是爬起身，取过挂在墙板挂钩上的包往自己脑袋上套，顺便转身凑向搁在板架上的镜子照了照，拿起梳子梳了两把，跟着捡起手机就出了门。 第三家打工场所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晚上需要一个能通宵守店的营业员，这份工作对于一个女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至少安全性就有点让人生畏，可夜间工作段除薪水外，还有一定的补贴，加上晚上客人会比较少，林梳也能见缝插针的打个盹儿，睡个片刻，所以在林梳眼里，夜间店员反倒是相当有诱惑力的兼职工作。 林梳搭乘地铁赶往超市所在，超市离学校倒是不远，也就是四五站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逆旅（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无暇留意周围上车下车的人，随着车厢的晃动，她开始走神，开始闲着没事儿地盘算，要不跟朱苓说实话？ 说实话，然后请求朱苓千万不要将自己打了三份工的事儿告诉周西檐？不不，肯定行不通，林梳早看出来了，朱苓是站在周西檐那边的，要是朱苓知道了实情，准定掉头就会告诉周西檐，接着他们俩大概就将里应外合，一远一近地两厢夹击把自己骂个寻不到地缝做人。 唉，林梳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地铁隧道，感受到了如隧道般深沉的绝望，这种绝望不是来自于生活的压力，而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她不得不周旋于真正关心和呵护她的人之间，硬着头皮要对关心和呵护她的人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甚至在很多时间里，还需要将那些关心和呵护屏蔽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不知怎地，林梳竟突然想起了苏东坡的这句词。 负责面试林梳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膀大腰圆声如洪钟，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气势不断地打量着林梳，那充满怀疑和不以为然的眼神，就犹如在打量一只蹦跶不了多时的小蚂蚱。 林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一是她没有看守夜间超市的工作经验，二则超市经常需要调整货架，补充货品，对方嫌弃她的瘦小，正在打心底里怀疑她是否能胜任。 林梳陪着笑，向对方解释说，自己尽管没有超市的工作经验，但之前也曾在不同的店子里兼职过，学一学应该就能很快掌握，至于气力，自己出生在山区农村，看着瘦小，可吃苦耐劳，干粗活却是不成问题的。 好说歹说，中年妇女终于同意试用林梳一个晚上，并向林梳介绍了另一个和林梳同上夜间班的，二十多岁的男店员，魏早。 林梳松了口气，以她的水平能力在Y市可以找到家教、授课青少年绘画班之类的工作，可在大帝都就有点无能为力了，这里挑选家教的起步标准，都至少得是研究生、博士生文凭，所谓越是大都市，就越讲究文凭以及海归身份，一纸文凭能压死人的现实，林梳也是如今才深有体会。 好在，在北京寻找低端的打工活儿，毕竟还是要比Y市容易得多，薪酬也会比较高一点儿，从生存层面上讲，大城市的博纳广容又是其他中小城市所没法相比的，无数人涌向大城市，不就图个劳有所得，辛苦的付出与收入能成正比么。 只可惜了林梳空有一技傍身，暂时尚无处施力，只能同所有普通人一样，选择了低端的打零工维持生计罢了。 中年妇女领着林梳看了一圈超市，以及后面的货仓货柜，交代了林梳各项事宜，又叫魏早帮着林梳点儿，魏早应了一声，但也没向林梳多看一眼，不痛不痒的表情，和被不相熟的人叫了名字随口而应没什么区别。 倒是林梳不由得对魏早留意了一下，对方的年龄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个子比自己要高一头吧，不过身形很瘦，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恹恹，了无生气，林梳很是奇怪，难道魏早是因为经常上夜班，才会弄成这么个状态？ 不容林梳多想，中年妇女已经不耐烦地吩咐林梳自己去后面换员工服，又抱怨因为面试耽搁了下班的时间，家里还有孩子在等着自己回去弄晚饭，随即便匆匆忙忙地拎了包，交接班离去。 林梳环顾四下，此时店中还有一位女收银员，按中年妇女的安排，女收银员会在十一点四十下班，到时由魏早接替收银工作，自己则接替魏早的岗位，没想到面试的第一天就要开始试用，林梳小心翼翼地同一男一女打过招呼后，就自己进了货仓，把包放进了员工储物柜，找到了中年妇女曾指给她的员工服。 员工服一看就是不知被多少人穿过多少次，未曾清洗过的旧衣，布料摸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粘腻感，兴许超市的店员流动性大，所以一套衣服就被当成围裙一样，谁来谁套几天。 林梳无奈暗叹，将这件与自己身材比，之间起码相差了两三个号的工服穿在了身上，不合体的工服，以及搭配了黄标的绿色，上身后的效果实在一言难尽，林梳心想，自己这不就是一只移动的邮筒或垃圾桶么？ 最令人不舒服的是，好看难看都无所谓了，大小也是没有办法另改，可这脏……她要不要找个什么时间，把这套员工服拿回去洗一下呢？ 林梳满心的别扭，还是走出了货仓，照中年妇女之前的吩咐，守在了货架之间的通道上，和魏早大约一人看一半的货架。 闲极无聊的时光，林梳扫视着周围各式各样的商品，晚上光顾的客人不多，但时不时地仍会进来一两个，每有客人走到自己这一区域，林梳都会微笑地上前，轻声询问客人想买什么。 因为闲极无聊，她差不多已经把各类商品都在什么位置给记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只要客人说出需要，她大概能立刻帮客人找到，尽管有些客人并不搭理她，林梳仍愿意这么走动一下，给自己找点事儿。 不过看另一边，那个叫魏早的年轻人，虽然也是站在货架间的通道上，目光追随着客人的浏览，却没有任何上前帮忙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不同的客人穿梭出入，一动不动。 而收银台的姑娘则一直沉默，只在客人交付款时，才偶尔和客人交谈两句。 安静的超市，白亮亮的灯光，货品摆放的整齐划一，货架和通道也是干净又整洁，可没来由的，就让人觉得气氛很是古怪，连林梳在内，仅仅三个员工的场子，莫名的生疏和冷漠不动声色地笼罩着每个人，仿佛他们只是三个人偶，会动会工作，然而彼此全无交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逆旅（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十一点四十，收银的姑娘要下班了，招呼林梳和魏早，一起聚在收银台前，清点和交接当天收银台里的钱数。 很快姑娘麻溜地交接完毕，麻溜地走人，进入夜色中的一刹那，林梳看到姑娘随手一带门，连头也没回地扬长而去，就如同把身后的一切给关在了门内，超市和刚刚的收银员身份再也与她无关，那没有多余的语言，更没有多余动作的一气呵成，显得如此自然和轻松，把个林梳看得一愣一呆。 “看什么啊。”魏早终于吐了句话，还显得有气无力，同时用眼神示意林梳：还不回你的岗位去？ 林梳只得又走向货架区域，选了个能看到门口客人出入的位置站定，继续默记货架上的货品种类和位置。 一时间没有客人再来，魏早在收银台开关抽屉，弄得砰砰作响，好容易弄完后，林梳听到魏早说，“后面仓库里有凳子，过了十二点你就可以拿出来坐一坐，当然夜间没客人，你也可以坐着打个盹儿，要是你能困得着的话。” 林梳苦笑，她当然能睡着，为了白天的课她也得抓紧时间打盹儿，只是她还从来没有这坐着入睡的功夫，看来是要练上一段时间了。 慢慢长夜，林梳每打一次盹儿醒来，都要忍不住看看时间，早上七点她就能交班了，可时间偏像是开玩笑般地，走得比任何时候都慢。 不知什么时候，魏早也趴在收银台的桌子上打起瞌睡来，林梳无比羡慕地看着他，好歹他还能有个趴的地方啊，那么小一张方桌，就像渴睡人最需要的枕头，原来人和人比，幸福感有时候只不过是一个脑袋是否有得地方打瞌睡而已。 进入到后半夜，超市里再也没有来一个客人，林梳昏昏沉沉倚着货架，只感到身体的极度疲乏，可头脑里还绷着某根弦，以至于根本无法进入真正的睡眠。 恍惚中，她又仿佛置身于某个熟悉的超市，正在搬着一箱箱货品，周围是高予安以及高予安的家人，一个中年女人回头，目光不屑地扫过林梳，撇着嘴角说：“有啥心高气傲的，还不是也得到咱家超市干活？” 高予安冲林梳冷笑：“不听劝，没办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林梳心里一阵冷汗，蓦地睁眼，发现四周仍是一片安静，自己身处的环境并没有变，她抚着胸口身子绵软，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地，原来刚刚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梦。 梦尽管短暂，场景却无比清晰，林梳知道，这也许就是自己的心魔作祟，让自己以梦的形式去了高予安家的超市，受到了高予安及其家人的冷嘲热讽，而且场景对话无不是顺理成章，是那种被压抑着的愤怒的折射。 平复下来后，林梳想到，莫非连她自己，内心里也暗藏了后悔的意思？否则怎么会在梦中，听到由高予安说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真的是这样吗？梦魇惊醒，反正一下子难以再入睡，林梳干脆开始仔细地回想，来京后的种种。 是啊，一开始都是种种的不尽人意，难题仿佛越来越多，永远也解决不完，无论是从经济保障方面，还是就生活压力而言，她现在过的，并没有比跟着高予安时更好。 不，绝谈不上好，一点儿也不好，只能说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林梳想起了同屋室友温念念的调侃，那是她在为自己的画找不到感觉而垂头丧气时，温念念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振作起来，林梳，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剩下的十之一二，可能还不如那八九呢。” 林梳会心而笑，她现在的处境是十之八九呢还是十之一二？ 要是跟在Y市的时候比，大概就是一二吧，可也说不准将来与现在比，现在会不会就成了八九呢，诶，管它一二还是八九，总之眼下的状况，若叫高予安知晓了，只怕会毒舌的比在梦里还厉害吧。 但不知为何，状况明明不好，心倒是比跟着高予安时还踏实，林梳很疑惑，难道是因为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了吗？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她哪有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时候呢？ 不过，林梳想起了自己最终决定成行的原因，她告诉过林兴德和王洁芝，她打算来北京继续进修的事儿。 当时因为林梳曾说过家里地处山坳，信号往往被屋前屋后的大山所屏蔽，于是林兴德特意趁着到镇子上赶集的机会，尝试着拨通了林梳的电话，林梳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下山，什么时候赶集什么时候不赶集，当然要在能通话的期间，赶紧跟林兴德说一下情况。 没想到当林兴德听到林梳申请到资助，能够上北京继续进修时，竟当场在电话里哭泣哽咽起来，过了好半天林兴德才来了一句，他说，“娃啊，你做成了爹妈一辈子不敢想的梦，我们……我们……你放大胆去哩，不用担心我们！” 就这么一句话，林梳顿时明白了，她不仅是父母的希望所在，更是父母的无上荣耀，甚至后来成行前，王洁芝居然也强撑着走了很远的山路下了山，就为了跟林梳通上一次话。 消息经过几天的沉淀，王洁芝和林梳通话时，就显得比林兴德镇定多了，王洁芝对林梳说的，想要和林梳说的，大意其实跟林兴德差不多，反反复复叮嘱的，都是叫林梳不用担心家里，他们很好，让林梳在外要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也不要太辛苦了，方便的时候就给家里传个消息，缺什么和家里讲，她跟林梳爸会尽力想办法。 罗罗嗦嗦的一大通，林梳从头至尾都没有打断过王洁芝，虽然事后的话费可能会让王洁芝心疼，可林梳最清楚不过，体弱多病的王洁芝来回走这一趟山路，是多么的不易，所以她甚至没忍将王洁芝他们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这种实话说出口，而是一直安静地，耐心地应答着王洁芝所有的唠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逆旅（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挂断电话后，林梳帮父母的手机冲上了一点儿话费，家人的支持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强心剂，哪怕仅是口头上的，也所以到了北京之后，林梳一门心思都扎在课业和打工上，她相信在远方的父母，一定在和乡亲们夸耀自己，满脸的得意，一定在等着自己衣锦荣归的一天。 其实她是否有衣锦荣归的一天并不重要，土生土长在大山里的林梳比谁都了解山里出一个大学生有多难，更不要说研究生了，那甚至不是她一家的光荣，而是全村的光荣，就像林兴德说的，她实现的是许许多多山里人一辈子不敢做的梦，仅此一点，实在也比她个人的情感失意，分量要重的多了。 还没有到最难，因此也不后悔，林梳为自己下了结论，尝试是值得的，即使她离能够站在城市的高楼上，自豪地俯瞰城市的灯火辉煌，像天上的银河撒落凡间，还有一段很长很遥远的距离，可她已经在朝那个距离和目标迈步了，总有一天吧，总有一天她会为生活和奋斗在这座城市的自己而骄傲和自豪，总有一天她会为能看到别样风景的自己而庆幸而欢欣鼓舞。 林梳再一次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五点多快六点了，胜利在望！林梳暗自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起身去后面仓库，给就要没电的手机充电。 踏着晨晖，呼吸着早晨最清新的空气，林梳和魏早和前来交接的店员道别，转头冲向了赶早班地铁的人流中，像汇入洪流的一滴水，又开始了她新的一天的学业。 离开的时候，魏早问林梳，“还行吗？” 林梳笑笑，未置可否，她心里有答案，自是不必再多言，只要能往前一步再进一步，有目标和希望，什么样的辛苦，她都愿意继续扛下去。 晚一些的时候，林梳收到了超市方面的通知，让她按约定时间前来上工，三个夜班轮休一天，工资按月结算。 不知不觉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日渐的燥热起来，脱掉了厚重的衣物，整个城市都仿佛在加快脚步奔向炎热的夏季。 而对林梳来说，终日在学业和打工之间几处奔波，忙得就像只旋转个不停的陀螺，差不多已让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除了偶尔感叹一下时节的飞逝，以及冷热的跨度太大，常常让她猝不及防，以至于换季的衣物永远跟不上温度的变迁，其他的，都是零星的碎片，散落在劳碌与疲惫中。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林梳的画技在迅速恢复，经过了两三个月的揣摩和学习，她的画终于得到了教授的认可，从研修班垫底的水平，跃升成为了研修班学员中的佼佼者。 由于进步飞速，每一次教授进行阶段性的总结和点评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以林梳的画作范例，引导其他学员的努力方向，众目睽睽下，林梳看着自己的画成为大家聚焦的中心，成为教授自豪的展示，往日的自信也慢慢重回，心里充满了说不出感慨，付出的总会有所回报，这似乎是这世上颠不破的真理。 终于在一个周末，林梳主动打电话给朱苓，问朱苓有没有空，她想请朱苓好好吃一顿。 朱苓起初吃了一惊，疑惑不解地问林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怎么突然想起请她吃饭。 林梳说没事儿，就是正好拿到了打工的工资，又正好有半天休假，再加上要还房租，所以就想顺便请一请朱苓。 朱苓听了哑然失笑，尽管仍是心存疑惑，沉吟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和林梳见个面儿，约好了碰面时间，朱苓让林梳在小区外面等她开车来接。 林梳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只在小区外面站了不到十分钟，就被晒的像根蔫茄子，接着便看到朱苓的车锃亮发光地缓缓驶来。 朱苓停稳，打开车窗探出头，对林梳示意了一下，林梳赶紧绕过车头，绕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朱苓笑吟吟地说道：“而且价钱不贵，怎么样？” “今天都听朱苓姐的。”林梳也笑着说道。 朱苓打量了林梳一眼，娴熟地启动了车子，开上路后不久就问林梳，“天气这么热了，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不好？” 林梳一愣，随即笑道：“没有啊，还行，只是老犯困。” “黑眼圈好严重呢！”朱苓嘻嘻一笑，道：“姐后备箱里有一盒备用的面膜，待会儿拿给你啊？” “啊？不，不用了吧？”林梳赶紧摆手道：“朱苓姐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没事儿的。” “瞎说！”朱苓不以为然地道：“最近太累了么？不仅黑眼圈严重，我看你气色也不大好，你可要多注意休息啊！” “嗯嗯，知道！”林梳很是尴尬，觉得在朱苓犀利的目光下，自己就像被暴晒在阳光中，简直无处遁形。 “还有啊。”朱苓停了片刻又道：“我给小飞打过电话，他说你的画资都是一单一结，这周暂时还没有单子给你，你哪儿来的打工工资？” “嗯？”林梳一怔，她没想到朱苓会给陶飞越打电话，本来她是打算趁着难得的空闲，感谢一下朱苓的关心和帮助的，结果看来她也把自己推向了不得不暴露的境地。 “我……”林梳笑笑：“就是找个由头想见朱苓姐一面嘛，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老是在忙，多不好意思的！” “傻丫头，想见我直接说不就行了？”朱苓道：“你只要对着电话喊一声，‘姐，我想你了！’，我就来了，嘻嘻！” “呵！”林梳被朱苓逗乐，“姐，我想你了，我确实想你了！” “好啦好啦，我的意思就是你不用跟姐客气，不过你究竟在忙什么呢，我老早就想来看看你，不然也不好对西檐他们交待啊，可每次你都好像忙得不得了似的。” “诶，杂七杂八的事儿呗。”林梳含混道，又问，“朱苓姐周末没有约会吗？我还怕自己冒冒失失的邀请，会耽搁你约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请客（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哈哈！”朱苓大笑：“小鬼头，你以为谁都跟辛思似的那么幸运，能早早的就遇上愿意牵手一生的人？” 又道：“你姐我啊，就是个辛苦命，周末还得加班呢，能有什么机会约会？” 林梳再次愣了下，问道：“那我还是耽搁你了，需要加班做的工作多吗？” “诶，别提了。”朱苓道：“事情总是在那里，没有一天不多的，你以为忙完一项工程就能松口气？非也，工作一项接一项，永远都是忙不完的，不过你要是做习惯了，就会知道尽量让自己耐下心，完成一项算一项，当是人生一次又一次的历练，尝试，修行？都行，总之学会让自己慢下来，不要过分的逼迫自己就对了，等你真正习惯，或许哪一天没事儿可做了，你还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呢。” 林梳好奇道：“这么说朱苓姐已经习惯了？” “可不！”朱苓笑道：“我讲那么多，是要告诉你凡事急不来的，心急不仅吃不上热豆腐，还会伤身，除了稳住自己的心思外，该干嘛还得干嘛，就像咱们现在该吃吃该喝喝该乐呵的时候，咱也不能少了。” 林梳顿时明白了，朱苓说话太会绕圈子，甭听前面说什么，最后都会绕到她头上来，林梳就道：“我也想啊，能有多点时间娱乐，哦，不，就算能有多点时间休息，我都觉得幸福得不行呢，可我现在的境况，真的没法像朱苓姐那么潇洒，有什么办法？” “你呀！”朱苓微微叹了声，“你压力重我是知道的，可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年纪轻轻不要把身体搞坏了，否则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何况你要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你尽的力，上天总会给予回报，时间迟早而已。” 林梳笑着低下头，道理她都懂，可懂道理依然解决不了她的现实问题，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看的都是眼前，看不到也不可能多看将来。 “诶，对了。”见林梳不说话，朱苓又问道：“你那么忙，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在你们油画班，有相中可意的了吗？” 林梳笑得越发无语，隔了半晌后才道：“朱苓姐看我这样子，像是在谈恋爱吗，就算我相中谁，别人也相不中我啊，朱苓姐这么漂亮有气质，都还没有男朋友呢，我哪儿找男朋友去？” “谁说我没有男朋友了？”朱苓白了林梳一眼。 “啊？那你刚才……” “我刚才只是说我没有功夫约会，不不，我其实是没有精神搭理他们……” 林梳眨了眨眼，笑道：“我明白了，朱苓姐其实想说有不少人追，可你对他们没啥兴趣，是不？” 朱苓叹气，“唉，也不能说没兴趣，就是每一次接触之后，总会在他们身上发现这样那样的毛病，然后我又没法视而不见，或者说都是我不想去忍受和接受的问题，于是……喏，到现在还没遇到真正合意的人。” “朱苓姐是不是太挑剔了？”林梳问。 “挑剔吗？”朱苓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不觉得，也许是我还没像辛思那样，遇到一个我愿意为他低眉顺眼，为他付出的人吧，你呢？” “我？”林梳的眼前划过周西檐和高予安的脸，然后她道：“我也没遇到，应该说至少目前，我还没遇到我希望拥有的那种感情。” “噢？那我们的梳子希望遇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林梳笑笑，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深想过，和高予安的恋情以那么难堪和令人心痛的方式结束后，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她一定要自立，一定不能再让人因为她的家庭出身和经济微薄而看不起她，不管是暗恋还是初恋也罢，不对等的爱情只会注定她是一个失败者，所以在她有足够的能力的之前，感情并不是她考虑的范畴。 “说不清楚，没准儿遇到了才会清楚，呵。”林梳以含混的方式作答，决定结束和朱苓的这个话题。 果然，朱苓笑而不语，未再继续追问，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一家十香雪月馆。 “到了。”朱苓向林梳解释说：“这家的私房菜挺有特色，偏川湘口味，你应该会喜欢。” 林梳“嗯”了一声，从车窗向外打量，只见中式装修风格的菜馆里灯盏簇簇，人影晃动，尽管还没有到饭点儿的时间，却已然显得很热闹了。 朱苓在车位停好车，两人下来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往菜馆走去，门口的迎宾小姐询问朱苓有几人，然后根据朱苓的要求，把两人往楼上的雅间领。 林梳看得出来，朱苓对这里十分熟悉，所以一路都没吱声，只是跟从着朱苓的安排。 进了雅间坐定，朱苓一边看菜谱，一边询问着林梳的喜好，很快就为二人点好了餐。 等着上菜期间，服务员送来了一大瓶鲜榨果汁和用玻璃碗盛的冰块，朱苓给林梳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说道：“热吧？先解解渴。” 林梳其实并不太热，一是刚从朱苓冷气舒适的车里下来，二则菜馆里的空调开得也很足，所以她道了声“谢谢”，并未立即去喝那杯果汁。 “朱苓姐常来吗？”林梳环顾四下装修得古色古香，显得清静幽雅的环境，道出了她的疑问。 “嗯。”朱苓答道：“我们有时候陪客人会来，不过也可能陪朋友，这里环境不错，加上菜品像样，价格还实惠，难免就成了心头好，呵。” “呃……”林梳吞吞吐吐，脸有些憋红，“可我看依这里的环境，价格怎么也不像实惠的档次啊？” 林梳知道，她的话一出，就会立刻原形毕露，显出自己的心虚，可刚才朱苓看的菜谱上并没有标明价格，当时有服务员在场她也没好意思多问，要是再不问个实在的话，到时付账，万一她一看账单就傻了眼，掏遍全身也付不起，那岂不是更加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请客（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哈哈哈。”朱苓自然看出了林梳的窘迫，放声笑道：“放心，我不会选一家让你为难的餐厅的，何况今儿是你说要请我，不会连饮料费都没带够吧？” 朱苓说着朝桌上的鲜榨果汁示意了一眼。 “饮料费？”林梳诧异道：“那肯定是够，可……” “可什么呀。”朱苓道：“你只说要请我吃顿好的，又没说谁付饮料钱，谁付饭钱，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决定让你请我这一大瓶鲜榨果汁了，几十块钱而已，你不会肉痛的哦？” 林梳哭笑不得，“怎么能这样？朱苓姐，我说的我请客，当然是都由我来付了，怎么还分了啥饮料费饭费？” “嗯？你还说了今儿全听我的，咋啦，说话不算数了？” “不，不是……”林梳忙摆手道：“我的意思选地儿选菜什么的都由你，可该我请的我还得请。” “你先前可没加这么多条件说明！”朱苓故意嘟着嘴道：“是你自己说的不清不楚，不能怪我！” “我……”林梳无语了数秒，赔笑道：“那我现在补充说明，成呗？” “晚了！”朱苓笑吟吟地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嗯，好喝！” 又道：“林梳啊，说正经的，上次接你呢，时间也比较匆忙，学校附近都没有什么像样一点儿的馆子，反正我就凑合着马马虎虎把你打发掉了，然后一晃咱们又有这么几个月没见，所以这顿饭我得抓住机会弥补一下，看在你老师的份上，你得遂了我。” “什么跟什么啊？”林梳抱怨道：“有朱苓姐帮着安顿，我已经很感谢了，这俩三月要不是太忙，我早就想请请朱苓姐的，怎么我好不容易休假有空了呢，朱苓姐还要跟我抢着请客？何况请客是我先提出来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姐？再说了，跟周西檐又是什么关系？” 朱苓笑：“先来后到？没错啊，我早就有说，是你没空拒绝了我，但并不等于我的邀约就失效了啊，你这么看，咱们从头数，是不是还是我先？至于周西檐嘛，唉，老实讲，他是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我一定要把你盯紧着点儿，别让你出什么幺蛾子，我呢，一是考虑着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你也是大姑娘了，对吧，不能我老是跟个老妈子似的时时抽检随时盯防，加上我自己的事儿也挺忙的，所以我才没多打扰你，让你自己应对自己处理，无监督无管辖逍遥了好几个月，那趁着今天咱们饭局相聚，我正好也把周西檐交代的任务给交差了不是？嗯，这就是我的监管现场，待会儿上齐了菜你得让我拍几张，给周西檐发过去，嘿嘿。” 林梳被朱苓说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好半天才合拢，道：“没看出来啊，朱苓姐，你挺能忽悠的，还两边儿忽悠，我家周老没被你忽悠的拄拐了吧？我待会出门会不会就需要拐了？” “哦！”朱苓点点头，认真道：“有可能，你带够了钱没有，拿出来我看看，你身上究竟带了多少？没准儿我还认识个卖拐的，能给你优惠点儿！” 林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朝上空翻了一对儿白眼，“我已经觉得智商快要是硬伤了，反正总说不过你，是吧，朱苓姐？” 朱苓乐不可支，道：“知道就好，老老实实听姐的就对了。” 林梳低下头，坐正了身子，平视着朱苓看了一会儿，“那好吧。” “不过……”林梳回身取了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一只装了厚厚一叠钱的信封，从桌面推给朱苓，“这几个月的房租，你数数，应该凑齐了的。” 朱苓瞧着信封笑：“咱们学校的信封，每次我一见总会生出些莫名的自豪感，可你装着房租推给我，怎么就让我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林梳奇道：“莫非有种精神追求和利欲熏心的不和谐？” “去，我正儿八经回收房租，怎么能叫利欲熏心呢？”朱苓啧道：“何况这钱我也就是过过手，转头还得还给周西檐那老小子，唉哟，一毛未赚倒沾了满手铜臭味儿，我冤不冤呐！” 林梳被朱苓给逗得，忍不住扶了额道：“要不朱苓姐嫌弃的话，那就过过眼，就当我已经还齐了，这铜臭还是由我收回得了。” “小丫头片子，这话你甭跟我说啊，有本事跟你的周老说去！” 一听朱苓提周西檐，林梳只好道：“得嘞，我怕我的小命儿不保，求求你，恳求你，拜托你朱苓姐，你一定要忍辱负重排除万难，发扬救危扶困的精神将这笔钱收下，我谢谢您了！” 朱苓眨了眨眼，哈哈大笑，“不错啊，小姑娘挺上道儿，这么快就学会了？行，既然你那么诚心诚意，我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 林梳连忙做了个有请的手势，看着朱苓含笑取过信封，转身放入搁在一边儿的包中。 “朱苓姐不数数么？”林梳不放心地问道。 “有什么可数的？”朱苓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我相信你，就算有缺也没缺在我头上啊。” 林梳无可奈何地笑笑，朱苓看来是笃定她不会在钱款上欠缺周西檐，可林梳自己清楚，她欠周西檐的，岂是这点儿房租就能填补的上的。 说话间服务员推门进来，菜品被一道道端上，林梳看着摆满桌的菜品不由惊叹，“朱苓姐，我们点多了吧，才两个人，你就点了五菜一汤，咱俩怎么吃得完？” “多吗？”朱苓看了看，道：“我觉得还行，盘子比较大而已，而且你这小身板看着太营养不良了，得多吃才行！” “真的太多了。”林梳嘟囔着，正准备去取筷子，猛然想起朱苓说的拍照的事儿，就道：“菜上齐了，可以拍了吖。” “你……”朱苓嘻嘻一笑，“摆个夹菜的姿势看看！” 林梳脸一红，“干嘛啊，还摆拍啊，随便照两张是那么个意思不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请客（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要不……”朱苓抬头望向还没离开的服务员，“帮我们拍张照好吧？” 女服务员正努力憋着笑，忙点点头，朱苓拿出手机调好递给服务员，一边招呼林梳，“摆姿势，摆个好看点的姿势，要笑，诶对，别让你们家老大看到你苦瓜脸，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林梳哭笑不得，快门的声音响过，朱苓接过手机查看照出来的效果，又递给林梳，“我觉得还凑合，你瞧呢？” 林梳扫了一眼即推开，“朱苓姐觉得行就行。” 朱苓瞪了林梳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省事儿，瞧瞧你的小脸儿都成菜瓜色了，真是，应该先给你画点淡妆就对了。” “诶别！”林梳赶紧道：“我气色好不好的，有那么重要吗，周老担心的无非我有没有用心在学习上，我要是成绩不理想，周老担保的基金资助款就会受到质疑，以后再想申请就不可能了，所以咱们聚餐拍照本来就不大合适，没准儿还要让我遭说呢。” 朱苓楞了一下，随即冲服务员摆手，示意她没事儿了，可以走了，然后问林梳道：“你学业上的事情，没有和西檐沟通吗？” “有沟通啊。”林梳道：“我都是挑了几幅被教授称赞过的，拍了照给周老发过去。” “他说什么？” 林梳撇撇嘴，“就回了我两个字，凑合！” “呵……”朱苓失笑：“是不是觉得特失望，特受打击？” “还好了。”林梳道：“我都习惯了，周老要是说凑合，那就是还过得去。” “他也好意思说？”朱苓不以为然道：“你现在和他平起平坐了吧，他当年跟的老师现在是你的教授，连在教授那儿都受称赞的作品，他只给凑合两个字的评价，装什么大拿啊装！” “平起平坐？”林梳笑：“我可不敢，朱苓姐还是别笑话我了。” “不管怎么说……”朱苓拨弄着手机再次看了看照片道：“我觉得西檐不仅想要看到你取得了成绩，同样也会想要看到你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林梳诧异道：“他是我授业师父，又不是我妈，才不会操那些闲心呢。” 朱苓笑笑，抬头看了林梳一眼，目光中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闪动，“丫头，姐我是什么人，认识周西檐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 “这个……”林梳摊手：“我还真无话可说。” “诶，我听辛思说西檐带了你们班四年，一个班二十个学生，你就没有觉得西檐对你，和对班上的其他同学有什么不同吗？”朱苓笑眯眯地，紧接着追问道。 林梳望向朱苓，不知道朱苓到底什么意思，但她很早以前就下决心只和周西檐保持师生关系，并认真维护这层师生关系，于是淡淡道：“有吗？没觉着啊，反正他带我们班的时候，一点儿也不高冷，天天有课没课就蹿进教室来盯着我们画画。” “哈。”朱苓再次失笑，并顺手给周西檐发去了刚才的照片，又对林梳道：“吃吧，趁热，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朱苓姐也吃啊，别光玩手机嘛！”林梳不知道那头的周西檐会有什么反应，也忙招呼朱苓先吃饭，免得朱苓和周西檐聊来聊去，剩下自己一脸懵不知所以然，那该是多尴尬。 “好！”朱苓爽快地放下手机，抓起筷子给林梳挑菜，又问林梳道：“我不知道西檐带你们班的时候怎么样，可是啊，久未联系，他这回给我的印象真心有点婆婆妈妈的，你说呢？” “够了够了，我自己来！”林梳一边阻止着朱苓挑太多，一边想了想，“还好吧，就是有时候会忍不住多唠叨几句，把我当小孩儿似的。” “是呢！”朱苓答道：“奇怪了，西檐以前真的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跟人交往的嘛。” 林梳挑起朱苓夹给她的排骨，咬了一口，道：“其实我觉得陶……哦，小飞哥就蛮好，从来不多话，找我都是很简洁的，有单子扔给我就交待一下注意事项，客户要求，或者针对我交上去的设计稿，提出修改意见，其他的，他似乎一概不问，有一次我拖晚了交稿时间，半夜十一点给他发过去，本来还挺忐忑的，以为他会责怪我为啥交晚了，结果他只回了我一个‘好’字，再也没有下文了，第二天，我去问他到底稿子行不行，他倒是多回了我一个字，总共两个字‘可以’。” “哈哈哈，林梳你是不是在说反话呢？”朱苓笑得快直不起腰来，隔了半天才缓过劲儿，道：“是不是和周西檐形成了鲜明对比？” “呃……”林梳点点头，“我自己就是学美术出身，知道画画的人多半太有个性，不过……他们俩确实让我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小飞哥和周老真的是一届一个班上的吗？” “不光一届一个班，他们俩当年还同寝室呢！”朱苓笑着，忽然换了神秘的语气对林梳道：“你不晓得吧？这次小飞答应帮忙，可不是看西檐的面子。” “那……你是说……师娘，哦辛思姐出的面？” “可不！”朱苓摇着筷子示意林梳靠近，“给你八卦一下，你可不许说出去哦！” 林梳觉得好笑，心想这雅间里就她和朱苓，朱苓用得着那么故作神秘吗，但她还是道：“我能跟谁说去啊”，并把身子俯向朱苓一边。 “我告诉你啊，当初小飞还追过辛思一段时间呢，很费了些心思，可谁能想到辛思看上的却是西檐啊。” “噢？”林梳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付辛思时的情景，想起来同学们都在交口称赞付辛思和周西檐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就道：“肯定的呀，辛思姐那么好看，小飞哥说实在的，也确实没我家周老帅，嘻嘻！” “哟，没看出来，你个小丫头还挺护短哈。”朱苓说着，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当初小飞的性格也不像现在这么冷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请客（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看着朱苓，摇头道：“不啊，小飞哥说不上冷淡，可能他对我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吧，拿我当他的下属，只谈工作没有私人关系，也挺好的，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朱苓姐了，可以跟着朱苓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不亦可乎！” “小丫头，虽然知道你是嘴巴翻花儿故意讨好姐，可姐爱听！”朱苓笑了一阵儿，接着道：“现在感觉陶飞越和周西檐好像调了个似的，以前周西檐是懒懒的不爱说话不搭理人，陶飞越是个贴心大暖男，经常围着辛思打转儿，跑前跑后的，他还曾劝过辛思留下来，和他一起创业，说了好多留下来的优势，辛思呢，原本也是有意向留下来的，结果为了西檐，还是毫不犹豫的跟着回去了。” “从那以后……”朱苓顿了顿，笑容变得有点无奈，“小飞跟大家的关系就比较冷淡，即使你主动联系他，他仍是淡淡的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回头聊的样子，然后我听别的同学说，当时辛思拒绝小飞说了一句‘我更喜欢有才华的人’，让小飞很受挫，所以小飞发誓，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证明他的才华并不比周西檐差。” 林梳陷入了沉默，校园里发生的故事基本都是老套的，一代又一代人的重复，这个八卦三角恋实在也没什么新鲜感或亮点，不过她突然产生了一丝疑心，陶飞越是受了刺激，拼命创业，周西檐呢？ 付辛思给他们一帮学生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温婉娴静得体大方，在外面给周西檐挣足面子，在家……据帮忙搬家的同学所言，也是十分细心手巧，生活讲究精致的人，没错，她是跟着周西檐去了Y市，可她为什么没和周西檐一同选择到大学里去任教呢。 周西檐的性子其实说起来还是书袋子气重了一点儿，正如他自己所言，教书于他最适合不过，可他终究还是在付辛思的劝说下从了商，而付辛思自己，先是在Y市找了一家杂志社的工作，回到省城后，就立刻创办了自己的杂志刊物。 怎么看付辛思都不是一个甘于跟着男人跑路，而彻底放弃自我的人，相反，她像是在用时间积累着一切，爱情、婚姻以及事业，她在Y市的工作一定是为了学习和积累经验，一旦时机成熟，她就会立刻推进自己的理念，闯荡自己的天地，何况以付辛思家里的财力和人脉，自然足够支持她做任何想做的事儿。 也就是说付辛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甘守平淡，她是那么充满了活力和勃勃雄心，偏偏周西檐从本质上讲，对功成名就则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他喜欢教书生涯，喜欢相对平静恬淡地活着，好钻研热衷的绘画技艺，和付辛思根本不是同一类人，性格差异这么大的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林梳想起，自从周西檐去了省城后，她几次见到的周西檐，脸上都带着几分倦容，眼神里也藏着某些无奈和疲惫，当时林梳只以为是自己的事儿搞得周西檐劳累奔波所致，现在看来，难道未必？ 付辛思不让周西檐帮着弄杂志社也是很奇怪，夫妻俩搭档不好吗？为什么非让周西檐去了一家商业地产公司，和周西檐的专业有关吗？还是只为让周西檐获得更多的从商经验，习惯于商海沉浮？ 一切的疑问是没有答案的，林梳没有过多地询问过周西檐具体的工作，因此她所做的推测都是基于猜想，同样林梳更知道她的疑问其实跟她毫无关系，她有什么资格品评人家夫妻俩的家事？ 只不过，忽然没来由地就有点心疼周西檐，但愿他一切顺心，过得都还好吧。 “怎么啦，丫头？”朱苓见林梳不说话，神色恍惚，忙招呼道：“哎呀，我顺嘴跟你八卦一下，你顺耳一听就是了，别往心里去啊，还有，千万记得不要跟周西檐提，不要跟辛思提，也别在小飞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梳苦笑：“我有那么缺心眼吗，何况跟我又没啥关系。” “嗯嗯！”朱苓连连点头，“每一届学生中，肯定都有很多这样的故事，说也说不完，得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我？”林梳讶异道：“我有什么好说的，生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压力重吧？”朱苓道：“我听西檐说了，你的家庭条件不太好。” “哪里是不好！”林梳默默叹气，“简直是非常差，贫困家庭。” “所以……”朱苓笑笑：“你老实告诉我，除了小飞那里，你还兼了几份工？” “朱……苓姐怎么知道？”林梳瞪大了眼睛，拎着筷子僵在当场，她蓦然想起朱苓之前说没多打扰她，是考虑到她有自己的安排之类的话，难道朱苓早就猜出她在外面干嘛，所以才没有再提来看望她？ “朱苓姐……我……”林梳吞吞吐吐，好像所有的借口都失效了般局促。 这是只听“叮”的一声，朱苓的手机响了一下。 朱苓忙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笑道：“西檐回复了，让我们好好乐呵乐呵，还跟我说的一样，叫你多吃点儿，都跟个猴儿似的了，哈哈。” 林梳脸一红，嘟囔道：“就知道他吐不出象牙来。” 朱苓本想回什么，但看了林梳的窘样儿，便只打了个笑脸回过去，接着放下手机，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你什么呀你？是不是话还没想好怎么编圆？哎呀，别努力了，放弃吧，看把脸都给憋成红关公了……” “不是，我……” 朱苓做了个手势打断了林梳：“就你给我的那笔房租租金，光靠小飞那边的活儿，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凑得够，行啦，我能理解！” “谢谢朱苓姐！”林梳依旧是满脸的为难，“朱苓姐不会告诉周老吧？我怕他骂我为了打工耽误学习。” “你耽误了吗？”朱苓反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难求（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好像还行，可……一般人难免会觉得，多少都对精力有影响吧。” “你的精力没受影响吗？”朱苓又是一句反问。 林梳有点尴尬，迟疑了片刻，决定如实坦承：“很累，但我还坚持得下来。” “嗯。”朱苓笑笑：“总算对我说实话了。” 顿了顿，朱苓又道：“我不会告诉西檐的，除非他自己从你口中问出来，但我也不是帮你，说实话要是理性的判断，我绝对站在西檐一边儿，因为你自己也承认了，精力的耗损不是没有影响到你，可我还是会替你保密，我知道，一个人若是有选择的话，她不可能逼得自己这么辛苦。” “朱苓姐……”林梳心头一酸，埋下头去，“对不起！” “对不起？”朱苓笑道：“是冲我还是冲西檐？为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瞒着你们……真的很抱歉！”林梳闷声道。 “哦！”朱苓本欲点头，却转为了一叹：“唉，成年人通常都会有太多的，不愿跟人说的事儿，即使那些事儿根本也算不上秘密，这是你的选择，林梳，我们没有权利探究你不想说的，你也不必抱歉，不过你还年轻，要走的路还很长，或许适时的向人倾吐一下，排解一下，能让你卸下一点压力，继续轻装前行，人呐，得要懂得调节自己的心，放下一些扔掉一些，才会走得更远。” “朱苓姐真是煨得一手好鸡汤。”林梳喃喃道：“不过听着还挺受用。” “呵呵。”朱苓道：“这算什么，改天请你来我家，我妈才叫煨得一手好鸡汤呢，真正的鸡汤，保证你尝过后余味绕缭垂涎三日，不过我有言在先，尝过后可不许你有事没事就想着蹭饭，我不欢迎啊！” “真的？”林梳抬起头，不禁笑了，“说不准呢，万一阿姨欢迎呢？” “去！你个小馋猫！” 林梳想了想，好奇道：“我走之前，听周老说你并不是本地人呐，你是……把父母都接来了吗？” “对啊。”朱苓道：“所以我说你不用那么着急，我也奋斗了好几年了，拼命干活就是为了攒钱嘛，虽然离买得起房子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可我现在租住的条件倒是好了很多，父母来也有地方安顿了，只是他们未必住得习惯，一般都是过来看我一趟，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又回老家去了。” “这样也挺好的。”林梳沉吟道：“起码还能把他们接出来，享享团聚之乐。” “诶说是团聚，你看我每天忙，回家都很晚了，周末通常还要加班，能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时间并不多，好歹每年能见上几个月，算是自我安慰吧，呵。”朱苓说着招呼林梳：“来，再吃点啊，还剩这么多菜呢。” 林梳笑了一下，听话地继续用餐。 朱苓就问道：“其实我老家还有个弟弟，所以父母会两头跑，他们也乐意这样，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林梳摇头，道：“我妈身体不好，加上家里贫困，能把我养大就不错了。” “那你以后落户了，肯定也想把父母接到身边，对不对？” 林梳道：“你是没见过我家那老屋，山林子里头许多都不方便，最近的小镇去赶个场来回都要折腾一天，我确实很羡慕你，朱苓姐，要是有一天，我也有你这个能力该多好啊。” 朱苓笑道：“我算啥，等你学成出来，找个好工作，努力个几年，很快就会超越我的。” 林梳不语，她是真的希望会有那么一天，或者说她实在太渴望了，朱苓的穿着打扮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经济能力和自我独立的自信，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企及朱苓的水平，她想，自己一定就会很满足很快乐的。 两人用过了餐结了账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下，朱苓将林梳送回学校附近的小区，林梳下了车后，正想跟朱苓道别，朱苓却道：“等等，还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也下了车，绕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了一大只纸提袋，又躬身在后备箱堆的杂物里找了找，找出一盒没开过封的面膜，然后把两样东西都递给林梳，“拿着吧！”朱苓笑着说道。 “什么啊？”林梳看着那一大袋鼓鼓囊囊的东西，疑虑地不肯接。 “给你买的几件衣服，嗯，马上换季了，怕你带的不够，而且我瞧着你的衣服都穿过好几年了吧，你也需要几件新衣裳不是？这些都是想起来买的，一直没见着你，只好一直搁在后备箱，正好今天你就当为我的后备箱给腾点儿地方吧？” 什么给后备箱腾地方啊，林梳心想，朱苓还当她小孩子嘛，不过东拉西扯故意轻描淡写罢了。 “朱苓姐，我已经很麻烦你了，怎么还能收你的东西？不，我不能要！” “哎呀，你这个丫头！”朱苓显得不耐烦地强行去抓林梳的手，“给你买的，你的尺码我又穿不了，你不要让我给谁去啊？要不你转头扔垃圾箱得了！” “朱苓姐！”林梳挣扎着，但也没敢用力，只是窘迫又为难地看着朱苓。 “听话！”朱苓坚持往林梳手上硬塞，“也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你就当随便穿穿，不喜欢扔了就是，还有面膜，喏，你其实又不难看，女孩子嘛就得多关爱自己，没事儿就把自己的小脸儿敷一敷，年纪轻轻的，顶着张黑黄脸，还有大黑眼圈，好看呐？” “我真的不能收，朱苓姐，你这是让我白吃白喝白占，还顺带掳一票啊？”林梳已经感觉她们俩的拉拉扯扯正在引起周围人的注目，不免也有些着急。 “有什么不能收的，又不是毒药或者管制刀具！”朱苓一瞪眼，不满道：“姐送给你的，你就说要不要吧，不要咱俩的友谊就算尽了，以后你也别叫我姐了！” “朱苓姐！” “好了好了，你非要这么生分是吧？那我这就去把它们都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难求（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朱苓作势要往小区外面的垃圾桶方向走，林梳赶紧反手一把拉住，“别啊，姐，我收，我收还不行吗？” 朱苓转怒为笑，就手把东西递给林梳，“这就对了，姐性子直，最讨厌拉拉扯扯扭扭捏捏了，你记住了，你要不把姐当外人，有什么需要就跟姐说，姐送你的东西，不许拒绝！” 林梳苦笑，她第一次发现朱苓这么强势，不，应该说之前的强势不恨明显，她也没特别在意，今天算是领教了。 “谢谢姐！”林梳看着朱苓关好后备箱，转身上了驾驶座，弯下腰冲朱苓点头施礼道：“姐姐下次千万不要破费了，我真的够用了。” 朱苓笑着不置可否，只道：“别忘了，下次有空闲时，提前给我个电话，我请你到家吃饭去，让我妈给你炖正宗的老母鸡汤。” “嗯，知道了。”林梳应着，退开几步，目送朱苓的车驶出小街转个弯看不见了。 回到出租屋，一看屋里的姑娘们都在，隔间里都亮着灯，却只有黎纤从隔间探出头来，朝林梳点了点头，“回来了？” “嗯！”林梳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问道：“还没休息吗？” “快毕业了，毕业创作好难哦，完全没灵感。”黎纤愁眉苦脸道。 林梳耸了耸肩，对黎纤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表示爱莫能助。 黎纤学的是艺术设计，本身就有四年的本科功底，这方面林梳只有向对方学习的份儿，哪好意思班门弄斧？ 这时旁边的槅门发出响动，温念念打开门走了出来，一手还拎着一只咖啡杯，一见林梳就道：“咦？回来的早嘛，我还以为你今晚又不回来了呢！” “今晚不用去打工。”林梳解释道：“所以回来的还算早。” “你手里拎的……”温念念的目光落在林梳手上，发出一声大惊小怪的轻呼，“哟，你逛街买衣服去了？” 林梳很是尴尬，道：“没有，别人送的。” 温念念嘻嘻一笑，转头对黎纤道：“真好，怎么就没人送我呢？” 黎纤叹气：“也没人送我”，说着便缩回了隔间里。 “哎呀，我还是冲杯咖啡，继续追我的韩剧好了，没人追的单身狗啊，何以解忧，唯有韩剧！”温念念冲林梳眨了眨眼，就从林梳身边走过，径直去搁在过道边的饮水机倒水去了。 林梳怔了怔，有些不明白温念念说这话何意，可见谁也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都各做各的去了，也只好转身走向自己的隔间。 进了隔间，林梳才恍然醒悟，敢情温念念是误会她约会去了么，东西是男友送的？ 林梳苦笑，把衣服袋子、面膜和背包往床尾一放，自己则拧亮了台灯，一头躺下。 小小的隔间笼罩在温馨的灯光下，但林梳发现自己真正待在屋里的时间也并不多，以至于和温念念她们说是相处了两三个月，彼此间却也好像还是不熟悉且拘谨的状态。 可为什么朱苓要对自己这么好呢，自己和朱苓见的面总共也才两次而已啊。 林梳想着，立刻坐起身，把衣服袋子拎到身边，从里面一件件往外拿，T恤、裙子，牛仔裤，总共六、七样，都是天热单穿的薄款，林梳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一眼就能看出朱苓给她买的，实在比她身上的便宜货质量好哪儿去了。 顿时尴尬感变得越发强烈，难道朱苓背地里瞧不起她，相当于是施舍般地暗示她，她的穿着打扮在这座大城市里太不合时宜了吗？ 不，不要，林梳呆了片刻，竭力把突如其来的强烈的自卑感排挤出内心，她怎么能这么想朱苓呢？ 朱苓对她好，受周西檐的委托照顾她，或许，送她衣物仅是出于一份关爱？但林梳却没法否认，朱苓让她实实地感受到了她和这座城市的差距，和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外表光鲜的人们的差距，这让她所谓的梦想和追求，都变得有些苍白跟可笑。 因为她辛辛苦苦靠打工，靠不眠不休积攒下来的每一分钱，在别人眼里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可能连别人的一顿饭，送的一件衣服都值不上，难怪朱苓根本就不会点她信封里装的房租，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过是个无所谓的钱数。 也难怪朱苓坚持要请她，不就是她满身满脸，都写着一个穷字吗。 林梳不由自主抓紧了纸袋，抓皱了好大一团，然后她慢慢松开，又把摊在床上的衣物一件件装回去。 退还给朱苓是退不掉了，林梳望着那袋衣服，感觉自己迷迷糊糊收下就是个很蠢的决定，收下了就等于是给她自己添了一道堵，本来她好好的，反正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完全可以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的看法浑然不觉，而现在，她却不得不直面，她到底有多穷？ 但不收下，显然可能会令朱苓难堪，毕竟朱苓一片好意，横竖想想，朱苓竟是林梳来京城以后，对她最为关切的人，所以林梳一而再再而三的，竟无法强硬地拒绝或谢绝朱苓。 只这一次吧，林梳无奈地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心里想着再也不能收朱苓的东西了，也再也不能让朱苓破费了，否则还都还不清的人情债，只会压得她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林梳枯坐了一阵子，等到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冷静了下来，这才开门出去，到洗漱间去洗漱。 不过刚进洗漱间关上门，林梳就听见外面卞晓芹在敲门，“林梳？” “怎么了？”林梳诧异地复又打开门。 卞晓芹站在门口道：“你是要洗澡么？忘记告诉你，热水器晚上坏了，小温洗的时候就有问题，所以你可能……” 林梳一愣，回头看向淋浴房，“怎么会坏了？” “不知道。”卞晓芹打量林梳一眼，接着道：“安全起见，明天得找小区外修热水器的来看看，产生的费用我们大家均摊，先跟你说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难求（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噢，行。” 卞晓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林梳关上门无奈地暗想，运气真够差的，热水器早不坏晚不坏的，怎么偏偏赶上她从外面一身汗回来想洗个澡就坏了？唉，没办法，看来只能将就一晚了。 洗漱完，林梳走出来想了想，返身去敲卞晓芹的房间，“睡了吗？” “什么事儿？”卞晓芹答应着，很快打开隔间门。 “我明天上完课可能就会赶去值一个晚班，也就是说明天很可能不回来了，修理的费用，我改天再补给你好吗？”林梳问道。 卞晓芹皱了皱眉：“你老是不在，经常人影儿都见不到，咱们租在同一个房里，有啥事儿都没法和你商量，总这样不太好吧？” “你们商量定了通知我一声就行。”林梳道：“有什么维修费换修费之类，我照出就是，不过明天只能麻烦大家先帮我垫着。” 卞晓芹一脸的不痛快，但还是点了下头，“行了，知道了。” 林梳松了口气，回了自己屋，这个时候再看朱苓送的那袋衣服，忽然就不那么扎眼了，这个世上肯向自己伸出那只帮扶的手的人不多，不论贫富差距显得多么别扭，她也只能心存感激，尤其在她毫无能力，别人从她身上根本得不到应有的回报的时候。 林梳将衣服收进床底下的箱子里，把手机充上电，然后就戴了耳塞，关了灯打算早点休息，明天，又将是劳累和匆忙的一天，她没有更多的时间计较那些小情绪，也不能让自己被情绪左右，每一次能有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舍不得浪费。 黑暗里，充着电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上面写着：衣服好看吗，为你骄傲！ 但没过几秒，这条信息就被撤销掉了，手机屏幕很快重又归于黑暗沉寂。 林梳一早起床，匆匆赶往校园食堂买了早餐，还多买了两个花卷以作中午饭，她算过，早餐稀饭馒头，外加一份酱菜，吃不完的酱菜就可以留作中午下花卷，这样的吃法最节省也最能填饱肚子，比中午买饭可要划算多了。 在食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林梳将花卷和一半的酱菜装进自己带的小饭盒里，然后一边吃早餐，一边翻看手机，她没有看到那条被删除的短信，却发现周西檐的名字跳到了对话页面的最上。 林梳十分奇怪，不由得点开对话框，什么都没有，林梳望着屏幕愣了半天神儿，想起昨天只有朱苓给周西檐发过照片，周西檐简短地回了朱苓，可却没有一句问过自己，自己要不要另外回条信息，感谢一下周西檐呢？ 毕竟……呃……那个房租是还周西檐的嘛，而且朱苓也是受周西檐所托，才会请她吃饭和送她衣物吧。 不过跟周西檐说什么呢？说自己很开心，大吃大喝了一顿还收了美美的礼物？诶，这么无聊的事儿，就算当好听的话发过去，周西檐大概也不会感兴趣的。 林梳犹豫了一会儿，叹口气，最终还是关了手机安心用餐，心道等手头上这幅画完成了，再发过去给周西檐看看，若是周西檐能看到了自己的长足进步，他才应该会真正的开心。 来到教室，林梳算是比较早到的，除她外只有一个男生正在座位上整理画箱，因为时间尚早，林梳也没急着就座，反而围着教室转了一圈，看了看其他人的画作。 没有完成的作品通常都是不用收起来的，即使下课休息或者人不来教室，画作一般都支在画架上，保持在原有位置，连同自己的椅子画具等，很多人都是下课直接走人，而再也不用管仍在教室里的东西，像是约定俗成，谁也不会去动你的位置，你的画，甚至你的东西。 所以林梳看画的时候通常要绕过一堆又一堆的画具杂物，在画架和画板的缝隙间穿行，并小心翼翼避免被未干的颜料碰到，正看着时，那个整理画箱的男生就说道：“昨天周末，你好像走得很早啊，下去其他人有几个约着去教授的画室看展了呢。” “是吗？”林梳惊讶了一下，“下午？” “是啊。”男生抓起几支画笔，挑出一支型号合适的，在调色盘上蘸了点颜料，又在一边的废纸上试了试，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也去了？”林梳问。 男生摇头，“跟我住在一起的小正去了，我昨天有点事儿，可惜没去成。” “噢……”林梳尴尬地笑道：“我也是有事儿，约了人见面，他们约着去参观教授的画室，怎么也没提前招呼一声啊？” “你不知道么？”男生这时才抬起头来扫了林梳一眼，“教授前几天临下课前，跟大家闲聊的时候，说这个周末他都在画室，要是哪个同学周末有空想来参观，他随时欢迎，而且还给了他私人画室的地址。” “我怎么不知道？”林梳越发诧异：“哪天啊？” “前几天，好像是……”男生想了想，说了个日子。 林梳顿时记起来了，那天她因为要赶去超市交接班，不得不提前了十分钟下课离开，本来绘画班的上课下课时间都是比较轻松随意的，有事儿你可以提前走，没事儿你也可以一直待在画室画到晚上，所以这种提前离开根本不用跟老师讲，随口和身边的同学打声招呼就可以了，而林梳的这种提前离开，自然也不是一次两次。 结果谁想到最后的十分钟教授还会来教室逛一圈呢？更是让她由此就错失了一个绝佳的长见识的好机会？ 林梳觉得很郁闷，她正常上下课的时候，咋也没见到教授会在临下课前再来教室看看啊，诶，别说临下课前了，以林梳的经验，通常下课前半个钟头，就不会再见到教授的身影，偏偏……难道传说中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实实的就应验在她头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难求（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没办法，怪不得别人，自己的锅还得自己背，林梳郁闷的说不出话来，连看别人作品的兴致都没了，闷了半天，她问男生道：“教授的私人画室是不是很棒？” “还用说？”男生没有回头，却能听见他无声的笑意，“听说特别精致大气，除了教授自己的画品，还能见到教授收藏的，或其他人赠送的一些作品，另外还有一些奇石、铁壶，石塑，林林总总，小正他们啊，一个个羡慕的，光顾着垂涎三尺了。” 林梳点点头，她大略地看了一下别的同学的进展，自己要加油了，如是想着林梳便准备回自己的位置，那个男生跟着又道：“哦，教授还问起你来着。” “哦？问我什么？”林梳好奇地转过身，看向对方。 “问你怎么没一起过去。” “呵。”林梳干笑，“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男生没再接话，林梳回到座位坐定，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她因为提前下课不知道教授邀请过大家，这也就算了，为什么打算去造访的同学，却没有一个问过她一声呢，毕竟昨天早上，她还在教室里赶画啊，当时和她一样趁着周末加班加点的，没说全班人马到齐了吧，可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来了。 没有一个人向她提过，更没有一个问过，若不是今天来得早，听这个男生聊起，她还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如果仅此一件事儿倒罢了，但因为这件事儿，林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还错漏了更多的消息？ 不是没有可能，她天天来除了上课埋头画画，然后就得迫不及待地赶往打工的地点，或者回出租屋做从陶飞越那里接来的装帧设计活儿，她很少和其他同学聊作品以外的事儿，也几乎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任何活动。 林梳的心在往下沉，她一边打开画箱，一边检讨自己是不是太独来独往，以至于成为了被孤立的人？ 说笑声伴着脚步声响起，此时其他的同学也陆续进了教室，有几个位置在林梳周围的，惯例冲林梳点点头，问个早，便各自就坐。 每一天上课的开始，大家都要整理颜料、笔、调色油之类，所以彼此间通常并不多话，都是各忙各的。 林梳看了周围一圈，按捺下内心的烦闷，默默地整理好画箱，挤了需要用的颜料到调色盘，便对着未完成的作品发呆。 一幅未完成的画，哪里需要改动，哪里需要细节深入，哪里还需要调整，尽管昨天离开前已经有了一个思考，可画画就是这样的，每一天当你重新面对自己的作品时，你可能又像在面对一张新的画，会产生一些新的念头，或者和头天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与理念。 在林梳的周围，和往常相同，大家除了刚进入教室的寒暄，基本都会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画上，即使还有人在交谈，也是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说话。 差不多十分钟后，听得上课铃打响，教室已然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听闻取拿工具的轻微的动静。 又过了十多分钟，林梳仍然在发呆，完全没有动笔的意思，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动笔，而是她想等教授，想先听听教授的意见再说。 果然教授很快出现在教室里，按照每周一进行一次集体讲评的惯例，教授拍手招呼大家先将手上的笔放一放，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画摆到讲台的展评台上来，一时间叮叮咣咣，拖挪椅子的刺耳噪音响成一片，大家都取了画架上的画框，依序在展评台上放成一排。 放成一排的时候，很容易就能辨识出画作水平的高低，林梳因为动作比较慢一点，画作摆在了靠边的位置，可教授扫视了一遍后，把她的画以及另外两人的作品，提溜到展评台前正中，靠着平台的阶沿放好。 教授的动作不言而喻，谁都清楚被提出来的画是要作为重点点评对象，林梳的画已经不知第几次被提了出来，至少最近的一个多月，每周一的集体评讲，她的画都会无一例外地被选中。 有人似乎用目光扫了林梳一眼，但林梳分辨不出那到底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相反她没有去看自己的画，而是仔细地审视着被选出的另外两张。 倒是教授向林梳投来几分赞许，林梳对结构层次，色彩光影的大部分处理一向都是她的优势，不足的在于深入刻画，对微妙细节的把握，所以教授在点评了林梳的优点后，同样指出了她需要深入下去的方向，林梳松了口气，她想的也和教授的意见差不多。 另外那两张则也有自身的长处，或者比林梳处理的更细腻，或在用色的干净和整体效果上更好，随着教授的讲评，所有人都在竭力汲取着对自己有用的知识。 除了前面三张会详尽点评外，后面的画作教授一般也会一一提出自己的改善意见，一场点评下来，差不多也花去了半个多小时，于是早上的第一节课就算结束了，只是绘画班从来没有什么上课下课的概念，除了早上第一道铃声，到下午放学的最后一道铃声，中间的时段，铃声不过像按时敲响的钟点一样，除了提醒他们时间，再无其他意义。 教授的点评结束，不少只是被简略评讲的人并不甘心，仍旧会围着教授求取更多的指导，林梳懒得围上去了，便取走了自己的画，回到位置上。 而她位置右边的一个女生，则先于她回来，此时正坐着看向她，女生冲林梳笑笑，道：“你的水平肯定能被教授挑中，直升教授的研究生。” 林梳怔了怔，心里隐约产生了一丝不安，道：“哪有那么容易，我的水平还差得远着呢。” “你肯定没问题。”女孩又重复道：“像我，估计就够呛了。” 尽管已经看过多次女孩的画作，林梳还是忍不住又瞧了一眼，道：“你画的也挺好的，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未知 （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跟着又笑道：“大家水平估计都是半斤八两吧，都得好好努力呀。” 女孩没有接话，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转过身去对着画作一脸怅然。 林梳也没再吱声，大家都希望能有机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努力，可毕竟名额有限，最终能被教授挑中的，大概十几人里有一两个就不错了。 所以能不能顺利升研，林梳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再努力，以期画出更高的水平，更好的效果来。 日子如梭，转眼真正的夏天便已来临，每天出了门儿，行走在街上大道上，都要忍受明晃晃的阳光的炙烤，加上灼人的地面、周遭闷得透不过气来的热浪，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到是在煎烤中，没有十分熟，大约也有七八分了吧。 林梳这日刚刚抵达超市，浑身的热汗淋淋还没散去，但作为店长的中年妇女已经很不高兴地冲林梳抱怨说来得太晚了，林梳只好一边道歉着，一边急忙往后仓库走去，更换了工作服。 再出来的时候，中年妇女已然收拾了包准备下班，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原先负责收银的女孩儿半月前就辞了工，又换了一张新面孔在收银台后继续忙碌，而魏早则依然是那副脸呈菜色，了无生气的模样，在各个货架间不时地巡视，随时补充货品。 三个多月，即使有轮班倒休，林梳也知道能坚持下来太不容易，或许她现在的模样跟魏早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都是生活所迫，在万般无奈和没有更好的选择情况下，强行拖动着双腿和身躯，勉力坚持，或者说煎熬着。 中年妇女不太客气地吩咐林梳以后最好早点到，每次都几乎拖到交接班的点儿上，以至她每次都为了等林梳不能早走，林梳唯唯应诺，向对方解释自己都是放学后立刻就赶过来的，可中年妇女依然很是不满的样子，接着又数落了林梳好几句，方才匆匆离开。 林梳悄悄擦去脸上的汗，满心的无奈让她根本没法辩解，人要想几头兼顾，就往往顾此失彼，其他的她还能再尽一下力，独独时间，她真的是能挤就挤，已竭尽所能了，可这样都还引至不满，她又该如何呢。 “热吧，口渴吗？”魏早突然出现在林梳身后，向她递过一瓶水，“我自己带的，不是店里的。” 林梳回头，苦笑着谢绝了，“不用了，我也带的有，谢谢。” “你带的肯定都晒热了吧，我这瓶放在冰柜里冻了好一会儿呢。”魏早坚持道：“而且不是矿泉水，是用矿泉水的瓶子，装了我自己泡的菊花水，清热消暑。” 林梳低头仔细一看，果然见瓶中装的水清亮透黄，“那你呢，你不喝吗？” 魏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你先喝吧，我现在又不渴。” 顿了下又道：“你把自己带的水放在冷藏柜下面冻着，最下一层还有空位置，靠边上往里放，这天气，就算超市里开着空调，也还是喝冰的要舒服些。” 林梳点点头，接过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两口，还给魏早，“谢了。” “不客气。”魏早转身要走。 林梳唤住了他，“一直没问过你，你就住在附近吗？感觉每逢咱俩晚班的时候，你总是来得比我早呢。” 魏早道：“我可不仅上晚班，有时候白班也在。” “你没有其他工作吗？”林梳好奇道。 魏早的脸似乎更白了，叹气：“学历低，又没什么擅长的，你以为我不想换工作啊。” 林梳眨了眨眼，不知再说什么，魏早是没办法，她也是没办法，好在很快研修班的课程就要告一段落了，学校就要放暑假，到时她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了，也可以另外找找暑期打工的地方。 大概是由于天气热的原因，超市一直到很晚生意都很好，络绎不绝的客人通常都是夜间出来散步透气，顺便逛逛超市的，所以店中的三人一直都处于忙碌的状态，根本无暇多话。 十点多的时候，林梳的手机突然猛地震动起来，她怕影响工作，手机早就调成了震动贴身揣着，这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林梳迟疑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显示是许荆秋打来的。 林梳和许荆秋提过自己在超市守夜店的事儿，按理许荆秋摸不准林梳上班的时间，一般都不会在晚上和她联络，今天这么晚了来电话，莫非是有什么急事儿？ 可林梳却没法立刻去接许荆秋的电话，一来她所守的区域，还有三四个客人在闲逛，二则她正是上班时间，当着客人和其他店员的面儿接电话，实在影响不好，林梳没有犹豫，赶紧挂断了电话，又给许荆秋发去一条信息：“上班，在忙！” 许荆秋很快回了一条信息：“有重要的事儿要和你说，空了回我电话，多晚我都等你！” 林梳满心疑惑地重新揣好手机，心里想的却是，许荆秋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非得今天跟她通话不可？难道，许荆秋要来北京了吗？ 胡思乱想着总算熬到了午夜，收银员早就下了班，魏早代替了收银员的位置，守在大门旁，林梳又坚持等了十分钟，见店里再也没有客人进来了，这才跟魏早说道：“我在外面回个电话，你先帮我看着行吗？” 魏早眼珠动了动，既没表示反对，也没表示认可，林梳也顾不得理会他了，都已经快凌晨一点，再不给许荆秋回电话，许荆秋肯定会以为她放鸽子了呢。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就在林梳以为许荆秋已经睡下，正准备挂断电话时，那头却突然响起许荆秋的声音，“喂，林梳？” “对不起啊荆秋，我……” “林梳啊，我真的很想好好说道说道你，你这么连夜通宵的，干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换工作，你是不是不想要小命了？”许荆秋打断林梳，语速飞快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未知（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诶，没办法啊，不过暑假快到了，我再坚持一阵儿，等假期再看看别的工作吧。”林梳顿了顿，跟着道：“现在店里就两个人看店，我不能跟你多说，有什么事儿你就赶紧讲啦，荆秋。” 许荆秋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依然是语速飞快地道：“我结婚了，今天去领的结婚证，我想告诉你一声。” “什么？”林梳一愣，“这么快？” “嗯。”许荆秋似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像是那几句话在肚子里憋得太久，现在终于能一口气说出一样。 “那……”林梳迷迷瞪瞪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有什么可恭喜的，反正我既不觉得厌憎，也不觉得欢喜，至多是让你知道个情况，毕竟……谁让咱俩最要好呢，又毕竟，结婚也算是人生大事儿吧。” “当然是大事啊！”林梳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就这么把自己交代出去了？还是那个银行男？” “唉，我身边，这么多双手推波作澜，我一个人跳脚闹也没用啊，后来想想，反正都是找个人过日子，谁不一样啊，只要他对我好，其他我干嘛那么在乎呢？共同的兴趣爱好又当不得饭吃，再傲气的人还不都得过日子，还不都是柴米油盐，一地鸡毛？” 林梳握着电话，手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下，手机差点脱手，吓得她赶紧捏住，这才意识到指掌出了不少汗，难怪手滑，于是便换了另一只手，“荆秋，那我还是应该恭喜，你自己想通了最好，千万别委屈自己。” “想通了！”许荆秋简短地说道，接着便是沉默。 林梳问：“扯了结婚证，该办喜事儿了吧，什么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份大礼包。” “拉倒吧。”许荆秋道：“你自顾不暇的，还给我准备什么大礼，我收着都心疼，那都是你的血汗钱呐，能不给我添堵么，好歹一件喜事儿，能让我有点舒心的念想么？” “都什么啊。”林梳道：“我送礼怎么叫添堵了，咋着，嫁了有钱人就看不起贫困同窗了，我不管，我就想给你添个堵，让你在千里之外，瞧着就得念叨我！” “梳子！”许荆秋忿忿道：“你存心是吧，好啊，那我得收个大的，超级大的礼包，比你的人都还大！” 林梳怔了怔，喃喃道：“敢情你在意的是尺寸？我估计除了绒绒熊啊兔啊什么的，难找我这么大尺寸的吧，难不成你想收情趣娃娃？” “呸！”许荆秋啐道：“情趣娃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要邦尼兔，粉红色的大个儿的，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我就揪着兔耳朵又掐又拧，就当楸你了，你说爽不爽？” “你多大了？”林梳只觉得背心一下子又冒汗了。 “要你管？你不是要送礼吗，就要这个了！” “得嘞，您高兴就成！”林梳无奈地应承道，跟着就问，“你还来进修吗？还是忙着筹备婚礼，啥也顾不上了？” 许荆秋沉默，隔了大约一分钟后才说道：“筹备婚礼杂七杂八的事儿挺多的，现在天儿太热，两家的意思都是定在秋天，那今年可能就不成了，抱歉，梳子，真的很抱歉！” 林梳没说话，其实在听到许荆秋告诉她结婚的消息时，她就有了预感，许荆秋可能不会再坚持两人的约定了，但预感归预感，亲耳听见凿凿之言，令猜想变为现实的冲击更大更深刻。 “知道了。”林梳道：“是你自己的决定，自愿的选择，干嘛和我说抱歉？” “梳子，是我提出来想要继续深造，是我提议咱们俩搭伴同行，可结果，却把你一个人留在北京，还害得你和高予安分了手，我也很于心不安，梳子，可我……” “你是提议了，也和我约定好了。”林梳不知怎地，忽然没来由的觉得特别平静，“但最终决定权在我，我的感情和我的路，都是在我自己手里，我是深思熟虑后，自愿做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求，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那么好的提议，让我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和恋情，来到这里，我有过失望，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你懂的，我也有过无数次按都按不下去的念头，想要不用挣扎的这么辛苦，想要和其他普通人一样，过两天舒适安逸放纵自己的日子，可我却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因为它让我看到了一个人要怎样活着，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选择性，所以，你根本不用对我说抱歉，荆秋，我们所有人，最终都必须为自己负责，也只能是，自己为自己负责！” “梳子……你……”许荆秋的声音充满了疑虑和不安，“我听出来了，你还是在怪我……” “没有，荆秋。”林梳答道：“你要好好的幸福，无论怎样的人生都千万别亏待自己啊，行了，不跟你聊了，我得进店里去了，回头再联系。” 说罢不待许荆秋回话，林梳便已先行挂断，刚才她像绕口令似的，吧啦吧啦那么大一通，与其是说给许荆秋听，倒不如说她是在说给自己，推开超市的玻璃大门，林梳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长长地舒了口气，并冲抬起一张冷漠脸张望的魏早笑笑。 她，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直抒胸臆，没有这么任性地宣泄情绪了。 魏早不明所以，狐疑地打量林梳，“啥事儿这么开心，还打了这么长时间电话？你上夜班以来，头一次吧？” “是吧。”林梳应道，努力挤出一个，看上去应该比较兴奋的表情，“我闺蜜结婚了，所以……呵，不好意思哈。” “真的？”魏早的冷漠脸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看不出来啊，你才多大啊？” “我啊，去年就大学毕业了。” 魏早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人跟人不能比啊，你闺蜜早早的就步入了幸福殿堂，而你，却还在这里，一个人通宵守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未知（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一怔，有点不痛快地反问，“那又怎么了？同窗不同命的多了！” 魏早的唇角带着莫名的奇怪的笑意，“没什么，这个世界总有一些特别幸运的人，也总有一些人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样，费尽辛苦，默默生存，可没有人在乎，就比如说你和我，一天天的，在这家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超市消磨，每天过的乏善可陈，难得的喜悦还是别人带来的。” 林梳无语，默默地朝超市里头走了几步，想了想，忽然回头问道：“本来就是随口说一件对我来说挺开心的事儿，怎么你的反应点有些奇怪啊？难不成你曾有个什么前女友，抛弃了你，嫁给了比你更风光体面的人？” 魏早看了看林梳，说：“也许吧，可你看着，也并不是那么开心？” 接着魏早打了个哈欠，拿手掩住，又在脸颊上拍了拍，“我困了，你困不困？要是不困，我就先趴会儿，你看着店！” 林梳点点头，再转身看时魏早已经趴在了收银台上，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像一只钻进了窝的土鸡。 林梳暗暗诧异，心说明明讲着话呢，怎么说睡就睡了？只好从仓库搬了个板凳出来，在靠近门、能一眼看到客人进出的通道位置坐了下来，外面是闷热的沉沉黑夜，漫无边界，屋里是惨白的让眼睛几乎失去色彩感的白亮清冷，除了堆满的各式各样货物，人也就那么空间逼仄，咫尺方寸。 枯坐的时间，林梳想到了许荆秋，想到了刚才魏早的话，她不知魏早刻薄的真正原因，也并不能说多羡慕许荆秋，甚至总觉得许荆秋的选择，即便是男方对她好，从此衣食无忧，也未必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但魏早有一句话说对了，有一些人费尽辛苦，拼命努力付出所想要追求的，也不过是另外的一些人轻易可得，甚至随手可弃的东西，她不能让自己的人生，真的只能靠累日累月的打工，以及用消耗自己的方式，在维持生存的目标上度过。 林梳掏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和许荆秋总共的通话时间，还不到十分钟，期间还包括两人数次的沉默，可就是这不到十分钟里，她曾经的，最好的朋友，曾经的，有那么多共同语言无话不聊的伙伴，仿佛已经和她分道扬镳，各自走向了不同的人生，即使没有她和高予安分手，来得那么令人难堪，和留下令她始终不愿意回望的伤口，但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隐痛，慢慢浮上心头。 林梳知道，她自己选择的路，很可能将再也无人和她同行，她只能靠自己，在这条路上挣扎出自己的将来，甚至包括她父母的将来，尽管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孤独，她还是不得不放手从前的恋情跟友情。 也许人，生而孤独，无论有谁曾同程，也无论曾有多少难以割舍的联系与牵绊，到了一定阶段，最后却还是必须得要，一个人继续前行。 半个多月后，林梳来超市上了最后一次夜班。 店长在里面仓库，单独和林梳结算工资，林梳看着对方在计算器上按了一遍又一遍，将显示屏上得出的数字拿给她看。 林梳点点头，心说自己的心算又没计算器快，你说是多少就多少呗，还用的着反复算了四五遍？转念一想，或许不对，人家未必是想让她确信，毕竟人家是支付方，大概更怕的是，多给她算了钱，不过反正是最后一晚上了，她也懒得深究。 “诶，做得挺好的，干嘛又走啊？”中年妇女并不急着取款，倒一反常态地和颜悦色地问林梳。 “噢，学校放假了，我暑期准备回家，帮家里做做农活。”林梳将早想好的托辞飞快地说出来。 “哎呀放假了不是正好打工么，回什么家啊，家里的农活做不做都一样，又挣不了几个钱，留在城里打工，两个月下来你能攒不少呢，就正好够你下学期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啦。”中年妇女说完，狐疑道：“你不会是嫌我这里工资低，想要涨工资吧？我跟你说啊，我给你的价格不算低了，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在我这里上夜班，绝对划算的，晚上后半夜基本没客人，你多清闲啊，就是熬个夜而已，去别处哪儿找这么清闲的工作？再说了，现在天气这么热，我这儿整天整晚的空调费电费也不少，再加人工费成本都要翻一翻，挣钱不容易呐！” “我知道！”林梳苦笑：“我没想要您给涨工资，我是真的打算回老家，家里父母上岁数啦，很多活路做不动了，我也只能趁着寒暑假回去帮把手。” “哎呀你这个丫头看着还机灵，怎么是个死心眼儿呢？”中年妇女似乎有点不甘休，继续劝道：“你都来大城市读书了，以后毕业了，那不就得留下来工作吗？难道你还想读完书了回乡继续务农？你也不看看每年有多少北漂都想在这边扎根，就是因为这边机会多工资高啊，既然优势明显，那你将来留下来才能给父母挣养老钱嘛，到时候把父母接过来，谁还管家里那点农活啊。” 林梳哭笑不得，之前中年妇女一直嫌她上班到得太赶点儿，大多时候交接班都显得格外不耐烦，怎么今儿倒有闲心和她说了这么多，听上去还挺推心置腹的话？ 林梳开始有点后悔使用回家的借口了，可她如果明明白白告诉中年妇女，她已经找到了更合适一点，并且不用熬通宵的工作，中年妇女会不会又另外扯出一大篇教训与数落，然后对她不满更甚呢？ 见林梳不说话，中年妇女故意装作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夏季门店生意缺人手，你再晚半个月走，回去也不迟，也能帮上忙，后半个月我每天给你加十块钱怎么样？” “谢谢店长！”林梳努力维持着笑容，“真抱歉，我车票已经订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未知（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我前几天就跟您提了辞职，今天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咱们店外也贴了招聘启事，店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也是不得不离开，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店长对我的照应！” 中年妇女愣了下，顿时沉下脸，回身拿起自己的皮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笔款子，开始点数起来。 点了三遍，中年妇女将应给林梳的款数往桌上一摔：“你自己再点点吧，看有没有少！” “不用了。”林梳伸出手，“耽搁您下班了，真不好意思！” “诶！”林梳刚碰到款子，中年妇女就一把压住了钱，“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在我这儿打工多好，大热天的免费吹空调，晚上没客人的时间你还可以看看书，什么重活儿都不用干轻松拿钱的工作，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我祝咱家店生意兴隆！”林梳微笑道：“我也很想留下来，可确实没办法啦！” 中年妇女很不情愿地松了手，一脸的不满道：“偏偏赶在最忙的季节，真是，下次再招人，短期的一概不要，能做长的才留下来！” 又对林梳道：“那今晚上你勤快点，不要老打瞌睡了，有些货也帮着魏早搬一搬，人家可是做了很长时间的，还要继续做下去呢。” “好，没问题！”林梳一边收下结款，一边满口答应道。 中年妇女抬腕看看表，“行了，快去干活吧，又拖了半个钟头，我今晚可是也给你算了钱的！” “马上，马上！”林梳匆匆走向员工置物柜，放好东西换了员工服，转头见中年妇女仍在屋里沉着脸盯着她，只好搬了一箱矿泉水朝外走，同时说道：“店长快下班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好了！” 中年妇女冷淡地哼了一声，然后再不理会林梳。 林梳松了口气，搬着矿泉水来到超市摞好，魏早瞥了林梳一眼，道：“外面还有两箱呢，干嘛着急搬，不够了我一起搬一道就是。” “呵。”此时店里人很多，林梳没法说出是店长的意思让她多干活，就对魏早笑道：“反正都要卖的，你搬我搬都一样嘛！” 魏早眼神奇怪地把林梳上下打量了一下，也没再多话，跟着中年妇女出现，吵吵带火儿地吩咐这个吩咐那个，林梳和魏早便分头忙去了，谁也顾不得对方。 等到中年妇女终于下班离店，林梳和魏早才算慢了下来，喘了口气，不过傍晚的人流带着热浪，一波接一波地卷进店里，两个人其实也没多少能站下来喘气的时间。 后半夜，尽管店里的冷气充足，林梳和魏早也已汗透了一遍又一遍，这会儿正各自拉扯着自己的贴身T恤，想要把汗气尽快透出去，否则衣服湿湿黏黏的黏在身上，实在很不舒服。 “喝水吗？”魏早拉扯了一会儿衣服后，从货架后头的一个板子上取了自己带的水，有点苦笑地对林梳说：“今天冰柜全塞得满满的，不停地给客人冻饮料，还冻都冻不及，所以也没法冻自己的水了，只有没冻的菊花茶，你要不要来一口？” “不用，谢了。”林梳道：“我也没冻成，自己带的矿泉水还搁在后面储物柜里呢，我这就去拿。” “什么水？跟咱们店卖的牌子一样么？要不你换一瓶就行。”魏早说道。 “唉！”林梳失笑，“矿泉水牌子就那几种，咱们店当然有，不过我的开了，在来的路上喝过……” 说着转身小跑去了仓库。 两人忙碌了一整晚上，到了这会儿才顾得上喝口水，尽管没有冰冻的喝得爽口，到底也算能痛快地解解渴。 林梳一口气灌下半瓶，突然心中一动，她想起从前高予安也像魏早，不会更多地表达什么，只会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而她经常能一口气喝下一大半的习惯，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莫非男人都差不多？不善言辞也不善表达？都是用这么笨拙的方法没话找话没事儿找事儿？ 林梳抬头看了看魏早，说道：“我要走了，不会再来上班了，今天是最后一晚，哦，不，最后半晚上了。” “我知道。”魏早淡淡地答道：“是另外找到去处了吧？” 林梳不置可否，相当于默认。 “比在这里工资高吗？”魏早又问。 “没法比较。”林梳想了想，道：“不过至少是白天工作，不用黑白颠倒了，而且，算是跟我所学的，还有点关系吧。” 魏早点点头，“恭喜。” “有什么可恭喜的，还不是给人打工。” “应该比在超市打工体面，不然你也不会坚决要走，是吧？” 林梳没回答，反问道：“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身体吃得消吗？” 魏早的目光看向玻璃门，“我觉得……好像已经做习惯了，吃不消的时候再说吧。” 林梳想了想，问道：“和你相处了好几个月，对你还几乎一无所知呢，你老家哪里的？来北京多久了？” 魏早道：“河北的，倒是不远，我来的时间应该比你长得多，有两年多了吧。” “两年多？一直……都是在超市打工吗？” 魏早回头，看了林梳一眼，“以前也打过别的工，不过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工，这个算是比较固定，做的时间也最长的吧，当初和女朋友分手，本来是一气之下想到这边来混出个样子，谁知道……不过时间长了，那种想混出个样子的念头也慢慢打消了，就这样过一日算一日什么都不想，也挺好。” 林梳低下头，瞧着自己的脚尖，显然她无法认同魏早的这种过一日算一日，于是她轻声道：“你还年轻呢！” “呵。”魏早失笑出声，去冰柜把里面的饮料挪了几瓶出来，又把自己的杯子放进去，关上冰柜的门，才说道：“城市虽大，却不是人人都可以找到更好的，理想的工作，至于年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新的难题（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魏早一边捡起被挪出来的饮料放回各自的货架，一边道：“我倒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等你在这座城市里再待长些就明白了，时间飞逝晃一晃，很快的，来不及回味什么，你就会老去。” 林梳看着魏早那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暗暗地叹了口气，她终于明白魏早为什么总是显得那么了无生气，不仅仅是因为经常守夜熬通宵，而是那种骨子里的，失去了欲望失去了动力，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自我的放逐所造成。 不，林梳心想，她不要这样，不要来不及回味就迅速地老去，尽管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她认了，她只能靠两条腿走去罗马她也认了，可正像她曾喜欢的胡适所言，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同样活着努力一分自有一分的收获跟欢喜，为什么要轻易地放弃欢喜呢？ 更何况她不是为了她一个人而活，她没有任何后退和自我放逐的余地，从她走出山区走向外面世界的那一刻，她身上就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她的目标和动力也来自于那些背负，所以她怎么可能像魏早那样，什么也不想，直至彻底迷失在偌大的城市茫茫的人海里？ 最后一次守夜店，林梳几乎没怎么睡，即使没有客人，她也强打着精神看一会儿手机上下载的资料。 聘用她打暑期工的那家公司是一家大型企业旗下的子公司，是致力于现代艺术研究和收藏的非营利性艺术机构，需要林梳做的，就是整理策展文献、艺术家作品、资料档案等，以及协助布展和展览的维护，虽然这对于林梳来讲，并不算多具有难度或挑战性的工作，但因为是两个月的全职，加上她此前对现代艺术的收藏、市场评估市场对象以及布展模式，都没有一个正规的系统性的了解，所以她要补的不足和功课还很多。 当然，正如林梳告诉魏早的，在工资和薪酬上，艺术机构给的暑期实习费，相比在超市守夜店，实在也没什么优势可言，不过相关工作多少和林梳的专业能搭上点儿边，也更可以拓展她的知识面和对艺术市场的了解，另外工作日只有五天，剩下的两天她还可以用来做陶飞越那边的设计，算是再好不过的上佳选择了。 魏早在收银台悄声无息地趴着，林梳一个人安静地记着资料，当视线和脑子都变得模糊不清时，她就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一圈，去喝点水，或是活动一下肢体，等脑子重新清醒了，她再继续学习。 清晨的天际早早地就被朝阳映红，又是一个酷暑暴晒的夏日，魏早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直起身来时，却一眼看到林梳就站在店门外，看着远处朝晖映照下的高低错落的钢筋森林。 “林梳，你干嘛呢！”魏早叫了一声。 林梳回头，冲魏早笑笑，跟着转身推门进来，道：“虽然每天看着红彤彤的日头就发虚，可如果不是怕热的话，这座城市的早晨还真的美，而且每一天，面对清晨的朝阳，就好像一个新希望的开始。” 魏早满脸疑惑地看着林梳，脸色越发的苍白，“胡乱发什么感慨呢！就这天气，真的能热死人！” 林梳笑：“诶，我是觉得，从明天开始，我就要踏着朝晖出门踩着余晖归家，比每天睡眼惺忪地赶往学校，又昏昏沉沉地从学校赶过来，可幸福多了！” “嘁，我还以为什么呢！”魏早翻翻白眼，“还不是辛苦打工，挣点微薄薪水，就叫幸福啦？你也就这点出息？” “嗯！”林梳认真道：“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每一步的改变或改善，都值得庆幸。” 魏早没再说话，却盯着林梳良久，半天才道：“得了，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就解放了，你且庆幸着吧，希望你以后真的是人往高处走，可别又沦落到回来守夜店了啊！” 林梳失笑，说实话，她提出辞掉工作时就没打算再回来，毕竟能找到艺术机构的活儿，让她对将来也增强了不少信心，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敢于去敲开另外一扇门，那么你会发现门外的世界，是更多的可能性以及可选择性。 不过林梳没说这些，她觉得说了魏早也不会理解，因此她只是笑道：“嗯，知道了，我尽力吧。” 跟着林梳又道：“你饿不饿，吃早餐吗，我去旁边的铺子买几个包子？” “唉哟，难得！”魏早有些不痛快地道：“帮我带一杯豆浆好吧，快点儿啊！” “很快的！”林梳说着飞身出门，“我请你了！” 魏早看着林梳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林梳至于那么高兴嘛？换了个工作而已，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呢？魏早望了望被已经照进来的晨晖，也染上了一层红光的超市，颇为失落地，深深叹了口气。 交接完的林梳和店里的员工一一道别，最后冲魏早挥了挥手，然后推门离去，走入清晨人流中的她，没有回看身后的超市，却在心里再一次地说：“再见了，也许永不再见！” 每一段的路途都有偶然碰到的人或事，相处或长或短的一程后，难免各自走向不同的下一段路途，芸芸众生皆不过如此，也皆不过分离聚散，重新汇入世间人海。 林梳回到出租屋，同屋的几个姑娘都不在，卞晓芹是暑期跟着导师去体验生活顺带艺术实习去了，黎纤则在本城找到了工作，工作地点因为离得还有点远，所以这两天正忙着另外寻找合适的出租屋，一旦找到了就会从这屋搬走，而温念念一放假就收拾了东西，说是去一个朋友处度假去了，于是只剩下林梳一个人的出租屋，倒可以让她好好地补上一个觉。 林梳简单地洗漱了下，刚躺上床，手机便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朱苓。 朱苓找林梳，是谈关于房租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新的难题（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朱苓说房东打电话给她，提醒她原来交的半年房租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到期了，并暗示了到期之后可能会涨价，朱苓问林梳下半年还要不要继续租住，如果房租涨价，以林梳目前的经济状况，是否有能力支付。 林梳想了半晌，道：“我现在还真不好说，房东有没有讲会涨多少？” “呃……说是大约每个月要涨两三百吧。” “两三百……问题倒不大”，林梳道：“要论方便就读，自然是这里最好，但……我到时候再看看吧，多谢朱苓姐提醒。” “诶我也是觉得从地理位置上，住在学校附近最好不过。”朱苓道：“可说实话条件确实不怎么样，同等价位，如果不非得要住在学校附近，其实还可以找到条件更好些的，而且我估计不仅仅是这一户房东涨价，整个小区其他的出租房没准儿都在提价，可能就是因为其他房租都涨了，房东才会心慌，要不咱们明明还没到期呢，她干嘛心急火燎给我打电话啊。” “很有这个可能。”林梳道：“只是我天天都比较匆忙，没有关注到这方面。” “要不林梳你再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出租屋？我也帮着你留意一下？咱们也不能太死心眼儿，任由房东涨多少就认多少啊。” “好，我明白朱苓姐的意思了。”林梳答道。 “嗯。”朱苓顿了顿，又问，“暑假打工的地方找好了？原来的地方……” “找好了，说定是明天去，他们会有专门的人先给做一下入职培训，然后就开始正式上班，原来的地方我不去了，昨天已经辞工。” “那就好，有什么事儿随时联系着啊？” 林梳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一边将手机充着电，一边打开了挂在隔离门板上的小电风扇，然后一头躺下。 出租屋本来是有空调的，不过大空调挺费电，加上把隔间的门一关，就感受不到多少冷气了，因此要是屋里没有其他室友的时候，林梳觉得还是吹吹风扇比较划算一点。 但转而想想自己省下的一点电费，估计还不够房东涨的租金呢，林梳不免丧气地将身子背转过去，把脸埋向枕头，千难万难，为什么令她作难的总是金钱？ 不，其实也不是金钱为难她，而是她自打一出生起就跟金钱无缘，她的家一直都处在经济拮据窘困的状态，她只不过是在努力挣扎，想要摆脱父辈们的命运，想要拥有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罢了。 林梳尽管满心愁肠，脑子里欲罢不能地胡思乱想着，终究抵不过熬了一通宵的困乏，于是就在些乱七八糟的念想下睡着了，睡梦中也似乎在乱七八糟地纠结着，折腾着。 不知睡了多久，林梳被屋外的动静给惊醒，头沉着像块大石头，她勉强坐起来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已是下午两点多。 也许是因为梦中的杂乱，睡了一觉竟比没睡感觉还累，林梳握着手机再次栽倒在枕头上，想要再赖会儿床，可这时脑子也慢慢清醒过来，没有了任何睡意。 听着外面的动静，林梳不用开门就知道是黎纤在收拾东西，躺了几分钟后，林梳起身穿了鞋走出去，果然见黎纤的隔间外放了一只特别大的旅行箱，而黎纤的人还在隔间里，从外面只能看到正上下翻忙的背影。 “黎纤？”林梳叫了一声，问道：“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了？” “诶？”黎纤抱着一摞书还是本子回头，扎起的马尾已经有些松散凌乱，见到林梳，她赶紧把书就手扔在床边，拢了拢头发，诧异道：“你没出去么？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事儿！”林梳摇头道：“我差不多也睡醒了。” 又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黎纤道：“我本来以为自己没多少东西，结果简单地一清理，发现居然还不少，而且这些书啊，我是真舍不得卖，看来我一趟是收拾不完，得跑好几趟呢！” “哦。”林梳道：“租房子的事儿定下来了？” 黎纤点头：“是啊，还是跟人合租，离要去上班的公司，大约二十分钟车程，不过已经比这边近得多了，这边过去，遇上堵车的话得一个多小时呢，而且房租只比这里贵两百，却能有自己的独立小间，比现在的格子间可舒服多了，所以我想早点搬过去。” “恭喜你！”林梳笑道：“既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又能换个更好的出租屋，入职后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你也是。”黎纤道：“现在辛苦点儿，可等你研究生出来，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工作，到时你也可以离开这里，换个更好的住处，生活条件也会更好的。” “谢你吉言！”林梳再道：“真的不用帮忙吗？” “我自己可以搞定，反正今天也带不走所有东西，我刚才就在想干脆搬一点算一点，先带生活用品和几件衣服过去得了，完了我周末的时候再过来搬一次。” “也好，那你先收拾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林梳做了个手势，示意黎纤继续，不用管她。 “诶林梳！”黎纤却叫住了她，“其实我有一句话早就想说，可能你不爱听，不过……” 林梳站定，好奇道：“临别赠言么？” “呵。”黎纤失笑，“我还要回来呢，还没跟你们别呢，什么临别赠言啊，不过反正我都是要搬走了，总觉得不吐不快吧。” “唔，那你说？” “你为什么非得读研呐，你的家庭条件……看你一直这么每天辛苦打工，家里条件肯定不算好吧，既然如此何必硬撑着，就算你原先只是师范本科学历，在北京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啊，为什么不先找找工作，先解决经济状况再说呢？” 黎纤走出隔间，带着几分不解，更是有几分同情地问道。 “我……”林梳退后一步，仔细地想了想，便微微叹息道：“可能我就是想圆自己一个梦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新的难题（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除了圆梦以外”，林梳继续道：“如果不来学，不亲历是怎么回事，不见识到更好更高等的学堂，恐怕我心里的念头也不会饶过我，我就会总觉得是一种遗憾而念念不忘吧，那与其守着遗憾无法释怀，还不如趁着年轻，按我的心意折腾折腾，也许哪一天，我碰得头破血流了，倦了累了，心灰意冷了，那时我再认认真真过得现实一点儿也不算晚。” 黎纤笑了：“也对，每个人想法不同选择不同，你能坚持下去就最好啦。” “嗯，我会尽力的！”林梳抬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你也是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可得卯足了精神做出成绩来哦！” “那当然，一起努力啦，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林梳笑着和黎纤道别，她洗了个脸，换了件衣服，再次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出了门。 趁着下午还有时间，她打算去一趟陶飞越的飞越工作室。 陶飞越的飞越工作室除了林梳是不用坐班，接一些零散活儿的自由职业者外，还有十来个正职的，固定上班的员工，他们主要负责各类图书的收稿编纂乃至后期的排版印刷发行等一系列工作，当然，还有几个人是负责跑业务的，所以工作室办公区也不常见到他们的影子。 林梳就在和外面的办公区隔了一道玻璃门的总执行办公室内，同陶飞越商谈，林梳道：“陶总，上次你说过我，要尽快学会使用绘图软件和绘图板来做设计稿，可我一直都没有那个条件，也没有时间去进行学习，现在暑期我除了正常的上班日外，也有了两天周末，我可不可以周末到飞越工作室来，借用一下哪位员工的电脑，学习软件绘制？” 陶飞越一直在耐心地听着林梳的诉求，他是一个个头中等面容白净的男人，理着寸头，显得十分的神清气爽，而面容五官也十分的柔和，看上去似乎很容易相处，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林梳知道，陶飞越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柔和。 她因为要时常赶往打工的地点，早已司空见惯了满街在炎热天气下，不免油腻与汗水混合、一身疲惫的人，但这个男人在这么大热的天儿忙于工作，都到了下午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快下班的时间，依然是像每天早上刚出门时那样，面容没有一丝倦怠跟油腻，衣衫长裤鞋，干净的像刚从商场买下，浑身上下不带丝毫汗意，如此注重生活细节和个人形象，陶飞越在林梳眼里，简直是个匪夷所思的存在，而这种人也往往不过是外柔内坚，骨子里其实分外讲究和较真。 毕竟，林梳在和陶飞越打交道的几个月里，早已领教过话少、交流少的陶飞越是如何用不断的返稿修改，把她折磨得差点撞墙，好在，如果习惯了陶飞越的工作方式，摸清了他的思路模式跟理念的话，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很快过关的。 此时陶飞越皱了皱眉，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林梳说了一件很好笑又比较令人尴尬的事儿，弄得他的表情不知如何自处。 “林梳啊。”陶飞越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然后道：“我这里呢，每个员工使用的电脑都是固定的，因为他们都有各自负责的工作，别人是不能使用他们的电脑的，否则一旦出现问题，该谁负责呢？这是常识，林梳，公司单位的电脑不可能像学校机房的电脑一样，供人轮流使用。” 林梳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就是希望陶总这里有闲置电脑，能让我在这里借用一下，要是不行，我……另外再想想办法吧。” “你不是打工攒了一点钱么？”陶飞越问道：“难道还不够买个二手的？” “要交房租，下半年房租可能还会涨价，另外我给家里也打了一点钱过去，听我爸说我妈今年不太好，老是胸痛，去镇子上的卫生院打了消炎针也没什么用，就找了当地的一个中医一直在捡药吃，考虑到这些开销，我……我实在……” “好了好了。”陶飞越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审视着林梳，“你来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我这里不是福利院，不管你是什么家庭背景、悲惨身世，来我这里，你只能凭本事吃饭，其他勿论，所以你跟我哭穷是没用的。” “我不是哭穷。”林梳抬起头，镇定地望着陶飞越，“我很清楚，陶总肯扔给我一些设计，是我欠师娘的人情，我已经很感激了，因此以往我应该也没有多提过我家里的事儿吧？刚才不过是陶总你问起，我讲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和原因罢了，如果陶总不喜欢听到，那我闭嘴就是。” “唉……”陶飞越唉了一声后，半晌没有下文，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梳坐了片刻，站起身，向陶飞越微微弯了下腰，“抱歉打扰到陶总了，我先走了！” “你坐下！”陶飞越看着林梳，若有所思道：“急什么？你来这一趟，就为了问能不能借电脑？” “主要是……”林梳望了一眼外面的办公区，“我想陶总这里软件齐全，都是专业的，能够上手就用。” 陶飞越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面前的台式电脑，道：“如果你是真想学的话，我家里还有被我淘汰了的旧电脑笔记本，虽然有点卡顿，运行速度不够快，偶尔还会死机，但也并非完全不能用，我可以先借给你，听清楚了，只是借，要知道卖个二手还能卖些钱呢，你觉着如何，能行吗？” 林梳喜出望外，“多谢陶总！” “先别急着谢啊！”陶飞越抬手指着林梳道：“你最后仔细点儿用，因为用坏了，你还是要赔的，然后一些小毛病，如果需要修理的话，你得自掏腰包费用自理。” “行，没问题。”林梳点头答道，心想好歹有个旧的先试用着，也总比什么工具都没有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新的难题（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那……你的旧机子，是否我还需要另外找软件？”林梳顿了顿，又问道。 陶飞越摆了摆手：“我先帮你装了吧，几个主要会用到的，你先自我摸索一下，网络上也有一些教学视频，不懂的，搞不明白的，你可以来问我，不过，我的时间有限，你看着办吧。” 林梳赶紧点头：“明白，总之非常感谢陶总，帮我解决了一大难题。” “你明天……哦，不行……”陶飞越想了一下，“这样吧，周末我如果要来工作室，就提前给你打电话，你过来取一趟。” “好，没问题。” “别左一个没问题右一个没问题了，前天发给你的约稿你做出来了吗？”陶飞越没好气地皱眉道：“要是还没完成，你赶紧的，用点儿心给我画出来啊！” “不是说争取一周内弄完吗？我知道出版社那边催得有点急，可我这才……”林梳本来想申辩，从陶飞越交给她单子才三天而已，她怎么可能赶得出来？可转念一想陶飞越非常不喜欢底下人找理由辩解，于是只好硬生生改口道：“我进行到一半儿了，你放心陶总，我一定尽快交稿，哪怕加班加点也得给你画出来。“ 陶飞越冷淡地瞥了林梳一眼，没再说话，林梳见事情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为免继续耽搁下去，万一哪句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恼了陶飞越，陶飞越反悔了，不肯再借她电脑，那不是自找倒霉吗，还是趁早开溜比较妥当，眼前这个人是她的饭碗，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呃……呵，那要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告辞了陶总，我回去赶稿去了……”林梳赔着笑，不待陶飞越回应，便一路后退到门边，拉开门走出了陶飞越的办公室。 再转头看去，见陶飞越埋首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似乎并未理会她的离开，林梳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 陶飞越固然不太好相处，可他毕竟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个难题不在于那个旧的笔记本电脑，最重要的是，陶飞越亲口答应，肯予以指点，陶飞越的指点，可远比旧的笔记本电脑重要的多了。 当天，林梳在外面的小摊随便吃了碗面，回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出租屋，关起门来赶工设计图，忙道凌晨两点才睡下。 说是凌晨两点睡下，但几个月以来林梳时常守夜店，生物钟早就颠倒混乱不堪，以致于真正躺在床上的时候，反而莫名地失去了困意，加上室内闷热，电风扇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结果足足辗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合眼。 第二天一早闹铃响了三四遍，林梳迷迷糊糊醒转时，一时间竟忘了把闹铃调到六点是要干嘛，她挣扎着起床，习惯性地去找放在床底下的油画箱，看到墨绿色的油画箱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今天不是去上课，而是她要到艺术机构去上班的第一天。 这一激灵，顿时把残余的困意全部都驱赶得干干净净了，林梳跳起来，赶紧去洗漱收拾自己，为了给用人单位一个好印象，她甚至还仔细地画了一个淡妆，用的是在校园毕业季大甩卖上，淘到的别的姑娘用剩一半的化妆品。 卖给林梳眼影和BB霜的那个姑娘，可能是小物件懒得继续卖了，还给林梳饶上了一支眼线笔和唇膏，不过几十块钱的东西，对林梳而言，却是个意外的欢喜，从小到大，这可是她的第一套化妆品呐。 虽然当时若不是为了去艺术机构面试，林梳连几十块钱也是舍不得掏，甚至心肝肉痛的，可不知为何，拥有了寻常姑娘都会拥有，而自己却一直只能看看的东西，竟然有种难以言述的满足与幸福感，尽管这几样都是别人用剩不要的。 大概正应了姑娘们时常顺口溜的那句话，“何以解忧唯有买买买”吧。 林梳对着镜子，认真地瞧了一阵儿自己，“还行吧？将就了！”林梳默默地安慰自己道，心里清楚仅有的几样化妆品加上自己不纯熟的化妆技术，也就能混个将就。 出了洗漱间，林梳翻出了朱苓送给她的几件衣服，一直没舍得穿，也一直没有勇气正视她那颗自卑的心，今儿算是豁出去了，必须要在上班的第一天，稍微得体一点。 林梳去过艺术机构，面试的时候，那天她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的是本色去面试，然而她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的寒酸。 艺术机构是一栋旧楼改建的造型十分独特的三层楼建筑，从外墙到内里装饰，处处都充满了浓郁的艺术气息，里面除一楼划分出一些办公区域外，二层三层是各类现代艺术的展厅，而无论是艺术机构本身的工作人员，还是外来的，进入参观、交流的各色人等，林梳见识过，才知道了自己和他们的差距。 那些往来的人举手投足，体面且优雅，悄声又热诚的谈话，在艺术品面前品头论足，和干净敞亮的设施以及艺术品似乎相映成趣，气氛融融，唯有林梳，察觉出了她的格格不入，后来她才醒悟，那是一种对艺术的尊重，就好像参加盛大的音乐会听歌剧之类，人们往往会穿着礼服、燕尾服。 即使贫穷，在这种场合，至少也得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体面，这是林梳换了一种职场，学到的第一课。 朱苓买的衣服挺合身，林梳背上包，又去洗漱间看了一眼装扮妥当的自己，然后匆匆出门。 入职的第一天基本都是培训课，林梳和另外一男一女在培训员的带领下四处参观，三个人虽然申请的是不同职位，但将来工作中有许多需要协作的地方，所以培训是统一进行的，让他们能够既了解自己的工作性质及内容，也能了解其他人的。 一天下来，林梳自觉还挺轻松，她主要负责资料部分，因此最后被领到一楼尽头处的资料档案室，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张桌子和电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悄然改变（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安静舒适的环境，让林梳长出一口气，她抚摸着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桌面，忽然一刹那间，觉得以后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也挺好的，安顿下来，整理展品资料，收罗展品市场需求，朝九晚五，不愁不急。 唯一就是工资不算高，不知道通过了实习期后，待遇会不会再提高一点，当然，工作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挑战性，一旦她熟悉掌握，这样的工作很可能就变得驾轻就熟，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可她也实在很久都没有安稳过了，不，应该说她一直都没有安稳过。 尽管和高予安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勉强算是安定吧，只是资金的压力，经营的压力，从来没有让两人喘口气过，所以内心也谈不上真正的安稳，现在不一样了，她只要做好安排下来的每天的事务，似乎就能安稳地生活下去。 “姑娘，林梳是吧？”资料室的负责人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性，一头利落的短发，一身清爽的淡绿色西服裙，手里拿着一摞牛皮纸的文件袋，从林梳身后的门外进来：“欢迎你，毕业了吗？” “你好！”林梳赶紧起身，点头致礼，“我本科毕业了，正准备进修研究生，我的资料……你看过了吗？” “当然。”女人笑道：“我叫苏宛南，你叫我南姐就行，你的资料肯定都是审核过才招你进来的呀，我不过是再确认下。” “嗯。”林梳道：“以后还请南姐多关照，不懂的地方也请南姐多指点。” 苏宛南笑笑：“这份工作不难，要不怎么会招实习生呢，不过资料分门别类量大繁杂，尤其需要细致耐心，你上手个一两次自然也就摸到门道儿了，哦，对了，这是我们近期准备布展的几个画家和作品的资料，你先熟悉一下吧。” “好。”林梳接过文件袋，掂了掂那摞资料的分量，还挺沉甸甸的，“我会尽快看完。” 苏宛南再次一笑，转身朝自己的办公位走去，“快到下班时间了，你今天第一天，可以早点下班，明天要准点过来，跟我去库房按照资料清单清点画品，选几幅代表作，得拍照小样，用在宣传册上。” 苏宛南吩咐得极快又极清晰，林梳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是，我记下了。” “唔。”苏宛南此时已坐下，抬手轻挥，“你去吧。” “那……这些资料我可以带回去看吗？”林梳抱着文件袋左看右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心想苏宛南真是奇怪，刚刚给了自己需要尽快熟悉的资料，转脸就让自己下班是几个意思？ “随便你啊。”苏宛南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细致的牙齿，“反正任务我已经交代给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梳想了想，点头道：“行，资料我先带上看，南姐你忙吧，明天见！” “明儿见！” 林梳抱着一大摞资料，暗悔早知道应该多准备一个大的单肩手提袋，看来每天上下班带着资料跑是免不了的了，抱在手上不仅挤地铁挤公交不方便，还特容易遗失。 回程的地铁上，林梳忽然收到陶飞越的电话，她以为陶飞越是询问设计稿出来了没有，犹豫了几秒才小心翼翼接听。 一接通林梳就道，“陶总，我……” “哦，林梳，你下班了没有？” 陶飞越问出的第一句话让林梳一愣，顺口道：“下班了，正在回程的路上。” “还有多远？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大概？”林梳抬头看看地铁运行图，“还有六七站，出地铁走回去……至多二十分钟就能到家吧。” “好，那你到家了不要乱跑，等我电话。”陶飞越道。 “陶总……是要去我那里吗？”林梳心头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她的出租屋根本不适宜待客，要是陶飞越进门那该多尴尬。 还有，陶飞越干嘛要突然来拜访？ “对，我想了想，干脆趁下班，顺路把笔记本给你送来。”陶飞越在电话中答道。 顺路？林梳很疑惑，她虽然不知陶飞越家具体的位置，可还是知道陶飞越的活动范围跟她完全不在一个区。 “可……怎么好让陶总特意跑一趟，不是说我周末去飞越工作室取吗，我不着急的陶总……” “行了，就这样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陶飞越不待继续听完，便兀自挂断。 林梳握着手机，硬是愣了半分钟才放下来，心道这可真是稀奇了，竟然能劳动冷淡的陶飞越亲自过来送笔记本电脑，他该不会还有别的目的吧？ 当然，林梳也不会往那不靠谱的方面瞎猜，以陶飞越的性子和眼光，是绝对对她看不上眼的，要说别的目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设计稿，可设计稿催得再紧，也不至于到上门盯着的地步吧，林梳莫名其妙，眼看就快要到站，只得先行按捺下自己的疑惑，等回去了再说。 林梳到家又等了约二十分钟，陶飞越的电话再次响起，陶飞越说自己已经到了小区外面，叫林梳下来拿东西，林梳赶紧一溜烟地奔到小区门口，左看右看却没看到陶飞越的影子。 只得再次打电话问陶飞越具体位置，原来小区门口不好停车，陶飞越停在了靠学院门口的暂停车道上。 林梳奔过去，终于看到陶飞越，陶飞越打开车窗，从里面递出电脑包，又对林梳道，“需要的软件我已经给你弄好的，自己也试了了下，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一些设计库的资料，你看看别人是怎么渲染的。” “谢谢陶总。”林梳连忙答道：“我忘记告诉陶总具体住址了，还以为陶总找不到呢。” “嘁。”陶飞越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怎么会，别忘了我也是从这里出去的。” “对对对。”林梳点头哈腰，“陶总对附近比我还熟呢，要不我请陶总去吃点小吃？” “诶别！”陶飞越瞥了林梳一眼，“东西交给你了，我就回去了，记得设计稿，早点交我看看，你的水准实在太不稳定，我非得把把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悄然改变（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是是，我记着呢，快完了，就这一两天。”林梳抱着电脑，又问道：“那我……摸索出来的东西，陶总是不是也可以帮我把把关？” “帮你看画？”陶飞越一瞪眼道：“你身边还缺好的老师么？” “我的意思是……您做了好几年了，应该……” “不懂的可以问，但最好自己解决！”陶飞越说着一边发动了车子，“走了！这附近多少年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嘈杂混乱，真是！” 林梳笑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尴尬地看着陶飞越离去，看起来陶飞越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学校周边啊。 想起来朱苓曾说过陶飞越连同学聚会都比较回避，以及变得不大合群、冷漠孤高，难道青春里不堪回忆的爱情，包括无法填补的失落与遗憾，也同样导致了陶飞越对母校环境的嫌厌？ 看了看手里的电脑包，不管怎么说，林梳对陶飞越还是充满感激的，尽管他和朱苓不同，总让人感到不情不愿，说话像往你脑门儿扔小石头子儿，伤不着人，却也能让你咬牙疼上一疼，可说和做是两码事儿，能说到做到就已经不容易了。 林梳回屋后，没顾得上看拿回来的资料，倒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陶飞越给她的电脑笔记本，林梳惊讶地发现，陶飞越口中的淘汰旧品，不仅外观崭新干净，运行也不像陶飞越所说的老慢卡，这哪里是淘汰货？根本就像新电脑嘛，不说全新，至少也是八九成新。 她的第一个反应，抓起手机就想打给陶飞越，问问陶飞越是不是送错了，转念一想，陶飞越特意跑这一趟，送错的可能性不大呀，而且确实如陶飞越所言，该有的制图和设计软件，他全都给林梳装好了，说明陶飞越给林梳之前，肯定是动过电脑的，如此就更不存在什么送错不送错的问题了。 林梳满心狐疑，难道陶飞越用东西太仔细，旧的笔记本也能跟新的一样？嗯，看他那每日清清爽爽不染尘不沾汗的样子，确实很可能有洁癖，怪不得陶飞越一口一句，盯着她用仔细点儿，坏了还要赔什么之类呢，敢情他的笔记本电脑卖二手，还真能值些钱。 林梳欣喜且小心地试用着，兴奋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之前她虽然用过学校的机房，也借过别人的笔记本电脑，可到底这还是第一个真正归她使用，可以随时随地相伴与她的电脑本啊。 折腾了许久，林梳仍有些迷迷糊糊不得要领，看了看时间，不得不暂时先放弃琢磨那些软件，她想，等明天，从明天开始，晚上就找一些教程，从基础的开始学，否则光靠自己瞎琢磨，是不可能轻而易举掌握门道儿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日上下班的林梳已经熟悉了整理策展文献，制作宣传资料的工作，甚至她也会谨慎地向苏宛南提一些个人见解，以突出不同画家不同风格作品的不同特色。 苏宛南是一位行事干练，在工作上十分利落的女性，就她自己而言，她是从不会把工作带回家，但在当天的工作时段，就一定要处理完规划好的项目内容的人。 而林梳尽管时常需要下班后再进行一些资料补充的工作，可通常苏宛南当天交代的任务，她第二天早上再出现在办公室时，就已能完美呈交，所以苏宛南对林梳的印象不错，满意度可以说相当高。 苏宛南告诉林梳，一个职场新人，千万别以为谁会手把手地教你如何走上正轨，通常上司只会布置任务，至于怎么去完成，如何完成得超出上司预期，就需要靠个人的努力以及琢磨，最不济的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也可以暂时弥补一些经验和技能上的不足，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苏宛南还说，本来林梳来的第一天，她是没打算让林梳立刻就上手新展的工作的，不过林梳的样子与神态，让她不禁有些好奇，所以产生了想试一下林梳的想法，也就是转念间的突然决定。 林梳问苏宛南，那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样子跟神态？ 苏宛南笑笑，说，“我见过不少实习生，刚来的时候都是一副惶恐的，不知所措不知道干什么的神情，但是你，让人觉得似乎交给你任何工作，你都可以立马开始着手起来。” 苏宛南又问林梳，“你来艺术机构之前还做过别的工吗？” 林梳没打算隐瞒，如实说了自己的几次打工，苏宛南点头，“难怪，不过你之前所有的打工，都算不得是职场，现在你要学会认识真正的职场，当然，因为我们机构的性质不同，属于非营利性，所以相较真正的职场，在竞争和压力方面，可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了。” 林梳好奇，“有那么厉害吗？” 苏宛南道：“以后你试过就知道了，所有营利型公司、机构，只有能创造营利价值的员工才会被看重，否则你空有才华不赚钱可不行，我就是想找份轻松的工作，没有太大压力，才一直留在这儿的，否则这儿的工资又不高，我干嘛不跳槽？” 林梳没答话，也许苏宛南说得对，她离真正的职场还远着呢，她的经历能帮她一些，但不会每次都顺风顺水，人这一生中要学的，太多了。 苏宛南又道：“你想过自己以后做什么吗？毕业以后，有没有考虑过来正式入职？” 林梳想了想，仍旧如实告诉苏宛南，“没有，我还没有考虑清楚将来到底做什么，这里确实不错，在很多方面能弥补工资不算高的遗憾，比如可以接触到更多的艺术作品，结识不少的艺术家和企业家，甚至每一次布展和宣传的成功，都让人有一种成就和欣喜感，能在这里实习增长见识是我的荣幸，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一直做下去，也许等将来研究生毕业了，我又会有其他想法吧。” 苏宛南笑了，“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悄然改变（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南姐是笑话我吗？”林梳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会啊。”苏宛南道：“年轻人有想法没错，最重要的是，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没关系，以后你要是想来正式入职，尽管随时联系我，我可以直接向上头举荐你。” “真的？”林梳十分惊讶，苏宛南的意思就是说她有用人的决定权，而自己有了一份“保底”的工作？可时间一长，这份职位真的还会等待她吗？ “不是真的，还是逗你玩吗？”苏宛南一本正经道：“我是觉得你这颗苗子不错，真心邀请你呢！” “那我先谢谢南姐了！”林梳连忙道，即使所谓的约定半真半假也罢，将来未可知也罢，她谋求的第一份像样一点的工作，不会令她左右为难的工作，能得到他人的肯定，对林梳而言，已是相当知足了。 “不用谢我，谢我干嘛？”苏宛南道：“是因为你自己做得好，用人单位才愿意招揽，不然呢？再说破天、磨破嘴皮子都没用。” 林梳笑笑，没有道破她真心所想，她觉得因什么而谢不重要，对方是否接受也不重要，与其口头上客气，不如把谢意用在实实在在的做事，可能还显得更真实一点儿，反正，她天生这方面就很笨拙，每逢相互着客套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很尴尬，有时候宁肯自己先闭嘴。 对许荆秋是这样，对周西檐也是这样，对朱苓、陶飞越还是这样，天知道，她的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有所改观？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梳跟着苏宛南，在现代艺术品的鉴赏推广与收藏方面，投入了更大的精力。 根据展厅部分的区域规划，每一个展厅针对不同的画家和作品以及市场反应，展期会有或长或短的不同安排，所以每一次成功开展的背后，都意味着新一轮作品展的筹备，喜悦尚来不及好好品味，林梳她们就得从手头上汇总的目标作品资料，挑选并安排出接下来的展品与展期。 除了布展之外，宣传与推广，包括展览周边产品的定制都是必不可少，宣传画册、单行小本，画样书签、钥匙扣、手机壳、画样环保袋等等之类，林林总总，总是要变着花样推陈出新，有的是给开展日邀请来的名家的赠品，有的则是专为卖给参观者的纪念品，同时这些东西又要更好地体现和达到宣传作用，既让人看着心生喜欢，又可以给参观者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林梳就在每天的忙碌中，不知不觉忽略了炎夏的折磨和折腾，度过了她来京后第一个漫长又难熬的夏季。 规律的上下班，回到出租屋后还得继续弥补上班时间未能完成的部分工作，一个多月以来林梳几乎没再和许荆秋、周西檐还有朱苓他们联系，唯一保持着联系的，大概也就陶飞越了。 可相较苏宛南对林梳的满意度，陶飞越却是相当不高兴林梳的进度，在使用软件设计方面的学习，林梳显然比他预估的进程慢得多，以至于陶飞越再发给林梳设计订单的时候，忍不住刻薄道，“你要是再进展不下去，以后没有合适的活儿可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林梳也很无奈，在工作上投入的太多，剩下的时间完成设计稿都已经很紧张了，哪还有那么多精力用在学习软件上呢，即使她想像从前那样多开几个夜车加班，又怕影响到第二天的工作，结果因为少有练习，进度缓慢也是情理之中啊。 这天周末，林梳刚被陶飞越叱责了一顿，设计稿被打回重做，正郁闷的不行时，朱苓忽然再次打来了一个提醒房租快到期的电话，林梳顿时想起，她居然把房租要涨价的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林梳赶紧致歉，心想一直都没有精力再去寻觅更便宜一点的出租屋，要不然就只好任由房东涨价算了，朱苓道：“你跟我道歉什么呀，房租就得由你自己担负了，而且我也跟房东说了，以后诸项事宜，租房合同、水电费什么的，都直接跟你联系。” “行。”林梳道：“不好意思，是我要租房子，结果我自己给忘了，反而让房东三番五次打扰朱苓姐！” “诶，你跟我就不用说这些个了，本来上半年的房租也是西檐先垫付的，我只是帮着跑跑腿，然后呢，西檐问过我，究竟你的经济情况，现在能不能自己搞定房租的事儿，如果仍是不宽裕，他也可以继续帮你支付下半年的房租，反正上半年的你都快还完了，他添点儿接着垫付也不为难。” “不不，真的不用了。”林梳赶紧道：“我没问题的，你让周老放心吧。” 朱苓在电话中嘻嘻笑了起来，“西檐就说，如果直接问你，你肯定斩钉截铁坚决拒绝，看来了解自己的学生莫过于老师啊。” 林梳苦笑，幸好朱苓没在跟前看不到，否则朱苓一定会起疑，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 “回头得空了，我亲自给周老打一个电话谢谢他吧。”林梳道：“至少请他真的不用担心了。” “好。”朱苓又道，“但是之前我还是帮你留意了几处租房信息，知道你上班可能顾不过来，所以我把环境位置比较接近，价格和跑路费加起来还是要节约不少的地方，都给你整理出来了，要不要发给你看一下？” “呃……行啊。”林梳犹豫地答道：“看看也行。” “不过我都没实地去看过，得你自己去亲眼看看哦？” “嗯，知道了。” “那就这样，我马上短信发给你啊？” “劳烦朱苓姐了！” “嗐，别总跟我这么客气！”朱苓顿了顿，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现在的工作怎么样？做的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林梳道：“是我做的最开心的一份短工了。” “哦！”朱苓再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暑期结束后怎么办？还回原先的超市？或者去快餐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悄然改变（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愣了愣，是啊，两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就快要结束，一旦重新开课后，她又靠哪里打工去挣钱呢？ “我会尽快找到下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的。”林梳默默地把内心的焦虑给压回去，道：“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吧。” 朱苓笑笑，也有点无可奈何，“可惜我们这里不招短工，要不然……” 林梳再次苦笑，“我就是想申请去朱苓姐的公司，也没有那个水平啊。” “行吧，我们再想想办法，啊？”朱苓安慰林梳道：“一边念书一边打工就是有许多局限性，否则，我觉得你的水平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并不算难的。” 林梳答道：“诶，我不知道，但总有办法可想，朱苓姐不用担心。” 挂掉电话，林梳才醒悟过来，为何朱苓会坚持留意其他的租房信息，她怎么忘了，两个月实习期结束后，她又得重新寻觅计时性的打工？ 而是否能找到合适的打工项目，直接决定了她以后的租房水准，朱苓其实根本都不用她提，就知道她的经济拮据，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因为不稳定性，或者可能比现状更糟，朱苓是在替她防患未然啊。 但林梳发现，自己已经不想去打那种短工了，什么超市、快餐店之类，正像她当初离开的那家守夜店的超市一样，只是无谓地消耗年轻的生命与体魄，无法给她带来更多的益处与成长的工作，她不能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无论如何，这个月剩下的半个来月，得在开学之前，解决下学期的可持续性收入来源，至少要熬到研修班课程结束，进入研究生的备考期。 林梳一边谋划着，一边着手再次修改被陶飞越打回来的设计稿，手机响了两下短信消息，是朱苓发过来的租房信息，林梳瞥了两眼放下手机，对此并未有太过留意。 临近开学，卞晓芹和温念念都先后归来，三个人聚在一起时，林梳趁机问卞晓芹和温念念，对房租涨价的事儿怎么看。 卞晓芹叹口气，说她问过本小区内的其他出租屋，都涨了差不多的价，而她的课程下一学期有许多跟着导师实习的机会，所以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只能就近租房图个方便，没有其他的选择。 温念念点头，离学校最近，上下课以及周边环境的便利，让她们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涨价，不过温念念道：“房东每次都要求一次性交付半年租金，真的是挺大一笔费用，加上开学的学杂费等，想想都头疼，我打算跟房东商量下，看能不能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三个月地交。” 卞晓芹不以为然，“如果以三个月为最低租约支付，那房租说不定涨的更快，现在是定了价钱至少半年内不会涨吧，变成三个月，房东肯定更高兴，期限一到想涨就涨，到时你咋办？” 温念念呆了呆，喃喃道：“也是，看来还是得定半年咯？” “学业没完成，你还有别的选吗？”卞晓芹说着看了一眼林梳，“你的课程在秋季就会结束吧？要不你再想想，自己决定？我们俩个是没办法呀，你倒是可以做点儿别的打算。” 林梳沉默不语，这件事儿也纠结有些天了，她始终没有拿定主意，可正如温念念所言，就算留下来，一次性支付半年房租，她基本上也就囊空如洗了，这还得把实习期最后结算的工资拿到手才能够。 见林梳满脸为难，心事重重，温念念笑了，道：“不是有个请你吃饭、送你衣服的朋友吗，要实在困难，管她借借呗，虽说你的课业结束的早一些，可我看你在北京也没有更好的地儿可去。” 卞晓芹冲温念念眨眼，“有借不得还呐？人家林梳打工也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呗。” 又对林梳道：“哦对了，这两个月的水电费……” 林梳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道：“我明儿就去结清，你们俩一个暑假都不在，都是我在用，自然由我来付。” “不急，不急。”卞晓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我的意思是马上快交房租了，你得尽快定下来是否续租，然后顺带把水电费结清一下，因为下个月的水电费，肯定就是有几个人就几个人均摊了。” “好，我知道了。”林梳退回自己的隔间，坐在床上对着隔间的门发呆，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呢，结果办法没有，反而被提醒补交水电费，这实在是有点儿尴尬。 尴尬归尴尬，林梳拿出自己记账的小本，重新将卡里的余额，估计能拿到的工资，以及陶飞越那边的设计稿稿费，刨除水电费、一个月以内的生活费，还有开学需要添置的颜料纸笔等的支出费用，仔细地核算了一遍。 正算着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是温念念的声音，“林梳？” 林梳赶紧将小本往枕头下一塞，正襟危坐，“进来吧，门没闩。” 温念念笑嘻嘻拉开门，走了进来，在林梳身边一屁股坐下，但她还没坐定，一眼便看到了林梳床头的东西，立刻惊讶地叫起来，“这么大的毛绒兔？哦，不不，是……毛线加绒布兔？” 林梳笑笑：“我自己尝试做的，还有兔耳朵跟兔尾没完工，脚掌也需要再加工，我想缝四个红色绒花样式的脚掌，你觉得行吗？” “多好看呐！”温念念的眼神像是黏在了大兔子上，“我能抱抱吗？” 林梳转身，将兔子抱给了温念念：“我一个同学，快要结婚了，就在秋季，管我要一个大兔子作结婚礼物，我想来想去，外面的绒毛兔太贵不说，实际也没啥意思，还不如我自己找材料，亲手给她做一个，至少比外面的好玩些，还能彰显我的一份心意，是吧？” “是吗？”温念念将兔子翻来覆去地看，“我说呢，我还没看到过这么乖的大兔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变数（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温念念目不转睛看了半天，显得爱不释手，又问道：“你卖不卖？” 林梳失笑：“我同学婚礼礼物，我花了差不多两个月才做好，你说我能卖吗？” 温念念叹息一声，恋恋不舍地将大兔子还给林梳，“真好看，我也好想拥有一只哦。” 林梳笑而不语，没有接温念念的茬，把兔子放好后，转而问道：“有事儿么？” 温念念顿时怔了一怔，似乎刚想起来自己来找林梳的本意，她瞥了一眼门外，附近林梳耳边，小声嘀咕道：“我不是跟你计较那么点儿水电费，相信你一个人用的也不多，主要是卞晓芹……唔，这是一百，算是我那份吧。” 说着从短裤兜里拿了一百出来，递给林梳。 “你这是干嘛！”林梳皱眉，拿手推开温念念，“这两个月你们都不在，本来就应该我承担，卞晓芹也没错儿。” “虽说如此，可上个月头几天，还有这个月月底的几天，我们也都回来了啊，怎么能叫你全出？”温念念坚持道。 “加起来不超过十天吧？”林梳道：“几天你也要跟我算？” 温念念笑笑，看着林梳，“你知不知道，你虽然跟我们同住一屋，可总独来独往，显得特别孤僻，所以……大家其实是有些排斥你的，有许多事儿，我们平时在一起说的许多事儿，都没告诉过你，但我想吧，可能我们不是你，没法感同身受你的难处，总之大家相处一室，还是和平共处谁也不欠谁的好，若有什么不痛快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林梳奇道：“不痛快？我……没什么不痛快啊，你是怎么啦，怎么说得那么奇怪，我听不明白啊？” 温念念低下头，迟疑了几秒，便硬把钱往林梳手里塞：“没有就没有，你不知道也好，反正我不想因为这点儿小钱，落个做人太不地道的口实，你，你就收下吧！” “温念念。”林梳正色道：“到底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清楚呗，你不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收你这钱。” 温念念再次看了一眼门外，有点无可奈何，于是凑近林梳的耳根，以极低的声音道：“我悄悄告诉你啊，你也别去问晓芹，她和黎纤是这屋子住得最久的租客，租住的时间最长，原先甭管寒暑假、大小节假日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没有说让谁单独承担水电费或算谁几天在、几天不在的，没有那个说法，都是每个月所有人均摊，明白了吗？” 林梳愕然，“你的意思……” “要计算的那么精明的话，林梳你有多少晚上没回来？多少个白天都在教室上课？”温念念白了林梳一眼，“我是当着晓芹的面儿不好拆穿，可你是傻怎么的，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啊，你脑子也不多转转？” 林梳的脸有点僵，喃喃道：“我没想那么多。” “还有啊。”温念念继续耳语道：“房东说涨价的时候，我曾经跟房东理论过，然后房东不小心说漏了嘴，晓芹的房租只给她涨了一百。” 林梳惊讶地用口型问：“为什么？” “条件是让晓芹再给拉两个租客来呗，这不快开学了吗？”温念念一努嘴道：“黎纤走了，这房子可就空出了两个床位。” 林梳顿时明白了，尽管卞晓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演技堪称叫绝，可其实温念念也不见得真是为她鸣不平，而是本身遭遇了不平，借着她的地儿表达不满的同时，大概也是看看，她值不值得拉拢，是否可以结成某种同盟之类。 不知为何，林梳说不出的心生别扭，是的，她在她们眼中肯定是又傻又蠢又不合群，还加老土跟穷，可她实在没精神去应对那样的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她天生就是个不够“精明”的人，没法逼迫自己把心思花在算计上，当然，她也就往往只能是吃着哑巴亏，黄连自苦。 自苦就自苦吧，反正她也都苦惯了，林梳和温念念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温念念笑笑，比了个手势，“那我走了啊，早点休息！” 林梳手中握着温念念留下来的一百块钱，心里明知温念念不过以小惠示好，却还是只能先将这钱收着，因为强行拒绝温念念，只会让她本来就被孤立的局面愈发糟糕，起码现在这样，莫名其妙收了温念念的钱，以后温念念兴许就会将她当作自己人，有个什么事儿，都会跟她不吐不快了。 林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悲哀难过，她不是不能骨气一点，直接把钞票扔还给温念念，被孤立就由她们孤立好了，可同处一室，她自身的麻烦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她是真的不愿意室友不和，雪上添霜，就当只为少些麻烦，该妥协还是妥协吧，林梳安慰自己道。 过了两天，是个周末，也是林梳实习期满的日子，从财务那里领到结算的工资，有同事便笑着让林梳下班后请客。 林梳有些尴尬，她的每一分钱都在算计着使用，哪还有余力去请同事？哪怕就是去吃街边的涮锅，她可能都请不起。 好在苏宛南看出了林梳的为难，赶紧替林梳解围道：“人家一个小姑娘，辛苦了俩月挣点打工钱容易么，你们也好意思吃请？得了，今天下班就我请了，一是大伙儿热闹热闹给人小姑娘好好践行，二呢，算是我苏宛南谢谢大伙儿，希望留下的人群策群力，把咱们的艺术汇展办得更好，让咱们这家机构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再上几个层次，如何？” “好啊好啊，还是咱南姐最给力！”众人起哄笑闹道。 等众人散去，林梳看着苏宛南，“谢谢你南姐，真对不起，让你破费了，我……” “什么呀！”苏宛南不以为意，挥手道：“应该的，你来以后我还没请过呢，这就算一起了？不过最后一天啊，还是得把活儿给我做得漂亮点儿，可别想偷懒！” 林梳笑了，“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变数（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这天晚上，林梳几乎是赶着最后一班地铁回的出租屋，大学四年曾经和老师同学们聚过不少餐，但参加所谓同事们的聚餐，林梳还是第一次。 以快要赶不上地铁为由提早离开聚会的林梳，此时正独自坐在已显得有些空荡的地铁车厢内，望着空下来的座椅、空下来的吊环出神，她回想着聚餐种种，以及可以想象得到的，苏宛南他们还在继续着的余兴节目，却觉得一颗心仿佛空下来的车厢，晃晃悠悠，找不着落点。 突然间，就那么怀念起曾经的大学四年，即使曾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不快与争执，如今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小儿科，毕竟他们那时都还年轻，绝大多数的时光里充满着简单与单纯的想法，青春洋溢，欢笑常伴。 人总是在失去过后才能看清，也总是在再也回不去的路上，不断地回望往昔的缱绻，当林梳深切地感受到同事与同学的聚餐不同之后，她往日所熟悉的一个个青春的面容，像潮水一样袭来，将她深深淹没在孤独里。 是的，太不一样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往往表面热闹热情，彼此却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与生疏感，怎么可能像学生时代一样，由心而发的热烈而真挚，整个聚餐，哪怕有苏宛南极力撑场，时时回护林梳，可林梳仍然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她再蠢，也还是能分辨应酬和其乐融融相处的差异。 除了苏宛南，没有一个人是在意她的去留的，其他人不过是找一个借口，蹭吃蹭喝并顺便打发一个无聊的周末。 热闹酒醒，良宵尤觉孤冷，林梳内心泛出了一丝后悔，她为什么要千里万里远离熟悉的曾经，一个人跑到这个大都市来受苦？她为什么要有那样的执念，认定自己真的可以有所建树有所成就？老老实实呆在安稳里不好吗，哪怕那种安稳只可称得上是勉强，也总比现在颠沛流离的强。 想着想着林梳突然苦笑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了喝了两杯，本来就没什么酒量的她，浑身都处于困乏脱力，很久没有过的疲惫状态，什么都不想干，什么挣扎都想放弃，只愿一个人静静地，无人打扰地好好睡上一大觉，然后就那么一个人待着，不用去考虑学费生活费房租，不用去考虑将来以及自己身后的重负，如果能那样，该多好。 林梳不知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没有跟屋里的人打招呼，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她头痛欲裂，也懒得管浑身的汗腻，便把自己关在隔间屋里，没有洗漱，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第二天中午，还是被陶飞越的电话给吵醒的。 陶飞越催问林梳的封面设计改得怎么样了，林梳抱头坐起来，答应陶飞越下午就给他发过去，等陶飞越挂了电话，她才醒悟过来，下午交稿？那她现在就得立马爬起来，给陶飞越赶工了。 头还是有些疼，不过冲了个澡之后舒服多了，因为是周末，卞晓芹和温念念都不在，林梳倒正好可以一个人用心改稿，她盯着时间，在下午六点之前，还真的把给陶飞越的设计稿给赶了出来。 当她拍照发给陶飞越小样的时候，换来了陶飞越的一句臭骂，陶飞越说，“掐着点儿你就这么给我争分夺秒，真有你的！知不知道我都已经拎着包准备下班了？” 林梳失笑，也没理这条信息，因为她知道回应陶飞越的抱怨没有任何意义，修改后的稿子能不能过才最重要。 果然，等了十分钟，陶飞越终于再次发了条信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行了。” 林梳松口气，事不过三，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被让返修改稿没什么，但要是一个稿子，被退回反复修改多次，那么双方都会失去耐心和信心，她的能力就会遭到质疑，给她的单子也会越来越少，好在她每次被陶飞越打回修改，都没超过三个来回。 过了关的林梳满心轻松，在准备出门找点吃的，填充被饿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之前，她联系了房东，好说好歹，和房东谈定了房租期限以三个月为期进行结算。 房东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自己吃亏了，仿佛给了林梳多大优惠的话，林梳都耐心地听完，并且一再的谢谢房东的理解。 她想通了，以三个月为期交租，尽管有三个月后再涨价的风险，但她实在没必要硬撑着交半年的钱，等研修班的学业结束，她可能就听朱苓的建议，去另外寻找更便宜的房源。 至于就读研究生以后的租房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林梳饱餐了一顿，又去附近购置了一些开学要用的学具，然后回出租房，在网上查询一些单位、公司有奖征集公司形象设计，产品形象设计、LOGO图标设计等的一些信息，并一一记了下来。 新的一学期，林梳不打算再去打零工，那样无休止的耗费自己的精力与体力，反而像一个无限循环的黑洞，让她耗尽了所有了气力，却永远也挣扎不出来。 她要好好完成学业，争取一举中第，还要利用课余时间，真正熟练地掌握软件设计，网页设计之类的技术，至于经济，除了陶飞越那边可以挣得一些设计费外，投稿设计类的有奖征集，只要能被选中一次，往往就可以有不菲的奖金，只要那么一次，那所有的眼前的经济困境就可以解决了，林梳不信，自己会一次都投不中。 另外，林梳也寻找了其他一些工作室、漫画室的信息，把这些信息仔细地甄选和收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真要到了人生困窘，无以为继之时，她还可以去画插画画漫画。 弄完一切，林梳躺在床上，听着卞晓芹和温念念陆续回屋的动静，她手里拿着那本高予安送给她的，英文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绘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变数（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那是林梳从安梳视觉、从高予安身边离开时，带走的唯一一样高予安送她的东西，千里迢迢，带到了北京。 当时，带走这本绘册，不是因为她对高予安有多留恋，有多不舍，她当时满满的都是心痛，哪还有半分旧情？不过是因为她自己的那本，从小喜欢的绘册，已经都被翻烂了，根本经不起折腾了，所以只好留弃，而选择了带这本英文版的。 她的所有梦想似乎都源于这本绘册，一生因此而改变，即使到了知道童话都是骗人的年纪，可不得不说，她仍然喜欢那带点儿疯狂与奇异的历险世界，没人能知道下一个时间点会发生什么，或者骨子里她也在渴望太过辛苦的生命里，会出现某种奇异，会因为钻进某个兔子洞，带给她转机与成长，让她脱离卑微而难熬的生存挣扎，从此变得与众不同？ 林梳默默地翻着册页，每一帧图画她其实闭着眼睛都能临摹出来，这就像是连通此世界与彼世界的魔镜，让满眼皆是冰冷现实的她，照见了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而那另一个自己，在招手魅惑着现实中的她，不要放弃，不要停留，总有一天她会遇见她所想要的所有。 林梳叹了口气，将画册放在枕边，关了灯，外面有微弱的灯光透进来，也依然有同屋室友的动静和轻微的说话声传进来，这些都没关系，林梳想，她还是可以安然入睡，明天起一个早床，早点去校区跑步锻炼一下，顺便去画室做些开课前的准备，明天，画室应该已经有人了吧。 她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暗自里，也悄悄地认过无数次怂，可真到了该干什么的时候，她从来毫不犹豫，认定了、决定了，就会全心投入，全力以赴，因为，她没有退路。 或者每个人的一生，其实都是没有退路的。 一个多月以后，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最起码晚上都得多添件衣服，裹上薄被才觉得温暖。 这日林梳正在上课，从现在起，所有研修班的学员都得开始准备几幅拿手作品，用以参加毕业作品展，而这毕业作品，既是研修班毕业的代表作，也是申考教授研究生的敲门砖，既然是绘画专业，当然就得要拿作品说话，没有那一幅幅展现个人水准的画作，其他说什么都是白搭。 林梳不敢掉以轻心，和大学毕业的毕业创作不同，那时画得再差强人意，老师看在四年师生交情的份上，也不会过多为难学生，让你毕不了业，如今则是，能被教授挑中的人，一个班里最多一两个，因此大家虽然嘴上一如往常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可实际都在暗中较着劲，憋着全部心思，都希望成为那幸运的一个两个。 兜里的电话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因为上课手机调成了静音，正聚精会神的林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电话震了好几次，林梳才惊觉。 拿出手机，令林梳惊讶的是，显示的号码，居然是她父母那唯一的老人机号码，林梳心里蓦地腾起一层不祥预感，好像晴朗的天空，忽然飘过来一团乌云，正罩在头顶。 平时林兴德是很少给林梳打电话的，一是为省钱，二来山区信号总是不太稳定，逢到赶场下山买卖东西的日子，就算可以通话，林兴德也怕影响到林梳上课或打工，所以没什么事情，能不打也就不打了，可今天，却偏偏是在林梳上课的时间…… 林梳心觉不妙，在座位上迟疑着是否接听电话的时候，电话中断了。 林梳握着手机，心思再也无法集中到画上，半分钟过后，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林梳陡然跳起，直接奔出画室，跑到走廊转角的僻静处，接通了父亲的电话。 “丫，丫头啊，是不是，是不是打扰到你哩？”林兴德的声音带着颤抖，哆哆嗦嗦的，好像不受控制一样。 林梳深吸一口气，“爸，出什么事儿了吗？” “娃儿，你，你……”林兴德欲言又止，又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林梳怔了下，安慰道：“爸，你冷静些，到底什么事儿，你慢慢说？” 林兴德沉默了片刻，一声长叹，“娃呀，你妈病了，我陪她来北京看病哩，她，大夫说她情况很不好，娃儿，我们咋办啊，我，我实在是不想打扰你哩，可我，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北京？你们在北京？”林梳几乎惊呼出声。 “嗯。” “什么时候来的，在哪家医院？” 林兴德报出了一家医院的名字，道：“前天就来哩，先没敢告诉你，怕你担心，可今天，今天检查结果出来了哇，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咋办哩……” 林兴德说着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像个孩子般地叨叨：“咋办哩，咋办哩，老天啊，都是我无能啊，我无能！我才是该去的那个人哩……” 林梳瞬间浑身发冷，嘴唇跟着颤抖个不停，“我妈她……什么病？” “肺癌，今天专家会诊，确诊说是晚期……”林兴德呜咽道。 林梳望向窗外，隔着巨大的透亮的玻璃窗，外面是金秋灿烂，树叶和花草在阳光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鲜活又动人的世界，而窗内，她却仿佛置身于黑暗的冰窖，绝望且冰冷。 电话里，林兴德抽泣不止，悲伤难捺，林梳静静地等了片刻，然后说道：“我马上过来，爸你等着我，你们在医院几楼？哪个位置？” 林兴德道：“你不是上课吗，会不会影响你，要不要等下课了再……” “你先陪着我妈，我很快就到！”林梳说完，挂断了电话，转头走向教室。 简短地请了个假，林梳几乎是拼命抑制，才没让心脏狂跳出胸腔，她搭车，转车，一路浑浑噩噩，终于来到医院时，人已经是手软脚软，浑身冷汗淋漓，但在父亲所说的楼层，林梳却没看到林兴德和王洁芝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变数（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于是林梳又给林兴德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医院人太多，两个人在候诊大厅找不到坐的地方，只得到医院外面的大街上，在街边等林梳，可惜街上人也多，加上林梳跑的太匆忙，竟没看到他们俩。 林梳转头，又往医院外跑去，这次林梳在拥挤杂乱的人流车流中，终于寻到那畏畏缩缩坐在街沿边的，灰色且充满了无助感的悲哀的两人。 林梳向他们走去，一步步的，腿跟灌了铅般沉重，喉咙里也不知堵了什么东西，酸涩泛苦，吐不出也咽不下。 终于，林兴德也看到了林梳，他哆哆嗦嗦站起身，蹒跚着向林梳迎来，“娃儿，你可来哩，你妈刚刚一直在埋怨我，干啥给你打电话哩，耽误你学习，她……” 林兴德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给林梳使眼色，“她还不晓得哩，真实情形没敢告诉她，你莫要走了嘴……” 林梳一把抓紧了父亲的臂弯，心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爸！” 转脸就看到王洁芝也颤颤巍巍地跟了上来，“我女哩，你可还好？快让妈瞧瞧？” 王洁芝的脸色一眼看去就非常不好，是那种土色，黑灰发暗，人也瘦的皮包骨头，十分单薄，林梳接住了王洁芝向她伸出的手，同样只能哽咽一声，“妈！” “哎呦，大半年不见，我女变漂亮了，也长好了哩！”王洁芝把林梳上下打量一番，本来混沌无神的双眸竟然变得闪闪发光，她露出兴奋的表情，咧嘴开心地对林兴德道。 “是，是。”林兴德胡乱应和着，“女大十八变哩，我女女肯定越长越好看哩。” “女呀，我的女呀！”王洁芝拉着林梳的手，在林梳的手背颤颤巍巍地摩挲，“你爸想你了，我也想你，耽误你学习了，你莫要怪他，啊？” “怎么会？”林梳红了眼，就这样在人流当中，任凭自己的父母一左一右拉着，千言万绪，却不知开口。 冷静下来，林梳问林兴德，“既然检查结果出来了，医院有没有治疗方案？” 林兴德点点头，眼神飘向一边，似乎不太情愿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你妈说待在北京太花钱，着急要回去，都催着我赶紧买票哩，就是走前儿，想见上你一面，现在人见着了，可算了你妈一个心愿哩。” “你说什么？回去？”林梳惊讶地看向王洁芝，“妈……” “是哩。”王洁芝赶紧道：“见上了，知道你过得还好，比以前好，那我就踏实了，我们这一趟也算没白来，女啊，今年春节回去不？妈给你做你爱吃的？” “妈，既然来这一趟是为瞧病，咱就好好瞧病，干啥要急着回去？” “唉！”随着王洁芝的一声叹息，林兴德和王洁芝两个人的眼神都在闪躲不定，满怀难言之隐。 林梳急了，道：“这样吧，你们在哪儿落脚，咱先回旅店，回旅店慢慢商量？” “不了，不了。”王洁芝道：“我跟你爸说定哩，看你一眼，我们下午就去火车站买票，然后我们就走哩，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自个儿用功念书，好好照顾自己，啊？” “不行！”林梳皱眉，强硬道：“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咱得把事情商量清楚了再说，你们到底有没有落脚处？” “我们，我们……”王洁芝求助地望向林兴德，而林兴德则低下了头。 林梳看看王洁芝，看看林兴德，“爸、妈！说实话！都到这份儿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我们没住旅店。”林兴德最后答道：“太贵，而且这医院挂号要排大队哩，挂完了号看医生，各种单单化验检查开起，每一样也都是排队老了去哩，所以我们干脆就在医院里头，等晚上人少点儿，随便找个地方窝窝就行了。” “是，是。”王洁芝连连点头。 林梳心头一阵绞痛，听林兴德的意思，他们来了两三天，该做的检查差不多做完，病况也已确诊，却一直都在医院里打转，两三天都没有个落脚地，安安稳稳睡上一觉，难怪王洁芝的脸色那么差。 林梳再问道：“那么医生可有开药，先让我妈吃着的药？” 林兴德又一次点头，可马上他就抓住了林梳的胳膊道：“不过划了价我没敢取哩，太贵呀，真是太贵，你妈也说不拿了，我们直接回去，把药单给镇卫生院看看，看有没有效果差不多更便宜一些的药，咱镇卫生院的药，可便宜多哩！” 林梳无奈地一闭眼，镇卫生院的药？不过都是些最普通的消炎药，治治伤风感冒之类的还行，但王洁芝得的是……镇卫生院的药怎么可能治得了？ 林梳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向父亲伸出手：“把药单给我吧，爸！” 林兴德望着林梳，呆了一呆：“女女哩，这咋行，咋能让你花费哩，你的钱也来的多不容易哩……” “把药单给我！”林梳望定父亲，一字一顿道。 “女啊，要不咱还是算了哩……”王洁芝犹豫地在一边帮腔。 “把药单给我，爸！”林梳第三次重复，声音不由自主提高许多，几乎已带有几分命令的口气。 林兴德哆哆嗦嗦，最终从身上背的麻布包里，翻出一大叠化验单检查单之类，找到了取药单，递给林梳。 林梳接过：“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听到没？” 林兴德和王洁芝冲着林梳一起频频点头，像两个无助的孩子，手足无措，满眼充满着愧疚又带着些许期许。 林梳转头回医院取药，估摸着父母已看不到自己时，泪水再也控住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一边哭着、抹着眼泪，一边站到了取药的队伍中，拼命地回避着旁人的目光，也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她不能垮，她垮了，她的父母，尤其是王洁芝，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林梳取药取了很久，再回到父母身边时，已表现得平静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噩梦（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将药交给林兴德拿好，又去旁边的小卖店买了瓶酸奶，给王洁芝：“爸、妈，你们先喝着，再稍微等等我，我去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去，很快，马上就回啊。” 王洁芝一把揪住林梳，“女呀，莫要去哩，你帮我们拿了药就行哩，我们就走了啊，回去哩，你也莫要舍不得哩，回去上课吧，春节你自己看着定吧，我和你爸等你信儿啊？” “妈！”林梳反手握住王洁芝，又对林兴德道：“以前啥都算了，现在你们既然来了，就得听我的，必须听我的，行吗！” 林梳的态度不容分说，王洁芝愣在当场，然后捅了捅林兴德，“她爹，你说句话呀？” 林兴德闷着头一声不吭，半晌才缓缓地点了两下头，说道：“女也想我们哩，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多歇一天也行，你跟女找个地方好好说阵子话，咱就是要走，也不差一天半天嘛。” “她爹，你这不是又要让女花钱……” 林兴德转头安慰王洁芝道：“就一晚，咱歇一晚就走，行不？女女一份心意，咱不兴伤了哩。” 林梳松了口气，“那爸、妈，我先去找住的地方啊，你们搁这儿歇着，把酸奶喝了！” “莫要找太贵的，能有个歇脚地儿就行！”林兴德不放心地叮嘱道。 林梳已经奔出去两三步，听到后挥了挥手，示意林兴德不用担心，便不再多话，匆匆离去。 在医院附近找了好几条街，终于找到一家价格还算勉强可以接受，看起来也还干净舒适的宾馆，订了一间房，林梳又返回去接她的父母。 三个人终于在房间里安顿下来，林兴德和王洁芝四面看，手足无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面不停地唠叨着，“太贵了，花大钱了，不用找这么好的地方呀。” 林梳很是无奈，叫道：“爸、妈，你们快坐吧，随便坐，房钱不贵的，这在北京也就最一般的地儿了。” 说着把王洁芝拉过来，强行按在床边坐了，并问道：“妈，你试试舒服不？累了吧，要不你先躺躺？” “不累不累，坐着就好。”王洁芝虽然是坐下了，可屁股下像是搁着烙铁，左挪右移，浑身的不自在。 林梳转头，见林兴德也小心翼翼地坐了，不过是坐在屋子里的客椅上。 林梳便去用电热水壶烧水，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开水过来。 “好了。”林梳在王洁芝身边坐下，对她的父母道：“咱们歇一会儿，待会儿我领你们出去吃饭，妈，你想吃什么？” “诶女呀，我们不吃了，你爸早上买了几个馒头，我们还留着哩，喏，就在兜里，我们就着水吃馒头就行，你要饿了，你自己出去寻觅寻觅看有啥想吃哩？” 林梳看着王洁芝，“妈，我先说什么来着？你们来这儿了，得听我的！” “可是我们……” 林梳没有精神继续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于是起身，去帮着把她父母所带的包给收置进柜子里，然后问林兴德道：“我妈的病历呢，还有检查单那些，都放在一起的吗？” “就那个，你右手边，褐色的麻布包。”林兴德为林梳指了指，一脸说不出的苦涩。 林梳取出所有病历和检查化验单，还有X胸片，坐在林兴德旁边，一份份看去，并整理好，她发现这其中还包括之前王洁芝在镇卫生院开的一些药品单和诊断书。 那诊断书上很明确地写着疑似病情，并建议病人去省城以上的大医院排查确诊。 不过所有诊断书上的病情分析，写的都是术语，估计文化程度不高的王洁芝并没有看懂，或者说根本就没咋看，所以对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她其实仍还被蒙在鼓里。 林梳一口气看完所有资料，心已经落在了最深的枯井底，凭着她仅有的那点儿基础医学知识，她也知道王洁芝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被误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林梳呆呆地兀自出神，而林兴德和王洁芝都没敢打扰她，他们也跟着一直沉默，满脸的愁容显示他们各怀心思，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焦虑。 过了许久，林梳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就把所有资料都塞进自己包里，跟着道：“行了，我大概心中有数了，咱们吃饭去，完了让我妈下午睡一觉，你们这两天都没踏实睡过吧？” 林兴德和王洁芝不回答，只有林兴德长长地叹了一声，“唉！” 林梳领着父母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食店，特意为王洁芝点了一份炖汤和几样清淡的小菜，王洁芝还想责怪林梳点多了，乱花钱，话没开口，就被林梳及时制止，“在外面，咱不差这点儿，啊？妈你把心放宽，安心吃饭安心住下，其他的就由我来考虑，我会看着办的，好吗？” 于是王洁芝只好把想要唠叨的话硬生生憋回去，三个人默默地用着餐，林梳不时地为父亲母亲夹菜，她自己则完全没胃口，每一口塞进嘴里的饭菜都像是大石头堵在喉咙眼儿，只能拼命地用力，才能把它们咽下去。 下午，或许是真的太累了，王洁芝回到宾馆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过去，林梳给父亲使眼色，两人蹑手蹑脚离开房间，下了楼，在楼下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说说吧。”林梳对林兴德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我们？”林兴德坐在沙发的一角，却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蜷缩状态，好像恨不得能把自己抱成了团儿，就能像乌龟龙虾之类，用厚厚的壳，抵挡外界的侵扰。 “我就是没主意哩，娃嘞，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商量哩，结果你妈晓得了，还把我给说了一顿哩，然后我说，咱们来一趟，总得见见娃再走吧，她才同意了等着你来。” 林梳道：“妈这个情况了，晚期呀，咋能走？回去咱那破镇上医院，能治得了吗？你们不能走，你得帮我一起劝劝妈，甭管用什么法子，都得把妈留下来治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噩梦（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诶！”林兴德不由自主抱住了头，埋首道：“我咋不晓得哩，我咋不想给你妈治病哩？可你晓得我们这趟看病花了多少吗？我们把你给的钱全带上了，还管乡里乡亲的借了一大笔，然后光是来回路费，还有挂号诊断各种检查费，到现在……到现在我们也就剩下回去的路费了，要是留在北京治病，我们拿什么治？我们哪有钱治？我听别的人说，这个病别说治不好，就算能治那也是几万几万都打不住，见不到底哩，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去弄到那么多钱？” 林梳沉默，顿了顿林兴德继续道：“所以你妈闹着要回去时，我想了想，要不就在镇上卫生院给她打着点滴维持，至于能不能好，能拖多久，只能听天由命哩！那也总比在这里什么办法都没有，一天天眼睁睁把钱往水里扔强。” 听天由命？林梳的内心在嘶喊，凭什么听天由命？她就是不信命，不信命才走到了今天，她怎么可能把自己母亲的命，交由老天定夺？不，那还不是交由老天定夺，那完全是眼睁睁看着母亲等死！ “不能回去，留下来治病！”林梳低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立场，“谁说什么办法都没有？我来想办法，你只管帮我说服妈留下来治病，陪她一起治病就好！” 林兴德惊异地抬起头，“你有啥办法哩？你还是个读书娃，你那点儿钱都是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我和你妈都心疼你不行哩，这件事算了，你莫要管了，莫要让我们拖累了你，啊？你管好自己我们也就……也就……” 林兴德说不下去，只一个劲儿地揉眼睛。 “那是我妈！”林梳也红了眼睛，“我妈都这样了，我咋可能不管，咋可能安心读书？爸，你告诉我，医生说我妈还有多久时间？” “唉，说……晚期了，少则几月，多则……最多……撑不过一年。” “要是这样，我更不能让你们走了。”林梳擤了一下鼻子，道：“就这么定了，我先去筹钱，你跟我妈就在宾馆先住着，等我筹到钱，咱们就回医院去，医生说咋治咱就咋治。” “不行啊，那得多少钱啊，咱可花不起那钱啊！”林兴德叫了起来。 “多少钱？咱都得花、得治！”　林梳看了父亲一眼，“你能忍心看着妈受苦不管？” “我……” “总之钱的问题我来解决，我去想办法，你们只负责治病，行不？”林梳的恳求中带着坚定，如今是没有选择的选择，甭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了，哪怕是地狱她也得跳。 “我……我做不了这个决定，我不能坑自己的女啊！”林兴德越发瑟缩成一团儿，直摇脑袋。 “爸，你错了，你们没有坑我！”林梳挪近林兴德，用力握住了父亲的一只手，父亲手掌的粗糙像磨砂纸刮拉着皮肤，令林梳一阵儿疼痛。 “爸，你看着我！”林梳道。 林兴德好不容易抬起头，眼光却仍然闪躲着，不敢正视林梳。 林梳叹了口气，道：“之前咱家勉强过着，能过得去，撑一年算一年，那也就算了，可现在妈病了，是咱家遇上难事儿了，天大的难事儿，咱全家就得齐心合力度过难关不是？要是这种时候你们把我推开，或者我放你们走了，听天由命，那咱家还能成为一个家吗？不管发生什么，咱三人才是一体的呀，就像现在咱得互相拉扯着，把日子过下去。” 林兴德听了听，呆然良久，似乎是在琢磨林梳的话，跟着一声呜咽，涕泪长流，“娃啊，可苦了你哩！” “爸，爸！你别这样！”林梳看着父亲直抹眼泪，心里也是慌得一塌糊涂，于是又硬着头皮劝了父亲老半天。 林兴德终于被说服，同意帮着林梳劝王洁芝留下来治病，林梳送父亲回房间，叮嘱父亲也要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以后看病治病将会是一个漫长的，消耗与折磨人的精神和体力的过程，没有坚强的神经和足够的体能储备可不行。 林兴德答应了林梳，和林梳在房间门外道别，林梳告诉林兴德会稍晚一点过来，让父亲和母亲睡醒后，等她来接他们出去吃晚饭。 出了宾馆，林梳走入了秋日的艳阳下，北方的天空看起来总比南方的高远，秋风飒爽也格外动人。 可林梳觉得阳光再透亮，也无法照入她的黑暗里，更无法将她内心的冰寒稍减一分，她曾经对自己的人生和命运做了千种万种设想，却仍然没料到会面临今天这样一种局面。 意外总是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宛如上天抡起的一把大锤，狠命地砸向了她，直击心脏，令她毫无半分还手之力，甚至连苟延残喘都似乎是奢侈，她，已是到了绝境中的绝境，还要怎样的挣扎才可以熬过去？ 林梳面前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她无声地问着眼前的一切，偌大的城市，千万的人流，竟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她的立足之地吗？ 茫然无措，林梳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去何方，到哪里弄到母亲治病的钱，还有父亲母亲在京的一切花销，她根本都不愿意去想银行卡里的数字，那无疑杯水车薪，正像林兴德说的，王洁芝的病就是把大把大把的钱扔进水里，她的那点儿积攒，　倾尽全数扔下去恐怕连个水花都溅不起。 林梳踯躅徘徊，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最后犹豫再三，拨通了苏宛南的电话。 “南姐？你，现在有空吗？”林梳知道这个时间还是中午休息的时间段，也许她会打扰了正在用餐的苏宛南，所以小心翼翼地问道，可除了这个私人时间段，等下午苏宛南忙碌起来，可能更不会有心思听她的电话。 “林梳啊？”苏宛南显得有些讶异，“怎么啦，最近还好吗？怎么突然想起给你南姐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把我都给忘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噩梦（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没有心情应和苏宛南的取笑，闷了两秒，说道：“是这样的，南姐，我遇上件难事儿，想求你帮个忙，不知……” 苏宛南轻轻笑了一声，道：“哦？原来是有求于我啊，难怪！什么事儿，你说？” 林梳想了想，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儿，即将说出的话会不会得罪苏宛南，如果得罪，自己非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以后也别想再联系苏宛南了，只是电话都已经打了，她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林梳心一横道：“南姐，你做艺术品的行当也有些年了，我想除了通过机构向市场推荐拍卖艺术品，你应该知晓别的一些渠道可以售卖作品吧，或者你有自己的私人圈子，可以帮我卖点画吗？” 苏宛南似乎愣了愣，半晌后才缓缓答道：“你想让我帮你卖画，你自己画的？” “嗯，我的画，我急等着用钱，有很大的缺口，实在没办法了，所以……” 苏宛南笑了笑，不过笑意听上去有点冷，“林梳啊，你也在艺术机构实习了两个月，应该知道作品的市场认可度，是跟艺术家的知名度挂钩的，有些尽管艺术家本身的功力还不错，可惜没有知名度，他的作品也是卖不出去的，即使强行推卖，那低廉的价格还不如厕所纸呢，又何必卖？也所以机构做的，就是帮艺术家们扩大市场影响，让他们作品的价值得到市场的认可和肯定，可艺术机构在包装推出艺术家及作品的时候，又会进行多方位的综合评估，进行严格精准的挑选，要达到我们的推选标准同样不容易，这些你都懂，那你觉着，无论是走艺术机构的包装，还是私人渠道的售卖，卖画这条道儿哪条是你行得通的？” “我知道！”林梳硬着头皮答道：“我没有半点儿名气，作品更是寥寥无人知，这两条道儿哪条我都不符合要求，都恐怕是行不通，尤其是机构方面，我想都不敢想，可我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南姐，我需要钱给我妈治病，哪怕杯水车薪我也得要凑钱，我恳请你，南姐，能不能帮我试试私人渠道，要是我的画无人问津，那我也死心了，起码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但若万一有人不长眼，肯出个价的话，多多少少也是钱不是吗？当然，我自然是希望能卖出的价越高越好，求你，帮我一把行吗，南姐？” 苏宛南再次沉默，隔了片刻问：“什么病？” 林梳咬着唇，硬生生道：“肺癌。” 苏宛南一声叹息：“对你来说那可能是天文数字的医药费。” “是。”林梳禁不住喉头哽咽：“可我能怎么办，难道放手眼睁睁看我妈等死？” “你把手头上打算卖的作品，先逐一拍个小样，按照你实习时候那种标准跟要求拍，避免反光、尽量清晰呈现！然后标上作品编号打包发给我，我先过过目。”苏宛南道。 “行，我晚上发给你行吗？这会儿我就回去拍照、编号。” 苏宛南“嗯”了一声，接着道：“但我要跟你说清楚，第一画品不好，连我这里都过不了，我是不会帮你这个忙的，我不会为帮谁的忙，让别人误以为我眼光差水准次，砸了自己招牌的事儿我干不了，更不会闭着眼睛胡捧瞎吹忽悠外行人；第二，要是我觉得可以卖卖试试，最终是否能卖出，卖出多少价我不敢打包票，有买家有出价我会先询问你的意见，你同意出手，我才会与对方最终谈定交易，然后我不会白帮你的忙，我会抽佣金添在画价中，你是否认可我们之间这一协议？” 林梳怔了怔，苏宛南的口吻已经完全像在谈一桩生意，不过林梳瞬即明白过来，苏宛南虽然口口声声说是因为享受工作的轻松，没有太大压力，所以才一直留在艺术机构的，甚至还说不介意机构的工资不高，可实际上那不过是说给她听的冠冕堂皇之言，正如她所推测的那样，苏宛南其实利用着在艺术机构的人脉与资源，私下里也在进行着一些交易和拍卖，以赚取外快，没想到自己在情急之下，抱着尝试的心态去撞墙，居然歪打正着，给她发现了苏宛南的秘密。 “全都听南姐的！”林梳道：“我只求能卖出去，能卖个稍微好一点的价钱。” “唔，我等你发作品过来。” 结束了通话，林梳发觉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发奇想，想到了苏宛南可能有别的渠道和市场，和苏宛南交易的谈妥，并没有让她松口气，反而心像压上更大的巨石，丁点儿都透不过气来。 现实总比她想象的要幽深的多，看似宽和友善的人，也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而当初，跟苏宛南一起工作的时候，她居然真的相信苏宛南表现出来的那种简单？ 林梳心中五味杂陈，尽管苏宛南肯帮她这个忙她已经该谢天谢地了，实在不应该多说什么，然而她忽然在面临母亲的病情的绝望之外又添加了一层绝望，那是对现实的绝望，现实逼得她走投无路，也逼得她为了可怜的一点医药费，不得不屈从别人的规则和非正规交易，那么下一步，她还会因为钱，因为生存，屈从什么呢？ 林梳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说不出的苦痛从脑海里排除，从现在开始，她就只能靠自己，希望自己足够顽强坚韧，为了自己的母亲，去和死神争夺有限的时间、滑向毁灭的生命，从现在开始，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 林梳赶回了学校，说明了情况，继续向老师请假，接着回出租屋，把自己画的所有画品都整理了出来，搬到外面光线较好的通道，布置了背景布，用手机一一拍摄，跟着整理出拍摄效果较好的，进行图片编号。 在发给苏宛南之前，林梳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画品，接着，发现了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噩梦（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手机拍摄当然不可能跟在艺术机构时，用专业相机拍出来的效果相媲美，可倒也还算能看得过去，唯一她所有画品都是刚完成时的状态，都没有进行装裱加框，如果要作为成品卖出去的话，这样显然是太粗陋了，是不行的。 怎么办？难道现在去买框现装裱？林梳看了一下时间，别说她已经没时间了，她答应了父亲晚上会过宾馆去接他们吃饭，哪怕现在马上赶过去，也得差不多得晚上六七点了，就算她拖延一下，等明天再来弄这些画，可那不又得花一大笔钱？要是万一苏宛南看不上眼，婉拒了她，这钱岂不是白花？诶，本来就囊中羞涩，怎么还要雪上加霜啊？ 林梳考虑再三，决定先给苏宛南把图片发过去再说，并跟苏宛南讲明，所有画品尚未来得及装裱，如若需要，她可以随后补装。 苏宛南许久没有回音，林梳便一路忐忑地赶回父母下榻的宾馆，睡了一觉，王洁芝的精神显得好了一些，一见林梳，即拉着林梳的手道：“你爸跟我讲了半天，想我留下来治病哩，其实我都是些老毛病了，在哪儿治还不是一样？女哩，你们也莫要劝我了，我横竖只有一个理儿，北京咱住不起，吃不起，也治不起，我们两个老的节衣缩食了一辈子，结果只看一趟病，就背下了一屁股债，还不晓得啥时候能还得上哩，咋可能还两个人赖在这儿，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你妈心头不能安生哩！反正，我跟你爸明天是一定要走了，不能再待了，你今晚就莫要再回去，晚上陪妈说说话，就当是你尽到孝心了，你的心意妈也领下了，然后明天咱该咋还是咋，你过好你自己的，我们回乡治病还债，各自有空通个消息，家人间随时惦念着就成，行不？” 林梳看了林兴德一眼，林兴德冲她无奈地摇头，林梳只好道：“妈，晚上我当然留下来陪你们，不回去了，可你要这么说，坚持要走，那我只好放弃学业跟你们一起走，不然你们回去我也不放心啊，咱镇上卫生院看了那么久，最后不还是把你推往大医院？他们要能给治，你们还用跑这趟么？妈，你要真心疼我，还在乎我爸，那你就留下来，好好治病！” “啥？你这个死女子！”王洁芝一听气结，叫起来道：“你说啥哩，你在说啥哩？放弃学业？咱们全村老少都晓得你在北京读书哩，全村老少见了我们，谁不夸赞你有出息哩？你就这么跟我们回去，叫我们今后的脸往哪儿搁？乡里乡亲会怎么看我？拖你后腿哩！还不如叫我现在一头撞死得了！” “妈！” 林梳还没来得及编词儿，就见王洁芝脸上一阵儿潮红，然后像是窒息一样，用手拼命地拍打着胸口，紧跟着双眼翻白，五官扭曲抽搐，就往身后倒去，林梳惊恐万分，失声叫道：“爸，快看我妈怎么了！” 转头就见林兴德已经冲去桌边倒了一杯水，又冲过来将杯子递给林梳，一边坐到王洁芝身后，扶起王洁芝，替王洁芝拍背，林兴德满脸焦急，却也不像林梳那么慌张，道：“咋哩？给你气得哩！背过气儿去哩！我特意晾的温开水，你慢慢给你妈喂点儿，慢慢啊！” 林兴德说着帮着把王洁芝的头扶正，林梳将杯子凑到王洁芝唇边，一点一点往里头送水，隔了半分钟，王洁芝突然大咳一声，“噗”地一团血沫随之喷出，正好喷进林梳手中的水杯里，还有几点溅到了林梳的手背上。 林梳眼看着血沫在水里扩散融化，如刹那腾起绽放的妖冶的花朵，跟着整杯水都变成了红色，她目瞪口呆，脸无血色，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瞪着面前继续拼命咳嗽的母亲。 林兴德倒似已习惯，他用力地给王洁芝拍背，帮她舒缓咳嗽，然后朝林梳使眼色，挥了挥手，示意林梳赶紧把水杯拿走，别让王洁芝看到。 父亲的手势让林梳陡然惊醒，她慌慌张张跑进卫生间，将一杯血水倒入洗手池，由于用力失度，杯子跟着脱手，“哐当”一声也掉进池子里，还来回滚了两下。 林梳看着血水慢慢从水孔中渗落，很快就只有水孔周围残留的几缕血迹，她打开水龙头冲洗池子，又看见自己手背上的几点血迹触目惊心，仿佛还带着她母亲身体的余温，宛如烙铁的火星烫在她的肌肤上。 林梳哆哆嗦嗦，拼命克制自己的惊恐，在哗啦啦的水流中冲洗手上、池子里、杯子上的血，等全部清洗干净，再也看不见一丝红色，林梳用手接了冷水，胡乱地往脸上抹了几把。 冷水的刺激终于令她镇定了一些，林梳抬头，看见了镜子中瞪大了双目，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个不停的自己，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是的，是真的要崩溃发疯了，她头一次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状，那喷出的血红，刺激着她的每根神经，以至于脑海里一遍遍，一遍遍都像在重复播放那血红的一幕，她发现她实在是对母亲所遭受的痛苦一无所知，也对生命可能遭遇的凌虐一无所知，尤其是当凌虐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时，那如噩梦般的折磨，她不知道如何还能继续目睹下去。 “女哩，快给你妈再倒一杯水来哩，还愣着干啥！”林兴德在王洁芝剧烈的咳嗽声中，向林梳高声叫道，林梳一个激灵，赶忙拿了洗干净的水杯，走出卫生间。 重新倒了一杯壶里的温水，这次林兴德没让林梳帮手，自己拿了水杯，慢慢给王洁芝喂水，喂几口，歇一歇，一边不停地为王洁芝抚背，折腾了许久，王洁芝终于缓过劲儿来，咳嗽渐渐止住。 “哎哟，你看你，急个啥哩！”林兴德劝刚刚缓过劲儿来的王洁芝道：“看你把女给吓得哩，咱不兴再急了啊，你们母女俩，有啥不能好好说话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深渊（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王洁芝艰难地摇手，“我，我没事儿哩！” 又歇了一会儿，看看外面天色已晚，林梳道：“你们就歇着吧，别来回跑了，我去外面买点儿吃的，给你们端回来。” “自个儿当心！”林兴德这次没有劝阻林梳。 端了几个小菜，同样特意要了一份汤，不过换做了鸡汤，林梳三人在宾馆的房间里默默用餐，王洁芝的胃口不太好，但在劝说下，还是喝了不少汤。 收拾完，林梳就闷坐在客椅中，听凭王洁芝说什么都不吭不回，突然，手机响了一下，林梳拿出一看，苏宛南到底是回消息了。 苏宛南先是道歉，说自己下班后才有时间仔细看林梳的作品，因此回复晚了，请林梳见谅，粗粗过目，林梳的画品还不错，很有个人特色，大概还是有人愿意出价的，至于装裱问题，苏宛南让林梳不要管了，因为她向之推荐销售的客户群体，都是中高端阶层，要是林梳用学校周边卖的那些粗制滥造的画框，反而使画品掉价，还不如不用，她让林梳一旦交易达成，就直接把画送到她那儿去，由她负责装裱和交付。 林梳回了苏宛南几个字：“谢谢南姐，辛苦了！”，便把手机搁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对面床边，王洁芝在唠叨着，“女哩，如今都入秋了，北方冷得快，我看再过不了几日天就会凉下来哩，你的毛衣有没有哩，要不妈回去再给你织几件？” 林梳摇摇头，一旁的林兴德插话道：“织啥哩？土里土气的，咱女现在是在大都市哩，大都市你懂不，人人都洋气着哩，你那衣咋穿得出去哩，丢咱女的脸！” “啥嘛，啥叫丢脸哩？”王洁芝翻了翻眼皮，不满道：“洋气的哪有咱自己织的暖和？女一个人在北方，不穿暖和点冻着厉害哩！” “啊呀，说你不懂就不懂哩，你不晓得吧，我听人说了，人这里有暖气哩，暖气你晓得不？就是大冬天屋里热乎的跟过夏天似的哩，你织毛衣根本用不上哩！” “啥？暖气？暖气我咋不晓得哩？那屋里暖和，不还出门的嘛，出门就冻哩……！” 林梳看着自己的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要在往常，她可能会觉得好笑，可能会阻止他们的争执，但现在，哪怕是勉强强装，她也无法挤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很快，话题又转向另一个，林梳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倒是父母亲之间扯得热闹，不亦乐乎，像林梳曾经早已习惯的那样，林梳知道这恰恰是他们彼此间表达关怀的方式。 如此聊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林梳清了清嗓子，决定鼓起勇气把自己的父母拉回正题。 林梳道：“妈，你听我说两句！” “咹？哦，你说嘛，我们听着哩！” “我考虑了半天，妈，你想回去也可以，但是得等你病情稍微稳定一些，你现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路上折腾，咱们……” “不，不要哩，就是坐个车有啥？”王洁芝连连摆手，“你莫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了，你这女子咋……” “听我说完，妈！”林梳看向王洁芝。 “就是哩，你听女说完嘛，又急个啥哩？”林兴德在旁劝道，“说好的不急的嘛，真是！你还让不让女说话了？” 王洁芝无奈：“说嘛，说嘛！” “咱们先在北京治一治，明天我回学校去跟老师说一声，然后后天咱们就去医院，医生安排咋治咱就咋治，先治一个疗程看看效果，要是能有起色的话，到时咱们再定你们是走还是留，要不要继续在这里治疗下去，还是回乡里治，到时候我都依你们，成不？” 林梳顿了顿，接着道：“我从小性子拧，你们也晓得的，而你们也一直都很护着我，我要干啥，一门心思想着去做的，你们也从不拦着我，所以这一回，爸、妈，你们就再依我一回行吗？就一回，到时你们要走，我绝不拦着你们，至于花钱，你们不用担心，我的画，我画的画可以卖出去了，那样咱就不缺钱了。” “啥？你涂涂抹抹那些东西还有人花钱买？”王洁芝有点不相信。 “真的，妈，我没骗你，要是学这个挣不着钱，我学了干啥？” “嗯。”林兴德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还带着点得意，对王洁芝道：“咱女画得好看哩，我就听人跟我说，那些富丽堂皇的屋子里装得漂漂亮亮的，都要挂几幅画，显得有文化哩，还有楼下，你看到没，那墙上也挂着几幅哩，我看成，咱女子的画，比那些都不差哩！” 林梳哭笑不得，林兴德说的楼下大厅挂的几幅，分明就是印刷品，和真正的艺术品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吗，不过想想父亲是分不清这些的，所以干脆也没有反驳。 “那，那能卖多少钱哩？”王洁芝被说的晕晕乎乎的，怀疑地问林梳道：“你辛辛苦苦涂了半天的东西，给卖了，你不心疼，可惜了哩！” “呃……”林梳无奈暗叹，道：“不心疼，有人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多少钱你就甭管了，反正卖出去了还可以再画，画了再卖不是？” 林兴德望定王洁芝：“这下你该放宽心了吧，咱女女会挣钱哩，有手艺在，以后也不愁钱哩！” 哎……！林梳不由自主抱了一下头，手艺？他父亲居然认为她学的是一门手艺，当真是鸡同鸭讲，说也说不清。 好在这么稀里糊涂，七缠八绕的，王洁芝有些动摇了，她问林兴德，“她爸，那你说咱就留下来，先治治看？” “留下来嘛。”林兴德道：“大医院肯定是比咱镇上的卫生院好，能治个啥程度咱先不管，咱总之治了女也踏实了嘛，还有咱在这里跟女在一起，你时不时能见着女，还不做梦要笑醒哩！” 王洁芝一听，果真笑了起来，但转而眼眶就红了，揉着眼睛说：“是好，是好，好的不敢相信哩，咋我还老觉得不踏实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深渊（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妈！”林梳走过去，在王洁芝身前蹲下，拉了王洁芝的手道：“妈，你就放宽心吧，以后你搁医院治病，我要是上完了课就去医院陪你，啊？咱娘俩一块儿说话，一块儿看电视，一块儿吃好吃的，你说咱家三个人，这么多年终于不用等春节就能聚在一起，多好啊，你还有啥不踏实的？” 王洁芝笑得跟朵花一样，却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只是频频点头。 当晚，安顿王洁芝睡下后，父女俩心照不宣地又一起出了房间，来到走廊尽头，父女俩相顾无言，起先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没有王洁芝在场，父女俩都显得疲态尽露，有气无力的样子。 隔了一会儿后，林兴德感叹道：“女哩，这下你该跟爸交个底了吧？你妈都同意留下来了，那治病的钱，当真没问题？” 林梳道：“爸，我说了我会想法子，你不用替我担心。” 林兴德望着林梳，满面愁容，“可苦了你哩，我的女！” “别说这种话了，爸，应该的，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欠你们太多！”林梳闷声道。 “晚上吓着你了吧？你妈……” 林梳一个哆嗦，抬起头，“那种情况是不是发生多次了？你一点都不惊慌，不像我那么惊慌失措，我妈吐血有多久了？” “诶，有好几个月了，越来越频繁！” “难怪医生断定晚期，断定我妈……熬不过一年……”林梳接着道：“我们没时间了，爸，不能再犹豫和拖拖拉拉了，回是绝对不能回，我妈住院治疗，哪怕希望不大，至少我们还可以请医生帮我妈缓解点痛苦，她要回去，我不敢想象。” 林兴德沉默，忽而说道：“你今儿第一次见，肯定吓坏了哩，但你也莫要怕，你怕了，你妈会更难受哩！” “我记下了！”林梳点头，“下次不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了，我晓得你也累哩，你回屋去跟你妈歇一起吧，我下去看看，看楼下能不能让我窝一晚哩！”林兴德转身欲走。 林梳一把拉住了他，“不用，爸，你回屋睡去，我拿屋里的两把椅子凑一起，可以躺一躺的。” 林兴德瞪眼，“那咋行哩？那咋睡嘛，你睡不好，明天咋去上课哩！” “我明天是回去请假，不上课了。”林梳道：“将就一晚没问题。” “不上课？”林兴德顿足长叹，“我就晓得我们拖累你哩，这可咋好，你不上课那前面的学习不白费哩？学校开除你咋办？” “不会的，学校不会开除我，特殊情况嘛！”林梳解释道：“而且我也不会一直旷课下去，等咱妈在医院安顿好了，开始接受治疗了，我就回去上课，你看行不？” 林兴德愣了下，随即道：“行，那你可不兴因为你妈治病耽误了自个儿的学习？” “晓得！”简短地谈话完，父女俩蹑手蹑脚地回屋，蹑手蹑脚地简单洗漱，各自躺下。 说是躺下，可苦了林梳，她的半截身子都处于悬空状态，十分的不舒服，跟人家学武术练功夫似的，偏又没有人家练功泰然自若的本事，不过林梳本来就没有任何睡意，因此勉强躺了片刻，干脆坐起，只把双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 明天要不还是回自己的出租屋睡吧，林梳想到，这么一夜夜坐着也不是办法，自己也需要保存体力，以陪伴母亲即将开始的艰难的治疗。 明天？林梳望了眼黑暗里两张床的轮廓，说明天返校请假不过是她随便编的一个借口，她得从父母身边脱身，独自去筹集后天住院需要用的钱款，没有钱一切无从谈起，她跟王洁芝讲的所有谎言，也将像肥皂泡般的破灭，有钱才是挽留住王洁芝治病的唯一机会，否则王洁芝会再也信不过她，会毫不犹豫地回乡。 然而她要怎样才能在一天之内筹到那么一大笔钱款呢？按林梳的估算，起码得有上万在手，才敢去和医院商量住院治疗吧？上万？林梳抬起一只手，难受地揉动额头，老实说，她从小到大，还根本没有过上万在手的时候呢，别说她，恐怕林兴德跟王洁芝几十年，过了半辈子了，都没有那种时候。 钱，真的是一种绞索，勒在脖子上，时不时地收紧一下，让你感受到窒息的苦痛，又或者突如其来的狠命收缩到极限，让你觉得自己的命就可能这样挂过去了，而坐在黑暗中的林梳，已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挂掉，因为黑暗太长，深渊太深。 林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坐着竟睡着了，又不知迷糊了多久，被王洁芝的咳嗽声惊醒，林梳这回不待林兴德吩咐，早已去倒了半杯凉了开水，跟着烧了壶热的，对着冲温，然后扶起王洁芝慢慢喂水。 王洁芝在喘息中抱歉道：“吵着你哩，诶咳咳，我咋那糊涂呢，忘了自己会吵着人！” “别说了，妈！”林梳替王洁芝抚背，另一头林兴德也醒了，正要起床，林梳道：“没事儿爸你歇着吧，妈有我呢！” 林兴德望了望她们，满眼的无奈，问，“要不要再给你妈吃片药哩？” “不行。”林梳道：“那药医生都写了服用次数的，不能多吃，妈晚上临睡前吃了，这会儿就不给再吃了。” “哦！”林兴德讪讪躺下，一脸愁苦。 林梳后来看了下时间，从被王洁芝吵醒，到帮王洁芝慢慢平复下来，待王洁芝再睡去，前后差不多五十分钟，接近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甭管是林兴德还是王洁芝，他们没有一天，能睡上个踏实觉，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到天光放亮。 就在自己为了所谓的理想和愿望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跑到北方，并抱怨打工辛苦、终日陷于奔波劳顿的时候，她的父母，正饱受着远比她深得多的煎熬。 林梳忽然想，自己干嘛要来求学啊，为什么不能回去山里，多在父母身边陪些时日？好好照顾一下生病的母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深渊（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兴许是带着内疚，带着追悔莫及，林梳再也无法入睡，她等听到父母呼吸均匀，进入安睡状态后，就悄悄离开了房间，走到楼下大厅，空荡荡的大厅里，连柜台服务员都在趴着睡觉，那姿势看着熟悉，让林梳想起魏早。 林梳孤身一人窝在大厅沙发的一角，她曾以为自己会比魏早那类人强，起码她会挣扎着，努力想要摆脱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如今想来，只是觉得可笑，原来费尽力气拼命挣扎之后，很可能还会迎来更大的打击，生活永远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熬到天亮，林梳照样在外面端了早餐送回屋，陪父母吃完，林梳便借故离开，临走留了点儿钱给父亲，以备不时之需。 林梳没有立刻返回出租屋，她没有什么好回去的，偌大的城市，她向来没有真正的归处。 所谓归处就是在你最急需、最脆弱时，可以去求助或者可以去暂且逃避、舔舐伤口的地方，而林梳此时发现，不仅偌大的城市没有她的归处，她一路走来，从在外求学开始，她就从来也没有什么归处。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即使父母双亲所在，也不能称为归处，因为他们本身就风雨飘摇不堪一击，在他们身边，甚至要比独自在外，更费劲地伪装，根本就不敢让他们知道一丁点儿自己的委屈，所以，何谈归处？ 至于在外，则更不用提了，林梳把自己能向之借钱的人想了一遍，结果能想出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人，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林梳苦笑，即使屈指可数，寥寥无几，她也不得不试一下，谁叫她已没了退路，唯有“借”才可能在一天之内，弄到所需钱款呢？ 在早班的人流中，林梳去找陶飞越，到的时候，陶飞越的工作室还没开门，陶飞越还没来上班，林梳便在大楼外面的街边闲转，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 不过由于精神恍惚，林梳一直都没有看到陶飞越的车出现，直到一声招呼在她身后响起，才把她从恍惚的状态拉回现实。 “林梳？你怎么来了？”陶飞越神情严肃，目光中带着狐疑，手上还拎着一大个公文包，在林梳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叫道。 林梳回头，看清是陶飞越，突然间就有点心慌，陶飞越跟她又不熟，两人除了交接设计稿之外，谈不上有任何交情，陶飞越甚至连她的正儿八经的老板都算不上，他肯会借给她钱吗？ “陶总，我……”想好的话在林梳肚子里打转，然而此时她却开不了口，一个字儿都说不出。 “跟我来，办公室里说！”陶飞越命令式地吩咐了一声，转身即走，林梳只好撵了几步，跟上陶飞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乘电梯到工作室。 工作室这时已到了三、四个员工，纷纷跟陶飞越打招呼，陶飞越也没太搭理，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朝办公桌面前的椅子指了指，对林梳道：“坐！” 跟着陶飞越放下公文包，转身又出去了，很快端来两杯咖啡，在林梳面前放了一杯，自己则端着一杯回到办公桌后面的座位上。 放好咖啡，陶飞越开始整理公文包，一边从包里取资料，一边眼皮也不抬地问林梳道：“说吧，你又有什么麻烦事儿了？” 林梳有点惊讶，顺口反问道：“陶总怎么……知道……？” “曾经有人跟我说，你就是个麻烦，大麻烦，能和你不沾边儿，千万别沾边儿！”陶飞越慢悠悠地道，神情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谁说的？” “你先别管谁说的，先说你自己的麻烦吧？平时有单子给你的时候，咱都是手机上联系，你若没麻烦，不可能这么一大早还没上班呢，就跑到我这儿来等着。” 林梳咽了口唾沫，“我……我是遇上点儿事儿，想……想跟陶总借点钱，我，我以后肯定会还的，我保证，我可以写借条！” 陶飞越皱了下眉，放下公文包，抬眼看林梳，“借多少？” 林梳想了想，心一横道：“五，五万有没有？” 陶飞越盯着林梳，眼珠一动不动，林梳也一脸忐忑地瞧着他，心想自己说的数目，会不会立刻引得陶飞越破口大骂？或者立刻将她赶出去？ 没想到陶飞越盯了林梳数秒，仍旧面无表情，从嘴里吐了一句道：“你一介学生，学费还是资助基金提供的，平时的花销最多是房租、笔墨费、生活费之类，突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家里出了事儿，我妈病了，现在北京，她的病等不及了，得马上住院治疗！” “唉！”陶飞越突然满脸的嫌恶，瞪着林梳道：“还能不能找点别的理由？总是病啊，出车祸之类，跟人借钱，哦不对，骗别人钱，有点诚意好不好，总要自己找个有点诚意的借口嘛？这算什么？忽悠人都懒得动脑子？” 林梳心口一紧，脸色发白，一字一顿道：“我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人！” 于是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大叠检查单化验单和病历，翻开病历，递给陶飞越：“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陶飞越扫了一眼，没有接，他将身子往后一仰，似乎是在回避碰触那些带着医院不好联想的东西，陶飞越凝神数秒，又一次审视林梳，然后道：“什么病？” 林梳见陶飞越不肯接，只得收回，没好气道：“癌，肺癌。” “果然是个大麻烦。”陶飞越道：“这种病，五万块钱能够吗？分明就是个巨大的黑洞。” “要是你能多借点儿更好了，我是怕被你一口回绝才少说点儿的，当然，我也得要考虑自身的偿还能力。” “哼！”陶飞越冷笑：“说五万我就不会一口回绝了？” “我觉着以陶总的经济能力，五万应该是个小数目，而且，你也确实……确实还和我聊了这么多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深渊（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你！”陶飞越不满道：“我就多了几句嘴，可没说要借！” 林梳点头，“那陶总肯不肯借？要是陶总不放心的话，以后你让我做的设计稿，稿费可以用来抵借款，直到还清为止。” “嗯！”陶飞越道：“你是早想好了吧？知道在我这里有活儿接，所以才跑来跟我开口，这样我也不得不把更多的单子交给你做，好让你早点儿还上我的钱？” 林梳不吱声，陶飞越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一股恼怒升上他的眼底，“看着你人小，算盘倒是打的挺精明啊，羊毛出在羊身上是吧？我要是借给你钱，就得给你多联系活儿，最终煎熬的还是我啊？” “我不小了，比陶总小不了几岁。”林梳道：“我也没陶总想的那么精明，打工抵债，这也是没办法之举。” “行行行，你是我工作室的正式员工吗？还打工抵债呢！”陶飞越瞪了林梳一眼，往林梳身后一扬下颌道：“看见没有，我工作室不缺设计人员，给你的单子都是……” “都是看在付辛思的份上施舍给我的。”林梳平静地，帮陶飞越说完了没说出口的下句。 陶飞越撇嘴：“你知道就好。” 又道：“诶，我说你不明明有个好老师好师娘，你干嘛不找他们借啊，连本来轮不上你的学业资助金，周西檐都能帮你争取下来，就这五万块，他肯定也不在话下，付辛思的家庭背景可比我这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打工老板强大多了。” 林梳的脸越发的白了，她有一种想立刻起身就走的冲动，但她还是克制了自己，“我欠老师的已经太多了，实在没脸再去麻烦他，而且他又隔得那么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今天必须借到钱！” “哟，你倒是挺顾念周西檐的，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是简单的师生关系吗？他那么肯帮你，想来想去都不会那么简单啊！” “陶总！”林梳再也憋不住了，忽而发怒道：“我已经在恳求你了，先暂时借我点钱，我用我给你打工的稿费来抵，你也不用担心我还不上，可你要是不愿借，明说得了，干嘛还故意刁难？故意刁难也算了，为什么又扯到老师？是不是老师和辛思姐幸幸福福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心里膈应得慌啊？您膈应，您冲我撒气没关系，改天，改天我让您随便撒气，你把上下五千年的气儿都冲我这儿撒行不？可我现在是等着救命的钱啊，我妈昨天还当着我的面儿吐血了，你是没看到，我……我……” 一阵儿酸楚涌上来，憋得林梳说不下去，她抬手一把捂住了口鼻，想把那股酸楚强行压下去。 陶飞越呆了，瞪着林梳没说话，林梳稳了稳情绪，待稍稍平复后，道：“对不起，我一时冲动，陶总你别往心里去，陶总你要不借就算了，没关系，我去别的地儿问问，抱歉打扰陶总工作了！” 说着收拾桌子上的各种检查单化验单。 “诶，等等！”陶飞越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咋的？刚凶完人就想跑啊？诶，我就奇了怪了，到底你跟我借钱呐还我跟你借啊，咱俩到底谁债主啊？” 林梳无言，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得，你凶！”陶飞越直起身子凑近桌边儿，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乱八七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膈应得慌？你都听谁说的呀这是？周西檐？付辛思？不对，付辛思肯定不会跟你说这些，那就是朱苓！” 林梳咬了下唇，“朱苓姐没说啥，就是闲聊的时候，随口提了两句。” “哟，看把你能的，随口提了两句，你就以为捏到什么软肋了？你知道什么呀小屁孩儿！” 林梳叹了叹，“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段感情中，两个人，感觉受伤的那一个，往往是感情结束后，最放不下的，过不去的，心高气傲的。” 陶飞越怔住，瞪着林梳许久没说话，气氛极为尴尬。 半天，陶飞越道：“五万是吧？我可以借，就照你说的办，用你的设计稿抵，不过我想知道，五万杯水车薪，塞医院的牙缝都可能不够，后续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还得管周西檐或者朱苓或者其他你认识的什么人借？”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梳道：“我在北京没什么认识的人，肯借钱给我，又能以万为计数单位借给我的，少的可怜，我是想过管朱苓姐借，要是今儿您不借，我就只好去求朱苓姐了，不过还是谢谢你，陶总！” “别！”陶飞越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借给你二十万，再多没有了，就这二十万，我琢磨着你十年能不能还清呢？估计够呛，十年不行，就十五年吧，小林同学，兴许十五年以后你就可以另找雇主了，要加油啊！” 林梳满心郁闷，望着陶飞越，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在别人危难的时候怎么还有闲心打趣，“要不还五万吧，陶总对飞越工作室有信心，可我还是有点担心失业，不够的，我以后还是管朱苓姐借着试试好了。” “我说你脑子到底是什么个结构啊？”陶飞越不耐烦道：“咋一会儿机灵着一会儿又笨成驴呢？你管朱苓借钱，周西檐肯定就得知道，周西檐知道，也肯定就得插手，到时候你不想麻烦他也得麻烦了，周西檐一插手，付辛思跟着同样会知道，跑不了的，付辛思要是知道了……” 陶飞越突然住了嘴，让林梳很是奇怪，追问道：“辛思姐知道了会怎样？” 陶飞越抽了一口气，摆摆手道：“我跟你这小屁孩说这些干啥，你小屁孩又不懂，总之，别去问朱苓借了，不走一步看一步吗？到时候我们再另想想办法吧。” 林梳越发觉得不对，疑惑道：“陶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哦，你应该和辛思姐时有联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煎熬（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跟着林梳又补了一句：“说我是个大麻烦的，是不是辛思姐？我老师他们……他们还好吗？” 陶飞越的眼神飘向了一边儿，不去看林梳，让林梳猜不出他的这种态度到底是在回避着什么呢，还是对自己猜测的一种默认？ 陶飞越看了看表，道：“行了，不跟你废话了，你先让我处理一下今天的工作，一会儿你陪我去趟银行，我把钱当着你的面儿转给你，哦，你现在要是没事儿的话，就自个儿把借条写了吧，外面有打印纸，自己去拿一张，借条要写明还款方式，署上日期，自己签名，这儿有笔！” 随着陶飞越飞快的说话声落，一支签字笔被丢了过来，正落在林梳手边儿，林梳叹了口气，估计是从陶飞越这儿问不出什么来了，就起身到外面的办公区去取纸张。 林梳重新落座时看了一眼陶飞越，对方正在专心致志地忙碌，林梳不知道陶飞越要忙多久，可她不敢打扰，于是开始不紧不慢地写借条，写完借条，签上自己的名字，林梳问陶飞越道：“您要不要过目？” “拿来！”陶飞越头也不抬，隔着电脑伸出手，林梳赶紧冲那只手递过去，又补充了一句道：“按照陶总要求写的。” 陶飞越接了借条没答话，依旧听得他按动键盘的啪啪声，好一会儿后键盘声停了，陶飞越道：“借条我先收着了，再等我半个小时。” “嗯。”林梳老老实实坐在陶飞越对面，她相信陶飞越说到做到，母亲住院的钱款有了着落，她心也踏实了，所以此刻倒比头天平静了许多。 半个小时后，陶飞越似乎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但他也没理会林梳，而是直接离开座位，去了外面的工作间，给工作间的员工们交代着什么，如此又过了差不多一刻来钟，陶飞越才返回，招呼林梳道：“走吧，去银行！” 林梳早就等得无聊至极了，赶紧拎包站起，陶飞越也拿了公文包，带着林梳往外走。 出了工作室，乘电梯的时候，陶飞越问林梳，“你的课业快结束了吧，怎么样啊，有没有兴趣干脆到我的飞越工作室坐班？月工资加提成，肯定比你零零碎碎的做设计挣得要多，你也能尽早把我的钱还了。” 林梳愣了一下，转脸望向陶飞越，“辛思姐，没跟你说？” “说什么？” “我本来是打算考研的，研修班结束，当然是得备考，可现在我妈的情况，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所以甭说工作了，连接下去的学业该怎么办，我都不敢去想。” “哦？”陶飞越似乎也愣了愣，“我还以为你来进修一年就算完事儿了呢。” 林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的那双蒙满灰尘的运动鞋，和陶飞越锃亮的皮质一看就十分精工的鞋并排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高低贵贱立现嘛。 “诶，要我说啊。”陶飞越接着道：“你就是个死脑筋，认什么考研的死理啊，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林梳苦笑，这一点她不反对，于是她道：“当初想的太简单，但谁又能料得到明天会发生什么？要不是我妈这事儿，我也许还能撑下去，我计划好了一切，却没有将意外放在计划里。” “唔，你没料到意外，我料到了，当初虽说只同意在你进修的这一年时间里，稍稍帮你解决一下生活困难，但同意的时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惜话已出口反悔都来不及了，没成想，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墨菲定律啊。” 林梳再次诧异地看了陶飞越一眼，却没说什么，陶飞越不满地问，”怎么啦？” “没什么。”林梳继续低头，说话间电梯铃响，两人到了一楼。 “不远，十来分钟的路，就有我开卡的银行，你是要我开车呢，还是咱俩走着去？”陶飞越带着林梳一边穿过一楼大厅，一边问。 “我步行没问题，而且今天天气不错，看你呢，陶总。” 陶飞越不再问，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人行道往银行走去。 林梳看着身前陶飞越的身影，忽然叫道：“陶总！” “怎么？”陶飞越稍稍偏了一下头，却没停下来的意思。 “我觉得你挺奇怪的。” “什么？奇怪？哪点？” 林梳点了下头，“经常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言行不止一致。” “嗨，你这丫头，凭什么说我言行不一致？” “你刚才说墨菲定律，说明你一开始就很嫌弃我，把我当个定时炸弹，可相处这么久以来，平心而论，你对我已经很好了，而且在某些方面，你跟老师还挺像的。” 陶飞越这次站住了，“像？像你个头啊，我跟周西檐不可能像，我对你更谈不上好，懂吗，别瞎想，咱们就是公事公办而已。” “我就知道说了你会生气！” “知道还说？”陶飞越转念想了想，问道：“废话那么多，你还要不要治病救急的钱啊，一大早上的谁跟我脸红脖子粗来着，那时那么急，现在不急了？” “二十万呢！”林梳嘟囔道：“签了二十万的卖身契，想想我都腿肚子哆嗦，是，我是跟你急了，那是因为你往老师头上泼脏水，你们还大学时好朋友呢，嘁，就急了那么两句，你不会记上仇了吧？” “我可不记仇咋的。”陶飞越挥了挥手，示意林梳跟上，“你以后小心点儿吧，赚我手心，不会有你好看，还有啊，我跟周西檐……我们现在也是好朋友。” 陶飞越的最后一句，明显十分吞吐和犹豫，林梳只好朝他翻了翻白眼。 陶飞越懒得争辩，转了话题道：“刚才你说什么？卖身契？” “对啊，卖身契，十五年的工钱砸里边儿了，还难说够不够，不卖身契是啥？” “别！”陶飞越道：“换个别的说法，听着别扭，就你这样儿？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散发出浓郁乡土味儿的土疙瘩，白送我都不要啊，还卖身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煎熬（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叹气，“那卖艺不卖身。” 陶飞越撇了撇嘴角，“勉强，勉强！” 两人一路斗着嘴到了银行，陶飞越很快办理完转账，他在柜台处理的时候，林梳本来想凑上去看看，没料到被陶飞越抬起一脚，差点踢中，陶飞越没好脸道：“闪远点儿，一边儿呆着去，想知道我卡里余额有多少啊，不告诉你！” 林梳无语，但还是自觉地退到一边，接着陶飞越把她的卡要了过去，交给柜员转好款，随即拿着两张卡带林梳走出银行大门，林梳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卡，跟在陶飞越身边寸步不离。 往来路方向走了几步后，陶飞越问林梳，“你是跟我回公司呢，还是咱在这儿分手走人。” “我……”林梳道：“麻烦陶总半个上午了，我还是不影响陶总工作了。” “哦，这是你的二十万！”陶飞越把卡举到林梳眼前，林梳伸手，刚想去接，陶飞越却轻巧地避开，又把卡握回手心里。 林梳不解，疑惑地望着陶飞越。 陶飞越道：“我今天突然发现了你的其他一些特质，所以除了借条之外，我还想附加一个条件，你同意吗？” 林梳愣住：“附加？什么附加条件？” “你同意吗？”陶飞越重复再问，“你同意了，我才说，否则，这笔钱我有权利收回，不借给你。” 什么意思？林梳只觉的一股热血呼地一下直冲脑门，这种时候难道陶飞越反悔了吗？他是在耍她吗？还是他有什么损招，挖了坑在等着自己跳？ 林梳瞪着陶飞越，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同意吗？她能同意吗？ “咋了？”陶飞越脸上浮出一丝冷笑，“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这儿可不是福利院，你不会真当我是福利机构，会无条件借钱给你吧？哦，也可能你当我是提款机，想提多少就提多少？” “难道我用设计费还钱给你还不够吗？”林梳问道。 “怎么可能够？还有利息呢？二十万的利息，十五年？你算过没有，你这个土疙瘩脑袋？” 林梳闷住了，然后问，“你要多少利息？按银行定期？或者……你是要做高利贷？” 陶飞越撇了嘴角，似笑非笑，“ 要是我不借给你，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恐怕真的只有把自己送进高利贷那个窟窿里，但我毕竟不是高利贷，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不收你一分钱利息，而且我还可以向你保证，我提的条件，绝对符合咱们俩老板和打工仔的人设。” 林梳再次愣了下，陶飞越的保证，让那个条件看起来似乎没有更多的危险，林梳暗想，大不了就是被剥削被压榨呗，谁让她是劳苦大众？不过陶飞越虽然厉害，她也有办法找到条款的漏洞，是条款能没有漏洞吗，到时把她逼急了，她可也不会让陶飞越那么得意。 “怎么样？还没考虑清楚？那这卡我先帮你保存了啊，等你想清楚再说。”陶飞越说着转身欲走。 “诶，别！”林梳一把拽了他一下。 陶飞越道：“你妈等着救命钱呢，你是真心的吗？跟我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我还差点挺感动呢，怎么现在一听我有附加条件就犹豫不决了？” “我，我同意！”林梳愤然道：“你说吧，附加条件是什么？” “我作为你的老板，还作为你的债主，需要你的时候，一个电话，你就得过来，不能问为什么，不能跟我讲条件。” 林梳看着对方，“那我要正好也有事儿，脱不开身呢？” “你可以解释原因，并说明是需要耽搁一下晚点来，还是绝对来不了了。”陶飞越顿了顿，又道：“不过倘若绝对过来不了的话，就算一次缺席，一次缺席利息两千，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这是什么条款？”林梳有些火了，脸也涨红，“别的公司别的员工，没有一家说不能请假的，正当请假，也没有一家说扣人家工资的，凭什么我作为你的非正式员工，缺席一次你就要算两千利息？” “霸王条款！”陶飞越直言不讳，“而且你同意了！” “你……”林梳气得不行。 “你的卡，拿好，路上注意安全，可别丢了！”陶飞越换了一脸正色，抓起林梳的手，把银行卡塞到她手里，“我回去还有一堆的事儿要跑，就不跟你扯了，回头你再补一个附加条款，签字，找个时间拿给我，我把它跟借条放一块儿。” 见陶飞越要走，林梳更是气急：“陶飞越你是故意的？这破条款你是什么时候想起附加的？” 陶飞越回身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临时起意，不好意思，你这小土疙瘩还嫩着呢，跟我斗？” 走了两步又回头：“无论是周西檐还是朱苓联系你，别说我借给你钱了，你的脑子虽笨，但估计随便编个借口就成，我不想在同学和熟人之间，把本来挺简单的事儿，给弄复杂了。” 陶飞越说完，掸了掸本来就没有灰的干净笔挺的外套，扬长而去，留林梳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半天反应不过来。 林梳不明白，陶飞越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他果然确实记仇，就因为她冲动之下，说他嫉妒周西檐和付辛思的婚姻吗？林梳真想冲着陶飞越的背影大喊一声：“你这么小气，难怪付辛思看不上你！” 不过手里的银行卡膈着她，就像她半真半假对陶飞越说的那句“二十万卖身契”的话，她本来只打算借五万，然后陶飞越可能找借口推诿她，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抹不开面儿勉强给她一两万，那她有一两万救救急也已经很庆幸了，可没想到陶飞越居然开口一下子二十万，把她都惊懵了，她知道自己东拼西凑，就算借遍所有能借的人，都未必能凑够二十万，所以陶飞越这笔钱还真是压得她，看在钱的份上，绝对不能再冲动，脱口而出气陶飞越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煎熬（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唉，老板小气就小气吧，自己多忍忍，林梳转而安慰自己，只要能救王洁芝，什么气自己不都还得忍吗？何况……林梳忽然想到陶飞越最后的叮嘱，他其实在乎的，不是周西檐或朱苓知不知道，他是不想让付辛思知道啊。 当初付辛思托陶飞越帮个忙，应该就是不满过林梳是个麻烦吧，只不过看在周西檐的份儿上，还是得把事情做得表面光生，现在她林梳真的成了个大麻烦，害的付辛思托着帮忙的人出了那么大一笔血，付辛思说不定就顾不得面子的事情了，会跟周西檐闹别扭吧？ 一定是这样的，林梳觉着陶飞越对付辛思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多，他那么说，一定有他的缘故，成年人的世界多复杂啊，千丝万缕千万种牵扯，都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样，倒是陶飞越，原来他真的还很顾念付辛思，还会在意付辛思的悲欢喜乐，难得！ 林梳小心翼翼地把卡揣好，搭上了回程的公交，由于钱款问题解决，心情轻松了不少，所以林梳在外面买了好些新鲜水果、小吃以及生活用品，大包小袋地拎着，重得实在拎不动了，才转回了宾馆。 一进门林梳就叫林兴德帮忙，林兴德和王洁芝看见林梳拎了那么多东西，都吃惊地叫道：“哟，死女子哩，咋买那么多，花多钱哩！”，一边手忙脚乱地帮着接东西 “哎呀，别老提钱了，行不行。”林梳心想天天都是被钱给搅得头昏脑涨的，已经够心烦的了，本来想给父母一个惊喜吧，他们又接着提，要再这么下去，自己非疯了才怪。 “妈，秋梨润肺的，我买了一个电炖锅，待会儿就给你炖个雪梨枸杞盅，你喝了就不会咳得那么厉害了。”林梳从袋子中捡东西，笑着对王洁芝道。 “啥？啥雪梨……，不就是梨子水嘛！我知道哩，在家你爸也给我煮过哩，没啥用，你说你这闺女瞎花啥钱哩，净浪费！”王洁芝并不领情，心直口快地抱怨道，对于林梳的孝敬，她感受到的不是快乐，而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林梳心疼钱。 林兴德在旁给王洁芝使眼色，“啥叫没用哩？你喝了确实能好点嘛，女的一片心，咱就不说哩！” “就是啊，别再担心钱了。”林梳叹了口气，继续收拾东西，“咱们啊，就是穷的太久了，可从现在起，爸、妈，你们由我照顾，就不操心旁的事儿了啊？” “而且。”林梳举起一个大梨解释道：“北方的梨子和咱们那儿还是有区别的，这种梨煮水最适合，妈你一定要尝尝。” “好嘛，好嘛！”王洁芝很是无奈，“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听你们的，不过女哩，咱是穷惯了，过惯了苦日子，就更不兴乱花钱哩，懂不？每一分都不易哩，得有多少粮食多少山货换哩，咱有钱还是得节约哩，以后可不许买这多了，啊？” “知道，知道了！”林梳连连点头，向王洁芝保证，以后非必要，绝对不乱花一分。 王洁芝宽心了一些，接下来才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她和林兴德一一品尝着林梳带回来的各种小吃，以及削好的新鲜水果，赞不绝口，本来灰暗土色的脸上，竟然闪现出某种光芒，兴奋的像是过大节一样。 林梳松了口气，知道王洁芝心疼归心疼，其实还是欢喜这样难得的“奢侈”的，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享受这世间的美好？所有归根结底的困惑与艰难，都是因为他们太穷，对于人生和命运没有选择，更没有反抗力。 这一天，因为林梳的“奢侈”，一家三口在宾馆的房间里，度过了他们印象里几乎没有过的，最快乐的一天，就好像死亡降临前的盛宴，光阴凋零前的盛放，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欢笑不断，直至黑夜降临，带走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林梳陪着林兴德和王洁芝去医院，找到了头天给王洁芝看诊的大夫，林梳让林兴德陪着王洁芝在门外等着，她要单独跟大夫谈谈。 大夫扫了一眼门外，认出王洁芝就是自己的病人，便对林梳道：“不都给你们家属讲清楚了吗？她这个是晚期，治愈的希望……很难，几乎没有，但是在我们医院进行治疗的话，大概还是可以延长一些病人的生命的。” “我知道。”林梳道：“我看到你前天开的住院单子了，但那天我爸他们没钱，就没有去住院部，现在我们还能住吗？” “当然可以。”大夫道：“单子还在吗？给我，我重新给你开一张，本来住院部的床位非常紧张，但你……病人是你母亲吧？她的病情都这么重了，我们可以特例收她入院，只是住院的花费……你们准备好了吗？” 林梳点点头，掏出了住院单递给大夫，又问道：“我妈这个情况，你能再给我说说要怎么进行治疗吗？” “这种情况啊。”大夫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面上却显得波澜不惊，“她是左肺上叶不张，片子显示肺叶有阴影有钙化点，属于肺癌四级晚期，我们的建议还是保守治疗，如果发现的早，可以通过手术尽早切除癌变部位，并进行放化疗等一系列后续治疗，可惜她确诊的太晚了，本身体质就未必经得住放化疗不说，现在进行全身的化疗以及靶向药物治疗，虽然可以扫除一部分的癌细胞，但是都不是很彻底，而且容易发生癌细胞转移，所以保守治疗比较好，这样也可以减轻一些病人的痛苦……当然了，即使是保守治疗，毕竟癌症嘛，还是得要花不少钱的，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同时也要对延长病人生命持有信心。” “好。”林梳道：“我们听大夫的。” 听到母亲不用遭受那么痛苦的放化疗，林梳稍稍松了口气，大夫人挺好，开了单子后还详细告诉林梳往住院部怎么走，去找谁，到哪里去缴费等等之类，林梳全都用心一一记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煎熬（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其实林梳一开始还是心存幻想的，因为王洁芝住院后似乎稳定了下来，气色也显得比住院前稍好了一些，趁着母亲住院治疗的间隙，她还可以返回学校，多补画几张画作。 苏宛南确实是个行事干练又爽快利落的人，大约在艺术机构熟练的推广操作方式，被她也给用在生意上了吧。 好消息很快传来，不到十天时间，苏宛南已经帮林梳卖出去了两幅作品，价格均远超林梳预想，这不啻为一剂强心针，因为照这个市价陆续卖出的话，那除了陶飞越借的二十万，林梳母亲后续治疗的费用也暂时可以维持起走了。 但苏宛南同时也说，不可能每幅画都能卖到理想的价格，能卖出那两幅，其实还是有一点运气的，如果时间再从容一些，她们或许还可以使用某方面的市场交易运作手段来抬高画价，可惜林梳又急等着钱用，实在是没法进行中长线操作。 林梳则表示没关系，能卖出一幅是一幅，即使价格有所浮动，有一笔算一笔，总比毫无收获，囊空如洗的好。 最要命的是，林梳每天往返在学校和医院之间，连陶飞越那边的设计单子都没法完成，幸好陶飞越虽然比较刻薄，在借钱条款之外还添加了一则不可理喻的附加条件，却很奇怪地并没有施行，甚至还对林梳说，如果因为照看病人，暂时没法工作，那就等等吧，等她能抽身出来的时候再说。 所以林梳这一阶段的收入来源，几乎全指望着苏宛南了，这一阶段她也尤其留意手机上的信息，好的坏的，甚至打治病小广告的，听到手机响，林梳都会本能地条件反射式地，抓起来就看。 很快，许荆秋的婚期临近，林梳和许荆秋通了一次电话，简单地讲了讲最近的情况，以及母亲治疗的进程，许荆秋吃惊之余，主动提出她可以借林梳一笔款子以救急，林梳谢绝了，因为办婚礼本来就是一大笔开销，她不想在许荆秋大喜的时候，增添许荆秋的负担和心理压力，许荆秋只好说，要是林梳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口。 林梳应下许荆秋，随后将送给许荆秋的礼物，找了个快递打包寄过去，曾经的最好的朋友成婚，她能做的，却也只有这么多了。 都说岁月如梭，但在家中亲人重病的日子里，时间却变成了加倍的拉长放大和加倍的难熬，王洁芝的病情尽管看似被稳定下来，可药物反应却还是在损伤着身体其他器官，连带着一系列的机能小状况不断，于是林梳和父亲，每天都得想尽办法为王洁芝准备营养餐食，一天三顿，顿顿变换着口味，以保证王洁芝身体的营养供给，增强她的自身免疫力。 为此，林梳退了宾馆的房间，在离医院几站路外的地方，另外租了一间地下室，租金算下来比住宾馆要便宜，重要的是，可以自己在屋里用电饭锅、电炖锅之类煲汤、烧菜、做饭，林梳还特意制定出了一张食谱，挂在墙上，每天按照食谱上的早中晚星期几等，不重样地为王洁芝准备营养餐。 这天，林梳收到了许荆秋发来的婚礼上的照片，照片上的新郎，也没有许荆秋说的那么不堪，反而仅观样貌，倒也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两个人站在一起，笑得阳光灿烂，满满的幸福感从照片中溢出，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在婚房内拍的，许荆秋的身后，还放着林梳送得大毛线兔子，许荆秋的一只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大拇指指向背后的兔子。 不知怎地，林梳就哭了，躲在医院的卫生间，哭的稀里哗啦，照片中的人，老实说，要不是知道是许荆秋，她可能要过好几眼才能认出来，穿着新娘子装的许荆秋，那么娇艳甜美，仿佛像林梳从不认识的某个陌生人，而那婚礼热闹的场合，喜笑颜开的宾客，那充溢四处的幸福蜜如汁，又仿佛天远地远，和林梳隔着另一重世界。 从前过去，现在将来，她们就好像一张照片被撕成两半，一个天一个地，从此渐行渐远，再也不相交集，即使有所谓的交集，大约也不过是一缕旧时情谊的牵绊，偶尔感慨怀旧，然后转身，又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行去，且毫不回头、毫不犹豫。 林梳在卫生间里待了半个小时，然后编了几句贺词给许荆秋发过去，接着洗干净脸，消除眼睛的红肿，回到王洁芝的病床边，一如往常照顾王洁芝的吃喝拉撒方方面面。 这之后，周西檐和朱苓都分别给林梳打过电话，林梳学校请假请得太频繁，终于引起了周西檐的注意，所以周西檐是首先打过来的那一个，不过周西檐大概从教授那儿听说了什么，电话接通，直接就问的是林梳最近情况怎样，经济上是否需要帮助。 林梳把跟许荆秋说的差不多类似的话，又给周西檐说了一遍，感觉自己有点像祥林嫂，每一个熟识的人问起，她像背科目、走程序一样，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些东西，至于钱款，陶飞越借的钱暂时还没有用完，而且不论是否和陶飞越有约在先，林梳都不想打扰到周西檐的生活，自然是谢过了周西檐，又一口回绝了周西檐的汇款请求。 两个人电话里说了半天，算是两人相识以来，讲电话讲得最长一次，前半段是林梳在说，说她母亲的病情以及自己的两头奔走，后半段是周西檐在安慰，安慰林梳要振作起来，如果学业那边顾不上，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最重要的保重自己的，坚守持久战的胜利。 林梳听着就很有些无奈，其实如今，任何人的安慰于她而言，都不过是无关痛痒隔靴搔痒，未曾亲身经过这种折磨人的日复一日，永远不会体会到经历的人有多煎熬，可是煎熬着的人也不想诉说任何，因为千言万语都表达不出来蚀骨腐心的痛苦，即使勉强表达，也显得那么虚浮，给别人听去，不过是矫情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痛失（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经历的人无法说，未曾经历的便无论怎样，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安慰，这不怪周西檐，换了任何人都一样，因此林梳只是装作和以前一样，老师说什么，就嗯嗯两句，用知道了、记住了做答，好容易结束了通话，林梳反而有如释重负感，像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又过了一关。 和周西檐通话过后，没隔一天，朱苓的电话来了，林梳只好再次重复先前对周西檐说的，经过反复重复，讲述情况是变得越来越语言凝练，精准表达，却也不会因为说到某些地方突然哽咽，最后朱苓提出，要到医院来探望王洁芝。 林梳没有拒绝，朱苓没提钱，那么更好，她只是来亲眼看一下情况，属于正常人际交往范畴，对林梳没有心理压力。 于是约定在第二天上午见面，林梳表示自己会在医院等朱苓，如果朱苓找不到地方就给她打电话，她出来接，朱苓答应，又问了一下探望病人的注意事项，了解清楚后才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是周六，也难怪朱苓会选在这天，林梳一早跟王洁芝说会有朋友来探望，王洁芝显得很高兴，没想到在北京还能见到林梳的朋友，就非让林梳帮着梳洗，又让把蓬乱的头发给挽起来，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儿。 林梳答应下，仔细且小心翼翼地帮着王洁芝梳头，梳子的齿缝里带出不少头发，其实不梳，随便用手捋一捋，也会一手一把，虽然医生说这都算好的药物反应了，林梳心里也还是挺难受，所以平时，都尽量能不梳就不梳，让头发处于自然状态，今天王洁芝非要梳，林梳梳得简直比自己绣花还心惊胆颤。 梳好的头露出了不少头皮部分，显得异样扎眼，林梳想着，现在反正天气凉了，改天得给王洁芝买个帽子，戴着帽子，也许看上去就不那么触目惊心了。 九点过，朱苓拎着大包小袋出现在病房门口，还给王洁芝带了一束花，林梳赶紧去帮忙接手，朱苓冲着王洁芝亲热地叫阿姨，喜得王洁芝连连招呼朱苓到身边坐，并责怪朱苓来就来，干嘛还带那么多东西。 病房的气氛因为朱苓的到来一下子活跃起来，朱苓听不太懂王洁芝的方言，林梳就帮着在旁翻译，顺带找了个空饮料瓶，接了水，把朱苓带的花给插上，放到了王洁芝的床头。 王洁芝看着那束鲜花，眼睛有点红，问朱苓说城里的鲜花挺贵吧，以后莫要费这种钱了，林梳在旁补充：“老毛病了，你买什么，她都得说你瞎费钱。” 朱苓笑笑，没说话，王洁芝就接着跟朱苓讲，自家的山区一到春天，如何野花盛开，那叫一个美，当然秋天也有打碗花之类的漫山遍野，说起来就特别想念家里头，还有一条叫耳朵的狗，可惜临走前，不得不将耳朵托付给村子里的人代为养一段，让朱苓以后得空，一定要来山里看看，她和林梳爸，请朱苓尝遍山里的山珍。 朱苓一口应诺，笑语盈盈，林梳看见和朱苓说话的王洁芝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完全不像一个病人，心里安慰了不少，就在一旁边当翻译，边替两人削水果。 如此聊了大半天，朱苓才回头问林梳爸呢？林梳说自己和父亲是轮流看护，要是两个人都盯在这儿的话，这么长时间的看护肯定吃不消，因此今天是让林兴德在出租屋里歇一歇，下午林兴德会过来换她。 朱苓就问，“只你们父女两个，没请看护吗？” 林梳摇头，每一分钱都得用在治病上，哪里还有钱请看护？ 于是朱苓没再追问，继续和王洁芝拉家常，林梳发现朱苓居然还是聊天的一把好手，在双方言语和环境背景差距这么大的情况下，竟还能和王洁芝聊得如鱼得水，短时间内就博得了王洁芝的欢心，也实在不易，想想自己平时，和王洁芝之间都没有什么话可说，比朱苓一个外人还不如，林梳顿时惭愧不已。 但渐渐的王洁芝就显出了精神不济，朱苓赶紧见好就收，以告辞为由头，和林梳一起安抚王洁芝睡下，然后走出病房外等着林梳。 林梳替王洁芝搭好被盖，又检查了一番，随之离开病房，两人在外面相顾一眼，默默无语，林梳指了指走廊上的长椅，朱苓会意，和林梳一起去长椅那边坐了。 “林梳。”朱苓一改先前病房中喜笑颜开的模样，变得神情严肃，道：“出了这种事儿，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个电话？还是西檐先知道了，叮嘱我一定过来看看。” 林梳看看她，平静道：“这种事儿，谁也帮不了我们，我们只是靠自己撑下去，如果能度过难关，那是老天眷顾，如果度不了，也是正常，没有必要把其他人拖下水，而且其他人，也是有心无力，大家都不容易。” “可是林梳，众人一起想想办法，总比你一个单打独斗的好，起码你家的经济状况，这么个病治起来，就跟掉进黑窟窿里一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出头日，大家帮你想办法，虽然是杯水车薪，可有比没有强吧，勉强支撑一下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林梳道：“你都说是黑窟窿无底洞了，我为什么还要把老师跟你拖进来，尤其是你，因为老师托你帮着照顾一下，就不得已趟了我这趟浑水，冤不冤？” “说什么话呢林梳，我们不是朋友吗？” 林梳点头，“但你知不知道，一个掉进沼泽的人，你看着她半截身子在外，似乎还可以救，于是想拉她一把，其结果很可能就是不仅救不了她，还会被她带下去无辜的人，朱苓姐，我正是因为非常在乎你跟老师的友谊，才打一开始，就没准备让你们掺和进我的这破事儿中来。” “林梳！”朱苓不解，“可是凭你打工挣得那点儿，又怎么给伯母治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痛失（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而且你现在要照看病人，都没法去打工了吧？”朱苓又追问道。 “我在想办法，暂时还可以解决，至于今后，我不敢想，也不能去想！”林梳叹气。 朱苓盯着林梳，双眸幽深，“你变了林梳，变得更疏离，更冷沉。” 林梳苦笑，“谁在炼狱，都会变的。” “那陶飞越知道吗？你还在给他做设计稿？我给他打电话，他居然都不接！” 林梳再次点头，“他那边的稿子，如果催的不急的话，我可以在医院画一点。” 朱苓有点不相信，道：“我在伯母的病床边，并没有看到你作画的工具之类。” “我昨晚回出租屋的时候留屋里了。”林梳道。 朱苓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道：“小飞不喜欢跟我们来往也就算了，为啥现在干脆连我电话都不接？你知道什么吗？” 林梳看着朱苓，“也许他不好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怕你们拉他捐款之类。” 朱苓一下子笑起来，“小飞不是那么吝啬的人，他哪怕显得很是冷淡，但我们开口，他勉为其难，还是会出一点血的。” “不用了。”林梳道：“还真被我猜中了？你们要发起募捐吗？不好吧，我除了认识老师、你，付辛思、陶总，你们其他人我又不熟，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这个……”朱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西檐说，要不就我们几个凑一凑。” “千万别！”林梳赶紧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然后想了想，道：“要不以后再说吧，要是再过一阵儿，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找你求救，怎样，朱苓姐？” “这还差不多！”朱苓笑笑，“林梳啊，人这一辈子，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难关，但不妨把自己敞开一点，学会接受别人的善意，如果人类不能帮扶着走过艰难困苦，恐怕原始社会就灭绝了。” 林梳没说话，朱苓又道：“我回去之后，再跟西檐商量商量怎么帮你，你放心，我们只是尽我们所能，要帮不上的，你也别怪我们。” “现在真的暂时不需要。”林梳突然拉了朱苓的手，问道：“你有没有听辛思姐说什么？你们俩是闺蜜，她和老师还好吧？” 朱苓愣了愣，“挺好啊，你想说什么？不过你一说，我想起来辛思有好长时间没跟我联络了，每次好像都是周西檐在跟我互动。” 林梳无语，既然朱苓什么都不知道，那她自然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便解释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因为我的事儿影响别人，朱苓姐，你也是，如果老师问起，你就说我这边暂时问题不大，你们暂时不用担心，若真需要救急了，我肯定不跟你们客气。” 朱苓想了想，道：“那好吧，希望你刚才那句是实在话，不是为了推诿我，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说啊！” “嗯，朱苓姐放心。” “唉。”朱苓长长地叹了口气，林梳以“放心”做结束语，她就知道了林梳其实仍不过是口头上的客套，可她一时又没法劝动林梳，只好道：“林梳啊，你记着我的话，真心想帮你的人，永远都不会嫌弃你，而不想帮你的，也总会原形毕露，你不要总想着亏欠了真心，而去接受了虚伪，更不用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一个人一生，要有过真心对真心，才算不负自己不负别人，否则就是两两亏欠，懂吗？” 林梳歪着头，仿佛重新审视朱苓一样，突然笑了，“我挺幸运的，好像遇到的，都是真心。” 朱苓也跟着笑了，拍了拍林梳的手背，“记得随时来找我。” 林梳点头，两个人接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默默相伴地坐了好一阵子，朱苓起身正式告辞。 送走朱苓，林梳在心里又划去了一个名字，“又过一关。”，她对自己道。 王洁芝醒来，微睁着双眼迷迷糊糊地望向天花板，林梳俯身过去，问：“妈，感觉怎样？” 王洁芝没答话，她的状态和跟朱苓聊天时，判若两人，脸色灰黄，两眼空洞失神。 “那个，你朋友哩？”过了半天，王洁芝转过眼珠看着林梳问道。 “走了。”林梳努力对王洁芝挤出一个笑脸，“该吃药了妈，我扶你坐起来一些。” “不忙。”王洁芝拉住了林梳的手，说道：“我刚做梦哩，梦见狗子没了。” 林梳愣了一下，瞬即明白了母亲所指，就道：“梦吧？是反着的，耳朵好着呢，肯定正在山间撒欢呢。” “不是。”王洁芝道：“狗子没了，就在咱家的屋门前，我看见它趴在那儿，还想喊它起来跟我走哩，它不搭理，我就上前摸它，它一动也不动。” 林梳心里一个哆嗦，勉强道：“都说了，梦是反的，妈，你肯定是想耳朵了。” “狗子没了。”王洁芝第三次重复，“它大概是给我领路去了哩，我也要走了。” “妈，别这样说，一个梦而已，别胡思乱想，医生不都讲了吗，你……” “女哩！”王洁芝抬手，抚摸上林梳的面颊，“你都瘦哩，瘦得厉害，妈拖累你哩！” “妈！你不要老是说这种话嘛！”一股烦闷瞬间冲上头，林梳抬手想抓住母亲的抚摸，因为一旦接触母亲的温柔，她怕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潸然落泪。 “女哩，听妈说！”王洁芝似乎意识到了林梳想挣脱，忙道：“再听妈说一回！” 林梳躬着的绷紧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你说吧，妈。” “我想回去了，女，让妈回去好不好，妈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妈想要死也死在老屋里，跟狗子一样，行不？妈不要在这里，妈是真的想回去哩，想再在咱家的屋门前，看着那山啊林子啊，草木青青哩，还有你爸在我眼前折柴火，掰玉米晒豆子做农活……我……”，王洁芝颤颤巍巍，问道：“咱不治了，咱回去好不哩，妈求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痛失（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她看着自己母亲哀求的眼神，眼泪一点一点转出眼眶，这一刻，她真想答应王洁芝一声：“好！” 可那个“好”字，比千斤巨石还重，堵在胸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医生说过，他们现在就是争分夺秒在和死神争夺时间，延长病人的生命，如果王洁芝走了，不治了，那她母亲的生命就可能快速地枯萎，甚至可能随时戛然而止，不，林梳私心地想到，她要自己的母亲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好，活过一天就是一天的胜利。 林梳忍着泪，终于笑笑，对王洁芝道：“咱回去，咱把病治好了咱就立刻启程回去，妈，到时候我陪你回去，咱仨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 王洁芝呆住了，失望地慢慢松开了手，她不再说话，像个木头人似的，任由林梳把她扶起，喂水喂药。 林梳虽然暂时安抚住了王洁芝，心里头却觉得不妙，她和父亲交接换班的时候，悄悄问林兴德，有没有老家其他村民的联系方式，看谁能告诉她耳朵的情况，她想知道耳朵究竟好不好。 林兴德给了林梳一个电话号码，是村上支书家的座机号码，虽然不是收养耳朵的那户人，但好好地恳请支书家人一下，人家或许还是会去帮着她看看的。 林梳回到租的地下室，拉亮了房间里的灯，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整日都要开灯，否则就是一团漆黑，林梳在昏黄的灯光下回想着白天王洁芝跟她说的话，心里百般折磨，拼命地在走和留之间冲突打架。 她给村上打了一个电话，是支书爱人，她叫王嬢的女人接的，又是一番客套，自然还得回答王嬢关切的询问，最后对方总算答应林梳明天一早就过去看看，让林梳不用担心。 林梳稍稍安稳了一些，告诉王嬢回电话的手机号码，又再次谢过才挂了电话。 山区里的村民相互之间都住得比较远，现在已经是晚上，王嬢要过去收养耳朵的那户人家里，得走好长一段山路，自然不可能为了一条狗摸着黑来回在山路上折腾，所以无论如何，都得等到第二天，才能有耳朵的消息了，林梳暂时放下心里的不安，就着剩菜剩饭吃了几口填饱肚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王洁芝梦的影响，这一夜林梳也睡得很不踏实，总在半梦半醒似梦非醒的状态中，迷迷糊糊又脑子里乱八七糟的。 等到早上的闹铃一响，林梳才总算从那种状态中摆脱出来，但睡过跟没睡似的，累得不行，比跑了一千米长跑还累，头也昏昏乎乎沉得抬不起来。 林梳挣扎着起身，挣扎着去洗漱，接着动手给王洁芝准备要带去医院的早餐，起锅的时候林梳手软，没端住，导致锅倾斜了一下，锅里的热粥泼出来把林梳的手背烫红一片，林梳咬牙把粥倒进饭盒里，放好锅，这才去处理手背的烫伤。 手背火辣辣的疼，疼得林梳差点哭出来，可看看时间，她得立马动身了，只好快速地包裹了伤处，拎起饭盒匆匆出门。 医院里，病房前的气氛有些不对，林兴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外，垂头丧气的样子，房间的门却是关着的，林梳慌了，上前问父亲，里面怎么了？ 林兴德没说话，林梳便转身想推门，门还没完全推开，就看见里面一群白大褂围着王洁芝的病床，紧跟着里面就有人把门重新关上，并喊道：“病人正在抢救，家属不能进来！” 林梳被惊呆，转脸再次问林兴德，“我妈怎么了？”话音已失声，显得十分怪异和尖利。 林兴德摇头，道：“昨晚还好好地，半夜还要喝糖水，到了早上，突然就不行了，唉！” 林梳浑身打哆嗦，手里的饭盒差点拎不住，她退开几步，冲着林兴德叫道，“不，我妈不会有事的，她明明都有所好转，不会有事的，对不？” 林兴德没看她，把头埋得更低，可他的肩膀明显一耸一耸，正在无声地抽泣。 林梳真想冲进病房里去，看看母亲到底怎么了，她不相信昨天母亲那个梦会成真，母亲和耳朵都会没事儿的，这只是病情的反复而已，只是反复而已，没关系，一定还有希望。 很快从过道一头，有人推来了移动病床，病房的门被打开，只是林梳还来不及冲，随即被出来护士推到了一边，护士大喊道：“家属让开，病人需要抢救，家属让开一下！” 护士连带着移动车进到屋里，跟着好几个白大褂推着移动车出来，冲向过道尽头的电梯，林梳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好像是在看电影情节一样，终于她反应过来，一把拽住走在最后医生，几乎带着哭声喊道：“我妈情况怎样？” “病情突然恶化，癌细胞扩散的很快！”医生一边用力挣脱林梳，一边也尽力安慰道：“我们尽力抢救，但你们也要做好思想准备啊，可能要进重症监护室！” 说完拉开林梳的手，跟上前面的队伍跑了。 林梳僵在当场，木头人一般直着眼睛，瞪着医生们和母亲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林梳退回到走廊长椅旁，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护士跑来，拿着重症监护同意书和病危通知书问林梳父女谁签字，林兴德哭出了声，哆哆嗦嗦不肯签字，林梳将同意书看了一遍后，对父亲道：“爸，签吧，非得签，要不然咱妈就不给救了。” 林兴德拿着笔，像戳沙子一样在纸上乱戳了几笔，算是签上字，护士要回笔，带着同意书走了，林兴德猛地一声嚎啕大哭，并抱着头蹲下，叫道：“老天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哩！” 林梳跟着蹲下，抱紧了父亲的肩，摸着父亲也瘦得皮包骨头的肩胛，林梳绝望地闭上了眼。 “爸，别这样。”林梳紧紧地抱住父亲，泪流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痛失（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泪流满面，在父亲的肩头低声道：“ 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等妈……妈要是这次能挺过来，咱就接妈出院，咱们一起回乡，回咱们的老屋去，还有耳朵在等着咱呢。” 林兴德像是听而未闻，抱着头继续哭泣，半天之后哭声才渐渐停止，父女俩就这样彼此依偎着蹲在地上，对于生死毫无办法，无能为力。 王洁芝在重症监护室里隔离，林梳坐在空荡荡的病床边，看着母亲躺过的地方，在病床上形成一个似人形的窝子，林梳摩挲着那片痕迹，仿佛摩挲着母亲病痛的身体一样，她不知道，如果昨天自己答应了母亲，回答了王洁芝一个“好”，母亲还可能变得像今天这样吗。 电话突然想起，林梳拿起手机，看到一个座机号码，猛地意识到是王嬢给她回消息了，可林梳愣愣地瞧着那个号码，像看到催命符一样惊恐，她不想接，她害怕接，害怕的快要疯了，今天已经够糟的了，她不想听到她害怕听到的消息！ 电话一直在响，铃声在病房里回荡，不止不歇，每一声都像揪住林梳的心脏猛地拽扯一下，林梳一狠心，到底按下接听。 王嬢在电话里抱怨林梳怎么不接呢，跟着不等林梳解释，就告诉林梳，她一早过去问了，耳朵确实没了，自林梳父母走后，耳朵不愿意待在寄养的人户家里，每次把它领走，它都会自己又偷偷的跑回空无一人的老屋，在门外打转，累了就趴在屋门前睡觉，弄了几次后，寄养的人户也就没再去管它，只是每天过去，给耳朵送一盆吃食，好叫耳朵别饿着，但是昨天中午过去时，耳朵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身子已经凉了。 因为就在昨天中午发现的，所以还没来得及联系林梳父母，而且在山里，狗子或其他动物生老病死是常事，人们都看得很淡，耳朵现在还在屋门前，那家人户托王嬢问一声，是埋了了呢，还是剥了皮留个念想。 林梳握着手机，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避免对方听到自己的哭声，谁能料到王洁芝的那个梦竟成了事实，也许冥冥中，人与动物之间确实有某种情感联系吧，隔着千里万里都能感知到。 林梳回头看了窝在墙角的父亲一眼，对王嬢说，“埋了吧，就帮我们埋在屋门前的空地上，这样耳朵还可以天天守在家门口，我们也能看见它。” 挂了电话，林梳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但是她背对着林兴德，没让自己哭出声，耳朵上了岁数，肯定是要有走的一天，偏偏正在这个时候，它兀自守在空无一人的家门口离去，或许它还在盼着主人归来，像从前一样抚摸它，呼唤它，然后一家人和一条狗，窝在老屋的前堂，度着平静安稳无惊无扰的山中岁月，可惜，耳朵再也等不回了，他们一家，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生命的过程是成长，也是抽离和失去，每一次都痛不可挡，偏偏无力回天。 王洁芝在重症监护室，又拖了六天，终于撒手离去，正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到了该走的时候，她带着耳朵一起离开了。 期间林梳和林兴德只能隔着玻璃窗，痛苦地看着室内插满管子的王洁芝，双方近在咫尺，却又碰触不到，说不上一句话。 六天里，林梳像疯了一样，整日的食不下咽，瞪着红肿的眼睛发呆，偶尔喝两口水，吞一块面包以维持，但是上天没有给她带来她所希望的奇迹，每天几万的重症监护花销，不仅花光了她的全部资金，还让她倒欠了十多万的债，而最终，也没能留住王洁芝。 巨大的打击和失去，终于击倒了林梳，母亲火化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发烧，在灯光昏暗的地下室昏昏沉沉，仿佛已到了生命的边缘，林兴德手足无措地守着她，不停抹眼泪，却因为同样巨大的悲痛压身，什么也做不了。 林梳知道父亲根本没办法去替自己买药，他连消炎药还是退烧药都分不清，所以林梳稍微清醒一点儿的时候，就自己爬下床，尽管腿软的跟棉花似的，每挪动几步就是浑身虚汗淋漓，可她居然还是撑到了药店，买了自己需要的药，到底是怎么走出去，又走回来的，连林梳自己都感到惊奇。 吃了药林梳又在床上躺了两天，直到烧退了，自己也可以勉强下地来回走动了，只是身体太虚弱，还没办法出门。 看到林梳好起来，林兴德就张罗着给林梳做饭，林梳看着父亲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走动，好像很忙的样子，知道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她得站起来，母亲没了，她就必须要肩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 林梳重新出现在教室时，人已经形销骨立，班上的人见了她都大吃一惊，她的瘦是那种可怕的瘦，像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生命机能，不过林梳对所有关切的询问，回答的都是，“病了一场，现在病好了，没事儿了。” 林梳用剩下的最后十来天时间，默默地完成了需要参加结业展的作品，把作品交给负责布展的同学后，就回了出租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三个月租期，林梳正好跟房东退了床位，搬到父亲那边的地下室去。 卞晓芹和温念念，还有新入住进来的一个女孩，默默地看着林梳收拾行李，林梳不知道新来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没见过两次，也没兴趣去理会了，所以对那姑娘投来的善意的微笑，也当作没看见。 温念念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林梳直起腰，想了想，闷声道：“不会！” 于是没人再问什么，全程就像默片，林梳收拾，悉悉索索，直到背上东西离开，屋里的三人全程目光追随，却没有道别。 地下室，林梳好说好歹地劝说着林兴德，林兴德沉默着同意了林梳的意思，暂且不回乡里，陪林梳在北京继续住一段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隔绝 （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但是住着的两个人，在狭小的地下室空间内，依然像是两个影单影只的孤魂。 那种失魂落魄是无法形容的，除了简单的、胡乱填饱肚子，林梳和父亲连普通的日常生活也谈不上维系，更不用说有多少交流，两人即使面对面坐着，也还是沉浸在各自巨大的悲伤与孤独中，无法自拔，他们的相依相伴，不过因都放心不下对方，没办法将对方独自留下而已。 林梳所欠下的医药费，最后是从苏宛南那边赊账赊的，除了参加结业汇展的画作，林梳把自己能抵给苏宛南的画全部都给抵了，和苏宛南讲好，苏宛南能卖出去多少，能卖出多少价钱，皆由苏宛南包圆，和自己再无关系，若是抵给苏宛南的所有作品都卖出去了，而借款仍凑不上的话，她可以根据苏宛南的要求，再另行提供相当数目的画作。 此时的林梳除了随身的行李随身的画箱，基本一无所有，甚至连自己的画作，一幅也没有留下的，她和父亲吃了一星期的稀饭咸菜后，决定还是得走出地下室，找一些地方打工赚取两个人的生活费。 当然，除了苏宛南那边，林梳也没忘记她还欠着陶飞越二十万。 只是她暂时还不想联系陶飞越，除非陶飞越主动打电话找她。 不是她林梳想赖账，拖一日算一日，而是……现在的林梳，她自己清楚，她再也画不出陶飞越需要的设计稿了，至少目前，即使勉强而行，她也交不出令陶飞越满意的东西。 她就像废了的破铜烂铁，堆在墙角风吹日晒，任搜肠刮肚，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气跟才气，她的脑子像被什么堵住，或是被什么混沌困住，只剩下灰蒙蒙的混乱迷茫，什么都想不出，什么都画不出，除了痛苦，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过陶飞越是债主，正像苏宛南一样，债主有权利追债，而林梳没法拒绝，所以只要他们主动招呼，林梳也只有硬着头皮遵从他们的意思以自己所能抵债，至于是否能令他们满意，恐怕就是尽力而为，然后听天由命了。 林梳在外面转了两天，找到的工作仍是去快餐店打工，另外还要去一栋写字楼大厦做清洁工，快餐店从早上十点忙到下午三点，清洁工的工作则是从下午五点半开始，大约有三十四层楼的过道和楼梯间的清扫，要归林梳负责。 从快餐店到写字楼，中间的两个半小时正好用来填饱肚子和赶路。 找到了用以维持两个人生计的工作，林梳和父亲商量，她早上离家之前会给父亲准备好一天的饭菜，但她没有时间去购物了，所以得父亲头一天到附近的菜市场买好第二天需要用的食材，林梳叫父亲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不要计较菜的价格，毕竟北京，不可能和山区的小镇相比。 林兴德听着闷闷点头，自从王洁芝离世以后，林兴德一天中很难得能说上一两句话，大多时候都窝在地下室一角，对着王洁芝的遗照和遗物发呆，晚上林梳会打开地下室原本安置的一个壁挂式的小电视，让屋里有点动静和声响，林兴德就会对着电视屏幕一直看，一直看，看到林梳关了电视叫他休息。 林梳怀疑父亲一整晚上看着电视屏幕，却什么也没看进去，因为无论播到哪个频道，林兴德都没有任何异议，甭管是里面播着剧也好，新闻也好综艺也好，甚至是广告，林兴德都是那么一副呆呆的，面无表情的状态。 林梳对父亲道：“我出门打工，不在的时候，你要是觉得闷，就去附近的街心公园转转，那里有很多老人早锻炼晚锻炼的，还有很多白天带孩子在里面玩的，虽然咱也跟人家谁都不认识，可相处相处不就认识了么，再说人多热闹，你也别在屋里把自己给憋闷坏了，这地下室不见天日，哪怕你出去晒晒也挺好呀。” 林兴德还是闷闷地点头，不说一句话，让林梳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她的父亲好像都会点头同意一样。 只是林梳尽管能每日看到，父亲林兴德买回来的几样小菜搁在墙角，但却没法知道父亲是否外出，去了人多热闹的地方散过心。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得厉害，半个月后，林梳用提前预支的一点薪水，给父亲买了件棉衣，他们自己所带的，原有的衣物，已经实在顶不住冬天的刺骨寒风，不过林梳要想自己也能暖和一些，还得等月底结算，所以只能先将就父亲。 抱着棉衣回去的路上，林梳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阳光晒在身上也是冷的，满目光秃秃的树枝树干萧瑟枯索挺立在各处，而那冷了的日头，照得这座城市也失去了温度，林梳感慨，秋天于她而言，实在太短暂，好像一个跨步就落到了冬天，而她也好像做了一场梦，至今都不能相信那梦真的发生过。 因为是周六，林梳不用去写字楼打扫，得以提早回家，在地下室，林梳把新买的棉衣给父亲披上，又帮父亲穿好，问林兴德，“暖和不？” 林兴德愣了愣，似乎才注意到这件新棉衣，抬起粗糙的手摸了摸，发出一声叹息，却没有更多的语言。 林梳抱住父亲的肩，“爸，以后我照顾你，我会照顾好你的，你放心。” 父亲抬手，在林梳手背上拍了拍，目光依旧落在王洁芝的遗像上。 这张遗照其实不能称为遗照，那还是林梳上个年头春节回家时，强迫王洁芝和林兴德坐在老屋门前拍的合照，后来一直被林梳保存在手机里，原照中，王洁芝和林兴德的脚下，还趴着一条大狗子，那是他们家的耳朵。 结果王洁芝离去后，一时也找不到别的照片，就只好把这张合照，截取了王洁芝的部分放大，做成了遗照，由于是截取放大，人脸其实是比较模糊的，那模模糊糊的笑容，看上去尤其令人心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隔绝（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也许，一个人最终留下的，也不过是他人记忆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直到在他人的记忆中也彻底消失掉。 所以林梳把原照一起冲印了出来，就摆在遗照旁边，在林梳看来，她的父母和耳朵，两人一狗其乐融融的场景，那才是真实的，是她唯一愿意面对的真实。 林梳松开父亲，无言地在父亲肩头抚摸了两下，父亲的状态一直不见起色，她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转过身，想着去给父亲热晚饭，手机这时响了，林梳掏出一看，债主早不现身晚不现身迟早也是要现身的。 “陶总！”林梳叫了一声。 “现在有空出来吗？”陶飞越在电话里问。 林梳愣了愣，附加条款不是这么写的呀，附加条款不是得随叫随到吗？为什么陶飞越还要问她是否有空？ 林梳“嗯”了一声，问，“哪里？公司？” “你在哪里？”陶飞越道：“我可以过来接你。” 林梳更加奇怪了，“不用啊陶总，我马上过去就是。” “不是公司，另外一个地方，你说你现在的地址就行。” 林梳心里一沉，地址两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说了一个地标建筑，表示自己就在那儿附近。 “好，半个小时，我大概半个小时能到。” “那半小时后见，陶总。”林梳挂了电话，继续热饭，一边热，一边对父亲道：“爸，我还有事儿，待会儿要出门一趟，你吃了饭先看电视吧，不用等我。” 林兴德看了林梳一眼，点点头，林梳就叹气，林兴德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开电视，她每次教的时候父亲也是点头，然而让他自己操作，他还是搞不懂，可见父亲的点头，基本都是当她的话耳边风吧。 十多分钟，林梳看着时间，把热好的饭菜摆上桌，又给父亲打开电视，这才擦了手，拿了包准备出门，出门前还不放心地叮嘱，“爸，饭菜热好了，你趁热吃，凉了再热就更不好了。” 回应林梳的还是点头，林梳顾不上了，谁知道父亲对她的话能听进去多少？她麻溜的出门，飞快地跑向和陶飞越约定见面的地标建筑那边，和他们住的地下室隔了一条街，跑过去，都还得要七八分钟呢。 不是她疑心太重，而是她确实不想让陶飞越或其他任何人知道她现在的状况，以及真正的住址。 王洁芝的突然离世，她自己的病倒，让当时的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去接听任何一个关心的电话，后来她好一些了，也不知道跟自己熟悉的人怎么说，她觉得她开口一提，大概就会哭成滂沱大雨，并且抑制不住的嘶声力竭，让别人惊恐万分，手足无措，是的，她不想见到她曾经熟悉的这些人，更不想和他们有任何联系，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守着她那更加无助的父亲，除了回避不了的两大债主。 林梳刚跑到地方，就弯下腰拼命地咳喘起来，她这阵子身体虚弱的厉害，只不过跑这么一条街的距离，就累得差点脱力，但还没等她直起腰，便听见身后连续几下喇叭声。 林梳回头一看，在建筑物前面的临时停车位，陶飞越正从车窗里，冷冷地瞧着她。 陶飞越什么时候到的？难道他看见了飞跑过来的自己？林梳喘息着，朝陶飞越走过去，“不是半个小时吗？我应该没迟到吧，陶总？” “上车吧！”陶飞越的眼神虽冷，语气倒还平和。 林梳刚想拉车门，陶飞越立刻制止，“后面去！” 林梳无奈，老老实实坐到车后座，坐定后又问陶飞越道：“去哪儿？” 陶飞越道：“附加条款我为以防万一，复印了几张，车里也放了一张，你要不要再拿过去回忆回忆？” 林梳闭了嘴，这不是指责她多话吗？诶，债主想怎么就怎么吧，正好她也懒得应酬他。 陶飞越发动车子，一路飞驰，林梳本来就有点路痴，早不知自己被陶飞越带到哪儿去了，加上冬天黑得特别早，刚见陶飞越时还蒙蒙有些天色，现在已完全黑沉了下来，满街的灯火迷离，林梳哪儿还辨得清东西南北。 但林梳千想万想，万万没想到陶飞越居然把自己带到了一间酒吧。 酒吧的环境和气氛都非常好，还有走场的歌手在半月形的台子上唱着动听的情歌，随着酒吧内的灯光转动，整个场子都充满了浪漫暧昧的气氛。 陶飞越领着林梳在靠里边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两人之间是一张小型圆桌，各自位置上，有点像鸡蛋刨开三分之一形状的沙发坐上去十分舒适，高高的靠背也给了客人更多私密空间。 林梳坐下后，陶飞越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便擅自做主，向跟随而来的侍者点了两杯饮料。 林梳看着陶飞越，道：“陶总不会是想跟我约会吧？” “嘁。”陶飞越冷笑，“有镜子么，照照你自己，我宁肯跟猪约会。” “那干嘛带我来这里？”林梳不解。 “陪我喝酒啊。”陶飞越淡淡道。 林梳无语，“你都沦落到要找一个比猪还看不上眼的人，来陪你喝酒了？你定附加条款，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陪你喝酒？” “当然不是。”陶飞越面无表情：“有你这么根柴火棍杵着，还可以做很多事呢，包括，但不仅限于工作！” 林梳不吱声了，待会酒水上来，陶飞越把其中一杯淡蓝色的，推给林梳。 “我不会喝酒，陶总，你找错人了。”林梳道。 “我喝酒，不在乎陪酒的，会不会喝酒。” 陶飞越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道：“放心吧，调和酒，浓度很低的，这么一小杯，就跟喝饮料似的。” 林梳道：“我可付不起酒钱，陶总。” 陶飞越瞥了林梳一眼：“你是在抵债，哦，不，抵利息，酒钱嘛，当然算我的！”陶飞越往杯子里加冰块，然后端起来尝了一口，道：“说说吧，你什么时候能开工接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隔绝（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苦笑，“我还以为你只是喝酒，不谈工作跟还钱。” “怎么可能？”陶飞越道：“不过是周末，我想来喝一杯，顺便催催债。” 林梳低下头，老实承认道：“我状态不好，可以说完全没状态，就算接单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设计得出来不。” “所以你就这么歇着？” 林梳咬了下唇，抬头看向陶飞越，“你到底有没有点同情心？我都这样了，你还逼我？” “哟，你还挺有理？当初借钱的时候怎么跟我说来着？现在想翻脸不认账了？” 林梳叹气，“我没有，借你的我肯定要还，只是我现在……真的没法画，画不出来。” “结业作品交了？” 林梳点头。 陶飞越道：“拿以前的滥竽充数还是……” “我回去补画了，那算一个例外，因为当时我就是憋着一口气完成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画完了，最后结果会怎样我也没管，但现在，那股劲儿过去了，我反而脑子一片混沌，没有感知，没有任何感知，什么色彩啊，层次啊，表现力啊……”林梳摇头：“我脑子动不了，一动就头疼。” “评定结果出来了吗？”陶飞越再问。 “应该就是这几天吧。”林梳答道。 陶飞越想了想，“那以你目前状况，如果顺利过了教授那一关，你还能继续学业吗？” 林梳道：“我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我甚至都不敢去考虑。” “你见过东北下大雪的时候，生活在野外的野稚吗？” 林梳愣愣地看着陶飞越，“我怎么可能见过。” “一到下大雪，雪特别厚，那些野稚就冻得把脑袋和上半截埋进雪窝子里，但它们的屁股没法拱进去，还撅在外边儿，结果就被猎人一逮一个准儿，直接收获一大串。” 林梳不语，瞪着陶飞越，陶飞越便接着道：“你就打算跟大雪天儿的野稚似的，把脑袋埋在雪窝子里，外面世界什么也不理不问是吧？” 陶飞越叹了口气，坐直了一些道：“我本来真不想管你的烂事儿，朱苓把我电话打烂了我都没接，可你……，退了原来的出租屋，跟朱苓他们也断了联系，你知不知道把他们急得不行，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你倒好，约我在那个什么破地方见面，生怕我知道你现在的具体地址是吧？你一动脑子就头疼，怎么小心眼还是这么多呢？” 林梳听着陶飞越的数落，半晌才道：“我本来想换一张手机卡的，现在还没换，就是想等你这头号债主，想当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林梳说着，就真的朝陶飞越鞠躬，陶飞越呆了一下，脸色转怒，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是能把你妈换回来还是能救你自己？” “都不能。”林梳平静地道：“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赖账，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只是偿还方式，希望陶总宽容，至于附加条款，如果以这种方式免利息，我不介意陪陶总多喝几次酒！” “林梳！” 林梳冲陶飞越笑笑，“所有的道理我都懂，但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从前，我真的很沉迷画画，也很嫌弃山区的穷困，不，不是嫌弃，而是那样的日子真的难以维系，我就想着自己出人头地，在外面靠着自己的奋斗能让我爸妈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但我一路走来，不仅没让我爸妈享到一天福，我还自以为是的，为我妈决定了留京治病，不惜背负巨额债务，到头来，我们人财两空，一无所有，家徒四壁，你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林梳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又道：“你知不知道朱苓姐来看过我妈，她走了以后，我妈跟我说，梦到了家里的老屋，还有家里的狗子死在老屋门前，我妈说想回去，她求我让她回去，她不想死在异乡，可，我没答应她，第二天我妈就不行了，然后我再也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她求我让她回去就成了最后的遗言，我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我妈乞求的眼神乞求的脸，还有被我拒绝后的失望，我一直想一直想，如果当时我说一句好，她还不会那么仓促的就撇下我们而去？我只要一个人待着，只要周围安静下来，我脑子里就全是这些，每日每夜撕扯着我如钝刀切割着我，陶总，换了你要怎么面对，是我害得我妈带着遗憾离去的呀！” 陶飞越愣着眼睛望定林梳，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林梳知道，那是因为陶飞越从未看过她失控，不能自已的样子，可她也顾不得了，林梳继续道：“我不敢见朱苓，不敢和她联系，是因为我看到她，就会想起那天的情形，其实我妈和她聊天时，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我妈她一直在说山里如何美，山里的日子如何快乐平静，只是我……我一心想留住她的生命，才把她拖在了这里，所以老天就给我开了这么一个残酷的玩笑！” 林梳说完，不由自主抚住了自己的心口，“对不起，希望你没被我吓到，但我现在连自己都无法面对，又怎么面对别人？要不是还要照顾我爸，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你说的让我不要逃避，勇敢振作的话，对我又有何意义？” 陶飞越一阵沉默，林梳看着他端起酒杯，两口就喝了个干净，随后招来侍者，又要两杯。 另一杯下肚，陶飞越才说道：“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确实……没有经历过你那种纠结，没法真正体会，我只是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你是个机灵的姑娘，如果说之前，你和你们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你如今自我放弃，岂不是让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妈就走的安心了？” “给我一点儿时间。”林梳此时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从前我都是一意孤行，可我妈走了，我真的很后悔，我需要时间想清楚，自己何去何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隔绝（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陶飞越点点头，又对林梳道：“你刚才一说我就理解了，虽然朱苓他们是好意，不过在这个时候，对你，心理压力会更重，放心吧，要是你不愿意，我就不告诉他们，本来我也是被朱苓烦得不行才跟你联络的，而且我还劝过朱苓，不如让你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可朱苓说担心你想不开，至少要知道你安然无恙才行，主要是她说你把我们所有人的电话都屏蔽了，我只好一试，谁想，我反而是个例外？” 林梳唇角浮出了一丝笑意，“当例外的感觉怎样？” “没怎么样啊？”陶飞越道：“倒好像是倒霉的那一个，所有不满情绪都冲我这儿来了。” “带我来酒吧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谋划好了？” “呃……”陶飞越深吸一口气，转头望了望周边的场子，“打通电话我觉得挺意外的，就想先约你出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然后呢，我觉得一块儿喝喝酒也不错，喝了酒，烦恼就会少一点，咱俩也就能畅所欲言了。” 林梳看着自己面前，没动过的那一杯，忽然觉得陶飞越说的有道理，喝了酒，红尘万丈、烦恼三千，大概就会飘得远一点了吧。 林梳端起杯子，尝试着品了一小口，觉得味道还不错，酒的味道并不浓，反而有淡淡的果甜味与香气。 正想学陶飞越一口闷掉一杯，陶飞越立马阻止道：“别喝得那么快，你牛饮啊你！” 林梳不解，“你不是也一杯接一杯？” “诶！”陶飞越不满道：“我是正主啊，请你这个陪客喝一杯不错了，很贵的！” 林梳无奈地放下酒杯，“原来是舍不得花钱啊，早说嘛，我可以在这里干坐着，滴酒不沾的。” “你才多大的丫头，一杯就好了，免得回去，你爸以为你跟哪儿浪去了呢！” “可一杯的量，哪够我畅所欲言啊？” 陶飞越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别畅所欲言了，我已经领教过前奏了，待会儿又哭又闹，不好看啊！” 林梳只好作罢，问陶飞越，“你今儿怎么来得那么快，不是就在附近吧？我还真信了你的半小时！” 陶飞越笑了一下，盯着林梳道：“确实在附近不远，据我的猜测，你的活动范围呢，要不就是在学校附近，可朱苓去出租屋打听过了，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好多天没看见你，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医院附近，你当时要安顿你父亲，也得要方便照顾病人，因此距离医院，不会太远，我是开到了医院附近，才尝试着联络你的，因为我想一旦能联系上，我骗也要把你的位置给骗出来。” “那万一联系不上呢？”林梳问。 “我就在附近转悠转悠呗，打听打听哪儿有便宜的出租屋，不过我总觉得，你欠着我一屁股债呢，逃不到哪儿去，总要冒出来。” 林梳叹气，“我真想逃，要不是为了我爸，我都恨不得逃离这个世界了。” “哪儿那么容易逃？”陶飞越道：“你甘心么？” “我不甘心，可我都陷入绝境了，我折腾这么多年，感觉不仅没有一丝起色，反而在困境中越陷越深，也许我早该放弃，认命才对。” “对？对你个头！”陶飞越说着用夹子夹起一块冰扔向林梳，“自己把冰按脑门儿上反省反省！” 林梳瞪着陶飞越，“大冬天的，你！” “要不是现在没下雪，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拎出去，扔雪窝里让你反省？”陶飞越同样瞪着林梳，说道：“照债主的吩咐做，给你免二百！” 林梳被憋住，暗暗诅咒着，捡起桌上的冰块按在脑门上，“行了吧，我有什么说错？” “听好了！”陶飞越指着林梳道：“第一，你要是自己没奋斗，那就真的是全家守在穷山沟里，家徒四壁穷得叮咣响，在北京治病？想都不用想，回乡等死，诶就是唯一的选择，诶你别光瞪眼，目露凶光也没用，我说的是实话，不怕！” 林梳悻悻插嘴，“我哪有目露凶光？” “第二，你这一路走来，给自己积攒了什么你自己恐怕都不清楚吧？除了你本身的学业，你自己在外面打工积累的经验、结识的朋友，你敢说你从穷山沟沟里直接过来，就有人肯向你伸出援手？你妈虽然到最后还是没救过来，但那是癌症，以现在的医学水平，谁敢打包票说，得了癌能完全治愈？可你凭着自己的本事，总还帮你妈尝试治疗过，就这份尝试，你觉得不值得吗？换成回去等死，你就不会愧疚了吗？何况结果虽不尽人意，但你还有机会带给你爸好一点的生活啊，你去认命？连剩下的，唯一机会都不会有！” 林梳按着冰块身子开始颤抖，冰块正在融化，冰凉的水顺着额角缓缓流下，看起来有点像是眼泪，却比眼泪冰冷清透得多。 “第三！”陶飞越接着道：“一个人有选择做了不太理想的选择，和一个人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是两码事，前者是主动的，哪怕走错了路，吸取教训，改正过来，再走对的方向就是，可后者，那是无奈是被迫被逼的，而且只会被生活越来越逼到死角，毫无动弹的余地，你的父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一旦家里发生意外，一根稻草就能压垮了全家，你真的想自己落到同样的境地，重复他们的老路？” “我愧疚的是……”林梳颤抖着道：“这些年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都没能好好陪过他们，不能陪在他们身边，还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浑然不觉，要是我在，可能会早点带我妈上省城看病，不至于拖到晚期，无力回天！” “你错了。”陶飞越轻轻叹气，“我认识一个医生，曾向他了解过一些关于肺癌的知识，他告诉我，肺癌早期有很多别的症状，多有可能被当成是支气管炎之类的病症来治，而一旦确诊是肺癌，病人多半都是晚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偶遇（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你是说……” “不管你在不在身边，早期肺癌很难确诊，确诊，已经是晚期。”陶飞越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重复道。 林梳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按在头上的手，摊开给陶飞越看，冰全都化完了，手掌中，只剩下一滩水迹和一小粒冰晶。 “反省好了吗？要不要再来一块儿？”陶飞越问。 林梳摇头，然后往手上直呵气，“冻死我了！” “现在还早，等下雪的时候你再叫唤也不迟。”陶飞越把酒杯往林梳跟前推了推，“喝吧，跟你开玩笑的，不过确实不准你喝多！” 林梳一气儿灌下，问陶飞越，“能再来一杯不，还挺好喝的。” 陶飞越冲侍者招了招手，很快侍者又送来一杯。 林梳停止了哆嗦，道：“你是不是变态，欺负我是吧，辛思姐的眼光真不错，嫁给我老师比嫁给你强多了。” 陶飞越面色一变，抬手就把给林梳新上的酒拿到了自己跟前。 林梳笑笑，“终于说出憋了很久的话，是不是酒壮怂人胆儿？” “知道自己怂，还敢惹我？”陶飞越阴沉着脸，神情像恨不得立马上前掐住林梳的脖子。 “我的确怂！”林梳承认道：“我妈去了后，我无数次跟上天说，我真的怕了，我认输！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愿意屈从命运还不行？以后我什么也不做了，我再也不挣扎，我去干最低廉的活儿，只要能养活我跟我爸就行。” 陶飞越眨了下眼，怀疑地眯成缝，“低廉的活儿？你躲着所有人难道……？”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再跟上天补充一句，让我尽快还了你这个令人讨厌的老板的钱，少被你抓来受教训一次就少一次吧！”林梳没有正面回答陶飞越的疑问，却飞快地转了话锋。 果然陶飞越被她后面一句给郁闷到了，立刻睁大了眼，怒道：“嫌我讨厌，嫌我啰嗦是吧？信不信我抽你啊！你一小丫头片子咋不知好歹呢？有本事就自己争气点儿，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摆给谁看？早点还钱，早点还钱你我两清！你以为我想操这闲心呐？破事儿特别多不说，还特别烦人！” 林梳牵了牵唇角，低下头去，被陶飞越这一顿骂，她心里反而松活了不少，于是她道：“不信，你抽了我，万一你手重，害得我缺胳膊少腿的，是不是反而还得赔钱？再我要是废了，谁还钱给你啊？” “你！”陶飞越悻悻道：“臭毛病是不？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今儿治不好改天接着治，反正你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不是？” 林梳微微叹息一声，“那咱们说好，你教训我可以，可能不能不要告诉朱苓姐他们？” “原来你跟这儿等着我呢？”陶飞越诧异道。 林梳重新抬起头，“见过陶总之后，我可能就会换卡，不过我会给陶总留下联系方式，以免陶总以为我逃债，可……朱苓姐那边……” 陶飞越皱眉：“你怕见到朱苓难过，我可以理解，但周西檐没得罪你吧，他可是最担心你的人，我们都是跑腿的，你至于吗你！” “我总觉得，我恐怕要辜负他了。”林梳顿了顿，问陶飞越：“你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如果你和你的女朋友之间，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存在，你女朋友会怎么想？” “别说了！”陶飞越冷着脸，把酒杯放回林梳面前，“就你事儿多，赶紧喝赶紧喝，喝完了滚！” 林梳闭了嘴，两个人默默地，都把各自剩下的一杯一饮而尽。 从酒吧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刮起的风让林梳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陶飞越正准备去开车，见状便顺手把还没围上的围巾往林梳脖子上一搭，道：“搁这儿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说完便独自走了。 林梳一愣，但也来不及喊住陶飞越。 等上了车，发现陶飞越开了暖气，林梳便摘下围巾，递还给陶飞越，陶飞越没接，淡淡道：“留着吧，穷得哆哆嗦嗦的，真让我这个老板丢脸，你不会现在连件像样点儿的冬衣都没有吧。” 林梳闷了一下，道：“不知道陶总像样点儿的标准是什么，冬衣我倒是有，只是来的时候行李箱装不下，除了当时随身的，只另外带了一件，我怕北方的隆冬还要冷，所以还想再多撑一撑。” “诶呀……”陶飞越从车内的后视镜中看了林梳一眼，满脸的嫌弃，“怎么跟你在一起，就好像穿越回解放前呢，简直受不了，你现在靠什么维持基本生活啊，不会已经沦落到上街要饭了吧？” 林梳笑了一下，“所以陶总要宽容，要尽量宽容我的还钱期限！” 陶飞越狠狠地瞪了林梳一眼，郁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同时一脚踩上油门，发动了车子。 林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钟了，狭小的地下室内，唯有电视里传来的说话声、音乐声，嘈杂不堪，林兴德就那么在嘈杂声中，靠在自己的行军床床头，不知何时已睡着，林梳走去关掉电视，转头又看见屋内的小方茶几上，还搁着她临走前热好的饭菜，林兴德没动几筷子，不知是想给她留着，还是本身就没有胃口，林梳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取走碗筷，到外面去冲洗，又回来将茶几收拾干净。 她给和衣而卧的林兴德搭了床被子，自己也懒得洗漱，回到她的小床边和衣躺下，望着头顶那一盏老旧的，散发着昏光的顶灯，林梳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熬过了一天。 不知明天又将如何熬过去，但愿一天天的，总能熬过去吧？ 周一，林梳正在快餐店打工，突然接到教授助理的电话，在研修班这么大半年以来，这还是教授助理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教授助理问她，怎么结业展上没有看到她的作品，这样的话，就没有结业分数，她恐怕连拿结业证都危险哦，还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偶遇（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也被弄懵了，连忙道：“我的结业作品是肯定上交了的呀，虽然只有一幅，可我保证是交给班上学长的了。” 教授助理道：“那你赶快过来找找，虽然汇展已经结束，没法再单独为你一个人延长评审期了，可结业成绩你还是得要的嘛！” 林梳脑子嗡的一声，问道：“评审结束了？” “当然，上周就结束了，因为参展作品按规定必须遮挡作者署名，以便评委公平公正地审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你连作品都没交，结果评审完，落到我这里对照名册登记结业作品分数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你的！”助理又道：“你赶紧过来吧，我今天都在，做你们的成绩录入，你要是错过了，那我交上去你可就没有结业分数了哦！” “我马上过来！”林梳慌张地道。 随即放下手机便跟快餐店的店长请了假，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 到了学校，林梳东问西问，也找不到负责结业布展的人，因为展期和评审皆已结束，研修班的人基本也算是散伙了，同一班的人从此各奔前程各走各的道儿，谁还顾得了谁？所以林梳这个时候回来，哪儿还找得到人呢？ 最后林梳还是在教授助理的指点下，找了仓库管理员帮忙，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后，仓库管理员极其不情愿地带着林梳去了储藏作品的仓库。 两个人在仓库里小心地搬动着，一摞摞画幅又重又沉，林梳也理解了管理员为何那么不情愿，心里为给人添了麻烦而歉然，可更令她焦急的是，她的画去了哪里？难道被人给弄丢了？ 好在，在把几乎所有画幅都给挪动了一遍后，林梳终于看到自己的那幅，靠在墙的一边角落，蒙满灰尘的作品。 林梳把画作抱出来，来不及心疼，就又得帮管理员将其他画品归置原位，弄完之后，早就灰头土脸出了一身的汗。 林梳带着作品去找教授助理，助理看了看，惋惜道：“怎么没上展览呢？要是上了展览，说不定就选你的了！” 林梳自己也很是不解，说道：“我刚才在仓库里找的时候，发现被放到最里边的角落里了，难道布展的时候都不根据学生名册清点作品的嘛？” “布展是学生自己布展啊。”助理道：“清点的话也是由负责的学生进行清点，他们是不是疏漏了？” 又说道：“不应该啊，仓库里，每个班不同年级的作品都是分门别类堆放的，按理不该会漏下啊。” 林梳回想着自己把画交给别人时的情形，当场有好些人都看到了她交画，而画又确确实实是在仓库里，并没有丢失，到底怎么回事？ 不，不对，分门别类！林梳突然想起她和管理员在搬画的时候，管理员也嘟哝过类似的话，说有布展的画作进仓时，都会让学生把画搬到指定位置，堆在一起，可林梳在研修班参展画作的堆放位置，却没有找到自己的作品，而是从另外的其他已布展的作品堆里翻到了，那么问题要么出在管理员身上，要么就出在搬运的人身上。 可管理员一般都是指挥学生，自己不动手的，一般都是在学生放置归纳好后，才进行一次清点，然后登记在册，过一道交接手续，所以在这个搬运和交接的过程中，就一定出现了差池。 然而画没有放到指定位置，反被塞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交接的时候也没有人对数量提出疑问，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看着林梳满脸的疑惑，助理安慰她道：“不管怎么说，画找到就好了，起码有个成绩，你啊，也是太心宽了，布展期间，都不知道来看看的吗？如果早一点发现问题，说不定还可以采取点补救措施，毕竟，错不在学生的话，学校方面是可以通融的呀。” 林梳望着助理，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她为什么就那么放心地交出画来就走人了呢，她的心思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有往毕业汇展上惦念啊。 “那现在……怎么办？”林梳深吸一口气，问道。 “本来最好是给教授过过目的，可教授今天去参加美协一个座谈会去了，，估计一天都不会回学校来，但成绩报表今天下班之前必须交上去，所以……你的画作我觉得问题不大，就按照你的平时成绩，给你算一个平均分你看怎样？这样也不算亏你吧？” “多谢了！”林梳犹豫了一下，再一次问道：“真的不能请教授再给看看了吗，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故意没交结业作品，刚刚你讲学校方面可以酌情通融的，那不能对我破例一次吗？” “唉！”助理摇摇头，无可奈何道：“我刚说的是早点发现，你这结业汇展都已经评审完了啊，那评委又不止教授一个人，且评审的时候，双方都是消息隔离的，学生不知道参加评审的有哪些人，评委也不知道自己评审的作品的作者，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公平公正，你这直接拿了画去找人，谁敢给你拍板啊，就算给教授看也不能作数，譬如高考的艺考，你交了一张白卷，私下里找学校说交错了，让学校重新给你打分，那能成吗？那对所有考现场的考生，岂不是都不公平？” 林梳咬着唇，闷声道：“明白了，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就这结业成绩勉强能帮帮你，没关系，林梳，下次再努力，啊？” 林梳苦笑，下次？她还有下次吗？别说她自己现在状态不佳，就算她能重新拾起画笔，那学费呢？她连自己和父亲的生活都无以维系，身上背着几十万的债，她真的有下次吗？ 林梳离开学校时，觉得特别疲惫，浑身都好像脱力一般，不知是因为在仓库搬画所致，还是心中某种光亮至此时，彻彻底底地熄灭掉，被扬起的尘土掩埋在黑暗里，甚至都看不到曾经的，存在过的痕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偶遇（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时间尚早，由于请了快餐店的假，林梳站在大街上，一时茫然不知所去。 她也不想回到地下室，在自己心情烦乱不堪时，回去面对沉默寡言的父亲，只能让她更觉前景的昏暗。 林梳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有点后悔，那天和陶飞越分手，要是不把陶飞越的围巾悄悄留在车后座，而是直接带走的话，陶飞越大概也不会说什么，而自己好歹还能有个遮挡风寒的物件。 不过后悔也就那么一瞬，毕竟她没有借坡下驴，由得陶飞越一句话，就顺走他人东西的习惯，等到月底结算工资吧，唉，需要什么，都得等到月底结算！ 林梳一边走，一边哀叹，一边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想着结业汇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差点连结业证都拿不到了呢。 如果说她不知道怎样继续学业，在母亲离去后忽然对自己一直所追求的，产生了某种心理障碍跟抗拒，但她毕竟还是在大病一场高烧退后，拖着病体去了学校，坚持完成了最后的画作，从头至尾，林梳扪心自问，在学业方面，她应该说是无愧于己吧。 没成想老天再一次开玩笑般的，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她的希望，以致于她从前所有的努力，所放弃的生活跟恋情，看起来都不过是笑话一场，这难道是对她最残酷的嘲讽吗。 是的，最残酷的，莫过于你付出了所有，结果却牺牲的莫名其妙。 林梳连苦笑都笑不出，抬起头，忽然发现街边变得热闹而拥挤，人来人往驻足观望者，将道路拥塞了一半儿，注意力不由得被前方的某栋建筑所吸引。 这时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往林梳手中塞了一张广告单，对林梳说道：“电信做活动呢，要不要进去看看？” 林梳扫了一眼手里的广告单，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她不是被所谓活动吸引，而是，她终于也对过去，失去了最后一缕不舍，过去于她，除了不堪回首和笑话，还剩下什么？ 林梳从手机里抽出了她的旧卡，把重新换过的新电话卡塞入了卡槽。 林梳在已经下了班的写字楼大厦里，孤零零一个人做着清洁，从长长的走廊跟过道的一头扫向另一头，偶尔能透过玻璃大窗看到某几家公司室内的情形，但林梳早已不感兴趣，这栋楼里上班下班的人，那些公司是做什么的，和她毫无关系，她的工作只是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物业发的环保服，日复一日地在大厦空荡下来的时候，清理白天人们所丢弃的垃圾与脏污，她活动在这栋大厦，对那些每日穿着干净得体衣服上下班的人来说，她也是一个幽灵，仿佛根本不存在的空气。 要把全栋楼打扫完差不多要花两三个小时，因为还要顺带带走各家公司丢出来的垃圾，林梳体力不够，只能来回多跑几趟，做清洁所花的时间自然更长。 等到她终于打扫完最后一层楼，将垃圾袋和清洁工具靠在墙边等电梯时，林梳看到了那个通往天台的门，突然，她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特别想要上到天台去看看。 林梳把垃圾袋和工具挪到了一个更为隐蔽些的位置放好，去卫生间洗了洗手，便一面在身上蹭干着，一面往天台上去。 天台上有围栏，围栏外挂着不少广告牌以及霓虹灯灯管，闪动着光怪陆离的五彩光色，林梳只能站在广告牌和霓虹灯的空档处往下俯瞰，只见那远远近近的华灯初上、灯火长街，构成了大都市梦幻一般的场景。 林梳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想起离开省城即将启程北上的前夜，她也曾望着那满城灯火踌躇满志，如今的夜景比之在省城看到的更美，却不知为什么，只是让她想哭，要不是眼泪早已流干，她是真想在这无人的天台放声痛哭。 琢磨了一下午，林梳才想明白，一个班就那么一两个名额可以被评委挑中直升，想争取的人却有几十个。 她的成绩是那么显而易见，就凭过往的作品得到的赞许和青睐，恐怕早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加上她素来独行独往，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以致到了最后，有人故意把她的画放到了别的地方，故意塞到了墙角落，而其他人也不闻不问毫不关心，负责管理搬运画作和负责布展的人，不说有一半班上的同学参与吧，少说也得七八个人才能完成，七八个人，竟没有一人为她吱声，可见，她的做人，是多么的失败？ 但他们只盯着那一两个直升名额，他们只在意自我的得失，却不知道林梳付出了多么辛苦的努力，付出了多么巨大而高昂的代价，人心啊，原来是可以因为一己之私一时之念，就将他人全部的希望给踩灭掉，而对于坠入深渊的人，他们毫无所觉，无关痛痒，心安理得。 林梳情不自禁攥住了栏杆，一脚踩上了围栏边的台阶，她真的很愤怒，愤怒人心的叵测，愤怒苍天的不公！ “诶！喂！那谁啊，别动！别动啊！” “诶诶，你小声点儿别吓着人！” 蓦地，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大叫，而且是两个男子的对话，林梳莫名其妙，起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待反应过来，回头看去，才见到两条影子冲自己这边跑来。 林梳吓坏了，本来天台上就比较黑，自己这位置因为避开了霓虹灯，视线就更是不好，这两个大男人冲自己跑过来干什么？难道是抢劫的？保安呢，保安哪儿去了？大厦的保安怎么没发现他们！ 林梳抽了一口冷气，刚想大声呼救，她知道这整栋大厦里都装有监控，连天台上也装了，就是不清楚自己站的位置，能不能被监控拍到，唉，刚才摸着黑上来的时候，根本没去留意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偶遇（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来……”林梳的“来人啊，救命啊”，才把个来字喊出，就看到那两人在靠近她后，都不约而同放缓了脚步，并且在隔着她大约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住。 其中一人抬起双手，做的好像是想按住什么的姿势，道：“别紧张，我们是大厦里的员工，大婶，有什么想不开的，咱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你可千万别一时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你说这么高摔下去，人都不能看了，想追悔莫及都不行了，你家里人要知道了，该多痛心啊！” “什么？”林梳愣住。 “对对，大婶，你下来说话嘛，遇上再难的事儿，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必呢？大冷的天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嘛，世上的事儿，除了生死，其他能算啥事儿呀！”另外一个人也紧跟着劝道，同时缓慢地挪动步子，跟慢镜头一样，试图向林梳更靠拢一点儿。 林梳这下明白了，顿时耳根一红，被人误会也就算了，还被人一口一声地叫大婶，这得多尴尬？敢情光线不好，对方两人居然不约而同把她认作大婶了？ “我没有！”林梳连忙下了台阶，正面向着那两人，摇手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想要怎样，就是……就是看看风景！” “哎呀我天，大……咦？你不像大婶啊？大妹子，你看风景也看得太悬了吧，把我俩给吓得，差点报110！”，跟林梳说“除了生死”的那人说道，但他的身体似乎仍处于紧绷着的警惕状态。 林梳不仅耳根红了，此时脸也涨红，瞪着对方两人道：“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们俩眼神也太差了，不对，大厦里的员工都下班了，你们怎么还在？而且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天台上，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保安了！这儿都有摄像头，你们别乱来啊！” 起先那个举着双手的人和他的同伴对视一眼，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道：“我们加班，上来透透气，刚上来就看见你在围栏边上，诶，我说你……” 那人说话蓦地停下，直愣愣地瞧着林梳，似乎很想看清林梳的脸，但光线实在不好，加上林梳又戴着帽子，所以脸上一片始终都显得模糊不清。 “说……说我什么呀，我……我就是这栋大厦的清洁工，我上来怎么啦，很正常啊，是你们自己没看清楚就瞎嚷嚷！”林梳气急地辩解道，一边指着两人说，“你们退后，你们在这儿我才不安全呢！” “看起来她确实是大厦清洁工啊！”保持着警惕状态的人松懈下来，对林梳道：“我们有员工卡，喏，你看！我们真的是大厦里的员工，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举起胸前的挂牌朝林梳亮了亮，这种光线下林梳根本看不清，不过看形状，倒确实像是大厦员工的卡牌。 但另一人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向林梳亮身份牌，他死盯着林梳，模糊的脸容好像起了一团迷雾。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次往林梳方向走近，惹得林梳又尖叫起来，“你干什么！” 对方站住，他的同伴也很奇怪地望着他，问道：“方柯，怎么啦？” 等等，什么？方柯？林梳呆住，脑海中跳出了同名同音的，另一个她曾经很熟悉的人。 “方柯？” “林梳？”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并且随即同时瞬间石化。 一时间，两人呆愣愣地望定对方，不知所措，直到方柯的同伴醒悟过来，“你们认识？” 林梳低下头，此情此景，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她一个大厦的保洁员，合适跟她的老同学相认吗？ “是啊！”方柯倒是先承认了，转头对那人介绍道：“我大学同学，林梳。” 又对林梳道：“我公司的副手，龚景祁。” “大学同学？”龚景祁惊讶地咂了下舌头，跟着道：“既然是老同学，咱们就别跟这儿僵持了，风怪大的，还是下去吧？” 方柯转头望向林梳，林梳起身，对方柯道：“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还是这么尴尬的情形。” 方柯笑了笑，但转而却很紧张地看着林梳，“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啊？”林梳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要跳楼吧？” “唉，楼高了就总像有魔力似的，时不时的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想不开的人。”方柯抬手，隔空做了个揽肩的姿势，示意林梳请先，不过却并没有碰到林梳。 三人从门里进了楼道，林梳这才看清，方柯读书的时候总是剃着小平头，戴着一副眼镜，本来就有些宽的脸型因为瘦，而显得下颌骨愈发突出，倒挺贴合他的名字，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方”，现在头发留长了不少，眼镜不见了，脸长圆润了许多，竟然比原先看着更为周正，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方柯又长高了，原先林梳大概能到对方的肩，现在直接就只能齐到胸口了。 另外的龚景祁看上去比方柯年龄要大些，近三十的模样，也比方柯矮一点点，瘦长的脸偏黑，眼神中有着方柯所没有的沉稳之气。 林梳打量两人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她，林梳道，“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要不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一场误会，咱们就在这儿散了吧？” “诶，林梳！”方柯拦住她，欲言又止。 一旁的龚景祁帮腔道：“哟，散什么散呐，你们老同学见面，总也得找个地方聊会儿嘛？” 方柯道：“我们的工作场地就在二十七楼，要不我们去二十七楼坐会儿？” 林梳为难地道：“可是……我真有活儿还没做完呢，我得先做完了。” “我帮你？还有多少活儿？”方柯说着就想脱外套。 “诶别！”林梳忙道：“我就剩最后一大袋垃圾没弄下去了，你这样多不好，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偷懒呢，还是不要了，你不是在这楼里吗，要不咱们改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乡故知（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我帮你弄下去！”方柯脱掉外套扔给龚景祁，一边挽了袖子道：“垃圾在哪儿呢？” 林梳特别尴尬，转头看了看她放垃圾袋的地方，方柯就对龚景祁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上来。” 龚景祁笑笑，笑容里含义悠长，但林梳和方柯都只作不见，龚景祁于是只好自己去按了电梯，下楼去了。 方柯帮林梳弄了垃圾袋，林梳拿着扫帚撮箕拖把等工具，两人默默无语下了楼，出了大厦外面寒冷一吹，方柯冻得龇牙咧嘴，林梳就道，“你别出来了，在楼里等着我就好了，我很快的。” “没事儿没事儿。”方柯一连说着，硬着头皮坚持帮林梳将垃圾丢去垃圾集中地，林梳又把工具交还给物业处，然后脱了环保服，洗了手和方柯一起重新进入大厦，大厦的保安诧异地看了一眼重新进来的两人，但没多说什么。 在电梯中，林梳率先开口道：“毕业后咱们留在Y市的同学还聚会过，可大家都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毕业就来了。”方柯道：“机缘巧合，我爸正巧有个老同学，我叫他白叔的，在北京开装修公司，知道了我所学专业后，就说他们这儿正需要招我这样的人，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我爸好好栽培我，绝不会亏待我，我从小就知道，白叔跟我爸那关系铁得不行，加上工资待遇比省城高多了，自然是愿意到北京来闯闯呗，而我家里呢，也认为让我出来锻炼一下，见见世面也好，在北京肯定有更好的平台、更多的机遇吧，所以啊，我一毕业在家没歇两天，就赶到北京参加白叔他们公司的上岗培训了。” 方柯刚说完，电梯铃一响，两人到了二十七楼。 “这边！”方柯站出电梯，为林梳引路。 林梳看了看方柯所指的方位有点疑惑，因为她知道这层楼的这半部分，有不少房间正处在封闭式装修中，因此时常从那些装修的房间运出来不少建筑垃圾，而她也被物业方叮嘱，暂时不用管这半边的清扫工作，等办公区装修完了再说。 不会这么巧吧？林梳见自己果真被引到那一排相连的正在装修的办公区域，不免奇怪地问道：“你们公司才搬到这儿么？怎么现在才装修。” “不是。”方柯笑着推门进入其中一屋，“ 在天台上怕说不清楚，只好谎称是大厦里的员工，其实我们也是临时工，是负责给这家叫欣意的股份公司做装修的，也所以我们有员工牌，能够方便出入大厦，喏，今晚这间主办公室和另外两间侧办公室算是装修完毕了，我和龚景祁是过来再检查一遍的，然后明早欣意公司的人会进行验收，没有问题的话，就会把装修好的房间暂时关闭，等全部装修完成后一起走交接手续。” “原来如此。”林梳环顾着崭新的办公间，不免心中感慨，大家都师出一门，方柯却早早走上了最实用性的道路。 “坐吧，这边坐！”方柯给林梳指了屋子一侧，供宾客落座的沙发，又问林梳道：“你觉得这装修效果怎么样？” “挺好。”林梳转了一圈儿道：“简洁明快，大面积的灰白间杂小块黑色调，显得干净稳重，又不失活泼利落，是我喜欢的风格，真的不错。” 方柯笑了，“能得到老同学的夸赞，真是欣慰呐。” 林梳随即讶然，道：“是你设计的？” “嗯。”方柯看着林梳，淡淡道：“几间最主要的办公间是我负责，龚景祁负责其他一些员工办公间，那就比较简单一些。” 正说着龚景祁推门进来，端了两杯咖啡递给两人，笑道：“我就估计你们该上来了，不过条件有限，只有这种速冲咖啡了，不好意思啊。” “谢谢！”林梳接过那刚冲的，隔着杯壁还能感受到暖意的咖啡，道：“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打扰到你们工作了吧？” “没有，没有啊。”龚景祁转脸又对方柯道：“今晚还是弄到九点半么？” 方柯抬腕，看了看表，点头道：“九点半收吧。” 龚景祁就笑笑，“那你们聊，我继续盯着去，哦，方柯你衣服我放在旁边屋里了，你记得过去取。” 方柯依旧点头，等龚景祁出去，方柯才又一次示意林梳到沙发去坐，并道，“白天装修怕影响其他公司办公，所以只能做一些动静小的部分，而把声响大的活儿挪到晚上来赶工，因此这一段时间，基本上每晚都在加班。” “不是说是过来检查已经装修好的房间的吗，怎么……？” “诶，既是检查，也得盯着工人干活，做装饰装修的，就是时间上不能自主，一旦项目下来赶工期，基本都得没日没夜的在现场守着。”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林梳试了试，道：“还挺舒服呢。” 方柯笑，“能不舒服吗，人家公司出了多少装修的钱，真材实料都搁这明面上摆着呢。” 林梳也笑了，“你们的工作也挺辛苦。” “还好！”方柯道：“我已经习惯了，你呢？” “我？什么？”林梳心里一沉。 “你在北京习惯了吗？还没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呢。” “开春儿的时候过来的。”林梳想了想，道：“也不能说特习惯吧，有的时候还是挺想Y市，想咱们的同学们的，不过，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下来了。” 又问道：“你真的没有和任何人有联系吗？就算来北京工作了，也不至于断了所有联系吧？” 方柯挠挠头，满脸的无辜道：“我也很无奈啊，刚到北京没一个月手机就丢了，换了个新的手机，顺便也就换成了本地号码，原先的联系人就都找不上了，唯有省城的两个，他们去年春节的时候，辗转打到我爸的电话上了，诶问到了我的新号，我就和他们还时有保持联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乡故知（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说着，拨开了手机，给林梳看，“喏，你瞧，他们的号码，一直在我手机里呢，其他的人嘛，我想平时也没什么事儿，只要大家间不是彻底断了音讯，就随时能联系的上，所以也没太在意。” “哦！”林梳点点头，对方柯道：“真没想到你做上了这一行，看来咱们是万金油专业，做哪行像哪行么？” 方柯笑，“其实我一直都还挺喜欢装饰装修的，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看了好多这方面的书，过来这边我是带了自己画的设计图来的，白叔觉得还行，大概让我当了半年跑腿跟班的，熟悉行业后，就开始放手让我独立负责项目了，不过像这种比较大一些的项目，白叔还是不放心让我全部承接，所以我和龚景祁各负责了一部分。” “有个人盯着你点比较好。”林梳道：“万一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商量着来，等你以后经验丰富了，自然也就可以独立负责大型项目了，何必着急呢。” “什么呀！”方柯不满道：“龚景祁的设计图做的还不如我呢，不过他就是比我工作的早，对材料和施工比我熟悉点儿罢了。” 林梳失笑：“取长补短。” “诶对了，”方柯再一次看表，道：“你上天台干嘛，真的只是去看风景？” 林梳无语，瞪了方柯两眼：“还能干嘛，我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吗？” “你倒……不是，可……”方柯略一沉吟，转而道：“现在单纯为看风景就上天台的人可也不多了，你还真的一点没变。” “是吗？” “嗯，以前就觉得你挺单纯的，不，应该说活得纯粹，比其他人活的都纯粹。”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目标很简单，认定了事儿，就会拼命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就算别人劝你，你也不会往旁的看一看。” 林梳失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说驴，死倔死倔那种。” 方柯同样笑了，“你还知道啊？死心眼还挺倔，肯定没跑了，不过呢，这样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心无旁骛，你在班上的水准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不像很多人到了大学里就混日子，一眨眼大学就混完了，坏处则是，古语有云兼听则明，有时候从俗从流一点儿，未必不是件好事儿，我觉得只要能给自己带来益处，条条道路通罗马嘛。” 林梳愣了一下，随即道：“就像你，放弃了当老师，改行当了设计师？” “诶，我哪儿称得上师啊，我白叔说我还要好好磨练磨练呢，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独来独往，不大合群，还有对绘画之外，其他一些相关专业都接触的比较少，而画画偏偏又是一条极为艰难，极少人能取得真正成功的荆棘之路。” 林梳低下头，沉默片刻，道：“你说的没错，人要生活，要填饱肚子，吃五谷杂粮，管吃喝拉撒睡，总得要些谋生的手段，让自己活得更从容一些，才能继续走下去。” 方柯微笑着，轻轻点了下头，随即取了咖啡杯示意林梳：“趁热喝，小心烫，做清洁工很辛苦吧？你现在到底打了几份工？” 林梳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打了几份工？” 方柯哈哈大笑，道：“还跟学校时一样！” 林梳脸一阵臊红，方柯的取笑也许没有别的意思，但在她听来，却尤为扎心，毕业一年多，方柯已经摇身一变为室内设计师，虽说还没有负责独立的项目，可能够负责一部分，也是了不起的一大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方柯就是最好的诠释，而自己呢？不仅没有华丽的变身，其实真实情况比在学校时还糟糕，相形之下，两人间的差距似乎更大了。 “喂，不会说你一句就不高兴了吧？”方柯见林梳红着脸，低头不吭声，赶紧道：“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林梳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摇头代表着没当真，还是方柯说的没错。 沉默片刻，林梳起身道：“天晚了，耽误你半天了，今儿就聊到这吧，我也该回了，我爸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你爸也来了？在北京？”方柯十分诧异。 见林梳点头，方柯就又道：“租的房子吗，离这儿远吗？” “还行，也不算太远。”林梳向方柯伸出手，“见到你真高兴，没想到我们在北京还能巧遇上。” “林梳！”方柯第三次抬腕看表，神情显得有些遗憾，道：“再多待会儿不行吗？好不容易见面再多聊会儿吧，我快下班了，下班我请你吃夜宵？” 林梳放下手，笑笑道：“不必了，你不是还没完工吗？还得装修一阵子吧？” “唔，还得有一个多月才能全部搞定吧。”方柯答道。 “那就是了，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下次吧，下次你有空了，可以提前约我吃夜宵。” “你的电话呢，给我一个。”方柯说着掏手机。 林梳报出了自己的新号，方柯直接拨通，林梳听到手机响，拿出来看了看，在方柯的注视下，也只好将方柯的号码存到了联系人。 “行了，我走了，不耽误你了！”林梳抬脚向外挪去。 “诶，别急，你等等我，我去拿外套，送送你！” “不用了！”林梳赶紧道：“我去搭车，离这里还要走一小段，你不是要守着工人干活吗，不好离开吧。” “那我送你到楼下？” “真的不用了。”林梳坚持推却道。 “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咱们又不是别人，咱们是生活了四年的同窗啊。”方柯不满道。 “不是客气。”林梳不想继续纠缠，笑道：“正因为是老同学，才不需要你送嘛！” “那把咖啡带上吧，你还没喝呢，外面冷，你也暖暖身子。”方柯拿了林梳搁在桌上的那一杯，强行塞到林梳手中，并道，“说好了啊，下次找我你，你可不许再拒绝我。” “谢谢！”林梳低下头，她刚才那么说，确实是有些推诿之意，但方柯似乎也不会让她那么轻易脱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乡故知（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送林梳出门，走到电梯那边儿，正碰上龚景祁也在等电梯，方柯诧异道：“你去哪儿？” 龚景祁则诧异道：“怎么就走了？” 龚景祁的话显然是在问林梳，随后龚景祁就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上天台。” “又上天台？”这次轮到林梳诧异了。 方柯失笑，对林梳解释道：“他呀，这楼里不允许吸烟，所以……只好上天台。” “原来你们先前……？” “对，我陪他上去，这活儿怪累，他烟瘾犯了，结果，真的是太巧了，呵。” 方柯一说，三个人都显得很不好意思，眼看电梯快到了，龚景祁道：“你们先。” “她不让我送。”方柯责怪地看了林梳一眼，而林梳只做不见，冲着龚景祁笑笑。 电梯铃响，门打开，林梳站进电梯中，对两个人告别，“今天真不好意思，希望下次见面不要这么尴尬。” “好，下次见，没事儿就上来玩啊！”龚景祁赶紧道。 方柯则扬起手，挥了挥，“天黑，自己路上当心。” 电梯门关上，方柯和龚景祁皆抬头看着电梯下行，楼层显示的数字不断跳动，龚景祁问道：“她真的是你同学啊？大学同学？” “嗯。”方柯应道。 “那她怎么……怎么会做清洁工了？一个本科生做什么不好？” 方柯沉默了一下，闷闷道：“或许有什么事儿，她一定出什么事儿了。” 林梳之后再次来上班，情形就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先是方柯打电话，问林梳吃过饭没有，没有就过来二十七楼和他们一起吃，他们都是统一订的饭，他可以顺带多订一份给林梳。 林梳谢绝了，此时她刚开始清扫没多久，刚刚把两层楼打扫完，她告诉方柯，自己都是上班前会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所以让方柯不用管她了。 方柯就说，“那以后你也别先垫肚子了，垫什么肚子啊，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要是你不好意思的话，等饭送来了我给你拿过去也行，我们的饭餐都是核算在人工成本费里的，每餐报个总数就行，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你让自己好好吃顿餐，还能节省饭钱，何乐不为？” 林梳挺郁闷，心想方柯没说出来的话意思，大概就是你那清洁工一个月多少钱啊，能省则省你还要咋样？ 但方柯那么想也没错，林梳郁闷过后觉得方柯的好意接受一下也无妨，其实跟着混饭也就一个多月，方柯他们要是结束了装修工程，她也混不上了，如果再三婉拒，反倒显得她不念旧谊，而且他们毕竟同班四年，都经历和亲眼目睹过彼此学生时期的各种糗事儿，好笑的过往，也拥有许多共同的，快乐而真挚的回忆，自然在亲疏差距上，和朱苓他们又不同。 于是林梳答应了方柯，又说，“你们的人我都不熟，平白跟着混饭怕不好吧，对你的影响也不好，要不你带上饭来找我吧，咱俩找个地方坐坐，吃饭的时间还可以闲聊几句，完了各自接着干活，彼此都不耽误，不挺好？你说呢？” 方柯表示同意，“不能更赞！那从明天开始？” “嗯，从明天开始吧。” 结果半个小时后，林梳又接到方柯的电话，林梳叹了口气，接通之后只听方柯问，“你在哪里，在哪层楼？” “干嘛！”林梳不解。 “到二十七楼了吗？” “没有，哪儿那么快？” “那在几层，快告诉我，不然我一层层找下去。” 林梳无奈，只好说出了自己所在楼层，心里有点火起，心想这家伙存心捣乱怎么着，照他这么一会儿一个电话，自己清扫完全楼不知得多久去了。 隔了几分钟，远远听见电梯铃响，接着是一串脚步声，方柯拿着杯热咖啡，出现在林梳身后，林梳没理他，仍自顾自地清扫着楼道角落。 “诶，歇会儿吧，喝杯咖啡？我从咖啡店点的，摩卡的，你喜欢吗？比速冲的好喝。”方柯跳过林梳挥动的扫帚和地上的垃圾，跳到林梳面前，把咖啡举给她看。 林梳没好气道：“少爷啊，还摩卡呢，没看见人家在干活吗？” “就说让你歇会儿嘛！” “我又不累，干嘛歇，我还想早点做完活儿，早点下班呢。” “诶，急什么，有我在这儿陪你，不会让扫地也有更多乐趣吗？来来来，先歇会再扫啊！”方柯一把拉了林梳的手，从她手里夺过扫帚，一面推搡林梳，“去洗手去吧，大不了这层我帮你扫了。” “别啊！”林梳瞪眼道：“我洗手可以，你别动，待会儿清扫不干净，责任又在我，要扣工钱的你知不知道！”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是！”林梳回嘴道：“我还记得学校劳动周，系里让咱们班清扫男生宿舍楼后面那片山的垃圾，还山林一片绿色，结果你和杜烨几个躲在小树林尽偷懒来着！” “行行行，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动就是！”方柯一迭声地赶紧把林梳给推走了。 林梳从洗手间出来，从方柯手里拿过咖啡，跟方柯示意了一下，“这边。” 林梳领着方柯来到安全楼梯，在楼梯上选了一个台阶兀自坐下，方柯跟着，也在林梳身边坐了。 林梳揭开杯盖，闻了一下咖啡诱人的香气，重新盖好后，小心地吸了一口，接着瞥一眼方柯，“你跟着我在一起坐，不怕把衣服弄脏了？” 方柯笑笑：“楼梯不也归你扫吗，我这算不算帮忙？” 林梳直接扔给他一对白眼，没去理他。 方柯也不介意，凑近林梳道：“诶，我昨天没好意思开口问，你跟……” “既然昨天不好意思开口，今天怎么就好意思了？不会以为两杯咖啡就能让我嘴软了吧？” “呵，咱们是老同学嘛，憋了我一晚上，不问个清楚心里难受，你跟高予安怎么啦，分手了？赌气一个人跑到北京？还赌气非得干这又辛苦工资又低微的工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乡故知（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唉！”林梳放下咖啡杯，“敢情你以为我是为情所伤？” “难道不是？” “我是跟高予安分手了，但实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梳道：“我们……你知道他的家庭一直都不接受我，后来是我主动提出结束的，两个人不被家人所祝福，硬扭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林梳不愿去回顾她和高予安的争吵到底始于什么，于是干脆揽下所有责任，将原因归结在最寻常不过的理由上。 “唔。可是高予安不是一直在争取吗，你们毕业的时候都已经决定在一起了，还合开了一家相馆，好好的怎么又会突然分手呢，好可惜呀！” 林梳再次白了方柯一眼，“我记得读书时，你有个女朋友的吧，是外语系的姑娘？你们每次约会都躲着大家，好享受二人世界，怎么，你为了到北京发展，不会也跟人家分手，把人家甩了吧？” 方柯愣了一下，道：“什么呀，我们俩毕业之前就分手了，两个人志趣不投，在一起的时候就闹了好多次别扭，分分合合的，然后都累了，干脆彻底了断了，就因为当时毕业，没了别的任何牵挂，我才走得那么痛快潇洒嘛，不然，说不定现在还陷在不断的争吵，分手，复合，又争吵、又分手复合的恶性循环里呢。” “哟，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什么志趣不投？人家姑娘跟你闹说不定是希望你哄着她呢，你也不晓得让让？” 方柯笑笑：“不是，真的不是，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当时怎么跟她好上的，想想可能是单纯无知吧，就那么一眼迷上，然后发觉她太情绪化了，公主病的不轻，我是真的累了。” 跟着方柯又看了林梳一眼，笑道：“咱俩不是吧，一见面就互揭老底跟伤疤？还狠准快，直接哪儿痛哪儿揭？” 林梳失笑，“是你先开始的。” “好吧。”方柯望着向下延伸的楼梯台阶，道：“我错了，咱不说这些往事了，往事不可追，咱们还是说现在吧。” 林梳没吱声，重新拿起咖啡，慢慢吸起来，咖啡香浓的气息在狭窄的楼梯道弥漫，林梳忽然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时间，和一个人坐在楼梯上，随意地闲散地攀谈。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她，仿佛寻回了很久都没有过的平静，享受着热热暖暖的咖啡，享受着一段短暂的可以将自己彻底放空的时间，就这么坐着，心无旁骛，心无所思。 “你扫地扫多久了？”方柯问道。 “也没多久，大概，马上快满一个月了。” “签了多久的合同？” “试用三个月吧，三个月以后再说。” “那之前呢，你在干嘛？” “之前啊，也做过别的其他工作，在超市里看过夜店，在快餐店卖过快餐，还去过一个艺术机构……” “艺术机构？说说看，都做了些什么？” 林梳道：“你这么好奇？” “嗯。”方柯点头，“想知道你都经历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过等方柯想要追问更多的时候，林梳喝完了咖啡，起身对方柯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干活了，你也该回去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来日方长？” “呃……好吧。”方柯恋恋不舍道别，“忙完活儿先别急着走，到我那儿坐会儿，晚点咱们去撸串怎么样？” 林梳瞥了一眼方柯，“你要老这么找我聊天，我怕我的活儿是别想弄完了。” 方柯嘿嘿干笑：“知道了，那我等你啊。” 林梳看着方柯的背影，叹了叹气，果然昨天就有了不妙的预感，方柯这是橡皮糖黏上她了么，就算他乡遇故知，人生三大喜之一，他也没必要这么热络吧。 兴许是一开始新鲜？过两天随意了他也就不这么兴起了？林梳摇摇头，拿起靠在墙边上的扫帚，把空了的咖啡杯子，塞进了黑色的垃圾袋。 晚上撸串的时候，因为有龚景祁在，方柯和林梳便开启了互揭模式，方柯揭林梳经常乱穿衣，天气都很热了，她身上还穿着从冬天穿过来的一件棉外套，也就是两件式的，把里面的棉内胆给卸了，外面的夹衣当外套能一直穿到四五月份；林梳则揭方柯，有一次学校组织采风，在当地少数民族屋里喝高了，非闹着要骑马，结果爬上马了吧，被那马猛地一撂后橛子，直接将方柯从马头上给摔到前面的地上去了，幸亏是摔在松软的沙地上，人扶起来没大事儿，倒是酒给吓醒了一大半。 龚景祁笑呵呵地听两人互相揭糗事，感慨道：“你们真好玩，大学里还能有这么多趣事儿，真叫人羡慕嫉妒恨哦。” 说着说着，林梳看了一下时间，吓得跳起来，拎起包就要走，并对两人道：“糟了糟了，快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在两步开外，并急速地向车站方向跑去，方柯被惊住，随即反应过来，追着林梳的背影大喊，“喂，喂，回来，有车啊！我送你？” 回应方柯的，只是林梳的影子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影子跑得更远，直至消失在黑暗的远处，方柯无奈地笑起来，退回座位上，对龚景祁道：“现在你相信，她是我大学同学了吧？” 龚景祁摇头，“信倒是信了，不过我觉着这姑娘将来没准儿比你还能耐呢，当心降不住！” “去你的！”方柯忍不住踹了龚景祁一脚，“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之后，方柯果然天天带着晚餐找林梳，除了晚餐，方柯也一定会给林梳带上一杯热饮，不是咖啡就是奶茶，或是一杯热可可，两人就在楼梯找个台阶一坐，各自吃着盒饭一边聊天。 每次的两份餐，方柯都会特意订不同的菜，这样和林梳一起吃的时候，还可以交换着分一半菜，菜式的花样就显得多起来，当然有时候林梳不愿意交换时，方柯也会硬从林梳碗里舀，或者硬给林梳添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来日方长（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这个时候，就容易聊起学校里的食堂，以及学校周边的小餐馆，反正吃是百聊不厌的话题，永远兴致勃勃，而且绝对没有偏见和谨慎，一聊开简直话题滔滔不绝收都收不住。 林梳也喜欢这样的随意，和方柯相遇，又让她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在孤独而冷漠的世界里，仿佛又重逢了一份久违的温暖，也就是因为彼此曾经相处自在，都知道对方本来的，最真实的面目，等时隔日久，在另一处陌生的他乡重温到那份自在时，便犹觉珍贵与慰藉。 渐渐地，话题不再局限于美食，林梳也渐渐地对方柯没有那么保持距离了，方柯从林梳口中，终于一点一点儿知道了毕业之后，林梳身上所发生的种种。 这天，方柯收拾好两人吃完的饭盒，将热饮递给林梳，自己也拿起了一杯，道：“还有差不多十天左右，林梳，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收尾工作了，大概十天左右就会全部验收交工，等完了之后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陪你了。” 林梳愣了愣，恍然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可不嘛，都已经年底了，刚刚好，元旦之前交工，然后翻过年一个多月也就春节了，我这一年算是忙到头了。” “完了这个项目还会去哪里？”林梳问。 “不知道。”方柯顿了顿，接着道：“估计春节之前是不会有新项目交给我了，我回公司之后会帮着白叔催催款子，在春节之前争取多收一些没能结算的工程款，让大家好过年嘛，尤其是底下的工人，他们肯定得等钱回家过年啊。” 林梳点点头，随即笑道：“也好，再跟着你这么吃下去，我怕我都会胖成猪了，天天都是些高热量。” “哦？我看看？”方柯故作严肃地打量林梳，随即叹道：“时间太短了，效果不是很明显啊，要是真能胖成猪就好了，过年不缺了，唉，净哄我白高兴。” “去！”林梳白了方柯一眼，“过年你要回省城吗？” “看情况，白叔邀我爸他们来北京过年，正好我原本也打算过年期间陪我爸我妈在北京转转，我爸老早就想雪天登长城，再一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丽了，要是他们都到北京来，我们自然是在北京过春节了。” 方柯跟着又问道：“你们也不会回老家吧，老家现在反正也……” “嗯。”林梳道：“我爸最近的情绪稍微正常点儿了，北京过年肯定热闹，比老家热闹，我过年就陪着他凑凑热闹去，人多热闹，两个人的年，大概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林梳……”方柯道：“要不到时你带你爸来我家作客如何？我爸我妈还可以陪他聊天，那我们聚在一处，不是更人多热闹吗？” “不用了。”林梳道：“我爸就是个最普通最老实巴交的山民，要不是带我妈看病，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走出大山，你要说聊天吧，我觉得百分百会冷场，我爸本来就话不多，加上跟你爸妈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与其两家尴尬相对，又拘束又得勉强自己应和，都过不好年，还不如各过各的，各生欢喜。” “说什么啊你！”方柯道：“你这见外了不是？” “实话，方柯，凑不到一块儿的人不能硬凑，反而不美。” 方柯想了想，随后道：“行吧，依你的意思，但你要改了主意，随时联系我？” “嗯。” 方柯沉默片刻，突然道：“有句话我早想说了，林梳，你真打算就这么下去，一直扫大楼，一直在快餐点卖快餐？” 林梳的脸略略一沉，道：“我不想谈这个，方柯。” “我想谈，想认真的，和你好好谈一次。” “别逼我，方柯！”林梳停了一下，道：“你如果看不起我现在的工作，嫌弃我，以后可以不用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带饭来和我一起躲着摄像头，蹲在楼梯上吃饭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知道我没嫌弃过你，能不能别故意说这些堵人堵得慌的话？”方柯责问道。 林梳不吭声，将身子侧了侧，半背对着方柯。 方柯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惩罚自己是没用的，做最低廉最辛苦的工作，就能让你好受一些吗？你缩在壳里，确实可以逃避一时，难道你还能逃避一世？林梳，我们都才二十来岁，人生最该奋斗的时期，最好的黄金年华，要是你就这么放弃，将来你又该怎么办？何况你还欠着一屁股债，你打算就靠做清洁工那点微薄的薪水，还到猴年马月去？然后拖着你爸，跟着你继续吃苦受累？” 林梳还是没答话，不过方柯能看到饮料杯在林梳手中转来转去，显得心绪难安。 方柯接着道：“我能理解你心里的疙瘩，换了谁都不好受，可就算是你把你妈害得病死异乡吧……” “方柯！”林梳猛地转头，“能不能别说了！” 方柯短暂地闷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你不就这样认定自己的吗？怎么，还不让我说出来了？” 林梳气得再次别过脸去，不理他。 “我就当是吧，你，罪魁祸首！那又如何？当初是你觉得承担不了不给你妈治病的风险跟责任，或者说巨大的心理压力吧，所以坚持让你妈留在北京治病，不惜借了巨额债务，现在你又承担不了，治病没治好的后果了？” 方柯故意停了片刻，观察林梳的反应，见林梳仍是背对着他，决定索性干脆一次性地把所有的话都讲完，于是再道：“两种选择，你都得承担相应的风险和责任，没有例外，一个连任何一种风险跟责任都承担不了的人，那我问你，你还留在北京干嘛？带着你爸回乡去啊，一辈子守在你妈坟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地过下去好了，哦，要不再来点儿凄风苦雨食不果腹？效果会不会更好？有没有显得你的赎罪更感天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日方长（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你还能说得更难听点儿吗？”林梳终于转脸，怒目而视。 方柯凝视着林梳，毫不犹豫地继续道：“你也知道，你母亲都去了，你做给谁看？不过就是为你自己心里好受点儿，当初你的选择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儿，现在还是？林梳啊，要是你真的勇于承担，就学着把所有的都自个儿扛起来，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也许有人劝过你放下过去，失去不可追嘛，可我明白，你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要是放下了，那才是对自己亲人的大不敬，也愧对我们所拥有的一切过往，那些真实的，真切的情感，我们一生宝贵的东西，为什么要去放下？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去放下，我要你把它扛起来，带着你最珍视的行囊，把自己剩下的路好好给走完！” “方柯……！”林梳的眼圈红了，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我确实放不下，可它太重太沉了……” “没关系。”方柯抬手，抹去了林梳脸颊上一滴滑落下来的眼泪，柔声道：“时间走得久了，你就习惯它的分量了，反而会紧紧地抱着它不撒手，因为到那时，你会发现，只有这些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亲情友情与爱，才是相伴一生的温暖，可以守护你穿越最漫长的黑暗，反之你要是停滞不前，或者只顾着缩回自己的壳里，它们就没办法守护你了，会伤心会被风最终吹散掉的。” 林梳终于止不住潸然泪下，王洁芝被风吹散了吗？应该没有，她还记得母亲的温暖，她要好好地守着这份温暖，一生拥紧。 方柯递出纸巾，林梳胡乱地接过，胡乱地抹了一通眼泪鼻涕，等情绪稍稍平定下来时，林梳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不能一直靠做什么清洁工过下去，我早就想好了，三个月试用期满，正好翻过年了，我也不跟物业续签合同了，待春节一过，明年开春我就重新找工作，找份正式工作，还债，还要带着我爸，好好过日子。” “嗯。”方柯松了口气，“这样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林梳嘛。” 林梳破涕为笑，“什么叫这才是你认识的林梳？我也是人，我从来没真正经历过生死永绝，也从来没预料到我妈会这么早离我而去，就不兴我颓废颓废？” “当然可以啊，你如今继续颓着也行，不过咱俩说好，颓不过年底，翻过年了，就是翻过一页了，要重新开篇儿，成吗？” 林梳点头，方柯笑了，“好啊，我该走了，今儿话痨，希望你不会见怪。” “当然见怪！”林梳见方柯起身，连忙跟着站起，道：“以前不知你嘴那么刻毒，以后我得小心点儿了。” “真的吗？”方柯故作无辜，“我觉得还好啊，已经尽量克制了，还有更难听的没好意思说。” 话音未落，肩上就挨了林梳一拳，林梳道：“注意你的形象好吗，真不知你底下的人怎么受得了你。” “我很好啊？”方柯捂着肩龇牙咧嘴，“下死手啊你，我底下的人都觉得我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了，不信你去问他们，看他们怎么评价的龚景祁。” “还有理了你？” “算了算了，关键时刻，该认怂还得认！”方柯连忙做了个休战的手势，一边拎起地下的盒饭袋，一边感慨道：“唉，反正目地达到了，无所谓了。” “你哪天要验收了，要撤军班师回朝了，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请你涮羊肉锅？”林梳拉了方柯的衣袖问道。 “你请得起吗？”方柯转头笑着问道。 林梳咬了下唇，抬脸哀怨地道：“我不知道，我还没试过呢，没请人涮过……” “哈哈哈。”方柯大笑，“我知道了，行吧，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请客，我付账。” “诶别啊，那不就没意思了吗，一直都在吃你的，也该我请请了。”林梳扭着方柯不放手。 “唔……那到时候再定呗，吃你能请得起的，不过说实话，你一提，我还真想涮羊肉锅了呢。” “那……” 方柯看着林梳一脸的焦急，嘿嘿一笑道：“没事儿，没事儿，逗你玩的，咱俩就去吃顿热乎的，解解馋，吃多少你要不够了，我再垫上不就得了，多大点儿事儿啊，最重要的是，咱俩都想一饱口福了不是？” 林梳笑了，松开方柯，方柯道，“诶，这么想就对了，最重要的是体验的过程，做欢喜的事情，至于形式你请还是我请，没那么重要。” “把饭盒给我吧。”林梳道：“我垃圾袋就在搁在过道，你就别弄脏手了。” “反正不都要洗手？”方柯说着连迈几步上了楼，拉开安全门，“我先走了啊，不然龚景祁等急了，又得抱怨我借机偷懒。” 林梳笑笑，没有阻止，还有十天，林梳想到，方柯就要离开这栋大厦了，以后见面可能也会很难得。 毕竟他的工作那么忙，一旦上了项目赶工期，假设两人离得远的话，就也许根本没有时间再碰面了，方柯像是老天给她送来的一个意外之礼，如果没有方柯陪伴的这些时日，她大概也不会振作的这么快，如今一个多月过去，老天看来是想把礼物收回去了。 也对，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礼物，不过是暂时借给她一段时间，如今林梳心上的负担已经松活了很多，她相信，接下去的路，她一个人也一定能走好。 十天后方柯那边顺利验收交接，不过由于事项安排结束的早，加上方柯他们陪甲方去喝了顿庆贺竣工的酒宴，自然也就没办法再来找林梳，所以两人约定，干脆挪到周末，又赶上元旦放假，两个人不如就出去过个节，顺带涮锅。 林梳在约定的地方等方柯，等了半个多钟头才见方柯开着车来，方柯抱怨他其实早早就动了身的，结果一路上堵得死去活来，紧赶慢赶还是迟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日方长（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笑笑，并没有过多责怪，反而好奇地围着方柯的车子转了一圈，问方柯是自己买的，还是公司的。 方柯笑道：“自然是公司的，我才工作了一年多，哪有钱买车啊，不过说是公司的，也是白叔的，我跟白叔借来开，他从来不说什么。” 方柯为林梳拉开副驾的门，怕林梳碰着头，还用手挡在林梳的头顶，送林梳上去坐好，自己才转回驾驶座，并叮嘱林梳：“安全带。” 林梳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问方柯，“你跟你那位白叔的关系这么好么，车子借你随便开？” “嗯，还成，主要是看我爸的关系，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我有时候要为公司跑现场，还要见客户，有个车子比较方便一点，所以偶尔借公司的车私用，白叔又怎么会跟我计较。” “那……”，林梳犹豫着道：“你们公司还招人吗？” 方柯看了林梳一眼，笑道：“你想来？” “随便问问，其实我没太涉及过室内装修方面，隔行如隔山，怕是不行。”林梳气馁地说道。 “你就是行，我也不赞成你来啊。”方柯笑着发动了车子。 “为什么？”林梳好奇地问，并调侃道：“怕我跟你抢饭碗？” “抢饭碗的人多呢，不缺你一个。”方柯道：“再说你要抢我的，我让给你就是，有啥好枪的。” “那是为什么？”林梳越发不解。 “干这行太累，没事儿就得蹲现场，你也看见了，比人家朝九晚五上班的辛苦多了，不适合女生。”方柯解释道。 林梳听了，很有些不服气道：“什么叫不适合女生，我觉得也有女生做这行的呀，而且做得挺好，你是有什么偏见啊你？” “呵。”方柯笑道：“是有不少女生做这行，我们公司就有好几个。” “那你还……” “我舍不得你太辛苦嘛，正因为了解这行，就更舍不得。” 林梳心头一动，口吻一下子就软了，嘟囔道：“我又不是吃不得苦。” “知道！”方柯道：“过去的你吃了不少苦，所以我不希望你的将来仍要辛苦，若是能把苦留在过去，不是更好吗？” “可能吗？”林梳叹道：“从我一生下来，有些事就是注定的，我没有选择。” 方柯再次笑笑：“没有选择吗？是，每个人的出生都没有选择，不只是你，但每个人的后来，都有无数选择啊，包括你，不也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吗？” 顿了顿，方柯又道：“听我的，这件事不用着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诶，对了，你原来实习时候的那家艺术机构怎样？你不是说对方挺欣赏你，希望你回去正式入职吗？” “那个……”林梳欲言又止，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出。 “怎么了？你觉得不好？不适合自己？还是嫌工资太低？” “不，我原本还是挺喜欢那儿，工作环境、工作氛围、工作方式，我做起来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至于工资嘛，不能说高，可也不算低，反正中等吧，只是……” 方柯扫了林梳一眼，没有接话，他在静静地等林梳自己说下去。 林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说道：“我跟你讲过，苏宛南把我所有的画都收了去，她这么久没联系我，我是真不知道我那些画，她到底卖出去了多少，卖了多少价，虽然我很感激她在那个时候，应当说拉了我这个溺水之人一大把，可从头至尾，她的交易都是她单方面的说辞，我根本不知道她的一面之词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实情，更不知道她打交道的是哪些客户群体，可我认为苏宛南那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做亏本生意。” “你想说什么，林梳？” “我想说的是，在艺术机构时，苏宛南给我的印象，她有眼光有经验，懂的艺术品的价值，我曾经以为她是一个真正有艺术品味的人，会给艺术家带去更好的创作环境，会让艺术品得到本应得到的地位和认可，然而她对于私下交易的熟练操纵，让我意识到，可能苏宛南更是一个生意人，在艺术机构的工作，不过让她更方便地获得资源，利用所掌握的画家画作和客户群体，赚取中间利润，这样想来，如果我再回艺术机构和苏宛南共事，就会很别扭吧，就会觉得所谓的非营利性机构，不过沦为了某些人谋取私利的幌子与手段罢了。” “你的想法会不会太偏颇了一些？”方柯问道：“即使苏宛南有私下营利的行为，但艺术机构在提高画家的影响力，扩大作品的受众以及推动艺术市场方面的作用跟力度还是不言而喻的，单凭艺术家个人，很难达到这样的规模跟效果。” “也许吧，也许是苏宛南给我上了比较现实的一课，让我终于明白很多事、很多人，并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总之我隐隐觉得，可能我了解的都是一些皮毛，苏宛南也只是皮毛的一小部分。” 方柯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才问道：“那你也不继续进修了？” 林梳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就因为画作没有送展，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而且我已经拿到了研修班的结业证，不可能再参加一次研修班吧，加上欠了一屁股债，得为了还债，和我爸、我自己的生计做打算呢。” “错失良机，失之交臂，会不会遗憾终身？” 林梳沉吟了一下，道：“遗憾是肯定的，我自认为付出了太多，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要说不遗憾，那绝对是打掉牙混血吞，可实际上，我对继续进修也失去了动力跟热情，我想不如暂时放下吧，既然都拼得家底全无，两手空空了，怎么着也算是尽了最大努力，虽事与愿违，该认清现实，脚踏实地的时候，也不能抱着落空的幻想认死理不撒手，你说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来日方长（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唔，既然已经定下决心了，那就好办了。”方柯笑着调侃道：“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你可以继续颓着呗，颓到过完年再作打算，急什么？” “去！就知道取笑我，看我笑话很好玩吗？”林梳不满地转脸看向窗外，“我不是颓，也不是急，而是想想就算去找工作，我也不知道找什么样的单位或公司，我现在就跟玻璃窗里的无头苍蝇一样，看着似乎能有出路，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往玻璃上撞。” “要是没有方向的话……”方柯道：“想不想听听我的建议？” “我又没堵上你的嘴，你想说还不就说了？” “我觉得电脑绘图制图的缺口仍旧非常大，许多新兴的发展的比较好的行业，在这方面仍然需要大量人才，你可以趁着现在的颓废期，再把电脑制作方面捡起来，尤其……我建议你可以试试游戏动漫以及特效制作。” 林梳愣了愣，道：“原先在陶飞越那边打工的时候，他也是建议我熟练掌握电脑绘图，我本来也学了一些了……” “陶飞越那边主要是平面设计，像是封面啊，装帧啊，包括插图吧，都属于平面化的东西，比较简单，可游戏动漫和特效，就需要非常立体化的建模，尤其还需要想象力。” 林梳闷了片刻，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尝试，我没有接触过，虽然有美术功底，可那对我毕竟还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所以才要你现在开始接触嘛，总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林梳觉得不对，好奇道：“为什么你建议我朝这个方向发展？是你有这方面的接触，还是你比较了解这些行业的现状？” “这么说吧，我们现在正在谈的一个新项目，是我白叔认识的一个朋友，什么样关系的朋友我且不清楚，反正白叔口中称为朋友的人倒真不少，那个人比白叔年轻个十几岁吧，就是开特效工作室的，据我白叔介绍，前几年他的工作室很小，大概也就是租了两间写字楼，还是在地段非常差的地方，几年没见，他突然找上门来，才知道哇，原来现在已经租了一栋地段非常好的办公楼的整个两层，他想要把工作室迁到新两层，所以想找我们包圆装修，当然，是按照他的要求来进行重新装修，你说说，他的特效工作室是不是非常赚钱？” “租下了两层楼？那除了放置设备外，也得扩招人手啊？”林梳两眼一亮道。 方柯放声大笑：“哈哈，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跟你说了，先不用着急，现在他跟我白叔还在商谈阶段，就算合同落实签署下来，也得等到春节后才能进行正式装修了，到时候我跟他接触的机会多了，可以替你问问，我觉得他需要扩充公司，就必然招兵买马，那我推荐你进去，或者托白叔推荐一下，你想啊你既有很好的美术底子，又懂得一些软件制作，不能算作完全的人情，自是技能傍身腰杆硬气，进他的工作室可以说希望很大嘛。” 林梳笑了，“那我不得好生谢谢你了？” 方柯道：“先不用急着谢，等事情办成了，你再谢也不迟啊，话可得先说好，若真行的话，你可不能只请一顿涮锅就完事儿了。” 林梳忍俊不禁，道：“如果真成了，那你说要怎么谢我一定尽量配合。” “嘿嘿。”方柯道：“等我慢慢想想。” 林梳看着方柯的笑容，本来想揶揄他想什么想啊，还是先琢磨琢磨怎么能让她找到这份工作实际点儿，不过话没出口，林梳转而道：“没想到你是真挺惦记着我的事儿的。” “那是！”方柯得意道：“咱俩啥关系啊，同窗了四年，尽管不是睡在上铺的兄弟，也不是同桌的你，可也差不多到了那份上吧，诶说老实话，我跟你相处一室的时间，比你和你家高予安还多吧，几天几夜也聊不完咱那四年啊。” “别跟我提高予安！”林梳瞬间转怒道：“还什么我家你家的？他跟我早就没关系了，没有任何关系！” “哟，闹得这么崩啊？”方柯吃惊地吐了吐舌头道：“你看你，小气不是，我跟我前女友分手也没你这样啊，好聚好散不就得了，咋说没了男女之情，还有同学情分呢，你至于这么恼羞成怒呗？” “你是你，我是我！”林梳闷闷不乐道：“你是没听他说的那些话，不念同学情分的不是我，是他！还有啊，我不是恼羞成怒，我早就不恼了，可我就是不想听到你再提起他！” “好了好了，别生气，不提就是！”方柯顿了一下，又感慨道：“看来还是没有风轻云淡啊，你要对他真没有一点情绪了，又怎么会在乎别人提？” “我是在努力试着不念旧恶，你要是一直提个没完，那干脆放我下车得了，我可不想大过节的，还得苦大仇深，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 “呵……”方柯抬起一只手，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打住，打住，是我不好，我不该提，我道歉，行了吧？” 林梳松了口气，缓了语气道：“咱们是去哪儿呢？你说带我散心顺带过节，有什么好安排？” “ 我带你去法海寺看看，怎么样，没去过吧？” “法海寺？我知道，是在西郊吧，咱们去看明代壁画？” “嗯，难得的明代壁画精品，人物服饰华丽，线条优美流畅，色彩也是生动厚重，最重要的是，去的人并不多，不会人山人海光看人头，怎么样？我的安排你是否还满意？不满意的话，咱调头另改别的地儿。” 林梳笑道：“满意满意，看来没白同窗，上次我跟许荆秋一起游北京的时候，行程安排光顾着去看故宫、美术馆那些地方了，很遗憾就错失了法海寺。” “不遗憾呐。”方柯道：“许荆秋没带你去成，正好我带你去啊，要不然我就没这个机会献殷勤了，是吧，这怎么能叫遗憾？这叫歪打正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唯愿平安（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笑得合不拢嘴，道：“是什么是？就你贫！不过说真的，难得有你这么个兴趣爱好都能凑到一块儿的老同学，还能在北京遇上，看来我再不幸也还是有那么一小丢丢的小确幸嘛。” “真的吗？从你口中听到这话可太不容易了，照你说的，那天台岂不是我们的福地？如若不上天台，我是不是也遇不到你了？” “别提了，真丢人！”林梳红了耳根道：“想起来我就一肚子窝火，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碰到那么尴尬的场面！” “哈哈哈，是因为被叫大婶，还是因为被误会要跳楼？” “开你的车！”林梳一巴掌拍过去，快挨到方柯头的时候，变成了轻轻的一下，“专心点好不好，一逮着取笑我的机会，看把你兴奋的？” “诶诶！”方柯夸张地叫道：“知道了，知道了，大婶你坐稳当别动手动脚的，也别挡了我视线，我挺专心开车的，就是大婶的不稳定因素太高了，导致危险系数大增啊，你说下回我要不要多带几根绳子，把大婶捆稳当点儿？或者用麻袋怎样，兜头装了扔后车座？” “你敢！有本事你试试？”林梳瞪眼，作势又要去掐方柯，但只是停留在比了个动作而已。 “嘿嘿，不敢，不敢！” 两人就这样一路贫得不亦乐乎，嘻嘻哈哈互不相让，笑闹间，似乎某种过去的时光，穿过了时间的隧道在向他们遥遥招手，将他们拉回了肆无忌惮的学生时代，车窗外冬日的阳光穿窗透洒，金辉将两个人的笑容映得奕奕生动，年轻的脸，仿佛只是刚刚上了一堂冗长的课，课间休息展眉露容笑逐颜开。 倘若时间静好，一切都未曾改变，一切都只是一个悠长的梦。 方柯和林梳法海寺一游已是到了下午才回城，两人都拍了不少照片，留作以后资料式的细致观赏。 方柯带林梳在城里找了家特色羊肉馆子，这家不仅有涮羊肉，还有烤羊腿羊排羊蝎子等，所以在叫了涮锅之余，方柯又另外要了一大份烤羊排，吩咐店家可以晚点儿上，他要打包带走。 林梳好奇，问方柯道：“咋的，涮锅还不够，晚上还要加顿烤味儿的？” 方柯嘿嘿直笑，道：“给我叔带一份去，过节吗，也不能光咱俩乐呵。” 林梳便不再多问了，心想方柯倒是个细心周到的人，难得自己在外面吃喝了，还替他叔想着，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方柯在公司属于特殊关系吧，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大力提携，跟他和他叔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 林梳道：“知道我为啥单请你涮羊肉，不请别的吗？” 方柯道：“冬至没吃成，补上呗。” 林梳笑了，“原来你也还记得。” “当然。”方柯道：“咱们那边冬至是一定要吃羊肉汤锅的，到了冬至那一天啊，满街的羊肉汤锅飘香，真令人怀念呐。” “我也挺怀念的。”林梳道：“不知怎么，其他季节还好，到了冬天就特别想，想得厉害，好像做着梦都能闻到那羊肉汤锅的香味。” “可不，和这边的涮羊肉一点儿不同，而且这边吧搁什么节日都是吃饺子，饺子过来饺子过去，还是咱们那儿好，不同节令那是翻着花样吃。” 说着两人都露出神往的表情，林梳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是咱们班的老师集体请，咱们吃了多少斤羊肉羊杂，吃的几位老师脸都绿了？” “哈哈哈。”方柯笑得眼泪花都快出来了，道：“那个时候真好啊，跟老师也像朋友一样，蹭吃蹭喝，除了上课，他们也没咋拿咱们仅仅当学生，心甘情愿做冤大头，如今，那样的师生关系可能再也遇不上了，诶对了，你知道叶一白的牌技有多烂吧，连我这种不常玩的，一晚上都赢了他好几十。” “不会啊，我觉得他还行啊？” “我说的是麻将，后来害得我还硬着头皮给他点了几炮，安慰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真的？你可真行，一晚上赢了一周饭钱？你也不怕叶一白……” “所以说我还是还回去了一大半，最后大概只赢了十二快钱的菜票，保本……” 林梳笑得肚子疼，新的一年在怀旧和热气腾腾的涮锅香气中揭开了新的篇章，即使远在他乡，因为有了两个人的抱团取暖，和聊之不尽的过去，而仿佛仍身在故土，从未远离。 方柯说得对，林梳想，曾经拥有的美好，就是人生行囊里不可或缺的部分，她不可能放下，她要带着它们，走上新的一段路程。 方柯送林梳回家，在两人碰头的地方把林梳放下，方柯调侃地问道：“真的不要请我去家里坐坐吗？” 林梳笑着摇头，“条件差，没地儿请你坐，还会把我爸吓坏的。” “那改天去我那里坐坐吧，我那儿虽然也不大，可坐的地方还是有的。”方柯道。 林梳就问：“你到底一个月挣多少啊，是不是一大半都花在房租上了？” “没有。”方柯答道：“因为怕我爸妈他们过来看我，就按他们的意思租了个稍微好点的房子，他们出一半当补贴。” “诶，宝妈男可真好啊！”林梳感叹，“我就只能租地下室。” “你还不是！”方柯抗议地反驳道：“就跟你不是你爸妈的心头宝似的，即使你妈不在了，曾经也是吧！” “我懒得跟你争！”林梳白了方柯一眼，转身道：“走吧，最近一个月你肯定都要忙了，节前事多，有空再联系吧。” “诶，等等！”方柯伸手，把打包好的那一袋烤羊排递给了林梳，“别忘了这个。” 林梳诧异：“不是……送给你叔的吗？” “我叔？”方柯愣了愣，猛不丁地乐了，道：“对啊，我叔，可不是指我白叔哦！” “你……，你是说我爸？”林梳的脸腾地一下子又红了。 “哈哈，你爸我当然得叫叔了，是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唯愿平安（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拿着吧！”方柯将包装袋硬塞到林梳手上，“代我问我叔过节好啊，谢谢他把女儿借出来，陪我过了个节。” “诶不，我不要！”林梳拉住方柯，想把东西推回去，“你说你单点了烤羊排不要我付账也就算了，涮锅的钱还要跟我一人一半儿，结果呢，羊排居然是带给我爸的，还让我误会……” “总之我不能要！”林梳有些生气道：“我爸我回去自会给他做几个好菜过节，不需要你花钱，你要再这么看不起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什么呀，我哪儿有说看不起你吗？能不能别这么敏感，什么事儿都上纲上线的？”方柯劝道：“我给我叔买的，你咋的啦？不满意啊，你给你爸弄好吃的那是你的事儿啊，我咋就不能给我叔过个节？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凭啥干涉我啊？” “你……强词夺理！” “强词……正理儿！”方柯抬起胳膊，随手敲了林梳一记脑门儿，“你个倔驴，你要不乐意，咱俩找我叔评评理儿去，就问我叔我能孝敬他烤羊排不？你凭啥要替我叔做决断？” “你耍赖皮是吧？我爸凭啥要见你？”林梳一手捂着脑门儿，忿忿道。 “凭我是你四年同窗啊，看我叔会不会热情款待我，给我端茶倒水！” 林梳咬了唇，那画面不可想象，她才不想让林兴德颠来颠去给方柯端茶倒水，让方柯洋洋得意装大尾巴狼呢！ 见林梳不说话，方柯旋即自以为是地得意道，“咋啊，咋不凶了呢？继续凶撒，嘁，还不乖乖的，把烤羊排给我叔带回去！” 林梳狠狠地剜了方柯一眼，抓起争执间落在副驾驶位的包装袋就要走，方柯忙喊道：“喂，回去了赶紧腾出来，装到盘子里，叫我叔趁热，外酥里嫩的时候才好吃。” 林梳没有回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听得方柯道：“你不许和我叔抢啊，不许偷嘴，你要馋的话，下次我单独带你再去吃一回！” 林梳没好气地转身：“开车小心点儿，注意安全，别成天瞎嘚瑟！” 方柯嘿嘿一笑，发动了车子，从林梳身边迅速地开走了。 地下室中，林梳打开了由锡箔纸层层包裹的烤羊排，盛到盘子里，并将筷子递给林兴德，“爸，元旦快乐！” “啥哩，这么好的东西？”林兴德直勾勾地望着烤得像上了一层蜜色的羊排，吸溜着鼻子道：“好香，好香哩！” “可不，色香味俱全，您就赶紧趁热吃吧！”林梳说着起身，满屋转了一圈儿，最后还是只好倒了杯白开水给父亲，“以水代酒，爸，我敬你，祝你身体健康，今年平安顺畅！” “诶，傻女子，该是爸祝你哩，爸跟你住着，也是拖累你哩！”林兴德接过水杯，却是站着，迟迟不肯落座。 林梳将父亲强行按到板凳上，干脆抽出父亲手中的筷子，给父亲挑了一片肉，往父亲嘴里送，“快，尝尝。” 林兴德咬了两下，吃下去，“好吃！大地方弄出来的菜果然香得很哩，要是你妈……” 林兴德生生顿住，像是一时失言，顺口提了不该提的，而满脸无措地望着林梳。 “要是我妈还在的话，肯定也喜欢！”林梳抬起一张笑脸，笑吟吟地对林兴德道：“所以，你努力，要替我妈全都吃完哦？” “哎呀，这么多，咋吃得完哩，买多了哩！”林兴德赶紧借坡下驴，趁势转了话题。 “不是我买的。”林梳坦然道：“你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大学同学不，前一阵子偶然遇到的，他买来说是孝敬您老人家过节呢，我今儿就是跟他出去了。” “哦，我说哩，我刚还怪埋怨你哩，咋老是改不掉瞎花钱的毛病，不过……”林兴德愣了愣，又疑惑道；“让人家娃花钱也不好吧？女哩，咱以后得拿啥还人家的人情哩？” “哎呀爸，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以后逢年过节也给他家里送点回礼不就行了？”林梳顿了顿，接着笑道：“您就安心吃吧，他还喊你叔呢，你吃他两口，不冤他，妥妥的放宽心。” “你这死女子，说啥哩！哪像话哩！”林兴德也被逗笑了，试探着问林梳，“你们俩没啥吧？要有啥哩，其实我也放心哩，你把他喊来，让我……！” “哎呀爸！”林梳虎了脸，瞪了林兴德一眼道：“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能有啥？我们同学四年啥事儿都没有，现在能有个啥？你吃不吃？这玩意儿要凉了可膻着呢，我就看你白瞎浪费呗？” “吃，吃！”林兴德赶紧道，又说：“女哩你也吃嘛，这么多我真吃不完哩，可惜了的。” “你尽量吃，替我妈把她那一份也吃了，你看，我妈冲着你笑呐，我嘛……”，林梳拍了拍肚皮道：“ 我下午吃多了，现在还饱得不行，实在无能为力了，嘻嘻。” 林兴德转头去看王洁芝的遗像，模糊的笑容倒真像是在冲着父女俩笑，于是再转头，拿起筷子，道：“你妈是笑话我大肚汉哩，一个人吃这么多，她肯定在说，‘看把你美哩，享女的福气哩！’” “嗯！”林梳趴在小饭桌边，歪头瞧着父亲，道：“下次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回来，让你多享点儿福气呗。” “不用啦，挺好哩！”林兴德感慨道：“就这样，挺好哩，你每天那么辛苦地工作，自己才要吃好哩。” “知道了，爸！”林梳看着一口一口尝着羊排的父亲，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丝心满意足，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她要守着父亲，把他们俩余生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这么恬淡宁静。 日子一天天临近春节，林梳在大厦的三个月试用期也到了，林梳结算了所有工钱，在家里仔细地算了算，如果紧着点儿花的话，倒是可以勉强让自己和父亲好好过一个春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唯愿平安（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结算的工资，虽然能让林梳和父亲稍微好一点的过一个春节，但春节过后，日子就有点悬了。 至于陶飞越那边的债务，则更是连一点儿余钱都没办法凑出来。 林梳惦记着债务，心里愁肠百结，而陶飞越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林梳惦记着，还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这天林梳还在快餐店上班，突然接到了陶飞越的电话，陶飞越在电话中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左问右问地，问明了林梳的位置，然后不顾林梳的反问和疑惑，竟自行找到了林梳上班的地方。 进了快餐店，陶飞越在前台点了份餐，就去位置上等着送餐，林梳见状慌忙把陶飞越的单子揽下，端了餐盘送到陶飞越跟前。 一边给陶飞越摆上餐品，林梳一边抱怨道：“陶总，你至于吗，我又不会赖你的账，你至于非在我工作时间，追到我工作的地方吗？” “你可真有出息！”陶飞越不动声色地讥讽道：“就这小小的快餐店打工，我指着你还账是不是得指望到海枯石烂还是怎么着？” 又道：“要是找别的时间约你，我还是得开车过来找，得了吧，什么时候见你不都麻烦着吗？” 林梳露出一个讨好客人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劳烦陶总亲自跑一趟了，喏，您点的餐，请您慢用！” 陶飞越白了林梳一眼：“笑得太假，对客人太不够真诚！” 林梳无可奈何道：“陶总，上班时间，不准跟客人聊天，您吃完还是赶紧走吧，我回头给您电话，行不？” “我只有一句话，林梳，春节前你到底能不能还上账？不说都还上吧，你能还一部分也成，表个态吧？” 林梳尴尬地笑道：“诶，您这也不止一句啊，那个……您稍等，我刚想起来，您点的套餐有免费饮料赠送，我这就跟你拿去，稍等，稍等啊！” 说完转身跑了，很快端了饮料重新过来，“陶总，您的免费饮料，那个账呢，我……” 陶飞越抬起脸，冷冷地盯住林梳，林梳只好道：“陶总，您过来就是问我能不能还账？你在电话里就能问啊，干嘛还非亲自跑一趟？” “电话里？”陶飞越问道：“你不会找说辞吗，反正你永远都有一大堆理由，一大堆麻烦事儿。” “那……”林梳苦笑，“就算跟这儿，我还不上不也还是还不上吗？我现在没说辞，是真还不上，陶总，你自己也看到了，打这么点儿工，刚够生活费，哪还有余力还账？” “所以你就是准备一直拖了？林梳，快过年了，你也得为我考虑考虑，不行我上你们家喝西北风去？” “瞧您说的，你在自个儿家喝西北风，也比在我那里强啊？” “你还来劲了是吧？” 林梳笑笑，正想跟陶飞越解释什么，就听得前台在叫她：“林梳！” 林梳赶紧答了一声“来了！” 随后低声跟陶飞越道：“您先用着，陶总，我一会儿过来！” 撇下陶飞越，林梳的“一会儿”实在是有点久，正是近中午的吃饭时间，前台的单子不断送出，林梳也只能不断地送餐送水，在店内的各桌和客人之间穿梭忙碌，陶飞越看了几眼后，倒也不急，自己慢悠悠地吃饭，带着一脸的嫌弃。 等林梳再次走回陶飞越桌边，她将一张银行卡，推到了陶飞越的手肘边，“陶总，这是我这几个月存下来的全部了，您要不嫌少的话，就先收着吧。” “什么呀？”陶飞越瞪眼，“能有多少？” “几千吧。”林梳答道：“ 您如果不急，就等我待会儿有空，亲自到旁边的银行给您取去，您要不愿意等，我就告诉您密码，您自己去ATM机取行吗？” 陶飞越继续瞪眼，抬手比了两个指头，“你借的是这么多啊，林梳，才还几千？打发要饭的吗？” 林梳赔笑：“您不也说了，能还多少是多少吗？苍蝇再小也是肉啊，您就多担待吧。” “我……”陶飞越猛地抓起桌上的筷子，朝林梳挥了挥，并用极低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儿：“一巴掌拍死你这只苍蝇！” 林梳有些尴尬，转脸看了看店内的情形，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我把全部家当都给你了，陶总！”林梳嘟囔道：“您就是拍死也没用嘛，我也拿不出那么多。” “拿走拿走。”陶飞越的眼神扫过林梳的银行卡，道：“你在我那儿接一两个设计都比这多！” “我知道。”林梳想了想，再次堆起笑容，道：“要不？您扔一两件活儿给我？节前我赶工给您弄完？正好我现在除了快餐店的工作，也没别的活儿了，呃……快餐店也只有一个星期，就得暂时关门歇业了。” 陶飞越的脸色很难看：“连快餐店都要关门歇业了，林大小姐，马上要春节大假了，我还有什么活儿给你？再说了，你不是不行了吗？画不出来了吗？怎么，现在毛病好了？” “我……可以试试。”林梳继续赔笑，“陶总，你来找我，肯定不是只为问一句话，我还钱给你你也不要，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能是你想劝我继续画稿了，你说你有啥直说不行吗，非弄那么别扭，难不难受啊，哎呀，到底怎样，你赶紧吩咐呗，我真的不能再跟你多说了。” 林梳说着躬下身，又问陶飞越道：“陶总，您不要了吧？您不要那我就收拾了啊？” 陶飞越气闷，看着林梳将银行卡取走揣回兜里，并将餐盘碗筷等麻利地收拾干净，林梳抬起身子来的时候，陶飞越道：“稿件设计要求，老规矩，我会发你邮箱给你。” 林梳笑笑，“谢谢陶总高抬贵手！” “还有，我特意跑过来一趟，是有人跟我说，马儿累了歇几天是可以的，但不能散养惯着了，否则就别想它再跑起来，给它上绺子时，它若不听话，就得狠狠抽它几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唯愿平安（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面色一变，本能地追问道：“谁？谁说的？” 陶飞越并没有看林梳，他直视着前方，表情冷淡道：“无所谓了，谁说的？反正你也没脸去问，不是吗？” 林梳横了陶飞越一眼，转身就走，陶飞越手快，一把拉了一下林梳的衣角，又轻轻道：“请问，你们店可以投诉么？” “当然可以。”林梳也冷着脸道：“找当值经理，要不要我给你喊？” “诶？为什么我说投诉，你就把您给改成你了？我是客人，不管我什么态度，你都得一直用您，你们店训没要求过你们吗？”陶飞越抬头，斜睨林梳。 林梳缓缓道：“请问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投诉？” “上餐慢，收盘子倒是挺快的，也不问问我还需要什么。” 林梳挤出笑脸，躬身道：“先生，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您可以自己到前台去点，也可以告诉我，我帮您去前台点，不过还是需要您最后结账。” “不需要了！”陶飞越声音一沉，道：“太难吃了，再也不会来了！” 林梳僵住，连笑容也僵在脸上，她端着餐盘，眼睁睁看着陶飞越起身，拿起公文包，从她身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快餐店。 “林梳，怎么啦，没事儿吧？”有其他的店员察觉不对，关心地问了林梳一句。 林梳恍然醒悟，摇头道：“没事儿，没什么事儿。” 嘴上那么说着，人也继续去忙碌着，可心里，林梳却把陶飞越咒了好些遍：“要说陶飞越这人有多大能耐？没有！不过往人身上扎针，让人扎心窝子得不行的事儿，他倒是挺能！” 尽管陶飞越没有明说那句抽她的话是谁讲的，可林梳第一反应，就猜到了是周西檐，也只有周西檐才会这么想要毫不留情面地抽她，而陶飞越还补刀，说什么她反正也没脸去问。 周西檐想要抽她，林梳倒也认了，情理之中，谁碰上她这么个不大争气的倒霉学生，大概都会气得想要抽几下，陶飞越凭什么，明明知道她没脸联系周西檐，还偏要往她痛处踩一脚，真是没有比这更可恶的了。 林梳忿忿不平，但转念一想，不对啊，陶飞越跟周西檐不是关系冷淡么？陶飞越不是只和付辛思有联系么，他们俩什么时候和好上了，还统一战线了？ 要是关系改善，陶飞越有没有把她的新电话号码给周西檐？林梳想想就很心虚，如果周西檐真的打电话来了，她该说什么好？不，她什么也说不出口，除了愧疚，她没办法给周西檐以任何交待，甚至她也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任何理由。 一股颓丧和无力感再次翻起，林梳拼命克制着，坚持到了下班时间。 回到地下室，林梳打开电脑笔记本，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陶飞越的邮件果然静静地躺在那里，然而发送时间，林梳看了一下，竟然是两天前。 除了随附件发送的设计稿要求和比照类型，陶飞越在邮件中还说，最近太忙，工作室的活儿忙不过来，问林梳有没有空，帮着做一两稿。 林梳瞪大眼睛看完邮件，都有点怀疑自己眼睛有毛病了，她又把发件人的名字审视了一遍，没错，是陶飞越，但发件人的口吻，和今天找上门来的陶飞越，完全像是两个人两种态度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没有想起来看看邮箱，以至于陶飞越的邮件躺了两天都没人理会，所以才让他生气了？所以才兴师问罪找上门儿来了？ 林梳叹气，谁知道他会突然发邮件？哪怕他事先打个电话问一句也行啊，自己能不能给他画，或者能不能还上他的钱，肯定都会支应一声的啊，这家伙果然小气的可以，简直小气的莫名其妙！ 林梳打开附件，看了一下类型图，又看了一下书的内容简介，但脑子里还是一片茫然，没有可以唤起她画面联想的灵光，倒是几张类型图像嵌在脑子里一样，翻来覆去都觉得想不出比那几张图更好的了。 没办法，林梳只好先给陶飞越回邮件，询问交稿时限，没多久，陶飞越就回了话，说没有时限，林梳多久能设计出自己满意的效果了，多久交，又说，你不是改名林拖拖了吗，拖到春节后也行。 林梳火大，很想回骂陶飞越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骂人吗，拖着没法还钱也不是她想要的，不过打了一行字，林梳想了想又给撤销了，无他，隔空对骂纯属浪费表情，而且毫无意义，陶飞越是债主，他爱咋咋好了，只要他乐意他开心就行！ 林梳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反正陶飞越也看不见，顺便下载了附件到手机里，然后关了机，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出神。 “女哩，咋了？不舒服？”林兴德从外面回来，提了一袋子菜，一眼瞧见了躺在床上的林梳，关切地问道。 林梳赶紧爬起来，道：“没，没事儿啊，歇会儿，爸你去菜市场了？” 说着就去接林兴德那袋子菜，林兴德没给她，自己把菜搁在架子上，又在板凳上坐了，然后才道： “嗯，咋这城里，越到快过年节的菜越贵呢？我今儿转了半天，都买不起几样哩！” 林梳笑笑，坐到父亲跟前儿，“没事儿爸，快过年节了，人心思归，卖菜贩运的都少了，菜自然会贵一些，我这里还有钱，你再拿些去？” 林兴德摆了摆手：“不用哩，我身上也还有哩，就是，就是……唉，真的太贵了，赶上我们山货的价钱了，嗯？你刚才说啥？” 林梳莫名其妙，虽然她知道父亲有时候听话心不在焉，可她刚说的，到底是哪句父亲没听清？ “什么？我？我也是说菜贵啊？”林梳尬笑。 “不是，你说什么人心……啥？” “哦，人心思归，这边儿好多外地人呢，到了年节，大伙儿都想着回老家过年了。” 林兴德突然沉默，闷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雪色明月（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心里一沉，忙转移话题道：“那个，爸，等过几天我也放假了，我陪你一起去菜市跟超市吧，咱们得储备点年货，好热热闹闹过个年不是？这两天咱们先将就一下，到时候把钱用在备年货上。” 林兴德依旧沉默，没有回应林梳，他面上的表情既怅然若失，又显得伤心迷茫。 “爸！”林梳推了父亲的膝头一下，“我跟你说话呢？” “嗯？哦！”林兴德如梦初醒般地应和道：“备年货，备年货！” “那爸，你过年想吃什么？”林梳继续说道：“往年都是妈给咱们做，今年你跟妈就尝尝我的手艺好了，呃……年三十咱们炖只鸡吧，再弄一碗粉蒸肉，还有板栗烧排骨，然后……” 林梳琢磨着大年夜菜谱的时候，林兴德却低声道：“可惜哦，可惜家里喂的两头猪，早早地就卖哩，给你妈凑路费哩，还有几只鸡，都肥肥壮壮的，当时也送给那几家肯借钱给我们的乡亲了，要不然你说咋谢人哩？可给你妈心疼的，和我念叨了好久，其实我也难受哩，要是两头猪能留下就好哩，熬到过年还能卖个好价钱，卖不完剩下的，咱自家做点香肠腊肉，过年就不缺你吃哩，现在……唉……” 林梳的心尖儿颤了颤，忍着酸楚道：“原来爸是想吃香肠腊肉了，好啊，赶明儿我就去超市看看，爸说得对，咱那儿过年多多少少总得有点儿呢。” “诶莫要去买哩，那店子里卖的能有自家做的香？咱那都是用山林子里的老柏树枝熏出来的哩，我和你妈亲自到林子里去捡的树枝，做好的香肠腊肉根本不会坏哩，干香干香的炒个蒜苗啥的，能从冬吃到夏哩，城里人咋会弄这些？” 林兴德说着一边摆手，一边站起身，满心无奈地嘟囔道：“诶这边啥都不方便哩，我看哩，哪有咱山里好！” “是，没咱山里好。”林梳趁父亲背转过身去，赶紧伸手捂了下鼻子，将满鼻腔的酸涩给压了下去，“可咱家不是……妈不在了，耳朵也不在了，就咱俩，在老屋过节多冷清啊，再说了，山里的年轻人不也都出来了吗？也有年节没回去的，咱还是就在城里过吧，城里热闹，爸！” 林梳的劝解，连她自己听上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果然，林兴德自顾自地捡了菜去收拾去了，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一样。 林梳呆坐在原地，心里明白父亲是想家了，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屋，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和感情，那才是父亲、母亲习惯的家，即使王洁芝已经不在了，可父亲的魂儿大概也早就飞回去了，飞回那山林子里，就似乎还在与王洁芝相伴相守。 然而林梳却没法让父亲回去，她再次面临着当初和对王洁芝一样两难的境地。 如果她就这么带着父亲一块儿回到山里，那她欠陶飞越的，和她父母亲欠乡邻的债，从何还起？ 在山里就算多养几头猪几只鸡，不停地上山采山货，也是一辈子都凑不上那巨额的债款的，所以她必须留下来，才有清偿债务的希望与可能性。 而父亲就剩了一个人，老屋那边家徒四壁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她又怎么放心让父亲一个人生活在山林子里？ 林梳觉得自己仿佛是永远在夹缝中挣扎，左右为难横竖不是，甚至她都不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为父亲好，是对还是错？ 林梳冥思苦想了两天，最终还是放弃了，正如她同陶飞越讲的，她现在脑子里空空如也，浑浑噩噩，如果是叫她把别人的设计稿改头换面还算了，要自己凭空想出一帧满意的设计图，林梳只感到头痛和无能为力。 不过她的放弃只是暂时的，只是相对交稿而言，也就是说既然陶飞越称她为林拖拖，她再拖些天，拖到节后也没什么吧。 虽然对于要设计出来个什么样的效果，以什么场景或人物为主题来展现书的内容，林梳还没有任何概念，但她在空余时间，仍在不停地搜索各类图库，碰上能让她有了一小点儿想法的，她就记下来，或者大略地画下来，在她自己准备的素材手册上。 离年三十还有三天的时候，方柯给林梳打了个电话，约林梳见个面。 林梳一想也好，等到筹备过年忙起来，以及过年那些天，都是各家过各家的，两个人自顾不暇，可能就没有什么空再联系了，不如节前碰个面，算是提前拜个早年恭贺新禧一下也行，于是林梳爽快答应，和方柯定好了碰面的时间地点。 地点就在林梳家附近，反正方柯是知道她和父亲租住在地下室，而且是拒绝方柯登门造访的，所以林梳也不担心会被方柯看不起，或者方柯会因此而见怪。 最重要的是，林梳自己动手炸了一些酥肉丸子，她想带给方柯尝尝，拎着这些东西也不好东挤车西挤车的，自然是就近拿给方柯最好。 林梳提了两只饭盒站在街口，她怕方柯找不到，还特意提醒了方柯路线以及地标建筑物。 方柯开着车来，差点晃过了林梳，不得已在路口转了很大一个圈才绕回林梳所在的位置，然后方柯在林梳的指引下，找了个临时停车的地方。 打开车门，让林梳上了车后，方柯便连连道歉，最近些天，他公司里的事情又多又繁杂，以至于到了今天才腾出空来跟林梳见个面儿。 林梳笑笑，问方柯，“你父母过来了吗？” “还没，明天下午的飞机，我得去接他们，而且今天也没法跟你多聊了。” 方柯解释道：“待会儿我还得赶回去，晚上六点公司聚餐，看在白叔的面儿上，我不能不参加，谁让他既是我的老板又是我叔呢？然后明天接了我父母后，我还得参加公司年会大赏，诶，真是忙得连轴转，一口气都歇不上。” “没关系。”林梳笑道：“咱俩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聊，不用非赶着年前你忙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雪色明月（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说着林梳就把手里的提兜连同两只饭盒递了过去，“给！” “什么？”方柯狐疑地接过，翻看兜里的饭盒。 “我自己炸的，一盒酥肉，一盒丸子，你拿回去放冰箱里，自己在家要煮个汤，吃个小火锅什么的，这两样最好了，直接下锅，很鲜的。” “我知道啊！”方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盒，是肉丸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丸子的香气，咽着口水道：“真香啊，你自己炸的？你会做这个？” “可能……”林梳有些不好意思道：“没那么地道，不过我自己尝了尝，还行，嘻嘻！” “太好了，我最爱吃这个了！”方柯道：“哎呀，我都等不及下汤了，能不能现在就这么吃？” “怎么吃啊？”林梳皱眉反问道；“我昨天炸好的，这个天儿就算不搁冰箱，在桌上放一夜，也都冻得跟石头似的了，让你搁冰箱，不过是方便存放罢了，唔，要是刚炸出来那会儿……呵，幸亏你不在旁边，要不然我怕我还没炸完，就被你偷吃光了呢。” “嘿嘿，很有可能，你知道我都好久没吃上咱们那儿的酥肉丸子了，哎哟喂你可真是馋死我了，光看不能下嘴，晓得这是多难受吗你！” “回去煮汤，或者你爸妈来了，你可以自己在家弄个小火锅，算是给你添菜了。”林梳笑嘻嘻地望着方柯。 “好吧！”方柯无可奈何，又恋恋不舍地合上盖子，将饭盒重新放进提兜，跟着方柯有气无力道：“我也给你带东西了，就在后边儿，你能不能自己爬过去拿？” “是吗？”林梳诧异，“干嘛还送我东西？是什么啊？” “能有什么，年货呗。”方柯一手支在方向盘上，掏着耳朵看林梳。 “不用了吧。”林梳道：“我跟我我爸备得有，不缺。” “缺不缺的我不管，过年嘛，孝敬我叔的，你不许拒绝啊。” 林梳白了方柯一眼，“一口一个叔的，我爸连见都还没见过你呢，你套啥近乎啊？” “那要不现在带我见见？让我认个门儿？” “去！你谁啊，干嘛认我家门？有啥企图？” 方柯叹气：“同学关系不能认门儿吗？也不让我认叔，你真过分！至于企图嘛……” 方柯笑笑：“认着门儿了，我就好上你屋里看看去，看还藏没藏的有啥好吃的？” “ 不是吧？为了炸酥肉丸子，我昨天都差点烫着手了，你还那么贪心？我一穷人，能藏啥好吃的，再藏也没你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吃的好东西多！”林梳抱怨道。 “啊？烫着手了？哪里，我看看？”方柯赶紧直起身，想要拉林梳的手，被林梳躲开。 林梳道：“我说差点儿！幸亏我躲得快，没真烫着！” “哦，吓死我了！”方柯拍着胸口道：“要你烫着了，那我吃那些酥肉丸子时，岂不是跟吃你的爪子肉差不多？” “你……！” “嗯，你这小爪子，油炸了呈金黄的，肯定酥脆香软吧？” “你也太重口了吧？好变态！”林梳见方柯盯着自己的手，忙把两手缩到了背后。 方柯笑：“好啦好啦，不跟你玩笑了，真的，年货都是公司里发的，分你一份。” “可你爸妈要来过节，你不也得备点儿？大过年的，想在外面找吃的都没地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多做几样菜，陪你爸妈好好过个节。” “不用。”方柯道：“我爸妈不知道从省城里扛了多少东西来呢，你还怕我缺？放心吧，再说了，我爸妈要来，那也不是我做饭，他们啊，还不得整个年节都给我包圆了？” “你就这么懒？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唉！”方柯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妈若在，从来都不让我上手沾活儿，连刷碗都不让，你说我怎么办？” “你可真幸福！”林梳一脸羡慕。 “嗯，是挺幸福。”方柯承认道，又说：“让你来一起幸福幸福吧，你又不来。” “我哪儿好意思。”林梳叹气：“你爸妈那是心疼你，我一外人凑什么热闹啊。” “得，你就非跟我生分吧你，论做人啊，你算是我见过的最别扭的一个了。”方柯有些不满道：“不过呢，我人好，特别善良，最舍不得勉强女生了，你乖乖的把后面的年货带回去孝敬我叔，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林梳弯过身子朝后看，见后座搁了两只超大提袋，红红火火花团锦簇倒是喜庆，不仅倒吸一口凉气，问方柯道：“都是给我的？” “嗯。”方柯忽然凑过来，和林梳头凑着头地看，并腆着脸笑嘻嘻道：“要不要我给你送家门口去？” 林梳横了方柯一眼，避开一些，“都什么呀，装了那么两大袋？” “都说了，公司发的，还有一些客户送的，杂七杂八的零食，另外是一些笋干鱿鱼干贝虾之类，我也没太仔细看，不过你放心，看着挺大两袋，其实主要是东西杂，并没有想象那么重，哦，我忘了，你是山里出来的娃，负重能力应该挺不错吧？” 林梳无语，也不知道方柯这话是褒是贬，怔了两秒道：“都是吃的？” 方柯还是那么嬉皮笑脸，但终于抬起了身子，道：“是，两袋吃的，都是孝敬我叔的，不过我怕你嫉妒我叔，还是单独为你准备了一份新年礼，喏，在这儿呢。” 方柯说着回身，从搁在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件东西，“送你一条羊绒围巾，戴上给我看看，好不好看？” 林梳迟疑着，不想去接，可方柯已经打开了包装，直接将围巾往林梳脖子上一挂。 围巾是深灰和紫红花色相间的，林梳摸了摸材质细腻柔软，心下很是喜欢，不禁浮出了笑容道：“好看吗？” “好看！”方柯端详着林梳，“知道你总喜欢穿一身黑不溜秋的，这围巾提色，你看看你气色好多了。” 说着示意林梳自己照照后视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雪色明月（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在镜子里看了自己片刻，感慨道：“这么好看，是准备送哪位姑娘的吧，人家不要了，才甩给我的？” “哎呀，你怎么知道？”方柯失笑：“行啦，你也别挑剔了，捡捡别人剩下的，也能把日子过下去一点儿。” 林梳一把拽下围巾，往方柯手里塞去，“不要！” “为啥不要？看着你挺喜欢的呀，而且是全新的，又不是别人戴过的，不会真因为刚才那句生气了吧？” 林梳道：“我不生气，如果是真的，没准儿我还真捡回去呢，但你接话接的太顺口，可见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姑娘。” 方柯笑了，捡起围巾重新给林梳戴上，“就是特意送你的，你没听天气预报吗？要下雪了，这么冷的天儿，你从来没在北方过冬，我还是希望你暖和一点儿，虽然过节我不能陪你了，可有这条围巾，你就当我是在陪你咯，记住了，过节可不止只有你跟我叔两个人，我也在呢！” 林梳低下头，围巾刚戴上时，她还没觉得什么，然而还给方柯的时候，她已明显感觉脖子一凉，现在方柯为她重新围上，那种温暖瞬间重回的感觉让她很是舒适，也让她有些动摇。 “我是不想欠你太多，方柯，你知道你的这些人情，我根本就还不起。”林梳轻声道。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方柯正色道：“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咱俩可是四年同窗啊，还有什么比最年轻时候的同窗之谊更珍贵的呢？我就问你吧，如果我有麻烦，需要你搭把手，你帮是不帮？” “当然！”林梳抬起头道：“我会尽我所能。” “那不就是了？真正的友谊可不是拿来嘴上说说的，也不仅是拿来锦上添花的，还有雪中送炭，更有同心协力守望相助，你老惦记个还什么人情啊你？咱们同学中，现在就咱俩算是北漂吧？老同学一块儿北漂，要搁过去，那叫并肩闯荡天下，并肩你懂吗？就咱俩得齐心协力地混，可你瞧你那样儿，是不屑跟我并肩抱团儿吧，唉，偌大的城市，我本以为找到了个同伴儿，结果还是孤零零，真伤心啊！” 方柯故意做出难过的神色，让林梳越发犹豫：“可是……” 方柯又道：“你要真还念着咱们同门同窗，以后就别跟我这么别扭，否则……” 林梳盯着方柯，“什么？” 方柯叹气：“否则伤了我的心，就只能从此各走各的道儿，互相谁也不搭理谁呗。” “你敢！看你做的出来！”林梳闷了几秒，忽然暴起在方柯肩头抽了一巴掌，“你想不认就不认，想不搭理就不搭理啊，没门儿！” “嘿嘿，不敢不敢！”方柯连连摆手道：“只要你肯搭理我，我就绝对不会装不认识老同学。” 林梳再次犹豫了片刻，摸了摸围巾道：“那……谢谢了。” “嗯，不客气！”方柯回答的飞快。 林梳道：“说好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也得告诉我，倘若你真当我是可以并肩抱团的老同学，也还能稍微帮上点儿忙的话，你也不许一个人什么都闷着，什么都自己扛。” “知道啦，当然，我可不会客气！也不会像你那么轴！” “你才轴呢，车都车不动的轴！”林梳白了方柯一眼，又道：“几点了？” 方柯看了一下表，“还有时间，你不会收了礼物就急着赶我走吧，多陪我说会儿话呗，想想整个春节都见不上了，我真是无限惆怅啊，惆怅……” “惆怅个鬼！”林梳忍不住又给了方柯一下：“还带回音效果的？我的意思是，要你还有时间，我请你去街拐角那边的甜品店喝杯奶茶？” “嘿嘿，不回音怎能引起你的重视？”方柯迟疑了一下，接着道：“不用了，下次吧，我今天有点累，懒得来回折腾了。” “怎么了？”林梳问：“真的很忙吗？” “节前一段是最忙的，我都怀疑我进错了行，好在年终奖还算勉强，勉强聊以慰藉，呵呵。” “那就好，坚持两天，过节好好休息一下。” 方柯摇头：“恐怕也休息不了什么，还得给我爸妈当三陪呢，你呢，准备陪我叔去哪儿转转？” 林梳也摇头：“你知道吧，我爸一出门就说晕，北京太大了，让他晕头转向，所以可能也就带他去看看天坛这些地方。” 方柯笑道：“你们老山林子不大吗？我觉得那才大吧？北京城算什么呀？” “没法比。”林梳感慨道：“城里人多车杂，一眼望去到处是高楼大厦大马路，山里清清静静的，就算在老林子里走，只要是熟悉地形环境，一点儿都不会迷，也根本不会害怕，自在着呢。” “还有……”林梳顿了顿，道：“我觉得我爸在这边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想着要回去，没事儿总会不由自主拿城里跟山里比较，然后总结出还是山里边好之类的，你说咋办？” “咋办？”方柯疑惑地问，“你是想送我叔回去？” “哎呀，能不能别一口一声叔的叫了，听着别扭！” “那我该叫什么？伯父？咱爸？” “去去去！”林梳无可奈何地瞪眼，“算了算了，我忍着吧，我就是有点儿犹豫，你说我爸在这儿又住不惯，我把他强行留下，其实看着他也挺难受的……” “唔……”，方柯想了想，问道：“你爸身体怎么样？还能干活么？生活自理方面……” “能的，原先家里的活儿，也大多都是我爸在操持，种点粮食种点菜，然后合适的季节会去山里采摘点山菌子山药之类的山货，晒干了后到镇上的集市去卖，原来家里还有两口猪，几只鸡，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大概地也荒了。” 方柯笑笑，“知道你爸为啥住不惯？他原来在山里有事情做啊，人一忙起来，就会有所寄托，可现在跟你挤在地下室，他是不是会无所事事无所适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雪色明月（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你的意思是……？” 方柯接着道：“我觉得你爸要是从伤心过度阶段，如今慢慢恢复过来了的话，而他又有特别强烈的意愿想要回去，那你不如给他些钱，送他回去吧。” “可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爸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只要有钱，猪啊鸡啊什么的可以再养，地也可以再种，重要的是，你爸习惯了山林里的生活，就像你说的，起码自在，对不对？而跟你在一块儿，天天窝在地下室，除了买买菜，能干什么呀？你又要忙着打工，根本管不上他，一天也就晚上见个面儿，说上几句话，你让他一个人住得多憋屈多难受？长此以往，好人也得给憋出病来。” 林梳愣愣地，没说话，她清楚方柯说的是那么个理儿，可内心里她怎么忍心放父亲独自一个人归去？ 方柯凑过来，双手抓住林梳的胳膊，“听我的，林梳，让我叔按着自己的心意去继续余下的生活，比你为了所谓的孝顺，用你的意识去捆绑他好，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不是吗？当初你父母没有把你拴在身边，而是尊重了你的选择，放手让你走出了大山，现在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叔拴在地下室呢？” “你……！”林梳推开方柯，叹气道：“道理我都懂，我不是舍不得他一个人吗，没有我妈在，山里的生活会比从前更难！你让我再想想吧！” “嗯，反正不急，你跟我叔也再沟通沟通？” 林梳点点头，方柯笑了，对林梳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拿主意的？尽管说，过了这村儿可没这个店儿了！” “什么呀！”林梳不满道：“我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还真当自己是大拿了？谁需要你给拿主意？” “呵，你看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我本来就是你的主心骨定心丸，你就承认吧！” “嘁！”林梳甩给方柯一双白眼，但内心里还是隐约有些欣慰，身边能有个人，能随时说说心事，帮讲讲道理，理顺一些思路，安抚她的小情绪，甭管他说的是对是错，其实都是一种幸运，是彷徨时刻的一种安稳和依赖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了一会儿嘴，方柯看了下表，颇是哀怨道：“唉，该走了，林梳，我是真懒得动，觉得跟你就这么聊个几天几夜也不会腻，而且，我还很想听听你讲你们老山林子里的事儿呢，肯定很有趣。” “以后吧，以后再约时间。”林梳笑笑，道：“别懒了，公司里的事儿可比瞎聊重要，我不留你了啊，你自己开车小心！” “好！”方柯向车后座摆了摆头，“东西别忘了。” 林梳只好从前面爬向后座，提了两袋东西掂了掂，觉得还是挺沉的，不，是非常重，根本不像方柯说的那么轻松，可此时也没办法再过多询问了，便吃力地拎着东西下了车，为方柯关好车门。 “喂，真的很重啊，你到底塞了些什么？”林梳走到驾驶位旁，隔着车窗问方柯。 “我保证，全是吃的！”方柯看着林梳吃力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我早说了，帮你送到家去的嘛！” 林梳转了转眼珠，道：“你不是懒得动吗？连请你去甜品店你都不想动，帮我提东西就不懒了？还是对我那地下室有那么大的热情啊？没住过地下室吧？是不是特新奇？特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特渴望亲眼一睹？” “嗯嗯嗯！”方柯连连点头，道：“怎么样，下次可以邀请我去不？我自己带吃的过来，不用辛苦你跟我叔下厨。” “想都别想，嘻嘻！”林梳做了个鬼脸，“自个儿想象去吧！” “小气！”方柯龇牙咧嘴还了林梳一个鬼脸，发动了车子。 林梳远远地看着方柯的车消失在街口，这才吃力地拎着东西回家，到家后把东西捡出来，果然全都是吃的，琳琅满目各色各样什么都有，足够林梳和父亲两人春节做出好多样菜了，另外的零食也是摊了一桌，简直跟开了小杂货铺似的。 林兴德吃惊地看着林梳摊出来的食物，嘟囔道：“哪儿来的哩，咋弄这多哩？” 林梳一边收捡，一边也有些无奈道：“我咋晓得？送了我这么多，诶看来咱俩可以省一笔了，年货全齐了！” 年三十，林梳一早便起来准备年夜饭，和以前王洁芝在时一样，林兴德负责帮忙打下手，即使条件简陋，容林梳在厨艺上发挥的余地不大，她也将就着条件，尽可能多地准备了还算丰盛的年夜饭。 下午的时候，从头天就飘起的小雪忽然下大了，即便是在地下室，也感受到了外面大雪彻骨的寒冷，林梳就把电磁炉搬回屋里，在上面炖上汤，汤的热气滚滚而出，让室内也多了几分暖意。 做好的饭菜，林梳先给母亲一一摆了供，晚上伴着电视机里热闹的春晚，林梳和父亲也热热乎乎地吃了一顿，林梳的手艺勉强还算说得过去，主要是一些口味是林兴德从来没尝过的，所以林兴德高兴地好几次对着王洁芝的遗像说：“咱女可能哩，你尝了没有？饭菜可香哩！” 说着说着，林兴德往往忍不住泪花泛起，拿袖子抹抹，又继续和林梳说笑着看电视，林梳暗自悄悄松了口气，林兴德这样当母亲还活着般对话，未尝不是一份寄托。 只是地下室里就像一个孤岛，除了父女俩相对，以及电视机里的声音，几乎也感觉不到其他的过节的氛围，于是快临近午夜的时候，林梳对父亲道：“要不我们出去站站吧，透透气，新年的钟声，我想在外面守着聆听。” 林兴德当下同意，父女俩裹得厚厚实实来到外面街上，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明月静静地照着满城的雪亮。 林梳看着天空，看着眼前像变了童话世界的街道屋宇，仿佛回到了山林的雪夜，天地之间，皓月当空，万盏灯火，是那么的温暖又孤寂，如梦似幻又令人心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意外之约（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也许是想起了小时候，在大雪的林子里看过的无数次明月，也许是想起了一年前离家之时，父亲送她踏上山路遇见的那轮明月，林梳痴痴地凝望夜空，只不过斗转星移，明月还是依旧照人，林梳的世界，有些人却是再也不见。 父女俩默默地站在月光下的雪地，场景既熟悉，也有些陌生，没隔多久，不知从哪儿传来新年钟声，紧接着四周欢声雷动，从那些守夜的窗户里传来的欢叫声，让寂静的大街突然一下子喧嚣起来。 林梳和父亲相互望着，都长长地叹了口气，“新的一年了。”林梳轻轻道。 林兴德没说话，等到喧哗声慢慢平息消失后，林兴德才道：“女哩，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带你妈回去哩。” 林梳心头猛地一颤，虽然她早就预料到父亲迟早会说出这句话，甚至她其实也在等待父亲开口的一天，但真的亲耳听到，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新年的钟声刚刚敲过，便听着父亲说离开，林梳仍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疼痛、失落以及五味杂陈。 林梳不做声，抬头长久地盯着那轮静静照出澄空万里的明月，只有那如雪如霜的清辉，纯透而亮澈才仿佛能给予人温柔的裹挟，让伤痕累累的心得到暂时的依托和平静。 林兴德见林梳未予回应，低着头又说道：“我晓得哩，没有跟你商量，你不高兴哩，可如果你妈在的话，她肯定早都闹着要回去哩，而且这些天，我做梦总是梦见她，她就老问我，咱们啥时候回哩？我就想不能一直把你妈独自一人留在那个格格里，她肯定孤单哩，所以才老托梦要我带她回去哩，回了咱那山里头，有我守在她身边，天天跟她说说话，她就不会再闷哩。” 停了片刻，林兴德望着林梳再道：“女哩，你的心思我跟你妈都懂哩，放我们走，你不踏实，不安心哩，其实我们都在山里过了几十年，能有个啥不放心哩，你就莫要管我们了，自己在这边好生过活，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成不？” 林梳深吸了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直入肺腑，但低下头来的时候，她的鼻子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难述，随后林梳哑着声音道：“你准备啥时候走呢爸？要我说等过了大年以后吧，让我给你收拾收拾，准备准备，还有接我妈，也得有一些手续要办呢。” 林兴德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同意了哩？” 林梳想对父亲挤出笑容，却没能成功，只好将围巾往脸上遮了遮，“具体的时间，过完大年后，看订票的情况再说吧？” 林兴德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眶随即红了，他嘴唇哆嗦着道，“谢谢女哩，你妈要知道要接她回去了，肯定不晓得开心成啥样儿哩，终于……我们终于可以回去哩！” 林梳被一种既难过又欣慰的情绪包裹着，一时间喉咙像堵了什么，只默默地低了头，挪动快要冻僵的双脚在雪地上踩了踩，她想起方柯的建议，有些庆幸自己听取了他的意见，否则她也难以这么快下了决心，放手让父亲去过他想要的，已经习惯了的生活。 “女哩！”林兴德朝林梳挪了两步，靠近了林梳道：“这段日子以来，爸其实什么都看明白哩，城里的日子也难，你自己都不易哩，可我们还害得你跟着背上了那么多债，爸心里愧疚着哩！” 林梳艰难道：“爸，你别这么说，家里的债我会想办法慢慢还上，你不用太担心。” “诶，你莫要怪爸没本事，帮不上你啥就行，爸只有一句话，要是城里的日子太难了，你过不下去了，也别硬撑着，就回来吧，大不了我们父女俩多采点山货一笔一笔还，一年还不上就十年，十年还不上咱用一辈子来还你看行不，爸就是舍不得你太委屈自己哩，我和你妈……咱那屋头永远等着你回来，啊？” “嗯。”林梳向父亲伸出手，挽了父亲的胳膊，“我记下了，爸，你放心吧，等我这边的情况稍微稳定些了，我就回去看你……看你跟我妈……” “诶！”林兴德答应着，父女俩便再也不说什么，都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月光，直到实在太冷了，才抖着一身的寒气，转回地下室。 回到屋中，林梳看了一下留在室内的手机，方柯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给林梳发了一条恭贺新禧的短信，并附带了一张他举杯庆贺的照片。 照片中的方柯，身穿一件米色织纹薄衫，看起来清爽又利落，脸上有些酒意的微微潮红，笑容明亮而透澈，仿佛笼罩在浓浓的欢愉氛围中，他身处的环境看起来也非常整洁舒适，是林梳杂乱且逼仄的地下室所不能比的，而方柯面前的满满一桌丰盛的菜品，则更显示了他此时此刻的幸福，看得出，这个拍摄距离和角度，应该是方柯父母的手笔。 林梳感慨，世事真是很奇妙，万家同庆的时刻，却正是她承受着内心的煎熬与不舍，做下了和父亲暂且分离决定的时刻，别人的幸福满溢，她和父亲却因无法摆脱的惆怅，只能对着一轮空月，思念着他们曾经拥有的和永远失去的，人世间的悲欢，莫过于此，沉浮起落交替上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此时离方柯发信息的时间，已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林梳虽不知道方柯有没有睡下了，但还是给方柯回了短信，因为已是大年初一了，就算是给方柯拜个年吧。 跟着林梳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菜，吩咐父亲洗漱早点休息，自己则又莫名其妙看了好一会儿无声的电视，一点睡意也没有地守到了凌晨三点，方才拉上帘子，磨磨蹭蹭躺回自己的床上。 为什么不想睡呢？林梳在床上辗转反侧，也许是想留住这一年中最欢庆的时光吧，而新的一年来临，她又将和父亲分别，继续踏上她自己沉浮未定的北漂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意外之约（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新的一年，林梳已经不再憧憬什么了，她的梦想早已被现实击得粉碎，奄奄一息，如今她只希望父亲回了老家，能安稳生活，一切平安，只希望自己能找一份稍微稳定点儿的工作，踏踏实实还债。 是的，还债，和山一样压得她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的债务，她能还上就算是老天开恩，谢天谢地了。 春节六天，林梳每天变着花样地，给父亲做好吃的，然后把每天的日程都做了安排，她要带父亲，去那些林兴德一辈子都没看到过的，以后可能也很难再看到的地方，尽兴地玩一玩。 于是，即使两人车来车往，每天都累得会在回程的路上打盹儿，磨蹭到家的时候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腿跟灌了铅一样，可难得的放松跟游玩，让父女俩都觉得，他们从前的日子好像都白过了，数十年的光阴，也不抵这些天的快乐以及充实的意义。 林兴德甚至感叹地道：“我值了咧，女哩，托你的福，爸这一辈子来这一趟，啥都值了哩！” 林梳笑笑，正是因为父亲要走了，所以她说啥也要让父亲感受一下，真正北京城，唯一让林梳痛惜，并且父女俩皆有如默契般地，缄口不提的，就是王洁芝并没有能够看到和享受到这一切。 时不待人，总以为能够弥补时光的残缺，可也总是会在一生的时间里，留下数不尽的遗憾。 初七的时候，林梳实在累的折腾不动了，父女俩就窝在家中休息，一觉睡到大中午的林梳，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给吵醒。 林梳头昏脑涨地爬起来，抓起还挂在插座上充电的手机一看，是方柯的号码，而且显示还打了两个，林梳也没多想，抬手便接通了电话。 “喂，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方柯开口就问。 “呃，我……”，林梳挺不好意思地挠挠一头乱发，“昨天太累了，睡过点儿了。” “不是吧？几点了啊大小姐？”方柯在电话中取笑道：“当真是一过节，就变成了昏睡佳人？” “什么事儿啊？”林梳不欲纠缠，赶紧转移了话题。 “哦，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或者明天也行。” “干嘛？”林梳纳闷地问道。 “你……过来一趟吧？” “过……哪里？”林梳越发奇怪。 “到我这边来啊，我家里，哦，我租的家里，你过来玩吧？” “什么意思啊？”林梳嘟囔道，本来被电话给吵醒头脑就不太清醒，现在听着方柯没头没脑的邀请，林梳更是觉得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 方柯道：“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你过来热闹热闹，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接你？” 林梳闷了几秒，才显得十分迟钝道：“你爸妈走了？” “没有啊，他们还要待到过完元宵节以后呢。” “那……”，林梳觉得方柯简直莫名其妙，“那我去你家里干嘛，凑什么热闹啊，我跟你父母又不熟，多尴尬啊，你们一家人热闹也就罢了，我一个外人跑去掺和，算什么意思啊，你父母还不定以为我谁啊我？” “嘿嘿。”方柯笑道：“你谁啊，我在京城唯一的老同学啊，有什么关系，你过来玩，正好帮我们消灭食材，我妈天天给我做来做去的，我都快顶不住了，你的战斗力应该还不错，过来帮个忙嘛。” “什么呀，哪有请人帮这个忙的？”林梳抱怨道：“没个正经，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自己家的伙食自己包圆吧，啊？” “诶，喂，等等！”方柯在电话那头慌忙叫道：“别挂，先别挂吗？” 林梳没好气道：“到底想怎么样啊？你是不是吃得太撑了，拿我消遣消食儿呢？” “嗯，吃饱了撑的！” 方柯爽快地一句自嘲，令林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于是林梳道：“吃饱了撑的是吧？拿我开涮多没意思，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你还不如搁外面溜两圈，或者约约公司里的美女呀。” “不能！”方柯道：“只有你来了，我才可能暂时被忽略，才有可能获得暂时的解脱，林梳同学，你答应过我的，当我需要有人帮把手的时候，你义不容辞！” “你……！”林梳很是无奈，“没毛病吧你？什么事儿呀？让我去你家消灭剩菜剩饭，还得义不容辞？” “呵，你放心，绝对不是剩菜剩饭，你要来了，我妈肯定给你做一桌子的新鲜菜，我保证！” “那就更奇怪了，让你妈少做点儿啊，不用我去你们也能节约不少。” “可我妈不听我的呀，我每次让她少做点儿，她也答应了，结果等到上桌的时候，发现还是几大碗几大盘摆一桌，要不你来你劝劝她？” 林梳无语，“你自己的妈你都劝不住，我凭啥啊，行了，总之一句，你们家的事儿，我可掺和不上，你就别跟我这儿莫名其妙了！” “谁说你掺和不上，需要的就是你掺和啊，林梳同学，你答应我的，不会这么快就翻脸赖账吧？”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林梳已经被惹得不胜其烦，有点愠怒道：“你干嘛非得叫我去你家啊，究竟怎么了？” “唉我……”，方柯在电话中变得吞吞吐吐道：“其实是我爸妈想见见你，让我约你过来吃顿饭，你就劳个大驾走动走动好不好？” “你爸妈？见我？”林梳诧异道：“为什么呀，他们又不认识我，我算哪根葱啊？干嘛还……你究竟跟你父母说了什么呀！”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你不是想去特效公司吗，我觉得如果我跟白叔说的话，可能分量不够，就想由我爸出面说说，他们不是特铁吗，我爸一提，白叔肯定就会重视，肯定也就能把事儿放在心上，找机会给你郑重推荐了，那我爸妈知道了以后，就想先见见你呗。”方柯嘟囔着解释道。 “你……方柯呀方柯……！”林梳发出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外之约（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本来进特效公司的事儿，林梳只是想看方柯能不能帮上忙，至于最后是否能成，她其实也没多放心上，现在倒好了，竟然弄得方柯父母也惊动起来，这可就太尴尬了！ 有那么一刻林梳真觉得方柯是不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多大的事儿，他是不是也太依赖父母了？只是想着方柯亦是出于一片好意，林梳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当场怼了方柯。 可方柯倒好像不以为然，道：“怎么着？我考虑的是不是很周全？咱既然有了目标，肯定就得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呗，诶你就当是提前面试，面试预热，只不过面试的人是我老爸而已，行不？” 林梳不吱声，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她不去，就是让方柯父母误会她孤高倨傲，太不给面子，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若是去，又并非她的情愿，一种被逼无奈被迫就范的不舒服感，让林梳极其不情愿答应下一个“行”字。 “诶，你说句话嘛！”方柯的声音此时已多了几分焦虑，“你别这样嘛林梳？我家又不是阎罗殿，我父母也不是阎罗，又不会吃了你，你顾虑什么呀？只是过来见上一面，聊上一聊，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就不高兴了？” “我是觉得……”林梳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道：“也太唐突了吧，冒昧见面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说。” “照实说呗。”方柯道：“林梳啊，你究竟有什么顾虑你跟我说，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林梳沉吟了一下，道：“我不明白，你父母为何一定要见我？” “啊，他们不了解你啊，就想了解了解呗，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同学，还是同班了四年的，而且画得好着呢，比我强，可我空口无凭他们也不信呐，老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态，要不就问我怎么会那么巧，要不就不发表意见，好像持保留态度似的，林梳，你过来让他们眼见为实，他们也就不会再怀疑我在隐瞒他们什么了。” “你……隐瞒了什么？” “就是没有啊，不过，你说咱俩能遇上，是不是确实有点巧？偏偏那么巧的结果就是我说实话都没人信了，你让我能怎么办啊？” “呃……你说了我们是在天台上遇见的？” “没错啊，天台上，当然，我……我没说当时是为了阻拦你跳楼，嘿嘿。” “你才跳楼呢！”林梳急道：“我这误会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误会误会，都说是误会嘛！”方柯笑了片刻，又继续求道：“不生气了吧林梳？你就过来一趟嘛，好不好？我跟你说，虽然我这几天被我妈坑得有些积食了，但我跟你保证，我妈做的菜很好吃的，你尝了肯定会喜欢，真的！” 林梳叹了口气道：“就算我去了，你父母也未必肯帮我这个忙啊，万一他们压根瞧不上我，不愿意为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浪费一个人情呢，那我还不是只好灰溜溜地爬回来？而且再也不敢去想进什么特效公司的事儿了。” “不会的，林梳，你相信我，我父母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没有他们认为的大毛病，他们还是很愿意举手之劳，帮个小忙的。” “大毛病？是指什么？”林梳好奇道。 “诶就是一些人品问题底线问题咯，他们还是比较传统的，总之你又没有，就别瞎担心了。” 顿了顿，方柯再道：“如果你今明两天都有安排，没空的话，那你看哪天合适？只要在他们走之前，能见上一面儿都行。” 林梳想了想，终于道：“那……明天吧，今天仓促了些，我还得给我爸做饭呢，明天，明天我早点起来，把饭菜给我爸准备好。” “成！”方柯高兴地答道：“下午过来么？几点？我去接你！” “不用了。”林梳道：“你来回跑既耽误时间又折腾，待会儿你把你住家的地址发给我，我自己过去好了。” “能找得到吗？”方柯不大放心地问，“我担心你迷了路咋办？” “凉拌，油炸！”林梳没好气道：“我要真迷了路，找不着了，你再过来接呗。” “好！”方柯显得异样兴奋，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八度，“那说好了，咱们随时电话联系啊。” “嗯。”相反林梳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只是随口应着，并准备结束通话，“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啊？” “诶，记得把我送你的围巾戴上，天冷，还要下雪呢，你戴上也好看，啊？” 林梳怔了怔，含混答道，“知道了”，便随手点了挂断。 将手机搁在一旁，转头再看，林梳这才发现林兴德并不在屋里，想了想，大概是林兴德多年来从未有睡懒觉的习惯，无论任何情况下，数十年如一日，都会早早地就醒来，兴许怕打扰和影响到林梳吧，他一定是躲在外面的什么地方去了。 林梳顾不得洗漱，一边取了外套就向外走去，一边琢磨着林兴德可能去的几个地方，她睡过了点儿，也不知道父亲在外面待了多久，天寒地冻的，她得先把父亲找回来。 果然，不出林梳所料，她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蹲在附近超市外面的林兴德，林梳赶紧过去，拉了林兴德道：“爸，你蹲这儿干嘛？走，咱回去了！” 林兴德冻得直擤鼻子，但还是嘿嘿笑着，“女哩，你醒啦？打小你要是累得狠的，就会睡得跟小猪似的，爸没吵着你吧？” “吵什么吵啊？”林梳抱怨道：“外面这么冷，你安生搁屋里待着呗，跑出来干啥，冻病了咋办？” “不会不会！”林兴德道：“我要冷得慌了，就进去超市里转一转，暖和着哩，转暖和了，我又出来透透气，好着哩，不冷哩，这城里头方便，咱乡下可莫法比哩！” “行了行了！”林梳替父亲拍着身上的灰，道：“赶紧回吧，瞧你冻得，回去我给你做一碗红油臊子面咋样？暖和暖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意外之约（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兴德喜不自禁，直说这边的酱面吃不惯，还是家乡的红油辣子香，说着就更是心急，对林梳道：“啥时候能把你妈接回来哩？等我们回去了，给你寄干辣椒海椒面好不？还有青花椒，都是自家弄哩，过上油可劲儿的香。” 林梳笑了，想起自家的红油辣子和藤椒油的香味，那是离家千里万里也忘不掉的味道。 林梳告诉父亲，等节后落实了回去的车票就去把母亲的骨灰接出来，让林兴德不用着急，还有她明天下午会出门一趟，走之前她把晚上的饭菜给林兴德准备好，叫林兴德就不用等她了。 林兴德没有多问，只吩咐林梳晚上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可别在外面玩得太晚了。 林梳一一答应，心下却很不是滋味，她的家庭和方柯的家庭落差太大了，不知明天，她该如何应对方柯的父母。 老实说因为有高予安的前车之鉴，林梳虽然表面上不去提不去想，也没有跟任何人抱怨过，但越是说不出口的难过，往往伤害就越深，以至于她几乎本能地，想要回避方柯的父母，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方柯的邀请，她害怕那过去了的事情，又会重复上演，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世俗冷暖人情凉薄。 即使和高予安和方柯的关系不同，但林梳清楚，有一点是没有变的，那就是她自一出生就被打下的烙印，偏僻孤陋，贫穷蒙昧，只要她身上带着这样的标签，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会遭遇各色不同的眼光，遭遇那些并不公正的挑剔和苛刻，想及此，林梳的心情便不由得兀自沉重起来。 第二天，林梳转了好几道车，终于寻到了方柯所给的地址，一路上方柯打了好几道电话，一路追问林梳出门了没有，走到了哪里？ 等林梳到了时，方柯又来了电话，确认林梳已经到了小区附近，方柯让林梳在小区门口等他，他下来接林梳。 原来小区出入是要刷门禁的，方柯怕林梳进不来，但林梳刚好碰见个住户刷了道门卡，便跟着就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就远远看看方柯从花园的林荫道过来了，林梳忙抬手招呼他：“方柯，这边！” 方柯抬头一乐，加速小跑到林梳跟前，道：“到的还蛮快的嘛，比我想象的快，我都在家里随时待命，随时准备出动，去解救迷路的小朋友了。” “我有那么差劲吗？”林梳表示不满。 “嘿嘿。”方柯道：“你读书时就挺迷糊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也别跟我说你现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有些人啊，识路辩方位的能力，一辈子都不会有啥长进。” “嘁！”林梳翻了翻白眼，“总之我找到地方了吧，也没有找错吧。” “嗯嗯，表现不错，要不要拥抱一下，给个大大的奖励？”方柯嬉皮笑脸。 “少来！”林梳显得闷闷不乐，没什么心思理会方柯的戏谑。 “呵呵，好吧，这边走，近一些。”方柯指向来路，带着林梳往林荫道走去。 “诶我先给你提个醒儿啊？”方柯故作神秘地对林梳道。 “什么？” “我妈这个人呢，比较啰嗦，特别喜欢问东问西的，比那盘查户口的问得还仔细，而且特别容易大惊小怪，你可别不耐烦啊，反正她问什么说什么，你都哼哼哈哈随便应付着，只要面儿上过得去就行。” “你……”，林梳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特意提醒，你妈究竟是有多话痨啊？” 方柯笑笑：“习惯了就好，她也没什么恶意的，就是习惯性地喜欢打听，尤其见到好看的姑娘，哎哟，恨不得拉着人家不放手，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她说你听就是，我平时在家也是，随她说啥，我爱听不听呗。” “那是你啊，自己的妈唠叨，当然可以爱听不听。”林梳暗暗叹气，果然谁家的父母也不好打交道，当父母的，可能天生就会有一种警惕心理吧。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林梳看了一下环境，道：“你这里不错啊，租金是不是挺贵的？” “哦，还行吧，反正又不是我自己出钱，比较新的楼盘，确实不便宜。”方柯一边答道，一边转头看了林梳一眼，又笑道：“嗯，挺听话的，我送的围巾暖和不？” 林梳的耳根一下子红了，好在半截都裹在绒绒的围巾里，方柯倒也没看出来，林梳将头转过一边儿，决定不回应方柯这话，假装忽略。 谁知方柯仍然继续道：“唔，这颜色简直太配你了，多好看一姑娘，我妈见着了肯定喜欢。” “什么呀！”林梳忍不住叫起来，“你当相亲呐还是怎么着？不是让我来和你爸谈谈入职打算的吗，怎么变你妈包揽了？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要是诓我，我现在就走了啊？” “诶别，别！”方柯赶紧拦住作势欲走的林梳，“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骗你啊，确实是让你来跟我爸谈谈的，不过我们家的情况你不了解，我这不事先跟你提个醒儿打个招呼吗，免得你摸不清状况，到时候肯定得怨我莫名其妙把你喊了来，结果还坑了你。” 林梳皱眉道：“你说。” “是这样的。”方柯解释道：“我们家我爸不爱说话，话少，可我妈爱说爱问，所以通常呢，我妈问的时候，我爸就在一边儿听着，听着听着差不多也就能了解该了解的情况了，而且我爸特尊重我妈意见啊，要是我妈对你印象好，在我爸跟前儿给你说上两句好话，那简直就事半功倍，这事儿特定我爸得出力啊，所以要拿下我爸，关键点在我妈，明白了吗？” 林梳像听天书一样听了半天儿，然后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道：“我怎么感觉跟进了审讯室似的？一个负责审，一个负责分析评估，配合的倒是挺默契。” 顿了顿，又道：“也是，配合了几十年，能不默契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家宴（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被林梳逗笑了，道：“你就这点出息？到我家做客而已，不会是想认怂了吧？” “认怂还来得及吗？”林梳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认怂的话，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行！”方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来都来了，走什么走啊，今儿刀山火海你也得上啦！” 说着一把抓住林梳的胳膊，就把林梳往小区住宅楼那边拖。 两人上了楼，出电梯，方柯掏钥匙，正打算去开门，林梳连忙拦了他一下，“等等！” 方柯停下来，转身不解地去看林梳，只见林梳往胸口上自己连连拍了好几下，然后深呼吸了几下，才道：“行了！” 方柯忍俊不禁，但也没多说什么，他打开房门，推开门的一刻便朝里面叫道：“爸，妈，林梳来了！” 林梳被吓得一惊，这么大张旗鼓的，不知道迎来的会是什么。 “啊？来了啊？”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跟着林梳从方柯背后瞄到了一位中年妇女的影子，猜测便是方柯妈。 方柯侧身，让到一边儿，林梳不得已，算是硬着头皮和方柯妈打了个照面，其实人也没太看清，林梳只顾慌慌张张地行礼，喊了一声：“阿姨好！” “哟，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吧！”方柯妈一边慢吞吞地打量林梳，一边招呼二人。 “呃……”，林梳迟疑着，因为打招呼的时候，她就看见方柯在换鞋，而方柯妈脚上，也穿着毛绒拖鞋，她自然是不好冒昧地，一脚跨进门里去。 “不用不用！”方柯妈仿佛看出了林梳的犹豫，道：“直接进来就行。” “进来吧！”换好鞋的方柯转身道：“没你的鞋，不用客气！” 林梳脸一红，埋头跟了进去，进去是一间客厅，林梳一眼即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这时方柯妈也已经绕到了沙发边上，依然是审视的表情招呼林梳道：“过来坐吧。” 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梳，林梳比先前进门时稍微镇定些了，见男子斯斯文文的，和方柯很像，都有一张非常周正的脸，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于是同样行了个礼，叫声：“叔叔好。” 男子点了点头，但没说话，方柯在旁替三人相互介绍道：“这是我爸，方历嵘，你叫方叔就行，我妈柯雅蔚，所以，我叫方柯。” 方柯话语一停，他的父母就忍不住笑了，连连点头。 “哦，原来……”林梳醒悟过来，暗想这名字倒起得省事儿。 方柯则又道：“林梳！” 一边儿就手一推，将林梳推向最外边的沙发，“你先坐！” 说完方柯便丢下林梳转身离开，林梳向后看了一眼，方柯似乎是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么突兀地被方柯丢下，独自在客厅面对方柯的父母，林梳有些尴尬，不得不勉强笑着，重新和方柯的父母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方叔、柯姨，冒昧打扰了！” “坐吧坐吧！别光站着啊，你这孩子不要太拘谨了，我们家可是比较随意的”，柯雅蔚再次招呼林梳，自己则已先一屁股在方柯爸爸对面的沙发坐了。 “谢谢柯姨。”林梳小心翼翼地坐下，三张沙发成环绕式围着茶几，所以现在是三个人三方各据，倒也不用太局促。 “林梳是吧？”柯雅蔚此时浮出了一线笑容，不过看上去，这浅浅的笑容倒更像是礼节性的，柯雅蔚问道：“你和我们家小柯是同学？” “对，同班同学。”林梳答道。 “哦，那以前怎么没太听小柯提起啊？”柯雅蔚目光移转，似乎是在征询方柯爸爸的意思。 方柯爸爸没有答话，林梳便道：“以前……虽然是同班，但其实也没太多交流，除了上课，那个时候我课余经常要去打工，所以……” “原来如此。”柯雅蔚笑笑，很快转了话题，“哎呀我都忘了问你，你喝什么呀，阿姨去给你倒，家里有鲜榨的橙子汁、蔬菜汁，蔬菜汁是方柯爸爸每天都要喝的，对身体有益，如果不喝凉的呢，有热饮，可可啦、牛奶、咖啡、红茶都有，你要喝哪一样？诶哟我跟你说呀，我们家小柯最爱喝咖啡了，每天一起床，脸没洗牙没刷，首先就是要一杯咖啡冲起，而且你没看他做个设计图啊，简直是咖啡不离手，我都说他不要喝那么多，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呢，你说是吧？” 林梳呆了呆，心里有点发笑，似乎嗅到了话痨模式开启的节奏，赶紧道：“我无所谓的，柯姨，一杯白开就行。” “白开？”轮到柯雅蔚愣了愣，然后道：“白开有什么好喝呀，这样吧，阿姨去给你冲杯热巧克力好了，你这样瘦的，需要加点营养哦！” 林梳啼笑皆非，让她选，她选了，结果还是由柯雅蔚替她做了主，既然如此又何必问她呢？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林梳也不欲在小事儿方面过多纠缠，于是堆出笑脸，只甜甜道：“谢谢柯姨，麻烦柯姨了！” “哎呀，不麻烦，有啥麻烦的！”柯雅蔚说动就动，立刻起身去了厨房。 林梳这才松了口气，转脸看向方历嵘。 刚才和柯雅蔚说话的时候，林梳就发现柯雅蔚保养的十分好，算起来应该是和自己的母亲王洁芝差不多的年龄，但柯雅蔚却显得至少比王洁芝年轻十岁。 她是那种年轻时必定长相秀气的女子，眉眼清淡，如今一头乌发在后脑勺挽了个好看的发髻，松松地坠着，白皙细腻的皮肤尽管有了些许细纹，可看上去仍如白瓷一样有着莹莹的光泽，而一身宝蓝色的珠花羊绒套裙，则更显出了她的白净，以及保养的还不错的匀称的身材。 常人都说从一个家庭的主导女性，就能看出家庭的生活层次，显见方柯的家庭环境，应该是比较优渥的，至少她林梳绝对望尘莫及。 柯雅蔚离开后，林梳和方历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家宴（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两人相对，方历嵘似乎比林梳还尴尬，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后，才道：“哦，来北京多久了？” “差不多快一年了。”林梳谨记方柯的提醒，尽量回话，不要表现出不耐烦。 “听方柯说，你是过来进修的？”方历嵘又问。 “是，当初是这么打算的。” “现在……我是说条件许可的话，你还会考虑继续进修吗？” 林梳想了想，道：“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方历嵘好奇，“我听方柯说过一点儿你的家庭状况，主要是条件所困嘛，你本人还是挺心有志向的，如果经济不成问题的话，那你就没什么顾虑了嘛，可以继续完成进修啊。” 林梳摇摇头，“我最初的心愿的确是想在绘画方面有所发展，不过这一年多努力下来，我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且不说我自身的潜质到底如何，也不是说我就不喜欢画画了，主要是我后来想通，喜欢一样事物，或者说爱好一样事物，跟喜欢一个人一样，若是真心喜欢，能从中得到快乐，也未必非得牢牢抓住不放，如果我以后还想继续在绘画方面深入，我可以利用业余时间自行探索，再者从单纯的绘画抽身出来，也可以接触到其他的，更多类的艺术知识，从中汲取和弥补自己的缺陷，未尝不是另一种进修。” 林梳看着方历嵘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并未对自己所言表示反感，于是接着道：“当然，更重要的是，我首先得实现经济独立，在保障自己和家人的生活的基础上，才有可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物，才会有更多的可选择性，否则四面受困，太多的杂乱的因素，只会分散我的精力，反而让我无法专注，更不用谈进步了。” “说什么呢？这么严肃？”方柯不知何时来到了林梳背后，并且绕过沙发，大大咧咧地就往林梳身边一坐。 此时的方柯已经脱去外套，换过了一件名牌卫衣，一副舒适休闲的模样。 林梳坐的，本来是一张比较宽的单人沙发，虽然林梳坐着很是宽裕，可加上方柯进来，沙发顿时就像快要爆了馅的饺子，而林梳和方柯就是那你拥我挤塞作一团的肉馅。 林梳诧异地瞪方柯，当着方柯爸爸的面儿，林梳没好像平时和方柯相处那么百无禁忌，只能用瞪眼，表达无声的抗议：“你干什么呢！” 一边瞪，林梳一边尽量往旁边挪去，整个人都贴靠在扶手一侧，并朝外挪出了大半的身子，这才使两人之间稍微有了些松活余地。 明明另外两张沙发都是三人和双人沙发，方柯明明可以过去，要么和方历嵘同坐，要么去坐柯雅蔚空下来的位置，却不知为何，偏偏要和林梳挤在这张单人沙发上。 显然方历嵘也没料到方柯的举动，同样瞪大了眼睛抬高声音道：“方柯！不像话，坐过来！” 方柯满不在乎，抬手抓起茶几上，果盘里剥开的柚子，掰了一瓣儿，随手递给林梳，自己又掰了一瓣儿，道：“你来之前刚剥好的，尝尝？可甜了！” 这话显然是对林梳说的，林梳拿着柚子，只好道了声；“谢谢。” 方历嵘则是一脸无奈，继续呵斥道：“你坐那儿像什么话嘛，方柯！人家姑娘是客人，看你把人给挤得！” “挺好啊，不挤啊？”方柯故作无辜状，甚至还转了转身子，问林梳道：“挤吗？” 迎上林梳敢怒不敢言的白眼，方柯也当是没看见，转头继续摆弄柚子，还甩了林梳一胳膊肘，“吃啊，水果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看的，不用装客气。” 林梳一声暗叹，恨不得直接上手掐方柯一把，什么叫装？她根本就没什么胃口吃嘛，哪里有装？ 这时偏偏柯雅蔚端着热巧克力过来了，柯雅蔚一见，和方历嵘几乎是一个反应，立刻斥责方柯道：“哎哟做什么你呀！哪有两个人挤成那个样子的嘛，坐着多不舒服？快过来啦，方柯，坐到妈妈这边来！” 说着顺手将热巧克力往林梳面前的茶几上一放，不依不饶就去拉方柯。 方柯夸张地叫道：“诶不要拉我，你拉我干什么啦，我跟林梳坐这个位置不是正好？喏，正好排排坐吃果果，顺便聆听你们的教导。” 方柯比了一下沙发形势，他不说则已，一说大家顿时醒悟过来，此情此景确实像是方柯父母一左一右严阵以待，而方柯和林梳就像两个瑟缩成一团的等待训斥的小学生。 林梳率先忍不住“噗”地笑出声，赶紧低了头，以掩饰尴尬。 只听方历嵘早缓了口吻，哭笑不得抱怨道：“臭小子，别的不学好，抖鬼机灵你倒是来的快！” 柯雅蔚算是最后才反应过来的人，抬手作势就要打方柯，也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道：“敢戏弄爸妈了是吧，信不信我抽你呀？” 方柯继续装疯卖傻，“哪有戏弄哦，我哪有那胆肥？我认真的，妈，你看我们乖乖坐这里听你们训话，是不是可以早点训完话？那训完话又是不是可以早点开饭？林梳家远哦，要早点回去的。” 柯雅蔚一听忙放下手，态度特别和蔼地对林梳道：“家里远是吧？不用担心，我食材全都准备好了，该炖的该蒸的也都弄好了，就下锅几个热菜炒炒很快的，不会久等，要万一耽搁晚了，让小柯送你好啦，保证安安全全把你送到家，行吧？” 林梳忙道：“阿姨辛苦了，时间还早，我不急的。” “就是，不用着急的，好不容易来吃顿饭，不要搞得匆匆忙忙的嘛。”柯雅蔚在沙发上坐了，又将果盘朝林梳推了推，“你不用客气啊，别听小柯的，什么训话啊，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好啦，你不介意的吧？” 林梳笑着摇头，同时暗暗瞥了方柯一眼，知道他是生怕柯雅蔚和方历嵘为难她，所以故意替她挡了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家宴（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有那所谓“训斥”的话摆在前，接下来柯雅蔚和方历嵘自然也不好太过严肃。 心里不免流过一丝暖意，和高予安在一起的时候，高予安一直叫林梳理解他的父母，并一直替他的家庭和父母辩解，却从未维护林梳的感受，而方柯，尽管看似大大咧咧，却实在是在用心维护着她。 从小区里“善意的提醒”，到方柯用自己当挡箭牌，机灵又巧妙地表明了他和林梳是站在一个阵营的，同时还在不伤害父母感情的前提下，将两方最初相处的拘谨与戒备轻巧化解，这样的聪明，让林梳很感激。 掰了一小块方柯给的柚子塞入口中，确实很甜，林梳就问道：“哪里买的？水果摊上就有吗？我下次也给我爸买一个这品种的尝尝。” “买什么买？”方柯往林梳手里又塞了一瓣，抬眼朝客厅角落示意道：“我这里多着呢，一大箱，回头你走的时候拿几个去就是。” “不用了，我……” “就是就是，喜欢就带几个回去吃好了。”柯雅蔚在一旁接话道，又说：“但是不能多吃哦，柚子性凉，小柯你少吃点儿，就快要吃饭了，要不你去洗点提子来吧，柠檬也给我洗几个好了，我待会儿要用。” “知道知道！”方柯放下柚子起身，对柯雅蔚道：“柠檬洗几个？” “四五个……差不多，浇汁用，剩下用不上的就拿来泡水好了。”柯雅蔚对林梳笑笑：“香草柠檬三文鱼你吃得惯吧？” 林梳下意识地点点头，吃不吃得惯这个时候都得点头了，何况她并没有多少机会品尝这类食品。 方柯于是取了水果盘里的一大串提子和柠檬去厨房，座位陡然松活下来的同时，林梳也再次需要单独面对方柯的父母。 “小林啊。”柯雅蔚对林梳已改了称呼，她朝林梳方向挪了挪，以便靠近些，道：“你第一次来我家，阿姨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是随便做了一些，你将就啊，如果实在吃不惯的，你跟阿姨说，阿姨下次注意啊？” “没关系，柯姨……” 林梳还未说完，那头的方历嵘就插话道：“说什么呢，我们又不常来，也都是来看孩子才暂住一下，你还真把这里当家了啊？” “咦？”柯雅蔚不满地回嘴道：“暂住又怎么啦？暂住就不能给两个孩子做饭了？他们俩个都在这边，那我们下次来的时候，也一样可以把小林喊过来吃吃饭的嘛？” “好好，你喜欢就好。”方历嵘无奈地摸出手机来看，已有不打算再插话的架势。 林梳忙道：“我不讲究的，柯姨，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的条件，所以，吃什么都好。” “唉哟……”柯雅蔚叹了叹，目光转而有些同情，道：“我听小柯说你妈妈……是不是啊？好可惜的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你想开点啊？” 林梳低下头，暗想方柯怎么什么都跟他父母说啊，自己的老底儿都被他父母摸了个透彻，干嘛还要把她喊过来，进行真人摸查呢。 “呃……”柯雅蔚看着林梳，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对林梳道：“你热不热啊，把外套脱了吧，屋里有暖气的，你捂这么厚得多热？来吧，外套和围巾都脱了，还有包包，我给你一起拿衣帽架那儿挂上。” “我……”，林梳不由自主抓了围巾，老实说屋里确实挺热，她刚进来时就感觉到了，坐了这么会儿，更是隐隐的有些冒汗，但她一直熬着没有像方柯那样急着脱去外套，是有原因的。 “怎么了？”柯雅蔚皱了皱眉，尽管不解，但她依然坚持道：“愣着干什么呀，快脱呀，这屋里又没有外人，你要不好意思，去小柯房间里脱也行，总之不能这么捂着呀，要捂出毛病的，你待会儿出门怎么办，风一吹肯定要生病呢！” 柯雅蔚焦急地催促，让林梳不好意思再坚持，于是道：“没关系，不用去方柯的房间了。” 跟着解下围巾，脱去外套，里面是一件王洁芝亲手给林梳织的毛衣，还是上大学的时候织的了，穿了好几年，离开高予安时，林梳还专门去了一趟安梳视觉取走，又随行带到了北京来，如今几件老旧的毛衣已成遗物，算是王洁芝留给林梳的，最后的念想了。 林梳知道柯雅蔚在注视着自己，却没有勇气去回应柯雅蔚的目光，别说方柯这样的家庭，就算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人看来，林梳的穿着也实在够寒碜，尤其内里的毛衣，又土又老气。 林梳闷着头将外套围巾，以及随身的背包一起递给柯雅蔚，说了声，“谢谢柯姨。” 柯雅蔚接过，仍是继续打量林梳，忽然柯雅蔚笑了，道：“是你妈妈给织的是吧？” “嗯。”林梳点头，她已做好了迎接嘲笑和鄙夷的目光的心理准备，并告诫自己，无论方柯父母怎样看不起她，她也不能因此翻脸，毕竟看在方柯的面儿上，无论如何她都要忍下去。 但柯雅蔚接下的话，却有点令出乎林梳的意料，柯雅蔚笑道：“其实还蛮好看的，除了颜色和你有点不搭，老气了些，不过款式你还别说，麻花大织纹还很赶潮流呢，又比外面卖的厚实暖和，穿的舒服是吧？你妈妈手好巧呢，我就不会织，只会买！” 林梳一听，不由愣了，跟着也笑了，“谢谢柯姨夸赞！” “哎呀我是真心的呀！”柯雅蔚笑眯眯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林梳的衣袖，问道：“用的什么线？什么织法你知道吗？这花纹可真好看。” 林梳被柯雅蔚给弄得有点懵，只好疑惑道：“不晓得啊，我也不懂织毛衣，但……大概就是最普通的线吧，在我们镇子上买的土纺毛线。” “啧啧，土纺线呐？土纺线最结实了，还耐磨，怪不得衣型看着蛮挺括的，现在都买不到这种线了吧？不好买吧？”柯雅蔚一迭声地发问，好像对林梳的毛衣兴趣十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家宴（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呃，呵！”林梳哭笑不得，柯雅蔚的审美趣向还真有些奇怪，她答道：“应该……比较少见了，都是我妈前几年买的，现在估计找不到了吧。” “嗯，我就说嘛！”柯雅蔚点点头，道：“这衣服你可得好好留着，好好保存，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呢，独一无二呀。” “是！”林梳应着，心想自己的母亲亲手所织，可不就是独一无二吗。 柯雅蔚把林梳的外套和包拿去放好，因着毛衣的交谈林梳一下子对柯雅蔚的印象有所改观，后来她想想，可能柯雅蔚的兴趣并不在毛衣的线或者织法上，甚至对毛衣本身也毫不感冒，不过柯雅蔚看出了林梳身上那件，出自于最普通也最平实的母爱，于是刻意找了个话头，安抚了林梳的自卑与窘迫，更是叫林梳好好保存母亲的遗物。 柯雅蔚的所为，并不是对林梳有多少好感或者亲近，只是出于本能，作为母亲的本能，对林梳母亲在有限的条件下，竭力想呵护子女的心感同身受罢了。 仅就这一点点感同身受，也比无端地、轻率地嘲笑和鄙夷要令人好受的多，人心见于细微处，在表象之下的行为，往往才最是彰显了人品。 难怪方柯也那么懂得呵护人，林梳欣慰之余，慢慢自信和自若了不少，和柯雅蔚又说了一会儿话，待方柯将洗干净的水果拿出来，柯雅蔚便让方柯陪着林梳，自己则到厨房弄菜去了。 柯雅蔚不在，方柯便不再和林梳挤坐在一处，但他似乎也并不急于向父亲提及帮忙林梳的事儿，而是一边吃着提子，一边和林梳闲聊节是怎么过的，然后说起他也陪着父母去登了雪中长城，算是了了他们的心愿。 方历嵘听见方柯说出游的事儿，不免放下手机，重新加入谈话，三人于各自的见闻，东拉西扯聊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就听柯雅蔚在厨房叫道：“小柯呀，准备吃饭了，把桌子收拾一下好吧？” 客厅中的三人一听，纷纷起身，林梳不知道怎么个收拾法，手足无措地问方柯，“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靠边上站会儿就行！”方柯笑着解释道：“客厅空间有限，平时餐桌都是折叠起来的，没办法，开饭的时候才打开摆出来，要不然活动范围就太局促了，尤其人一多，更是转都转不过身。” “是啊。”方历嵘道：“这还是当初方柯过来的时候租的房子，想着他刚参加工作嘛，先不要租太好的，让他也体会一下赚钱的辛苦，现在看来，确实小了点儿，不好意思啊，还得让你跟着挪地方。” 林梳看了看房间的格局，道：“是不是要把外面这沙发挪一下？我来吧。” “对，往那边推一推，和双人沙发并在一起就可以了。”方柯过来，帮林梳搭手，两人一起将沙发挪了个位置，方柯就去拿靠在阳台上的餐桌。 方历嵘道：“要不以后还是租间更大点儿的？小柯啊，你说是就在同小区里另外租套面积大点的呢，还是到别的小区去看看？” 方柯搬着桌子进来，道：“我觉得这个小区蛮好的，你看啊，环境不错，交通便利，周围配套设施齐全，重要的是我住习惯了，嗯，如果只是换成面积大一些的，其实也加不了多少租金。” “是吧？”方历嵘和方柯一起展开桌子，摆放到客厅中间位置，道：“那你留意一下小区租房信息吧，有合适的，咱就换。” 方柯转身去边柜中取桌布和餐垫，很快拿出来，驾轻就熟地铺好桌子，一边笑道：“其实呢，我觉得还好，平时你们又不在，我一个人住着蛮舒适的，一点也不觉得小，所以我无所谓啊，你们要是只逢年过节过来暂住几天，将就将就，也还能住的嘛。” 又问林梳道：“你说呢？” 林梳为了怕挡道，此时已主动站到沙发背后去了，于是点头道：“可不，三个人住是稍微局促了些，可一个人住，完全足够了，可能今天是因为我来，才显得更局促吧。” 方柯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然后方柯道：“爸，你来摆餐凳，我去厨房帮我妈洗碗端菜。” “好。”方历嵘答着，就往阳台去。 林梳跟着方柯到厨房门口，见柯雅蔚还在忙碌收拾，就道：“柯姨，我也来帮忙吧。” 柯雅蔚忙说不用，让林梳去客厅等着开饭就是，转头则吩咐着方柯先一道道上菜，碗筷餐碟均已洗好，最后再拿过去。 虽然被柯雅蔚拒绝，但林梳还是跟进了厨房，接过方柯手上的菜就往外端，柯雅蔚在身后叫道：“哎呀，怎么好意思还让你动手，小林，你放着吧。” “没关系的柯姨。”林梳应道：“正该的，我在家也要做一些家务活儿的。” 柯雅蔚便不再说什么，几人手脚利落，很快摆齐了一桌子菜，又拿了饮料和杯子，一起围着餐桌就位。 林梳数了数，有点吃惊，方柯果然没夸张，柯雅蔚确实挺能干的，四个人九菜一汤，真真是满满一桌，据说还有一道甜品没上，柯雅蔚要最后才来上。 林梳道：“太多了，阿姨怎么弄出来这么多菜的，阿姨才是手巧呢。” 柯雅蔚听了就很开心，道：“随便做做，没多少，小林你挑着自己喜欢的吃啊？” 方柯拿了一瓶红酒准备开，柯雅蔚阻止道：“你不许喝啦，晚上还要送小林回家，你忘了？” 方柯解释道：“我不喝，给你们开的，不行吗？你到底要不要？” 柯雅蔚笑了，“那就开好了。” 又问林梳，“你喝一点儿没问题吧，红酒没事儿的，少喝一点儿对身体也有益。” 林梳无奈，道：“我其实不会喝，不过……过年嘛，少要一点点好了。” 方柯于是开了酒，给除自己以外的每个人都斟了一杯，他自己则倒了一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鲜榨橙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别样氛围（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柯雅蔚准备的菜花样丰富，精致的摆盘更让菜品显得色香味俱全，林梳第一次看见在家里吃饭也是这么讲究的，不免更加暗叹自己家和方柯一家之间差异巨大。 四个人围桌而坐，林梳小心翼翼举了杯，道：“冒昧打扰，祝叔叔阿姨新春快乐，我给叔叔阿姨拜个晚年了！” “不晚，不晚，还没过完元宵就不算晚。”柯雅蔚笑吟吟地也举了杯，对林梳道：“谢谢了啊，也祝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快快乐乐的！” 旁边的方历嵘则没说话，他举杯示意了一下，便兀自饮了一口，放下酒杯，方历嵘才道：“方柯呀，你开的什么酒？” 方柯拿起酒瓶看了一眼：“白叔送的，卡思黛乐干红？怎么样？口味如何？” “嗯。”方历嵘点头，问柯雅蔚，“你觉得呢？” 柯雅蔚就笑：“我喝着都差不多，还行吧？” 又看向林梳：“你喜欢吗？喜欢带一瓶回去，回头给你爸也尝尝。” “不了不了！”林梳连忙摇手，道：“我根本就不懂葡萄酒，我爸更不懂，他要尝了，肯定说还没镇子上卖的老烧好喝。” “哈哈。”方历嵘大笑：“确实不如老烧，你爸常喝酒吗？” 林梳摇头：“很少，大概逢年过节，兴致高的时候偶尔来那么一小盅，还只是自己家，用山菌子泡的。” “那很好啊，菌子酒强身健体呢！”方历嵘显得颇有兴趣，问道：“啥时候请你爸也过来，我们喝一盅，你们那儿的菌子酒？” “呵。”林梳笑笑，不知该怎样作答，这种“啥时候”，通常也是指没有那种时候。 “行啦行啦！”柯雅蔚打圆场道：“你方叔其实也不能喝，但说起酒呢就两眼放光，你不要理他就行啦！” “我哪有两眼放光？”方历嵘不满地回了一句嘴，却也没继续过多争辩。 方柯解释道：“我爸只是喜欢尝尝不同的酒类品种，至于酒量嘛，确实不咋样。” 一句话说的众人皆笑起来，方历嵘有些不好意思，瞪眼方柯：“就你话多！” “本来就是。”方柯一点也不在乎他老爸的瞪眼，转脸对林梳道：“你还没祝我呢？来来来，碰一个？” “好吧，祝你事业有成，步步高升！”林梳笑道：“还有财源广进，更上层楼。” “这个嘛……”方柯犹豫着道：“勉强接受吧。” “怎么，祝你事业和挣钱都不满意？那你还想要什么？”林梳不解。 “嘿嘿。”方柯笑而不语，沉吟了一下才道：“钱多挣一点当然是好，事业嘛，我本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能够稳步发展，循序渐进就行了，至于其他我还想要什么，先不告诉你，呵，你呢，我就祝你找到份好工作，尽早脱贫致富如何？” “你……”，林梳心里觉得别扭，找份好工作脱贫致富？她这是得有多惨，瞬间自尊心都好像碎成了渣，可仔细想想方柯说的也没错，于是，和方柯一样，都是勉强接受着，碰了杯。 “小林呐。”柯雅蔚隔着桌子给林梳夹了只大虾，道：“其实我们小柯心蛮好的，挺惦记着你的事儿的，他的想法比较实在，我们也觉得你现在找个好点的工作比较妥当，你自己的意思呢？不会还想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吧？” 林梳道了声谢后，心中暗叹，终于问到了正题，不过在饭桌上讲正题，一切又显得不是那么正经。 林梳望向方历嵘，道：“我先前和方叔叔聊过几句，是，我也打算找份合适的稳定的工作，不再继续读书啦。” 柯雅蔚转脸向方历嵘求证，方历嵘点点头，但未置评论，柯雅蔚则转了喜色道：“这就对了嘛，追求那么高的学历实在没必要，以你的家庭情况，还是实际些好，人总要吃饱饭，让自己过得舒适些才是正理儿，那学历不高挣钱有道的人多着呢，何必非要为了一纸文凭让自己那么被动？重要的是生活条件提高了经济条件改善了，对你对家里人都好，你说呢？” 林梳回应了柯雅蔚一个笑容，尽管做人实际一点儿听上去好像没错，然而林梳又隐隐觉得人生的全部或许不当仅仅如此，只是这些话实在没必要非同柯雅蔚理论，因为每个人，对人生的追求和看法都是各尽不同的，也谈不上对与错，所以林梳只好用一个微笑，权且当是默认。 柯雅蔚对林梳的表现似乎还算满意，又追问道：“那你对要找的工作有没有什么预想呢？” 林梳迟疑了片刻，道：“还是希望和自己的专业有关联，能发挥一点专业长处吧。” “当然喽，没有专业底子，哪个大公司会用你啊。”柯雅蔚笑道：“不过你们的专业，诶，一言难尽呢。” 林梳失笑，这一点她倒是非常认同。 “呃，是这样的。”柯雅蔚道：“小柯说的那家公司，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怎么样，听说公司的老总和小柯他白叔是老交情，是吧，小柯？” “对。”方柯答着，并不看柯雅蔚，而是在专心致志挑着一只蟹钳中的肉。 “诶。”柯雅蔚接着道：“其实说起来关系也比较远了，小柯他白叔跟我们老方是同学，小柯去他那里，他一直蛮照顾的，所以我们也算是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要是再跟他提小林你的事情……” “没关系，柯姨。”林梳按捺住心头一沉，淡淡地道：“如果实在不方便，或者为难的话，柯姨、方叔，你们不用为我费心的，这么大的北京，又不止一家公司，我想如果用心去找的话，大概还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方柯此时不满地放弃了蟹钳，白了柯雅蔚一眼道：“我也替白叔做了那么多事情，没有砸白叔的牌子，他怎么就不能帮我们这么点小忙啦？你瞧瞧你，还人情呢，该做的人情我可是都做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别样氛围（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方历嵘虎了脸，沉声对方柯道：“说的什么话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是吧？听你妈说完！” “我要是事儿，我妈就得是事儿妈了，那我能当事儿吗？”，方柯回了一句嘴，不过却以半开玩笑的方式鸣金收兵。 “去，就会贫嘴！”柯雅蔚同样瞪了方柯一眼，转脸浮出笑容对林梳道：“你别见怪，他们父子俩的日常就是互相贫。” “嗯。”林梳低下头，一物降一物，反正方柯的家事也轮不到自己多话。 “小林啊，你别误会。”柯雅蔚解释道：“阿姨刚才的意思不是不帮你，阿姨是觉得，我们可以旁敲侧击地提一两句，但是可不能保证就给你说成了，阿姨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或者多少有其他的退路，万一事情不成，你说我们也不好怪他白叔什么的，你说是吧？” “我明白，柯姨。”林梳道：“我本来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能成最好，不行也没关系，而且方柯肯帮忙，阿姨和叔叔肯帮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无论结果如何……” 林梳端起了酒杯道：“我先谢谢叔叔阿姨！” 柯雅蔚笑着松了口气：“阿姨看你啊，还蛮懂事的，比好多那些经济条件好的家庭里出来的女孩子懂事多了，阿姨还是蛮喜欢你的啊，小林，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啊，没有。”林梳和迎过来的两只酒杯碰了碰，心道，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吧，话说开了最好，不抱期望也罢，既无有求于人，反而当是心怀坦荡了。 接下来，林梳总算体会到方柯老说撑着，积食是怎么回事儿了，因为柯雅蔚的厨艺实在太好，每一道菜无论荤素都做的让人简直停不下筷子，结果林梳把满桌子的菜都尝过一遍后，已经撑得动都不想动了。 要命的是，柯雅蔚这个时候上了最后一道开胃甜品，是用醪糟汁焖的南瓜煲，柯雅蔚亲自动手，给林梳舀了一碗，林梳自然无法拒绝，勉强喝完，感觉食物都快堵到喉咙眼了。 林梳推开碗盏道：“诶真的不能再吃了，太撑了，阿姨做的这么美味，我都快撑到极限了。” 还没有喝完的方柯幸灾乐祸，故意逗林梳道：“哪有那么夸张，来嘛，再来一碗，嗯，真的很爽口，啧啧，这么好喝的，如果不多喝一碗，就再也喝不到了哦？” “是啊，小林喜欢，就多喝一点嘛，锅里还多呢！”不知就里的柯雅蔚也跟着劝道。 “真的不行了！”林梳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虽然恋恋不舍，但确实是连一口都再也撑不下了。” 说着白了方柯一眼，一脸羡慕道：“你好幸福啊方柯，柯姨的手艺这么好，你从小到大享福咧！” “呵。”方柯直哼哼，“确实享福，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到我们家搭伙？不过伙食费吗，妈，你算算这一餐要多少钱？” “别听他瞎说！”柯雅蔚抬手照着方柯的肩头打了一巴掌，“我们家平时也不会弄这么多菜哦，这不过年嘛，而且我和方柯他爸爸呀，都一年没见上他了，自然就想给他多做几样呗，等我们走了，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的呢！” “我知道。”林梳笑道：“天天点餐吃盒饭呢！” “是吧？”柯雅蔚一惊，转脸瞪着方柯道：“天天吃盒饭？不是让你尽量自己弄一点嘛？哪怕自己下顿面条，也比总在外面吃好啊，我说呢，你跟我讲吃的蛮好的，怎么人看着还瘦了呢？你晓不晓得外面的东西既油腻又没营养，天天吃会把身体搞坏啊？我当初和你爸商量，租这个房子，就是因为看中有厨房，想着你可以自己弄吃的，然后每次打电话问你，叮嘱你，你都说有自己做饭，怎么？觉得爸爸妈妈好骗是吧？你骗我们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吃亏的还不是你呀！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懂事？老叫我们担心呢！“ “哎呀，妈！”方柯被柯雅蔚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顿时就蔫儿了，赶紧告饶道：“行了行了，我晓得了，我以后尽量弄就是了，你不要说了好不好？” 林梳也被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半开玩笑，半是为了回怼方柯的幸灾乐祸，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几乎引发了飓风级别的爆发，当即僵在位置上，同情地看着方柯，再也不敢吱声。 “什么叫不要再说了？”方历嵘突然发声，一脸严肃地道：“你妈说的对，我们都是为你好，要不是小林告诉我们，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呢，太不像话了，多大的人，自己的生活料理得一塌糊涂，我看就是我们说的太少了，要不然你怎么敢随便糊弄我们？” “那……，林梳说的是我在项目上的时候，工作现场离这边老远了，我中午回不来，晚上又加班，不吃盒饭吃什么？难不成你们叫我一天饿着肚子，十一、二点累成狗回来还得自己下面条啊？”方柯终于忍不住，不满地辩解道。 “怎么？”柯雅蔚疑惑地转向林梳，“他那个班要从早盯到晚啊？” “哦，赶工期嘛，晚上确实……要加班到九、十点钟，再回家都很晚了，别说弄饭，连买菜的时间都没有。”林梳本来就为自己的失言惭愧不已，此时听柯雅蔚相问，连忙替方柯证明。 “唉，还是好辛苦啊”，柯雅蔚叹气，求助地看方历嵘。 方历嵘也有点迟疑，呆了呆，道：“要下现场的吗？赶工期的话……那你可以周末有时间自己做做饭嘛。” 方柯没说话，直接望着方历嵘。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方历嵘反问。 “周末也是在工期内啊。”方柯道：“周末工人都不休息的，你以为我能休息啊？哦，下现场期间，公司给负责现场的设计人员要管饭的，你是不是要我给白叔省钱，然后自己天天扛着锅碗瓢盆，在工地现场烧饭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别样氛围（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这……”，方历嵘语塞，想了想，尴尬地道：“不是说让你只负责设计图稿吗？怎么现在都要下现场啦？一个工期时间长吗？” “光是画画图纸一个月能有多少钱？”方柯意犹未尽地继续反问道：“何况设计初衷是一回事儿，万一现场有什么问题，不在现场根据实际情况就地解决，那不是要耽误事儿吗？” 方柯顿了顿，又道：“是我主动要求跟现场的，白叔也说了，跟现场负责项目积累经验，才能有发展前途，既然有上升平台，我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你们不会想我一辈子，只能闷在办公室画画图吧？” 柯雅蔚和方历嵘都不吱声了，半天柯雅蔚才道：“那你一个项目要搞好久呢？” “这可说不准，有长有短，如果是大的项目，至少要做好几月去了，而且我现在还没法单独负责，白叔说我的能力还不够，以后我要争取自行负责一个项目，哪怕是一个小项目也行。” “哟，还长能耐了你？”方历嵘虽然嘴上仍旧不饶，但神色已然有了变化，林梳仔细地辨别了一下，怀疑那其实是一丝掩饰着的自豪，为方柯自豪。 “所以啊，你们能不能别再纠结吃饭的问题？”方柯言归正传道：“我这又不是在家里，咋可能跟家里一样，顿顿讲究啥营养啥保健呢？” 柯雅蔚一脸的愁闷，“你追求事业发展我们不拦你，年轻人嘛，是该有点追求的，可你长期这样我们也不放心嘛，小林呐，你说要怎么办呢？” “我？”林梳窘迫地笑，心想自己比方柯还惨呢，有一顿没一顿的，胡乱混一顿的时候多得是，连想都懒得去想，她怎么知道要怎么办。 “其实柯姨……”，林梳犹豫着道：“我吃过方柯他们的盒饭，我觉得还行吧，当然肯定比不上柯姨您做的营养又美味，不过我觉着他们只要点干净卫生的餐厅，荤素搭配得当，应该问题也不大，再说了，我们以前在学校里，不是也吃的是食堂吗？都吃了四年呢。” “食堂不一样，食堂其实比外面的馆子要好多了呢，基本上还是能保证学生的膳食营养合理的。”柯雅蔚停了片刻，觉得也很无奈，就道：“那小柯，虽然在外面吃，是没办法的事情，可你自己也得多注意，多点些保证营养的菜品啊，譬如炖鸡排骨汤之类的？” “嗯嗯，晓得啦！”方柯将凳子往后退了退，起身道：“大家都吃完了吧？还要不要再用一点儿？如果都吃完了，我就收拾了啊？” “急什么？”方历嵘道：“刚吃完饭，还撑着呢，坐着聊会儿天再收拾也不迟嘛，再说了，你待会儿不是要送小林吗？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你妈收拾就行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方柯道：“你们坐着吧，我很快的，收拾干净了聊天不一样吗？看着一堆残羹剩菜汤汤水水的堆在眼前，你们也不嫌堵得慌？” 林梳忙跟着站起，“我帮你收拾吧，让柯姨和方叔歇会儿。” “不用！”方柯立刻阻止：“本来房子空间就有限，你又不熟，反而碍手碍脚，还不如我一个人收拾着利索，我啊，要我做饭做菜不行，可论收拾跟洗刷碗筷，我可在行了。” 柯雅蔚也道：“算了算了，你让他一个人收拾去，小林啊，你过来阿姨这边，和阿姨再讲两句啊？待会儿你就要走了，阿姨还难得，多你这么个丫头说说话呢。” “啊？我……”，林梳迟疑着，不知是坚持帮方柯好呢，还是听柯雅蔚的。 “去吧，聊天的任务交给你，收拾洗刷就交给我了！”方柯对林梳挤挤眼睛。 林梳于是绕过方柯，去到柯雅蔚那边，方历嵘则腾出位置，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并打开了电视，调小了音量。 方柯端起两个剩菜盘子快速离开，柯雅蔚笑吟吟地打量林梳，问道：“小林啊，你家里除了你父亲，真的没别人了？” 林梳摇头，柯雅蔚又说：“唉，我们家里也是人少，只有小柯一个独子，自从他上了大学以后，你方叔叔又忙，家里就常常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大学那会儿吧，小柯假期还经常可以回来，从学校到省城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还是很方便呢，现在倒好，越走越远，没有了寒暑假，一年到头见不上，我们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上来看一看他，有时候想想，心里真挺难受呢，想我们干嘛要放小柯一个人跑这么远，就放他在身边多好？” “这个……我最能理解了。”林梳道：“从我考学，离开山沟沟起，我父母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我担心着我，就算假期能回去吧，每一次见面，离开的时候就越发难过，可是也没办法啊。” “对啊对啊，就是这样的，阿姨就晓得你能理解！”柯雅蔚忙道：“可是为了你们有更好的发展，还是尊重了你们自己的意愿，放手让你们离开家里了对不对？” “柯姨想开些吧。”林梳劝道：“最重要的是柯姨和方叔自己保重好身体，等将来方叔退休了，你们不就有时间可以过来和方柯长住了？” “诶，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吧。”柯雅蔚道：“我们都好说，在省城住了几十年住惯了，走哪儿熟门熟路，熟人也多，要办什么都方便，可小柯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一个外乡人，真是处处都不容易啊。” 林梳没答话，她忽然隐隐地已猜出柯雅蔚想说什么了，不过这种事儿，还是由柯雅蔚来讲的好，以免生出其他的什么误会。 果然，柯雅蔚接下去又道：“你看我们小柯，是不是一忙起来，就完全顾不上个人生活？什么都可以稀里糊涂混？他呀就是那样的人，什么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肯定想做的漂漂亮亮的，让别人没话说，结果呢，自己就累得不行，还什么都自己拿主意，也不大愿意跟我们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别样氛围（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笑笑，依旧是没答话，她本来以为方柯把她的事儿一股脑的全抖落给他父母听了，那一定是事无巨细都要向父母汇报的人，可没想到，吃饭间一句天天吃盒饭的戏言，竟一下颠覆了晚餐间良好的氛围，差点引起一家人的唇枪舌剑，看来，方柯对于他自己的事儿，跟她一样，反而不愿意同父母细讲。 柯雅蔚停了会儿，留意观察林梳的态度，见林梳只是微笑不语，便道：“不过呢，我们没想到小柯在这边还能遇上个老同学，阿姨今天见了你，觉得你很不错，又懂事又体贴，还晓得照顾家里人，为了给你妈妈治病，你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吧？” 林梳垂下眼帘，道：“没事儿，还好了！” “所以啊，阿姨就觉得，你们既然是同班了四年的老同学，肯定原先彼此都很熟络了，现在又都在异乡异地打工奋斗，你们两个若是都不互相联系着互相帮衬点儿，那哪个还能帮呢，喏，你的事儿我们小柯可是非常上心，叔叔阿姨也肯定是要替你说几句话的，当然我们都希望事情能成，成了是皆大欢喜，不过成与不成，小柯这份心总之是不假的，你也能明白，对吧？那以后小柯若有什么，你也会帮着阿姨看着他，必要的时候帮帮忙的，是么？” 林梳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柯姨，如果我能帮上的，绝没有袖手旁观的理儿，要是您还不大放心，可以留个我的手机号，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着。” “哎呀太好了。”柯雅蔚喜道：“手机号吗？小柯有的吧，我晚点儿把你的号添加上就是，你知道小柯在公司，虽然有他白叔照顾着一点儿，但他白叔要管个大公司，那么多人，事情也忙，咋有可能面面俱到随时顾着小柯呢，平时的小事儿小忙，阿姨就拜托你了啊小林，你一定要帮阿姨看顾着他点儿，我们经常联系着你不会不方便吧？” “不会。”林梳耐心地道：“若是我恰巧有事儿，我会跟柯姨你说的，然后等空了我再回打给您，你看行吗？” “没问题的呀！”柯雅蔚转头对方历嵘道：“老方啊，有小林帮我们通通消息，我们是不是就放心多了？也省得你老怕麻烦老白，不好意思打电话问小柯的情况，现在我们在省城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晓得了，对不对？” 方历嵘微笑着默默点头，林梳则有点头皮发麻，为什么柯雅蔚这话的意思，倒好像是把她当成移动监视监听随时打小报告的了？这一刻，林梳竟有点后悔，答应柯雅蔚答应得太快，为什么要提示柯雅蔚可以随时电话联系？ 诶……林梳背上起了一层毛汗，难道是因为感谢柯雅蔚的这顿饭，自己表现得太过，结果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拍马屁拍得太响，把自己都给震惊住了？唔，天知道方柯听见了会如何作想。 一念及方柯，林梳忙转移视线寻找方柯的身影，方柯此时正好来到二人面前，白了林梳一眼道：“你们这么快就统一阵线了？还在我这么辛苦的当劳力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过分？” 林梳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敢应声，倒是柯雅蔚瞪了瞪方柯道：“不满啊，不满也不行，是得有个人盯着你，要不然天知道你一个人混成啥模样？自己一点管束力都没有，嘁！” 方柯无奈，接着端盘子：“行啊，你们开心就好，继续，继续商量怎么对付我吧。” 林梳笑着低了头，方柯虽然没有过多追究，不知以后，会不会有她的秋后算账呢。 柯雅蔚拉着林梳又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从林梳的家，山里的情况，到林梳读书以及到北京来之后的许多，零零碎碎差不多问了个遍，林梳都是尽量的既实在，又简略地回答了柯雅蔚。 眼看已快晚上九点，林梳不得已打断聊兴正浓的柯雅蔚，说自己必须得告辞了，不然回去晚了，肯定会遭父亲责骂。 此时的方柯也早收拾完了，坐在一旁的沙发陪着父亲看电视，听见林梳要走，就去柜子里找袋子，装了柚子提子橙子香蕉一大袋水果，说是让林梳带回去吃，林梳坚决不干，哪有吃人家喝人家嘴巴一抹油拍了屁股就走还要顺走一大袋东西的？ 结果在和方柯拉扯、争执不下期间，柯雅蔚居然又提了一袋东西出来，说里头装了曲奇饼干巧克力可可粉之类的，还说林梳太瘦，让林梳带回去加强营养，至于果脯梅子之类，就当看电视时候的小零食。 林梳更加尴尬，心说这果然是一家子人啊，原来还觉得方柯是不是有点少爷脾气，原来他和他妈妈是一个路数的？ 见林梳怎么也不肯收，柯雅蔚就说，“本来还想让你带两瓶红酒回去给你爸爸的，你说你爸喝不惯我才没装，要不然还是给带两瓶？” 慌得林梳急忙摇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另一边方柯已取了林梳的外套、围巾和包，拎在手上说：“走吧？还走不走了？要不走就住下来吧，我睡沙发，你睡我屋里，明天咱们接着吃，把这些你不肯带走的吃完再说走的事情，怎么样？” “你……”，林梳直拿眼瞪方柯，一把取过自己的外套穿上，道：“走啊，当然要走，谁说不走啦？” “就是就是，别让你爸爸一个人在家担心，回去好好陪陪他啊，他也是年后就要走的吧？”柯雅蔚在一旁笑着劝道。 “是！”林梳闷头扣拉链，又取了围巾搭在脖子上，身子已经被柯雅蔚推着往外走。 柯雅蔚道：“回去代我们问声好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你爸一起聚聚，今天是家里太小，不好意思冒昧相请，让你爸千万别见怪啊？” “不会的，谢谢你，柯姨！”林梳抬头，看见方历嵘也站到了柯雅蔚身后，一副全家一起相送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行（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知道此时继续争执，显然是完全落于下风，基本不可能再推拒了，而且方柯打开了房门，半个身子跨出在门外，也是在等着她，如果她不利利索索跟出去，这门里门外的推搡可就有得好看了。 柯雅蔚将自己手头的一袋东西一并交给方柯拎着，方柯倒手的机会将林梳的挎包往她脑袋上一套，林梳不得不腾出手来把围巾和挎包整理好，手忙脚乱的功夫，她自己也跨出了门外，门里柯雅蔚和方历嵘并排站定，笑微微地瞧着她。 有种大势已去之感的林梳叹气，看了一眼两手都拎着大袋东西的方柯，无奈转脸对柯雅蔚道：“谢谢柯姨，谢谢方叔，柯姨、方叔再见！” “诶，再见！”柯雅蔚回答的挺爽快，跟着叮嘱方柯：“路上小心点儿啊，开慢点儿，慢慢开不着急，听到没有？” “知道知道！”方柯笑笑，“行啦，我们走了！” 方历嵘扶了扶眼镜儿，“小林啊，招待不周哈，下次有时间，叔叔一定请你顿好的。” “叔叔客气了！已经很好了！”林梳又一次挥手道别：“再见了，叔叔阿姨。” 直到进了电梯，林梳才松了口气，和方柯两人无话，一路坐到地下停车场。 方柯率先出了电梯，寻找自己的车位，林梳在后面喊住了他：“方柯！” “怎么了？”方柯不解。 林梳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公交还没收，我如果赶紧去赶车的话，还来得及。” “干嘛？”方柯道：“有车送你还不好，干嘛非得去坐公交。” “省的你来回跑啊，外面又黑又冷，我不想麻烦你了。” “说什么鬼话！”方柯拎着东西示意林梳：“赶紧给我出来，都说送你了，你非得跟我较劲是吧？” “不是，我……” 方柯已然不耐，把两只袋子换成一手提着，走过去就拉住林梳强行拖走，“啰啰嗦嗦的，烦不烦啊你？看来你跟我妈有得一拼！” “哎呀，你放开，拖着我干什么？”林梳挣扎着，奈何方柯的力气比她大，只好迈着小碎步跟上方柯的步伐。 “你不闹别扭了我就放开。”方柯道，依然是不松手。 “我没闹别扭！” “你这就是闹别扭！” 两个人拉拉扯扯吵吵闹闹，总算到了停车位，方柯这才松开了林梳，掏出车钥匙开锁，一边还不满道：“你也就是欺负我，在我爸妈跟前你怎么不敢闹呢？” “我都说了我不是跟你闹，还有，我在你爸妈面前闹什么啊，不是你叫我尽量耐着性子吗？” 方柯将手里的东西往车后座上一扔，关好后车门，又去拉林梳，“上车！” “我自己会走！”在方柯的跟随下，林梳不情愿地上了副驾驶位，方柯顺手替林梳关好车门，自己才重新绕回驾驶位。 “我说，要不你开出去也行，把我在公交站放下，然后你就回家，如何？”林梳仍不甘心地问道。 方柯回了她一个冷漠脸，“坐稳了，安全带系上！还有，闭嘴！” 车子开出小区，许多地方光影昏暗，方柯开得小心翼翼，直到上了大道光线明亮后，方柯才开始加速。 “我觉得真的不好。”林梳看了方柯一眼，到底是没忍住，开口道：“我来你这儿一趟，连吃带拿的，这个头一开，会不会给你爸妈留下特别差劲的印象？” “不会。”方柯这次没让林梳闭嘴，而是道：“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吃的，我爸妈没那么小气。” “可是……” “没有可是。”方柯道：“你不是跟我妈统一阵线了吗？她开心，才会给你塞一包，当然，她也是把你当小孩子，不，应该说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你是我同学，当然也是孩子。” “你不会怪我吧？我真没想和你妈统一什么阵线。” “无所谓啊，你又不能天天跟着我，怎么向我妈汇报？你能汇报的，还不都是我告诉你的那点儿事儿，完了我有意的，透露什么不透露什么，还不是由我掌握？嘿嘿……” “原来你早有对策？”林梳叹道：“害我白忐忑了半天，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怎么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林啊，你要学着点儿哦！”方柯故意学着柯雅蔚的口吻，让林梳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才要跟你学？”林梳回了方柯一句，想了想，又问道：“塞给我一大堆吃的，不会是因为把我喊来一趟，结果工作的事情，却也帮不上什么，所以给郁闷的小孩喂一颗糖，权当是安慰吧？” 方柯没立刻答话，车子拐了个弯儿上行直道，方柯才道：“你想多了，我妈那么说，只是怕把话说满了，将来万一办不成，多掉面子啊，所以先得说得活络点儿，有言在先，这样能成是惊喜，不成你也不至于太怪我们，这意思你都听不明白，还亏得你在社会上混了那么久？” “我哪儿在社会上混了？我一直都在读书好不好？” “你从读书起就在打工，打工不是接触社会吗？打工不需要察言观色，领会上司意图，执行上司指令，或者尽己所能，满足客户需求，让客户满意的吗？” “好了好了！”林梳头痛道：“你说是就是好了，不过……” 林梳暗叹：“我有那么不懂事吗，请人帮忙，人家帮不成，我就怨怼上人家了？你妈是不是也太小心翼翼了点儿？” “呵，这种事儿总归话讲开比较好，我父母别说不了解你，就算了解你，帮熟人的忙，也得要谨慎一些的，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打包票？何况，正说明了他们很诚恳啊，要不天花乱坠地许诺一通，又什么都不成，你愿意啊？” “敢情都在理？” “嗯，本来就是！” 林梳不说话了，也许，的确是有些道理。 方柯隔了片刻，又道：“行了，我不和你杠了，你放心，去特效公司没有十成的把握，起码也有七、八成，希望还是很大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送行（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道：“你安慰我？” “我才懒得安慰你呢！”方柯道：“我这是对形势做合理的预判和估计。” “何以见得？” 方柯笑笑，转脸瞥了林梳一眼，道：“对自己那么没自信？” “不是没自信。”林梳解释道：“是因为我别的方面虽然有长项，但在电脑软件设计上一直都是弱项，在你们所有人都开始接触电脑模式操作的时候，我甚至连一台属于自己的笔记本都没有，还是陶飞越忍无可忍，扔给我一个旧的，闲置的笔记本，我才开始上手接触，如此初级的水平，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要是我本身就有足够的能力，像你一样，方柯，你是很早就开始接触室内装饰装修设计，当然能被你白叔看中，力邀你过来就职，在人情关系之外，你起码还靠着几分能力站稳了脚跟，而我，现在几乎就是全指望着人情，看对方能不能给个机会，最糟糕的也在于此，我抬不起头，没有可以傍身的技能加持，你让我凭什么自信会被别人接纳进公司？靠运气么，我天生就和运气无缘！” 方柯怔了怔，一时没说话，隔了片刻忽然笑笑：“看来是憋了一肚子郁闷啊，趁机跟我倒苦水么？” “才没有。”林梳道：“我说的是事实，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自身的状况，所以我才不需要别人安慰！” “你呀！”方柯叹了叹，随后道：“不是跟你说过吗，你的功底摆在那儿，只是接触的时间长短以及经验问题，这一段过年就不说了，你好好陪你爸，他不是元宵以后就要走吗，等他走了，你安心学习制作，尽快上手好不好？争取在需要面谈的时候，你能拿得出几个简单的作品，哪怕设计初级水准，让人家看得出你有所接触，或者你有你的长处就行，至于打工，我劝你暂时不要去了，咱全力以赴做好面试应对成么？” “不打工？”林梳无可奈何地摊手：“我靠什么吃饭？能不能面试，多久才能面试上还两说呢？如果不打工，我马上连地下室的房租也交不起了，都要被扫地出门流落大街了，你让我露宿街头还能学习软件制作，也太考验人，太看得起我了。” 方柯失笑，想了想，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喏，我那房子平时都空着呢，等我爸妈一走，你就可以搬进来，然后你平时做做饭负责一下家务清洁，就当抵房租了，怎么样？而且学习的时候遇上不懂的，你还有我这个免费咨询，咱俩互相探讨，说不定还能促进学业，让你进步更快呢。” “你说真的？”林梳诧异道。 方柯稍稍偏了一下脸，”你看我像是在讲笑话吗？” “你那房子平时都没租出去的？我是说合租？” 方柯道：“我确实想过找合租，甚至还问过公司里的人，有没有意向跟我合租的，但是吧后来一琢磨，我租给别人能租多久呢？几个月？半年？万一我妈想我了，打个飞的过来看我，到时怎么办？不是得请我妈住宾馆，就是得把合租的人请出去，然后房间都租给别人了，怎么让我爸妈住？还得收拾折腾，这么一想好麻烦，最后就不了了之，几次打主意想省租金，结果还是放弃了。” “借给我住就不怕麻烦了？” “呵，你是姑娘家，应该不会住得太邋遢吧，我妈要知道是你来住过，应该也不会太嫌弃。” “嘁……”林梳表示不满，“咱们系一向都是男生比女生邋遢多了，咱俩谁嫌弃谁啊。” 又道：“你把房间让给我，既收不到租金，到时候仍是免不了收拾折腾，毕竟再怎么样我住过的、用过的，你爸妈过来都得要换新整理，如此吃亏不讨好的事儿，你怎么会突发善心？当自己扶危济困啊？” “扶危济困不敢当，不是说好做饭做家务抵租金吗？林梳同学，你得祝贺你自己，因为发愤图强，考上了县高中，又因为选对了人生目标，考上了咱们的母校，因此而认识了我这么优秀的同窗，人家都说一切听凭缘分，不过我倒觉得你的缘分是你自己争来的，那如此佳缘，在你最低落最困难的时候被送到了你的身边，毫不犹豫地向你伸出了援助之手，你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对我表示一下感激涕零？” 林梳听方柯越说越油嘴滑舌，忍着气道：“怎么表示？” “呃，要是在古代，收留落难女子，女子是不是就应该以身相许？” 林梳笑笑：“你在做梦？等你回了古代再说啊。” “诶，即使不愿以身相许，那就说几句好听的，最起码该赞美你方大哥一番吧？” “哦。”林梳道：“听你这意思，我要是住进去，你每天都会因为自己乐善好施，得意感爆棚而醒吧？” “不会的。”方柯笑道：“我会等你来敲门，喊‘少爷，起床时间到了’，然后再醒，但我醒了也不会着急起来，直到你第二次来敲门，告诉我‘少爷，早饭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请抓紧时间洗漱’，如此，美好的一天才正式开启。” 林梳看了看时间，“才九点过嘛，怎么有人就睡糊涂了，沉浸在梦里不可自拔？” “那么说定了？等我爸妈走了以后你就搬过来？我开车过来帮你搬。” “别！”林梳立刻道：“我还没决定呢，我觉得我的地下室挺好，越住越习惯了。” “好什么好啊？”方柯嘀咕道：“整日里不见天日，嗯，是越住越习惯，不仅你的脸色越发像吸血鬼，连生活习性也越住越习惯昼伏夜出吧？。” “那也不搬。” “为什么？”方柯不满道：“我那儿条件虽说也一般，但总比地下室强吧？你这个人怎么总不分好歹呢，哦，你是不愿意喊我少爷，也不愿意给我准备早饭？少爷可以不喊，但做饭抵房租，你不能一点都不付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送行（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道：“做几顿饭我没问题，反正你经常加班，上下班时间大多没个准儿，中午不用管你，晚上你也未必会回来吃，所以算下来也就是负责顿早饭，我还是很轻松很划算的，但我在意的不是做饭，以及清理家务的问题。” “那因为啥？” “孤男寡女，相处一室不安全。” “啥？”车子耸了一下，方柯差点来个急刹车，赶紧集中精神，重新使行车平稳起来，“林梳同学啊，你什么脑子啊，咱俩曾经一室共处四年，也没见有啥不安全啊，怎么现在就变不安全了？” “哦？共处是共处，不曾孤男寡女呀。” “你……咳咳……”，方柯轻咳了好几下，也不知是不是被噎着所致，然后调匀了气息，缓缓道：“看来你还是个单纯的女同学嘛，如果我真心存歹意图谋不轨，那是否孤男寡女还是人多混杂，又或者是否共处一室，根本就不影响的嘛，譬如你家高予安，他和咱们都不一个班，最多能算同一屋檐下，他是怎么追到你的呢？而我哪怕是和你一同在教室，一同参加班级活动，你也根本就不太留意我的存在吧？” “方柯！”林梳怒叫：“我说过没，别提那个人！” “噢！”方柯哀叫一声，告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错了，不提，不提了！” “我也没说一点没留意过你，只是……”，林梳不知该如何解释。 “理解，理解！”方柯忙道：“感情的事儿嘛，谁说的清楚，缘分没到，全都靠边儿站嘛，呃，那时候其实……我也没太留意过你，嘿嘿！” “哼……”，林梳冷哼，“是啊，你有外语系的妹子。” “诶，我就是举个例子，打个比方，咱俩就别继续揪着过去的老尾巴不放了，啊？” 林梳不语，看着窗外寂静而空荡荡的大道和一排排孤零零的街灯，北方和南方不同，一到晚上，尤其是冬天天落了黑，街面上就再也不复白天里的车水马龙人流拥簇，但曾经，这个时间点儿，哪怕是冬天，他们曾生活过的，熟悉的城市，才刚刚掀开夜生活的一角，满街的笑语喧哗，觥筹交错，光影衬着人头晃动，是扑面而来的温暖，如家一般地，拥裹着他们每个人。 温暖，也是他们的过去，割舍不掉的过去。 “怎么？还是坚持不肯搬到我那儿？”方柯的语气显得颇为失望：“我真的不明白你，既能省房租，还有生活条件上的便利，这么好的事儿，满大街你问问有几个能遇上？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让我再考虑一下吧，方柯。”林梳忽然沉静下来，淡淡回应道：“两个共租一屋也有许多的不便利，也有许多需要彼此沟通、协商的地方，诱惑或好处看起来越大的事情，往往潜藏的麻烦也就越多，只是当局者往往看不到罢了，所以我必须得考虑清楚。” 方柯呆了呆，闷声道：“我不明白，有什么麻烦？你在担心什么，咱俩之间有什么不好沟通商量的？你自己住一屋，我住一屋，共用客厅厨房洗漱间而已，我们俩平时还是该干嘛干嘛，互不打扰，不就行了？只要你提出来，什么要求什么室规，都好协商的嘛！” “我再想想！”林梳一字一顿道：“反正你父母还有些天才走，到时我们再说吧。” 方柯无奈，讪讪地点了点头。 林梳下了车，手中提着的两袋东西，重的都快走不动路，方柯问：“还是不要我送你回家？” “太晚了。”林梳道：“你早些回去，路上小心。” 方柯不再多说什么，反身关好车门上了车，“我走了？” 林梳叹了口气，腾不出手来挥别，“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方柯笑笑：“看来还是有一点点关心我的。” 但紧接着就迎来了林梳的白眼，方柯只好自行挥了下手，发动车子离去。 地下室，林兴德再次惊愕地看着林梳腾清带回的东西，到底是忍不住道：“女哩，咋你经常弄回来这么多？你是啥朋友哩？还是……你在外面做了啥哩？” “哎呀，爸，你想哪儿去了？”林梳道：“我真的只是去朋友那儿吃了顿饭，然后……人家说让我带回来孝敬你的，还说祝你节日快乐呢，没能亲自来给你拜年，不好意思，让你见谅。” “哎呀，都啥哩，我晓得你们年轻人不讲究这个，我也不认识人家，拜啥年哩，孝敬我？倒让我这个做叔的羞愧哩，咱啥也没有送人家的，凭啥让人家给我送礼哩？” 林梳没吱声，柚子的香气在地下室内弥漫，林梳抱起一个嗅了嗅，问林兴德，“你想吃不，我给你开一个吧，可甜呢。” “女哩！”林兴德忙道：“你咋没听我说话哩？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林梳无可奈何道：“我也不想收，可人家硬塞给我了，你让我咋办，还给人送回去？我也怕人家不高兴呢，毕竟人是一片好意。” “这……我……”林兴德走过来，拉了林梳在小饭桌边坐下，“女哩，你晓得爸妈一辈子，都没有欠过啥人情哩，除了这次给你妈治病，迫不得已才跟乡亲们借了点钱，但也把家里的，能值点钱的，都送给人哩，虽然我们不晓得你在外面有啥应酬，有啥交情，可咱们林家，穷是穷，也不兴胡乱占人好处哩，你懂不？” 林梳想了想：“爸，这些东西咱看在眼里，可人那里，不值点事儿，你放心，能还得上的人情，我都会还，还不上的，我绝对一点都不沾，行不？” “真的？”林兴德望着林梳，眼神也有点无奈：“爸知道你辛苦，为了维持咱这个家，为了还上治病的债，你也有很多不得已的时候，可再怎样，人家有的，咱也不能羡慕，总得靠自个儿，这日子才能过得踏实，人才能活得坦荡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送行（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点点头，“爸，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会靠自己的努力把债还上，把咱的日子过好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啊？” 林兴德直起身子，叹了叹：“女哩，你记住，人活一辈子，到了啥也落不上带不走，可咋个活法，还是要咱自己做主哩，咱有咱所坚持的，问心无愧，甭管别人咋说咋做，咱就问对不对得起自己这一辈子就成，记住了不？” “诶！”林梳握了父亲的手，郑重道：“我记下啦，不会忘！” 又道：“爸，这节没剩多少天了，你还想去哪儿转转，跟我说，我带你转个够，咱父女俩高高兴兴过剩下这些天，然后咱就去办手续，接我妈，我给你们订车票，送你们回家。” “诶好闺女！”林兴德高兴坏了，有点哆哆嗦嗦道：“我都迫不及待哩！” “那……到了省城，你知道怎么坐车回咱那儿吗？” “知道知道。”林兴德道：“我们过来的时候，是你张婶家的小子在省城接的我们，帮我们买了票转车，还送我们上了火车，他都告诉我了，出火车站怎么走，到哪儿搭客运，怎么买票怎么转车，给我说得可详细着哩，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了，喏，本本就放在我带来的那个麻布包里，我待会儿找给你看。” 林梳好奇道：“张婶？” “咱村住在西坡上口的张婶，她家老二，就你小时候老叫他小坏哥的那个？人现在在省城打工哩，说是在什么工地上做水电工，挣的钱老多哩，人也长得可精神了，比小时候看着有出息，你张婶啊跟我们关系一直都不错哩，知道你妈生病了以后，也是她第一个主动借钱给我们，还打电话给省城的老二，让帮着照应哩，这都是咱乡里啊，诶，咱家欠的人情哩。” 林梳默默听着，想起了林兴德口中“小坏哥”的样子，那时小坏哥大她三岁，不过因为山村小学师资有限，高低年级的孩子往往集中在一间教室上课，所以对年级和年龄的概念不是那么分明，而她也在一起上下学的路上，经常受到比她大三岁调皮男孩的捉弄，小坏哥的绰号，就是那么来的。 直到小学毕业，小坏哥去了镇子上的中学，等林梳就读镇中学时，小坏哥则已经不再继续读书，离开了镇子，听说是被他爸领出去学手艺去了，自此就很难得再见到小坏哥，即使春节回乡，也不一定能照上面，如今仔细算算，林梳大约至少有四五年的光景，都没有见过那位小坏哥了，也难怪她一时间，竟有点没法将记忆和父亲所说的人对上号。 山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如此，除了教育条件有限，他们本身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念书，以致于早早离开学校，跟着父兄或者熟人学手艺，长大后即四处打工，常年在外，当然打工所挣得的钱，尽管在城里人眼中不算什么，可在山里已经是令人骄傲的财富了，可以说一家人能否过上好日子，希望全寄托在打工上，也因此引得一批又一批的山里娃心生羡慕，都想着早早出去挣钱，而极少人能真正读到大学。 林梳和她年少时的同伴早已是各自殊途，不过难得人家尚念同乡之情，帮她的父母辗转求医，就凭这，正像林兴德所言，她也是要念这份人情的。 “以后有机会的话，哦，不，这次你回乡，爸，我给你多带上点儿特产之类的东西，乡里乡亲的，你看哪家咱欠着人的情面，就给人送点，东西虽然不贵，是份心意，包括你说的张婶，算是咱感谢人的慷慨相助，你看成么？”林梳问父亲道。 林兴德一琢磨，“我看行，最好不过，可那……不是又得花钱？” 林梳转头看了看方柯妈妈送的一袋东西，道：“还好，有点现成的，另外再买点儿，应该够了。” “诶太好了！”林兴德舒了口气，“谢谢你啊，女哩，爸是不是又给你出难题了？可我这两手空空回去，真是有点没脸见人哩，咱别说还债了，拖了这么几个月也没个信给人家，人家八成还以为我老林是赖在北京躲债哩，会寒了心哩，给他们带点回礼，也算是我给他们道个歉啦。” “是，我明白！”林梳拍了拍父亲的手背，道：“那咱就商量定了，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去吧。” 之后几天，林兴德推称前几日已经转够了，该瞧的景点都瞧得差不多了，就这么回乡下他此生也算了无遗憾，心满意足，而表示不打算再出门，父女俩搁家里简单地聚聚也挺好，因此除了去商场和超市选购一些准备带回乡的礼品，林梳和父亲就在地下室做点好吃的，守着那台老旧的电视度过了余下的假期。 林梳知道，父亲之所以坚持不再出门，是为了给她省钱。 她算了算，刨除买礼品的花销，剩下的钱全部给父亲带上，尽管可能不够另外去买两头猪仔，但买点鸡和粮食，请人帮忙重犁一下家里荒废的田地，稍微修缮一下老屋的破败，最起码维持父亲回乡之后一开始的生活，大概还是能勉强撑几天的，所以不将钱花在游玩上，而用在父亲最需要的生活方面也好。 毕竟，日子得要重新开始过起来，也得要好好继续下去。 元宵节那日，林梳陪父亲逛了逛灯会，这还是林兴德人生头一次逛灯会，人山人海的，人头比灯都多的场面并没有影响林梳父女的兴致，他们在人流中挤来挤去，手里攥着糖葫芦羊肉串等小吃，兴致勃勃地逛了好久，最后林梳还买了盏灯带回去。 林梳说，王洁芝就是属兔子的，兔子灯挂在屋里头，就好像每天能看见王洁芝，温温暖暖地亮着，静静地凝视着她，而她，即使身处异乡，也就有了回家的感觉，因为有思念和相守，就不会寂寞。 过了两天，林梳和林兴德一起，去将王洁芝的骨坛接回了地下室，林梳做了好些菜，既是祭奠，也算是为王洁芝送行，她的母亲要魂归故里了，林梳希望母亲一路走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清风不度（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接着第二天林梳为林兴德定下了车票，方柯这时恰巧来了电话，听说林兴德的行程既定，主动请缨要送林兴德去火车站，方柯道：“你爸这次回乡不仅行李多，还带着那么沉一只骨坛，赶公交地铁也实在不方便吧，我送你们不仅是为方便你也方便他人，你说呢，你总得也要考虑一下公共影响吧。” 林梳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方柯说的没错，谁遇上带着那么个东西的人，怕都会有心理不适。 到了林兴德走的那天，方柯果然如约赶到林梳家门口，看着林梳父女俩提着大包小包出来，方柯赶紧下车帮着接行李。 林梳向父亲简单地介绍了方柯，时间仓促，大学同学四个字并没有让林兴德多想，反而林兴德对方柯千恩万谢，说了很多句“麻烦了，太感谢了”之类的话。 上了方柯的车，林梳抱着骨坛坐在副驾驶位，林兴德则坐后面，方柯拿出一只丝绒绣面的暗蓝色底子上有浅色竹叶绣花的大提包，让林梳将骨坛装进去，这样，就不会让人一眼看出到底拎的是个什么东西。 林梳感叹方柯的心细，因为她自己捉摸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带走这只骨坛，如若是一直这么捧着，那避开了公交地铁，父亲在火车上也会受到他人的避讳。 到了火车站，因为返京的外地人多，离开的车次反而宽松，所以林梳和方柯很轻松地就送父亲上了火车，并替父亲安顿好了卧铺位置，方柯拿出自己带的一袋水果和食品，给林兴德放在桌上，并叮嘱说是给林兴德在路上吃的。 林兴德感激不已，谢谢的话颠来倒去说，弄得方柯十分不好意思，就提前告辞，说自己在站台上等林梳，让林梳再跟父亲好好道个别。 其实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叮嘱父亲的，林梳已反复叮嘱了好多遍，于是此时，父女俩相对，反而默默无声，只有一脸掩饰不住的依依难舍。 终于听到要发车的提示，林兴德赶紧道：“走吧，女哩，你放心，我回去会好好的，得要好好的守着你妈哩，不然她会怪我的，会寂寞伤心哩，你也是，要好好的啊，你妈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哩。” 林梳点点头：“那我下车了，爸，要是方便的话，你还是有啥事给我打个电话吧，哪怕去支书家里借借电话打。” “晓得哩！”林兴德直挥手，“走吧走吧，我回去都会好哩，你莫要担心了！” 林梳无可奈何下了车，在车窗外的站台上，一直守着列车启动，拼命地挥手之后，列车的影子消失在轨道远方，林梳到底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哟？”方柯在一旁打趣道：“以前我记得你不爱哭的啊，从没见你哭，咋现在变成小哭包了？” 又说：“你自己带纸巾了吗？我好像忘记揣了，我可不负责你的眼泪鼻涕啊，也不能借你肩膀，我这一身大衣，我妈新给买的，别给我弄脏了，可贵着呢！” “嘁！”林梳自己用手抹了下眼角，被方柯一打岔，眼泪早就收回去了，于是道：“美你的，炫耀啥，我还不稀罕用你那大衣擦鼻涕眼泪呢，何况我压根就没哭！” “拉倒吧，眼睛现在还红红的，想矢口否认啊，要不要我给你拍一张，让你自己看看？顺便留个哭鼻子的证据？” “闲得没事儿干吧你？”林梳瞪了方柯一眼，两人往出站口方向走去。 “喂，我送你回家，你能请我喝口水吗？”方柯跟着林梳的步伐，但也不时地被人流冲开去，显得很是吃力。 “不用了。”林梳道：“已经够麻烦你了，你还是直接回去吧，我自己赶车就行。” 方柯笑了：“你还知道麻烦了我呢？天天对我就没个好脸儿。” “我也很奇怪。”林梳道：“我很想好好对你，却每次都被你的话噎得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不是吧？你刚才难道是好心情？好心情还能红了眼睛？” 林梳立时顿住脚步，“都说了我没哭！” “行，行，没哭，还没哭出来，就被我的话给堵回去了，是吧？”方柯道：“你这叫心里堵得慌，情绪没发泄出来，拿我撒气，不叫好心情被我破坏，知道吗？” “唉！”林梳叹气，一扭头继续往前走去。 “我送你！”方柯再次道，并顺手拉住了林梳，“走慢点儿，那么快干嘛，你回去又没啥事儿。” “我想回去收拾收拾，另外，我前两天看灯会，突然有点灵感了，就是陶飞越叫我做的稿子，我看能不能画出来，顺便向他讨要点生活费。”林梳解释道。 “哦？有灵感了？看来没白歇一个春节啊。”方柯眼底闪动着某种光芒，“不过你欠陶飞越的钱，一毛都还没还呢，又跟他要设计费，他能答应吗？” “答不答应的，总得试试。”林梳做了个苦脸道：“我所有的钱，全部给我爸捎上了，我要是不能讨则讨，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我这儿有啊，你可以跟我借嘛，只要你主动开口，嘿嘿。”方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林梳没搭理他，挣脱了方柯道：“谁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我才不会轻易跟你开口呢。” “你看你，你跟陶飞越都能讨价还价，他谁啊，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我同你不知比他亲近多少，怎么你反而对我这么警惕疏远呢？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连陶飞越都不如？” 林梳没答话，“恰恰相反”，林梳想道：“也许正是和方柯更加熟悉一些，她才越发的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方柯添麻烦。” 不过这话林梳没说出来，她只是道：“陶飞越是生意人，我不和他讨价还价，难道和朋友讨价还价？” 方柯再次笑了：“唔，这话听着还有点良心。” 此时两人已走到了分道的地方，林梳看着指示牌道：“行了，咱们就跟这儿分手吧，你自己开车小心，早点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清风不度（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说什么呢！”方柯毫不客气，再次一把将林梳往停车场方向拖，“说好了送你的，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顿了顿，又道：“大不了我还是在接你的地方把你放下就是，唉，一口水都如此难讨，也是我命苦啊！” 林梳挣扎着：“我不是……” 方柯立刻打断林梳道：“不要解释，解释对我没用，你想怎样，直接对我说就可以，但有始有终，我怎么接的你，就得怎么把你送回原地儿，否则，我宁肯什么都不做。” “那你放手呗，大庭广众的，我要是大叫大嚷起来，说你绑架，人贩子，你准定没跑！”林梳被方柯拽着，呈一种反向的别扭姿势，已经引来了不少诧异的目光。 方柯不得不松了松手：“那你不许再犯拧，还有，人贩子有我这么帅的吗，一看就不像，你喊声试试，人家最多当咱俩情侣吵架！” 林梳深吸一口气，作势要喊：“来……” 这边方柯已经飞快地从她肩头松开，“怕了你了，还真敢喊？” “不然呢？”林梳回身，揉着肩膀一边瞪眼，“有话不能好好说嘛，非得动手动脚？” “谁让你不听话？” 林梳叹气：“走吧！我才是怕了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人流中穿梭了半天，终于来到停车场，上了车，林梳看着方柯发动，问道：“你下午没事儿了吗？一去一回，到家都很晚了，你父母不会因为见怪吧？” “见怪什么？”方柯问。 “觉得……我事儿多呗，老麻烦你！” 方柯笑笑：“确实事儿挺多的！” 转脸看见林梳面色一沉，赶紧道：“没啥，我妈知道，她还说应该送送，其实呢，主要是在家陪着他们也很无聊，而且这两天，公司都已经开始上班了，我是因为负责的那个项目，双方还在就设计方案进行商议，还没有正式开始出设计图，所以还有些自由时间，不然方案一旦议定，就得尽快将设计图拿出来，我也就彻底没机会偷懒了，呵。” “那……快了吧？”林梳问道。 “嗯？” “设计方案。” “哦，是会很快，我去接你之前，刚在公司参加了一个方案讨论会，跟着我爸妈大概下周，也会准备要走了。” “你不是说负责的就是那个……特效公司的项目吗？” “诺异绘界。”方柯小心翼翼开着车，拥堵的车流让他不得不随时注意着前后左右，车行十分缓慢，因此隔了半天他才看了林梳一眼，笑道：“放心，你的事我惦记着呢，我爸他们前几天跟白叔吃了顿饭，还提了你的事儿呢，白叔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见他点头了，只不过这两天忙着谈论方案，还没顾得上吧，而且新年一开工，公司的事情本来就千头万绪，都在等着白叔拍板定夺呢，所以……等过几天啊，林梳，过几天我再跟白叔提一提，不会把你忘了的。” “什么呀，我不是催你，就是顺嘴一问。”林梳忙道。 “嗯，不要心急，咱一步步来，白叔一般不会轻易点头，他点了头的事儿，就肯定会给人家打招呼的。” 林梳不语，一步步来？看起来几经兜转，离希望还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林梳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免得方柯误会她真那么在意，以至于见一面就跟个催命符似的，逮着就追问个不停。 于是林梳话锋一转道：“行了，不说你公司的事儿了，你上班还不够烦的吗？好多人休假之后再上班，都要经历重新适应期，怨声连天的，怎么我觉着你还好呢？” “呵，我也抱怨呢，要是能天天躺在家里，还有工资拿，那该多好？” “想得挺美！” “当然了，如果想都不能想美一点儿，岂不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林梳笑了，“也对，你尽管天马行空地想好了，做做白日梦也不错。” 方柯听了，笑容里忽然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有些事儿，尽管看似白日梦，但说不定哪天就实现了呢？” “所以啊，我支持你，梦还是该有的。”林梳顿了顿，又道：“其实你躺在家里数钱的梦，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实现，譬如，当个啃老族？” 方柯啐道：“我有那么差劲吗？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出息？” 林梳笑笑：“不是没出息，是我看见你妈把你照顾得那么好，如果你是啃老族，一点也不奇怪。” “照顾我怎么啦？我也要做点家务的。”方柯道：“就跟你父母不曾照顾你似的。” “没……你家那么事无巨细，体贴入微，嘻嘻。” “嘁，才怪！我妈可没给我织毛衣！” “那是不用织，懒得织，从头到脚全靠买的，嗯？你这新大衣，不会是阿姨刚给买的吧？” 林梳抬头，见方柯一副吃瘪的表情，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乐不可支：“果然啊，是个妈宝男。” “去去去，你难道不是，虽然你妈不在了，可曾经你也是她心头宝吧？” 林梳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因为她想起来，自己常年在外求学，暑假又时常忙于打工，回家与父母相聚的日子实在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这一点，隐隐的，她还是有些羡慕方柯的，至少他父母健在，家境优渥，从来没有因为困窘而被迫与亲人分离。 “怎么了？说到你痛处了？”方柯察觉了林梳的突然沉默，道：“不要这样吧，就许你取笑我，我多说一句你就不高兴了？” “没有。”林梳答道：“只是想起一些过往。” “你呀，不要心气儿那么窄好不好？”方柯劝道：“人生缺憾那么多，不如意的人同样多不胜数，你不能因为自己失去的，自己不曾拥有的，就羡慕嫉妒恨人家的美满嘛，如果真羡慕嫉妒恨就勇敢的承认，说出来，然后自己努力，去争取、去抓住将来，每一个人的将来都仍拥有无数种美满的可能性和机会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清风不度（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羡慕，解不开的心结都是没用的，就算别人小心回避，可有时候，不经意的某时某刻，仍会被某种东西碰触到内心的伤，我只能尽量坦诚，尽量直面，也许年深月久，那伤便不会再一触即痛了。” “对了，有件事儿我忘了说。”方柯再次瞥了林梳一眼，欲言又止。 “什么？” “春节的时候，留在省城的范范跟我联系过，他说从别的同学那儿听说，你跟许荆秋断了联系，许荆秋陆陆续续，跟好些人打问过你的消息，可惜，大家都不晓得你的近况，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当然，范范那边……我没有吐露实情，主要是我怕你不高兴我擅自泄露你的联系方式，这种事，总之还是要尊重你本人的意思，而且我当时也不想跟范范提及我和你其实经常碰面。” “为什么？”林梳反问道。 “因为……如果说实话，范范肯定就要追问我你的情况了，我觉得，也许你并不愿意同学们知晓这些。” “是。”林梳答道：“我不想众人皆知我母亲病逝，我欠下巨债，流落在此蜗居在地下室度日。” “林梳……！” 林梳知道方柯所提及的范范，是范文洋，跟她和方柯都不是一个班，但跟许荆秋是一个班，不过大概因为方柯和范文洋都是来自省城，他们在学校的时候就走得比较近。 闷了片刻，林梳道：“范范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怎么会跟你提起许荆秋和我？” “也没什么。”方柯道：“就是瞎聊呗，开始他问我在北京如何，东拉西扯了一通，然后他说我在北京，知不知道你的消息，我愣了一下，反问他，原来你也在北京？” “所以他就提了许荆秋？” “嗯，他还让我得空留意一下，万一有了你的消息，记得跟同学们通个气儿。” 林梳不吭声了，将头靠在椅背上，望着依旧拥堵的车流，茫然出神。 “诶林梳。”隔了好一会儿，方柯道：“我是真没想到，你是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吗？许荆秋当年跟你应该是最铁的吧？别说在学校的时候，经常看见你们俩砣不离称称不离砣的，就冲她这么到处跟人打问你的劲儿，说明她是真的担心你啊，你和她之间，你最要好的朋友间，最关心你的人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非要闹得音讯不往，消息全无？” 林梳闷了半天，喃喃道：“我当时的心思，就是想避开所有人，恨不得连自己也从这世界消失。” “那……现在呢？都过了这么好几个月，你就从没有想过主动联系她一下吗？范范跟我说，许荆秋的号一直没换，还是那个老号。” 林梳道：“你遇见我时，我什么状态你都看见了，其实……当时要不是避无可避，我连你也不想相认呢。” “哎哟，你可真够……做得出来！” “应该说，遇见你之后，劳你费心，开解了我不少，你说得对，我和荆秋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我回去就联系她好了。” 方柯笑了，“看来我功莫大焉，林梳同学，你要怎么谢谢我？” “我想谢谢你，可惜你我境况悬殊，我的所有感谢之举，放你那儿可能都不值一提，你说吧，要我怎么谢？” “呃……怎么谢嘛我现在暂时还不可说，总之你会记得的吧？不会将来翻脸不认的吧？” “我有那么无情无义吗？” “那就好办了，将来我若提了要求，你不会拒绝我吧？” 林梳转脸，看向方柯：“也得是我做得到的啊，你让我上天摘星星摘月亮，那是万万不能的呀，我做不到呀！” 方柯大笑：“放心，肯定是你能做得到的。” 林梳撇了撇唇角没吱声，方柯的笑声让她产生了一丝怀疑，不知方柯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然而欠下的人情总得要还，这是父亲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所以应承了方柯，自然也没法再改口，除非就像方柯所说，翻脸不认，他曾给予她的那么多帮助。 林梳回到只剩下她一人的地下室，望着越发显得阴沉孤寂的屋子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才慢慢清理收拾屋子的杂乱。 最后，她坐到了父亲睡过的行军床上，床头，王洁芝模糊的遗像已被父亲带走，只剩下那张合照，林梳把合照取过来，端详良久，重又放回原位，她决定只要自己不搬离，这床这照片，就保持原样好了，就好像她的亲人们仍同她在一起，仍在她的身边。 打开电脑，林梳一个人在地下室闷了三天，足不出户，终于设计出一张她自认为还看得过去的封面，忐忑不安地发到陶飞越的邮箱后，林梳坐在父亲常坐着看电视的旧沙发上，眼皮一耷拉便沉沉地睡过去。 她实在太累太困，模模糊糊地好像做了什么梦，但又好像什么记忆也没有，等林梳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凌晨三点多。 当然在地下室完全没有白天与黑夜的概念，始终都是那一盏顶灯昏昏乎乎地亮着，林梳是看了手机才知道的确切的时间，同时，信息提示，她的邮箱里有邮件回复。 林梳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不少，忙去电脑上查看邮箱，果然是陶飞越的回复，不过回复时间是晚上六点半，距离此刻，都过去九个小时了。 陶飞越的回复既没说用林梳的设计稿，也没说不用，只是打了一串数字，林梳定睛细数，估摸着应该是扣除稿费后，她剩余的所欠债款。 林梳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行，她还指望着陶飞越能给她赊点账呢，不然的话，她连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都不知道。 随手抓起电话，林梳看着屏幕怔了怔，又只好放下，谁叫她凌晨三点多才看到回复邮件呢，奈何心焦，也得等到天亮那姓陶的起床啊。 剩下的时间再也睡不着，林梳自己烧水，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清风不度（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凌晨三点的面条，除了酱油、盐之类的佐料，几乎清汤寡水，但林梳自己尝着还挺香，许是饿狠了的缘故吧。 林梳估摸着陶飞越上班的时间，差不多七点左右，拨通了陶飞越的电话。 “陶总！” “干嘛！”电话另一头的陶飞越口吻含糊，并不像是已经准备出发上班的人。 “昨天的设计封面，陶总的意思就是可以用，对吗？”林梳打算开门见山，既不耽误陶飞越一早的行程，也免得兜圈子惹出陶飞越的起床气。 “那个啊……”，陶飞越顿了顿，似乎是在极力回想，随后道：“勉强凑合，算你过关，怎么啦？” “我……我以后还接着做设计，这次的图陶总能不能只暂扣一半稿费？” “什么？” 林梳以为陶飞越没听清，提高了声音解释道：“我看见你发给我的欠款余数了，可这次能不能暂时只扣设计费的一半还债？” “林梳啊，你以为你谁啊，一大早的跟我讨价还价？你别告诉我你最近又没钱了，一个子儿都没了，日子过不下去了！” “诚如陶总所言！”林梳自觉心虚，声音一下子又低了下去，她喃喃道：“钱，我都给我爸了，他回乡需要这笔钱，所以……”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林梳？”陶飞越的语气十分不善。 “没有，我是在恳请陶总，反正我欠了那么大一笔，陶总应该也不会计较区区一千多块吧。” “应该？不会？”陶飞越冷笑：“说得多理直气壮，就区区一千多我是等了多久才扣回来的？你让我又得等多久，才能再次补点血？而且照这个速度，我那二十万是不是都打了水漂，看着这辈子都指望不了你还齐了是吧？” “不是陶总，我……” “我今儿才发现，你脸不是一般的大，林梳啊，你还真好意思跟我开这个口，难道不应该我才是那个理直气壮的人吗？我计较与否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断了？如果你能痛痛快快的还上款子，我用得着计较吗我？” “对不起陶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这一次……您就当我赊账行吗？下次……或以后的设计费您说了算，我再也不令你为难了，行吗？” 陶飞越的发火出乎林梳的意料，按理说陶飞越属于面冷心软的性子，尽管嘴上不饶人，可每次对于林梳的请求，都还是有可商量的余地，何况林梳自认为请求对方支付一半的设计费，在陶飞越那边应该不算什么事儿，但实实在在的，和陶飞越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林梳能听得出来，这次陶飞越是真的火大，就好像憋了许久的气闷，一下子爆发了似的。 “不行！”陶飞越斩钉截铁地拒绝，跟着就道：“你真以为你的设计稿能用？你自己算算你拖了多久的时间交稿，图书出版有流程，有时效性你不是不知道，按你的速度等你出稿，只怕书都发霉了！” “可是，你不是……”，林梳本来想说：“你不是都给我算稿费，并从欠款里扣除这笔钱了吗？”，而且之前陶飞越把设计要求发给她的时候，并没有规定交稿时限，还说只要她能做出来就行。 然而正是交稿时限，让林梳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她话未讲完，便愣在当场。 是的，如果是正规发给她的订单，不可能不要求最迟的交稿时间，原先两人约定俗成，差不多也就是一星期左右，因为还可能遭逢反复修改，那么时间会拖得更长一些，要把这些磨合和修正、调整方案的时间算进去，才能保证书册的顺便排版印刷，可这回，陶飞越没有期限。 即使中间隔着一个春节，但实际上，就像方柯的公司也已经上班一样，正规的公司休假，有许多仅休春节七天，大不了，在元宵节前后，所有人的工作和生活都会完全步入正轨，而林梳的交稿，则已经拖到了元宵节都过了一周。 林梳突然失语，让陶飞越在电话另一端同样沉默，片刻后陶飞越问：“你明白了？” “并不是真的订单是吗？”林梳颤抖着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还是给我算进了欠款里？” 陶飞越沉着语气道：“本来只为一种尝试，看你是不是真的废了？我总不大相信，一个人会把自己的本能丢失殆尽，你能交出答案，看来本能尚未离开你，我也想作为鼓励也罢激励也罢，你继续画下去，早点还上欠我的钱，谁能料到你是蹬鼻子上脸，越来越不要脸！” 林梳深吸一口气，有点儿明白了陶飞越为何火大，她费了三天心思做出来的设计稿一分钱稿费都不会有，只是陶飞越为了逼她重新拾起技艺，而发出的一份虚假订单，且对陶飞越而言，这份设计图不仅不能帮他赚钱，反是他又倒贴上一笔，如此他又怎可能真的给林梳发稿费？ “很抱歉陶总，打扰了，希望我的打扰不会影响到您今天的心情，祝您愉快！”林梳尽量平静地说完，便顺手挂断了电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算心里有一千一万的委屈，为自己的付出而不值，因为不值而怅然若失，稿费却是的的确确不可能再找陶飞越要了。 林梳坐在床边，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如同当初踌躇满志追寻梦想，也拼尽了所能去努力，结果落到如今的田地，过去和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她身上不仅从来没有所谓的运气，上天也似乎一再地跟她开着恶意的玩笑，每一次的竭尽所能都会要被打回原形，也许她只适合过勉强维生勉强糊口的日子，方可暂保一时的平安？ 电话铃骤然响起，林梳拿起来一看，是陶飞越打了回来，她不知陶飞越还要找她干嘛，难道是刚才一通还没骂够，打回来继续追骂？ 无所谓了，林梳想，相比于没钱的困窘和失落，陶飞越的责骂已经是无关痛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今夕犹可待（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于是，尽管不情愿，林梳还是按下了接听。 刚一接通，就听陶飞越怒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挂什么挂！” 林梳本来心里就充满委屈和愤懑，即使再想忍，也免不了争辩了一声：“我是怕耽搁你出门，陶总！您还有什么指教吗？” “哟？还怕耽搁我？你有那么好心，就不会一早打我的电话了，是不是以为我一大早上的，人还不太清醒，你就好糊弄了事？然后碰了一鼻子灰，就开始露出本相来了？嗯，要说指教，我还真是有一大堆可以指教你的，你有没有那个性子听啊？” 林梳真是有些无语，遂道：“请便！” “说的好听，可你的语气却出卖了你，很是不耐烦吧，林梳？诶其实我也确实没多少时间跟你废话，所以指教的事儿，等我以后找机会吧！” “那您到底要怎样啊？陶总，您是债主，而且您作为债主不是已经很威风了？还没从您那儿要到一分钱呢，就被您臭骂了个够，就跟您自己很耐烦似的！”林梳低声抱怨道。 陶飞越像是没听见林梳的抱怨，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兀自继续道：“想要钱，也不是不可以，我手头上正好有两份正经的订单，一周内，两份做出来，只要有一份能用，就给你一半的稿酬，但是，原本给你减免的欠债一分钱不少，仍是二十万，你接受就等我去公司，把详细的要求发给你，否则咱们就按原规矩来，你不能索要任何稿费，也不能拒绝我发给你的订稿。” “行。”林梳几乎不假思索，飞快地答道：“只要有一份能用就给钱是吧？陶总不要反悔！” “嘁，你以为我是你啊，咱俩是谁说话不上算，三天两头靠着卖惨拖账赖账的？” “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错！”眼见着又有收益的希望，林梳立马服软。 心高气傲容易，可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尤其是自己凭本事挣钱？ “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要以为以后的设计稿，你仍然能提一半费用，你是真当我开的是慈善机构啊，林梳！” “是是是，我知道了！”林梳一迭声地回应着，顺便还跟陶飞越道了句：“谢谢！” 一声“谢谢”，比先前真诚了许多，因为陶飞越的一句话，林梳从资金毫无着落，变成了只需要忍熬一周，一周啊才一周，一周的时间想要熬过去实在很简单，把屋里剩下的，过节没吃完的米面随便煮一煮，轻轻松松就能对付过去。 最主要是陶飞越说得也没错，作为飞越工作室的老板，陶飞越向来爽快，资金到账一贯及时从无拖延，不像她林梳，被追债追得都快成老赖了。 先有一笔生活费至关重要，至于以后……林梳想了想，也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厚着脸皮再跟陶飞越赊一次呗，只要陶飞越松了口开了个破例，那以后说不定有一回就有二回。 “哼……”，陶飞越在电话里闷哼，道：“瞧你这副势利劲儿，咋着，听着有钱赚了才给个好声气儿？我告诉你，那钱能不能赚到手还两说呢，就你现在这状态，你还不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林梳笑了笑，回道：“我一定！说啥也得把陶总您的钱赚到手，赚陶总的钱，是我到北京以来，最快意人生的事儿了，也差不多是我现在最大的追求！” “真的啊？”陶飞越故作惊叹，“原来你现在又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了？你不是有打工吗？那个餐厅，还有什么扫大楼的工作？都做不下去了吗？” “什么叫又……好难听！”林梳嘟囔道：“其实我转来转去吧，发现还是陶总你这棵树大，谢谢陶总容我抱一阵儿！” “诶别！”陶飞越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蹭到一样，飞快地，且略带嫌恶地说道：“我希望您老人家早点找到合适的工作，早点另谋高就，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只大螃蟹，要不是为了你欠我那二十万，我这儿根本就不缺设计人手，多少大学生找上门来抢破头谋份工作我都没搭理呢，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啊？我告诉你，我为你破例破了不止一回，都快整破产了知道吗？所以你就别想着抱什么大腿了，早点还钱才是正理儿！” 林梳叹气：“三句不离钱，你不提会憋死啊？再说了，提也没用啊，提我也凑不出那么多不是？待会儿把我逼疯了，不是更没法还你钱了？” “得，惹不起！”陶飞越道：“我懒得跟你瞎掰扯了，得要出门了，留意邮件！” “陶总再见！”林梳脱口说了声再见后，又忍不住奇道：“陶总你这么晚才出门，少见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上班呢？” “我约了客户，真是！见了客户才回公司，你等着吧！”陶飞越没好气地挂断电话，林梳听得一片盲音后才跟着拨了结束通话。 这会儿觉得，三天的功夫其实也没白费，起码憋了三天，把原先变得迟钝的像是陷入混沌的脑子给开窍了，即使仍不如原先才思顺畅，可毕竟是逼着自己，重新去面对一度逃避的东西了。 感觉是种非常奇妙的，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领悟，在这一行里绞尽脑汁是常态，豁然开朗却往往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林梳不是没有积累，而是在曾经的，非常时期，她不自觉的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也封闭了所有感觉，人在外力的重压和打击下，可能一下子就会跌入封闭状态而不自知不自控，然而要重新走出封闭状态，又将是一个艰难和缓慢的过程。 应该说还是要感谢陶飞越的那份废单的，或者说要感谢陶飞越的逼迫，没有这位威逼利诱、打一个巴掌又塞颗蜜枣的债主，林梳还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走出自身的困顿区，重拾以往的感觉和自信。 也许，天下间所有看似无用的功夫，都并不会白费。 只是还没到，汇流成河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今夕犹可待（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一个星期，只是比三天多了一倍，重新给陶飞越做设计稿的第一单，那三天是怎么过的，林梳的这一周，就是怎么过的。 除了填饱肚子，每天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林梳没有踏出过地下室一步，全部精力都用在了陶飞越给她发来的两份订单上。 她很庆幸自己，在等陶飞越邮件的那个早上，当机立断跑出去，用剩余的一点儿零用，买了点白菜土豆之类，然后一星期就靠着白菜土豆做成的食品下饭下面了。 一周中，林梳甚至没有理会方柯打来的，请她吃饭的电话，倒是父亲平安回乡，借了乡上的座机给她打的电话，林梳跟父亲聊了很长时间。 听着父亲说老屋的情形，说前面的林子如何，坡下的地如何，耳朵的埋骨处如何，还有父亲会择日安葬母亲，已经看好了地，乡里乡亲的到时都会自愿前来帮忙且相送母亲最后一程等等，零零碎碎的话语好像述说不尽，林梳分明是深切感受到父亲重归故园后，那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与激动。 其实何止是父亲兴奋与激动，从头至尾林梳并没有嫌弃父亲的啰嗦，反而她也有一种无比温暖熟悉的踏实感，像温热的暖流，缓缓流过心间，以至于不得不结束通话时，竟还有些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像是还没听够父亲口中的故园与乡里。 原来，她在骨子里仍是无法割舍掉和山村的联系的，无论出走多远，离开多久，山村的一切实在早就渗入她血脉，也只有她最初走出来的那片土地，才能给予她世间最大的安宁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一周中这是林梳唯一一次，独自默坐良久，及至怅然地收回游思，才重新振作，将精力投入到面前的设计稿中。 最终结果，比陶飞越规定的最后期限，林梳足足提前了大半天，将最后的成稿图样，发送到了陶飞越的邮箱里。 然后林梳忍着强烈的困意，一直苦苦等着陶飞越那边的审稿回复。 从上午等过中午，等得眼皮已经沉的，拿牙签都撑不住了的时候，下午陶飞越打来电话，说两份设计稿他都用了，林梳长舒一口气，握着手机一下栽倒在床上。 陶飞越听着声音不对，纳闷地问道：“喂你没事儿吧？” 林梳答道：“没事儿。” 但她随即不忘问道：“稿费？” “稿费？”陶飞越郁闷地直哼哼，道：“两份设计稿，都要赊一半稿酬吗？” “谢谢陶总，您多费心了！”林梳生怕陶飞越反悔，赶紧先谢为上。 “好，按老规矩，过两天转你卡上。”陶飞越并没有反悔的意思，不过他顿了顿，又道：“我看你是穷疯了吧你，不是被钱逼着，估计你也没这效率。” 林梳笑笑，也不反驳，一则陶飞越说得没错，二来她困得太狠了，完全没有半点儿精神再同陶飞越拌嘴。 陶飞越等了等，没有等来意想中的针尖对麦芒，有点奇怪道：“咦？今天学乖了？难道还是看在钱的份上？” “你说得对，您说得都对，陶总，那我坐等您的稿费，还有下一次的再合作了？” 陶飞越再次冷哼：“合作？你倒挺会抬高自己啊，什么鬼的合作，你分明就是，就是，喏，这有根骨头，要不要啊，快过来……旺财……”。 林梳不语，光是听陶飞越的口吻，她就能想象得到他说话时的神态与嘴脸，不由得暗叹，到底她和陶飞越什么怨念，怎么每次他不踩她两脚，都不甘心似的？ “有骨头也好，谢谢陶总，最好骨头上多留点儿肉。”林梳回道。 “那行，我看着办吧，实在肉不够，你就将就点儿，反正你那小身板，骨头啃不动闻闻肉香，也能管饱，对吧？再说了你欠着我的肉可多呢，能扔你一骨头，让你闻闻肉香，就是我对你最大最大的慈悲，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了？” 林梳算是听明白了，陶飞越的意思，每份设计订单就是那根骨头，而稿酬这块肉陶飞越则会毫不犹豫剔除干净，所以她只有叼着骨头，却仍然一无所获，饿肚子的份儿。 是啊，可不就是只能闻闻肉香，连肉渣都捞不着？ 林梳真是一肚子郁闷，尤其是在疲劳至极的时候，还有比这更恶毒的吗，说她落魄的跟求骨头的流浪狗似的都算了，又挤兑她白打工，只能眼睁睁看陶飞越数钱，然后还要她感激涕零？诶，论落井下石，大概也没谁比陶飞越更在行的了。 林梳闷了闷，决定故作不明，只是道：“随您，陶总开心就好。” “嗯，开心，很开心，虽然只收回了一半稿酬抵债，可挤兑挤兑你，总算能勉强安抚一下，我这许久以来为了讨债而难以平衡的心。” 林梳点点头，心道如此说就可以理解了，被债主拖了这么久的债，如换做她，大概也会有些意难平吧。 “那么，就不耽搁陶总了，陶总再见！”林梳的手指已经准备朝着结束键按下去。 “再见！”陶飞越回道。 通话结束，林梳舒适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脑袋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生活费总算有着落了，管他陶飞越说什么呢？ 然而眼皮刚黏上，电话突然又铃声大作，林梳挣扎着，重新拿起手机一看，居然还是陶飞越，林梳不仅有些怒，幺蛾子没完了？ 接通电话，林梳没好气儿的正想问陶飞越还有什么事儿，就听陶飞越道：“喂，你真的没事儿吗？今天状态好像特别不好啊，不会是病了？” 林梳莫名其妙，道：“没有啊，我挺好的！” “听你就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病了就去看医生，哦，对了，我忘了，你没钱，那……多喝热水？” 林梳终于忍不住，“去你的！” 陶飞越在电话中哈哈大笑：“对了，这才是你的正常状态，诶，看来还没成霜打的茄子嘛，战斗力还在，唔，这我就放心了，再见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今夕犹可待（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这次已经连再见都懒得说了，不过为防止陶飞越疑心病重第三次打过来，林梳仍是等到陶飞越先挂了才按下结束。 她什么都不能思考，虽然也警惕着陶飞越会不会另有电话，可放下手机后，她也就侧耳静待了大约两分钟左右，见手机没有动静，便昏昏然睡了过去，一觉睡得估计连打雷都不会将她吵醒。 又是后半夜醒来，再看枕边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林梳起身去给手机充电，顺便烧了壶开水。 算一算，竟然睡了七八个小时，林梳起身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觉得浑身乏力，嗓子异常干痒难受，还有些隐隐的疼，也不知是不是由于睡眠过久，没喝水所致，亦或是干燥上火，毕竟在空气流动性差的地下室里待久了，产生一些身体方面的不适，也是在所难免。 林梳没太将自己的不舒服放在心上，她收拾了一下桌子，考虑是否给自己下碗面，因为一整日，她几乎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不过好像也不饿，不仅不饿，浑身的绵软无力，让她没有任何食欲的同时，更加没有动力去做那碗吃了好几顿的面条，林梳躺回床上心想，还不如继续接着睡，也许睡到明天早上，就能把连续几日的昼夜颠倒生物钟混乱给调整过来了，只要生物钟调整正常，人大概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于是林梳拉过被子将身子蜷缩进去，但一时里尽管动也不想动，也好像还没有能马上睡着的意思，林梳想起下午陶飞越的最后一个电话，为什么陶飞越在第一次挂断之后又很快打了一个来？难道他心里还是有一丁点儿关心着她的？ 林梳想着笑了笑，孤单的地下室生活，尤其是父亲走了之后，更让她体会到自己犹如在一处孤岛，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她如果在地下室中生病了，或者病得厉害了，兴许就得自生自灭了，倘若不是欠着房租水电没交，被房东找上门的话，没准儿真的就像那些新闻报导中的，死在这下面也无人知晓。 不，她不会的，林梳转念，起码她还有一两个能打过去的电话，相信这一两个接到电话后也不会拒绝，在她无能为力时，把她从地下室拖出去。 林梳想着就好笑，在京城晃荡了一年，到最后她可以打通的，可以求助的，可能在危机时候向她伸一把手的，居然只有区区一两个号码，除了方柯是老同学倒不说了，剩下，居然是她的头号大债主，一向在口舌上跟她唇枪舌剑的老板外加半个敌人陶飞越。 林梳叹气，想到方柯她赶紧坐起身，重新跳下床去，将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打开，手机这时的电量还很弱，加上她的手机已经是淘汰型号了，所以充电特别慢，电量消耗特别快，结果林梳在手机打开的瞬间，只看到了屏幕上显示，她有两条来自方柯的信息，却还未来得及看清内容，手机便又再次黑屏。 没办法，只能再充会电看能不能开机了，林梳放下手机，琢磨着方柯的信息内容，觉着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儿，否则方柯就该是打电话而非发信息了。 电水壶中水已经烧开，倒出来还是很烫，林梳捧着杯子吹了片刻，勉强算是吹凉了一些，小小地喝了几口，然而嗓子遇热，竟更加不舒服和疼痛了，林梳开始有点疑心，会不会是待在地下室太冷，自己几天里长时间坐在电脑跟前也不活动，加上身体疲累，一下子松懈下来，就有点撑不住，感冒了？ 林梳翻箱倒柜，可是屋里平时备用的药，在父亲林兴德走的时候，她都全部给装到父亲包里了，山区里缺医少药，看病取药本身就很不方便不说，这些药又都不便宜，林梳估计着父亲就不会舍得自己掏钱去买，自然是能给父亲带上的就都带上了。 父亲临走时，她还一再叮嘱过父亲，生病了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吃药及时治疗，可千万别仗着身子骨还算结实硬熬着，现在可倒好了，到了她想要随便找点什么顶一顶的时候，连半包抗病毒冲剂之类的都没有。 糟糕的是大半夜，林梳所知的，附近的药店没有一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看来，她想缓解一下喉咙的难受，也只得等到明天早上了。 林梳在屋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一事无成，回到床上躺着时，犹觉得连骨头缝都开始疼起来，这一次，她没躺多久便沉入昏睡中，在睡梦里，她一阵一阵儿的发冷，好像睡在冰窖中，身上的被子任如何裹紧，都跟没有一样，或者感觉薄如蝉翼，根本抵挡不住袭入梦中的寒冷。 好容易熬到天亮，林梳挣扎着从昏沉的梦里醒来，起身去另烧了一壶开水，又将手机开了机，顾不得看头晚没看到的信息，林梳确定自己是感冒了，披上外套，带了剩余的一点零钱，她摸出门去，自己去给自己买药。 之前就有过一次经验了，这一次感冒似乎比上一次还强点，至少没有瘫软如泥，每走一步都虚汗淋漓，但林梳一出地下室，还是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浑身一个激灵，哆嗦不止，全身上下疼得，跟在冰中被慢慢冻硬似的，那是一种针扎入骨的刺痛。 身上的钱不够，林梳只买了一袋最便宜的感冒冲剂回屋，就着刚烧好的热水，一气儿给自己灌了两杯，不是她没看剂量，而是她想着既然没别的药，全都要靠冲剂，只好自行加大剂量，希望感冒能快些好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热热的冲剂毕竟能驱寒，两大杯灌下后，浑身的不舒服竟减轻了许多，林梳又翻出纸箱里收存的父亲用过的被子披在身上，爬回床头斜靠在床头的墙角边。 两床被子又披又盖，她简直比北极熊还熊，不过刚喝下的药的热力加上被子捂着，林梳终于不再寒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今夕犹可待（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不动也不睡，就这么斜靠着，想把自己捂出一身汗，大概感冒就能好了。 只是在汗还没出来时，想要保持清醒，避免沉入昏睡的林梳，还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不可自控地睡了过去，直到被一身的热汗给捂醒。 哦，其实不是被汗给捂醒，林梳醒来的瞬间，立刻就听到一连串的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 如此大动静的嘈杂，要换做平时根本不可想象，她能置若罔闻到这种程度，居然在醒来后才分辨出嘈杂的来源，只是今日太过昏沉，脑袋跟个石头似的，估计能被吵醒已是很不容易吧。 林梳挣扎着想爬下床，然而出了虚汗的缘故，身子竟觉得比先前还绵软无力，于是刚挪出床边，铃声中断了。 林梳坐在床沿，暗自琢磨着要不要继续努力去拿还连在充电器上的手机，但愿电话那头不是谁在跟她开玩笑，否则费了老大劲儿去拿，结果是广告推销之类，岂不郁闷？ 林梳犹豫外加喘息的时候，铃声再度响起，这一次林梳笃定肯定是谁有事儿找她了，要不然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她的电话。 林梳提起一股子劲儿，摇摇晃晃，到底是在电话铃止之前拿到了手机，一看，是方柯，记录显示，方柯都拨打了七个电话了。 刚一接通，林梳还没“喂”出声，就听方柯在电话中火急火燎地道：“喂林梳，你怎么回事啊？昨天信息不回，今天的电话又不接？” “我……”，林梳动了动唇，此刻方觉察嗓子眼宛如堵了粗粝的沙石，不仅发不出声儿，且稍一牵扯，便会有撕痛感，林梳只好尽力吐出气流道：“什么事儿？” “喂？林梳？你在吗？”方柯可能没听见，只对着电话重复问：“是林梳吗？” 林梳想了想，干脆捂住手机的麦，然后拼命地咳了几声，几声之后，管道倒像是疏通了，可喉咙里留下了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硬生生地撕扯去什么，不过好在终于能出声，林梳听见自己用比公鸭子叫还可怕的嗓音道：“我在，什么事儿方柯？” “咦？你嗓子怎么了？声音不对啊？”方柯几乎是立刻追问道。 “感冒了，哎呀，你快说吧，我真的……说不出话来！”林梳艰难地应付着方柯的询问，心想这家伙也真会挑时候，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挑她病着正厉害的时候。 林梳忘了，是她自己头天没回方柯的信息，也没有顾上留意方柯的信息。 “感冒了？怎么搞的？都说了你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严重吗？” 林梳一声长叹。 方柯赶紧道：“哦，肯定严重，都说不出话来了是吧，吃药了吗，有没有去看医生？” 林梳“嗯”了一声，算是给了个简短的回答。 “我本来昨天给你发信息，就是想问你你完工没有，我爸妈他们明天要走了，明天一大早的飞机，临走前我妈问你有没有空，她想再见见你，让我约你到家里来玩一玩，结果你看……你这情况肯定是过不来了？都爬不起床了吗？给你打电话也死活不接！” “吃了药，一直在昏睡捂汗！”林梳解释道。 “诶！看来只能让我妈带着失望而归了。”从方柯的口吻，看来不仅是柯雅蔚失望，恐怕方柯也是颇为失望的。 “抱歉！”林梳道：“代我问阿姨叔叔好，祝他们归程顺利！” “那没办法，谁让正巧赶上你病了？诶对了，你一个人能行吗？我去看看你吧，感冒可大可小的，你可千万别小病拖成大毛病了啊，你的声音真心难听死了！” 林梳咽了口唾沫，以缓解那火烧火燎的疼痛，随后道：“没事儿，你不用管我，你父母不是明儿一早就要走吗？你好好陪他们吧。” “那……你回床上躺着去吧，我不跟你多聊了，记得吃药啊，如果没有好转就去医院听见没有？”方柯叮嘱道。 “嗯，知道！” 挂断电话，林梳松了口气，只要不让她再讲话怎么都行，这种每说一句听的人难受，说的人更难受的状况实在是尴尬之极，到了这种时候，只恨不得可以一直一直闭嘴，一句话都不用吭。 林梳歇了歇，还是烧水，准备给自己灌第二道药，趁着烧水的间隙，她找了两条干毛巾，把身上的汗擦了一遍，内衫都有些湿透，可林梳没打算立刻换，一是说不准待会儿还要捂汗，二则刚刚发了汗就脱衣更衣，她生怕再次受凉了更麻烦。 于是就用一条软和的干毛巾垫在背上，隔开湿凉的内衫，像林梳小时候一样，王洁芝也曾如此处理过因为发烧而出虚汗的她，林梳换好后，享受着毛巾的干燥与柔软，不禁望了一眼父亲床上的合影，家庭的影响是如此潜移默化，即使王洁芝不在了，原来她身上还是不自觉的，早已留下母亲传给她的某些习惯，并且根深蒂固。 林梳喝了药之后，打开电视，抱着被子看了一会儿，精神似乎稍稍好了一些，她便拿了本子，计算一个月大致需要的，最基本的开销，看看如果陶飞越把稿酬打给她，她能用这笔稿酬支撑多久。 但还没算完，她就觉得非常累，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于是只好放下纸笔，爬回床上去休息，回床上之前，她学乖了，记得把手机也跟着拿在了身边。 迷迷糊糊的，似乎只合眼了一小会儿，骤响的电话铃这次几乎是立刻就将林梳吵醒，打开来一看，仍是方柯，林梳就有点郁闷了，明明知道她很难受，方柯到底搞什么，还要五次三番的来打搅她？ 不过林梳也不顾上抱怨，在按下接听之前，她像头次那样拼命地咳嗽了几下，忍着剧烈的疼痛，努力地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了电话。 同样是还未等她开口，方柯已经在电话中说道：“林梳，地下室里好多家住户，你在哪间房？我马上过来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惊无喜（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什么？”林梳诧异地叫道，且因为嗓子的缘故，发出的声音格外怪异。 “我已经在你家附近了，就是上回接送你跟我叔的地方，我跟旁边的小店打问了一下，找到你租住的地下室很简单，就是不晓得你在哪间房啊？”方柯道。 “诶别，你怎么过来了啊？不是说好让你陪你父母的吗？”林梳一阵慌张，慌张之下，说话也顺溜多了。 “哎呀，废话少说，等见面了再告诉你，你先说房间位置！”方柯毫不客气地道。 林梳急了：“可我这儿……” “来都来了，都走到你家门口了，你还不让我进屋？” 方柯的反问让林梳无言以对，心下一阵冒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道：“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开门。” “嗯，不急，我刚下来。”方柯挂了电话。 林梳抛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时顺手扯掉了背上的毛巾，随手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搭，又想着自己蓬头垢面，赶紧以手做梳，胡乱地整理了一下，接着气喘吁吁挪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向外看了一眼，方柯的身影还没出现，林梳回头看着室内，心中一片哀叹，都被人赶上家门口了，此时再想收拾给方柯留下个稍微好点的印象肯定是来不及了，没想到自己为了自尊，好几次拒绝方柯造访，结果反而在最狼狈的状态下迎来不速之客，所有的尊严面子什么的，真是彻底一朝崩塌，毁于一旦了。 “林梳！” 正想着时，走道的尽头传来方柯的招呼，由于地下室的环境，回音特别大，嗡嗡作响。 林梳赶紧冲方柯招手，并示意方柯小声。 “劳你大驾给开门，还行吗？”方柯走近，冲林梳温和地笑，并上下打量林梳。 林梳不说话，将方柯让进屋，随手关好了屋门才对方柯道：“干嘛还非跑一趟，我这里乱八七糟的，你别介意。” 方柯站着，左右环顾四下，问林梳道，“东西放哪儿？” 林梳低头，看见方柯手里拎着两大袋不知什么，吃了一惊道：“你又带什么啊？”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她给你带的，我怎么知道。”方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又道：“看你窝囊的，什么家具都没有，难道平时东西都搁地上的？” 林梳指了指，有气无力道：“纸箱子搭了搁杂物的地方你看不见？” “纸箱子上面搭了块布，就当是桌子了？哦，我倒是看见了，不过我担心你那几个破箱子撑不住，万一搁上去塌了怎么办？” 林梳抬头白了方柯一眼，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无语，方柯只好道：“行吧，行吧，塌了我可不管啊。” 说着走过去，将两袋东西小心地放好，又站着看了看，确定纸箱只是稍有凹陷，而并无垮塌的危险，就放心地回身问林梳道：“吃过点东西没有？” 林梳被提醒，顿时想起自己从头天就没吃过啥了，无可奈何地摇头，“没胃口。” 方柯撇嘴，一副“就知道！”的样子，跟着又问：“药呢，都吃过了什么药，让我看看？” 随即，顺着林梳的目光，方柯看到了散落在小餐桌上的药以及空了的药包，立刻道：“就吃了这个？几包冲剂？” 林梳看了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是不是白痴啊，病成这样，以为靠几包冲剂就能治好了？怪不得严重的话都说不出了！”方柯断言道。 林梳没有力气争辩，没钱跟白痴哪个更可笑点儿她不知道，反正在方柯面前，她的惨是遮都遮不住了。 “钥匙呢？”方柯再问，“桌上那串是吗？” “你要干嘛？”林梳惊诧。 “我出去给你买药！”方柯没好气道：“回床上躺着去吧，我自己进出，就不用你起来开门了。” “不用了，我……” “不用啥？”方柯骂道：“得亏我想着过来看看，要不然都不晓得你能把自己折腾成啥样儿！这么大的人呢，都管不好自己的吗，你好意思你！” “我……”林梳气结，引得喉咙一呛，不由得连连咳嗽，说不出任何话来。 “行了！”方柯已经抓起小餐桌上的钥匙，“回床上躺着啊，乖，要不又着凉了，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哦对了，药房往哪边走？” 林梳拍着胸口，艰难喘息道：“出门右手直走，过了街口斜对面，有家大的。” “好！”方柯说走就走，转身离开地下室，撇下林梳一个人在屋里呆了半晌。 她当然不可能回床上躺着，那多不好意思？于是重新烧了壶开水，又找了个杯子去洗干净，给方柯放在桌上，想方柯来了连屁股都没沾凳便又出去给自己买药，林梳除了几分感激，只有深深的无奈。 她本来可以拒绝，可她也明白情势所逼，她绝无钱再去买药甚至看病，本以为靠着冲剂能缓解一下病情，再自己扛过去的，可惜病了就是病了，在万分难受中，许多问题她都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又欠了方柯的人情外加掏腰包，林梳心想，就算债多不压身，可每一次这样，她对自己都快绝望了，难道她一辈子只能靠别人一次又一次的，带着同情的相帮相助，而自己则是永远的那根废柴？ 林梳披了件厚衣服，坐在椅子上等方柯，大概等了二十来分钟，正奇怪方柯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走迷了路？终于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林梳蓦地站起来，只见方柯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几袋食盒，方柯一见林梳就笑了，道：“等急了么？坐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回床上捂着吗？” “你去买什么了啊？”林梳看着方柯手里的东西，责怪道：“不是说买药的吗？怎么又拐去了饭馆子？”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空腹下药怎么行？”方柯用后脚跟踢上门，走到小餐桌旁，将手里的食盒一一放下，又把药袋子搁到了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惊无喜（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道：“正好，既然你还没回床上休息，就搁这儿趁热吃吧。” “都买了什么？”林梳疑疑惑惑地问。 方柯从袋子中取出食盒，在林梳面前逐一打开，一边道：“感冒忌油腻，不能给你买大鱼大肉的，但又得有营养，所以我找到家粤菜馆子，给你要了份山药猪骨粥，另外还有份鲜虾干贝粥，给你晚上热热吃，还有，还有香菇滑鸡肠粉、榄菜肉末、鲍菇肉丝、蒜香排骨给你下粥，这是水晶虾饺，广式烧麦，你看够不够？” 林梳呆呆地看着一桌，问：“要是不够，你是不是还要再跑一趟？” “没问题啊。”方柯笑嘻嘻道：“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再出去转转去。” “行了吧，累不累啊你！”林梳苦着脸，“都跟你说没胃口了，你还买这么多！” “没胃口也得吃，吃完了隔两个小时吃感冒药，然后再隔个半小时吃消炎药，但是感冒药一天只能吃两道，每次一粒，记住了吗？”方柯说着把林梳按在椅子上，又蹲下来，拿了筷子跟勺子递给林梳，“吃吧，凉了就不好了，诶，对了，你屋里有能热粥的东西吧，不然晚上这份你要怎么吃？” “有电锅，上面可以蒸热。”林梳接过筷子和勺子，叹气道：“以前不晓得，现在突然发现你很有做保姆的特质吖，怎么来一趟，连我的中饭跟晚饭都管齐了？” 方柯嘿嘿笑道：“没办法我要不管你，万一你病死在这儿怎么办呢？” “呸！”林梳道：“你就咒我吧你！” 然后又问道：“你不吃点吗？” “不了，我中午在公司吃过了，而且晚上我妈叮嘱了，一定要回去吃，最后一顿，她肯定又做了顿丰盛的。”方柯笑道：“所以我就不能陪你到晚上了，当然要把你晚上吃的给准备好。” “抱歉，耽误你了！”林梳低下头。 “说什么呢！”方柯抬手在林梳脑袋上拍了一下，“都讲过多少遍了，能别跟我这么客气行吗？” “诶哟，疼！”林梳皱眉抱怨，“我本来就头晕！” 方柯不理会，道：“活该，你说你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凑巧这个时候病？我跟你讲啊，本来这顿晚餐就是为了你来准备的，我妈都留意过了，说上次你喜欢吃什么，哪几道菜你动的多，她都记着呢，然后准备的食材，也多是上次你喜欢的菜品，结果好嘛，你看你是不是损失了一大顿口福？” “你以为我想病啊！”林梳无奈地舀了一勺粥塞入嘴里，麻木干涩的口舌，只能勉强尝出些咸味，于是又道：“病不病的，什么时候生病我要能做主就好了，一辈子没病没灾的才好呢！” 方柯笑了，仔细端详林梳，“气色很差劲，不过精神头好像还行。” “我从昨晚就一直昏睡，睡了好多个小时了。”林梳如实道。 方柯转身，朝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林梳父亲空下来的那张床上，问林梳道：“那是……？” “我爸妈的合影，在我们家门前照的。” “能看看吗？”方柯转脸，见林梳点了下头，便起身过去，拿了照片回来重新蹲下。 “真好！”方柯看着照片，看得极为仔细，“你们家的房子多少年了？看着还挺大？” “山村里都是老屋，自己搭建的，宽敞是宽敞，除了照片上的这一间，旁边还有灶房猪圈等，不过自家搭建的都比较粗陋，夏天还好，很舒适凉爽，可到了冬天就很难过，四下透风，阴风嗖嗖，还不知道都是从哪里灌风。”林梳一边喝着粥，一边给方柯解说道。 “还养着狗呢？狗还在吗？你爸妈来北京的时候有人管这条狗吗？”方柯像是兴致勃勃，继续追问道。 林梳叹气，道：“不在了，它叫耳朵，陪伴我好多年了，真正是到了岁数，当时虽然也有人收养它，可它大概是恋家吧，总自己偷偷跑回去，有一天就死在家门口了，喏，就差不多是照片中它趴着的地方，正好在我妈离世的前一天，我妈还梦到它了，梦醒后一直跟我说狗子不在了，我……我当时还不信……” 方柯抬头，安慰林梳道：“没事儿，它老有所归，死在自己家门口也是它的福气，等以后咱们有条件了，再养一只。” “咱们？”林梳狐疑地放下勺，“谁跟你咱们？” “嘿嘿，你跟我，咱们一起养一只，不行啊？”方柯笑道：“你喜欢什么品种的，我可以依你，要不收养一只也可以，不过还是大狗吧，小的太吵，大的能看家，而且还懂事，冬天当当暖垫很不错。” 林梳白了方柯一眼，“没毛病吧你？自己的生活都还飘着呢，还有精力养狗？有地方养吗你，还大狗小狗的，我看你养蟑螂倒有可能，你屋里吃的那么多，保证小强个个肥实！” “嘁，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方柯道：“我说的是以后有条件了，有条件自然是指有地方还有经济能力不是？至于蟑螂嘛，哎呀你以为这边的蟑螂跟咱们那边的一样啊，蟑螂这种东西南北差异可大呢，越到南边才越大，也只有南边的会飞晓得不？所以要养你说的那么肥实的货，咱得回老家去养，这儿哪能养成？” 林梳无语，只好接着喝粥，隔了片刻又听方柯道：“诶，我瞧着你们家环境不错，周围都是林子吧，肯定很好玩，什么时候带我回去转转啊，能爬山吗？” “能！”林梳点点头，看着方柯认真道：“想爬山还不容易，周围都是山，春夏和夏秋两季，很多山民都会进山采山货，一进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出来，你可以转个够，但就怕你吃不了山里那份苦，到时候哭爹找娘我可不管！” “嘿嘿，看你说的，我其实挺羡慕山里的生活，多好啊，天天清清静静与世无争，修身养性还拥抱大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惊无喜（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不屑，哼道：“那是你从未真正在山里生活过，不知道真实的山村生活是怎样的。” 方柯笑笑，“总之吧，也就是你答应带我回你老家看看喽？” 林梳怔了怔，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道：“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看？光是到那儿又转车又走山路的，你就吃不消。” “唔。”方柯凑近林梳，“你有吃不消过吗？你每次不都好好的？你没吃不消，我就不会吃不消，呵！” “那是我习惯了！”林梳避开方柯的目光，转脸低头继续喝粥，“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 “那有咱们去采风的地方穷乡僻壤吗？”方柯不泄气，继续追问。 林梳再次怔了下，随即道：“差不多。” 方柯大笑：“得嘞，我知道什么个情况了，有啥啊，采风的时候那些苦都吃下来了，你们家又不是狼窝虎穴，我怕个啥？” 林梳没话说了，的确，他们在学校时每年写生采风去的地方都是些风景特别优美，民风保持着淳朴原始状态的地方，作为专业收获是不小，可也是吃尽了苦头，除了地理偏远道路难进难出外，最痛苦的莫过于饮食上的不适，就算林梳这样的，从小就经历穷困，也深为适应艰苦条件的人，都有些叫苦不迭，何况他人。 “诶，你还记得吧？我们经常出来后，跟重返人间似的。”方柯笑着又说道：“无论在学校时什么不吃的，挑剔的，譬如肥肉啥的，出来见着了那都是两眼放光，哇蜂拥进好点的馆子甭管啥，只要是荤的，大伙儿绝对风卷残云一扫而空，人家馆子里的人都目瞪口呆，还当我们是逃难回来的呢。” “扑哧！”林梳被逗笑了，叹气着摇摇头，“你也很怀念那时候吗？” “我感觉我这辈子的苦都在那时候吃了。”方柯笑道：“不是怀念，是记忆深刻，当天地间人变得那么渺小，生存变得那么艰难时，求生欲望必然就会达到巅峰状态，所以每次出来我都在想，活着多好啊，我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当初报了这所学校，报了这个专业？” “你……咳咳咳……”，林梳被方柯逗得不行，一不留神就呛了，背过身去，好一阵咳嗽。 “哎呀，慢点嘛，你看你，又没谁跟你抢，猴急什么嘛！”方柯赶紧帮林梳拍背。 林梳好不容易止住，拿了餐巾纸擦拭咳出来的眼泪，道：“既然已经深刻反省过了，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我家的主意了，到时候你一样会痛悔，究竟有什么想不开，非要去我家？” 方柯笑笑，又取了一张餐巾纸递给林梳，重新拿起相框道：“可是我经过了四年的历练，回头看看，又觉得那样的生活也不错，无欲无求的话，在条件稍微好一点点，交通稍微方便一点点的山区，粗茶淡饭每一天，任山外沧海桑田，也是山中岁月无惊无扰，不好吗？” “你还真够矛盾的。”林梳推开了粥道：“我吃够了，吃不下了。” “别啊，还这么多呢！”方柯急道：“再吃一点嘛，啊？要不然没体力，你怎么能尽快好起来？” “我真的……” 嘴上蓦然被方柯塞了一只烧麦，林梳瞪着眼睛愣了一秒，只好手拉出烧麦，重新咬了两口吃下去。 “这就对了，再来一个！”方柯将烧麦端到林梳面前，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林梳取了一个，其余推开：“真的够了！”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方柯看了一圈桌上剩余的菜，道：“不过晚上你要都吃完哦，别浪费！” 林梳吞着烧麦不吱声，方柯就站起身，过去放好相框，然后回来，问林梳：“剩下的菜放哪儿，我帮你收拾。” 林梳示意了一下立在屋角落的老旧的冰箱，道：“搬来后就没开过，也不知好坏，反正我跟我爸暂时当碗柜在用。” “也行，反正冬天，用不着开冰箱，还省电。”方柯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索地将桌子上的饭菜收拾好。 然后又将屋子里的垃圾收拾干净，装了袋子扔到门外，去洗了手回来，道：“我待会儿走的时候帮你把垃圾扔出去，怎么样，我伺候的是否还周到，林大小姐可还满意？” 林梳一直看着方柯在忙，却什么也帮不上手，这时长叹，“辛苦了，我忘了说了，那壶里有开水，哦不，应该已经是温水了，你要不要喝点水，坐上一坐，歇上一歇？” “好啊！”方柯笑，在桌子上看，“哪个杯子能用？” “就壶边上那只，我洗过了。” “嗯。”方柯提壶倒水，顺带瞧了林梳一眼，“冷不冷，要不要我把被子拿给你？” “还好。”林梳道：“我身上披的衣服已经够厚的了。” 方柯坐下，但只喝了一口水，就又跳起来四下看。 林梳万分诧异，“又怎么了？” “我想起我妈给你带了水果，有提子、橙子跟蜜瓜，你这里有果盘么，我去给你洗点来。” 林梳倒吸一口气，“不是不知道给我带了些啥么？” 方柯嘿嘿笑，道：“要不就用你的不锈钢面碗吧，我刚看见了有。” 说着就要去拿碗跟水果，林梳立刻叫道：“别忙了，方柯！” “怎么啦？”方柯回头，不解道。 “你能不能歇会儿？”林梳道：“你在这屋里转来转去的，这屋子就这么大，转的我眼晕知道吗？” “等我给你洗好了水果就歇！”方柯坚持道：“你生病了吧，就会缺维生素，尤其吃感冒药、消炎药更会影响体内的维生素，必须要吃点水果，给你补充一下。” “我……”，林梳再次看着方柯撇下自己，又拿碗，又清捡水果的，忙道：“我不吃瓜，吃不下，你千万别弄了。” “可以，我给你洗串提子，剥个橙子总成吧？”方柯边答边手里忙个不停。 林梳无言，方柯忙碌的身影就好像他才是这屋的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惊无喜（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也就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吧，方柯俨然已熟练于当家做主，而林梳反倒好像不相干的外人。 或者说自己更像第一天前来作客的客人？林梳暗想，方柯这个不速之客倒挺不见外的，怎么他一来，自己就处处被动，身不由己，彻底丧失了掌控权呢？ 方柯出门又进来，很快将洗好的一盆提子放在林梳面前，自己则坐下在一旁剥橙子。 “吃啊？”方柯看着林梳不动，催促道：“不会是等我给你剥提子皮儿吧？” “你什么时候走？”林梳问道：“回去赶晚饭差不多了吧？再耽搁你妈该等急了。” “什么意思啊林梳？”方柯翻着眼皮反问，但手中的动作一点儿没停下来，“使唤完了我就想撵我走了？” “谁使唤你了？”林梳懒懒地道：“ 我可没让你来，是你不请自来。” “你这话说得，太没良心！”方柯道：“好赖我特地过来照顾你，你不感谢反而还嫌弃上了？” “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了。”林梳有些失落道：“所以想让你别忙了，赶紧回家跟你父母再好好吃顿团聚饭。” “那不行，不把你收拾妥帖了我走也不放心啊，到时候我回去怎么说？说你一个人病着要吃的没吃的，要药没药，要水没水，我让你一个人躺着听天由命？” 林梳顿时道：“哪儿至于？你……什么叫收拾啊？你收拾谁啊你，真是，当我……” “智障儿童！”方柯顺口接了林梳的话，大笑起来，“你说自己是不是？没有我你简直就过得一塌糊涂，智障儿童！” “你才是！”林梳怒道，然后听见自己嗓子再次破音。 “行了行了，别激动啊，别激动！”方柯赶紧安慰道：“虽然智障是智障了点儿，好在有我不是？放心，如果你能考虑一下跟我合租，我保证你病倒在屋孤立无援的情况，不会再有下次了。” “嘁，才不要！” “为什么啊，你看，你要是生病了，有个人在你床前左右伺候着给你端茶倒水不好吗？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享受超一流周到服务，天下间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也就是你遇上了我！” 林梳直翻白眼，挥手道：“别，我苦命惯了，受不起！” “啧啧！”方柯将剥出瓤的橙子一瓣一瓣地在提子中间环了一圈，晶润剔透的果子让人一看就有食欲，方柯对自己的手艺似乎颇为满意，笑着反问林梳道：“怎么样，受得起吗？受不起就别吃了啊。” 林梳点点头，“要平时呢，我可能还会受你诱惑，但今天……”，林梳冲方柯笑笑，“无所谓了，反正我吃不下任何东西。” “哟，还倨傲上了，你没听人说过吗？” “什么？” “你可以抗拒一切，诱惑除外，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屈服于它，呵，你还是认了吧林梳，屈从于我的服务一点都不丢份儿。” “除了你，谁能说这么无聊的话？” “王尔德！”方柯一字一顿，且哈哈大笑，“没文化，平时也不多读点书！” 林梳耳根一阵烧烫，郁闷不已，遂瞪了方柯道：“就你能！” “那是！”方柯也不客气，洋洋得意道：“承认我比你能耐了吧？愿赌服输，林梳同学，文斗你输了，就得听话，乖乖的把水果吃了啊？” 林梳拍着胸口，作松了一口气状，道：“幸好只是消灭水果而已，我还以为你要逼着我搬去跟你合租呢！” “哦，合租的事情我是在以理服人，绝不强迫，当然你要是每次都说不过我，讲不出反对的理由，我劝你还是别负隅顽抗了，你说你吃亏不落好的事儿，还非得咬牙死扛，那不是智障是啥？” “你还没完了你？” “我说的在理儿啊，你冷静下好好想想？” 林梳不搭理方柯，半天才道：“我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和别人同屋。” “才怪！”方柯立马反驳：“在学校住宿舍你是单人间？你刚开始去美院研修班的时候不是跟人合租？” “不一样。”林梳道：“我是说我不习惯和不怎么熟悉的男生同租一室，太不方便！” “哦！”方柯点头，略微沉吟，然后道：“这话我有反对意见。” “你有什么可反对的？” “你的叙述有失偏颇，咱俩若是都属于不熟悉的范畴的话，那你跟哪个男的算熟悉？除了高予安！” “你……！” “对不起，我又不小心提到那个高某某了。”方柯笑着赶紧举手，示意抱歉，且让林梳稍安勿躁，“我的意思，难道除了你男朋友，你跟哪个男的都不熟悉？” “这不废话吗？”林梳道：“不相干的人，我熟悉他干嘛呀！” “可一般朋友合租并没有问题，而跟男朋友就不仅仅是合租了哦？”方柯哂笑着眨眨眼，故意压低声音道：“那叫合船。” “去你的！”林梳忍不住，抬脚就想踹方柯，“满嘴不正经！” “这么凶干嘛？”方柯不满，“男欢女爱多正常，我老正经了！” “总之我就是不习惯和你合租！”林梳破着嗓子抬高声音道。 “那你把我当女人不就得了？” “你像吗？” “呃，我可以去买假发、女装还有……” “人妖啊！”林梳相当无语，道：“别折腾了，我们俩就这样不好吗？有事儿又不是不能随时联络，得了空，还可以互相约约吃饭去哪儿玩什么的，完了平时各做各的事儿，谁也不耽误谁，谁也不影响谁，多好？” “那可不一定。”方柯道：“像这次吧，我给你发短信你不理，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你病着在屋里，我来回一趟多折腾，还照顾不好你，哪点好了？” “这算是例外吧。”林梳道：“我又不是天天病，经常病？” 方柯顿时沉下脸，闷闷不乐，“平时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下班回屋里就是面壁，冷锅冷灶一点热气都没有，你还觉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初睦（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你不挺能耐的吗？”林梳笑笑，“做点家务，给自己热顿饭，对你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你就是……” “方柯！”林梳打断了方柯的话，道：“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我没有勉强啊，我是在跟你讲道理……”，方柯顿了顿，看见林梳一脸正色，无奈道：“算了，你生病情绪不太对，我不跟你争了，来，把嘴张开，我喂你！” 方柯拎起一瓣橙子，就要往林梳嘴边送，林梳赶紧躲了，“放着放着，我自己来！” “好啊，你自己来！”方柯就势将那瓣橙子填入了自己口中，“吃完了就躺会儿去，啊？哪怕有精神也别搁这儿坐着，记得吃药，定时定点，要不要我帮你调个闹钟？” “还是……我自己来！”林梳道。 “ 没关系，你不记得我会打电话提醒你，把你的手机开着，非常情况别动不动关机。” 林梳知道，方柯这意思是要走了，越到要走的时候大概才越啰嗦吧，于是应道：“只要有电，只要我没昏睡过去，就不会故意不接你电话。” “才怪！”方柯抱怨道：“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在干嘛，但你不接的话我就会担心，一担心免不了胡思乱想，你若是不想我折腾，又火急火燎的往你这儿赶，就做做好事儿，一定要接听成吗？” “成，没问题！” 方柯叹了口气，站起身，“那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明儿送了我爸妈，去公司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儿，再跟我白叔打个招呼，然后我就过来陪你，希望你一定要坚持到我来哦？” “什么？不，不是，你不用管我了啊，真的，方柯你忙你的去，我吃了药就会慢慢好的，你真的不用专门来陪我！”林梳一听方柯还要来，慌忙阻止道。 “好不好的，得见着效果再说！”方柯横了林梳一眼，道：“总之在见到你确有好转之前，我得把你盯紧着点儿，省的你自己不知道在瞎糊弄啥，别一个小感冒给你拖出大毛病来可就不妥了，林梳同学！” “怎么会，我哪儿能呢……？” “我走了！”方柯站定，对林梳笑了笑，“我拒绝谈条件，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林梳呆呆的，眼看方柯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才忙道：“代我谢谢叔叔阿姨！” “不谢我吗？”方柯反问。 “不谢！” “好的，不用客气，老同学！” “好走不送，你可别再来了，谢谢！”林梳补了一句。 “呃……我大概中午十二点之前会赶到，需要我给你带饭吗？”方柯随即一拍脑门儿，“看我问的，肯定得给你带饭啊！” “你能不能……” “留步，留步，不用送啦，真的，你真是太客气了，那么回见了，回见啊！”方柯满脸堆笑，向着屋内频频点头，仿佛戏精上身一样退身出门，并从外面把房门给关上了。 林梳知道方柯就是故意忽略自己，将自己的话和态度只做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由得长长“唉”了一声。 虽然方柯的到来让她很是感激，不过更多的，倒好像是有惊无喜，她特别不喜欢在自己最无能为力最狼狈的情况下，被迫接受别人的帮助，因为没法拒绝没有选择，那么今后在两人关系的处理上，也可能让她陷于被动和没有选择。 她不喜欢没有选择的境地，更有一种本能，嗅到了某些她内心排斥的因素。 和高予安结束之后，她就深刻反省过自己对情感的需求，而她也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再去处理其他的任何情感，至少以她目前的条件去谈感情，太奢侈，也太容易处在劣势和被动中。 即使这份情感是她所希望的对等与势均力敌，她自顾都不暇呢，哪又能对等的付出？只要双方任何一方，投入和付出的发生倾斜，那么结局，就很可能就是她和高予安的重蹈覆辙。 不过转念又想，或许是自己太敏感，多心了呢？毕竟之前方柯和她同班，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化学效应啊，难道仅是因为异乡异地，才促成了方柯对她格外热络？ 总之，无论如何，林梳告诫自己，同学之谊故友之情要念，其他的，但凡涉及感情的，则连想都不要想，能回避则回避。 林梳等到吃了药，便上床睡了一会儿，晚上自己热了中午的剩菜，食欲比中午的时候稍稍好了一点儿，精神也恢复多了，只除了嗓子疼痛与咳嗽开始加剧外，她的病情似乎正在缓慢好转。 第二天方柯来的时候，带了炖的汤盅，说是柯雅蔚临走前，一大清早起来特意用电炖锅炖的，是黄芪乌鸡汤，专门补身还不油腻，电炖锅煲了三个小时，方柯从公司回去正好出锅，拿保温桶保温包装了拎过来，取出时还是烫的，冒着暖暖的热气和鸡汤的香味。 林梳十分惊讶，问方柯道：“你妈一早赶飞机，到底是几点钟起来炖的？也不嫌麻烦么？” “不麻烦。”方柯去取了勺子和碗筷拿过来，一边道：“鸡是昨天晚上就处理好了，炖料也处理好了，今儿取出来，稍微冲洗一下，就直接下锅了，我妈他们本来就起得早，所以只不过比平时的起床时间早半小时而已。” 方柯从保温桶里一人舀了一碗，跟着坐下，对林梳道：“喝吧，尝尝味道如何？” 林梳舀起一勺尝了口，赞道：“真香啊，我好久没喝过这么香的鸡汤了，也就家里养的满山跑的鸡能炖出这么香的汤。” “哦。”方柯道：“那这鸡可能没法跟你们自家养的比，幸好我妈手艺不错，能把食材的美味尽量发挥，汤是没话讲啦，不过鸡肉就一般了，你将就啊。” 林梳笑笑，道：“说起来你爸可真有福气，有你妈这么能干，可是享了一辈子口福呢。” “嗯，还行，虽然他们俩平时也就两三个菜一顿图省事儿，但我妈随便弄一弄，也还蛮好的，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初睦（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停了下，又道：“但这鸡汤可是我妈特意给你炖的哦，你也蛮有福气啦！” 林梳诧异：“这怎么好意思，我何德何能，居然还劳阿姨费心炖汤？” “她说你不容易啊，一个人在外面，生了病也没人管。”方柯呼呼啦啦地喝汤，末了还点评道：“味道有没有淡了点儿？我妈做汤好像不太喜欢搁盐。” “我觉得挺好。”林梳道：“我们那边的汤都喜欢少搁盐啦，你是不是在这边吃习惯了，反而不适应淡口味的？” “也不是。”方柯道：“我原来就愿意汤还是该有点盐味的，我妈顾着我的口味一般都会稍稍多加一点，今儿可能她是为你炖的，所以才这么淡。” 林梳笑了，“你要是觉得淡，冰箱里有盐罐子，我给你拿？” “不用不用！”方柯连忙阻止作势起身的林梳，“这么喝也可以，反正又不是给我炖的，我怎么也不好跟你抢吧，我喝这一碗够了。” 林梳瞧了一眼保温桶，道：“还多着呢，我一个人怎么喝的完？你得再来一碗，必须的！” “不是吧？没多少啊，你可以的林梳！”方柯推却道：“你养病需要营养，多给你补补，自己都喝了啊？” “喝不完！”林梳摇头，“剩下多可惜，怪浪费的，不光是浪费鸡汤，还浪费你妈一片心意呢！” 方柯叹了叹，“好吧，那我再添一小碗，然后你要全部喝光啊？” 林梳笑笑，看着方柯添汤，这回喝得慢了些，便问道：“中午还没吃饭吧？” “离开公司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儿啊，回家取了汤又直接过来了。” “那你再喝一碗！” “不要了，我差不多够了！” “你一个大男生，光两碗汤怎么够？” “还有鸡肉呢？喏，我吃了好几块了！” “那也不够！”林梳道：“要不你待会儿早些回去，在外面再吃点儿？” 方柯放下勺，看了看林梳，“不是又想撵我走吧？喂你还正喝着我给你端来的鸡汤呢，摸摸自己胸口，良心哪儿去了？” 林梳失笑：“良心好端端的，我是担心你饿着！” “没事儿！”方柯重新拿了勺，道：“我一会儿帮你把瓜消灭了，准管饱！” 林梳不吱声了，反正是方柯带来的瓜，他要消灭，自然是随他好了。 两人吃完，方柯收拾了碗筷保温桶，见林梳的感冒由发烧转为咳嗽，就去外面药店又买了些治咳嗽的药回来，放下药后，方柯道：“你的精神头要是好一些了，就给我看看你做的设计如何，我给你把把关？” 林梳一愣，随即道：“陶飞越那边都收了，人当老板的认可了，还需要你把什么关？” “看看嘛，看看也不会损失你的设计图，有必要藏着掖着吗，不会是太差劲，见不了人怕我笑话吧？” 林梳抛给方柯一双白眼，披了厚厚的羽绒服去开电脑，一会儿调出了设计图，便让开一点，让方柯坐到近前来看清楚。 方柯看了几眼后，又问道：“设计要求呢，书目内容简介什么的，有吧？” 林梳便再调出陶飞越的邮件，方柯读了一遍转到设计图，审视良久说道：“还可以，这算是你的最好水平么？” 林梳想了想，“主要我对设计软件的操控不如我自己想象的自如，如果是手绘的话，我能达到更好的效果，比如背景的融合光影的细微变化，我想的很好，可用软件做出来，细化达不到要求，就显得有些地方过渡生硬，效果也就不够理想，但这个水平，确实已经是我现在能达到的最好了。” “嗯。”方柯点点头，挪动鼠标将设计图局部放大，用手指了几处缺陷，道：“这里，这里，还有这儿，大的效果看可以，但细看就是非常生硬，甚至影响到了人物，你看啊，你在人物线条和背景光影的融合上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包括衣饰，用色的块面化明显，但层次欠缺渲染不到位。” 林梳叹气，“我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需要摸索的，不过为了赚钱，只好以能混过稿为标准了，至于更高的要求，等我慢慢学慢慢练吧。” “你学了多久？”方柯问。 “断断续续……呃，说不好，总之时间还是不太够吧。”林梳道：“不过现在陶飞越催债，逼得我大概就只能用心坚持练下去了，然后你说我得开始接触特效设计一类了？” “是啊！”方柯转脸，看着林梳道：“但做特效设计或者动漫设计，你这台笔记本……不知道能不能带得起。” “那怎么办？”林梳愣住，有些茫然无措道：“我现在可没钱换更好的机子。” “我那儿有啊。”方柯笑嘻嘻地道。 林梳一听，便泄气道：“算了，不跟你说了，跟你一说就是撺掇我搬去跟你合租。” “诶我说真的呀！”方柯道：“我那儿的机子是我刚来的时候我爸特地给我买的专门做图的机子，要两万多呢，后来公司又给我配了一台，所以我自己的便搁在家里了，平时都是用的公司的。” “那也不跟你合租！”林梳撇嘴道：“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拉倒吧，你有什么办法啊？”方柯转脸，又将笔记本仔细看了看，笑道：“这样吧，等过两天我帮你找几个正版的特效设计软件，游戏设计软件，你先装着试试，要能行，就先将就用着吧。” “不是说带不起吗？”林梳纳闷道。 “我是说不知道能不能，没说一定不行啊，只是对显卡要求高，也许，陶飞越的机子，是他淘汰的旧机子？那他应该还是对配置比较有要求的人，呵。” “你！又逗我玩呢是吧！”林梳一看方柯的笑容就知道有鬼，忍不住给了他一下，“能不能放弃你那合租的念头？别随时给我下套行不行？” “嘿嘿，什么叫下套啊？”方柯也不躲避，生生地挨着林梳的小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初睦（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也不躲避，生生地挨着林梳的小拳，并接着道：“我可以罗列一大堆合租的好处，你呢？只有一句不乐意就完了，两全其美的事儿，你非得拧着根筋，真是比驴还倔！” 林梳不说话，只是连连暗叹，随后道：“行了，你会帮我找软件的是吧，别忘了啊？” “记得记得！”方柯道：“如果我忘了，你就提醒一下，毕竟过两天你病好的差不多了，未必就准我进门了！” 林梳失笑：“你硬找上门来，我还能让你吃闭门羹不成？” “难说，你那性子，唉！”方柯故作失望，摇头道：“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太多了，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林梳笑而不语，也不回应，转而问道：“你们和那家公司谈得怎样了？诺异绘界？进展顺利吗？我在想光是待在家里等消息也不是办法，要不，等我从陶飞越那边拿到稿费后，我自己另去试试其他公司？北京这么大，现在又是一年开初，肯定有许多家公司需要人，也差不多快要到了春季人才招聘期。” “你想干嘛呀你林梳？”方柯一听，微微皱了下眉，说道：“是这样的，林梳，北京的公司确实很多，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可是真正能存活下来，良性运转，并且事业开展稳定扩大的并不多，也就是能提供你比较理想的薪水，还能给你个人一个比较好的起点，外加更高层次发展平台和空间的更是屈指可数，而我所了解的诺异绘界就是其中这样一家公司，所以我才强烈推荐你去试试，另外，以你目前的状况，你在实战方面以及职场工作经验上还基本就是个菜鸟，能力跟历练都不足，你要想找到一家我所说的那样理想的公司入职，还是有一定困难的，你承认不？” 林梳默然片刻，只得点头。 “个人能力和好的公司及职业存在需求差距，那怎么办呢？是以现在的实际状况出发，去找随随便便找一家既没什么前途也没发展空间的公司混口饭吃，还是努力提升自己，尽最大可能接近理想公司？” 方柯的反问，让林梳陷入沉默，这确实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如果生活无忧，她当然想选择后者，毕竟她打了那么多工，早已比较出了这期间巨大的职位差异，可眼下的问题是，她能单单只寄望于方柯吗，有一种只指着一棵树吊死的感觉让林梳深感不踏实。 方柯见林梳不说话，又道：“林梳啊，听我的，我既然开了口，就是拍了胸脯的事儿，怎么着也得帮你办下来，趁着这段时间提升自己，进入更好的更大的公司才是你最好的职业规划，难道你想一直在生存线上辗转，而空耗自己的青春吗？普通的职位职业你是可以找到，可对得起你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和努力吗？如果是担心经济维系，我可以暂时借钱给你啊，我让你搬到我那儿去合租，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一是你既可以省下房租，二来我们俩人自己弄点饭菜，每个月两个都可以节约下不少呢，林梳，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走出难关重新振作起来，真正找到合适自己的职位，有更好的发展前景啊，你发展好了，我这个老同窗同门，也欣慰不是？总比看着你现在这么一日挨一日有上顿没下顿好啊。” 林梳咬了下唇，终于道：“先不说合租的事儿，我再考虑考虑，至于生活费，我自己想办法吧，也许……我还能从陶飞越手中抠点儿，不过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好吧，我听你的，等你那边的消息，然后利用这段时间全力提升自己。” “诶，这就对了！”方柯道：“你欠的巨债，我现下是没法帮你还，虽然如果我跟我爸开口，他也能拿的出来，但……” “我知道，我不可能要你帮我还债，我自己的债还得我自己扛。”林梳打断了方柯道。 方柯却继续道：“无论什么样的债，是你欠陶飞越的还是你欠我或我爸的，都是压力，而我不想给你造成压力，也不想你觉得我父母甚至我整个家庭都是压力，所以我更愿意帮你在这座城市里站稳脚跟，让你事业走上正轨，靠自己的本事还债，你明白么？” 林梳点头，“谢谢你体谅！” 方柯则又道：“债我是不能帮你还，但生活有困难的时候你还是可以找我，别的不说，以我目前的个人收入，帮你缓一段时间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还不会惊动我父母，免得他们多生口舌是非，你也不用因此有任何压力，我说过了同学朋友本来就不仅是为锦上添花，更重要在于雪中送炭，要不然您要我这个老同学干嘛？” 林梳笑，“就这么聊聊天儿也挺好。” “至于诺异绘界那边，我可以说的就是我们的合同已经顺利签订，方案也已经谈妥，现在就是在加紧出效果图跟设计图，只是白叔一直没有开口，我也不好总是催他，但其实你也不用着急，如果你掌握了软件使用，有一定水平了，那咱们到时候直接上门去求职，拿作品说话不也能争取一下不是吗，你说呢？” “行，就这么办！”林梳同意道。 方柯笑了：“我说白叔没替你开口，没打击到你吧？” 林梳道：“怎么会？托关系找人情才是让我最觉得不踏实的地方，我一个人惯了，从山区到镇子到县份再到Y市咱们的学校，最后又到这里，一路走来，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也是支撑着我一次次度过难关的东西，所以你要是让我拿作品去说话，没什么比这个更让我觉得靠谱些的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方柯转脸看着电脑屏幕道：“你在这方面也是有几分自信的对吧？那就把这份自信重塑起来，我帮你看着，你愿意呢，就听听我的建议，不愿意呢，咱们俩就多探讨多推敲，像在学校时候一样，你说好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初睦（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好啊。”林梳痛快地答道：“你了解我的水平我也了解你的，咱们对彼此作品的熟悉，可能属于千万人中看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绝对不会走眼的吧？有你的建议求之不得！” 方柯笑笑，“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不过可以作为参考，毕竟我接触商业化的东西比你早比你更多，哦对了，等你病好了，咱们俩周末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什么电影？” 方柯笑道：“特效大片？我也不知道啊，到时候再选呗。” 林梳也笑了，道：“多贵啊，一张票价抵我三天饭钱了。” “我请客！”方柯道：“我春节发了不少奖金，这开年呢，如果把诺异绘界的设计图出出来，大概又能有一笔，所以啊，但凡跟我在一起，你就不要提钱了，妥妥的把心放肚里，听我的安排就是。” 林梳道：“谁让我是穷人，什么事儿头一个想到的问题就是钱，就算你请客吧，我也还是心疼让你花费不菲啊，何况你的钱，也是你辛辛苦苦画图，一天天盯现场挣来的，别看你比我富裕，同样每个子儿都是辛苦钱嘛。” “没事儿啊，我能挣就趁着年轻多挣一点咯。”方柯笑嘻嘻道：“谁让我是男人，是男人自然就该打拼事业积累财富，对吧？” “嘁……”，林梳不以为然道：“没觉得，在你家我就见识过了，你就是个妈宝，哪里像男人了？” “那咋了，妈宝就不是男人了？你老提这茬我可就不爱听了。”方柯抱怨道：“有父母生活上照顾，是儿女的福气，他们也愿意照顾，以照顾你为乐啊，主要是儿女是他们精神上的寄托，你难道还非得去触他们的霉头，惹他们不开心？再说了吧，离开他们我又不是不能活，至少比你还强点儿，嘿嘿，你怎么好意思批评我？” 林梳语塞，一时里也找不到反驳方柯的话，只好道：“算啦，不和你辩了，你妈宝就妈宝吧，关我什么事儿呢？” “你是理屈词穷！”方柯笑呵呵道：“那咱说定了？你病好了，咱周末就去？” “好！”林梳想想也觉得挺开心的，就道：“这边看一场电影肯定比咱那儿还贵吧，原来读书的时候，我都因为票价太贵，一次都没舍得自己掏腰包进影院，难得看的几次，还是过节许荆秋请客。” “你呀，真是张嘴不离钱，都说了以后不谈钱的嘛。”方柯笑道：“反正你一贯是不舍得掏自己的腰包，那有个啥钱你可惦记的？难不成只要跟你关系好的，别人的腰包你也惦记？” “去，你就挤兑我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别，我可从来没看不起你，你别乱扣帽子啊！” “我不是惦记着你们的钱包，我是惦记着我欠你们的，太多了，也不仅仅是还的上还不上的问题，而是这份情谊，拖得越久欠的越多，我心里越沉。” 方柯看了看林梳，“真的？” “我像说假话吗？”林梳反问。 方柯就叹了下，“你呀，我觉得每次你脑子想的都特别别扭，既然你都说是情谊了，情谊中厚薄彼此，有分得那么清的吗？谁大方，谁有财力，谁有热情，谁付出多一点，从来不是那么绝对均衡的，因为各人本身的经济条件和性格就不同，更多的不过是觉得这份情谊值得珍惜值得呵护，所以还维持着，也彼此牵念着，一旦情分没了，谁还在乎谁谁还理会谁啊？所以不管外在的表面上的付出多与少，重要的是情分在，只要彼此的情分在，大体上也还对等，就不存在谁欠谁，知道吗？” 林梳不太理解，道：“可我觉得，就是在情分上欠着啊？” “未必，比如你有一个富豪朋友，他请你吃顿饭山珍海味，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跟你的情分也未必深，因为随随便便的人他也可以请这么一顿，那你会觉得欠他很多吗？” 林梳想了想，道：“如果他平时就是这么为人，那我也确实不觉得欠他啥。” “对啊，量入为出，富豪的一顿饭，就跟我随手借你一张餐巾纸一样，可如果你们真的是相交已久，你从未被他的身份左右过你们之间的情谊，那么一顿饭和他一起吃，和他有共聚的时间，你是不是还是欢喜的？” “欢喜，而且也不觉得相欠。”林梳承认，但转而又道：“如果不是一顿饭，而是在你最为难的时候帮过你呢？” “那当然是要感激了，不过感激有很多种方式，以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能力中回馈，就算是回报跟弥补了，对方了解你的话，自然也不会计较，或者根本不会将所谓回报放在心上，只要你自己坦然坦诚一些，别人也会自在跟释然，如果像你老是心怀愧疚，躲躲闪闪的，别人才要误会，还以为你生分着呢，情分中，还有什么比生分更让人心凉呢。” “你……不是指我跟许荆秋吧，我们也不是……” “其他人也一样，我只是劝你，自己的条件固然有限，真心以对才是最好的交往方式，不要太计较那些外在的物质上的落差。” 林梳暗叹，“主要可能我遇到的人，都比我条件好得多吧，还有……我虽然不承认，却是不自觉的，仍有些自卑心作祟。” “嗯，以后不要这样了，尤其进了职场，尽管防人之心不可无，该保持距离的还得保持，但真心相交几个朋友，对你的职场发展，助力也很重要。” “我知道。”林梳感慨道：“我性格上的确是有很大缺陷，自己别扭，让别人也不太舒服，以后我会尽量注意，尽量克服自己的自卑心理。” “我才不相信！”方柯笑道：“一个人性格上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改的，不过你可以尝试先从我做起，有没有按时吃药，早点病好哦？” “先从我做起？什么意思？和吃药……病好有什么关系？”林梳愣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暖春（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我……我啊！”方柯笑嘻嘻地手指自己，“你先跟我坦然相处了再说！当然第一步就是去看电影喽，看电影不是得赶紧病好吗？” 林梳无语，“敢情饶了一大圈子，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那……你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的嘛！” “我……若是要求你做顿饭，帮我把晚饭解决了，然后明、后天、大后天……总之在我病好以前，天天都来照顾我一下，给我管管饭，这算不算够坦然？你不会拒绝的吧？还会欣然前往，欢欢喜喜干活的吧？” “林梳……”，方柯沉了脸。 “怎么样？”林梳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诶！”方柯一拍桌沿，“算了，姑奶奶在上，您说啥就是啥，我认了！” “哟，我啥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大侄孙子？” “您老人家位尊，一个人在家屁股都懒得动一下的，我不仅要上班，还得跑前跑后侍候着，您不是姑奶奶是谁啊？” “是你叫我不要客气，我真不客气吧，你看你就叫苦不迭了吧？” “没。”方柯咧嘴，挤出一脸灿烂笑容，“我这就跟您老人家削瓜去，削完瓜，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菜可买，然后回来就给您老人家做，好不好？” “好啊！”林梳也笑嘻嘻道：“还真要做饭啊，你不上班了啊，下午没事儿吗？不是说这几天得把人家客户的设计图给弄出来吗？” “哎呀，今天请了半天假，公司不会找我的，设计图我晚上回去再弄，耽误不了。”方柯一边说着一边又满屋子看。 林梳这次大概猜到方柯要找什么了，就道：“水果刀？没有！菜刀倒是有，我那菜刀不大，超市里便宜买的，你将就着用吧。” “不是吧，连水果刀都没有？待会儿做饭难道要我混用同一把刀？”方柯展现出毫不掩饰的嫌弃，“啧啧，这日子过得，也太不讲究了，难为你一个女生混成这样，太不方便了，居然还要我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做饭！” “要不乐意你走啊。”林梳郁闷道：“我又不强求？” “你倒是不强求，哼！”方柯总算找到菜刀，横竖试了试，总觉得不称手，但也毫无办法，将蜜瓜抱出来，又在瓜上比划了几下，道：“谁让我答应你呢？总不能说话不算！” 林梳笑了，道：“难为你了，要不就别削皮儿了，你洗了直接切开分成瓣儿就行。” “我……”方柯犹豫着道：“你平时难道削苹果之类的，也用菜刀？” “啊，我用着挺顺啊。”林梳道：“当然，大多时候我都懒得削苹果皮，直接洗洗就吃了！” 方柯用空着的手朝林梳比了个大拇指，“爽快，不愧是姑奶奶！” “服气不？”林梳笑着问。 “服！” 林梳就道：“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以后你慢慢习惯吧！” 方柯放下刀，“得嘞，听您老人家吩咐，我洗瓜去！” 方柯将一只蜜瓜划了十二瓣，拨掉瓜瓤，觉得差不多了，就和林梳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地啃起来，但蜜瓜的弧度有点儿长，啃了一块后方柯再看，不禁笑话起来：“瞧你，跟猪拱食儿似的，吃的脸上都是！” 林梳咂了咂嘴，白了方柯一眼，“就跟你多强似的，自己舔舔嘴角？方大少爷，没有你妈给你切成水果拼盘，拿小银叉一块块叉着吃，你的吃相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嘛！” “都是被你害的！”方柯悻悻道：“毁了我的形象，毁了我的风流倜傥！” “哟，还风流倜傥呢，跟我说说，哪儿风流去了？” “嘿嘿，不告诉你！”方柯再拿起一块递给林梳，“我现在感觉轻松多了，知道为啥？” “什么？”林梳接过蜜瓜，不解地问道。 “ 喂你就好比喂猪，简单，用不着花什么时间习惯，随便烩个一大盆，啰啰啰，快来吃，林小猪！” 林梳被方柯的绘声绘色连带比划给弄得啼笑皆非，“就跟你和我吃的不是一个盆儿似的，方柯，本是同槽吃，相煎何太急？” 又道：“还神神秘秘不告诉我呢，你呀，哪儿来的什么风流，没有你妈在家伺候着，还不是公司或者现场混一顿算一顿的，尤其下现场，灰头土脸的时候多着呢，可比现在狼狈吧？要不，我看是不是该叫你土拨鼠？” “话不是这么说。”方柯争辩道：“工作的时候吧，自然是有什么条件将就什么条件，咱不能太挑三拣四，还得吃苦耐劳，可自个儿的生活呢，该讲究的那不能缺，要不然那一天天过着多无趣啊，工作完了下班回来，逢着休息节假呢，自己享受一下生活的精致不好吗？” “可我去你那儿的时候，明明听见你妈数落你，说你懒，自己都懒得做顿饭，分明就是某人缺了娘，同样没法照顾好自己！” “那还不是你告的状？”方柯瞪眼道：“你偏偏就看见了我天天叫外卖，我自己搁屋里待着的时候你也瞧见了吗？我妈就是偏听偏信，信了你的一面之词！” “这么说，你要是自己在家，也挺能干的？”林梳表示不信。 “反正啊，比你强！”方柯道：“我不会什么都这么乱八七糟的，说你一塌糊涂一点不为过！” “行行，你比我强！”林梳决定不再争执了，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五十步笑百步！” 方柯嘿嘿一声，道：“就笑了，咋样吧你！” 林梳不说话了，两个人闷头啃瓜，吃完后，方柯又找了毛巾给林梳擦脸擦手，道：“怎么样，这瓜甜吧，主要是我给你切的，是不是每一口心里都比蜜还甜？” 林梳此时脸上正被方柯的毛巾乱捋，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摆手，方柯捋完拿开毛巾，问：“这么激动？也是，我这么好的喂猪小能手哪儿找去？不仅管喂还管清洁。” 说着又抓起林梳的手擦洗起来。 林梳苦笑道：“你轻点儿，我刚才就想说皮都快给你蹭掉了，疼！真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暖春（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方柯最终给林梳做了一顿传说中的煲仔饭，说是传说中，因为不地道，都不过是方柯自诩的，将就着电锅用豌豆玉米胡萝卜排骨青菜等，焖了一锅，下面的饭焖的有点硬，于是两人就仅舀上面部分。 林梳尝了尝，味道还行，但也就是还行、还能入口而已，比起方柯妈妈柯雅蔚的手艺那简直是天差地别，然而难为方柯又买菜又弄饭的折腾了一下午，林梳没好意思说其实在她尝来，这饭还有点偏油腻了。 一边吃着一边还顺带表扬方柯几句，毕竟吃人家的嘴软，好听的话也得有，林梳道：“虽然是喂猪，但这么一锅配料烧制，辛苦了，自己尝着有没有觉得很是才华横溢，挡都挡不住？” 方柯笑，想了想道：“米和菜都有点放多了，所以下面的偏硬上面的稀软，幸好还没到横溢的地步，谢谢夸赞！” “也可以了。”林梳道：“我们两个人啊，多少量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主要是我怕你晚上会饿，或者明天等不到我带饭来就饿了呢？”方柯道：“所以手抖了一抖，弄多了点儿。” 林梳笑笑，“我好多了，咳嗽不是什么大问题，明天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儿去吧，不用来了，我自己下碗面就可以。” “怎么，才吃一顿就嫌弃了？”方柯道：“大不了我明天从外面买，今儿首次，对你这边的操作不熟练不习惯，如果下回你去我屋里，我保证能做得比这个强。” “改天吧，有空一定去看看你在自己家怎么个操作法。”林梳道：“不过别误会，我不是嫌弃，是不想你来回跑，太辛苦还耽误工作。” “唉，难得，总算心疼一下我了！”方柯一副欣慰的表情，“但处理好公司的事情我还是会来，你这病才刚刚好一点，怕反复，还得养着，自己下面？那怎么行，成天吃面有什么营养，我要不在的话，你不会成天指着吃面度日吧？跟我说说，你爸走了之后，你吃了多少顿面了？” 林梳有点尴尬，道：“便宜啊，省钱省事，何乐不为？” “所以就生病了？” “嘁！”林梳辩解道：“哪里是因为吃面病了，估计是作息不规律，体质虚了，再加上夜里可能受凉了。” “说明你一个人的时候有多懒，尽瞎折腾，我若不看着你点儿，年纪轻轻的，你自己把自己折腾坏了怎么办？” 林梳不满：“又来了，五十步百步！” “要不然我们俩互相监督？”方柯换了讨好的笑容道：“咱们俩互相提醒，而且都要听对方的建议，如此就不会一个人胡乱混着过日子了，你说呢？起码也要比完全一个人的状态下收敛点儿吧？” “好主意，我没问题啊。”林梳道：“我可以给你看我每天吃什么做什么，有没有做饭，学习软件的进展如何了，你呢？” “我也可以。”方柯的笑容里似乎还多了一层意味，“我做了什么忙了什么，都可以发给你看呐，只要你不嫌我烦就行。” 林梳仔细地盯了方柯一眼，有点狐疑道：“我怎么觉着你的笑容不太正常啊，没打什么鬼主意吧？” “没啊！”方柯道：“之前我怕经常跟你发消息打扰到你，让你觉得我烦，现在好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随时查岗，即使频繁骚扰你也不得有怨言不是？” “我……有怨言！”林梳赶紧放下碗，一字一顿道：“警告你啊，适可而止就行了，别逼得我火大打你或者拉了你黑名单啊！” “你看，约定还没开始实行你就反悔了啊，你还有靠谱的吗？还要打我，拉我黑名单？林梳同学，你吃得可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吖，怎么吃我的喝我的比我还横？”方柯不满地叫起来。 “我吐出来行吗？吐出来还给你要不要？”林梳瞪着方柯。 “你吐啊，有本事你连昨天的也吐出来！” 林梳作势呕了一下，然后手抓空气扔给方柯，“还给你了，约定不算，都什么呀，本来好好的提议，互相监督彼此励志倒也罢了，怎么搁你那儿就变成骚扰了呢？平时该干嘛干嘛，各人有各人要忙的，有事儿多说几句，没事儿问候两声不就行了吗，真是！” “诶！就知道你会嫌我烦！”方柯无可奈何，道：“算了别生气了，跟你开玩笑的嘛，玩笑开不起呀？” “这种无聊的玩笑少来！”林梳也不示弱，道：“我也是为你好，你万一三心二意出错了，给公司带来损失，对你自己的前途肯定是有影响的，你能不能别掉以轻心？” “我知道啊，我怎么敢三心二意？”方柯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真的只是玩笑而已，工作的时候忙的时候，我自然无暇骚扰你，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搭理你，冷落你了哦？” “我才没那么无聊呢！”林梳幽幽地说了一句，又道：“其实你也不容易，虽然公司的老总是你白叔，你有熟人关系做靠山，可毕竟工作关乎公司利益，且因为熟人的关系，更要做的漂亮出色才能让别人没话讲，再加上一个人跟现场的时候那么忙，天天蹲点守着，你也够辛苦的，难怪柯姨心疼。” “你理解就最好了！”方柯不由得感慨道：“做这行之前想象的挺美好，当自己是大设计师呢，幻想没准儿还能成另一个贝律铭，呵，拉倒吧，其中辛苦冷暖自知，只有到交工的时候，看着自己付出辛劳那么久的项目，从最初纸面上的设计图，变为真情实景，呈现出自己设计、想要的样子，心里才稍稍算是落下点欣慰，那就是自己的作品啊，以建筑语言的美来表达和呈现罢了。” “挺好的，辛苦虽然是辛苦点儿，可像我们这样的人，大概有作品出来，拿作品说话，甭管是以什么形式，才是最大的欣慰，也是对自己的人生，所呈交出的最好的答卷与诠释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暖春（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没错。”方柯点头认同道：“或许我们一直所追求的，都是一张更为完美的作品，哦不，应该说是下一张，下一张的作品应该比现在更好，更完美，所以我们都会不由自主，不停地往前努力，也许一辈子都停不下来。” 林梳沉默了，良久才道：“不仅仅是在作品上，我觉得我的人生也像是，我希望能够追求到更好的生活，看得到更好的风景，方柯，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有点悲哀？因为你不由自主，充满渴望，却未必懂得，适时停下来。” 方柯想了想，摇头道：“未必，至少现在未必，人在年轻时若不充满点渴望，有点野心，那么到老了，岂不更是碌碌无为啥也没有？也许将来某一天，或者我们会遇到最喜欢的那处风景，因之而停下来，只是前提是，我们之前已经走过许多许多的路，见识过许多许多的风景，我们知道，何样的风景才是自己最喜欢最适应，最愿意在其中安顿下来的。” “是啊！”林梳道：“我现在就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见识够，觉得自己还年轻，还可以有很长的路去走，我不能，也真的不甘心停下来。” 方柯笑了，并郑重道：“我会陪你一起走的，林梳！” “嗯，谢谢有你同行！”林梳转身，端起吃空了的碗，“也谢谢你的饭，另外再谢谢你，最后负责把它们都清洗干净吧？” 方柯之后，一连又来了三天探望林梳，在他的照顾下，林梳好转的很快，连咳嗽也缓解了不少。 见林梳病况稳定，方柯叮嘱林梳接着吃药的同时，告诉林梳说手头的活催得比较紧，他得要赶工了，所以可能也不能再每天下午过来看林梳了，让林梳自己照顾好自己。 林梳答应，并让方柯放心，末了同样叮嘱方柯，别忘了帮她找软件的事儿，如果有消息，给她打个电话，她自己去方柯那边去取就行，不用再麻烦方柯跑腿。 方柯应承，显得很有些不舍地和林梳道别，并对林梳道：“说真的，我跑腿儿都快跑习惯了，突然一下子又不跑了，唉，又得习惯好几天！” 林梳失笑，将方柯送出门去，从内心讲，别说方柯，连她似乎也觉得和方柯相处的几日有些习惯了，有个人说说笑笑，天南海北，顺带还时不时地聊一聊画法技巧，作品品评，逼仄的地下室，好像也不那么寒冷和凄清了。 不过自己的日子总归要自己去过，林梳收拾着屋子，将方柯摆错地方的东西一一归位，心想习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从不习惯到习惯，也许只是需要过一个心理上的坎儿，但习惯之后再改变，原来无论怎样的习惯，都会带来失落与空荡。 接下来的日子，林梳一边治咳嗽，一边继续研究平面设计软件，两天后，陶飞越把核算后的稿费打到了她的卡上。 林梳算了一下钱数，同样按习惯一笔笔规划出最基本的生活花销，因为是两单设计稿的一半稿费，所以刨除生活费用外，还够撑两个月的房租水电，有了这笔稿费，林梳算是松了一口大气。 又隔几天，方柯打电话约林梳，正好到了周末，方柯就说他下午早点过来，带软件帮林梳安装调试好，然后他查到院线正上映一部看起来还不错的影片，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出去看电影了。 林梳自然欣喜，下午等到方柯，方柯除了带来林梳需要的软件外，又给林梳提了一大袋五花八门的食品，林梳责怪方柯怎么每次都给带这么多吃的，方柯则笑呵呵称谁让他养猪呢，不带吃的怎么养？ 两个人几天未见，不免说了许多闲话，林梳端出预先准备好的一盘水果拼盘，陪方柯一边装软件一边聊天，接着在方柯的指导下，大略地了解了一下软件的各项基本功能，待到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穿上外套出门，去看了他们来京后的第一场电影。 看完电影接着撸串，算是度过了一个难得的愉快的周末，分手时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方柯提议，要不以后每个周末两个人都这么聚一次，林梳摇头反对，毕竟看一场电影连带吃喝的花销还是让她有些心虚，不过她跟方柯说，若是一两个月有一次，倒是可以考虑，方柯听了，笑笑没说话。 有了方柯带来的软件以及提供的丰富的素材资料，这之后林梳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新的学习中，除了又接了两单陶飞越发过来的封面设计订单，剩下的时间，林梳闷头研习，在一个月内，已能自己做出几个比较简单的原创动漫特效作品。 当满街的林木被初春的新绿染翠的某个下午，林梳突然接到方柯的电话，方柯让林梳准备一下，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准时去诺异绘界面试，千万别迟到，详细的地址随后会发到林梳的手机上。 林梳十分惊讶，诺异绘界的事儿一直都没有个准信儿，林梳本来还以为事情要黄了，没想到竟突然就通知她面试，一时间手足无措，嗫嚅了半天，林梳才问道：“要准备什么呀，我心里完全没数啊？” 方柯在电话中哈哈大笑，告诉林梳诺异绘界的新办公场地现在已准备动工，不日开工进场他就要去现场蹲点了，而开工前期准备诸事繁杂，所以他是没法亲自陪林梳去面试的了，但诺异绘界那边是白叔打过招呼的，林梳不是自己做出来几样东西吗，用U盘存了自己的作品带过去就可以了，当然，林梳要去的，是诺异绘界现在仍在办公的老公司地址。 林梳又问道：“面试的，是他们公司的老总吗？” 方柯再次大笑，道：“你倒是想呢，老总面试？你什么级别啊，他们的老总庚文诺忙着呢，哪有空面试你啊，面试你的是他们的副总段令衡，以及他们的技术总监和人事部门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暖春（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顿了顿，方柯又道：“不过你放心，既然通知你去面试，庚文诺肯定跟下面都交待过了，你也不必太紧张，兴许就是走个程序。” “走程序？”林梳不相信，道：“这么大的公司，招人不会看在人情的面儿上走过场的，他们要的，一定还是至少有点实力的人，谁会招个爷养在公司里啊，你刚才说面试的还有技术总监？说明他们就是要看看我的水平如何啊。” “那就给他们看啊，林梳！”方柯道：“他们不仅仅是看你成熟的作品做的怎样了，还要看你的资质和潜力，如果你还是担心的话，你在陶飞越的工作室做的设计图都留有底稿吧？也一并带上，让他们过过目。” “唉！”林梳叹气，道：“也只好这样了，赶鸭子上架，为什么我心里这么忐忑不安呢？” 方柯笑道：“瞧你，就这点出息，机会真正的来了，你反而怯场了吗？” “怯不怯的，不都得硬着头皮上阵了吗？”林梳道：“行了，我自己掂量着办吧，你不用担心了，谢谢啊！” “客气什么？”方柯道：“我本来也想陪你去面试的，顺便给你打打气，可后来想想，我出面不太好，说不定还会印象对方公司的人，对你的正确判断，加上这几天真的是连轴转，忙得都抽不开身，只好你自己去冲锋陷阵了，勇敢一点，林梳，也对自己有点信心！” 信心？林梳暗想，我不就是对自己没信心才拉着你啰嗦的吗，还信心呢，跟废话差不多，不过嘴上林梳却道：“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别太累，有消息随时联络。” “随时联络！”方柯挂了电话，背景声中能听出他身处的环境十分嘈杂，人员往来闹闹哄哄的。 林梳知道方柯是真的忙，或许他已经是在施工现场了，所以通知的电话才说的那么简单明确，甚至明明知道她忐忑，心里没底儿，也还是没有过多安慰，痛快地结束了通话，看来，这一次真的是要凭她的自我运气硬闯了，林梳深吸一口气，但愿自己别让方柯，以及给她做推荐的白叔太掉面子颜面无光。 林梳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早起床，挑了一身还算干净得体的衣裳，给自己画了个若有若无的淡妆。 她记得苏宛南曾经对她说过，职场上的女性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穿着打扮的，毕竟你的穿着打扮会直接影响他人对你气质品味以及精神面貌的评价，并没有那么多人，或者说绝大多数和你不相熟的人，是没有功夫跟兴致深究人不可貌相这个话题的，他们对你是否有内涵也不大关心，反而会直观的，从第一印象出发，凭经验论断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梳固然因为卖画之事后，对苏宛南的为人感到有些别扭和不舒服，但她不得不承认，苏宛南关于职场的忠告，对她的影响还是很深的，所以抛开个人喜好不说，她也认为确实不能太过随意，起码得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大方、干练一些，最主要是淡妆后的她，气色明显好多了，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林梳对着镜子端详半天，对自己的妆容还算满意，接下来便打开电脑，将自己的作品又做了一些小的调整，并储存到U盘中，弄完这一切，林梳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吃了一点东西，再次补了下妆后便带上包离开了地下室。 虽说按她自己的估算，时间大概差不多，可其实离约定面谈的点儿还早，好在路上辗转坐公交还要花时间，而林梳可以从容赶路，也可以让自己在一路的辗转中镇定下来，不至于到时太过紧张拘谨。 林梳在街区中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方柯给的那个地址，也许是诺异绘界刚开始发展业务的时候，也是出于省钱省房租的考虑，所以公司所在的地段实在称不上繁华，反而还有些偏，空荡的街区周边连餐饮店超市什么的都非常少，偶尔几栋矗立的大楼放眼望过去很醒目，但真要摸到地方，则要走上好长一段路。 林梳就是找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来到诺异绘界所在的那栋大楼的楼下，再看时间，离面谈只剩半个小时，林梳长舒一口气，幸亏她每次有事都有早出门宁早勿晚的习惯，要不然今天说不准还真要迟到了。 林梳推门而入，在楼下大厅做了登记，便乘电梯直上诺异绘界所在那层楼，心里直嘀咕，难怪诺异绘界要换办公场所，在这么偏的地方，有生意登门人家也叫苦不迭啊，太不方便了。 刚一到楼层，出了电梯林梳便看见公司前台，诺异绘界几个醒目的大字配上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墙面一下子就吸引了林梳的注意力，前台有两个服务人员，看见林梳赶紧笑脸相迎，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林梳的，是找人还是前来洽谈业务？ 林梳好不容易才将视线收回，对其中一个女孩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说自己是公司副总约了前来面试的，不知面试的地方在哪里。 女孩就问林梳，“约的是几点呢？” 林梳道：“两点半。” 女孩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哦，那时间快到了，你这边稍微等一下，等我联系人事部门再答复你好吗？” 林梳点头，站到前台的一边儿继续审视诺异绘界的装修风格，刚才电梯中的抱怨此时早已被她抛之脑后，她是真没想到在这栋不起眼的大楼里，还有这么一家让人眼前一亮的公司藏身于此。 单看装修风格，其实也是能看出一家公司的特色与野心的，起码那其中有公司的领导者对公司的寄托与展望。 而诺异绘界是将恢弘敞亮与一些撩动的色块巧妙相融合，以致整个风格都十分大气与灵动，再加上一些看似不起眼，却实则很有些小心思的内外装饰，以及过道与门墙的空间设置形成的视觉错落，都无疑是在向每一个来这里的人，彰显着这家公司最起码的品质品味以及追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入职（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眼前的一切，让林梳忽然一瞬间意识到，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工作环境吗？ 耳畔响起方柯的话，一家好的，且有实力的公司，永远能给从业者提供理想的发展平台以及发展空间，林梳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心中暗叹，要是真能入职这家公司，该多好啊！她相信，能做出如此装修风格的公司，他们的理念与追求，一定不会太低。 “哦，林女士？林女士！”服务台的女孩似乎打完了电话，冲林梳连唤了两声，林梳才从神思恍惚中回过神来。 转脸看向女孩，女孩道：“现在时间还没到，你请先跟我去会客室坐一坐吧，人事部他们准备好了就会请你过去面试。” “好。”林梳跟着女孩来到一间不大的会客室，会客室的空间虽然不大，可半弧形构造，有点像庭中花园一样的陈设却让人倍感舒适惬意。 女孩把林梳领到一张圆桌旁坐下，又给林梳倒了一杯水，然后吩咐林梳稍坐，待会儿如果人事部来通知了，她会再过来带林梳去会议室面试。 林梳点头应承，在女孩退出房间后，一个人独自安静地等待着，这个时候她特别想给方柯打个电话，如果能有人说说话，缓解一下她的紧张该多好？看来一路过来的心理建设都白做了，等到真要面对别人的审核时，她还是不免心慌意乱。 当然，打电话的念头只是想想而已，或者说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林梳现在更担忧的是，对方肯定都是业界阅历资深者，他们能看得上她跟初出茅庐的新手差不多的作品吗？ 可惜担忧完全没用，林梳头一次深感自己能不能过关全凭运气了，曾经的她对自己的能力多少都还是有点自信的，只是因为她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也就是基本是在有把握的范围内寻找工作机会，包括那些实在不需要什么学历资历，只需要人能吃苦耐劳的短期打工，而现在，她则正处于另一个全新的，她还刚刚只在其中窥探了一二的世界的门前，要打开这扇门不靠运气还能靠什么？ “林女士？” 正胡思乱想间，前台那个女孩推门出现，尽管已经被女孩称呼了好几次女士，林梳仍是有些不习惯，她愣了愣，缓缓站起身，“可以面试了吗？” “是的，请跟我来！”女孩冲她微微笑道。 换了一间屋，这次大概因为是会议室，所以房间宽敞透亮得多，陈设也显得正式和中规中矩一些，林梳一进去，就看见巨大的会议桌前端，半环着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从之前方柯说的，林梳大概能猜到两男必定是对方公司的副总跟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剩下的大姐，应该就是人事部的了。 “各位好，我是林梳！”林梳看清了人之后，赶紧打招呼并自我介绍。 那三人中的两个都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只有坐在三人中间的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冲林梳笑笑，回应了林梳的招呼，“你好，我是公司副总段令衡，主要负责公司项目具体的实施与跟进，这位是技术部门的负责人，我们的技术总监于智涵，这位则是人事部的负责人邓以蓝，非常高兴能够见到林小姐，林小姐请坐！” 段令衡抬手示意，指向的位置是三人对面，正对着段令衡的空位。 林梳赶紧过去，在三人对面谨慎地坐了，并道了声，“谢谢！” 段令衡笑笑，没立刻开口说话，这时带林梳来会议室的前台女孩，又另外倒了一杯水，摆在林梳面前的会议桌上。 接着，女孩退出会议室，将会议室的门替屋内的人关上，使会议室成为了一个暂时封闭的空间。 段令衡这时才道：“今天第一次见面，林小姐不必过于紧张，我们请林小姐过来，主要还是想向林小姐了解一下你的从业经历以及从业经验等，不知林小姐可有准备个人履历？或者你做一下详细点儿的自我介绍也可以。” “有。”林梳道：“我有个人履历，不过我是去年才毕业，毕业后又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进修，所以从业经历跟经验并不多，不知……” “那太好了。”段令衡微笑着道：“把你准备好的履历交给人事部主任邓姐吧！” 林梳赶紧翻包，找出了自己的履历单，这还是去年她去应聘苏宛南那边的艺术中心时弄的，昨天在电脑上做了一点儿补充，几乎没花几分钟的时间就弄好了，看来履历这玩意儿随时有备着，真心有备无患呐。 把履历递交后，那边段令衡又问道：“学历证书原件以及复印件有吗？” “有！”林梳再次翻包。 邓以蓝先是飞快地查看了一下林梳的学历证书，便将证书转给段令衡，段令衡接过，翻了两翻，笑着问道：“原来你还有美院研修班的结业证书？” “嗯！”林梳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邓以蓝。 邓以蓝正在看着她的履历，神情显得十分严肃认真。 很快，履历表到了段令衡手中，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分外安静。 段令衡看完，什么也没说，就想将手头的东西再转给技术总监于智涵，但于智涵推开了证书，道：“这个我就不用看了吧。” 于是只接了履历表，简略地扫了两眼，即将履历还到了段令衡手中，段令衡和邓以蓝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段令衡转脸对林梳道：“林小姐，你的专业虽然也和我们公司的业务范畴沾点儿边，但从你的履历上看，你几乎从未接触过游戏动漫以及特效制作？” “就从业而言，确实，诺异绘界是第一家我想申请求职的特效公司。”林梳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回答显得镇定一些，“不过要说全无接触也不是，我曾利用业余时间自学过一点游戏动漫跟特效制作，虽然可能才是刚入门级别，但贵公司若能给我机会，我一定能做得更好，哦不，我会越做越好，达到公司要求的水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入职（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说完，林梳就察觉出自己这番话其实苍白无力，根本没效果，因为邓以蓝和于智涵都是一脸冷淡的表情，只有段令衡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招牌式的笑容。 段令衡斟酌了约半分钟，道：“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想申请我们公司的职位呢？你的专业……以后没准儿可能会成大画家的哦？就算是想转专业，也有其他的，很多的选择啊，比如你的履历上写着，你曾经为飞越工作室做过平面设计，曾经在某某艺术中心做过资料员和布展助理。” “是。”林梳分明看见，当段令衡说到“大画家”的时候，邓以蓝和于智涵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那种笑看似轻描淡写，就跟听了句笑话一样，却让林梳不由得有些耳根发烧。 她自己当然清楚，自己和“大画家”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可他们到底是在笑话她曾经的痴心妄念呢，还是对画家这个职业本身就不太以为然？林梳猜不透他们的笑意，因此对接下来的回答，也产生了一丝犹疑。 “我……曾经看过诺异绘界的不少作品，画画的人本来就应该从各种不同风格的艺术作品中进行学习并汲取灵感，譬如绘画中的国画与西画，有相互借鉴融合取长补短之说，又比如绘画和其他诸如摄影、建筑之类的学科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谓艺术是相通的，所以我不认为，我在职业选择上的转变有任何不妥，更主要的是……” 林梳有意停了一下，让自己喘口气的同时，也留意着三人的反应，三人虽然还是维持着先前的状态，但眼中的神情倒比林梳刚开始说什么“越做越好”时要认真多了。 于是林梳接着道：“除了我个人本身对动漫特效就有着浓厚的兴趣外，诺异绘界所出的作品，大部分更偏向于特效制作的精良，无论是从画风、色彩、场景渲染，还有力求真实度的展现上都让人眼前一亮，这些作品足以说明诺异绘界整体团队的强劲实力，那我自然非常渴望能在诺异绘界得到学习，提高自身。” “噢？”段令衡显得饶有兴致地问道：“可以具体点儿吗，你喜欢的几个诺异绘界的作品，它们的风格偏重、优势长短，你都可以谈谈嘛！” 林梳点了点头，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跟着便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给她留下印象特别深刻的，诺异绘界出品的特效，当她在一一分析这些作品的时候，对面的三个人均是神情专注，没有任何的打断，非常耐心地一直听到林梳讲完。 分析作品是林梳熟悉和擅长的方面，从大学时就训练和培养出来的眼光与独到见识力、判断力，让林梳的分析显得足够专业，尽管于技术层面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对作品的整体把握林梳还是十分自信的，她越说越顺畅流利，语速也逐渐加快，最后林梳用一句结语，结束了自己的阐述。 林梳道：“这几部作品总的来说风格各异，但它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诺异绘界在不断地尝试着自我的突破，从未局限于既有层面，甚至不惜打破既有层面，进行颠覆性的创意，而这些尝试跟突破，正是这些作品最闪光和吸引人的地方。” 段令衡笑了，笑容看上去还是很招牌，不过段令衡随即转头望向于智涵，似乎是想征询于智涵的看法，于智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两下头。 段令衡便再次对林梳道：“从你刚才所谈，我能听得出来，你在专业上非常优秀，只是你可知道我们这种公司，要的都是技术能力非常强，有着非常丰富从业经验的高手，如果你只是想来诺异绘界试练，恐怕很抱歉，我们不是学校，不是培训班，我们只给有能力与实力的人提供最好的平台，并保障他们的能力与实力能够得到与之相符的回报，林小姐，如果你不具备我所说的能力跟实力的话，那么我只能表示遗憾！” 林梳心中一沉，段令衡提出的，正是她的短板，刚才她侃侃而谈全都是扬长避短，可惜段令衡固然看着很和气很好说话，却实在是个精明与目光锐利的生意人，林梳所耍的那点儿小把戏，根本就绕不过他。 林梳一时间有些呆了，呆了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徒劳的想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可能性与机会，林梳道：“我带了自己做的一些作品来，诸位领导可愿意过过目？当然，我承认自己的技术没法跟高手比，但论能力我不觉得我会比其他人差多少，至于经验，经验是靠不断的尝试跟积累，经验丰富顶多算是熟练工，并不能作为判断一个人技术能力的衡量标准，更不代表这个人就具有这方面的创造性。” 许久之后，林梳才意识到她这天所谈论的关于经验的看法，实在是多么武断跟偏颇，但那已是她自己拥有足够坚实的经验之后了，因为在这行里，经验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能让你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最快速地达到预期值，然而此时的林梳为了扳回不利局面，来不及深想地回应着段令衡的用人条件，结果反而暴露出她于这一行确实是只菜鸟，比门外汉强不到哪儿去。 不过段令衡似乎也没有深究林梳的菜鸟言论，他一听林梳说有带作品来，就问于智涵，“那看看吧？” 于智涵点头，起身问林梳要过U盘，走到会议桌的另一头，靠近进门处一侧墙边摆放的仪器后摆弄了几下，那墙上挂着的巨大的显示屏便亮了起来，跟着林梳的作品被一个接一个的播放和展示出来。 巨大的显示屏似乎有视觉放大效果，加上封闭室内环绕式音效，让播放的内容更具视觉冲击力的同时，缺点也几乎是暴露无遗的。 作为创作者，林梳又岂有不清楚自己作品缺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入职（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正因为清楚，林梳顿时就生出一丝懊悔，她为什么要请求人家看一下她的作品，难道她的缺少经验，技术生涩在做成的效果成品中就会被掩盖过去吗？不，不会，对方基本都是绝对专业的眼光，在他们的审视下，被放大了的缺点简直无以遁形。 怎么办，她肯定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时间除了对方委婉拒绝她的几句措辞，她是别指望再听到更多了，而没有什么比那几句婉拒更令人难堪的。 林梳想及此，已然丧失了勇气，甚至都不敢抬头再去看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自己的作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特别难熬的一段漫长的时间，当林梳终于听到段令衡问她：“就这些吗？”的时候，屏幕上只剩一片荧光。 林梳瞥了一眼那片暗淡下去的荧光，不知该说什么好。 段令衡笑笑，没继续问，等于智涵关了仪器，把林梳的U盘取回来，还给林梳后，段令衡才道，“这样吧，林小姐，我们对你作品的兴趣倒比对你先前那番侃侃而谈的兴趣大，可能正应了我们这行的老话，什么都不重要，拿作品说话才是最重要的，是吧？那针对你的作品，我想接下来和我们的技术于总监再商讨一下，所以你的去留问题……等我们开会商讨出了结果，会在这周内给予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可以吗？哦，你有电话、邮箱等联系方式吧？把它们留给邓姐就行。” 这周内？林梳心想，这不就是斩立决判了个死缓吗？还问她“可以吗？”，可不可以，她有选择权吗？不过想想离周末也没几天了，死缓就死缓吧，于是林梳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邮箱都写给了邓以蓝。 跟着林梳起身告辞，段令衡隔着桌子向林梳伸过了手，“谢谢你林小姐！” 林梳只得象征性地和对方握了一下，“谢谢段总，也谢谢于总监，邓主任。” 出了诺异绘界，林梳没有回头看，即使有了个死缓通知，她对此也很难再抱希望，一路上林梳都在反复想着面试时，对方的每一句询问，她的每一句回答，是不是有哪里不妥，她的回复是不是不够完美。 然而面试已过，再想多了亦是无用，林梳昏昏乎乎地回了地下室，将包随手往桌上一扔，便倒在床上不愿起来。 天渐渐黑下来，本来早该给自己弄点吃的，可林梳完全没心情，这时方柯的电话打来，林梳一看是他便知道，他一定是来询问下午面试情况的。 是真的不想接这个电话啊，林梳慢吞吞地按了接听。 果然，方柯抬首一句话便是问：“怎么样，林梳？” “不怎么样！”林梳有气无力地答道。 “跟我说说？”方柯显得很急切。 “没什么可说的！”林梳顿了顿，又道：“我就说没那么简单吧，人家公司想要招的，肯定是他们需要的人才，光有个人情，谁递句话，我自己本事不过关有什么用？” “他们拒绝你了？”方柯语气更急，还带着几分讶异。 “暂时还没有，说是这周内给答复。” 方柯松了一口气，“那你这么垂头丧气的？我还以为他们直接拒绝你了呢！” “死缓而已，比直接拒绝还多受两天折磨。” “有这么糟糕吗？”方柯问：“他们没有马上拒绝，就说明他们还要再商量，或者要报批上面通过，你还是有希望的！” 林梳苦笑，道：“你是没听到，他们那个副总跟我说的是，他们要的都是有经验、技术好的人，我这么一个新手菜鸟，人家能看上吗？想想也可以理解，人家公司要挣钱，哪个养闲人或者没用的人？” “你怎么就是闲人、没用的人啊？”方柯有点纳闷地说道，“那个副总真是这么说的？” “嗯。” “你告诉他，你只是之前对这行接触的少而已，技术方面可以再磨砺、勤练出来啊？” “没用的。”林梳低了声音道：“如今竟觉得陶飞越对我算客气的，一家要挣钱吃饭的公司，有几个愿意接收什么都不是的新手？” “诶，先别灰心，等等最后结果再说吧！”方柯安慰道：“实在不行，我们先退一步，另外找还处在创业中的，要求没那么高的公司。” “我知道！” “我今晚加班，林梳。”方柯接着道：“要不我真想过来陪陪你，你没事吧？” “我没那么脆弱，不经打击！”林梳轻轻笑道：“放心，我好着呢。” “那就行，吃饭了吗？” “吃了。”林梳想也不想回道。 “吃了什么？” 林梳道：“回家之前在外面吃了份炒饭。” “哎呀，这么巧？”方柯笑道：“我也是，青椒肉丝炒饭，唔，你先忍忍馋，等周末忙完了我过来带你吃好吃的。” “行了！”林梳道：“你还是先忙你的事儿去吧，我才不馋呢！” “就这么说定了？”方柯却不理会林梳，反而替林梳做了决定，“想吃什么这两天先琢磨琢磨，周末等我哦？” 林梳对他无可奈何：“知道了，挂了吧，有空再联系。” 方柯嘿嘿笑了两声，道了声拜拜，结束通话。 林梳叹口气，将手机丢在一边，再次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应付方柯容易，但她要应付接下来的日子却不容易。 接下来，假若诺异绘界拒绝了她的求职申请，那她又该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工作呢？ 或者说，她要找一家怎样的公司，怎样的职位，才叫合适？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梳都过得有点心不在焉，既不想继续学习翻查资料，也不想打开电脑，闲着无事，她就去离这片街区不远的街心公园坐坐，在那里看看大爷打太极大妈广场舞，还有孩子们在花园嬉戏。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碰电脑，每天晚上，林梳还是会打开电脑一会儿，看看她的邮箱里有没有新邮件，但一连几天，邮箱里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入职（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硬是一直熬到周五晚上，林梳心想着最后一天了，但愿对方说话算话，不要给她一拖再拖。 于是一狠心，又一次开了电脑，进了邮箱后，林梳一眼看见，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来自诺异绘界的邮件，标题写着林梳女士亲启。 林梳瞪着屏幕一下子手脚冰凉，半天都没动弹。 为什么是这个标题？林梳觉得很是奇怪，按理说一般聘用文件，不是该明确地发聘用函吗，要不就是她已被拒绝，这不过又是一封写了几句婉拒托辞的邮件？ 林梳的心沉了下去，她隔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点开邮件，匆匆浏览一番，前面几乎都是对她面试情况的几点总结，最后才道，很高兴林梳对诺异绘界的认可，现诺异绘界诚邀她的加入，以与诺异绘界共创绘界未来，并说通过考量，诺异绘界希望她暂时就任设计助理一职，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可以转正，将来视个人能力和绩效，诺异绘界承诺，会给真正有实力的人提供公平的上升渠道以及个人发展空间。 跟着，信中写到，如无疑议，请林梳于周一上午九点半至公司，签订聘用合同办理入职手续等，另外，对方又附上了诺异绘界试用期薪酬，上下班制度，主要工作内容等一系列说明。 林梳愣愣地，将“设计助理”几个字看了好几遍，又将后面的注意事项以及说明看了好几遍，到底是一颗心落肚，确认自己是被诺异绘界聘用了。 虽然所谓的助理不过是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跟跑腿打杂没什么区别，然而能入职，并在那些程序员设计员中打转儿，于林梳而言，就已是最大的幸运了。 如此最好不过，以林梳现在的能力，还根本没办法担当独立设计师，甚至哪怕让她负责一小部分，都是严峻的考验，如果因为自己这部分工作做不好，影响了整体质量和进度，那反而会让她遭到质疑跟不满，也就堵死堵了她继续发展的路，还不如从跑腿的低层做起，边做助理边学，一步步走。 林梳长舒一口气，抱着电脑笔记本，忍不住将额头抵到了屏幕上去，是幸运么？是幸运，可还有好长时间以来憋着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像一瞬间都被释放出来，林梳此刻恨不得跳起来，告诉所有她认识的人，她入职了，是一家大型视效公司的设计助理了，她终于，终于找到了一份她想要的工作，并将沿着设计一行，努力发展下去。 但林梳什么都没做，只是将额头紧紧地贴了屏幕一会儿，跟着起身，关了电脑。 来到父亲空下来的那张行军床前，林梳拿起父母的合影，眼眶忍不住红了，她红着眼眶笑着对照片中的王洁芝道：“妈，你看到了吗？我找到工作了，虽然还只是设计助理，可我以后一定能成设计师的，你相信吗？” 照片中的王洁芝似乎也笑得很开心，无声地与林梳对视。 林梳又道：“果然是大公司，试用期的工资虽然不算高，但试用期只有三个月啊，三个月后等我转为正式职工了，妈，我挣的钱就足够养我爸了！” 王洁芝还是那样地笑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梳觉得今天照片里的王洁芝，笑得格外温柔和煦。 “对不起，妈， 没能早点让你和爸过上好日子。”林梳在床边坐下，捧着相框继续对着照片说道：“但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会拼命努力把咱家的债还上，还要让我爸好好享点清福，我也保证，我会把我爸照顾好的，你就放心吧！” 林梳说完，拿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笑到眼泪缓缓落下，“你也为我开心，是不是？” 第二天，方柯打电话过来，问林梳在干嘛。 林梳用懒洋洋的声音回道：“刚洗完衣服，歇会儿！” “那……”，方柯欲言又止。 林梳已然明白他想问什么，就道：“不是说请我吃好吃的吗，这周末了，说话还算数吗？” “算，当然算！”方柯赶紧道：“我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出发，到你那儿正好接你咱们去吃晚饭，就是……我怕你心情……没事儿吧？有消息了吗？” 林梳沉下声音道：“能见了面儿再说嘛，你说请客的，管我心情干嘛！难道我心情不好，你就打算省一顿了？” “不敢不敢！”方柯干笑道：“那这样，你收拾收拾，我跟着就过来啊，你想吃什么？” “去……自助海鲜餐厅吃海鲜锅怎么样？” “行，说定了！”方柯道：“那我不跟你电话聊了啊，我抓紧忙完，争取早点收工！” 林梳笑笑，默默地挂了电话。 时间还早，林梳把洗好的衣物一一晾晒回来，才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像那天面试，画了个淡妆。 为了节约时间，方柯来的时候没有直接下地下室，而是打了电话，让林梳到停车的地方碰面。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北方冬天黑的早，他们也是过了很久才习惯，如今尽管入春，比隆冬时节好一点儿，可依然是不到六点就跟到了晚上似的。 方柯坐在车里，远远地看见有条影子一路寻过来，隐约像是林梳，赶紧跳下车，向对方迎过去，“林梳？” 影子抬脸，似有了回应，方柯忙招手：“这里！” 两人碰面，昏昏乎乎的天光下，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笑容，方柯瞧了眼林梳单薄的身影，道：“冷不冷啊你，这天晚上还凉着呢，你也不多穿点儿，不会是把能穿的，都洗了吧？” 林梳不答，只笑道：“不冷！” “上车吧！”方柯扭头示意，“车上暖和！” “嗯！”林梳跟着方柯来到停车位，习惯性地走向副驾驶座，拉开车门，林梳的眼睛立刻直了。 一小束鲜花正静静地躺在副驾驶位上，粉色和紫色的玫瑰配以孔雀草洋桔梗等，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新鲜水灵娇艳动人，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尘梦如故（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这是？”林梳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方柯绽开的灿烂笑容，“恭喜你！” “你……原来……”，林梳忽而恍然大悟。 “你跟我卖关子，我也跟你卖了一个关子，咱俩都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然后呢，你现在有没有惊喜感？” 林梳拿起那束鲜花，在鼻尖附近轻轻嗅着，并不由自主开心地笑道，“真好看，谢谢！” “上车吧。”方柯道：“惊喜可不止这一出呢！” 两人各自坐入车内，方柯将一只包装精美的购物袋递给林梳，林梳看了看包装袋上的字母花式，诧异道：“什么啊，买这么贵的牌子？” “普普通通啊。”方柯道：“庆贺你顺利入职，女孩子嘛，肯定需要这些，粉底啊，口红彩妆之类的，虽然口红色号我不是太懂，问了导购，给你挑的是最热门的，但愿你喜欢。” “喜欢！”林梳连里面的东西都没看就马上道：“你送的，我都喜欢，干嘛还这么破费？” “大喜事儿啊什么叫破费？”方柯笑道：“恭喜你，能进入诺异绘界，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好好干！” “嗯，一定！”林梳看向方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是昨晚才收到通知啊。” “你不是说周末给信儿吗？跟你通了电话之后，我就让我白叔跟庚文诺打听了一声，我白叔还问呢，老庚啊，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说接收个把人没问题吗，咋又整出些幺蛾子，还把人吊着留一口气啥意思啊，用不用的，给个痛快准话不行啊，庚文诺在电话里哈哈笑着和我白叔道歉，说下面的人负责面试，他也不好太过干预，不过最后决定是否聘用，还得呈交他签字，到时候万一下面没通过他再说两句话也不迟，要是下面没意见决定聘用了，那也就不用他发话，签个字顺水推舟了，所以他让我白叔不要急，肯定没问题的，这不昨儿个庚文诺便主动给我白叔回了个电话，说他已经签字批了你的聘用决定，让我白叔放心吗，自然，那我还能不知道？” “原来你也是昨儿就知晓了？” “估计知道的比你还早吧？”方柯继续笑道：“庚文诺签了字，下面才会给你发通知，肯定要慢一点儿。” “你早知道消息都不告诉我一声？”林梳佯装怒道：“非要让我死等活等的？” “哈哈，也不过就是早个小半天而已，你急什么，反正都等那么些天了，不在一时半会儿啊？再者说，我通知你，哪有诺异绘界给你正式发文通知来的惊喜啊，对不对？我说，你只会半信半疑，还不是得等人家的正规文件，那倒不如你收到信函，眼见为实亲自过目了，惊喜来得大一点呢！” “你就知道惊喜惊喜的！”林梳忍不住给了方柯胳膊一小拳，“知不知道我昨天差点都快绝望了啊？” “越是绝望喜悦来得就越大嘛！”方柯嘿嘿直笑，也不躲避，“诶说实在的我忍得也很辛苦啊，约你出来打那个电话你还跟我装样子呢！我愣是硬咬着牙没戳破你！” “哼！”林梳气呼呼道：“你总有理是吧！我不管了，你让我多受了老半天煎熬，心灵饱受摧残，脑细胞也死了不少，你得补偿！” “我不是补偿你了吗？”方柯诧异道：“怎么，给你买的化妆品不满意？” “还不够！”林梳晃着手中的袋子道：“还有今晚上，你得请我美美的吃一顿大餐，不让我吃饱喝足吃得心满意足了，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咱们吃大餐去，吃海鲜大餐！”方柯说着，笑呵呵的就准备发动车子，“坐好了啊，把安全带系上，别光顾着臭美！我保证啊，自助餐，管保你吃个够！” 林梳郁闷的直哼哼，但还是听话地系上了安全带，又问道：“什么时候去买的礼品，你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吗？还有时间逛商场？” “来接你之前啊。”方柯一边注意开车，一边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就忙完了，不过去商场挑选礼品还有买花花了点时间，你不会怪我吧？” 林梳咬了下唇，“本来是有点怪的，但糖衣炮弹这么多，我一时有点找不到北，等我回回神再慢慢跟你算账！” “哈哈，好！”方柯载着两人，一路驶入华灯炫丽的长街，驶向灯火辉煌城市中。 这一晚，林梳觉得自己整晚都被巨大的兴奋和快乐包围着，她从来没这么从容自如地开心着，尽情尽兴地欢乐着，直到两人都撑的不行，方柯将林梳送回住处，各自准备分手时，林梳还沉浸在快乐里像做梦一样。 倒是方柯率先提醒了她一下，“诶我说，你明天好好休息，做好正式上班的准备，但有一点，你想过没有，他们公司离你的住处还有点儿远，你每天上下班太不方便了，路上耽搁的时间会很长，非常消耗精力体力，而且我听说诺异绘界的人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一旦加班很难说什么时候能走，那你可能就没法及时赶上公交了，到时候你要怎么办？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继续租住地下室显然真的不太合适。” 林梳一下子沉默了，半天才道：“其实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主要是周一才去报到嘛，还不了解诺异绘界的具体情况，所以才暂时没将换房提上需要考虑的方面，本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了再考虑在公司附近另外租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别跟我说，你又是叫我搬去跟你合租。” 方柯笑了笑，“我最好的建议却被你一下子给否决了，林梳，诺异绘界的新办公地段倒是离我那边要近一些，不过现在的位置依然很远，新办公区我估计……按照我们合同签订的交工日期，加上公司正式搬迁所需要的准备时间，大概最快也得差不多半年以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尘梦如故（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哦！”林梳道：“半年的时间……也许我能克服克服，坚持坚持？等到诺异绘界搬到新办公区了再作打算？” “我的意思是，这半年的时间，你真不如暂时搬到我那儿去，起码万一有个什么耽搁，比如你早上要迟到了，晚上回不来了啊，我还可以跑跑腿，接送你一下，而且说转公交的话，我那边也比你这儿方便，你将就着合租个半年，要实在跟我住不惯，等公司搬迁，你完全可以再另找地方租房嘛，另外我查了一下，诺异绘界现在的办公区域比较偏，周围房源不多，很难租到合适的房子，但新区就好多了，是繁华地带，租房比现在容易得多，也好找到性价比合适的房子，我不是强求你跟我合租，只是认真的建议你，也认真的考虑一下，行吗，林梳？” 林梳望着方柯，在方柯的脸上她看不到一丝戏谑，林梳最终点了点头，“好，等我去公司报到了再说吧！” “嗯，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或有什么需要，也随时可以找我！”方柯顿了顿，重新展露出灿烂的笑容，“祝你顺利，心想事成！” “谢谢，也祝你！”林梳拿了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晚上回去注意安全，回去了早点休息！” 方柯凝视了林梳两眼，补充道：“今晚你很漂亮，林梳，希望以后都看到你这般漂亮快乐的样子！” 林梳呆了呆，随即笑而未答：“再见！” 送离方柯，回到地下室的林梳忍不住跑到镜子跟前，又端详了自己半天。 “真的好看吗？”，林梳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地问道。 镜中的她因为兴奋的余韵未散，脸上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红晕，若有似无，衬得一张清秀的脸，忽然间多了几分妩媚动人，加上双眸清澈透亮闪闪发光，使得她整个人，都好像生动鲜艳了起来。 林梳叹了口气，原来她也可以不仅仅是羡慕像朱苓那样的女子，举手投足无不优雅以及充满了女人味，原本她也是有自己，独特的美的。 只是从前生活的压力下，林梳像暗淡的尘土，悄声无息地挣扎着，她哪里有精力和精神真正注意过自己的美？或者说她从来也没有正视过，其实她也能活得熠熠生辉。 熠熠生辉，林梳把这个词想了又想，是啊，从今往后，她要让自己的生活以及自己本身，都变得熠熠生辉才是，才不枉在世间走一遭，她不要再灰头土脸默默无息，像尘土那样风一吹就散雨一淋就入化成泥，从无无人注意，无人在乎。 第二日，阳光明艳春光正好，林梳依旧去中心公园晒了会儿太阳，在地下室待久了，就像过着不见天日老鼠般的日子，所以对阳光和风轻日暖的好天气，就变得格外看重，如若是不晒上一会儿，就跟落下了多大的损失和遗憾似的。 由于是周末，公园的人特别多，到处都人满为患，嘈杂不已，林梳待了一阵儿，便起身往外围花圃林子里走去，好容易寻到个稍微安静点儿的地方，林梳掏出手机，找到了方柯重新留给她的，许荆秋的电话号码。 既是周末，又已经快中午，林梳想着许荆秋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略一犹豫，到底是将电话打了过去。 第一次，无人接，林梳继续拨打，第二次，又响了几声，终于有人接通，“喂？”了一声。 林梳怔了怔，很显然回话的人不是许荆秋，她和许荆秋太熟悉了，即便好久不联系，许荆秋的声音她却断是不会听错的。 林梳以为方柯给她的号码不对，疑惑地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这个号码不是原来她和许荆秋还有联系时的号码，因为方柯说许荆秋结婚后就换了个当地的移动，没想到自此便联系不上林梳，急的都快要哭了，所以才到处向能联系得上的同学，打听林梳的消息跟联系方式。 而且最要命的是，林梳来京之前，他们平时在学校中就很少使用QQ一类的聊天软件，以至于不但许荆秋不知道林梳的QQ和邮箱，连林梳也不晓得许荆秋的，尤其邮箱，只因为来京后，和陶飞越不时有业务往来，需要通过邮箱传递文件图片等，才使用得稍微多了一些，平时，又有谁还会使用邮箱沟通交流呢。 于是情形就有些尴尬了，倘若是方柯给错了号码，不定又得劳方柯向其他同学再反向打听，这一来一回的，其他不晓得情况的同学肯定会莫名其妙，还以为林梳和许荆秋两人在闹啥呢！ 唉，都打通了，还是先问一声再说吧，尴尬之余，且不甘心的林梳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喂，你好，请问这是许荆秋的电话吗，她人在吗？” “你谁啊？”对方毫不客气地问道。 然而这一句反而让林梳定了心，因为如果不是许荆秋的电话，对方肯定会不耐烦地告诉她打错了，对方问她是谁，则证明号码没错，对方肯定是许荆秋身边的人。 林梳连忙报明身份：“你好，我是许荆秋的大学同学，我叫林梳，可以让许荆秋听电话吗？” “哦，你是林梳？你就是林梳？”对方似乎知道林梳的存在，并接着解释道：“你有什么急事儿吗？荆秋正在B超室里做产检呢，一会儿才能出来，你要是不急的话，回头我再让她打给你，你……” 产检？林梳听得一惊，但很快道：“哦，我不急，谢谢你，这个就是我现在的电话号码，让荆秋也不用着急，她有空打给我就行！” “好！”对方挂了电话。 产检？林梳仍然未能从惊讶中回过神，许荆秋竟然都怀孕了？天哪，这么快？哦，不对，也不算快啊，许荆秋去年秋天结的婚，这都过了一冬开了春了，她有了新的小生命不是很正常吗？只是林梳自己浑浑噩噩，对时间的流逝丧失了概念，感觉好多事儿只不过刚刚发生在昨天，才会觉得太快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尘梦如故（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不，也不全是，林梳愣愣地看着眼前，在一片林枯草稀的初春中渐渐开始冒了头的点点新绿，除了一切恍如昨日的错觉，实在是在她的印象里，许荆秋仍还是当初那个学生时代的闺蜜，长相甜美，活泼可亲，偶尔语出惊人，与她总能叽叽喳喳聊个没完，结果毕业还不到两年的时间，许荆秋就完成了从学生到已婚妇女再到母亲的角色转变，这不能不让林梳觉得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想想其实也可以理解，就像林梳回去，村子上的老一辈谈论和关心的往往都是谁谁结婚生了娃，谁谁家挣钱盖了房子之类，成家立业生活富足稳定，总归是最基本的人生目标，也许可能还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里唯一的目标吧，而许荆秋只不过比较顺利，用最快的速度直达了这一目标而已。 林梳感慨之余兀自苦笑，想当年读书的时候，恐怕谁也料不到，她们一经毕业各自殊途，彼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会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再回首，仿佛过去的那些才是梦，如今，没准儿比身处的环境周遭的那些往来还陌生。 林梳转悠了片刻，正打算回去时，电话突然响了，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看见熟悉的名字，又仿佛是在意料之中，林梳知道，许荆秋只要一听闻她的消息，肯定就会急不可耐地回这个电话，即使林梳告诉替许荆秋接电话的人，让许荆秋不用着急。 “喂？”林梳接了电话，耳朵里头立刻传来许荆秋略微带些哭腔的声音，“林梳！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久不和我联系，也不给我个消息？” “恭喜你，荆秋，要当妈妈了！”林梳轻轻地笑道：“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了，刚才是我婆婆接的电话，可我从B超室出来的时候，她没告诉我有你的电话，是我翻看了记录问起来她才讲，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吧林梳？” 许荆秋一连串的解释，忽然让林梳觉得心里很暖，无论如何，许荆秋依然像从前那样在意她，在意她们之间的情谊。 “有什么呀？”林梳道：“我本来也是说让你不用着急的，是我不知道，打电话的时间没凑巧，不过还是恭喜你荆秋，真没想到啊，你这么快就要为人母了？” “那能怎么办？”许荆秋道：“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要的，可突然就有了，我还能不要他？大家都说早生晚生早晚还不是要过一遭，倒不如趁年轻早些要的好。” 林梳笑了，“多好啊，你可真幸福，以后就踏踏实实相夫教子呗！” “你呢？”许荆秋问，“自从你妈妈……以后你就没消息了，担心死我了，真抱歉，出了那种事情，我却什么忙都没帮上，其实我是真想帮你来着，林梳，可我当时刚刚在婆家适应新生活，好多事情也是一地鸡毛一肚子不痛快，成天心烦意乱吵吵闹闹的，结果等我想起来再问，你的电话就怎么也打不通了，你不会怪我吧，林梳？” “说什么呢？那种事情谁也帮不上。”林梳淡淡地道：“我也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更不想打扰到你幸福的新婚生活，后来我妈去了，你可想而知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当时我爸还在这边，我一方面得照顾着他，一方面自己也是在痛苦里挣扎，是我自己换了号码谁也没告诉，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如果你们问起来，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还有就是无法一遍遍去回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真的太煎熬了，荆秋，其实应该请求你们体谅的人是我，不要怪我！” “我为你心疼啊，梳子，怎么会怪你？”许荆秋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我是真恨不得飞到你身边好好陪陪你，可……” “都过去了，没事儿！”林梳笑着轻轻舒了口气，“如今知道你很幸福，我这心就踏实了，荆秋。” “嗐有什么幸福不幸福的，过日子呗，再加上有了孩子，一切都不一样了……”，许荆秋顿了顿，接着道：“等你结婚你就明白了，我们以前是太年轻，想得太天真了。” 林梳笑：“你现在依然很年轻啊，荆秋？” “心境……已经不一样了，总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单纯的可以，实际的生活哪儿有那么多美好跟浪漫，什么志趣相投志同道合，终归到了，也抵不过柴米油盐。” 林梳听了，心里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忙问道：“没事儿吧荆秋，你不会是因为孕期……不管怎么说为了孩子你要吃好喝好调整好心态好好照顾自己哦？” “我知道。”许荆秋道：“我挺好的，不过是随意感慨一下婚姻生活，不是我曾经想象的模样，倒是你还自由自在的一个人在北京，要珍惜单身的日子哦林梳！” 林梳失笑，“拉倒吧，你不能一边享受着婚姻带来的好处一边抱怨柴米油盐，你呀，就别装作羡慕我了，我的情况你不了解？一屁股的债还得为了生活奔波，哪儿及得上你一星半点呐？还珍惜？哎呀，要不咱俩换换，你来熬一熬打工族艰辛的苦日子？” 许荆秋在电话那头也笑了，最后感叹道：“各人的生活都有各自的难处吧，真说不上谁羡慕谁，咦？你现在还在打工吗？是在边工边读吗？” “读什么呀！”林梳想了想，把自己错过了毕业汇展，只拿到了进修班结业证的事儿大略地说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许荆秋惊叹，“那现在怎么办呢？就这么功亏一篑多可惜啊林梳，要不你再努力一年试试？” “不了。”林梳道：“一是现实情况不允许，二则我自己也想通了，我努力过，即使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也算圆了一回梦，现在，我要实际一点，看能不能在其他领域实现自己的梦，都说百川汇流才能终成大海，我就当自己是在涉过不同的溪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尘梦如故（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可是你输得也太莫名其妙了！”许荆秋郁闷道：“如果是你的能力不够学业不精，那咱啥都不说了，扭头就改行干别的，不是啊，你明明有资格，却因为别人的恶意，私底下使绊子，莫名其妙地被迫放弃了，你能甘心吗？” 林梳沉吟片刻，道：“我仔细想过了，每一场输赢都不是无缘无故，而每一种败北，无论因由如何变故如何，实际最大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停了下，林梳接着道：“我在学校里就不是很合群你知道的，我穷，经济能力有限，得靠打工补贴学校生活费的不足，时间精力大部分花在了打工上的同时，我也很自卑，因囊中羞涩而害怕跟大家一起出去娱乐，不过当时大学中，同学们所处的环境相对还是比较单纯的，所以也没出什么大的问题，到了研修班，我想得依旧太简单太不通晓人情世故，还是当从前跟在大学时一样，可研修班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毕业工作以后自掏腰包前来进修的，他们远比我更通晓社会现实，所以当升研的名额有限竞争激烈时，我这么个不合群没有和任何人抱成团的孤僻者，还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他们不排挤我排挤谁啊？至于是谁暗中使绊子，已经无从追究了，因为当时我自己也是，完全失魂落魄，没有心思去管自己的毕业参展，你说，我除了怪自己，还能怪什么？” “唉，梳子……”，许荆秋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问道，“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那现在你……？” “还好。”林梳道：“我已经在一家大型动漫特效公司找到了工作，当设计助理，当然现在还不是正式的，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祝我能顺利通过试用期，真正踏实安稳下来，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吧！” “真的呀？”许荆秋转忧为喜，叫道：“太好了，恭喜你梳子，你一定行的，没问题！” “谢谢，我会努力的！”林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也是哦，从现在开始努力生一个健康快乐的宝宝，哦，是男是女知道吗？” “知道个屁啊！”许荆秋抱怨道：“别说才三个月啥也看不出来，就算能看出来，医生也不会告诉我是男是女啊。” “呵呵！” 许荆秋又道：“不过我希望是女儿，如果是女儿我一定好好疼她爱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嗯！”林梳道，“那就祝你心想事成哦！” 许荆秋听出了林梳的话外之意，忙道：“这个就是你现在的电话号码吧，不会变了吧，不会再跟我断了联系吧？” “呵，我还在想，能不能当咱们宝贝女儿的干妈呢，断了联系我怎么能等到她平安出生的好消息啊？” “梳子……！”许荆秋惊喜地叫出了声。 “怎么样，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我先排个队申请一下，到时候你看我表现再考虑考虑，重审一下呗？” “重审个屁！”许荆秋啐道，“有啥好考虑的，你当然是咱宝贝女儿干妈不二人选，你还想跑啊咋的，我告诉你跑不脱的啊！” 林梳失笑不止，“好，那先这样，你好好休息啊！” “别忘了，有空就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你干女儿的情况，嘻嘻！” “知道知道！我得盯着她点儿，从肚子里就开始培养感情！”林梳笑着应道，心情好的都像能飞起。 春光是这般暖，头顶在日头下，感觉身上的棉衣都有点穿不住了，林梳看着在花园里嬉戏的孩子们，想着自己跟许荆秋，对将要出生的宝宝是男是女都还不清楚呢，就定下了她干妈的身份，说出去肯定会叫方柯笑话，然而有另一种期待，另一种爱的拥抱，想想也是很温暖的，嗯，她何不学会放下自己，去用心地拥抱那些温暖呢。 诶，常问故人何在，故人已远，但时间中，终归还是有一些东西留下来，穿过了时间牵连起过去与未来，无论世事如何变化，只要她们身上还保留有一点点，那么一点点的当初，其实就够了。 林梳回到地下室，身上带着一身的阳光的余温和暖意，她看了又看地下室的环境，慢慢在父亲的行军床边坐下来，也许是时候该考虑，离开这个阴冷，常年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林梳的报到基本上还挺顺利，除了不得不六点半就出门等早班车以外。 这一回她对每趟公车的时间点，乘车所花的时间以及步行时间都做了大概的记录，然后无可奈何地发现，方柯说的一点儿没错。 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要是一天两天还好说，但日复一日，绝不是口头上说说坚持就算了事儿的。 即便诺异绘界不加班，林梳算过了，她上下班来回所消耗的时间跟精力，与其花在了路途折腾上，倒不如用在更多的学习和实践练习上，何况，她还有陶飞越那边的订单，如果晚上回到家都八九点了，她哪里还有精神给陶飞越做图？完全指望着周末也是不可能的，总之这样两头难以兼顾，真是不如另外去租一间稍微离得近点儿的房子。 诺异绘界前台接待林梳的，还是面试当天林梳认得的那个女孩，女孩向林梳自我介绍说，她叫蒲艺，叫她小蒲就行。 小蒲热情地恭喜林梳，领着林梳去人事部门报到，邓以蓝好像有个早会，林梳等了约十来分钟才等到邓以蓝出现。 邓以蓝也表现得比面试时候热情，见了林梳忙不迭地握手，跟林梳说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她。 林梳清楚这些都是客套话，自然同样回了一番客套，在邓以蓝的指点下，林梳仔细地审查了一番合同，最后在合同上签了字。 邓以蓝说，“你这个助理呢，因为我们当时考虑到你工作经验不足，技术水平还有待提高，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打杂助理（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忙道，“是是，感谢诺异绘界给我这个机会进行更深入的学习。” 邓以蓝没理会林梳，她要的显然不是林梳的回答，而是对自己态度的一种解释，邓以蓝继续道：“虽然你的作品初步展现出了你的表现力，也有自己的想法跟视觉语言表达方式，但还不足以胜任设计师一职，所以向上面申报征求意见的时候，咱们的庚总就提议让你直接跟着技术总监，哦，就是你见过的于智涵于总监，先帮他做一些辅助性工作，由他来带一带你，看能不能带的出来，所以呢我的建议是你最好抓紧这三个月的试用期，尽量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总监平时话不多，可在作品和个人能力问题上，他可是说一不二毫不含糊，连段副总都要看一眼他的脸色呢！” 林梳想了想，问道，“我不知道贵公司的评审标准是什么，三个月试用期，要达到怎样的要求才能正式留下来呢？” 邓以蓝笑了笑，“既然是于总监带你，我们自然主要听取他的意见，另外还有一些各大公司、单位的普遍准则，譬如上下班是否准时之类，我们也会作为参考。” “明白了！”林梳点头。 邓以蓝不再多话，按了面前的对讲机，“小蒲啊，我这边完事了，你过来带新来的林梳去技术部找于总监吧！” 技术部的办公区占了整层楼的大半，分了好几个部门，分别负责不同的项目内容，不过林梳在蒲艺的带领下，来到的却是于智涵单独的技术总监办公室。 小蒲通报了一下，于智涵的一声“请进”从屋内传了出来，小蒲让过，让林梳自己一个人进去和于智涵接触。 林梳道了谢，这才进了于智涵的办公室，于智涵的办公间面积不小，但却显得非常局促，里面连接了不少电脑仪器，还有一摞没一摞地堆放着各种书籍资料，整个房间看上去连落脚都难以找到合适的地方，也显示出主人实在不怎么注意收拾。 当然，只是看上去而已，房间里其实还是有两张空着的电脑椅的，于智涵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后，脸被面前的电脑显示屏遮了个完全，林梳只能看到他短发粗黑的头顶，像是感应到林梳的注视，于智涵头也不抬地对林梳说了一个字，“坐！” 林梳左右看看，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电脑椅过来，在大办公桌于智涵的对面，隔桌而坐。 这个于智涵看起来确实惜字如金，面试那天林梳就察觉到了。 对方是一个瘦高个儿，脸显得长且过于白皙，长相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的黑框眼镜，反正除了感觉可能是个斯文人外，也没有别的其他什么印象了，也就是属于面相普通，让人几乎抓不住记忆点的中年男子，应该和面试那天的副总段令衡差不多岁数。 林梳还记得那天面试，于智涵除了听到一句“大画家”时笑了笑，整场都几乎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对段令衡跟他商议的事情，他也仅仅是用了几个点头而已。 当时林梳心里便有一种感觉，于智涵只是表面看着斯文，其实估计并不那么太好打交道吧。 于智涵叫了林梳坐后，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久没说话，屋内只能听见鼠标滑动和点击所发出的轻微的动静。 林梳等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于总，人事部门让我来向你报到，不知……我需要做些什么？” “稍等！”于智涵仍旧头也不抬，不过话倒是多了几句，“等我看完这两份文件，就带你去各部门熟悉一下。” “谢谢于总！”林梳忙道。 跟着也许是出于无聊，林梳看到了于智涵胳膊肘边的保温杯，不由得笑笑道，“于总喜欢喝茶？我给于总添点水吧？” 说着向保温杯伸出手去。 用保温杯泡茶？方便，便于随身携带，但确实属于太不讲究。 于智涵没有拒绝，甚至连查看电脑的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丁点儿，只说道：“饮水机在墙角，旁边有纸杯，你自己倒吧。” “哦！”林梳嘴上应着，却只给于智涵接了一杯，将保温杯重新放回于智涵的胳膊肘边时，林梳又怕于智涵不小心碰到，便又将保温杯朝边上挪了挪，跟着坐回了原位。 短暂的一次交集就此结束，于智涵仿佛根本没林梳这个人似的，依旧全神贯注在电脑屏幕上，林梳不敢打扰他，无可奈何地一个人东看西看。 到底，林梳发现了她感兴趣的东西，就在办公桌斜对面靠墙的一张小型电脑桌的电脑旁边，摞着一堆杂志书籍，林梳起身走过去，大略地翻看了一下，大多都是介绍近几年国内外业界发展的非常好的几个巨头公司的杂志，尤其以国外的比较多，另外还有几本编程和特效教程，林梳抽出了一本介绍HDR和棱镜隧道的，走回她的位置，坐下来慢慢翻看起来。 也不知看了多久，林梳再抬头时，发现于智涵正从电脑显示器后默默地注视着她，林梳忙将书一合，站起来道，“于总这是忙完了吗？” 于智涵嘬了一下嘴，没立刻答话，神情倒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有着一丝丝茫然，可眼神却未从林梳身上移开。 林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更不知于智涵什么意思，就解释道：“我看书是随便堆在那儿的，就想着边等于总边翻翻，于总要是不……” “我这儿的书你什么时候想翻都行，没有什么商业秘密。”于智涵突然开了口，道：“刚才有点技术上的问题，一时里没想到解决办法，让你久等了！” “哦，没关系！”林梳悄悄松了口气。 “走吧！”于智涵站起身，“我带你到技术部各个部门看看，你跟大家也认识一下好方便工作！” “哦那个……”，林梳突然回过神来，暗悔自己怎么早没想到，真是被于智涵弄了个措手不及，像个二傻子似的等了那么半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打杂助理（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道：“于总要是忙的话，我可以自己过去，就不用劳烦于总你亲自……” “不劳烦！”于智涵打断林梳，淡淡地道：“我正好要找他们商量点儿事儿，走吧！” 于智涵说着转出办公桌，率先向门口走去。 开始走了几间部门，格局都差不多，和普通的大办公间类似，只是进去才发现人数不少，因此人机拥塞的空间显得格外局促。 于智涵每走一个部门，都会站在门口处，向埋首工作的众人简单地介绍林梳，然而室内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有客气一点儿的冲林梳点点头就算不错，更多的人则是扫了林梳一眼后，很快便回归了自己的工作状态，而林梳往往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有人上前让于智涵过去看看，或者向于智涵征求什么问题的意见，于智涵往往来者不拒，转身立刻去处理询问人员的事儿，将林梳一个人丢在门口。 好在于智涵每次处理的都很快，边和人说着话出来，边又招呼林梳前往下一个部门。 看林梳东张西望，却没有开口的机会，于智涵主动解释道：“别看外面装修挺夺人眼球的，像前台是吧？可其实设计人员的工作环境都力求简洁甚至是是简陋，因为都是做实事的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功夫折腾那些花里胡哨的，再说了天天对着屏幕，再弄些花里胡哨，眼睛还吃得消吃不消了？倒是绿植摆了不少盆，把办公区域的剩余空间都占完了。” “嗯。”林梳点点头，即便于智涵肯搭理她，一时里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智涵跟着又道：“最主要的是，设计部门这一边是公司最早租赁的办公区，也就是咱们诺异绘界的发家地，当年条件有限，经济有限，先是租了两间小办公间，也没怎么装修，后来公司慢慢发展起来了，才陆续把整个楼层的办公室都给租了下来，也分了工作区域，把外面的前台和走廊过道以及待客室等地方，给好好的装修了一下，所以你看我们设计部门现在人这么多，但还是仍不得不挤在这一片有限的办公区内，等到搬到新的办公楼就好了，到时候大家的工作环境就能改善不少了。” “我知道。”林梳再次点头，“不过要搬到新的办公点，至少还得等上半年吧？” 于智涵想了想，道：“差不多！” 说话间两人又进了一个部门，于智涵依样介绍林梳是新来的设计助理，以后部门有什么问题，碰到他不在的时候，就先找林梳反映，再由林梳反馈给他，林梳还负责各部门之间的协调跟协作，让大家欢迎新同事。 同样于智涵的话并没有带来什么真正的欢迎，朝林梳点头的，一眼扫下去，统共也就那么三四个人，随即于智涵对林梳道：“你自己随便看看吧，我找他们的小欧商量点儿事儿。” 说完于智涵便扬起头来，朝着办公区深处喊道：“欧谏益！” 于智涵喊罢，办公区深处靠墙的位置，一张办公桌上有人抬起身，将胳膊伸长了朝外面招了招。 于智涵见状，忙撇下林梳朝对方走过去，林梳不由得跟着往办公区里头挪了两步。 转目看去，几乎所有人的电脑屏幕上都在做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的在建模，有的则在渲染已成型的人物、动物或场景，而且几乎没有人抬头去看上林梳一眼。 林梳置身在忙碌的办公区，却又好像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幸好她也不是脸皮薄的人，所以既然没人搭理，她干脆沿着中间的过道，一个桌一个桌地看下去。 走到差不多中心区域，在靠近一张桌子时，那桌子的主人抬起头，看了林梳一眼，对她笑笑，“新来的？跟着于总监，以后可有得你受了！” 见好不容易有个人搭话，林梳立刻停了下来，探头往对方的电脑屏幕上看去，这年轻人正在做一只怪兽的建模，怪兽奇形怪状，跟百足虫有点像，可身上是疙疙瘩瘩的厚重虫甲，还带着大大小小的尖刺，虫子头有口器有吸盘还有触须，总之是一副非常恶心的模样，林梳打小对各种各样的虫子就没什么好感，见此忙收回了目光，对年轻人道：“你好，我叫林梳，今天才来报到，什么都还是一头雾水呢，以后请多关照！” 年轻人咧嘴笑了，“什么关照不关照的，有事儿好说！我叫唐良，喏，正在给虫子建模呢，你觉得怎样，好看呗？” 好看？林梳被此人的评断标准给惊讶到了，那么恶心奇怪的虫子，他居然问她好不好看，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连多看一眼都不想！ “呃，呵。”林梳尴尬地笑道，“我不太喜欢虫子……在我眼里它们都一个样儿，丑！” “怎么会丑呢？”轮到唐良转为讶异了，“什么地方丑了？你跟我说说？” 说着还把显示屏转向林梳一边。 林梳越发尴尬，望着这个头上染了一撮蓝毛，耳朵上戴着亮闪闪耳钉的唐良，一时里说不出话来。 显然对方把林梳话的意思误会成他做出来的虫子丑了，对于一个创作者，自己创造的东西都跟自己孩子一样，被别人说丑，简直无异于贬低和羞辱，他能不顶真吗？ 林梳想到这层，只好再次尴尬地笑道，“我不是说你弄出来的虫子丑，我是说我对虫子……真的分不出美丑啊！” “你看看，你们女孩子就是有偏见！”唐良一听说林梳说的不是他的作品，不免有些得意洋洋，指着屏幕上的虫子模型对林梳道：“你看啊，这身子，这腰节，这些连接点，它摆动起来尾部会非常有力，虫甲上的疙瘩能分泌腐蚀性物质，尖刺则可以在摆动时拍打到猎物身上，在重重打伤猎物的同时，又喷射出腐蚀性溶液，达到让猎物无法反抗的致命一击，多爽啊，威武得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打杂助理（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唐良说得眉飞色舞，林梳却只能尴尬地继续笑，“威武是威武，可……好像跟好看沾不上边儿啊？” “嘁，等我渲染出效果来，你就知道有多漂亮了！”唐良不以为意地说道，“自然界造化无穷，好看也是各式各异的，虫子有虫子的好看，可不是拿统一标准就能衡量的，等你在这儿待时间长了，你能看到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有些才真的叫丑，丑的不忍直视，我这虫一比简直就跟天仙似的。” 林梳被唐良逗笑了，转脸认真地看了几眼屏幕，最后道：“还别说，是只威风凛凛的虫大将军。” 正讲着话，于智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对唐良道：“闲的是吧？你这虫子弄几天了？最后成效也就出场那么个一分多钟，就叫主角给斩了头断了神经，还虫大将军呢！这周你要弄不出最终效果，我看你自己扮成虫在公司溜一圈得了！” 唐良顿时面红耳赤，埋了头看都不再看林梳，将显示屏一把带过去，一声不吭地又继续忙碌起来。 周围传来几声轻笑，但也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于智涵领着林梳出了办公区，回到总监办公室。 于智涵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后，示意林梳也坐，喝了口茶，于智涵放下保温杯道：“刚才你大概都看了看把？说实话，小唐在我们这儿只能算是最一般的水准，而你……” 林梳变得有些沉默，这最一般的水准她都难以企及，别说其他了。 “你的绘画功底是不错，应该说……是很不错的，然而在动漫特效这一行，光有绘画功底还不够，还得有软件方面的专业技能，其实投票决议的时候，我是反对将你招进来的，不过我也知道你是……” 于智涵没有说下去，显然他对林梳的身份背景很清楚，并且对此不以为然。 隔了好一会儿，于智涵才接着道：“你现在还觉得你面试时候带来的所谓的作品够过我们的考核关吗？” 林梳盯着于智涵，她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了就不知道接下来她还能不能留下。 于智涵的话是个危险信号，她答或不答，人家心里已经有答案，那就是，她根本不够资格，既然心里已经是不以为然的态度，于智涵很可能想劝她知难而退，自己卷包走人，如此，既不会拂了庚文诺的面子，他于智涵更是一推了之没有任何责任。 然而林梳想了想，不承认又如何，她目前的能力扭转不了别人的态度，大不了死皮赖脸，咬牙装得对于智涵的想法毫无所察呗。 林梳摇头，却是没说话，她在等于智涵接下来看怎么说。 “嗯。”于智涵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本来我、老段、邓姐，我们三个参与面试的人，对你都不看好，几乎是全部一致持否决态度，只是我这里也确实缺人手，设计部有多忙，刚才大概你多少也体会了一点儿，从每天早上走进诺异绘界的办公楼，基本都是连轴转地没歇过，晚上加班加点更是常事，我需要有个人来帮着做一些辅助性工作，而你，唔，老实讲，你的嘴上功夫可比你的实际能力强多了，偶尔把把关，帮我盯着一点儿项目进度，问题不大吧？” 林梳暗叹，说白了就是于智涵需要一个打杂的，这才是自己能被招进来的最根本原因，从一开始，于智涵等人就不认为她有聘任设计师的资格。 蓦地，林梳突然想到面试那天，段令衡似笑非笑，已经很明确提示她，她不具备申请职位需要的能力跟经验，当时如果她换一换脑子，就应该想到这个职位不行还有别的职位啊，一家公司又不仅只有一种职位？可惜她认死理的毛病又犯了，都不知道拐个弯的，竟跟段令衡争辩起能力和经验都不是一锤子定音的事儿之类，她真是太蠢了！ 现在想来，说不准当时收到庚文诺的招呼后，段令衡他们就是准备把林梳随便安排到别的职位上，结果林梳对段令衡的提醒完全没有反应，一条道跑偏，诺异公司才不得不在回复函中给出确切的职业定位吧？至此，她就是没得选，爱来不来！ 林梳深吸一口气，问道：“那这个助理是暂时性的，还是说三个月试用期结束后，如果我符合条件的话，还留下来继续做助理？” “嗯？”于智涵笑了笑，道：“这个职位如果能发挥能力跟作用，就会固定下来，可你的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没什么。”林梳恢复了镇定，平静地道：“我觉得这个职位挺好，虽然不是我最初报以希望的职位，可能跟在于总身边学东西，是我的幸运，只是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能也就刚刚开始熟悉上点道儿，我怕我做的不够好，有点担心……” 于智涵再次笑笑，笑容很浅，显得有点心不在焉，道：“尽力就是，诺异公司一向看重的是人本身，做事是否用心是否努力，这一点很重要，希望你顺利通过试用期，能留下来当然最好，我也不喜欢，或者说根本就没精力总带什么新人！” “知道了，谢谢于总提点。”林梳点头，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以后我就在于总的办公室上班吗？” “暂时在我办公室办公吧。”于智涵道：“你去找设备管理部门，领用你的桌椅电脑等办公必须品，另外还得找保安部办一张你的身份出入卡，身份证带了吧？” “带了。”林梳忙道。 “去吧，先把这些办好，要不然你每次出入还得登记核实，怪麻烦！”于智涵淡淡地说道，手上略微一挥，像是示意林梳赶紧自己去办，不要再耽搁他了。 林梳本来还想问于智涵的办公室空间已经这么局促了，她的办公桌椅搬进来哪里还有地方可以搁得下，可见了于智涵的态度，也只好先去领了物品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杂助理（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设备管理部的人态度特别和气，办完了认证手续以及签了公司财务保管条例后，见林梳一介女流，就有两个小伙儿主动扛上东西，要给林梳送到总监办公室去。 林梳挺不好意思，一路走一边跟人家道谢，其中一个扛桌的说：“有啥啊，公司不成文规定，刚入职的新人，但凡是男的，一律自己动手自力更生，但凡女的，咱们就得要给人包办到位。” 林梳失笑，道：“唔，挺人性化的不成文规定。” 到了总监办公室，林梳帮着把门大大地打开，两个小伙儿和于智涵看起来很熟，纷纷同于智涵打招呼，而于智涵坐在电脑后，只“嗯”了一下。 拎椅子的年轻人问，“搁哪儿？” 林梳看了一圈，见于智涵完全没有管她的意思，话都不发一句，便擅作主张道，“你们先放一放，帮我挪个地方，靠这边墙，诶对，横着摆，把这两张小电脑桌往靠窗户那边挪……” 林梳边指挥，也边随手帮着清捡一些杂物，三个人手忙脚乱一番折腾，总算给林梳安放下桌椅，可人于智涵那边完全跟没事儿人似的，气定神闲埋首在电脑屏幕上，看也不看三个人的忙活。 弄好后俩小伙离开，不一会儿又抱了电脑机子前来给林梳安装，还有一些办公用品，也一并给林梳带了过来，彻底弄妥当了其中一个才拿出签收单，对林梳道：“这一页是入职新人基本办公用品清单，你看一下，核对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没有就在下面签个字，以后来申领物品则要先填写申领单，让于总给签字，然后再来管理部领取，哦，如果是有特殊要求的东西，你最好先给我们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库房有没有，否则很有可能会白跑一趟。” “哦，好的！”林梳忙对照着物品清单一一核实，确认无误后签了字，将签收单交给对方，“谢谢啦！” “不客气！”两人出门前，又给于智涵打招呼，“于总，我们走了！” “慢走啊，辛苦了！”于智涵这次倒是多了几个字。 林梳见一张小电脑桌上有一块抹布，便拿了抹布先把自己的桌椅简单地擦拭了一下，然后赶紧去保安部申请出入卡。 那边做了登记之后告诉林梳要两天后才能拿到正规的出入卡，这两天先用一张盖了章的临时卡做出入证明，到领取正规卡时就拿这张临时卡来换就是，林梳便揣了临时卡回到总监办公室，可这时已是到了中午饭点儿的时间。 于智涵告诉林梳，说附近的馆子少，但公司还是为大家考虑了的，出了大楼朝右手走，大概两百米的距离有条小巷，进去不多远，办公大楼后面的位置有一家任记餐厅，可以给公司员工提供标准的员工套餐，两荤一素，每天早晚各不同，换着来，价格也算是最实惠的成本价，公司员工大多都是去那里用餐，当然自己要是想吃点别的，吃好点儿的话，也可以叫店里的人开单锅小炒，明码实价，算是附近干净卫生经济实惠味道还不错的馆子。 林梳谢过，却见于智涵并没有要下班的意思，连屁股都没挪一下，就问道：“那你呢，于总，不去吃饭吗？” “要去。”于智涵答道：“我把手头的忙完了就去，你先去吧，第一天来也正好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行。”林梳背上包正要出门，听见于智涵又说：“公司的位置比较偏，大部分人住得都不近，所以公司的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记住了，一点半正式上班，别逛太远了！” “谢谢于总，那我先去了！” 于智涵点点头，林梳便退出了办公间，顺手帮于智涵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说实话她确实是有点饿了，早上起来太早，自己煮的那碗粥好像不太经饿，要不就是一路赶车连带一早上的折腾，让她紧绷的神经，此时才稍稍松懈下来，所以于智涵一说吃饭，她顿觉饥肠辘辘。 “中午一定要吃饱点儿。”林梳暗自想道，下午还不知道要坚持到多久呢，尽管公司规定是五点下班，可连于智涵都说了设计部加班是常事儿，她要顶下来设计部的工作量，不吃饱点儿可真是不行。 穿过走廊和过道，陆陆续续从各间办公室就出来一些同去吃饭的人，林梳早上虽然被于智涵带着在设计部转了一圈，但每间办公室那么多人，真正打招呼的都没几个，林梳自然一下子也没太分得清谁是谁，别说分清谁是谁了，好多人，可能连脸都没看清楚呢，所以他们于她，还是仍如陌生人。 一时里等电梯的人就有点多，许多人站在电梯间闲聊，有意无意地瞥林梳一眼，林梳也不好上去搭腔，只能默默地等在后面。 和周围互相闲聊的人相比，林梳深感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实在是太招人目光了，可能她都还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摆脱目前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尴尬局面。 闷着头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林梳进电梯了，刚刚符合没超载标准的一电梯人挤在促狭的空间让林梳很有点不适应，倒不是因为人多太挤，而是林梳发现公司的员工男多女少，和她挤在同一电梯里的，另外只有一个先进去的女的，早就被挤在了最后面，而林梳则被一众男士团团包围，加上她又瘦又矮，情形比先前等电梯的时候还尴尬。 好在没坚持多久，电梯终于下行到楼底，一电梯的人出来，都是一副透了口气的模样，林梳故意落在后面，慢慢悠悠地朝于智涵所指的小餐馆走，她觉得这么多人出去吃饭，那馆子能有多大啊，说不定过去了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了呢。 此时有点后悔，该学于智涵等晚一点才出来嘛，于智涵那么老道，当然不会赶着人多的时候凑热闹，可偏偏于智涵撵着她出来凑这个热闹，难道凑热闹也能算是“多熟悉熟悉环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菜鸟入场 （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唉，第一天就当吃了个暗亏吧，林梳晃晃悠悠走着，前后有不少都是公司里的人，她也不用担心找不着地儿。 那家小馆子很好找，距离不远，只是沿路绕着到了公司大楼后面而已，远远地走近，果然见不少人，不过因为都是快餐式的长条桌椅，有些甚至摆到了街沿上，挤是挤了点儿，倒也还不算人满为患连店门面都凑不上。 林梳看见店门口，像小食堂一样挂着个写字板，大字写着今日员工套餐两荤一素的品类，家常小炒加焖南瓜看起来还不错，就准备进店点餐，这时冲出来一个端盘子的服务员，一副忙得晕头转向的样子，经过林梳时喊道，“点员工套餐的先座位上等！” 林梳忙追着他喊道：“套餐，一份！” 跟着转头寻找坐的地方，放眼望去，外面好像都满了，似乎只有等一等才能填补空位，这时从里面有人喊了声道：“新来的，里面还有位置，这边！” 林梳循声看过去，因为天气十分好，又正值中午，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头上，店里面就显得比较黑，林梳适应了几秒，才看清扬着筷子朝她招呼的，正是早上那个遭了于智涵批的小蓝毛唐良。 林梳穿过桌椅间的空隙，向对方挤过去，“是你？” “来坐吧！”小蓝毛唐良向林梳示意，他坐的是一方六人桌，在店内的位置非常靠里，而且都基本已满座，只有两个紧贴墙的位置还空着。 林梳挤近，坐在最外面的人最先起身给林梳让位，跟着是唐良，这个店儿为了尽可能多的摆置桌椅，给人留下的活动空间实在太有限，因此在站起来纷纷让位时，连林梳这样的瘦小个儿挤过去也十分吃力。 林梳挤的时候本来还有点疑惑，与其这样麻烦地让座，为什么不顺位挪一下呢，那样两位男士也不用凹凸着身体扭摆出很别扭的姿势让位，但林梳坐下的瞬间，立刻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唐良笑嘻嘻道：“你运气好，靠墙的位置太憋屈了，男的坐那儿连筷子都没法抬，胳膊打架，所以都不愿意坐，给你捡了个空儿。” 林梳抬眼看向对面也空着里座，只得呵呵一笑，心说难怪呢，还以为小蓝毛多好心，原来是男士都不愿意坐的位置，顺水推舟招呼了她。 好歹有个座位，林梳直起身子四下张望，不知道刚才那个服务员听见或记下她的点餐没有，要是被晾在这儿，而且是不容易招人注意的角落，那可有点尴尬，白浪费时间。 小蓝毛仿佛看出了林梳的担心，安慰林梳道，“放心，这店里服务员可精着呢，对写字楼里的面孔早就认了个七七八八，一般要员工套餐的都不用点餐，直接落座就行，他们一会儿就会按照坐的位置给你端上来，端上来你再付账，固定价格，门口牌子都写着呢，问都不用问，如果想单点小菜的人呢，一般都会多等一会儿，晚点来用餐，所以基本不会搞错，也不会冲突，更不至于手忙脚乱。” “哦！”林梳点点头，听小蓝毛一说遂放了心，笑着道：“今天第一天来，好多规矩都不懂呢，谢谢你！” “甭客气！”小蓝毛有些洋洋得意晃着筷子道：“除了赶饭点儿要挑时间外，在店里找座位也得放机灵点儿呢。” “是吗？”林梳不解，疑惑地看向小蓝毛。 “你看见没有，今儿天气好，大家最容易先在外面找位置，因为堂子里暗，没外面坐着舒服，大家写字楼里呆一早上，还不都想边晒晒太阳边吃个饭？所以天气好的时候啊，要么你就早点晃出来占个外面的座儿，要么直接进里面，或许还能有空位。” 林梳失笑，小蓝毛说的一本正经，在她看来不就吃个饭么，这也能琢磨出道道儿来？ 笑过之后一时无语，小蓝毛就指着旁边和对面几位，道：“认识一下，早上没认清吧？我们部门的，赖清，周挺，卫小宝，哦，不是不是，卫晓天，他的外号叫卫小宝，我说顺嘴了，抱歉抱歉！” 另外三个顿时都笑起来，叫卫晓天的正是坐在唐良身边，最外侧靠过道的人，看起来应该和唐良关系不错，要不然唐良也不会顺嘴叫了外号，而差点忘了人家大名。 卫晓天在哄笑声中白了唐良一眼，回嘴道：“你咋不说自己呢？” 又指了唐良对林梳道：“你以后别喊他大名，你说他大名，别人不一定反应的过来，你说小蓝毛，整个设计部都知道是谁！” “就是就是，小蓝毛，你叫啥来着？”对面两个随声附和道。 唐良却不以为意，还有些得色地抬手捋了一下他头上那撮蓝发，道：“辨识度高，咋啦？要不你们也染染去？” 大家笑得更厉害，对面的周挺作势起身，伸手就往唐良的脑袋上挠去，一边道：“嘚瑟啥，看我哪天不把你的蓝毛揪下来！” 唐良想躲，奈何根本没有活动余地，只好双手抱了头，顶嘴道：“想都别想！这蓝毛可是我特意留的，我的幸运蓝呢！” 林梳见几个人闹得有点乱，忙道：“好啦好啦，这么挤你们还闹？” 又道：“你们好，我是新来的设计助理林梳，以后还请大家多关照。” “土不土啊？”见周挺坐回了原位，唐良也放下了护在脑袋上的手，对林梳道：“见谁就请人关照，你打哪儿来的，上个世纪？” 林梳有些尴尬，道：“我这不刚来嘛，什么都不懂，所以……” “哈哈。”赖清忽然笑道：“人家新来的丫头，小蓝毛你就放过人家吧。” 又对林梳道：“谈不上关照不关照的，大家都一个部门，彼此照应！” “对对。”唐良忙道：“你在于总身边，有些啥事儿，还得帮我们通融通融，说点好话哈？” 林梳怔了一下，她不知道有什么是需要她通融的，还是唐良只是说的客气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菜鸟入场 （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正想问，正好看见有两名服务员端着盘子顺着道儿过来，给这桌的人开始上套餐，便暂时闭了嘴，只一心巴望着自己的饭菜早点摆上。 五个人一边吃着，就听唐良抱怨道：“公司什么都好，就是地儿太偏，上下班不方便不说，周围可选择的馆子也屈指可数，想要解馋，还得走老远了，要不是想着半年以后就能挪窝了，我可真是快受不了想跳槽了。” 林梳一听，赶紧问道：“我听说设计部经常加班，你们都是怎么上下班的，都有车吗？” “哪能都有车？”唐良笑道：“不过有车的也不少，早几年进公司的，好多都买上了车，我本来也打算看是不是买辆车的，新车买不起嘛，咱要不先买辆二手车？二手车又不贵。” 一旁的卫晓天插嘴道：“人家主要问的是怎么上下班，谁问你买不买车了？” “我还没说完呢！”卫晓天争辩道：“反正啊，加班晚了的话，一，要么打车，住得顺道的还可以拼车走，二，要么非机动当来往主要交通工具，只是白天还好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太不安全了吧？三，自己开车。” “哦！”林梳想了想，如果打车，也不知谁跟她顺道呢，估计她算是住得比较远的吧。 三种办法目前看起来都不大行得通，林梳有点气馁，转而有些沉默，默默地吃着饭。 唐良看了看林梳的脸色，突然说，“也别担心，设计部尽管经常加班，只要你能把当天的事情做完，也不是不可以早走，或者你跟于总说说呗，估计你一个姑娘家，他也不见得为难你。” 林梳苦笑了一下，刚刚来还什么事都没做呢，就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提要求，这明显就是上赶着让人家留下不太好的印象，自己给自己降分啊。 “你……”，林梳犹豫了一下，决定转换话题，就问道：“是不是跟我说以后够有我苦头吃的，怎么，于总不好相处吗？” 林梳说着，又环视了一下其他几人，希望从其他几人脸上，也收集到一些信息。 “不不。”唐良道：“于总还是蛮好相处的，但我告诉你啊，于总从不来虚的那套，其他什么都好说，只是你要做不好他交待的事儿呢，那真的没二话，铁定的要开人，所以你根本不用去猜于总对你的好恶，只管把事情做得漂亮一点就好了。” “唔，唔！”唐良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纷纷点头。 赖清则道：“可是最难的也就是将事情做漂亮啊，能让于总满意认可，不容易！” “对。”周挺附和，“于总这个人挺一丝不苟的，做出的东西哪怕跟要求的差一点点，也会被毫不犹豫打回重做，别看咱们公司的老总、副总平时好像说一不二的，可过不了于总那关，说啥也没用。” “噢？”林梳想笑，笑容却有点僵，“被你们说的，我都有点心虚了。” “别怕别怕。”唐良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不是于总的助理吗，遇到处理不了的时候正好当面请教啊，就一个办公室的怕什么，而且于总只要你虚心求教，他也不会为难你，反而会认真指导呢。” “可是……”，林梳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为难处说出来。 卫晓天在另一头道：“诶，忘了问你，你什么专业的？” 林梳如实说了，又反问他们，结果没想到几人都是影视动画视觉传达等相关专业毕业的，看起来，竟只有她一人是半路出家。 唐良冲着林梳笑，笑容里带着坏坏的表情，“虽然你的专业……，不过你应该学过3Dmax、Maya、DF、AE、Premiere Pro、PS等相关软件吧？不然，公司也不会招你进来啊？” 说罢，还冲另外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梳顿时警觉起来，她本能地觉出如果老实交底儿，未必会带来好的结果，只好道：“还行，学过一些。” “那就没问题。”唐良道：“除了日常对设计部各部门的工作协调和管理，有一些宣传和推广的短片剪辑啊，海报啊可能都会要你慢慢接手起来，不过都还算是比较简单的，只要你熟练掌握软件使用，都没问题。” 林梳点点头，心里总算稍稍安稳了一点儿，确实如唐良所说，这两方面并不难，平面设计她本来就有一定经验，尽管图书装帧设计和海报等还是有差别，但那只是设计要求不同而已，是可以触类旁通的，至于剪辑，她面试时交出来的练习作品，就有不少剪辑部分。 五个人再是无话，各自匆匆用餐，唐良说中午休息时间虽然有两个小时，但设计师是个辛苦活儿，一般大家都是赶紧吃完饭，要么回办公室加班，要么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打会儿小盹儿，要不然根本拼不下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也根本没有人有精力在外面瞎晃悠。 林梳听说，当即也赶紧吃好饭，跟他们一起回公司，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却见于智涵还在忙碌。 “于总，还没去用餐？”林梳放下包，小心翼翼地问了声。 “嗯。”于智涵头也不抬。 但在林梳坐下时，于智涵却像刚想起来般，问了声，“那家馆子味道如何？” “还可以。”林梳苦笑，“就是人多。” “没办法，这楼里除了咱们公司，好多其他公司的人也会去用餐。”于智涵像是给林梳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林梳也没多话，倒了杯水，就开始整理上午还没有整理好的办公环境，在把自己桌上的东西清理完后，她又顺带着开始清理室内因为腾挪而显得更加杂乱的空间。 由于不清楚于智涵堆在桌上的那些东西到底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林梳只好先分门别类，将书刊杂志等归为一类，技术、教程方面的又归为一类，剩下的还有一些项目资料，仔细看了下应该都是诺异绘界接的活儿，或正在做的项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菜鸟入场 （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分门别类进行梳整后，林梳对几个小电脑桌也进行了调整，使各台仪器既彼此联通，也更方便操作，折腾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林梳累得满头大汗，那边的于智涵却从未吱声，更未说过来帮把手。 林梳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刚准备喘口气歇歇劲儿，这手还没碰到水杯呢，于智涵忽然有了动静。 于智涵起身离开座位，转身打开身后的一排文件柜，埋头在文件柜里一阵儿翻动，不知道在找什么。 林梳很诧异，忙问道，“于总是在找什么文件吗？我刚收拾出两摞，要不，我帮你看看？” “不用。”于智涵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抽出两本厚厚的公文夹，回身顺手关了电脑，又喝了口水，这才拿着公文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走到林梳面前，将公文夹丢给林梳道：“这是诺异绘界现在正在做的，最主要的两个大型项目，一个是国漫，预期有三部，现正制作第一部，大概差不多进行到一半儿了，另外则是一款比较大型的战略游戏，接近收尾工作，这些是两个项目主要的相关资料，你先看看吧，另外还有一些附件材料，都在我的电脑，回头我发到你邮箱，哦，邮件联系方式回头再来添加好了。” 说罢于智涵抬腕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了，快到上班时间了，我吃饭去了啊！” “好”，林梳忙接过公文夹，“我会尽快熟悉，于总！” 于智涵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的门。 林梳一口气，将先前倒的一杯，现已彻底凉了的白开喝了个干干净净，犹觉未有解渴，就又去重新接了一杯放好，这才打开于智涵给她的公文夹。 第一本，是那个国漫的资料，内容非常多，有故事大致的梗概与线索，也有甲方提出的设计要求，当然这些还不包括各个场景的分段式解构，只有一些粗略的规划设计及说明，有不少地方还有于智涵的批注，林梳看得很仔细，也很慢。 一份资料才翻了十多页，于智涵就吃完饭回来了，正全神贯注的林梳没有注意到于智涵推门的声音，等于智涵走到跟前儿了，她才惊觉。 “于总！”林梳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因为她发现于智涵并没有看她，而是在看她整理过后的办公室。 “还不错。”于智涵似乎比较满意，道：“看来房间再小也总是能挤出地方来的，难怪人事部门不肯给你另找办公地儿，非得往我这儿塞，敢情他们塞人是塞的很有经验了！” 林梳哭笑不得，办公室先前于智涵离开的时候就整理好了，他吃了一顿饭回来才发表意见，看来这位于总的反射弧有点长啊。 但转而又听于智涵说什么塞人，林梳就有点郁闷了，如此显见于智涵并不满意上面的安排，对她的硬挤进来，也是颇有微词的。 跟着于智涵又指着林梳清理出来的文件道：“零散的资料，你也抽空把它们整理进文件柜里吧，我后面的文件柜一般存放大项目资料，你后面这一排小柜则是存放一些零零散散项目资料的，我平时为了查找方便，经常看了就随手摆在桌上，现在有你来了，以后需要什么资料就由你帮着找出来好了。” “是。”林梳牢牢记着唐良叮嘱她的话，即使心里嘀咕于智涵倒真挺会给她找活儿干的，可嘴上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此时正好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在于智涵的吩咐下，林梳整理好了全部文件，又继续去熟悉手头的资料，期间于智涵也在忙，偶尔出去一两趟，回来也不多话。 沉闷的办公室一晃时间飞快，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于智涵突然对林梳道，“下班了，你走吧！” 林梳看资料看得都忘了时间，别说时间，连脑子都快成了一团浆糊，她茫然地抬起头，拿起自己忘了充电，已经快没电的手机看了一眼，奇怪地道：“还没有啊，于总，不是五点正常下班吗，何况我……” 林梳为难地看了一眼手头的资料，折腾了一下午，勉强看完国漫的部分，游戏那部动都还没动呢。 于智涵瞥了林梳一眼，道：“不着急，明天接着熟悉，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早走一会儿吧，明天记得准时到哦！” “那……谢谢于总！”林梳连忙致谢，不过她随即问道：“我可以把资料带回去看吗？” “最好不要！”于智涵淡淡道：“公司的资料就在公司里看，公司的工作也尽量不要带回去做，因为……” 于智涵抬起头，语气十分严肃，“涉及到甲方和我们签署的保密合约，我们必须杜绝一切泄露、流出的可能性，所以你以后要尽量抓紧上班的时间完成！”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于总，我不知道！”林梳连连道歉，于智涵则是挥了下手，示意林梳不用解释，赶紧下班走人。 第一天，林梳晕头晕脑地独自乘车回了自己的地下室，觉得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她自己也挺奇怪，明明没做什么事儿啊，怎么会格外的疲累？ 想想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没打工了，难道是因为歇下来，好久没有高强度工作，结果竟一下子不太适应了？ 天在这时早就黑了，即使提前下班，但天黑的本来就比较早的北方，显然已不可能出去再买什么菜，要买也只能去超市捡点儿，林梳不想逛超市，甚至连饭也不想做，就是累得恨不能一直窝着连屁股都不用挪的地步。 不过歇了一阵后，她缓过劲儿来了，还是去给自己下了碗面。 正吃着面，方柯打了电话来，问林梳怎么样，上班第一天是否顺利。 林梳吸溜着面条，一边道：“诶，先不要管顺不顺利了，一两句跟你也讲不清，正好，想找你商量个事儿呢。” 方柯立马道：“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菜鸟入场 （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就把她问到的，上下班的问题跟方柯说了一遍，林梳道：“我别的没什么，如果能赶上晚班车呢，我都会自己赶，万一，我说万一啊，要是错过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次？主要呢，唉，咳咳，路程确实有点远。” “没问题啊。”方柯道：“我们就算加班赶工，也抽得出身去接你，早走一会儿晚走一会儿的事儿，不行我还可以叫跟我搭班人帮我看着一下最后收尾，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我估计……也不会每天那么晚吧。”林梳道：“反正我能赶上公交绝不麻烦你，实在不行了……唉，这事儿我真不好意跟你开口！” “你跟我还有啥不好意思的？”方柯笑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一个电话的事儿，哦，对了，你真的不考虑搬来跟我合租啊？” “我……”，林梳犹豫着道：“你那边也还是不近啊，唉，没想到交通问题成了现在最大的难题。” “比你那儿要近得多好不好，相对而言啊，呵，起码少转一道车吧？” “那倒是！”林梳想了想，叹道：“可我现在刚去诺异绘界，手忙脚乱的，一脑袋懵，还根本顾不上搬家的问题呢，要不再缓缓吧，等工作那边稍微稳定点了再说？何况我地下室的房租都交了，如果不住够就搬，多亏得慌啊！” “你呀，就是拖拖拉拉的，早点不考虑好，早跟你说过交通会是大麻烦吧，你偏不听，不听人劝吃亏在眼前！不知道你犹豫个啥，我还能吃了你？” “呵。”林梳赔笑，“对对对，你都是英明正确，是我冥顽不化！” 方柯无可奈何，知道林梳是故意避重就轻，就说道：“别的没什么吧，刚去那儿肯定还得有一段适应过程，你也不用心急，慢慢来。” “我怎么能不心急啊。”林梳叹道：“三个月试用期，你是不了解，我中午吃饭的时候跟人聊了聊，都说我们那个于总监不好惹，要求严着呢，诶，我觉得也是，你问他什么吧，他经常不搭理，然后逼得我要不就不知道该干嘛，要不只好硬着头皮自作主张，完了也许等你弄完以后，他会评论几句，你说他这副让人丈二金刚摸不到头的态度，我要是做错了事儿，那可不就糟了？” “呵。”方柯在电话中笑起来，“竟是这样的人啊，那你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了。” 林梳“嗯”了一声，又听方柯道：“没事儿，万一犯了错误，人家于总表示不满了，你就赶紧检讨，我跟你说啊，进了职场，你就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要习惯于应对不同的人，应对不同的事儿，要不怎么说职场也是战场呢，哪有在学校里那么轻松？” “知道了。”林梳道：“不过我今天肯定是没认清几个人，设计部的人太多了。” 方柯道：“送你一句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职场既要做好自己的事儿，也不可无防人之心，除了工作上的事儿，见人说话留三分，而且还要慢慢积累自保的资本跟能力，记住了吗？” “哟，跟你是职场老手似的。”林梳道：“你不会也见我说话留三分吧？” “咱俩哪跟哪儿啊，我要是那样，你还不早就翻脸不理我了？”方柯笑嘻嘻道：“我都恨不得扒出心让你看看一片赤诚，才勉强让你不嫌弃，也许、大概、没准儿，能期望上朝夕照面？嘿嘿，我容易吗我？” “去去去，一说又不正经了。”林梳没有多少精神头跟方柯闲扯，就道：“那行吧，你还在加班呢？我不打扰你了，今天我也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好，那我明天再给你电话！” “嗯。”林梳挂了电话，心里觉得暖暖的，自从跟方柯相约彼此时常监督着以后，这种不间断的联系她似乎也已习惯，能有个人随时关注你，让你觉得自己在辛苦努力的时候也并不孤单，真的是一种非常贴心和舒适的暖意。 林梳吃过饭，看了一会儿做图资料，见邮箱里有陶飞越发来的单子，赶紧打开来把订单内容看了一遍，然后回复陶飞越，说自己现在已经找到正式工作，恐怕难保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虽然她也很想继续接单，也想尽力完成陶飞越的单子，可毕竟时间有限，极难保证完成设计的时间，林梳问陶飞越，能不能找一些催得不那么急，时间限制不那么紧张的单子给她做，要实在不行，她只能对难以兼顾表示遗憾了，当然，林梳向陶飞越保证道，无论能否继续接单，欠陶飞越的款子，她一定会继续努力还上，让陶飞越放心。 回完邮件，林梳便早早洗漱，在把第二天需要带的东西准备妥当后，她就难得地去睡了个早觉，梦里十分安稳，隐约好像是梦到了周西檐，坐在他们从前的教室里，阳光从天窗四面洒漏下来，因此周西檐的脸显得处于逆光中，有点看不清，不过尽管看不清，可梦中，林梳还是感觉到周西檐冲他笑了笑。 “加油！”周西檐说。 林梳早上起来，回忆了一下梦中情形，觉得可能是昨晚上回陶飞越的邮件，不知怎的，大脑的某种联想机制，竟把她带回了过去的教室以及见到了失去消息很有一段时间的人。 林梳也没多想，早上的时间非常紧张，为了不迟到，她仅在外面买了一杯豆浆和一个包子，然后边吃边赶往上班地点，林梳清楚，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她必须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才有可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只要稍有懈怠和疏忽，也许她的职场生涯仅就三个月就走到头了。 林梳可不想重回为生计奔波发愁的日子，她太需要和渴望这一份稳定的工作了，所以她除了全力以赴，再无选择，别无退路。 何况还有方柯那边儿的人情，她又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觉得打脸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圈子太小（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不过林梳没想到的是，她在诺异绘界，居然也能碰上熟人。 上了两天班后，林梳似乎已逐渐熟悉了诺异绘界的工作流程，也开始慢慢习惯于智涵的工作方式，正如于智涵告诉她的，上班时间得要十分抓紧，才能做更多的事儿，更好地完成交待的工作，林梳开始学于智涵一样，推迟中午出去用餐的时间，然后再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学习她欠缺以及不熟练的操作技能。 两天后的早晨，林梳匆匆赶至公司大楼，此时离上班打卡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在等电梯期间，忽然有一个人从身后窜上来，窜到林梳跟前伸头朝她一望。 事发突然，加上那张脸凑得有点近，林梳竟瞪大了眼睛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叫了她一声，“林梳？真的是你？” “怎么会是你，温念念？”林梳总算看清了来人。 眼前的温念念和跟林梳同租一屋时，变化有点大，也不是说长相怎么变化了，就是整个人的穿着打扮跟气质都不一样了似的。 短暂的惊异过后，林梳不由自主，把温念念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温念念原先齐肩的半短发微微烫了下，形成好看而柔和的大卷搭在肩上，刘海也是微卷，长而清透地笼在额上，加上精致的妆容，一身的乳白色半长羊绒大衣配长靴，一眼望去就是那种都市里精致的白领上班族。 “你……”，脑子里还没想起该问什么，正巧电梯到了，温念念一把将林梳拽进电梯，一边嘟囔道，“哎呀，差点迟到，幸好还赶上了。” 林梳看见温念念按下的电梯楼层，顿时就明白了，回头问温念念，“诺异绘界？” “嗯，设计部。”温念念答道，接着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道：“你呢？” 林梳从人缝中伸出手，伸向温念念，“幸会，没想到会成为同事，为什么前两天没见你啊？” “你？也是？设计部？”温念念惊讶的都口吃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面对温念念的愕然，林梳只是笑了笑，由于时间仓促，两个人各自都来不及做更多的解释，也没功夫从对方口中获知想要了解的答案，两个人等电梯一抵达楼层，便赶紧冲出门，奔向打卡处。 尤其林梳深知于智涵不喜欢员工迟到，更是连多看温念念一眼都顾不上，一路小跑着径直冲进了设计总监办公室。 林梳不是因为早上睡过点儿或自身的什么原因而耽误，她是在路上遇到堵车，才至如此匆忙地赶到公司，可她万万没想到，就晚到的这么一次，居然会在等电梯的时候碰上昔日的同屋温念念，而且两个人还是同一个公司，同一个部门。 想起那时的温念念给林梳留下的印象也不是太好，总觉得她有点儿装模作样和搬弄是非的小毛病，但……看起来世界很小，圈子也很小，不太喜欢的人，总是容易狭路相逢。 林梳尽量按捺下脑子里的杂念，专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她看了看今天的日程，负责游戏的部门，从前几天起就卡在一条支线任务上，今天仍是要继续解决支线任务上的难题，林梳便对早早就在办公室忙碌开的于智涵道：“于总昨天说今天继续和他们几个负责支线任务的商讨进展，是去会议室商讨呢，还是把他们几个叫到办公室来？” 于智涵道：“不急，我早上突然有了点新想法，你等我再想想，如果还是困在原先的难点上，再怎么开会也商讨不出个结果。” 林梳点点头，只好先把这一条放下，另外还有有关游戏的宣传推广文案，也得这几天就做出来，所以林梳打开电脑，开始思考起文案来。 忙了一个多小时，文案还没有弄完，于智涵突然道：“林梳，走，带上资料和平板跟我去游戏部，我就在游戏部和他们现场交流，你帮着做一下记录。” “好。”林梳赶紧起身，抱上东西随于智涵出门。 游戏部的人也是各有分工，有的是专门做人物道具之类的，有的则负责设计场景任务等，因着分工不同，所在的办公区域也不同，于智涵要找的，正是负责场景任务的设计师。 林梳跟着进去，特别留意了一下，不过并未看到温念念的影子，于智涵和几个设计师们一边商议一边做演示，讨论可行性，林梳则一边关注着进展一边把他们主要讨论的焦点给记录下来，因为经验的累积很重要，如果方式可行，效果还比较好的话，以后就能依葫芦画瓢用在别的设计当中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讨论，足足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于智涵带林梳离开的时候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一早上的冰山脸，此刻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于智涵没直接回办公室，而是转身去了隔壁负责人物服化道等的办公区，他的习惯就是即便无事，早上也要到各个部门去查看监督一番，以便及时发现问题。 林梳就在这个办公区域靠最里面的位置，瞧见了那来不及和她做更进一步交流的温念念。 林梳看了看那个位置，顿时明白因为那个位置不太起眼，加上办公室内的隔断，以致林梳一直以为那是个空位，是暂时闲置下来的空机，没想到那个办公位，居然是属于温念念的。 这也意味着温念念比林梳的职位高，温念念是诺异绘界的游戏设计师。 林梳有点黯然，尽管她记得温念念的本科专业也不是游戏类，可显然温念念一定在专业技能上比她更过关，所以才会被诺异绘界招用。 林梳想到那时候在租房子问题上，温念念就比她多了些心眼，看来在其他方面，人家温念念也是比她早做了谋划跟打算啊。 林梳没有立刻走向温念念，她是设计助理，于智涵在巡查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她得及时记录下来，接下来还要根据问题大小轻重，及时复核和解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圈子太小（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否则没有合理的规划和安排，设计部各个部门每天这么多事，岂不早就乱套了？ 倒是温念念，在于智涵巡查了快一半的时候，起身来到于智涵的身边，主动道：“于总，我跟前台消了假了，请假前你说让我做几个游戏彩蛋，我弄了一个大概，您看我那种设定行吗？” “哦，好的！”于智涵正在关注眼前另一个设计师所做的优化，随口应道：“待会儿，我马上过去看看！” 温念念便不再多说什么，在于智涵背后朝林梳使了个眼色，红唇一张一合翕动了几下，意思好像是在问电话号码。 林梳飞速地在手头上的工作手册上写下自己的号码，悄悄撕下，又悄悄递给温念念，温念念笑了笑，转身走了。 待巡查完所有部门，一个上午也已经差不多过去，林梳刚同于智涵一起回到办公室，就听见手机“叮”的一响，摸出来看，见一个不知名的号码发来一条消息：中午一起吃饭？ 林梳估计是温念念，其实她也很想同温念念聊聊，毕竟别后半年，似乎各自都发生了不少转变，而且温念念显然比她来的时间早，没准儿以后还有许多问题要向温念念求教呢。 林梳当时的心情就像是他乡遇故交，当你落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正茫然无措小心翼翼的时候，能碰上一个老熟人，不管之前你们是否真的相熟，熟到什么程度，那都可能是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喜出望外。 所以林梳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回了个“好”！ 隔了一会儿，温念念又发来一条回复：“我等你，你出门前给我发个消息，咱俩在我办公室门口碰头。” 林梳又回了个“行！” 整理完涵待解决的各项事宜，几项重要的内容林梳特意画上了杠给提示出来，然后林梳把事项表交给于智涵过目，于智涵看过点点头道：“记下了，先暂时放你那儿，我要是忘了你再提醒我。” 林梳没吱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事实上她很清楚于智涵刚才那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和于智涵接触了几天，林梳发现于智涵记忆力惊人，凡是他经手、并了解过情况的事儿，根本就不需要谁来提醒，他绝对不会忘，所以每天的事项记录，倒更像是留给林梳的备份，或者是用来以防万一的，林梳现在倒理解了，为什么于智涵一直没招助理，要不是每天连轴转的太忙了，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助理。 由于和温念念有约，林梳这天中午没有像前两天一样，一直拖到比较晚才出去吃饭，大约下了班半小时后，林梳便给温念念发了一起走的短信，跟着取了包，同于智涵打了声招呼，随即离开办公室。 走到温念念他们游戏部的门口，林梳见温念念还没出来，就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看到温念念正在收拾包，便安心地等在门外。 不一会儿，温念念匆匆奔出来，对林梳只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两人乘电梯下了楼，出了大厦，林梳习惯性地朝右转，却见温念念竟然往左手边离去，便不由自主“诶？”了一声。 温念念察觉二人南辕北辙，忍不住“扑哧”笑出来，回身道：“哎呀，忘了跟你说，咱们不去那家小馆子吃，天天都是那些小炒，有啥吃头？走，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比在小馆子用餐舒适多了。” “还有别的好地方？”林梳诧异，“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就被温念念一把拽着胳膊拉走了，温念念一路道：“公司大多员工为了省钱，当然是去那家平价菜馆用餐，而我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胃，天天上班工作量这么大，要是再不吃好点儿，那咋吃得消？” “不会要去很远吧？”林梳疑惑道：“我见附近的馆子，可选择的不多啊。” “那是你人生地不熟！”温念念松开林梳道：“才来没几天吧？” “嗯！”林梳老实承认。 “我说呢，咋我才请了几天假，于总身边就多出来个设计助理？” 林梳就道：“请假？你为啥请假啊，病了？” “诶，别提了！”温念念苦着脸叹道：“什么病了啊，我好好的呢，就是从老家过来一表哥，想在京城找工作，然后吧他特羡慕我现在的工作，觉得我在找工作这方面肯定有经验有门道，就非拖着我帮忙当参谋，陪他一起去看工作单位的招聘，我说你……就我那表哥啊，也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杂牌学校学历，我说这京城地界藏龙卧虎人才这么多，凭你那破文凭还指望能找到啥？再者说了他专业是酒店管理，哪家酒店需要他去管理啊？最多也就能给当当服务员！” 林梳失笑：“确实……咳咳，有点难度！” “所以啊。”温念念接着道：“我都把情况给他挑明了，也跟他说他的专业跟我啊完全沾不上边儿，我哪能帮他参谋啊，我自己都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结果他完全听不进劝，你说，还嫌我如今当游戏设计师尾巴翘高了？看不起人了？然后回头就跟我妈，也就是他二姨告了我一状，害得我被我妈给臭骂一顿，没办法，只好请了假陪他去找工作呗！” “那找着了吗？” “找着才怪呢！”温念念忿忿不平地啐道，“就他那高要求高标准，一没关系二没门道儿，哪家酒店请他这尊大神去当自个儿的管理啊，那不是闲得慌请来块破铜烂铁当紧箍咒供着？当人家是傻啊还是怎么着？” 林梳被温念念逗得不行，“你这张嘴啊，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说的是实话！”温念念一本正经道：“就他那德行，还不如待在老家找份普通的工作踏实蹲着，工资虽然低是低了点儿，可自己管饱不就行了吗，跑到这边来，房租水电、吃穿用度，哪样不是大开销？他可别工作没找到，先就饿死街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圈子太小（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也不至于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林梳道：“也许他碰碰壁就该清醒了，让他先找份糊口的工作，以后再慢慢说嘛！” “唔。”温念念道：“陪着他奔波了四、五天一无所获，我看他也是有点泄气备受打击的样子，不管怎么说，想在京城扎下根儿哪有那么容易的？” 两人说着话儿，林梳察觉她们越走越远，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咱们是要去哪儿啊，可别赶不回来？” “放心吧，哪能呢？”温念念顺手指着前方道：“那栋写字楼看见没？喏，就那栋楼对面的巷子里，有一家环境不错的坐场，好多公司的白领，其实都喜欢去那儿吃呢！” “哦！”林梳见马上快到了，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找到地方，林梳一看，原来是家三层楼高的自助餐厅，看外部环境绿植环绕身处幽丛，倒确实要比公司附近的小馆子清静。 进了餐厅，温念念对林梳道，“今儿就算我请客好了，这边一楼先付了款，然后就可以上二楼三楼就餐，二楼以中式菜品为主，三楼则多是西式和日式菜品，反正甭管二楼三楼总能挑到合自己口味的吧。” “怎么能让你请客。”林梳道：“反正是按人算钱，咱俩还是各付各的好了，都是一起的同事，以后还不得经常时不时的凑一块儿吃饭？那请来请去到底谁请谁啊，怪麻烦的，不如AA制来的简单。” “也好。”温念念说着带林梳去收银台付了款，二人沿着楼梯而上先去二楼挑选菜品。 “二楼三楼都可以坐。”温念念问林梳道：“咱们坐哪儿？” “随你！”林梳看见餐厅的座位大多临着大落地窗而设，窗明几净，触目就是绿悠悠的窗外风景，虽然暗地里很是心疼这一顿自助餐简直可以在小餐馆吃上三顿，可见餐厅不仅装修奢华漂亮，菜品也是琳琅满目又精致又诱人，加上舒服的座位，用餐期间开阔的视野，料想这家餐厅的收费实在也还算是很值的，所以她也就只好当是开开洋荤，奢侈一把吧。 “我觉得三楼的位置最好，你上去看就知道了，咱们还是坐三楼吧。”温念念见林梳没什么提议，就笑着说道。 林梳点点头，她第一次来，对餐厅自然没温念念熟悉，也自然显得很被动，都是由温念念说了算。 二人各自拿了盘子，挑了一些喜欢的菜品，跟着上三楼，林梳其实对西餐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挑了一些萨拉烤虾之类的，不过温念念倒似更喜欢三楼的菜品，很快又挑了一大盘，二人端了盘子，找了临窗一处看起来视野最为开阔的位置坐了。 林梳看着温念念面前满满登登的食物，问温念念道：“拿那么多，吃得完吗？” “当然啊！”温念念道：“一餐不便宜，我得吃回来！” 林梳暗中失笑，温念念看起来比较挑剔，希望活得精致一点儿，可实际上内在骨子里，仍是有一个穷字作祟，她其实和自己一样，摆脱不了心疼败出去的花销。 一边吃着林梳就问温念念，“你什么时候来公司的？我记得你的专业不是游戏动漫啊？” “确实不是。”温念念道：“不过上学时寒暑假我就去那种暑期培训班学了一下，当时毕业不是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嘛，本来想在学校多赖一阵儿的，结果大概是你离开前后吧，我听人介绍，说是诺异绘界不错，就抱着侥幸的心理投了简历试试，没想到运气好，还真给我求到工作了，也幸亏找到了工作，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办呢，你也知道诺异绘界工资条件还可以，只是周边环境偏了点儿而已。” “原来如此。”林梳道：“所以你一来就是直接进了设计部吗？” “当然，不进设计部还能进哪里？”温念念道：“不过我在设计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只能做一些人物啊，服装之类的设计，还蛮简单的，比那边特效部的活儿简单。” 跟着温念念又问道，“你呢，怎么也来了诺异绘界，我觉得你进修的专业同样不是游戏动漫啊？” “我……”林梳有些尴尬，道：“我是自学了一点儿。” 温念念抬头看了林梳一眼，忽然像想起来似的，道：“诶，我记得你当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就那么一声不吭的退房走了，也不继续进修了？” “嗯，家里出了点儿事儿，我也是到处找工作，找了许久。”林梳不想跟温念念旧事重提，便大多含混了过去。 “那看来你的运气也蛮好的嘛。”温念念道：“咱俩前后脚，居然还成了同事，不过我跟你说啊，这设计部呢虽然对外大家都称自己是设计师，可其实诺异绘界的设计师也是分等级的，不同的等级那是直接和薪水和奖金挂钩的，你别看平时个个装得斯文有礼，好像彼此相安无事，实际上都在暗中叫着劲儿呢！” 林梳在设计部待了几天，从小蓝毛唐良嘴里也多少风闻了一点，便问道：“怎么个分法，按什么标准来衡量？” “你傻啊，这都不知道？”温念念瞪了林梳一眼道：“首席设计师，那都是拿过什么什么大奖，又参与过什么什么项目的，资历雄厚的一般都是他们挑公司，而不是公司挑他们，所以诺异绘界上上下下都对他们十分客气，不管是负责游戏动漫还是负责特效，人家也确实能担纲挑大梁，是每个项目的具体实施和推进者，所以他们的薪水、奖金，包括公司年终分红，他们拿的可能是一般设计师的好几倍，然后就是中层设计师，他们负责的也是比较重要比较有难度的部分，剩下最普通最低端的设计师，就像我这样，唉，每天差不多做的都是模式化的重复，一般上面吩咐让咱们怎么弄就怎么弄，工资也是底层人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圈子太小（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林梳笑了一下未置可否，只是道：“这些我了解过一些，其实我想问的是……公司内部，有没有可能普通设计师也能升任首席设计师？” “当然有可能啊。”温念念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但是太难！” “怎么说？” “你想啊。”温念念道：“首先你没有那个机会，担纲重要的设计项目，其次就算机会摆在你眼前了，你说不定也没有那个能力，因为你每天都是听着领导的指挥，做的零零碎碎的部分，真要叫你全盘设计考虑，做出让人耳目一新令人赞叹叫绝的项目，哪有那么容易？万一搞砸了，可就不仅仅是你个人的问题了，公司还得背锅承担重大损失，首席设计师的位置是那么好坐的？” 林梳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望山跑死马，人生也是这样的，你在门外的时候，看见门内的人都会羡慕的不得了，觉得自己只要成为门内的一员就很知足和幸运了，但门内之中却又有一层一层的高台，你似乎永远处在仰望之中，不及人家的万分之一。 之后林梳和温念念都没再多说什么，有一点各怀心思黯然无趣的沉默，两人匆匆用完餐，又喝了一杯餐厅提供的免费咖啡，这才急急忙忙赶回公司。 而就仅这一次用餐，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也没再相约，一则林梳实在吃不起那家自助餐厅，于她而言，公司后面的小餐馆提供的员工套餐才是最适合她的，二来温念念也没有再主动相邀的意思，所以两人很快，就像普通的公司同事般，不过是见面招呼，有事说事，无事互不相扰的状态。 过了大约半个月，林梳有一天上班时间，忽然接到陶飞越的电话，陶飞越说：“周末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吧？” 林梳想起两人曾经的借款条例，尽管那个条例到现在也不明白陶飞越意思的真假，林梳还是问道：“是上次你带我去的酒吧吗？” 陶飞越“嗯”了一声，又道：“你定个时间，我可以来接你。” “行。”林梳答应道，她现在还顾不上搬家，所以还住在原先的地下室，幸好这半个月以来，真正留下来加班的时候只有两次，而两次忙完，都还可以赶上夜班的公交，林梳觉得既然也没麻烦到方柯，干脆拖一阵子算一阵子，于是搬家的问题就这么被搁置下来。 只是林梳又想起，她上次给陶飞越说明了时间有限，可能无法及时完成订单的情况后，都半个月过去了，陶飞越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一句回复也没有，如今突然打电话约她，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 是要跟她当面锣对面地商量如何完成订单的问题吗？可若是公事，即使觉得邮件里说不清，也可以让林梳周末去飞越工作室，在陶飞越的办公室里谈啊，怎么要约去酒吧？ 无论什么缘由，林梳也不能回避不见，所以她就跟陶飞越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并让陶飞越快要到之前给她打个电话，她还是在上次那栋地标建筑前面的小广场前等他。 陶飞越回了个“好”字，难得地非常痛快地挂了电话。 林梳虽然满心狐疑，但也没有时间多猜，越是熟悉于智涵的工作方式，熟悉诺异绘界对工作职位的挑剔要求，林梳需要考虑周全的事就越多，她不能完全被动地等待于智涵出声提要求，反而只能自己做更可能多的工作，有时候比于智涵考虑到的东西还要周全，才有可能慢慢立稳自己的脚跟。 而一系列紧随而上的宣传和推广，林梳更是不敢马虎大意，她吃力地、艰难地应对着设计助理的工作，早已经无暇旁顾。 熬到周末，林梳也没有时间歇下来放松放松，唯一把每天起早贪黑欠下的睡眠给稍微补回了一点儿，睡到自然醒已是上午九点多，看到方柯发来的消息，竟然是：小懒鬼，起床没有？别太贪睡，该起来拯救世界啦！ 林梳忍俊不禁被逗笑，同时也很郁闷，难得补一个周末觉，方柯居然就叫她懒鬼，想想方柯因为进现场了，要赶工期，周六仍得继续上班，估计是心里不平衡羡慕嫉妒恨她能睡懒觉，才跟她开的玩笑吧，而且方柯若是真心想把她吵醒的话，也就不会发短信，而是直接打电话了。 林梳没有理会方柯的玩笑，自己出去买菜回来弄了点吃的，跟着就忙不迭地打开电脑，一门心思用在专业软件的学习和操作上，如此一待就是大半天，跟人家沉迷电脑游戏的有得一拼。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林梳才起身收拾了一下，换好衣服，等陶飞越的电话。 幸亏提前准备了，陶飞越给林梳打电话的时候，不仅告诉林梳他已经到了地标建筑大厦那里，且比约定的时间早了约二十来分钟。 林梳顾不得多言，挂上电话关了笔记本电脑便匆匆出门，赶到小广场，人车都很多，林梳搜索了好一圈，才看到陶飞越的车，林梳奔过去直接道：“不是让你提前给我电话吗？” 陶飞越今天的样子很有点儿奇怪，要是换了平时，他说不定立刻就反唇相讥了，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挤兑林梳的机会，可今天，他只是淡淡地瞧着车窗外的林梳，缓缓道：“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上车吧！” 林梳被他的态度弄得呆了呆，心说这陶飞越难道吃错什么药了，改了性子？当下也没吭声，转到副驾驶座的位置就准备拉开车门。 不料手刚碰到车把，她就想起头一次和陶飞越去酒吧后，陶飞越让她“滚后面”的情形，于是愣了愣，松开车把手，又准备往后走。 这时就听见陶飞越叹了一声，他从驾驶位横过身来，伸长了胳膊帮林梳推开副驾驶位的车门，道：“上来吧！” 林梳非常讶然，对陶飞越是不是吃错药了的猜想更甚，坐上去后，林梳自觉系好安全带，就说，“行了，咱们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同版本（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头一次林梳是稀里糊涂被陶飞越拖去酒吧，加上当时天黑，也不知给带到哪是哪儿了，所以这一次在天色还微微亮着时经过沿途，也是一副很茫然的样子，像是从未走过这边。 还是那间酒吧，还是老位置，酒吧靠里清静又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林梳和陶飞越还是彼此方位不变地依次坐下，酒吧也和冬天来时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场上的歌手换了，换成是一个林梳不知名的小乐队，女主唱声线沙哑，唱的歌儿像在述说某种往事。 陶飞越问林梳要喝点什么？然后再次在林梳脸上看到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笑了笑，对林梳道：“要不还像上次，少喝点儿？” 林梳连忙点头，反正她也记得上次都喝了什么了，陶飞越说喝什么就喝什么吧。 酒吧侍应生离开后，陶飞越问道：“怎么，都正经上班了，还不知道到了酒吧里该为自己点什么喝的？” 林梳很是无奈，“我对酒吧没兴趣，本身就不太会喝酒，而且我上的那班儿，成天忙都忙死了，隔三差五还得加班，哪有什么泡酒吧的时间？” 陶飞越顺势问道：“到底什么工作，你还没告诉我呢。” 林梳心想你也没问啊，我哪儿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但嘴上还是老实答了陶飞越。 陶飞越略一沉吟，道：“你说的诺异绘界我知道啊，业界很出名的，没想到啊，居然能给你混进去。” 林梳一愣，混进去？她给陶飞越做了这么久的封面装帧设计，难道连陶飞越都并不认可她的设计能力，私底下也很看不起她吗？ “陶总这话……？” 陶飞越淡淡道：“我是指你在软件方面，接触时间短，技术和经验都不足，诺异绘界可是招聘门槛很高的公司。” 林梳低下头，她自己也清楚，若不是方柯的帮忙，她能不能申请到助理职位都还两说，可尴尬归尴尬，她却并不想说与陶飞越听。 陶飞越对林梳的沉默似乎不以为意，隔了片刻，又问道：“怎么样，去了诺异绘界感觉如何？能坚持的下来吗？不会很快就被人扫地出门吧？要知道混进去容易，立足却一点也不容易，就跟你北漂似的，有你来之前想象的那么容易吗？” 林梳不知怎的，忽然记起温念念给她提过的表哥，她当时只当是听温念念说了一个笑话，现在陶飞越一问，倒让她蓦然惊醒，是啊，北上之前她确实绝未料想自己的人生会碰到这么多的波折，会遭遇那般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她笑话温念念的表哥，其实自己何尝不是？都把这座城市的未来描绘的太美好了，结果无一例外地遭到当头一棒。 林梳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还很难说，我还在三个月试用期，所以业余时间，我也得利用来学习跟熟练掌握各种软件的操作。” 陶飞越点点头，“那好吧，我们今晚就庆祝你找到了新工作，并祝你不被扫地出门！” 林梳干咽了一下，皱眉道：“我觉得陶总你还是别乌鸦嘴咒我了，您要想想您的款子，如果我能在诺异绘界站稳脚跟，以后就肯定能还上你的钱，不然……”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陶飞越道：“为了我的钱，我也得诚心诚意祝你啊，并向上天祈祷，请它必要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无论如何就让你这半桶水有个能混口饭吃的地方吧。” 林梳郁闷了片刻，突然笑了，这些话才是应该从陶飞越嘴里听到的，看来陶飞越还是那个陶飞越，并没有吃错药。 林梳想了想，问陶飞越，“那以后，我们的合作还会有吗？” 陶飞越瞥见侍应生正端来酒水，就对林梳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等酒水和要的水果摆上桌后，陶飞越示意林梳先请。 林梳也不客气，率先朝水果拼盘里下了手。 陶飞越将一杯酒推给林梳，说道：“咱们今晚先不谈是否继续合作的问题，我问你，你有多久没和周西檐联系了？” 林梳正拿了水晶小叉子叉一块蜜瓜，顿时僵住，然后叹着气，收回了胳膊，“你知道的，我换电话号码以后。” “那如果不是因为欠着我的一大笔款子，换了号码以后，我大概也会跟周西檐一样，会从你的联系人中消失，被你归为陌生人吧。” 林梳望定陶飞越，“我当时……” 林梳没有说下去，她的理由解释来解释去都不过那么几个，而所有的理由，都掩盖不了她在遇到挫折和打击后，并没有立刻振作起来，而是只顾着一心逃避的本质，是的，她就像临阵脱逃，慌慌忙忙，恨不得逃到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她的地方，然后悄声无息，自生自灭。 “我不管你当时怎样。”陶飞越忽然换了一副冷脸道：“周西檐诶，是带了你四年的班主任吧，哦，不是，是班……啥来着？” “班导师！”林梳答道。 “对对对，管他班啥呢，反正带了你四年吧？古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四年呢，你不念他的功劳苦劳也就算了，你北上求学，你知道周西檐为你做了多大的努力吗？” “知道！” “知道你个大头！”陶飞越抬起手，似乎是很想抽林梳，但手到了林梳头顶前，他只是轻轻地扇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我知道！”林梳一动也不动，定定地答道：“如果没有周老，我根本不可能到京城最好的美术学府求学，更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可就是因为我欠的太多，越来越多，我才更没法面对他，陶总也早就发觉了吧，我是个大麻烦，天生最不缺的一种运气就是霉运，出了那样的事儿，我要是再把周老牵进来，那你说我不是拖人下水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不要再管我了，让我一个人自己折腾好了，大不了自生自灭，这些话这层意思，其实我想陶总也早看得很透彻，不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同版本（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哇！”陶飞越道：“你的心思，周西檐居然猜的分毫不差，果然是知学生莫如师啊！” 林梳突然怂了下来，“周老，他现在还好吗？” “我记得我问过你吧，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一直不和周西檐联系？” “不是。”林梳道：“我记得周老的电话，一直都记在我心里，等我试用期过了关，真正的稳定下来，我就跟周老联系，让他放心。” “不用了，太迟了！”陶飞越抬眼，目光越过林梳，飞向了光影飘荡的中空某一点。 “怎么了？”林梳陡然吃了一惊，“迟了？是什么意思？” “迟了就是迟了，太晚了！”陶飞越嘟囔道。 “我不明白……” 陶飞越收回目光，道：“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林梳越发疑惑，陶飞越今儿是怎么啦，为什么老在纠结啥知道啥不知道的呢？她刚才不是已经明明白白说得很清楚了吗，难道真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陶飞越扫了一眼呆在当场的林梳，慢吞吞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林梳没吱声，安静地等着陶飞越的下文。 陶飞越道：“那时候我跟周西檐是同班，又是同寝室，四年时间，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彼此，我们俩就像人们说的，要好的能穿一条裤腿，我……” “打住！”林梳突然出声，打断了陶飞越的故事，她道：“你们三人的恩怨，我在别人口中曾大略的听过，所以我对你的故事真的没兴趣，最主要的是，你口中的版本，比局外人说的版本，怎么感觉更不可信呢？” 陶飞越倒也没生气，冷冷地道：“从朱苓那儿道听途说来的吧？你怎么就知道她说的比我说的可信？” 林梳也没掩饰，直接道：“那还用问吗，用脚丫子想想都能知道，你是当局者迷，一肚子的咽不下也忘不掉的气，你若是能清醒地看待大学恋情，也不至于纠结到现在不是？自然你说的也就不可能是实事求是，都是你自己的臆测和偏激！” “诶！”陶飞越歪着脑袋道：“今晚好歹是我请你喝酒，你看在我来回接送，请你又吃又喝的份上，就不能当听说书把故事听完吗？臆测也好，偏激也好，听完了你再自行下结论不行吗？你不能光听一人之言一面之词，就先入为主的堵其他人的嘴吧？” “那还不是因为……”，林梳叹气，“陶总今晚喊我出来喝酒，难道就是为了给我说故事的？” “差不多！”陶飞越点点头，看了一下桌面道：“你要是没啥耐性呢，就看看还有啥想吃的，咱们再点，完了你吃你的，我说我的，行不？” 咦？今晚陶飞越对她这么客气？莫不真成吃错药了？林梳上下打量陶飞越，见他和平时也没啥两样啊，最后摇头道：“算了，不用点了，你说我听着就是。” 嘴上这么说，可林梳话音刚落，便自顾自地再次伸出手探向果盘，叉了一块蜜瓜塞进嘴里。 陶飞越见此一脸的嫌弃，到底忍了忍，继续说道：“你一定听朱苓告诉你，当年是付辛思倒追的周西檐是吧？其实不是，周西檐在付辛思倒追之前，老早就对付辛思动过心，不止是周西檐和我动心，当年的付辛思可是我们系的女神，人长得漂亮、出身优渥不说，还特别的求上进，一进学校就加入了学生会，我们系的各种文体活动都是付辛思在组织，她热情、聪明、有主见，还特别有组织和号召能力，你说这样的女生谁不喜欢，所以老有一大帮男生围着付辛思转，其中也包括我。” 林梳虽然料到可能会在陶飞越口中听到同一个故事的另一种版本，却没料到是这样，周西檐一开始就对付辛思动了心？那……？林梳没有打断陶飞越，竟觉得被他的讲述勾起了些兴趣。 陶飞越停下来抿了一口酒，再道：“可周西檐的性子……想你也多少是了解一点儿的是吧？他有点偏于内向，聪明敏感，喜静不喜动，喜欢独处，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每逢避不过的热闹，就会显得拘束或者手足无措，所以周西檐一开始尽管不由自主地被付辛思这种女生吸引，可渐渐地他就意识到他们是两类人，就好像两条永远难相交的平行线，而周西檐本来就敏感早慧，当他意识到两人间的差距后，就慢慢地熄灭了这种动心的念头，倒是我，那时还完全混沌懵懂，意识不到巨大的性格差异背后所隐藏的裂隙，我只是受……生物本能的两性相吸吧，昏头昏脑地成了付辛思的狂热追求者，不仅变得特别积极，踊跃的参与付辛思所组织的一切活动，连女生间的活动，我也恨不得披上个假发混进去，总之我那时的眼里只有付辛思，付辛思就是一切，就是我的全部世界，直到后来……” “后来付辛思反而喜欢上了我们周老，因为追求她的人越多，她越看不上周围的那些追求者，倒对跟她不近不远不冷不淡的人产生了兴趣，是吗？”林梳知道故事的结局，于是就替陶飞越说了出来。 “嗯。”陶飞越点头承认，并感叹道：“现在真是一代比一代厉害啊，我们走过懵懂的青春，隔了好些年回头才看清的事情，你们现在是一瞧便知。” “那有什么啊？”林梳鄙弃道：“逆反心理呗，像付辛思那么好条件的女生，最容易喜欢上落差比较大的人，这道理说不定连现在的小学生都懂，还有啊，咱俩不能算两代人，你能不能别托老，占便宜不腰疼啊？才差了几岁啊，你就什么一代比一代的？嘁！” “好好好，你懂，你啥都懂行了吧！”陶飞越瞪了林梳一眼，跟着道：“小样儿吧你，我随口感慨一下，你还当真了？” “哼。”林梳只管拿鼻孔出气，并继续拿水晶小叉在水果拼盘里挑水果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同版本（3）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陶飞越也不理林梳，兀自沉默了半天，才接着道：“付辛思开始有意无意接近周西檐，故意拉着周西檐做这做那后，不仅周西檐察觉到付辛思的心思，连周围的同学们也看出了些端倪，这时的周西檐是矛盾的，我说过他细腻敏感，却也性格内向，面对热情似火的付辛思，他毫无招架之力，我记得，两人纠缠了一段时间后，周西檐终于还是忍不住，向付辛思摊牌了，可到了这个阶段，周西檐所指出的两个人的差距，在付辛思看来都是周西檐懦弱逃避的借口，她觉得周西檐是对这段恋情没信心，才会找了些不成理由的理由拒绝她，付辛思这个人，家庭背景强大，她又是独女，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加上家庭的影响和教育吧，她身上并没有独生子女的娇生惯养，反而有股子韧劲，基本就是要做什么说一不二，一定能做成，所以打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和老师们的关注焦点，年年优秀，大小奖拿了无数，一路顺风顺水到了大学，大学里仍然是光彩照人，众人拥簇，遇到的唯一挫折……可能就是周西檐的拒绝，如此付辛思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且周西檐又是她看中，的确是入了心的人，于是为了让周西檐增强信心看到她的一片深情，当时的付辛思还真的是很费了些心思在周西檐身上，为了跟周西檐在一起做了不少牺牲，周西檐你知道……他性格上本来就有文弱的一面，再加上心善，又怎么能忍心伤害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的付辛思？最后周西檐终于接纳了付辛思，两人一起返回了家乡，再后来的事我也不用多说，你可能比我还了解，只是这段恋情表面上看着美满收场，实际上，那种存在于两人间的巨大差异并没有消失，不过暂时被温情掩盖过去罢了，迟早，当最初的甜蜜慢慢消退后，差异的裂隙就会显得愈加狰狞，来势汹汹。” 林梳越听越不对劲儿，当即把水晶小叉扔在水果盘中道：“陶飞越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周老和辛思姐早就结婚了，现在省城过得幸福美满好不好？你至于吗，到现在还贼心不死啊？想第三者插足怎么的？我可告诉你，想都别想，辛思姐当初没选你，一定是有她的理由的，你再往上凑也没用，何况这么对待你的同门，还是四年同屋的兄弟，你好意思吗，你还有没有点儿做人的底线？” 陶飞越摊开手，一脸苦笑，“我说什么了我？我有第三者插足撬墙角的意思吗？” “还没有啊，你根本就是那什么之心，路人皆知！”林梳愤然道：“人两口子过得好不好，用你来评论？你隔得天远地远的，能知道些什么？莫不是吃饱了撑的要操八竿子打不着的心？” “你看你，我一说几句实在话你就跟我急！”陶飞越的苦笑更深，道：“不过有一句你算说对了，当年就算没有周西檐，付辛思也不见得会看上我，而我就算跟付辛思能在一起，说不定两个人也同样会以惨淡收场，因为……” 陶飞越叹了口气，“我直到后来很久以后，才真正意识到，我跟付辛思也不是同一类人。” 林梳愣住，喃喃道：“那你说那么一大堆到底是什么意思？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说明什么？” 陶飞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才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故事的结尾可能并不是你之前所知的那样。” “什么意思？”林梳还是机械性地，重复问道。 “周西檐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林梳愈发震惊，“不是，我跟周老断联系，也不过就是小半年的事儿，他……他和辛思姐到底怎么了？” “结婚以后，周西檐不是跟付辛思回省城了吗？矛盾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得明显并激化起来，可能付辛思的家庭也给了周西檐很大压力吧，他人生的一切，要做什么，目标是什么，几乎都是由付辛思和她的家庭给周西檐指定，可付辛思想要的，并不是周西檐想做的，周西檐这个人本来就不看重财富跟名利，而为了得到付辛思希望他得到的成功，他不得不周旋于各种商业和官场应酬，有好几次喝吐得在大街上爬不起来，这些都还算了，最主要就是周西檐忍耐不下去无休无止的应酬，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废了，而每当他想跟付辛思商量的时候，付辛思却指责他没有尽力，不为两人的将来作想，然后付辛思的家人跟着也加入了指责，在多次商量无果，争吵升级之后，周西檐说他在付辛思和付辛思的家人眼里，俨然不过是个废人，百无一用，有一天，闹得实在不可开交，周西檐便从付辛思一家的豪宅里搬出去了，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一件行李箱，装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物，而这一次出走，付辛思性子倔强，也没有回头去挽回。” 林梳呆住，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陶飞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陶飞越道：“那……那周老现在还好吗，他……他还在省城吗？还是……他换了号码？” 陶飞越摇摇头，道：“周西檐在商业和官场上不适应，在艺术圈却还是有不少朋友的，他好像是通过别的朋友帮忙，联系上国外艺术学府一个著名的艺术大师，申请到了留学交流的名额，又有朋友帮着办了一系列相关手续，所以，他现在跟去年的你差不多，去国外继续进修去了。” “去，去了哪儿？什么时候走的？那，那会要进修多久？他还回来吗？他跟辛思姐的事儿最后又是怎么解决的？你有，你有周老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吗？” 面对林梳一连串前言不搭后语的发问，陶飞越笑了笑，“现在你想把故事听完了？” “快点儿告诉我！”林梳忍不住双手一起拍在桌沿上，“求你别卖关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同版本（4）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诶！”陶飞越望着林梳，脸上重新闪现出那种冷淡的表情，“现在才开始着急，早干嘛去了？我看你先前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就恨不得替周西檐揍你几拳，他就是太善良了，付出不问回报，结果换来的都是些没心没肺没好的收场！” “你……”，林梳突然觉得很委屈，鼻子一酸，道：“我怎么知道会出这种变故，我当时也是……也是隐隐觉得周老过得并不开心，和辛思姐好像也有些矛盾，我不想掺和，所以我才……” “行啦！”陶飞越毫不客气道：“别跟我面前装了，说白了，其实我们都是自私的人，都有一大堆从自己出发点考虑的理由，我们才不会真的在意别人如何呢！” “你……”，林梳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道：“用不着这么狠的落井下石吧？” “得，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陶飞越从旁边的纸巾架上抽了一张纸巾扔给林梳，懒懒地道：“我告诉你吧，周西檐……大概就是去年我去你的快餐店找你的时候走的，是他临走前再次拜托我关照你一下，不能放任你不管，否则啊，我才懒得跑去那个什么破快餐店，他去的是德国，当然不可能再用国内的手机号，至于现在的联系方式，我也不知道，他没给我，听他的意思，好像至少得进修一两年，然后再做将来的打算，至于他和付辛思，据我了解，暂时还没有离婚，大概是各自先冷静一段时间的意思，但周西檐这么甩手走了，恐怕悬，离婚没准儿是迟早的事儿。” 顿了顿，陶飞越赶紧又补充道：“我可没咒他俩啊，周西檐临走的时候，拜托我的有两件事，一就是照应着你点儿，二有空或方便的时候，也帮着劝劝付辛思，大家都是同学，既然没缘分，不如好聚好散，将来见面还能做个朋友，这可是他的原意！” 林梳一把抓起纸巾，在鼻子上狠狠揉了几下，情绪终于镇定下来，林梳道：“我不是难过别的，我遇到难关的时候，老师二话没说，找到我就开始帮我想办法，但我对他的情况却一无所知，其实我就算知道，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可他这一走……我连道个别都没有，还要让他在临出国之际，担心惦念，你那天来找我的时候，光顾着摆什么谱啊，就不能告诉我个实情吗？要是我知道老师那几天就要走，说什么我也要打个电话送个别啊？” “还说我？你好意思？”陶飞越有点生气，反诘道：“就冲你那谁都欠你似的脸，摆给谁看啊？我时时都怀疑，到底是你欠我钱啊，还是我欠你的啊！” “我以为你是……” “你以为，你以为！你一脑子的都是你以为！”陶飞越愤懑道：“林梳你是不是小时候在山区里边被什么野兽给踢了脑子？或者摔过或者进过水？不就是以为我追账追到了你店里吗？我至于吗，你都穷得叮咣响，我追你能追着什么鬼？” 林梳沉默，见陶飞越怒色慢慢消停了一点儿才道：“我没当你来要债的，是怕你看见我工作的场所，怒我不争。” “哟，说的好像我不怒你就争气了似的？四年大学，再加上好不容易到这边来进修，结果最后你就去端盘子？林梳我老实告诉你我早就想抽你了，要不是……哼……！” 林梳幽幽长叹，“确实该抽！” 停了一下，林梳又问道：“所以你是受老师所托，过来逼着我重振的么？” 陶飞越翻了翻眼皮，没有答话，但他的神情无疑是默认了，林梳跟着再道：“其实只要我能振作起来，就算再管你借钱，让你把稿费先发给我以应付生活开销，你不管怎么骂我损我，到最后都是会同意的，对吗？” “你想的美！”陶飞越怒道：“欠我的，必需还！” 林梳笑了，心里却是一阵酸涩，因为陶飞越除了“想得美”那三个字，是真有怒意含在里面，后面一句则明显声音低了下去。 “是，必需还！”林梳低下头，想了半天，道：“为什么今天却跟我什么都挑明了说了？陶总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讲完？” 陶飞越一听，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一杯酒推到林梳面前，“说好陪我过来喝一杯，你不会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结果却是装装样子，滴酒不沾吧？” 林梳将那杯酒拿起来，在手里轻轻晃了两圈，杯中是浅浅的如琥珀色的液体，因着酒吧里光影的撩动和映照，好像流光飞溢斑斓剔透，林梳缓缓道：“我不会食言，你说完了所有想说的，我就陪你尽兴！” 陶飞越自己也拿起一杯酒，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反正咱俩是你嫌弃我我嫌弃你，也许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分道扬镳？”林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接着道：“说的这么无情无义，难道陶总是想，我们以后只剩下债务关系？” “差不多吧。”陶飞越道：“你不是也说了吗，新工作忙的团团转，我估计你也是没时间再接我这里的小设计了，这样也好，诺异绘界是大公司，薪水和发展前途，都不是我这个人小作坊能比的，我就祝你以后前途无量，步步高升吧？” 林梳唇角抽动了一下，以前她那么讨厌陶飞越，总跟他对着争争吵吵，这一刻陶飞越的话，却像是针扎，带来一阵阵无声的刺痛，林梳有点不甘心，就道：“那说好的托付呢，老师人一走，你就两手一甩不管了吗？你这个同窗跟室友是不是有点过分，老师怎么瞎了眼，要找你托付？” “呵。”陶飞越冷笑，“我管你管到你找到了更好更有前途的工作还怎么啦？还不够意思啊，林小姐莫不是还要赖着我，管你吃喝拉撒管一辈子？” 林梳被呛，一口气是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义无反顾（1）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说不出话来吧，眼眶还不争气地潮润了，林梳哽着声音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如何？”陶飞越悠悠地端了酒杯，自行抿了一口，“挺好的，我也省心了，你说我成天操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心，究竟图啥啊，我那工作室庙小粥稀，你也替我挣不了几个钱儿，还特别丫得事儿多，我烦都烦死了，所以你行行好，奔你自个儿的前程去，好好努力，别辜负了自己几年所学，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再回头来找我了，行不？” “你就那么嫌弃我？”林梳犹犹豫豫地道：“不会是我的那些设计稿根本用不上吧？” “那倒没有。”陶飞越道：“我又不是周西檐，为了你自掏腰包都二话不说，他就一傻缺，我可是还要把工作室经营下去，养活那么些人呢，不过，我那儿挣得，确实比不上诺异绘界是吧？你要回头再来找我，准定没好事儿，准定又是混到了流落街头的地步，嘁，所以你可千万别再回头啊，我不想见到你！” 林梳仍然深陷在难过中，忍不住顶嘴道：“你不想见也得见，二十万你还要不要啦？” “要啊，当然要！不过除了还款，咱俩还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儿的好，井水不犯河水啊？” “行啊。”林梳极度郁闷地道：“那你就等着吧，我慢慢的，慢慢的还你啊！” 陶飞越笑了一下，突然缓和了语气道：“刚才的水果是不是很难吃？看把你酸的，怎么着，见了我心烦，见不着我了就开始知道我的好了？” 林梳闷声道：“虽然你跟我张嘴闭嘴都是还钱还钱，可无论如何，在那种情况下，肯借给我钱的，恐怕也只有你。” “哦，那可不一定，周西檐肯定会借，他就算到处跟人借也得帮你借，还有朱苓，她说不定也会四处为你想办法。” 林梳抬了眼，“关键你最有当债主的潜质，无情无义，除了债务，其他一概不认！” “哟，我哪儿无情无义了，说说看？” “我记得，你毕业后就和老师关系很僵，但和辛思姐倒是一直有往来联系，而答应让我打零工，给我找份设计的活儿干，以维持刚到这边来时的生活，不是老师，是辛思姐拜托你的吧？” “对啊，那又怎么了？” “辛思姐出面，你自然是不好拒绝，接收下我这个大麻烦，现在好了，老师和辛思姐冷战着，不在一起了，你的机会来了，可以堂而皇之和辛思姐相接触了，追回曾经的女神，那么也不需要再理会我这个大麻烦，可以一脚踢开了，因为现在的辛思姐，绝对没兴趣再管什么老师的学生，诶，我都不知道老师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让朱苓姐做和事佬，倒给你这个本来的情敌机会！” “哼！”陶飞越冷哼，“据我所知，周西檐当然也拜托过朱苓，不过呢，我一脚踢开你，还真不是因为你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本来你的事儿，我就是可管可不管，懂吗？至于你说的趁虚而入？周西檐是缺心眼，可他缺是缺在待人太过真诚上，又不是蠢？他了解我，就和我了解他一样，他很清楚，我也绝难和付辛思走到一块儿的，我于他而言，早就不是情敌啦！” “那是老师那么想，你未必！否则以你们的关系，怎么可能闹到互不往来？” “也不算互不往来。”陶飞越道：“真要互不往来，他怎么可能出国前跟我联系？只是……因为付辛思，我们俩都挺尴尬的，我为付辛思一脑门发热的时候的事儿，周西檐门儿清，你说尴尬不尴尬？” 林梳不吱声了，其实她指责陶飞越无情无义、趁虚而入的那些话，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憋闷，故意跟陶飞越胡搅蛮缠罢了，此时林梳也明白了，陶飞越心意已定，她再胡搅蛮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正想着，如何把话给圆回来，就听陶飞越说道：“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因为和你没啥关系，可瞧着你那么气鼓鼓的维护周西檐，我就觉得好笑，这么说吧，我现在也有女朋友了，是同行，相处了一段，彼此的感觉都很好，是那种处着特别舒适的感觉，我想，这才能算是平等的、温暖的携手吧？” 林梳瞪大了眼睛，“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今天怎么没把人带过来呢？” 陶飞越横了林梳一眼，道：“小丫头片子，好奇心那么重干嘛，你和我啥关系啊，问那么多？今天我招呼你来，就是说咱俩的事儿，把女朋友带来？我可不想节外生枝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该有照片吧？给我瞧瞧呗？”林梳恳求道。 “凭啥啊，一边凉快去！”陶飞越做了个不耐烦的挥手道：“咋啥热闹都想凑，啥都想掺和一脚呢？” “照片都不给看，不会是编来糊弄我的吧？” “嘁，犯得着吗？总之，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可不想再沾惹从前的账了！” “小气！”林梳想了想，又问道：“真的放下了？真的能放下吗？” “嗯，放下了，彻彻底底！”方柯举起酒杯，“现在还不肯和我喝一杯吗？” “喝！”林梳这次非常干脆地道：“祝贺你找到这世界上最合适你的那一半，走一个？” “走着！” 酒杯清脆相碰，两个人各自一饮而尽。 喝完，林梳抹着唇边残留的酒渍问道：“这是不是咱最后一回一起喝一杯了？以后还能见到你跟你女朋友吗？” “呃……”陶飞越笑笑，故作神秘道：“谁知道呢，有缘总会再聚、再见，对吧？” “少来！什么缘不缘的！你给个痛快话不行啊？”林梳盯着空酒杯道。 “当然！”陶飞越略带一点儿郁闷地说道：“她劝我少逛酒吧，我怕我没啥机会跟你喝了！” “哟，现在就被管上了？心里还暗暗的喜滋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 义无反顾（2） ，最快更新月白风清遇见你最新章节！ “至于以后……”陶飞越丝毫不理会林梳的取笑，继续道：“应该肯定能见上吧，说不定等你把债还清了，我还可以大发慈悲地请你来喝一杯喜酒？” 林梳呆了呆，随即道：“那有点悬，万一还没等我凑够欠债，你就着急忙慌着要结了呢？不行，今儿我得把这个万一考虑到，得先多喝你几杯，就当存个本儿。” 陶飞越龇牙，“林梳你怎么……算的够精的啊，看来我的决策是明智的，谁要被你粘上跟你挂了边儿啊，真是雁过拔毛非得被你捋去一层皮不可。” “既然那么急着和我摘干净，今晚怎么也得出点血本吧？”林梳问道。 “好好好，再不摘干净，你都快成我姑奶奶了，我怕您还不成？”陶飞越说着抬起身子，朝着场子中央扬手，“侍应生！” 这一晚林梳也记不清了她和陶飞越到底喝了多少杯，两人时而互相讥怼，差点掀了桌子，时而谈笑风生乐呵的都直不起腰来，最后林梳是在意犹未尽时，被陶飞越生拉硬拽地给拖出了酒吧。 林梳自我感觉意识还是挺清醒的，她努力挣扎和挣脱着，对陶飞越提出抗议，表示陶飞越太抠门，就这最后一次喝酒都不让她尽兴，奈何双方力量悬殊太大，无论她怎么抗议和挣扎，仍然还是被像条狗似的，拖到了酒吧外面。 林梳这时也不闹着要再回去喝了，只对陶飞越吼道，“放开我，拖拖拉拉的干嘛啊，你想干嘛啊，放开！” 陶飞越松开林梳道：“别闹了啊，我送你回去！” “好！”林梳刚得自由，嘴上应着，一转头却又想往酒吧方向跑，被陶飞越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胳膊，陶飞越道：“这边，停车场在这边，别瞎跑！” “诶呀，我知道！”林梳故伎重演，一边用尚且还自由的一手猛拍陶飞越，一边不停地抗议，“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但陶飞越似乎也不上当了，这回再也没松开林梳的胳膊，死拖活拽一番，总算把林梳拖到了停车位。 陶飞越打开车门，本来想把林梳送上副驾驶位，哪知林梳上去之后，很快从副驾驶位爬到了后面，还跟陶飞越抱怨：“你车也太矮了，该换车了，上个车都还要人爬着进的？” 陶飞越哭笑不得，拿林梳毫无办法，自己便绕到另一侧上了驾驶座。 车子还没来得及发动，林梳突然前扑，隔着座位从后面双臂一环，硬生生将陶飞越勒着脖子困在椅靠上，陶飞越有点怒了，抬手便去扒拉林梳的胳膊，“干什么你，林梳，快放开，我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林梳稍稍松了一下，但很快从侧面掰了陶飞越的脑袋转向自己，两个人距离太近，陶飞越只见林梳两眼闪闪发光，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心虚道：“啥意思？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我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你别打我的主意！” 林梳嘻嘻一笑，自己也知道笑得有点诡异，可仍是控制不住地说道：“别学老师，你一定要幸福啊！” 说着松了手，仰身向后倒去，倒在后座上就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昏昏然睡过去。 陶飞越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才转身去看林梳，见林梳已经人事不省呼呼大睡，刚想怒骂几句，却不知怎地心头一动，他看着林梳的睡容，忽然就有点难过，也许在所有跟他相识的人中，也就林梳敢疯敢闹敢跟他斗来争去，不知以后各走各的道儿了，自己会不会也有点想她？ 陶飞越就那么默默无声地看了林梳许久，才转身发动了车子。 林梳醒来的时候是被陶飞越拼命给摇醒的，她迷迷糊糊刚睁开眼，就被陶飞越拖下了车，“诶，快醒醒，到家了，到家了啊！” 陶飞越架着林梳的胳膊，帮腿脚虚软的林梳站稳，林梳揉着眼睛四下张望，迷迷糊糊道：“这是哪儿啊？” “你家啊！”陶飞越在后面对她道：“自己家附近都不认识啦？快看看，你家往哪儿走，我送你回去！” 林梳愣了足足半分钟，两手在脑袋上用力地揉着，将一头秀发揉的乱糟糟成一团，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儿，她认出，这的确就是她家附近，不过却不是她和陶飞越见面时，相约的那个地标建筑物的小广场上，估计陶飞越是沿着她来的方向，又往前开了一小段。 林梳皱着眉，艰难地挣脱陶飞越，低声道：“那我走了，再见！” “诶，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到底在哪儿啊，远不远？大晚上的你一人不安全！”陶飞越赶上前，正欲再次拽住林梳。 林梳学了个巧儿，顺势侧身一躲，避过了陶飞越，她对陶飞越指了指前边儿，“不远了，就那儿，别管我了，再见！” 说完一边往前快步离去，一边朝陶飞越挥了挥手，“放心吧，我清醒了！” “那自己小心啊？到底行不行啊？”陶飞越仍是不放心地跟着林梳又追了两步。 林梳没回头，只是将扬起的手又不停地朝后摆，似乎是示意陶飞越赶紧走，陶飞越不得已站住，盯着林梳离去的身影，突然像想起来似的，大声喊道：“你也是啊，自己要过好，别走回头路，听见没！” 林梳的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陶飞越眼见着林梳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某处建筑物入口里，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车上。 林梳摇摇晃晃，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地下室，回去后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直接扑到床上，又接着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林梳本来还想看看时间，结果一模揣在身上的手机早已没电，她坐起来，浑身酸软无力，头痛欲裂，尤其两只胳膊，像头天跟谁打了一大架或搬了一天砖似的，酸疼的都抬不起来。 林梳坐在床沿边儿，揉着吃过苦使过力，头天也不知怎么辛苦了的胳膊，忽然就慢慢回忆起和陶飞越喝酒时的一些片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