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品》 正文 1.初逢 四周的景物仿佛蒙上一层黑影，连轮廓也模糊起来。视野影影绰绰地搅和成一片，只是依靠着本能向前行走。 临舟依稀觉得自己一直在做类似的梦。 说是“依稀”，是因为每当醒来这梦境的内容都会被遗忘的一干二净，好像梦境只能在梦境中被记起。 他回过头。 那个男人果然还站在他身后，他的身上隐约带着萤火虫似的微弱光芒，将那混沌的黑影驱散了大片。 “你是谁？” “为什么跟着我？” “你想做什么？” 类似的问题临舟在这梦里已经问了千百遍，得不到回复也是意料之中。 那男人只是执着而平静地注视着他，见他抬脚要走，就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 像是每天的必修课，临舟又在这重复的单调梦境中走了一会儿。 然后临舟睁开了眼睛。他被猝不及防涌入鼻腔的死亡元素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进入了战斗状态—— 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好像刚刚捡了个法师回来。 临舟一抬头就刚好对上了将全身都用黑色斗篷包裹严实的那位法师。他在陌生人面前尚有些拘谨，不如说自认识以来，黎逍墨一直是那副鬼样子——他向临舟点点头，缓慢地问候道：“你醒了。” “恩。”临舟揉揉还在疼痛的太阳穴，从床上撑起身体来，觉得自己好像刚做了个梦。 这只是临舟所接受的千百个小任务中的一个，甚至于多带回一个黎逍墨，也像是预料外的状况了。 他的朋友，那位bl一大少爷不愿意让他做等级高的要命的任务，危险系数随着赏金一路正比例上升。临舟自己也不乐意把多余的生命浪费在赏金这等身外之物上，便整日做些有的没的，比起雇佣兵更像个勤杂工，日夜奔波赚点糊口的小钱。 他这次的任务是“清场”。大概是由人类贵族发布的，不知道是要把那颗星球拿来做什么实验。不过这帮人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拿遍地是人的地域搞什么幺蛾子，想想也知道是人迹罕至又不至于太大的星球。 事实证明，临舟猜的没错。 那星球确实不至于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一只脚就能走的过来。硌脚的瓦砾碎石遍地都是，几近枯萎的野草探出个头来，随风摇晃。 临舟的脚步顿了顿。 死亡元素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从前方蔓延过来。这种亡灵的味道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不善，阴冷的气息几乎要渗进人的毛孔里去。临舟吸了吸鼻子，几乎当下就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情报疏漏这种事情也确实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了。委托者本人难以保证的情况多有出现，毕竟他们大多数压根都没有实地考察过。虽然临舟并不喜欢与他人做无谓的争斗，但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不喜欢就能逃避的。 麻烦。 临舟磨磨蹭蹭地拿脚尖踢两下地面的枯草，皮革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死亡元素的气息已经愈发浓郁起来。寒湿的味道弄得他浑身都瑟缩了一下，心里把这不懂做人要低调收敛的破亡灵骂了几百遍。 然而他直直地撞见了黎逍墨的时候，却突然什么也骂不出来了。 那人一身黑色斗篷已经被沙尘撕裂出了锯齿的形状，浑身灰扑扑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巨石的阴影底下，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尚未好全的烫伤痕迹。他身边躺满了被不自觉召唤出来的骷髅，有些白骨的碎片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动来动去。 他好像全然没有一点警惕性，灰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了过来：“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相握 黎逍墨身边的死气比真正的亡灵都更加强烈以至于到了呛人的地步，但临舟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半死不活的混血半亡灵。 他暗自唾弃一番自己有事没事就要发作的神经病，却又拿黎逍墨小孩一样可怜巴巴的茫然神情全无办法。 临舟低叹了口气，坐在黎逍墨身边。这时候他注意到对方身上全都是溃烂的痕迹，连血都来不及流出来，皮肤就已经被烧灼成了深黑色。柔和明亮的阳光只能徒劳地加剧黎逍墨的痛苦，临舟脱下自己的外衣，把他整个罩了起来，才稍微缓解了皮肤溃烂的频率。 对于他这样冒冒失失的靠近，黎逍墨全无反应，只任由临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你一直在这里吗？” 这一句话七个字，黎逍墨反应了大半天，才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黎逍墨。”他机械地说。 临舟能分辨他的种族，却完全不清楚这个半亡灵是如何出现和生存的。他问了半天，黎逍墨也说不清楚，只是摇头。混血一向是不被世界神宠爱的种族，何况还是黎逍墨这种以忤逆天道的方式诞生的家伙。可即使之前多有想象，他的惨状也还是把临舟吓了一跳。 黎逍墨全然没有出生前的记忆，他所拥有的唯一事物就是他的名字。他好像是直接被天地孕育出的结晶体，孕育完就不管不顾地丢到了这里。 他甚至无法看见。那双全无焦距的灰色眼睛像是无法反射任何物质的深潭，只有在死亡元素充裕的地方，死气才能隐隐在他眼底构勒出事物的轮廓。 但所幸黎逍墨也无需进食和休眠，不然随便换种族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估计早和骷髅兄做伴去了。 “要清场。” 临舟斟酌了半天词句，最后还是用最愚蠢又直接的方式把话说了出来。黎逍墨大概都不知道清场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不能呆在这里了。” “啊。” 黎逍墨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作为回复。他看上去并不失落，也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这句话，还是自己也清楚不可能在这个地方照这样待一辈子。 但临舟却毫无来由的觉得有些堵。“这样吧。”他说，“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如先跟着我回家去。”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临舟奇异地没有感到后悔，也许还有点毫无来由的欣喜，虽然他现在养活自己和bl一都成问题。黎逍墨的反应依然是迟钝而茫然的，他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只是站起来，直直地注视着他。 “好。”黎逍墨说。 这个字他咬的格外清晰，临舟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声，感觉活像是他的儿子学会了叫爸爸，一股隐秘又莫名的喜悦顺着他的心就爬了上去。 好歹没死，还不是个傻子，有救。他欣慰地这么想着，又拽了拽自己罩在黎逍墨身上的外衣，试图给他再挡住些阳光。 等他自己摸索着走过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临舟想着，牵住黎逍墨的手在他跟前说：“跟着我。” 他把黎逍墨的手藏在那件外套下面，又要想办法拉着他，动作不由自主地小心起来，以至于全然没发现黎逍墨一直注视着他们相握的手。人类温暖的体温顺着肌肤相触的地方一点点传递过来，黎逍墨的意识也像是有那么一丁点的c随着温度的传递突然脱离了混乱与茫然。 他眨了眨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通讯 临舟拉着他的手，他就缩在临舟的衣服下面，磕磕绊绊又老老实实地跟在临舟身后。他自己那一身简直已经不能叫做是衣服，活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鞋子也完全不合脚，拖拖拉拉，破破烂烂，看着就叫人心急。 好容易带着这只脏兮兮的大型宠物踏上了星际列车，临舟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把黎逍墨安置在房间的一张床上，一边试图联系家庭的另一位成员。 黎逍墨换了个地方，却是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说话前要思考大半天，听不懂的状况也时有发生，因此话题常常卡住，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沉默。 幸好bl一十分及时地在此时接通了联络，缓解了临舟单方面的c几乎要凝固成型的尴尬。 “任务完成的真快。” 他普普通通地开了口，临舟却立刻下意识判断这是一句讽刺。 “呃。”他说，“你在家里等我？” “我也在执行任务。”bl一说。 “什么？” “寻人启示。”bl一的声音里好像带了点轻微的笑意，“占卜师家的大儿子离家出走了。” 寻人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却也容易不到哪里去。世界如此之大，鬼晓得你要寻的对象在那颗星球，现在是生是死。万一找不到，还得付违约金。他有些同情地问bl一：“你接这种任务做什么。” 哪知对方也同情他智力似的说：“我知道他在哪儿。我把坐标发给你，明天跟我去找。” bl一是怎么从茫茫宇宙里搜罗出那位离家出走的大少爷的，临舟并不特别好奇，他知道bl一自有自己的方法和运气，也懒得管他。 他又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黎逍墨，犹豫了大半天才说：“bl一，我捡了个东西。” “什么？” “清场的时候遇到的，没地方去了。” 这一句是废话，但临舟又总想凭这些废话赚点同情分回来。 “您真闲的慌。”bl一凉凉地回他，“那人没手没脚不能自己干活，用得着你把他往回请，好吃好住的养活？” “呃，他眼睛看不见了，丢在那里也不是办法” “大千世界，他这种生物多了去了，你遇上就要都捡回来不成？临舟，你是真当自己钱多的没处好花，才整天捡些破烂回来？你自己的破摊子自己收拾，哪儿捡回来的我迟早会放回原地去，你” 临舟随着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不断点头附和，语气委屈，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bl一平日里对陌生人语气冰凉又讽刺，换在临舟身上不知为何却更像个老妈子，总是带着多余的担心和挂念。一般这样冗长的愠怒结尾，bl一总是会心软似的抱怨一句“算了，随你便，我才不管。”便没了下文。 他又顺了bl一两句方才切断通讯，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心下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他这口是心非毛病也不知是和谁学的。临舟想。装出一副人情冷漠的小样子，不知道比他心软到哪里去了。 临舟又看了一眼bl一发来的坐标，还好那小孩再恼他也不至于忘了正事。 那星球离他们现在的所在地并不遥远，明天上午大概也就能够抵达了。恰好那地方还属于人来人往的地域，说不定能在那里想点办法，把黎逍墨身上这股子死气掩盖过去。 到时候等着自己的恐怕还是一通说。临舟想。这些他倒是不怕，bl一就是怕他吃亏，黎逍墨又偏偏一副温温顺顺的小媳妇样，看也知道没什么危害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占卜 最后他们只消耗了不到半日就抵达了目的地，速度比临舟想的还快的多。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他就照老样子拉着黎逍墨的手下了车，准备在这地方先闲逛一阵再说。 那列车的轨道错综复杂地纠缠起来，叫人看的眼花缭乱。从车上一路过来，大小摊贩买什么的都有，简直像个集市场。 这颗星球既非贸易区也不是什么中转站，连称它是旅者歇脚的边缘地带似乎都有些嫌多了。然而外人从这微小的细节之处，似乎也总能偷偷窥得几分大星球的繁荣盛景。 这就是人类在占据主权后，悄无声息又速战速决创造的世界。 这地方鬼牛蛇神什么人都有，然而黎逍墨身上的气味大概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临舟这么领着他走，也吸引了不少视线，甚至有人疑心他们是来砸场子的，当下收拾了东西就要跑—— 临舟几乎要忍无可忍的时候，一个清亮而熟悉的少年嗓音窜进了他的耳朵。 他立刻回头搜罗bl一的位置，大概是因为他实在熟悉的显眼，一个回头就让临舟找到了。 俊美的黑发少年正站在占卜的摊位前，不知道在与摊主说些什么。那摊主一身黑衣破破烂烂，摊子上碎骨瓷片什么都有，摆明了招摇撞骗的样子，眯起眼睛笑着跟他打马虎眼。只一眼，他就注意到了看着他的临舟和黎逍墨，点了点头，像是在同他们打招呼。 他说：你看，你的同伴都来了，还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临舟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那“占卜师的大儿子”。 那仅仅只是一个职业代称，却没人不知道它说的是谁。行于世间的占卜师大多归于信口胡诌之徒，将这职业发扬光大的算起来也就只有尹家一派。他们是虔诚的世界神信徒，传说千年之前曾向世界神借来了窥探未来的眼睛。 然而不知为何，故弄玄虚仿佛是算命一族的通病，说起话来七绕八弯，也不知道是真想给点提示还是打定主意要把人拉下水。在往前几年，尹家家规甚至还有一日之内说话不得超过几句几句的内容，生怕一开口就不慎泄露了天机。 然后如今这家的继承者，长子尹风澄，却格外出淤泥而不染，能直说的预言绝不会唧唧歪歪跟人掰扯大半天。但他该有的聪慧能力相貌品行一点不少，一天只一句占卜的家规也绝不松动，他家里的人虽对此颇有微词，却也自得其乐地把它解读成大少爷的一丁点小脾气，没多管束他。 但他这次离家出走，简直是来的莫名其妙。名义上说是家族事务过于繁忙，想出去散散心排解压力，但谁不知道尹风澄这货十二岁就开始接手家族，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那太累的理由一听就是临时胡编乱造出来的。 尹风澄站起来，脱掉那件破衣，随手把它扔在一边。他装起神棍来无师自通，临舟还在疑惑bl一到底是怎么在熙熙攘攘的骗子里找到这一个尹风澄的。 可一露出里面精制的衣装，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平添了几分灰头土脸都遮盖不住的贵气。 “每天蹲在这里装乞丐，累死我了。”尹风澄心有余悸似的拍拍胸口，好像松了口气。 bl一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和临舟打个招呼，显然是看到了他身后的黎逍墨，还在置气。 尹风澄已知道这是个硬钉子，看他不理自己，也不再强找话茬去讨嫌。他从衣兜里掏出个银白色的小挂坠丢给临舟，说：“送你的。” 临舟捏着那东西，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过了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压制黎逍墨身上死气的小玩意，倒是省下自己再费心去买，赶紧把装饰一样站在一边的黎逍墨拉过来，把那坠子往他脖子上挂。 黎逍墨一动也不动。挂坠吊在他身上以后，那股刺人的讨厌气味总算是没了。 尹风澄皱着脸吸了吸鼻子，确认空气里那股讨人厌的气味消失之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径直对着黎逍墨说：“你的灵魂尚在颠沛流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交涉 尹风澄这话说的倒确实毫不含糊，临舟被他的突如其来搞得一头雾水，却不由有些了然。 黎逍墨无知无觉地站在原地，仿佛尹风澄说的任何事都完全与己无关。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灵魂不全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那他的灵魂在哪里？” 临舟下意识就把这话问出来了。bl一听他还敢接着问，脸上冷冷的，语气却一听就是勃然大怒了。 “你还想怎么的，临舟。”他面色平静如水，“这人的灵魂要是碎的遍地都是，你也准备拿胶水到处找着粘起来是么？你欠了他的？” 尹风澄哈哈干笑了两句，权当和个没用的稀泥。他拍了拍bl一的肩膀，被对方无情地扫开了手。他又转向临舟，笑着摇了摇头。 临舟才猛然反应过来，起码今天之内，他不会再多说第二句了。 临舟这人怎样bl一实在深有感触，压迫他的时候他张牙舞爪，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越说越没用，索性就把怒火撒在尹风澄身上。 “大少爷离家出走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在这里等我们？” 尹风澄又是干笑一声。这小孩看着也十五六的样子了，说起话来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自己好歹也继承了半个大家族，虽然这事确实做的过于明显，bl一这么直接捅穿也是实在叫人难受。 可他从一开始等着他们，也不是为了遮掩什么的。 “至于这事，”尹风澄想了想说，“谁知道呢”他想了半天仍想不通自己的初始动机，又觉得好笑，索性弯着眉毛说：“主角我是不乐意做的，也许我就是想露个脸，看你们一眼吧。” bl一不再说话，仍是一副要活剜了他的眼神，尹风澄又上去赶紧顺他的毛：“临先生做事自然有他自己的决断，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的安危。” 他礼尚往来一样三言两语挑穿bl一的心事，bl一反而给他说的突然脸红了。他从鼻尖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你不用说这么直白，小孩脸皮薄。”临舟艰难地说，“他说话是有点难听了，对不住。” 尹风澄只是笑。这小孩忒好玩。“你也不用跟我对不住，我总觉得你要捅我一刀，怪吓人的。”他说，“你们俩总有一个得跟我在这里住一天，再把我送回去。他走了，就你来呗。” “在这里待一天？”临舟愣了愣，“你不是为了等我们选在这里的？” 他也挺想问问尹风澄到底出于什么目的特意离家出走等候在这里的。但一来他今天的占卜已经说过，二来他他自己其实并非全无猜测，可一旦这猜测得到应验，恐怕状况就有可能演变得格外糟糕。 “你也别多想，我就是一时兴起。”尹风澄极其适时地说，“尹家是中立派，就算皇子殿下与我私交不错，我也不能对人类有任何情感上的偏向。何况他要是真想抓你们，哪里犯得着让我来磨叽。” 这倒是句实话。临舟没看出他这句说辞里有什么漏洞，干脆说：“那你为什么出来？” 尹风澄想了想，说：“我家里有批人不想让我当家主，生怕我不知道一样整天密谋。我到了这里，他们再不出手由着我回去继承是不可能的，我做的是挺明显，不过他们也没脑子，无所谓。” 临舟一听是大家族必定出现的权力纷争，立刻摆手表示不愿意再听了。但他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你还真不怕我是他们那边的人啊。” 尹风澄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你以为我干什么的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灯下 bl一估计是害羞病又犯了不好意思回来，临舟给他发的通讯他一条也没接，估计是回了家里等他。他这两年脾气越发大的要命，临舟有时候都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把他惯过了头。 他等到晚上都不见bl一回来，就心安理得地放弃守在外面，拉着黎逍墨回旅馆去了。 安心睡一觉恐怕不行，他还得时刻听着隔壁的动静。临舟将自己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滚来滚去。他倒是不怕瞌睡，只是在这种夜里稍微有些无聊。 “你困了就睡吧。” 他对自己此刻的同伴说。黎逍墨的头偏转过来一个小小的角度，旋即，他又轻微地摇了摇头。 于是临舟也不再劝他，转而趴在床上，把他的手拖过来捏来捏去。黎逍墨敷了他的药，手背上的一圈烫伤已经好了一大半，新生的皮肤柔软光洁，他上瘾一样摸来摸去，完全没发现两大男人之间这动作亲密的有些过了头。 黎逍墨忽然说：“临舟。”大概是因为不常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透出艰涩的味道。 临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惹了他生气，赶紧抬头看他。可黎逍墨喊完他的名字以后就又不动了，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和表情坐在床沿上，如果不是黎逍墨的头稍稍偏了过来，像是正在注视着他，临舟几乎要觉得刚才那声呼唤是自己的幻听。 黎逍墨的头发柔软地贴在额头上，却又不受控制的炸起来那么几根。他在温暖又模糊的灯光下几乎晕开了，只剩下全无焦距的瞳孔一心一意地盯着临舟看。 。临舟心里好笑，又不由自主地在他跟前软化下来。他伸出手揉了揉黎逍墨的头发：“结束以后就帮你讹尹风澄一把，给你换身行头，行不行？” 那只大型宠物摇了摇尾巴，以示赞同。 临舟刚想再说两句什么就听见了破空的声响。他从床上翻身下来，只一刹那，视野就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杀人就杀人还拉什么电闸，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在心里腹诽两句，又冲那边毫无反应的黎逍墨喊了一嗓子：“你不要动，就在这里等我。” 他也没留心黎逍墨有没有点头，临舟不在，黎逍墨不会移动一步，这句提醒实际上也有些多余了。 临舟开了房间的门便直冲隔壁而去，尹风澄正坐在床沿上，翘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比我想的来的还快啊。”他说。 “你不赶紧藏起来给我坐这里干什么，怕人家杀不了你吗？” “黑漆漆的我又看不见，擅自跑出去才是找死。”尹风澄貌似无辜地理了理头发，“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我管你活着还是死了？” 他如此反问，尹风澄却发现什么似的又笑了起来，有时候临舟真替他的面部肌肉操一把心。 “那小孩发起火来跟你挺像。你们都一样，容易生气。”他说，“冲动是坏事。你当然要管我，那个半亡灵的灵魂还等着你去救呢，‘爸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光剑 临舟几乎当即就想拿起剑来把他捅个对穿。 “你少给我废话，尹风澄。”他说， “我也不是缺了你就完全没办法了。” 这回尹风澄只是“抱歉抱歉”地摆了摆手，总算不再说些找打的混账话扰乱他的注意。 一片黑暗的寂静。 “空气里有东西。”临舟皱着眉头说，“你尽量把呼吸放轻。” “我想他们也不会蠢到亲自来杀我。”尹风澄一只手撑在床上，不紧不慢地说，“你眼睛真好用。” 临舟只是回头警告性地看了 了尹风澄一眼，示意他闭嘴。他现在总算是判断出在空气里爬来爬去那的那种小生灵的名字，是叫水母藻还是叫什么的，在空气中浮游，极易忽略。然而临舟无论怎样都不记得水母藻有什么毒性，这样大批量的漂浮过来，就算有毒也难以清除，索性暂时由它去了。 视野已经迅速习惯了完全的黑暗，但临舟想了想，还是将插在腰侧的剑柄抽了出来，单手握住。那把剑感受到他的气息，立刻凭空生成一股凌厉的光来，那光线率先从剑柄中心聚集，复又向两边扩散，只在边缘留下一层荧蓝的浅光。大概是因为空气中有水母藻漂浮，它不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光剑？”尹风澄的语气终于产生了哪怕一瞬的凝固，“你就这么把剑柄挂腰带上？” 光剑的制造原理尹风澄不太清楚，但这种削铁如泥的锐利武器他只在科学院见过一次，全无普及的迹象。何况它的所有者还只把那光秃秃一个剑柄随便系起，破烂似的。 他下意识有话想问，脑子又转过弯来，自觉不能在事情没有完全解决的当下招惹临舟，随即改口：“空气里有什么东西？” “水母藻，很大一片。但我记得这东西没有毒性，特地放进来是要做什么？” 临舟自知无法与人类——自己的同族——友好相处。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无法与任何生物共处的。与尹风澄待在一起只能令他感到徒劳而莫名的焦虑，语气也不由得急躁起来。 尹风澄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有一种东西叫灵卫，你知道吗？”他问。 临舟反应过来。灵卫是一种速度极其迅猛的爬行动物，以血肉为食，水母藻就是它们的空气。据说一旦接触到空气身体就会腐烂死去，因此必须一刻不停地爬行移动，跟随水母藻共同迁徙。 尹风澄见他没反应，又补充说：“就是速度很快的” 他话音未落，临舟就一个发力跃了出去。肉块和碎末仿佛正凭空落下，尹风澄眯起眼睛也无法切实看见他的身影，只余浅色的剑光与残影破空之声依稀可闻。 临舟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你真该亲眼看看那些东西。”他说，“就跟条肉虫子，又滑又凉死人一样，恶心。” 当然是知道恶心，才更不想死在它们手上了。 尹风澄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盯着临舟看。他黑色的碎发被细风吹的乱七八糟，眸子也不宜察觉地亮了起来，脸色微红，却一点汗也没出，好像那一队灵卫于他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挑战。 瑜角实在是天生反派的好料子。他想。那位皇子殿下初次将科学院的未来设想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尹风澄就得出了和现在相同的评价。 真是效果出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围城 “你的剑，哪里来的？” “从科学院顺出来的呗。” 尹风澄看着他的眼睛，临舟站在遍地碎肉之中，坦然自若地与他对视。 他猜想那四个字或许下一刻就要从尹风澄的嘴里跳出来了。 科学院竭尽全力圈起了钢铁的围墙，用鲜艳夺目的涂漆造了一座城。然而临舟却天生反骨似的不愿参与这过家家的游戏，那天傍晚尚且年幼的他长久地注视着栅栏墙，用不大的脑容量苦苦思考该如何从这里爬出去，那个身形瘦削苍白的男人就从栅栏上跃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我想出去。” 临舟下意识觉得他亲切，本能地率先回答了他，然后才迟钝地寒噤了一下，缩成一团。 那只举起的手却轻柔地落在他头发上，手感颇好的多摸了两下。“为什么想出去？”他问。 “有人在叫我，在外面。” 他顺着临舟手指的方向向栅栏外看去，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有。“他不在那里。”见他没什么反应，临舟又急了一样补充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一定要出去找他的” 那栅栏上又掠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来。“黎逍墨！”那少年极为熟练地呵斥他，“你拉我偷溜出来就是做这个？” “就是做这个。”黎逍墨格外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又拉他过来围观，“他，有意思。” “有意思又能怎样。”bl一面无表情地瞪他，终于把视线施舍给临舟一丁点，“喔，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临舟被他这一眼吓的浑身都抖了起来：“临舟，我我我叫临舟” 那之后黎逍墨每天都会出来见他，偶尔会夹带一个不情不愿的bl一。临舟那时十分怕他，他一来就躲在黎逍墨身后不肯出来。 “他好像有点怕你。” “你说谁在怕我！” bl一嫌弃的要命，却依然每次给他顺些新奇的小东西回来。临舟得了甜头，没两天就选择性忽略了他的冷脸，整日缠着bl一不愿松手。 那时bl一还远不如现在这样在意身体的残疾，他常将背后的翅膀解放出来抖来抖去，左翼软耷耷的垂在一侧也全不在乎。临舟只对他能精确控制它们而感到惊奇，他就着阳光给bl一梳理羽毛，自觉得到了某种殊荣，高兴的要命。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完整地从头开始回忆过去，那一场火似乎把一切都烧了个干净。黎逍墨死了，bl一死了，不知为何只有他自己苟延残喘，逃了出来。 尹风澄饶有兴趣地看了他半响，却一句话都没问，翻了个身躺回床上。 这时候临舟忽然感到一股来自亡灵的死气。他猛地抬起头。 一只骷髅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它在行走过程中就把自己的骨头丢了一大半，却还是迟钝地踢了踢地上灵卫的腐肉，彻底把自己踢成了一堆碎骨，像是尚未长起牙齿的小狗，徒劳地维护着主人的安全。 黎逍墨摸摸索索地开了门，立刻就认准了临舟的方向，脚步蹒跚，向他走来。 “临舟” “临舟。”有事没事就翻来覆去念叨他的名字是黎逍墨的习惯，他大多时候是不肯这样老老实实叫他名字的。黎逍墨尾音上挑，语气里的温柔藏得极深。但他一向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想藏的东西总是会偷偷漏开个小洞。临舟坐在他怀里，抬头瞅他。 和bl一，和黎逍墨。他们的立场不知何时从起完全掉了个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教堂 第二天清晨临舟就把尹风澄态度恶劣地赶了回去，当然他没忘了临时讹诈他一笔，给黎逍墨里里外外添置了一套人穿的衣服，又拿黑袍把他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 bl一全程面无表情盯着他——他昨天晚上就被尹风澄一个通讯临时骗了回来，大概也被气的没什么脾气了。不过不用再花时间去找他，好歹也算是尹风澄做的人事一件。 “‘碎成渣了，你得让他自己去找’。”尹风澄如此回复临舟坚持不懈提问了整整两天的疑问，“人总能找回自己丢掉的东西，它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你说了和没说一样。” 尹风澄似乎想说两句什么，又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临舟也早就懒得纠结占卜师这些破矫情，索性由他去了。 他和bl一共同讨论了如何让黎逍墨“自己去找灵魂”的问题，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于是最终他们采取了最愚蠢又简单粗暴的那一个方案，在星际列车上徘徊了将近三天，观察他的反应。 然而这方法最终不可思议地奏了效，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停留到某处时，黎逍墨忽然站了起来。 那星球不大，甚至比黎逍墨一开始所在的原始社会还小一圈，从地平线的这头就能直接望到那头。 星球上只光秃秃地立着一座白色建筑，脚下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和修剪整齐的草地，屋顶上悬着世界神的图腾，墙基上雕刻着世界树蜿蜒的枝条，外观像是教堂。 “树为世界之基，神承变革之任。”这寓意据说还是皇族有人提出来的，也不知道同为神灵而被刻在墙角的世界树他老人家对此作何看法。 临舟正准备敲门，教堂里就飞出一群尖牙利齿的蝙蝠来。这群黑漆漆的东西立刻就打破了他对这地方尚且完好的印象，他们几乎避之不及，更毋论黎逍墨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临舟将蝙蝠驱散挨到他身边时，他脖子上已多了两个小孔，正虚弱地往外冒血。 临舟瞬间就炸了，护犊子的本能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占领了他的整个大脑，他当即拔出光剑来要就把这片蝙蝠屠个干净——被bl一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动动脑子。”他说。 不用他提醒临舟也知道里面的人估计没有什么强烈的恶意，不然当然不会只是放群没用的蝙蝠骚扰他们这么简单。但他还是一时气的要命，准备好好敲门的手也放了下去。 然而他最终也还是没有粗暴到把那门一脚踢开的程度。门开的瞬间，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教堂里传了过来：“你们还敢进来？” “有什么不敢的？”积攒了多年默契突然生效，临舟和bl一同时反问他。只不过前者是因为尚在因蝙蝠置气，后者是习惯性的嘲弄——他们对视了一瞬，双双移开了视线。 彩绘玻璃斑斓的色相自穹顶的天窗上流泻下来，投射在光洁的白石表面，又折叠进那青年的眼睛里。血族从祈祷台上跳下来，蝙蝠就停在他的肩头。 “芽叫我不要管我才懒得理你们，真当我不敢打还是怎么样！” 他这一开口bl一就知道出了什么误会，同时也明白这血族心理年龄大概也没高到哪里去。 他一边“误会误会”地解释，一边安抚临舟的情绪。开玩笑，这两个人一个没脑子一个堵了气除了报复回来什么都不记得，真打起来还是要他打扫现场。 可他还是低估了那血族没脑子的程度。 “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压根没打算听，只一挥手，蝙蝠群就骤然席卷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操控 临舟一个闪身就没了踪影，显然也懒得多做解释，只想趁此机会和这混账血族打一架。bl一注视着迎面扑过来的蝙蝠群，自觉无辜。 不过理所当然，那蝙蝠是不会管他有辜无辜的。bl一朝临舟的方向暗骂一句，周身御起一股凌风来，将蝙蝠群隔绝在外。顺风而来的泥土气味让他微微仰起了脖子，下意识回应风流动的气息。 一股舒适感贯穿了他的全身，然而这感觉又令他矛盾。尤其是在这里，在教堂里，他觉得仅仅是自己的存在都是对世界神的亵渎。 那边临舟已将蝙蝠杀了大半，动作于他已经算得上缓慢了，明显就是在挑衅。 bl一叹了口气，懒得管他了。他将自己摆在教堂的角落里充当观众，深深觉得会和他出来的自己简直傻的够呛，鬼知道黎逍墨的灵魂碎片会丢到什么地方去 他正在思考，一股灼热的气息就从背后扑了过来。 直到蓝色的剑光替他挡住了那道火焰，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临舟几乎是恼怒地吼他：“你在做什么？！” bl一愣了愣，抬起头去看那火焰的源头。黎逍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动了起来，一向空洞茫然的瞳孔中沉淀着极深的血色。 他盯着黎逍墨脖子上凝固的血迹，终于明白过来。“那蝙蝠能操控精神！” “我当然知道，你管好自己！”临舟显然已经气极了，这回他掠出去连一抹剑影都无法看见了，转瞬间就移动到了那血族身边，将光剑比在他脖子上。 “把你的操控给我解开。”他的语气平静如冻结的湖面，血色，硝烟，杀戮，谁也无法窥得那下面究竟藏着什么。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连精神都随着那片湖面冻了个结实，思绪清晰锐利得能掉冰碴子，所有能够想到的解决方案都指向同一个结局。 他恍然大悟般喃喃道，“把你杀了再慢慢研究，也没差。” “临舟！！” 这一声呼喊好像来自天边，临舟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风刃就划破了他的脸颊。 临舟猛然醒悟过来，把几乎捅进血族脖子里的光剑撤远了一些。bl一尚在应付黎逍墨，他顶着灵魂不全的身体不知为何能在bl一手下扛这么久，黎逍墨站在原地，既不言语也无动作，那红黑的火焰却愈发凶猛，热流几乎冲到临舟脸上。 他将血族放开，再一闪身已是在黎逍墨跟前，火焰烫的他要流下眼泪来。临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过来掺和些什么，仔细想想的话，有那一圈火焰加持他也近不了黎逍墨的身，更无法用对付血族的办法解决黎逍墨的问题。但潜意识中他仿佛就是这样认定的——只要他待在黎逍墨身边，就无所不能。 场面便陷入了僵持。临舟再回头想想，发现他险些因为毫无来由的误会杀人，迟钝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反应过来了，血族却没有。他不知抽了哪根筋，现在满心满脑子要和他们作对。 黎逍墨身形不稳地晃了两下，那层火浪的热度有轻微的减缓，可这无法让临舟感到轻松，他只觉得自己的手都颤抖起来。 “bl一！”他吼，“帮我一下！” “冷静点！！你是觉得那火烧不死你吗？！” “黎逍墨快撑不住了！！我——” “临舟。”bl一说，“你老实告诉我。黎逍墨，你是不是早就认识他在我出生之前？” 临舟突然安静下来。他在一地鸡毛的急惶和慌乱中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再说。”他回应道。 然后他向那片火焰俯冲过去，只觉得整片皮肤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空气的流动恰到好处地停滞下来，略微减轻了灼烫的痛感。 教堂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踢开。 “你发什么疯？”踢门的女子长相温柔娴静，长发温柔地垂落下来，一身白色连衣裙，嘴里却骂骂咧咧，直冲那血族而去，“给我住手，你打什么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瑜芽 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听的血族立刻就老实地停了手，往女子身边蹭。他的精神掌控突然抽手，黎逍墨被这一下弄得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被临舟一把撑住，拖了回来。 那女子一脚将血族踢开，又向尚未消除疑虑的临舟和bl一鞠躬道：“给二位添麻烦了。” 这句道歉理所当然的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临舟托着黎逍墨的身体，余怒未消，bl一只凉凉地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那血族当场就炸了。“你们那是什么态度！”他吼道，“听不见她都道歉了吗！” “你给我闭嘴。”女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三位到这个地方来，有什么事吗？” 临舟依然懒得理她，bl一只消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护短病又犯了，只好硬着头皮替他上去说：“我们的朋友——就是这位用火的，他灵魂不全，我们和他一起来找他丢失的碎片，才走到这里。” 血族听到这里总算猜出大概是出了误会，但他又不愿意轻易吃亏，气势瞬间弱了一大截，却还是不服输地反驳道：“那你们鬼鬼祟祟地是要做什么！直接敲门进来不就好了！” 这回bl一也懒得理他了。女子瞪血族一眼叫他闭嘴，自己上前解释道：“这几天总有些人在我家附近徘徊，不知是什么目的。我曾想抓两个人回来问问，可他们一见打不过我就要自杀，真是存心让人往坏处想。” 女子叹了口气，只是摇头：“我只当他们和你们一样来找灵魂，才准备问问看的。这样，我也没办法，只好和他们打了一场，受了点伤，他就越来越神经病了。”说完又回头瞪了血族一眼，血族委委屈屈地瞅她。 “‘和我们一样来找灵魂’？”临舟突然说，“你这里，来找灵魂的人很多吗？” 女子点点头，也不多解释，便转身毫无掩饰地按动了世界神神像下与地砖同色的按钮，一条密道便从反方向悄无声息地打开。 那仿佛是一条无尽的狭窄长廊。没有装灯，女子坦然自若地在前方领路，显然是对地形已熟稔于心。血族挨了骂还有些沮丧，一言不发地守在她身边，提防着并不存在的危险。临舟的眼神十分好使，黑暗对他构不成实质上的威胁。他一手拖着黎逍墨，一只手拽着bl一，艰难地把这两个小累赘往前带。 直到一抹极其浅淡的光芒出现在前方。 像是簇拥在一起飞舞发光的星星，光芒随着他们的深入越来越明亮。各色萤火虫般的微光被装在不大的玻璃瓶里，摆在高大的木架上。它们感应到人声，立刻无序地上下跃动起来。 “真不少啊。”临舟说，“你每天就收集这个吗？” “个人兴趣。”女子点了点头，又看了黎逍墨一眼，将视线转回木架上四处寻觅。 “大殿下可真闲。” 女子忽然浑身都僵住了。须臾，她才缓缓叹了口气：“我家小孩欺负这人一下，你非要原样报复回来。” “没想到猜对了。”临舟笑眯眯地说，“世界上名字里带个芽字的灵魂法师也挺多的那些人是瑜角派来找你的？” “我与他无仇，也和他不亲，真不知道他闲着没事找我做什么”瑜芽幽幽地唉声叹气，觉得今天自己肯定要多长几条皱纹，“真是造了孽才这辈子生在皇族，死规矩一大把，离家出走断绝关系了还要给君王收拾烂摊子” 瑜芽这话说的前后矛盾，一听就知道她知道瑜角找她是要做些什么。不知道她是没意识到，还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藏。 临舟也不揭穿，随口就转移了话题：“那血族是什么人？孤儿？你弟弟？宠坏了吧。” “是我丈夫呀。”瑜芽顺口接道，一回头便对上临舟震惊的视线。她心里疑惑，又重复了一遍：“是我丈夫。看不出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转生 何止是看不出来啊，他一开始压根都没往那个方面想过。那血族一门死脑筋的忠心，比起丈夫反而更像是手下什么的。 但瑜芽与瑜角确实理念不和，这年纪相近的两人关系普普通通，见了面恐怕都要互相装作不认识。瑜芽是纯粹的世界神至上主义者，连自己居住的房屋都要拿来修成教堂。瑜角则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不说别的，科学院这东西建起来就是为了让人类能力突破神灵生来给予的框子，摆明了要挑战世界神的权威。 说到底，世界如此之大，“皇族”所能控制的区域也无法渗透到每一个角落去。不管哪个种族的统治时代，都是一样的。 所以瑜角来找他的大姐做什么，临舟根本毫无头绪。但他也懒得猜这些有的没的，顺着话题就随口胡说起来。 “人真的找不回前世的记忆吗？” “找不回。” 瑜芽回答起这个问题来连思考停顿的间隔都没有。 “不管是什么生物，都找不回。”她说，十多年来问这个问题的人不知有多少，无一不是明知答案，又心存侥幸。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将那些幻想统统击碎，“就算是世界神大人站在这里，也会给你一样的回复。这规则是世界的规则，可不是世界树订下来的说改就能改。当然了，世界神大人也没有轻易改过世界树的规矩” 她赞美起世界神来毫无压力，这一说就是大半天，除了“找不回”三个字有用之外都是对世界神的讴歌敬佩，眼底亮晶晶的闪小星星。 夸到一半，瑜芽的脚步忽然一停，向最近的木架上搜罗起来。临舟随着她步伐一顿：“在这里吗？” “你听不见？”瑜芽诧异地说，随即她自己也意识到不是什么人都能和灵魂法师一样说听就听的，只好解释道，“我以为你能看见，所以肯定能听见的有灵魂撞瓶子的声音，它想要出来见他。” 临舟将黎逍墨放下来，靠在自己肩上。bl一这一路下来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地抱着臂看他，始终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黎逍墨的火不会随空气或风而变化。”临舟说，“那是亡火。他的亡火。 “黎逍墨你上辈子应该是认识的。最差也见过一面。”他斟酌着词汇，“亡火灾变那天我见过他他硬是烧开了一条路，可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出去就魂飞魄散了，便宜了我们。” “是么。”bl一说，“那这也不算救命恩人。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他是你上辈子的情人。他现在又瞎又傻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临舟莫名其妙，受了惊似的地看着他：“什么？” bl一冷笑一声，扭头就想走，他这逃避问题的手段不大高明，现下也走不到哪里去，就干脆背过身对着临舟，一句话也不和他说了。 这时候瑜芽极其及时的过来了。一点点荧光在她手中上下翻飞，她也不多废话，将那束光源握在手里，融进了黎逍墨的皮肤。黎逍墨浑身颤了一下，那一刻他的呼吸似乎都急促了许多，额头上也泌出一层细汗，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丝血色。 临舟是亲眼看见黎逍墨死在自己眼前的。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和烟尘，意识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却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临舟。他艰难地挪动过来，每一步都好像带着千钧的重量。 临舟想去拉他一把，可黎逍墨一点时间也不愿多留，极其迅速的从身体到灵魂都碎成了粉末。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那，魂飞魄散呢？” 瑜芽看他一眼：“够呛。你不可能把他的灵魂完全找齐，灵魂也不会一直承载着记忆。但他没有转生过，就不是没有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人类 对于给黎逍墨找回记忆，实际上临舟是并不奢求的。 他也曾难以克制地在诸般细节中窥得了bl一的影子。他仍会暗自期待那个人如曾经那样提溜着他叫他小孩，发顶被他温暖的手心揉的乱七八糟，他敢怒不敢言，生怕明天就没了自己那份的糖果—— “临舟，和以前的‘我’认识吗？” 小时候bl一这样问过。他一副随口一提的样子，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窥他的神色。 我是因为他才得以停留在你的身边吗？你对我怀揣着对他的感情吗？你想要我成为他吗？ 临舟梳理他羽毛的动作只停留了一瞬。“不认识。”他说。 一如初次见到黎逍墨的那天，他只是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我是临舟，你叫什么名字？” 临舟宁愿被当做圣母傻缺得无可救药，也不想拿前世的记忆化为他们身上的重压。 即使我的思念已无路可去。 “我前世的爱人来找过我。”那天晚上，瑜芽看着黎逍墨的侧脸毫无征兆地说。临舟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他一直在找，已经过去太久了。我注定不会成为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的何必呢。” “后来呢？”他问。 “我对他说：‘对不起。’他摇了摇头说，‘哪有你来道歉的道理’，就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瑜芽眼帘微垂：“他看见的我时候，大概是有话想说的。但那些话对我说了也没用，平白给人增加负担而已。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找来找去一辈子，他找到自己的生命都快结束了，就为了那几句话可看到我的时候，他又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连个情感的寄托都不愿意找。说到底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人类的爱又太过变化无常，爱上一个人类真是够磨人的”瑜芽如此总结道，“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我不想折腾他但是我也很喜欢他。谁让我注定生成一个人类呢？” 这个“他”，自然就是那血族了。 “世界神大人是多么宠爱人类啊，他本来就是掌管变革的神，聪明又复杂的小生灵怎么可能不讨他喜欢。”临舟以为她要接着怨天尤人，她却另起话头，讴歌世界神去了。“人类的智慧是世界神大人的礼物，可他们又变着法地折腾他，让他难办。看看尹风澄那副样子，还好意思宣扬自己是中立派呢。瑜角他迟早有一天要把上界都拆下来，好像生怕不能把世界神大人赶下来一样，都快让他气死了。 ” 她这几句话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第二天清晨黎逍墨就醒了，他依然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坐在原地等临舟醒来，临舟不去拉他，他自己绝不移动一步，完全看不出那些捡回来的灵魂到底起到了什么积极作用。 瑜芽摆了摆手，不再送了。她昨晚和临舟守了黎逍墨一晚上，说了一大堆临舟并不乐意去听的心里话，现在正困的要命，打着呵欠往自己房间里走。她那幼稚的要命的血族丈夫活像个炸了毛的小狗，一直警惕地盯着他们看。他们的脚刚一迈出教堂，门就在身后砰的关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骨海 他们本来打算按照计划先回去修整再说，可还列车还没走过几站，黎逍墨就有了往外走的趋势。 但这回临舟也没敢由着他胡走，赶紧把黎逍墨拽回来说：“你先等等。” 黎逍墨就不动了。临舟和bl一对视，总觉得从他眼里读出了“敢下车我就弄死你”等等一系列相关情绪。 但bl一只是这样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比黎逍墨周身所曾环绕的c更加浓烈的死气已经从封闭严实的窗户中钻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个小空间，将它变得阴冷而陌生。 比起t一315842小行星，这颗星球有个更加简洁明了的代称，叫『骨海』。 临舟微微抬起头，去看那片被白骨覆盖的土地。更靠近列车的骷髅已经隐约动了起来，要往这边爬过来了。 “骨海。”bl一说。他已经反复劝说过临舟好几次，却又一次如此强调道。临舟知道这不是退缩，无论自己如何胡来bl一都不会表示退缩。在他心目中『临舟』似乎比他自己的安危还要重要许多——而更多时候，临舟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件好事。 像它的名字和高知名度一样，这星球对入侵者的恶意简直不止一星半点。大多数探险者还没有接近中心地带就彻底化为了白骨的一部分。那实在是一种惨淡的死法，灵魂已经离去了，肉体却还在原地徘徊。 但是临舟自己也全无退缩的打算。他不想让自己的任性再拖累bl一，只好折中方案。 “你待在这里。” 可这话还没说出来临舟就后悔了。果然下一秒bl一就冷笑一声，开始他那与外貌迥然不同的絮絮叨叨的大业：“我待在这里，这个累赘跟你下去？我还是需要你照顾的小孩吗？临舟，你怎样是你的事，我怎么样你也少管。要么我和你下车，要么咱们两个都待在这里。怎么处理黎逍墨也是你的事，你要带他下去还是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我都无话可说。你” 最后临舟还是带着一个满脸不高兴的bl一和一个满脸茫然的黎逍墨下车了。 他一剑削掉爬过来骷髅的半个脑袋，只觉任重道远。这颗星球仿佛就是由骷髅组成的，白骨在星球表面覆盖了整整一层。所幸他们的移动速度极其缓慢，走起来也颇有些黎逍墨的风范，摇摇欲坠，要死不死，一拆就能散架。 即使如此，对付低级死灵依然是麻烦的。他们没有智慧，但哪怕砍掉四肢，刺入心脏，也无法真正将这些顽固的生物杀死。何况还是如此大批量的c无孔不入的骷髅，他们的重组再生能力强的棘手，除非挫骨扬灰，几乎没有能完全杀死他们的方法。 “好了。”风刃将骷髅瞬间碎成几片，白骨又跌跌撞撞地重组成更加破败的生物。bl一从鼻尖几近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东西要杀是杀不完的。” 临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只能想办法突围。 “从哪个方向？” “哪里骷髅少就从哪个方向。”bl一如此回应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骨手 他们继续前进。越靠近中心地带，骷髅的数量就越发激增起来。bl一认定召唤者就在附近，干脆卯足了劲，哪儿骷髅多就要去哪儿，最开始时拦着临舟要把黎逍墨扔出去的那个人好像被狗吃了。 黎逍墨忽然不动了。他紧了紧握着临舟的手让他停下，仍然用那种艰难的c小孩一样的语气说：“下c面。” 此时临舟终于确认了那股奇异感的来源。他坚信自身第六感发挥的作用，如同恶狼信任自己赖以生存的獠牙。虽然他这天赋的来源大概不像动物那么正当，但那既然已经是他的东西，就没有藏藏掖掖不拿来给自己服务的道理。 “bl一，”他想了想，说，“你把这片骷髅肃清，我捅两剑下去看看。” 这方法一如既往的临舟风格简单粗暴。黑发少年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挥手一道风刃便卷了过去，将那群摇摇晃晃的老弱病残刮走大半。这工作bl一干起来颇为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天生就是清场赶人的好材料。 只不过临舟没来得及“捅一剑下去”。那些半身不遂的骸骨被bl一驱散之后，居然还有一大部分不动如山地停留在原地，终于守了点尸体的本分。 像是察觉到被孤立的状态，没被卷走的骷髅堆剧烈的颤动起来，它们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强，以至于整片大地似乎都要随它们一起嘶吼。 大概是事态紧急又自知有口难言，黎逍一用力，把临舟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试图让他脱离晃动的范围。 但整颗星球都筛糠似的摇晃起来，他这一下没起到什么实质作用。黎逍墨也没个轻重，临舟一个踉跄，几乎摔进他怀里。他险些磕在黎逍墨肩膀上，确信自己闻到了他袍子上尘土的气味，还有那股实际上他不怎么讨厌的死气。 临舟有一瞬浑身都僵硬了。他就和黎逍墨维持着这个姿势大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伸手推他。 那堆白骨又一次动了起来。它们活像添加了什么自动装置一样组合重铸，彼此连接起来，有些骷髅在这个过程中掉了下来，又被吸引附着上去。 它们形成的那个形状像是人手，五指几乎有两个手背长，顶端尖而瘦削，锐利的如同矛尖。 那只骨手尤有余怒般在地面上又重击几下，它往四面环视，迅速找到了入侵者，手指当下伸长数倍，向着他们的方向直刺过来。 以临舟的速度，这种东西除了冲击力强些，不算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可惜他现在拖家带口，还要在拉黎逍墨的同时确定bl一的方位，在躲避之余找到机会反击颇有些困难。 bl一的能力像个攻高脆皮的魔法师，也常给他找事，但要认真起来，临舟是不用怎么替他担心的。那堆骷髅再怎么追，也追不到几十米高的天上。 那只手诡秘地转了个角度，向临舟身后袭去，如果它有手腕的话，现在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黎逍墨握着临舟的一只手，站在他身后。他只觉得一股毫无来由的温暖力量从临舟的掌心传递过来，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那双手牵住他的瞬间，他流浪了许久的灵魂就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黎逍墨的眼底升起一层模糊的影子，他略微聚焦，长久地注视着那只骨手。 下落。 骨手外围仿佛黏连在表面的骷髅忽然失去了支撑般掉落下来，在地上砸了个粉身碎骨，再也不动了。那只骨手由外而内层层剥落，立刻就小了一圈。 “在这里等我。” bl一已一道风刃斩了出去，临舟将黎逍墨往后推了推，让他待在自己可以及时回援的安全范围内。相握的双手松开的瞬间黎逍墨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他抬起头，像是想要寻找临舟的方向。 临舟认定要速战速决，他抽出光剑，顺着骷髅脱落的节奏将那只手解体了个干净。白骨几乎被他割成碎片，挣扎了两下，终于不再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骑士 临舟喘了口气，要从白骨堆上跃下来。bl一忽然说：“临舟，等等。那边好像有个人。” bl一的语气不太确定，但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地方发生什么都不是不可能的，只好全权信任临舟的视力，让他看看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人正坐在那边注视着他们。 临舟眯了眯眼睛，立刻就在那个方向找到了bl一所说的对象。 她的年龄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睁着眼睛坐在整齐摞起的白骨王座上，不说话也不移动，长发一路垂到膝弯，面容精致而干枯，一袭黑色礼服裙多处破败，无声地透出死气来。 她目光近乎呆滞地注视着他们，视线对上的瞬间，她轻轻地唤了一声：“cy。” 王座立刻动了起来。四面八方的骷髅都受到牵引，争先恐后地往这个方向扑来，越来越多的白骨流淌过来，几乎将人淹没。 这种数量的c拥有活动能力的不死族实在是一个可怕的玩笑。临舟忍不住怀疑，不死族的法术是不是专门来教人组装白骨的。 一具骷髅人形从脚部开始逐渐被组合，他看上去比其他骷髅更巨大和强壮，身上披着早已锈钝的骑士皮甲，单手提一只骨矛，看上去像那只骨手的其中一个指节。 少女坐在他的肩头，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连同王座一起放到自己的身后去。这动作由他太过巨大的身体做起来有些滑稽，但他仍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少女的手指，像是立下了必胜的誓言。 骑士转过身来，关节连接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扭曲声。骷髅是没有五官的，但临舟确信自己从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看到了凛冽而冰冷的灰色寒光。 他看上去全然不准备与这些入侵者有什么多余的交流，骨矛骤然伸长数倍，长了眼睛般瞄准他们俯冲过来—— 一句话不说就要开打的，在临舟的职业生涯中没有千百也有八十多个。瑜芽身边那血族还属于没什么恶意的，单是想想『骨海』的臭名昭著，差不多也能猜到这骑士平常对待入侵者的行径。 总之还是要打一架吗。 临舟微微偏转了视线的角度。他不想和认识的人打架，要是能拿那女孩来当回人质说不定能和cy好好谈谈。但那种小手段真要是用了他得难受一整年，还不如打一架来的痛快。再说这骑士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将她护的滴水不露，大概也不太可能的。 光源从临舟的剑上略微倾洒下来，将坚硬黑暗的土地若有若无地晕开光亮。那光亮眷恋地缠绕在他的指尖，将那一小片皮肤映的格外白皙。持剑人不动声色又吊儿郎当地晃了晃剑柄，身影一闪，飞快地挡住了直冲黎逍墨而去的骨矛。 “这多没意思。”临舟笑眯眯地说，“我专门瞄着你的王打，看你高不高兴？” 矛与剑相撞，他的话最终以一个沉钝的尾音作结，在苍白空旷的地界回响反弹。临舟稍微拔高了音量，好让远处那人听得更清除些：“——bl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同类 cy爬了起来。“——离她远点。” 他低声说，嗓音嘶哑而干涩，像是一口呕哑钝痛的铜钟。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子。”临舟被威胁惯了，这两句话哪里能吓的到他，反而只会适得其反，让他想方设法去挑别人的逆鳞。 bl一的眼皮跳了两下，果不其然，临舟接着就说：“那姑娘早转世去了，守着残魂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把我同伴灵魂还回来，自己找她转世去，两全其美。” 他还没说完，cy的骨矛就刺了过来。他大概对人类过于伶牙利齿的脾性十分了解，被临舟激了两句，即使准备了一箩筐话来回击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临舟的话：“守着残魂有什么意思？” cy意有所指地看了黎逍墨一眼。他只轻飘飘的一瞥，临舟的脸却有一瞬间绷紧了。 “性质不一样啊。”他旋即用一如既往的语调说，“你守不到什么结果的。” cy没被这句话影响到。他嗤笑一声，在应付临舟的间隙中，毫无绅士风格地抽出一片白骨就冲黎逍墨飞击过去。 他知道他会过去，就像他知道自己会无数次无数次地爬起来一样。 无论最终得到的是什么结果你都会守下去的，人类。cy想。锱铢必较，旁若无人。我终究和你们变成了一类人—— 临舟将那片该死的碎骨砍开，大声骂了一句什么，cy没来得及听清。但那已经不再重要，破土而出的骷髅紧接着就缠绕住了临舟的小腿，张开空洞的大嘴一口咬了下去。bl一一道风刃卷向cy，被他拿骨矛轻描淡写地推开。 “bl一，你别和那个疯子硬抗！靠，这些破东西” 痛感顺着小腿爬了上来，临舟吃痛地皱了皱眉，将最近的骷髅砍碎，空缺的位置立刻就被填上，方才死去的骷髅也重新站了起来，这堆该死的东西几乎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 武器迎面飞过来都不动声色的黎逍墨寻着临舟的声音，忽然缓缓地摸索过来。他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看在眼里就糟心。 “黎逍墨，你别给我添麻烦，离我远点！” 黎逍墨置若罔闻地去牵临舟的手，被层层覆盖的骸骨所阻挡。黎逍墨茫然地动了动，那白骨就顺着缠到了他的手臂上，尖锐的边缘扎进衣料，很快就渗出了一圈薄红。 黎逍墨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轻微挣扎了两下，慢慢地说：“滚开。” 只一瞬间，那群死皮赖脸缠绕着他们的骷髅就化成了粉末，一阵风过来，刮了个干净。 临舟活动了一下被纠缠了大半天的脚腕，身体得到解放，疼痛的来源也已消失，可他只觉得现在的状况比困在cy堆里更让人心塞。他骂一句麻烦，按着黎逍墨命令他绝对不准再动一步，黎逍墨茫然地点了头，可鬼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临舟将那些一地鸡毛的破事从脑子里赶开，七砍八绕分出轻重缓急，清理了一条主线出来。 好吧。他想。先把那该死的骷髅解决了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十年 一旦确定了阶段性的小目标，事情就迅速简化下来。拿光明法术和血统压制来对付亡灵是最方便的办法，可bl一也只有看上去像个法师，骨子里还是不折不扣的近战派。 cy召唤来的骷髅黎逍墨一捏就碎，孰轻孰重简直一目了然，可临舟又偏偏极其不乐意让黎逍墨涉及这些烂摊子，只好和bl一拿最蠢的法子一边一边地削cy的脑袋，消耗亡灵的体力供给，再想办法把残魂从少女的身体里引导出来。 又或者，提前找到骷髅的灵魂。不死族的灵魂坚韧到可以脱离躯壳生存，但既然他们会死，就说明他们仍受灵魂与轮回的束缚。 cy的灵魂理所当然的不在他自己的身体里，砍他头那次就是为了实验这个。不死族的身体机能十分神奇且莫名其妙，他可以把灵魂寄托在任何一块碎石，任意一片白骨上，再随心所欲地转移出来。 他们打定主意要想些歪路速战速决，cy就同时认定了要用自己的生命力对抗到底。他不断治愈不断重生，竭尽心力地消耗自己的力量。 这场矛盾注定无解。 除非变数出现。 始终枯坐在原地的少女突然站了起来。她向前没走几步就被cy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少女维持着人偶般精致又无神的表情，在他怀里悄无声息地张开了掌心。 亡火！ “离那边远点！”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一声。 那团带着生命的火焰沿着骷髅一路燃烧，带着死亡的叹息。火焰不休不止地咆哮起来，所到之处无不满目疮痍。它堪堪避开cy，将一小方空间完全包裹起来。 临舟在给bl一高声预警后就把黎逍墨按进自己怀里，母鸡护崽似的把他隐蔽起来，自己却没处躲避，几乎给火舌舔下一层皮肉来。刚才骷髅咬了临舟半天，他硬是把腿部的疼痛忍了下去，不由觉得自己真够命运多舛多灾多难的。 不过拿这点伤口换来的情报已经物所超值，因此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bl一！” “知道！” 黑发少年的周身环绕着凛风，他从一个刁钻的角度一刀冲着少女劈砍过去。cy伸手将她护住，那风刃的力道将他的手臂整个切割下来，堪堪停在少女面前，将她的一缕头发齐齐切断。 骷髅的断手迅速重生起来，他面部的表情却不甚轻松，cy低声说：“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临舟在心里嗤笑一声。你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灵魂藏在别处。你宁愿死，也要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她身上。谁不知道呢，“同类”。 他恶毒而快意地想着，扭头就对上黎逍墨空无一物的c带了些孩童纯真的视线。他们双双对视，有那么一刻临舟大概是完全茫然的，他怔松了片刻，只觉得心脏剧烈的抽痛起来。 我是个什么人啊，我能怪谁呢。他忍不住想。可是为什么是黎逍墨？为什么偏偏要由他去继承强制注射进体内的恶意，还要靠他自己去回绝那些冲动？ 亡火仍在燃烧，临舟却打定主意要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对付cy。他在亡火中掠过，留下一道虚影，仿佛只要这样，身体的疼痛就能给他带来更多清醒。临舟不在身边，黎逍墨就像是失去了原动力一样停在原地不动了。 临舟抽剑出鞘，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黎逍墨正孤身一人站在蛀食侵吞万物的亡火里，站在倒塌的断壁残垣之中，他神色空茫，隔着百年的硝烟尘土星辰废墟，与他对视。 临舟仿佛听见他说：“去吧。” 这景象已留下了十年前的重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天谴 cy的身影天赋异禀的格外巨大，bl一无法像卷起其他骷髅一样让他那看上去轻飘飘的骨架移动分毫，而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攻击的杀伤力之大与移动的笨重，从刚才到现在，除了转身把那少女抱起过一次之外，他移动的范围甚至没有超出十步之外。 “笨重而缓慢”的敌人，临舟自认为是没有理由不得心应手的。现在到底为何会和cy打的如此艰难，他完全弄不清楚。 这次不会了。他这么想着，脚尖轻点，在cy身上跃来跃去，每一步都离那少女更近一些。他躲开cy毫无怜惜砸在身上的拳头，觉得这大个子会先自己把自己给砸散架了。 他稍稍冒险，顺着cy的胳膊一路往上跑，cy晃了两下没把他弄下去，当机立断一刀就切断了自己的左臂。 可此时临舟已高高跃了起来。风在耳边哗啦啦地流淌，他顺势向上几步，提起光剑，隐约有种自己要脱离地面如神飞天的错觉。 临舟又靠近一点，这回他突然注意到少女浑身都在不停地瑟缩，好像拼了命的想往cy怀里钻，又被什么东西禁锢在原地。 临舟停了下来。他余光瞥一眼cy，并不意外那条胳膊仍未复原完毕。 “没必要继续了吧。”他说，“还是你真觉得拿自己的灵魂和黎逍墨的残魂放一起，搅一搅，就能拼出个原模原样的她来？” 过了半响，cy才涩声说：“我从没这么想过。” 她的灵魂我一点都不敢碰地送入了轮回，她已自由了，已解脱了，我站在这里守着她的躯壳—— “——是我自己的事，”他说，“与你何干？” “黎逍墨的灵魂掺和进去了，当然和我有关。”临舟避开迎面而来的白骨碎片，不紧不慢地说，“你少拿自己的私心当做束缚他人的借口。” 谈判破裂。 从一开始cy就知道不可能达成共识了。他想。所以他明知道打不过也不会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有了黎逍墨的残魂那少女还是这副鬼样子，并且如此明显的畏惧生灵——就算cy把自己的灵魂都抽离出来给了她，她还是连肉体都快维持不住了。交出残魂之后，直接灰飞烟灭都算正常，而那还不如直接要了cy的命。 可到了这种时候，临舟也不知道该怎么打下去了。难不成还真的按着cy把他杀了吗？ 空气被割裂的紧逼感扑面而来。围观到现在一直护着黎逍墨的bl一刚才协助他跃了两步，现在见cy还要动手更是终于忍不住了，只一刀就削断了他的腿骨。 庞大的骷髅却没有轰然倒下。他缺了一臂一腿，用骨矛又一次把自己撑了起来。 “她已经死了。”临舟说，这是他自知徒劳无功的最后一声劝告，“你的执念快要将你害死了。” 骷髅看着临舟，他的视线冰冷而空洞，并未觉察自己的神志已随那少女的死去一同消失殆尽了。 人类。cy只是想。人类，又是你们，人类。你们只会伤害她，你们必遭天谴。 在几十年，又或是几百年前，那位少女曾坐在爬满绿藤的围墙上，微微低下头来看他，把一朵白色碎花掷在他的头顶。 她说：“好了，cy我就算带着记忆死去，也不会成为受人操纵的无知傀儡。露出这副表情做什么？我走啦。” 你们要把狮子歪曲成了温顺的羊羔，可我最终实现了她的愿望。 “那又如何？”他厉声嘶吼道，“她死得其所，我心甘情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骨雨 骷髅猛然咆哮起来。他一嘶吼，原本沙哑的嗓音都尖利刺骨，像是屋外暴风的高啸长泣。这一声将他的命都吼尽了，cy的身体化成千百道白骨碎片，疾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那些碎片面积不大，却片片尖锐如刀，还瓢泼大雨般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临舟离他极近，当下脸上就被割出两道血痕。他抽出光剑，清理出一片空间来，准备抽个空档，回援那边大概还有些莫名其妙且措手不及的bl一和黎逍墨去。 与此同时，临舟感到一种注视。他回过头去，发现是那少女正在看着他。她眼神空洞一如往常，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产生这种“注视”的感觉——临舟猛然回过头去，高声喊道：“跑！” 少女低声啜泣起来，血泪随着她的呜咽一同落下，燃成红黑的火焰。伴随着那么轻轻的“啪”的一声，少女的身体就碎裂开来，化成了灰烬，再也寻不到了。 她将身体托付给了那团不灭的亡火，它将继承她的遗志，与入侵者厮杀直到最后一刻。 非你伴，而不能独活。 黎逍墨却动了。bl一一下没拉住，他就不要命一样磕磕绊绊地往临舟的方向跑了过去，在从天而降的刀刃中穿梭。似乎遥遥之中，他与他的灵魂正在相互呼应。 黎逍墨刚靠近临舟的身边就脚下一软，几乎要倒下去。临舟慌忙将他扶起来，黎逍墨终于又握住了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微微地笑了。 亡火灼伤了他的皮肤，衣料烧尽的地方露出皮肉来，又被太阳灼烧成硫酸烫过似的黑色，临舟赶紧伸手给他挡住，他无知无觉。“临舟，临舟。”他上瘾似的叫他的名字，嗓音还有些低哑，却喊的格外高兴，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身边蹭。 临舟也挺高兴，但这场景实在容不得他做些闲事破事，亡火还在烟熏火燎地点着呢。他给那股死气和烟味呛的不行，咳了两下，就咳出一口瘀血来。 面面相觑。 黎逍墨整个人都愣成了一个花瓶：“你怎么，了？” 他问完就反应过来，伸出手，小孩一样去驱散烧灼着临舟的亡火。那号称不息不止的亡火居然还真给他挥开了，虚弱地摇曳着。真要说的话，这原本也是黎逍墨的东西。 “好了。”临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这事回去再解决。始作俑者都死了，咱们还真能让场雨下死在这里吗？” 骨雨降落的频率极快，临舟举剑将它们挥开，向前移动。黎逍墨一向极其听话，亡火烧灼他自己他不管不顾，一往临舟身上蹭就要抬手挥开。随着cy的死去，麻烦的要命的骷髅群也停止了动作，融入泥土中去了。 bl一那边的状况是不大需要担心的，他一身灰尘，周身旋动着凛冽的风，亡火和骨雨都近不了他的身，bl一沉着个脸，面无表情地看他们俩一步一步挪过来，也完全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家庭 他们又在星际列车上绕了大半圈，这回bl一终于不再妥协，说什么也要将他和黎逍墨压下列车，带回家里，下令修整。 我也不会拖着半条命还去找灵魂的啊临舟想。看bl一的样子，难道以为我没脑子到这种程度吗 他们住的地方中等大小，既没豪华到哪里去，也不至于破败到穿风漏雨。与此同理，屋内装饰虽然绝不至于奢侈精致，但也出乎意料的没简洁到哪里去。 临舟推开门，率先松了口气。bl一下意识抱起抱枕就要往沙发上滚，突然反应过来黎逍墨还在，一言不发地抱着兔子布偶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临舟瞅着他，只觉得好笑。他在脱离科学院之前对“家”毫无概念，现在却有那么些懂了。 我的家。他想。现在人齐了。好。 bl一不知道哪里学来洁癖的小毛病，每次不把自己清理干净就浑身难受。他提着要换的衣服率先占领了浴室，温水哗啦啦的冲洗下来，把他即将休眠的神志冲的清醒了那么一点。 猪狗不如地爆睡几天纯属常态嘛。bl一如此安慰自己，拿毛巾整个罩在自己的头上，把自己半湿的黑发揉来揉去。 一点点香味已经顺着浴室门的夹缝溜了进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人心。临舟此人浑身上下就剩做饭一个优点尚且能看，可他偏偏格外爱好把肉大块剁开一锅炖了，拿小火一路煨到下午乃至于晚上，他自己倒是能安心睡，可那味道到了最后总能勾起一个饥肠辘辘恨不得以头抢地把临舟一刀剁了的bl一来。 bl一出了浴室，斜靠在沙发上给自己包扎。这事之前是由临舟代劳的，可他有事没事就要拿绷带绑几个蝴蝶结出来，行径极其可恨，所以bl一后来干脆就自己干了。 临舟也推开门从厨房溜达出来，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拉着黎逍墨，和自己一起关进了浴室。 bl一说：“等等！你们还一起进去吗？” 临舟奇怪的看他：“是啊。黎逍墨那个样子，看也不像能自食其力。怎么了？” bl一古怪地看他一眼，专心致志地对付起自己身上绕成一团的绷带，不再看他了。 临舟又确认了一边没什么太阳光的入侵了，回头跟黎逍墨说：“把衣服脱了。” 黎逍墨神色迷茫又无辜地看着他，有一瞬间临舟觉得自己就是个非礼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可他总不能自己去给他脱！那场景也太诡异了！ 黎逍墨反应了一会儿，缓慢地往下脱他那件千疮百孔的外衣，他皮肤苍白的要命，瘦的让人怀疑能一把握住。黎逍墨面无表情地脱干净上衣，要把内裤一起甩开的时候临舟又慌张地拉住他：“等等等等——！” 黎逍墨依言停了下来，衣服半挂在肩头，迷茫地看着他。临舟余光扫了一眼，立刻又陷入了极度的自我唾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 他只好说：“你你还是继续脱吧。”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临舟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地落荒而逃。bl一躺在沙发上悄无声息地睡着了，临舟给他盖条被子，把医疗箱从他身边拎走，又把新的毛巾和衣服全收拾出来堆成一小堆。 他把这堆事忙完，深吸两口气，把那莫名其妙的悸动平息下来，跑回去给黎逍墨开水。 黎逍墨身上尽是伤口，新留下的和没好全的旧疤让他一时不知从何下手。临舟拎着个喷头在黎逍墨身上浇来浇去，给宠物顺毛似的清理他的伤口和附近皮肤上留下的血迹。 黎逍墨瑟缩了一下。他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被热水熏了半天，微微透着点红晕。临舟唉唉的叹气，关了水把喷头挂起来。黎逍墨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顶，抬起头来看他。 “挺可靠。”临舟把药水拖过来糊在黎逍墨的伤口上，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柔和。他本来只是想随口胡说两句，没想到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好啊你，你真可靠。还敢三番五次拿亡火胡搞，不要命了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亲吻 cy和那少女先后燃尽生命召唤出的东西，在最后关头却几乎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还有那只骨手莫名其妙的剥落无论是不是有意识的行为，但这其中黎逍墨绝对从头到尾都起到了对不死族的压制作用，否则只凭他和bl一的应对，战斗绝不会轻松的易如反掌。 临舟把医药箱拖过来，给黎逍墨裹绷带，他身上伤口太多，临舟实在有点怀疑最后会把他包成一个粽子。初见时好不容易给黎逍墨养好的身体和从尹风澄那儿讹诈来的高级防晒衣料全被黎逍墨自己的同族弄坏了，这段时间还得想办法把它们修好。 临舟把陷进黎逍墨肉里的纤维眼疾手快地挑出来，蘸着棉签在他伤口涂上药水，缠一层绷带。那种药品他常拿来用，见效很快，但最初的几个小时会疼得让人呲牙咧嘴。 黎逍墨不会做出“呲牙咧嘴”这种表情，但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哪里，反而让临舟揪心。 “唉，没照顾好你，不好意思。”他说，“我也还不起了，不如把这辈子给你吧，怎么样？” “临舟。” 这一声差点把临舟这等外强中干的货吓的魂飞天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把刚才那句疑似告白又有点像抱怨的废话嚼碎了吞回去。他犹豫地去看黎逍墨的脸色，黎逍墨却文不对题地说： “临舟。我可以叫你小船吗？” 临舟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都是僵的，他这辈子也弄不明白黎逍墨什么也不记得了，这等奇奇怪怪的昵称到底是怎么一直记到现在的。 当初强买强卖的称呼让我追着打了那么多次，现在还要反过来征求我同意，真够让人心塞的 他违心地说：“可以。” 谁知道黎逍墨居然思维跳跃的又接了一句：“我用亡火，你不高兴吗？” “黎逍墨！”他整个人炸了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也许是觉得自己这反应有点过激，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亡火消耗的是你的生命力，肉体没了就拿命补，命没了就拿灵魂填你别真拿自己不当回事，魂飞魄散不是说出来玩的。” 黎逍墨迟钝地点头，临舟把药水毫不怜惜地擦在他的伤口上，见黎逍墨缩了两下，又唉唉地给他揉。临舟总觉得一旦遇到黎逍墨，自己叹气的频率就格外高。 “再说了，人类他们当时往你身体里注射了一种东西，恐怕有后遗症。就是那种”他斟酌着词汇，“你的大脑中枢会产生某种冲动。就是你会变得想干某件事情，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能感觉到吗？” 黎逍墨想了想，又点头。 临舟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破后遗症怎么魂都碎了还摆脱不了。当年bl一硬是将它们困进左翅，废了一只翅膀才回绝了那股恶意和杀戮的冲动，临舟自己更是戒瘾一样暗无天日地逼了自己好一段日子，可现在它还是时不时就跑出来添乱作怪，尽给他惹麻烦去了。 黎逍墨的情况临舟不太清楚，可他当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一把亡火烧尽了科学院，想也知道冲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压抑它。”他说，“你得和自己斗争。” 黎逍墨看着他：“压抑不了呢？” 临舟长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从亡火天灾一路绕到世界毁灭，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什么冲动？”他说，“说来听听。” 黎逍墨又不说话了。 “好吧。”临舟说，“不是杀人放火什么的你就去做吧，但是” 他噤声了。 黎逍墨按着他的手腕，他手上没什么力气，临舟却就是挣脱不开。黎逍墨微微倾身，然后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一个亲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冲动 临舟被黎逍墨这一下亲的措手不及，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脑子里轰的炸开一片，红的蓝的紫的绿的烩成一锅，温热的触感立刻就沿着皮肤蔓延到全身去了。 “你你你！”临舟耳根都红了，指着黎逍墨语无伦次道，“你做什么你！” 黎逍墨也不说话，只弯着眉毛笑，看上去格外高兴。临舟瞪了他老半天：“我，哎，你什么意思啊你。” 青年人的好感总来的毫无征兆，小时候临舟依靠他，依恋他，把他视作精神的支柱。即使黎逍墨十年前就早已神魂俱灭，但临舟在此后长久的奔波劳碌之中，仍对他抱有某种隐秘的怀念。 以至于时光流转，再次遇见黎逍墨的那一刻，他身形颀长，灰尘落了满身，面容却仍干净如初。深埋入骨的岩浆在血脉深处悄无声息地震动起来，临舟拉起他的手，只觉得整颗心都不安分地上下跳动。 这感情莫名其妙，像是激素的效果，让他恐慌。首先他确信黎逍墨是不会喜欢自己的，其次 临舟其次了一大堆，可他还没来得及多纠结什么，黎逍墨留下的一个亲吻就从前提起一路推翻了他的念头。 他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临舟才反应过来，伸手赶他：“你自己看看你身上那伤，不养好不准出去。” 他意图明显地把话题揭过去，黎逍墨也听不出来，高高兴兴地过去牵临舟的手。 这一牵便牵起来了，掌心与掌心相对，黎逍墨的皮肤就和不见天日了几十年一样白的过分，还稍稍有些凉。 “你，先把衣服穿上。”临舟艰难地说，几乎把挂在门把上的新衣服甩在黎逍墨脸上。 牵他手的时候黎逍墨眼睛好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却仿佛突然瞎了。他茫然地抱着那团衣服，眨了眨眼睛，神色无辜地看着临舟。 临舟看见他那双全无焦距的眼睛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接过黎逍墨怀里的衣服随手扔在一边，抽出一条新毛巾来任劳任怨地擦他的头发。 有那么一刻临舟完全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蠢事。 唉。他想。真是输了。 与此同时，想到黎逍墨想做的不是什么毁灭世界的破事，临舟也悄悄放了心。不用背负与己不符的重担，不会做出违背本心的破事，恶毒阴冷的寒意无法渗入他的心脏，在他的眼底凝结成万里极地冰原。 bl一死的时候连声痛呼也没有。他一如既往恶狠狠地瞪着临舟，咬牙切齿地说：“你站在那里等死？往我身后跑！” 临舟握着光剑，颤抖又决绝地与他对视：“火要烧到你身上了！我不跑，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bl一几乎被他气笑了：“临舟，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我要是用得着你来救，早就死在这里了。现在，滚！” 厉风轻而易举地将他卷起抛了出去，临舟想往bl一的方向跑，却只觉得头痛的厉害。没轻没重的风刃割破了他的皮肤，他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的无力。 透过影影绰绰的视线，临舟看到了黎逍墨。亡火实验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灼热的火焰亲昵地贴在黎逍墨的指尖，他的表情平静茫然，却好像又难过的快要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白光 黎逍墨也好bl一也好，临舟会把某些事物划入他所认定的安全范围之内，这安全范围总会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与舒畅。 然而一旦安定下来，哪怕只是暂时的安宁，也足够让临舟迅速的懒散下去。他半身不遂地靠在黎逍墨身上指挥bl一干这干那，最后被对方忍无可忍地踢下了沙发。 就在临舟都觉得自己快要闲到发馊的时候，黎逍墨身上最后一个伤口终于可喜可贺地结痂了。 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黎逍墨那一亲吻的含义，却也不太敢再去问他，生怕对方摆出不知情的失忆神色来。可话题又是那天临舟自己挑开的，只好把憋屈往肚子里咽。 又一个星期之后，终于连bl一都受不了他这副游手好闲的样子，拐弯抹角的问了他好几次到底要不要出去继续找灵魂了——当然，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临舟，如果你不找了，我就把他扔出去了。” 当天下午临舟就信誓旦旦地把自己收拾了个干净，该拿的不该拿的背了一箱。他让bl一按着骂了一通，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给他去收拾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一次他们在列车上待了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前两个星球的体积都极其幸运的不那么巨大，否则在全无装备帮扶的条件下，恐怕星球还没走一半就死在中途了。 这次他们碰上的，恐怕就是类似的地域。星际列车的轨道盘绕在空中，自上而下的一眼也难以看到尽头。茂盛的雨林完全覆盖了星球的表面，桀骜不驯地缠作一团，感知到人声，更是有几支悄悄探出个头来，注视着入侵者的方向，更有些胆大妄为的，已经偷偷缠上了黎逍墨的腿，不依不饶地扯他的裤脚，被临舟毫无怜惜之情地统统拔开。 树木与藤蔓密密麻麻的，将天空完全遮盖起来。整颗星球都陷入了树木的林荫之中，如同包裹在浅淡的黑暗里。 可它又实在太过死寂。 “喂——” 没有回音。临舟喊出去的一嗓子只传递出十余米的距离就完全消失了。连一丝虫叫鸟鸣都听不见，行走的脚步声似乎也全被森林吞噬干净了。 这种未知的寂静仿佛与危险划了等号。纵使那些小藤蔓颇有童趣地拽着他们的衣角，也无法消除他心里的提防和警惕。 又向前走了十多步，眼前便倏然掠过一阵白光。那光像是只在眼前迅速的一晃，让视野在瞬间陷入完全的空白，只眨一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以显示对入侵者的警告。 此后那白光每几十步就出现一次，骚扰的频率越来越高。临舟暂且皱着眉忍着那股叫人恶心的失明感揉了揉眼睛，bl一却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对。 “怎么了？”他问。 “有光，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你看不到吗？” bl一摇摇头。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同种族的生物，观察世界的方式总有些不一样。而bl一作为这些生物之中的异类，非世界树创造的产物，常常被予以莫名其妙的忽略。 不过这也足以说明，放白光来攻击他们的，恐怕并不是有“眼睛”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假象 临舟闭着眼睛又向前走了一段，那白光被皮肤隔绝在外，暂时安生了半响，又立刻明亮扎眼起来，仿佛是从大脑内部传来，要硬生生突破皮肤的限制，刺进人的眼睛里去。 他这边皱着眉行动迟缓，黎逍墨那边反而毫无障碍，上了发条一样慢悠悠却平稳地匀速移动。到了后来反倒像是黎逍墨在前面引导着他行走了。临舟被脚下的碎石磕的一个踉跄，赶紧反手拉拉他，示意他走慢点。 bl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两个瞎子，只深深觉得临舟从眼睛一路延伸连脑子也坏掉了。他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有心想看看临舟眼睛的状况，又实在觉得扎眼，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扭过头去。 刺伤临舟眼睛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走了如此之久也毫无头绪。反倒是对方早就知晓了他们的存在，正不急不缓地消耗着他们的战力。 临舟皱了皱眉，总觉得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不善的气息。枝条藤蔓从他们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悄无声息地阻碍着他们的脚步，而森林又常常代表着其主人的意志。 临舟对眼睛的信任程度远超过身体的其余感官，那双眼睛当的起他的信任，他也索性全靠视力办事。 视觉突然失去对临舟来说实在有些麻烦，他将往常集中在一处的精力分散出去，配给各个感官。这回他发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观察世界的方式，空气中带着林间特有的土腥，日光微微洒在他的身上，黎逍墨的手稍稍有些凉。 你的灵魂颠沛流离。 他在心里默念那冥冥之中命中注定般残酷而令人无可奈何的预言，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黎逍墨的手。掌心的纹路一点点贴近，再贴近，也许这样就可以分担他的命运。 与此同时，他又对脚下过于光滑的地面和再未出现的磕绊产生了疑虑。 “bl一。”临舟突然说，“没有树叶？”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bl一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整颗星球被如此大片的丛林包围起来，地表却干干净净，枯枝败叶一概没有，实在不同寻常。 视线，声音，气息，都随着落叶腐土一起被什么东西分食了。 他们双双反应过来，bl一猛地伸手去拉他，临舟的脚下却适时地骤然凹陷下去，露出狰狞而空洞的黑色大嘴来。方才站立的地方似乎只是由薄薄的一层地表构成的，在虚假的平稳假象下深埋着食人的怪物。 “临舟！” 手那边牵着的热度突然消失，黎逍墨原地愣了片刻，甚至没有多想，便义无反顾地随着他跳下了深渊。 bl一张开翅膀俯冲过去，伸出手想做最后的努力。那东西却极迅速地蠕动一下，以可见的速度闭合起来。 他最终没有拉住临舟。那东西吞了食物，心满意足的消失不见了。森林的阴影为他添上了一双巨大c宏美而残破的翅膀，bl一的心底在某一刻突然蔓延起残忍而冰冷的杀意，每次将翅膀释放都会出现类似的冲动，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 bl一了解临舟对它的憎恶。他被临舟带大，自知不可能完全不受他的影响，不如说恰恰相反，他们的性格在大的方面简直如出一辙。bl一无法不去畏惧人类，无法不去憎恶自己，无法不去思虑前世的自己。但这一切羁绊牵连伤害痛苦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临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同族 bl一下定决心速战速决。他拍打着翅膀一路低空飞行，只能感到焦虑和快意。 临舟没什么优点，只能称得上是半个好人。懒散护短又缺根筋，他的性格注定他无法做bl一的父辈，更多时候，似乎连兄长都嫌多了。但这也没办法，只要他是临舟，一切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临舟，和前世的我认识吗？” “不认识。”他说，“那天我往出跑，你就倒在门口，身上的火灭不下去，烧成一堆灰。灰烬里还有个小孩——对，就是你。你坐在那儿，没完没了的哭，我被你吵得受不了，就把你抱走了。” 那时bl一牵着临舟的手，勾勾他的手指，像是小小的乌鸦用尖喙小心翼翼地试探。 立刻就被握紧了。 他伸展拍打着一边的翅膀，疾速而无声地低空飞行。风顺着脸颊缓缓流动，bl一吸吸鼻子，从空气中辨别出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来。他皱了皱眉，寻着血腥气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试图寻找气味的来源。 铁锈的气息更加浓郁。bl一飞得高了些，不远不近地停在一根树枝上，透过林荫的缝隙短暂的观察。他的本意是隐匿自己的气息低调行事，直到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眼前。 她最多七八岁，一头短发，个子矮矮的，手腕被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往外流血，将脚下的土壤都浸透了。可她表情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哭，只是不安地走来走去。 有人想拿她引地下的东西过来。又或者，是想引他过来。但bl一终究无法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下对此视若无睹，只能心甘情愿地往挖好的坑里跳。 bl一俯冲下去，将女孩抱在怀里。女孩愣了愣，却没有反抗，直到bl一带着她迅速退离了那片区域，她也只是不安地动了动。 bl一草草处理女孩的伤口，女孩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意思，乖顺地卧在他怀里，血蹭了bl一一身。 女孩微微抬起头来看他，一股奇异感就悄无声息地爬满了bl一的心——他低了低头，猛然发现她耳朵的位置生着一双黑翅，正轻微地颤抖着。 bl一陡然一惊：“谁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一个大人他c他我不回去！我” bl一的心里瞬间绕起一团乱麻，大脑一片空白，在这数秒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 为什么还会现这种东西？亡火天灾的教训来的还不够瑜角是巴不得世界神往他身上砸天谴吗？ 人类是不受宠爱的生物。他难以自持地想。他们天生缺少对魔法和力量的感知，多病而易衰。人类是倍受宠爱的生物。他们创造出了与魔法和力量截然不同的另一条道路，切实又可触的崭新途径聪慧而多变。 人类是否被世界宠爱并不重要，起码他们永远不会被憎恨。只有他是逆天而生的，被世界憎恶，被轮回抛弃的生命。 这时候，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角。那是一个小孩子的手掌，柔软细嫩，皮肤白皙。 与他同源的血脉。 bl一忽然觉得有些软化下来，心底仿佛有一块冻结的领域随着那双小翅膀的抖动正在缓缓复苏。 女孩犹犹豫豫地勾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和血脉相连的奇异感沿着皮肤传递过来，喜悦和恐慌就同时涌了上来。 bl一不动声色地回握住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nyar。”她理所当然的不似bl一有那么多的顾虑，一得到回应，立刻依恋地蹭在他身边，“我叫nyar。” bl一长久地看着那颗动来动去的毛茸茸脑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藤蔓 他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直白，黎逍墨又愣了愣：“那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少年若有所思地复述着他的话，“熊身上灵魂的事我小时候就知道了，不然它也不会聪明到这种地步。” 他有意放慢了语速，黎逍墨就下意识跟着他点头。 “好了。”那少年大概实在看不过眼，恶狠狠地敲了敲黎逍墨的额头。他多用了些力气，黎逍墨一下没把握住平衡，向后仰了仰。 “我们商量过了。”那少年说，“是你的东西，就还给你。” 他要躲避什么既定的结果一样，语速极快，大概是打算把东西还给黎逍墨之后就立刻赶他出去。 “可是c”黎逍墨却奇异地转过弯来，也许是在某一刻回想起了粉身碎骨的骷髅，“它怎么办？” 少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当然是，”他学着黎逍墨的语气，“当然是该怎样就怎样。” 临舟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前行。周围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交叉成黑灰的色相。 一直在重复相同的道路。 石壁的位置传来密密麻麻的敲击声，像是心脏的鼓动，亦或地底涌动的岩浆。有什么东西闻到了他的气息，想要冲破岩石的阻碍，将他生吞活剥才好。 临舟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如此莫名其妙的地方惹一身的伤，又被毫无征兆刺入的荆棘伤口撒盐。 此时此刻，他对不准焦距，走路都有些不稳。可面对此种危机四伏的现状，临舟却奇异地什么都没想。 假如我死在这里，bl一会气坏了吧。临舟平静地想。但他会带着黎逍墨找他丢掉的灵魂我迟早都是会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想法冒芽的瞬间就被临舟掐了回去。消极，悲伤，愤怒，诸如此类的情绪出现的场景总是太过极端，好像连他自己都要逼自己选择一条死路。 他的速度被这点事情情绪影响，微不可查地放慢下来。就在此时，带刺的藤蔓骤然破壁而入，像是早已觉察临舟状态的下降。刺入皮肤的瞬间它们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层层叠叠地将猎物包裹起来，准备慢慢消化殆尽。 最后的退路都被封锁，临舟挣扎着去探腰间的光剑，只觉得整只手臂几乎都要被腐蚀性的酸液烫化了。 喘不过气来。 那之后临舟常常怀疑自己连眼睛都被生生挖了出去，每一个细胞上都注入了崭新的发动机，以至于不得不一刻不停地从这一边移动到那一头。 比起模糊摇晃的视线，他还是更愿意选择瞬间的痛感。但更多时候，临舟已经无法回忆起那时的光景来了。 他浑身痛的快要裂开了。但临舟知道自己不能死，他的内心有一股偏执的求生的力量，这力量每天都会苏醒。 ——就像十年前那样，就像现在这样。 视线越来越模糊，连那一抹黑色的影子都要在眼前碎裂开来的时候，临舟看见一簇小小的磷火。 像是倾斜飞舞的蓝色的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大脑 临舟的指尖凝起些微力量。他的视线寻着那团点燃的磷火，终于摸到了剑的位置。剑柄上密密麻麻地攀附着细小的藤条，不懈地阻碍着手腕的前进。临舟形象全无地挣扎着扯开带刺的藤条，握住了剑柄。 光剑亮起的瞬间，临舟发现自己并非身处什么石壁之中，他早已被巨大的枝条藤蔓牢牢包围，自己刚才走过的漆黑石林，就是这片森林的一部分。 森林的一部分。临舟默念着。他现在能够猜到黎逍墨那些灵魂去了哪里——只要他还能够出去的话。 他又一次举起了剑，向藤蔓根部劈砍过去。那片拥有了生命的森林对此却毫无畏惧，刚被光剑驱散，立刻就层层叠叠地爬了上来。 它们顺着临舟的腿越爬越高，身体连最后一丝知觉都消失殆尽的时候，临舟听见了一个声音。 “唉c唉！先扯下面的，后退后退！熊，你倒是自己当心点呀！” 临舟抬起头来。 一片混沌的视野中，他好像看见了黎逍墨的影子。 “昏过去了。” 少年面不改色地说。他站在巨熊的肩头，把临舟丢在黎逍墨旁边。 “看好他。”他说，“我想办法和它打一架。” 黎逍墨点了点头向他致意：“多谢。” 少年看上去好像有点别扭，他犹豫了大半天才说：“真的不要了啊？” 黎逍墨冲他笑笑。 于是少年不再说话。他拍了拍巨熊的额头低声说：“走了。” bl一带着nyar一路飞行。他有满腔的话想问，却总有诸多顾虑，构思了半天的说辞，却什么也问不出口。 这时候女孩子拉了拉他的衣角。“爸爸。”她说，“下面好像有东西。” “什——等等等等。”bl一震惊地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nyar这一嗓子爸爸喊的他觉得自己老了二十岁，这小姑娘辈分乱成一窝，恐怕见人就要叔叔阿姨随口乱喊。等见了临舟，还不知道要怎么叫。 bl一想到这里，最后居然奇异地愉悦起来。他稍稍扬起一边的眉毛，也不纠正nyar的叫法，只是依言降低了高度。 这时候他发现，地面上的藤蔓整个包裹起来，形成巨大而密不透风的球体，像是欲盖弥彰地藏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bl一只是自言自语，nyar却回答了他：“是大脑。” “？” “也许是森林的大脑，我好像看见里面有灵魂了” 她拉着bl一的衣角，顺势又往他怀里蹭了蹭。bl一由着她干这干那，从空中降落下来，向『森林的大脑』靠近过去。 得来全不费功夫。 bl一一步一步向那边靠近。森林无法感知他这等奇异生命体的存在，却敏锐的察觉到了风不同寻常的流动，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地操纵藤蔓，向bl一所在的地方飞射而去。 已经迟了。 控制风本就是bl一的专长，此时此刻，他已飞掠到那一团东西附近，将冰凉的掌心贴近了藤蔓。 风暴。 层层藤蔓的庇护被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洞穿，枝条立刻枯萎起来，尸体散落一地，发出令人厌恶的腐臭味来。有一瞬间bl一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空气的扭曲流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它们走了。”nyar说，“爸爸，我们追上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夜宵 “有东西过来了。” 黎逍墨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被纠缠不清的藤蔓所拦截。森林大概也十分清楚与自己发于同源的兄弟打算做些什么，因此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他们活着出来。 “什么？” “我的残魂，正在往这边过来。” 少年和巨熊同时停了手。方才没完没了的枝条几乎是立刻软绵绵地垂下身子，没了声息。 “也许是同伴，我们失散了。” 黎逍墨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腔调和语序却总有些奇怪。少年听着觉得好笑，还没等他说什么，黎逍墨又说：“你先走吧，我怕会有麻烦。” 少年将黎逍墨和临舟从熊的身上放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黎逍墨，突然缓慢地跪了下去。他简单地拜了一拜，没等黎逍墨说什么，又立刻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连点回绝的余地都不留下。 “多谢。我欠你一命。” 这回少年坐在那只大白熊的身上离开了这里的时候，一次也没有回头。 黎逍墨对nyar不置一词，好像她是bl一出门带回来的盒饭。他自知与bl一的关系算不得很亲，临舟不醒，实在不知道是否该与他谈论些什么。 “走吧？”bl一说。 “嗯。” 可黎逍墨心底却总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随着神志一同清醒过来，藤蔓一样绕一团。眼前的白雾越是淡薄，他就越是怀疑自己行为的初衷。 “是正确的吗？” “什么？”bl一疑惑地看着他。 “我所做的。” 赋予他人生命，又打着正义的旗号将其夺走。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bl一面无表情地看黎逍墨一眼，“残魂的东西不好活，你也看看自己那副惨淡的样子。你把命给了他们，是他们运气好。现在要回来，也算理所当然。” bl一的话听上去句句在理，却好像总不是那么回事。 “好了。”bl一下了结论，“是对的。哪儿来这么多事。” 于是黎逍墨不再说话。bl一想问他的话早憋了半天，现在黎逍墨的开口无异给了他一个机会。于是bl一问：“临舟好像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黎逍墨着实愣了一愣：“” 他总把bl一当作二十五的大人，却常常忘了距离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才最多不过十五年。这么没头没脑的问法，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与此同时，黎逍墨却感到一股令人酸涩的熟悉感。他勾了勾唇角，一本正经地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可靠些：“喜欢。” “有什么好喜欢的。”bl一复杂地看他一眼，嘟囔一声，不再和他说话。他好像总是习惯于操心别人的事，却把自己绕成一团乱麻。 他觉得临舟和黎逍墨上辈子是认识的，说不定和自己也认识。临舟操没用的心不是一天两天，这件事bl一懒得管，也不想知道真假。 可抓住眼前是他bl一的习惯，不是临舟的。他越来越觉得临舟有点理想主义，嘴上说着知道找不回以前那个黎逍墨了，心里还指不定要怎么想。 有人死了，别人总免不了要对他生前的形象加以美化。临舟这种人，滤镜更是要一层一层往黎逍墨身上套。 这又怎么行。bl一想。等临舟醒了，还得说他一顿。 他们出门的时候带够了治疗设备，索性不再折回，继续前进。 临舟醒来是两天后的事。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都被擦去了一块，还没来得及回忆补全，就对上了黎逍墨灰色的瞳孔。 黎逍墨眨了眨眼睛：“你醒了。” 临舟以为自己会头痛欲裂，可直到他撑起身子，身体都没有出现任何警报。反倒是黎逍墨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一边蹲下去翻临舟的背包，给他翻了盒泡面出来加热。 有那么一刻临舟的心情格外微妙，活像养了多年的不孝子突然懂了事。 “bl一呢？”他问，“你怎么会做这个？” “他教了我一点。”黎逍墨说，“现在是晚上。bl一，他还在睡。” 临舟忍不住想说bl一两句，或者随口和黎逍墨交流两句感情也行。可他还没开口，饿了一天的肚子就适时地吼叫起来，在无声的室内格外清晰。 “你饿了？” 临舟一边极其尴尬地冲他点点头，又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恩”了一声。可现在黎逍墨到底能看见多少，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清楚。 临舟一边纠结着，一边将黎逍墨手上那盒速食面捞过来放在了自己眼前。 黎逍墨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即使临舟知道这个人大概不会真的看见他在做什么，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起来。 廉价香油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临舟只觉得更饿了。窗外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本是空间跳跃时常见的景色，却给他带来了一股朦胧的暧昧感。 什么玩意。临舟忙着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只见那面都快给加热糊了，赶紧打开了盒盖。 他率先尝了一口，确定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以后又把叉子递在黎逍墨跟前。黎逍墨没什么表示，临舟看着他的脸莫名一个手抖，险些把汤滴在黎逍墨手背上。 “？” “张嘴。” 黎逍墨便乖乖张嘴了。临舟把那一叉子面塞进他嘴里，看着黎逍墨仓鼠似的鼓起来的腮帮子，终于扑哧一声笑了。 “味道怎么样？” 黎逍墨食髓知味般又嚼了两下，但喂到他嘴里的面早就被消化了，他的牙齿空磕在一起。 这人呆过了头，临舟不怀疑他脑子有问题都不行，他那样子却实在又可爱的要命，让临舟不由得跟着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傻了。 “很好。”那傻子却神志清醒口齿清晰地说，“很温暖，和你的手一样。” 这一句小孩儿似的撩拨带着不自知的意味，临舟却终于听的脸红了。他又喂了一叉子面给黎逍墨，试图堵住他的嘴。 黎逍墨嘴里嚼着东西却又含糊地说：“小船。” 临舟等着他下面的话，黎逍墨却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告白 临舟发现nyar的存在是第三天的事。 bl一带着粘在他身上的小女孩有意无意地在临舟身边晃了好几天，可他完全没觉察这件事。直到nyar都忍不住，叫了他一嗓子哥哥，临舟才反应过来。 他盯着nyar动来动去的小黑翅膀，又把视线往bl一身上抛。bl一的表情有点奇怪，看上去又不像有话想说。 没人知道临舟想了些什么，最后他只是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低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临舟做出了与bl一相同的反应，他自言自语地说，“瑜角还想做什么？” nyar绝不是自然诞生的生命，她恐怕与bl一诞生于同样模板化的制造，才得以拥有同源的血脉。瑜角没有下令把这个种族批量化生产，也许还是应当感到庆幸的部分。但nyar也绝不可能是自己跑来bl一身边的，有人将她千里迢迢送到危机四伏的星球，送到bl一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bl一仍是一副不喜欢小孩的冷脸，却总要给nyar喂两颗糖吃。nyar得了甜头，更不顾那些有的没的，赖在bl一身上不肯下来。bl一每天都得花时间把她从怀里刨出来，再拎出去。临舟看的直想笑，又总忍不住的患得患失。 离开教会以后，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免接触人类。可现在人类的势力正如日中天，何况临舟的力量乃至于他的存在本身都依托于“仇人”的族群，无论如何抉择，都将面对避无可避的局面。 临舟闭上了眼睛。 在纷杂交错的思绪之中，目的地到了。 星球的地表上裸露着不规则的大块紫晶体，也许是因为什么不知名的原因，这种矿藏分布的也甚是稀疏。整个世界都被黄沙笼罩，仅在紫晶伫立的根部位置生长着细长的枯萎草茎。 而紫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能够温养精神体。 比起之前数个不知所云的地点而言，这个星球的直截了当反倒更让他们吃了一惊。 而作为低级精神体的代表，“梦魇”，此时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临舟说：“我得想办法引一只出来看看。” bl一说：“梦魇是群居生物，这里有这么多紫晶，数量肯定少不了。虽然它们攻击力不强，但是一只把你咬一口也够受了。” 临舟：“呃，所以？” bl一：“注意安全，好自为之。” “我躺下尽量睡一觉。”临舟简单粗暴地下了结论，“放松的时候灵魂最脆弱，方便诱骗它们出来。” “ 如果出了事，我就拿独角兽的铃铛把精神体驱散。 ”bl一补充道。 他们达成了一致。 临舟真的找了个黄沙不那么肆虐的低地，斜倚着石壁坐下，闭上了眼睛。他不乐意让那三个活体盯着自己“放松”，勒令黎他们保持数米的距离。 唉，黎逍墨。他想。 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放松”啊。 这里的风声未免太大了。 石块硬的硌人。 腿有些麻了。 有人在看着我。 谁？ 临舟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影影绰绰的黑暗之中，周围的景物都不甚清晰。临舟突然想起，他在此前——在遇见黎逍墨之前，曾无数次重复过相同的梦境。 他回过了头。 在梦中始终跟着他的人仍站在临舟的身后。他身形欣长，拥有一双极温柔的黑灰色眼睛。 临舟浑身都颤抖起来。 “黎逍墨。” 近乎是一声叹息。 “啊。”对方愣了一瞬，像是不敢相信一直跟随守护的人终于发觉了他的存在，“你看见我了？” 临舟只感到一阵眩晕，他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我很想你。”黎逍墨说，“你在找梦魇？我可以带你去找它。” 他要去拉临舟的手，却被临舟硬生生挣脱开来。 “我是来找你的，跟我出去。”临舟说，“你在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能走。”黎逍墨说，“谁来保护你呢？” “少给我大男子主义，黎逍墨。我是个男人，还用不着你来保护——” 黎逍墨只是温和又倔强地坚持说：“我不能出去。” 很好，交涉失败。 这回换临舟去拉黎逍墨的手了。黎逍墨动也不动，脚下的土地中骤然爬起了干瘦的骷髅，将他层层围在中心。 “没有灵魂，你的身体会死的！”这是一句谎话。临舟抽出光剑却不敢真的动手劈砍，只能半威胁地摆出攻击的姿势。 黎逍墨说：“我不在乎。” 他们陷入了僵持。 黎逍墨还如十年前那样温和而苍白，他恐怕再也无法把临舟抱起来，用磷火逗他了。那蓝色的火焰并不烫人，只在掌心留下一点温柔的灼热。 这片“残魂”太过巨大，看上去竟与十年前的黎逍墨没什么区别。而这绝不可能是黎逍墨灵魂破碎之后形成的偶然，除非他提前—— 临舟说：“你为什么在我的精神世界里？” 这回黎逍墨微微笑了。“你一直折腾自己，不就是为了引我出去？” 临舟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临舟没有等到黎逍墨的回复。但他居然奇异的冷静下来，甚至不急着得到答案了。 与此同时，临舟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它逼迫他正视自己埋藏躲避的感情，仿佛黎逍墨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眼前。 “黎逍墨。”于是临舟说，“我喜欢你。” “你总是这么急性子。”黎逍墨看上去却并不意外，他的眼底埋藏着千年的海底细砂，正一圈一圈的漾开温柔的波纹。 黎逍墨就这么看着临舟：“和残魂说这些做什么。等回去以后，再亲口告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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