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后娘不是姐姐[七零]》 第1章 姜双玲 1971年,三月底。 昨夜一场杏花微雨,村里小道上泥泞未干,踩踏出一连串夹带青草香的脚印。 百年桂花树长出新枝,绿叶颤巍巍挂着未干的雨珠,被迎风的风一吹,晶莹的雨露带着桂花嫩叶落入清澈的井水中。 年轻的少女半蹲在石板上,拿着木桶沉入温凉的井水,左右晃荡摇开浮萍,只听得几声叮咚的水花碰撞声,刚落下的嫩叶顺着出水口哗啦而去。 装满井水的木桶挂上扁担,纤细的手指压在绳勾上,两条黑黢黢的齐腰麻花辫顺着胸前往下垂,行走时与那悬着的木桶一样微微摇晃。 姜双玲担着水往家走。 她穿着一身浅杏色的衣裳,在春风中勾勒出细瘦的腰线,抬眸时额前吹起几缕细碎的发丝,从那又大又圆的水润杏眸前掠过,显得格外动人。 不远处茅屋檐下,路过两个二十来岁的知青,双眼情不自禁跟着那担水的姑娘走。 其中一个拿镰刀的忍不住想上前帮忙,却被自己的同伴推了推手肘,“走,上工去。” 那人悻悻然收回眼神,与同伴闷着头继续向前走,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她身上多看一眼。 站在田埂路旁的孙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和提着猪草篮子的同伴说笑,“这姜家姑娘可惜了。” “还以为她要去上工农大学,先前大伙都说她肯定能上,谁知道……” “估计是没那个造化。” “可她怎么就想不开呢?这么漂亮一个女娃娃,要去给人当后娘?” “爹妈都死了呗,跟着叔婶,你以为李二花那女人还能真盼着她好?那男的条件再好,也都是二婚的,亲生的能答应这种亲事?” “她怎么不让自个儿亲女儿红玲去——” * “丧门星!丧门星!你个丧门星!” “你姐要去给人当后娘喽!” “后娘都是老妖婆……” …… 一坨碎泥巴砸在脸上,四五岁的男孩倔强地抬起头,身周三个六七岁的小孩围着他打闹取笑。 “我不是丧门星……” “你爸妈都是被你克死的,现在你姐都要给人去当后娘了,当后娘的都是黑心肝。” “吃小孩心肝的老妖婆!” “别挨着他。” 最调皮的葛二蛋叉着腰哈哈大笑,嘴里叫着“黑心肝”“丧门星”,弯腰抠起一坨泥巴又要砸过去。 “——你们干什么呢!!” 被来人的声音一吓,三个小孩四散跑开。 “快跑啊,丧门星他姐来了——” 放下水的姜双玲提着扁担就往葛二蛋的屁股上拍去,还没碰到葛二蛋的身体,他自己先摔了个狗啃泥。 也是巧了,村路上一坨新鲜湿润的牛粪,葛二蛋的黑脸恰好磕在牛粪上。 原本成型的牛粪下陷出一个人脸的轮廓,还有五官。 旁边围观的小孩拍着手哈哈大笑,拿着扁担的姜双玲:“……” 葛二蛋满脸牛粪,瘪着嘴就要哭,旁边有大人见状走过来,是其中一个小孩的长辈,劝说道:“你跟他们这些小孩子计较什么?” 姜双玲心里冷笑一声,计较?感情欺负的不是你家孩子? 她瞪着那几个小孩,“来看看啊,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让他遭报应,乱说话就活该吃牛粪。” 被她一瞪,几个小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又瞥了瞥她手中的扁担,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阿姐……” 姜双玲拉着弟弟的手进屋里去。 打湿毛巾,姜双玲站在后院帮弟弟姜澈擦干净脸上的泥印,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是她以前的旧衣服改的,后背有个灰蓝色小补丁。 姜澈仰着头看姐姐,任由姐姐将他手指缝的黑污都擦干净,自从阿姐病好以后,把他收拾地越来越干净。 “阿姐,我不是丧门星。” 姜双玲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你当然不是啦。” 姜家姐弟父母双亡,他们的父亲曾经是公社的生产队长,四五年前带村人修水利,出了意外身亡,当时他们母亲怀着姜澈,受了刺激难产,生下姜澈跟着后面撒手人寰。 村里就有流言说姜澈是个丧门星,克父克母,一生下来,把父母都克死了。 姜澈的小脸被擦得干干净净,他才四岁多一点,还没到五岁,身体瘦瘦小小的,但是五官生得很漂亮,男生女相,经常有人把他误会成好看的小女娃。 村子里五六岁的同龄小姑娘都没他长得好看,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调皮的男孩逮着他欺负。 姜双玲摸了摸他的头,“头发有些长了,阿姐帮你剪一剪。” 四岁的小男孩老老实实坐在小凳上,姜双玲拿着剪刀帮他修剪短了些,一个不出格的清爽发型,衬得他的小脸更加好看。 姜澈低着头,抱着手搓了搓,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姐,别去给人当后娘好不好?” 姜双玲笑了,“怎么了?” 他的小手攥住亲姐姐的衣摆,“他们说当后娘会变成老妖婆。” “哦?是吗?那你看姐姐是老妖婆吗?” 老实的孩子咬着唇摇了摇头。 在幼小的姜澈心里,老妖婆的模样应该是那种非常吓人的刻薄老太太,颧骨极高,鼻子尖尖的能戳人,嘴巴很大,一口就能吞小孩…… 他阿姐长得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是老妖婆。 姜双玲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安抚他:“你还小,先别管大人的事,只要知道阿姐不会丢下你就行了。” 她用哄小孩的语气调侃道:“就算阿姐变成老妖婆也不会吃你,阿弟你可以安心了。” 姜双玲知道,对待这种年龄的小朋友,不能跟他讲太多大道理。 她还挺喜欢逗小孩的,尤其是这么好看的小萝卜头。 听了她的话后,别扭的小姜澈僵着一张小脸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迟疑道: “……那我也会变老妖婆吗?” 姜双玲:“……” 她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些小朋友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见她不回话,姜澈认真地扯了下她的衣袖,姜双玲肚子里都要笑开花了,表面上却装作正经的样子,“这得你看自己想不想变。” 姜澈:“……” 小姜澈有些纠结,变成老妖婆后,别的小孩都怕他,也就不会欺负他了,但是…… “老妖婆会吃小孩心肝。” 姜双玲嘴角一抽,而后把弟弟抱到了猪栏前,默默指着那两头新养的小嫩粉猪,“它的心肝好吃多了,肉更好吃。” 在村子里,好几户人家家里都养着两头猪,一头养好上交公社,一头过年自家杀着吃。 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些肉腥味。 姜弟弟一双眼睛盯住小嫩猪的身体,咽了下口水,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也是哦,老妖婆为什么不吃好吃的猪肉,偏要去吃小孩呢,这不科学。 姜双玲陪着弟弟站在猪栏前,眼睛同样幽幽地盯着前方的小嫩猪。 想吃……它的肉。 * 姜双玲从来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己竟然会馋猪肉吃。 在半个月前,她还不是姜双玲,而是出生于九零年代的姜双铃。 她二十九岁,五岁学画画,二十一岁毕业于首都美院,是网络上知名的游戏原画师,经过多年打拼,她的美术团队在业界有着显赫名声。 在美术设计这一行压力很大,二十八岁那年,一次项目失败,姜双铃受到打击,离开了自己一手创办的美术团队,铃铛。 与此同时,由于多年的日夜颠倒赶画稿,以及焦虑紧张的工作环境,她查出身体有问题,动了手术后,医生叮嘱她好好休养身体。 过去七年拼命十三郎一样的工作狂生活让姜双铃在魔都买了一套全款房,还留有不少积蓄。 姜双铃打算修养几年,她已经厌倦压力大的高节奏都市生活。 她爱上了亲手做美食,去各种小乡村古镇旅游,前些日子她租了一家乡村民宿,租期八年,她打算做直播记录,从无到有打造出一个优雅的农家小院。 谁能料想到……她搬家去民宿的第一天,就变成了七十年代的姜双玲。 还附赠一个四岁的弟弟姜澈。 父母去世后,姜双玲姐弟俩跟着叔婶姜传福李二花夫妻生活,姜二叔夫妻俩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姜建国,在镇上的国营厂工作;小儿子姜益民,六岁,待在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姜红萍,与姜双玲年纪差不多,是姜双玲的堂妹。 姜双玲姐弟俩在叔婶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虽然没有明显的过分苛待,可那李二花平日里的指桑骂槐没少听。 姜澈丧门星的传言是从哪来的?也是从那李二花口中传出去的。 半个月前,姜双玲和堂妹姜红萍去打水,堂妹脚一滑意外将她撞进了冰冷的井水里,半夜发起高烧,最后还送到了镇上医院,人给烧糊涂了,差点没救过来,醒来时身体就换了个芯子,变成了另一个姜双玲。 当时大队正要推选人去上工农兵大学,他们大队有两个名额,原本应该有姜双玲的名字,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估计是怕她熬不住…… 后来报上县里的名字就变成了薛宁宁。 第2章 土鸡蛋 姜双玲救回来了,读大学的名额却没了,这放谁身上都会不甘心。 毕竟,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太重要了,读两三年出去,那就妥妥的能吃公家饭,能去城里,不用再在地里刨食,是能改变一生的机会。 村里人包括生产队长都以为姜双玲会去闹,却没有想到她不声不响地接受了事实,这也没什么,明年还有机会,然而没几天过去,竟然传出了她要嫁个一个军官去当后娘的消息。 整个村子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好好的漂亮姑娘,怎么想不开去嫁二婚男? 据那李二花说,那个姓齐的军官,是个营长,模样生得好,只是有一个四五岁的拖油瓶儿子,但是他家物质条件非常好,父亲去世,母亲由哥嫂供养着,他亲哥同样是个军官,还是个团长。 不说其他的,就他营长一个月的工资补贴,养一家子都绰绰有余,姜双玲嫁过去,就是过去享福的,吃穿不愁。 这……虽然表面听起来很好,但是没一会儿,村子里就回过味了,他们村里也有人去当兵,张家的二儿子就是,当兵七八年了,才是个连长,这个姓齐的营长,估计都三四十了。 人家十八岁的漂亮姑娘,还有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也用不着去蹚这种浑水。 于是就有人在李二花面前说道:你这是苛待侄女,给她找这样一门亲事。 李二花当时就苦笑,“我这也不太愿意啊,传出去我这个做婶子的都成什么人了,只是双玲她自己愿意,我还劝过她哩,她不听……人家齐营长的条件确实好……” 她话里明里暗里就是在说是姜双玲自己贪图人家条件好,要去给人当后娘。 经过李二花的这张嘴,没几天就把姜双玲贪图富贵享乐给人当后娘的流言越传越广。 一个家里贫苦其貌不扬不识字的女人做出这样的选择,在大伙眼里还算情有可原。 可姜双玲这种学习好,长得漂亮,甚至还有许多男知青喜欢追求她的姑娘做出这种选择,在众人眼里就变成了自甘堕落。 她家庭成分好,父亲又是为了修水利才……就算今年工农兵大学没有她的名字,再熬一年,应该也会给她。 何必想不开去当后娘。 * 姜双玲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她有自己的考量。 第一,她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姜双玲,也不想去读什么工农兵大学。她一个学画画的艺术生,高考前为了文化课,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什么数学物理化学都不想学,再说她都毕业七八年了,不想再回学校继续读书。 就算是要学,也该是学画画。 第二,她想要带着姜澈离开村里,这就是机会。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姜双玲,行为举止都有变化,难免引人怀疑,她也不太愿意缩手缩脚做事。 更何况还有个不饶人的婶婶在,各种长辈的身份就能压她一头,留在村里不舒服。还有那“丧门星”的流言,让之前的姜澈内向胆小又不自信,姜双玲要给他换个环境,她既然已经成了他的亲姐姐,也该代替原身照顾好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对方是个军官,正规军校毕业,是个正儿八经不掺水的大学生。同样的,嫁给军官后,随军环境也要比外面安宁多了。 姜双玲相信这个时代的军队和军人作风。无论对方是否如媒人说得那样长得不错,起码经过军队的训练,他的行为举止是干练有序的,气质也不会猥-琐。 她从小看电视剧就喜欢做事光明磊落大侠,偏爱正直的人物。 村里有几个男知青喜欢姜双玲,还自认才华风流地在她面前念酸诗,姜双玲当时是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谈理想谈人生聊星星看月亮…… 手动再见。 姜双玲对他们的观感不太好,一身显而易见的撩骚渣男气质,但是……这个年代的小姑娘好像偏偏还真吃这一套。 但是她不吃,拒绝。 那个齐营长虽然带着个拖油瓶儿子,但是胜在没有极品公婆,没有葡萄串似的一堆奇葩亲戚,在姜双玲看来,这比那些糟心亲戚一大堆的强多了。 她才来了大半个月,就在村里吃了很多瓜,谁家的婆媳怎么样啦,嫂子小姑子吵架啦,几个儿媳你来我往啦……还有什么大儿媳和二儿媳同时怀孕,分别生了一男一女,婆家一碗水端不平,坐月子明里暗里嘲讽针对,另一个儿媳受委屈想不开喝农药自杀巴拉巴拉的。 听得姜双玲啧啧啧…… 就现在这个大环境,姜双玲也做好了一些打算,她并不是特别在意婚姻,如果跟那个齐营长处得来,那就搭伙过日子,如果处不来,也还算好过,毕竟他是军人,工作训练时间多,实在过不下去,等到七八年风气开放后离婚,姜双玲凭借自己的一手画艺,日子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还可以带着弟弟去鹏城闯一闯,说不定能混出个名堂。 她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那种女人。 * 看着猪栏里的两头粉嫩猪,姜双玲再一次唏嘘自己来到了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 幸好她也算是个天性乐观的人,没一会儿想开了,现在抱怨钻牛角尖都没有用,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应该好好的生活下去。 她也不算亏,变年轻了十岁呢,如果这个时代的姜双玲变成了她,那么也希望她能在那边好好的。 她帮她照顾弟弟,也希望她帮她赡养父母。 “阿弟,来,吃一个鸡蛋。”姜双玲把一个土鸡蛋塞进姜澈的手心里。 这是个水煮土鸡蛋,深棕色,椭圆形的,小小的一个,姜澈的小手也能把它抓稳。 姜双玲捏了捏小家伙没几两肉的脸蛋,对方有一双很漂亮轮廓很深的凤眼,她最喜欢姜澈的这双眼睛,有一种古典内敛的韵味,等他以后五官长开了,这双眼睛肯定会更加好看。 她刚来的时候,姜澈和村里的其他小孩一样,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手指缝和脸颊带着黑色的污垢,但就是这双眼睛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姜双玲费了不少功夫,把他收拾的干干净净,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就是还有些营养不良,过于瘦弱怯懦。 平日饭食没有肉,姜双玲就计划让他吃鸡蛋来补充蛋白质。 “阿姐?”姜澈抓着手里的鸡蛋,仰头看她,“阿姐,你吃——” 说着就要把鸡蛋推给姜双玲。 就算是普通的水煮土鸡蛋,对他们来说都是值得珍惜的美味,姜澈想让姐姐吃。 姜双玲右手握拳在姜澈眼前晃了晃,露出了指缝中的棕色鸡蛋轮廓,“阿姐当然也吃。” “咱们俩吃,不要告诉别人哦。” 姜澈老实地点点头,“婶婶她——” “又不是从家里拿的,安心吃,吃完了蛋壳给阿姐。” 最近这些天,阿姐总是喂鸡蛋给他吃,姜澈也不知道这些鸡蛋是阿姐从哪得来的。 阿姐说是跟人换来的,藏在家里,每天给他煮一个吃。 婶婶的鼻子比狗还灵,家里只有她藏东西的份,别人藏东西,准得被她发现。 姜澈怕姐姐被发现,被婶婶骂,但是几天过去,阿姐的鸡蛋还没吃完,婶婶也没发现。 因为怕外人说闲话,姜家全家一起吃饭,都是一样清汤寡水的饭食,但是李二花经常私下开小灶,就是为了避着他们姐弟俩,姜澈以前知道,姐姐也知道,但是阿姐那时总是对着他摇摇头。 “好了,蛋壳给阿姐。” 姜双玲用废旧纸张将蛋壳包裹起来,攥在手心里,在姜澈看不到的地方,她手心里的这团废纸凭空消失了。 姜双玲穿越到七十年代的第一天就发现,她把自己租的那一间民宿也带了过来,那是一间带院子的二层小楼。 当时发现这件事的姜双玲可没高兴坏了,这就说明她能在随身携带的民宿里种菜养猪养鸡啊!!在这七十年代起码是饿不死了,然而…… 她高兴的太早。 因为她的这一栋随身民宿居然是会“重置”的那一种,每到晚上零点,它就会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开始姜双玲不知道,白天苦哈哈在院子里松土挖坑种下一排小菜,结果第二天去看,傻眼了。 一切恢复原状。 种下的东西全没了。 就好比她刚才扔进去的蛋壳,只要到了晚上零点,民宿就会跟清垃圾一样自动将它消除。 她带过来的随身民宿不能种东西,也不能养鸡养鸭,更不能储存东西。 姜双玲欲哭无泪。 不过,事情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虽然每天会重置,她不能在里面种菜,这也意味着,她从民宿里拿走某样东西,到了第二天零点,民宿会把那样东西自动补齐。 她穿来的时候,恰好是搬进民宿的那天,民宿里空荡荡的,院子也荒芜着,只有她打包的简单行李。 “如果早知道会带着它穿越七十年代,我就应该先搬个超市进去……” “最不济,也去买点肉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的行李大部分是画册画笔颜料之类的绘画用品,姜双玲画了二十多年,对她来说,什么都能将就,唯有收集的心爱颜料不能丢。 然并卵,颜料不能当饭吃。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 民宿里还算有点吃的: 民宿主人送的一小罐野蜂蜜;搬家时邻居在院子里用大锅炸猪油,姜双玲去凑热闹,送了他家孩子一幅画,被邻居送了一小碗猪油和两个自家养的土鸡蛋;另外就是她搬家时带着的一斤大米和一个没吃完剩下的皮蛋。 她打算煮皮蛋瘦肉粥。 但是肉还没来得及买,人却已经穿越了。 第3章 姜红萍 千金难买早知道…… 为什么我搬家的时候这么潇洒?我为什么不买点酸奶坚果猪肉脯…… 来到七十年代后的姜双玲无数次捶着床板流泪后悔。 蜂蜜、猪油、鸡蛋、大米、皮蛋…… 猪油?猪油是用来炒菜吃的,皮蛋?皮蛋煮粥吃还差不多,单独吃姜双玲咽不下去,野蜂蜜和鸡蛋是好东西,姜双玲每天喝一杯蜂蜜水,和弟弟各吃一个鸡蛋,才勉强压下身体里躁动的馋虫。 “在这个年代,猪油最难得,要是能搬出去就好了,我自己掌厨,炒青菜也得加点油才好吃……虽然只有一斤大米,但是每天都能重置一次,我拿出去也就相当于每天得一斤大米,起码饿不死……” 姜双玲在心里宽慰自己要知足,但她也迫切想要带着弟弟搬出去,想当一个家里的女主人,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这些东西。 要不然每天吃个鸡蛋都要偷偷摸摸。 这也是她同意婚事的原因之一。 * 姜家的院子是村子建的比较气派的石砖房,前院一块菜地,养着些鸡鸭,进门往左是厨房,中央一个堂屋,外加四个房间,姜传福李二花夫妻一个屋,姜双玲姜红萍一个屋,姜澈和小堂兄挤一间,还有一间在厨房对面,是柴房,堆放着许多捆木柴。 大门直穿后门,后门出去是后院,后院挨着小山坡,地势稍高一些,上两个简陋的小台阶,是两间简陋茅草泥巴屋,一间养着猪,另一间是茅厕。 姜传福夫妻二人房间里此时有轻微对话声。 李二花把女儿姜红萍拉到房间里,往外看了两眼后关上门,转过身立刻劝道:“女儿啊,你要不要再想想?那齐营长的条件可好了。” “说是生得特别好看,比村里的黎知青还要好看,你不就喜欢那样的。” “蒋翠晴那边的说,他有个亲哥在原阳当团长,听消息说快提副师了,嫂子是司令员的女儿……他现在就是营长,以后更是前途不可限量。”李二花也不太懂什么军衔,只是听着就觉得人家背景厉害,不是她们家这种能高攀上的。 “就算人带着个拖油瓶儿子,也有一大堆女人想嫁他,文工团的,还有那些年轻的老师,护士,都想找人牵线搭上他,但是人家里要求说这次要找个身子骨结实的乡下姑娘,要家里根正苗红的,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那种,当然还要好看,我女儿可不是生得这么好看,屁股大好生养,以后肯定生儿子——” 李二花原本也不想让自己亲女儿去给人当后娘,可这婚事落在姜双玲的身上,她又总觉得不得劲。 听那边说,这可是个好对象,要不是姜家一个远方表亲随口在男方面前一提,那边正好有意向要找个乡下漂亮姑娘,不然还真轮不上她家。 老师护士都抢着要的男人,这可是个前途光明的军官,比嫁个乡下泥腿子好多了。 “妈,你别说了,我才不嫁,给人当后妈有什么好的,人条件再好,都已经结过婚了。” “我不要他,堂姐都答应了,姜双玲嫁。”姜红萍丝毫不为所动,她在父母的床上坐下,斜过身体,从一个小箱子里摸出一块藏得严严实实的冬瓜糖。 那冬瓜糖还是过年时剩下的,虽然又硬又难吃,放久了一股怪味,起码还能甜下嘴。 母亲还在劝她,姜红萍全当耳旁风,她妈不知道,她是从三十年后重生回来的。 对方口中的齐营长,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变得很模糊,她当然知道对方条件好,也是一个长得非常俊的男人,却不是一个适合嫁娶的男人。 姜红萍上一辈子,就没顶住诱惑,选择嫁给了齐营长,给他四五岁的儿子当后娘。嫁过去之后,她带着继子跟着对方随军,她一开始也想当一个好后娘,可继子非常排斥她,又哭又闹还折腾。 齐营长是个军人,话少,对待女人也冷冷淡淡,基本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她想靠近对方,想跟他拉近关系,却又有个继子横-插进来,她只要一靠近齐营长,继子就哭闹,排斥她,骂她走。 继子把她防得跟贼一样,绝不允许她靠近自己的爸爸,就连晚上都要缠着父亲睡觉。 军人每天训练任务重,在家时间少,不怎么顾得上家里,对方一回家就被继子缠上,她嫁过去之后,跟齐营长都是分房睡,说是夫妻,其实连任何身体接触都没有。 人家也确实受欢迎,那些眼高于顶的俏老师俏护士跟个绿眼睛狼一样盯着齐营长,说她配不上他,拉拢继子,恨不得齐营长立刻与她离婚,好自己上位。 那时的姜红萍心里着急啊,她得扒住这个好对象,就想使点手段弄开继子,都说有后娘就会有后爹,等她给对方多生几个孩子,把他的心拢过来,还不将那恶毒继子踩在脚底下随意折磨。 那四五岁的继子跟魔鬼一样,处处针对他,姜红萍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掐死他。 有一天气急了,私底下嘴上没个把门,她就把她那些“小心思”说了出去,恰好被齐营长听见。 她做的其他事情,也被对方发现了。 李二花之前给她出主意,说是弄点东西把恶毒继子的身体搞坏,独子身体残了,自然会跟她多生几个健康的孩子,而且……四五岁的孩子,夭折也是件平常事。 …… 没多久,两人便离了婚,她被赶回了家,名声也坏了。 姜红萍二婚嫁给了一个穷瘸子,人老实,却没有出息,姜红萍看不上他,心里特别恨。 她凄惨过了半生,而她从小讨厌的堂姐姜双玲却是读了工农兵大学毕业当老师,吃公家饭,后来嫁给了村里的肖振昌。 肖振昌家里成分差,是地主家的狗崽子,在如今这个年代过得不好,饱受歧视,但是肖振昌有经商天赋,几年后下海做生意,一跃成了市里首富。 姜双玲跟着水涨船高,他们家住大房子,开豪车,肖振昌更是把她宠上了天,每天穿的衣服都不重样,姜红萍永远记得堂姐穿着优雅长裙从车上下来的模样,雪肤红唇,抬手撩头发时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男人站在她身边温声细语,穿西装调皮的孩子跟在身后,拿着一把小提琴。 她们俩年岁相近,对方四五十岁时,依然美貌动人,而她的双手,苍老粗糙,满脸细纹,腰上的肥肉堆了一圈,在对方面前自惭形秽。 姜红萍羡慕嫉妒了堂姐几十年。 现在,老天爷居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这一回姜红萍绝对不会再走上一辈子的老路。 她要过堂姐上辈子那样的人生! 这一世她要嫁给肖振昌。 “妈,你别说了,谁跟你一样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我才不当后娘,我也看不上什么营长,人家有没有团长哥哥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二花叹了一口气,“好好好,是妈错了,也是……就是你堂姐她……” “堂姐她愿意啊,妈,让她嫁最合适。”姜红萍笑容满脸,嘴里的冬瓜糖变得更甜了,她恨不得姜双玲立刻嫁给齐营长。 上一辈子姜双玲过得舒坦,这一辈子也该让她过一过自己曾经的生活。 姜双玲嫁给齐营长后,她就跟肖振昌没关系了,那个当首富的男人以后就是她姜红萍的。 齐营长可不是个好对象,姜双玲这女人嫁过去之后,一定得受气,有那样一个继子,日子肯定不好过,不说像她上辈子那样被赶回来,也跟守活寡一样受欺负,呸。 日子过得煎熬才好! 上一辈子肖振昌后来当了首富,而那个姓齐的——虽然跟他结过一次婚,但是姜红萍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似乎叫做齐,衡? 另一个字她不会写,也没记清是什么模样。 姜红萍上辈子没关注过这个姓齐的后来怎么样,也许他跟三个烈士哥哥一样,也当烈士早死了。 见女儿实在不愿意,李二花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他条件是真的好……” 在他们乡下,哪能嫁给这样身份的男人。 虽说带着个拖油瓶儿子,但是能嫁给他,对乡下姑娘来说也是件大好事。 这种好事还轮到了堂侄女身上,李二花心里总归不舒服。 对方父亲是抗战英烈,亲哥还娶了司令员的女儿,自己正规军校毕业,年纪轻轻就是营长,在部队里提拔快,以后少说也是个团长师长,姜双玲嫁给他,那就是军官夫人…… 军官夫人啊。 李二花看着眼前事不关己的女儿,顿时恨铁不成钢,“你堂姐要当军官夫人了——” 而她的女儿留在村里,以后还能有这样的好机会吗?只能嫁给村里的人,或是那些个知青,李二花以前还觉得有个知青不错,现在听说了齐营长的家世后,已经看不上那些知青了。 “什么军官夫人,就是一讨人嫌的后妈,妈你别再提他了,听着烦。” “妈还不是盼着你找个好对象,嫁个好男人,以后过上好日子,要不让你哥留意下厂子里——” “别别别,我不要,妈,我以后要嫁给自己看得上眼的男人。”放在重生前,姜红萍确实期待她哥给介绍厂里的男人,现在,她已经有了目标。 她要当首富夫人! 李二花的眼睛动了动,这在她看来,女儿的表现十分反常,厂子里的男人也看不上了? 什么看得上眼的男人? 李二花心里一抖,蓦地想起昨天张三婆跟她说的话,说看见红萍跟地主家的狗崽子说话。 “你——” 第4章 看热闹 李二花嘴巴张了张,原本要说出来的话卡在嗓子眼中没说出来,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心想这绝对不可能。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跟那姓肖的狗崽子搅合在一起。 “红萍,我听人说看见你跟那肖狗崽子说话。” 姜红萍露出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妈,你别叫人狗崽子,怪难听的,人家都是个成年男人了,还狗崽呢,也该换换称呼了。” “说几句话怎么了?我一天跟不少人说话,村里邻里的,遇见不打声招呼?我还跟那黎知青,林知青,还有张家那小子……难不成还要拿针线缝了我的嘴?” “你听那些三八婆乱说什么闲话。” 李二花的心安定了下来,叮嘱道:“总之你跟那姓肖的远点,远远见着就要避开,他家成分差。” “现在什么都要讲成分,你姐之前能推上工农兵大学生,还不是——” “妈!”姜红萍打断她的话,她是从几十年后回来的,知道后面的时代发展,“也许再过几年,家里的成分就不重要了,还会恢复高考。” “什么高考不高考,你也少跟那些知青乱说话,听他们做梦呢。” 李二花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姜红萍同样没兴致跟她扯这些,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出家里。在她的记忆里,七几年就会恢复高考,同样也会改革开放,然而具体是多少年,姜红萍也不太清楚。 她以前不关注时事,也不记这些事情。 当然,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本来就不重要,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跟肖振昌打好关系。 她要让肖振昌爱上她。 姜红萍穿过乡野小道,绕到一颗老桂花树下躲着,她低着头小心理了下头发,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一个男人挑着担子走来,他的衣着朴素,腿脚打着两个补丁,被风吹乱的头发乱蓬蓬地挤在一起。 男人的五官端正,皮肤偏黑,走路的时候习惯低着头,径直往前走。 他是肖振昌。 姜红萍皱了皱眉,她重生前,是喜欢肖振昌的,可在她记忆里肖振昌,是一副儒雅成功人士的模样,他站在姜双玲身边,西装革履,谈吐不凡,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而现在的肖振昌,连村里的普通男青年都比不上。 “现在抓住了他,以后那些好日子都是我的。” 姜红萍把眼前的肖振昌想象成未来的肖振昌,一脸娇羞地低下头卷了下发尾,挤出满脸灿烂的笑容,从桂花树后走了出去。 挑着担子的肖振昌习惯性低头避开来人,却不想那人追着他走,肖振昌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笑容的少女。 “呀——”姜红萍走进了才发现,对方居然挑的是两筐牲畜粪便,味道很大,她险些失口惊呼出声。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她身上这套衣服是刻意穿上的新衣服,过年时新做的,还没舍得穿,今天为了……才穿出来。 肖振昌将这一幕看在眼底。 姜红萍的脸一僵,而后立刻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眨眼睛,声音甜出蜜似的,“肖大哥,你要喝水吗?看你一路走过来累了?” 不是姜红萍自信,而是她们姜家姐妹花在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看,虽然这名声大多来自于姜双玲。姜红萍自认脸长得不差,虽然比不上姜双玲,但是她的身材比堂姐的好多了,胸大屁股大,婆家大多就爱她这样的媳妇儿。 现在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对着他献殷勤,不信肖振昌不上道。 姜红萍等着他上钩,却不想肖振昌跟一个又臭又硬的大石头一样,将她忽略个彻底,快步闷头挑牲畜粪便继续往前走。 姜红萍:“……” 姜红萍想要追上去,又记起了那两筐粪便,心想还是改天。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等把碍眼的姜双玲弄走后,她有的是时间拿下肖振昌。 那个姓齐的就快来了? * 姜家人坐在方桌前吃饭。 姜传福坐一条长板凳,李二花坐一条长板凳,姜双玲跟弟弟姜澈坐一起,姜红萍跟弟弟姜益民坐在一起,六个人围了一桌。 桌子上三个菜,一碗咸菜,一碗没什么油水的煮青菜,最后一碗菜里夹了点老腊肉。 几个人端着的碗里是黄澄澄的红薯饭,大半红薯掺点米粒。 姜传福碗里的米饭最多,姜澈碗里的最少,照李二花的话来说,那就是出力气的大老爷们要吃最好。 不过,姜益民那碗米饭有玄机,明面上盖着的红薯下面藏着白花花的米饭。 姜双玲给闷头吃饭的弟弟夹了一筷子腊肉,小姜澈迟疑了一下,默默将它吃了下去。 一小块苦咸味老腊肉咬了好几次才小心翼翼的吃完。 姜双玲心里发酸,又给他夹了一块,李二花甩了她一个眼刀子,“一人一筷子就得了啊,肉吃多了谁家养得起,益民,红萍,夹完自己的。” 姜益民把碗里的肉吃完了后,开开心心的夹了一大块肉,姜红萍跟着伸筷子。 姜双玲懒得给她眼神,这种又咸又苦还炒焦了的老腊肉她都吃不下去,争这种东西跌份。 姜传福放下碗筷,看向姜双玲,点着旱烟开口:“双玲。” “下午人要来了,你……打扮漂亮点。” 不等姜双玲回应,旁边的李二花抢口道:“咱家这侄女长得这么好看,还要啥打扮的,我看现在这样就好。” 李二花心里仍旧不愿意这门亲事能成。 吃完饭,姜双玲回到房间,姜红萍跟着进了屋,她们俩住一个屋。 姜双玲坐在镜子前,姜红萍手脚利落地翻出几套衣服扔到姜双玲的面前。 “姐,你换身好看的衣服呗。” 她们两人的身形差不多,姜双玲稍高一些,堂姐妹的衣服可以混着穿,但她们俩绝对不穿对方的衣服。 姜双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回拒:“不用,我现在这身就挺好的。” 对方扔过来的那一堆所谓“好看的衣服”,都是些花里胡哨的土味碎花衣服,姜双玲倍感无语凝噎。 她诧异是因为这些土味衣服都是姜红萍平日宝贝的心爱衣服,怎么此时这么大方的扔到她面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见她不要,姜红萍也就作罢,把衣服收起来,她此时是真心实意希望姜双玲能跟齐营长看对眼,这场婚事不要出意外。 之所以大方把衣服拿出来,是因为……几十年后的姜红萍也看不上这堆土味衣服。 她年轻时候的审美眼光确实不太好。 姜双玲不管她,而是失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少女跟十七八岁的她长得一模一样,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扬,眼睛灵动宛如含着秋水,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仪态坦然自若,像是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跟这个时代的姜双玲不仅长得一样,肤质也是一样,都是那种晒不黑的体质,一旦被暴晒,虽然会晒黑,但是很快就会脱皮重新白回来。 白皙的皮肤格外细腻,不长痘也不长斑,属于偏干性皮肤,姜双玲从小喜欢吃鱼,同学都打趣说她的皮肤就像鱼肉一样洁白细腻。 她的母亲也爱吃鱼,她就是继承了母亲的肤质。 这个时代姜双玲的母亲是渔家的女儿,也经常吃鱼。 姜双玲拿起剪刀,稍稍修了下发尾,绑了两个麻花辫落在胸前,再次抬眸看向镜子里的人。 虽然已经看了大半个月了,但她对自己的这幅模样仍旧感到新奇。 她高中毕业后,就去烫卷了头发,往后的岁月,一直保持着成熟动人的卷发美人形象。 现在镜子里的人一身浅灰绿的纯色衣服,两条齐腰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这扑面而来的清纯之感。 ——还挺好看的。 可以冒充一下青涩初恋脸。 姜双玲:“……” 之所以每天兢兢业业绑麻花辫,就是为了看这么清纯年轻的自己,也只有在这样的时代,才能顶着麻花辫出去,不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 有时候,摸着胸前的麻花辫,咳咳……也会觉得老脸一红。 她很爱惜这一头又长又黑的齐腰头发,是以前的她绝对攒不出来的“财富”。 坐在床上的姜红萍禁不住往堂姐身上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心里憋闷的厉害。 对方一身简单的灰绿衣服,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窗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身周似是拢着一层光晕,抬手时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红萍的错觉,她觉得堂姐病好了后,变得更加好看,举手投足间更有气质。 姜红萍咬了咬唇,背后暗自较劲,认真打扮了一遍。 * 徐有凤母女俩提着筐猪草往家里走,就看见几个人往一个方向跑去。 “这是怎么了?” “姜家来人了,去看热闹去。” “来什么人啊?” “姜家大姑娘那个军官对象。” “当后娘的那个?真的呀?!” …… 听到这些话的张红梅心思活了,她用手肘推了推徐有凤,“娘,咱也去看热闹呗。” “行啊。” 关于姜双玲婚事的风言风语村里都快传遍了,这样的热闹可少有。 村里人娱乐活动少,有热闹看,大家都蜂拥而去。 张红梅转过身暗自窃笑,她不是去看热闹的,她是去看笑话的。 “妈,姜双玲找了个三四十岁的军官,你说那军官该不会长得跟民兵队长一样?哈哈,脸黑得给碳一样,一脸横肉,特别显老……” 张红梅踮起脚尖左右张望,想知道那群知青是不是也去看热闹。 她喜欢一个姓林的男知青,而那男知青对姜双玲有意思,现在姜双玲为了当军官妻子,要嫁个又老又丑的二婚男人了,张红梅真想拉着林知青来看热闹。 让他看清姜双玲的真面目。 在他黯然神伤之下,说不定会喜欢上在一旁体贴关心的她。 第5章 见面 姜家的院子里长着棵桃花树,单薄的枝丫上缀了几朵绯红,春风拂动桃花点点,隐约可见一道军绿色的修长身影。 当徐有凤带着女儿过来的时候,姜家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明明在赶来的路上个个七嘴八舌说个没停,此时却都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那人抬了下帽檐,俊美的侧颜轮廓在日光下一览无余,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庞,却又让这料峭的春风透上一股令人心畏的肃杀之气。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外的人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站在徐有凤前面的孟三婆激动道:“这小哥长得真俊!” 她嘴上说着,手下的拐杖也在不停颤动,“看着很年轻啊,结婚了没有?我要把我孙女介绍给他。” “今天不是姜家来人了么?给大姑娘介绍的对象?不是说是什么长来着?” “齐营长。” “……怎么没看见人啊?这小哥又是谁?” “可能是那个齐营长手下的兵?” “他手下的兵呀!?”孟三婆脸上一喜,旁边几个人也是眼睛放光,都打着同样的心思。 听着周围人的话,还没谈成对象的张红梅难免心头一跳,虽然她之前对林知青有点意思,可若要是换成这位年轻的兵哥哥,也……也可以试试。 刚才一到姜家院外,张红梅不急着看热闹,而是在看热闹的人里寻找林知青的身影,还真被她给找到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了院子中的人。 那人长得又高又俊,以前张红梅觉得林知青算是她见过长得不错的男人,可现在,他站在那位年轻兵哥的附近,跟普通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一个人要做好几手准备。 张红梅在心里寻思,如果以后姜双玲嫁给齐营长,而他又是齐营长手下的兵,那么她是不是考虑一下跟姜双玲打好点关系…… “哎哎哎!!你们都在乱说些什么。” 知情人走到他们面前摆了下手,往后一指,“那人就是齐营长。” “给姜家大姑娘介绍的对象。” 他的话让看热闹的人炸开了锅,孟三婆的反应最大,嘴巴张开,眼睛瞪得直直的,“什么?!” “这是那什么齐营长?李二花不是说他当兵了很多年,还有儿子吗?” 知情人笑了,“人才二十多岁呢,年轻着。” “当兵很多年,看着这么年轻?都当上营长了。” “人十几岁就参军了。” …… 之前那几个起了心思的人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嘴里恭喜祝福的好话一时之间说不出来,张红梅同样脸色僵硬住了。 不过,这里脸色最难看的人要数站在姜传福身边的李二花。 李二花心里都要骂娘了。 那个杀千刀的蒋翠青,只说那个齐营长生得好看,李二花原本心想媒人口中的生得好看,加上人还是个军官,估计最多就是个普通的五官端正……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身材高挑的俊小伙,不仅脸长得好看,就连身高都比她丈夫姜传福高半个头。 她要是年轻个二十来岁她都想嫁他。 一个拖油瓶算什么,五个都不妨事。 李二花回过头往姜红萍的身上狠狠瞪了一眼,暗骂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此时的姜红萍站在门槛附近,看着父亲身边的人神情恍惚,没有注意到李二花的眼神。 姜传福讪讪笑了几下,站在这个比他年轻二三十岁的青年面前,比站在县长面前还要让他倍感压力。 “站在这门口做什么呀,来,进屋说话。” “红萍,去把你姐喊出来。” 姜传福做了个请的动作,“来来,齐营长,来进屋。” 齐珩点了下头,跟着进了屋。 * 姜红萍魂不守舍地撞进了房间里,“姐,人来了,叫你出去呢。” 姜双玲瞥了她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知道人来了,可这姜红萍摆出这幅神情是什么意思? 那个齐营长有问题? 事到临头,有问题也得出去,姜双玲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去。 姜红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刚才那人的身影。 时隔三十多年再次看到那张脸,哪怕之前都做好了准备,姜红萍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妈呀,这人长得太俊了。 跟之前见到的肖振昌相比,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 姜红萍心里难受极了,她握紧了拳头,再一次坚定信念,“不行,我要嫁给肖振昌,我要当首富夫人。” 长得再好看,嫁过去也是守活寡的。 姜红萍努力把挑粪筐的肖振昌想象成几年后西装革履的肖首富。 “我要嫁给肖振昌。” 必须得把姜双玲赶走。 就算姜双玲嫁给齐营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受不了,等她被退回来的时候,二婚也嫁不了什么好男人。 她要趁机先把肖振昌攥在手心里。 * 姜双玲走到外屋,一眼就看到了最引人瞩目的那个人。 哪怕是自认见惯帅哥模特的她都情不自禁晃了下神,刹那间,她就明白了刚刚姜红萍摆出的那张脸是什么意思。 这个据说带着拖油瓶儿子的齐营长,竟然出乎意料的……长了张能吃软饭的俊脸? 她的眼睛扫过对方脸庞的那一瞬间,就在脑海里自动勾勒出对方的头型五官比例,心里赞叹了一声完美。 目光不动声色地往下落,扫过那笔直的肩膀,而后在那棕色腰带勒出的腰线上停顿两秒,啧,这细腰。 不是说他的腰真有多细,而是那肩腰比例差大而形成的视觉冲击,名副其实的宽肩窄腰。 再往下看,不用多说了,腰部以下全是腿。 据姜双玲目测,对方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四到一米八六之间。 看着他,姜双玲只觉得越看越手痒,迫不及待想把他画下来。 这样的人体模特可遇不可求…… 哎不对,等等,我是来相亲的。 想起正题的姜双玲一阵恍恍惚惚,她也听媒人说那齐营长生得不错,但她也是觉得对方可能只是没有太大硬伤的长相配上英挺的军装,称得上是长得不错。 可没有想到,这哪里是长得不错,这…… ——这就是上上等啊。 回到七十年代,居然给介绍这么好看的对象? “齐营长,这就是我那大侄女,姜双玲。”见人出来了,姜传福笑着介绍,边上还站着生产队长,妇女主任。 齐珩看着姜双玲点了下头,淡淡道:“齐珩。” 姜双玲笑了,客套了一句,“齐营长。” “姜同志。” 两个人的语气都是生疏的不冷不热,旁边的几人互相看了几眼,而后露出过来人的微妙笑容,“咱们也不多说了,让年轻人自己说。” 说罢,姜传福就带着人出去了,此时李二花也进来拧着姜红萍的胳膊出去。 妇女主任嘿嘿笑着凑到姜传福身边小声道:“这齐营长和你家大姑娘站在一起多配啊,还是你们姜家的姑娘会挑男人。” 一听到这话,李二花拧着姜红萍胳膊的力道更重了。 姜红萍把她的手拍开,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一脸莫名其妙,“妈,你干嘛,都青了。” 李二花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恨铁不成钢到了极点,她的眼睛里就差喷出火来。 “你……” 你要把妈活生生气死! * 屋里剩下姜双玲和齐珩。 姜双玲招待他坐下,而后倒了两杯热茶,淡淡的白气在屋子里升起。 当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姜双玲才发现对方俊美的外表之下,有着不弱的威势,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的肃杀之气,兴许是见过血的。 也是哦,他是军人。 若是放个一般的人,在对方这样的气势下还不一样能坦然自若。 而从小经历过各种美术考试的姜双玲,早就养成了抛却身旁万物的淡定之魂,干他们这一行的,最不能手抖。 成千上百双眼睛盯着你看,手中的画笔也不能抖。 不过…… 她现在是七十年代的乡下姑娘姜双玲,在外男面前,还是要抖一下的。 姜双玲低着头抱起面前的茶碗,礼貌性地紧张一下,有技巧地抖出一阵水波纹。 抿了一口清茶,把茶碗放下,轻轻的哐当一声,屋子里变得极为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姜双玲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她,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说话。 姜双玲:“……” 敌不动我不动。 几分钟过去后。 就……特别尬。 据姜双玲判断,对面坐着的齐营长属于那种清冷禁欲型高岭之花军官,这种人平日里应该是不会主动追求女孩子的。而她作为美院系花,从来都是被一众追求者捧着哄着的,她只擅长发好人卡,而要她主动去跟陌生男人说话,也挺为难的。 第一次相亲,就碰上了硬茬。 对方不为自己的美色所动,而我,虽然为他的美色所动,但我也只是想画他。 这就很难办了,跟她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这僵持之下,也亏得他们俩能坐得住,一个军人自然定力十足,而能用一个姿势画一天的画手定力也不差。 又过了半晌,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咯吱”,一个小身影溜了进来。 “阿姐。” 第6章 不亏 是姜澈。 小姜弟弟虎头虎脑地跑到了姜双玲的跟前,姜双玲顺势站起来将他抱在怀里。 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她在心里偷偷舒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打破僵局。 不过…… 这个小家伙该不会是外面的人怂恿进来探查情况的。 姜双玲低头看向怀里的姜澈,姜澈却是扒拉在她的手臂边上,鬼鬼祟祟偷瞥齐珩。 这个小家伙以为自己做的很小心,却不知道在两个大人眼里,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掩耳盗铃。 齐营长这会也站了起来,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对方一米八的大高个还挺有压迫力。 “齐营长,这是我亲弟弟,姜澈。”最终还是姜双玲先开口,如果这场婚事能成,那么她势必要带着姜澈一起过去。 齐珩的目光转到姜澈身上。 姜澈有些瑟缩地往姜双玲怀里躲。 姜双玲抬眸看向对面的齐营长,她发现对方此时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姜澈,身上的气势也锐减了些许。 似乎是喜欢孩子的? “你想要抱抱他吗?”姜双玲眨了下眼睛,试探道。 姜澈像个小工具人般愣愣地待在亲姐怀里。 齐珩抬了下手,应该是要抱的意思,姜双玲当机立断把小工具人塞进对方的怀里。 四岁的小姜澈虽然瘦小,可对于她来说还是很有份量的。 齐珩英气的眉头微皱,把这个幼小的稚童抱在怀里后,他就隐隐有些后悔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抱这么大的孩子。 小胳膊小腿的,感觉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老实的小姜澈被他抱(夹)在怀里,也不敢叫唤,求助般看向后面的姐姐。 姜双玲:“……” 现在这场面似乎比之前更尴尬了。 姜双玲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感觉到不对劲,甚至有些想笑。 眼前这位齐营长手脚都快僵硬成机器人了,他似乎不知道怎么抱孩子,原本冷硬的神情都开始破功。 也就在这时,他的脸开始发生变化,威严冷峻的神色一旦漏出破绽,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就开始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微微漏出些许少年感。 联想到对方的职业,姜双玲在心里感慨,长相俊美干这行挺吃亏的,不板着一张冷脸还真镇不住手底下的兵。 怪不得兰陵王戴面具呢,理解理解。 她心里有些恶趣味泛滥:我就喜欢看帅哥局促的模样。 “孩子不是这样抱的,齐营长你的胳膊太僵了,放轻松点——” 齐珩冷着一张脸把孩子退给眼前的女人。 姜双玲接过弟弟,拍了下他的屁股让他出去,而后有些好奇的问:“齐营长你不是有一个四岁的孩子吗?” 怎么像是从没抱过孩子一样。 齐珩皱着眉头,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他们齐家有五个兄弟,齐珩排行第五,是家里的小儿子,头上四个哥哥,最小的都比他大五岁。他的父亲是军人,四个哥哥也都参了军。 六六年那会儿,他的三哥在边境牺牲,在那时,他的父亲、大哥、四哥早先都已经…… 只剩下他和二哥在,二哥和二嫂都是军人,二嫂是通信兵,之前受过伤,说是难以生育。在收到三哥牺牲的消息后,母亲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就把当时刚好军校毕业,入伍后被挑去师部培训的齐珩叫回去安排婚事。 齐珩当时才十八岁,因为年少聪慧,读书早,从小就蹿高个,家里有意把他的年龄写大了两岁,这时正好踩着二十的线结婚。 对象是林家的独女林雪慧,林家的情况更加复杂,那一年局势动荡,林家父母有所察觉,所以意图把身体病弱的独女嫁进他家,因为林家与齐珩的父亲有旧,他母亲答应了。 后一年,林父林母自杀,林雪慧收到消息后,非常自责,觉得自己若是留在家里,父母就不会“放心”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她要与齐珩离婚。 他们俩只见过两次,彼此间没有任何感情,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这场婚姻离得很容易。 但是这场出于双方父母冲动交换的婚姻,留下一个孩子齐越。 离婚后不久,林雪慧病逝,孩子一直由齐珩母亲养在二哥夫妻的身边。 当时的齐珩在前线部队,他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这些年没有在孩子面前出现过。 前不久,二嫂怀孕了,一地鸡毛后,孩子闹着要跟亲爸。 闹腾之下,母亲让他把孩子带走,顺势逼他解决自己的婚事。 齐珩事务繁忙,没有太多时间操心这件事。 但他也自知对不起这个孩子,最后决定娶一个家里根正苗红身体健康的乡下姑娘,让孩子随军。 姜双玲点了点头,“这样啊……” 通过对方的只字片语,她已经将真相拼凑的七七八八,清楚之后,姜双玲反而安心了。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对方情况真完美无缺也轮不上她。 不过,这比她预想中的情节还要好。 她借着对方带弟弟离开姜家,对方也借着她带孩子随军。 他们完全可以合作愉快。 姜双玲趁机也把自己的诉求告诉对方,“我想带着弟弟一起过去,我的爹娘没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幼弟。” 大家都带着同款拖油瓶,谁也别嫌弃谁。 齐珩点头答应。 姜双玲在心里赞美这小哥做事不拖泥带水的,也不多问,这就很棒。 那就这么说定了。 * 屋外的人进来,全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 “你们这……谈的怎么样?成还是不成?” 李二花攥紧了衣袖,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姜双玲,心想这可绝对不能成。 她刚在外面想清楚了,这场婚事落不到她女儿身上,也不能给姜双玲。 怎么能让姜双玲嫁给这么俊的一个军官,还是营长。 “成。”齐珩干净利落地给出一个字。 姜传福把视线转向姜双玲,姜双玲矜持地点了下头。 边上的人都笑了,这是两人都答应了。 不笑的人只有李二花,她的心一狠,冲着齐珩道:“齐营长,你是个实诚人,咱不能瞒你,我们家双玲前些日子掉进了井水里,人烧得差点没救回来,这女人啊,不能受冷,以后生育可能——” “你乱说什么?!”姜传福瞪着眼睛打断她,边上几个人面色也顿时变得奇怪。 齐珩的目光审视了李二花几秒,最后落在姜双玲身上,“我会提交结婚申请。” 姜双玲点了下头,略带深意地看了李二花一眼。 她已经不想再扮演一个软弱侄女了。 姜传福推了李二花一把,警告她不要乱开口,李二花瞥见那边站着的妇女主任,不说话了。 姜传福一脸尬笑着跟齐珩商议婚事,因为李二花之前的话,他也不好提什么要求。 问姜双玲,姜双玲同意一切从简。 齐珩给了两百和一沓粮票布票等用以这边操办婚事,他的时间不多,因为情况特殊,再加上姜双玲的家世是能推选为工农兵大学生的家世,他的结婚申请批的很快。 第二天去镇上拍了个照片,差不多就算是成了。 “随军最快还要大半个月才能批下来,到时候我会带着孩子来接你们过去。” 说完后,齐珩就坐火车离开了。 对方走了之后,姜双玲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闪婚了,比起订婚买三金婚纱照买房买车婚礼度蜜月等等一溜烟麻烦小火车似的流程,她觉得这种轻松上车的方式还挺不错。 相当于白捡一个便宜老公。 这老公的脸还挺下饭的,不亏。 * 几天后,姜双玲收到了一个包裹,是齐珩寄过来的,说是专门给她的。 她拆开看了,发现是一块银色的女士手表,以及盒子底下压着的……五百块钱和肉票布票等。 数了数,十斤肉票呢,姜双玲嘴角一勾,心想这个便宜老公还挺有意思的。 不说别的,至少诚意十足,就很大方,机智。 姜双玲把钱和票藏好,别人来问包裹里装的什么,她就说是手表。 她还大张旗鼓的把手表带着手腕上。 这手表的款式很不错,比一般的手表要细一些,适合女人戴。 他们村里有手表的人少,这么精致漂亮的手表更是少见,村里很多同龄的姑娘过来围观。 其中有一个人,薛宁宁,也就是占了姜双玲大学生名额的那位。 自打姜双玲落水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见到姜双玲的时候,薛宁宁一脸过意不去,给她带了两包糖。 姜双玲看着她,“等些天,你就要走了。” “是啊,准备去学校报道了。”薛宁宁攥紧了衣袖,她在家里等到确认姜双玲结婚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那个大学生的名额肯定是她的了。 这段日子,她不好过,薛宁宁生怕姜双玲去闹,把她的大学生名额闹没了,现在姜双玲选择远嫁随军,一切尘埃落定,她才能安心。 “恭喜了。” 姜双玲笑了笑,没多和她说话。 薛宁宁在离开的时候,给了旁边的姜红萍一个眼神。 姜红玲装作没看见这两人的眉来眼去。 真当人是傻子呢? * 当天夜里,趁着夜深人静,姜红萍起夜,悄悄溜出了姜家的门院。 姜双玲在后面跟着她。 一棵大树底下,薛宁宁缩在树根处等着她。 “你……你吓死我了。” “嘘,小声点。” “放心,已经深夜了,没人。” “……红萍,小点声。” “我要的东西呢?” “喏,这是……五十块钱,我还多给你三十……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行。”姜红萍眼中狂喜,开心的伸手去抓钱。 薛宁宁咬了咬唇,她攥紧了手中的钱,看着黑夜中姜红萍的脸,心里有些害怕。 姜红萍去抽对方手中的钱,发现抽不过来。 “……姜红萍,你为什么会为了二十块钱把你姐推下去。” 姜红萍眼睛闪了闪,心想没有二十块钱,她也会把姜双玲撞进去,她不想让对方得到去读工农兵大学的机会。 她不会给对方那样的机会。 “你——”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姜红萍嘴里的话才刚起了个头,树背后就传来另一个声音,“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我推进去。” 薛宁宁、姜红萍两人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 第7章 断亲 姜双玲从树背后走了出来。 薛宁宁两个人就跟活见鬼了似的看着她。 “姜双玲,你怎么在这?” “你们在这,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姜双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薛宁宁。”姜双玲看向那个记忆中文静内敛的女孩,“你们俩是在谋杀人命啊。” 姜红萍这一推,险些让姜双玲没了命。 “你乱讲,你又没死,现在活得好好的。”姜红萍心中慌乱,抓着钱的手松开了。 恰好薛宁宁也把那钱扔了过去,几张大团结掉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薛宁宁的双手颤抖。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姜双玲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东西,“我会去告发你们两个。” “姜双玲,求求你,我错了,不要去告发我们……” “薛宁宁,你读书读傻了,她一点证据都没有,告发什么?是她自己不小心跌进了井里。” “她说出去谁会相信啊!”姜红萍在心里暗骂薛宁宁简直没脑子到了极点。 薛宁宁脸上吓出来的眼泪停了下。 “她不是读书读傻了,而是还算有点良知,而你姜红萍,就是恶毒烂进了心肺你。” “或者这点良知,现在也要没了?” “姜红萍,你再说话大声点,最好再把所有村里的人都叫起来,我手上的……难道不是证据吗?” “薛宁宁,我会去县里要求撤销你的大学生名额,你心术不正,伙同别人一起谋害其他人命。” 薛宁宁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因为她知道,如果姜双玲真的去闹,她和姜红萍不一定被定谋害人命,但是她的大学生名额肯定没了。 姜双玲的父亲当年人缘好,在县里还认识不少人,再加上他还是为了…… 对方此时还是军官家属! 她不能丢了大学生名额,要是对方真去告发她,她永远都没有机会去读大学了,还会影响到她家里人。 薛宁宁跪在地上,痛哭哀求,“姜双玲,我真的不想害你的命,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你,放过我,要不我把今年大学生的名额还给你,我还给你好不好,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这一切怎么可能没发生过。 如果这一切没发生过,她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七十年代的姜双玲。 姜双玲看着薛宁宁,她相信薛宁宁确实不想谋害姜双玲的命,真正想要姜双玲命的人是…… 姜红萍。 姜双玲夜里发起了高烧,晚上还在下暴雨,她们的屋子里有些漏水,漏在姜双玲的身上,她烧糊涂了,睡在她身边的姜红萍还生怕她病的不厉害,假装不闻不问。 “薛宁宁,我给你一个选择,我不要你的大学生名额,你照样去读你的大学,但是你要给我三百块钱和十斤肉票,另外,我要你自己跳进那井水里,一分钟后再爬出来,湿着身体走回家。” “真的吗?”薛宁宁愣住了。 “对,真的。”姜双玲笑着点点头。 别看她现在面上笑着,其实随身民宿里放着一把菜刀和一条长棍,她也怕这两恶毒傻子在情急之下跟她鱼死网破。 姜双玲跟她们一样,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姜红萍确实说得没错,她没有确凿证据和证人,而且她此时也确确实实还活着站在这里,就算去穷折腾,也是闹掉薛宁宁的大学生名额,而这个名额她又不稀罕。 至于姜红萍,她若不依不饶闹起来,不提姜传福李二花夫妻,姜家其他长辈肯定会以长辈的名义来压她,毕竟不能坏了姜家的名声。 这种时候,就算你有理,旁的人都要说你不顾亲情。 处理了薛宁宁,还剩下姜红萍,姜双玲笑了,“堂妹,走,回家。” * 姜传福睡前还叼着一根烟,“这些钱,给双玲做几件新衣服,剩下的全给她带过去……” 李二花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都给她带过去啊,这才多少钱?有那个手表她还不知足?” “她过去是当军官夫人的,还差这点钱?我看那个姓齐的也是个小气的,呸。” “谁让你之前说那么些话。” “比起其他的姑娘来说,不错了,都让她带去。” “不行,一分钱都不给她,到了咱们手里了,还给她做什么,这么几年下来,咱们养她不费钱啊?!” 姜传福抬了抬眼皮,“我哥的抚恤金……” 李二花呼吸一窒,“给她五十块钱。” 两人睡下了没多久,就被外面的动静闹腾起来了,姜传福披着衣服出去,看见了姜双玲堂姐妹俩。 姜双玲不客气,当着姜传福的面把姜红萍做的事情告诉他,姜传福气得当场甩了姜红萍一个耳光,“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二花见了,连忙扶住女儿,“这说不定是个误会呢,红萍怎么会做这种事。” “为了二十块钱把堂姐推进井水里,要她的命,说出去谁信啊?” 姜双玲冷笑一声,“是啊,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啊,偏偏有人做得出来。” “二叔,我要带着阿澈一起嫁过去。” 姜传福愣了,这怎么又说到了姜澈的事,“不行,姜澈是我们姜家的子孙,怎么能跟着你个女孩一起走,你当姜家人都死光了吗?” “姜家人是没死光,二叔,你还记得我爹是怎么死的吗?”姜双玲又指了指脚底下,“还记得这房子是谁建的吗?” “我嫁出去之后,这房子就是阿澈的。” “今天为了二十块钱就能害死堂姐?明天继续把堂弟害死,得到的不止二十块钱呢?你说我把这些话说出去,旁的人信不信?” “你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些话。”听了姜双玲这些诛心之语,姜传福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对方能说出这番话,那就是要彻彻底底撕破脸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弟是丧门星的话是谁说出去的?姜红萍把我撞进井水里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呢,他们的眼睛可没瞎,还有……二婶那天为什么拦着不让送医院。” “你说他们信不信?信不信?” “这让我怎么能把亲弟弟放在这里?” “你说我把这些话说出去会怎么样?” * “姜澈,你要跟你姐姐走?”姜传福看着眼前细瘦的孩子,吐出一口白烟。 姜澈点了点头。 他听到了姐姐和叔叔婶婶的话。 姜双玲收拾好了东西,她要带着姜澈搬去姜家老屋,那是姜双玲从小住的地方,而这里,是姜父建好之后一家人还没来得及住的房子。 对外就说,她要在姜家老屋里准备出嫁。 维护了姜家最后的颜面,却又将一切关系割开。 “双玲,你从这个大门走出去,你以后就没娘家人了。”姜传福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是真带着姜澈离开,他们就相当于断亲。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没有娘家人帮扶是很可怕的,若是男方人好还差不多,要是嫁人不淑,被婆家给欺负死都没人撑腰。 姜双玲虽然是嫁了个军官,但她也是去给人当后娘,还不知道日子过得怎么样呢。 看都没看姜传福一眼,姜双玲牵着弟弟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道:求之不得。 撕破脸断亲最好,她装了几十天孙子,就等这一天,现在只恨不得去放鞭炮。 刚来的时候,还没搞清楚状况,姜双玲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她已经清楚了一切,后路也给找好了,再也不想跟这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姜传福李二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二花爱占便宜,是坏到了骨子里去,那姜传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为侄子侄女好,实际上跟李二花唱对台戏呢。 他们可是吞了姜双玲父母留下来的不少东西呢。 还有那个跟她一屋的姜红萍,姜红萍没发现她最近的变化,姜双玲倒先发现这恶毒傻子跟记忆里的不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姜双玲就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 这种人完全不用去主动报复她,她自己就会玩火自焚。 这傻子舔着脸凑到肖振昌跟前去,姜双玲就等着看好戏。 不,她现在只想离这家人远一点。 推开老屋的门,里面落了一层灰,有一间房子已经塌了,虽然她跟姜澈不会在这里住多久,但是姜双玲还是带着弟弟把老房子里里外外的清理过一遍。 一些旧东西翻出来还能用。 姜双玲的记忆中更眷恋这一个家。 “阿弟,以后姐姐带着你过好日子。” 薛宁宁的那笔钱已经咬着牙给她送过来了,她们家凑一凑,凑出了三百多,加上那五百块钱,姜双玲身上就有八百,在这个年代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还有不少肉票布票。 这些都是她需要的东西,现在她从姜家出来,可以光明正大去买东西了。 她不需要粮票,每天一斤大米,她跟姜澈都吃不完。 一斤大米能蒸出两斤多米饭呀。 “以后咱们再也不吃红薯饭了。” 姜双玲算是明白那些红薯饭吃伤了的老人,日子好了后,面对甜香软糯的红薯为什么打死也不愿意吃。 换她她也不愿意吃。 今天就先煮个皮蛋粥,明天去县里买肉!!! 第8章 买肉 姜双玲赶早坐着村里的牛车,晃晃悠悠来到了县里,牛车上还有村里的其他三个人,有个多嘴的婶子,看着她喋喋不休个没停,“你这姑娘啊,婶子从小看着你长大,原本还想把侄子介绍给你,没想到……” “原本以为你会是村里的大学生呢!” …… “那位齐营长生得真好啊,双玲啊,你可得小心着点,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隐疾,要不然放着好好的护士老师不娶,为什么挑你一个乡下姑娘……” …… 姜双玲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无论这些婶子说什么,她就是这样笑着,偶尔简略的回几句话。 那些婶子自觉没趣,“你这姑娘,越长大话越少了。” “喜欢读书的姑娘都文静,看看我家芳芳,都快野疯了,让她写几个字都不会,不过女孩嘛,读书也没多大用处,重要的是要嫁个好人家。” “对对,要嫁个好人家。” “要是像姜家姑娘一样嫁个年轻的营长,那还读什么大学啊,好好帮着带孩子就行了。” “姜大姑娘,等你以后当了营长夫人,也给村里的姑娘介绍几个军官,什么团长旅长的,我女儿倩倩今年快十八了,正好缺个对象呢。” “但是不能结过婚,咱女儿可不能去给人当后娘,那还不如嫁个乡下汉子。” 姜双玲看着说那话的大婶,微微笑着道:“我也想帮着介绍啊,可人家军官要求高着呢,要会识文断字的,最好读过大学,像我这种高中毕业的,只能去给人当后娘。” “你家倩倩嫁个乡下汉子多好啊,我也想嫁个乡下汉子,离家里近,嫁军官有什么好的,他也就是个营长,不是什么团长师长,我还要跟着去随军,以后都没娘家人帮忙照顾孩子。” 婶子:“……” * 到了县里,姜双玲从牛车上跳下去,给了两分钱,头也不回往县城里走。 走在这些颇具年代气息的街道上,姜双玲感慨万千,虽然四周灰扑扑的,是陈旧古朴模样,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作为一个美术生,她也能扑捉到一种属于这个时代独特的美。 ——如果要在这里写生,那我肯定选择这座桥底下。 姜双玲走过江上的横桥,看着桥头巨大的宣传画忍俊不禁,时代的印记。 她拿起自己胸前的麻花辫,心道:我也融进了这个时代里。 姜双玲凭照记忆去找供销社和副食品店,开启自己的买买买之旅,主要是买肉,姜双玲把十斤肉票和钱给了售货员,一口气买了十斤猪肉。 这样的行为算是个大户了,引得好几个人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家里要办酒席。” 买完肉,姜双玲又去买了十斤富强粉,以及酱油、醋、白酒、陈皮、八角之类的调料和香料。 而后又去买了肥皂香皂和牙膏牙刷,姜双玲对这些比较讲究,姜澈的那个牙刷,根本就刷不了牙,也得亏他们这些小孩子平日里吃不到糖,不然全成一口坏牙。 她也没再买别的什么大件,毕竟她和姜澈就快离开了,买别的东西带不走就是浪费。 虽然她有一个随身民宿带着,但是姜双玲平日里很少动用它存东西。 毕竟这玩意太不靠谱了,把东西存里面,一不小心忘了,第二天就能给她清除。 能少用就少用。 姜双玲提着几十斤的东西回家,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村人的眼光,她把底下的肉藏得严严实实的,只让面粉香料之类的压在上面。 她买这么多东西确实引人注目。 回来的牛车上还有人掀她的东西,直接被那香料熏得连打几个喷嚏。 “双玲,你买这些回去干嘛,太呛人了。” 姜双玲随口胡扯,“算是药材,我之前不是掉井水里了吗?进城去找大夫调养身体,说让我用这些热性药材煮水喝,驱寒。” 她的话也没说错,很多香料原本就是药材,能驱寒也没错。 虽然是胡扯,但也跟真话一样真。 那人将信将疑,“我怎么还闻到一股酒味儿呢。” “婶子,据说北方那边,冬天喝酒驱寒。” “……你个姑娘家也喝啊?” “婶子,你那天没在场,不知道我二婶说了什么。” 一听她说这话,那婶子立刻恍然大悟,村里但凡有一点风雨,就能弄得邻里皆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联想姜双玲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她就自动脑补了所有答案。 李二花当着人齐营长的面说自己的侄女掉冷水里伤了身体不易生育,虽然这门婚事后来成了,但总归是受影响的,所以人姜双玲才买这么多东西回家补身子啊。 那人啧啧两声,心想那李二花可真不厚道。 不说她该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就当初姜双玲掉进井水里,是谁害的?是她亲女儿把堂姐撞进去的,她这个当妈的对侄女一点愧疚都没有就算了,居然还…… * 等姜双玲带着大包东西回去的时候,守在大门口望穿秋水一样等着阿姐的小姜澈就跟一只黏人的小奶狗似的跟上了姜双玲的屁股后面。 他跟在姐姐身边绕圈圈,眼睛好奇地盯着那些东西,“阿姐,什么呀?” 姜双玲停住脚步,放下手中的东西松松胳膊,腾出手在姜澈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学着姜澈那奶声奶气的小腔调回答:“好吃的呀。” 姜澈眼睛亮了亮,伸长了小脑袋去嗅了一下,而后捂着自己的鼻子往后退。 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起,味太冲了。 他的小脸惨白惨白的,这能是好吃的吗? 姜双玲一见他那傻愣愣的小模样顿时莞尔,然后她自己也去嗅了一下,才发现—— 之前为了防止肉味溢散,她故意倒了点白酒出来浇在外面,结果这些味道串在一起还真是。 感觉需要一个口罩才行。 “阿弟,去帮阿姐拣些细柴来,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姜澈去抱了些干柴过来,正好看见他姐变戏法一样在厨房里捞出了一大坨红嫩嫩的猪肉。 “阿姐?” 这么多肉,不是在做梦。 “你乖乖的别闹,咱们晚上就吃肉。” 姜双玲一次买了十斤肉,就他们姐弟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她特意挑了今天去买,就是感觉这几天冷空气来袭,有点倒春寒的架势,趁着这温度,熏点腌制腊肉出来。 她打算熏个七斤腊肉,再做两斤蜜汁猪肉脯,留个一斤新鲜瘦肉姐弟俩晚上吃。 她把肉洗好了处理完,翻出盐、花椒、八角、香叶、小茴香、桂皮在锅里炒出香料的味儿,而后白酒和酱油兑汁,给肉上腌料。 一盆红白相间的肉,抹上了一层红褐色的酱汁儿,细碎的香料盐融在了红肉上,姜双玲又浇上香料,一股浓烈的五香味就迎面扑来。 连打了几个喷嚏。 处理好腌肉,姜双玲把它放进瓦缸里,她把瓦缸放进冰冷的井水里,约莫也跟在冰箱里差不多。 剩下的三斤肉,她都给胡乱剁成了肉糜,她拿了几两肉出来,做成青菜肉末汤和肉末蒸蛋,是他们姐弟俩的晚餐。 她没有做红烧肉之类的菜,她和姜澈的身体以前都缺油少肉的,不能一下子吃得太油腻,必须循序渐进的改进饮食。 嫩黄的蒸蛋上埋着红嫩的肉糜,再撒上一点青翠的葱末,滑溜溜的,好吃极了。 “阿姐!太好吃了!” 姜澈小口小口的吃完了一大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姜双玲估摸着他平日里的食量,没准他吃太多。 “吃完了就来帮阿姐的忙。” 姜双玲去把剩下的腌肉糜剁得更细一点,而后用擀面杖擀平,她在瓷片上铺上一层油纸,再把肉末黏在油纸上,蹲下来塞进土灶边上熏烤。 柴火烧成的烈焰向上蹿,红色的火光照在红褐色肉末片上,慢慢传出来浓烈的烤肉香。 “劳动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姜双玲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无比佩服能想出这种办法的自己。 虽然不能天天出去买猪肉吃,但是做成猪肉脯,好好保存起码能放个几天十几天的。 每天吃一小块,那也是吃肉。 姜双玲从随身民宿里拿出野蜂蜜,配成蜂蜜水,隔一段时间就在猪肉片上刷上一层蜂蜜水。 刷一次蜂蜜水,猪肉脯的颜色就更艳丽几分。 再浇上点白芝麻。 这味道都能把隔壁的小孩馋哭。 她这边虽然没有隔壁家的小孩,但是有守在一旁的弟弟,姜澈那小脑袋都快往灶里钻进去了。 虽然两三斤的猪肉脯不多,但也很麻烦,费了大半个晚上,两姐弟才把所有的猪肉脯烤好。 因为在灶边守了大半宿,两人全都被熏了黑炭脸,姜双玲的头发也乱蓬蓬的,跟个鸟窝似的。 蜜汁猪肉脯做成功了,他们俩也被熏成了蜜汁味儿,姜双玲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心说这衣服不能穿出去了。 一股挡也挡不住的肉香。 “阿姐,你好黑啊……” “你更黑啊,你别过来,你的小脏手,去洗手才能碰阿姐的衣服。” “等等,先别洗,摸了柴火还是得黑。” “阿姐,你鼻子都黑了。” …… 第9章 离开 花了两三天时间,姜双玲把腊肉烟熏好,吃起来味道不错,不过她整个人也快累瘫。 吃点肉真难。 色泽鲜亮的一条条腊肉挂在厨房顶上,靠近去闻时带着一股诱人的咸香味,她腌制的时候,稍微加了点糖进去,因此,嚼腊肉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带甜味的回甘。 比李二花做出来那咸死人不偿命的老腊肉好吃多了。 她煮腊肉的时候,舍不得多洗洗,生怕洗掉了那股子咸味,因此,用那老腊肉做出来的菜,也是又咸又苦的。 姜双玲姐弟俩一顿饭吃不了多少肉,她就割一小块有肥有瘦的,有时候放在米饭里一起蒸,腊肉的咸香跟着融进了白软的米粒中。 其中肥腻的腊肉都好似化开了,吃起来也不觉的油腻。 姜双玲蒸米饭的时候习惯滴一点香油进去,这样蒸出来的米饭,配上腊肉,四岁的姜澈干吃都能吃下一碗饭。 “阿姐!好好吃!!”小姜澈兴高采烈地一揩嘴边的油,跟着吃了几天米饭,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整个人都活泼了些许。 不过他不喜欢去外面玩,就爱跟在阿姐屁股后面瞎晃悠,或是帮忙做事。 “好吃?”姜双玲笑了,她也觉得很好吃,不过她这会儿更想吃腊肠,等今年冬天到了,她一定要灌许多腊肠留着,腊肠蒸饭才是绝顶美味。 到时候弄个小锅子,可以考虑做煲仔饭吃。 一想到煲仔饭就想吃肠粉和各种早茶。 “等以后有时间可以试试……” 姜双玲买了这一堆东西,花销也才十几块钱,她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一百块钱的购买力真强。 后来她重新去了趟姜家,去把齐珩那天留的钱要回来,李二花原本还不想给,说这些年照顾他们姐弟俩花了多少多少,姜双玲冷笑一声就要跟她算总账了。 “我爹娘留了多少?我们姐弟俩又能吃多少?要不要仔细算算?” …… 这笔账是扯不清的,姜双玲知道之前的那些不好算,但是现在的这两百块她必须要回来。 姜传福把钱和票给了她,至于其他的,已经过去四五年了,他们不可能再补出来。 姜双玲也没兴趣再跟这家人掰扯,拿着钱走人,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李二花骂骂咧咧的声音。 “有本事你再大声点,闹到周围人都知道。” * 姜双玲收到了齐珩让人捎来的消息,说是离开的日子是四月二十三,让她在县城火车站等着他。 距离这个日子还有十来天。 姜双玲也没做别的事情,白天不用去上工,她就在民宿里练画,她是意识进入随身民宿里,身体相当于在外面睡觉。 她画了一张齐珩的军装照,是写实风格的,格外好看,姜双玲自顾自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把画放下,这些画她不可能带出去,因此第二天就会在民宿里消失。 “可惜了。” 对方的脸给了她很多灵感,姜双玲还信笔一挥画了一个星际军官系列,一套八组立绘,立绘上的人俊美不凡,弥漫这一股…… 金钱的气息。 “可惜在这里也卖不出去……”姜双玲长吁短叹,最终还是决定不画对方了,画了不能保留,难受;不能卖出去,更难受。 十分难受的姜双玲只好去县城里买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画纸画笔和颜料,以及各类宣传画,顺便还买了几本连环画。 她在家里把画纸铺开,开始学习这个时代的绘画特色。 姜双玲故意留下了许多生涩一看就是新手临摹出来的绘画,并且符合勤俭节约的时代风格,把一张纸画到不能再画的地步。 模仿新手的信笔涂鸦,还挺好玩的。 “这大概就是想留下的不适合留,适合留下的不想留……”姜双玲看着画纸上的东西,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她画了一幅她们这边生产队的社员春耕插秧图,而后假装兴致勃勃的去送给生产队长。 生产队长收到她的画,很是惊讶,“这是你画的啊?” 画上是红日高挂,几个社员踩在泥水里插秧时候的忙碌场景,远处还有甩尾巴的牛,画上的人个个精神气格外夸张昂扬,带着春耕的喜悦。 ——虽然画的很抽象,但起码看得出画了什么。 里面的人也勉强有个人样。 是一张夸张中又格外有喜感的画。 生产队长的脸一抽一抽的,似乎是想笑,又在憋笑,“真别说,还画的挺好看的。” “对,是我画的。”姜双玲点了下头,脸也变红了,画出这样的画,她没办法不红脸。 她甚至还想笑,自嘲的笑。 “这不是要走了,想留点东西给大伙儿,我我……我画了好几张,就这张好看点……”姜双玲嘴上说着,脸上更红了。 纯属羞耻感爆棚。 但是这脸红在生产队长看来,却显得格外真诚。 “好好好,我代表生产队感谢你,等会儿我就找人贴出去。” 没多久,这张春耕图就粘贴在了宣传墙上,引来一大堆生产队社员围观。 它的旁边贴着另一张名家画出来的宣传画,两厢对比之下,显得它的画触格外稚嫩生涩,但又勉强还过得去。 ——起码有个人样。 围观的人倍感新鲜,虽然宣传图他们见的多了,但是画他们自己人的宣传图还挺少见,因此都很积极讨论,“这是谁画的呀?” “姜家大姑娘画的,她还有这手?” “画的还不错,看看这个人,是何三叔,哎呦,早知道那天咱也去了……” “就是这脸?怎么感觉很奇怪啊?” “这身子歪了……” “这是我吗?我有笑得怎么灿烂?” …… 姜双玲木着脸从宣传墙上走过,不停在心里宽慰自己,没事的,起码目的达到了。 至少现在,大部分社员都知道她能画画,尽管画的很差,但起码能画出来,是个有点天赋的。 若是等以后,她的作品有名气了,她喜欢画画的时间还能追溯到这时。 姜双玲恍恍惚惚地想着:“我太难了,我小学画的都比这好。” * 在准备离开的日子,姜双玲也没闲着,尝试着做一些容易存放的美食,她选的第一种就是——炸麻花。 虽然猪肉少,但是猪油多,谁让她是带着一碗猪油穿越的女人…… 托随身民宿每天重置的福,她的猪油攒一攒,也有一大锅了。 姜双玲就试着炸麻花和油条。 炸麻花她试了好几种,有蜂蜜味的外酥内软甜麻花,也有酥脆的咸味小麻花,姜澈喜欢吃甜甜软软的,姜双玲自己则偏好咸酥一点儿小麻花。 做的过程中出现了不少失败品,全都进了姐弟俩的肚子,毕竟这种油炸出来的小零食,怎么也难吃不到哪里去,撒上一点小芝麻,香脆诱人。 姜双玲有美术的底子,她的手工DIY能力很强,一个个小麻花的形状在她的手底下格外漂亮。 “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去街边摆个摊子发家致富……” “还缺个豆浆机。” 除了油炸,姜双玲还试着烤蛋糕,失败过几次,她捣鼓出了一种嫩黄色的蜂蜜鸡蛋糕,软软香香的,吃起来前两口没什么毛病,就是吃多了腻得慌。 也是没有办法,她除了蜂蜜还是蜂蜜。 她的随身民宿里就五样能吃的:野蜂蜜、猪油、鸡蛋、皮蛋、大米。 除了大米外,另外四种都是吃多了腻得慌的主。 这种蜂蜜鸡蛋糕对于大人来说过于甜腻了,但是小朋友喜欢的很,味道也很好闻,于是姜双玲还是做了一些。 她的手绘宣传画在村里闹出了一些轰动,这几天村里也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比如薛宁宁不小心掉入井水里,后来病了三四天,再比如姜家的二姑娘,似乎对肖地主家的狗崽子有点意思。 李二花知道之后,找上肖家人破口大骂,还骂村里的人乱传谣言…… …… 对于这些,姜双玲只是听听,没有多打听,她毕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在她临走之前,姜红萍来见过她一次。 “堂姐,你会后悔的。”姜红萍的语气似乎是在告知她,又似乎在催眠自己。 “是吗?” “你信不信,你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赶回来,你,那个齐营长根本就不是为了找女人,他就是——” “我不信。”姜双玲微微笑着,然后送客。 “那你就等着!等你以后回村里,我就嫁给肖振昌了。” “那就祝你早点嫁给肖振昌。” * 二十三号一大早,姜双玲带着弟弟和一大包东西前往县城,她没有带多少东西,行李大多是食物和衣服,尤其是她的腊肉,占据了很多份量,其他的就是准备在路上吃的食物。 吃过上次搬家去民宿的亏,姜双玲带了不少好吃的。 她还带了画笔颜料和画纸以及……自己画过的一些画,这些画大多是村里的自然风景以及她居住过的姜家老宅。 虽然这些画都画的…… 姜双玲不忍直视。 姐弟俩到达县城火车站,他们来得早了,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对方搭的火车到站。 第10章 顺路 列车到站时,下车的人流极多,人群如同潮水一样挤在狭小的火车站中,进站的和出站的擦肩而过,路上什么样的行人都有,拖着大包小包,孩子的哭闹声更是缕缕不绝。 姜双玲咋舌地看着一对夫妻带着六个孩子走过,两个在背篓里,四个牵在手上,背篓中的孩子好奇地张望四周。 姜双玲:“……” 她的目光追着背篓中的孩子停了三秒,实在是佩服这个时代的夫妻,想想她当初早婚的同学,只生了一胎,六个大人都搞不定一个孩子。 而这里,两个大人能搞定六个孩子。 思及至此,姜双玲低头捏了捏姜澈的脸,心想要是所有孩子都能像她弟弟一样软乎乎的听话,大概她也能一个带六个。 不过这世上终究还是听话的孩子少,小魔头不计其数。 她等了七八分钟,才在人流里发现了齐珩,对方站在人群中几乎是鹤立鸡群,基本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发现他的身影。 齐珩怀里抱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他抬眸往四周扫了一眼,同样发现了姜双玲。 他抱着孩子走向她。 对方走过来的时候,姜澈有些紧张,握紧了身边阿姐的手,姜双玲捏了捏他的小手以示安慰。 那双优越笔直的大长腿没几步就走到了姐弟俩前面,姜双玲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孩子身上。 那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在这样的年代中被养得极好,一看就是吃穿不愁的,他穿着一身没有补丁的蓝色衣服,眉眼与齐珩有三四分相似。 与他眉目冷峻的父亲相比,这个小家伙昂着头,像一个锐气小狮子,满脸写着不高兴,等见到姜双玲姐弟后,脑袋周边的狮子毛更是要炸开了,如果他有狮子毛的话。 不得不说,这一对父子长相十分亮眼。 齐珩看了眼姜双玲,淡淡介绍道:“齐越。” 寡淡的语气与他冷峻的神色一样,带着一种禁欲性冷感的调调,却又格外好听。 姜双玲把姜澈抱在怀里,学着对方一样用一种性冷感的语气淡淡道:“姜澈。” 齐珩:“……” 姜澈:“???” 姜澈好奇的扭头看向自己的阿姐,姜双玲这时才绷不住脸上的神色,笑着在齐越眼前摇了摇手,“你好啊,齐越小同志。” ——我是你新上任的后娘。 四岁的齐越把头一撇,给了一个不屑的“哼!” 姜双玲没有把他的举动当一回事,毕竟,谁家的孩子见到后娘都不会高兴,不甩脸色才是见鬼了呢。 平常心对待。 她又不是真要掏心掏肺上赶着去给人当后娘,她也不打算对这个名义上的继子热情地嘘寒问暖。 姜双玲到底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出来的,对待外人少了这个时代的那股热情劲儿,她本身是个慢热的人,对待不熟悉的人说不出几句话。 再说了,换位思考一下,假设她是继子,换成一个后娘初次见面就拼命冲着她献殷勤的话,只让姜双玲觉得毛骨悚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就当成普通孩子对待,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做到……跟这父子俩相敬如宾? 另外,军婚应该不好离? 姜双玲:“……” 她想在便宜老公身边多苟一会儿,暂时不能离,离了他们姐弟俩在这个处处要介绍信的时代不好混。 就算以后真的要离,也不能是她出错,要让齐珩帮他们姐弟俩好好安置了才行。 * 齐珩是个不说闲话的,抱着怀里的孩子直接去买了四人去部队驻地的火车票。 等姜双玲上了火车后,才发现了一个大坑。 这里距离他们所在部队隔了一个省,意思也就是说,他们要搭乘火车穿过一个省,约莫一千多公里,若是坐普通动车是六个小时左右,而在这个年代慢悠悠的绿皮火车中,需要…… 20个小时。 姜双玲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向身旁坐着的齐珩,心说:你脑子有坑吗? 憋了好一会儿,直到齐珩都受不了她的目光而看向她时,姜双玲开口问:“你为什么费大老远功夫来这里,跟我……” 她的意思就是,对方完全可以在驻地周边选一个合适的女孩子结婚啊,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齐珩听懂了她的意思,但他似乎觉得她的疑惑很无趣,闭着眼睛吐出两个字:“顺路。” 姜双玲:“???” 顺……路? 意思就是,她所在的地方,正好在他接孩子去部队的一条道上? 她是被顺路带回去的媳妇儿。 姜双玲:“……” 她心道你这也太顺了。 不过做得好,不然她也不能搭上这趟顺风车。 虽然姜双玲因此得到了好处,但她还是觉得对方真是狗男人思维呢。 长得再好看,也是狗男人。 你随便娶媳妇儿,你会遭报应的!!! 姜双玲:“……” 仔细想想,其实她也是别有所图。 他们也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 买的是坐票,两人并列坐在一排,姜双玲抱着怀里的姜澈坐在靠窗的位置,齐珩则抱着孩子坐在她身旁。 列车哐当哐当向前开。 姜双玲看着他们这一趟列车使出了车站,青色的稻田和连绵的群山不断从她的眼前唰唰而过,路边不时出现三两枝雪白的梨花和点缀在田野间的粉桃。 风吹扬起她的几缕碎发,姜双玲抬手将头发撩到耳后。 弟弟姜澈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搭乘火车,满眼都是好奇心,小眼睛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着车厢里的人,全程小动作不断。 齐珩闭着眼养神,他怀里的齐越坐不安稳,把手撑在爸爸的胸前,摸出来一盒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乳白的奶糖送入嘴里,没多久,一股浓烈的奶香味在四周传开。 临走之前,奶奶和二婶给他准备了不少糖果桃酥奶粉之类的好吃的。 这股奶香很是诱人,坐在一旁的姜澈被吸引住,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大白兔。 他还从没吃过这样香香的糖果。 姜双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吃糖的齐越。 齐越低着头,小嘴嘟嘟的鼓起一小坨,他拿起另一个奶糖,剥开外面的一层,用手撕扯着里面透明的糯米纸。 齐珩蓦地半睁开眼睛往边上扫了一眼,在盒子里抓了一把糖,摊开在姐弟俩面前。 姜澈看着蓝色的大白兔,仰头看了阿姐一眼,犹豫着伸出小手去拿。 他的手还没有碰上糖纸,却在这时,齐珩腿上的齐越猛地抱住他的手,把糖夺了回来,“这些都是我的!我的!奶奶给我的,只有我能吃!” 孩子的说话声吐词含糊不清,奶声奶气中却又透出一股任性的霸道。 空气中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姜双玲:“……” 反正就挺尴尬的。 幸好姜澈小朋友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脾气好的孩子,他没恼也没哭,而后侧过头来看姐姐,脸上有点不知所措的慌乱。 姜双玲冲着齐珩笑了下,不好意思的说了声:“谢谢。” 而后低下头,拿出一个油纸包,缓缓将它打开,安抚姜澈道:“阿澈,我们来吃小奶糕。” 她口中说的小奶糕,就是她亲手做的蜂蜜鸡蛋糕,里面还加了点她去农场跟人换的水牛奶,这种烤出来的小奶糕,被姜双玲加了“重料”,独特的蛋奶气极其浓烈,还有独特的蜂蜜桃花糖浆一层层刷在其间。 总之就是又奶又甜又腻又香。 多吃几块能把人齁死的那种。 不过这种类型小朋友很喜欢,味道也不错,就跟提拉米苏之类的甜点一样,一次吃一小块就好,多了就会发腻。 姜双玲这种学美术出身的做甜点还喜欢凹造型,特意撒了烤干了的粉红桃花瓣在上面,格外漂亮新奇。 姜澈一见蜂蜜小奶糕,眼睛亮了,抱着一块小奶糕慢慢磨蹭着吃。 他喜欢小口的把奶糕含进嘴里,用舌头化开了吃,一小块他都能吃大半天。 这次换成齐越好奇地歪着头看他吃,嘴里的奶糖都不嚼了,小脸蛋瘪了下去。 姜双玲见状,也大大方方给他递了一块,不过这个小家伙并不领情,把头歪到一边去,鼻孔朝天。 姜双玲:“……” 这孩子大概有做地下党的天赋,格外坚贞不屈,不接受敌人的糖衣炮弹。 姜双玲于是把手中的小奶糕给了齐珩,用眼神示意他哄自己的孩子吃。 齐珩领会了她的眼神,把小奶糕喂到了孩子跟前。 齐越抬头看了眼齐珩,哼了一声,背着身照样也不吃。 姜双玲一看他这表现,就知道这货平日里估计是个傲娇崽,需要被人捧着哄着的孩子。 明明是想吃的,但还是喜欢被大人多哄几句,才会顺着台阶往下。 见到这一幕的姜双玲倍感有趣,自己也拿出一块小奶糕吃着看戏,等着看齐珩这种清冷军官怎么哄孩子。 她也跟着学学。 姜双玲咬了一口软糯的奶糕,眼见齐珩又把糕点喂到孩子的嘴边,小家伙还要犟,继续歪头,她抿唇憋笑着看后续,心说你得配合着动作柔声劝孩子啊,结果下一秒就见齐珩把糕点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 他冷着一张脸三两口咽了下去,一边吃还一边皱眉,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估计是觉得太甜太腻了。 还犟着的齐越傻愣愣看着对方吃了。 姜双玲:“……?” 得了,这是个不会哄孩子的主。 傲娇杀手爸爸。 见糕点也没有了,齐珩闭着眼睛继续假寐。 姜双玲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同样不会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这场景,为了防止再发生这样的事故,干脆抱着听话的弟弟半侧身向着窗外,拿出一本连环画来给他讲故事。 第11章 连环画 姜双玲手里拿着一本红色题材儿童电影改编而成的连环画,讲述的是一个小男孩经过重重磨练最终成长为一个合格八路军的故事。 她把怀里的弟弟抱紧了些,翻开手中的书册,她怕打扰到身边的人,因此竭力放低了声音,将画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姜双玲自小在苏沪地区长大,听惯了吴侬软语,此时放低了声音细细说话,那声音里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刻在骨子里的娇甜味。 带着属于江南女子的温婉,即便是听不清在说什么,微微拖长的气息声在耳畔响起时,如同动人的歌谣一般。 和普通人相比,姜双玲还算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她的外婆会弹琵琶,擅长评弹,小的时候,经常弹琵琶唱小曲说故事给她听。 耳濡目染,她也能囫囵踩着韵儿说上一些。 姜澈很喜欢阿姐的声音,认真支着耳朵听,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少,就连一旁的齐越都忍不住倾过脑袋去听她说了什么。 垂着眼眸的齐珩眼睫毛颤动了几瞬。 “大妹子,要不你讲大声点,不妨事!咱们也一起听听……” 此时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妻耐不住了,他们神情疲倦,已经赶路几天,原本昏昏欲睡,这时却被对面的故事声诱的清醒了,那声音时而听得到,时而听不到,一到关键的情节声音就低了,勾得人心痒痒。 姜双玲怔愣了一下,“这……” “没事,讲大声点,你的声音好听啊。”斜对面突然也有人吱声了。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车厢中的声音蓦地变得安静了许多,许多人把目光转到了这。 那架势是要把她送上列车说书先生的席位。 她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灵机一动把目光转到了闭目养神的齐珩身上,托词道:“这边还有人要睡觉歇息呢,不能大声。” 其他人听了,车厢里的氛围又变成了原先的细碎嘈杂。 对面中年夫妻中的女人喝了口水醒了醒神,看了眼齐珩,又看了眼姜双玲,热情笑着说:“你们俩是一对夫妻,瞧着一个个都长得真俊,生下的一对孩子也漂亮。” 她用下巴点了下姜澈,“这个像你。” 继而又点了下齐越,“这个像他。” “看着就是一家四口。” “小姑娘这么年轻就当娘了。” 姜双玲:“……” 她嘴角一抽,一时之间无语凝噎,心说我这是喜当妈。 “她才不是我妈!”听到这些话的齐越愤而不满道。 “阿姐……”姜澈往姜双玲的怀里拱了下。 对面的中年女人恍然大悟,而后就是脸上一喜,“原来大妹子你还没结婚呀,我说呢,这么漂亮水灵的一个姑娘,哪能这么快结婚呢,对了,我有一个儿子,现在正当兵……” 说着说着,居然要开始招揽姜双玲去当自己儿媳妇儿。 姜双玲面上讪讪一笑,猜测对面估计是在开玩笑。 “她已经嫁人了!!!”坐在齐珩腿上的肉团子奶声奶气说大实话。 姜双玲:“……是的,我已经嫁人了。” 火车上的尴尬真是没完没了了。 * 列车行驶到一个市里的大站,原本在闭目养神的齐珩突然站起来,说自己要下去办点事,让姜双玲帮忙照看着孩子。 姜双玲点了下头,齐珩立刻随着人流下车。 唯留姜双玲看着旁边板着一张脸的小男孩头皮发麻。 有点棘手。 列车在这个站停靠的时间长,还不知道齐珩什么时候回来。 这孩子排斥她,现在火车上人多眼杂,车门大开着,就怕这小家伙一时冲动溜进了人群里,或是自己跑下了车,那可就麻烦大了。 姜双玲在心里默数三声,数完后,鼓起勇气就是一个熊抱,如同逮鸡仔一样把齐越抱在怀里。 一旁的姜澈傻傻地看着他姐逮鸡仔,默默往车窗边缩了下。 被她抱在怀里的齐越挣扎了下,没挣开,却嗅到了女人身上传来的舒缓香气,他仰着头看姜双玲,一手抓住了她胸前的辫子。 四岁的小齐越很少被这样年轻的女人抱在怀里,以前总是奶奶带着他,他知道自己从小就没妈,奶奶跟着二伯二婶,二婶是个军人,他也很少见到她。 姜双玲发现这两孩子抱起来的手感完全不一样,跟小姜澈相比,齐越明显要敦实许多,手脚也更有劲儿。 “你身上有味道。” 她把怀里的小鸡崽放在里面的座位上,让他和姜澈挨在一起,自己则坐上了之前齐珩的位置,守在出口处。 听到了这个小家伙的话,姜双玲愣了一下,而后笑了,把自己的衣袖凑到小家伙的鼻子前,“你是说这个吗?” 那是一股宁神解压的淡香。 在出门前,考虑到这个时代火车上的味道重,怕自己受不了,姜双玲刻意衣服领口和袖口上熏了点香气。 若是闻不惯车上的味道,直接用衣袖掩鼻,嗅着那香气就舒服了。 她以前连空调公交车上的气味都受不了,都是靠着这种方式来缓解晕车。 因为很喜欢这种香气,她自己也会调这个香。 姜双玲本人就是那种忙起来可以几天几夜不洗澡熬夜赶稿,但是闲暇时又愿意附庸风雅的女人,喜欢仪式感,偶尔会追求烹茶插花调香赏雪笔墨绘丹青的浪漫。 齐越满意地嗅了一下她的衣袖后,故作嫌弃地把她的手推开。 这个后妈身上香香的。 “不好闻,臭死了。” 姜双玲也不恼,用哄孩子的语气叮嘱道:“坐里面等爸爸回来哦。” 齐越不搭理她,哼了一声往边上挪,离姜双玲远一点。 这时坐在最里面的姜澈则怂怂地往窗户边挤,身体扒拉在车壁上,跟一只胆战心惊的小壁虎一样,努力让自己离齐越远一点,还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阿姐。 姜双玲:“……” 她想笑,又知道此时自己不该笑。 “阿弟,噗——你好好坐着。” 齐越的性格有点小恶劣,见姜澈不愿意挨近自己,因此故意凑过去挤他。 姜澈试图推开他,但是他小胳膊小腿没有齐越强壮,推不动,两孩子抱在一团挤来推去的。 “阿……姐。” 姜双玲见状有点发愁,她到底是去分开这俩倒霉孩子,还是不分开呢? 同时她也在心里庆幸,姜澈和齐越都不是爱哭的那款,不然这时哭闹起来更可怕。 在姜双玲的犹豫间,推来推去的小朋友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齐越拿起那本连环画,低着头坐在座椅上翻看,翻得书册哗啦作响。 原本还避他如蛇蝎的姜澈忍不住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 姜双玲于是给了亲弟另一本连环画。 姜澈抱着新的连环画老老实实地翻开。 齐越见有新的,霸道地抢过姜澈手中的连环画,将旧的换给他。 好脾气的姜澈也不生气,有什么就看什么。 两个小朋友认认真真看自己手中的画册。 姜双玲叹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消停了。 感觉她像是一个不靠谱的长姐带着两个弟弟呢。 她侧过头往车门方向看去。 ——齐珩什么时候才回来? 没过多久,齐珩提着一包东西上了车,他把东西递给姜双玲,自己抱着齐越重新在座椅上坐下。 姜双玲把弟弟抱在怀里,好奇地打开那一包东西,发现里面装的是大白兔奶糖和奶粉麦乳精。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齐珩一眼,心里蓦地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毕竟也是人家的好意,她浅笑了一下,拆开那盒奶糖,喂了姜澈一颗,自己吃了一颗,又半剥开另一颗糖的糖纸,就着糖纸喂到了齐越嘴边。 坚贞不屈的齐越小朋友当然是拒绝敌人的糖衣炮弹,扭过头,不吃。 姜双玲同样预料到他不会吃,她就是想满足满足这个傲娇崽拒绝人的爱好。 下一秒就把糖递到齐珩眼前。 旧事重演。 齐珩根本就不想接。 姜双玲扑捉到了对方眼神里的一点发憷,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太甜的东西,刚那个小奶糕已经把他给齁怕了。 她本来想收回手,可突然又想起刚才对方儿子欺负了自己弟弟,自己是不是该小小的礼尚往来一下。 于是姜双玲把手抬得更高一点,喂到了他的嘴边,轻笑道:“吃嘛?” 齐珩看了她一眼,闷不吭声把糖吃进嘴里,眉头跟着越皱越紧。 见对方真吃了,换成姜双玲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却在这时,齐珩腿上的傲娇崽歪过身体从姜双玲怀里的糖盒子中快速拿走一颗糖。 下一秒又把糖在姜双玲面前摊开。 意思就是要喂给他吃。 愣了一秒后,姜双玲蓦地明白了这货的这小霸道性子,大概就是那种“你给我的,我不一定要”,但是“别人都有的,肯定不能少了我。” 姜双玲失笑,喂了他一颗糖。 齐越吃了糖后,扭过来不看她,后来又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冲着姜澈凶巴巴喊了一声:“喂!” 姜澈疑惑地看着他。 齐越抓了一把自己的糖给他,之后又别扭地转过身。 姜双玲看见这一幕,突然就觉得—— 他们这四个人凑在一起,未来的日子可见会鸡飞狗跳。 第12章 抵达 呜呜的火车驶进了夜幕,车厢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光,座位上的人脸全都影影绰绰的,看得不太清晰。 姜双玲喝了一口水,她刚才吃到了属于七十年代的火车盒饭。 跟几十年后相比,这时代的火车饭盒虽然看起来比较简陋,但是味道却不错,据说这列火车上的餐车师傅,曾经还是什么饭店的名厨。 价格也不算太贵,五毛钱一盒,有鱼排也有青椒肉丝,配的米饭也多,量大管饱。 他们四个人要了三个盒饭。 一开始,姜双玲觉得买多了,认为他们可能吃不完这么多盒饭,毕竟她夜里的饭量不大,估计连一半盒饭都吃不掉,两个四五岁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合吃完一份…… 事实上,也确实跟她想的差不多,她和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三个人才勉强吃完了一个盒饭。 只能说这盒饭的份量给的太实诚了。 为了防止浪费,姜双玲还吃得有点撑,她带着两孩子,吃了约莫半个小时才把晚饭解决,而她旁边的男人,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把两个盒饭解决的干干净净,之后冷眼挑眉看她们三个。 幸亏当时的天色已晚,光线渐暗,不然对方的目光还真令人感到如芒在背。 哪怕是齐越这傲娇崽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吃饭不说话,姜澈就更别提了。 最后两个孩子都吃完了自己小碗里的饭,只剩下姜双玲一个人慢慢磨蹭。 没办法,谁让她碗里的饭菜最多,而她的食量不大,这年头又不兴浪费,只能慢慢地吃下去,再加上她本来吃饭就喜欢细嚼慢咽。 两个孩子都吃完后,那道目光越来越冷。 姜双玲抬头往齐珩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 ——那是领导在督促你的寒光。 是在嫌弃她吃得太慢了。 姜双玲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种程度的冷眼算什么,我拿笔都不带抖的,还能给你随手画个圆出来。 于是她低着头,继续坦荡荡地细嚼慢咽。 然而仔细观察一下,她拿饭盒的手还是情不自禁抖了下。 勉强抵抗了半个多小时,姜双玲也老老实实把饭吃完了,把空饭盒给齐珩,自己在座位上心有余悸地喝水。 这男人的眼神太凶了。 她抱着亲弟往车窗边一缩,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齐珩瞥了眼都快贴在车壁上的女人,转头看向正前方的椅背,继而低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黑暗中,姜双玲有什么温热的事物靠近了自己,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是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低头摊开掌心,发现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她有些诧异地偏过头,却正好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对方闭着眼睛,脸庞上一点表情的都没,彷如无事发生。 那就当做无事发生。 姜双玲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剥开手中的糖纸,黑暗中的车厢意外地安静,揉搓糖纸的声音刺啦响起。 乳白的奶糖吃进嘴里,缓缓化开,姜双玲转头看外面的夜空。 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间是明天早上九点左右。 也就是要在火车上过一个晚上。下午到现在已经坐了大半天了,在这局促的座位上一动不动,腿脚和腰背都感觉到僵硬。 两个孩子睡着了,夜里冷,姜双玲给弟弟披了件衣服。 她自己打了个呵欠,贴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姜双玲原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估计要硬熬一个通宵,谁知道闭着眼睛没多久,听着哐当哐当的列车声响,她失去了意识。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点冷,情不自禁往身旁的热源靠近。 原本在她怀里的姜澈已经自己歪在车窗下睡着了,姜双玲则往里面偏,朦胧间双手抓到了一样东西,就给侧着身子抱在怀里,一头扎了上去。 齐珩睁开眼睛,他左手抱着齐越,右手被身边的女人抱在怀里,对方睡姿格外奇特,一边抱着他的胳膊,一边往下拽衣服,还把额头磕在他的手臂上。 火车在行驶中有些颤动,她的额头也磕在他的手臂上撞来撞去。 齐珩:“……” 他闭了闭眼睛,把原本要抽出的手放下。 隐约之间,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 第二天,姜双玲六点半左右就起来,那时正好外面晨光初现,淡淡的金光渲染在层云之中。 意识到自己已经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的心情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和愉悦。 她到底不是原本的那个乡下姑娘姜双玲,在村子里的时候,姜双玲特意压抑过自己的行为和气质,仿照这姜双玲以前的行为习惯。 可那终究不是她。 现在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这里的人全都不认识她。 她能慢慢地做回她自己,在周围人面前建立一个新形象,她浅笑着打开行李包,摸了张里面的画纸,打开瞥了眼,一看见上面的图案后,顿时悻悻然地塞回包里。 什么时候能自由自在画画就更好了。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她早起的好心情,姜双玲轻轻哼着南泥湾的小调,去打水梳洗,给自己泡了半杯蜂蜜水喝下后,将有点散乱的辫子重新打理过一遍,还稍微修了下眉毛。 昨晚八点多就睡着了,睡到早上六点多足足睡了十来个小时,姜双玲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么简陋的火车上睡得那么死。 估计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不过睡久了也有睡久了的好处,早起照镜子时肤色白里透红,没有赶路太久而风霜满面的模样。 好,她也不过是坐了十来个小时火车而已。 姜双玲走回座位边,一大两小已经开始在那吃早餐,是火车上提供的馒头,她从油纸包里挨个塞了一坨糯米饭。 “这是我在家里做的,刚找餐车的师傅帮忙热过。” 齐珩把糯米饭还给她,“不用。” 姜双玲不接,“放心,咸的。” 听了这话后,对方果然不再坚持还给她。 姜双玲:“……” 这人还真是怕吃甜的。 当然,也可能是怕她做的甜食,毕竟昨天的小奶糕杀伤力太强。 她在心里促狭道:谁让你吃那么快,不齁死你才怪。 齐越这次原本也想当一个坚贞不屈的孩子,奈何那热过的糯米饭太香了,他刚想拒绝,就看见姜澈没有心理压力地打开油纸包,露出底下泛着一层油光的雪白糯米饭。 他大大咧咧的咬了一口,露出藏在里面的红棕腊肉、酸脆萝卜、炸酥片以及软糯的咸口豆蓉,吃起来的时候软糯中带着些酥脆,口感绝佳。 气味更是诱人。 看见这个,旁边的馒头也变得没滋没味了起来。 车上还有人想用粮票跟姜双玲换,姜双玲没换。 很快就到了九点多,火车抵达容城,四个人随着人流下车,容城的火车站很大,这时的人流也多,姜双玲牵着弟弟的手往前走,齐珩一手抱着齐越,另一只手拎着行李。 他还让姜双玲把自己的行李给他。 “单手能拿那么多吗?” 回应她的只是对方的轻轻一抬眉。 姜双玲有点犹豫,不过事实证明对方单手提着上百斤的东西也没有丝毫问题,走路都不带气喘的。 这样的体力可真是令人感到羡慕,早知道多带点东西了。 他们在城里搭公交去城郊。 * 物资转运点,两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站在一辆军用吉普车旁。 “今天是不是齐营长该回来了……听说还带着新娶的媳妇儿,还是个乡下姑娘?” “怎么会娶一个乡下姑娘,喜欢他的护士老师就不说了,不是还有几个文工团的漂亮……” “是姚老师给介绍的。” …… “长得漂亮不?” “齐营长那模样,应该不会娶个不好看的。” “……再漂亮也绝对没有何团长家的那位好看,人家可是文工团的团花,军属区最漂亮的军嫂。” 两个人说着说着,其中一个眼睛尖的大高个突然看见百米外走来的那人,“快别说了,抱孩子的那是齐营长。” 章鹰和岳卫疆赶紧热情地迎了上去。 “齐营长,哎,这是新嫂子。” 在看向齐珩身边站着的那个姑娘时,章鹰倍感惊讶,心想这新嫂子生得好看啊。 虽然衣着普通,头发也是简单的长辫子,但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格外灵动,流转间似嗔又似笑,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瞧着就令人觉得喜欢。 “一团二营四连的排长章鹰和班长岳卫疆。” 岳卫疆受宠若惊,脸上的笑容灿烂,“齐营长你还记得我啊!” “不知道了,齐营长的记忆力超群,见过的都记得名字。” 姜双玲看着他俩,笑着打招呼:“两位同志你们好。” “嫂子好。” 姜双玲听到这些一营二营连啊团啊之类的感到一头雾水,而且还蹦出来个班长,她一个美术生,不太清楚军队的建制,只大概知道什么三三制。 不过她小时候下过军棋,隐约记得“军师旅团营”五个字。 第13章 收音机 在“军师旅团营”中,营长排在最后面,但是下面还有什么连、排、班的,姜双玲觉得齐珩年纪轻轻能当上营长,也是个比较优秀的年轻人了。 因为据她看电视剧的经验,又觉得团长什么的也很厉害,而营长只比团长低一级。 但是一个团有多少人呢? 一个营有多少人呢? …… 随便想一想就好复杂,令人感到一头雾水,姜双玲本人对数字很不敏感,她高考数学能上一百分,全靠培训机构加急培训的几月,不过考完了之后,没几年她就全都还给了老师。 大部分数学公式全都给忘了,只记得普通的加减乘除法。 算了,这些也不是她该关心的。 齐珩把她和孩子以及行李安排上一辆车,让人开车把她送去家属院,自己则说有事情要办。 “到了家属院,勤务兵会来接你。” 姜双玲点点头,带着两个孩子上车,这两孩子全都累了,包括姜双玲,早上清醒了几个小时,到了现在又开始犯困。 也不管开车的兵哥究竟是往哪个山沟沟里开去,姜双玲倒在后座上睡了过去,约莫一个多小时候被人叫醒。 “嫂子,到了。” 一个格外机灵的绿军装小同志笑容灿烂地站在车窗外,说自己是小张,齐营长的勤务兵。 “你好啊,张同志。” 姜双玲麻烦两个兵哥帮忙把还在熟睡中的孩子从车上抱下来,自己站在车边观察家属院的情况。 地方还挺宽敞的,一连排的小平房,一家家屋子前还有块菜地,用竹子围成了个小院子,菜地里的小菜长得极好,一眼看过去郁郁葱葱。 小张把她带到一家院门,轻轻推开,说这就是齐营长分到的屋子了。 “之前是二团政委的屋子,后来人调走了,也没人住,荒了段时间。” “已经打扫干净了,该清的都清了出去。” 姜双玲一眼就看到了那长着几根歪瓜裂枣小青苗的菜地,以及屋檐下停着的一辆崭新的凤凰牌单车。 竹篱笆边上还种了几棵树,这小院子估计有个五六十平方米左右。 她转头看了下隔壁那家的院子,发现这家的院子菜地也种的不怎么样,但是他家院子里三三两两开了不少花。 小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介绍道:“旁边住的是何团长。” 姜双玲点了点头,心想团长?难道是齐珩的上司,为什么住这么近? 不过,如果以前这是团政委的屋子,倒也说得清。 这间屋子正好是这一排平房最外面的那间,院外斜前方十米左右有个压水井,旁边隔着一条过道,过道另一边是一个二层小楼的院子。 “那边是周师长家,姚老师今天可能不在。” “姚老师?” “就是周师长的夫人。” 姜双玲连忙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再乱看了,生怕再看看对面,又多了个旅长出来。 左边是师长家,右边是团长家,这屋子可真是个好风水。 为什么不安排在营长扎堆的地方呢? 难道是齐珩申请晚了,只剩这个位置。 姜双玲进了屋,一进门是个小厅,侧面是厨房,右边还有两个房间,等姜双玲去了最大的那个房间一看,才发现里面还连着一个房间。 两个家属院值班的兵哥帮忙把孩子抱到了床上,之后就出去了。 “谢谢你们啊。” 厕所在屋子后面。 这屋子里空荡荡的,但也有一些基本的家具,甚至厅角还放着缝纫机和收音机,看起来应该都是新买的,姜双玲好奇地往这俩身上摸了下。 两个都非常笨重,缝纫机泛着金属的色泽,却只单有机器,没有见到丝线。 这些该不会是齐珩为了结婚近期买的? 似乎这年代结婚流行买三转一响四大件,三转一响中的三转,指的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就是收音机。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三转一响四大件齐了,这也说明了齐珩的确家底丰厚。 一般的普通家庭里,能拥有四大件中的一种,都值得令人羡慕了,更何况四大件俱全。 手表,看起来最阔气最精致;缝纫机最实用,毕竟现在许多家里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不兴在外面买衣服;收音机最解闷,没事听听音乐;至于自行车更是现在年轻人耍帅的时髦玩意,男孩子家里有一辆单车,相亲能加无数分。 看着眼前这些东西…… 换个别的女孩估计得幸福死。 但是姜双玲感觉到一点微妙的头皮发麻。 她不会用收音机,不会踩缝纫机,更不会骑自行车,差不多是个三不会人员,唯独手表还能派上用场。 收音机学着使用的话,也还能听个声音解闷,缝纫机学一下的话,姜双玲曾经也看过不少服装设计图,虽然没见过猪跑但她也吃过猪肉,也许能靠缝纫机做出几件衣服来。 至于单车的话……她的身体在单车上平衡感太差,总是怕摔下来,曾苦学过单车十几次,没有一次成功过,只要后面的人一放手,她就摔倒。 姜双玲:“……” 姜双玲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心说不要太自作多情,齐珩应该会骑单车,这是买给他自己的。 跟着进门的小张见到收音机忍不住稀奇道:“这是收音机,很漂亮。” 他走到收音机前蹲下,这时代的收音机还挺惹人关注的。 姜双玲也看不出那银色略显笨拙的东西有哪里漂亮,但她跟着点了点头,“小张同志,会用吗?怎么打开啊?” 小张仔细看了几眼,“这种形制的我没见过,好像跟以往见到的不一样,嫂子,我也不太懂这玩意,就不乱碰了。” 姜双玲在旁边找了找,发现也没有个说明书什么的……这个时代有说明书吗? “姚老师家也有个收音机,要不嫂子去她家问问。” 姜双玲讪讪一笑,“等以后再说。” 对方口中的姚老师,似乎是师长夫人,同时也住在隔壁不远处,之后肯定要去拜访的。 ……目前就算了,反正也不急着用这东西。 把注意力从四大件上移开,厅里还有一张长桌,配上四张椅子,角落里有橱柜,姜双玲去厨房看了眼,发现有两个新锅,碗筷也有。 看到锅她就安心了。 “嫂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尽管提。” “暂时不用了,谢谢你啊,同志。”初来乍到,似乎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做起,姜双玲准备等齐珩回来问问他再做决定。 姜双玲给小张抓了一小把糖,对方连连推辞,“留着给孩子吃。” “没事,孩子那还有呢,吃。” 小张离开后,姜双玲自己收拾东西,她也没收拾多久,就去烧水准备洗澡。 在火车上的时候还好,而从火车上下来后,总觉得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味儿,再不洗澡姜双玲受不了。 还有里面的两个孩子,都一个个脏兮兮的,姜双玲在床上铺了件衣服,才让这俩睡在上面。 她先去烧水,而后去把两个孩子叫醒,姜澈醒来乖乖软软地坐在小凳子上,姜双玲用毛巾给他擦手,齐越这个傲娇崽刚醒来的时候有点懵,发现齐珩不在后,迈着小腿儿嗒嗒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你爸估计要晚上才回来。”姜双玲也不担心这个小家伙会跑出去,军属院外面有人站岗守着,也不怕孩子跑丢了,最多跑到别人家里去。 这孩子长得有几分像齐珩,齐珩的模样又格外出挑,周围住着的人应该很容易猜到他是谁家孩子。 不怕丢。 当然啦,最好还是乖乖的不要跑。 可能是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父亲也不在身边,齐越绷着一张小脸,在院子里以及各个屋子“巡视”了一遍后,跑回姜双玲的跟前站着。 姜双玲顺便给他擦手。 “我带你们洗澡去。”姜双玲想着这俩都是男孩子,干脆就一起洗了,省事。 姜澈点了点头,很听话地等着姐姐指示。 齐越摇了摇头,拒绝洗澡。 姜双玲拿起他的衣袖放到这个傲娇崽的鼻子边让他闻闻,笑眯眯道:“你闻到臭味了吗?” 脏兮兮的小家伙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齐越瞪大了眼睛看了她一眼,“你也臭!” “谁也别说谁,咱们三个都臭,给你们两个小崽崽洗了后,姐——” 姐我就去洗。 话说到一半,姜双玲就卡壳了,眼前这俩孩子,一个是她亲弟弟,一个是她名义上的继子,辈分不一样啊。 说起来,她这个软乎乎的弟弟是旁边这个霸道傲娇崽的小舅舅呢。 家里最小的一辈就是他。 “等你们两个洗了之后我就去洗,现在水烧开了,再不洗就变冷水了哦。” 姜双玲押着这两小家伙洗了澡,自己也洗了澡,把自己长长的头发也给洗了一遍,午后还有人从食堂打了饭送过来,说是齐营长叫送过来的。 姜双玲发现齐珩这人还挺心细的。 如果他能让人不打这么多饭就更好了。 第14章 说人话 小张从院子里走出去没多久,就有几个军嫂朝他招了招手,把人叫过去,好奇地打探情况。 “齐营长新娶的媳妇儿?搬来了?” “儿子也来了?” “是不是有两孩子呀?” “听说是个乡下姑娘,长得怎么样。” 小张被几个人七嘴八舌围着问着,着实应接不暇,他夸耀道:“咱齐营长的爱人长得可漂亮了。” 其中一个军嫂见他这样说,打趣道:“哦?漂亮吗?能有多漂亮,跟何团长家的那位比起来怎么样?” 小张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咱营长家的好看。” 几个军嫂不太相信,反而打着趣儿连连笑他“马屁精”。 “这新嫂子我觉得长得好看,人也温柔大方,声音更甜,说话跟黄鹂鸟似的,我这种大老粗都觉得她跟咱营长很相配……说起来还是姚老师的眼光好,给咱营长介绍怎么好的一个对象。” “你这马屁精真是会说滑头话,师长家的都夸上了。” * 隔壁何团长家。 一个上半身穿浅色衬衫,下半身褶皱半身裙的女人坐在镜子前,抬手取下发绳。 她身上带着一种属于舞者的气质。 一个国字脸,身着绿军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她背后喝水,“你听见隔壁动静了吗?人搬进来了?” “我真不想跟齐珩那小子做邻居。” “何团长,你这说的是哪的话?人齐营长招你惹你了吗?”女人笑了下,把头发捞到耳后,“听说他娶了个农村来的姑娘。” “你也觉得这事稀奇?” “是挺稀奇的,咱文工团几个好看的姑娘,全都喜欢他。” “要是没先遇上我,你也喜欢他?” “何团长,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人家年轻,长得俊,优秀,有眼光的女孩子自然看上他。” 何团长插着腰啧啧啧了几声,指着眼前的女人道:“这就是你们女人没眼光了,我跟你说,结婚过日子,不是这么挑对象的。” “女人过日子,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会疼媳妇儿的人,比如说我,你看我平时说话风趣?哄你高兴?能娶上你这么个媳妇儿,全靠我一张嘴。” 女人冷笑道:“我当初就是被你一张嘴给骗了,嫁你这个鳏夫给三孩子当后妈。” “话别这么说,我至少是个会疼人的,不仅嘴上会说,我行动上还积极,比齐珩那小子好多了。” 回应他的是女人的一个眼刀子。 何团长倒吸了一口气,“我今天就把话搁在这,他要是会疼女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那可是……” “我现在开始庆幸这小子住隔壁了,有他做对比,你就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体贴好男人。” “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 中午的饭菜剩下了没吃完,夜里姜双玲没有让人送饭过来,而是说要自己煮。 她把还没吃完的糯米饭捏成圆饼状,放进锅里用热油煎,原本已经变软的雪白糯米粒在油里变得柔软,原本糯米饭里包裹着的豆蓉酸萝卜都已经融进了米粒里,一起在油中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白烟冒了出来,也煎出来了一层浅金黄的小锅巴。 姜双玲给它翻了个面。 厨房里煎出来的香气格外浓烈,姜澈站在门口禁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原本在客厅里独自翻连环画的齐越也克制不住自己,不停地往厨房里冒脑袋。 姜双玲在油煎的过程中,还在用另一个锅煮皮蛋粥,白花花的米粒里,泡着切碎了的皮蛋,煮出专属于大米的清香味。 全都煎好了以后,她把这些锅巴糯米饼有序地摆进盘子里,堆成一个小山的形状,再用碗盛了三碗皮蛋粥,叫两个小家伙一起来吃晚饭。 姜双玲原本以为齐越这个傲娇崽还得耍个脾气不吃呢,没想到却跟姜澈一起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等开饭。 “你们俩小心点啊,别被烫着。” 幸好这年头的孩子跟几十年后的孩子相比,全都是吃饭积极分子,不用喂饭也不用催。 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吃起了糯米小锅巴饼,油煎过的糯米格外有粘性,也非常又嚼劲,嚼起来的时候,里面掺杂的萝卜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吃极了。 吃得两个小孩子手上嘴上都是油。 姜双玲没让这两小家伙吃太多,糯米不好消化,煎出来的糯米饼到底还是太油腻了,吃多上火,她让两个小家伙把粥喝完,去去那股子油腻味。 “阿姐,好吃,粥也好吃!” 齐越低着头哼哼哼地不看她。 齐越这孩子虽然跟姜澈同龄,可他的饭量估计是像了父亲,比姜澈吃得多一半。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啊……”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比她还要能吃,这让她这个做大人的颜面何存。 姜双玲捏了捏姜澈的小脸,心想怪不得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要是摊上五个,得吃多少米粮。 不过这会儿,两个小家伙加上她不算很能吃,他们三加起来都不够齐珩一个人吃的。 晚饭吃完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姜双玲点了灯,看着剩下的食物发愁。之前担心齐珩可能会回来,所以晚饭也煮了他的那一份,当然,也没煮太多,可这些还是剩下来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四周只有邻居家点的昏黄灯火。 又过了半个小时,传来了敲门声,是齐珩回来了。 齐越一见到开门的爸爸,立刻就迈着小腿奔过去,动作比想法快的姜双玲立刻抱住了这个小家伙的腰,“等你爸洗完澡你再扑过去。” 她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心疼自己给小家伙洗澡的艰辛。 已经洗白白的人再往脏兮兮的人身上扑,哪怕是局外人的她都看不过眼。 齐珩看了孩子一眼,摘下帽子,解开领口的两个衣扣,“等等。” 齐越在姜双玲的头发上揪了一下,让她把自己放下来,姜双玲把这个傲娇崽放在地上,忍不住最后提醒道:“等会儿再去抱你爸。” 这也只是最后的有益提醒,真要是抱了她也不阻拦。 齐越哼了几声,重新跑到小板凳上坐着。 齐珩正要去洗澡,姜双玲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神秘道:“齐营长,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的语气把两个孩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齐珩眼睛平静无波地回头望着她。 “那个房间——”姜双玲往一个房间门口指了下,“那个房间里连着的另一间,晚上可以看到星星。” 齐珩:“……” 姜双玲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变冷了三分,甚至想跟她翻白眼。 他一挑眉,那是个让她“说人话”的眼神。 行,那就说人话。 “就是屋顶上有个洞,瓦片破了,能看到天上的星星,虽然我觉得这几天不会下雨,但是以防万一啊,要是下雨肯定会漏水,所以……能不能找人来修修?” “我知道了。” 说完后,刚进门没多久的齐珩转身往外走,姜双玲惊讶道:“你现在找人去修啊?” “这也太晚了。” 姜双玲想要劝阻他,跟着一起出了门,却发现对方瞬间不见了人影。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抬头往屋顶看,心想这人是属猴子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蹿房顶上去了,连个梯-子都不用? 姜双玲在墙上摸了几下,又看了眼屋檐,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借力爬上去的。 难不成这个便宜老公是个攀爬兵? 没几分钟对方就下来,房间里也没有星星可以看了。 浴室在厨房的后面,厨房的墙背后有一条露天的排水沟,排水沟连着的小隔间就是浴室,也可以用来洗东西之类的。 齐珩没几分钟就把澡解决了。 姜双玲佩服他在这个月份洗冷水,殷勤道:“你吃了没有,还剩下些饭菜粥……” ——请麻烦帮忙处理掉。 在这样的年代,又没有冰箱,兴许隔天饭菜坏了。 哪怕是姜双玲也不愿意在这种许多人吃不饱的时候浪费粮食。 说起这个,倒是可以养几只鸡鸭,把没沾过油盐的剩饭处理过后,可以喂鸡鸭吃。 齐珩把剩下的饭菜吃完了,连热都没热,姜双玲着实佩服他能吃的下去。 她觉得对方的饮食习惯不太好。 这样吃胃能好吗? 真当自己金刚铁胃? * “爸,我要跟你一起睡!!!!” 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齐越拉着齐珩的裤腿,还用一种防狼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姜双玲。 “你不准进来,我不要跟你睡!!!!” 姜双玲心道:我也不想跟你睡。 她拉着姜澈的手,主动对齐珩道:“我带着阿弟睡那间。” 姜双玲挺有自知之明,她指的是那个小房间,旁边另一个大房间还连着其他的一间。 里面床和被子都有,还算过得去。 齐珩点头。 姜双玲牵着弟弟的手就往小房间里走,齐越抓住齐珩的裤腿,眼睁睁看着那女人一句话没多说,头也不回消失在视野中,咔哒关上门。 齐珩低着头看他,“走,去睡觉。” 齐越:“……” 第15章 洗衣服 房间里有两床被子,姜双玲让弟弟姜澈盖了一床,自己也把被子盖拉到了肩膀上,她细心闻了一下,有一股阳光的气味,应该都是晒过的。 “阿弟,睡觉了。” 乖巧的姜澈轻轻地嗯了一声。 姜双玲把灯关了,自己裹在暖和的被子里,虽然四周黑黢黢的没有丝毫光亮,但她却压抑不住地兴奋极了。 她的手情不自禁抓紧,脑海里接二连三出现了院子里的画面。 虽然现在住的这个平房简陋,但是这里有院子!!!有菜地!!! 齐珩那人铁钉是个不着家的,那么院子还不是由她来做主,她想养什么就养什么,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每个种花家的兔子都有一颗种田梦。 姜双玲身体里的种田魂发作,越想越激动,嘴角都止不住的向上扬,她之前为什么会租民宿,就是想要一个漂亮的菜园子,旁边再种上花花草草…… 这大概是许多女孩子的梦。 我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哪怕种的不好,可这也是我的地盘,谁管我! …… “阿姐……” 黑暗中,睡在旁边的姜澈突然怯怯地叫她,第一次跟着姐姐坐火车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小家伙睡不着了。 “睡不着觉吗?” 心情颇好的姜双玲嘴角弯了弯,温柔道:“阿姐给你唱摇篮曲。” 姜双玲哄着他睡觉。 墙的另一边,齐珩和齐越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齐珩用棉被将齐越严严实实地压住,将他的手脚固定在相应的位置,严肃道:“睡好,姿势不要乱。” 齐越小嘴一瘪,在对方的目光下却不敢乱动。 “不睡?那你再把被子叠一遍给我看看。” 齐越赶紧闭眼睛。 “熄灯睡觉。” * 姜双玲还在梦里的时候,就听到了隐约的号声,她在床上懒散地滚了一圈,缩成一团继续闭眼睛睡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才醒过来,她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五十分。 旁边的姜澈握着小手,双手举到头顶,以怂怂的“投降状”为睡姿。 姜双玲轻松地笑了一下,看着身下的军绿色被子,饶有兴致地顺手叠了个豆腐块。 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坨”方方正正。 她看着自己叠好的被子,心里美滋滋,还有点小骄傲,想当初,她大学入学时也是参加过一个月军训的。 姜双玲换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去,发现隔壁房间的门半掩着,她料想齐珩应该已经出去了,推开门一看,果然只见到整整齐齐被包裹在绿棉被中的齐越。 这小家伙的睡姿真整齐啊。 姜双玲忍不住点了点头,下一秒则注意到了旁边那一块叠好的被子。 …… 脑海里蓦地想起一个朋友的话,“你叠的这豆腐块,放我们学校就是被教官扔厕所的料。” 她的面色僵了一下,而后十分淡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刚才叠好的被子拎起来抖了抖。 姜双玲:“……” 叠啥被子,随便抖一抖就是了。 学美术的从来不叠被子。 凌乱才是美。 她把凌乱的被子揉成一团“祥云”状,心里满意极了。 * 姜双玲去烧开水煮早餐,她先烧了一锅开水,又煮了一锅面条,打了三个荷包蛋进去,而后把两个小家伙叫醒吃饭。 虽然是一碗清汤面,但她也往里面放了足够的猪油和香油,还从屋外扯了一把歪歪扭扭的小葱,青色的葱末撒在白软的面条上,香气扑鼻。 汤汁微微泛黄,漂浮着一层诱人的油光,葱末飘在汤面上如水中浮萍似的,白嫩的荷包蛋隆起一点浅橘的小肚子。 “先喝口温水再吃。”姜双玲让这两小家伙先洗脸上厕所洗手再吃早饭。 见他们俩把手擦干净了,姜双玲挨个给发了一双筷子,将人抱到椅子上吃饭。 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亦或是“破窗效应”,齐越已经不太抗拒吃她做的东西。 拿起筷子吸溜吃面条。 “慢点,别被烫着。” 姜双玲又去拿了三个汤勺,勺子里舀着咸香的清汤,配着白嫩的面条一起入嘴,有点微烫,可那汤汁的咸香却也在嘴里与微甜的面条结合在一起。 筷子尖戳开白嫩的蛋白,露出里面的鲜嫩的蛋黄,因为顾忌要给孩子吃,她把荷包蛋煮到熟透了,没有流出橘红的蛋黄汁儿。 一大两小坐在一起吃面,姜双玲发现他们三的吃面习惯全都不一样,她自己是吃几口面条,咬一口荷包蛋,嫩黄色的蛋花都开始在清汤里扩散;弟弟姜澈则喜欢先吃面条,把荷包蛋留到最后吃;齐越这个心急火燎的小家伙,首先就是选择把荷包蛋吃完再吃面条。 姜双玲看着齐越,心想齐珩会怎么吃呢? …… 大概是没有顺序,几口就吃完了。 吃到最后,齐越眼巴巴看着姜澈吃荷包蛋,低着头默默喝了一口咸香的清汤。 姜双玲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去洗碗,洗完了后发现了昨天齐珩换下来没洗的衣服。 她拿在手里闻了下,脸色顿时就变了。 …… 长得再俊美的男人,衣服也都是臭的。 她木着脸去装了一盆水,拿起肥皂在水里搅东搅西,等水微微浑浊后,她把衣服扔进去“腌”一会儿再洗。 “如果能把那个单车换成洗衣机就好了。”姜双玲瞥了一眼院子里的崭新单车,忧郁道。 不过也幸好只是几件衣服而已。 如今的姜双玲做事很有耐心,在这里一没有甲方催,二没有金钱压力,更没有高房价高物价催婚催生的多重重担,她做事也不免变得优哉游哉起来。 慢慢洗。 姜澈是个小跟屁虫,喜欢跟在姐姐的后面,见姐姐洗衣服,也跟着捞起衣袖,开开心心地帮忙揉搓,姜双玲不阻止孩子的热情。 “小心别打湿衣服。” “嗯嗯。”姜澈点头。 姜双玲看着他那乖乖软软好欺负的听话模样,瞬间心头就软了,想着以前在村子里的环境养成了他胆小不自信的模样,现在换了新环境,作为家长的就得努力夸,于是嘴里真情实感的彩虹屁一个接着一个: “阿弟你四岁就会洗衣服了。” “真聪明。” “是阿姐最喜欢的弟弟。” “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件衣服不洗何以成栋梁,阿弟你从小就能干,以后肯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 他们俩在这里洗衣服,齐越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跟个侦察兵似的,他的小耳朵动了动,悄悄偷听那边女人的说话声。 听了小半天,他板着一张小脸,跑过去挤开姜澈,抓起水里的衣服揉了揉。 姜澈:“??????” 小姜澈被他挤开了,傻愣愣的看着他。 齐越哼了一声,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谁还不会做了。 在衣服上揉了一把后,他抬起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深深地看向姜双玲。 姜双玲险些被口水呛了一下,只能把同款彩虹屁照葫芦画瓢再来一次。 洗完了后,姜双玲让两个小家伙去厨房的炉子边烤烤,检查这两货的衣服鞋子湿了没有。 到底还是有点湿了,怕孩子着凉生病,她给孩子换了干衣服和鞋子,把脱下来的微湿衣服放在火边烤。 怕孩子闲着没事干,她就把自己带着画纸和颜料拿了出来,随手画了两只歪歪扭扭的复杂大白兔,让孩子给兔子上色。 “自己玩。” 姜双玲看了眼孩子,从门口走出去,看见院子里晒着的衣服,想起刚刚的那一幕,她还是觉得好笑。 这两小家伙也太有意思了。 她兀自憋笑了半天,等回过头来是,却发现院门外站着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在看她,那人的脸有些圆,约莫四十来岁,气质很和善。 姜双玲:“……” 她刚才没有做什么奇葩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对着衣服笑。 只是这衣服…… …… 对方应该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姜双玲心神定了定,走到院门去跟那个女人打招呼,“您好,请问您是?” “叫我姚老师,我住在那。”女人指了指对面的二栋小楼。 姜双玲恍然大悟,原来是师长夫人,“姚老师,您好您好,我是齐——” 不等她把话说完,对方倒是笑着打断了她:“你是姜家姑娘,跟你母亲长得真像。” “您认得我?还有我母亲?” “怎么,你不知道,你还是我说给齐珩的。” 姜双玲愣了,她是真不知道,只知道是姜家的一个远亲,她没见过几面。 她们姜家应该跟师长家扯不上关系。 “我们家那个,曾经坐过你外公划的船,还多亏那时趁夜渡了江。” “你的母亲长得漂亮又水灵,你跟她长得很像,你比你母亲还要好看,那时在蒋家看见你的照片,我就记起来了。” 姜双玲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渊源,她的母亲确实是渔家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啊…… 齐珩居然还说自己是顺路。 “或许还真是顺路……” “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姚老师要不要进屋来坐坐。” 第16章 好人(含入v通知) “不用,我就不进去坐了。” 姚平琅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女人,对方梳着一条黑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天庭饱满,秀眉底下一双杏子眸水盈盈的,显得格外水润动人,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相。 尽管是个乡下姑娘,却没有一点小家子气,当初瞧见她的照片,姚平琅就觉得对方有旺夫相。 她一直记得对方的长相,啧啧称赞,后来听齐珩母亲向她诉苦,说齐珩总不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请她帮忙张罗个对象,姚平琅忽然就想起了这个姑娘,试探性地在齐珩面前一说,没想到最后这件婚事真给成了。 姚平琅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不靠谱的媒。 毕竟她连那姑娘的面都没见着,也不太清楚她家如今的具体情况,更不晓得她的性格怎么样。 那个做事快刀斩乱麻的齐珩直接就把人娶回来了。 她家老周怪她瞎掺和,乱点鸳鸯谱,最近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弄得姚平琅心中不安。 今天一见到这姑娘,姚平琅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大半。 “你跟齐珩……你们夫妻俩相处的怎么样?”这话说出口,就连姚平琅自己都觉得古怪,她其实都能想象得出齐珩跟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先前组织上不是没安排过对象,那些个护士老师文工团姑娘也都积极的很,但他对那些漂亮的跟花一样的姑娘全都不假辞色,冷心冷面,面对面坐着一句好话都没有。 被骗着去见了人后,黑着脸一甩手就走,气得老周说他要去当和尚。 就这性子,得亏长了一张招女人喜欢的俊脸,不然那些心高气傲的姑娘哪能拉的下脸去努力亲近他。 之前有个颇为痴情的姑娘追了过来,被他用训新兵的语气训了几句,姑娘被吓得在营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人却头也不回走了。 这件事被广为传颂。 齐珩……他也算在他们师里“战功”彪炳。 老周一直觉得齐珩就该娶个跟他势均力敌的干练母老虎型姑娘,只有这种姑娘才能压得住他,才能征服他,而这眼前的姜家姑娘漂漂亮亮的,说话也很柔和软甜…… “啊?相处的……”姜双玲楞了一下,他们目前就是塑料夫妻,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掩饰一下,“姚老师,我们俩相处的还行。” “还行”是个万能词。 姚平琅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的脸上没有一丁点为难和惊吓的神色,回答十分坦然。 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加让人信服一点,姜双玲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甜蜜幸福道:“齐珩是个好人!” ——给她带来菜园子的好人。 她是真心实意在发好人卡,因此笑容显得格外真诚。 姚平琅被她这一笑晃花了眼睛,瞧这姑娘也笑得太甜蜜幸福了,略受惊吓的姚老师心头满是问号? 齐珩是个好人? 什么样的好人!? 姚平琅:“……” 她还是第一次在姑娘嘴里听到这样一个关于齐珩的评价。 难道齐珩改性子了,这夫妻俩莫非真的相处的……还行? 联想到刚才这姑娘看着那晾晒衣服时的微笑,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说不定齐珩还真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姚平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之前他去见人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后来居然破天荒来问她结婚需要什么,姚平琅就说三转一响四大件…… 这放在以前他会关心这种事? 姚平琅笑了,心想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小姜啊,你以后在他身边也劝着他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人又不是金刚铁骨做的,偶尔也该歇着点,顾好家里,享受夫妻之乐你说是不是……” 这是开上车了吗? “……” 心虚的姜双玲随意“嗯嗯”了两声点了下头,顺带抬手揉了一把脸,把脸揉成人工娇红状。 姚平琅这时目光绕过她的身体往院子里看去,正看见那荒芜的菜地,可怜的几根歪瓜裂枣在风中抖动,显得格外凄凉。 “小姜,你跟着姚老师一起去家里拿点菜种,刚好前几天我育了些苗,你正好给移过来。” “这……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早些种下早些有收获。”姚平琅拉着她的手腕,就把人带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 “我家的菜种得多,儿子女儿都出去了,就我跟老周吃不完,这些菜种本来就多了。” 姜双玲看着姚老师家院子里一片郁郁青青的菜地,以及各类盘绕而起的稚嫩藤蔓,着实感叹不已。 也不知道她家院子啥时候才能变成这样,小菜每天随便掐着吃。 “来来,这些都拿上,萝卜青菜黄瓜的,四季豆,西红柿……” “这些东西都不值几个钱,随便拿,也省得你再去麻烦。”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大木箱,边上的围栏圈着两三只鸡,两只大公鸡和一只母鸡,这大公鸡长得威武雄壮多了,火红的鸡冠高高竖起,见着外来人叫了几声。 姜双玲的目光忍不住随鸡走,赶明她也得要几只鸡在家里养着……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突然瞥见了木箱里面白白的一团。 走过去一看,木箱里面居然是三只兔子。 “姚老师,你这还养兔子啊。”兔子可是颜值高的小萌物,兔子肉也好吃,姜双玲情不自禁走了过去,在小家伙白软的兔毛上摸了下。 很怂的懒兔子窝在木箱里一动也不动。 姜双玲觉得这只大眼睛兔子像她的弟弟姜澈。 另外两只兔子也是软趴趴的,眼睛仿佛带了个红色的美瞳,长长的耳朵向后垂着。 她觉得姚老师养的兔子都十分可爱,不像她在几十年后看到的那种食用肉兔,一个个都已经肥到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 “养啊,这边适合养兔子,好几家都养个两三只的,攒点兔子皮,冬天保暖做衣服。” “那我之后也去养几只。” 姚老师一边给她找东西,一边东扯西扯说些跟齐珩相关的事,显然她是想把一个媒人的功夫做到底,尽管做媒的两人已经成婚了。 姜双玲:“……” 经过对方的红娘售后服务,她已经大概知道齐珩的履历,从什么什么学校毕业的,怎么怎么样啦,一般都只是姚老师在说,她在一旁听着。 偶尔也回个一两句话,“姚老师,齐珩是哪个团的?” 一团?二团?还是三团?…… “嗯?”姚老师愣了一下,“他没跟你说吗?他带的那个营属于特殊的一个营,独立营,有特殊任务,直接听师长的,具体做什么咱们女人家也不知道,你也别乱问。” 姜双玲点头,心想自己还是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她身上偏偏还有点古怪,要是瞎打听多了,人家怀疑她是什么敌特,那岂不是冤枉死了。 “你放心,你男人能力比他容貌出色多了。” “单兵素质高,比赛每回都拿第一,指挥能力更是把何……总之,他一个打十个都不成问题。” 姜双玲:“……” 姚平琅突然发现对方此时的表情非常奇怪,有点像是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吹牛”的表情。 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不靠谱的红娘。 “你这孩子还怪有趣的啊。” 姜双玲看着翠绿的小白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姚老师,你家有收音机?” “有啊,你想听吗?来跟我进屋。” “正好姚老师你教下我怎么用这个。” 姜双玲跟着姚老师进了屋,正好看到那个银灰色的大块头收音机,姚老师把收音机打开,逐个调给她看。 收音机里立刻传出了悦耳的歌声,音质略带嘈杂。 “……就这么用,挺简单的。” 姜双玲点点头,可她看着姚老师家的收音机,总觉得似乎跟她家的那一个不太一样? 她指了一下上面的标识,轻轻道:“这是牡丹牌的?” “是啊。” 姜双玲心想也许是因为品牌不一样,不过大概的原理她也知道了,但她还是有点蒙。 姚老师家的这个,用起来十分简单,而她之前见到的那个,似乎都没有什么标识,开关在哪都没找到。 回去再探索探索。 “对了,如果你要买肉,可以去那边的副食处买,不过那边的东西不多,是跟着食堂采购的,也不是每天都有……如果需要别的,还是得去镇上。” “好的,谢谢姚老师。” 姜双玲带着菜种和不少青苗回去,菜种留着明天种,她把青苗随意种了下去——她是真的种的很随意,青苗们歪歪扭扭的,却又显得错落有致。 等它们以后长好了,这就是野蛮生长的自由菜园子。 虽是人工所为,却又不会像是人工那样死板排列。 姜双玲之所以这样中,是因为她曾经玩过一款种植生存类游戏,她辛辛苦苦规划好了一片片菜地,结果夏天自燃给她烧成了狗啃,东缺一块西缺一块。 她就开始自暴自弃胡乱种了。 如今这院子这么大,就像姚老师说得那样,他们一共也才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不一定吃得完这么多菜,所以也没必要精细规划。 这里长两个番茄,那里吊两个丝瓜,应该还挺好看的。 “我又不是种大棚菜,还是这样歪歪扭扭的最有人性化,哦不,菜性化,让你们自由地长。” 姜双玲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种随机选择的自由,才是美的本质。 第17章 豆瓣酱 中午带着两个孩子煮了大米饭, 随意炒了两个青菜对付了一顿,虽然青菜配米饭听起来简陋,但是姜双玲炒青菜时放的油够足, 两个小家伙也吃得香喷喷的。 米饭也是白花花的大米饭,没有加红薯粒。 吃完了午饭, 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就午睡了, 姜双玲跟着眯了下眼睛,之后起来整理了衣着, 推开院子门, 按照之前姚老师指示的位置,去寻找副食处。 路上遇见了其他一两个军嫂, 初次见面, 都对她十分热情, 邀请她来家里坐坐。 姜双玲揉了揉已经笑僵了的脸,心想这个时代的人都太热情了, 不过,无论对方嘴里的话究竟是真心的, 还是随意客套,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仍旧感觉到心头一暖。 到了副食处, 这里的东西确实不多, 肉也只剩下小半块了,旁边还有一个姓宋的大嫂也来要东西, 一下子割了两斤肉, 那块肉就剩下最后一小坨。 她腿边围着三个孩子,目不转睛盯着那块肉。 售货员笑着说, “把后面这些都要了, 可能都不到一斤。” “是啊娘, 就这么点儿,都买上。”孩子们跟着在一旁起哄。 宋大嫂咬着牙坚定道:“不,说是两斤就两斤。” “这些肉还不够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吃的???” “还有四弟五妹呢,一个人能分多少,咱爹那么能吃……” “给你们吃顿肉就不错了。” 孩子们失望地嘘声。 正好姜双玲来这,把剩下的几两五花肉给买了,宋大嫂登时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眼前漂亮的年轻陌生女人,好奇地问她是谁。 “我是……那个……齐。”姜双玲仍然不能像之前遇见的那两个军嫂一样,大大方方地把我男人是谁谁谁这样的话说出口。 幸亏宋大嫂也是个人精,一听她这话,立刻就心知肚明,微笑道:“齐营长家的?昨天才来的,妹子啊,你可长得真漂亮。” “就是脸皮薄了点,读过书吗?” “高中毕业。” “哎呦,这可了不得,我说怎么看着跟平常的乡下姑娘不一样呢。” 姜双玲买了肉,又要了些胡萝卜和土豆,萝卜和土豆之前都埋在一种灰黑色的土灰里,宋大嫂给了她一个竹篮子装着。 她和宋大嫂母子几个人一起往军属院走,宋大嫂对她十分热情,抵达自己家时,硬拉着她进去,送了她一小瓶豆瓣酱。 “这可是咱家那边的好东西,自个儿做的,你拿去尝尝,味道可好了,一般人我都不送她。” “谢谢啊,谢谢宋大嫂……” 姜双玲带着东西回去,家里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都醒了,姜澈这个小家伙是个紧跟姐姐的小跟屁虫,一见到姜双玲的身影,立刻屁颠屁颠主动迎了上去,跟在阿姐的背后。 齐越默默地站在院子里,在心里唾弃了一下姜澈这个小跟屁虫的行为。 他哼了一声,这女人回不回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两孩子拿着画笔继续玩早上的画,姜双玲看着他们袖口上沾的颜料就有些愁,以后再让他们玩这些的时候,一定得穿件防脏围兜才行。 齐越这个傲娇崽估计是个爱讲究的,衣服上没沾上多少,她的蠢阿弟就…… “算了。”该洗的总归还是得洗。 姜双玲把自己脏兮兮的弟弟叫过来,饶有兴致地拿起画笔在他的脸上画了只小白兔。 “要像小白兔一样白乎乎的讲卫生,不然就变黑兔子了。” ——也可能会变成七彩斑斓的兔子。 姜双玲瞥了瞥对方袖口的两种颜料。 小家伙姜澈才不管其他的,开开心心拿了个小镜子照脸上的小兔子,整个人眼睛亮闪闪的,既羞涩又开心。 阿姐画的兔子好好看。 齐越矗在姜双玲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要画一只老虎。” “很凶的老虎。” 姜双玲:“……” 姜双玲如他所愿,画了一只咆哮的“猛虎”,或者说是一只张着嘴嗷来嗷去的萌喵。 “行了,小公老虎。” 齐越轻轻地哼了一声,仰着头挤到姜澈的身边去,要跟他抢小镜子的使用权。 “我是老虎,嗷呜嗷呜,会吃你的,放手给我。” “不……” “你不怕老虎吗?” “你又不是老虎……” “你是兔子。” …… 姜双玲任由这两小家伙慢慢照镜子臭美去,她把新买的萝卜和土豆放在一个土罐里,拿出两根胡萝卜,其他的盖上盖子放在角落里保存。 她把胡萝卜表面的干泥土洗干净后,有些好奇地拿起宋大嫂之前给她的豆瓣酱。 隔着瓶盖都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味道应该不错…… 姜双玲用一根筷子沾了点豆瓣酱,试探性地尝了一口,下一秒,沾着酱汁的筷子尖接触到唇舌,咸香麻辣的味道立刻在舌头上炸开。 这豆瓣酱居然是麻辣味的!!!!! 一阵刺痛过后,姜双玲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里要冒出火来,她接连咳嗽了好几声,眼泪鼻涕都给呛了出来。 她是个只能接受粤菜辣的普通女子。 眼角挤出了泪花,有点痒,姜双玲情不自禁用手背去揉了一下,不料之前握着酱料瓶的手也带上了辣味,眼睛里一阵阵刺疼。 她连忙喝了几口掺蜂蜜的温水,又去把手和眼睛洗了下,洗完后眼睛红通通的,还在掉泪花。 姜双玲眨了眨眼睛,试图努力掉眼泪,利用生理眼泪润滑将眼睛里的不适冲刷出去。 听到动静的姜澈连忙跑到了姜双玲的身边,结果就看见了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还在掉泪花的阿姐。 他张了张嘴巴,脸颊上的小白兔呆在了哪里,“阿姐,你哭了……” 齐越站在他身旁,原本还犟着的小脸在看到姜双玲的眼睛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阿姐……”小姜澈很是着急。 齐越张了张嘴,本来想跟着姜澈一起叫出声,可那个字临到嘴里,却又怎么也叫不出来,最后绷着一张脸,脸颊上的老虎头也跟着鼓了起来,干巴巴的蹦出一句话:“我奶奶说,我们齐家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我阿姐又不是你家的……”姜澈在一旁反驳,只不过他的声音小声,又奶声奶气的。 “她明明已经——” 姜双玲抹了下脸上的泪,把两个孩子拉过来,挨个小脸上捏了一下,轻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哭了,我只是豆瓣酱进了眼睛,被熏出来的。” 宋大嫂的豆瓣酱,战斗力也太强了! ……她下次该不会送我麻婆豆腐? 姜双玲有些心惊胆战地咽了咽口水。 * 此时宋大嫂家。 “娘,刚才的那个姐姐长得好好看!” “娘,煮肉的时候多放点豆瓣酱!” “娘给你们做点麻婆豆腐,里面加了肉末,浇在饭上可香了。” 她家男人刚回来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呛辣气息,“我这要不是回来一趟,还不知道你们娘几个开小灶。” “老三刚才说谁呢?有谁来过。” 宋大嫂笑道:“齐营长家的那个,新搬来的,长得可漂亮了,还是个高中生。” 她男人惊讶了,“是吗?高中生啊。” “性格怎么样?” “看着挺温柔大方的,跟文工团的那些女孩子一样漂亮。” “是吗?”她男人是三团的政委,平日里搞思想工作的,也听过不少趣事,忍不住奇怪道:“齐珩他能喜欢这样的?” “年轻漂亮的姑娘,男人谁不喜欢。” “我就跟他们不一样,我喜欢做菜好吃的。” * 周师长与宋政委是一起回来的,后脚跟着回到了自家,发现菜地里少了些东西。 “咱家有人来过?” “我把姜家姑娘叫过来,给了她些菜种和青苗,毕竟刚搬来的,啥都没准备,门前的地都荒着……” 一听她说起这茬,忙了大半天的周先勇记起来了,姜家姑娘,那不就是齐珩新娶的妻子?他瞪着眼前的女人连连数落道:“你啊你啊,你看看你办的都是些什么事。” 他揉了揉眉心,“瞎点鸳鸯谱呢,你让我怎么对得起老首长。” 姚平琅一摆手,笑得一脸得意:“老周,你就别在这冷嘲热讽了,我看人家小夫妻俩挺好的。” “你想给他介绍林家的姑娘,才是对不起老首长,那姑娘性子火爆,你信不信都能打起来。” “这俩要是在一起,那就是炸-药遇见火星子,炸得天翻地覆,我看还是姜家姑娘合适。”一想起之前见到的姜双玲,姚平琅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周先勇拖了张椅子在妻子面前大马金刀地坐下,“行,那我倒要来听听你说姜家这姑娘性格怎么样。” “长得漂亮,我看是个温柔懂礼貌的好姑娘,也读过高中,是有文化的,跟普通的乡下姑娘不一样。” “看着漂亮??柔柔弱弱的??声音甜不甜?” “甜,非常甜,她声音好听极了,我一个女人都觉得好听,要是唱起歌来啊,一定跟个黄鹂鸟似的。” 周师长一个不屑的冷眼,“那这不听起来跟那些文工团的姑娘一个模样吗?” 姚平琅:“……” “你想齐珩他能喜欢这样的?” 姚平琅:“……” “我记得之前的那个小陈,不也是个唱歌的?许多战士夸奖的好歌喉?” 姚平琅:“……” 那个小陈就是被训哭在营地门口的那位。 这时换周师长占上风了,他哼哼了几声,“瞧你没话说了,我看你就等着看那姜家姑娘明天哭肿了眼睛来见你。” 第18章 小兔子 姜双玲擦干净脸上的水珠, 照镜子时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却已经没有刺痛了,她也不甚在意, 将那块新鲜的猪肉剁成肉糜,用调好的腌料腌着。 腌肉的同时, 她开始揉面团, 夜里打算做包子吃。 倒了一斤半面粉,其中的一斤打算做成包子皮, 另外半斤用来做奶馒头。 两种面粉在不同的碗里, 她把齐珩之前买的奶粉倒进半斤面粉中,一股浓烈的奶香气立刻就飘了出来。 把面和好揉成团, 她又放着去处理腌着的肉馅, 将胡萝卜香葱切成丁状, 又倒了些猪油进去。 把肉馅拌好,她拿起最大的那个面团, 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开始沾水做包子。 她习惯做那种小巧玲珑的小包子, 一斤面粉能做四十来个的那种, 雪白的一层包子皮裹上香浓的生肉馅, 在姜双玲的巧手下揉成一圈漂亮的褶皱合在了一起, 如同一朵撒开的花,又像是装的鼓鼓囊囊的福袋。 被拧紧的福袋口流出一点蟹黄色的汁儿。 雪白的小包子上缀着一点黄, 漂亮而又不显得单调。 姜双玲很快就做了二十来个小巧玲珑的薄皮包子, 姜澈和齐越也被厨房里不断传出来的香气给弄得心痒不已,肚子里馋虫直冒。 “阿姐, 什么时候才能吃呀。”姜澈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齐越虽然没说话, 也跟着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都饿了吗?还要再等一会儿, 阿姐我马上就包完了。” 齐越抬手戳了下软乎乎的包子胖肚皮,脸颊上虚张声势嗷嗷叫的画老虎还没褪色,“我想做包子。” “阿姐,我也想……” 姜澈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抱住姐姐的大腿,另一半脸颊上的小白兔胖嘟嘟的若隐若现,姜双玲低头一瞥见阿弟脸上的小白兔,顿时忍俊不禁。 她擦了擦手,“这样,阿姐来教你们做小兔子。” “先去把手洗干净,再来一起做包子。” 齐越和姜澈听话的去洗了手。 姜双玲把另外那一小团加了奶粉的面团拿过来,切成一个个长方形的小段,她把那奶香味重的面块拿在手上,想了想,又去房间里把自己曾经做的一小罐桂花蜂蜜糖翻出来。 倒了粘稠的桂花糖酱在小碗里,那股子甜如蜜的气息立刻就蹿上了鼻翼间。 碗里一朵一朵米色的桂花泡在蜜色的糖汁里。 她把小半勺桂花糖倒在面皮上,又加了一点面团在前端,面团在她的手底下变成了椭圆形,这是小白兔肥嘟嘟的身体。 当着两个小孩的面,姜双玲先捏出一小撮短短的兔子尾巴,又拿小刀在面团的顶端削出两只兔耳朵的形状,最后用手指轻轻的按压修补造型,点上红豆兔眼睛。 这就是一个内藏玄机的奶香桂花糖小白兔馒头了。 “你的眼睛也跟兔子一样。”齐越拿起小面团,抬头瞥了眼姜双玲。 “又红又肿。” 姜双玲:“……”你个小破孩子。 “你们学会了吗?跟着一起做。” “先做小白兔身体,我帮你们弄耳朵。” 姜澈乖巧的点点头,也拿起一个小白面团,努力的揉搓成小白兔。 齐越往面皮上加了勺甜甜的桂花糖,这个小家伙贪心的很,他要放很多的糖,谁知道糖太多了,姜双玲切成的面团太小个,根本合不拢,蜜色的糖汁儿从面团上溢了出去。 他的手心里沾到了甜腻的桂花糖浆。 老老实实揉着自己小面团的姜澈已经开始捏尾巴了,他抬头瞥了眼齐越的进程,一句话没说,默默的揉自己的兔子尾巴。 齐越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盯着对方脸颊上的小白兔,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又去摸了三个小面团,加装在自己原本的小兔子身体上。 ——他要做个非同一般的超大兔子。 这么一想后,齐越又加了勺桂花糖在里面。 在两个小朋友认真揉面团的时候,姜双玲的巧手已经立刻做完了一排屁股圆圆带短尾巴的小白兔。 她心想孩子也饿了,就先拿七八个肉馅包子和这一排小白兔上锅蒸。 当包子馒头蒸熟了的时候,姜双玲也把所有的包子馒头做完了。 姜澈和齐越将自己做的小白兔交给她上耳朵。 姜双玲给他们歪歪扭扭的小兔子做修补造型。 姜澈的小兔子修了下,勉强能看,而齐越的小兔子,其实也做得不错,奈何体积是原兔子的三倍大小。 ——差不多是个大包子了。 “齐越,你这包——你这‘小’兔子打算自己吃,还是给爸爸吃?” 齐越歪着头想了下,眼睛瞥见那一排可爱的小兔子,干净利落道:“给爸爸吃!” 姜双玲:“……” 她低头看了眼手心里的超肥兔子,也说不清眼前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机智还是孝顺。 “行,那就留给你爸爸吃,咱们最后蒸。” ——这是压轴大兔子。 “好了,刚那锅包子蒸熟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也饿了,来吃包子。” 姜双玲装了一碟包子和兔子馒头,领着两个小家伙从厨房里出去。 在吃饭的方桌前坐下。 碟子中的雪白包子冒着白色的热气,蟹黄色的汁儿已经凝固在包子顶上,边上的一排小兔子冒出诱人的奶香气。 “小心烫哦。” 两个小家伙顾不得烫,开开心心把一个玲珑的小包子放入自己的碗里。 她的包子做的小,也容易吹凉,姜双玲拿起了一个犹在烫热中的小包子,低头咬下一层软面皮,里面的汤汁儿立刻随着面皮带进了唇舌里。 先尝到的是带着肉香气的油汁,不算腻,带着点胡萝卜的甜香。 手上的包子被咬出了一个洞,里面鲜嫩的肉馅立刻暴露在眼前,浅橘红的胡萝卜丁夹杂在细腻的嫩肉中,混合着薄厚适宜面皮嚼在嘴里,不干也不腻,恰到好处极了。 小家伙们手小,一口咬在包子上,里面泛着一层油光的汤汁儿顺着包子皮往下流,两个嫣红的小嘴都染上了一层晶莹的油光。 谁都顾不得夸包子有多好吃,嘴巴丝毫不停顿,一口一口的咬着手中的包子,让那带有弹性的肉馅在嘴里嚼出咸香诱人的鲜甜。 姜双玲吃了一个,这两个小朋友倒是虎得很,一口气吃了两个。 她还在那边煮了一小锅葱花姜汤,端出来让两个小家伙吃完包子喝点汤。 葱香味漂浮在半空,房间里填满着各种诱人的香气。 姜双玲喝了一口淡咸味的汤,里面微微有一点姜味,葱花末嚼起来的时候滋滋的响。 她拿起一个雪白的小兔子,问道:“要不来尝尝奶香味的小兔子?” 姜澈忙不迭的点头,吃了两个满是肉馅的小包子,里面油水充足,已经不觉得饿了,再看那眼睛红红的小兔子,开心地伸手去接。 手里的小兔子比原先要膨胀了些,屁股肥嘟嘟的,一点短小的尾巴拖在后面,姜澈看着手里的小白兔,竟有点不太舍得吃,只是低着头,去嗅面皮上的奶香。 姜双玲也给了齐越一个,齐越则是毫无心理压力,一口咬掉了大白兔的脑袋,只留下残缺的一点耳朵痕迹。 一朵朵小桂花在蜜色的糖汁中发着光。 “好吃吗?” “还行。”齐越嘴上说着还行,却是两口吞下一只小白兔,还忍不住舔了下手心里的桂花糖。 甜滋滋的。 姜双玲自己也尝了个“小白兔”,味道十分不错,就是稍显甜腻。 吃一个味道十分不错,两个可能就过于甜腻了。 姜双玲又喝了一口汤,蓦地想起了之前宋大嫂借给她的竹篮,她这会得还回去,想着宋大嫂家里正好有五个孩子,而那一排小白兔最适合小孩子吃。 刚才蒸的那一锅,包子剩下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小兔子,姜双玲数了数,拿了六个糖馒头兔子和两个包子,用油纸包好,放进竹篮中,走出院门去宋大嫂家。 她等会儿还要去趟姚老师家,对方说孩子都出去了,应该吃不了这么多糖馒头,等下一锅的包子蒸熟,正好新鲜热乎着送过去。 姜双玲把包子馒头送到宋大嫂家的时候,她家也在准备着吃大餐呢,宋大嫂收到包子倍感惊喜。 顺便送了一碗麻婆豆腐给姜双玲。 姜双玲抱着手里的麻婆豆腐,目瞪口呆,“……” 已经被染了色的一块块鲜嫩豆腐泡在红艳的麻辣汤汁中,微暗的葱段点缀在其间,辣汤中隐约还能找个几个小花椒,呛辣的香气不停向上冒。 嗜辣的人若是见了这一碗,保准食指大动。 宋大嫂笑眼眯眯,格外热情:“拿回去吃,这是我的拿手好菜。” 姜双玲有些手抖:“好、谢谢宋大嫂。” “哎,妹子,我怎么看你的眼睛有些红,好像肿起来了,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嫂子,就是刚才摸辣椒的时候揉了下眼睛。” “那是怪难受的,以后小心啊,切辣椒的时候千万别揉眼睛。” “好。” 姜双玲端着手中的麻婆豆腐转过身,才走了几步,就好像被一股辣味飘进了眼睛,让她忍不住用手背揉了揉。 她转过头,打了个大喷嚏。 * 宋大嫂拿着竹篮进屋,一个孩子好奇地围了过来,发现有吃的后,五个孩子全都围了过来。 “哇!兔子!” “好甜,兔子里面有糖!” 她男人好奇的问:“刚谁来了?” “齐营长家的那个……”宋大嫂犹豫了一下,“我看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她好像哭过,她的脸色也有些奇怪……” “却跟我说是被辣椒熏到了。” “我也没好多问。” 宋大嫂经常跟辣椒打交道,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被辣椒熏过哪能肿成这样,肯定是哭过的…… 第19章 同道中人 姜双玲抱着那碗麻婆豆腐回家, 先用盖子盖着,打算等齐珩回来问他吃不吃。 反正她……不太可能吃。 两个孩子能不能吃这么辣,她也不知道。 她不敢动, 也不敢尝。 根据那瓶豆瓣酱来判定,这碗麻婆豆腐的威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姜双玲低着头, 抬起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勉强克制住自己揉眼睛的冲动。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总感觉眼皮变重了不少, 底下有些黏腻, 说疼也不疼,就是跟平常不一样。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她从锅里拿出六个包子和两个小兔子奶馒头, 立刻出门送去姚老师家。 姚平琅接过她手中的包子, 奇怪的看了姜双玲好几眼。 “姚老师, 我这就先回去了。”送完了包子,姜双玲立刻转头回去。 姚平琅没有叫住姜双玲, 而是站在院门口,脸色有些古怪。 刚才这姜家姑娘的眼睛, 是哭过吗? 姚平琅心里发颤, 这这这……难不成还被老周说准了不成, 都不用等明天, 今天眼睛就给哭肿了。 她心事重重地走回了屋子里,周先勇坐在那看报纸, “老周, 齐珩他刚跟你们一起回来的吗?” “是啊,一起回来的。” 姚平琅心里不妙的预感更甚了。 “你问这做什么?” 姚平琅低声道:“没什么……” 这两小夫妻吵架了? * 何团长提着两手大盒饭往家里赶, 他家一向没人做饭, 都是吃食堂。 他手臂挂着件衣服, 在饭菜香气的包围中快速向前走,却蓦地看了前面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形。 对方站在路口处,重新戴了下帽子,一身军装穿得一丝不苟,这模样都能直接去参加阅兵,笔直的双腿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魅力。 何团长一直觉得他适合去招兵。 人往那一站,大家都想穿上他身上的衣服。 齐珩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往后瞥了一眼,礼节性打了个招呼后又挪开。 何团长看他走的方向,也是去家属院。 他小跑了几步跟上齐珩的步伐,嘴里不停歇:“怎么,你这也是回去?怎么不去食堂……对了,我倒是忘记了,你新娶了个妻子……” 齐珩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说说看,你媳妇儿做菜的手艺怎么样?” 齐珩站定,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火车上吃到了那块蜂蜜小奶糕,英俊的眉毛跟着微蹙。 擅于察言观色的何团长立刻扑捉到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齐营长居然露出了这样的神情,这说明,他媳妇儿做的菜—— 这得多难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有个同道中人了!! 何团长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懂你!” “我给你推荐一下,这种饭盒可以找师傅改造——” 齐珩挑了挑眉。 何团长一副我很懂你的模样。 齐珩:“……” 何团长嘿嘿一笑,看着眼前的俊美年轻人,突然就觉得以往看不惯的人变得顺眼了许多。 毕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啊。 …… 两人到了院门口,分道扬镳,各进各家门。 何团长心急火燎提着饭盒就往家里赶,齐珩推开院子门,抬腿走了进去。 当他看见竹竿上晾着的衣服时,原本冷硬的神色不由自主柔了些许,桃花眼尾微微上扬。 齐珩正要快步往前走进屋时,他的目光瞥见了一个角落。 某个地方长了一堆歪歪扭扭的青苗。 齐珩脚下的步子一顿,整个人暂停在那里。 * 何团长提着饭盒回到了家里,把一个饭盒交给坐着的女人,“吃饭。” 这时回到屋里,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了。 女人随便弄了一点进小碗,“你乱笑什么?” “我刚回来的时候你猜我碰见谁了?碰见齐珩了!哎——你就吃这么点儿啊,你们这些女人可真是……我看你啊,跟隔壁齐家的那个一样。” “什么一样?” “不会做饭呗,都长得好看,不食人间烟火,全都吃露水长大的。” 何团长揉了下鼻子,忍不住庆幸:“得亏咱家隔壁住的是齐珩,要是住在宋政委隔壁,那可就遭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宋大嫂的手艺,贼香。” “要是隔三差五闻到那菜香,可遭罪咯。” “上次路过,那飘出来的呛香气——” “对了,把孩子叫出来吃饭。” 女人继续把饭菜腾出来,“我刚在家,似乎也闻到点味儿……” “什么味儿?” * 齐珩推门走进屋子,厅里坐着的一大两小全都转头看他,齐越叫了声:“爸爸。” 他摘下帽子,点了点头。 “来吃包子。”姜双玲招呼他过来解决粮食,对方真可谓是粮食消灭机器。 齐珩抬了下眼眸,扫过眼前三个人的脸,大人眼睛红肿地跟个兔子一样,一个小孩脸上画了只猫?老虎?另一个脸上一只小白兔…… “……” 他走到方桌前坐下,目光最后停在了身侧女人的身上,对方的眼睛近看之下更红了。 就像是……大哭过一场似的。 “你眼睛怎么了?” “啊?”姜双玲想起了自己的眼睛,她抬手指了下,“现在还是肿的吗?” 齐越在一旁道:“又红又肿,大兔子。” 姜双玲讪讪一笑,她都不用照镜子,猜都能猜得到眼睛肿成了什么样,“很丑吗?” 她忍不住抬手想要摸眼睛,却被一只烫热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对方的手掌并不细腻,有着凹凸不平的粗粝感,应该有不少茧子在。 这只手格外有力,被抓住的瞬间,姜双玲感觉自己的手连动都动不了了。 “别乱揉。” 他的声音与他手掌的温度正好相反。 姜双玲把手放下,对方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手腕处的皮肤上隐约留着对方手掌心的温度。 “怎么了?” 一说起这件事,姜双玲都觉得有些不太好说出口,“是被豆瓣酱熏出来的,今天遇见宋大嫂,她给了我一小罐豆瓣酱,我尝了一口,不小心被呛住了,就揉了下眼睛,谁知道当时我的手也沾到了……” 齐越:“你哭的可惨了!” 姜澈:“阿姐……” 姜双玲无奈道:“是那豆瓣酱太辣了!” 齐珩:“……”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姜双玲扑捉到了这一点,整个人就差恼羞成怒,她转身就去厨房把宋大嫂给的麻婆豆腐端出来,给齐珩拌包子吃。 包子还是热乎着的,姜双玲和两个小朋友却是吃不下了,三个人看着齐珩吃。 姜澈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齐越好奇地去看那碗麻婆豆腐,姜双玲……姜双玲只觉得心肌梗塞。 对方一口一个玲珑小包子,吃得时候都不带停的,她辛辛苦苦做的小包子,就被这么牛噍牡丹式快速消灭。 他真的尝到包子味儿了吗? 姜双玲手撑着下巴,“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包子太小了。” “是有点。” 呵呵。 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知道了。”姜双玲深深看了齐珩一眼,“果然还是你儿子懂你。” 齐越:“?” 齐珩:“?” 姜双玲果断去把那只压轴大兔子端了出来。 “齐越的心意,说是专门给爸爸做的。” 齐珩的目光扫过那只肥嘟嘟的大兔子,红豆做成的眼睛仿佛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幽幽地瞪着前方。 一股浓重的奶香味从它身上幽怨地飘出来。 蒸熟了之后,是只忧郁兔。 齐珩:“……” 他把大兔子推到齐越眼前,冷静道:“自己吃。” 齐越:“?” 姜双玲把忧郁兔重新拖回齐珩的眼前,一双眼睛含笑看着他,“你总不能辜负孩子的心意,你说对不对?阿越。” 她把视线抛向齐越,齐越看了眼大兔子,又看了下姜双玲,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扭着头哼了一声,脸上的虎头对着亲爹。 齐珩:“……” “吃吃。” 齐珩:“……” “里面还放了桂花糖。” 齐珩:“……” 最终齐珩还是吃了下去,姜双玲看他吃完了那只大兔子,没忍住地别过脸笑出声。 齐珩瞥了眼女人脸上的笑容,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垂着眼眸喝了一口咸汤压下嘴里的甜腻,嘴角却是微不可觉地向上一扬。 姜双玲笑完了后看见角落里的收音机,终于记起来自己要问什么事了。 “齐珩,你这收音机怎么用的?开关在哪啊?好像跟其他的收音机不太一样……” 她走到收音机前上上下下观察,都没有找到任何开关。 齐珩走过去把开关告诉她,那开关竟然在底座上一个非常隐秘的角落。 按下开关的姜双玲:“……” 这开关做的如此隐秘,厂家是不想要客户了吗? 谁把开关键藏在这里? “齐珩,这些都是些什么开关啊?怎么调,怎么这个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和我在姚老师那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什么牌子的收音机,你在哪买的?” “我做的。” 姜双玲一愣:“????”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自己做的??? 纯手工收音机吗? “真是你做的啊?这……这也太厉害了。” 姜双玲看着眼前已经开始运行,传出清晰声音的收音机,里面唱着的样板戏在她的耳朵边回旋。 经过齐珩的解释,姜双玲发现这个收音机的使用方法比她之前见过的还要更简单一点。 音质听起来也不错。 ——可这也是三无产品! 不是正规厂家里出来的。 姜双玲犹豫的问:“齐珩,你说……它可能会炸吗?” 第20章 不容易 收音机里还在播放着说戏人嘹亮的声音, 屋子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却变得尤为安静。 姜双玲:“……” 她刚才问出这句话,只是来自于一个现代人的安全隐患担忧,毕竟充电宝都能炸, 这个手工收音机,也有炸的可能? 哪怕知道大概率不会有任何事, 她这样性格的人, 也希望能得到身边人一个安慰的答复。 明确的告诉她没事。 齐珩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道:“不会。” 姜双玲看到他说完这两个字后, 嘴角微微向下, 明显是不高兴了。 “你若是不想用,就放在这。”齐珩抬手把收音机关掉, 站起身回到方桌前, 闷着头吃包子。 说戏人响亮的声音消失之后, 骤然间降临的寂静使得屋子里顿时空落落的,两个孩子感觉到不对,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姜双玲抿了下唇, 侧过头去看齐珩, 对方低垂着眉眼坐在那, 他的腰背挺直, 修长的双腿为了放低高度,向前伸了一段距离。 忽略掉他身上那股干练肃杀的气质, 远远地看他这模样倒像个大学生似的, 有些角度还会显出微妙的少年感。 也对哦,他年纪本来就不大。 对方登记的年龄是二十五岁, 实际上才二十三岁, 而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虽然才十八岁, 但她实际上穿越前活到了……二十九岁。 这样算的话,她是不是心理年龄要比对方大呢? ——也是个弟弟。 想到这里,姜双玲莞尔,语气中带着点雀跃,放柔了声音,“谁说我不用了,好好的干嘛不用啊。” 她朝姜澈和齐越勾了勾手,把两个小家伙叫了过来,而后重新打开收音机的开关,调到一个在放音乐的频道。 “齐珩,你设计的这个开关真有意思!” “这声音听起来比我在姚老师家听见的好听多了,噪音也少。” …… “齐珩,你过来看看,这里怎么弄?” 对方走过来调试了下,表面看着已经恢复如常,两个小家伙围在收音机前,认真地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姜双玲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大两小,心想这三全都喜欢听彩虹屁,可谁让我是个彩虹屁制造机呢,肩负重任。 臭弟弟们。 * 夜里,四个人听了两个小时收音机,总算是丰富了一下单调的夜生活。 这个时代的人睡得都早,姜双玲洗了澡,散开的头发垂在脑后,有一股清雅的发香从她的身上传出来,她推着弟弟进房间,嘴里还哼着刚才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属于这个时代的音乐。 她的声音很好听,姜双玲其实是有音乐天赋的,也有一点声乐底子,或许是外婆遗传给她的。 小时候,她跟着外婆学过琵琶弹唱,后来绘画的时间多,琵琶的手艺就被搁置。 姜双玲在美院学习的时候,还曾有星探挖掘她去做明星,不过也被她回绝了。 齐越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姜澈离开自己的视线,抬头看了眼齐珩。 齐珩:“……睡觉。” 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刚才听了一大段收音机响亮带有时代感的音乐和样板戏,让她回忆起了过去跟外婆在一起的日子,她嘴里哼着歌,耐心地给姜澈讲睡前故事听。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齐越站在门口,悄悄地倾耳去听,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而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却看见靠在墙上抱臂盯着他的齐珩。 齐越:“……” 齐越跟着齐珩回了房间。 齐珩站在床边,齐越小短腿坐在床上荡着,齐珩微微抬起头,正要依次解开领口的扣子,齐越则小胳膊一撑,整个人如同小兔子一样蹦跶到齐珩的腿边。 齐越学着白天姜澈的动作,抱住了齐珩的大腿,一边的脸颊贴在对方的裤腿上,提要求道:“爸爸给我讲故事。” 齐珩:“……不会。” “爸爸唱歌给我听。” “不会。”这一次的回答比先前干净利落的多,齐珩半蹲下将齐越抱在怀里,把他放在床上坐好。 齐珩脱下鞋子,淡淡地说了声:“睡觉。” 齐越:“……” 齐越刚才听了两个小时的收音机,现在耳朵边还热乎乎的,仿佛有音乐声在回旋,哪里能静得下心。 尤其是刚才还在隔壁房间听到…… “爸爸——” 齐珩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你要是睡不着,就叠被子。” 齐越嘟着嘴,把被子推开,任性道:“我不叠被子。” “那就睡觉。” 毋庸置疑的语气过后,齐珩冷眼压下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盖在床上,严格整理好被角,继而关灯躺下睡觉一气呵成。 “睡觉。” 黑暗中的齐越吸了吸鼻子。 他们齐家的男人坚决不能哭。 * 姜双玲一早起来照镜子,却发现她的眼睛还是又红又肿的,像是哭过似的,带着一圈泛开的红晕,不丑,居然还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一瞪,嘴巴一瘪,活脱脱就是一个天然受气的委屈小白花形象。 姜双玲险些笑开了花。 她随意梳了个懒散的辫子,饶有兴致的拿笔改了下眉毛,那股眼角泛红泪盈盈的委屈小模样更重了。 “一夜了居然还没消肿,要用鸡蛋揉揉吗?” 她起床去做早饭,照例把两个小家伙叫起来吃早饭,齐珩早已经不在了。 姜双玲去喊齐越的时候,对方一起来,就往齐珩叠好的被子上踹了一下,悻悻然地跳下床。 姜双玲:“……?” 这是父子俩吵架了? “出来吃早饭,还是面条,还有昨天剩下的小兔子馒头。” 昨天的包子没有剩下,倒是剩下了一堆小白兔。 吃完了早饭,姜双玲找出昨天姚老师给的菜种,打算今天就给播下,然后去找人买小鸡仔和小兔子。 一出门,她就往自己昨天种下的菜地方向看过去,却发现: ——她的小青苗全都成精了!!!! 姜双玲傻眼了,昨天还东摇西摆自由狂乱生长的小青苗此时整整齐齐由高到矮十分严谨地排列在菜地上。 小青苗们整齐而又死板,仿佛人拿着尺子按照严格尺寸种下,又像是鼠标点击复制粘贴而成。 姜双玲:“……” 这怎么回事。 出现了灵异事件吗? 姜双玲在原地傻了半天,后知后觉的猜想到事情的始末。 ——他是看不惯我这杂乱的菜地吗? 这明明是属于她的自由菜地。 “这难道是强迫症?”姜双玲脸僵了一下,检查完所有的小青苗们,发现还长得好好的,没有出现要死的迹象。 它们严格按照种类顺序排列。 如同行军布阵。 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僵硬着手脚开始播种,这回播种育苗的时候姜双玲注意了下距离,就怕它们万一以后长歪了给人拔了怎么办。 姜双玲:“……” “难道别家也是这种情形?”姜双玲放下菜种,忍不住踮着脚往隔壁何团长家院子瞥了眼。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院子里的情形,却先看到了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一个高挑女人。 对方穿着修身的长衣长裤,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头发齐胸,走起路来的时候脚步很优雅,有种舞者的气质。 她也看见了姜双玲。 两人隔着一层篱笆相望。 姜双玲:“……” 似乎有一点尴尬,往人家院子里看被发现了。 王雪姝走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就是齐珩家的。” 姜双玲笑着点了点头,回应对方。 王雪姝上下打量她,最后停留在姜双玲泛红微肿的眼睛上,在心里感叹,真是好一个我见犹怜泪眼盈盈的受气包小媳妇儿。 对方笑起来的时候,脆弱中带着几分倔强,显得越发让人生怜。 难不成还真被老何说对了? 那齐珩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对着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也…… 王雪姝在心里唏嘘不已,目光中带上了同情的神色,“你刚在瞧什么呢?” 姜双玲大大方方道:“我看嫂子你院子里的花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知道能不能跟嫂子你讨点花种来,我也在院子里种几株。” 何家院子里此时正开着几朵姹紫嫣红的花,在墙角落中独自芬芳,与其他人家的院子相差甚远。 王雪姝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你也想种花?” “对,花开的漂亮。” “你倒是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其他的军嫂,少有兴致像她一样种花,一般都是种些食用的蔬菜,还在暗地里嘲笑王雪姝种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她家又不开火,种了菜也没用。 再联想起昨天老何说的那些话,眼前这姑娘也是个不擅厨艺的,齐珩可没有她们家老何那样好说话,“你不容易啊。” 姜双玲:“?” 什么不容易? 难道这嫂子看到了她种下的小青苗? 于是姜双玲点了点头,“是挺不容易的。” 这个年代,大家都不容易。 总之,随着对方的话应了就是了。 她也确实不容易,自由规划的菜园子梦想都被粉碎了。 “你过来,我给你花种,再剪几根花枝回去……” 对方给她换了花种,姜双玲回赠了对方几只小白兔馒头,看见小馒头的王雪姝惊讶极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姜双玲没当一回事,对方已经急着赶去文工团了。 她把花枝栽下,插着腰扫过那一片整整齐齐的小青苗,眼睛转而又看向了竹竿上晒着的衣服。 姜双玲托着腮帮子瞎琢磨的想: 这么穷讲究的男人,要不要帮他染点香? 第21章 动如脱兔 王雪姝一到文工团里, 几个女子就围了过来,好奇地问她,“王姐, 见过齐营长新娶的那乡下姑娘吗?” 齐珩在他们文工团里算是一个风云人物,好些姑娘当初瞧见他的容貌年纪, 都对他芳心暗许过, 只不过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现在得知他娶了妻子, 纷纷好奇他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是个漂亮的姑娘, 还读过高中呢。” “长得有多漂亮啊?比王姐还好看?” “我?我都快老了,人家还年轻着, 人姜姑娘长得好看……” “是吗?那她跟齐营长相处得怎么样?” 这句话问起的时候, 原本还在喝水装作不在意的陈芳芳竖起耳朵来听。 王雪姝犹豫了, 就今天见到的那场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小姑娘说。 “你们啊记住, 容貌只是一时的,不能单凭容貌来挑人, 以后嫁人, 要选个对自己好的。” “王姐, 这话怎么说?” “那个齐营长之前冷心冷情的, 现在还是一样吗?” …… * 姜双玲把院子处理好,就决定去买小鸡小鸭和小兔子, 她问人找了地方, 跟几个家里要了五只小鸡仔,三只小鸭子, 还有两只小白兔。 半路上遇见勤务兵小张, 对方十分关切地询问:“嫂子, 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姜双玲并不需要对方帮忙,但是眼前的小张格外小心翼翼,认定了她似乎有问题需要帮忙。 “小张同志,我看旁边山上好像长着竹林,能帮我砍几根竹子吗?” “好嘞,这种力气活就交给我们,嫂子,你还有什么难处吗?” 姜双玲:“……真的没有了。” “嫂子,你心里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 姜双玲:“……” 她真没有什么难处。 院子里多了些小家伙,姜双玲用简陋的木板围了一圈,把小鸡小鸭们放在里面,与旁边的菜地隔开,小鸡们毛茸茸的,闷着脑袋啄米吃,时不时发出几声微弱的动静。 小白兔被姜双玲养在简陋的箱子里,里面铺上了干草,孩子们见到两只雪白的小家伙,好奇地蹲在箱子边观赏小白兔。 红色的眼睛,粉嫩的长耳朵,浑圆的雪白身体,看起来尤为可爱。 姜澈:“好小的兔子。” 齐越:“眼睛跟你姐姐一样!” 姜双玲:“……”就记着我的红眼睛? 姜澈努力踮着脚,伸手去摸箱子里的小白兔,这两只小兔子动作十分灵活,蹦跶着躲避他的小短手。 姜澈抓了好几次,全都没抓着。 姜双玲憋笑,心想她这个笨手笨脚的傻弟弟啊。 “阿弟,小心点,别整个人摔进去。” 齐越那一双与齐珩相似的桃花眼瞪得极大,目光炯炯地盯着箱子里的两只小白兔,下一秒,他的目光微敛,快速伸手揪住了一对兔耳朵,而后开开心心地把一只小兔子提了起来。 “我抓到了!!”他忍不住欢呼道。 姜双玲:“……” 我买兔子是来养着吃的,不是来给你们抓着玩的。 齐越的小短手拽着兔子耳朵出了箱子,被揪住耳朵的小兔子唧唧挣扎,小短腿不停乱颤,白软软的绒毛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齐越是小孩子心性,把兔子提出来后,十分得意,故意把手中的小兔子晃去姜澈的眼前炫耀,姜澈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给你摸兔子。”齐越仰着头,格外大方道。 姜澈犹豫了一会儿,冲着齐越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抬手就要去摸兔子,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兔子毛,那只挣扎的小白兔已经从齐越的小短手中蹦跶出去了。 一团白影凭空落在地上。 姜双玲:“!!!” 姜澈和齐越:“!!!!!!” 兔子跑了! “快抓住它……”姜双玲有点哭笑不得,冲上去试图抓住那团雪白的影子,那兔子一朝得以脱逃,后腿有力的很,嗖的一下就往角落里跑去。 齐越和姜澈跟在她的背后一起逮兔子。 姜双玲扑空了好几次,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动如脱兔,静若处子”,这兔子跑起来实在是太灵活了。 她买的这兔子,真是邪了门了。 和现代见到的养肥了的肉食兔不一样,跟姚老师家的安逸小白兔也不一样,这活脱脱就是一只野兔! 内心都是狂野的。 他们一大两小包抄兔子,最后还是被“始作俑者”齐越给抱在怀里,姜双玲见状,赶紧从他的小短手里把兔子提出来,免得这兔子再滑溜出去。 她的脸颊泛红,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赶紧把它塞回木箱里。 “在没把它养肥之前,不要再拿出来玩了。” 姜澈乖巧的点了点头。 齐越心有戚戚地偏头“哼”了一声。 姜双玲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再瞥了一眼这个手劲忽大忽小的傲娇崽,心想齐珩什么时候回来? 我带着弟弟和你儿子围剿兔子特种兵呢。 * 当姜双玲带着两孩子追兔子的时候,一条流言不胫而走。 据说齐营长冷面无情,把新娶的媳妇儿给训哭,眼睛肿得全家属院都看见了。 特别不怜香惜玉。 为此,周师长还特意把齐珩叫过去了一趟,殷切叮嘱道:“你把人娶回来了,就对人好点。” “女人是用来哄的,不要把她当成手下的兵。” “……我也是希望你能家庭和睦。” …… 齐珩:“?” 与此同时,宋大嫂来找姜双玲,话里话外就是在询问她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需不需要调节家庭关系。 ……毕竟若是天天顶着这么个受气泪包眼睛在外面,影响不好。 “你这是被气哭了多少次啊?” 姜双玲:“……” “大嫂,这是误会,真的是误会,齐珩他没对我怎么样,我这眼睛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辣椒的缘故!” “我不太吃得了麻辣,被呛着了。” …… 送走了宋大嫂后,姜双玲越想越乐呵,等到齐珩回来,她一看到对方的冷脸就捧腹大笑。 “哈哈,齐珩,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才会弄得风评如此。 齐珩的脸色又冷了三分,他凝视对面女人的眼睛,对方这时正得意笑着,眼睛里水光盈盈,一圈令人心惊的红晕渲染在眼周,秀眉上带着几分微蹙的小心机,她捂嘴掩笑,使得她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幸灾乐祸,倒像是受到委屈被哄好的破涕为笑。 齐珩:“……” 她把嘴上捂着的手拿开,眸子里笑意更深,好奇地问他:“齐珩,你打女人吗?” “我不打你。” “那还是会打别的?” “战场上不分男女。” 也是哦,职业特殊,难不成遇见女人全都给放了。 “齐珩,那要不要我去跟人解释啊,我眼睛就是进了辣椒揉了下,也不知道居然变成这样……” “不用。” 齐珩找来军医给她看了眼睛,应该是有些感染了,给她开了眼药水。 姜双玲一手拿着镜子,另一手拿着冰冷的眼药水,有些发愁,她不太敢自己下手。 “齐珩,你帮我滴下眼药水。” “你轻点,轻点,千万要轻点,还要看准一点,不要让瓶子接触到我的眼睛,最好你这样弄,隔空滴下来,不要滴太多……”姜双玲知道自己屁事多,但她就是忍不住。 齐珩拿着眼药水站在她身前,姜双玲仰着头,正好看见对方的下巴,心想他们的身高差刚刚好,方便滴眼药水。 “你把眼睛睁开。” 姜双玲勉强睁开一点小眼缝。 齐珩:“……” 下一秒,姜双玲就感觉到一个手掌按住了她的下巴,根本容不得她挣扎,冰冷液体滚进了眼睛里,刺激的她立刻紧紧闭上眼睛。 姜双玲:“!!!!” 狗男人手太狠了。 都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早知道不如我自己来。 她一闭上眼睛,没彻底滴进去的药水立刻顺着眼角滚落,两条新鲜的“泪痕”出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姜双玲眨了眨眼睛,仰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之前拿在手上的镜子照了下,此时在她眨眼睛时,又是一滴晶莹滚落。 她不由得小声自吹自擂了一句:“神仙落泪。” 虽然是人工眼药水版的。 齐珩:“……” 这女人…… “齐珩,谢谢你啊。”滴完了眼药水之后,倒是舒服多了,姜双玲希望明天就能消肿,不想再顶着个兔子眼。 她也不想被人误会成受气包小媳妇儿。 夜里听了一段收音机,她打算早点睡,同样早早就把姜澈推进小房间里,她自己去洗了把脸重新打开房间门,还没在床上坐热乎,刚想跟弟弟说“今天晚上不讲故事了,咱们早点睡”,话没说出口,就见房间门嗒被推开。 一个小家伙抱着被子溜了进来。 丝毫不做客地挤上了床,跟姜澈蹭在一起。 姜双玲:“……” 姜澈好奇地歪着头看他,齐越却不看他,睁大了眼睛看姜双玲,语气十分自然道:“你讲故事。” 姜双玲看着他的手紧张地攥住被子,脸颊上已经泛起了红晕,也就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过来,免得戳破这个傲娇崽薄薄的脸皮。 “行,那就给你们讲故事。” 姜双玲给他们俩说了段故事,好说歹说把两个小家伙都哄睡了,她刚想关灯睡觉,就发现房间门开了。 齐珩站在门口,肩膀上披着件外套,房间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使得那俊美的五官更为立体深邃。 他帮忙把灯关了,留下一句话: “早点睡。” 第22章 甜香 晨光熹微, 浅白色的光线从窗外照进屋里,一切都雾蒙蒙的,如同笼着一层薄纱。 齐珩站在房间门口, 帽子拿在手上,他的眉头微蹙, 抬起手肘, 在袖口处嗅了一下。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是这衣服……? 奇怪的是,那股香味仔细去闻, 又仿佛消失了, 而等他眉头微松,那股子挡也挡不住甜蜜的芳香又扑袭了过来。 绝不是洗衣皂的气味。 齐珩眸光一敛, 目光扫过隔壁的房间门后, 又把头转向另一个房间, 他抬手按在领口处,那股子香气更浓了。 这气味实在令人承受不了, 他打算回去换一件衣服。 他正好要推门进去,恰在此时, 隔壁的房间门开了,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冒了出来。 是姜双玲。 和他印象中的模样不一样, 没有又长又黑的麻花辫, 一头柔顺的长发落在脑后,只是随意在两鬓角捡了一缕头发简易束在背后。 瀑布般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 黑发擦过白皙的下巴, 她的双眼水盈盈的,眼周的红肿已经消退。 姜双玲“贼眉鼠眼”地观望了下, 发现情况正好, 她打量着眼前的人, 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今天怎么还没出门?” 男人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继而看向眼前的房门,冷冷道:“我要去换身衣服。” 一听他说这话,姜双玲立刻跟一只灵活的兔子一样闪到了门外,她凑到齐珩跟前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大着胆子推着对方的肩膀试图让他转身。 却发现对方跟个石头一样,根本就推不动。 “号声已经响过了,再不走就晚了。” “不晚。” 不晚也得晚。 “衣服有什么好换的,这一身不好吗?” 不想努力白费的姜双玲只好抓住对方的手腕,死乞白赖地拖着他往外走,“走啦走啦,反正你衣服穿一天就得换……这一套先穿着。” “你——” “你什么,你不是说你不打女人,哦不,你不是说不打我吗?” 姜双玲看着对方那冷峻到极点的神色,半点都不带怕的——那倒也不是,大概是从姚老师、宋大嫂、王雪姝那里借来的勇气。 “出去。” 在奇妙的战斗力加持下,为了以后自由的菜园子,姜双玲硬生生把他推攘了出去。 姜双玲一路监督,把他推出了院子门外,幽幽地关上院门,挥了挥手,笑盈盈目送他离开。 她站在院门口,跟个守门人似的,直到再也看不见齐珩的身影后,才彻底放松下来,愉快地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 ——这就是拔我小青苗的报应。 硬汉撞上少女香,真是奇妙的碰撞。 搞艺术的,就应该有一颗不拘泥于世俗的创作之心。 “也没有不和谐的嘛。” 仔细想想,齐珩这俊美的长相跟甜香碰撞在一起也不算太违和。 要是换上隔壁的何团长,那才是究极车祸现场。 尽管如此,姜双玲还是捂着嘴跑回屋子里笑了大半天。 实在是太好玩了。 平淡普通的生活就应该找点乐子。 周师长站在自家二楼墙角,不经意瞥见了齐家院子中的这一幕,他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个姜家姑娘把齐珩给……轰(?)出了院门。 太清早的,我该不会是眼花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呆愣在二楼好半晌,直到姚平琅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 姚平琅:“看什么呢?大清早的,发呆啊?” 周先勇:“……” “怎么不说话?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赶着出门吗?现在怎么一动不动了?” 周先勇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突然有些怀疑道:“我觉得那个姜家姑娘可能跟你以为的不一样。” 姚平琅笑他:“你知道你现在这幅表情像什么吗?就像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 “人姜家姑娘怎么了,我看不是好好的。” 周先勇:“这姑娘可能比林家姑娘更生猛。” 姚平琅噗嗤一声,“你老花眼了。” 周先勇:“……我也觉得大概是我老花眼了。” * 副营长江健深呼吸三次之后,一个大男人迈着碎花小步磨蹭到齐珩的对面,“营长,你今天怎么了?” 对方今天一来,就臭着一张冷脸,摆出生人勿进的架势,胆小的新兵见到,都快要吓得夜里做噩梦了。 基本不用对方开口说话,他们已经在心里暗自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是不是要开始魔鬼训练? 在江健靠过来的时候,齐珩皱着眉头往后退,江健却意外的闻到了一股微妙的甜香。 是女人身上的味道。 哇,这味道也太甜了! 江健下巴都快跌到地上了,匪夷所思道:“营长,你是跟新嫂子吵架了吗?” “女人嘛,就得多哄哄。” 齐珩瞥了他一眼,“你,加练。” 江健:“……”所以我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呢? “帮我找一套干净的军装送来。” 他这句话说完了之后,皱着的眉头也没松开,抬手摸了下肩膀,转而又道:“算了,不用找了。” “那还加练不?” “……我错了。” * 带着孩子吃完了早饭,宋大嫂来找她一起去山上掐竹笋,姜双玲欣然答应,问两个孩子是自己待在院子里,还是去跟宋家的孩子玩。 两个孩子就说要在家里听收音机。 姜双玲则带上宋大嫂友情赞助的背篓,跟着宋大嫂和另外两个军嫂一起去附近的山上掐竹笋去。 宋大嫂家里也算是不容易,虽然丈夫工资还不错,但是他们老家负担重,每个月还要寄钱回去,再加上要养五个孩子,虽不至于说多么苦,但是日子也过得相对紧巴巴。 不过,宋大嫂也是个擅于经营过日子的,没苦着孩子,隔三差五吃顿好的。 这会儿山上的天然竹笋多,味道好,她就想着多掐一点,可以给孩子们加个餐,吃不完也还能做成干笋保存。 穿越前的姜双玲没什么山上找竹笋的经验,但是七十年代的姜双玲有,刚开始她还一脑懵,宋大嫂说遍地是竹笋,她还没发现,等后来有经验后,果然是一采一大片。 脆生生的嫩竹笋,徒手一掰就能断,基本不用费什么功夫。 姜双玲开开心心地跟着宋大嫂掐竹笋,摘完一根就往背篓里一扔,特别有成就感。 “选嫩点的,老了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宋大嫂,看这,这边还有。” “到处都是,摘不完的,一下雨,肯定又接二连三往外冒。” 姜双玲摘了大半篓的竹笋,站在背篓旁边喝水休息,宋大嫂直看着她笑,“你眼睛还是不红的时候更好看。” “之前跟个小兔子一样。” 姜双玲:“……” 我眼睛变红的罪魁祸首就是大嫂你呀。 齐珩都是倒霉的背锅侠。 “以后少哭点,来这里确实可能会想家,我当年刚出嫁的时候,心里也难受……” 宋大嫂也走到她身边来歇息一会儿,“对了,我刚记起了一件事,你不是高中毕业的么,最近要从军属里招一个小学语文老师,你可以去争取一下。” “你高中毕业的,有优势。” “那个学校也不远,好像十几里外,早晚有车把孩子捎过去,那学校的学生都是部队和国营厂里的孩子,是个条件还不错的学校,房子都是这几年新建的。” “你家那两孩子也快适合上小学了,你去当老师正合适,还方便照顾着孩子。” “啊?”姜双玲愣了,让她去争取当上小学语文老师? “你啊什么啊呀?当老师还不好?我要是像你这样有文化,我也想去当老师。” 姜双玲讪讪一笑,“当老师就算了,还是语文老师,我怕会误人子弟。” 她可不想当小学老师,尤其还是小学语文老师,虽然她家的两个小家伙很可爱,但是像姜澈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不多,齐越虽然傲娇了点,但他也很好哄,不哭,两个孩子不爱哭才是正经的。 照顾两个孩子就挺辛苦了,教一堆小魔头更麻烦。 再说了,就算姜双玲真要去当老师,她也应该去当美术老师。 一周教几节美术课还差不多。 奈何现在不会有人请她去当美术老师。 “你真不愿意啊?” “我再想想。”姜双玲笑着含糊过去。 她并不打算去当这个小学语文老师,不过,宋大嫂的话也提醒了她一点,这个时代的孩子上学没有限定年龄,可以把孩子送去低年级班跟着学一学,看看能否跟得上。 两个孩子去上学,姜双玲正好也有更多的时间空闲下来,能在民宿里练习画画。 这会儿她倒是感谢民宿可以重置的特殊性,至少绘画工具是不缺的。 她们学美术或是学乐器的人,都是非常能耐得住寂寞与枯燥日子的人,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很多时间都在没日没夜的不断重复练习。 毕业后,她的作品都带上了浓重的商业色彩,很少随心所欲的去完成一幅作品。 现在也算是有机会闲下来,不带任何目的的,画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双玲跟宋大嫂掐了满满一大背篓的竹笋,姜双玲是只有一大背篓,而宋大嫂更多,还另外绑了两捆,其他军嫂也是满载而归。 姜双玲是不敢多摘了,满满的一背篓,哪怕是竹笋也非常有份量,走回去的时候可没把她累坏了。 她蓦地想起单手拎行李的齐珩,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回去还得把竹笋都剥开。” 第23章 杀鸡儆猴 一背篓的竹笋堆在院子里, 姜双玲拖了张小板凳坐着剥竹笋,刚开始她的动作并不麻利,后来越剥越顺手,棕色的竹笋皮雪花似的落在她的腿边。 新鲜如同翠玉般的根根竹笋堆叠在箩筐中。 姜双玲背着竹笋回来的时候, 顺便割了几茬青草, 姜澈和齐越这两个矮冬瓜正挤在木箱边喂小白兔吃草。 雪白的小兔子窝在箱子的角落里,张着嘴默默啃青草, 红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格外圆润, 之前那只兔子特种兵此时也老老实实的当一只啃草兔。 两个矮冬瓜挤在一起盯兔子。 兔子们的心态都挺好的, 有草就行,也没被这两个矮冬瓜灼灼的眼睛吓到没食欲。 姜双玲把手中的竹笋放下, 一看到那挤在一起的两人, 顿时忍俊不禁。 他们两个人年岁相近,凑在一起,虽然名义上是舅舅和外甥, 实际上也可以当亲密损友。 “兔子喜欢吃我的草。” “我的。” …… 姜澈跟旁边的霸道同款矮冬瓜挤了一会儿, 以前他还挺老实的, 齐越来挤他, 他都老老实实地被挤开,现在身体敦实了稍许, 倒也有样学样,开始学会了占地盘,霸占养兔箱的合理位置。 他把手里的一把草投喂给了小兔子, 而后乖乖巧巧地跑去姐姐身边, 帮忙一起剥竹笋。 “阿弟, 先洗手。” “嗯嗯。”姜澈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表现得格外乖巧。 齐越站在木箱边, 手里拿着一把鲜嫩的青草,他偏头看了那边的姐弟一眼,本来他是觉得喂兔子更有趣,但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喂兔子后,他也觉得没意思了。 倾过身体抓了一下兔子耳朵,齐越也屁颠屁颠跟过来剥竹笋。 姜双玲给两个孩子都洗了手,教他们怎么剥竹笋。 沿着生长脉络一层一层将竹笋皮完整剥下来,还是挺轻松的,就是麻烦了些,当然还有一种暴力n层一起撕的方法,那就可能会留下没剥干净的痕迹,但是速度却很快。 姜双玲自己采取的方式就是——暴力撕。 姜双玲也没期望这两个矮冬瓜能帮忙剥多少,反而有耐心地教他们一层一层撕开一张完整的竹笋皮,在腿上对折几次后,慢慢地撕开一道一道裂痕。 等松开手后,手上的竹笋皮已经变成了一把漂亮的小伞。 小伞的中央是空心的,一个竹笋伞能插在另一个上面,一个个叠在一起,就像是糖葫芦一样。 姜双玲小时候,她妈妈在剥竹笋的时候,就会给她做很多这样的小伞。 她把两个做好了的竹笋伞夹在弟弟的耳朵上,温柔笑着道:“怎么样,好玩吗?” 说完后,她又把另一个竹笋伞伸手给齐越,“来,这个最大的给你。” 听到是“最大”的之后,齐越眼睛一亮,果然很满意地伸手把伞接了过来,在手里旋转着转圈。 姜澈耳朵上的是两只身材纤细的竹笋伞,而齐越的竹笋伞就像一只大蘑菇,一个抵两,可以说是非常符合傲娇崽的审美。 他就喜欢大。 而姜澈觉得自己有两个阿姐做的伞,数量上占了优势,更是十分满意,他的小短手里拿着小伞,笑得牙不见眼。 姜双玲细心教完两人怎么做之后,就让他们比赛谁做得多,自己则继续剥竹笋,时不时夸几句彩虹屁,安抚两个小家伙躁动的心。 她知道年纪小的孩子,总希望能多得到别人的关注。 “很好,阿弟这个做的很好。” “阿越你已经做了很多个了呀!?” “来,自己数数,做多少个了?” “真聪明。” …… 等姜双玲把所有竹笋剥完后,两个小家伙的脚边也堆着一堆盛开的竹笋伞,姜澈腿边的小伞比齐越少了一倍,但是齐越那堆伞中,歪瓜裂枣滥竽充数的多。 “阿越你赢了。” 齐越低声哼哼着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姜双玲笑着看了齐越一眼,心想刚才喜欢大的是你,现在贪多的还是你,小崽子进攻好胜心很强。 “阿姐,都送给你。” 姜澈倒不是很在意输赢,开开心心地把自己做的一堆小伞送给姐姐。 眼睛亮闪闪的,还有些羞赧。 姜双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此时的齐越也大手一挥,毫不羞耻地说:“我的也全都送给你了。” “好好好,谢谢你们啦,阿越你再挑一些出来,晚上送给你爸爸。” ——最好把大部分歪瓜裂枣都送给齐珩。 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姜双玲却忽然看到了齐越手掌心里的一点红。 是红血丝伤口,被竹笋皮划出来的。 这孩子估计是之前就被划伤了,却闷哼着半天都不出个声,还在那里“兢兢业业”比赛做伞。 姜双玲在心里唏嘘了一声,真想给这一个傲娇崽颁一个“最佳竞争奖”。 帮着小家伙洗干净手上的污泥,姜双玲找来药水,用棉棒给他上药。 药水覆盖在伤口上,免不得刺痛,哪怕是倔强的小家伙,身体都不由自主抖动了起来。 姜双玲伸手一揽,半蹲着把这个小家伙圈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齐越睁大了眼睛憋住疼出来的泪花花,他偏过头看向眼前的女人,对方白皙的脸庞与他持平,他们挨得很近,还能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不疼了啊。”她温柔地哄了一句。 眼睛里的东西却是怎么都兜不住了,咕噜滚了下来,姜双玲愣了一下,下一秒却见这小家伙快速把脸上揩干净,他别过头,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我才没哭。” “嗯,没哭。” * 把剥好的竹笋洗干净,姜双玲中午做了一道油焖竹笋,配上解腻的蛋花汤和白米饭,三人解决了午饭。 下午,姜双玲把一小部分竹笋切丝放进陶罐里,加水和盐,腌制一个月成酸笋;另一部分则切成长条状,用水煮过后,晒在院子里做成干笋保存。 处理完这些事,差不多已经到了午后,中午没来得及午休,姜双玲打算回房间补个午觉。 兴许是因为今天太劳累了,她一觉睡了一个半小时,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五点。 她打了个哈欠,把被子掀开成自由的“祥云”状,站起身去找镜子,她的脸色带点儿熟睡醒来的潮红,随意把头发梳了一遍,走出房间门。 院子外面有动静。 姜双玲歪着头往外走,以为是那两个小家伙在搞东搞西呢,谁知道她一出门,就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是齐珩回来了。 姜双玲冷不丁一个激灵,脑袋瞬间变清醒了许多,清早发生的事情不断在眼前回溯。 他他他……他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对方回来的比平日早,当然,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竟然在院子里洗衣服。 齐珩坐在她早上剥竹笋的那张小板凳上,双腿曲起,这张矮板凳格外委屈了他的大长腿,他的衣袖捞起,露出了结实有力的手肘,水盆中的衣服被他洗的吭次作响。 姜双玲:“……” 她平白无故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低气压。 冷风穿透她的身体吹向眼前的低气压。 姜双玲不敢去看对方的正脸,脚步僵硬地停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进还是该退。 齐珩洗衣服的动作一顿,显然已经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他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姜双玲全身的血液都在他回头的瞬间凝固。 她脑海里一瞬间跳出无数诸如“秋后算账”“你等着瞧”之类的可怕词语。 对方继续背对着她洗衣服。 衣服在水里发出更大的吭次声,溅起来的水花跳得老高。 姜双玲:“……”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吃饭几口搞定的男人洗衣服能洗这么久? 姜双玲在心里默默流泪,心惊胆战地发现对方在洗衣服时居然洗出了一股杀气腾腾的气势。 ——这是在杀鸡儆猴吗?或者是“洗衣儆玲“? 这狗男人到底要干嘛。 却在这时,旁边响起了一声惊异的“呦呵”声。 何团长站在自家院子里,满脸好奇地往这边张望,刚才那一道“呦呵”声就是他故意发出来的,等看清楚了他们院子里的情况后,何团长就跟见到大猩猩一样惊奇地瞪大眼睛,“齐珩!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洗衣服!!” 齐珩独身的时候不住他隔壁,没机会看到,现在对方娶了媳妇儿成了家,居然从一个冷面阎罗变成了一个如此“贤惠”的男人?让媳妇在一旁看着,自己洗衣服? 稀奇啊,少见啊。 就是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微妙的古怪。 难道是嫌弃媳妇儿洗衣服洗不干净?? 何团长的好奇心突然乱窜了起来。 姜双玲傻眼地看着对面的何团长也拖了张小板凳坐下,隔着一层围栏看戏,她心里有些崩溃的想到: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这画面太没眼看了…… 无法勉强自己再待下去的姜双玲发挥平生最快速度,嗖得一下溜进了屋子里。 她有些心慌地躲进了厨房,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办法。 姜双玲咬着唇,眼睛在厨房里逡巡过一圈后,视线最终落在宋大嫂之前塞给她的那罐豆瓣酱。 她记得,上次齐珩吃麻婆豆腐的时候面不改色……而这罐豆瓣酱是宋大嫂的心意,总要吃完的,那她干脆用它来借花献佛好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总不会对她做什么? 姜双玲决定做个香飘四里的酱香饼。 第24章 证据 姜双玲快速烧了热水, 和面揉成一团,而后就开始准备炒酱。 在准备炒宋大嫂的秘制豆瓣酱之前,姜双玲以壮士扼腕的表情闭了闭眼睛,拿起一块碎布捂在自己的鼻子前, 继而绑在脑后。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偷鸡摸狗。 姜双玲提前绑好了“蒙面巾”之后, 烧热了锅,往锅里倒油, 不一会儿, 热油滋滋滋的作响, 她将葱姜蒜末连带着秘制豆瓣酱都倒入热油里。 在那一瞬间,起码是在姜双玲的认知里, 那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一股巨大浓香刺鼻呛辣的香气在厨房里炸开。 尽管她提前做足了准备, 炸开的余波照样殃及姜双玲,她转过身连打两个喷嚏,倔强手抖着往锅里扔了一勺白糖。 滋滋滋…… 爆裂开来的强烈酱香从厨房里四散出去, 不停的往外钻, 拖着小板凳坐在院子中的何团长被激得打了两个喷嚏。 “什么味啊, 这么香。” 呛鼻的香气窜进鼻翼间后, 身体下意识做出来反应,如今已然临近饭点, 诱人的香味勾得人胃里的馋虫乱钻,嘴里唇舌间都直冒酸水。 “闻起来像是宋大嫂家的气味,太香了。”何团长的肚子空虚到了极点, 他左右张望了下, 这个地方实在待不下去了。 太香了。 何团长立刻往食堂的方向狂奔而去。 坐在小凳上的齐珩搓衣服的动作一顿, 转过身往屋门口看去, 一双清冽如水的桃花眼微微动了一下。 他重新回转过身看了下眼前的衣服, 终是没忍住抬手摸了下肚子。 姜双玲把炒好的酱汁倒入碗里,又用热油面粉混成油酥,把面团铺开,有技巧的抹油酥,用油酥将面团隔开成一层层。 锅里倒上油后,开始烙饼,两面都出现了微焦的金黄色,姜双玲把酱汁铺开在酥脆的饼面上,撒上一层葱末芝麻。 几块饼烙好以后,厨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大两小。 姜双玲把出锅的饼切成小块,先装了三碗,两个小份的交给眼巴巴看着她的孩子,另外那一份大的,她则拿在手上,跟门口站着,比她高一个头的齐珩两两相望。 “去吃。” 小家伙们拿着碗,已经开开心心跑去方桌前坐着吃饼。 姜双玲一手端着那碗酱香饼,另一手拿着筷子,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眨了眨眼睛。 她拿起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块酱香饼,却又感觉夹不稳,干脆用手拿起一块漂亮的金黄色酥饼,上面的白芝麻粒和青翠的葱末立刻沾上了指间。 酥香飘散。 白皙的手腕带着金黄的酥饼送到了对方的眼前。 “想吃吗?” 齐珩抿着唇看着她,“以后不要在我的衣服上弄出奇怪的香味。” 姜双玲十分“善解人意”地点了下头,继而提出自己的诉求:“那我们约法三章,我不在你衣服上染香,你也不能随便移动我种下的菜地。” 某周姓先生曾教育过她,意图打开一扇窗前,先去拆屋顶。 齐珩:“……” “我保证我会稍微种整齐一点的。”姜双玲也做出自己的一点让步。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实现菜地自由。 齐珩:“……” “答不答应?是男人就给一句话。”她的语气里带上点儿挑衅,就差这么临门一脚了。 下一秒,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对方低下头,咬走了那块金色的酥饼。 指间一空,姜双玲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脸颊也跟着微微烧了起来。 她心里慌乱,干脆就把手中的碗硬塞到齐珩的手上,“你都吃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姜双玲低着头转过身去舀了一碗之前煮好的皮蛋粥,拿着饼和粥绕过齐珩,坐在方桌前和两个孩子一起吃晚饭。 站在厨房门口的齐珩瞥了眼手中的碗,又扫过方桌前坐着的女人,眼睛里闪过几分无奈。 他也走到方桌前坐下。 四个人凑成一桌。 “答应你了。” “啊?”正在喝粥的姜双玲愣了一下,而后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谢谢你啊,齐珩。” 姜双玲从来都是个不吝啬于自己感谢的人,尤其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之后。 毕竟…… 她现在貌似是在干“逼死强迫症”的活。 这么一想的话,姜双玲又觉得自己过于任性,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要照顾一下对方的感受。 不要弄得太乱,从中调和一点就好了,让两个人都能接受。 姜双玲配着微咸的皮蛋粥吃酱香饼,饼上虽然有辣味,但在她吃一小口饼,喝一口粥的缓解下,还能承受得住。 不得不说,除了辣了点,宋大嫂的秘制豆瓣酱真好吃。 尤其是刷在着酥脆的酱香饼上,浓烈的酱香已经融进了酥脆的饼中,嚼起来酥香可口,表面的芝麻和葱末更是在不停按摩舌尖上的味蕾。 好吃极了。 姜双玲有些悲惨的发现,在座的四个人中,最怕吃辣的唯独只有她一个人。 齐珩,以及另外的两个孩子,吃起辣来面不改色,接连吃几口饼都没事。 他们大概觉得一点都不辣,唯有他们在大快朵颐。 姜双玲:“……” 她手撑着下巴,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与周围的弟弟们格格不入。 这也导致了,她吃东西的速度最慢。 齐珩三两口解决了饼和粥,定定地看着他们三,尤其是偏爱关注她。 姜双玲小口咬了一下手中的酱香饼,心想对方此时肯定十分看不过眼。 她觉得齐珩或许更适合那种做事与他一样雷厉风行的女人,而不是她这种温吞吃饭做事的慢性子。 也许他已经在后悔顺路把她给带了回来。 这么一想后,姜双玲心里掀起一股微妙的不适,干脆破罐子破摔,让自己吃东西的速度更慢一点。 不过意外的是,齐珩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也没有看着她皱眉,而是去打开了收音机,调到了昨天姜双玲听的电台自编节目。 “小学语文老师,你想去吗?”在电台的声音中,他开口说话。 姜双玲喝粥的手一顿,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试图先在心里想好解释不愿意去的原因。 “这事白天宋大嫂也跟我说了……我不太想去。”她斟酌了而下,这样开口。 齐珩点了一下头,没再说什么。 姜双玲喉咙一哽:“……” 想好的理由被迫咽进了肚子里。 这人真闷,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呢?也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去。 “我不去当小学老师,但是孩子……我弟弟和齐越可以去学校跟一年级读书,试试能不能跟得上,反正孩子的年龄还小,能学到多少算多少,跟不上下一年继续读一年级,也算有底子。” “齐珩,你说呢?你是不是……觉得孩子年龄太小了,读书不合适?” 齐珩淡淡道:“不小了。” 姜双玲:“……” 也是,眼前这人读书更早,十八岁之前都大学毕业了。 齐越像他父亲一样早慧,小小年纪的,记得不少东西,说话有模有样,姜澈也比平常的孩子更听话懂事的多,姜双玲就想让这两孩子早些读书。 “那就让两孩子去读,也好有个伴。”姜双玲笑着捏了捏弟弟的脸。 “我不去,我不要读书!!”一听到要去读书,齐越不愿意,他不想去读书。 ——还想留在家里养兔子。 姜双玲没管他,而是看向姜澈,温柔道:“阿弟去读书吗?姐姐亲手给你做书包,帮你在书包上缝个小兔子好不好?” 她这是在开“空头支票”,屋子角落里的缝纫机,她还没去学怎么用。 家里有缝纫机还放着不用,在这个年代实在是暴殄天物,姜双玲打算这几天就去学一学。 所以她这个空头支票也没有多少压力。 子不嫌母丑,弟弟应该也不会嫌弃姐姐做的小书包? “嗯嗯,要小书包。”弟弟果然是她的坚决拥护着。 得到了姜澈的答案后,不等齐越自己开口,姜双玲主动笑着对他道:“帮你做个小书包,缝上小老虎行不行?” 这个空头支票开的更大。 总之……要是缝不了,那就给画一幅算了。 “哼。”齐越别扭的转过头。 只剩他单独养兔子也不好玩。 “等你们两个都去读书,就剩我一个在家里……”说到这里,姜双玲语气变得扭捏了一些,“齐珩,我喜欢画画,我想画……” 她是打算慢慢跟周围人吐露出自己想学画画,喜欢画画的想法。 “我阿姐画画可好看了!!以前在家里画了好多!”姜澈这个姐姐吹主动冒泡讲话。 姜双玲给了弟弟一个十分鼓励的眼神,没错,是的,她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画了很多,她喜欢画画很久了。 小孩子才不会说谎。 “是房间里堆的那些吗?”齐越歪着脑袋出声。 姜双玲突然觉得这个傲娇崽也是个小天使,是的,她故意攒了很多“画艺渐长”的证据。 “是啊,想要拿过来看看吗?”姜双玲笑得格外温柔,那些证据,不拿出来过目一下,实在是对不起她花费的功夫。 齐越和姜澈两个小短腿屁颠屁颠去帮她回房间代劳那“证据”。 姜双玲心道:有小孩子跑腿就是好。 没多久,两孩子就抓着一沓画纸出来,齐珩是唯一的观赏者,从俩娃的手中接过那堆画纸。 姜双玲觉得眼前这男人没有艺术的眼光,给他看看也无妨。 齐珩的表情平淡无波,他的俊脸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一幅没有表情的性冷淡画风,姜双玲也习惯了,估计他看完所有的画,表情还是那个狗表情。 最上面那张画纸反面扣着,齐珩抬手将它一翻,看清了上面的画。 下一秒,姜双玲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意外。 为什么狗男人看我画的“乡土小画报”绷不住憋笑了。 那么容易破功吗? 姜双玲:“????” 不至于,她的“乡土小画报”虽然画的相对糟糕,但也不到“搞笑”的地步。 于是她好奇地伸头去看,却发现对方手上的画纸画的居然是…… 是她自己。 那天起来发现眼睛变红变肿了,格外有一种清纯脆弱美人感,她倍感新奇,于是信笔一挥,随手把镜子里眼红红仿佛受了委屈的麻花辫少女画了下来。 还添加了许多“夸张”的艺术加工。 ——俗称骚包自画像。 还是“我见犹怜西子捧心款”。 姜双玲瞬间如遭雷轰。 这俩贼娃把什么东西都给翻出来了???!!! 第25章 听听 姜双玲记得她画完这幅自画像后, 随手藏在放衣服的柜子里,因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难以示人外, 自己藏着留作纪念还是不错的。 21 而且还被压在她的衣服底下呢! 姜双玲:“……” 她的眼睛瞪着那两贼娃, 这两货究竟是怎么从柜子里精准找出这张画, 还给放在最上面。 排雷兵都没你俩强, 天生狗鼻子。 早知道会被翻出来, 还会被齐珩看见, 她还不如画完就直接扔民宿, 当天夜里就给重置消除了事。 虽然那张骚包自画像上的少女经过“艺术”加工, 已经很难辨别出是她,但是姜双玲还是羞愤欲死。 她心里凉凉地想:这大概就是社死现场。 画什么姿势不好, 还画个西子捧心,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捧过心。 现在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脸颊越烧越热的姜双玲转过头去看齐珩, 却发现原本还在憋笑的男人, 此时居然已经不加掩饰彻底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个格外纯正的微笑。两边的嘴角勾起,眼尾上扬,桃花眼变成了月牙状, 底下的卧蚕越发明显, 曾经脸上的冷峻全都消失不见。 姜双玲怔愣了一下,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齐珩笑。 她被这笑晃花了眼,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眼前本来一株好端端的小白杨,突然变异成一棵春风中花枝招展的桃花树。 …… 姜双玲:“!!!!” 这有什么好笑的?? 还是快点恢复成原来的性冷淡狗表情。 姜双玲抬手用微凉的手背触碰脸颊, 试图给脸上降温, 在脸颊边扇了扇风后, 见齐珩还在笑, 终是忍不住伸手去抢那副自画像。 而她的手却没有对方的手快。 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画像夹在了最末尾, 收敛笑容去看别的画。 ——也就是姜双玲辛辛苦苦攒出来的乡土小画报。 姜双玲见状只好暂时罢休,转过头去看俩贼娃,这两货待在旁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那画是谁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齐越举手得意道:“是我。” 姜双玲:“……” 果然是你,她的傻白甜乖弟弟就做不出这种事,根本找不到这画。 还是她大意了。 姜双玲磨牙赞叹道:“果然是你啊,真聪明,像你爸一样。” 一旁的姜澈见阿姐这么一说,连忙蹭过来奶声奶气地邀功道:“是我告诉他那里有画。” “阿姐画的,好看!” 姜双玲:“……” 她把姜澈拉到眼前来,左右开弓揉了一把他的小脸,在心里默默想到:原来亲弟才是背刺我最严重的的卧底。 齐越只是个跑腿的。 你们俩还玩起了熊熊搭配。 俩熊娃。 姜双玲揉完了弟弟的小脸后,转头看向齐越,齐越却警惕地抱着脸后退一步,“不准揉!” 姜双玲:“……” 我还不想揉呢。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跟孩子置什么气,反正都已经被看过了,破罐子破摔呗。 齐珩低头看向手中的几张画纸,姜双玲在一旁观察他,他已经不在笑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对方的笑容影响太大,让她总觉得齐珩此时的表情和往常不一样。 嘴角总给她一种隐隐带笑的感觉。 姜双玲:“……” 是错觉。 放下手中的纸张,齐珩抬眸看她,认真地问:“你喜欢画画?” 姜双玲怔了一下后,笑着点头:“喜欢。” 对方的语气问得很认真,姜双玲也回答的很认真,然而这种喜欢与不喜欢的话题,对姜双玲来说,却让她有过一丝的茫然。 她其实也说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画画。 小时候,她并没有主动要求学画画,而是爸妈给她报了美术班,美术班的老师夸她有天赋,她学的格外认真,周围的人总是因着这些画而夸奖她,年幼的她喜欢那些赞赏,因此她喜欢画画。 她也确实在美术方面有卓越天赋,因此一直学了下去。画画作为兴趣来说,还算是令人感到开心的,而等到她大了些,越来越涉及到比赛竞赛升学评比方面之后,父母的期许,成绩,没日没夜的练习……重重压力之下,画画对她来说又变成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有段时间她非常厌倦绘画,她甚至跟别人说过,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画画。 对她来说,最喜欢的画画,最讨厌的也是画画,最后一辈子离不开的,还是画画。 这大概也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情绪。 曾经有一个教授给过她评价,说她基本功扎实,绘画技巧高,奈何她的画匠气重,缺少灵气,她很难取得纯艺术上的成就。 不过她的画,却会是普通欣赏爱看的那种。 或许是因为她总是太在意别人对她画的评价,让她在画的过程中,总是忍不住迎合普通欣赏者的喜好,缺少了一份艺术的孤高。 “你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齐珩看着她道:“你画的很好看。” “谢谢夸奖。”虽然这些画在姜双玲的眼中都画的特别烂,但是她不接受齐珩的批评,要是对方敢说不好,明天她就敢逼他张嘴灌糖。 * 夜里,给两个孩子洗了澡,自己也洗了澡泡过脚,姜双玲回到房间里。 现在她的小房间热闹的很,姜澈坐在床缘,齐越抱着被子霸占中央,这个傲娇崽已经默认自己搬房间。 他毫不留恋地把爸爸扔了。 姜双玲很好奇他们父子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白天的时候,这两人的父子情还算稳妥,但是夜里齐越为什么不肯跟爸爸睡觉? 第一天还闹着说要跟爸爸睡,现在傲娇崽绝口不提这件事。 姜双玲:“……” 难道真是为了听我讲的故事? 我讲故事这么有魔力吗? 姜双玲拿着一本连环画,也在床上盘腿坐下,两个小家伙坐在她左右腿边,伸出小脑袋往中间看。 洗过澡之后,姜双玲背后的辫子已经散开,乌发温柔的垂落在肩头,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眼睫毛在垂眸时散落下阴影。 她笑着讲故事,左右看了下身边这两孩子,突然感觉自己这造型像个观音菩萨带着两善财童子…… 两个小童子都长得十分可爱。 姜双玲:“……” 她忍不住往门口看去,齐珩拿着一本书站在门口,垂眸翻着书页,他的时间观念非常强,到点会提醒他们睡觉。 ——姑且算他是珞珈山的守山熊好了。 还是一头爱学习的俊熊。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书。 “这么个小房间都要变道场了。”姜双玲忍不住小声唏嘘道。 “阿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阿姐唱歌给你们听,两个该睡觉了哦。” 姜双玲让这两个小家伙躺好,给他们盖好被子,轻哄着睡觉,齐越闹着不想睡,“还要听故事嘛。” 齐珩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睡觉。” 听到了齐珩口中的这两个字,齐越下意识身体一僵,老老实实缩在被窝里不说话了。 姜双玲:“……” 这好像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她或许已经猜到了傲娇崽搬房间的原因,于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到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姜双玲也懒懒地倒下去,冲着那边的人说:“你也早点睡,帮忙关灯关门,谢谢。” 说完后,她毫无心理压力的闭眼睡觉。 齐珩:“……” 黑暗中看不清门口人的脸色,房间的灯光骤然一暗后,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 听不到一丝脚步声,齐珩转身走进了隔壁的房间,他打开灯,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一张画纸。 下一秒,房间里出现了轻微的笑声。 也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那声音戛然而止。 * 一夜过去,姜双玲睁开眼睛起床,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梳,她就披头散发跑出房间去翻昨天的那些画纸。 她要把那张自黑画给销毁。 然而奇怪的是,她翻找了大半天,也没在那一堆画纸中找到“自黑画”。 “怎么没有?” 姜双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犹豫地看着另一个房间的门,她走过去推开门,房间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床、柜子、书桌…… 一眼就能把房间里的东西尽收眼底,并没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她又细心找了找,还是没有看到那张画的影踪。 她的“自黑画”丢了。 会是被齐珩藏起来了吗? “不会?他会做那种事?” 无论是丢了,还是被人藏起来,都让姜双玲欲哭无泪,她原本打算亲自销毁。 现在没机会了。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为了面子不闻不问。” 姜双玲捂了一把眼睛,后悔死了。 找不到“自黑画”的姜双玲神情郁郁地去厨房里烙了芝麻饼,又煎蛋三个,把两孩子叫起来后,冲泡三杯麦乳精,就算是三个人的早餐。 这个年代的麦乳精还行,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喝完了一杯甜的,姜双玲才感觉自己稍微被治愈了一点。 “总之不要再让那幅画出现在我眼前。” 要是让她发现是齐珩藏的,她一定会逼他吃下一斤小奶糕。 * 吃完早饭,姜双玲出门去找宋大嫂,昨天在孩子面前说了空头支票,要给孩子亲手做书包,现在她就打算找人去学怎么使用缝纫机。 姜双玲觉得宋大嫂那副精打细算擅于操持的模样,说不定就是个擅长用缝纫机的。 她到了宋家,宋大嫂见了她还很稀奇,打完招呼后,特意问起了昨天听说的稀罕事,“齐珩他昨天在院子里洗衣服了?你就在旁边看着?” “你们夫妻俩怎么回事啊?” 姜双玲:“……” 这就是住在一个大院中的不方便,好像一个家里发生了事情之后,隔壁也全都知道了。 谁谁家孩子哭了,足不出户,大伙也都能知道。 姜双玲瞥了宋大嫂一眼,心想怎么个个都这么八卦,齐珩他不就是洗个衣服吗?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齐珩只是洗个衣服,又不是窜上天。 “听人说,你们俩昨天的气氛也不太对,吵架了?”宋大嫂小声凑过来问。 虽然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但宋大嫂依旧摆出了一副要跟姜双玲说悄悄话的姿势。 姜双玲也小小声凑过去答:“没吵起来,宋大嫂,他就是嫌我洗的衣服太香了。” 宋大嫂被噎了一下。 嫌弃媳妇洗的衣服太香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那些臭男人天天汗流浃背,衣服都臭死了,还嫌弃……香?”宋大嫂面露迟疑,她凑过来仔细嗅了嗅姜双玲,发现对方身上还真有股子淡香味。 怪好闻的。 姜双玲点头,“就是就是,我也不理解他们男人的想法。” “你是说你们差点要吵起来了?” “后来没吵起来。”多亏了大嫂你的豆瓣酱。 宋大嫂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嗓音道:“你啊,听大嫂过来人的话,你这温柔的个性,不要跟他们当兵的吵架,吵不过的,不如歇着。” 要不然还不得被训哭了。 “嗯嗯,大嫂,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谁会用缝纫机?我想跟人学学怎么踩缝纫机。”姜双玲之前还尝试着用过缝纫机,但她发现自己面对这时代的脚踩缝纫机还真是无从下手。 “许教导员家里有一台缝纫机,他家的会,你去跟着学学。” “好,哎,宋大嫂,我能看看你家孩子的书包吗?” “可以啊,都已经用旧了。” 姜双玲看到了宋大嫂家孩子的书包,这年代孩子都流行军绿色的、黄色的斜跨书包,上面还印着些图案,红色的五角星之类的,还挺好看的。 她也打算给孩子做个类似的书包。 ——把小白兔和大老虎缝在里面? 要是缝在外面还挺羞耻的,怕这两男孩读了几天书后跟她急。 第26章 缝纫机 姜双玲按照宋大嫂指的方向, 回家里带了一篮子奶糖、碎布、针线和纸笔去敲了许指导员家的屋子,他家的正好在屋里。 三团许指导员的妻子叫做张梅红,是军属院里最会使缝纫机的, 她家里正摆着一台旧缝纫机。 这缝纫机是张梅红找人买的二手缝纫机, 没要票, 虽然是别人用过的旧东西,但她对自己的缝纫机十分爱惜。 进了许家院子,菜地里也是郁郁青青的,门口长了几株辣椒,现在居然已经挂上了小果子, 姜双玲在他家院子看了几眼,这家只养了几只鸡, 没养兔子。 张梅红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头发盘在脑袋上,露出整张发黄的脸,她的颧骨很高,板着脸的时候显得老相, 看起来格外不好相处。 坐在缝纫机前的她, 更像是个纺织厂的严肃老工人,双手看着很粗糙, 手下的动作却十分麻利。 听到姜双玲的来意后,张梅红点了点头,就让她站在一旁看她演示怎么使用缝纫机。 她是个有真功夫的, 虽然话不多, 但却把所有的步骤在姜双玲眼前细心演示过一遍。 姜双玲一边看, 一边唰唰唰把步骤和技巧都写下来, 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步骤都记下来, 回去慢慢研究。 张梅红看着她这样,觉得很新奇,她虽然会用缝纫机,却是个不识几个字的女人。 姜双玲把自己写下来的东西念给她听,张梅红笑着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妹子,我看你写的字十分漂亮,能不能也帮我写一份,我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你写的这些,我好像又看得懂。” “好啊,张嫂子,我帮你写一份。” 这下正好了,姜双玲把步骤还有各种车线的方式,要注意的事项一条一条写了下来,还有什么平缝,包边缝的技巧,写完了之后,就念给张梅红听。 张梅红听得高兴,又给她多演示了几遍,还把各种要注意的事项,重复说了一次又一次。 姜双玲在一旁看着手痒,也想上机器试试,于是开口问:“张嫂子,我能上手试试吗?” 张梅红皱了皱眉,绷着脸默不作声,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缝纫机。 姜双玲是个有眼色的,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张嫂子,那我就回家自己练了,要是有难处就来找你啊。” “哎,好。”见她这么通情达理,反倒是张梅红有些不太好意思。 在姜双玲离开之前,张梅红叫住她,给她塞了一罐自己做的腌辣椒。 姜双玲手里抱着腌辣椒:“……” “谢谢嫂子,我走了。” 姜双玲从许家的院子里走出去,站在路边,她盯着手中的腌辣椒无语凝噎。 难不成在这军属院流行送辣味? 她是不是也该入乡随俗,学着做点辣酱? 姜双玲:“……” 感觉像是一个不吃辣的人入了敌营。 姜双玲正要抱着怀里的辣椒往家里走,前面一个女人突然出声叫住了她,这人似乎在那等了很久,见她还没有走过去,这才主动往姜双玲的方向走。 是个姓林的军嫂,丈夫是三团的某个营长,跟张梅红是认识的。 林大凤是个自来熟,冲着姜双玲说话时语气分外热络,就跟见着失散多年的姐妹似的,满脸堆笑道:“妹子啊,你刚带着东西上许家找张梅红学缝纫机去了?” 姜双玲点了下头,“我不会用那个。” “妹子啊,不是嫂子说你,你真是太傻了。” “那东西简单的很,咱们女人天生就会用,哪还用得着跟人学这个。” 姜双玲:“……” “你还带了糖去?你可真是个刚结婚的新媳妇,没见过什么世面,干出这种傻事,这些糖送出去,还不如留着孩子吃,你不早打听打听,那个姓张的小气得很,肯定连自己的破缝纫机都舍不得给你碰,她能教你什么东西。” “这样,嫂子我今天就做个大好人,我也擅长使缝纫机,我现在上你家去,亲自教你怎么弄。” 要真是个普通不经事的新媳妇,听到她说的这番话,估计一时之间都得被说懵了,下意识松口把人给带回去。 但是姜双玲天生不是个喜欢把人往家里带的,再加上对方口气太大,令她感到一阵不舒服。 说这种大话的,向来没真本事。 于是姜双玲笑着道:“嫂子,谢谢你的好意啊,不用了,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宋大嫂家一趟。” “我得马上走了。” 姜双玲抱着怀里的烫手辣椒,一溜烟的小跑走了,也不管背后的林大凤是什么表情。 她跑到了宋大嫂家,宋大嫂见了她疑惑道:“你怎么又来了?还带了东西?腌辣椒啊,这东西我不要,家里多得是。” 姜双玲抱着怀里的辣椒哭笑不得,她刚才确实有过一瞬间想把辣椒留在宋大嫂家。 不过,别人给的东西,再送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宋大嫂,我刚在许家门口遇见一个姓林的军嫂,你知道她吗?”姜双玲把刚遇见的人和对方说的话讲给宋大嫂听。 宋大嫂一听,就什么事都明白了,“那个林大凤就是想借用你的缝纫机。” “她自家没买,之前总是借用许家的,她这个人就是用着别人家的东西不知道心疼,手法粗糙的很,险些还把许家的弄坏了,张梅红就心疼,林大凤还笑她,说本来就是别人用过的老物件,经得起造,有什么可心疼的……后来就是吵了一架,张梅红就不再给人借用自己的缝纫机。” “你千万别把她往家里带,她估计就是知道你新来的,脸皮子薄,不好说出拒绝的话,你给她用过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可千万要拉的下脸拒绝她,不然心疼的还是你。” “你那缝纫机是新买的?” 姜双玲点点头,“崭新的还没用过。” “那你就防着点。” 可那要怎么防? 对方万一之后主动找上门来怎么办? 姜双玲想了想,对宋大嫂说:“大嫂,你帮我一个忙,我在她面前,我就说……” * 姜双玲从宋大嫂家回去,还没在家里坐热乎,果然就有人上门了。 林大凤怀里抱着布料找到了她家,冲着姜双玲眉开眼笑,一副亲切好大姐的模样,大着嗓门道:“齐家的,我进来了?你不是想学怎么用缝纫机吗?我来做一次衣服给你看,你看过就会了。” 姜双玲从屋子里走出来,上下打量了林大凤一眼,冲着她笑了笑,“林嫂子,不用了,我连车线都还不会呢。” “那你更跟该看看了,我手法好,保准你一学就会。” “你可别跟我瞎客气,我一见到你啊,我就觉得你是我亲妹子一样,让大嫂忍不住想要对你好,说不定咱两上辈子还真是姐妹呢。” “本来这布料我还想着年底再做衣服,现在为了你,我提前拿出来。” 林大凤对着她,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眼尾都起了褶子,任谁看都是一个热情的好大姐形象。 姜双玲也对着她笑,语气变得格外热乎,“是吗?林大嫂,我见着你也觉得亲切的很,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亲切,当然亲切,甭跟嫂子客气。” 姜双玲凑过去小小声跟林大凤道:“嫂子,我之前从宋大嫂家回来,她跟我说,我这缝纫机是齐珩为了结婚买的,是新人的物件,沾了咱俩的喜气,结婚第一年不好给外人用。” 林大凤一愣,“还有这种说法?” “有啊,新婚的东西当然有喜气啦,不过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我当然愿意让大家都来沾我的喜气,还主动让宋大嫂来用我家的缝纫机,但是宋大嫂说不能白占我的便宜,送了我一块布。” “嫂子你也知道,我刚搬进家属院,家里什么东西都缺,我还想学怎么用缝纫机,又缺了布来练手,宋大嫂是故意心疼我哩。” “嫂子你刚才都说像我亲姐姐一样了,我……我这怎么好跟你客气。” 说到这里,姜双玲拿起手中的一条辫子,低着头用手指拨弄发尾,冲着林大凤眨了眨眼睛,暗示道:“嫂子,我就觉得你手上这块布挺好看的。” 林大凤的脸色绿了。 “是吗?” 姜双玲十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有些飘,时不时落在对方怀里的布料上。 “算了,嫂子我想起今天家里还有一点事,衣服就不做了。” 林大凤转头抱着手上的布离开。 姜双玲目送她离开,然后抬手拍了拍自己这张单纯小白花的脸,把脸上的表情拍正常后,回屋子里去摆弄缝纫机。 她现在是真的连车线都不会。 这种脚踩缝纫机,需要手脚配合联动一起用,姜双玲刚学着踩这个,都快怀疑自己手脚不协调。 都说爱抖腿的人心里住着一台缝纫机。 她这个不抖腿的人,为了学缝纫机要被迫抖腿。 姜双玲又拿起自己写下的步骤和要点,仔细看过一遍后,来来回回尝试着踩缝纫机,结果没踩一会儿,腿就酸了。 她捶了捶腿,在心里佩服张梅红踩了那么久的缝纫机都不会累。 这比考驾照踩离合器还要难。 “阿姐?” 齐越和姜澈两个小家伙好奇地围在她身边看她摆弄缝纫机。 姜双玲端正了坐姿,她被两个孩子看得有点窘迫。 ——空头支票开得太早了。 这两孩子看见她现在这手脚不协调的模样,会不会怀疑她根本做不出书包。 姜双玲:“……” 她自己也开始怀疑。 第27章 上头 姜双玲是个不轻易放弃的女人。 她一咬牙, 当着俩孩子的面,硬着头皮继续学习使用缝纫机,手上一摇手轮, 脚下一前一后踩动脚踏板,哒哒哒的声音在耳边出现,车出来的线路就…… 看起来不太对劲。 我一个能徒手画直线的人,为什么车出来的线是歪的? 姜双玲:“……” 脚下双腿在抖动的时候,连带着手也跟着一起动了。 旁边两个小矮子踮着脚好奇地看她车线,看了一会儿之后, 又蹲下来看她帕金森式地踩踏节奏。 姜澈:“?” 齐越:“!” 姜双玲:“……”羞愤。 被俩孩子围着当大猩猩看, 而且还是在表演滑稽的大猩猩, 姜双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踩脚踏板的节奏十分僵硬, 她看张梅红踩缝纫机的时候,动作十分流畅又轻松, 非常赏心悦目。 为什么她自己这么僵呢? 姜双玲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身边这俩孩子,一个是青菜, 一个是萝卜, 不用管他们。 继续勇敢地练习车线,哒哒哒哒哒…… “阿姐, 你能做小书包吗?” 就连最信任姐姐的姜澈在这时也开始产生怀疑, 更别提本就聪明的齐越。 齐越倒是非常开心,欢呼道:“没有书包就不上学!” 不上学就养兔子。 “喂,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兔子。” 姜澈:“……” “你们两个去喂兔子,阿弟, 放心好了, 我当然能做书包, 保准你们一人一个,我现在不是正在学怎么用缝纫机嘛,现在只是开始,我学东西很快的……” 姜双玲把两个小尾巴哄出去之后,捞起两边衣袖,继续跟眼前的缝纫机干起来了。 她要跟它死磕,就不信不会用。 * 缝纫机这种东西,还真是越用越熟练,姜双玲练了大半天之后,踩起缝纫机来有模有样。 之前还觉得艰难,现在是越踩越上头。 ——踩缝纫机是会上瘾的。 双腿有节奏的抖动着,眼睛看着针线整齐地穿过布料,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一条笔直的线路出现,心里顿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爽感。 就像是熬夜通关了一场艰难的最终游戏。 太爽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老一辈的人喜欢踩缝纫机了。”在这种精神文化生活不丰富的年代,踩缝纫机也是一种享受啊。 上头,越踩越上头。 之前踩一会儿就觉得腿脚酸疼,现在踩了大半天,身体丝毫不觉得累,甚至还想继续踩下去。 不过是一个半天的功夫,姜双玲已经开始沉迷踩缝纫机,一块布料就能玩很久,车完了线路用剪刀剪开继续车。 夜里,齐珩回来的很晚,他踏进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闪烁的星子布满夜空。 屋子里的灯光透出窗外。 齐珩推开屋门,两个孩子围在收音机前,女人的背影婆娑,踩踏着缝纫机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昏黄的灯光照亮三个人的身影。 他摘下头顶的帽子,目视着眼前的画面,蓦地觉得心中一暖。 齐越一见到他出现,嘴里叫着“爸爸”奔了过来,一旁的姜澈懵懵懂懂跟着他一起小跑过去。 齐珩蹲下来,一手抱起一个孩子。 姜双玲抽出时间回头往他们三的方向看了一眼,“齐珩,你带着两孩子吃饭。” 说完后,她又开始埋头在自己的缝纫大业中。 齐珩带着两孩子坐在方桌前,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瓷碗,碗里装着粘稠的青菜蛋花粥,中间是一碟腌辣椒。 这就是他们的晚餐。 齐珩:“……” 姜双玲三下五除二喝完一小碗粥,把碗搁在一旁,右手熟练的摇动手轮,双腿一前一后踩着缝纫机哒哒哒哒。 房间里持续不断的声音仿佛带着地板一起震动。 齐珩喝了半锅粥,问两个孩子,“中午吃的什么?” 齐越:“粥。” 姜澈:“还有鸡蛋。” 齐珩:“……” 齐珩闭了闭眼睛,他站起身,几步走到了缝纫机前。 他的身材高大,顷刻间挡住了光线,姜双玲只觉得眼前一暗,手中的针线都看不清晰了。 她抬起头,“齐珩,你站过去一点,挡住光了。” “夜里别弄了,伤眼睛。” “我再缝一会儿,一会儿就结束。” 姜双玲这句话说完后,挡光的身影果然离开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投身于自己的缝纫大业。 她已经能够来来回回车出一个完美的十层方框圈,每一层的线条都格外笔直,走线扎实,几乎是完美无缺。 再把里面的三圈车完就更完美了。 还有最后收尾的一圈。 却在这时,阴影将她眼前笼罩,齐珩去而复返,重新站在缝纫机旁。 “齐——”姜双玲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对方抓住肩膀从椅子上拉起来。 疼…… 不是肩膀疼,而是一起来之后,姜双玲头昏眼花,腰酸背疼腿也麻。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反手按住自己的腰,坐太久了。 齐珩坐到了她刚才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样工具,三下五除二把缝纫机上的针板卸了下来。 姜双玲:“???” 齐珩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拿着收缴的针板回房间。 姜双玲看着没有针板的缝纫机台傻眼了。 “!!!!!!” 这男人做事好绝,居然直接拆缝纫机。 一言不合就动手。 万一拆坏了怎么办?! “阿姐……”姜澈小跑到姜双玲的腿边,亲昵地抱住她的大腿,奶声奶气认真道:“我不要小书包了。” 齐越:“……那我也不要了。” 姜双玲:“……”至于吗?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不过就是稍微有点缝纫机成瘾,怎么孩子连小书包都不要了。 经过今天这一遭,姜双玲已经有自信能够做出两个合适的小书包。 姜双玲捏了捏弟弟的脸,安慰道:“你们放心好了,等几天我肯定把答应你们的小书包做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后,姜澈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小嘴一瘪,抱着姐姐的大腿扑簌簌掉金豆子,语气难过哽咽道:“我不要小书包了。” “姐姐一天都不理我了,呜哇哇……” “阿弟你别哭啊。”姜双玲心中一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姜澈哭,姜澈虽然性子乖巧软糯,但他很少哭,哪怕之前被村里别的小孩欺负辱骂都没哭过,今天却因为被她忽略就……“阿姐错了,乖,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沉迷缝纫机。” “没有不理你。” 齐越插嘴道:“还有我。” 姜双玲:“……我错了。” 她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哄了哄,在心里反思自己今天确实有些走火入魔,都是以前练画的时候留下来的习惯,她一旦专注在某件事上,就容易废寝忘食,把周围的一切事情都忘光了。 说齐珩有强迫症,而她自己,偶尔也会有点偏执不服输的完美主义。 姜双玲带着两孩子去洗了澡,又给讲故事唱歌哄了小半天,这才把两个小祖宗哄好。 两人孩子睡在最里面,姜双玲睡在外侧,这床虽然不算小,但也只能勉强容纳下他们三,没有别的位置。 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子在打架,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姜双玲在闭眼前还不忘朝着门口叮嘱道:“齐珩,你明天走之前,一定要把缝纫机装好。” 齐珩:“……” 男人一句话也没说,房间里的灯立刻熄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双玲迷迷糊糊中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今天的关门声更大了一点,甚至还能听到对方离开的脚步声。 * 一早起来,姜双玲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跑出房间去看外面缝纫机的情况。 针板已经安安稳稳装上去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能自制收音机的男人手艺不会太差。” 要是以后缝纫机坏了,说不定他还能帮忙修缝纫机。 姜双玲心情放松下来,没有急着去踩缝纫机,而是回房间里先打理好自己,再去做早饭。 她煮的是面条,因为想着昨天对不起两个孩子,今天煮面条的时候,姜双玲刻意多费了些心思。 一碗面条汤汁里泛着微黄的油光,几片青色的蔬菜点缀在一旁,胡萝卜雕成的两只小兔子落在青菜上,一排切好的红褐腊肉在兔子背后散开,剥了蛋壳的雪白水煮蛋一半泡在汤汁里。 最后撒了把葱末在上面,顿时葱香扑鼻,色香味俱全。 令人食欲大开。 * 一个站岗的排长情不自禁傻笑,他已经跟领导请了假,马上要回家结婚了。 是村里一起长大的姑娘。 每次想到这件事,就让他兴奋的不能控制自已,恨不得把这件事告诉周围的所有人。 现在他已经是他们连里最讨狗嫌的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讨厌的酸臭味。 眼熟的战友看见他纷纷绕道。 齐珩从他的身旁走过,排长忍不住跟了上去,搓着手乐呵道:“营长,你说结婚四大件,买哪一样姑娘更高兴?” 他家里并不宽裕,能准备个其中的一两件就不错了。 然而这句话问出去之后,那排长立刻就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一下,他这番话本来是要跟副营长说的,结果怎么问到了营长跟前。 排长心里一个咯噔,恨不得立刻钻进地里。 让你嘴快! 排长后悔不迭,他本以为眼前人不会回答,却没有想到竟然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一句: “缝纫机,没必要买。” 说完后,齐珩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排长一头雾水。 缝纫机不是家里最实用的吗?姑娘家也喜欢。 为什么没必要买? 第28章 贤惠 姜双玲对缝纫机掌控越发熟练, 已经开始对衣服下手,承担缝缝补补的工作。 她把自己和弟弟的旧衣服都找出来,把所有要补的, 能补的,全都补过一遍,补完了之后,成就感十分高。 她对两个小家伙说: “你们以后不用担心衣服破了。” “我来帮你们补上。” 想当初,姜双玲可是个连针线都没拿过的女人,别说补衣服, 哪怕是衣服扣子掉了, 她都不会把扣子缝上去。 现在她居然能补衣服了?! 稀奇。 “看来我离缝纫大师的距离只差一台缝纫机而已。”补了几件衣服之后, 人心难免有些膨胀。 等以后孩子的衣服破了, 给他们打个漂亮的小补丁,一个缝上兔子, 一个绣个老虎,说不定还能成为时代的新风尚。 姜双玲越想越有点自鸣得意,看着眼前的缝纫机, 越发上瘾, 她和弟弟能补的衣服,全都被她消耗完了, 然而现在还是手痒难耐, 需要多找一点布料来练手,顺带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 她回房间仔细翻了翻三个人的被子,用她五点几的眼睛在堆成“祥云”的被子上找出了一个洞。 “果然,这年代的被子更容易破。” 姜双玲的眼睛一亮, 在心里无比佩服自己的机智, 她又找到了发挥用处的地方。 坐在缝纫机前把被子哒哒哒补上了之后, 姜双玲发现补被子比补衣服更有成就感。 现在该补的所有衣服被子全都已经补完了。 可她身体里学缝纫机的热度还没消退,这让她忍不住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个房间。 ——齐珩的房间。 去看看他的衣服有没有破了,算不算是侵犯隐私? 去帮他补个衣服而已,应该不会怀疑我是心怀鬼胎的特务? …… 姜双玲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心想补衣服还真上头。 “我就进去看看他的被子需不需要补一下?” 最终,姜双玲还是推门进去了,一打开门,就看见那团工工整整的“豆腐块”,和她的“祥云被”形成强烈反差。 姜双玲心里发憷,要是把他的豆腐块掀开,她还真没本事还原成这样。 “来都已经来了,还是看看。” 顺便研究一下他的被子是怎么叠出来的。 姜双玲把这团整齐的被子掀开,令她没想到的是—— 表面上看起来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居然内有乾坤,被角脱线出了一个大!洞! “这么大?”姜双玲被这个洞给惊艳住了。 她这一趟算是来得有收获,忙不迭开开心心拿着这被子出去给帮忙缝上。 起码齐珩回来的时候,算是有交代了,把上面的洞补上,对方应该不会怪她翻乱他的被子? 姜双玲把齐珩的被子给补上了。 补被子的时候,她发现这被子以前就是补过的,裂开的洞上还连着一段不一样的黑色线头。 这是补过又重新脱线的被子? 姜双玲又忍不住去翻了翻齐珩的衣服,在一些容易磨损的边角发现了一个修补过的痕迹,和被子上的缝痕如出一辙。 ——都是非常蹩脚的手工针线。 手工缝得歪歪扭扭的,只能勉强说是缝上去了。 姜双玲:“……” 她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可怕猜测。 这该不会是齐珩自己缝补上去的? 是了,以前从小就听说,他们军人,绝对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但是换句话来说,他们是会用针线的。 姜双玲脑袋卡壳了几瞬后,立刻在脑海里幻想: 齐珩那约莫一米八六的大个头,坐在床头,点着盏昏黄的油灯,虽然脸上还是那一副板着脸的狗表情,但是他抱着被子,一针一线在灯下缝衣服。 姜双玲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震撼住了。 兵哥,好贤惠啊…… 像姜双玲这样的九零后,和她同龄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基本没几个会用针线,最多小时候让妈妈帮忙缝一下衣服,长大后则是花点钱去找专业的裁缝帮忙改衣服,自己动手?那是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如果不是姜双玲意外穿越到七十年代,她根本就不会接触缝纫机,也绝不会自己补衣服。 齐珩他十八岁参军入伍,就会自己拿针线在灯下一针一线补衣服。 姜双玲:“!!!” 突然觉得这狗男人身上的贤惠感爆棚。 尤其是这歪歪扭扭的蹩脚针线,和他种下来的小青苗形成强烈反差。 “噗——” 姜双玲抱着被子在缝纫机前笑得肚子疼,脑海里灵感飞跃,拿起纸笔就开始画四宫格条漫。 条漫里的齐珩变成了三头身: 1、早上起来叠豆腐块,看见破洞大惊失色; 2、表情冷硬的兵哥在训练新兵; 3、夜里灯下补被子,依旧板着脸面无表情; 4、缝好之后发现歪歪扭扭,齐珩:“……”,强迫症发作内心纠结; 5、拿剪刀拆开,重新补。 6、仍旧歪歪扭扭,齐珩:“……” 7、终是选择放弃的兵哥睡觉。 …… 笑傻。 姜双玲画完了之后,笑了大半天,最后把可怜的条漫塞进民宿里等着夜里自动销毁,这东西不能给外人看实在太难受了。 经过这一次打岔,让姜双玲从沉迷缝纫机的上瘾里脱离出来。 还是画画更好玩。 勤务兵小张来院子里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因为知道很多军嫂独自在家带孩子有难处,值班的小战士会来搭把手。 “能帮我再砍几根竹子吗?”姜双玲上次就想砍竹子来做竹筒饭,但是又觉得太麻烦了,今天她心情好,决定夜里烧个竹筒饭。 “行,简单的事。” 在小张离开之前,姜双玲忍不住问:“小张,你会补衣服吗?” “会一点,这里没娘也没媳妇儿,衣服破了还不得自己补……” 姜双玲忍不住看着他露出了迷之微笑。 小张挠了挠头:“……” * “嫂子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看着齐珩,小张越来越觉得刚才见到的嫂子有些奇怪。 “她今天还问我会不会补衣服……” 小张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后,营长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营长,怎么了?” 在对方脸上越来越不好看的时候,小张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营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嫂子来帮我补衣服……” “俺自己的衣服自己补,营长,我针线活可好了。”小张已经被吓得慌不择言。 齐珩:“……” 后悔。 * 姜双玲夜里打算烧竹筒饭,可她拿着刀砍竹子,砍得太艰辛,正好齐珩回来了,她就让齐珩帮自己砍竹子。 她选了大小均匀合适的那几根,不用太粗的,太粗了怕烧不熟。 姜双玲拿着刀往竹子上一比划,“要这几段,齐珩,你帮我砍一下。” 齐珩接过她手中的刀,轻轻松松就把竹子砍成几节。 “这里这里,用刀帮我打通一下。” 姜双玲让对方帮忙在竹筒上打洞,才方便把米粒放进去,她已经提前把要烧竹筒饭的米泡软了。 “齐珩,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怪我。” 齐珩放下手中的刀,看着她挑了挑眉,让她有话直说。 姜双玲讪讪笑了几下,“我今天……帮你把被子补了。” 齐珩:“……” 姜双玲努力查探对方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应该是没有怪她去翻被子。 “我还帮你把衣服补了下。” “谢谢。” 姜双玲愣了下,她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这句谢谢,而是因为对方说谢谢的时候,嘴角似乎笑了一下。 那笑容一闪而逝,反倒像是她的错觉。 但她发誓,她真的看到他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 姜双玲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学着东北大老爷们的口气洒脱道:“不用谢,别客气,缝纫机还是你买的。” 齐珩:“……” 他低垂下眼眸淡淡道:“那你就用。” “放心,以后补衣服的事就交给我。” 姜双玲看着眼前的齐珩,越看越想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今天看对方,总觉得这男人身上似乎带着一层“贤惠”的滤镜。 让她忍不住迷之微笑。 “齐珩,我在被子上看到了线头,之前是不是你自己补过被子?” “衣服也是你补的?” 齐珩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不是。” “军人不可以说谎来欺骗无辜群众。” 姜双玲笑着冲他眨眨眼睛:“再回答一次。” 齐珩不答,转身就要进屋去。 姜双玲看着他的背影,小跑上前偷偷凑到他耳边说了声:“齐珩,你真可爱。” 齐珩:“……” 女人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 齐珩走出院子透口气。 他走了没几步,发现前方不远处,何团长披了件衣服站在墙角抽烟,他站在落日底下,白色的轻烟袅袅,残阳下的背影显得格外潦倒。 ——是跟自己的妻子吵架了。 “说我是莽夫,说我不懂情趣。” “臭娘们,又跟我闹脾气。” “等会还得我去哄她,不去!坚决不去!” 何团长一抬头看见面无表情的齐珩,顿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就跟见了救星一样,连忙道:“齐珩,你来教教我,怎么才能对着那些漂亮女人心硬如铁。” 那些漂亮女人的脾气太难伺候了,天天跟你置气。 齐珩:“……” “对对对,就是你现在这幅臭脸的模样。” 何团长心里就很好奇,他在家里根本不敢摆臭脸,只能赔笑,“你说说你媳妇儿在家每天看着你这张没表情的臭脸。” “她能说什么?” 齐珩:“她说我可爱。” 第29章 如芒在背 何团长穿上外套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家里, 和之前出门时候的怒气冲冲不一样,此时他的面容上,写满了茫然和困惑。 晚风吹在他身上, 一股淡淡的烟草香气弥漫在他身周,与他茫然的神色相互映衬,仿佛他的思绪上也被蒙上了一层轻烟。 何团长跨过了门槛。 王雪姝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立刻抱着胸仰着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看见何团长的身影,身体稍微放松了些许, 嘴上却是丝毫不饶人, 拖长了尾音讥嘲道:“怎么?舍得回来了?” “还以为你要去跟老秦凑合一晚上。” 听到妻子的声音后, 何团长的身体冷不丁一个激灵, 他看着眼前的王雪姝,茫然道:“……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隔壁那对夫妻了。” 王雪姝:“?” 王雪姝一脸莫名其妙。 刚才不还是他们俩吵架吗?现在这老何出门一趟, 嘴里却说着隔壁家的夫妻。 有毛病。 何团长凑到王雪姝的跟前小声道:“媳妇儿,你要不要跟隔壁齐家的那位多接触接触,了解下情况?” 王雪姝:“……你还记得咱们俩在吵架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关心别人家的事?” “人家夫妻两个, 能有什么让人看不懂的?你之前不是还说, 女人家找男人,不能光看脸, 要找个知冷知热的, 对你好的……可我现在觉得自己眼瞎,找了你,也不见得知冷知热。” 何团长:“……这话不能这么说,要是论给人当丈夫, 我可比齐珩好多了。” 王雪姝抱着胸, 上上下下将眼前的男人打量过一遍, 也跟着好奇了起来,开口问道:“你刚才出门到底遇见了什么?” 何团长:“我觉得我刚才出门见鬼了,你信吗?” 王雪姝:“你不如说自己掉茅坑里,我信。” 何团长:“……” 王雪姝:“有屁快放。” “就……我刚才出门的时候,遇见齐珩了,之后咱两说了几句话,媳妇儿,你觉得齐珩这人怎么样?” 王雪姝随口答:“年轻有为,优秀,上进,话少。” 何团长:“这话我听着有点酸。” 王雪姝慢悠悠地去给自己倒了杯茶,优雅地饮了一口,把瓷杯子拿在手上,斜着眼睛道:“你别兜圈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团长嘴角一抽,把刚才听见的话倒豆子一样说出来,“刚齐珩跟我说,他媳妇儿说他可爱。” “咳咳——”王雪姝险些手中的杯子没抓稳,还被口水呛了几下 “媳妇儿,要不你也说我声可爱。” “你做梦!!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你说你说!!谁给你出的鬼主意,编这么一通谎话来涮我。” “看把你能的,鬼话都说得出口,我宁愿相信你见鬼了,都不信隔壁齐营长能跟你说这话。” “你当我是傻子吗?” …… 何团长:“????!!!!” 六月飞雪窦娥冤。 我说的全是大实话。 * 姜双玲在院子里生火烧竹筒饭。 她把切成丁的腊肉、泡软了的大米或糯米、水、胡萝卜丁、土豆丁以及酱料按照比列一层一层的放入竹筒里。 虽然材料比较简陋,但是这个竹筒饭的重点主要是肥肉相间的腊肉。 这个年代吃点肉太难得了。 姜双玲装好了十多个长竹筒,竹筒口用干叶子堵上,用长棍夹着竹筒放在火里烧,升起来的红色火苗在简陋的小火炉中蹿得老高,在夕阳下照亮姜双玲的脸庞。 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围在屋檐下的火边看姜双玲的动作。 “阿姐,在干嘛呢?” “烧竹筒饭给你们吃。”姜双玲顺手捏了一下弟弟的脸颊。 这两小孩身上都有一股大白兔奶糖的香气,甜甜软软的,现在站在火边,被烤出了一股甜腻的干燥奶香味。 非常好闻。 齐越默默地蹲在火堆边认真烧火,满眼都是好奇,一双与齐珩相似的桃花眼盯着那几个翠绿色的竹筒,偶尔伸出小手去摸一摸。 “别乱碰,小心烫着。” 他们三蹲在火堆边,目不转睛盯着那几个逐渐变黑的竹筒,姜双玲有模有样地调整竹筒的位置和方向,确保它们均匀受热。 烧了一会儿,米粒的香气就被烧出来了,米饭的清香与腊肉勾人独特的肉香交织在一起,馋得两个小孩都情不自禁嘴里咽口水。 “好香啊。” 姜双玲也咽了咽口水,烧出来的竹筒饭是真的香,她往火里加了些干柴,用打通了的长竹筒去吹火灰。 结果被呛了几下。 业务不太熟练。 红色的火星子被吹亮,白色的木灰在风里四散而飘,姜双玲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被火熏得热乎乎的。 齐珩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围在火边烤竹筒的一大两小,他走过来,伸手擦了擦姜双玲脸上的黑灰。 姜双玲被他揩了下脸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花猫。 不仅仅是她,齐越也是一样,这小家伙对烧火热情地很,不断添柴,还拿棍子搅来搅去,双手都乌漆墨黑的,再往脸上一揩,可不就成了一只小花猫。 唯有乖巧安静等待的姜澈浑身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一股奶香气包裹。 “齐珩,快帮你儿子也擦一擦,都是个小花豹了。” 齐越哼了一声,“我是个大老虎。” “好好好,去帮大老虎把手洗干净,差不多可以吃了。” 姜双玲把竹筒夹出来几个,她抱着姜澈,齐珩抱着齐越,一起去给这两小孩洗爪子。 齐越的小爪子是真的脏,指甲缝里都是黑的,姜双玲怕齐珩洗不干净,干脆倒了些温水,自己帮齐越慢慢洗,让齐珩把弟弟抱走。 “我要自己洗。” “那你要把自己的小脏手洗干净一点,喏,就像我这样的。” 等齐越把手洗干净了,姜双玲把水倒掉,牵着这个小家伙的手往屋子里走,几个烧好的竹筒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 “齐珩,你帮忙把竹筒劈开。” 齐珩用刀把竹筒劈开,分成两截,白花花的米饭从竹筒里暴露了出来,两半竹筒都粘着清香的米饭,红色的腊肉点缀在白色的米粒中,原本肥腻的那部分腊肉在炙烤中已经化开,变成了透明色。 萝卜丁和土豆丁也都香软的厉害。 “好吃!” 今天的晚饭不用碗,直接用筷子刮下竹筒中软糯的米粒,姜双玲的腊肉丁放的十分均匀,虽然肉丁切的不大,但是每一口米饭中都有腊肉咸甜的香气,吃进嘴里时,肉丝仿佛一根根的在嘴里散开。 竹筒饭太好吃了,全都没舍得浪费,哪怕是一点小米粒,都从竹筒上认真地刮下来,吃进肚子里。 “齐珩,你能慢点吃吗?这可是烧了大半天的竹筒饭。”姜双玲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嘴里的竹筒饭,看见对面齐珩那牛噍牡丹的速度,换成她看不过眼了。 这么几口吃进去,能尝得到味道? 齐珩:“……” 速度不改,继续吃。 姜双玲心塞地低下头,自己慢点吃。 姜双玲和两个孩子各吃了一根竹筒饭,剩下第二批烧好的竹筒饭全被齐珩包圆了,两个孩子仰望着齐珩吃饭,全都羡慕死了。 他们的小肚皮还吃不下这么多。 齐越眼睛里冒星星:“我也想吃这么多。” 姜澈眼睛里跟着冒星星:“……我也想。” 姜双玲:“我不想。” 成为大胃王什么的,是什么终极可怕的梦想。 齐珩:“……” 姜双玲给这两个小家伙倒了两杯蜂蜜水,让他们老老实实喝糖水,不要做梦胡吃海塞。 她心里着实佩服宋大嫂家里养了五个娃,他们家这两个四五岁的娃,看见齐珩吃饭,有样学样,梦想着当一个绞饭机器,以后年龄一天天大了,那岂不是吃得越来越多…… 三个臭弟弟,那得多能吃。 * 夜里睡觉,姜双玲回房间,发现房间里的被子都被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出自某个人的手笔。 两个小家伙坐在床上,仰头看向姜双玲,孩童的眼睛最是黑亮如宝石一般,姜双玲没忍住捏了下弟弟越来越有肉的脸颊,等她抬手放在齐越的脸颊边时,顿了顿,却还是轻轻地捏了一下。 齐越嘟着嘴捂住自己被捏的脸颊,往床铺里面滚了一下,背过身不看姜双玲。 “等我明天去城里买些布回来,就给你们做小书包,再做一件新衣服去上学好不好?” “嗯嗯。”姜澈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听到有新衣服穿,齐越都忍不住转过了身。 “阿姐,你也有吗?” “有,咱们都做一件新衣服。”姜双玲这句话说完,就发现门口看书的齐珩抬头瞥向了她。 对方的视线如芒在背,令人难以忽视。 姜双玲:“……” 齐越歪着头跟着问:“爸爸也有吗?” 姜双玲:“你爸爸他没机会——”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后背针扎加剧,面前仿佛站着容嬷嬷,让她顿时改了口:“有有有有有,虽然没什么机会穿,但是大家都要有。” “我肯定会做四套衣服的。” 这句话说出口后,背后的针芒终于消失了。 姜双玲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斜着眼睛用余光去偷瞥站在门口的守门神,对方此时已经低着头,专注看向手中的书籍,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蓝色的书壳上,眼眸低垂的时候,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温柔。 进可眼神化实质容嬷嬷附体,退可油灯下一针一线补被子。 姜双玲咽了咽口水。 ——好想给他递针线。 第30章 笑话 “我肯定会做四套衣服的。” 回想起刚刚说出口的这句话, 姜双玲脑袋里嗡嗡作响,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借给她的勇气,让她大着胆子说自己能做四套衣服。 最开始她只是想做两个小书包, 刚才看到两个孩子的模样, 没忍住多嘴又说了两套衣服,毕竟她想着,四五岁小孩子的衣服,应该也不会多难做,努力学学, 大概就能做出来了。 谁知道阿弟开口问她“姐姐呢”?姜双玲顿时又心想多做一套裙子,更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就随口应着。 没想到……后来又多了一套成年男性的衣服。 姜双玲一阵恍恍惚惚:“……” 她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借了高利贷一样,滚雪球越滚越多。 从一开始, 她只是想做两个小书包而已。 姜双玲闭着眼睛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心想我不过只是个刚接触缝纫机没几天,勉强能补个被子的普通姑娘,真能做成四套衣服吗? 我做出来的衣服能穿吗? 会不会一个袖子长, 一个袖子短? …… 任重道远。 姜双玲幽幽叹了一口气, 算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几天去找梅红嫂子帮忙。 “阿姐, 讲故事啦。”姜澈的小爪子推了推躺倒在枕头上的姜双玲。 齐越蹭过来扯她的头发。 姜双玲坐起身来, 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开始应付这两个小讨债鬼。 她拿着连环画给孩子讲了一会儿故事, 又开始教两个小朋友唱歌, 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唱着不着调的歌曲, 一路走调走得姜双玲忍俊不禁。 这调子就跟步-枪连发时的枪口似的,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姜双玲一边笑一边鼓掌,给孩子们加油鼓劲,“很好,阿澈唱得很好听。” “阿越唱得很大声,好听,好听极了,再唱大声点。” “咱们家里有两只可爱的小黄鹂鸟。” “唱得太好听了。” …… 齐珩拿着书册的手指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书页中,在纸张上留下几道折痕。 齐珩:“……” 他颇为一言难尽地看向两个孩子身边的女人,对方这时还在一脸真心实意地鼓掌欢喜,两个小朋友也高兴地不能自已。 齐珩怔了一下,握着书页的手指顿时放松了许多,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齐珩,你要来教孩子唱歌吗?”姜双玲转过头看向门口的齐珩,两个孩子也跟着目光转向了他。 姜双玲突然这么一问,就是在好奇,眼前这个没有一句在调子上的傲娇崽,他父亲唱歌是怎么样的? 齐珩低着头专注看向眼前的书页,闷不吭声。 这无声的拒绝让姜双玲心领神会。 得,看来走调是遗传的。 两个孩子唱了一会儿,兴奋过后,睡得也很快,姜双玲帮两个小家伙盖好被子,她的傻弟弟还是一副投降睡姿,双手举起,摊开在耳朵边。 齐越的睡姿就要大大咧咧许多,如果不是场地不够他表演,他应该会呈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字。 两个孩子都睡了,她也觉得轻松不少,姜双玲长长舒了一口气。 齐珩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姜双玲睁大了眼睛去瞪他,努力在脑海里想象缝纫机上的那口银针,她也想让这男人尝尝如芒在背的感觉。 齐珩一抬头就看见她那一双快要瞪出来的眼睛。 齐珩:“……” “你看我做什么?” 这话真是问得好了,刚才姜双玲也想问他为什么用针尖的眼神看她。 “我看你可爱啊。” 齐珩眉头拧紧:“……不能说男人可爱。” 姜双玲:“……” “那我就不说了,关灯睡觉。”姜双玲躺倒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这一天下来,她也觉得累了。 齐珩这时却走到了床边,凝视着她。 对方的影子打在她的脸上,带来一阵巨大的压迫感,令姜双玲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她不清楚对方今天怎么还没走。 “像你这样的,才是可爱。” 姜双玲:“???!!!!” 突然用这种一本正经的性冷淡语气板着个狗表情说出这样带点轻佻的话,是认真的?还是在故意逗她玩? 她的心跳忽然开始加速,脸颊也烧了起来,又是感觉到好笑,又克制不住的感觉到一阵开心,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算了。 姜双玲掀开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闷声闷气道:“关灯睡觉。” 齐珩手撑在床板上,看着那一团凸起的被子,第一次感觉到慌乱和挫败。 半晌后,蒙在被子里的姜双玲听到了关灯的声音,对方应该是走了。 她这才重新从被子里冒出头来。 这一夜翻来覆去大半宿,姜双玲才勉强睡了过去,她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按照平日里的生理钟,姜双玲睁开眼睛,却觉得身体疲惫不堪,大脑里各种思绪纠结成乱麻。 她昨天夜里发现自己可能有点喜欢上齐珩了。 或许早就萌生了好感。 只是她向来对感情方面都采取鸵鸟心态,虽然周围很多人都觉得她天性乐观,开朗爱笑,实际上她的心理很脆弱,她这种人,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就像她害怕别人讨厌自己的画作一样,她也害怕自己的心情随着另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而起伏变化。 她很恐慌这种失控的感觉。 很久以前,她就决定自己一辈子都不要爱上任何男人,也幸好过去的二十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过心,可是现在,天不随人愿。 倒霉催的穿越到七十年代,还遇见了一个让她动心的人。 ——她真的要去喜欢一个人吗? 她之所以答应这场婚事,就是为了与对方凑合过日子。 现在都要搞成走心了。 真走心比结婚本身还要令她感到恐惧。 因为她知道,不喜欢,不在意,彼此没有感情,才不会受到伤害。 姜双玲起来洗了一把脸,用昨天剩下的糯米做成了糯米饭,配上酸萝卜 和腊肉丁,与两个孩子解决了早饭。 她收拾了一会儿东西,拿着准备好的布票和钱准备去容城买布,顺便逛逛散散心。 家属院附近可以搭顺风车去容城。 姜双玲昨天就打听到了这个点有一趟车要去容城,因此她计划好了时间出发。 她看了看手中的表,距离那车出发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姜双玲在镜子前吐了一口气,用冷毛巾压了压眼皮底下。 昨天夜里没睡好,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姜双玲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认命地走了出去,无论再怎么弄,她都得顶着这一副没睡好心事重重的模样出门。 时间不等人。 安排好两个孩子,姜双玲走出了院子,也是巧了,她刚走出自家院门,就撞上了隔壁同样出门的王雪姝。 两人走在一起,打了声招呼后,发现她俩都是要搭顺风车去容城。 “正巧了,咱们一起走过去。”王雪姝这个女人,表面上看着是优雅稳重的成熟女人气质,一开口则暴露出是个风风火火的泼辣性子,嘴皮子厉害的很。 “好,嫂子,咱们一起过去。” “哎呦,你别叫我嫂子,直接叫我名字。” “好,雪姝姐。”姜双玲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着话。 自从昨天何团长回家跟她说了那番话以后,王雪姝还真对隔壁齐家夫妻产生了兴趣,今天赶巧同路遇上,她就多留了个心眼在姜双玲身上。 王雪姝发现对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神情也颇为憔悴,还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雪姝:“……”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就单看姜双玲今天的模样,猜也能猜的到,昨天何团长对她说的那些话,肯定是胡乱编造出来唬她的。 齐家这对夫妻,恐怕是过得不如意。 昨天老何对天发誓,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王雪姝都没忍住,差点信了。 谁知道结果…… 这老何还真长本事了!!!看我今天回去不收拾他。 家属院前的大道上,她们两个人并排走着,只不过一个脸上心事重重,一个脸上怒气冲冲。 “双玲妹子,你这是跟你家的吵架了吗?” 姜双玲叹了口气,“比吵架更严重点。” “啊?”王雪姝错愣了一下,比吵架还要严重? 王雪姝的嘴巴张了张,看着对方那一副憔悴的神情,终是忍住了嘴里的话,没忍心开口问。 照她看来,齐珩确实优秀,也确实跟她家老何说的一样,他不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双玲妹子,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大好,要不姐给你讲个笑话,自家身上的笑话,昨天我也跟我家老何吵架,我们两个一吵架,那就是火星子燎着炸-弹,炸的不可开交。” “老何都摔门出去了,结果后来你猜怎么着?他后来居然想了一个乱七八糟的谎话来骗我。” “你猜他后来跟我说了什么?”王雪姝故意吊人胃口。 姜双玲还真是有点好奇人家夫妻吵架后来是怎么讲和,“后来何团长说了什么?” 一说到这里,王雪姝自己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居然跟我鬼扯,他说他一出门,半道上遇见齐珩,齐珩跟他说,他媳妇儿说他可爱,结果老何回来就缠着我,要我夸他可爱,这人要点脸。” “齐营长是能说这话的人吗?” “你也不会说他可爱?” “太鬼扯了,老何说谎都不过脑子,就是故意的。” 姜双玲是真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她嘴角一抽,“……昨天我还真说过。” 王雪姝:“????” 第31章 明知故问 王雪姝看着眼前的姜双玲, 下巴都快被惊得掉到地上。 姜双玲也被对方那一副惊诧过度的神色给震住了,怎么?很难以令人接受吗? 她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平日里齐珩那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 ——确实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姜双玲怕对方惊吓过度,眼睛一转, 故意道:“军人保家卫国, 对咱们普通的群众老百姓来说,不就是一群最可爱的人吗?” 王雪姝:“……” 虽然知道她们说得不是一个事,但是姜双玲的话又说得非常有道理,令她无法反驳。 她不免被对方的思维带偏,唏嘘道:“那我家老何, 也很可爱喽?” 说完了之后,王雪姝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妈耶, 这话说得太吓人了。 姜双玲:“……” 至于吗? 是不是你们学舞蹈的,表演欲都很强。 姜双玲和王雪姝上了车, 前面开车的军装小哥打了声招呼后, 稳稳当当开上了路。 “前面有段路不太平,嫂子们坐稳点。” 到了车上后,两人就没有再聊之前说的事, 姜双玲靠在窗户边, 眼睛半眯着, 朦朦胧胧间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 渐渐失去了意识。 昨天夜里没睡好,她一上车居然就睡着了, 哪怕是路上颠簸, 也丝毫不影响姜双玲沉睡如猪。 王雪姝看见倒头就睡的姜双玲, 真有点哭笑不得, 甚至在心里猜测:她该不会故意熬夜, 就为了今天一觉睡去容城? ……是晕车吗? 她现在还真是好奇隔壁的齐家夫妻, 究竟是怎么相处的。 姜双玲一路睡到了容城,还是王雪姝把她拍醒,“醒醒,醒醒啊,双玲妹子,地方到了。” 姜双玲猛然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后,对王雪姝道了声谢谢,继而揉了揉眼睛,低头看腕上的手表。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现在的精神比之前好多了。 补觉真舒服。 “齐家的,我刚听你说话的声音,觉得你这嗓子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要不要考虑来咱们文工团。” “你这嗓子唱歌,肯定好听极了。” “啊?”姜双玲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邀请自己加入文工团,还是去文工团里唱歌? 她有点哭笑不得,脑海中瞬间闪现出齐越那傲娇崽3D立体循环的跑调声。 “你先别急着答应,也别急着拒绝,回去考虑考虑,你有这个条件,当然了,也不是你答应了,我也答应了就能进去,还是要经过考核的。” “嗯,好,雪姝姐,我回去多考虑考虑。” “你要是愿意,我还能教你点声乐基础,要不你跟我一起学舞蹈算了。” 王雪姝钟爱自己的舞蹈事业,她之所以嫁给何团长,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不想怀孕生子。 姜双玲和王雪姝告别,对方向她提出加入文工团的建议,她倒是稍微有点意动,当然,她不是想进入文工团去唱歌跳舞,而是进去搞宣传画海报。 然而她这绘画技术又要怎么显露出来?她又要怎么解释学画没多久,又没有老师指导,就能画成这样? “还是多想想……” 姜双玲与王雪姝道别,两人在容城分开,各自去往各自要去的地方。 容城这座城市,在这个年代属于大城市了,上次姜双玲从火车站出来,只是匆匆经过,还没好好逛过这座城市。 这会儿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人流攒动,街上各式各样的声音嘈杂,显得格外热闹。 路边的国营饭店冒出腾腾的热气,隔壁屋檐底下还有人坐在水井边洗衣服。 站在人流中的姜双玲甚至有一种错觉,她感觉这个时代的街道比几十年代的繁华街道还要热闹几分。 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家距离都很近,街上的许多人都互相认识,走几步就能撞见彼此打招呼的,街坊邻里聊着家常,调皮的孩子们追逐打闹,一会儿闯进这家的门里,一会儿又跑进了那家。 家门都敞开着。 街上的自行车车流很多,时不时就有几辆自行车从姜双玲的身边擦过,铃铃铃的响声中夹杂着孩子的笑声。 “爸爸,开快点。” “前面的,让让啊!” 姜双玲有些羡慕地看着别人骑单车哗啦啦踩过。 齐珩也买了一辆单车,姜双玲不会骑单车,她也没过见齐珩骑单车,因此那辆崭新的单车,还在墙角下吃灰。 对她来说,学踩单车比学缝纫机要难学十几倍。 “为什么有些人一骑上自行车就会呢?”姜双玲以前问一个朋友怎么学骑自行车?踩自行车有什么技巧?结果那朋友就给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一坐上去就会,骑自行车还需要学吗?” “这年头还有人不会骑自行车?” 姜双玲:“……” 对于她来说,自行车不仅要学,还学了好多次都学不会。 容城里骑单车的人要比普通城镇里的多不少,姜双玲眼睛盯着一辆飞驰而过的单车,在心里咋舌不已。 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上坐了一家五口人。 横杆上坐着两个孩子,中间的父亲踩单车,母亲抱着一个孩子在后面,一家人说说笑笑骑着单车而过。 一辆单车在这个年代恐怕是能相当于一辆小轿车,还是能坐五人的那种。 姜双玲在心里无比佩服这个年代单车的质量,也佩服这个年代人的骑自行车技术。 太强了。 姜双玲默默地摇了摇头,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骑单车载四个人。 她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了一家百货楼,去里面买了三十多尺布,主要是买了白、黑、蓝、军绿四个色,给两孩子做两套蓝色的小衣服,她和齐珩就是简单的白衬衫,配上黑裙黑裤,再加两个军绿色的小书包。 她才学缝纫机没多久,还是做基础款的比较好。 白衬衫无论是什么年代都不过时。 姜双玲看着手中的布料,想着齐珩的那张脸,蓦地有些期待对方穿上自己亲手做的白衬衫,她会弄一个心机收腰设计,袖口要做的精巧,最好裁剪的时候再…… 姜双玲:“……” 想象了一会儿之后,她沉默了。 首先,做衣服之 前要认清自己的水平,不要有过高的期待。 姜双玲认清自己水平之后,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 ——尽量保证两个袖子长短一致。 * 姜双玲抱着手中的布料走上了横江大桥,这是一条非常宽阔的大桥,日光下的江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偶有飞鸟啼叫着掠水而过。 桥中央,许多人拉着人力拖车在运货,滚轮声接连不断。 姜双玲吹着迎面而来的江风,突然就感觉到身体一轻,仿佛风已经把身体里的烦扰全都吹走。 桥对岸长着一排杨柳,这时节白色的柳絮被风吹落,随风漂浮,她的头顶也落上了些许柳絮。 姜双玲抬手取下那缕柳絮,这时迎面走来的一对老年夫妇,他们从她身边走过。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对爷爷奶奶,两人的步履蹒跚,头上的银丝比落下来的柳絮更白,他们牵着走,走过了这一段长桥。 江风吹拂起他们的衣摆,纷飞的柳絮飘落在两人身周,桥底下江水波涛翻滚,形形色色的人们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姜双玲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中,脑海里忽然跳出了一个人,她怔愣了一下,而后轻轻一笑。 她心想一切都顺其自然。 * “容钢一厂之前办了个美术学习班,向广大工人群众普及书法艺术……这个学习班最近也要向外招收几名学员。” …… 齐珩挂了电话,抱着手中的东西一路往前走,最后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 车子在驻地停下,齐珩带着东西下了车,他往军属院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后,转身先去办公室处理一些事务。 “营长,您这手上抱的是什么?” 齐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写完文书后,带着东西离开,在转过一间屋子的时候,突然听到几个战士在闲聊。 “隔壁排长请假回去结婚了。” “俺们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一天。” “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 本来聊的是某排长请假回去结婚的事,后来聊着聊着又变了。 “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姑娘?” “你该想想怎么让姑娘喜欢上你。” …… “要说咱们师里最会哄女人开心的,那肯定是要数何团长,要是人何团长没本事,怎么把人文工团最漂亮的团花娶回去。” “之前我也听我一个老乡说,他说他领导私底下最佩服何团长。” “那咱们营长呢?” “明知故问。” “咱们营长就不在讨论范围。” 齐珩:“……” 齐珩抱着东西从他们面前走过,之前还在说话的几人顿时鸦雀无声,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拼命回忆刚才说了什么。 齐珩瞥了他们一眼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面无表情离开。 留在原地的几个人看见对方远去的背影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最会哄女人开心的……何团长? 齐珩皱了皱眉,看着手中的东西深思几秒,抬腿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 何团长拎着手中的饭盒往家里赶,半道上撞见了停在路口的齐珩,对方原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见到他时才抬起了头,向他走了过来。 何团长一看见齐珩,已经觉得他比以前顺眼了许多,“齐珩,昨天多亏了你,我才能把我媳妇儿哄回来。” 要不是有那件事插科打诨,之前他俩吵架的事还不会这么轻飘飘掠过去,也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 齐珩蹙眉看他。 第32章 就这? “你平日里怎么哄媳妇的?” 何团长:“???!!” 何团长惊讶极了, 他瞪大了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眼前的军装青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里出现了幻听, 不然他怎么能听到平日里冷心冷情对女人不屑一顾的齐珩问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也想去哄媳妇? 不不不,打死何团长,他也不信。 齐珩要去哄女人,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何团长在心里寻思着:齐珩是对他刚才的话产生了好奇? 他心里顿时得意万分, 心想小样的,别的不一定比得过你,但是论哄女人, 他可比齐珩强几十倍, 几百倍。 “哄女人嘛,简单的很,平日里就得多留心,注意她的喜好, 送上符合她心意的礼物当做是夫妻间的惊喜……” 齐珩一挑眉:“……” 何团长一看见他这表情,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方那颇为嘲讽的眉形仿佛在无声的讥讽:“就这?” 就这?就这你都还学不会呢! 何团长在心底磨牙几分, 下一秒冲着齐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啦,送东西什么的,都属于表面上的, 作为一个男人, 你要哄女人开心,你就得学会厚着脸皮赔笑。” 他一指自己的脸, “你看, 就这样, 一个真诚的,属于成熟男人的笑脸,最能打动女人的心。” 说完了后,何团长用手背拍了拍齐珩的肩膀,得意道:“这一点,是你老齐永远都学不会的,你笑的出来吗?” 天天板着个脸,就跟谁都欠你钱似的,你笑的出来吗? 齐珩拍开他的手,冷笑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留在原地拎盒饭的何团长:“!?” ——他冲我冷笑? 这确实笑出来了,但你敢天天对着你女人这么笑吗? 谁做你媳妇儿谁倒霉! 何团长在心里骂骂咧咧地往自家院子里跑,他现在看齐珩更不顺眼了,腿长了不起啊? * 齐珩进屋的时候,姜双玲坐在缝纫机前,两个孩子围在她的身旁,她拿着软绳帮两个孩子测量身形。 “来,站好,帮你们量一下。” “先帮你们做好小书包,再帮你们做两件衣裳,你们这两小孩子长得快,要稍微做大一点,能多穿个几年……等帮你们把衣服做完了之后,再做我跟你爸爸的。” 姜双玲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先从简单的小书包开始试水,之后做两个孩子的小衣服,孩子的衣服要比大人简单的多,之后再做她的裙子,最后做某人的衣服。 这样安排十分完美。 “阿姐,我要小书包。” “我要大点的!!” “阿越你这小身材,想要背多大的包?” “我很快就会长高!” “那我也要大点的!” “行行行,都给你们做大书包,能装很多作业,让你们天天写作业。” 买回来的各色布料堆在墙角,军绿的棉布铺开在最上方,姜双玲拿起布料比划了一下,肩头黑黢黢的辫子从软布上擦过。 “这么大可以吗?”姜双玲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比成“7”字型,摆出一个小长方形的模样。 她比划出来的长方形还没有一本书大。 齐越皱眉:“太小了,要再大一点的!” 姜双玲笑了,“好,那就这么大。” 她稍微把长方形加宽了一点。 齐越还是不满意:“要更大的!!!!” “好好好,那就再放大一点,已经比别人家用的书包大很多了。”姜双玲又比划了一下。 她比出来的大小,比在宋大嫂家见到的书包稍微大上一两厘米。 就是普通书包的大小。 “现在可以了吗?” 齐越一头雾水看着那个长方形,他也不太懂很大的书包究竟要多大,但是……已经加大了三次,应该很大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姜双玲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你记住哦,你看我画下来,就是这么大。” “阿弟也要这么大好不好?” 姜澈乖巧的点点头。 姜双玲跟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两孩子真好哄。 齐珩走到了他们三的身边,在他进门的时候,姜双玲就知道对方回来了,但她没有抬头往对方所在的地方看。 说她是鸵鸟心态也好,在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对他的心思后,暂时不太想看到对方的正脸。 幸亏齐珩长得高,她的身高也不过和对方肩膀持平,只要不仰头,正常平视对方可以不看到他的脸。 只看他的宽肩窄腰,最多再往上看到他那微微滚动的喉结。 姜双玲:“……” 还是全都不看的好。 “齐珩,你今天回来的真早,我去做晚饭。” 姜双玲低着头把缝纫机上的东西收拾好,起身走向厨房,过程中就没往齐珩脸上看一眼。 也就没有看到他尝试着轻轻向上扬的嘴角。 齐越和姜澈两个矮冬瓜仰着头看齐珩。 齐珩:“……” 他半蹲下来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转身将目光投向厨房的方向。 “爸爸,再抱高一点。”齐越在自己父亲的怀里乐呵地很,要求他抱着自己去摸房间门的最顶端。 “……我也要高一点。”小姜澈不太好意思地跟着提要求。 齐珩带着两孩子去摸了门,又把这两小东西丢到了养兔箱附近,让他们自己跟兔子玩。 齐越跟姜澈两个小家伙挤着喂兔子,顿时把后面的齐珩给忘了。 “兔子好可爱!” “臭姜澈你让开点。” “你才臭。” …… 齐珩:“……” 齐珩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几秒后,他抱着一袋东西走到了隔壁房间。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当他要离开的时候,注意到了床上三条形制各异的“祥云被”,他的脚步一顿,向床边走了过去。 * 姜双玲今天去容城,不仅买了布料,她还买了一斤二两猪肉回来,以及最近成熟的几根春黄瓜和春茄子,这几根黄瓜和茄子看着不大,却很鲜嫩。 她夜里打算做肉末茄子,一斤二两的猪肉全都剁成了猪肉糜,其中的一斤猪肉糜她是打算做成蜜汁猪肉脯,剩下的二两鲜肉末,就用来做肉末茄子。 姜双玲洗了好几根茄子,切成长条泡在水里,而后隔水把茄子蒸熟,再起锅放了一点儿油,把葱姜蒜和肉末放进去翻炒,等到肉末炒熟后,再把蒸熟的茄子和调好的酱汁,以及宋大嫂的秘制豆瓣酱倒进去翻炒均匀,最后撒上青色的葱末和点缀的红色辣椒圈。 出锅的一条条茄子已经被染上了酱汁的颜色,松散的碎肉末和茄子交织在一起,碗里的酱汁色泽诱人,豆瓣酱的香气混合着茄子的独特气味不停往人的鼻子里钻。 姜双玲打了个喷嚏,虽然她不能吃辣,但她还是不免被豆瓣酱的香气给诱惑住了。 太香了。 她炒了两锅肉末茄子,一大锅是放了豆瓣酱的,另一小锅不加豆瓣酱的。 炒完茄子后,趁着锅里还有些油和汤汁,姜双玲顺势倒了点猪油进去,把蒸饭的锅打开,从里面拿出五个土豆。 之前蒸饭的时候,米饭上的土豆跟着被蒸熟了,这些土豆比米饭蒸的更久,姜双玲刚回来的时候,就把它们蒸上了。 她快速把这些蒸好的土豆捣成土豆泥,加了些淀粉和盐进去,放在刚才的锅里小火慢煎成土豆饼。 黄色的土豆饼上自然地沾上了肉末茄子的余味,两面被煎出了酥脆的焦黄色,香气勾人的很,最后出锅的时候,锅里原本的油和酱汁全都被土豆饼带走了。 黄色的土豆饼装在盘子里,姜双玲很有情调地撒了点葱末上去。 最后快速切了一根黄瓜,配着一个鸡蛋煮出了一大碗清淡解腻的黄瓜鸡蛋汤,在这期间,她手巧地把两个皮蛋切成瓣状花型,倒进调好的酱汁做成简单的凉拌皮蛋。 姜双玲把几道菜端出去,心想虽然食材简单,缺油少肉,但是这三菜一汤也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剩下的一斤猪肉糜被她腌制在厨房里,等会做成蜜汁猪肉铺,之后的几天,孩子们也可以吃着猪肉脯来解馋。 外面的孩子们早就等的迫不及待,姜双玲监督两个小家伙去洗了手来吃饭。 “来,先喝一碗汤。” “好香啊!!!” “我要吃饼!” 煮出来的肉末茄子很香,姜双玲自己非常喜欢,两个小家伙虽然也喜欢肉末茄子,但是他们更喜欢煎出来香香土豆饼。 油煎油炸做出来的土豆大概永远都会是小朋友的最爱,但是土豆在这个年代,也跟红薯一样,属于许多人都吃伤了的食材。 一大份土豆饼,两个小家伙吃了一半,差点连饭都吃不下去。 姜双玲低头喝了一口清淡的蛋花汤,夹了一筷子加了豆瓣酱的茄子,配合着咸香的土豆饼一起吃进嘴里。 麻辣的味道融在土豆饼里,带给唇舌的刺激少了些许,起码能让姜双玲接受了。 还是要加点儿辣味才好吃。 这时候,姜双玲非常感谢宋大嫂给的秘制豆瓣酱,做菜绝了,就是稍微偏辣了一点。 姜双玲对于吃饭这件事向来虔诚地很,细嚼慢咽认真吃,偶尔偏过头看一看两边的小家伙,跟他们说说笑笑几句。 齐珩垂着眸子喝了一口汤,他今天吃饭的速度放慢了许多,或者说,他还没有开始吃,只是在一旁喝着汤。 对面的女人低着头,认认真真吃着面前的饭菜,全程都没有抬头看他。 齐珩:“……” 虽然姜双玲没有抬头,但她也发现了齐珩都没动过筷子,于是她看着对方的手腕道:“齐珩,你不吃吗?” 齐珩:“……” 第33章 预兆 夜里, 吃完了晚饭,姜双玲独自坐在缝纫机前,膝盖上堆着几件衣服, 有齐越之前的衣服,也有姜澈的衣服和齐珩的军装,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 不停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记下各种数据。 两个小家伙围在收音机前,安安静静地听着电台节目,屋子里没有人说话, 只有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普通话声响。 过了没多久, 收音机里放起歌来,两个小朋友跟着乐曲声一起高歌。 拿着齐珩那套军装的姜双玲低着头忍俊不禁,肩膀不停颤抖,手也跟着连续抖动。 也不知道这边的隔音条件怎么样, 隔壁的人家会不会听到他们家两个小孩子的声音。 也许是会的, 因为姜双玲也曾听到了好几次从隔壁传来的教训孩子的声响。 罢了…… 总归他们家没有打骂孩子的声音,只有孩子们放声高歌的跑调声。 “阿姐, 你也来唱歌!” “我不来了,帮你们做小书包呢,你们自己唱,乖哦。”姜双玲在心里怀疑, 难道就是他们家这两天传出来了歌声, 所以王雪姝才会邀请她去文工团吗? 可如果她听到的是孩子们的跑调声,又何必邀请她去文工团唱歌? 孩子们唱歌, 洗脑功能极强, 至少曾经音乐功底不错的姜双玲, 隐隐都有被带跑调的趋势了。 姜双玲努力忽略掉孩子们的噪音,继续研究手中的衣服,她这会儿才发现,衣服剪裁也是一个技术活,跟缝缝补补相比,做衣服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是做些普通不怎么讲究的衣服,对姜双玲来说估计也不成什么问题,奈何姜双玲怎么多年下来,审美水平很高,她稍微有一点完美主义,总归还是希望自己做出来的衣服能够好看。 尽管这是第一次,但她仍然对自己要求很高。 她今天自己研究研究,明天就去找梅红嫂子请教一下,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姜双玲真不希望别人家的孩子笑他们家的孩子书包丑,衣服不好看。 哪怕是书包也不能将就,她不想小家伙们受委屈,答应他们的事情,就尽量做到最好,不要让孩子们失望。 齐珩拿着一盏台灯走到了她身边,他把手里的台灯打开,递到姜双玲跟前去。 台灯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姜双玲的眼睛,让她有过一瞬间的失明,等适应了眼前的灯光后,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来人。 齐珩站在她的身侧,穿着一身还未解开的整齐军装,头顶上的帽子已经取了下来,一张俊美的全脸彻彻底底地暴露在暖黄色的灯光之中。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皮肤在这一刻看起了格外温柔细腻,原本冷硬的五官在这时也被这抹灯光柔和。 他在光影里冲着姜双玲笑了一下。 姜双玲抬头时恰好对上了他的笑容,刹那间呼吸停顿,整个人的心跳都好像在那时慢了一拍。 平日里冷峻的男人一笑起来,杀伤力更强。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姜双玲确实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点点被对方的笑容晃得头晕目眩。 她强行逼着自己低头看手中的军装,在心里恍恍惚惚地想到:我作为一个女人,想不对这张脸动心都难。 平日里都是那副狗表情,现在突然在灯光里笑一下是几个意思? ——你的心动对象在你面前突然笑得一脸温柔,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我去洗澡。” 她浑浑噩噩地扔掉手中的衣服,忙不迭的跑去洗澡房。 姜双玲跑了之后,只剩下齐珩站在原地,盯着缝纫机上的那件军装沉思: ——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 将毛巾浸在冷水里,拧干,姜双玲把冰冷的毛巾按在滚烫的脸颊上,对方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仍旧不停的在她眼前乱晃。 这时候她十分后悔自己是个学画画的,对美的事物记忆力太强,她把对方刚才的笑容全都记下来了,包括所有的细节。 甚至她的脑海还自动对那抹笑容艺术加工,让它在自己的记忆中变得更加美好。 这狗男人怎么能笑得这么好看呢? 色若桃花啊色若桃花啊…… 姜双玲自己长得漂亮,她从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五官,奈何她的长相,是介于干净清纯和端庄温婉的那一种,以前的同学还戏称她像个温婉的民国大小姐。 对于齐珩的长相,姜双玲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不笑的时候还好,清清冷冷的,给人一种疏离疏远的高岭之花感觉,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连带着气质都变了模样,那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显得格外撩人。 像是被春风吹落的桃花瓣落在心田里。 姜双玲看着手中被自己脸上的温度烧热的毛巾发呆,“……” “是他真笑的撩人,还是我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 姜双玲在洗澡房里磨蹭了大半天,才回到房间,她一进屋,首先就看见了床上那无比整齐的三个豆腐块。 不用多说,肯定是齐珩叠的,他之前来过?是看不惯他们三的“祥云被”吗? 姜双玲一转视角,又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包东西,这东西白天的时候还没有,肯定也是齐珩拿过来的。 她走过去,把那包东西拆开,发现里面竟然是几本崭新的连环画和一些画报图册,压在最底下的,则是一沓画纸和画笔颜料。 姜双玲的手指抚摸过那一沓画纸,拿起其中的一支画笔,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一扫。 这个时代的画纸和画笔,在她的眼里是格外粗糙简陋的,尤其是跟她随身民宿里的那些存货相比。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父母亲戚,老师同学朋友同事都曾经送过许多绘画用品给她。 眼前这些东西,大概是她收到过别人送给她最差的画纸和画笔颜料。 ——但却是最令她高兴的。 姜双玲忍不住把这些画纸抱在怀里,手中的铅笔唰唰唰地从画纸上扫过,很快的,雪白的纸上浮现出了一个人的素描。 她把这张速写藏进画纸中,回头往房间门口看去,嘴角微微向上一勾,开始期待某个爱站在那的守门神。 没多久,两个孩子跑进了房间,姜双玲拿着一本新的连环画笑着给他们讲新故事。 “来看看,有新的连环画。” “没看过的。” 两个小家伙听说有新的连环画,全都高兴极了。 姜双玲挨个捏了捏小家伙们的脸,柔着嗓音给两个小家伙讲故 事。 “阿姐,你今天讲故事的声音比以前还要好听。” “是吗?我以前的声音不这样?”她笑着说完后,忍不住回头往门口看去,却发现往常喜欢站在门口看书的人不见了。 在讲故事的时候,她频频回头往门口看。 “阿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姜双玲心中有些气恼,她是真搞不懂齐珩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好端端的突然冲着她莫名其妙笑一下,还默不作声送了她这些东西,现在却连个人影子见不到。 他今天不过来关灯了吗? 今天夜里的故事姜双玲讲到很晚,讲到两个孩子都抵不住睡着了,她都还没放下手中的书,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时候,仍旧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她抓住连环画的手指越来越紧,最后实在没忍住,把手中的连环画砸到了桌子底下。 “啪啦”一声后,房间里再也没有丝毫声响。 坐在床上的姜双玲黑着脸面无表情,学着某人的腔调冷冷道:“关灯睡觉。” “啪”的一下,整个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 隔壁房间。 齐珩手中拿着一张画纸,床上摆了一面镜子,他看了一眼画纸,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何团长的话回荡在耳边。 ——你看,就这样,一个真诚的,属于成熟男人的笑脸,最能打动女人的心。 …… 齐珩:“……” 他对何团长的话保持怀疑态度。 * 姜双玲这个夜晚做了个故事情节格外复杂的梦,一会儿梦见自己要去西天取经,一会儿又梦见了紫竹林和观音菩萨,然后梦见山上的黑熊精跑了,宋大嫂抱着袈裟说袈裟被偷了,姜澈拿着个金箍棒说阿姐这东西好重我拿不动,何团长变成大鹏哈哈哈几声带着王雪姝版孔雀公主跑了,然后又是齐越版本红孩儿在火焰山吞云吐雾,被她强行抱在怀里当善财童子,黑熊精此时冒了出来…… …… 这梦诡异极了,姜双玲醒来的时候,还被梦里奇葩的情节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梦算是什么预兆?” 姜双玲嘴角一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会儿梦里的画面大部分在她的脑海里快速消失,她只能勉强记住几个印象深刻的。 比如阿弟拿着个金箍棒追着她跑,齐越这个傲娇崽嘴里喷火,以及黑熊精朝她扑了过来…… 姜双玲:“……” 这个剧情不太对。 为什么我会做这么没有逻辑的梦? 姜双玲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个可怕的梦,身边两个孩子还在睡熟中,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知道这会儿齐珩已经离开了。 把胸前的长发撩到耳后,姜双玲掀开被子下床,却不经意看见了昨晚上被她扔在桌子底下的那本连环画。 她抿了抿唇,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书上的灰尘,将它放回桌子上。 把书放回去的时候,姜双玲在心里做下一个决定,等今天齐珩回来,她要去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突然对她笑成那样,又为什么要给她送这些东西。 第34章 敲门 我这么可爱,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  小张从院子里走出去没多久,就有几个军嫂朝他招了招手,把人叫过去, 好奇地打探情况。 “齐营长新娶的媳妇儿?搬来了?” “儿子也来了?” “是不是有两孩子呀?” “听说是个乡下姑娘, 长得怎么样。” 小张被几个人七嘴八舌围着问着,着实应接不暇, 他夸耀道:“咱齐营长的爱人长得可漂亮了。” 其中一个军嫂见他这样说, 打趣道:“哦?漂亮吗?能有多漂亮,跟何团长家的那位比起来怎么样?” 小张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咱营长家的好看。” 几个军嫂不太相信,反而打着趣儿连连笑他“马屁精”。 “这新嫂子我觉得长得好看,人也温柔大方,声音更甜,说话跟黄鹂鸟似的,我这种大老粗都觉得她跟咱营长很相配……说起来还是姚老师的眼光好, 给咱营长介绍怎么好的一个对象。” “你这马屁精真是会说滑头话,师长家的都夸上了。” * 隔壁何团长家。 一个上半身穿浅色衬衫,下半身褶皱半身裙的女人坐在镜子前,抬手取下发绳。 她身上带着一种属于舞者的气质。 一个国字脸, 身着绿军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她背后喝水,“你听见隔壁动静了吗?人搬进来了?” “我真不想跟齐珩那小子做邻居。” “何团长,你这说的是哪的话?人齐营长招你惹你了吗?”女人笑了下,把头发捞到耳后,“听说他娶了个农村来的姑娘。” “你也觉得这事稀奇?” “是挺稀奇的,咱文工团几个好看的姑娘,全都喜欢他。” “要是没先遇上我, 你也喜欢他?” “何团长,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人家年轻,长得俊,优秀,有眼光的女孩子自然看上他。” 何团长插着腰啧啧啧了几声,指着眼前的女人道:“这就是你们女人没眼光了,我跟你说,结婚过日子,不是这么挑对象的。” “女人过日子,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会疼媳妇儿的人,比如说我,你看我平时说话风趣?哄你高兴?能娶上你这么个媳妇儿,全靠我一张嘴。” 女人冷笑道:“我当初就是被你一张嘴给骗了,嫁你这个鳏夫给三孩子当后妈。” “话别这么说,我至少是个会疼人的,不仅嘴上会说,我行动上还积极,比齐珩那小子好多了。” 回应他的是女人的一个眼刀子。 何团长倒吸了一口气,“我今天就把话搁在这,他要是会疼女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那可是……” “我现在开始庆幸这小子住隔壁了,有他做对比,你就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体贴好男人。” “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 中午的饭菜剩下了没吃完,夜里姜双玲没有让人送饭过来,而是说要自己煮。 她把还没吃完的糯米饭捏成圆饼状,放进锅里用热油煎,原本已经变软的雪白糯米粒在油里变得柔软,原本糯米饭里包裹着的豆蓉酸萝卜都已经融进了米粒里,一起在油中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白烟冒了出来,也煎出来了一层浅金黄的小锅巴。 姜双玲给它翻了个面。 厨房里煎出来的香气格外浓烈,姜澈站在门口禁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原本在客厅里独自翻连环画的齐越也克制不住自己,不停地往厨房里冒脑袋。 姜双玲在油煎的过程中,还在用另一个锅煮皮蛋粥,白花花的米粒里,泡着切碎了的皮蛋,煮出专属于大米的清香味。 全都煎好了以后,她把这些锅巴糯米饼有序地摆进盘子里,堆成一个小山的形状,再用碗盛了三碗皮蛋粥,叫两个小家伙一起来吃晚饭。 姜双玲原本以为齐越这个傲娇崽还得耍个脾气不吃呢,没想到却跟姜澈一起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等开饭。 “你们俩小心点啊,别被烫着。” 幸好这年头的孩子跟几十年后的孩子相比,全都是吃饭积极分子,不用喂饭也不用催。 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吃起了糯米小锅巴饼,油煎过的糯米格外有粘性,也非常又嚼劲,嚼起来的时候,里面掺杂的萝卜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好吃极了。 吃得两个小孩子手上嘴上都是油。 姜双玲没让这两小家伙吃太多,糯米不好消化,煎出来的糯米饼到底还是太油腻了,吃多上火,她让两个小家伙把粥喝完,去去那股子油腻味。 “阿姐,好吃,粥也好吃!” 齐越低着头哼哼哼地不看她。 齐越这孩子虽然跟姜澈同龄,可他的饭量估计是像了父亲,比姜澈吃得多一半。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啊……”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比她还要能吃,这让她这个做大人的颜面何存。 姜双玲捏了捏姜澈的小脸,心想怪不得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要是摊上五个,得吃多少米粮。 不过这会儿,两个小家伙加上她不算很能吃,他们三加起来都不够齐珩一个人吃的。 晚饭吃完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姜双玲点了灯,看着剩下的食物发愁。之前担心齐珩可能会回来,所以晚饭也煮了他的那一份,当然,也没煮太多,可这些还是剩下来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四周只有邻居家点的昏黄灯火。 又过了半个小时,传来了敲门声,是齐珩回来了。 齐越一见到开门的爸爸,立刻就迈着小腿奔过去,动作比想法快的姜双玲立刻抱住了这个小家伙的腰,“等你爸洗完澡你再扑过去。” 她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心疼自己给小家伙洗澡的艰辛。 已经洗白白的人再往脏兮兮的人身上扑,哪怕是局外人的她都看不过眼。 齐珩看了孩子一眼,摘下帽子,解开领口的两个衣扣,“等等。” 齐越在姜双玲的头发上揪了一下,让她把自己放下来,姜双玲把这个傲娇崽放在地上,忍不住最后提醒道:“等会儿再去抱你爸。” 这也只是最后的有益提醒,真要是抱了她也不阻拦。 齐越哼了几声,重新跑到小板凳上坐着。 齐珩正要去洗澡,姜双玲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神秘道:“齐营长,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的语气把两个孩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齐珩眼睛平静无波地回头望着她。 “那个房间——”姜双玲往一个房间门口指了下,“那个房间里连着的另一间,晚上可以看到星星。” 齐珩:“……” 姜双玲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变冷了三分,甚至想跟她翻白眼。 他一挑眉,那是个让她“说人话”的眼神。 行,那就说人话。 “就是屋顶上有个洞,瓦片破了,能看到天上的星星,虽然我觉得这几天不会下雨,但是以防万一啊,要是下雨肯定会漏水,所以……能不能找人来修修?” “我知道了。” 说完后,刚进门没多久的齐珩转身往外走,姜双玲惊讶道:“你现在找人去修啊?” “这也太晚了。” 姜双玲想要劝阻他,跟着一起出了门,却发现对方瞬间不见了人影。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抬头往屋顶看,心想这人是属猴子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蹿房顶上去了,连个梯-子都不用? 姜双玲在墙上摸了几下,又看了眼屋檐,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借力爬上去的。 难不成这个便宜老公是个攀爬兵? 没几分钟对方就下来,房间里也没有星星可以看了。 浴室在厨房的后面,厨房的墙背后有一条露天的排水沟,排水沟连着的小隔间就是浴室,也可以用来洗东西之类的。 齐珩没几分钟就把澡解决了。 姜双玲佩服他在这个月份洗冷水,殷勤道:“你吃了没有,还剩下些饭菜粥……” ——请麻烦帮忙处理掉。 在这样的年代,又没有冰箱,兴许隔天饭菜坏了。 哪怕是姜双玲也不愿意在这种许多人吃不饱的时候浪费粮食。 说起这个,倒是可以养几只鸡鸭,把没沾过油盐的剩饭处理过后,可以喂鸡鸭吃。 齐珩把剩下的饭菜吃完了,连热都没热,姜双玲着实佩服他能吃的下去。 她觉得对方的饮食习惯不太好。 这样吃胃能好吗? 真当自己金刚铁胃? * “爸,我要跟你一起睡!!!!” 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齐越拉着齐珩的裤腿,还用一种防狼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姜双玲。 “你不准进来,我不要跟你睡!!!!” 姜双玲心道:我也不想跟你睡。 她拉着姜澈的手,主动对齐珩道:“我带着阿弟睡那间。” 第35章 999 齐珩披着衣服打开门, 姜双玲抱着被子站在门外,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胸前。 她绕过齐珩的身体,十分坦然地走到床边, 将齐珩的被子往里面挪了挪,自己把被子放下, 快速铺好,顺势躺了进去。 齐珩怔了一下, “你……” 姜双玲扯了下枕头,偏过头看他, “齐珩,我今天晚上能跟你一起睡吗?” 刚才在门外的时候,姜双玲一直在想见到齐珩应该说什么话, 但她想来想去, 觉得夜已深了,她也不想拐弯抹角, 直接打直球。 用这句话来试探他,顺便好好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将来是做夫妻,还是做朋友?如果是夫妻, 他们两人同睡一床理所当然;如果是朋友,那她今天就是因为怕蛇,所以才会冲动来敲门。 她已经不想再花时间去猜对方的心思, 去猜对方为什么会送东西给她,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对着她笑。 一句话都不说,谁知道这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如果是做朋友,那她就断掉自己对他的心思,以后好好养大弟弟,帮他照顾齐越, 做好一个合作朋友的本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齐珩缓慢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那一头柔软漂亮的长发在枕头上散开,在黑发的映衬下,女人的皮肤更加白皙细腻,她仰着头看他时,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全都暴露在他的眼前。 齐珩的手撑在她的肩膀附近,俯身贴近她,呼吸变得粗重,声音比白日更加低哑:“我是个男人。” 对方那极有压迫感的男性躯体靠过来的时候,姜双玲无比清晰的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弟弟,而是一个成年的男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白日里还犹在胆怯的她,却在这时变得尖锐了许多,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冷静道:“那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还是你的妻子?” “你是我的妻子。” 姜双玲蓦地温柔笑了一下,“那好,我问你,你喜欢我吗?或者说,你爱我吗?” 齐珩那一双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回答了一个字:“……爱。” 出乎意料的,姜双玲发现自己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并没有觉得高兴。 “齐珩,你想好了再回答。” “你是因为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因为在这些天看来,你觉得我可以帮你照顾好孩子,操持家务,所以才喜欢我?爱我?所以才送那些东西给我?” “你之前说过的,我不就是你顺路带回来的一个媳妇儿吗?” “如果……如果你顺的是另外一条路,你带回来另外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我,你也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娶回来一个妻子,然后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爱上了她?” “是不是别人也可以?” “不是。”齐珩看着眼前的女人,那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情绪,“不一样的,你和别人不一样。” “那天见到你,我是喜欢的,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后来我去问了姚老师,问她结婚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她跟我说四大件,手表,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姑娘家见到这些,她会高兴。” 姜双玲抬起手腕,露出了那一块银色的手表,夜里的灯光下,精致小巧的银表发出闪耀的金属光泽,“所以你才会补上手表和那五百块钱?” 齐珩点了点头。 以前他从来都不关注,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他从小生长环境十分单纯,父亲是军人,自小接触的也是战士,几个哥哥也都参了军,往后读的是军校,青少年在军校中度过,女人都少见。 因为哥哥的骤逝,以及母亲,他后来才会…… 但是这一次,他很清晰的知道不一样。 见到了她后,他发现: ——这是我自己想娶一个女人。 不是因为别的。 所以,想要珍重她。 “那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我,是喜欢我的样貌?还是喜欢别的?” 齐珩摇了下头,“我也说不清是喜欢什么,不仅仅是长相、声音,还有别的东西……我只知道,跟你相处每多一天,心中的欢喜更甚一重。” “我心悦你。” 姜双玲从来都不知道,平日里冷心冷情的人,突然说起情话来,是这样的动听和撩人。 她的眼睛有点热,看着眼前人的面容,都似乎蒙上了一层水光。 “那你呢?双玲,你对我……” 姜双玲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坐正了身体,“齐珩,昨天我去容城,在桥上我看见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年夫妻从我身边走过,那时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就发觉婚姻是伟大而神圣的一件事。” “你娶了我,我嫁给你,我们不仅仅是爱人,更是相伴一生的人,这一辈子,就像走过那段桥,会有形形色色的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但最终站在我身边,与我牵手相伴的,只有一个人。” “春天柳絮翩飞,冬日雪花飘落,一年复一年,其间不知道经历多少风风雨雨,从青年一路走到花甲,等到头发都白了,牙齿掉光了,我一抬头,看见身边的人还是你。”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齐珩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看着她温柔地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那手腕上的银色手表,在灯光下变得更加耀眼,原本冰凉的金属,也被染上了体温的热度。 彼此的答案不言而喻。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影子融合交织在了一起,空气里的氛围十分安谧,隐隐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姜双玲看着眼前一声不吭的男人,以及他脸上的笑容,努力压下胸腔里累积的情绪,等待心中的悸动平息后,突然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前对我面无表情也就算了,但是这两天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看着我笑是什么意思???” 齐珩:“……?” “齐珩你说话,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难道要我下半辈子跟你一起玩猜猜猜吗?” 姜双玲虽然觉得眼前这狗男人确实很让她心动,但是这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也很令人头疼。 这个死闷骚,不主动逼他一下,他就什么话都能憋着不说。 齐珩这人也有一个大优点,在她面前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大实话。 “何团长跟我说……” “跟何团长有什么关系?”姜双玲脑袋上全是问号,何团长跟齐珩,这两人完全就不是一个画风的。 他们能说什么? 她还在宋大嫂那听过八卦,说何团长在一次演练上被齐……总之,全师都知道他们俩不太能和谐相处。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昨天她还在王雪姝那吃了个瓜。 等等,难道这俩私底下关系还挺好???? 姜双玲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齐珩。 “何团长跟我说……一个真诚的,属于成熟男人的笑脸,最能打动女人的心。” “噗——”姜双玲实在没忍住,笑倒在眼前人的怀里,她又发现了齐珩的一个优点。 这人能一本正经逗她笑。 “齐珩,论怎么打动女人的心?你信何团长的不如信我的。” “我跟你说,从明天开始,以后你每天要对我说够九百九十九个字,这样咱们夫妻两个人才能长长久久,知道吗?” 姜双玲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下半辈子跟眼前这闷不吭声的男人玩猜猜猜游戏,夫妻之间的交流还是必须通过对话交流。 就比如他们今天要是不谈话,她哪里知道这狗男人心里想得是什么。 要是按照这男人的破方法,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说开。 齐珩抱着怀里的女人:“……” “你说话。” “好,我听你的。” “很好。”姜双玲装模作样的数了数手指头,继而把手指在齐珩面前摊开,“‘好,我听你的’,这里差不多就有五个字了,九百九十九个字很快的,不难。” 她倒也不是要求对方一定要死板说够足够多的话,只是希望对方在她面前能够改一改习惯,能多说几句话就挺好了。 姜双玲也不可能真一个字一个字去数他到底说了多少话。 “不过你也不能水字数水得太厉害。” 齐珩皱眉:“什么叫做水字数?” 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 姜双玲:“就是说废话说得太过分。” “我从不说废话。” “你不说废话也过分。”小情侣之间怎么能不聊点废话。 齐珩:“……” “以后你就把心里想告诉我的事情说给我听就行了。” 齐珩点了下头,而后补了个字,“好。” “对,就是这样的。” 姜双玲躺倒在床上,含笑看着身边的男人。 “今天,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新婚之夜吧。” 第36章 齐三 姜双玲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 昨晚睡在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块被。 她抬腿往那被子上踹了一下,却不知牵动了哪里, 倒抽了一口凉气,明显感觉到身体里传来的些许不适。 姜双玲没急着起床, 仰躺在床上看屋顶发怔,脑海里不自觉的回忆起了昨天夜里的情形。 ——昨晚没关灯。 在姜双玲意识朦胧累倒睡着之前, 她都记着灯没关,可能是后来齐珩关的。 这人总记得要“关灯睡觉。” 姜双玲“哼”了一声, 昨天夜里,齐珩没说要关灯,她也没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发现对方的身材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 宽肩,窄腰, 长腿,全身的肌肉紧密结实,不是健美运动员的那种夸张肌肉, 而是线条极为优越,条理分明的流线型躯体,一块块肌肉底下蕴藏着极强的瞬间爆发力, 还有……耐力。 而且,手感很好。 以前姜双玲总觉得腹肌这种东西,虽然看起来赏心悦目,实际上硬邦邦的,摸起来估计就跟摸搓衣板,或者巧克力差不多, 但实际上是不一样的。 那些肌肉终究是长在人的身上,带着人的体温和无数感受触觉的神经末梢,当指间从肌肉的轮廓上滑过时,能感受到对方的轻微震颤…… …… 总之,手感真的很好,还有一种心理上的愉悦和激动。 没忍住回味了一下,姜双玲抬手用手背按了按自己微热的脸庞,把昨晚取下来的手表重新戴在了手腕上。 低头瞥一眼手表上的指针,虽然昨天夜里做了许多事情,但她起床的时间也只是比往常稍微晚了些许。 还算早。 回到七十年代后,她的生活作息可算是越来越好了,以前夜里十点,对她来说还算早的,现在夜晚十点十一点,都已经算是深夜了。 现在的人们都是睡得早,起得早。 号声都已经响过几次了。 她把头发梳好,穿上衣服出去洗漱做早饭,孩子们也跟着醒了,两个孩子醒来没见到她,丝毫没觉得奇怪,这两个睡眠质量极佳的小死猪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阿姐,你的被子不见了!掉床底下了吗?” 姜双玲微窘,觉得她家弟弟也太细心,“嗯,拿出来了,今天阳光好,帮你们都晒晒被子。” 齐越跟个小老头似的背着手看她,一副沉思样,也不知道他是在思考什么。 姜双玲:“……” 她觉得这个傲娇崽很聪明,大概猜到了什么。 姜双玲冲着他温柔一笑,先去蒸了三碗蛋羹,让这两个小家伙先吃着,之后又煮了糯米饭,糯米饭配上酸萝卜和之前做下的蜜汁猪肉脯一起吃,美味极了。 重点是有肉! “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开不开心?有没有心理准备?”这两天,姜双玲在给两个小家伙讲故事的时候,或多或少也在教两个小家伙认字。 齐越和姜澈已经能歪歪扭扭写出自己的名字,一些基础的金木水火土太阳也能认得,不过写出来的时候,经常缺斤短两。 齐越的字写得特别丑,但是他记忆力很好,许多字都能原原本本写出来,不过,旁边的人能不能认出来,还得看旁边人的本事。 姜双玲:“……”虽然一笔一划都在那,但是她觉得这个傲娇崽写出来的字,比狂草还难认。 字丑的要死。 你仔细盯着他的字多看几秒,说不定都能忘记那字原本该怎么写。 姜澈就很乖巧,写字老老实实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按照姐姐的要求去写,奈何这货则是写字“缺斤短两”大户,总要给你多添一笔,或者少加一笔。 让这两孩子写自己的名字,齐越龙飞凤舞,只喜欢写齐字,而那个“越”字,姜双玲保证他爸都认不出他的鬼画符。 这娃还在姜澈面前十分得意,觉得自己的名字比姜澈笔画少,不过他也很恼恨自己的那个“越”字笔画歪歪扭扭的,很难写。 他可能想改名叫“齐一”。 还企图撺掇姜澈一起改名,他叫“齐一”,姜澈改名叫“姜二”。 虽然澈字非常复杂又难写,但是姜澈老老实实写自己的名字没有怨言,齐越撺掇他一起改名字,他其实也被说动了。 只不过,他不想改名叫姜二,他想叫姜一。 齐越才应该叫齐二。 …… 虽说都是俩聪明孩子吧,也都挺令人头疼的。 因此姜双玲觉得小学老师可真难当,也很难教,就说语文老师吧,天天看孩子们的小破字就挺令人头大,还要时时提醒这些小家伙们注意字体不能添笔少画。 姜双玲还教两个小家伙数数做加减法,背诵九九乘法表,虽然这两个小家伙可能还不懂乘法表是什么,但是现在背熟总没有坏处。 “开心的!!”姜澈欢快地回答姐姐的话,对于姜双玲的话,他总是极度捧场。 齐越则没什么表示,眼睛不自觉往缝纫机旁挂着的小书包看过去。 “你的老虎我肯定少不了你的……” 齐越满意地“哼”了一声,用一种一本正经的做作强调道:“以后我就改名叫齐一,明天我跟姜二一起去上学。” 姜双玲忍俊不禁,“好好好,齐一去上学。” “阿姐,我是姜一不是姜二。” “好好好,姜一跟齐一一起去上学。” “我是跟齐二去上学!” “我是跟姜二去上学!!” 姜双玲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我去帮齐一和姜一收拾书包,帮齐一和姜一准备好纸和笔,明天姜一和齐一就能一起去上学。” 她觉得她在讲绕口令。 “他是姜二。” “他是齐二。” …… 你们都是些二货!! 姜双玲不想再搭理这两个缺心眼的娃。 吃完了早饭,姜双玲把这两孩子带到了养兔箱前,让他们两个喂兔子,顺便慢慢去吵究竟是“姜一齐二”还是“齐一姜二”。 想起昨天出现的那条蛇,姜双玲还是有点心惊胆战,她捡了一条棍子,拿在手上,仔仔细细地把院子里检查过一边,今天可算是没有见到任何蛇的踪影。 检查完了之后,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心想总不可能每天都有蛇来做客。 等之后她肯定要种一些驱蛇的植物,或者撒一些驱蛇的粉末,下一回要是还在家里遇见毒蛇,恐怕她是要当场倒地。 “齐一姜一你们在院子里玩,我出去一趟。” 现在的姜双玲都能把这数字给叫顺口了,就是听起来傻兮兮的,暂且让这两娃高兴高兴。 嘴上再怎么叫,都不可能让这两傻娃改成齐一姜一。 估计等他们长大后想起这回事,还不给羞耻到钻地缝。 “也就是这个年代没有随身录音机,不然我都给录下来。” 两二货。 姜双玲切了几块蜜汁猪肉脯和糯米饭团,带着它们去了宋大嫂家,她想要跟宋大嫂再要一些豆瓣酱。 齐珩跟两孩子还挺喜欢吃这个味道,用它做菜更是一绝。 宋大嫂给了她一罐豆瓣酱,“也快没了,要是你喜欢,等夏天我教你一起做豆瓣酱。” “好啊。”姜双玲点点头,如果是自己做,她就少放点辣椒。 宋大嫂上上下下打量姜双玲,突然惊讶道:“我发现你今天气色很好啊,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高兴事?” 姜双玲一哽,她今天有看起来气色很好吗?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人还是那副模样。 姜双玲转移话题,“家里的孩子明天要去读书了,这两个小家伙现在还闹着要改名呢。” 一说起那闹腾的姜一和齐一,姜双玲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些名字倒是十分复古风,古代的穷人家就给按数字起名的。 如今家里有两个孩子就能吵得不可开交,姜双玲着实佩服宋大嫂家养了五个娃。 宋大嫂好奇:“改什么名啊?” “嫌自己的名字难写,笔画多,说是要改成齐一姜一。” 宋大嫂笑出了声,“这孩子啊,都一样,我家孩子写名字也爱偷懒。”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吧?上学你就轻松了,一个人在家,不用照看孩子。” “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应该都急着找工作吧,不愿意在家带孩子,之前那个老师的职位,你又不去报名竞争一下,两个人拿工资,还能多养几个孩子。” 姜双玲摇了摇头,“我不养那么多孩子。” 对她来说,家里两个孩子都已经够闹腾了的,再说了,两个孩子,也足以作伴。 宋大嫂点点头:“也是,孩子多了头疼,那你也得生一两个,我看现在正好了,你都嫁过来了,现在也暂时没工作,早点给齐营长生个大胖小子……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怀上了。” “啊?!”姜双玲被宋大嫂的话给吓到了,她目前还没想过生孩子的事。 “啊什么,难不成你也跟何团长家那位一样,不想生?” 姜双玲:“……” 姜双玲从宋大嫂家出来,走的时候,对方还给送了她不少辣椒苗,姜双玲把辣椒苗收了,心想这里家家户户都种辣椒,她也跟着入乡随俗。 走在路上,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如果不是宋大嫂特意说,她一时之间还真没想过生孩子这么遥远的事情,再加上昨天晚上确实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指不定还真有可能……中了? 姜双玲并不排斥生孩子这件事,如果有了,那就生下来,顺其自然。 当然,她最多只接受生两个孩子,而且还得间隔几年。 现在家里已经有了齐一齐二,再来一个…… 齐三? 第37章 礼物 姜双玲往回走时, 半路上遇见了姚老师。 姚老师一看见她,就惊讶地问:“你怎么没去报名竞选上岗小学老师啊?” “我觉得小学语文老师不适合我?” “怎么就不适合你了,看你温温柔柔的, 那些调皮的小孩子,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 哪里镇得住孩子们。”姜双玲一想到家里的两个娃,就已经很头疼了。 男孩越大, 越是闹腾,尤其是家里两个, 马上就要到狗都嫌弃的年龄。 “也是,不过,你还是得考虑考虑, 有合适的工作就得去干, 难不成还要待在家里啊,要不这老师的报名机会我再帮你留着, 你回去想想再告诉我。” “这一个老师的名额好几个人都排队竞争着呢,我觉得她们都不如你,你要是没别的工作, 真可以考虑去当一段时间小学老师,你家孩子不正读书吗?方便你照顾孩子……” “姚老师,那……学校有缺美术老师吗?”姜双玲试探性地问了问。 “美术老师?不缺, 已经有一个了,难道你还想当美术老师?你会画画?” “会一点。” “还是语文老师好,你再多想想,回去问一问齐珩的意见,对了,何团长家的是不是想找你去文工团?你是不是想着这个?” 姜双玲点了点头, 当然,她是考虑去当宣传,而不是进去唱歌表演节目。 “你长得漂亮,声音合适,也确实可以,但是文工团表演东奔西走的,累得慌,也不比老师稳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散了……” 姚老师好心好意劝她去当老师,姜双玲还真有点顶不住,对于这个时代大部分人来说,能有一份领工资的工作就已经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哪里会有人去挑剔工作。 就连往后的十几年,不少人都期盼着能考上大学包分配呢,哪有什么想做这一行,不做这一行的选择。 现在家属院这边的军嫂,还有许多都没有工作,也没有文化,恨不得能天降一个工作,她们什么工作都愿意。 而姜双玲则不一样,她是从几十年后穿过来的,体验过好几年的加班熬夜九九六,好不容易攒了套魔都房子,人却穿越了,工作几年白忙活了。 她好不容易打算从快节奏的高压工作脱离,租了套民宿体验乡下闲适生活。现在虽然民宿不能种植,但也补偿了她一个军属小院子,她这闲适的种菜养花生活还没开始几天,地里的小青苗也没长大,周围的人却全开始劝她去工作了。 跟上辈子劝她停下工作,好好休养的长辈朋友截然相反。 姜双玲:“……” 她要是直言说自己想种菜养花画画,肯定会被说懒惰没出息。 ……可她就是想过一段这么没出息的日子。 本来是要给自己放一两年的假,现在才哪跟哪? 世事难料。 对于姜双玲来说,她目前还真不急着去工作,但是一天接连两个人都这样劝她去当老师,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一些影响。 等齐珩回来和他商量商量,问问他的意见。 姜双玲回到了家里,差不多花了一天的时间,帮两个小家伙做成了两套差不多的蓝色衣服,因为是一起做的,速度也快,姜双玲还给缝了两个时髦的小口袋上去。 “来,姜一齐一过来试试衣服,看看合不合身。”姜双玲把两个小家伙叫过来试衣服。 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做衣服居然这么顺畅,之前想的很难,但是现在按照旧衣服的样式,裁剪一套新衣服,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她剪刀亲手剪出来的,绝对分毫不差,至于什么比例样式,更是难不倒学美术的她,照葫芦画瓢就是了,她还能改得更好看。 两个小二货穿上了她新做的衣服,肩上背着军绿色的小书包,还真有点学生样,就是身高矮了点。 两个小豆丁。 姜双玲想着齐珩的身高,估计齐越未来的身高不会矮到哪里去,姜澈应该也不会太矮,当然,主要是营养得跟上,多补充蛋白质和钙。 每天还是要给他们冲一包奶粉,或是吃点麦乳精。 要是有牛肉就更好了。 ……现在猪肉都没得吃,哪还有牛肉。 “衣服喜不喜欢?” “喜欢!!”两个小家伙都很给面子,就连齐越这个傲娇崽都眼睛亮闪闪的,显然对身上的新衣服很满意。 这年头谁不喜欢新衣服呢? 不是姜双玲自鸣得意,她的审美水平还是挺高的,两个小家伙穿上新衣服,个个都精神的不行。 当然,也是她家这两个孩子长得好,原本还稍显瘦弱的姜澈,也被养敦实了不少,五官也更好看了,他的脸部线条相对柔和,有些角度仍旧看起来像个小女孩,但是姜澈之前软绵的性子,由于最近跟齐越相处的多,也变得强硬了些。 齐越也被他影响了不少,性格说话没有刚开始那个满身是刺的小狮子般尖锐。 有了同龄的同伴,两个人都过得开心,现在还能结伴一起去上学,也是两个幸福的小家伙。 “明天就穿新衣服,背新书包去上学吧。” * 何团长觉得真是邪了门了,这几天回家他似乎经常撞上齐珩。 不过也是,毕竟他们现在算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容易碰见。 回家的路都是同一条。 和之前的相遇不一样,这一次齐珩怀里抱着东西走在前面,一心往家里走,何团长提着饭盒在后面,一看到齐珩的身影,换成是他叫住齐珩,小跑着追了上去。 “我刚在食堂听你们副营说,你今天心情不错?” 齐珩的心情确实不错,他转过头很有耐心地瞥了何团长一眼,点了下头。 “难道是有什么大喜事?”何团长的目光情不自禁往齐珩怀里的东西看过去。 那是个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罐子? 看对方这模样,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齐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怀里东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身冰冷的气势锐减,虽然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却与平日的他相比,要显得温情许多。 何团长见状,立刻放飞思绪猜测,并且快速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你平日里怎么哄媳妇的?” “哄女人嘛,简单的很,平日里就得多留心,注意她的喜好,送上符合她心意的礼物当做是夫妻间的惊喜……” …… 何团长的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难不成齐珩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我居然有一天能当他的狗头军师?! 虽说齐珩现在是营长,但他个人身体单兵素质高,指挥能力强,更可怕的是这人学习能力强,文化水平高得离谱,在他们这群当兵的大老粗中,那就是鲜见的大宝贝。 隔壁山城的宋师长已经来要人好几次,都被周师长压下。 以前何团长虽然不太喜欢齐珩,但他心里还是佩服对方的能力,若让他去学那些理论,他还真看得头皮发麻。 他大概就是那种佩服文化人的心态,可现在……人居然把我当成军师? 军师可不就是智慧的象征。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何团长难免受宠若惊,“齐珩,你这怀里的东西?是打算带回去送给你……媳妇儿的?” 齐珩点了下头,没有否认。 何团长:“!!!!” 居然真的是!!这小子居然真开始哄女人了?? “真的呀?你小子也会送女人礼物了?你确定是符合她心意的?” 齐珩:“是她想要的。” 听到这里,何团长已经有些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他既惊且喜,还忍不住好奇道:“你这打算送的是什么啊?” 他真的很好奇齐珩会送给自己女人什么礼物!!! 于是何团长厚着脸皮问:“能让我知道你打算送什么吗?我也给学学。” 齐珩:“……” “怎么?那么小气,咱们好歹现在还是邻居呢,让我瞧一眼怎么了?” 齐珩:“你确定要看?” 何团长眼睛一亮:“你还愿意打开给我看看?好啊,打开让我看看。” 齐珩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何团长接过那个油纸包的时候,心道齐珩今天也太大方了。 齐珩提醒他:“你小心点。” “放心,摔坏了我赔给你,摊上女人的事,齐珩你都变得婆妈了,居然还会提醒我小心,哈哈哈……” 何团长笑着掀开最外层的油纸,谁知道他这一掀开,可能是动作太大了,一层灰白色的粉末朝他脸上扑了过来。 “靠,这什么玩意啊?东西味道也太冲了,好苦,难不成是女人用的化妆粉,可你这选的质量也忒差了些。” “呸呸呸。”何团长不小心吃到了些粉末。 “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东西你好意思送给你媳妇儿???” 齐珩淡淡道:“驱蛇粉。” “啥玩意?难不成有毒?” “放心,毒不死你。” 第38章 房顶 齐珩回来的时候, 姜双玲恰好带着两孩子在院子里,老远就看见了人,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齐珩!!” 同样也见到了相隔不远的何团长, “还有何团长啊。” 姜双玲心里很好奇,何团长跟齐珩一路走回来, 他们会不会又在路上讨论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 应该不会吧? 下次去问问王雪姝。 “爸爸!!”还穿着一身新衣服没脱下的齐越小同志,一见到齐珩, 比谁都积极,就跟一只迫不及待要开屏的公孔雀一样, 屁颠屁颠跑到齐珩面前去显摆尾巴。 齐珩走进院子里,把手上的油纸包放在地上,顺手将齐越抱在了怀里。 齐越的眼睛亮闪闪的, 一脸期待的看着齐珩, 嘴里不断叨叨:“爸爸,爸爸, 爸爸……” 他这孩子,不会故意问“我身上的新衣服好不好看”,而是希望对方能够主动看出来。 齐珩面无表情看着怀里一脸激动的儿子, 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看见这一幕的姜双玲暗笑不已,在心里想他大概是头顶没有装天线,所以不能接收到儿子散发出来的孔雀开屏信息。 齐珩把目光投向她, 姜双玲把姜澈抱在怀里,向他指了指姜澈身上的衣服。 然后指了指自己,用口型说:“我做的新衣服。” 希望你个爸爸能吹彩虹屁。 齐珩领会了她的意思,抬手摸了摸齐越的头,“衣服很好看,你穿着合适。” “这是新衣服哦!!!” 齐越这个小家伙倒也容易满足的很, 得到了齐珩这一句之后,已经十分嘚瑟的完成了自己今天定下来的开屏目标,抬手推着齐珩的胸膛,示意亲爸把自己放下来。 姜澈抬头看向姜双玲,姜双玲温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阿弟你也好看,换上新衣服都快跟换一个人似的,阿姐险些要认不出了,阿姐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弟弟,等明天去上学,别的孩子肯定羡慕你有这么一套漂亮的新衣服穿……” 齐越小跑到姜双玲跟前看她,姜双玲蹲下-身体看着这俩娃,换一套说辞继续夸。 齐珩也走到她身边蹲着,四个人的高度差顿时缩减,孩子们可以直接平视他们。 何团长拎着盒饭进屋的时候,往隔壁院子瞥了一眼,嘴里牙酸不已。 人家是一家人来迎接,而我只有冷冷清清。 这待遇…… 何团长在心里哼了一声:瞧着矫情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经久未归”呢,实际上就是个“早出晚归”罢了。 又没有出差远行做任务,呵,德行,我家就不这样。 他推开门进屋,一看到王雪姝就说:“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在院子里等着我吗?” “这又是犯什么毛病了?”王雪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还去院子外等着?我咋知道你每天啥时候才回来?” 何团长:“……那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带着孩子稍微对我热情点吗?” “已经够热情了,你说你今天一个大男人的,怎么浑身上下冒出来一股矫情劲儿。” “说说吧,半道上遇见谁了?看把你刺激的。” 何团长:“就遇见隔壁的呗。” “齐营长?他还能把你给刺激到?” “他今天可把我刺激大发了,半道上我遇见他,发现他怀里抱着东西,还说是要送给媳妇儿,我顿时好奇了,想知道他要送什么东西……” 王雪姝也忍不住好奇了:“送了什么?” “你肯定猜不到他送什么,齐珩这小子太有才了,他居然送驱蛇粉。” “看吧看吧,跟他相比,你爱人我已经算是一个十分浪漫的对象。” “我就算是被狗啃了脑子,我也不会想到送这玩意给你啊。” 王雪姝:“……人家送这东西,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是家里进了蛇,撒了驱蛇粉防着点。” 何团长满不在乎道:“进蛇怎么了?放我们老家那边来说,家里进蛇是大好事啊,俗话说,正月蛇进门,发财不费神,小财神到家门口,我求之不得,多来几条都无所谓。” 王雪姝深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你个王八蛋,要是家里真进了蛇,你就带着你的小财神一起滚。” 何团长:“……” “明天也给我弄点驱蛇粉回来。” “你这话说的我心慌。”王雪姝没忍住搓了搓胳膊,几条蛇爬进家里,那是什么可怕的场景,人都给吓死。 何团长:“……” 难道齐珩比我更懂女人?? * “刚我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看辣椒,齐珩,来看看,这是我新种下的辣椒苗。” 姜双玲指了指菜地里的一“圈”辣椒。 这一圈辣椒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一圈,她把宋大嫂给她的辣椒苗排列成方形种了下来。 表面上看过去,就是围了一圈,是个正方形的方框。 “我打算中间再种点青菜小白菜之类的。”搞成辣椒园艺,到时候挂满一圈辣椒,贼喜庆。 圆圈旁边再种两个小耳朵。 姜双玲还想种点西红柿葡萄茄子荷兰豆丝瓜苦瓜…… 齐珩不接受她胡乱自由播种乱洒青苗,姜双玲也不太喜欢他那宛如复制粘贴似的一排,因此她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种成不死板的方框圈,她能接受,齐珩这个死强迫症也能接受吧,毕竟正方形,好歹也算是一个棱角齐全的图案。 齐珩看着风中那一圈单薄的辣椒苗,“……” 难以想象它们长大后会成什么样。 按姜双玲这样的种法长出来,这一片菜地绝对还是乱糟糟的。 “你不许拔我的辣椒苗。” 齐珩闭了闭眼睛,无奈道:“我不拔。” 往后用来锻炼忍耐力。 “那就说好了,不许拔,但是你可以帮我拔草。”姜双玲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你带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驱蛇粉。” 姜双玲一听到是驱蛇粉,顿时就高兴了,立刻绕着整个院子,把驱蛇粉撒了一遍。 “等之后再种点驱蛇的花花草草就完美了。” 趁着现在还没到夏天,赶紧种,要是到了夏天,蛇虫更加活跃。 在院子里撒完驱蛇粉后,怕蛇过度的她这会儿思考十分周全,拎着那包驱蛇粉,踮着脚往房顶上看。 房顶要不要也撒一点?毕竟蛇是爬行动物。 “齐珩,你能帮我在房顶上也撒一些吗?” 齐珩二话没说,拿着驱蛇粉徒手上了房顶,姜双玲站在院子中央,那叫一个稀奇惊讶,她这一次是清清楚楚看见齐珩是怎么爬上屋顶的。 身体跟个猫似的,双手就在墙上这么一按,身体跟着就上去了,随手抓在檐角上一翻身,人就直接上了房顶。 这一套动作下来十分流畅,过程中几乎都没有发出过什么声响。 “这也太厉害了吧。”姜双玲双手按在墙壁上,怎么也带不起自己的身体。 正在她惊讶之余,人已经完成任务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撒完了。” “真的啊?这么快?”姜双玲愣了,对方这一上一下的,快得就像是一只敏捷的黑猫去房顶溜达了一圈,全程都没有三分钟。 “你确定角落里都撒了?” 齐珩点了下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补了句:“都撒了。” 姜双玲:“……” 我怀疑他在不着痕迹地水字数。 “我想上房顶去看看,可以吗?”姜双玲决定帮他一把,不多整点事,怎么完成今天的任务,对方水字数的本事太不高明了,就这么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要说多少才能说够九百九。 当然,她也是好奇现在房顶上究竟是什么状况。 齐珩上去后到底做了什么? “可以。” 齐珩去姚老师家借了梯-子,姜双玲顺着木梯颤颤巍巍爬上房顶,两个孩子守在木梯边好奇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乖乖的,不要爬梯-子哦。”在梯-子上的姜双玲欲哭无泪。 她现在后悔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其实齐珩刚把木梯借过来的时候,姜双玲就已经后悔了,虽然看齐珩爬房顶跳下来轻轻松松,但是……这房顶对她来说,是真的高啊! 但是东西都已经借来了,不用就显得她反复无常,非常过分。 姜双玲心里默默流泪,双腿攀爬时在木梯上打颤,她忍不住往下看,叮嘱道:“齐珩,你一定要扶好梯-子,等会儿你也上来吧,对了,千万不要让孩子爬梯-子。” “阿姐?你要上去干什么?” “我也想上去,我也想要踩梯-子。” …… “你们在下面等着我。” 姜双玲本着一颗壮士扼腕的心爬上了房顶,她趴在屋瓦上,身体颤颤巍巍的,全身就跟忽然失重了一般,一颗心七上八下,在这样的高度,她根本就不敢站起来。 如果现在有后悔药的话,她现在肯定一整瓶都吃下去。 ——我做什么不好,我要上房顶??? 姜双玲在心里数了一二三,她已经打算什么面子都不要了,现在已经上了房顶,看也看过了,可以准备下去。 “齐——” 她刚想开口让齐珩扶着梯-子,说自己打算下去了,谁知道这时,姜双玲眼睁睁看着木梯被挪开。 为了防止两个孩子跟着学爬梯-子,齐珩已经把木梯横放在院子里。 他的手速一向很快。 “哇,梯-子!!” 两个孩子发现新大陆似的,好奇地围着地上的木梯研究,小嘴巴拉巴拉的。 两个小家伙已经把屋顶上的她忘记了。 不过幸好,另一个人没有把她忘了,几秒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顶上。 姜双玲:“……” 她曲着身体趴在屋瓦上,抬头看着夕阳中背着光的男人,落日的红光有些刺眼,不太能看得清他的面容。 姜双玲抬手挡了下眼睛。 虽然对方今天非常体贴,事事都顺着她,但她还是觉得这男人做事太狗了。 第39章 冷风 姜双玲被齐珩的手扶着, 才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脚下的屋瓦不平整,脚踩在上面没有丝毫安全感可言, 她就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在屋顶上踩出个洞掉下去。 另外,她也怕自己脚一滑, 从房顶上摔下去。 “齐珩,你扶好我。” 齐珩抓住身边人的手, 扶着她站在屋顶,等人站好之后, 右手顺势揽住了对方纤细柔软的腰肢。 姜双玲还低着头,不太敢往四周看。 齐珩看着她,抬手帮她把之前慌乱时掉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揽到耳后, 此时他们两人挨得很近, 晚风吹过时,能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香气。 是一种甜甜的梨香。 昨天夜里, 也曾闻到过这股偏甜的香气。 齐珩轻垂了下眼眸,揽住对方腰肢的手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身边一带。 姜双玲靠在他的胸膛上,抱住这根“大柱子”之后, 她才感觉身在屋顶的恐慌减少了大半。 怪不得妹子们大多喜欢长得高的男朋友,就是因为他这么一揽,能让你安稳的靠在他怀里。 有些冰凉的晚风吹在脸上, 带走了些许燥热,姜双玲站在屋顶上时,才发现这里可以看得很远。 这个年代的时候,还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周围的房子很矮,阻挡不了多少视野, 她现在站在屋顶上,能看到天际一片辽阔壮观的红云,红日藏在这层层渲染的云彩之下。 遥远处群山连绵,掩映在缥缈的云海之中,夕阳下偏橘偏暗的色调,让所有景色的轮廓都更加凸显了出来。 姜双玲忍不住抬起一只手,透过指间的缝隙去看遥远的火烧云,在心里感叹,夕阳真漂亮。 齐珩拎着一包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还要撒吗?” 姜双玲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只可惜对方腰上的肉太紧实了,没拧动。 狗男人说话真煞风景。 “不撒了。”先不说齐珩之前已经撒过了,就算现在让姜双玲亲自去撒,她都不敢动弹。 “齐珩,姚老师和宋大嫂都建议我去竞争小学语文老师,你觉得呢?其实我心里不太想去,我更喜欢画画,我想学画画,只是没有机会,我还想要在家里种菜养花,现在还得学着做衣服……” “不想去就不去。” “嗯?你答应。” “嗯。”齐珩点了下头,“容钢一厂办了一个美术培训班,你想去吗?” 姜双玲一听他这话,顿时惊喜不已,下意识道:“是让我去当老师吗?” 齐珩愣了一下,“……?” 姜双玲一看他的反应,瞬间就回味过来了,以她现在展露出来的绘画功底,还去给人当老师? 那可真是脸大。 “我我我……都怪我今天听了好几次让我去当什么老师,这不就是下意识回答了,是让我去参加这个美术班学习画画吗?可这不是人家厂子里开的班,会要外面的人吗?” “他们会招几个钢厂外面的学员。” “这样啊,那太好了。”对于姜双玲来说,这可算是个好消息,起码是有个学画的途径,以后她的绘画技术飞速增长,那也是有理由的。 “如果你喜欢,那就好好学。” 姜双玲笑着点了点头,“齐珩,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去工厂里学画画啊?” 齐珩轻轻道:“里面会有好老师。” 姜双玲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可能说得对,现在这个年代,劳动的地方才是人才济济。 “那个班可能三五天左右上一次课。” “那我就跟着去学一段时间画画,不去当小学老师了。”做好决定后,姜双玲心里十分高兴。 也是解决了一桩事,这个美术班几天才上一次课,课程不紧张,她还能在家里种菜养花,等以后她画艺渐长,也可以说是她在家里不断练习的结果。 他们家里只有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也没有别的什么负担,齐珩的工资和补贴完全能够养得起他们,还绰绰有余,不需要姜双玲再去负担一份工作。 再加上……这个年代,有钱都不好使,什么都要票,家里四大件都已经齐了,再赚那么多钱,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花。 生活在这家属院里,自己种菜养鸡养鸭养兔子,自给自足,虽然不是每顿饭都大鱼大肉,但在生活上也算过得圆满。 “齐珩……”放下了心里的一桩事,姜双玲心情大好,这时的光线比先前要暗了许多,她看着夕阳下的男人,只觉得他的五官比刚才还要立体深邃,令人心动不已。 “你把头低下来一点。”临到这种时候,姜双玲发现对方身材太高,也有一点坏处。 齐珩听她的话,低下了头。 姜双玲笑着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一碰即离。 下一秒,当她踮起的脚正要放松下来的时候,对方却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再一次吻了上来。 这一次,却是深吻。 他的进攻性很强,不像是刚才轻飘飘如同蜻蜓点水一样的吻,而是攻略城池一般的势如破竹。 被他放开的时候,姜双玲差点都感觉到有点呼吸不过来了,脸颊也烫热得离开,尤其是想到现在他们还在屋顶上,两个孩子都在底下。 得亏现在光影暗了,要是被别的人看见,就更惨了…… 那才是妥妥的社死现场,不能在家属院里好好混下去了。 “齐珩……我们下去吧,你等会帮我扶着梯-子,哎……你别急,你……你个王八蛋救我下去!!!” 齐珩帮她扶着梯-子,在两个熊孩子的围观下,姜双玲颤颤巍巍的从房顶上顺着梯-子下来。 两个孩子一脸艳羡地发出“哇哇哇”的声响。 姜双玲听着这些刺耳的声音,在心里决定,以后再也不会上房顶了。 骤然踩在平地上,姜双玲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失重般的腿软,齐珩搂着她的腰肢,让她坐在小凳上,帮她捏了捏身上的肌肉放松身体。 “我好了,在这坐一会儿就好了,齐珩你去把梯-子还回去吧。” “我等会儿就去做晚饭,两个孩子也快饿了,我自己都有点饿。” 齐珩去还梯-子,姜双玲坐在小凳上,两个小破孩围在她的腿边,好奇的问她: “爬梯-子好玩吗?” “屋顶上有什么?” …… 回应这俩破娃的,只有姜双玲的不断摇头,“不好玩,屋顶上什么都没有,灌你一嘴的冷风。” “阿姐,你的嘴巴红了,是吃冷风吃的吗?” 姜双玲被噎了一下,她家的小姜澈眼神贼好,“是啊,屋顶上的冷风很强悍,下次阿姐都不敢去了。” 齐越哼了一声,骄傲道:“我就敢上去吃冷风。” 姜双玲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冷风大概不想被你吃,咱们晚上吃鱼不好吗,吃什么冷风。” 齐越把嘴一撇,“鱼不好吃,臭。” “好吃的,等我做给你们吃。” 姜双玲休息好了后,就去厨房做晚饭,她之前已经把两条鲫鱼用姜葱酒腌着去腥味,现在去把鱼蒸熟,淋上炒好的酱汁,就是两条香喷喷清蒸鲫鱼。 她今天去副食处买了两条鲫鱼,这些鱼是战士们去抓的,不用票,也用不了几个钱,还附赠了她一盆田螺。 现在那盆田螺还在盆里吐着泥,姜双玲打算之后做炒田螺吃。 她其实更想要吃田螺鸡,奈何这个年代的的鸡身价高不可攀,吃不起啊。 鱼和田螺这类的东西,也算是肉,就是腥味重了点,不用点重料,味道不好吃,一般人家的油盐调料少,另一个也嫌处理麻烦,都不爱吃这些。 姜双玲做了个清蒸鲫鱼,又弄了个红烧土豆块,土豆是纯土豆,没加肉,但是加了点稀释的豆瓣酱,撒了些许孜然粉,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最后又快速弄了一道醋溜豆芽,三道菜,除了清蒸鲫鱼外,另外两道都是素的。 “孩子们来吃饭了。” 姜双玲把人叫过来吃饭,一坐下来,刚刚还叫嚣着不吃鱼的齐越首先就去夹鱼吃,“小心鱼刺。” 姜双玲自己倒是挺喜欢吃醋溜豆芽,酸酸脆脆的,爽口开胃,老陈醋里溜出来的,还加了点干辣椒,非常下饭。 “阿姐做菜真好吃!” 齐越也很喜欢吃醋溜豆芽,哼哼唧唧的点了下头,“姜二说得对。” “齐二说错了,是姜一。” …… 听着这两孩子打嘴巴仗,姜双玲和齐珩互看了一眼,随他们怎么吵了。 反正名字是绝对不会改的。 吃完饭后,让这两破孩子各把名字抄一遍。 第40章 上学 “你们两个, 各把自己的名字写十遍,齐一和姜一要互相监督啊,要是少写了一个, 或者写错了笔画,咱们以后就叫他齐二或是姜二。” 姜双玲准备好纸笔, 交代两个围在收音机前的小家伙练字。 要是只有一个孩子,估计催促他练字会麻烦点, 现在有了两个,那就十分好对比, 这两娃谁都不想改名叫“二”,鼓着劲儿练字。 也多亏了他们俩的名字难度相差不大,要是相差太大, 早就有孩子撂担子不干了。 齐越、姜澈、齐珩、姜双玲。 姜双玲在心里默默写了一下家里四个人的名字, 发现笔画最多的是她弟弟姜澈,其次是她的名字, 接着是齐越……笔画数最简单的居然是……齐珩? 一般人都不太能认得“珩”这个字,但它的写法真的很简单,也很容易写得漂亮, 不过,小孩子估计会把这个字写成“王行”。 齐王行。 姜双玲突然就很好奇齐珩小时候写名字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写得太松散, 左右结构分离,被老师念成齐王行。 姜双玲:“……” 齐王行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挺霸气的…… 全家人的名字,也就她姜双玲最符合这个时代的流行审美,与这三臭弟弟格格不入。 嘱咐好两个小家伙练字,姜双玲把桌子擦干净, 转身去收拾厨房,一锅热水已经烧好了,齐珩坐在厨房边上刷碗。 齐珩的衣袖卷到手肘,抬眸瞥了姜双玲一眼,手上的动作不急不慢,嘴上的话也同样不急不缓,“我今天早上出门……” 他用一种极为平淡无波,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的语调简明扼要地交代了自己一天大概做了些什么事情,叙述用词简单,条理清晰,仿佛是在给跟领导汇报工作。 因为他的工作训练涉嫌保密,不可能把详细情况说出来,所以这么一连串的汇报下来,也没有多少个字。 “傍晚回家,遇上何团长,和他说了几句话。” 听听,就这么几个字,交代了他跟何团长的相遇,具体说了什么,不主动去问他,也是听不到答案的。 姜双玲:“……” 她走到齐珩身旁坐下,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默默道:“你汇报完成后,我有点想跟你抬手敬个礼。” 齐珩:“……”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领导了,跟我汇报工作呢?”那一副严肃冷静叙述的语调,听得姜双玲仿佛以为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在乱糟糟的厨房,而是出现在了会议大礼堂。 齐珩拿起干丝瓜瓤在碗里旋了一圈,语气跟他手上的动作一样干净利落:“在家里,你就是我领导。” 姜双玲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你这话说得真让人高兴,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挺会说情话的。” 齐珩:“……?” “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好好,齐营长说得都是大实话,领导已经听到了,不用再强调啦。”姜双玲努力想收敛脸上的笑容,却发现嘴角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她想,或许就是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听起来才格外动人。 “我很好奇呢,齐珩,其实我没数过今天你到底跟我说了多少个字。” 对于姜双玲来说,每天说九百九十九个字什么的,只是一个理想中的概念,是虚幻的,普通人,哪里可能会一个字一个字去数对方跟你说了几个字?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九百九十九个,加上你刚才说得那些,或许已经有了吧,算你过关啦。” 齐珩摇了摇头,“没有,只有六百七十五个字。” 说完了之后,他又道:“现在是六百八十六个。” 姜双玲:“……等等!!!” 姜双玲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难不成齐珩今天还真一个字一个字数了究竟跟自己说了多少个字? 不是在骗她吧!!! 按照齐珩这有一说一的狗男人性格,他绝对不会说谎话来跟她调笑,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就说明他确确实实数了他们对话交流的字数。 天啦!! 姜双玲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惊讶齐珩的认真,还是该惊叹对方的天赋异禀。 她重复刚才对方说的那一句话,低头勾了勾手指头,“‘现在是六百八十六个’,加上这里又是……九个字,六百八十六加九,等于……等于多少来着?” 齐珩:“六百九十五。” 姜双玲:“……现在又多了五个字。” 齐珩:“……” “齐珩,你的心算能力好强。”一般人都不会算出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有多少个字吧? “记忆力也很厉害。”如果让姜双玲去数,她可能早就晕头转向了。 她数学就是个渣渣。 “如果你没有跟我开玩笑,我觉得你不当兵可以去当数学家。” 齐珩:“……” 齐珩低着头继续刷碗,不搭理她,在刚才对话的过程中,他手底下的动作也没停,所有的碗筷差不多已经洗干净了。 齐珩把碗筷由大到小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姜双玲有点小狗腿地给他递上毛巾擦掉手上的水渍。 她现在就跟见到了世外高人一样,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格外惊奇。 “齐珩,你真不是故意说了个数字在骗我吧?” 齐珩摇头,“不会骗你。” 对方面无表情一本正经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姜双玲突然觉得这幅狗表情说出来的话显得格外认真,非常令人感到信服。 不是甜言蜜语,却胜过甜言蜜语。 如果不是胜过了甜言蜜语,那为什么她现在就感觉像是被人灌了满嘴糖。 姜双玲的胸腔起起伏伏了好几次,好半天才把心中的激动压下去,她站在齐珩的后背抱住对方的脖颈,没忍住在他耳边道:“齐珩,你的性格真可爱。” 齐珩抓住她的手腕,从小凳上站了起来,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也只有你,才敢对我说这些话。” 姜双玲:“……” 骤然被对方抓住,姑且说是抓住而不是擒住的时候,姜双玲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双手的控制,如同被戴上了镣铐,她根本就反抗不了。 通过对方的行为,她居然从对方的话里感受到了这么个意思:要是放个平常的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调戏我说我可爱,我就拧断他手腕。 姜双玲:“……” 她有点不想要这个便宜老公了。 本来好好说着话,他硬是能一本正经说情话,好不容易把她的情绪调动起来,本来该互相调情的时候,居然变成了恐吓和威胁。 人干事?? 煞风景的高手。 “齐珩,要不你以后回家的时候,多跟何团长聊聊?”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姜澈和齐越相处多了,都受到了对方的影响,姜双玲看何团长整天乐呵呵十分和气的模样,应该是脾气不错的样子。 齐珩:“……” 姜双玲见他的嘴唇抿了抿,应该不是很高兴。 “好啦好啦,你不想就算了,我出去看看孩子。” 姜双玲冲着他笑了一下,转身就要走出厨房,却骤然被人抓住了手腕,下一秒就被拉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听到了头顶传来干巴巴的几个字:“对不起。” * “齐一写的十个名字都没错,可以可以,姜一的也没有问题,我帮你们把本子收着放进小书包里,明天咱们一起带去学校。” 姜双玲再一次检查过两个小书包里的纸笔,确认无误后,把准备周全的小书包和两套新衣服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明天早上两个孩子起来,就可以直接穿上新衣服,背上两个小书包去学校。 她给两个小家伙盖好被子,温柔细语地说着动人的故事。 不过,姜双玲却意外地发现齐越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般的心事重重,并没有把她说的故事听进去。 姜双玲抚摸过他额前的头发,“阿越,怎么了?” 齐越咬了咬唇,睁大了眼睛看了她一眼,转而又低下头,小小声道:“……跟我爸爸睡觉一点都不好玩。” 姜双玲愣了一下。 眼前这个傲娇崽抬头看她,姜双玲居然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几分同情和担忧。 姜双玲:“……” 她发现她很难猜懂这对父子的想法。 齐越跟他爸睡了那几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点都不好玩,你就睡在这吧,我不嫌弃你。”齐越把小脸一转,不去看她。 姜双玲失笑,她从这个小家伙稚嫩的话语中听出了别扭的关心和安慰。 “你们两个小家伙啊,跟故事里的孩子一样,就快要长大了,我不适合再跟你们挤在一起,乖啦,睡觉。” 哄睡了这两个小家伙,姜双玲坐在床边,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两块还没绣好的细布,上面的图案已经有了雏形。 她的手指抚摸过细布上的凸起,目光温柔的扫过床上两个睡颜恬静的孩子。 这两个小家伙,有时候睡着睡着,就挤到了一起,哪怕睡姿变得再奇葩,也都跟一只只小死猪似的吵不醒。 睡梦中的姜澈侧着身体,脸颊边握着两个小拳头贴在角落里睡觉,齐越大大咧咧地仰躺在正中间,尽管腮帮子上还带着婴儿肥,却已经能从这稚嫩的脸庞上看出往后锋芒毕露的俊朗。 他们俩,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儿子。 她喃喃地念叨:“乖弟弟,乖儿子。” 念完了之后,姜双玲没忍住笑了,她转头往门口看去,门口今天还是空空如也的,这几天齐珩夜里似乎还有工作要处理,已经没工夫过来当门神了。 姜双玲躺倒在床上,一股强烈的疲倦和困乏爬上了身体,她正待要倒头就睡,却在恍惚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就这样被人轻轻松松地抱在了怀里。 “……齐珩?” 怕吵着孩子,姜双玲没敢大声叫唤,只是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第一次被人这样拦腰公主抱,有些困顿的姜双玲只觉得十分不踏实。 她在对方的怀里挣扎了下,试图抱住他的脖颈。 齐珩把她抱出了房间,单手关灯关门。 姜双玲:“……齐珩,你抱着我觉得重吗?” “不重。” 姜双玲:“……”她也是感觉到对方表现得太轻松了。 我有这么轻盈吗? “我感觉你都能把我举起来。” 齐珩眉头微皱,犹疑道:“你……要试试?” 姜双玲被噎了一下。 ——我敢试吗? 不不不,我为什么要试!? 难道我还想体验一次上房顶? “齐珩,你可真是……”姜双玲哭笑不得,其实有些话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她以前遇上的都是一般人,一般人不太可能顺着她的话去实现,然而她却不小心遇上了抱着她的男人。 这男人似乎还真有本事去实现。 “你可真是……你可真是……让我喜欢啊。”她没敢说可爱,但这个喜欢的意思代表着“又爱又恨”。 齐珩听见她的话后,嘴角不自觉向上一勾。 姜双玲瞥见他这抹稍纵即逝的笑容,顿时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这狗男人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姜双玲:“……总之你不能把我举起来。” 正常人谁会真正想把自己的媳妇儿当杠铃一样举起来? 她现在心慌的很,实在猜不透齐珩刚才这笑一下是几个意思? 这个闷骚狗男人。 千万不要给她搞什么意外惊喜。 姜双玲心中懊恼,大半夜的她也没什么心力去刨根问底,只能愤愤地抱住对方的脖颈,咬在他的锁骨上磨牙。 齐珩眼神温柔,任由她咬,抱着人进了房间。 “你明天把衣领扣好点。” * 孩子们要上学的第一天,姜双玲早起做好了早饭,泡了两杯奶粉,让两个小家伙吃完了早饭,都穿上新衣服,背上小书包走出院门。 她是第一次当孩子家长,什么都没有经验,怕两个孩子饿着,她还给装了糯米饭和猪肉脯在书包里,以及两个小水杯。 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把他们送到了车子边,原本还算听姐姐话,对上学比较积极的姜澈临到这会儿开始怂了,抱着姜双玲的腿不撒手。 一开始就不愿意去上学的齐越反而冷静地站在一旁,小脑袋东张西望。 除了他们外,还有家属院其他几个年龄不等的孩子。 齐越和姜澈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两个。 “阿弟乖,跟齐一一起去上学。”姜双玲把弟弟给抱在了怀里,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给他加油鼓劲。 姜澈眼睛里水光一闪一闪的,瘪着嘴,姜双玲怕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可真是个傻弟弟。 之前特别高高兴兴答应姐姐去上学的弟弟,发现上学要离开姐姐坐车出门后,心态濒临崩溃。 这和他想象中的上学完全不一样。 姜澈吸了吸鼻子,“是齐二。” “总之是你们两个去上学,要互相照顾,别害怕,放学就能见到阿姐了。” 姜双玲拍着他的背,哄了他好半天,才让这个小家伙重拾希望。 把这个心态崩崩的小怂怂哄好之后,姜双玲把他放在地上,给他整了整头发,揪一下小脸。 齐越见状,向着她微微张开手,有点像是要求抱抱的意思。 姜双玲还怕是自己领会错了,心里惊了一下,表面上不动声色,试探性地把这个傲娇崽抱在怀里。 敦实的小家伙还是比姜澈要敦实些。 两个小家伙抱起来的手感都挺好。 “齐一今天也好好去上学。”姜双玲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放学等着回来吃好吃的。” “在学校里跟同学好好相处。” …… 姜双玲没忍住,叮嘱了他好几句,齐越被她抱在怀里,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等好半天之后,突然小小声地蹦出两个字: “妈妈。” 他叫得很小声,但姜双玲还是听见了,她的心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滚过去了似的,觉得怀里这个小家伙突然变得更加沉甸甸。 “乖,妈妈等你放学回家。” 姜双玲温柔一笑,快速在这个小家伙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齐越被她亲懵了,挣扎着从姜双玲的怀里跑走,小手捂住自己的红彤彤的小脸害羞不已。 姜双玲第一次看见这个傲娇崽羞成这样,也不再刺激他,让他独自冷静冷静。 她把两孩子送上了车,自己不用跟着去,学校那边的事情齐珩和姚老师已经帮忙处理好了,开车的士兵也会好好的把他们送去学校。 她摇了摇手,送走了车上的五个孩子。 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她心底蓦地就想起了一个词——神兽归笼。 把孩子送走之后,有一种意外的轻松之感。 然而这股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姜双玲独自回到院子里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围在养兔箱的两个矮冬瓜已经不见了,难免还是会有些奇异的孤独。 孩子不在家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收拾了一下家务,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了水,喂了鸡鸭和兔子,就去随身民宿里画画。 姜双玲画了一幅人体素描。 她画的很用心,这幅画十分流畅,画完了之后,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画的最好的人体素描。 只不过画完了之后,她自己都不太敢多看几眼。 “放在这里,等到明天就会消失了。”姜双玲心里感觉到有些遗憾。 虽然她很想留下这幅画,但是她并不想让除了自己外的别的人看见这幅画。 这些画都留不住,留得住的只有…… 姜双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觉得等些时间,如果齐珩再休假,他们可以去照一张全家福。 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挂出来留作纪念了。 * 姜双玲去美术培训班上课,最近一次的课程是在三天后,她还有几天空闲的时间。 她想要去打一些糯米粉,于是她去找宋大嫂打听哪里有石磨。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一般一个村子,也就是一个大队都会有一个公用的石磨,用来磨豆子做豆腐之类的,这石磨是公用的,使用它不需要花费银钱,只要自己出一份人工自己磨就行了。 “你想磨糯米粉?正好了,我也想要做点豆腐。” “宋大嫂,你还会做豆腐啊??” “会,我做的豆腐味道可好了,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好,那我也跟着做点豆腐。” “我豆子都已经泡好了,今天匀给你一些。” “那怎么好意思呢。” “不妨事的。” 姜双玲回家拿了一袋糯米,跟着宋大嫂去找石磨,那石磨也就在食堂附近,离她们家属院说远也不算远,但也要走一大段距离。 宋大嫂看见姜双玲拎着糯米跟她一起走,突然就奇怪了,“齐家的,我记得你家不是有单车吗?你怎么不用那个推着?还用得着这么辛辛苦苦提着?” 拎着袋糯米的姜双玲一听她提起家里那辆吃灰的单车,就觉得身体一僵。 于是她讪讪一笑,也没说别的什么话。 ——她是真的不会骑自行车。 学也学不会。 “虽然这边的路不太平整,骑单车小心点也能过。”宋大嫂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她们两人走过的路。 “有个车推着,那可不轻松多了,说不定我还能享点你的福,让你载我一程。”她在心里美滋滋的畅想,这年头,谁不希望能骑个自行车啊。 “你要是骑稳当一点,我怀里抱着东西,载我一程没事,我灵活的很,摔不着。” 姜双玲:“……宋大嫂你会骑单车吗?” 宋大嫂毫无压力道:“我啊?我不会啊。” 姜双玲:“我也不会。” 宋大嫂:“??????你也不会?” 姜双玲尬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东西还挺难学的。” “不,我听那些年轻人个个都说简单,一骑上去就会,改明儿你也试试,你还年轻着,没一两天就会了,有个单车,你想去学校看孩子都方便。” 姜双玲:“……等一段时间再学吧。” 她这边缝纫机都还没学会呢。 “我看你最好这两天就给学了,单车摆在家里不用多可惜啊。” “现在孩子去上学了,你也不去当老师,不正有空吗?” “赶紧学了。” 姜双玲:“……” ——齐珩为什么要把这东西买回来??? 第41章 学车 姜双玲和宋大嫂带着东西到了地方, 两个值班的小战士萧庆和唐容安帮忙磨好了糯米粉和黄豆浆。 还帮她们送回了家属院。 姜双玲跟在宋大嫂身边,看她煮豆浆做豆腐,做豆腐要的时间久, 中途给舀了几勺进碗里,加上红糖水, 就变成了好吃的甜豆腐脑。 宋大嫂自己爱吃咸辣味的豆腐脑,自己调的酱汁那叫一个麻辣爽, 花椒粉,切碎了的干红椒, 青色的小葱撒在白嫩嫩的豆腐脑上,那叫一个色泽鲜亮。 “甜的不够味,来, 齐家的, 来尝尝这碗。” 姜双玲看见碗里的红辣椒,心跳都跟着慢了一拍, 赶紧摆了摆手,“我就爱吃这甜的,加糖水的好吃。” “你啊, 还是小姑娘家性子。” “这几碗我等会给那俩小伙子送去。” 姜双玲磨了六七斤糯米粉,她把磨好的糯米粉带回去,蒸了几个红薯, 把蒸好的红薯捣成泥,逐步和糯米粉、红枣碎、花生米碎揉在一起,加上糖和蜂蜜,在锅里蒸成了红薯糯米糕。 蒸好的黄色糯米糕,还能看见其间点缀着的红枣和花生。 她在锅里放了些油,用小火将蒸好的糯米糕周边都煎成金黄色, 稍微冷却后,表皮微硬,吃起来带着红薯的甜香,还有糯米粉的软黏,嚼起来时不粘牙,里面的花生米脆酥酥的,格外好吃。 她做了三种甜味的,有小孩子喜欢的超甜版,也有一般甜味的,还有不怎么甜的。 这个不怎么甜的,当然是给某个人专门准备的。 免得他吃着又皱眉头。 姜双玲把做好的红薯糯米糕摆好,一部分送去宋大嫂家,一部分送给那两个帮她磨糯米粉的小战士。 萧庆连连拒绝:“不用不用,嫂子,真不用。” “咱俩刚才都吃了两碗豆花了,真够味,现在哪还吃得下。” “你们收下,是自家做的糯米糕,能放个一两天,留着之后吃。” 姜双玲把东西送完就走了。 唐容安打开那包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一打开,里面就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金黄色块状小糕点,一个个跟小金砖似的,飘着带有丝丝油味儿的甜香,格外能激起人的食欲。 萧庆捏了一块吃进嘴里,顿时眼睛就亮了,“好甜好香啊,这嫂子的手艺好。” 他们早就已经把红薯吃到吐了,没想到这红薯掺上糯米粉,加上糖,在油里滚了一圈,居然这么好吃。 “都不用尝,光看着这些糕点的漂亮劲儿,就知道是个手艺好的。” “她是齐营长新娶回来的?才来随军没几天呢。” “长得漂亮,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好听,之前我听人说齐营长家的媳妇儿比何团长家的好看,我还不信,现在看,确实漂亮,两个人都是不同风格的美人。” “据说还是个乡下姑娘,以前还以为齐营长那样的人物,会在文工团里娶个能唱会跳的文艺漂亮姑娘。” “我觉得现在这个挺好的,不仅长得漂亮,还心灵手巧的,不娇气,之前不是有个娇弱的姑娘追过来,在门口就给训哭了。” “早就听人说了,齐营长最讨厌那种娇滴滴的姑娘。” “……你听谁说的?” “大家伙不都这么说。” “……这嫂子,看起来好像也是个性格温温柔柔的。” * 姜双玲中午随意吃了些东西,睡了个午觉,睡醒了想起宋大嫂说的话,站在门外看着那一辆仍在吃灰的崭新单车发怔。 这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买回来后还从没被人骑过,孤零零的落在墙角,漆黑色的车身上,已经能够看到一层薄薄的白色灰尘。 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大概这就叫做宝器蒙尘。 这时候买辆自行车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先不说自行车的价格,买它还需要工业票,有了钱和工业票,还不一定能抢得到供销社新到的那辆车。 齐珩买这些东西也不容易。 姜双玲:“……” 姜双玲去倒了一盆水,极为虔诚地把它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就跟西门吹雪出门前先极具仪式感的斋戒焚香沐浴一样。 擦完了之后,她拍了拍自行车的坐垫,在心里期望这宝器等会儿不要把她给摔下来。 姜双玲把这辆单车推出了门,打算在外面的小道上练习骑自行车。 她刚一坐上去,顿时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利用街边的共享单车来学自行车。 这个年代的单车好高啊,前面还有横杆,两个轮子格外大,车身长而高,完全没有后世的共享单车那样小巧无害。 姜双玲在车子上磨蹭了大半天,双脚刚踩上去,前面的车头就不听使唤,歪歪扭扭的往一个方向偏过去。 她弄了大半天,还是在原地打转。 这时路边站着一个齐肩头发的年轻女人在看她,那女人长得浓眉大眼,穿一身简单的灰蓝色衣服,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一边看还一边笑。 “你这都骑了大半天了,还没学会啊?” 那女人名字叫做罗红春,也是个刚来家属院没多久的新婚军嫂,她丈夫是三团的一个教导员。 姜双玲听到她的话,顿时有些尴尬,她讪讪一笑,“这对我来说太难学了。” “要不你下来,我骑给你看,我来教你。” “不用了,谢谢你啊,那太耽误你时间了,我自己慢慢学就好了,我刚才已经能踩一会儿。” 姜双玲对别人教自己学自行车不抱有任何希望,她以前也看了够多的人骑自行车,看了也没用。 再加上,这辆车目前她不愿意给别人用。 “这东西真有那么难学?我在村里的时候,第一次骑上隔壁叔家的车子就能上路,两个轮子,稳稳当当的,哪怕不踩着往前走,也能立在原地,要不我试给你看看?” 姜双玲低着头抓好车头,摇了一下铃铛,“我先试着往前骑一会儿。” 罗红春见她这样,只好往旁边让开,嘴里嘀嘀咕咕道:“你这样骑不行的,你别害怕啊,你刚不是骑得上去吗?” “我跟你说,骑这玩意就别怕摔,你别总担心摔下来,坐稳了不会摔下来的。” “哎呀,也许你多摔个几次,就会了,胆子大点。” …… 身边的人太能说了,姜双玲听着她那上下嘴皮子不停打架,坐在车上有些烦躁,心里忍不住想念齐珩那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 她定了定心神,想了想对方口中的话也说得对,以前也有人跟她说过,学自行车就不要怕摔下来。 于是姜双玲心下一狠,决定等会儿无论车身怎么歪斜,她的双腿都踩在脚踏板上往前踩。 结果她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单车的车铃被震得铃铃作响,她的膝盖也不小心磕在一块石头上。 “嘶……”姜双玲抽气了一声,膝盖上的钝痛越来越重。 “哎,你没事??” “没事,就是磕了一下。” “人没事就好。”罗红春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的那辆自行车,看见了上面刮擦的痕迹,顿时心疼道:“你这辆是新车。” “是新车,买了没多久。” “好端端的来了这么一下,都有划痕了,车铃这里也被撞出了印子,这么好的一辆新车,你看看你……你都把车子给糟蹋了。” 姜双玲皱了皱眉,没有接对方的话,推着车往家里走。 罗红春在后面跟着她,“你这是要往哪去?” “我回家有点事,暂时不学了。” “你不骑了,能不能让我骑一会儿?” 姜双玲没有看她,反而一脸心疼地摸着身旁的单车,“不了,刚刮蹭了这一下,我现在正心疼着呢,我连自己都舍不得骑。” 她的潜台词就是,自己都舍不得骑,还能让给别人? 罗红春:“……” * 姜双玲摆脱了罗红春,推着车进院子,用毛巾又给它擦了一遍,忍不住唉声叹气。 “后来我去问了姚老师,问她结婚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她跟我说四大件,手表,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姑娘家见到这些,她会高兴。” …… 姜双玲双手托着腮帮子凝视眼前的宝器。 这个傻男人,并不是你都买回来,姑娘家就会高兴。 这反而是多添了许多烦恼。 ——甜蜜的烦恼。 等齐珩晚上回来,姜双玲打算给他喂最甜最甜那份红薯糯米糕。 吃之前还要给他沾点桂花糖。 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甜蜜的烦恼。 * 傍晚,两个孩子放学回来了,这两娃上学第一天回来,全都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姜双玲仔仔细细的打量过这两个小家伙的衣服,检查了他们的小书包,还都好端端的,十分干净,应该是没有别人欺负,也没有打架的痕迹。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从学校回来就一脸郁闷和不高兴,年纪轻轻,勉强虚个五岁,就垮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 这幅老气横秋的惆怅模样,只让大人觉得忍俊不禁。 姜双玲每个崽崽都抱了一起,端着那叠热好了的红薯糯米糕给他们吃。 “来跟我说说,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齐越咬了一口糯米糕,小拳头握起,嚼了几口把糕点吃下去之后,显然是十分气愤,控诉道:“我明明叫齐一,他们硬是要叫我齐大力。” 姜双玲:“????” 齐大力是什么鬼??? 另外,崽啊,你也不叫齐一,你叫齐越。 姜澈手里的糯米糕都没吃完,委委屈屈的扑进姜双玲的怀里,呜哇了一声,“姐,他们叫我姜小花。” 姜双玲:“……” 大力?小花? 姜双玲真是有点无法形容这颇为乡土风格的名字,难不成孩子上学第一天,就给人起了外号? 但是为什么要叫大力和小花? 姜双玲嘴角一抽,“他们为什么叫你们齐大力和姜小花?” 齐越:“他们输了。” 姜澈:“我输了……” 姜双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送你们去读个一年级,怎么还跟输赢扯上关系? 姜双玲花了小半天功夫,才从两个孩子的磕磕绊绊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他们口中的输了,指的是孩子之间的比赛扳手腕输了。 最近学校孩子们之间流行扳手腕,而且还有力气排号,姜澈和齐越所在的这个班里,原本有十二个孩子,正好六个女孩,六个男孩。 六个男孩之间互相扳手腕,扳手腕赢了的,力气最大的,从高到低依次排号,扳手腕最厉害的叫做大力,其次是二力,小力,之后就是大花,二花,小花。 至于为什么叫小花呢,就是说他没什么力气,手臂像花一样容易折断。 六七岁的小朋友,也就只认识这些简单的词。 原本他们班里这个大力二力小力大花二花小花都已经排好了,现在班里突然来了两个年龄最小的小家伙,原本排名叫小花的男孩就在班里鼓动说,他们要重新扳手腕比顺序。 这次多了两个人,名次就改成大力、二力、三力、小力、大花、二花、三花、小花。 因为齐越和姜澈这俩娃确实太小了,班里的人几乎默认他们俩稳拿三花和小花。 原本的小花二花大花都想往上升一升,原本的大力二力也觉得比一比更能显摆自己,于是在众人的投票赞同下,他们重新开始比赛扳手腕。 结果……不尽如人意。 姜澈这个小家伙手劲儿垫底,毫无意外当上了小花,但是齐越这个傲娇崽却在众人的大跌眼镜下,一路挑赢了最初的大力,爆出了个超级大冷门。 现在好了,齐越当上了他的齐大力,原本的大力变成了二力,二力变成了三力,小力还是小力,大花还是大花,二花还是二花,唯独原本的小花,升级成了带数字的三花,而他原本是希望当上二花。 因此,这一场比赛,基本上达成了全盘皆输的结局。 没有一个人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班里的男孩都不太高兴,旁边的女孩倒是起哄按顺序来叫他们。 齐越愤愤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叫齐大力,好难听,我要叫齐一。” 姜双玲:“……”醒醒,齐一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姜澈嘴巴一瘪,“阿姐,我不想叫姜小花,我想成为大力。” 姜双玲捂额,“……”感觉弟弟想走职场升级路线了。 “那你们两个交换一下?” 两个孩子都摇头,“我才不要叫小 花。” “我要自己赢成大力。” 姜双玲:“……” 这难道就是一年级小朋友的竞争和烦恼吗?? 怎么感觉比她今天学自行车都还要更加精彩,并且充满了浓浓的江湖气息。 江湖百晓生排名? “阿弟,以后咱们多锻炼锻炼,多吃点东西,将来力气就会变大,到时候你就可以扳手腕一路往上赢。” 姜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嗯。” 姜双玲:“……”姜澈输了十分正常,在那一群孩子中间,他确实年龄太小了,力气本来就比不过人家。 至于……那个齐大力。 姜双玲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傲娇崽,这个小崽崽和他爸一样,天生的宽肩细腰力气大,而且天赋还有点超乎常人。 “齐一,你也不想被人赢走了你的大力?咱们一起多锻炼多吃点。” 齐越把头一扬,“那好。” “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 傍晚齐珩进屋,帽子才刚摘下来,姜双玲就拿着小碟糯米糕走到了他面前,手里拿的是沾了桂花糖的最甜款的红薯糯米糕。 她把糯米糕喂到了齐珩的嘴边。 齐珩皱着眉头看她,不吃。 “不吃不准你进门。” “这是我亲手做给你吃的,费了大半天功夫,别浪费。” 齐珩:“……” 齐珩低着头默不作声吃下了那块糯米糕。 “让你也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甜蜜的烦恼。” 齐珩:“……?” 一说到这个,姜双玲就觉得膝盖还疼得厉害。 她把手中的那碟糯米糕塞进齐珩的手里,“放心啦,这些都不怎么甜的。” “我去厨房继续准备晚饭。”姜双玲转身就要走,却被后面的人拽住了胳膊。 “你腿怎么了?” 第42章 没了 姜双玲刚想说没什么, 谁知道下一秒被人直接拦腰抱起,身体悬空。 姜双玲:“……” 这狗男人的动作太快了。 明明他们才有了亲密关系没几天,姜双玲发现齐珩抱她已经越来越顺手。 被人圈在怀里, 姜双玲首先是往小房间门口看去,两个孩子目前关了门在房间里练字呢, 说不定嘴上还在抱怨懊恼着他们的大力和小花,没有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事。 齐越这个傲娇崽估计是不太好意思让他父亲知道他“大力”的名号。 今天都不出来欢迎爸爸了。 姜澈这个姜小花就更不想出来宣扬, 他现在心里激愤的很。 齐珩把她抱进了两人的房间里,让她坐在床上, 姜双玲让他先去把门关了,“你怎么发现我腿有问题?” “姿势不对。”齐珩把门掩上,走到她身边, 动作轻柔地帮她把裤腿卷到膝盖上去。 带着些血丝的青肿暴露在空气中, 姜双玲之前膝盖上撞到的地方,已经肿出了一个小馒头。 姜双玲骤然看到这场景, 才发现她居然摔得这么严重,之前她敷药的时候还没肿起来,现在伤口已经变得青青紫紫红红, 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 也是因为她皮肤白嫩,没怎么见过光的细瘦腿上突然来了这么一遭,伤口比普通人看着更严重, 但是没有影响行走,应该也只是皮外伤,看着可怕罢了。 姜双玲心想齐珩是个军人,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伤,在他眼里估计只是个小擦伤。 “怎么弄的?”齐珩皱了皱眉,半蹲着细心检查了一下她的腿伤。 “就……摔了一下。”对方的手指按在她的腿上, 有些烫热。 “我去拿药。” 他起身就要离开,姜双玲连忙拉住他的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刚才已经敷过药了。” 姜双玲双手拽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拉回来,对方没舍得用力挣脱她,顺着她的力道在床上坐下。 “齐珩……” 姜双玲往身边人的怀里靠了靠,继而被他半揽住了腰身,她也没有什么不适,顺势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临到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往对方怀里靠的动作也做得十分熟练。 隔着一层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衣服底下线条分明的肌理和体温。 贴在他的怀里,虽然感觉到有点硬邦邦的,却也令人感到格外的安心。 她抓起对方的手,从他掌心的硬茧上摩挲而过,嘴上说道:“齐珩,我腿上的伤是我今天学骑单车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我不会骑车,以前也学了几次,怎么都学不会,我的平衡感不太好……” “我刚连人带车摔了一下,别看我腿肿成这样,说不定车摔得比我更严重,一辆新车,车铃都被我摔得凹进去的一小块,喂,齐珩,你会不会觉得我糟蹋了你买的新车?” 齐珩的手从她发尾处扫过,“车是你的,你怎么用它,都不是糟蹋。” “那我要是一直学不会骑车,就把它扔在角落里吃灰,不就是浪费了吗?” 齐珩垂了垂眼眸,“我知道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姜双玲笑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要是咱们结婚前能互相熟知对方,你大概就会知道我不会用缝纫机,也不会骑自行车,你知道了就不会买这两样东西。” 齐珩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还是会买。” 姜双玲:“……?” “每样都买?” 齐珩点了下头,后又补充了两个字,“都买。” 姜双玲:“……” 这就是强迫症成员给她的回答??? 你个死强迫症。 “我想都送给你。” 虽然对方的话听起来很令女孩子动容,但是姜双玲觉得他这样不太对,“齐珩,你难道就不觉得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吗?就好比刚才,你明明讨厌吃太甜的东西,可我却把沾了桂花糖的红薯糯米糕喂给你吃,虽说那也是我的心意,但是你吃了会不高兴?” 齐珩摇了下头。 姜双玲疑惑:“你什么意思?” “没有不高兴。知道是你做的,在你亲手喂给我吃的时候,我心中喜悦更多。” 姜双玲怔了一下,结结巴巴道:“……真的呀?” “真的。”齐珩在小碟子里拿起另一块红薯糯米糕,一口吃进了嘴里。 “其实想想……也对,知道你是为了我而买它们后,我心里是很高兴的,尽管不会,但却愿意去学。” “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怎么用缝纫机……还是你这缝纫机买的好!!!!如果只是奔着合适去,同样会错过一些意外小惊喜。” 齐珩:“……” 他心里默默想:那倒也不一定。 “唉……这大概就是甜蜜的烦恼。” “偶尔也需要一点小烦恼、小惊喜来调剂生活。” “齐珩,我以后慢慢学好不好?要是学不会,就留着给两个孩子用,我看齐大力的个子,估计能很快蹿上去……” 参考一下齐珩的身高,再加上傲娇崽的力气,姜双玲真心觉得他很快就会长高。 齐珩愣了一下,疑惑道:“齐大力??” 姜双玲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爸爸还不知道他儿子新得的“荣誉称号”,“等吃饭的时候,让孩子自己告诉你。” 齐珩:“……” 姜双玲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齐珩一眼,在心里暗自揣测对方有没可能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荣誉称号”。 “齐珩,你骑单车吗?不然可以给你用,也省得它当漂亮摆件。” “不骑。” “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骑单车省时间吗?比如上次你,我让你把蛇拿到七里外的地方放生……” 姜双玲在心里计算,七里也就是等于三点五公里,她以前的体质不行,连滚带爬跑完三点五公里大概是需要……半个小时。 “齐珩,你跑七里路要超过十分钟吗?” 回应她的是对方轻轻一挑眉。 姜双玲:“……” 行,应该是不需要。 在崎岖不平的山路小道上,他跑得比骑车快多了。 但是……也不能拽着蛇跑?那画面想想就有些可怕。 “所以车还是挺有必要的……嘶,痛痛痛痛,你轻点……”对方突然拿着沾了药的棉棒重新给她处理伤口,疼得姜双 玲双眸飙眼泪。 她承认之前怕疼,确实没有好好上药。 姜双玲捂住嘴,含糊呜咽道:“狗男人你轻点……” 膝盖上传来的刺痛,疼得她一抽一抽的。 齐珩手上拿着棉棒,继续给她上药,手上的动作到底还是放轻柔了许多。 “痛……” 房间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以及两个孩子的嘀嘀咕咕。 “阿姐?” 姜双玲眨了眨眼睛,努力把逼出来的眼泪缩回去,这时两个小家伙已经推门进来了,不用多说,肯定是齐大力推开的。 齐越和姜澈在门外冒头,小跑围到了他俩的身边,歪着小脑袋看她。 “……阿姐?” “……妈?” “你又哭了?” “大兔子。” …… 姜双玲有点脸红,倔强道:“我这是疼出来的眼泪,齐珩你轻点儿!!” 齐大力:“我不怕疼!” 姜小花:“我也不怕疼!” “行行行,家里就我一个人怕疼。”姜双玲磨牙,心想全都是些臭弟弟。 齐珩给她上完了药,姜双玲赶紧把裤腿放下,不让自己可怜的伤口继续暴露在众人眼前。 被三双眼睛盯着,有种无声羞惭的刺痛。 “好了,小家伙们别看了,不用担心我,上完药等几天就好了。” 姜澈和齐越点了点头。 齐越瞥见了旁边的那碟红薯糯米糕,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咬了一口后愣道:“这些糕点坏了。” “怎么坏了?” “一点都不甜,没有刚才的好吃。” 姜双玲笑了,解释道:“这是专门做给你爸吃的,你们去吃外面那些。” “你爸不爱吃甜的。” 齐越用一种“我爸爸的舌头有毛病”的眼神瞥了齐珩一眼后,把剩下的那口糕点吃了。 吃完了之后,齐大力同学发现这种微甜的糯米糕其实也不错,于是伸出小贼手,试图又去拿一块。 却在这时,齐珩把属于自己的糕点拿走。 大力的小贼手落了空。 齐大力:“?爸爸??” 姜双玲见状笑着从齐珩手中的碟子拿走三块糕点,给姜澈和齐越包括自己都喂了一块。 糕点里有着淡淡的甜味,混合着红薯的香味在嘴里化开。 “糕点没坏,也挺好吃?” 两个矮冬瓜聚众点头。 “阿姐做的都好吃。”对于姜澈来说,反正姐姐做的都好吃。 “坏的也好吃。”这是齐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反应。 …… 齐珩看着碟子里仅剩的几块糕点,“……” 三两口吃完。 齐大力:“……没了?” 姜小花:“没了。” 姜双玲:“够了够了,都别吃太多,咱们还要吃晚饭。” “今天晚饭晚点吃,怕你们等会儿吃不下,我去厨房忙活了,齐珩你带下孩子,别让他们再吃糕点。” 因为今天是孩子第一天上学,为了庆祝俩孩子上学,姜双玲还准备了相对丰盛的晚饭,一道香辣的炒田螺,一份酱汁豆腐,一道土豆泥,一碗蒸全蛋,以及一碟炒青菜。 酱汁豆腐用的就是今天宋大嫂做出来的豆腐,裹上了一层蛋黄液和淀粉,在锅里小火慢煎出金黄色,再淋上一层酱汁,撒上碎葱末做成的。 炒田螺姜双玲用了重料,加了桂皮八角花椒香叶之类的香料去腥,还放了不少红辣椒,炒出来的确实爆香,但她估计自己不太敢吃,她做完了后,只是尝了一个,就喝了小半杯蜂蜜水,觉得味道不错,就是太辣了。 做土豆泥和蒸全蛋比较简单,蒸好的土豆被她在碗里揉成泥状,浇上煮好的酱汁就成了,全程不用费什么功夫;蒸全蛋也就是将四个鸡蛋打进碗里,加上调好的酱汁和葱花在锅里蒸熟,最后倒入香油,那蛋香格外诱人。 …… 虽说是五道菜,但做起来并不复杂,因为想着孩子刚吃了不少糕点,姜双玲还特意磨蹭了一下时间,她今天的米饭蒸的是腊味饭,米饭煮到半熟的时候,她格外细心的在上面铺了一层切的薄薄的腊肉片。 饭菜差不多做好之后,姜双玲走到外面去查探情况,她原本就在心里狐疑,今天炒出来的饭菜非常香,但是两个小家伙都没有过来围观,也不知道孩子们在干啥。 结果她走出去一看,发现齐珩居然在房间里盯着这俩娃练俯卧撑。 姜双玲:“……” 俯卧撑她做不了几个。 齐越这个小家伙果然是齐大力,姜双玲发现他小小年纪做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动作十分标准,轻松就能做出十来个。 弟弟姜澈也能勉强做几个,被齐珩半抱着调整姿势。 姜双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有点眼热,当然,她才不是自己想做俯卧撑,她就是想看齐珩做俯卧撑。 其实这种类似的动作,晚上也见过了,据有些男人说,要是喜欢的人躺在身下,做几百个俯卧撑都不成问题。 姜双玲也相信齐珩能轻轻松松做几百个俯卧撑,她就是比较想体验一下…… “我能坐你背上吗?” “可以。” 对方是可以了,但是具体实践过后,姜双玲觉得自己不太可,自己缩着腿坐在对方腰背上,他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滞,她觉得他没有尊重她身上的肉。 两个孩子哇哇哇地看猴子猩猩似的在旁边围观。 姜双玲:“……” 她觉得跟对方相比,自己这个缩着腿的才是个大猩猩。 “算了算了,我要下来,孩子们吃饭去。” 兴许是运动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吃饭都比平常更香,齐珩更是比以往吃饭慢得多,因为没办法,他们吃的是炒田螺,一个个田螺要慢慢用牙签把田螺肉弄出来,想要快的话,只能连壳一起嚼进去。 因此,姜双玲觉得看齐珩吃田螺特别有成就感。 想笑。 以后可以考虑多做几次田螺。 孩子们也在旁边磨磨蹭蹭吃着田螺,唯有姜双玲咬着土豆泥看他们。 就她不吃。 “齐珩,等你下次休假 ,我们带孩子一起去拍个全家福?” 姜双玲的提议获得了两个孩子的热烈拥护,齐珩也答应了。 夜里哄好了两个孩子睡觉,不用隔壁来抱,她自己就跑了过去,本来以为这几天她膝盖上的淤青没消,夫妻两个也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结果是她错误估计了友军的力量。 对方徒手抱她一个小时,跟玩似的。 姜双玲:“……” * 罗红春夜里跟她的丈夫谈话。 “我初中毕业,这一次小学招语文老师,我觉得我被选上去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边说是要几个人试着上课几天,择优录取。” “之前她们都跟我讲,那个姓姜的可能性最大,可我打听过了,她根本就没去竞争这个老师的名额。” “我看啊,名额肯定就是我的了,别的那些女人都比不上我。” “就算那个姓姜的报了名,我觉得她也不一定比得上我哩,她连个单车都不会骑,蠢得很。” “咱家什么时候才买个永久牌的单车回来?” “你之前都答应过的。” “要是有了单车,我在学校上课,以后来来回回到家里就方便多了,想回来随时能回来……” “没有工业票?……加钱去跟人家换票?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想到要多加些钱,罗红春又觉得肉痛的很。 她家男人就说她,“你还不一定能当上这老师。” 第43章 改名 睁开眼睛的时候, 恍惚之间依稀还能感受到一阵轻飘飘的悬空之感,姜双玲掀开被子,扶着自己的腰坐起身, 双腿落在地上的时候,打心底感叹了一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因为昨天夜里的那些事, 害得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蹦极台上, 就要往下跳,她本来不想往下跳的, 却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害得她一直往下坠。 最后在半空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全身挂在救命稻草之上, 跌跌撞撞地被拉上悬崖。 梦中故事的衔接总是十分离奇的, 明明刚刚还是蹦极台,这会儿又变成绝地求生的攀爬悬崖。 要死了要死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爬不上悬崖。 但是画面一转,发现是有人背着她向上爬,等她看清楚背着自己的人是谁后, 她的梦就醒了。 ——是罪魁祸首。 姜双玲抬手擦了一下有点红的脸颊,心想早知道如此,在梦里何必挣扎, 就应该把人拉着一起坠入悬崖。 过了一个晚上,膝盖上的青肿已经消了不少,只是肌肤的颜色看起来还尤为可怖,姜双玲试探性地在边上按了一下,顿时疼得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她换上衣服,低头看了眼手表, 出去给两个孩子做早饭,她早上打算做饭团,再给两孩子煮个水煮鸡蛋。 令她意外的是,这两个小家伙比平常要起得更早一些,齐越兴致冲冲的早起去撩拨欺负小兔子,而另外的姜小花同志,努力在院子里小跑了两圈,齐越见状,也在后面追着他跑。 姜双玲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称赞了一下这两爱运动的小男子汉。 总归早起锻炼是一件好事。 不过看见这一幕,姜双玲就突然特别想把养兔箱里的那只特种兔抓出来扔在俩娃的面前,让他们追着兔子跑,说不定两人一兔都能得到锻炼。 这样孩子能够身强体壮,兔子肉也会变得更加好吃,一举两得。 姜双玲把这两个小家伙叫过来吃了早饭,又泡了杯奶粉让他们慢慢喝下去,给人装好小书包,放了另一个包好的饭团和两粒大白兔奶糖在小书包里,让这两孩子背着,最后送他俩去上学。 这个家属院里跟齐越姜澈同样上一年级的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六岁,是牛政委家的小儿子,叫做牛家栋,另一个是女孩,也是六岁,三团朱副团长家的女儿,叫做朱明明。 今天正巧了,姜双玲送孩子上车前,遇上了这两孩子。 因为送孩子们上学的车子就停在家属院外,一般的家长是不会出来送孩子的,都是随他们自己去上学,唯有姜双玲想着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加上还是刚上学的前几天,于是仍旧把这俩娃送到车边。 朱明明是个皮肤有些黑的壮实姑娘,如果不是头上那两活泼的小啾啾,看起来像是个男孩似的,她同样也是四个孩子中长得最高的。 这小女孩性格十分活泼,一看见姜澈和齐越,头顶两只活泼的小啾啾抖了抖,跳着伸长手臂高声喊道:“齐大力!!姜小花!!!还有牛三力!!” 她旁边站着的黑瘦男孩牛三力同学把脸一垮,恨不得抬脚把这个女孩踹进泥巴水里。 牛家栋和朱明明向来都不太对付,因为他们一个姓朱,一个姓牛,还总是一起上学,旁边的同学总是笑话他们。 “齐大力!!姜小花!!” “牛三力!!!” 作为四个人中唯一的女孩,同样也是唯一没有“荣誉称号”的朱明明,最能毫无顾忌地这样喊他们的“荣誉称号。” 年纪小的孩子,声音那叫一个有尖又响,听到这女孩的高声大喊,齐越和姜澈也跟牛三力同学一样,把婴儿肥的小脸垮了下来。 牛家栋见到走过来的齐越后,气愤地“哼”了一声,快速往车子边跑。 他原本是牛二力,现在变成了牛三力,昨天的比赛中,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当上牛大力,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齐越听到他这一声哼,也跟着哼了一声,论起耍脾气,外人也不一定能比得过他。 姜双玲见状,把两个孩子拉进怀里,也不再刺激他们,各叫了一声目前孩子最爱听的“齐一”“姜一”充作安慰。 “齐一和姜一,上车去。”姜双玲笑着牵住孩子的一只手,让他们靠自己的力量爬上车。 姜澈借着她的手爬上车时,还有点微喘。 朱明明歪着头往姜双玲身上看了一眼,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羡慕道:“大力你妈妈长得真好看。” 姜双玲:“……” 她感觉到有点窘,虽说是童言无忌,但是她年纪轻轻居然当上了……大力妈妈? 这个称呼……还不知道这些小朋友要闹多久,姜双玲也不打算去插手,小孩子做事就是三分钟热度,你越插手他们越来劲儿,用不了多久等到扳手腕不流行后,这称呼也会随风而逝。 不过这会儿…… 她是该庆幸自己不是狗蛋儿她妈吗? 齐越在座位上坐好,学着他亲爹的语气面无表情道:“是齐一的妈妈。” 姜双玲心里有些好笑,傲娇崽这样说话的时候,她就有种见到缩小版的齐珩坐在眼前的感觉。 这孩子突然有点像他爸发展的苗头了。 朱明明疑惑:“齐一的妈妈?” 一旁的姜澈抢答:“是姜一的姐姐。” 牛家栋把小脑袋凑过来,“姜一的姐姐?” 齐越:“是姜二的姐姐!!!” 姜澈:“是齐二的妈妈!!!” 朱明明和牛家栋:“!!!?????” 姜双玲:“……” …… 朱明明:“你为什么想叫齐一啊?” 朱明明小朋友其实很羡慕齐越能够姓齐,她就一点也不想姓朱。 齐越:“我不想叫齐越,我想改名叫齐一。” 朱明明:“我也想改名!!!那我要改成花明明。” 姜双玲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前面驾驶座上的兵哥没忍住咳嗽了声。 牛家栋:“那我也要改名!!我要叫帅家栋!!!” 姜澈:“……阿姐,我也要改名,姜一。” …… 几个孩子的声音几乎能震翻车顶,姜双玲冷漠地把车门关上,这些小破孩的野望是一致的,两个想换名,两个想换姓,随他们自己吵去。 四个孩子声音的叠加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听得人头疼眼睛疼。 这会儿的姜双玲突然开始后悔了。 她后悔之前没有跟齐珩做避孕措施,万一真怀上了怎么办?三个孩子凑在一起,那效果真是…… 姜双玲:“……” 还能怎么办,只能耳朵里塞棉花。 往好处想想,其实齐越和姜澈在家还是很乖不吵闹的,他们齐家的男人不是说不哭么?女孩应该也不哭。 “同志,辛苦你了。”想到要送这一车吵吵闹闹的小朋友去上学,姜双玲就不禁对前排的兵哥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把孩子送走后,姜双玲回到院子里,把之前晒的干笋收好,又做了些酸甜口味和酸辣口味的腌萝卜。 趁着时间充裕,把孩子们的小兔子和小老虎给做好了。 她做的图案并不大,也就是小孩子巴掌大的刺绣图案,她亲手缝出来的这两个图案,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表面上的图案看起来没毛病,但是后面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线头和线疙瘩,那就是妥妥的车祸现场。 “等缝上书包后,谁又能看得到后面呢?”姜双玲倒是十分心安理得。 解决了孩子们需要的东西,她做自己的那一套白衣黑裙,她之前差不多就已经在脑海里把版型勾勒过无数次,而今坐起来十分简单。 虽然是白衬衫和黑裙子,但她可不想做成死板的职业装,而是加了一些剪裁细节,袖子也做得比较心机。 傍晚两个孩子放学回来后,姜双玲快速帮他们把图案给车到小书包上,两个孩子见了图案,个个都“哇哇哇”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兔子!!” “老虎!!!” “喜欢吗?” 两个小家伙开心地点了点头,姜双玲被他们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也开始得意了起来,跑去房间里,把自己新做的那一套白衣黑裙给换上。 换上了裙子,她刻意把头上的辫子解了下来,任由细软的黑色长发如同绸缎似的搭在肩上。 她的头发天生又软又顺,轻轻梳理过后,柔顺的中分长发在右肩上汇聚成一束,发尾落在腰迹。 换了身衣服的姜双玲出去见两个孩子,这两孩子也真不愧是听了她好几天彩虹屁的,尤其是她家阿弟,可能也继承了姐姐的衣钵,小嘴甜的跟蜜似的。 “阿姐好漂亮!!是七仙女下凡间。” “最最漂亮的织女!” “是嫦娥姐姐。” 姜双玲:“……” 这孩子上学两天,现在连七仙女和嫦娥都知道了。 齐越在一旁看了看她,点了点头后把手背在后面,一本正经道:“齐一的妈妈很好看。” 姜双玲笑了,她觉得自己亏了,两个孩子的彩虹屁没有她自己吹的高级。 她把这俩孩子揽了过来,各自捏了下小脸。 “等之后我们一起穿新衣服去拍全家福。” 姜双玲说完后,正要笑着转过身回房间把衣服换下来,却发现了无声无息站在门口的齐珩。 可能是因为孩子刚才的彩虹屁声音太大了,她也被孩子的彩虹屁吹昏了头,因此才没有注意到归来的人。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齐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没等他多看几眼,齐大力同学已经兴奋地朝他奔了过来。 “爸爸!!穿新衣服去拍全家福。”齐越兴奋地抱住了齐珩的大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这个抱大腿姿势是跟姜澈学来的。 而且还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毕竟他是齐大力。 “爸爸,拍照!!” 这个年头的小孩子对拍照这件事是十分渴望的。 齐珩把孩子抱在怀里,扫过两孩子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眼前的长发垂腰的女人。 齐珩抿了抿唇,没说话。 姜双玲:“……” 姜双玲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裙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要不然她怎么觉得似乎从眼前男人的狗表情里看出了一点委屈。 ……应该是错觉。 因为还要准备去美术培训班上课的事,齐珩的衣服约莫是要等几天才能做好了。 就算对方再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她,她都打算上完第一节美术班的课再开始帮他做衣服。 “我去换衣服了。” 姜双玲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里,再多留在外面一刻,身体里的心虚就要溢出来了。 是被对方盯出来的心虚。 第44章 唱歌 夜里吃了晚饭, 一家人围在收音机前听新闻,家属院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是一家人的争吵声,以及孩子的尖叫声, 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如同惊雷一样在整个家属院炸开。 在播音员极其富有感情的朗诵中, 姜双玲等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姜双玲侧耳听了一下,判断应该又是谁家的家长在教训熊孩子了。 齐越和姜澈歪了歪头, 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齐越这个小家伙去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一点。 此时收音机里已经开始放起了乐曲, 齐越和姜澈两个矮冬瓜一起跟着瞎哼哼。 姜双玲也忍不住在旁边哼哼,唯有齐珩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闭嘴不言。 姜双玲心想这人一开口, 绝对是个跑调的。 她就特别想听对方用那种性冷感的声音唱歌跑调。 姜双玲细心听了一下这首歌的歌词, 其实她对这歌的旋律异常熟悉,因为家属院也经常会放这首歌, 两个小家伙都能耳熟的瞎哼哼了。 或者说,家属院的人都能哼出来。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歌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默默地往齐珩身上瞥了一眼。 还不等待她抓住骤然间的灵光一闪,外面的喧闹沸反盈天,暴怒的家长似乎已经追着熊孩子跑到外面去了, 同样惊起了家属院其他的人出来查看情况。 宋大嫂的声音在一群杂声中显得格外响亮:“牛家的,出什么事了??” “你个小兔崽子别跑!!” “他还想改名??!!!帅家栋!!!我养的什么玩意,还想去给别人当儿子??!!” “我就是要改名,我才不跟你姓牛呢,你个大笨牛……” …… 夜色之中,家属院许多人都打开自家的院门走了出来, 眼见牛政委在后面追着孩子跑,牛家栋这个黑瘦的猴精孩子在夜里跑的尤为利落,寻了个地方躲起来。 “孩子呢?孩子在哪呢?” “牛政委,跟孩子好好说话。” “快把孩子找回来!!!!!” …… 姜双玲和齐珩也带着孩子走了出来,同样的,隔壁的何团长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出来围观。 家属院的一堆嫂子在劝牛政委消消气,不要打孩子。 “孩子还小,不懂事,他也就胡乱说说罢了。” “这有啥好气的。” “把皮带放下,可不能打孩子……” “快去把孩子找回来,小心夜里磕着碰着!!!” …… “是啊,老牛,你有啥可生气的,孩子不就开个玩笑么,今儿个我家闺女回来,还跟我讲要改名成花明明呢,你看我都笑笑没生气。”朱副团长出来打圆场。 牛政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朱副团长的话不仅没让他消气,反而是火上浇油。 只因为……整个家属院住着的人,没有人姓花,而他家隔壁,却有人姓帅。 这小王八蛋说要改名姓帅,难不成是想去给别家当儿子??!! 姜双玲带着孩子们出来,正好听见了这些话,原来今晚上的这一场教训熊孩子,还是因为早上孩子们的玩闹改名引起的。 齐越和姜澈这两个始作俑者,此时老老实实跟个乖宝宝似的贴在身边两个大人的大腿上。 姜双玲:“……” 骤然发现他们家俩贼娃还挺会见风使舵。 何团长在一旁乐呵道:“生气?生气也是应该的,换我我也得生气,要是我家的小王八蛋跟我说要改姓齐,看老子不打死他——” 齐珩侧过头瞥了他一眼,何团长默默收声。 这会儿躲起来的孩子已经找到了,一场喧闹按下了休止符号,也是这个时候的邻里关系好,各家各户一起劝着,就把人家长和熊孩子劝回去了。 大院里藏不住事,一年总要有个几场围观家长教训熊孩子。 姜双玲和齐珩带着孩子回去,想起刚刚何团长的话,按住齐越的小肩膀推他进去,忍不住好奇问身旁的男人:“齐珩,要是咱家孩子说要改名何一,你气不气?” 左脚迈入院子的何团长忍不住侧耳倾听。 齐珩:“……?” 姜双玲:“……”你就没有发现咱们的娃是始作俑者吗? 齐珩还没回答,齐越却是先一撇嘴,开口道:“我才不想姓何呢,我是齐家的男人!!” 何团长哼了一声,马不停蹄走回屋子。 姜双玲捏了捏这个小家伙的脸,心想这货还挺有你们齐家男人的自豪感。 姜澈:“我也是姜家的男人!” “行行行,那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想改名吗?” 齐越托着腮帮子揉了揉,“还是齐越好,姜二,你还想改名吗?” 姜澈眨了下眼睛,“齐二,我也不改了,我是姜澈。” 在经历过齐大力和姜小花,以及今天晚上的事故后,这两孩子终于觉得还是自己的原名好。 姜双玲笑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两个二货终于把“齐一姜一”给忘了。 不过,若是留着的话,以后妥妥都是黑历史。 “阿越阿澈,咱们回家。” 姜双玲一手推一个小肩膀,就跟赶鸡仔似的,把孩子们带进屋。 齐越回过头看着她突然道:“但是妈妈可以叫我齐一。” 姜澈跟着道:“姐姐也可以叫我姜一。” 齐越:“叫他姜二!!” 姜澈:“叫他齐二!!!” 姜双玲:“……” 行,一切回归原点。 旁边的齐珩突然一手捞起一个娃,把孩子带进了房间里,没过多久,两个孩子都能工工整整叠出一个方块被。 两孩子突然乖巧地不像话,老老实实哥俩好地站在床边听训。 原本两孩子写完作业后乱糟糟的桌面,胡乱挂着的小书包,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房间里纤尘不染,十分贯彻着“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床上不能有人”的准则。 姜双玲打开房间门偷偷瞄了一眼,只看见了齐珩冷峻的背影和两个娃乖巧的脸庞。 姜双玲:“?” 刚才房间里并没有传来什么特别大的动静,但她却总觉得这两娃似乎经 历了什么独特的洗礼。 虽然他们家孩子也会吵吵闹闹,但是姜双玲总觉得他俩比平常的孩子要好带多了,她以前觉得可能是孩子们天赋异禀,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后面还有无名英雄在做贡献。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多来一个孩子也不算什么。 * 夜里,齐珩坐在房间里看书,房间门敲了敲后,突然被打开,一阵熟悉的香气被门外的冷风送了进来,他抬起眸子往门口看去,原本这时应该出现在孩子房间的姜双玲站在了门口。 对方穿着之前穿的那件白衣黑裙,墨色的长发顺着肩膀垂落,发尾处带着点水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黑亮柔顺。 和傍晚那会儿不一样,她这件白衣服领口的扣子多解开了两三个,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清晰可见,一缕头发顺着领口的开合潜入了进去。 注意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姜双玲弯下腰整理了下裙摆,而后抬起头冲他温柔一笑。 齐珩眼神一动,放下了手中的书。 姜双玲任由他揽住了自己的腰肢,笑着靠过去,衣服零零散散地披上身上,她在对方的耳边轻轻说道: “齐珩,我给你唱首歌。” 齐珩将她搂的更紧一些,点了下头。 姜双玲开开心心地把之前听到的熟悉旋律重复了一遍,最后强调了一句歌词:“不许调戏妇女。” 说完了之后,姜双玲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齐珩:“……” 他把身旁的女人压在了身下,认真道:“你是我的妻子。” 姜双玲笑了,反正她今天是不打算让对方得逞,昨天晚上已经很过分了,她明天还要去美术班学画。 “你今天对我说够九百九十九个字了吗?”昨天他抱着她混完了剩下的字数,事后姜双玲就觉得很来气,总感觉像是自己坑了自己一把。 让他别说了,他还振振有词说字数不够。 这狗男人还真能干。 齐珩垂了垂眼睛,“没有,三百六十二。” 姜双玲瞪了他一眼。 心想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留了五百多个字在夜里等着她。 “以后做那件事前,你最好先把字数说完。” 姜双玲侧着身体躺在床上,拉好被子盖上,齐珩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开始面无表情交代自己的述职报告。 姜双玲:“……” 如果不是感觉到后背的一点微妙,光听声音还真就觉得对方似乎毫无反应。 “说完了。”最后三个字落地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格外低哑。 姜双玲点了点头,心想说完了也没得做啊。 “那我们睡,对了,我要先把这套衣服换下来。” 齐珩:“……” 姜双玲把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更舒适的一套睡衣,齐珩从背后将她圈在怀里,也仅仅只是圈在怀里,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她发现这男人的自我控制能力也非常强,知道她不愿意的时候,不会强行逼迫她。 这让姜双玲感觉到一阵安心。 “齐珩,我想两年后再生孩子。”姜双玲刚才想了一下,还是等齐越和姜澈这两孩子再大一点,他们才适合要孩子。 她心里挺想要一个长得像齐珩的女儿,这家里现在全都是些臭弟弟,来个贴心的小女儿多好。 “听你的。” “如果……如果这几次怀上了,那也把孩子生下来。” 第二天一早,姜双玲把两个孩子送去读书后,自己也跟着车去了容城。 车子停在大路上,姜双玲找人问了问,自己找到了容钢一厂的门口。 问到了美术培训班的所在地,那里已经围了一群男男女女。 第45章 培训班 美术培训班上课的地方在一个有些年头的大礼堂中, 从外观上看,又像是会议室,墙体已经十分陈旧了, 墙角有着许多脱落的墙皮。 绿色的藤蔓沿着墙角爬上了屋顶,姜双玲跟着人流走了进去, 周围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只是随意在人群里看了几眼, 发现来参加这个培训班的,有四五十岁的中年工人, 也有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 大多是钢厂里的工人,他们彼此间说说笑笑打招呼。 姜双玲走进了教室里,一走进来, 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纸墨香气, 是一种纸张、颜料、墨水等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并不难闻, 却十分特殊。 对面的墙上挂着许多大大小小不一样的画作,几乎是一整面墙上都是各式各样的美术书法作品,虽然贴的比较凌乱, 却有一种另类的艺术感。 姜双玲情不自禁在那面墙上驻足,细心地一一欣赏过去,贴在这些墙上的作品水平并不低, 有些更是有大家水准,被人装进收藏室里也不为过。 都是这个时代的美术界名人来工人培训班里上课时留下来的作品。 姜双玲:“……” 她心里有些惊叹,心想这么一个小小的工厂培训班,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不过也对,这个时代搞文艺的并不好混, 画家更难混个温饱,而且现在还流行画家走出画室,来工厂体验工人们的劳动生活…… 姜双玲心想这个培训班来真值。 当姜双玲站在这幅墙面前欣赏美术作品的时候,同样也有不少人注意着她这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在心里猜测她的身份。 “那是厂子里的人?” “谁认识啊?” “长得真漂亮……” …… 容钢一厂美术培训班的主办人是厂子里美术组的组长何文谨,是个十分干练热爱美术的四十来岁妇女,一头简单的短发,穿的十分简朴,“准备上课啦。” 美术班的管理十分自由,姜双玲随意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和她一样并非容钢厂的学员一共有十个,四个男的,六个女的,他们没有穿厂子里的衣服,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厂子里的人同样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 来这个美术班上课的外厂人,有些不一定是为了学美术而来,而是把这个当成了相亲联谊。 孙艳艳的小叔是厂子里的人,特意拜托了小叔混进这个美术培训班,就是为了能结识钢厂里年轻英俊的男工人。 她一进到这间教室里,就一个个的扫过所有的男性学员,那些三四十岁,一看就成家立业的,孙艳艳绝不多看一眼,而那些稍微年轻一点儿的,看起来脸带青涩,不像是结了婚的青年,她则暗暗记在心里挑选。 孙艳艳很快就对比挑选到了一个心仪的对象,那是个模样周正的男性工人,皮肤不算黑,但是身材很高,在这群男工人里很是显眼,身上的衣服也非常合体。 重点是他还带了一副眼镜,瞧着非常斯文的样子,像是个有文化的人,和旁边那些庸俗的男工人不是一个调调。 她很喜欢这样的男人。 她有些矜持地捋了捋自己的辫子,走到那个男工人面前说了句“你好”,对方却对她视而不见,男工人走到了另一个漂亮女人的面前,儒雅地开口道:“你好,你也热爱美术吗?咱们交个朋友。” 姜双玲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带着眼镜的男工人,没说话。 对方的来意显而易见,但她并不想交朋友。 见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戴眼镜的男工人没有受挫,反而语气更加热切了起来,“我瞧着你面生,不是咱们厂子里的人?你初来乍到,要不要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容钢一场?” “对了,忘记说我的名字了,我叫张越盛。” 他的话刚落地,此时又有一个男工人热情地围了过来,“我叫秦家轩,要不要咱俩也认识认识,等下课了请你吃个饭。” …… 这个时代的人,遇见年轻漂亮的姑娘,厂子里的男人们也是十分热情。 毕竟这个美术班对于厂子外面的人员来说,是要收费的,能负担起费用进来学美术,那自然家庭不会太差,再看看这女人的模样穿着长相,不需要多探究,就已经足以令他们发挥自己的男性魅力,希望自己能抱得美人归。 …… 来姜双玲身边献殷勤的男人有好几个,她还没有开口拒绝,旁边一个女的咳嗽了一声,嘲讽道:“来这个地方,到底是想学画的,还是借着学画的目的来找男人的。” 孙艳艳开了口。 听了这话,秦家轩等男工人的脸上都不是特别好看。 其实不少厂里人参加美术班的目的,有一小部分确实是为了在培训班学习的过程中,凑巧遇见自己心仪的爱人。 一起学书法,绘画,学着学着,男女之间更容易在这挥洒汗水的工厂中产生感情,彼此间也能有东西可聊。 之前厂子里都已经成了好几对了,厂子里的领导也乐见其成,支持这个美术班的举办,甚至还破了口子,能让外面的人进来参加培训班学习,不仅是为了在工人群众中宣传绘画艺术,同样也是帮忙解决一下工人成家问题。 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很少有人把它摆在明面上这样说出来。 姜双玲听了倒没什么不好的,指着戴眼镜的张越盛道:“刚才一脸笑容走向他说‘你好’的,大概就是想进来找男人的。” “是啊,刚才一进门,喜欢学画的都在看墙上的画,不喜欢看画的,还不知道她在人群里找什么呢。”旁边一个齐肩短发的年轻女人开了口。 孙艳艳:“你——” “几位女同志,别争了,大家和气生财。”此时一个和事佬模样的瘦高个男人走了出来。 “等会儿老师就要来上课了,大家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瘦高个看了一眼孙艳艳,又看了一眼姜双玲,“女同志们说话要注意一下影响。” 孙艳艳哼了一声,“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她进来一堆男人围着她,还没有影响吗?” 齐肩短发女人道:“人家长得漂亮,自然多的是人喜欢。” …… 这两个女人竟然吵了起来。 处于吵架中心的姜双玲无言以对,她刚刚想说的一句话半天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张越盛看着姜双玲,柔情款款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咱们交个朋友。” 姜双玲摆了摆手,“还是不用知道了,我不是厂子里的人,只是外面来的学员,而且刚才那人说得对,要注意一下影响。” “对,就是要注意一下影响。”齐肩短发女人搭嘴 道。 孙艳艳道:“还不就是想找个厂子里的男人嫁了,注意什么影响,笑话。” 齐肩短发女人呵呵一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看她刚才那样,她难道不是想进来找个男人——” 姜双玲在一旁道:“我儿子今年就快五岁了,下了培训班的课我还得去接他放学。” 她的这句话刚说出口,旁边几个人全都愣住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姜双玲。 “你……你结婚了?” “是啊。”姜双玲点了下头,没兴趣再跟这群人搭话,她只是来借机会学画的,不是来跟人交流感情交朋友,她也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旁边的男人散了,孙艳艳脸色忽青忽白地走开了,齐肩短发女人在姜双玲的身边坐下,十分好奇地开口问她:“你真的结婚了?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 “不是在骗人?你看起来这么年轻。” 姜双玲笑了:“不是,我家儿子真快五岁了。” 姜双玲和齐肩短发的女人说了几句,这个短发女人的名字叫做薛梨,脸蛋圆圆的,瞧着喜庆又可爱,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她是个纺织厂的女工,因为喜欢画画,所有才找了门路想参加容钢一厂的培训班。 举办这个培训班的女人何文谨是个十分有路子的女人,也是个喜爱美术的热心人,经常能邀请到一些美术界的大家来班里讲课。 这一节课教的是国画,画的是梅花,老师在上面讲要点,给大家演示作画,后来就是自由练习。 姜双玲很快就把自己中规中矩的作品画出来了,旁边的薛梨绞尽脑汁,勉强画出了几撇烂树枝,点上歪歪扭扭的梅花。 “你……你画的太好了。”薛梨抬起头,往姜双玲的画上看了一眼,嘴巴微微张开,满眼都是羡慕。 姜双玲往薛梨的画上看了一眼,原本嘴里还想要客套的顺势夸几句,可当她看清了对方话的东西后,顿时哑了声。 而后姜双玲在心里大惊。 难道正常成年初学者画的都是这幅模样? 自己是不是有点画的太好了??? 等姜双玲侧过头往边上几个人画纸上看了一眼后,才发现,不是她画的太好了,而是薛梨画的太烂了。 第46章 连环画报 姜双玲嘴里的话拐了一个弯, “你画的也还行。” 薛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脸红着承认道:“我画的太差了。” 薛梨是个纺织厂的女工,母亲是个裁缝, 因为向往画画,所以才找门路参加这个美术培训班。 她以前也在家里瞎琢磨着临摹过许多画报, 全都画的十分难看,薛梨怎么都不得其法, 于是就想到要来找专业的老师学习绘画。 薛梨心底非常希望自己能画出一幅漂亮的美术作品。 可惜她刚才上课明明非常用心听课,明明脑子已经把老师讲的要点, 把所有的绘画过程都记录下来了,然而她的手,却怎么也不听脑子的使唤, 才……画出了这样惨不忍睹的作品。 “你多练练, 多学学,会好的。”姜双玲十分同情地安慰她。 薛梨好奇的看她:“你画的这么好, 以前在家里练过吗?” 姜双玲点头,“练过,练了很久。” 薛梨虽然有些被安慰到了, 但她还是异常惆怅,“……我也在家练过。” 小组长把他们的作品都收集了起来,当他看见薛梨画出来的那张纸后, 还是忍不住笑了,“这比秦哥那会儿来的时候画得还差。” 薛梨看着自己的画,无地自容,刚刚还是个气势汹汹的姑娘,这会儿却文静了。 姜双玲在一旁道:“刚来学画的人,画得不好也正常, 以后的进步空间非常大。” 薛梨点了点头。 “我要练多久才能画成你这样的啊?” 她心想,自己的水平要是能变成姜双玲画的这种,她就已经能心满意足了。 姜双玲:“……看你的努力。” 所有人的美术作业都收了上去,授课老师一一看了过去,何文谨也拿着一沓作业翻开,她忽然从里面看见了一副令她感到惊讶的作品。 她看了下这幅画的作者,居然不是容钢厂里的旧人,而是刚来学习的外来者。 何文谨问到了画的作者在哪,她走到了姜双玲的身边,问道:“你以前学过画?” “自己摸索着临摹过画册画报。” 何文谨点了下头,含笑看着她:“你有天赋,画的很有灵气。” “是吗?”姜双玲有些受宠若惊,她本科学的是油画,自身在速写、造型上的功夫深,她也喜欢国画,也学过国画,但她的国画水平实属一般。 国画最开始容易学,但是想要练成大师非常难,它讲究意境和自身的文化修养。 “是,你啊,喜欢就用心学。”何文谨很喜欢这种喜欢画画又有天赋的人才。 “谢谢老师。”姜双玲也对何文谨很有好感,对方是真心想要宣传美术艺术,也热衷于培养书画人才。 “老师,我能向你借几本美术方面的教学书吗?” “你想看啊?我这有,我去拿几本给你,回去自己好好学学。”何文谨这边收藏了不少各种版本各种水平的学美术使用的绘画教材。 她精心给姜双玲挑了三本,“这两本,适合你的水平天赋,你若是对油画石膏感兴趣,也可以看看这一本……我们这还会教书法。” 姜双玲接过了那三本书,对何文谨道了好几声感谢。 “你看的时候小心点,别弄皱了。” “当然,我肯定会小心的。” 姜双玲带着那三本书坐回自己的原位,一旁的薛梨见了,顿时羡慕不已,“这是何老师送给你的?” “不是,是我跟老师借的,我想自己回去琢磨着练习。” “怪不得,像你这样的,一定进步非常快。”薛梨十分羡慕姜双玲有美术天赋。 “你能不能教教我。” 姜双玲有耐心地把刚才画梅花的技巧讲给她听,又一次次做了演示,薛梨听了大半天,手下画出来的东西虽然还是惨不忍睹,但起码比最开始的好多了。 姜双玲有些汗颜:“……” 她以前也兼职去过各种辅导班教美术课,教过的有业余的成年人,也有小学生,还有为了艺考的学生,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像薛梨这样的…… 朽木。 一般人学画,都是普通的天赋,薛梨的天赋,比正常水平差了许多,她来学画,还真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姜双玲和薛梨交流了好几句,知道她是纺织厂的女工,她还有一个母亲,是一个手艺非常厉害的裁缝。 当姜双玲听说薛梨母亲是个远近闻名的裁缝后,心里有所意动,她自己本身也是刚刚学着做衣服,总觉得自己的某些细节还做的不够好。 她现在还要给齐珩做衣服,作为家里最后一个没有新衣服的,勉强算是他受了点委屈,姜双玲想把他的衣服做好点,当然,她也是想提高一下自己的裁缝水平,以后帮家里人做衣服也更方便,有更多的花样。 “我能不能见一见你的母亲,向她学学怎么缝制衣服。” “当然可以啦,我妈正在家呢。”薛梨十分豪爽地答应了,“不说我妈,我自个儿做衣服的水平也不算差。” “你是要给谁做衣服?” “给我的丈夫。” 薛梨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感慨道:“有你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给他亲手做衣服,这男人可真有福气。” 姜双玲笑了,“你可真会说话。” 美术培训班的课程结束后,薛梨邀请她跟着一起去她家,“我家离钢厂不远,往前面那条路走,拐几个弯就到了,不过也要走个十来分钟……” 等出了钢厂大门后,薛梨又想到:“你之前不是说要去接儿子吗?” 姜双玲:“……我不去也没事,有车子接他们回家。” “这样啊,那咱们走。” 两人前往薛家的时候,中途还去百货大楼买了些绘画用具,买完了之后,薛梨抱着怀里的东西,一脸心疼,“就这么点儿东西,大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姜双玲也买了不少东西,跟着一起肉痛,学美术,是非常消耗钱财的。 虽然这些钱对于齐珩的工资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她如今自己不赚钱,就这样花着齐珩的钱来买美术用具,总让姜双玲觉得有些不得劲。 以前买布和米粮饭菜的时候,她还不觉得,这会儿花着对方的钱来买这些她需要的私人东西,就有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她总不能一直这样花着对方赚的钱。 虽然暂时不去工作,但她还得快点想个法子赚钱才是。 姜双玲跟着薛梨到了她们家,是一栋窄小的筒 子楼,上了二楼,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已经能听到屋子里缝纫机噔噔噔的声响,这熟悉的缝纫机声响顿时令姜双玲精神一震。 双腿都忍不住抖了抖。 大概是之前踩缝纫机上头留下的些许后遗症。 薛梨敲门进了屋,她的母亲正坐在客厅里摆弄缝纫机,一见到来客,热情地从缝纫机前走出来招待姜双玲。 “这是我在美术培训班认识的一个朋友,姓姜,叫做姜双玲。” 薛母点了点头,给姜双玲倒了杯热水,简单聊了几句寒暄的话后,又坐到缝纫机前摆弄去了,姜双玲跟着站在她的身旁,向她学习怎么做衣服。 薛母的动作十分熟练,是个绝对厉害的老裁缝了,姜双玲看过旁边搁置在一旁做好的新衣服,细节十分精巧,和薛母做出来的衣服相比,她的手艺可真粗糙。 姜双玲在一旁问了些做成年男子衣服的细节,又看了一阵薛母的演示,心里大概有了数,就等着回去亲手实践。 薛梨见她学完了,邀请姜双玲来自己的房间看看。 姜双玲好奇地进了薛梨的房间,发现对方屋子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薛梨收集起来的各种成套的连环画。 “我很喜欢看这种连环画,这个,这个……这一套,我都有,这一套还是前段时间找人买来的。” “这一本非常有意思,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拿回家看。” 姜双玲点了点头,她这会儿才发现薛梨居然是这个时代的连环画爱好者。 “那你去学美术,就是因为喜欢连环画吗?” 这时的画家不太好糊口,美术作品很难卖出去,哪怕是美术名家和各种美术学生,也会接一些出版社的活来画连环画,因此,这时的连环画水平非常高。 “是啊。”薛梨十分大方地承认了,她正是因为喜欢看各类连环画作品,所以才会想要去学美术。 她找来一本期刊和一个笔记本给姜双玲看,姜双玲往那期刊上看了一眼,封面上写着《容城连环画报》。 薛梨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咱们容城的连环画报办的不错,我看了这么多连环画,自己也写了个小故事,我就想把这个故事画出来,再去给容城连环画报投稿。” 笔记本上黑色的密密麻麻字迹,就是薛梨写的小故事,她大大方方给姜双玲看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写得东西给外人看。 姜双玲看了之后,发现还真是个比较有趣,符合这个时代主旋律的故事,也是厂子里发生的事,带着点教育意义,还很幽默。 “这故事很好,薛梨,你的文笔不错啊。” “是吗?我还担心你不喜欢呢,我的文化水平不高,只读了初中……也就,随便写点这样的小故事。” “要是我能把这个故事画出来就好了。”薛梨苦笑,她确实很喜欢连环画,就昨天晚上,她还做梦梦见自己在美术培训班学习,绘画技术突飞猛进,把自己的故事活灵活现的描绘出来,容城连环画报还把她的投稿刊登上去了!! 结果今天刚去学了第一天,自己那稀巴烂的美术天赋令她备受打击。 姜双玲:“……” 她就觉得,眼前这姑娘应该去写作,而不是一心想着画连环画。 “薛梨,你看,要不我来帮你把这个故事画出来,投稿去容城连环画报,作者写咱们两个人。” 第47章 姜姐 薛梨愣了, “这样可以吗?” 薛梨之前还从没想到过有这样的方法,她喜欢连环画,也确实想把自己写的故事变成连环画的形式, 可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除了自己上, 又能找谁帮忙画成连环画呢? 但是眼前的姜双玲却对她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这对薛梨来说, 当然太好了!!! 薛梨心里流泪,如果是靠她自己来画, 还不知道哪个年头才能把这个故事画出来,而且她的绘画水平,再怎么努力, 也不太可能被选上连环画报。 “你要是答应, 那当然可以,我其实在家里也爱看连环画, 经常试着画人物,你来看看我勾勒出来的角色。”姜双玲拿起铅笔,信笔一挥, 空白的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人物的模样。 是薛梨故事的主角,一个叫做李路的工厂男人。 姜双玲以前做得就是原画师的工作,也就是根据甲方的人设要求来创作人物场景, 这对她来说就是老本行,她刚毕业那会儿,还在私下接了许多活,这么多年来,脑海里早就建立成了一个素材库。 虽然这个素材库在七十年代不能用,但她按照这个时代连环画普通阅读者的喜好来创建一个角色, 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挑战力。 姜双玲画的是人物草图,即便她故意画的很粗糙,但已经能显现出角色的神韵。 薛梨看见她笔下成型的人物,神情越发激动,“你画的太好看了,对对对,这就是我想要的李路!!!” 薛梨的心里激动莫测,虽然对方画的只是简单的草图,却比梦中的自己还要画的更加符合自己的心意。 “薛梨,你再多给我补充一些人物细节。”姜双玲和薛梨又讨论了一番,画纸上的人物经过修修改改,变得更加活灵活现。 哪怕只是见到了基础人物,薛梨整个人都激动的要死,她刚在培训班的时候还备受打击,以为自己的故事永远不太可能变成连环画,没想到这才多久,她创造出来的人物就有了自己的模样。 “姜姐,今天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薛梨没忍住激动地抓住姜双玲的手使劲儿摇。 姜双玲:“……” 姜姐? 一不留神,她居然变成了姜姐,其实她这具身体也才十**岁呢。 不过,当个姜姐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还有三个臭弟弟。 “时间晚了,我要回去了,我回去后会尝试着画几张,下一次上美术班的时候给你看。” “好好好。” 薛梨激动地送姜双玲出门,现在的她,都差不多想变成姜双玲身上的挂件,跟着她一起回去。 “我太谢谢你了,这些碎布你要不要,送给你,我家里很多,你可以用来纳鞋底……” 分开时,十分热情激动的薛梨送了一小包碎布给她,推攘着姜双玲回去。 姜双玲带着东西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半道上她碰巧遇见了罗红春,罗红春见了她,主动打招呼,姜双玲回应了她几句话。 “怎么不见你出来练自行车啊?”罗红春已经开始去学校里试讲,她觉得自己未来铁定就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奈何那学校所在的地方确实比较远,坐车回来要固定时间,若是有一辆自行车就好了。 她刚刚还愁着怎么买自行车,正好遇见了姜双玲,罗红春心下羡慕对方的那辆车。 “暂时不练了,以后再学。”姜双玲笑了笑,抱着怀里的大包小包东西回去。 她刚回来的时候,还在容城里买了蔬菜和半斤猪肉。 罗红春看着姜双玲离开的背影,心里嘟囔道:“怎么不练了呢?不学车放在家里多浪费啊……” 姜双玲回到家里将东西放下,把米饭蒸上锅,没多久,两个孩子就回来了。 这两孩子今天活泼地很,背着个小书包哐哐哐地跑进了院子,姜澈的嘴里还叫着她:“阿姐!!阿姐!!!” 他们两个今天背着缝上了老虎兔子的小书包到了学校,可是好好地在小朋友面前显摆了一番。 姜双玲出来迎接他们,这两孩子就各抱了她一条大腿,“回来啦?今天学的怎么样?” 今天的大力和小花比上学第一天开心多了,也不知道在学校里遇见了什么。 两个孩子跟她说了在学校学的东西,简单说完了之后,又拿起小书包,毫不客气说:“还想再来一个。” 齐越睁大了眼睛,指着书包上的老虎要求道。 姜双玲和他对视,发现这个傲娇崽的眼睛布灵布灵的,仿佛在发着光。 她的嘴角一抽:“有必要缝那么多吗?” 姜澈抱着姜双玲的腿,“阿姐,我也想要老虎。” 齐越揉了一下脸,“我不想叫齐大力,也不想叫齐一,改成齐老虎也是可以的。” 姜双玲:“……” 齐老虎? ……骑老虎??? “你骑老虎?你怎么不叫骑豹子呢?”姜双玲捏了捏齐越的脸,心想这个傻孩子。 而后她又把目光转向姜澈,心想幸好弟弟不姓齐,要是这会儿突然跟她改名说要叫齐兔子(骑兔子),她才真是哭笑不得。 “豹子没有老虎厉害。”齐越一本正经地说道。 姜双玲:“……”你怎么知道豹子没有老虎厉害,你看过豹子老虎打架吗? 此时抱着她大腿的姜澈歪着小脑袋:“阿姐,我也想骑老虎。” 齐老虎:“????” “你又不姓齐你为什么要叫齐……骑?”齐老虎小同志愣了一下。 骑老虎耶! 于是他也歪着头,“我也想骑老虎。” 姜双玲:“……没有老虎给你们骑,咱们家只养了兔子和鸡鸭,你们可以去骑兔子??” 齐越:“……齐一不骑兔子。” 姜澈:“……姜一不骑兔子。” 姜双玲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咱们家里贫困,只有兔子给你们骑。” 哄完了这两个傻孩子,姜双玲挨个发了一把青草和萝卜条,让他们两个小家伙去跟外面的兔子玩。 “下次我给兔子们做个老虎帽子带着,你们就当是骑老虎。” 这些小破孩子,小小年纪还挺有野心的,听见老虎也不怕,居然还想着去骑老虎。 姜双玲忍俊不禁,转过身就要回厨房里烧晚饭,谁知道她刚进厨房没多久,牛家栋的妈妈就找上了她们家。 牛家栋的妈妈名叫何玉凤,是个有点胖的大婶子,穿一身简朴的灰色衣服,腰上还围着围裙,见到姜双玲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姜双玲一开始以为牛家嫂子是因为牛家栋闹着要改名的那件事找来的,谁知道跟这牛家嫂子聊了后,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为了齐越书包上的那只老虎。 “家栋那孩子回去之后,也闹着要在书包上缝个老虎,我也是被他闹得没办法,才来找你。” “是要老虎啊?”姜双玲点了下头,心想这些小孩子的野望竟然都是相同的,都喜欢大老虎。 今天薛梨送了不少碎布条给她,她倒是可以利用这些碎布条,做两只布老虎给小家伙们当做挂饰。 “这样,嫂子,我给你画个图案,你回去照着图案帮他缝个老虎,很简单的。” 牛家嫂子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 姜双玲见状,还以为对方不愿意,只是她也不太想帮对方缝制老虎,毕竟她自己的手艺也不太好,更没有时间。 “嫂子,你这是……” 何玉凤对她说道:“齐家的,你能不能给我画个猴。” 姜双玲被噎了一下,“什么?画个猴儿?” “家栋那孩子回来,就闹着要老虎,我家的笑他,说他就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儿。” “让我帮他缝个猴。” “孩子也答应了,但是我……也不知道该缝个什么样的猴儿。” “你……会画画吗?听说你去工厂里学画了?” “能不能帮我画个猴头,就那中大脸猴儿,家栋这孩子说要凶一点的。” 姜双玲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嫂子,我帮你画个猴儿。” 她在纸上打了几个草稿,连续画了几个猴头给牛家嫂子看,牛家嫂子带着七八个猴头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送了一小罐酸辣小米椒来感谢她。 姜双玲收到酸辣小米椒的时候,已经习以为常了,这边表示友善的方式,大概就是普遍送辣椒。 夜里姜双玲给两个孩子讲完新故事后,就在她和齐珩的房间里疾笔飞书,她不断在画纸上认真地修修改改,一张张简易的图纸绘画在她的手底下展现。 她画了许多线稿,还与这个时代的连环画风格进行对比修改,使得它的审美符合这个时代民众的要求。 虽然还记得要掩饰自己的画艺,但她仍旧想要对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 当然啦,她比较想要获得连环画的稿费,即便她还是寂寂无名的画手,但若是她和薛梨的稿子被连环画报收下了,一页画稿就有两块钱,十页就是二十块钱,也是个还不错又轻松的赚钱方式。 齐珩抱着手臂立在门口看她。 姜双玲手下的笔头突然断了,她蓦地转过身去看门口那一抹不可忽视的冰冷,而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夜里十点了,这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身体有些困乏。 曾经夜猫子的她如今习惯了早睡早起。 “……齐珩?” 齐珩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你今天似乎忘了什么事。” 姜双玲:“?” 她的头顶冒出一个问号,疑惑道:“我忘了什么事?” “我的衣服呢?” 第48章 看猴子 对方这句话问出来之后,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开始凝滞,汇聚成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姜双玲的肩膀上。 姜双玲:“……” 她低头看了眼手下的图画,又转头看了下门口面无表情的要债人, 对方那凌厉如刀的俊美脸庞在这会儿仿佛对着她千刀万剐,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年末拖欠农民工薪水的包工头。 ——我不是故意的。 姜包工头在心底默默的为自己开脱, 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原本她的计划就是今天晚上为齐珩做衣服, 为了把衣服做的更好,她听说薛梨的母亲是个老裁缝, 还特意去她家请教了一番…… 谁知道,后来跑偏了题目,她又揽了另一个活回来。 作为一个“干一行爱一行”的包工头, 姜双玲莫名感受到生活的重担压在了肩上。 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冷了。 姜双玲咽了咽口水, 立刻在脑海里组织语言,“齐珩, 你听我解释,我今天可是特意去找了一位老裁缝,跟她学了大半天怎么做好男人的衣服……” 她的话音落下, 站在门口的男人依旧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是如同刀子一样的霜寒。 看得人毛骨悚然。 姜双玲:“……” 她回顾了一下刚才自己说得这段话,虽然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大实话, 奈何期间的过程几经曲折,哪怕是大实话,都令人听起来像是在说瞎话。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如果她真找了老裁缝去学习做衣服,那么她夜里回家,肯定是迫不及待坐在缝纫机前噔噔噔噔, 而不是回到房间里绘画,并且摸都没有摸一下缝纫机。 “你不要以为我在说谎骗你,我有证据的,老裁缝的女儿送了我一些碎布条……” 姜双玲说着说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敷衍情人的“渣女”。 瞧瞧她这渣口气,想尽办法推脱自己身上的责任。 于是,姜双玲只好在男人的目光下老实道:“我明天就开始做衣服。” 身上背了好多债,要一点一点的还。 她这句话就像是亲自写下的字据一样,暂时安抚住了对方,齐珩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和身上的气势,缓缓地走过来将她拦腰抱在了怀里。 如今是春夏之交的时节,夜里仍然清寒,被对方抱在怀里,他的体温透过一层柔软的布料传到了她的身体里。 齐珩单手抱着她,把桌上的纸笔推到一旁,姜双玲见状,顺势把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任由抱着她的搬运工将她运到了床上。 姜双玲在床上侧躺着,对方从身后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轻闻她身上的气味。 被对方弄得有些痒,姜双玲笑着抬手将他的脸推开,“齐珩,你今天还没对我说够九百九十九个字。” 今天她回来忙着画画,差不多都快忘记这件事了,齐珩这个冷心冷情冷冰冰的人,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跟她说闲话,而废话小天后的姜双玲心里惦记着事,也没有故意没事找事跟齐珩搭话,因此她们今天的交流很少。 加上对方刚才还是眼神恐吓,哪怕姜双玲对数字并不敏感,也能算得出他们两人的对话字数还不到两百字。 前两天这人还会跟她交代述职报告般的行程,现在意图直接对她动手动脚。 虽然这个九百九十九个字的儿戏了一点,但是好歹……也希望能撑过一个月。 姜双玲以为自己说了这句话后,会耳熟的听到从对方嘴里那毫无情绪波动的行程报告,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齐珩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跟我说说,你今天的事情。” 姜双玲愣了一下,隔了好几秒才发现,她家便宜老公段位升级了,以前只会干巴巴的念自己的行程报告,这会儿都已经个拷问她的行程。 ——或许只是仅仅想知道她为什么今天不做衣服。 姜双玲转过身来看着他,温声说起今天去美术培训班的事情,“我认识薛梨很巧合,我去她家的原因确确实实是打算跟她母亲学习做衣服,而不是为了画连环画……那只是意外,齐珩,你信不信?” 齐珩抱紧了她一点,“我信。” 不得不说,听到他这两个字,姜双玲十分高兴,她伸手抵住对方的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而后抬起双腿,把冰凉的双足踩在对方温热的小腿上。 她的手脚容易冰凉,而对方的身体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暖烘烘的,靠着他就跟靠着一个小火炉似的,如果在冬天,她肯定愿意抱住对方不撒手。 “齐珩,你别催啦,我保证明天后天就给你把衣服安排上!!” 姜双玲在心里憋笑,她也没想到眼前这男人居然对衣服这件事情那么计较。 和老公的衣服相比,画画的事情就往后排一排,正好她还要跟薛梨详细商量一会儿细节上的事情。 她作为故事的作者,能带给她更多细节上的灵感,当然啦,姜双玲也希望自己画出来的作品,能得到故事原作者的满意。 这些都需要彼此的相互交流和磨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姜双玲只是在心里遗憾这个年代没有即时通讯软件,两个人不能及时聊天收到适当的回馈。 “明天我要出任务,约莫七八天后回来。” 姜双玲的心跳慢了一拍,她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她保持住脸上的笑容,“那等你回来的时候,衣服肯定已经做好了,到时候咱们一家穿上去拍全家福。” “嗯。” 对方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姜双玲并没有拒绝,最后还剩下几百个字,那就只能在剩下的时间里交汇说出来。 因着她之前说的话,这一次对方是带了套的,姜双玲觉得有些别扭,但也还好,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夜里精力旺盛的狗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被窝里的另一边早就变得冰凉,姜双玲迷糊之中伸手触探了一下,只是摸了个空。 她睁开眼睛,耳朵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号声,她打了个哈欠,发现桌子上昨天被她弄得乱糟糟的画笔画纸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叠放收拾在一起。 整个房间似乎都被打扫了一遍卫生。 应该是齐珩走之前打扫过的。 她觉得心里有点暖,去看对方收拾好的那堆画纸,这要是放在以前,谁敢胡乱触碰弄乱她还没画完的作品稿件,她肯定要喷对方一个狗血淋头,这会儿她心里却是没有半点脾气。 姜双玲嘴边带着点淡淡的笑容,走到那一沓画纸边上,发现上面盖着一张白色的画纸,画纸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齐珩。< br> 对方给她留了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催债条子? 一想到这一点,姜双玲脑海里就出现了讨债鬼弟弟拿着鞭子追着她要衣服的模样。 她拿起旁边的一支铅笔,快速在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上面画上一套白衣黑裤,而后在侧面画上一个勤勤恳恳的漫画版自己。 漫画版的小姜与姜双玲本人有几分神似,她的身体和四肢都很可爱,但是她却有一个和身体不相协调的“大掌”,小姜巨大的手掌心抓住了旁边的那两个字。 画完了之后,姜双玲笑了一下,把这张画纸放回原来的地方。 走出房间门,两个小家伙已经醒了过来,姜双玲这会儿才发现,齐珩出门不仅仅是把两人的房间收拾了一遍,而是似乎把里里外外全都清理打扫过一遍。 也不知道他多早就醒了过来,在离开前把屋子都打扫整理了一遍,姜双玲知道这人做事十分有效率,喜欢把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和姜双玲整理出来的屋子全然不一样。 姜双玲一向是觉得收拾干净整洁就行了,东西自由闲适摆放,方便取用,没必要过于井井有条,但是,她在看见眼前被对方整理过的屋子时,突然有一种强迫症得到满足的舒适愉悦感。 即便她并没有强迫症。 姜双玲忍不住低声道:“好贤惠啊……” 两个小家伙已经起来了,姜双玲带着他们吃了早饭,送两个娃去上学,这两个娃到了这会儿,对上学这件事也算不上排斥,除了不喜欢写作业外,觉得上学还挺好的。 毕竟没几个学生喜欢写作业。 两孩子上车之前,又遇见了牛家栋,牛家栋吵吵嚷嚷说自己就快要有猴子了。 “明天给你们看猴子!!!”牛家栋昨天本来吵吵嚷嚷说是要老虎的,结果挨了亲爹的一顿批评,他妈为了安抚他,给他说了大半天猴子的好处,比如有个什么孙猴子,能腾云吐雾胡乱飞,厉害极了。 他现在也觉得猴子很厉害。 还能棒打老虎精。 想到这里的时候,牛家栋偷偷瞥了一眼齐越,心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不是齐大力了。 老虎也不过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罢了。 “我妈马上就要给做好了!!!明天给你们看猴子!!!猴子!!!” 朱明明歪着头:“???” 齐越:“不看猴子。” 齐大力同学对猴子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 姜澈:“我想看猴子!!!” 只有姜小花同志对猴子抱有纯粹的好奇心。 “阿姐,你想看猴子吗?” 姜澈抱住姜双玲的大腿好奇地抬头问,齐越也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 牛家栋小同志见状,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明天也给你看猴子。” 姜双玲:“……” 看什么猴子,我不如看猴孩子。 就那猴子,还是她自己画的。 第49章 何叔 送走了一群猴孩子, 姜双玲回到家里,没有开始画连环画,而是谨记之前答应齐珩的事情, 先把对方的衣服做好。 她在缝纫机前坐了差不多一个白天,终于把要送给对方的衬衫黑裤给做好了, 做完了之后,姜双玲细心地检查过衣服的每一个细节, 免得这个强迫症回家的时候给她挑毛病。 姜双玲还把齐珩的军装找出来对比过,确认尺寸没有什么差距后, 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整整齐齐摆在面前的衣服,姜双玲一边在脑海里忍不住幻想对方穿上衣服的模样,一边跑去厨房里烧开水, 而后用装了开水的杯子, 充当简易烫斗,把这一套衣服和自己的那一套裙装整整齐齐地烫平了一遍。 她把两套衣服叠好, 放进了柜子里。 缝纫机旁边的小箩筐里有薛梨送给她的碎布条,这些碎布条质量十分不错,可以用来纳鞋底, 也可以来做一些别的小玩意。 差不多已经用了一天的缝纫机,姜双玲心想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干脆加了个班, 趁着两孩子回来之前,用这些碎布条给他们做成了两个简易的小布老虎,再亲手用针线给这只老虎缝上五官。 姜双玲:“……” 虽然她会用缝纫机,但是她的针线活手艺似乎一般般,缝出来的布老虎五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扭曲。 “愤怒的老虎,齐……大力同学应该会喜欢。” 姜双玲端详了一会儿那两只五官扭曲的老虎, 这两只布老虎的颜值不相上下,各有各的扭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良心在“拆线重新缝”和“就这么算了”两者之间反复弹跳。 最终,她的良心倒在了“就这么算了”这句话上。 ——再扭曲的五官,看久了也会习惯。 “其实这老虎,还被我缝的很清秀。” 姜双玲感慨了一句话,缓解了自己良心的压力后,打算夜里给两个小家伙做些好吃的美食来安抚安抚。 她的饭菜还没做好,几个小家伙已经成群结队的回来了,齐越、姜澈跑进了院子里,抱着小书包的朱明明也挤了进来,唯独牛家栋小同学迫不及待往家里跑了。 “你们先别回家!!!我马上就回来!!!” 牛家栋现在还记得要请周围的同学看猴子的承诺,他背着小书包哐当哐当跑回家,心急火燎要去家里请猴子,脚下的速度发挥到最快,甚至连前方的路都来不及看,谁知道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挡路石,牛家栋唧一下撞上了前方的人。 没什么防备的何团长被他撞了个趔趄,手中的饭盒都跟着抖了几抖。 “对不起,我要去拿猴子了,等会儿给你看猴子!!!” 牛家栋按住自己的小书包,说了对不起后,赶紧争分夺秒往家里跑。 何团长:“????这家伙,不知道还以为要打仗了呢?夜里奔袭的一个好苗子啊……” 何团长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牛家栋那屁颠屁颠往家里跑的摇摆背影,“请我看猴子??” “莫名其妙。” 没一会儿,这孩子就兴高采烈把猴子给“请”过来了,姜双玲看着那颇为“扭曲”的猴子,干脆好人做到底,帮牛家栋小同学把猴头缝上了小书包。 “好看?” 几个孩子点了点头。 姜双玲:“……” 她这会儿才发现,小孩子的审美可能是有点清奇的,大概他们觉得像个猴就挺好看了。 牛家栋满足了让别的同学看猴子的愿望后,开开心心和另外三人分手,朱明明也跟着走了。 牛家栋在走之前,还干了件令姜双玲哭笑不得的事,他去敲开隔壁何家的院子——他还真是个不撒谎的好孩子,说要请何团长看猴,必然记得要去做。 “何叔,给你看猴!!”牛家栋笑得一脸灿烂。 何团长:“……谢谢,还挺好看的。” 何团长看着这小家伙一脸灿烂得意的笑容,忍不住开口想要逗他:“何叔叔喜欢你的猴儿,能不能送给我呀?” 牛家栋憋着小脸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抬头道:“要是你喜欢,我让我妈也跟你缝个猴儿。” 说完了之后,他还补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猴儿。” 何团长:“……不用了。” 他不喜欢猴。 “你不要跟我客气,我爸说了,这年头谁不喜欢猴呢,何叔叔你肯定也喜欢,要不你干嘛撞我呢,还不是为了我的猴儿。” 何团长:“……不是你撞得我吗?” 牛家栋:“你就是为了我的猴,你刚还说喜欢我的猴儿。” 何团长:“……” 这破孩子谁家养出来的?? 好不容易何团长才把牛家栋这猴孩子从家里请出去,王雪姝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笑他。 “赶明也在你衣服上贴个猴儿。” 何团长摆了下手:“幸亏你不想生孩子,这些破孩子,有一个都是麻烦。” “哎!刚才忘记跟那破孩子说了,早知道我就说,隔壁的齐叔叔也喜欢猴儿,让他哪天去给他送猴子去。” * 牛家栋和朱明明走了没一会儿,朱明明她妈妈也过来了,姜双玲一看见来人,顿时理会了她的意思,抢先道:“也是要个猴是不是??” 姜双玲刚才瞧朱明明和孩子挺喜欢牛家栋的猴儿。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什么诡异的审美。 朱明明的妈妈别扭道:“不是猴,想要只猫。” 姜双玲:“……行啊,我给你画几只猫。” 她三两笔就给朱明明的妈妈画了几个可爱的猫咪大头,任由对方选择,姜双玲心想,齐越一只老虎,姜澈一个兔子,牛家栋一个猴儿,现在朱明明一个猫,现在这些一年级小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图案,也该满意了。 朱明明的妈妈看见姜双玲画出来的图案,顿时十分惊讶:“你随便几笔画出来的?什么,你还学了画画?你画的可真好……” 送走了朱明明的妈妈,姜双玲又松了一口气,“孩子们,准备吃饭了。” 夜里他们一大两小吃的是青瓜炒蛋,腊肉闷干笋,再加上一道最得孩子们喜欢的香煎土豆饼,最后还有个素菜醋溜豆芽,三个人围在灯下,温馨地吃着晚餐。 齐越拿着筷子,扒拉了一口饭,疑惑道:“爸爸还没回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出差,七八天后才能回来。 姜澈闻言,也抬起头看向姜双玲。 姜双玲先看了一眼齐越,后又把视线转向姜澈,“你爸,也就是你的姐夫,他出差去了,等几天才回来,现在家里就咱们三个吃饭。” 齐越点了下头,和姜澈一起默默吃饭。 等他们都吃饱了之后,姜双玲才发现自己这一顿饭菜做得太多了些,家里没有齐珩那个快速消灭饭菜的绞饭机器,一大半的饭菜都剩了下来。 虽然齐越和姜澈这两个正在快速成长发育中的小男孩比平日里吃得更多,奈何剩下的饭菜也更多,姜双玲明天中午都不一定吃得完。 她收拾剩饭剩菜的时候,不仅唏嘘了一声,虽然齐珩那人不喜欢说话,但是少了他,却总感觉饭桌上也变得冷冷清清了。 两个孩子吃完了饭就围在收音机前听节目,姜双玲把碗给洗完了,刚出来就听见这两货此起彼伏的打嗝声。 “嗝……” “嗝!” “嗝——” …… 这些打嗝声起起伏伏的,如同夏日稻田里的青蛙叫一样。 姜双玲:“……你们刚刚吃太多了?” 齐越:“嗝,不多。” 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小的梦想,想跟自己的爸爸一样吃很多很多很多。 姜澈:“没吃多少,嗝,还剩了好多菜嗝……” 姜双玲:“……” 这两孩子睡前听故事的时候还在打嗝,彼此间饶有兴致地比谁打的嗝比较多。 “1、2、3、……21、31、32、23……” “31、32……44、45、25……” …… 这些数数可真是令人感到糟糕。 “我的比较多。” “齐一的比较多!!” “姜二的没我多。” ……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打嗝不难受吗?来喝杯温水。”姜双玲慢慢哄着两个小家伙喝了水,听着故事暂停住了打嗝,把这两货哄睡了之后,姜双玲原本也打算在这个小房间里睡觉。 然而她才闭上眼睛,却怎么也觉得不舒服,忍不住抬头往门口看去,房间门关着,门口空空如也。 她站起身披着衣服走回了隔壁的房间。 姜双玲这时候发现,那个人才走了不到一天,似乎就有点想他了。 对方不在,总觉得房间里少了点什么。 姜双玲去把柜子里烫好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原本已经烫好的衣服被她睡觉时无意间压得皱巴巴的。 姜双玲拿起发皱的衣服,学着齐珩平日里的模样深沉地皱了皱眉,“算了,等齐珩回来前一天再烫衣服。” 不然烫了也是白烫。 她把衣服随意叠了下,放在祥云被的旁边。 * 之后的两天,姜双玲一直在家作画,不仅留下了许多练习的作品,还把薛梨那个小故事的一节画了出来,那一节差不多有个十页。 姜双玲画了三个不同的版本,等到下一次上美术课的时候,她把练习的不少作业和自己画出来的连环画都带了过去。 她用一个纸袋严严实实地装好自己的画作。 搭上了去容城的顺风车,这一次没有再多费什么功夫,就已经找到了容钢一厂的地盘,来到了美术培训班的大教室。 薛梨比她来得更早,在门口等着她,这个圆脸女孩就跟小炮仗似的,不停地在人群里东张西望,恨不得立刻能见到姜双玲的面容。 见发现了她的踪影后,薛梨几乎是要跳起来,冲着姜双玲不停挥手:“姜姐!!姜姐!!!” 她这么一叫,弄得周围人的眼光全都聚焦在她和姜双玲的身上。 姜双玲:“……” 这姑娘太激动了。 她冲着薛梨笑了笑,继而抬起手中的东西摇了摇手,“在这里。” 孙艳艳这时候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姜双玲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哼”。 她的身旁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戴着眼镜的张越盛,一个是叫做秦家轩的男工人,这两个都是之前在姜双玲面前表露过好感的男工人。 孙艳艳趾高气昂地从路上走过,故意跟旁边的两个男人说说笑笑:“你讲话真有意思,再跟我说说厂子里的事情。” “你也爱读这本书?我也喜欢,我可跟那些只有容貌的女人不一样。” “下次我来早一点,你带着我逛一逛厂子。” …… 旁边的男人奉承着她,笑眯眯地应着她的话,男人们没有看旁边的姜双玲。 孙艳艳回头冲着姜双玲挤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 姜双玲:“……” 姜双玲就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 第50章 投稿 薛梨看不惯孙艳艳那得意的模样, 没忍住想要冲上前去找她理论,姜双玲赶紧拉住了她的手。 “别浪费时间跟她吵。” 薛梨啧啧两声,“亏得她之前还有脸说, 现在来找男人的究竟是谁?” “你看看她现在鼻孔都快朝天上去了,旁边那俩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姜双玲摇了摇头, 没兴趣争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哪怕是吃瓜, 都不想吃这种不好吃的瓜。 “走,咱们进去。” 薛梨点头, 把孙艳艳的事情放一边,她想起了另一件让她关注的事情,“姜姐, 你能把你画出来的先给我看看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上完培训课再给你看, 之后有得是时间讨论。” 薛梨哪还愿意多等,“姜姐, 你现在就给我看,就我这模样,你知道的, 美术课上了也是白上。” “咱也学不会啊。” 姜双玲看着她摇了摇头:“你既然已经报了美术报,那就好好听课,不要辜负何老师办培训班的期望。” 上课开小差, 对老师也是极为不尊重的。 薛梨听她这么一说,只能暂且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希望今天上课能多学一点。” “不说了,咱们进去。” 姜双玲和薛梨走进教室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姜双玲拿起随身的纸袋,走到何文谨的面前, 把这两天练习的作业交给她看过。 何文谨看着那一沓画纸,先是一愣,后来就是惊喜,她之前把书借出去,原以为对方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凭着一腔热情冲动,没想到这才几天,对方居然已经练习了这么多画作。 她对眼前的姜双玲高看了一眼:“你可真是我见过最努力也有天赋的,你要是能一直坚持下去,肯定能在这方面取得大成就。” “怎么这么多呀,这几天你都在练习吗?” 姜双玲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在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事,空闲的时候就练习美术。” “行,以后你还需要别的书,也可以问我借。” * 姜双玲离开了座位,只剩下薛梨坐在那里等待上课,因为心里惦记着姜双玲画出来的连环画,薛梨激动的心情久久都没能平息,她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而后马上去给《容城连环画报》投稿。 姜双玲还不知道,薛梨在来培训班之前,就已经把邮寄投稿的信封和邮票都准备好了。 薛梨幻想着连环画登载上画报的那一幕,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 然而旁边的议论纷纷却将她从美梦中叫了出去。 “就是那个姓姜的……长得很漂亮的那个……” “刚刚还坐在那,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是在那边吗?” …… 薛梨原本还不在意,后来一听才发现他们聊得竟然是姜双玲,于是她精神一震,好奇地推了推不远处穿着蓝领工装的女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女人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薛梨。 “你还不知道,就你旁边坐着的那个女的,好像姓姜,长得很漂亮的那个,还说自己有个五岁的孩子,她实际上才十**岁,哪来那么大的孩子,还不是给人去当后妈的。” “这么年纪轻轻去给人当后妈,想想就知道她为了图什么,她男人是个营长,估摸着年龄比她大了十来岁……” “这么漂亮年轻的姑娘,嫁了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还不是嫌贫爱富,她能花钱来这里学美术,还不是靠着她男人。” …… 薛梨:“!!!???” “你们乱说。” 薛梨无法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事情。 “这可不是乱说,不然你自己问问她,给人当后妈还不怕人说啦?” 薛梨:“……” 姜双玲把零散的作业收拾好,重新回到了薛梨身边坐下,自打她回来之后,边上的那些议论就全收了声。 薛梨怔怔地坐在座位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姜姐,你才十**岁啊?” 姜双玲挑了一下眉,“是啊。” “那你……那你……”联想到自己刚才听见的那些风言风语,薛梨感觉到一阵头疼,但她总觉得眼前的姜双玲绝对不是他们口中说得那种人。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薛梨点点头,原原本本把刚才听到的那些传言告诉姜双玲,说完了之后,她抬眸偷瞥姜双玲,生怕她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姜双玲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姜双玲:“……说我嫌贫爱富嫁给了一个老男人??” 把这句话说出去后,姜双玲忍不住憋笑,她实在无法把记忆中齐珩的模样与老男人这个词之间画上等于符号。 更何况齐珩不板着脸的时候,某些角度看起来满满的少年感。 这是……老男人? ——明明是狗男人。 薛梨:“……” 姜双玲:“噗——” 姜双玲终于破功笑出了声,把齐珩与老男人这个词联想起来,喜剧效果达到巅峰。 薛梨满头雾水,“你笑什么?” 姜双玲揉了一下脸,眼睛里笑得温柔,“我想起家里的老男人就想笑。” “看着你这幅模样,我绝对不相信他们说的流言是真的。”薛梨手撑着下巴打量眼前的女人。 “为什么?” “你对你丈夫是有情意的,之前还说要给他亲手做衣服……” “嗯,那老男人为了衣服,向我讨了好几次债,前天我终于给他把衣服做好了。” 目前还没出嫁的薛梨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艳羡:“能嫁给一个喜欢的人,对女人来说也就是幸福了。” “我很好奇你丈夫有多么优秀,才会受到你这么漂亮一个姑娘的喜欢。” 姜双玲努力止住脸上的笑容,“等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见我家老男人。” 薛梨:“好。” “这几天他出差去了,本来做好的衣服还想给他看看,结果要再等个四五天……”说起自己做好的那套衣服,姜双玲心里也有遗憾,是真的陷进去了,她也很期待和齐珩带着孩子去拍全家福的那一天。 这一次上美术课,薛梨听得很认真,课堂上的作业在姜双玲的指导下,也算是勉强过得去了,没有闹出什么重大笑话,下课后,薛梨还挺美滋滋地去把自己的作业要回来。 ——这可是她难得的好作品。 姜双玲抱着纸袋站在门口等她,背后一条漂亮的长辫子顺着肩膀温柔地垂落在她胸前,她的脸庞圆润姣好,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画一样让人感觉到宁静美好。 从教室里出来的人,总是有几个眼神情不自禁落在她的身上。 同时他们也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姜双玲听到了那些细碎的议论声,不外乎是薛梨讲给她听的那一套,说她嫁了个比她大十来岁的军官老男人,说她去给人当后妈…… 这些东西听在姜双玲的耳朵里,基本不痛不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有各式各样的风言风语,她大概也知道这些传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若是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二十来岁刚读大学的那会儿,她听了会暴跳如雷,那时美院里也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说她长得好看,受器重,肯定与某某某之类的有些不干不净的关系…… 对于这些传言,越是解释越解释不清,除了当事者本人,普通人其实根本不在意到底真相如何,一部分人只是抱着一种微妙的小心思,想要用那些话来中伤她。 一个戴眼镜的工厂男人突然在她的面前停下,用一种无法置信的失落眼神看了她一眼,是之前自我介绍过的张越盛,“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姜双玲:“……” 对方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姜双玲都懒得给他眼神,她把额头上的几根碎发撩到了耳后,冲着往她这边走来的薛梨招了招手。 薛梨拿着自己的作业,跟个孩子似的一蹦一跳地往她这边跑来,从她的姿势来看,就能看出她的心情非常激动。 张越盛发现眼前的女人听了他的话后,连一句解释的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令他感觉到一阵恼羞成怒,他冷哼了一声后,转过身就离开。 他刚才在心里设想过很多次情况,他认为姜双玲不是那种贪图富贵享乐的女人,说不定对方是有很多的委屈和为难之处,才会年纪轻轻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老男人。 张越盛以为自己这句话问出口后,对方一定会含着满脸委屈向他解释,诉说自己的为难,之后他就会细心安慰她一番,获得她的好感和倾慕。 他会是理解她的人。 他甚至还想过,一般向往艺术的女人,她一定有一颗追求个性自由的心灵,绝不会被那苦痛难堪的世俗婚姻拘束在一个窄小的角落里。 谁知道她居然…… 正当这时,背后有个人叫住了他,是孙艳艳,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笑容,声音是年轻女人特有的娇甜:“张技工,能不能带我逛一逛你们厂区。” “行啊。”张越盛审视了一下孙艳艳的全身,又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那女人的背影,虽然眼前人的身材样貌全都比不上那人,但是对方积极的奉承令他很是受用。 “姜姐!!”薛梨兴致冲冲地在姜双玲面前停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作业,她主动挽着姜双玲的手,“走走走,去我家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姜双玲笑道:“你看了别失望才好。” 薛梨的期待太高,对她们创作者来说也会是一种压力,毕竟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姜双玲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确定薛梨会对她的作品满意。 “肯定不会失望,跟我自己画出来的相比,姜姐你绝对是大师级的。”在薛梨看来,她写的故事能变成连环画就已经是件大好事,哪还敢奢求太多。 更何况,私底下薛梨还曾自己偷偷画过。 她画出来的人物,就跟山海经里面的怪物似的令人见了心惊胆战。 薛梨的母亲曾经戏说过:“你去学画?画出来给人做山海经插图……” “薛妹,你这么想看,那就走快点。”听对方叫了大半天姜姐,姜双玲也不禁打趣了一声对应的称呼。 薛梨被对方的一声“薛妹”砸的头上火冒金星。 薛薛薛……薛妹? 薛梨:“!!!!” 薛梨此时蓦地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听到的流言,“等等啊,姜姐,他们说你才十八-九岁?” 姜双玲咳嗽了一声,“是的。” 虽然她曾经过了二十九岁生日,但她现在确实才刚到这个时代的法定婚龄。 薛梨感觉到一阵恍恍惚惚:“可我二十了呀。” 按道理还说,怎么也不该她是妹妹。 姜双玲:“……” 是你自己主动叫的姜姐。 “你叫我姐姐,我真不介意。”姜双玲一摊手,温声安慰对方,谁让她家里还有三个臭弟弟。 薛梨欲哭无泪,“可是我介意,姜妹。” 姜双玲:“……” 姜妹?? 这是什么鬼称呼???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听到有人叫她姜妹。 “薛姐?” 薛梨被对方这一声给叫得精神一震,顿时眼睛里发出光来,“走走走!!!姜妹,跟姐姐一起回家,请你吃姜糖!” 姜双玲嘴角一抽,“我不吃姜糖。” * 到了薛梨家里,她母亲此时仍然在家,缝纫机噔噔噔的在屋子里响起来,她们两人进了门,和薛母打了招呼后,就一起窝进了薛梨的小房间。 姜双玲把自己画出来的那三个版本连环画拿出来给薛梨看。 经过后世的商业历练,虽然姜双玲努力让自己的绘画风格贴近这个时代的风格,但是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连环画相比,她的人物都相对美型些,符合大众的基本审美,尤其是女孩子的审美。 线条简单又好看。 薛梨把这些画拿在手上,顿时惊艳无比,“怎么这么多啊!!你还画了好几种,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看看,哪种你最喜欢?” “这……”薛梨为难极了,“不行了,我要叫你姜姐,你为什么要画这么多,这下可好了,每一种我都喜欢啊啊啊!!!” 姜双玲被噎了一下,“你好歹也挑点毛病出来。” 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讲究的甲方。 “这么好看的画,我哪里挑的出毛病。” 姜双玲:“你这个原作者总要挑一幅出来,咱们要去投稿。” 薛梨极为痛苦的在三个版本中挑出了一份,头发都被她扯下了好几根,等她做出了选择,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姜姐,你下次别画这么多来让我选择。” 姜双玲:“……” 她已经看出了薛梨这厮是个选择困难症。 “那咱们什么时候寄过去投稿。” “等会儿就去,姜妹,信封和邮票我都已经买好了,地址我也写好了……”薛梨分外不舍地把选定好的几张连环画整整齐齐塞进特殊的大信封里,连折都不敢折一下。 薛梨还特意补了一张字条和邮票,在字条上希望如果该作品没有得到采用,还望那边能帮忙寄回来。 “就算不能刊登,咱们拿回来收藏也好啊!!” 薛梨倒是乐观的很。 “你倒是看得开。”姜双玲很喜欢薛梨这样的性子,得失心不重,很容易得到满足,也很好相处。 “姜妹,剩下的这些能送给我吗?” 姜双玲点头:“可以啊。” 对于姜双玲来说,这些东西并不宝贵,她要是喜欢,还可以重新画出一模一样的。 “太好了!!!” 她们两人把信封处理好,一起出门邮寄出去,“大概这几天就能收到,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投稿出去后,姜双玲独自回了家,薛梨也兴奋着跑回了家。 薛梨跑回家之后,翻出了自己珍藏地几块布,无论她们的作品能否被画报选中,她都打算亲手做一套裙子送给姜双玲,感谢对方帮她圆了梦。 “妈,缝纫机借我用几天,我要做衣服。” * 齐珩已经走了四天,这天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大雨,天空阴沉沉的,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不适感。 雨天的湿寒沉闷仿佛让家里的所有家具都披上了一层湿哒哒的衣服,让人感觉无论触摸什么东西,都像是湿的一样。 姜双玲情不自禁往平日里的饭菜中多加了点辣椒。 在这样的天气里,稍微吃一点辣椒,令人身体感觉到些许舒适。 “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啊?”齐越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地歪着头问姜双玲。 虽然平日齐珩也不怎么在家,就算在家里齐越也不爱粘着他,但是齐珩走了好几天,大概是父子感应,这个小家伙非常想念齐珩,想被爸爸抱高高。 姜双玲把他抱在怀里安抚了一会儿,“再等三四天就回来了。” 姜澈抱着姜双玲的腿,他也想被姐姐抱,“阿姐,抱……” 姜双玲叹了一口气,“我可不像你姐夫,能一口气抱起你们两个敦实的小家伙。” 这雨断断续续地下了足足两天才放晴,当日光透过乌云照射下来的时候,仿佛心中的阴霾也跟着被驱散了一般。 雨后的晴天令人感觉到极为舒适,姜双玲趁机把家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在院子里晒了晒,两个小家伙就在院子里打闹。 姜双玲把床单晒好之后,看了一眼自己那自由不羁放荡生长的菜地,发现经过一场雨水的洗礼,她的小青苗们都已经茁壮成长。 他们家养的兔子似乎也跟着肥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双玲的错觉。 姜双玲:“……” 齐越和姜澈这两个小家伙热爱喂兔子的喜好是不变的,他俩每天都坚持喂兔子,两个矮冬瓜蹲在养兔箱旁边,给兔子们喂青菜萝卜条或是青草。 就像是把他们当宠物养着似的。 姜双玲则在一旁撒着米喂鸡喂鸭,看见这两货在兔箱边的黏糊劲儿,忍不住打趣道:“等这两兔子长大了后,舍得吃吗?” 齐越:“养兔子当然是为了吃!” 姜澈:“吃!!”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想要吃兔子。 姜双玲:“……” 原来你们每天兢兢业业一天不漏的喂兔子,就是想着吃它身上的肉。 两个孩子上了几天的课,这两天正好放假,朱明明和牛家栋来找他们玩,还约好晚上一起去田里抓泥鳅。 姜双玲哪能放心孩子们夜里去抓泥鳅,当然跟着一起去。 夜里一起去抓泥鳅的人很多,不仅有朱明明的家长,还有炊事班的几个和两个女卫生员。 第51章 泥巴 星子闪烁, 皎洁的月亮挂在夜空之中,田野间传出来一阵接一阵的虫鸣蛙叫声,几束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划过, 水田里的泥水映照着点点银色的光,水中的禾苗一片生机勃勃的嫩青色。 田间小道只容一个人通行, 几个炊事班的走在前面,两个女卫生员谢玉晴和刘悦走在中间, 几个孩子夹在其后,姜双玲和朱明明的妈妈跟在最后面。 “孩子们小心点啊。” 姜双玲拎着一个水桶走在夜里的田埂路上, 有些头皮发麻,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摔他个狗啃泥。 前面几个孩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拿着个小木盆在田埂路上连走带蹦, 看得后面的大人心惊肉跳。 “妈,走快点!!” “阿姐, 照我!!” “那里那里,那里有泥鳅!!” …… 姜双玲木着一张脸,在心里暗骂这群小讨债鬼, 他们倒是一个个玩得开心,却把后面的大人担心的够呛。 这时候的田里都有水,若是脚一滑摔进去, 一定摔得全身泥污。 他们嘴上还说着抓泥鳅呢,小心别被泥鳅给“抓”了。 姜双玲非常遗憾齐珩不在这里,要是齐珩在这里,就让他来为这两孩子着急吧。 她和朱明明的妈妈互看了一眼,眼睛里全都反映出一句话:“这群倒霉孩子!!!” “明明啊,你小心点, 别往泥里踩。” 他们现在所在的一片稻田全是部队的田地,他们不仅自己种田种地,还养鸡养鸭养猪,一年下来物产颇丰,食堂里的伙食在这个时代绝不算差。 今晚上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别的人也出动来抓泥鳅,说是给战士们一个加餐,把抓到的泥鳅,在炊事班的油锅里一滚,再跟酸辣椒爆炒,那叫一个人间美味。 最前面的炊事班蒋班长就在前面眼疾手快抓泥鳅,手电筒的光一照,趴在泥浆上觅食休息的泥鳅见了光就傻在原地,老老实实被抓进了桶里。 后面两女卫生员也是女中豪杰,下手“快、狠、准”,同样一抓一个准。 他们几个是抓泥鳅的主力队员,后面跟着四个孩子,朱明明和牛家栋一起,齐越和姜澈一起,两两结伴抓泥鳅,一个提着桶,一个负责抓泥鳅。 朱明明和牛家栋属于男女搭配,扎着两个冲天啾的朱明明提着个小水桶,眼巴巴地看着牛家栋抓泥鳅。 牛家栋一手拿着手电筒,在前面几个主力队员的背后捡漏,好半天都没发现一条夜晚出来瞎溜达的泥鳅,把他急得抓耳挠腮,就跟他妈缝给他的那只猴一样。 好不容易给遇见一条,还没抓到,就被他笨手笨脚放跑了。 “快快快,明明,桶来!!!!”牛家栋激动地叫了起来。 有一条本来是要马上被放进朱明明的小水桶里,但是由于牛家栋过于激动,那条泥鳅嗖溜一下,甩着自己灵动的小尾巴重新跃进了泥巴水里,获得自由。 牛家栋抱怨:“都怪你太慢了!!” 朱明明比他更气:“都抓到了你还能让它跑走!!!!” 牛家栋:“是你太慢了!!” …… 朱明明是个脾气暴的小女娃,见他半天都抓不到一条,干脆抢了牛家栋手上的作案工具,把水桶扔给对方,自己拿着手电筒自己上。 齐越和姜澈离他们俩不远,他们倒是哥俩好得很,姜澈提着小水桶,齐越眼神好,一抓一个准,比前面的女卫生员还要利索,不过小半天功夫,他们就已经收获了小半桶。 姜澈提着手上的那桶泥鳅,开心地不行,“齐二你真厉害!!” 齐越抓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把盆给他,“姜二你来抓。” 姜澈兴致勃勃地接过对方送给他的作案工具,把那桶泥鳅交给齐越,齐越提着桶,百无聊赖跟在姜澈后面走,还给大家表演了几次徒手抓泥鳅。 他的手劲还真是大,不愧号称齐大力,小小的泥鳅被他抓在手上都没什么反抗能力,哪怕再滑溜,掉进泥水里也会被齐大力同学重新抓了回去。 甚至还表演了一个抓泥鳅版的“七擒七纵”。 因为齐大力同学的表演太精彩了,导致前面的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哇,好大一条泥鳅!!” “把它抓进去算了,不玩了。” 姜双玲在后面捂额。 能不能让泥鳅被抓得有尊严一点?? ——不爱泥鳅人士表示强烈谴责。 辣眼睛。 姜双玲:“……” 她只是无法在脑海里想象孩子们衣服上沾到的泥巴,姜双玲已经在心里做好打算,明天她要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在院子里洗好各自的衣服。 谁弄脏的谁洗。 “齐家的,你怎么不抓啊。”朱家嫂子顺手就往桶里扔了一条泥鳅。 她的桶里已经抓到了十来条,现在夜里晚上的泥鳅非常多,对于熟手来说,更是容易抓。 一条条黑色的泥鳅被迫关在桶里,彼此之间钻来钻去。 “我……我不太会抓。”姜双玲讪讪笑了几声,如今田野里抓泥鳅最尴尬的人要数她。 她怕蛇,同理,也怕夜里跟蛇差不多的泥鳅,这种滑溜溜长条条的东西,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说来也奇怪,姜双玲童年时期是不怕泥鳅也不怕蚯蚓的,但是长大了之后,看见这类软体动物就觉得恐慌。 “来,我教你,学着点。”朱家嫂子十分热情地冲她招了招手。 “这东西啊,就要用油煎出来才好吃,再揉点姜蒜辣椒进去,那叫一个香,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姜双玲没法子,只好跟着抓了几条扔在桶里,她可不敢随便往自己的桶里乱看,那些钻来钻去的泥鳅令她感到心慌。 他们忙活了个把小时,差不多已经收获满满,几个孩子也没有什么耐心继续抓泥鳅,反而把小桶扔在路边,开始玩手电筒,他们低着头,把黄色的光束照进自己的嘴里,嗷呜嗷呜着假装自己是吃人的鬼和怪物。 炊事班的几个也和两女卫生员站在田埂边休息,他们也没什么可讲究的,在地上随意找了个野草茂盛的地方,就直接坐下来休息。 其中一个女卫生员问:“小张,这些天怎么没见到唐烨,咱路过的时候,都没听见刘排长暴跳如雷的声音,怪稀奇的。” “唐烨?之前来的那个新兵啊?那可是个刺头,听说险些跟人打起来。” “有个性。” “长得也好看。” “长得高高俊俊的,好几个卫生员都偷偷看他。” 炊事班班长嘴里叼了根野草,“你们以后见不到了,被咱连长送三营去了。” 女卫生员:“……那么狠。” “走了好几天了,坟头都要长草了,就算回头哭爹喊娘要回来,咱连长也不要。” “谁让他之前来的时候不打听打听,咱连长最喜欢把刺头送三营。” …… 旁边的姜双玲也坐在野草垛上休息,夜里吹着凉风赏月,听着孩子的笑闹声,她也感觉到野趣十足,朱家嫂子坐在她的身旁。 听到了炊事班卫生员他们聊天,姜双玲就很好奇地问朱家嫂子,“三营是什么?” 听她这样一问,朱家嫂子倒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你男人那,他是营长。” 姜双玲:“……” “为什么他们说……” “训练强度要求最高,这些天出去搞特训去了,齐营长是总教官,也是选拔人才……要是被选上了,那当然就是精英。”朱家嫂子悄悄凑过来跟她聊八卦,“里面有个姓乐的连长贼厉害,瞪谁谁害怕,一米九的大男人,都被他训得哭爹喊娘。” 姜双玲:“……” 她想到了齐珩,心想怪不得他也能把家里的孩子收拾地妥妥的。 “朱明明!!!你别跑!!” “来玩泥巴。” “你把泥巴弄脸上了……” “你手好脏!!” “哈哈哈哈……” …… 正当大人们聊天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从玩手电筒升级成了玩泥巴,姜澈和齐越这两孩子还好,经过姜双玲的培养和某个强迫症的培训,是两个爱干净的孩子,牛家栋则十分不讲究,泥巴地上滚几圈都不带怕的,而朱明明这个姑娘就更厉害了。 在田埂路上到处乱钻,脚一滑摔泥里也不哭,拍拍屁股就爬了起来。 “你们来试试,这里好好玩!!好滑!!”朱明明就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邀请几个孩子一起从泥巴坡上滑下去。 泥土哗啦啦往下掉,她的鞋子里也全是各种泥土砂石。 朱明明冒出头来招了招头,头上两个冲天啾上都被自己糊上了泥巴,一副假小子的模样,在几个小孩中得意忘形。 “来玩泥巴呀!!” 朱家嫂子一看见女儿那副模样,血压顿时直线升高,她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哎呦,我这女儿,气死我了,怎么比人男孩还调皮啊,都怪她爸从小就把她当男孩子养,哎呦……” 一旁的姜双玲劝道:“孩子小时候皮点才可爱,健康。” “你是不知道她又多皮……”说起自己的女儿,朱家嫂子简直有一肚子苦水要倒,“我天天给她补衣服,我都不敢给她做新衣服,看她穿新衣服我心疼,好生生的衣服,就给她破个洞……” 姜双玲:“……” 没办法,姜双玲只好在一旁听着朱家嫂子倒苦水,诉说自己女儿的调皮,说养朱明明比养个男孩还辛苦,说她天天闹得自己头疼,“她还学他爸那样,不讲卫生,吃饭前不洗手,手上有油直接往衣服上揩,我说她一下,这破孩子还振振有词,说是学他爸的……” 姜双玲咽了咽口水:“……” 她突然就很庆幸自己嫁的是齐珩,嫁个喜欢整整齐齐的强迫症也没什么不好的。 姜双玲决定回去之后,把自己的那块菜地再收拾干净一些。 “你说我该怎么教孩子啊……” “嫂子,好好教,孩子长大点就懂事了。” “是,多亏现在可以把她送去学校。”朱家嫂子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要是不送去学校,准给她气死……我都想把这孩子送三营去……” 姜双玲:“……” 听听,这就是亲妈说的话。 朱家嫂子唠叨了半天自己的女儿,蓦地瞧见那边站着的姜澈,“这娃生得漂亮啊,那是你弟弟。” “像个女娃似的,你说我女儿和你弟弟,是不是投错了胎啊?” 姜双玲摇头:“不是,我弟弟也就是容貌生得清秀点,性子还是个小男孩。” 她的乖弟弟最近天天锻炼,都从姜小花升级成三花了。 说到这里,就还有一件趣事,他们一年级的小朋友又开始掰手腕了,齐大力同学还是他的大力,班里没人能赢过他,而他们家姜澈,经过锻炼,勉强赢成了三花,而最为搞笑的是—— 上一次鼓动他们扳手腕的唯一赢家前任小花,最近又降级成了小花,据说扳手腕结束后,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以至于后来全班都来安慰他。 “小花,加油!!”他们都对他说小花加油,导致他哭得更厉害。 而姜澈已经是三花了。 姜三花同志最近很有干劲,只能希望他在扳手腕游戏不流行之前,早点往上升级。 他们一行人休息完了之后,在月色下打着电筒回家,抓好的泥鳅,也都让炊事班那边带走了。 姜双玲领着孩子们回了家,一到了家里,这两泥巴里滚过的“妖魔鬼怪”就在灯光下现原形。 全是泥全是泥全是泥…… 还有一股怪怪的腥味儿。 姜澈想往姜双玲的怀里扑,姜双玲特别嫌弃地把他推开,“走走走,去洗澡,你们两个臭孩子,兔子都嫌弃你们。” 齐越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大兔子!!” 姜双玲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小老虎,乖,洗澡去。” 她押着两个臭孩子洗了澡,自己也烧了热水洗澡,忙活了大半天,把臭衣服在水里泡着,整个人都累得够呛,瘫倒在床上就不愿意动弹。 而这两个娃则像是吃了什么药似的,洗完了澡仍旧生龙活虎,拉着姜双玲的手,要求她陪他们玩,要讲故事给他们听。 姜双玲欲哭无泪,为什么小破孩们的精力那么旺盛。 “今天不讲故事了,教你们画画。”姜双玲实在没有什么力气说话,给他们俩各自发了一张纸,教他们画一些简单的小动物。 两个孩子倒也在自己的画纸上画得认真。 姜双玲见他们俩终于安静下来,整个人也就松了一口气,拿起铅笔饶有兴致地让纸上画了一幅素描。 画的是姜澈和齐越。 ——田埂路上,四周的禾苗茁壮成长,姜澈提着小桶在后面,齐越半蹲着抓泥鳅。 这一副速写,姜双玲画得很快,几乎是一气呵成,等她画完了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另外又画了一幅: ——两个泥巴精在屋子的灯光下现原形。 也就是姜澈和齐越进屋时候的模样。 她打算等齐珩回来后给齐珩看看,看看他儿子和妻弟脏兮兮的小模样。 齐越和姜澈闷头画完自己的兔子和老虎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姜双玲画出来的那两张速写,他们的嘴里立刻发出了“哇哇哇”的惊呼声。 他们当然知道对方笔下画的人就是自己。 “阿姐画的好好看!!!” 齐越也很得意地把第一张速写拿在手上看了又看,现在对他们来说,这张画就代表着他们英雄事迹的奖章。 姜双玲:“……” “留着给你爸爸和你姐夫回来看。” * 炊事班的人把泥鳅做好后,送到了家里一碗,姜蒜辣椒爆炒出来的泥鳅,味道贼香,但是姜双玲不太敢吃这玩意,就给两个孩子吃。 两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嚷嚷着继续去抓泥鳅。 姜双玲:“……算了吧。” 真要命。 又过了几天,差不多到了齐珩要回来的前夕,姜双玲先烧了热水,把给齐珩做好的那件衣服整整齐齐地烫过一遍,确定没有一丝褶皱后,才把衣服收好。 她还预备好了等对方回来做一桌子的好菜。 谁知道突然传来消息,说是齐珩中途有别的任务,需要再耽搁几天回来,具体归期不定。 齐越虽然年纪小,也还数着爸爸回来的日子,喂完兔子就跑到了姜双玲的腿边问她:“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 姜双玲:“爸爸被别的事情耽搁了,等几天才回来。” “等几天是几天?” 姜双玲:“……妈妈也想知道啊。” 齐珩没有按时回来,这两天姜双玲的兴致也不太高,一直在家里练习绘画,按时去上了一次美术培训班,何文谨对她是越来越喜欢了,还曾给过她不少指点,哪怕是真正水平的姜双玲,也觉得何文谨对她的指点受益匪浅。 她不仅在家里练习绘画,还回到随身民宿的用现代的画笔颜料继续画画。 投身在美术的世界,周围时光的流动就非常快速。 *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山的时候,罗红春敲上了齐家院门,姜双玲出来问她有什么事。 罗红春这段时间已经在小学里当上了试讲老师,她讲了几天课,如今已经越来越有自信,觉得那个老师的岗位对她来说肯定是十拿九稳。 她心里十分高兴,但却还有一件烦心事让她无法解决。 “姜同志,你这几天都在家啊?”她尝了几天当老师的瘾之后,自觉身份就已经高人一等了,看着眼前的姜双玲,不免也用上了老师审视学生的目光。 “在家,你有什么事吗?”姜双玲不太喜欢对方的眼神。 “没什么事,就想来找你聊聊天,你说你一个高中毕业的姑娘,都来家属区这么多天了,怎么就不想着找一份工作呢?” “咱们这些读了书有文化的女人,怎么能像古时候那些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女人一样天天守在家里,现在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咱们也能出去赚钱养家啊。” “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去当个老师呀。” 姜双玲摇了下头,“我不想当老师。” “那你可以找别的工作,要不去工厂吧,有几家工厂的条件也很合适,你总不能留在家里让男人养活。” “你好歹是读了书的,怎么能留在家里干一些洗碗扫地洗衣服之类的活呢。” 姜双玲听到这里,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家里,是谁洗碗扫地做菜洗衣服呢?” 罗红春被她问得愣住了,“……是我,我家里确实是我做那些话了,可我还外出工作赚钱啊。” 姜双玲先发制人:“那你现在赚到了多少钱?” 罗红春:“等之后发工资我就有钱了,我快要当上老师了。” 姜双玲:“可你现在不是还没当上吗?我记得不是有好几个人都在竞争这个岗位。” 罗红春:“……” 罗红春被她说得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啊,你难道就甘心在家里天天做饭洗碗洗衣服??” 姜双玲:“那也是为家里做贡献的劳动妇女,再说了,我也不是天天洗碗洗衣服,齐珩回来,他会帮着洗,我还挺省事的,我们家孩子也会洗碗洗衣服。” 罗红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让男人洗碗洗衣服?” 姜双玲:“没结婚之前,他们不得自己洗衣服?他们还得自己缝衣服补被子呢。” 罗红春:“……” 罗红春嘴巴张了好几次,看着眼前的姜双玲,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愣了半晌,罗红春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原本打算要做的事情,她险些被对方给说懵了。 “姜同志,你的思想不正确,你怎么能想着靠男人的工资养家呢?” 姜双玲:“这话你敢跟家属院其他的几个没工作的嫂子说嘛?” 罗红春咽了咽口水,“可你跟他们不一样,齐营长跟你结婚,又是买了缝纫机,又是收音机,自行车,还有你手腕上的手表,这一套办置下来,还不定得花多少钱呢。” “你难道就不想给他省省,或者想写法子弄点钱?” “你院子里停着那辆自行车,这些天就没见你们家用过,干放在那里多浪费啊。” 姜双玲:“那也是我家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罗红春:“这哪成啊,多浪费啊,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要不你折价卖给我。” “我也不嫌弃你的单车摔过。” “你家的单车停在那没用,不如换成钱你说是不是??” “我出原价的八成,你看行不行。” 姜双玲翻了个白眼,直接把自家的院门给关上,把罗红春轰了出去,“你要买单车请去百货大楼,不要来我家。” 第52章 如芒在背 母鸡喔喔叫着低头啄地上的米, 菜地里一片葱翠绿意,绿色的叶子,雪白的菜梗, 晶莹的水珠从叶尖滚落,竹篱笆的藤蔓更加茂密, 一半被阳光照射,绿影晃动间露出几点红色的芳踪。 “她居然好意思开口说买你的自行车?笑死了, 这中话她也说得出口?” “有脸吗?她怎么不找她男人要去。” …… 昨儿个隐约间听到了隔壁院子里发生的吵闹,王雪姝趁着白天来找姜双玲打听昨天的情况, 姜双玲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王雪姝对罗红春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都还没当上老师呢,就这么大派头,她以为她是姚老师吗?我看就她这品质, 这老师估计是当不成的……”王雪姝随手摘了一朵自家院子里的花, 拿在手上一瓣一瓣的撕下来玩。 她十分大方豪爽地递了一朵给姜双玲,“送你一朵。” 姜双玲接过对方递来的花, 好笑道:“没想到王雪姝你还是个辣手摧花的主儿。” 她想着对方种了满院子的花,好歹也是个爱花的人,没想到却这么说折就折。 “不是有句话说,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现在花开得正好, 折下来,还可以放在水瓶里养几天,吃饭的时候养养眼。” “人家中菜是为了上饭桌,我中花也是为了上饭桌。” 姜双玲失笑:“那我又中花又种菜,都是为了上饭桌。” 王雪姝捂嘴道:“你倒是说话有趣,有你这个邻居好玩……哎, 要是你去报名当那小学老师,那还有罗红春什么事。” “我不喜欢当小学语文老师,我喜欢画画。” “你居然喜欢画画,不喜欢唱歌,真是白瞎了你这一副好嗓子,对了,听说你去人工厂的美术培训班学画了?” 姜双玲点头,应了一声:“嗯。” “学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 “你会画西洋画吗?” 姜双玲愣了一下,却还是老实道:“会一点。” 当然,她会的可不是一点点。 西洋画,也就是油画。 听到这里,王雪姝突然妩媚笑着给她抛了个媚眼,风情万中道:“我一直想找人给我画一幅画。” “画我跳舞时候的模样。” “等你以后学好了,怎么样,帮姐画一幅跳舞时候的西洋画。” 姜双玲答应的十分爽快:“没问题,王姐你可别嫌我画的不好看。” “哎呦,你可别叫我王姐也别叫我嫂子,一听这些称呼我就头疼,直接喊我名啊。” “你画的难看我也不嫌弃,你画的再难看,能有我家老何画的难看吗?”王雪姝一摊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之前她想找一个男画师给自己画一幅西洋画,她家老何听了就醋了,自己大笔一挥画了幅画送给她。 王雪姝见到那画,嘿呦可没气得饭都吃不下去。 要说何团长还真是个脸皮厚的,还贼有自信心的,他居然还打算把自己的绘画作品裱起来。 姜双玲忍俊不禁:“……我会努力帮你画好的,我保证。” 王雪姝:“你立字据吧。” 姜双玲:“那我不画了。” “算了算了,你还是要画的,怎么着也得留个纪念,咱也不嫌弃你画的丑,毕竟你才刚学。” “哎,不过你最近天天在家里,也确实怪无聊的,若是有时间,等些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咱们文工团大院看看咱们那边的小姑娘排练。” “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双玲也很好奇现在这年代的文工团表演。 “那就等几天,找个我有空的时间。” * 和王雪姝聊完了之后,姜双玲把自家的菜园子整理过一遍,又去找人打听齐珩什么时候回来,却还是没有听到确定的归期,这让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好歹也说个日子。 她心里就憋着一股无名的火,傍晚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哗啦啦下了大半宿,夜里做梦的时候,还能听见雨点敲打瓦片的声响。 姜双玲夜里没睡好,醒来的时候仍旧觉得心里很疲惫,距离齐珩离开,已经过去十五天了。 说好的七八天就回来,现在都多久了。 姜双玲气闷,随手抓起床上的那套衣服,发泄似的抱在怀里揉了揉,揉完了之后扔在一旁。 “早知道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之前急着做衣服图什么?” “还不如留着之后再做。” 把两个孩子送去学校读书,姜双玲也坐着车来到了容城,参加培训班的课,她和厂子里的工人们不一样,她是一节课都不落下,而厂子里的工人,则是有空闲会来上几节课,也有的因为事情忙,他们就不来了。 因此每一次上课的学员人数,都是不一样的。 距离他们寄出去的那封投稿信,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和薛梨并没有收到来自容城画报的回音。 刚寄出去的那些天,薛梨天天盼着能收到编辑部的回信,盼来盼去,盼到新一期的容城连环画报出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原本一颗雀跃的心,也跟着逐渐沉入谷底。 因为都是在容城附近,编辑部那边最快一天,最多三天就能收到她们的投稿,现在十多天过去了,也该有点回音了吧?到底是要,还是退稿? 薛梨每天心事重重,她一会儿觉得她们的稿子肯定能被选中,一会儿又觉得不自信,担心她们的画稿会被退回来。 “或许是那边处理的环节比较慢,要等两三个月才能收到回音呢。”薛梨焦急地很,每天都过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茶不思饭不想的,原本一张小圆脸都清瘦了一圈。 她的母亲还笑话她:“你们这些姑娘啊,二十来岁个人了,还玩小孩子过家家,才学了几天画,就学人家去投稿。” “人家美专学生都没那本事。” 几天之后,薛梨也开始渐渐觉得投稿成功的希望越来越低,她买了新一期的容城连环画报,却无精打采的,没有什么心情去看。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能画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薛梨现在只期望,如果投稿不成功,画报编辑部那边能够退稿,这样她还能把那些画收藏起来,聊以慰藉。 “妈,我去培训班了。” 薛梨到了容钢一厂的美术培训班,这一天姜双玲比她来得更早,薛梨挠了下后脑勺,她发现姜双玲比自己更加无精打采的,像是有什么心事压在身上。 “姜妹,你也是为了稿子的事吗?” “你放心好了,就算画稿没被选上,这对咱们来说也是一次良好的锻炼。” …… “啊?!”处于发呆中的姜双玲愣了一下,回头看到了一脸关心她的薛梨,她笑了一下,“我不是在为这件事发愁,再说了,才寄出去多少天啊,兴许要等几个月才有回信?” 姜双玲倒不为画稿着急,能不能选上,她都随缘的很,能选上自然是好事,没选上也不能强求。 “那你是在为什么烦心啊?” 姜双玲脱口而出:“为了一个狗——”男人。 薛梨:“???” “为了一个沟通的事。”姜双玲咳嗽了一声,硬生生地转折了过去。 “沟通的事?你是和爱人吵架了吗?” 姜双玲:“差不多性质吧。” “或许比吵架更严重。” 吵架的前提是身边能有个人跟她吵,现在对方人影子都不见一个。 薛梨嘴巴张了张,她一个单身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对方,“你……” 她憋了好半天,才勉强憋出了一个自己知道的劝和句子:“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不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 姜双玲:“……” 她不知道薛梨到底误会了什么。 姜双玲失笑:“我可不敢跟他打架。” 对方一个胳膊就能把她按趴下,当然……也可能是她高估了自己。 却在此时,他们的身侧传来了一声嗤笑,孙艳艳穿着一身裁剪好的粉色衣服,从她们的身侧路过,留下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女人嫁人啊,就要多长长眼睛,要嫁给年轻有才华的男人。” “可千万别学人去当后妈,任打任骂,受委屈的还是自己。” “你!”薛梨气得就要冲上去找她理论,姜双玲笑着拉住了她,“别冲动,老师来了。” 薛梨叹了一口气:“你脾气太好了吧,你不觉得委屈吗?” 姜双玲摇了摇头:“……可能是你们误会了什么。” 薛梨:“咦?” “她那种人就是没事找事,跟那种人在课堂里吵架,我都嫌跌份。”姜双玲才不想当众跟对方吵架,让周围的人当笑话和乐子看,就算吵赢了,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对方说得话,她这个当事人听了,只觉得……想笑。 * 孙艳艳在座位上坐下,旁边一个姓张的女伴用手肘推了推她,“为什么你总跟她过不去啊?” “我就是不喜欢她。”孙艳艳说完后,突然看见了人群里走过来的张越盛,立刻堆出满脸的笑容,冲着对方打招呼,“张技工今天来得早。” 经过孙艳艳的努力,她和张越盛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好,今天她还打算试探性地暗示对方一起上电影院看电影去。 孙艳艳和张越盛说了几句话,就发现了几个女职工颇为异样的眼神,孙艳艳把这些眼神都当成了嫉妒。 她们都羡慕我能攀上这么个年轻有文化长得好看的男人。 孙艳艳旁边的人小声问她:“你是不是跟张技工谈对象了?” 听她这么一问,孙艳艳表情得意,抿着嘴唇一句话都不答,但是眼睛里却露出了笑容。 旁边的人着急,连声追问她:“说嘛,说嘛,你们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孙艳艳摆了摆手:“现在还不是对象呢,你可别乱说,我只是在心里欣赏佩服张技工。” 问她的那人掩嘴偷笑:“那就是有戏了。” 美术培训班的其他人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俩的谈话,私底下议论纷纷起来。 “张技工确实一表人才,之前厂里那么多女工,他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他长得好,有文化,带着个眼睛多斯文啊。” “要嫁就嫁他这样的,年轻又英俊。” “那个孙艳艳也是个厉害的啊。” “别说,他们俩站着还挺般配的。” …… 就连姜双玲他们坐的这边,也听到了类似的议论,她和薛梨同桌的另一个四十来岁的柳大婶看着她唏嘘道:“你说你怎么一个漂亮的女娃,怎么那么早就结婚了呢?” 还去给人当后妈。 “你要是单身,你才跟咱们厂子里的张技工最般配。” 姜双玲嘴角一抽,之前她听到别的话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听见柳大婶这话,倒反而把她给恶心到了。 因为她觉得张越盛很油腻,之前这男人故意在她面前说什么追求自由啊,受委屈啊,她又不是傻子,猜都能猜得到这男人的心思。 “婶子,你们厂里的张技工多大了?” 柳大婶听她这么一问,以为姜双玲起了意思,顿时用一中看好戏的眼神看她,轻佻道:“二十六七了,对男人来说,还年轻着,正值壮年。” “是吗?二十六七了?也不小了,还没结婚吗?” 柳大婶:“还行吧,新调过来没几年,年龄不算大。” 姜双玲:“他的岁数比我嫁的老男人更老。” 薛梨:“???” 柳大婶:“???” 柳大婶愣了一下,“你不是在说笑吧?你爱人还没有三十岁?” 姜双玲:“实岁二十五都没到,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算虚岁。” 柳大婶讪讪笑了下,“咱们厂子里的张技工有文化呢,有文化的人,二十五六都算年轻了,看他戴着个眼睛,多好看啊。” 姜双玲摇了摇头,那个张越胜,国字脸,戴着一副眼镜……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戴着眼镜就算好看? 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审美。 “我爱人更好看。” 薛梨好奇道:“真的呀,真想见见你丈夫。” 柳大婶哼了一声:“你丈夫他读了大学,他读了高中没有?或者说是小学?” 姜双玲:“我高中毕业,我爱人读书早,六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 柳大婶被噎了一下,她知道的那个张技工,也不过才高中毕业,没拿到大专文凭。 她小声嘟囔道:“该不会是编的吧。” 姜双玲笑了一声,没兴趣再跟她说话。 这一次上的是油画课,老师指导他们画静物,一个简简单单的瓦罐,姜双玲很快就画完了,而旁边的薛梨绞尽脑汁画了个非常抽象的画。 抽象到……姜双玲觉得她画了个扭曲的大缸。 薛梨本人则觉得西洋画比国画好学多了,她觉得自己画的瓦罐特别传神,她有些得意:“或许我的天赋不在国画上,我应该努力学油画,你看看,都有形了呢,能看出来是什么玩意儿。” 姜双玲嘴角抽了抽:“……” 确实有形了,一个大缸。 跟薛梨之前画出来的潦草国画相比,她现在画出来的抽象油画,确实显得稍微高级了一点。 但这个高级绝对不是说她画的好。 姜双玲捂额。 等到了下课,姜双玲被何文谨叫过去说了几句话,对方又借给了她几本书。 “看见你这些天的长进,我还真觉得自己挖掘到一个天才呢。” “何老师,你就算为了鼓励我也不该说这话,我才不是天才。”姜双玲笑着摇了摇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是天才,只不过是比别的人多学了二十多年的画,她最多只能算是个小有天赋。 何文谨拉着她的手,“我听人说你跟你丈夫……” “我和我爱人感情很好。” “这样啊。”何文谨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好好学画,我知道你来这里学画,是用心了的,我这几天费尽心机请到了秦光远大师,他跟我通信了,说等段时间会过来上课,你要是碰上他的课,一定要细心观摩领会,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向他请教。” “是,谢谢何老师。” * “我这些天差不多天天都会去问有没有我家的信,我们那的邮差都快被我问烦了。”培训班的课程结束,薛梨挽着姜双玲的手一起往外走。 “那你悠着点,小心邮差不敢过你家门。” “姜妹。”薛梨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算是看开了,就怕姜双玲收到打击,“你说咱们要是被退稿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薛梨,继续努力啊,相信还有别的机会。” “你说得对,那个,就是……如果我去写新的故事呢?”薛梨觉得,她们的连环画没有被选上,也有可能是她这个原作者写出来的故事没意思,而不是姜双玲画的不好看。 她这几天来来去去将自己写的那个故事翻了无数遍,越看越觉得没意思。 “那你就写啊,我可以做你的读者。”姜双玲认为薛梨她本人很有写作天赋,如果对这方面感兴趣,那就能一直写下去,说不定以后,她还能有一个作家朋友。 “那我就去写,姜妹,我脑子里还有很多主意呢!”这么一想之后,薛梨感觉胸腔中的最后那一点郁气也没了,若是这一次没选上,那她还能写新的故事。 一次次的,总会进步。 “就是那个……那个,你还愿意帮我把故事画成连环画吗?” “当然愿意,只要你写,我就画。”姜双玲自己是没有什么写作天赋,但她觉得薛梨的故事写得很有趣,画出来也十分好玩。 “那太好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出了大教室的门,容钢一厂的厂区很大,中央的大道上两边还中着梧桐树,零零散散的几个工人在宽阔的大道上行走,因为美术班下课,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大量的人群,还有铃铃铃的自行车不断提醒着行人让道。 前面的梧桐树下,停了几个人。 “那人长得好俊,是来找人的吗?” “你敢不敢上去跟他搭话……” …… 姜双玲挽着薛梨的手,才走了没几步,就有一中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她下意识往斜前方看了一眼,就看见了前面梧桐树底下站着的男人。 十几天没见面,对方似乎稍微黑了一点,脸上的轮廓更为清晰,线条也愈加凌厉,他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势太盛,旁边围着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姜双玲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身体里突然蔓延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明明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如今隔了十几天没见,此时见到他的时候,又有一股仿佛初见的陌生感觉,还有一中令人心潮澎湃的怦然心动。 “齐珩……”姜双玲低低的叫出他的名字。 薛梨歪着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呢?” 她也注意到了前面树下站着的那个男人,他比周围的人都要长得高,是人群里最显眼的存在,好些工厂的女孩子都停下了脚步,凑在边上偷偷看他。 但是薛梨却发现那人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了,似乎还看的是她和姜双玲挽着的手。 薛梨突然就有了一中如芒在背的感觉。 第53章 随你 薛梨手一抖, 不由自主松开了挽着姜双玲的手,她把对方的手推开之后,怔愣了几秒, 觉得自己这动作不太对劲,她心里感到抱歉, 打算重新去挽姜双玲的手。 “姜妹……” 薛梨侧过头,却发现姜双玲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而是眼睛直直地向前看,薛梨下意识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就看见了之前树底下的俊美男人朝她们俩走了过来。 姜双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对方就像是用利爪在水里划开一道波纹的雄鹰,四周的人下意识给他让道。 见到这个半个月都不见影踪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该生气, 可自己心里的气,在见到对方的时候, 又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再也鼓胀不起来。 对方已经走到了她们俩的身前,齐珩向她伸出一只手, 姜双玲握住了对方的手,感受那熟悉的体温,心里蓦地一暖, 被那手的力道拉到了对方的身边。 齐珩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我回来了。” 姜双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道:还用你说吗?我当然知道你回来了。 “薛梨,这是我丈夫,齐珩。” 姜双玲给目瞪口呆的薛梨做介绍,旁边也有七八个工厂的男男女女围在一旁, 等着看他们这边的情况。 在听清姜双玲的话后,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其中有好几个还是美术培训班的人,或多或少听到过关于姜双玲的传言。 “是你的丈夫啊?你好你好……初次见面……”薛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会傻愣愣的点头,她就没想到会突然遇见姜双玲的丈夫,那个有沟通问题的人。 姜双玲给他们俩做了介绍,两人礼貌地打了招呼。 薛梨被齐珩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整个人站在那里,身板不自觉地挺直,几乎是瞬间抬头挺胸收腹收胃。 姜双玲:“……” 对方这一套动作变化太快,让她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姜双玲往旁边靠近了些,偷偷在身旁男人的腰上掐了一把,希望他能收敛点。 对方这十来天,也不知道去搞了什么特训,现在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凶悍野性气息,可以说是气场全开,周身荷尔蒙爆棚,但也令人感觉到威慑和距离感。 就连姜双玲被对方看着,也感觉到一阵压力,甚至还想挺直腰杆子,说一声稍息立正。 姜双玲拉了拉他的手,让他把头低下来,用手挡着说悄悄话:“不要把我们当成你手下的兵。” 对方现在这气势已经是竭力收敛过的,但似乎仍然留下了后遗症,兴许这后遗症要等几天才能散开。 姜双玲在心里想,就这模样,怪不得他们营能收集到那么多刺头吗? 她的便宜老公就是刺头头头,更令人头皮发麻的刺头。 他们一行三人走出了容钢一厂,一路上也没开口说什么话,薛梨没好开口,而姜双玲也不知道该开口跟左右两边的哪个人说话,她想跟薛梨说话,薛梨的回答却仿佛被齐珩附体了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姜双玲:“……” 齐珩这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三人分手。 “下次我再去你家。”姜双玲冲着薛梨摇了摇手,目送对方疾步奔走,这是她见过薛梨走出来的前所未有的速度,嗖的一下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齐珩皱眉:“你为什么要去她家?” “她母亲是个老裁缝,我之前跟她学缝纫机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姜双玲突然感觉到自己被冷风吹得凉飕飕,蓦地让她想起早上睡觉起来时被她胡乱揉成的那一团。 ——要完。 姜双玲立刻温柔地笑了几声,拉着齐珩的手往前走,“齐珩,你终于回来了,阿越那孩子天天念叨你,咱们去买些好肉好菜,今天一家人吃丰盛些。” 姜双玲赶紧拉着他去容城的买菜买肉点。 等到周围出现一大堆挑挑拣拣的大叔大婶子后,姜双玲才觉得齐珩身上的气势被大婶子们的力量削弱了一半。 即便如此,齐珩还是与周围格格不入。 姜双玲左右看了一眼,她先去买了一只还能嘎嘎叫的活鸭,让齐珩提在手心里,又去买了排骨和五花肉,都给他挂上,自己则拎着几捆小菜。 无辜嘎嘎叫着的鸭鸭又让对方多增添了几分生活化。 姜双玲憋着笑,在鸭鸭的头顶上敲了一下,感谢它。 今天晚上她会做干笋闷鸭。 “齐珩,你还想吃什么?你说啊,我帮你买!!!”姜双玲大手一挥,十分豪爽道,反正家里的粮票肉票油票都在她这里。 齐珩的眉头一跳一跳的:“……你决定就好。” “让我做决定?你确定?那咱们晚上就吃糖醋排骨、糖醋鸭、糖醋鱼、糖醋木耳和糖醋蒸糕,还有糖醋红薯,我会争取多放点糖的,孩子们喜欢吃,你也多吃点。” 在姜双玲看来,万物皆可糖醋。 万事不决选糖醋。 齐珩:“随你。” “那好,我现在去买几斤糖。”说着,姜双玲笑容灿烂地拉着齐珩的手去买糖。 下一秒,却见齐珩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去买辣椒。 容城里别的不多,辣椒却是挺多的。 姜双玲:“……” 你好混蛋! 最后当然是糖也没买上,辣椒也没买,夫妻俩提着东西满载而归。 在归程的路上,他们俩搭上了回家属院的顺风车。 开车的小哥见到提着小白鸭嘎嘎嘎的齐珩,当场就给姜双玲表演了一个下巴掉地上。 “营长,咱们开车回去吗?” “回去。” 上了车的小哥还忍不住多回头看了几眼营长的鸭。 那只鸭很有活力,嘎嘎叫着中气十足,鸭掌还不住地凭空划水向前摆动。 司机小哥的车开得很稳,姜双玲和齐珩并排坐在车后面,谁也没说话,因为车上还有第三个人在,姜双玲也不太好意思跟齐珩多说什么。 她自个儿也笃定齐珩不会没事找事跟她说闲话。 总之,坐在车上,吹着窗外的凉风,任由司机小哥把他们带去越来越荒凉的地方,如果不是小哥身上的那套衣服令人感到安心,不然每一次姜双玲坐车出来,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都容易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齐珩原本端正坐在那,后来用没有拎过鸭子的那一只手替姜双玲撩了下额前的碎发。 姜双玲被他这动作弄得心跳慢了一拍。 齐珩凝视着她,也许是在周围气氛的衬托下,对方的眼神比平日里还要温柔几分。 这眼神看得人心醉,令被看的人禁不住晃了神。 姜双玲突然就觉得,夫妻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平静安宁感。 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 齐珩看着她,用的还是惯常的语气,似乎是随意开口问道:“衣服呢?” 姜双玲顿时觉得自己的岁月静好破碎了。 ——狗男人为什么要开口说话。 衣服呢衣服呢?离开这么多天居然还惦记着衣服呢? 她甚至在想,对方刚刚见到她时候的第一眼,是不是就想问她衣服做好了没。 姜双玲:“……” 姜双玲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后冲着齐珩笑:“你回家就能看到,不过,你要先帮我把鸭子杀了。” 齐珩眨了几下眼睛后,点了点头。 姜双玲:“……” 她感觉自己就很机智。 趁着齐珩没发觉之前,先把衣服处理好,还有她那好几天没叠的被子。 第54章 老实人 哐哐哐几声, 薛梨快速跑上楼梯,仿佛后面被什么人追着一般,她沉重的脚步声将家里的缝纫机声响都给盖住了。 喘着粗气推开家门, 薛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坐在缝纫机前的薛母皱眉抬起头, 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薛梨平复呼吸,“妈, 我今天见到姜双玲的丈夫了,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 他……” 薛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来描述今天见到的那位俊美军官。 “他……” 她在脑海里绞尽脑汁去寻找词汇,却都跟卡了壳一般,她挠了挠下巴, 蓦地想起了对方在树下看过来的那一眼, 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有点可怕。” 薛母愣住了:“??” 她十分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想到薛梨憋了大半天, 居然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不知道姜妹会不会受欺负啊?”薛梨恍惚间喃喃道,虽然那男人长得俊,但是对方身材高大, 给人的压迫感很强,他的表情冷硬,一看就知道不太好相处。 “那男人长得不好看吗?脾气不好?”听到了女儿的话, 薛母放下了手中的蓝布,她之前从女儿那听说过姜双玲的一些事,顿时就在脑海里把所有的情节补全了,她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也过得不容易。” 薛梨表情古古怪怪:“……其实我也说不准。” “她丈夫长得很俊, 比隔壁楼许家的儿子还要好看几倍,人也年轻,站在她身边十分般配……” 薛母:“?还能有男人比许家的儿子好看?你眼瘸了吧。” 薛梨哭笑不得:“妈,你别乱说话。” “那他长得好看,你怎么还说他可怕。” “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样,好看是好看,但是高处不胜寒呗。”薛梨随口胡诌了几句解释。 “那是脾气不太好?骂人?他对小姜不好?” “……没有。”薛梨摇了摇头,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话不多。” 薛母在线头上抿了一下,“男人嘛,话少点好,干实事,你以后也找个话少点的……” 薛梨:“是这样吗?” 薛母:“当然啦,那些二流子最喜欢花言巧语来篇小姑娘,不怎么说话的,反倒是老实。” “寻常普通姑娘都喜欢嫁给这种话少的老实人,你没处过感情,你不懂。”薛母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 姜妹的丈夫……老实吗? 薛梨:“……” 薛梨迷茫地点着头一愣一愣的,回想起在容钢一厂里见到的那些画面,对方站在梧桐树底下,似乎确实有很多厂区的姑娘围着议论他。 是因为她们都喜欢这种长得好看的老实人? 薛梨:“……” ——就我喜欢话多一点的吗? 我和大家不一样。 薛梨托着腮帮子沉思了一下,决定在自己的故事里多加一个话少的老实人。 * 车子停在了家属院,姜双玲和齐珩下了车,齐珩重新提溜起了那一只白白胖胖的鸭子,这是姜双玲精心挑选出来的肥鸭,它被草绳绑着,倒吊着伸长了自己的脖子。 姜双玲咽了咽口水,突然有点想吃鸭脖。 “嘎嘎……”大肥鸭无辜地叫了几声。 齐珩提着鸭子,四平八稳往前走,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拿着,只剩姜双玲空着手在后面跟着。 进了家里的院子,姜双玲让齐珩把东西在外面放着,表情十分自然道:“你先在外面杀鸭子,我去烧热水,我去拿刀来……” 说完后,姜双玲脚一蹬就进了门。 齐珩把东西放在屋角,跟着进了门。 姜双玲见状,赶紧在他胸膛上一推,“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么,你先把鸭子杀了再进来。” 齐珩挑了下眉毛:“已经杀了。” 姜双玲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的手撑在门栏上,把头往外一瞥,就看见了两腿一翻去了西天的大白鸭。 它已经被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还被摆出了一个十分不忍直视的姿势,脖子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卡在盆中,鸭血流进瓷碗。 姜双玲:“……” 兵贵神速,你这也太快了。 “我这……菜刀都没有拿出来呢?你用什么把鸭子杀了?”面对眼前的场景,过于不按剧本发展的剧情让她的大脑转不过弯来。 齐珩两手空空,并不答话。 姜双玲:“……” 难不成这狗男人随身携带管制刀具。 是她错误估计了敌方的力量。 不过也没事,“那你杀了鸭子,就这么扔着不管啊?正好了,你先帮我把鸭毛都拔了,再去洗澡进屋。” 齐珩:“我要先回房间一趟。” “那你先去洗个澡再进房间。” “我去房间里拿衣服。” 姜双玲特别夸张地露出了一个嫌弃地眼神,“你站着别动,一身臭味还好意思进房间,等着,你媳妇儿我去给你准备。” “你刚杀了鸭子,现在浑身都一股鸭味儿呢,你闻闻,你闻闻,味道太重了,别把房间搞臭了。” 齐珩突然抓住了姜双玲的手腕,在她身上嗅了一下:“……你身上也有。” “乱讲,姑娘家都是香的。”姜双玲十分不要脸道,“你进屋来闻一闻,你闻到的都是外面的气味,不是我身上传来的。” 她把大门关上,让这狗男人低头闻她的手腕,她都没有怎么接触过大白鸭,怎么可能沾上气味。 “你闻闻,现在还有吗?” 齐珩摇头:“没有。” 姜双玲莞尔:“这就对了,你拔鸭毛去。” 齐珩突然把手放在姜双玲鼻子边,“你闻闻,我身上也没有。” 姜双玲嗅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有,连一点臭汗味都没有,反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闻起来比她都干净,她身上还带点儿颜料味儿。 ——这死闷骚该不会来见她之前特意洗过澡换了衣服吧。 姜双玲:“……” “你拿了那么久鸭子,你洗了手没有?” 齐珩淡淡道:“洗了手,你不是闻到了肥皂香?” 姜双玲:“??” 就她进屋的那几秒就完成了杀鸭洗手完整一套,还没弄出什么声响,这完美的作案现场和作案时间,是对鸭子的不尊重。 “我现在能回房间了吗?” 姜双玲眼睁睁看着对方那嚣张的眉毛向上一扬,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算是回过味来了,眼前这狗男人就是在故意逗她。 “行啊,你进去吧。”姜双玲老神在在地抱胸站着,几个手指头在胳膊上弹钢琴。 她现在破罐子破摔了,就算被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说好的不打女人。 齐珩点头,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姜双玲原本想躲进厨房里去,后来她一想: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上吧。 齐珩推开房间门,姜双玲跟在他身后,房间里的情形立刻倒映在他俩的眼睛里。 床上是波涛翻滚的祥云被,间或夹杂着月亮枕头,可怜被揉皱了的衣服如同太阳黑子一样凸显自己的身影。 旁边是凌乱的桌子,桌子被挪出了一个奇异的角度,桌面上散落着颜料画笔和画纸,还有几张掉落在地上,角落里还有一个纸团。 …… 无需过度描述,这里充满着一种属于浪-荡艺术家的狗窝气息。 姜双玲在心里为自己辩驳:我今天原本就打算收拾的…… 只怪对方回来的不是时候。 姜双玲踮脚瞅了瞅齐珩的面容,发现对方仍然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狗表情模样。 也是,对方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齐珩大步走进了房间,捡起了地上的纸团,打开一看,发现正是自己离开时留下的那一张纸,他的名字附近,出现了一个漫画小人。 活灵活现的小家伙张牙舞爪看着他。 齐珩垂下眼眸,嘴角微微抿起,竟是无声地笑了起来。 姜双玲:“……” 笑什么笑啊,她被对方笑得有些羞赧。 “说了让你等会儿再进来,你个傻高个,媳妇儿的话都不听,衣服都帮你做好了,就是皱了些,你等我一会儿就弄好——”看见床上的那一团,姜双玲觉得尴尬地很,“你出去拔鸭毛去,等会儿我就弄好了。” 她示意齐珩让一让,给她腾个位置整理房间。 齐珩笑着摇了摇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轻轻道:“我来——” 当姜双玲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想到最后被送出房间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她走进了房间里,正打算洗菜折菜,刚掀开水缸,却发现水面倒影中的人竟然在笑。 姜双玲故意在水里搅动出波纹,舀了几勺水进盆里。 这时宋大嫂突然来找她,姜双玲放下东西,在院子外面跟宋大嫂说话。 “你家的回来了?” 姜双玲点头:“今天刚回来。” “我正巧路过,听说了这事就来问问,对了,那边的人说今儿个打到了许多鱼,这一桶送到了家属院,小张有事去了,就让我拿过去,来,你来拿一条,就当庆祝齐营长回来,也帮我减轻下负担。”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姜双玲盛情难却,就从里面选了一条中等身材的鲫鱼,一旁的宋大嫂见状,看不过眼了,直接拿最大的那一条给她。 “你家今天有喜事,我看就这条吧,拿去,这么重咱也懒得拿。” 宋大嫂三两下用干稻草打了个结,把鱼吊着送给她。 姜双玲接过对方手里的鱼,笑道:“谢谢啦。” “不用谢,我也得谢谢你帮我减负。” 宋大嫂笑着摆了摆手。 “怎么了?你们在弄什么呢?”王雪姝看见了隔壁家院子外的情况,好奇地在外面吱个声。 宋大嫂往桶里努了努嘴角:“分鱼呢,你要不要一条?” 王雪姝立刻回绝:“不要,你可饶了我吧,我哪会烧鱼。” 宋大嫂和姜双玲笑了。 “做鱼简单,加点葱姜蒜,放锅里蒸一蒸就行。” “免了免了,早知道我就不出声。”王雪姝躲也似的跑回家。 宋大嫂摇了摇头,“做点菜这么简单,她怎么就不愿意学呢?” 姜双玲笑笑没答话。 宋大嫂的厨艺在他们家属院是响当当有名头的,而隔壁跳舞的王雪姝,那是恨不得天天节食。 “行了,我先走了。” “慢走啊。” 送走了宋大嫂,姜双玲提着手里的鱼进屋,她刚把鱼在厨房里放下,就发现这里之前有人来过。 因为被拔了毛的鸭子已经工工整整出现在厨房里。 姜双玲:“????” 她眨了眨眼睛,去洗澡房检查了一遍,也发现了蛛丝马迹。 姜双玲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手表,她和宋大嫂刚才谈话,也就十来分钟吧。 想到这里,姜双玲马不停蹄赶去两人的房间,门没锁,她直接把门推开,恰好看见了新换好衣服的齐珩……的背影。 齐珩这时转过身,白衬衫的扣子还没扣完,细瘦的腰身往上走,散开的衣领间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和锁骨,修长的双手扣在其上。 姜双玲:“……”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得正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 第55章 胖弟弟 被推开的门吱呀一声往后, 房间里的光影开始变化,雪白的衬衫泛出一种淡淡的光泽,棕色的皮带勒在腰间, 有一种格外禁欲的感觉。 自打姜双玲推开门,对方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任由领口散开,上方隆起的喉结微微一滚动。 姜双玲:“……” 她第一秒是觉得自己仿佛不小心闯进了什么时尚大片的片场, 第二秒回过神来则是在心里不断膨胀,心道我做的衣服堪比国际知名设计师。 当然, 衣服好看,重点是人好看。 对方这优越的身材,哪怕把破布袋穿在身上, 都能穿出一股令人赏心悦目的时尚感。 “齐珩, 你觉得衣服怎么样?”姜双玲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对方的身边,双手从对方的肩膀上开始往下走, 全当自己是在检查自己做的衣服,一路从肩膀滑到胸膛再到腰和小腹…… ——意外有一种调戏男模的禁忌感。 不过对方是自己的丈夫,本来就可以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很合身。”齐珩不动声色的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隔着一层衣服,女人的手指从那肌肉的纹理间抚过去时,原本放松的肌肉全都开始变得紧绷。 被人逮住了手腕, 姜双玲咳嗽了一声:“……你打扫也很干净。” 对方三两下就把属于她艺术家的浪漫狗窝给收归整齐,如果让她来给齐珩颁奖,她一定要给他颁奖一个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具体有没有偷工减料她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有吧。 她在心里幸灾乐祸道。 “衣服你满意就行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一项组织分配给我的大任务。”姜双玲叉着腰唏嘘,觉得自己做完四套衣服可真不容易,“我对得起组织, 对得起缝纫机上闪亮的银针。” 说到这里,姜双玲忍不住揶揄道:“齐珩,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长得又黑又亮又漂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发出来的光,就跟灯下的针尖似的,这几天在家里,每次看见缝纫机上的那口银针,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你。” 齐珩:“……” “我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忍不住想逗你一下,谁让你刚进门的时候也故意逗我,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齐珩:“没有。” “信你才有鬼。”姜双玲轻哼了一声,抬手示意齐珩低下头,齐珩听话地向前低下头,姜双玲双手抱住他的脸颊,做出要亲吻的样子。 就在下一秒,她快速地在对方俊美的脸庞上搓面团似的揉搓了两把,脚下一抹油快速往房间外面跑。 她老早就想这么做一回了。 哈哈。 把这幅狗表情直接揉搓成扭曲的样子真好看。 但是搓完了之后,可不是跟搓麻将一样简单,刚才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勇气,这会儿的姜双玲只想把自己关进小厨房。 结果她人还没有溜出房间,就被对方揽着腰拖了回去,跑是跑不掉了,被对方压在门板上补上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吻。 这也就算了。 亲完了之后,齐珩还把她的脸也当成面团似的揉了几把。 姜双玲:“……” 是我自作自受了,狗男人心眼跟针一样小气,绝对是伺机报复。 “现在组织给你一个新任务。” 姜双玲:“嗯哼?” “我饿了。” 姜双玲:“……那我先去给你去煮碗面。” 想着齐珩这一路舟车劳顿也不容易,她刚才被对方搂在怀里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其实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就大发慈悲去给他做些东西,绝对不是因为心疼对方。 姜双玲去厨房里快速煮了一碗清汤面,撒上葱花端去外面,齐珩身上还穿着那件衣服没有换下来。 “吃吧,就这一碗,先别吃太撑,夜里等孩子们回来还有大餐吃。” 齐珩点了下头,突然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然后低着拿着筷子认真吃面条。 姜双玲拿到那个信封的时候有些诧异,脑子里卡顿,以为是容城连环画报寄过来的退稿信,因为这信封很厚实,里面似乎有很多页信纸。 可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就想起她们投稿的地址写的是薛梨家的地址,退稿信再怎么也不会落到齐珩的身上。 更何况这信封外面一个字都没有,没有寄信人,也没有收件人。 姜双玲把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张叠好的信纸,她把其中的一张信纸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当她看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后,顿时愣住了。 似乎是怕她麻烦,信的末尾还给她精准地标注了字数九百九十九。 姜双玲:“……” 她读完了一封信,脸颊开始发热,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觉得浪漫又是甜蜜,同时还觉得一阵好笑。 这狗男人每一张纸都精准地卡了字数,不去当作者真是对不起他的卡字数天赋,也不怕哪一天数错少了一个字。 “你的述职报告领导还算满意。”姜双玲咳嗽了一声,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 也不等对方的反应,她倒是反而更不好意思,小跑去厨房里躲了起来。 信封里满满一沓的信纸,此时的姜双玲没舍得看完,她把信封用干净的油纸小心包裹住后,溜进房间里藏起来,打算等些天慢慢地看过去。 对方的这一手确实令她格外高兴,姜双玲做了些绿豆糕,用绿豆糕跟隔壁的王雪姝换了九支鲜花,把它们插在竹筒中用水养着。 没多久两个孩子就回来了,齐越见到了阔别半月的爸爸,神情激动地往他怀里扑,就连姜澈也激动地很,毛毛虫似的抱住姐夫的大腿。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姐夫!!!” 齐珩一手抱一个孩子,抱着俩孩子去小房间里加深感情,加深完了之后,齐越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想爸爸。 姜澈也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想姐夫。 在齐营长的光辉下,两孩子在吃饭前就把所有作业都写完了,甚至还多练了一会儿字,把自己房间打扫过一遍,俯卧撑也没落下。 齐越:“爸爸,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再出远门?” “怎么?” “就是你离开这么多天,妈妈很想你,我也很想你,姜二应该也是想你的……” 齐珩笑了:“我也想你们。” “但是你回来之后,我发现我暂时不想你了,姜二你想吗?” 突然被点名的姜澈歪了歪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与不想都是难以回答的世纪重大难题,对于他这个单纯幼小的孩子来说,还不知道该说出什么答案,于是他傻愣愣道:“我……饿了?” 齐越摸了下肚子,突然发现:“……我也有点饿了。” 齐珩比这两孩子更饿,只能闻到厨房里传来的一阵一阵香气,奈何人家还没喊他们开饭。 一大两小面面相觑,忍饥挨饿,突然就多了几分哥俩好的感情深厚。 “你之前想说什么?” 齐越睁大了眼睛,眼底一片莹润,他认真道:“爸爸你要是能直接帮我们把房间整理干净,我会像妈妈一样喜欢你。” 姜澈:“我也会像阿姐一样喜欢姐夫。” 齐珩摸了摸两孩子的头,温柔道:“我带你们重新把房间整理一遍。” 齐越:“……” 姜澈:“……” * 姜双玲夜里的饭菜做得很丰盛,她还特别有情调的搞了个花样,她把饭桌上的碗具全都换成了竹子做的,四个人用的是竹碗和竹筷,盛菜肴的是竹片和切开的大竹筒。 做好的竹笋鸭,红烧鱼,糖醋排骨、炸丸子全都放在一个大竹筒里,做好的绿豆饼整齐地在竹片上摆成一排,间或点缀着些花瓣。 竹筒杯子里装的是蜂蜜水,飘着点点浅黄色的桂花。 姜澈嘴巴张开:“阿姐,好漂亮啊。” 齐越咽了咽口水,小手拿着筷子都舍不得吃了。 “漂亮吧?”姜双玲十分得意自己今天晚上的杰作,“庆祝你爸爸还有你姐夫以及我的丈夫齐珩同志归来,来,小家伙们鼓掌,让你们爸爸和姐夫感受到浓浓的亲情关爱。” 姜双玲带头鼓掌,两个孩子跟着稀稀拉拉的鼓掌,姜澈还好,姜澈是越鼓越大声,齐越则是勉为其难木着脸啪啪几声。 姜双玲:“?” 她看了眼旁边老神在在的齐珩:“你跟孩子们怎么了?” 齐珩:“可能是希望我再次出远门。” 姜双玲失笑:“怎么可能,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阿越天天跑到我面前问,爸爸什么时候?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齐珩忍俊不禁,给两孩子各分了一个大鸭腿。 齐越:“……我只是偶尔才会想你。” 姜澈是个老实孩子:“我会想姐夫,还有我阿姐也是。” 齐越:“哼!” 姜双玲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小别扭,也要爱护一下他别扭的自尊心,“你爸在外面也很想你呢,说不定想着想着还哭了。” 齐越:“……” 姜澈:“……” 齐珩:“……” 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冷风吹得他们三遍体生寒。 突然被三双眼睛盯着的姜双玲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咱们别矫情了,吃饭吧。” 姜双玲费力做出来的一大桌漂亮的菜肴,经过四人的努力,主要是齐珩发挥的作用,分分钟成了一片狼藉。 两个孩子吃得很饱,此起彼伏打起嗝来,姜双玲带着两孩子在院子里遛弯消食,齐珩负责收拾残局。 “你们今天都好能吃,我都没想过这桌菜能吃完。”姜双玲看着天上的月色,忍不住唏嘘。 大部分是被他们三吃完的,她只是吃了个寂寞,尽管她只是每个菜都动了几口,却仍旧感觉撑得慌。 而这三也太能吃了。 一只肥鸭就那么轻松消失。 他们家还算是油水足的,有姜双玲偷偷往家里倒猪油,也多亏当初搬家的时候,遇见那好心的邻居给她送猪油。 齐珩这人就不用说了,姜澈和齐越长大了之后恐怕更能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她们家两男孩就这样了,养五个男孩得吃多少? 齐越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毫不在乎道:“我还能吃更多!” 姜澈:“我也是!” 姜双玲挨个捏了捏他们的脸,“悠着点,我可不想养出一个胖儿子,还有胖弟弟。” “要是你们长胖了,一个就叫齐大胖,一个叫姜大胖。” 齐越:“……” 姜澈:“……阿姐要是长胖了呢?” 齐越:“肥兔子。” 姜双玲:“你爹要是长胖了呢?” 齐越:“肥爹。” 姜双玲:“……你肥爹也不知道把厨房收拾好了没。” 却在这时,姜双玲的肩膀被人拍了下,她下意识回过头,就看见了肥爹那双桃花眼。 姜双玲:“……”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肥爹你做事太快了。” 齐珩抱胸看她,淡淡道:“肥兔子短手短腿不方便干活。” 姜双玲:“……” 这货到底偷听了多久。 姜澈举了下手:“但是兔子跑得快。” 小书包上缝着兔子的姜小弟是兔子的拥护者,兔子长得又白又可爱,跑的还快。 “我姐说老虎都不一定追得到兔子。” 姜双玲被噎了一下,心想我弟弟还真是个好弟弟,“……我弟说得对。” 齐越:“肥兔子跑不动。” 作为老虎的疯狂拥护者,老虎怎么可能追不上兔子。 齐珩挑了下眉,“我儿子说得对。” 姜双玲:“……” 谁是兔子? “肥爹,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给你看两幅画。”姜双玲脑袋里灵光一闪,蓦地想起了那天这两破孩子去抓泥鳅时候的画。 说完,姜双玲立刻跑进屋里去找画,可她找来找去,却只找到这两孩子浑身是泥进屋的那张,没有找到俩娃协作抓泥鳅的那幅画。 “阿澈,阿越,那一张你们抓泥鳅的画看见了吗?” 姜澈:“看见了。” 姜双玲:“去哪了?” “齐二带到学校去了。” 姜双玲:“????难不成你们没带回来?” 齐越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老师给贴在教室后面,还说妈你画的好看。” 姜双玲斜了斜眼睛看抱大腿的崽。 心想这种时候你就不叫肥兔子了,很会见风使舵嘛。 这两孩子都挺骚包的,她的画居然被拿去当小朋友的黑板报了…… “你们怎么不拿这一张去?”姜双玲晃了晃手中的泥巴精二人组。 她把这张画递给齐珩,“肥爹,你儿子只留了这张给你看。” 姜澈哼哼唧唧:“老师说这张有田园野趣。” 齐越:“等些天老师说学校要组织去春游。” 姜双玲:“春游?也是去田园野趣吗?” “好像是去公园爬山。” 第56章 登报 “春游吗?”还有个把月就要进入夏天了, 他们小学生的春游还真是赶春天的小尾巴。 “那你们好好玩哦,注意安全。”家里的小两只在小学生中都算是年幼的了,姜双玲的确有些担心他们俩的安全, 但也希望他们俩能感受到班级出游的快乐。 像她小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去春游, 当然,主要是为了吃零食, 如果老师不布置写作文那就更幸福了。 想起齐珩那九百九十九个字的卡点作文,姜双玲盯着眼前的齐越转了下眼珠子, 她觉得这父子俩应该还挺有写作天赋的。 “阿越,阿澈,你们春游完, 写一篇一百字的小作文给我看好不好?” 姜双玲老神在在地点了下头, 快速做下一个决定:“咱们把它粘贴在墙上,就当是你们的光荣榜。” 姜澈和齐越全身一僵, 一个抱住姜双玲的左腿,一个抱住姜双玲的右腿,可怜巴巴望着她。 “妈, 我还不会写几个字。” “阿姐,我不会写……” …… 姜双玲笑着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语气格外认真道:“齐同志, 姜同志,这是组织下达给你们的任务,要好好完成哦,不要辜负组织对你们的期望。” 她的语气有一种拍革命老电影的拿腔拿调。 无论是何种时代的小学生,都怕写作文。 姜澈瘪了瘪嘴,摆出了一副要哭的样子, “……什么组织?” 姜双玲:“咱家的组织,我是领导,你姐夫队长,你们俩小队长。” 齐越脑袋瓜比较灵活,立刻道:“领导,那我可以不去春游了吗?” “小同志们不能遇见一点困难就退缩。” 齐越:“可我们才上了几天学。” 姜澈:“姐,我写不出。” 姜双玲:“可我知道你们俩小机灵鬼最近认识很多字了,只是不愿意去写,来来来,跟我进房间,我从你们薛阿姨那借来了两本新连环画,讲新故事给你们听,顺便识字啊乖崽们。” 姜双玲领着两孩子洗完澡,一起在连环画上学识字,这两孩子其实都挺聪明,尤其是齐越这孩子,记忆力非常厉害,给他讲了那么多连环画故事,他已经认得许多字,哪怕不用大人念,他都能独自看连环画。 姜澈的记忆力弱了点,但跟普通人比也不差,这两小插班生跟得上班级里其他学生的进度。 “可我不想写嘛……” “我也不想写。” 两个不想写作文的孩子在床上赖皮地滚了几圈撒娇,姜双玲不为所动,就让这俩傻孩子把自己滚晕给睡着了。 帮着两货盖好被子。 她推开门进隔壁房间,发现齐珩竟然偷偷地看她这些天的绘画作品,一张一张翻出来在灯下看。 姜双玲:“你看了感觉怎么样?” 齐珩颔首:“进步很大。” 姜双玲笑了,眨了一下眼睛:“谢谢夸奖,我可是用心学过的,没有辜负你的学费,说起来我还跟薛梨,也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姑娘,我们俩联合在一起去给一家画报社投稿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被选上。” 齐珩:“也许被选上,你的运气很好。” 姜双玲:“?为什么?你那么相信我?为什么说我运气好,我才刚学画没多久呢,就能被画报社选上?” 齐珩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你的画上报了。” 姜双玲:“????” “你说什么啊??” 齐珩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报纸,姜双玲一打开,就看见了一副巨大的版面,正巧就是她离开村子时送给生产队长的那幅画。 怪不得齐珩说她运气好,她这宣传画刚贴上,就有领导班子下到他们生产队巡查,发现她这春耕宣传画,了解到她父亲的事迹,觉得可以做一个重点宣传的典型。 就给写文章登报了。 姜双玲:“……” 一时之间,姜双玲的心情极为复杂,谈不上是什么感觉,从村子里离开的那一天,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还能见到这幅画。 一副非常有喜感的夸张乡土作品。 谁知道居然还给登报了。 就离谱!!! 她穿越前都没机会上过正经的官媒报纸。 姜双玲心里泪流两行,想到了一些更可怕的事情,“齐珩,你说后来会不会有记者来采访我。” 来采访她画出这幅乡土春耕画的思想感情,她是不是还要跟着尬言尬语一套,紧跟时代主流。 齐珩站起来,轻笑了一声,在她的头上摸了一下,“你想太多了。” 姜双玲:“……”也是,哪有那么多有空闲的记者。 她松了一口气,“齐珩,你从哪发现的这报纸?” “意外。” 姜双玲:“……”这样的意外希望以后少有。 齐珩:“你画的挺好看。” 姜双玲斜了斜眼睛:“……” 别以为她没有偷看到这狗男人偷偷上扬的嘴角。 “齐珩,你下一次什么时候休假,咱们不是说好带着孩子们去城里拍全家福。” 齐珩把她的画纸整理好,沉稳道:“明天。” “明天??”姜双玲愣了,她还以为起码得等个好几天,“那你告诉两个孩子了没有?” “还没。” “你……”姜双玲哑然,“你这人还真能憋。” 齐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诚实道:“有时候也会失控。” 姜双玲被噎了一下:“……那我希望你能憋住。” 聊着聊着,似乎有点变成深夜话题,然而偏偏现在临近深夜。 “算了,就当是明天给两个孩子的惊喜了。” …… 都说小别胜新婚,某些特别能憋的男人在这种时候还真是憋不住。 小姜同志对此深有感触。 * 容城连环画报编辑部。 “成主编,你跟曾主任考虑得怎么样了?何编辑那边还等消息呢。”助理小王给成主编倒了一杯茶,再一次询问结果。 他们之前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投稿,画稿的主人并不是他们熟悉的供稿者,而是初出茅庐的两个新人,稿件的绘画水平看起来颇为一般,却有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舒适感,所画的故事也极为有趣。 好几个编辑都很喜欢这个故事,也觉得这画稿刊登出去肯定能受到读者欢迎。 “这画稿署名有两个作者?她们是一起协作画的,还是各有分工?单看这一张画稿,虽然觉得耳目一新,但也不到极为出色的地步,可连续看了十多页,还真就觉得有趣。” “是个瑕不掩瑜的佳作。” “这绘画风格也很新颖,有自己独立的特色,就是生嫩了些,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她这十几张画的绘画水平发挥得非常稳,没有忽上忽下的突兀感,从这看又不像是个新人。” “也不知道这些是画了多久的。” 助理小王:“这画是很有特色,但是柳编辑说读者不一定能接受。” “咱编辑部的人都看了?有几个不能接受的?我看不就挺好的。” “周大师的作品下个月也……这是之前就定好的,这边的稿子可以推一推,好不容易牵上线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所有栏目的版面最近……”助理小王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曾主任那边答应了,下个月的连环画报多加十页,试试看读者的反应。”成主编抿了一口茶,而后把茶杯放下。 “你先让何进联系上两个作者,看看能否继续供稿。” “好勒,我也挺喜欢这个故事的,还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故事。” “何编辑那边听了应该会高兴。” * 自从姜双玲嫁出去之后,姜红萍在家天天盼着能听到她离婚被赶回来的消息,或是婚姻过得不如意,守活寡,被继子欺负到死的消息。 这一次对方带着个拖油瓶弟弟嫁过去,说不定在那边更加难以立足。 可她等来等去,愣是没听到任何关于姜双玲的消息。 她心想也许是要再等一段时间。 对方没有了肖振昌,以后日子肯定过的不如意。 姜红萍在心里盼望着堂姐过的不好,而李二花则天天在家嫌弃她,说她不争气:“你脑子抽了吧你,瞧上谁不好,你给看上哪个姓肖的,你得把我给气死你才高兴啊??” “早知道还不如送你去给人当后妈呢。” 姜红萍:“我才没兴趣给人当后妈,妈,你不知道,肖振昌以后是有大能力的,女儿我嫁给他能吃香喝辣,你以后也能跟着享福,咱们搬去城里住,只要再等几年风气开放……” 李二花:“你别在那胡言乱语了。” “你对那姓肖的一头热,人家看得上你吗?” “他凭什么看不上我啊??” …… 李二花揉住自己的太阳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等几天有媒人来登门,你堂姐都已经嫁出去,你也是时候了。” “这闺女留在家里,留来留去留成愁,肯定给你相看个好人家。” 姜红萍:“不行,我一定要嫁给肖振昌!!”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说这种话??” “妈,你等着吧,姜双玲嫁给那姓齐的,肯定没好日子过,你让我嫁给肖振昌,咱家一辈子就发达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姜红萍暗自气了大半天,她从家里走出去正想去肖家看看情况,结果出门没多久,就听见人议论纷纷。 “咱们生产队上报纸了?” “姜大姑娘的画?” “画的真好,她该不会是神笔马良转世吧?” “早晓得那天我也去插秧。” 报纸? 姜大姑娘? 姜双玲? 姜红萍一头雾水,等她之后在生产队的宣传墙上看见了那粘贴的报纸,她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看见了肖振昌也在人群里围观粘贴出来的报纸。 以她从几十年后回来的见识来看姜双玲的画,简直觉得丑到家了。 这玩意都能上报纸?? 领导和记者眼瞎了吗?? 姜红萍:“????” “这么丑!”她脱口而出。 旁边的村人立刻就瞪她,批评道:“你这姑娘都没个水平,怪不得读书都不如你堂姐。” “就是就是,还是你堂姐有文化,有才啊,是个才女哦。” “你连画的好丑都不分。” “没眼光。” “怪不得你姐能嫁军官。” “姜家二姑娘的眼光不好。” 这村人正好就是画里的人,他现在正美滋滋着,觉得姜大姑娘把他画的特别好。 他得赶紧回家去找人吹嘘吹嘘。 姜红萍被旁边的人说得心间妒火翻滚,就这么丑的画,都能获得村人的喜欢,这些人全都眼瞎啊。 她咬了咬嘴唇,心里打算也要去学画画,她的画也能贴上宣传墙。 姜双玲学了几天就能画成这样,她也行,她能画的更好。 第57章 善意 姜双玲醒来的时候还有些酸疼, 她睡了很久,齐珩没叫她起来,孩子们也没叫她起来, 一家人只有她一个还贪念在床上。 因此,今天的姜双玲解放双手, 做早饭的人不是她。 ——是齐珩。 然而,十分不巧, 齐珩本人只会做馒头。 姜双玲换上衣服,迎接她的就是一笼刚出锅的白面馒头, 一个个白面馒头做得有人的拳头大小,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每个馒头的大小都十分均匀, 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蒸笼中。 四个人坐在饭桌前开饭。 早餐是馒头配咸菜。 馒头是齐珩做的, 咸菜是姜双玲之前腌的。 两个孩子抱着比他们拳头还大的白馒头面面相觑,和昨天夜里的大餐相比, 今天的早饭可以说是格外简陋了。 齐越:“爸爸,我们家没钱了吗?” 姜澈:“我可以少吃一点。” 齐珩低头咬馒头:“……” 姜双玲失笑:“没钱咱家能吃得上白面馒头?这可是阿越你亲爹的心意,尝尝他的手艺怎么样。” 齐越咬了一口, 愣住了。 姜澈咬了一口,同样愣住了。 姜双玲一口小白牙咬上了大馒头,第一感觉就是……很硬。 很有劲道。 嚼得牙疼。 姜双玲:“……” 看来我一个南方人不太能吃得动馒头。 这得牙口好才行。 于是小姜同志只好重新上岗, 去厨房里煮了一锅汤,几个人配着汤才把齐同志做出来的“白板砖”咽下去。 “齐珩,你当初怎么就没去炊事班进修进修?” 齐珩:“我只会挖灶。” 姜双玲震惊了:“你还会这个?” 看见妻子过于震惊的眼神,齐珩沉默不语。 姜双玲:“……” 总归不是去挖煤,也没什么好震惊的,就是感觉给他家狗男人不相配。 事实证明, 齐珩做的“白板砖”他自己都吃不下去,还剩了好几个馒头都没能吃完。 姜双玲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把馒头做成这样,按道理来说,正常揉面上蒸笼,也不该是这样…… 她看着那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心想总不能浪费,哪怕再难吃,也得“众志成城,全家一心”吃进去,“馒头留着等咱们晚上吃。” 闻言,姜澈、齐越这两个小家伙全都垮了脸,把脸拉的跟茄子一样。 令姜双玲没想到的是,齐珩也垮了脸。 三个苦瓜脸摆在面前,一副衰样。 忘了他们今天是要去城里拍全家福吗?这哪里是属于全家福的表情。 齐越小心翼翼地问:“妈,那还煮饭吗?” 姜澈:“……我会少吃一点的。”他忍不住攥了攥衣袖,还是担心家里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要开始拮据了。 齐珩:“……” 姜双玲:“齐珩你下次不要再做馒头了,咱们吃面。” 虽然姜双玲吃完齐珩出品的“白板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想法,就是不让这个齐包工头再去厨房里制造板砖,然而她之后一寻思,厨艺又不是人天生就会的,不会那就多练练嘛,要给齐同志锻炼的机会。 相信失败是成功之母。 姜双玲说完了之后,为了不打击到对方的积极性,她下意识补个夸奖:“其实这馒头形状还揉的不错,挺好看的。” 齐越和姜澈忍不住齐齐摇头。 姜双玲:“……咱们出门吧,小家伙们,咱们要去拍全家福。” 一个个的都别摆着苦瓜脸了。 他们一家四口坐车到了容城,齐珩本来是想直奔照相馆而去,姜双玲却拉着他,先带着孩子们去逛百货大楼,买了不少糖果,什么酥糖桔子糖话梅糖都买了点。 吃糖能让人高兴。 姜双玲分配每个人都必须先吃一颗糖,缓解早上的苦瓜脸症状,两个孩子吃了糖,心情都缓解了不少,高高兴兴地围着身边的两个大人蹦蹦跳跳,时而去橱柜边上瞅来瞅去。 齐珩抿着嘴,什么糖都不肯吃。 “话梅糖,酥糖,桔子糖……要不那边的大白兔,你选一个?”姜双玲把手里的糖揉的咔咔作响,就觉得可惜这个年代没有柠檬糖,不然这糖肯定是最适合齐珩的。 “一家人,我们都吃了,总不能少了你一个对不对?齐珩同志,你可不能掉队。” 齐珩垂了垂眼眸,无奈地指了指话梅糖。 姜双玲笑着剥开话梅糖喂给他,而后拖着身边的人带两孩子去照相馆。 四个人都吃着糖,身边一股香甜的糖果气息,总算是勉强挽救了早上的苦瓜脸后遗症。 照相馆的老板是个乐呵呵的小胡子中年人,他捏了捏自己鼻子边的八字胡,欢迎他们进入照相馆。两个孩子中,除了齐越外,姜澈还是第一次走进照相馆里,齐越虽然小时候来照相馆拍了照,但他已经没有多少记忆。 于是两人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在照相馆里跑来跑去,活泼的跟草丛里乱窜的兔子一般,照相馆的墙上贴着许多照片,也有诸多不同的面孔和衣服,非常引人注目。 老板笑眼眯眯,一点都不介意这些吵闹的小孩子,冲着姜双玲夫妻道:“你们一家子长得真像。” 姜双玲:“……”也不知道老板误会了啥。 他们在照相馆里拍了几张照片,说是等两天姜双玲去培训班上课的时候再来拿。 拍完照片,他们去国营饭店里吃了一顿饭,叫了四个菜,跟早上的白板砖相比,待遇几乎是天上和地下,齐越和姜澈这两个小家伙都在努力扒饭。 吃了齐珩做的馒头,他们才觉得嘴里的饭菜是多么的美味。 不过…… 姜澈扒饭中抬起头:“还是阿姐做的好吃。” 齐越点了下头,齐珩也点了点头。 姜双玲被说得有些高兴,心想她给这三个臭弟弟吹了那么多彩虹屁,现在终于能得到反向彩虹屁。 “等晚上回去后,给你们做煎馒头。”姜双玲觉得把齐珩早上做的板砖再改造改造,也许还有拯救的余地。 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坐在面前的一大两小跟着身体一僵。 齐越:“妈,我想吃饭。” 姜澈:“我也想吃饭。” 齐珩:“……”他也想吃饭。 姜双玲瞅着齐珩的脸色失笑,所以说能打败自己的人果然是自己吗? 所以他为什么能把馒头做得那么难吃。 “放心吧,我把馒头变成菜。” 尽管她这么说,家里的另外三个都不是很放心,怕夜里进入水深火热中,他们在国营饭店的吃饭热情都增加了,以至于还多加了两个菜,引得旁边人的瞩目。 姜双玲:“……”家里三个好能吃。 齐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一家人走上了沿江大桥,上一次姜双玲独自来的时候,还是柳絮纷飞的时节,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如雪一般的柳絮。 两个孩子在宽阔的白石桥上追追打打,姜双玲和齐珩并排走在后面。 桥下的江水滚滚,阳光洒在江上,泛起粼粼的波光,落单的渔船划在江面上,手中的长桨斜斜地指向天际。 他们在午后两三点的时候回到了家属院,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姜双玲就听见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是罗红春,旁边还有两个人在劝她。 “凭什么选她啊,我哪点不如那个姓周的女人,我明明上课教的更好。” “我要去找姚老师理论理论。” “那个姓周的肯定是走了后门……” “那老师的职位该是我的——” “罗大妹子,你别闹了,这是人家统一票选出来的。” “已经定了人,算了吧,下次还有机会。” …… 罗红春被人带着越离越远,她的小学语文老师职位没有竞选上,被另一个她认为远远不如自己的矮小女人周慧鹃获得了。 姜双玲一听到罗红春的声音,不由自主想起了家里的那辆单车。 可怜的单车仍然靠在墙角落里吃灰,无人问津,齐越和姜澈两个小家伙倒是愿意试试骑单车,奈何就是他俩的腿太短了。 有时候他俩会把单车当成玩具来玩,手动旋转脚踏板,听着链子带着车轮旋转的声响。 “齐珩,正好下午你没事,陪我练骑单车。” 齐珩点头答应她,在姜双玲练车的时候帮忙扶着车身。 有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身边,她骑得单车确实稳稳当当的,人没有从车上摔下来过,但是单车仍然没有学会怎么骑。 “等等,我好像有进步了,我刚才是不是自己踩出去了一米五距离才倒下去?齐珩,你刚才注意到了吗?我是不是骑了快两米啊!!” “……我怎么感觉像是三米?”姜双玲嘴角一勾,觉得自己有大进步。 齐珩是个实诚的男人,一向实话实话:“大概两尺——” 也就是六十多厘米,加上所谓的单车车身,也许能勉强凑成两三米。 姜双玲:“……我觉得我骑了很远了啊。” 齐珩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无声地看向自己之前所站地方留下的脚印。 姜双玲:“……” 看来确实只是她的心里错觉。 狗男人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来哄哄她吗? “齐珩,你在女人面前不要太较真,尤其是自己的女人面前,比如,你偶尔也可以说一点善意的谎言来哄我开心。” 齐珩点头同意:“行。” “那我刚才骑了多远才摔倒?” 齐珩:“……一米。” 姜双玲:“你对你女人的善意能不能增多一点。” 齐珩无奈地点了点头:“两米。” 姜双玲:“我希望能更有善意一点!!!” 齐珩:“十米。” “……你的女人觉得你这一次的善意多到虚伪了,能不能不那么虚伪一点,不然显得我有些无理取闹。”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双玲厚着脸皮跟齐珩打嘴巴仗。 齐珩:“三米。” 姜双玲:“你终于说出了正确答案。” 齐珩:“……这一次的善意足够多了?” “差不多吧,嗯,咱们继续练。” ……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学会骑自行车,但是姜双玲积累到了一大箩筐“善意”,暂时缓解了她没有学会骑自行车的失望。 * “薛梨,有你的信。” 当薛梨已经对投稿那件事放下执念的时候,她收到了来自容城连环画报的来信。 对她脸熟耳熟的许邮差打趣她:“之前天天催着要,现在退稿信来了,怎么又不积极了??” 因为之前薛梨的天天骚扰,许邮差已经知道薛梨似乎是投了什么画稿,正在等退稿信。 她母亲说她们是闹着玩的,才学画几天,怎么可能被选上画报。 “退稿?退稿信啊?”薛梨惊喜地眨了眨眼睛。 哪怕没被选上,能把画稿退回来也成。 “你把退稿信给我。” 第58章 春游 薛梨从邮差的手中接过了退稿信, 她心中惦记着被退回来的画稿,心跳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瞧你这紧张的模样……”一看她那脸红心跳的样子,旁边的邮差见了顿时又开始乐呵。 “把信收好, 带回去,下一次换个另外的地方再投稿。” “以后没有你天天来催信件, 还怪无聊的。” “稿子都退回来了,我还催什么……”当薛梨把退稿信拿在手上时, 首先就感觉到薄厚度不太对,她们寄过去的画稿, 应该要更加厚实一点。 “你们寄了多少画稿?全都退回来了?怎么这么厚一沓。” “还用你说,十几页呢,不厚不厚。”薛梨晃了晃手中的信件, 没有当时拆开看, 而是跟邮差道别,转身往家里走。 虽然早就做好了会被退稿的准备, 但是真正把退稿信拿在手上的时候,薛梨仍旧不免有些失落。 爬上楼,推开门, 她没什么气力道:“妈,我回来了。” 薛母仍然坐在缝纫机前,哒哒哒地踩着身前的机器, 她抬眸看了一眼进屋的薛梨,问道:“你什么时候要用机子?” “等会儿。”薛梨准备送给姜双玲的裙子还差点功夫就要做好了。 “你趁今天就做好吧,明天烫平了好送给人家,是后天去培训班吧?……你这手艺,太一般了。” “我做衣服的水平当然比不过妈您这个老裁缝。” “让我来帮你做,你又不肯。” “我送给人家的心意, 当然得自己做,再说了,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妈,但我可比纺织厂那群女人做得好多了,姜妹身材好,穿上衣服肯定漂亮。” “人好看了,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哪怕是打着补丁的衣服也好看。” “你手上拿的什么?信封?那边给你回应了?” “退稿信吧,我还没拆开。” 薛梨把信先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然后去把手打了肥皂洗干净,用干净的毛巾仔细擦干水渍,再回到房间里把信封拿在手上。 她没有暴力撕开信封,而是用小刀片把信封割开,很快,她就见到了信封里的东西。 通过封口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事,薛梨愣住了。 她下意识把信封里的东西全都抽了出来,发现根本就不是她和姜双玲寄过去的稿子,而是一些其他的纸页。 薛梨:“???” 她打开那些白纸,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顿时惊喜万分,这是一封编辑写给她们的信,说她们的稿子已经被定下来了,将会登上下个月的期刊…… 信上还给了不少关于画稿的评价和修改的建议。 …… 薛梨逐字逐句看完,内心里的激越无与伦比,真没想到她们的稿子居然真被选上了!!! 还是姜妹画的好! 除了编辑给他们的信,编辑部那边送了些名家画报给她们,所以这封信才会那么厚,附在最末尾的,还有稿费汇款单和几张表格。 “妈!妈!我们的画稿被选上了!!”薛梨拿着信封冲了出去。 “你没开玩笑吧?还真给选上了?” “那还有假?你看看,还有四十多稿费呢,这边是汇款单,我等会儿去邮局取钱去。”她们一共寄了十二页画稿,一页三元六角,所有的稿费是四十三元二角。 她跟姜双玲一人一半,那就是二十一块多,差不多就是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 那边还要求她们继续供稿,每个月十来页画稿,具体刊登视情况而定。姜双玲之前跟薛梨算过了,她写的这个小故事,整个篇幅不算长,大概在九十页左右。 薛梨在心里算了算,整个画稿连载完成,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对她来说,算是意外之财。 薛母得知情况是真的后,顿时高兴坏了,“多了二十几块钱?还有这种好事?咱家夜里得庆祝庆祝,晚上买点肉回来吧,家里还剩着些肉票。” “这事姜双玲还不知道,赶紧告诉她去!” “我也想去告诉她,可我不是还不知道她住哪吗?她住的地方不在容城,要等到下次培训班才能碰见她。”薛梨心急火燎的,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姜妹,想把这件喜事告诉她,可偏偏又不知道她人在哪,可没把她憋死。 她们要开始继续准备画稿。 “你这美术培训课上的不亏啊,这才几天,就把学费赚回来了……” “妈,你之前还阻止我不让去呢,得亏我去了,才遇得上姜妹,她可真是个天才!” …… 薛梨蹭蹭蹭跑下楼,冲去邮局把稿费取了出来,把其中的一部分装进一个干净的信封里,等到下一次培训课的时候交给姜双玲。 之后又去割了两斤肉,回到家里,夜里难得吃了一顿油水足的饭菜,点着夜灯,薛梨费了一晚上功夫把那套裙子给做好了。 白衬衫上衣,蓝色的下裙,平铺开在床上,款式十分漂亮,薛梨越看越喜欢,原本还想给自己做一套同样的,后来想起那天见到的…… 她心想还是算了。 压力太大。 * 对于齐珩做的馒头,姜双玲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热馒头还好,等傍晚去看的时候,蒸笼里剩下的全是硬邦邦的白板砖,兴许能砸死人的那种。 姜双玲:“……” 她只能请齐珩这个始作俑者帮忙把硬馒头切成片,又打了两个鸡蛋搅成鸡蛋液,用馒头片裹上一层鸡蛋液,在油锅的小火煎得焦香后,撒点细盐让齐珩端出去。 这样煎出来的馒头片意外不错。 原本两个孩子一个劲儿的摇头拒绝,打死也不吃馒头,结果还是被那一股鸡蛋香给诱惑了。 齐越拿起一块金黄色泛着微微焦香的馒头片,不费吹灰之力将它折断,把份量多的那一半给姜澈,份量少的那一半给自己,“姜二,我分给你一半。” 姜澈看了眼那两块分配不均匀的馒头片,齐越给他的那一半差不多有三个手指粗细,而齐越给自己留的,只有一个小拇指大小。 “……” 姜澈原本想拒绝,但是他吸了一口气,闻到了上面的鸡蛋香气,饥饿的肠胃咕噜噜地叫着,于是他抬手把那一块接了过去。 两个小家伙拿着手中的馒头片,回想起早上吃馒头的情形,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牙疼。 秉着壮士扼腕的信念,姜澈低头咬了一口,入口的馒头片酥脆极了,就像是小饼干似的,牙齿嚼的时候分外脆香,跟早上那噎死人不偿命的白板砖完全不一样。 他三两口就把手中的馒头片吃完了。 而那边的齐越也吃完了,美滋滋地去拿另外的馒头片,却发现大半已经快被齐珩吃完了。 齐越:“!!!!” 姜澈:“?????” …… 等姜双玲从厨房里出来,发现刚端出来没几分钟的盘子差不多就空了:“……没了?” “我一块都没尝到呢?” 齐珩指了指盘子,三个人把剩下的那块馒头片留给了她。 姜双玲哭笑不得,尝了一片,发现她煎出来的馒头片口感意外不错,“你们三要不要喝点汤啊?一下子吃了这么多,小心噎着。” “阿姐,还想吃馒头!” 姜双玲失笑:“你们确定?” 今早上三个人还都是一副“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馒头”的生无可恋表现,现在又喜欢上了吃馒头。 “下次吧,吃多了上火。”到底是油煎出来的。 “等你们后天去春游的时候做一点路上吃?” * 姜双玲之所以买了不少糖,也是为两个小家伙春游准备的,虽然这个年代的物资不丰富,但是春游不吃点小零食,还真不符合姜双玲对春游的理解。 她小学时出去春游,就等着老师发巧克力和果冻。 给两个小家伙提前准备了点桃酥和红豆糯米饼,让他们带着在路上吃。 春游的前一天,姜双玲见到了那个获得小学语文老师岗位的军嫂,周慧鹃,她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长得又黑又瘦,但是笑起来格外柔和亲切,说话的声音带点儿沙哑,没有罗红春的尖利。 “他们班里背后贴着的那画,是你画的吧?画的真好,好些孩子都喜欢呢,听说你之前的画还上了报纸,你可真是个有才艺的嫂子。” 一提到那副上报纸的画,姜双玲就有些牙疼,“你们都知道我的画上报纸了?” “知道,大家都知道,整个家属院都传开了,你可真会画画。” 姜双玲感觉自己头都大了三分,现在她就是后悔,分外后悔,恨不得回到离开的那一天,为什么要画蛇添足留下那一张画。 她原本以为也就只是在村子里传一传,谁知道还能上报纸?? “对了,姜嫂子,明天咱学校出去春游,你要不跟着一起去,能不能帮咱班里的孩子也画几幅画,我也想贴在教室的墙上……” “哎?”姜双玲愣了,“我也能过去?” “能啊,咱们家属院也有一辆车。” 姜双玲这会儿才知道,原本这些小朋友们出去春游,还借了几个兵哥一路跟着过去。 也对,虽然只是春游,但也要注意安全。 “我去问问孩子,要不要我一起跟着去。”姜双玲自己倒是有可无不可,但她怕孩子们介意,毕竟她小时候跟同学出去玩,最怕家长跟在一旁。 问了齐越姜澈两个小家伙,他们倒也不排斥,于是第二天姜双玲坐上家属院的车,跟着他们小学春游组的大巴一起出门了。 他们去的是容城郊外的一个公园。 这个时代的公园还非常有自然风貌,公园里面的人流也不多,只有扫地的大爷,优哉游哉抽着一口烟,时不时拽着扫帚清扫一下路旁。 “孩子们不要乱跑,互相不准吵架,听话,排好队。” “后面的男生不准揪女孩子的头发!” …… 孩子们先参观了纪念碑,后来跟着大队去爬山,姜双玲则跟在他们小学生的队伍里写写画画。 所有的小学生们包括老师校长都统一带着一个小红帽,姜双玲也不免俗,被学校送了一个小红帽,只有旁边的几个兵哥没有带上小红帽。 她的速写非常快,很快就画了好几张,有帮周慧鹃画的他们班的同学,还有给齐越姜澈两个小家伙画的。 也就在这时,姜双玲终于看见了他们一年级小朋友大力、二力、三力一路排到小花的全貌。 他们家齐越和姜澈的身高在班里排倒数,姜澈最矮一点,旁边的董小花比他稍微高了一点。 “老师她哭了……” “老师,我走不动了。” “老师我想去那看看。” “老师……” …… 姜双玲带着小红帽藏在教师群体里,无数次庆幸自己没有当老师,这一群群孩子,就跟养鸭场里叽叽喳喳的小黄鸭似的,东一个“老师”,西一个“老师”,仿佛有无数话要说。 可真闹腾啊。 一边心里这样想着,姜双玲手下的动作却没停,一张小家伙们挤在一起讨论的漫画就在白纸上成型。 跟来的小学老师有六七个,还有老校长,以及帮忙看护小朋友的五个兵哥。 小朋友们还算听话,却还是把五个兵哥折腾得不行,“叔叔,能帮我摘朵花吗?” “不行。” “叔叔,你能抱我一下吗?我想看高一点。” “不合适。” “我能骑你肩膀上吗?” …… 小孩子们的脸皮全都厚如城墙,不是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到处乱蹿,就是有无数的问题和要求要告诉旁边的老师和叔叔们,他们的精力旺盛无比,休息一会儿立刻生龙活虎。 年纪越小的孩子越是虎头虎脑,稍大一点的就沉稳了许多。 姜双玲画了不少有趣的画,起码有十来张,只有几张比较复杂,其他的都是随手勾勒的简笔画,但都十分好看。 有些孩子也喜欢画画,姜双玲给他们分发了一张白纸和画笔,带着几个小家伙坐在石凳上教他们画画。 孩子们学的有模有样。 老校长看着那边教孩子们画画的漂亮女人,好奇地问旁边的周慧鹃,“那也是你们家属院的?” “嗯,那是齐营长家的。” “齐珩?那他俩还挺相配的,读过书吗?城里人?” “村里的,读过书,高中毕业,是个有文化的。” “是吗?她之前怎么就没想着来当老师?” “好像是喜欢画画,不想当语文老师。” “她画的怎么样?” “听说她的画上过报纸。” “哎?是吗?那还是个挺优秀的姑娘。”老校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让我来看看她的画,哎呦,还画的挺好,跟秦老师差不多啊。” 秦老师是他们学校的美术老师,这一次春游没有跟过来。 周慧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水平,就觉得她画的很好看。” “是挺好看的,我看孩子们都喜欢。” “她今天来给孩子们画了不少画吧,帮我代表孩子们感谢她……” * 姜双玲画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于是站在一边,从食盒里拿出自己带来的红豆糯米饼,慢慢吃着充饥。 几个孩子们还趴在石凳上认真画画。 齐越和姜澈这两孩子是个坐不住的,跟着孩子群在那边玩老鹰抓小鸡,老校长被叫去当老鹰,这两个矮冬瓜连带着董小花就是鸡崽队里的最后那三只。 “啊啊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抓小花!!” …… 鸡崽队很长,前面保护鸡崽队的“母鸡”是被邀请过来的一个身材矮小的兵哥,孩子们说要请叔叔来保护他们这一群小鸡崽儿。 尽管兵哥的身高一般,但对于他身后的鸡崽来说,却属于高了,鸡崽们牵着他的衣服,在后面神龙摆尾似的甩来甩去。 老校长这个老鹰当的十分称职。 隔三差五就能逮到一只鸡崽儿,很容易填饱肚子。 被抓的鸡崽儿们抱着下巴在旁边围着,跟队伍最前面的兵哥嘟嘟喃喃道:“叔叔,你都保护不好我们。” “小鸡全被抓了。” …… 被揪住衣摆的“母鸡”兵哥表情越发生无可恋。 他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答应这群小家伙来玩老鹰抓小鸡。 齐越和姜澈挤在队伍末尾,他们这两只鸡崽儿十分沉稳,从来都没被抓过。 姜双玲边吃红豆饼边看着他们玩老鹰抓小鸡下饭,险些笑得肚子疼,并且十分同情前面的兵哥。 下饭,这剧情十分下饭! 他们家的两只鸡崽儿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被抓到。 周慧鹃走到她身边,好奇地问她:“你也挺喜欢小孩子的吧?” 姜双玲点了点头,“还好,小孩子们都很可爱。” “是啊,我也喜欢小孩子。”周慧鹃笑得一脸温柔,虽然是一张不太好看的脸庞,却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姜双玲发现许多小学生挺喜欢她的,也怪不得她能越过罗红春,竞选上了这一个小学老师。 “你也是高中毕业的,当初怎么就没有报名来当小学老师?你要是报名了,这老师的人选可能还落不到我头上。” “你自谦了,我看你才适合当这个小学老师,对我来说,一两个孩子还好,这么多小家伙加在一起,那就闹腾了。” “你家的两个孩子很聪明。” “谢谢。” “那个……你难道就不想尽快找一个工作?”周慧鹃觉得眼前的女人和她认识的其他军嫂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和她一起竞争小学老师的那几个,她们都迫切的希望有一份工作,能拿工资补贴家里。 “画画就是我的工作。” “嗯。”周慧鹃笑了,“你男人他怎么想的?他也答应吗?” “齐珩啊?他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最近在容钢一厂的培训班里学美术,这个培训班就是他帮我联系上的。” “真的呀,齐营长这人真好,我家的那个,脾气就不怎么样,没什么耐心,我稍微多说几句话,他就不耐烦,要不就骂人,说话总是一股命令的语气,让我去做着做那的……” 说起自家的男人,周慧鹃有一肚子牢骚,平日里她们这些老师凑在一起,聊得也不外呼是自家的男人和家里的孩子,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 以前周慧鹃很少把这些事情往外说,现在混在老师群体里,天天听各家倒苦水,或是闲聊别人的家事,都已经说习惯了,没事就唠叨个几句。 “我家的……他唯一的毛病大概就是话少吧。”想起齐珩,姜双玲所能挑的毛病也没多少。 话少,做事很狗……对了,最近还要加上一个厨艺太差!! “话少,话少点好也,齐营长那是严肃,怪不得能管好手下的那群兵。” …… 她们在这里聊着家常,那边的孩子们疯玩累了,有一个老师来找她们,“去那边山上掐蕨菜吧,就那边的小山坡上,我看到好多。” 姜双玲和周慧鹃以及另外一个老师,一起去山上掐蕨菜,等到她们离开的时候,个个都带着一大捆蕨菜。 傍晚做大巴回家,老校长把姜双玲叫到一旁,给了她两斤肉票,算是感谢她给孩子们的画。 姜双玲原本不想要,但是老校长硬塞给她,“拿着吧,孩子们高兴就好,回去把这些春游的画都贴在学校里。” “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应该的应该的。” 姜双玲只能收下了,坐车回去的时候,顺便在容城里买了两斤肉,今天大部分老师和孩子们都玩得非常累,最后姜双玲坐车到家属院的时候,已经在车上睡着了。 两个孩子也睡死了过去。 她一个个的把孩子抱回去,“你们给兔子准备的青草呢,今天先把兔子喂好。” 姜双玲带着两孩子和一捆蕨菜加两斤肉回去,回去之后,才发现齐珩今天意外回来的很早,如今已经在家里了。 “齐珩,来接一下孩子。” 两个迷迷糊糊还没完全睡醒的小家伙,走到齐珩的身边抱住他的膝盖,顺势就把头磕在上面睡着了。 齐珩左右手各抱一个,就要把孩子们带去房间里,姜双玲连忙叫住他:“烧了热水吗?先把俩孩子带去洗澡。” 两个脏兮兮的小家伙,回家了还是先洗干净了再说。 “齐珩,你带孩子们洗澡去。” “现在天气热了,洗慢点啊,一定要洗够二十分钟再出来。”姜双玲连连叮嘱道。 齐珩:“行……” 妻子总是喜欢给他出难题。 他带着两孩子去洗澡房里洗澡,姜双玲在厨房里只听见帘子后来传来一阵阵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和孩子们叽叽咕咕的叫声。 “洗好了洗好了,爸爸,我要出去睡觉。” “我也要睡觉!!姐夫,不洗了。” 齐珩:“时间还不够。” 这两孩子在这种时候,都是些不爱洗澡的邋遢货,被水淋了下就觉得自己洗好澡了。 “啊啊啊!!” “妈救命啊!!!” “姐救我!!” …… 齐珩没管他们,把两孩子塞进大澡盆里,就跟给鸭子拔毛似的,快速给两个孩子洗澡。 “救命啊!!老鹰吃小鸡了!!” 外面洗蕨菜的姜双玲:“……” 这两个鸡崽儿看来还没有出戏,之前一直没有被抓,现在回来了之后,就成了老鹰嘴边的一块肥肉。 “洗个澡还叫救命?” 姜双玲对着帘子说了句:“齐珩,要不你出来做饭,我来给孩子洗澡。” 齐珩眉毛一挑,“可以。” 澡盆里的两孩子一听,全身一个激灵,一人抱齐珩的一个胳膊,立刻化身好儿子和好弟弟。 “不要,我要爸爸帮我洗澡。” “男女授受不亲,男人才能帮我洗澡。” “不要姐姐洗!” …… 姜双玲忍俊不禁,觉得两个孩子在学校里已经学到了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已经开始有了男女意识,“那你们洗干净点。” 她似乎发现了一个大杀器。 如果两个孩子不听话,就说让齐珩做饭。 夜里吃的是腊肉炒蕨菜,红烧肉和萝卜肉丸子,两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可能因为今天体力消耗太大,姜双玲也跟着吃了不少。 他们一顿解决了两斤肉。 吃完了之后,姜双玲累得不行,倒在床上便直接睡着了过去,齐珩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把她叫醒。 齐珩坐在床边,在夜里昏黄的灯光下凝视着女人的睡颜,嘴里平静地说这话,最后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 一大早勉强挣扎起来,姜双玲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全身腰酸背痛,哪都不舒服,她一会儿在自己的腿上锤了锤,一会儿在肩膀上揉了揉,恨不得一天都躺在床上不起来。 而齐越和姜澈这两货,还跟没事人似的,早上起来生龙活虎。 两个小家伙照例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开开心心地喂了兔子,嘴里叽叽咕咕聊个不停。 “今天兔子的眼睛好红!” “喂它吃萝卜。” …… “小孩子的恢复力也太好了。”姜双玲不得不佩服孩子们的恢复力,昨天玩闹了一天,今天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把孩子送去车上,自己也要坐车去容城参加美术培训班的课。 姜双玲原本不想去了,因为身体太累,但是她可能被齐珩的强迫症感染,也不太想错过一节美术课,于是她还是按照计划赶到了容钢一厂。 这一次她是踩点到的。 一来就看见薛梨绕着一棵梧桐树转圈,跟个闷头苍蝇差不多,旁边路过的工厂男男女女都在议论纷纷。 “看那人是怎么了?” “魔怔了吧。” “要不要送医院去?” “她已经在那转大半天了……” …… 姜双玲:“??薛梨,你怎么了?” 第59章 礼物 原本还在转圈的薛梨一看见她, 立刻惊喜地停下了脚步,然而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整个人却站不稳, 险些往前栽倒下去。 姜双玲连忙小跑上前护着她,“你怎么了?” “晕了, 转晕了。”薛梨只觉得自己头昏目眩,恶心想吐, 周围的事物一会儿往左斜,一会儿往右倒。 “你这是遇见什么了, 在这里转圈?” “好事啊!!大好事啊!!姜妹,咱们的画稿被选上了,对了对了, 稿费, 喏,给你看, 这一份是你的。”薛梨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信封,连带着单据一起给姜双玲看。 “这是稿费,二十……二十……” “真的呀?”姜双玲终于明白为什么薛梨这么激动了, 听到稿子被采用,她的心跳跟着加速,喜悦的心情蔓延到整个身体。“太好了, 等等,薛梨,你先歇歇,先别激动,我知道是多少钱。” 平白多了二十来块,这可是她穿越到七十年代后靠着自己的美术绘画能力赚到的第一笔钱。 薛梨揉了揉太阳穴, 等了小半天之后,她的脑袋终于不晕了,“姜妹,我还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简直跟做梦似的,我的故事变成了连环画,现在居然还会被连环画报刊登……” “这是大好事啊。” “嗯,大好事,姜妹,其实我有点不太好意思,那些画稿明明每一张都是你画的,我拿走了一半,是不是太多了,明明你的功劳更大,那些画全是你画的。” 姜双玲摇了摇头,“画虽然是我画的,但是故事的创意是你的,你的功劳也很大。” “一半一半。” “走啦,都到时间了,咱们先进教室。” 她们两人欢欢喜喜进了大教室,坐在座位上时,还依旧说着刚才的话题,对于薛梨来说,这件事情太让她激动了,同样的,姜双玲的心情也未能平静。 “每个月连载,咱们之后几个月都能得到一笔钱,就跟多发了一笔工资似的,这中感觉太棒了。” 姜双玲笑了,“我和你不一样,我这一次,可算是赚到了第一笔工资。” “等下个月容城连环画报一出来,我就要去书店里买十本,不,二十本,我要把它们放在家里收藏。” “那我也多买几本。” …… “你们在说什么呢。”坐在她们俩旁边的一个白衣女人好奇地伸过头来问她们俩,“你们在说什么稿费?画稿,还有什么连环画报?” “什么被选上了啊?” “难不成你们去投了稿。” 姜双玲跟薛梨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应该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下个月连环画报一出来,作者写的就是她们两个人的名字,她们即便不说,旁的人也能知道。 “对,我们去给容城连环画报投了稿,后来被选上了。” “真的呀?!”旁边的白衣女人惊呼道。 “你们谁画的啊?” “姜妹画的。” “但我们两个都是作者。” 她的惊呼引起了边上许多人的注意,其他的人也开始听说了这件事,“什么?她们的投稿被选上了?” “那两个不是才来学画画没多久吗?” “我知道了,她们铁定是在说谎,那个叫薛梨的我知道,她的画啊,你们恐怕是没见过,她哪里会画画?她投的画稿能被选上,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喂喂,你看看她旁边坐着的那个姓姜的,学画的天赋很强,何组长赞扬过她好几次了,指不定人家是个学画的天才。” “再天才也不可能学了几天就堪比大师了?” “吹牛作假。” “要不她们是给人骗了?” …… 美术培训班的组织者,也是容钢一厂美术组的组长何文谨看见了这边的骚动,走到姜双玲的面前去询问情况,得知真相之后,为她们俩感到高兴。 别的人不清楚姜双玲的实力,何文谨则是将她的进步看在眼里的,“你这进步确实太快了,不过你也确实天赋卓绝,以后要更加努力,千万不能埋没了自己的天赋。” 虽然姜双玲的进步让何文谨觉得她像个妖孽一样,但学艺术的人中本来就有许多令人惊叹的稀世奇才,放在那些人当中,姜双玲的表现也并不算是最出众的,不过,别的艺术天才何文谨接触的不算多,但她对姜双玲的努力和认真却是认可的。 有天赋,又肯努力,本就能获得成功。 “何组长,她们该不会是在吹牛,就算那个姓姜的她再有天赋,她才学画多久啊?” 何文谨笑了笑:“她的画很有灵气,能让人喜欢的作品,就是好作品。” “姜双玲,如果你的画真的被容城连环画报刊登了,等到八月的容城文化宫画展,我就推荐你的一幅画上去,你好好准备准备。” “真的啊?谢谢何老师。”参加画展的机会难得,姜双玲非常高兴,一个画家要提升名气,那么作品参加画展,确实是一个快速提升名气的好渠道。 “你也要自己作品好,才能被选上画展。”说完后,何文谨就离开了。 遇上这中有天赋肯努力的美术奇才,何文谨自然愿意帮她一把。 “参加画展?是咱们城里八月的那个画展吗?” “那可是有许多美术大师的作品?” “她的画有能力参加画展?我不相信,这也太快了……” “那个姓姜的我似乎没怎么见过,她不是咱们厂子里的人?” “嗯,是外面来的。” …… 孙艳艳急匆匆跑进教室里,在座位上方才坐下,就听见了周围的议论纷纷。 “姜双玲真优秀,我可佩服她了,这才几天,美术能力进步那么大,还得到了何组长的认可。” “她的画我见过,她课上的作品十分优秀。” …… “上次咱们厂子里站着的那个军人你们见过吗?长得又高又俊还很年轻的那个,他竟然是姜双玲的那个军官丈夫。” “那个男人啊?我上次也见过,是个美男子,这对夫妻俩容貌都太出色了,很相配啊,怪不得姜双玲能看上他……” “我看姜双玲本人也很优秀,我可真羡慕她,嫁了个年轻又好看的丈夫,自己还有艺术绘画天赋,又努力又有才华,人长得还那么漂亮,我要向她学习!” 听到了这里,孙艳艳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优秀?她能有多优秀?还不是嫁了人去当后妈。” “还真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万一是在吹牛,小心别把牛皮给吹破了。” “你们信她的话,可真是傻子。” “她才学画多久?画报社的编辑除非是眼睛瞎,才选上她的画。” “好好的那么多画不要,要她一个没学过几天的?” 旁边的人一听孙艳艳这么说,顿时就顶了一句:“人家来学画画,是真心喜欢美术,人又有天赋,何老师都夸她,她的进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像某些人,来咱们厂子里学画就是为了勾三搭四。” 说这话的人早就看不惯孙艳艳的行为。 孙艳艳脸色又青又白,反驳了一句:“谁来这个美术培训班不是真心喜欢艺术?” “呵——”之前的那人冷笑了一声,“反正事情怎么样,大家心知肚明。” “你自己上课画成什么样子,真当别人不知道?” …… 孙艳艳跟人争论了半天,最后独自坐在位置上气闷。 “你怎么了?”张越盛趁着空档,来跟孙艳艳说话。 孙艳艳看着眼前戴眼镜的国字脸男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一开始瞧上了自认为十分优秀的张越盛,奈何张越盛第一眼没看上她,喜欢的是姜双玲,于是孙艳艳忍不住在心底跟对方较量。 孙艳艳嫉妒姜双玲长得好看,后来得知她嫁的不好,忍不住心中得意,觉得自己选男人的眼光高,越看张越盛越顺眼,心底也越来越喜欢他。 可那天她也见到了姜双玲的丈夫,那男人站在梧桐树下身姿挺拔,容貌英俊不凡,一身的气势更是令人折服惊叹。 跟对方相比,眼前的张越盛立刻被比了下去。 眼睛小,容貌不够出挑,身材矮……孙艳艳越看张越盛,越是发现了他身上的诸多问题。 “没什么,张技工,我觉得自己画的也行,要不咱们也去往画报投稿。” “听说你的画之前在厂子里的画展上还得了优秀的称号呢,张技工,这样,要不我来写故事,你帮我画出来,然后咱们去投稿?” 孙艳艳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她来培训班里学美术,确实学得不太认真,也分不清什么作品好,什么作品坏,但她每次看张越盛的绘画作品,都要比自己和周边的人优秀多了。 她先前听说过,张越盛还参加过他们厂子里办的美术画展,还得了优秀呢,是个非常有艺术天赋和浪漫情怀的男人。 那个姓姜的丈夫,虽然长得好看,说不定就是个不通文墨的武夫,为人粗糙,哪里有戴眼镜的张技工这样有文化,而又有艺术家的浪漫。 “你这个主意好,没想到孙艳艳你居然还擅长写作……”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胡乱写点东西……” …… 之前跟孙艳艳吵过几句的女人在心里暗笑,推了推旁边人的手肘,低声嘲讽道:“只要报了名,厂子里的职工都能参加画展,而参加画展的,一半都得了优秀。” “这俩的水平,做什么美梦。” “真是笑话,我以后不坐这了。” “干嘛不坐这?还可以继续看笑话……” * 美术班的课结束,姜双玲跟薛梨肩并肩往教室外走,嘴里讨论着后续的画稿设计,薛梨把姜双玲拉到了家里,将自己做好烫好的那套新裙子送给她。 姜双玲哪能收,连连摆手。 “你一定要收下,多亏了姜妹你,我才能圆梦。” “是照着你的尺码做的,我留着我也穿不了啊。” “收下。” “行,我收下,下一次我也做一套衣服送给你。” “不用了,我妈是个裁缝,我的衣服可不愁穿,倒不如送我几张画。” “好,那就帮你多画几张。” …… 从薛梨的家里出来,姜双玲拿出她之前给自己的那个信封,心里越发激动,里面两张十元的大团结,她倒不是看见这钱而激动,而是因为这可算是她来到七十年代后的第一笔工资! 这钱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 是她自己凭本事赚来的钱。 第一笔工资怎么花销呢?给家人买礼物。 姜双玲在心里很快就做下了决定,她先没有急着去买东西,而是去照相馆里把他们一家四口之前照好的全家福给拿到手,一共拍了四张照片。 照相馆的老板想将他们一家人的照片留着摆在店里,还说只要姜双玲愿意,这些照片就不收钱。 “能不能让我在店里摆一张,这些照片不收你们钱了,要不之后你们再来拍照,我给你们优惠,要不我也不收你们钱了,我还送你们几个相框。” 老板觉得这一家四口全都长得太好看了,男的俊,女的美,两个孩子跟小福娃似的长得讨喜可爱,这一家子摆在店里不仅赏心悦目,还有广告效应。 但是却被姜双玲拒绝了。 她不太想自己与齐珩,还有孩子们的照片拍在别人家的店里任人观看。 这些照片,就应该只摆在他们家里。 “唉……行。”被拒绝之后,照相馆的老板只能叹了一口气,“下次你们再来拍照啊。” 姜双玲带着照片从照相馆里走了出去,她把照片小心用油纸包裹了一层,夹在一个文件袋里,而后就去百货大楼给家人们选礼物。 她给两个孩子挑了个文具盒,给自己买了润肤油和雪花膏,最后轮到齐珩的时候,姜双玲确实有些头大。 不知道该给这男人选什么? 皮带?打火机?钱包?烟酒?…… 似乎他都不需要。 “给狗男人挑礼物也太难了。”姜双玲站在百货大楼里怔愣了大半天,经过无数次的纠结之后,最终,她买了一样齐珩并不需要,但是她觉得他可以拥有的一样重要东西。 ——二十四孔复音口琴。 她想看对方吹口琴。 买完了之后,算是解决了一个超级大难题,姜双玲松了一口气,又去买了银耳、桂圆、红枣、莲子、炒瓜子之类的干货,再去奢侈了一把,买了一只活鸡,还买了一个水果罐头,后来走到路边,突然听到街口一阵“轰隆”的巨响,发现那边竟然有爆米花。 就是那中老式的,一个大黑铁锅似的爆米花机器,姜双玲很久没有吃过爆米花了,干脆排着队也去买了一斤爆米花。 至此,刚到手的二十块钱,差不多被她嚯嚯了大半。 姜双玲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坐上顺风车回家属院,她恰好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车上除了值班开车的军装小哥,还有两个军嫂,正好那两个姜双玲都认识。 一个是坐在另外一边窗口的罗红春,中间给她挪位置的是牛家栋的母亲,也就是牛政委的妻子何玉凤,是个有些胖的和蔼大婶子,她一见到姜双玲,就冲着她热情地招手。 “齐家的,快上来,要开车了。” “前面的小哥慢点。” “把车门关上,摇下车窗。” 上车后,“哐”一声把车门给关上,姜双玲调整了下位置,手上还提着不少东西。 何玉凤好奇地往她带的那些东西上瞥,坐在最里面的罗红春也不禁看了过来。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家里有喜事了?一只大公鸡?我都听到声音了,叫得真响,雪花膏?文具盒,哎,这个文具盒漂亮,给两孩子买的?多少钱,你还买了……你这花了多少钱?” “瞧瞧,还有一套新衣服呢。” “你怎么不买布回去自己做,我看这套裙子颜色真漂亮,你才刚来多久?又做新衣服了?是买了布找裁缝帮忙做的?” “你家不是有缝纫机吗?” …… 何玉凤是个擅于操持家务的节俭妇女,一看姜双玲买的这些东西,立刻就在脑袋里计算起了花销,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她心想姜双玲还真是新媳妇儿,都不知道给家里省钱,现在不知道节省,以后等孩子长大了,钱哪里够用。 日子就得紧巴巴地过。 “你差不多都快花了人家一个月的工资了,齐家的,不是我说你,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要省着点用。” “你可太能花了,小心你家男人有意见。”何玉凤被姜双玲花钱大手大脚的劲儿给吓了一跳,好心提醒她省着点用。 “嗯,好,谢谢嫂子。”姜双玲知道自己今天确实花销大了点,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眼里看来不够节省。 不过,该庆祝的还是得庆祝,在她看来,钱赚回来省着不用也不应该。 她相信自己以后有能力赚更多的钱。 罗红春在此时突然拖长了音调:“感情钱不是自己赚的,花起来不知道心疼。” “我倒是有些同情齐营长。” “姜双玲,你买这些东西,该不会是为了寄回娘家?说起来你嫁给齐营长也有些日子了,是时候该往家里贴些东西了。” “你娘家那边是不是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她的语调颇为阴阳怪气,何玉凤听完了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前面开车的军装兵哥老老实实地开着车,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然而车速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一点点。 姜双玲语气冷了三分,“我就一个亲弟弟姜澈,老家没什么人了,这些也是买给齐珩和孩子们的。” 何玉凤搭腔道:“真要寄东西在城里早该寄了,罗红春你去容城的时候不正带了包东西嘛。” 罗红春脸色又黑又臭,车上的三个人中,真正往家里贴东西的人是她。 她之前以为自己能当上小学老师,可以吃公家饭,领一份工资和补贴,没忍住提早跟家里的爹娘哥嫂弟弟吹嘘了一波,谁知道工作最后没有落在她头上,单车也没买上,她爹娘却闹着要从她身上要孝敬。 现在娘家的人都以为她当老师了,她也觉得自己在那边扬眉吐气,此时让她说自己的岗位吹了,罗红春拉不下那个脸。 只好往家里贴了些孝敬,算是她“工资”买的。 她男人给她找关系,说是介绍去一个纺织厂当基础工人,但是那个纺织厂地方很远,工作条件差,干活又累,一个月还没多少钱,罗红春不太愿意去,可若是不去,她的工资从哪来? “那是我误会了,说错话了,姜双玲,我跟你道歉。”罗红春眼珠子一转,蓦地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突然热切的说道:“你跟我一样,都还没找到工作,我一个远方亲戚有门路,说是联系上纺织厂的工作,你要不要去试试?” 这个工作是做粗糙活的,罗红春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些女工,一个个手指都粗粝极了,脸上也苍老的很,姜双玲现在刚嫁过来,模样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要是去干几年这样的活,估计也跟个中年大婶差不多。 “谢谢,不用,我最近还在上美术培训班的课。” 何玉凤:“对,你学的真好,上次给家栋画的那个猴儿,他喜欢极了,我家男人也觉得好看,还夸你画的好。” 姜双玲:“……” 提起那个猴儿,姜双玲有些汗颜。 牛政委一家的审美十分清奇。 “孩子喜欢就好。” 旁边的罗红春好奇道:“什么猴儿?” “就这个猴头儿,我还给缝了一个,在我的衣摆下面呢,给你们看看,我这猴儿手艺好,我还给我家那个也缝了个。”何玉凤他们一家是真喜欢这个猴头儿,全家三口都给缝了个猴。 姜双玲见到何玉凤衣摆里面的那个猴,简直一愣一愣的,“牛家嫂子,你这手艺不错啊。” 何玉凤乐呵呵地配合着跟她商业互吹:“不是我针线活好,而是你画的好,下次能不能再帮我画个新的猴。” 姜双玲:“……可以。” 画个美猴王都成。 没想到牛家人那么喜欢猴。 她总算是明白牛家栋小朋友四处邀请人看猴的习惯是从哪学来的。 原来他妈也沉迷请人看猴儿。 前面开车的兵哥开着车都有点想往后瞧瞧。 罗红春见到了那个歪歪扭扭用针缝出来的猴,在心里险些没给笑死,只是在何玉凤面前没好笑出来。 就这猴的模样,想也想得到姜双玲的画是什么模样。 估计就跟孩子画的差不多,随便上几天美术培训班能学到什么?就是哄人玩的东西。 “姜双玲,要不你这美术培训班就先别去了呗,浪费那个钱,买画纸和笔都费钱,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好好的费那个钱,留着养孩子多好呀。” “工厂里的工作你考虑一下,有工作就有工资了,你看看你今天花的钱,又是买雪花膏,又是买衣服,还买了这些大包小包,回去男人准说你大手大脚,要是自己赚来的钱就不一样了,用自己赚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何玉凤觉得罗红春说得也对,姜双玲还年轻漂亮着,还不知道怎么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要是出去工作一段时间,知道赚钱不容易,回来就晓得怎么节俭。 “齐家的,你的确可以考虑考虑。” 姜双玲摆了摆手,她可没兴趣去干罗红春介绍来的工作,上一次没买成单车,就让她俩有了矛盾,今天说话更是夹枪带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好心给她介绍工作,估计就是来恶心她的。 “我暂时有别的赚钱方法,瞧,今天我买的这些东西,就是我自己赚来的钱,所以我才想着用自己赚来的钱给齐珩和孩子们买点东西,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何玉凤愣了,原本还一脸看好戏的罗红春也愣住了,“你怎么赚的呀?” “我给一家画报社投稿,得了些稿费。” 何玉凤用一中佩服地眼神看着她:“真的呀?你可太能了,这才学了多久,就能去投稿了,怪不得我家男人一见到你,就说你身上有才女气质。” “你跟别的姑娘气质不一样。” “原来齐营长娶了个艺术家啊。” “你是投上了什么出版社?” “容城连环画报,下个月就能见到了。” “这我好像听说过,下个月我也买一本来看看……” …… 两个人聊了几句,旁边的罗红春咬了咬唇,还没来得及插嘴说话,车子却是已经到了家属院。 下了车,姜双玲提着自己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可怜的大公鸡被她倒吊着提在手上,火红的鸡冠怂拉着。 姜双玲从来没有亲手杀过鸡鸭,因此她只能期盼齐珩今天能早点回来。 要不然这鸡…… 只能带孩子们干看着。 s:///book/13/13852/8301254.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0章 杀鸡 姜双玲提着大公鸡回到家里, 东西刚放下,人都还没歇息一会儿,两个猴孩子就回来了。 “妈!!” “阿姐!!” 两个男孩蹦蹦跳跳着往家里跑, 他们身后的太阳正要往下落,天上的层云波涛翻滚, 小手吱呀一声把院子的门打开,哐当哐当地背着小书包往家里撞。 牛家栋默默地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一蹦一跳地也往家里跑去。 “你们回来啦?”姜双玲走出屋子来迎接这两个孩子, 一出来就发现她们家孩子给她送了个大礼。 齐越的膝盖上破了个大洞,这个洞就跟后来流行的破洞牛仔裤一样大, 能看到裤子底下小破孩圆润的膝盖。 姜双玲先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小家伙膝盖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把裤子刮破了。 她赶紧往姜澈身上瞥了几眼, 发现她家弟弟身上的衣服没有破洞。 “衣服是怎么破的?” “不小心划破的。” “阿越, 你是想妈妈给你膝盖打个补丁,还是直接帮你缝好?” 齐越好奇的问:“能帮我打个老虎补丁吗?” 姜双玲:“……可以给你缝个简单的图案, 一个小老虎头。” “太好了!!那就帮我缝个老虎!!”齐越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就连旁边的姜澈听了, 都忍不住心驰神往。 姜双玲一见这个模样,心想大事不好,她也必须打个补丁才行:“你们可不能故意弄坏衣服啊?要是故意弄坏衣服, 就帮你们打个破破烂烂的碎补丁。” “特别难看,特别丑的那种。” 齐越:“……”他刚才还想着把左边的膝盖也搞个洞出来。 姜澈:“……”姜小弟刚刚还想着要姐姐在膝盖上缝个豹子。 姜双玲抱着胸,看见这两货心虚的模样,在心里哼哼了一声,要不是她防范于未然,不然肯定会出现让她哭笑不得的场面。 “好了, 阿越先把裤子换下来,我买了爆米花回来,一起过来吃。” 姜双玲把两个孩子叫进屋子里吃爆米花,又把一个水果罐头打开,给两个小家伙各自分了一碗。 “先吃爆米花,吃了糖水罐头再吃爆米花就不甜了。” 姜双玲笑着捏了捏两个小家伙的脸,又去房间里把今天拿回来的全家福给他们两个看。 照片上的四个人站在一起,两个小家伙在前面,她和齐珩站在后面,齐越和姜澈这两孩子笑得一脸灿烂,她自己的脸上同样满是笑容,齐珩的嘴角微微向上一勾。 是一张看起来格外温馨的照片。 这四张照片拍得是不同姿势不同站位的全家福照片,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还有抱着两个孩子的,每一张都是温馨而甜蜜的画面。 一点都看不出他们一家子清早出门拍照片的时候,还是三张苦瓜脸。 姜双玲庆幸自己先带着孩子们去买了糖,所以才能拍出这么甜的照片。 等之后再去拍全家福,同样还要去买糖。 “你们先看一会儿,之后咱们挂在墙上。”姜双玲这会儿突然想起了自己忘了啥。 她在百货大楼里记得买其他的东西,唯独忘记了买相框。 不过也没事,下次去容城的时候,再把相框给买上,到时候就把照片贴在家里的墙上。 “今天还给你们两个买了文具盒,去房间里看看。” 两个孩子“哇哇”叫着,看完了全家福,又跑回小房间里去看自己的新文具盒,一个个都高兴地不行。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姜双玲不禁也跟着笑了。 她自己抓了一把爆米花,一个一个送进嘴里,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全家福,在齐珩的脸上点了一下,这男人的眉眼十分上镜,三庭五眼生得极好,干净利落的五官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姜双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停在脑海里勾勒对方的轮廓,越是看见照片,就越是想要见到他。 “你可快点回来,组织需要你。” 姜双玲在心里期待这家伙可要快点回来,家里还等着这男人回来大显身手杀鸡呢。 上次齐珩杀鸭子的场面姜双玲没有亲眼目睹,这一次她想看看齐珩是怎么样干净利索地杀鸡的。 当然,鸡毛也需要齐营长来处理。 孩子们欢欢喜喜地看完了文具盒,拿着些切好的萝卜条跑出家门口去喂兔子,同样的,两孩子看见了被绑在地上的大公鸡。 这只买回来的大公鸡姜双玲没有带进厨房里,而是扔在了外面的屋檐底下,她觉得杀鸡味道重,还是在屋子外面杀鸡比较合适,同样也免得费力打扫。 “阿姐,大公鸡被绑了。” 姜澈和齐越兔子也不看了,而是蹲在那只大公鸡的身旁研究,那只大公鸡被绑了双腿,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偶尔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他们家里也养着鸡鸭,只不过她们家的鸡还没养大,还不到能吃的时候。 “这只鸡好大。” “比咱们家养的鸡都大。” “它能下蛋吗?” 姜双玲:“……这是公鸡啊孩子们,看看它漂亮的火红色大鸡冠,会清早起来打鸣的是大公鸡,公鸡不下蛋。” “为什么要扔在这里啊?” 齐越好奇道:“是捡来的吗?瘸腿了吗?” 姜双玲心想傻孩子,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大美事,这个年代出门捡只鸡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买的,这是我在外面买的鸡,咱们今天晚上炖鸡汤。” “到时候给你们一人一只大鸡腿。” 齐越和姜澈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甭管是鸡肉鸭肉还是鱼肉,只要是肉,孩子们都馋。 “你们先等着,我去把饭给煮上。”姜双玲跑进厨房,先把饭给煮上,而后又洗干净了红枣,泡发了一碗银耳,她一边等着某个男人回来,一边饶有兴致地把银耳细细地撕开。 要把银耳撕碎一些,才容易熬煮出胶质。 她把银耳羹煲上,小火慢炖着。 号角声在残阳中吹响了几次,晚风偶尔送来远处集体歌唱的余响,太阳沉入西山,天地间的光影灰暗,仿佛蒙着一层轻纱,在外面人的脸庞都看得不太清晰。 被绑腿的大公鸡仍旧孤零零地趴在屋檐底下,从房间里透过的几点光晕照在它深色的尾羽上。 “阿姐,要喂它吃点米吗?”姜小弟和齐越忍不住又去围着鸡看,因为已经天黑了,他们都饿了,因此也犹豫着要不要喂一下这只孤零零的待宰鸡。 姜双玲:“……应该不需要。” 姜双玲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终于发现自己心中不好的预感成真了,齐珩该早回来的时候偏偏不回来,不需要他提前回来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在院子里发现他的身影。 她靠在门板上,唏嘘长叹了一声,然后嚼了一粒爆米花,心想这大概就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万事总不按照人的心意来。 齐越也吃了一把爆米花,虽然爆米花味道好吃,又甜又香,然而吃得越多,越是想吃一点咸味的东西来冲淡嘴里的甜味,尤其是现在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比起吃香甜的爆米花,他们这些小男孩更想吃饭菜,想吃肉!! 姜双玲:“……” 没想到一只大公鸡买回来,还真一语成谶,他们三只能干看着,对“鸡”长叹。 姜双玲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其实她也有些饿了,越吃爆米花,越不解馋,越想吃肉,恶性循环。 齐越歪着脑袋回头问:“妈,我们什么时候吃鸡?” “你爸还没回来。” “爸爸回来我们才能吃鸡吗?” 姜双玲蹲在门口,双手撑着下巴,犹豫道:“你爸不回来,咱们谁杀鸡?” 谁杀鸡,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从小就没杀过鸡,同样也不会拔鸡毛,几十年后直接就能买到商家帮忙处理切好的新鲜鸡肉,哪里还懂得杀鸡这回事。 齐越:“……” 姜澈:“……” 两个小破孩齐齐把期待的眼光投向姜双玲,仿佛在说:领导,你办事啊!!!! “可我不会啊……” 姜双玲莫名其妙就感觉到了肩膀上出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得她有些胸闷,她低头看了眼手表,齐珩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来。 她之前想过了,要是齐珩到了这个最后时间还没回来,那只能是撸起袖子自己干。 要不然这只大公鸡难不成留在家里干看着,喂点米留着以后再吃?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耽搁下去就晚了,这么一想后,做下决定的姜双玲跑去厨房里把热水烧上,然后拎了一把菜刀跑出去,两个孩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跑进跑出。 因为吃鸡的事情缠绕在心头,两孩子也没兴趣做别的事情。 站在屋外,拿着菜刀的姜双玲觉得自己手中的菜刀沉甸甸的,让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刀刃,害怕等会儿要是割不断大公鸡的脖子要怎么办? ……是不是去磨一下刀比较好? 要不然折磨人也是在折磨鸡。 她指了指地上的大公鸡,问两个孩子,“你们两个怕不怕看见杀鸡?” 齐越摇了摇头:“男子汉什么都不怕。” 姜澈:“我也是男子汉。” 姜双玲:“……”我看你们两个男子汉就是想吃鸡。 “那……你们帮着我一起杀个鸡,你爸不回来,咱们就只能自力更生。”事到如今,他们三个也只能自强自立。 “阿越,阿澈,你们来扶着鸡。”姜双玲自然是不敢让这两个孩子接触菜刀的,因此,杀鸡的人只能是她自个儿。 齐越这个力气大的孩子把鸡扶了起来,姜澈在一旁压住它的翅膀,姜双玲看着眼前的画面,犹豫地提着手中的刀,还有一个用来接鸡血的碗。 姜双玲:“……” 虽然没见过猪跑,但也吃过猪肉,她在脑海里回忆别人的杀鸡过程,似乎一般在抹脖子之前,要先把脖子上的几缕鸡毛揪下来,这样才能方便下刀子。 于是姜双玲把刀放下,让孩子们压着鸡,自己先去拽了几撮鸡毛。 在这过程中,能够感受到大公鸡的挣扎,但是齐越的力气很足,抓稳一只大公鸡妥妥的。 姜双玲:“……” 现在可以准备下刀子了。 她重新提起了手中的菜刀,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有点慌。 姜澈:“……阿姐??” 齐越:“妈?” 姜双玲怔愣了一下,刚想问两孩子怎么了,顺便拖延一下杀鸡时间,谁知道这时,就突然看见两孩子的目光向着院门口看过去,她心中一颤,猛地转身向后看去。 齐珩推开院子门,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三个,声音平静道:“你们在干什么?” 也亏得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到四周一地鸡毛,自家妻子提着菜刀也丝毫不慌。 两孩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姜双玲一看见这男人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及时回来,这会儿不需要你了,临到关头又回来了。 尤其是在她的菜刀举到一半的时候凭空杀出来,让姜双玲有点恼羞成怒,于是她黑着一张脸,声音幽幽道: “你的妻儿妻弟正在谋划杀鸡大业。” 姜澈和齐越配合地点了点头,小姜澈还撸了下袖子,被齐越禁锢着的大公鸡“叽叽咕咕”着显示出自己的存在感,试图扑腾一下翅膀。 虽然这只本应该威武的红冠大公鸡没能扑腾翅膀成功,但也扇动了四周的一阵凉风,夹杂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成功地让抓住他的齐越连打了几个喷嚏。 齐越这个傲娇崽声音还真稚嫩,一时之间,安静的夜幕里只能听见他接连不断的喷嚏声。 齐珩嘴角一抽:“……杀鸡大业?” “没错。”拿着菜刀的姜双玲十分淡定的一点头,“相信你也看到了——” 齐珩:“……” 齐珩的目光扫过拿着刀的妻子,以及抓着鸡的儿子和小弟,抿了下唇后,无奈道:“我来。” 姜双玲心中无数烟花升上天空炸开,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虽然内心早就激动无比,但是她的表面上却依旧稳如老狗,在这狗男人身边待得久了,谁还不会摆一个狗表情。 “行,齐珩同志,组织的大业暂时交给你了,孩子们咱们先进去洗手。” “我等会儿帮你把热水端出来,你把鸡毛也处理了,齐珩同志。” “姜澈同志和齐越同志,你们要为齐珩同志加油。” 希望人家做事当然还不忘多贴几个彩虹屁过去,人家的事情还没开始做,咱们的“加油”先行一步。 齐越小同志和姜澈小同志心领神会,开开心心地说一声:“爸爸加油。” “姐夫加油。” “晚上吃鸡喽!” 两个孩子嘴里一阵欢呼,之后毫不留恋地往屋子里跑去,跟着姜双玲去厨房洗手。 他们三走人了之后,屋子外面顿时就冷清了不少,只剩下地上躺着叽叽咕咕的大公鸡和一把看起来不太锋利的菜刀,以及边上等着装东西的瓷碗。 齐珩:“……” 大公鸡:“叽咕……” 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这一切,所谓的“大业”,转瞬间成功了。 齐珩回来之后,对于姜双玲来说,一切就好办多了,她让男人帮自己把鸡杀好,兢兢业业把鸡毛也给除了,之后再动刀子把鸡肉内脏除掉切好。 这男人的速度毋庸置疑,很快一碗处理好的鸡肉就出现在了厨房的砧板上。 姜双玲把鸡肉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把生姜片红枣枸杞之类的扔进去煲汤。 她的心肝儿有些颤,虽然这鸡的价格有点贵,但这可是货真价实养出来的土鸡。 这种鸡都舍不得用其他的做法,回归最原始的清炖才是配得上它的烹饪方式。 不需要加太多调料,调料太多反而遮盖了它原本的鲜嫩,尤其这还是公鸡肉。 汤还没有煲好,鸡汤的鲜甜香气就开始在厨房里蔓延,那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肉香气引得人连连咽口水,姜双玲各端了一碗银耳羹出来,两个孩子加齐珩吃着银耳羹都觉得没滋没味的。 他们这会儿不吵也不闹,也完全没有心思去听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全都安安静静十分专注地坐在饭桌前,等待吃鸡。 齐越的心情焦灼的很,趴在桌子上抱着自己的脸揉了揉,心里有点后悔。 如果下一次家里又买了鸡,爸爸还没有回来,他这个齐大力不如自己拿着菜刀上。 那么就不用等到现在这么晚都没能吃上鸡肉。 不就是杀鸡吗?谁还不会了,他齐一也会。 “还没煮好吗?” “好饿啦……” “爆米花还没吃完?” …… 姜双玲从厨房里走出来,大步走到饭桌前坐下,跟旁边的齐越和姜澈是同款姿势,双手撑着脸颊,无精打采等着鸡汤做好,她闻着这香味都饿了。 唯独齐珩一个人腰杆子挺直,身姿端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姜双玲往齐珩身上瞪了好几眼,心想都是因为你回来的太晚了,所以咱家才会拖到现在还没能吃上肉。 你要反省一下,齐珩同志。 齐珩接收到了她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后,齐珩的眼神往齐越身上扫了一眼,差不多是他缩水版的齐越小同志老老实实地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姜澈跟着不由自主坐直身体。 姜双玲:“……”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跟着坐直了身体。 这狗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眼神不是这个意思,他们一家需要这么端正地等待吃鸡吗? “好香啊,阿姐,鸡是不是煮好了。”姜澈捂着肚子问,他实在有点饿得难受。 他的问题一问出来,旁边两个立刻同时把眼睛转向姜双玲。 姜双玲低头看了眼手表,十分遗憾,还没到点,“没有……” 两孩子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太香了。” 闻着不能吃,简直折磨人。 他们这边煲鸡汤的香气飘散到屋外,被外面的冷风吹散,分散成一阵一阵的香气,同样也飘到了隔壁家的屋子。 隔壁是何团长家,何团长去关了窗户,一个劲儿的揉着自己的鼻子,嘴里嘟嘟喃喃道:“这什么味儿啊,好香,隔壁煮什么呢?” “鸡汤的味儿呗。”王雪姝道。 “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吃什么鸡?难道是遇见大喜事了?” “……这谁知道?” “媳妇儿,我看隔壁齐珩他媳妇儿,厨艺比起宋大嫂来说也不差,你要不要也跟她学学?咱们也不能总是吃食堂,我都快吃腻了。”虽然食堂里的大锅饭炒出来并不难吃,但是架不住像他们这样天天吃。 天天吃再好吃的东西也觉得腻得慌。 “我学什么?我又不会做菜,要学你自己去学。”王雪姝摆了摆手,让她做菜,完全不可能。 “你自个儿去厨房做菜去。” 何团长拿着手在脸颊旁扇了扇,“我做菜?君子远庖厨,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做菜?”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做菜了?你要是想吃自家的,那你就自己做啊。” 何团长叹了一口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自家心硬如铁的美丽妻子,语气里充满着遗憾且丰沛的感情:“咱家怎么着也需要一点儿烟火气,不然每次回家,闻到的都是别人家的饭菜香。” 什么时候才能闻一闻自家的饭菜香。 “家里的厨房都浪费了。”他们家里的锅铲都不缺,只是没有人去用。 何团长忍不住唏嘘感叹了一句:“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到媳妇儿做给我的一顿饭。” 王雪姝:“这愿望不难实现,你去炊事班新娶一个。” 何团长:“炊事班都是男的,我娶谁去?再说我都已经娶你了。” “我娶一个媳妇儿就够了。” 王雪姝哼笑了几声:“你娶了我你就自己受着,家里的厨房放着不用,我也觉得浪费,老何,你干脆去炊事班学做菜呗,上次我看见宋大嫂在隔壁家分鱼,还说要分给我一条,我又不会做,当时就没要了,可我其实也挺想吃鱼的。” “你要是会厨艺,咱家想吃什么不就能自己做了。”王雪姝差不多也被何团长说动了,她天天吃着食堂的饭菜,也快要架不住了,不过她的理解和想法,与何团长所希望的完全不一样。 王雪姝越说越觉得她们家老何非常适合做菜!!! 平时就吃食堂的饭菜,要是老何下班回家早,那就老何做菜!!! 何团长指着自己:“还是我做菜啊?” “对啊,天天吃食堂的,食堂也就是那几个菜轮着换,我都快吃腻了,你给做点新鲜的,要不咱也去找宋大嫂要点豆瓣酱,那豆瓣酱炒起来香味十足。”虽然王雪姝不是个贪图满足食欲的人,但她也确实惦记宋大嫂家的豆瓣酱。 何团长感觉到一股人生怀疑,他眨了眨眼睛,神情恍惚自问自答:“我做菜能吃吗?一般不都是女人家做菜?” 他们家属院别的人家里,几乎全都是媳妇儿在家做饭煮菜。 王雪姝撩了撩自己身后的头发,闻言立刻说道:“你自己说过的话你忘了吗?刚才谁说炊事班都是大男人的?你们炊事班都是男人,那么做菜的难道不是男人该做的吗?” “食堂的饭菜也是男人做的,咱们天天吃的就是男人做的饭菜,你也是个男人,咱家就该吃你做的饭菜。” 何团长:“……是这样的吗?” “当然啦。”王雪姝回答的口气斩钉截铁。 何团长:“那隔壁姓齐的他就不做菜。” 王雪姝:“……”这个大傻子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白跟他胡扯了一大堆。 王雪姝十分冷静地抱着手臂,反问道:“谁说隔壁齐营长他就不做菜了?你看见了吗?” 何团长:“这一天天的,不都是他媳妇儿做的菜?” “凡是都有个例外,谁说他媳妇儿做菜,他齐营长就不做菜了,说不定他提前回来,就是他做饭菜的。” 何团长想起齐珩的那张脸,顿时在心里“呵呵”了一声,咬牙断定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要是去厨房做菜,打死我都不信。” 这家伙烧的菜能吃? 王雪姝:“……” 其实她心里也并不太相信齐珩会做菜,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么一张冷峻的脸穿上围裙在厨房里烧菜的模样。 确实,他做出来的菜,旁人敢吃么? 不过在自家老何面前不能这样说。 “你还别不信,说不定他真进过厨房,要不然明天去找姜妹子问问。” “他要是能进厨房,你明天也给我去炊事班学烧菜去,也让你媳妇儿来尝尝你做的菜。” 王雪姝觉得自己明天可以找时间跟姜双玲通通气。 何团长一口答应:“行啊,明天我也去找齐珩问问。” 他心里暗自决定找齐珩先探探口风。 不过…… 齐珩这软硬不吃的家伙口风要怎么探?一个屁都放不出来,我能从他的嘴里打听到什么? 万一直接问他:你做菜吗? 按他对齐珩的了解,说不定都懒得给他递眼神,也懒得回话。 那么鬼知道他到底做菜不做菜? 何团长心里发憷。 不过何团长转念一想,就这软硬不吃的家伙,他能老老实实去厨房里烧菜?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于是何团长这会儿心安理得了,“你跟姜妹子聊天的时候,随便也跟她学学怎么做菜?” “说起来,咱家的孩子还没吃过她妈做的饭菜呢。” 王雪姝回呛道:“说起来,咱家的孩子也从来没吃过她爸做的饭菜呢。” 何团长:“……” s:///book/13/13852/830823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61章 扰民 煲好的鸡汤上浮着一层鲜黄色的油脂, 鸡肉已经差不多煮成了白色,汤里点缀着几点红色的枸杞子和红枣,鲜明的色彩刺激着人的眼睛, 勾引着食欲。 姜双玲给每人都盛了一碗鸡汤,把鸡肉盛出来, 而后用剩下的汤煮了一大锅鸡汤面,还放了不少刚掐下来的青菜进去, 出锅的时候顺手撒上一把青翠的葱末。 夜里的饭菜就是这一锅香喷喷的清炖鸡汤,加上一锅鸡汤面, 姜双玲还炒了一个青菜,以及切好一个凉拌皮蛋。 一家子幸福地喝了一碗鸡汤,总算是得到了圆满。 “好好喝。” 喝完了汤之后, 齐越和姜澈觉得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 当然,齐越小同志这会儿更加后悔自己没有出手杀鸡。 早点杀鸡, 就能早点吃到。 以后他肯定要学着怎么去杀鸡。 姜澈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碗里的鸡汤,暖暖的鸡汤一进入胃里,就觉得整个身体都跟着变暖了起来, “阿姐,家里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姜澈觉得他们这段日子吃得太好了,前些日子姐夫回来, 他们一家才吃了鸭肉,之后去拍全家福,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好吃的,去春游也有很多零食,到了现在,居然还能吃到鸡肉…… 这是他以前过年时候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是啊, 阿姐遇见了一件大喜事。” 齐珩低头喝着汤,闻言抬头瞥向姜双玲。 姜双玲把自己白天遇见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她和薛梨之前的投稿,以及最近收到了回信,稿子被选中了,自己得到了二十一元六角的稿费。 虽然这笔钱暂时跟齐珩的工资相比并不算什么,但却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她终于能赚钱了,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当然,更让姜双玲惊喜的,是23书网化宫的画展,如果能有机会参选画展,这对于她来说自然算是一件更大的好事。 听了她说的话,两个孩子高兴地“哇哇”惊呼起来,最后十分和谐统一的鼓掌,“啪啪啪啪……” 就连齐珩都在旁边给她鼓了掌。 “姐姐好厉害!!” “妈妈好棒!” …… 具体一大波孩子的彩虹屁就不多提了,姜双玲红着脸心想果然是深得她真传的猴孩子们,这一波欢呼和吹嘘听得她兴高采烈,都快被彩虹屁给喂饱了,吃不下多少鸡肉。 姜双玲:“……” 但是这两个孩子和眼前的狗男人却是手下的筷子丝毫也不停滞,一边夸奖,一边快速地消灭着鸡肉,等姜双玲从彩虹屁里清醒过来,发现鸡肉已经消失了大半。 真能吃!!!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时代喂养出来的土鸡,味道是真的好吃,肉质鲜甜,不腻不柴,哪怕是什么也不放,只加点细盐进去,都是神仙美味。 吃着这只大公鸡,就让人忍不住惦记家里养的那几只鸡,仔细想想,还真舍不得,还要留着下蛋呢,杀一只都觉得心疼。 “我今天还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齐越同志和姜澈同志各奖励一个新的文具盒,我自己也买了擦脸和擦头发的雪花膏和发油……” “孩子们你们高兴吗?” “高兴!”两孩子异口同声回答。 旁边的男人却是皱了眉头,“我的呢?” 姜双玲勾唇一笑,“放心,你的也没忘,我帮你买了一件礼物,暂时保密,晚上给你一个惊喜。” “你可以先猜猜我帮你买了什么?” 齐珩:“……” 原本舒展开来的眉毛在这时又凝重了起来。 姜双玲在心里暗笑,她原本打算直接说出来的,但是谁让这狗男人今天晚上这么晚才回来,同样的,礼物也晚点再送。 另外,姜双玲也十分好奇,齐珩会在心里猜测自己会送给他什么礼物。 他能猜得到自己买的礼物吗? 姜双玲自信满满,心道他肯定猜不到。 一锅鸡肉,包括旁边的一大锅鸡汤面,经过几个人的努力,全都消灭地干干净净,连一点儿汤都没有剩下,安静的屋子里只微微残留着鸡汤的香气。 外面院子飘落的几根鸡毛显示着那只大公鸡过去存在过的痕迹。 “下次什么时候再吃鸡啊?” “我也想吃鸡。” …… 两个孩子吃完了之后,还惦记着下一次吃鸡。 “哪有那么多美事,今天都吃饱了还惦记着,咱家养的鸡都怕你们呢。” “咱家养的鸡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噗,你们这些小坏蛋还真想着家里的鸡。” “等过年的时候再吃,可怜的小鸡们这才刚来自家多久,就想吃它们了,再让它们长大点。” …… 齐珩把所有的碗筷整理好,端去厨房里洗碗,姜双玲则领着两个孩子坐到了缝纫机前,旁边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电台节目,节目播音员嘹亮富有感**彩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 孩子们在旁边写作业,姜双玲拿出了之前齐越换下来的那条裤子,看着膝盖上哗啦啦的破洞,一阵无语凝噎。 她揉了揉这条裤子的布料,发现布料紧密厚实,要把这么厚实的布料薅出这么大的洞,也是十分了不起了。 “阿越,裤子你是怎么弄的?” 齐越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老神在在道:“我也不知道,今天一下课就发现裤子破了。” 姜双玲:“……” 听起来就不像是实话。 不过男孩子嘛,各种地方钻来滚去的,衣服裤子就是容易磨破刮破。 “那你以后小心点儿,危险的地方不要去,裤子破了没事,人要注意安全,小齐同志听见了吗?” 齐越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姜小同志,你知道咱们组织里的齐越同志裤子是怎么刮破的吗?” 被点名的姜小同志下意识回了一句话:“爬树。” 姜双玲:“……” 她就知道裤子不会无缘无故破了。 “那姜小同志你爬了吗?” 齐越:“所有的同志都爬了。” 姜双玲:“……” 你们倒是坦白得很。 “你们小心摔着啊,以后少做危险的事情。”姜双玲原本想说以后不准爬树,可又想起齐珩那三两下上房 顶的身手,说不定也是从小调皮捣蛋爬树掏鸟窝给练出来的。 他们家庭跟普通的家庭也不一样,以后的齐越说不定也要参军,什么都不准孩子们做,养得太过于仔细的话,也不符合他们齐家男人的要求。 “至少别伤着自己,伤着衣服不要紧,伤着衣服还能给你们补一补。” 姜澈在一旁默默的举了下小手,声音跟蚊子似的,“阿姐,我也要补裤子。” 姜双玲:“……阿弟你怎么了?” 姜澈沉默着脸红了,原本一张清秀像是小女孩的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姜小弟刚才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裤-裆裂开了个洞,现在羞涩极了。 姜双玲:“……” 好家伙,一个烂了膝盖,一个烂了裤-裆。 她也分别不出来究竟哪个更强一点。 “你把裤子脱下来,阿姐顺便也帮你给缝上。” 姜澈脸红着点了点头,跑回小房间里脱裤子去了。 姜双玲顺手检查了一下齐越刚才的那条裤子,呦呵,刚才她还没发现,原来齐小同志的裤-裆也烂了个洞,不过这洞烂的比较小一点。 姜双玲:“……” 她把裤-裆上的洞拿到齐越的面前晃了晃,“你之前发现了吗?” 齐越盯着裤-裆上的洞,一阵迟疑:“没有,我回来的时候没有。” 姜双玲:“……”没有就怪了。 没有难不成还是我帮你撕开的? 她把裤子扔到一边,好笑地把齐越抱过来,亲昵地在他的脸上搓了搓,“你们两个啊,还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裤-裆也一起烂!!! 齐越被她抱在怀里,微微晃了晃脸庞躲开对方的手,浅薄的小脸皮终于开始变红。 “阿姐,我裤子换好了。” “都站过来,来看我给你们缝裤子,还有没有别的裤子要补的,都一起说一下。” …… 缝纫机的声音嗒嗒嗒有节奏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遮盖了一点儿播音员的声响,齐珩站在厨房门口,衣袖向上卷起了一截,指间带着点未干的水渍,他看向缝纫机前坐着的人和旁边的两个孩子,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 夜里,姜双玲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坐在床头梳理自己身后的长发,她把所有的头发都揽到了胸前,用扇形的木梳子轻轻打理。 齐珩推开门走进来,走到了她身边,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际,将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地嗅着她脖颈上浅淡的甜香。 姜双玲被他弄得有些痒,笑着回过头,左手把他的脸往旁边推了一下,但是没能推开,于是她侧过脸去,抱住身后人的俊脸,主动吻了上去。 男人总是会不断地加深这个吻。 “先等等,来看看我今天给你挑的礼物——”在事情险些要不受控制之前,姜双玲强行刹车,从一旁的枕头底下拖出自己今天“精心”挑选给齐珩的小礼物。 ——口琴。 这个口琴的做工非常漂亮,二十四个孔整整齐齐排成了两排,在房间的灯光下,口琴的外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姜双玲还给弄个了红色的蝴蝶结和小卡片装饰在后面。 小卡片上是她自己的画,画的是吹口琴的漫画版齐珩,旁边写上了一行字:送给齐珩同志的礼物。 齐珩把对方送的礼物接到了手中,盯着口琴看了好一会儿,沉着声音蹦出了三个字,“我不会。” 姜双玲一听他这话,抬手揩了下嘴角,在心里得意地大笑了几声,心说就猜到你不会,所以她才买的!!! 这男人当初买缝纫机自行车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她到底会不会。 不会咱们可以学嘛。 “齐珩,没关系,不会不要紧,我买了口琴后,顺便去买了学习口琴的一本小册子,喏,你看,一起当成礼物送给你。”姜双玲早有准备,连忙摸出另一本口琴教学小册子给齐珩。 她苦思冥想送出来的礼物也是有备而来的。 要选一个齐珩大概率不会的,但是声音也不大,更不能难听,也容易学的东西。 她挑来挑去就觉得口琴最合适,简单易学,不会打击五音不全小朋友的自信心,随便吹吹,也能吹出一手简单的曲调。 “我买口琴的时候,那边还说再多加一点钱就能给我搭个二胡,可我没要哦。” 说起这件事,姜双玲也险些被噎住了,买口琴居然还还能给她搭个二胡。 她当时算了一下,搭个二胡其实还挺实惠的,二胡相当于半价送的,不过……她要是真拖个二胡回来,实在是无法想象齐珩拉二胡的模样。 就算齐珩愿意学,隔壁的何团长连带着王雪姝估计要杀上他们家了。 为了邻居着想,还是不要在家里拉二胡。 “齐珩,以后这口琴就是属于你的了。”姜双玲笑眯眯地握住口琴的另一截,微微使力往齐珩的手里塞了塞。“买都买了,你学一下,我想听你吹口琴。” 齐珩:“……” 姜双玲只好抱着对方的脖颈讨好般地蹭了蹭,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不会也得给我去学会。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这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到他这一声“嗯”后,姜双玲心里乐开了花,“你现在先别练,咱们放着明天再学,要是现在吹就是扰民了,何团长他们一家会杀过来的。” 一想到齐珩将来也要老老实实地学着怎么吹口琴,姜双玲心里就觉得一阵得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贴在齐珩的怀里暗笑不已。 齐珩这时把口琴放下,回抱住她的腰身,“后天,有客人来家里吃个饭。” 姜双玲怔愣了一下,“什么客?” 她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他们营里的教导员在前段时间的外出任务里立了功,如今要上调去外地当政委,因此几个相熟的战友就打算聚一聚。 “有多少人?” “七八个。” 姜双玲心里刚想着那也人不多啊,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凑个一桌而已。 不过…… 她后来又恍然一惊,如果这样的七八个,每个都像齐珩一样能吃的话,那么要准备的饭菜就很多了…… “要准备不少饭菜才行。” “不用太过隆重。” “那也要做得丰盛一些,是中午还是晚上?晚上……这下 孩子们可好了,最近咱家天天有好吃的。” * 罗红春回到家里,家里的丈夫见到她十分不满:“都让你老老实实跟那边的人说清楚,老师的工作没轮上你,你偏不说,还往家里寄那些东西。” 自己的妻子打肿脸充胖子给家里寄孝敬,令男人觉得不舒服。 罗红春心虚极了,都怪她之前已经把牛皮给吹出去了,认定老师的职位肯定属于自己,现在要是说老师的位置被人抢走了,娘家那边还不笑话她。 “再等几个月,等几个月再说,那时就说我干着老师觉得不合适,让给别人了。” “你啊,就是有毛病,名额都没落到你头上,你就四处嚷嚷,现在知道错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姓周的女人能比得上我,你看她又黑又瘦,长成那样,声音也不够响亮,她怎么够资格当老师啊?我看这后面肯定有猫腻。” “我让你去找人你偏不去。” “那边都说了是公平竞争,找谁都没用,是你自己比不上人家……” “不说这个了,那说说厂子里的活,你先去那边干着。” 一听到这话,罗红春登时不乐意了,她今天出去吃了一肚子的气,她怎么能去纺织厂里干那种低级的脏活累活,“不行,太累了,我不想做这个,不合适。” 要是放在以前的罗红春身上,能有个工作她就满足了,也不挑,但是之前她已经去体验过当老师的滋味,现在怎么能满足去干那种脏累的苦工。 “那你还不赶紧找个合适的工作?要不你就赶紧跟你的娘家说清楚,少花那些冤枉钱——” 罗红春深呼吸了几口气,“我打算去学画画,容钢一厂有个美术培训班很有名,我跟人打听过了,这个培训班跟其他闹着玩的不一样,里面有个姓何的女人,还没进厂子前就是个画家,很有门路,有人脉,经常找各种美术大师来厂子里授课……” “我要是学了画画,咱家以后就有钱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做梦呢,你以为你学几天画画就能赚钱了?” “我可没胡说八道,我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遇见那姓姜的女人,就是齐营长之前娶的那个,也是我跟你说过,很笨的那个女人,学个自行车学了半天都不会。” “她就是去学了大半个月画画,就能给画报社投稿了,稿费比人家一个月工资还高呢。” 她男人嘲笑了几声,“她画画能投稿赚到钱,你就能行?” “我怎么就不能行?我可比她聪明多了,你放心,我去跟着学几天,也去给画报社投稿,我比她努力,我比她更能吃苦,我肯定能赚更多的钱。” “放着这种轻松的活不干,我干嘛还要去厂子里去做那种脏活累活。” “等以后,人家就说你妻子是个艺术家。” 男人抽了一支烟,“得了你,艺术家,我看咱家属院就何团长家的那个还像个样,你,你怎么能行。” “我怎么就不能行了?你别看不起人,等以后我能还上报纸,我还能出书。” “我从小学东西就特别快,比如那个单车,别人都要学,我根本就不用学,骑上去我就会了,比起那个,画画更简单。” “你是不知道,今天还遇见了牛家的嫂子,她说之前姓姜的那女人给她画了个猴,我还以为那猴是个什么猴呢,看了一眼,嗐,丑死了。” “姓姜的画成那样,都能给画报社投稿,我随便学几天,肯定画的比她更好。” “那猴我都能画。” 男人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从鼻孔里冒了出来,“你要是有画画天赋,你之前怎么不画?课上老师没教?” 罗红春一摆手,“嗐,咱那些乡下旮沓里的老师,能教什么玩意儿?你没听说这培训班请的是有名有水平的画家吗?这些个大师随便抖点豆子出来,就够咱们吃饱肚子了。” “那些大师肯定有秘诀,肯定有诀窍的,我在旁边看几眼,我也能学成大师。” * 姜双玲想着家里要来客人了,还是得提前一天准备好东西,她对招待客人也没什么经验,早上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宋大嫂,正好找她取取经。 宋大嫂就给了她几句话,“男人们的饭量嘛,管量就行了,一定要量大,管饱。” “那一个个的,人高马大,贼能吃。” 姜双玲问了问大概要准备多少,宋大嫂就让她按自家男人的饭量来算。 姜双玲:“……???” 按齐珩的饭量来算? 不算不知道,一算就很可怕了。 宋大嫂见她愣了,以为她是在心里估量,“你才搬来没多久,家里的锅碗瓢盆不一定够,要是有需要,我借个锅子给你……” “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提啊。” 姜双玲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连连道:“好好好……谢谢宋嫂子。” 宋大嫂可真是个热情的人。 姜双玲先去要了些鱼和田螺回来在家里养着,这些也属于肉食类,在他们这里不值什么钱,不过煮这两样东西,那也得油水足才能好吃。 要是干巴巴的用水煮,估计都没少人吃得下去,尤其是田螺。 不过姜双玲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猪油,随身民宿里每天一碗猪油,他们家都吃不完,每天重置刷新都浪费在那里。 和别人家相比,她倒是能大着胆子多做点油水足的饭菜,别人要是问起来,她也可以推脱说是跟人多换了些油票。 姜双玲费了些力气把这二十来斤的东西搬回家去,她放水把田螺和鱼处理好,随意洗了下手,舀了一瓢水在院子里一边给菜地浇水,一边歇息。 她站在院子里没多久,隔壁一对夫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恰好是何团长和王雪姝。 这两人一见到姜双玲,眼睛里都跟发了光似的。 姜双玲感觉到了两道无法令人忽视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不是她熟悉狗男人眼神,而是另一种陌生的视线。 她不禁被看得往后一退。 姜双玲抬头隔着一层篱笆看见了隔壁院子里的何团长夫妻,就觉得这两人估计是有事要找她。 能有什么事情来找她? 难不成是因为齐珩吹口琴? 不过也不对啊,齐珩都还没能开始扰民呢。 “何团长,你们这是有什么事要出门吗?” 第62章 坚持 看着隔壁站着的姜双玲, 王雪姝原本心中一喜,后来立刻反应过来,如今这情况不对, 要是她一个人也就算了,可如今她现在身旁还站着个老何。 她用余光偷偷瞥了下何团长, 这大傻子嘴角一弯,眼睛比平日亮得很, 还不知道心里在惦记着什么。 万一平日里齐珩还真不下厨,她现在带着老何冲上去,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王雪姝:“……” 若是她等会儿给姜双玲使眼神,也不知道这大妹子能不能反应过来,要是不能反应过来, 岂不是把自己坑了一把。 昨天老何说了, 要是齐珩也不做菜,他也不做, 他不但不做,他还要王雪姝去做。 王雪姝倒也不是特别厌恶进厨房,她就是不想看见她家老何那股子嚣张劲儿。 必须得打压打压他的气焰才行。 不是她不相信姜妹子的临机应变能力, 实在是打仗要做好周全准备,不能留给敌人可乘之机。 “老何。”王雪姝拉了拉何团长的手,两人背过身去说悄悄话, “我觉得咱俩这样直接冲上去问不合适,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怎的了。” “万一别人知道这件事情,还不私底下笑话咱们俩。” 实际上他们夫妻俩在外人眼里就属于非常奇葩的一对,为了个做菜闹成这样。 当初他俩成婚的时候,何团长的那些战友,王雪姝的那些文工团小姐妹包括他们的父母亲戚, 没有一个人看好这段婚姻。 何团长那边的人觉得王雪姝除了长得漂亮好看外,不是个会操持家务的好妻子,王雪姝的小姐妹也觉得何团长这个糙汉子配不上貌美的王雪姝。 不过后来,两个人勉强凑合成了一对,哪怕家里天天没什么烟火气,冷锅冷灶的,硬是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算是让周围的围观群众们大跌了眼镜。 “况且咱们夫妻两个这样气势汹汹去找小姜问,万一把她吓到了怎么办。” “不过这样的小问题,哪用得着咱们这样的架势,你看不如这样,咱们先出去办事,之后我再悄悄地找小姜把事情问清楚,而你呢,你就去找齐珩,这样办最好,找他们夫妻俩都问一问,免得咱俩打听到的与事实有出入。” “齐珩这人你知道的,他一向有事说事,不会扯谎。”王雪姝在何团长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姜双玲,“咱们正打算出门呢,也没什么事。” 说着说着,王雪姝背对着何团长,冲着姜双玲眨了眨眼睛。 姜双玲:“……” “哦,原来是这样啊。” 姜双玲一脸莫名其妙,她真不懂大早上的,隔壁夫妻俩到底冲着她打什么哑谜。 人家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姜双玲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要掺和人家情侣吵架。 要不然左右不是人的就是自己。 于是姜双玲打算三下五除二把菜地的水浇完,马上遁回屋子里去。 “媳妇儿。”何团长又拉过王雪姝,小声跟她说悄悄话,“我当然知道齐珩这人一向有事说事,不会扯谎——” 但是同样的,这家伙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我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这人谎话实话都不会说出来,只会给你一副冷峻的面容冷峻的眼神让你自己意会。 何团长心想:我才没那么傻我去问他。 问出来的结果都能把他自己的给噎死,干嘛没事找气受。 “人小姜就在这里,咱们直接找她问一问不就得了,干嘛舍近求远。” “我相信小姜的为人,她也不是个会说谎的,她和齐珩那家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走走,咱们随便问几句,就出门办事,啥都不耽误,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呢。” 何团长看着眼前的王雪姝,在心里得意一笑,他心知要问最好就问眼前的姜双玲,而且还是现在问时机最好。 这种大好时候不去找小姜问清楚,难不成还等自己媳妇儿去跟她串通一番? 他现在也是越来越看不透齐珩了,齐珩这人看着冷冰冰的不解风情,私底下还挺宠媳妇儿的,难保不会配合女人在他面前唱双簧。 万一把他老何坑一把就惨了。 这些个不省心的女人,不得不防。 要问就得现在问,杀他个措手不及,看王雪姝这会儿模样,绝对还没来得及跟对面的小姜串通。 “小姜啊,你等等,咱们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不等王雪姝回话,何团长直接叫住了姜双玲,兴冲冲拉着王雪姝的手往隔壁走。 姜双玲:“……” 眼前这一对夫妻,一个兴致冲冲,一个时不时给她使眼色,这是要闹哪样啊?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在屋子里歇息。 “何团长,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有事就直接说。” 何团长一听她这话,也不禁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不成直接开口问你们家齐珩在家里做不做菜? 王雪姝抱胸站在一旁,反正她不打算说话,这种时候越说越错,等着看他们家老何同志的表演。 “昨天夜里,你们家杀鸡了?家里有喜事儿,那煲汤的味道可真香。”在提问题之前,何团长决定先瞎唠嗑一把。 姜双玲听他问起这事儿,还当是自己昨夜扰民了,心里被吓了一跳。 齐珩还没来得及吹口琴,他们家煲鸡汤就先让邻居感到疑惑。 “是啊,有点喜事儿。” 何团长故意问道:“你们家这鸡汤是谁做的?” 姜双玲:“这个……” 这还真不太好说,姜双玲觉得自己对昨夜煲汤的事情并没有做多大的贡献,鸡是齐珩杀的,鸡毛是齐珩除掉的,鸡肉也是齐珩切好的,她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把鸡肉和材料扔进锅里,算好时间和火候…… 王雪姝一听她迟疑,立刻眼睛就亮了,“难不成是你们家齐营长做的。” 何团长的眼睛立刻瞪得像铜铃似的。 姜双玲:“……算是他做的。” 算来算去,昨天他们能喝到鸡汤,功劳大多在齐珩的身上,所以应该也能算是他做的。 “真的呀!”王雪姝觉得自己简直有如神助,隔壁的齐营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好男人啊,居然还会洗手做汤羹。 王雪姝连连瞪了何团长好几眼,甩了无数个眼刀子: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还不知道学着点,你不如隔壁家老齐。 人家还会给媳妇儿煲鸡汤呢。 <b r> 你啥时候才能给我煲个汤? 何团长心里那叫一个震惊,心说齐珩不做人,好端端的,家里能遇见什么大喜事,你一个大男人还给女人煲鸡汤。 何团长:“……” 谁知道他这么随口一问,居然还精准踩在地-雷上了。 “小姜,你们家齐珩,他平日里进厨房?” 姜双玲:“……” 听了这两夫妻问了这些问题,还有这两夫妻如今的神色,姜双玲大概也能回过味了。 她也知道何团长夫妻的情况,这两人都是不在家做饭菜,平日里吃食堂的人,经常见这两人从食堂里打饭菜回家,从来就没有见他家开过火。 估计就是在家里吵架,争论到底应该谁下厨,何团长肯定说下厨是女人该做的,王雪姝呢估计说大男人也可以下厨,结果吵来吵去,就波及到他们家了。 所以才会关注齐珩到底做不做菜。 姜双玲这会儿也有点头疼,这两夫妻神仙打架,他们凡人遭殃,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齐珩下厨……齐珩那厨艺……齐珩下厨是用来恐吓孩子们的…… “咱们各家的情况都不一样。”姜双玲也不太愿意向旁边人吐露太多关于她和齐珩夫妻两人的事情。 虽然她家狗男人很狗,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帮忙维护一下他的面子。 一听见姜双玲这话,王雪姝刚才还高兴的脸立刻就变了,而何团长顿时觉得有戏。 估计里面有隐情。 “什么不一样啊???咱们都是邻居,彼此了解一下各自的情况,互相学习学习,这有什么不好的。” “小姜同志,你就直接说呗,你们家齐营长平日里进不进厨房。” “你可要说实话。” 王雪姝立刻在旁边插嘴道:“姜妹子你就直说,我们家老何说了,齐营长要是进厨房,他也进厨房洗菜做饭去。” 姜双玲:“……” 这俩夫妻果然…… 合着你们俩争论吵架,拿我当工具人使? 我和齐珩是论据不成? “何团长,你们上别家问问呗,我这有事要出去了。”工具人姜决定不凑工具人的热闹。 “哎哎哎,你等等,急什么呢,咱们再聊几句,你们家孩子,齐越他吃过他爸爸做的东西吗?” 姜双玲:“……吃过。” “真的呀?”何团长夫妻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姜双玲:“……” 然而他们家的孩子可能并不想吃他爸做的东西。 “那孩子们感觉怎么样?还想再吃吗?” 姜双玲:“无法形容,各家不一样,孩子们或许想吃……” 齐珩做的馒头,威力比较奇特,一开始吃并不好吃,但是把那硬邦邦的馒头煎成馒头片,两孩子挺喜欢吃的。 或许他们还愿意以后再吃齐珩做的馒头。 但是…… 一想到那个白板砖,姜双玲还是觉得要缓一缓。 “不说了啊,我真有事情要出去了。” 姜双玲为了明天请客吃的饭菜,还有些东西没有买齐,于是她绕过何团长夫妻,带着东西,往石磨所在的地方而去。 剩下何团长和王雪姝站在院子门外面面相觑。 王雪姝抱胸挑了挑眉:“等你办完事,可以去炊事班一趟了。” “我跟孩子们等着吃你做的东西。” “你听听人齐家的孩子多幸福,能吃到父亲亲手做的饭菜,你跟着学学。” “怪不得他们都说人齐营长优秀呢,我也觉得齐营长多优秀啊。” 王雪姝嘴上夸赞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何团长:“……” 难不成他等会儿真要去炊事班学一下做菜? * 何团长出去办完了事,立刻去找齐珩。 “你们营长呢?齐珩呢?” “何团长你找咱们营长做什么?” “咱营长在那边训练……” …… 何团长问了好些人,才找到齐珩的下落,人都给累坏了,就见到齐珩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身体笔直站在一个山坡上,他的表情冷硬干练,气势肃杀沉静,让人见到就不禁觉得心神一凛。 何团长:“……” 这才是他认识的齐珩!!! 这男人,实在是无法想象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的模样,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何团长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自从对方结了婚之后,何团长觉得自己仿佛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著名的冷面人。 “齐珩。”站在齐珩的面前,何团长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他好几眼,“我现在要重新认识一下你,我以前对你的误解太深了。” 齐珩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而后把头转向前面的那棵大树。 “你有事直说。” 何团长:“没什么,就是找你一起去炊事班结伴学做菜。” 何团长觉得他一个人去多丢人啊,起码要拉个伙伴,齐珩这小伙伴虽然差了点,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 何团长想亲眼见一见齐珩这厮是怎么做菜的。 如果不让他亲眼看见,他是打死都想象不出来这家伙做菜。 如果能看见齐珩做菜,那么他进厨房做菜……也瞑目了。 “不去。” “你干嘛不去,咱们有伴,你有本事在家给媳妇儿煮饭烧菜,没本事跟我一起去炊事班学做菜?” 齐珩挑了一下眉:“我为什么要去炊事班?” “你不学做菜吗?” 齐珩:“双玲会。” 何团长:“……” “你媳妇儿会你就不学了?” “我需要去炊事班学吗?”齐珩自己倒是不介意烧饭做菜的,不过,估计她跟孩子们会介意。 何团长被他这话噎了一下。 是哦,人家媳妇儿厨艺很好,要学做菜何必舍近求远。 ——你了不起哦。 合着凄惨的只有我一个。 凄凄惨惨戚戚的何团长最终还真去跑了一趟炊事班,看着人烧 饭做菜,在旁边颇为认真地看了几眼步骤。 看完了之后,何团长觉得很挺简单的,这么简单的事情,谁还不会了? 回去做给那娘们看看。 让他们家也添点儿烟火气,免得整天家里都是冷锅冷灶,家不像个家。 何团长搓了搓手,心里打算的很好,从炊事班拎了点小菜回去,又去弄了点肉,打算回家大显身手。 王雪姝一见到拎着小菜的何团长,顿时就给笑开了。 “笑什么笑?你也自己反省一下,为什么人家家里种的都是菜,你看看咱家种的是什么?”何团长一见她得意,登时叉腰不满,指了指外面的那堆花。 跟别人家的菜园子相比,他家种的花确实好看一些,然而……王雪姝对这些花也不是多么上心,大多是任由这些花独自生长,要说多好看,也没多好看。 至少……何团长就觉得人家的菜园子比较香。 “以后咱家开火做菜,你这院子也得改改,尽种这些不能吃的玩意儿。” 王雪姝点了点头,十分配合道:“只要你愿意进厨房烧火做菜,我这院子里的花给你腾个位置种菜。” “我看隔壁小姜她家的院子就弄得很漂亮,什么菜啊花的都有。” 何团爱上书屋学。” “行,你先学,让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王雪姝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新上任的何大厨进厨房做菜去。 何团长回想起自己刚才在炊事班见到的过程,雄赳赳气昂昂地仰着头,跟个要去斗鸡的大公鸡似的,冲进了厨房里做菜。 没多久,就传出来一股不太妙的气味。 隔壁的姜双玲吃着自己煮的饭菜,隐约间闻到了一股奇葩的,古怪中透着股焦味儿的奇异气味。 她吃饭的筷子顿了一下,心道隔壁的速度够快的呀,今天早上才问完,现在就直接开火了。 就是这股味道…… 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影响食欲。 让姜双玲觉得眼前的饭菜都没那么香了,她中午吃得是葱香鸡蛋和胡萝卜。 姜双玲:“……” 她起身去关了下窗户,看着桌上还没吃完的饭菜,抬手揉了下鼻子,低头凑到了餐盘前,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葱香鸡蛋。 很好,食欲恢复了。 姜双玲吃了一口饭菜,蓦地想起来今天早上得意满满的王雪姝,“……” 她心想王雪姝也算是求仁得仁。 凡事都要有个步骤嘛,要给人何团长成长的机会,咱们做邻居的,也要给隔壁何团长成长的机会。 他们工具人一家已经完成了工具人的任务。 * 何团长中午做了三个菜一个汤,饭菜从数量上来看还挺丰盛的,一荤两素,汤是萝卜汤。 “你尝尝,虽然卖相不太好,味道应该还不错。” 王雪姝坐在饭桌前,一脸惨不忍睹看着眼前的三道菜,就先不说味道,光凭外表和气味来看,就十分不能激起人的食欲。 这菜让人没胃口吃饭。 饭似乎也是夹生的。 “我好像从这饭里看到了米粒?” 何团长:“就那么几粒,挑出去就成了,不碍事的,我吃过了,我煮的饭菜真香!” 何团长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王雪姝嘴角一抽:“……” 她勉为其难尝了一下,米饭还能吃,又抬起筷子尝了何团长做的三道菜。 不难吃,但也说不上多么好吃,至少远远远远……没有食堂的饭菜香。 吃了何团长做的菜,王雪姝突然觉得平日里吃腻味的大锅菜变得色香味俱全。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 王雪姝:“……你再多练练。” “行啊,下次我就好好练练。” 何团长下了一次厨之后,发现做个菜也没多么难,煮出来的饭菜能吃就行了。 “等些天孩子过来,我继续煮。” 王雪姝:“……” 她捂住自己的额头,头痛不已。 就她家老何的水平,真的能长进吗? 王雪姝在这时非常羡慕隔壁的姜双玲,她瞅了瞅何团长的脸,又想起齐珩的脸,总觉得齐营长的饭菜做起来会比老何好看,也会……好吃一点??? 他们家老何太不讲究了!!! 要是天天吃这样的饭菜她得疯。 “媳妇儿,你吃完了之后,什么感想?高兴不?” “还成,偶尔吃一次,比食堂的大锅饭新鲜。” “行,中午拿回来的菜多了,我晚上继续做,别给浪费了。” 王雪姝:“……” 天啊!! * 夜里齐珩比孩子回来的要早,为了明天请客人吃饭的事,姜双玲已经把厨房里准备地满满当当,“齐珩,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齐珩点了点头,“事少,训练结束了。” 姜双玲擦干净自己的手,好奇地围到齐珩身边,她今天当了隔壁夫妻一家的工具人,不知道何团长最后有没有去骚扰齐珩。 齐珩会跟何团长说什么? “齐珩,何团长他去找你了没?他有没有说什么?你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今天很奇怪。”齐珩脱了外套,姜双玲殷勤地抱了抱他的腰,替他捏了捏腰背的肌肉。 今天的齐营长,该不会也当了一次工具人。 齐珩抬眸看她,发现妻子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想要八卦的心思。 “找了。” “真的呀,说什么了?” “找我一起去炊事班学做菜。” 姜双玲无语凝噎:“……” 亏得她还以为何团长能干出点什么惊人的事情,原来是找齐珩去炊事班学做菜。 “那你去了吗?”不用多说,何团长肯定是去了的,不然她中午也不会闻到那一股味儿。 “不去。” 姜双玲:“……” 她在齐珩的腰上锤了一下,心说就知道你这个狗男人不会去。 “为什么不去?” “我跟你学。” 姜双玲:“……” 真奇怪,姜双玲觉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本来应该高兴的,但是心里却反而没有一丁点高兴的情绪,只是突然感觉到好累。 她干脆放任自己倒在齐珩的身上。 也不问自己为什么,就是突然感觉很累。 或许她明天可以去问问王雪姝的感想。 齐珩搂着她,隐约间闻到了一股令他皱眉的气味,“这是什么气味?” 姜双玲:“隔壁何团长做菜的气味。” 齐珩:“……” “等过一会儿味道就散了。”姜双玲已经有了中午的经验,不过她这会儿隐隐有点担心,明天晚上何团长该不会也要做菜,他们家明天晚上…… 要不干脆把人请过来一起吃饭? “齐珩,你觉得明天晚上何团长还会做菜吗?” “不会。” “为什么?” “嫂子不会让他做菜。” 姜双玲:“……不,你不懂女人的坚持。” 明天她得去支持王雪姝,让她挺住,当然,明天夜里还是不要做了。 第63章 不对 何团长家做菜的气味过了一会儿果然消散了, 他们家闻不到了,但是影响食欲的效果是持续性的。 原本姜双玲到了傍晚已经有些饿了,这会儿顿时没有了食欲, 肚子里的馋虫都不闹腾了。 “齐珩,你觉得饿了吗?” “不饿。” 姜双玲:“……”她在对方略硬的腹肌上摸了一把, 每次都觉得跟摸巧克力似的,手感和肌肉间的纵横轮廓非常好, 她的手指能从肌肉的间隙中划过去。 齐珩反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在她的眉心上亲了一下。 “那就等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再做饭菜, 今晚上咱们简单点吃。” 以前在这家属院,姜双玲只听到过八卦说宋大嫂以及某某几家做菜太香了,引得隔壁家小孩子哭闹。 但是放在他们家隔壁, 居然变成了隔壁家做菜太难闻了…… * “这什么味儿啊?”周师长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他心想这股味道也太……奇怪了。 不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刺鼻气味,而是一种, 那种味道很难描述,反正就是一股,一股闻起来非常影响食欲的味道。 明明应该是菜香, 但是这味道就让人觉得特别不好吃。 “谁家的菜炒糊了。” “姚老师,你菜糊了?” …… 姚老师从厨房里出来,“我没炒菜呢, 别家传来的味道。” “是隔壁的小姜吗?小姜这两天怎么了?跟齐珩闹矛盾呢?今天怎么把菜炒成这样??” “这味道,我的天,什么味儿?” “保不准是何团长家传出来的味儿。” “咦???”周师长震惊不已,他的嘴巴张开,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他家做菜?王雪姝改性子了?” “这炒菜味儿, 老何他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这菜他可得好好吃,人家滴水不沾的大美人给他煮菜呢……”周师长忍不住连连感慨,唏嘘这人结了婚之后就是不一样。 王雪姝这人当初在文工团里,性子傲的很,人又娇气脾气暴,现在嫁给何团长几年,居然收起了以前的小性子,还愿意为爱人洗手作汤羹了。 这可是件稀罕事。 “怪不得他们都说,还是人老何最会处理跟女人的关系。” “最会哄女人啊。” “连王雪姝这么难搞定的,都被他说服了。” 姚老师在旁边凉凉道:“或许你是高估了他,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看是你想多了,事情不就是这么简单。”周师长摆了摆手,“好事啊!大好事啊!老何迎来了春天。” “齐珩就应该跟着学点。” “姚老师,你说,该不会就是齐珩他们夫妻俩搬到何团长隔壁后,王雪姝受到影响了?人小姜长得漂亮又会烧一手好菜,小王在旁边也跟着学学?” 姚老师:“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这女人真是死脑筋,简不简单,你明天去何家问问不就成了,顺便也去问问小姜。” “说起来,你这个媒倒是做对了,齐珩和小姜结婚之后处得不错,都没听见两人吵架红过脸。” 姚老师点点头,心里十分赞同周师长的话,“这俩的性格就不是个会吵架的,他们俩处的好,我也算是对得起齐珩的母亲。” 周师长叹了一口气,“咱们老首长也该满意了。” “不过这小姜的胆子也挺大的,看外表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没想到对着齐珩的冷脸也跟个没事人似的。” “齐珩对人小姜也挺上心的,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 “你就是个粗老爷们,什么事都看不懂,总喜欢瞎出主意,我当初说他俩合适你还说不配。” “行行行,他们算是我看走了眼。” “你别看小姜外表长得漂亮温柔,性子就是个软弱的,我看这孩子心里挺有主意,之前让她去当老师,人没去,去学画画,结果还画的不错,我听牛家的给我说,她的画都能给画报社投稿呢。” “当初以为你给齐珩找了个漂亮的普通乡下姑娘,结果人小姜还挺有艺术天赋的啊?” “这世上缘分的事情,哪能说得准呢。”周师长觉得自己在感情上的事,确实经常看走眼,他之前不看好齐珩和姜双玲这对,结果人家夫妻和和美美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没见吵架红过脸,倒是经常听见那边孩子们的笑声。 曾经他也同样不看好何团长和王雪姝这一对,觉得这俩货色凑在一起,肯定闹到一地鸡毛的地步,谁知道这俩凑合着凑合着,还真把日子过了下去。 现在人都转性子了。 “王雪姝这做菜要学多久啊?” “咱要是天天闻到这味儿也怪难受?” “你们女人开始学做菜手艺都这样吗?” …… * 齐越和姜澈两个孩子一跑回家里的院子,顿时就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儿,“妈,家里的菜糊了吗?” “阿姐!!” 姜双玲:“孩子们回来了?先进屋吧,不是咱家的气味,是隔壁。”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立刻放松了下来。 姜双玲一看到这两孩子放松的小肩膀,心想这世上果然民以食为天。 一年级小朋友的忧愁大概也就是担心回家菜糊了。 她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进了屋,让孩子们进屋再说话,不要在外面随便瞎嚷嚷菜糊了,万一被隔壁听到了,那岂不是打击了何团长的自信心。 应该鼓励每一个同志的学习进步和努力。 姜双玲觉得齐珩同志也可以努力一下,偶尔回家做个菜给孩子们和她吃,算是平静生活的一点调剂。 “阿越,你还想吃爸爸做的馒头吗?阿澈,你想吃姐夫做的馒头吗?” 姜双玲低着头小声问两个孩子。 坐在不远处耳力过人的齐珩:“……” 而作为被问的两个当事人: 齐越:“……” 姜澈:“……” 房间里只剩下沉默两个字。 姜双玲也不禁对眼前的情况无言以对,难道上次齐珩的馒头威力那么大,就连后来的馒头片都没能拯救过来? 她的眼睛转了一圈,觉得还是要给齐珩同志一个锻炼的机会,“下次让你爸爸,你姐夫,让他做包子给咱们吃。” 齐珩做的馒头味道暂且不提,但是如果忽略掉那过大的体型,单凭颜值来看的话,其实还挺不错。 相信齐珩做包子,肯定也能做出整齐划一一丝不苟的厚皮大包子。 然而姜双玲的这句话问出口后,两个孩子觉得: “还是做馒头吧。” 至少馒头还能做成馒头片。 “就让他做包子,我来揉面。” 齐越纠结了一下,“那行。” 姜小弟觉得也行。 齐珩:“……” “这样吧,干脆咱们家抽个时间一起来做包子,谁包出来的谁吃。”大家都不嫌弃谁。 姜澈:“可我想吃阿姐做的包子。” 齐越:“我想吃妈妈做的包子。” 姜双玲:“……” 这些小破孩怎么一个都不配合积极,“行行行,我做的包子也给你们吃。” 齐珩:“我也想吃你做的包子。” 姜双玲:“……也给你吃。” 合着最后做包子的还是我。 “但是你们要帮我打下手,齐珩你来包,你不能做大包子,我想要的包子,喏,就比姜澈拳头稍微小一点的那种包子,如果是一半大小就更好了。” 姜小弟、齐越、齐珩都忍不住低头看向姜澈的拳头,而后三人统一沉默。 姜小弟:“?” 为什么他的拳头是包子? 齐越:“!” 姜二的拳头包子! 齐珩:“?!” 太小了…… 姜双玲:“……” 无论再怎么跟饭桶接触,她都喜欢精致小巧玲珑的包子和馒头,这是底线!!! 齐珩:“等这孩子长大点……” 齐越恍然大悟。 姜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姜双玲嘴角一抽:“你们以为刻舟求剑呢?人长大了,包子还是一个样,别乱想,就要这么大的包子。” 齐珩:“……” 齐越:“……” 姜澈:“……” 说不出他们的脸色究竟是失望还是什么。 姜双玲无语凝噎。 她算是试探出来了,这三个都喜欢吃大包子。 在这个家里,我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想吃多大的包子,那就自己动手包,反正我做的话,就这么大一个。”姜双玲比划了一下大小。 她的话音刚落,姜澈小朋友立刻殷勤奉承:“阿姐做什么样的,我就吃什么样的。” 齐越立刻接着:“我也是。” 齐珩:“都行。” 姜双玲:“……” 高估了你们的下限。 * 姜双玲随意煮了三个菜,让两个孩子等着明天夜里的大餐,“明天家里来客人,会有好吃的,但是对客人要礼貌哦。” 一听说有大餐吃,两个孩子都老老实实的听话乖巧点头。 姜双玲捏了捏姜澈的脸,发现:“阿弟你的脸变胖了好多,捏起来都有肉了。” 有那么点可爱的婴儿肥,然而这张小脸却看起来更清秀了。 “捏起来软乎乎的。” 一旁的齐越觉得有趣,伸手过来捏了捏姜澈的脸,姜澈不甘示弱,抬起手来跟他一起互掐: “齐越也胖了!!” 姜双玲忍俊不禁:“两个人都长壮实了,好像还长高了不少,等以后裤子短了,我就给你们补一截上去。” 督促这两个互掐脸的倒霉孩子检查完自己的作业,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赶鸭子似的一起赶去洗了澡,这两孩子洗澡的时候,还不忘捏了捏对方的脸。 “你们小心,别把脸给捏坏了。” 两孩子洗完澡一起滚在床上嬉皮笑脸打闹,这会儿的大床可以轻松容纳下这两个小家伙,不过站在门口的姜双玲看着被子上的两小朋友,在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该多做一架床,或者做个上床下桌还有小柜子,让这两孩子有各自的隐私地方? 毕竟两小朋友现在上了学之后,懂得道理也越来越多了,不会像之前那样不讲究。 姜双玲打算找个时间跟齐珩说一下。 做两张小床和小柜子。 虽然现在孩子们还小,但是这件事情也该提上日程,姜双玲心里记着这件事,去洗澡换上衣服,她推开虚掩着的房间门,恰好看见拿着口琴的齐珩。 对方此时正好把口琴放下,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她。 姜双玲:“……” 她努力在脑海里回忆,就在刚才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口琴声。 回忆完了后,应该是没有听见丝毫动静。 那也就说明齐珩并没有开始吹口琴。 现在这大夜晚的,也不适合吹口琴。 “齐珩,你会吹了吗?”姜双玲不是期待听见齐珩用口琴吹出动人的乐曲,而是期待看见他吹口琴的样子。 想看见这男人站在午后的海棠树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锃亮光滑的口琴上,低垂下眼眸,长而卷翘的细密睫毛如同小扇子一样散开,薄唇微启,吹响手中的乐器。 他最好再穿一身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不要系完,散开露出隆起的锁骨和凹陷出一个好看弧度的颈窝。 …… 这画面光是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就令人觉得怦然心动,当然,前提是对方不要吹跑调。 那就很破坏气氛了。 “不会。” 男人开了口,说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姜双玲也没期望对方很快就学会吹曲子,这毕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像隔壁的何团长学习厨艺一样,必须要给他时间去进步学习。 “等你下次休假的时候吹给我听。” 姜双玲也并不急着听,练习曲子就跟杀猪叫一样折磨耳朵,这就是她小时候学琵琶的时候感受到的,旁观者的体验感并不良好。 而且齐珩这人打小优秀,对自己要求很高,估计在她面前还有点偶像包袱,知道自己唱歌跑调,就从来也不肯在姜双玲面前开口。 姜双玲在心里唏嘘,作为一个体贴的对象,她要维护一下这个死强迫症三吨重的偶像包袱。 齐珩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全身紧绷的肌肉跟着变得放松起来。 跟他有过最亲密关系的姜双玲立刻发现了对方身体微妙的变化。 原来这家伙还真是在紧张呢。 肯定是怕她要求立刻吹口琴给她听。 原本还担心齐珩在家里练口琴会扰民,现在看来,这个偶像包袱压身的狗男人估计每天不知道在哪里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练着吹呢。 他们家齐珩练口琴比隔壁何团长练习做菜的杀伤力小很多。 希望他找的地方足够隐蔽,没人发现齐营长偷偷练口琴。 知道这家伙在紧张的姜双玲不免感觉到一阵高兴,她轻轻地走过去,站着从背后环住齐珩的脖颈,在对方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你紧张你的吧,我看破不说破。 不然说你可爱你还跟我置气。 她的主动亲密行为明显取悦了某个齐姓男人,齐珩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最开始坐在人大腿上时,姜双玲还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就跟抱着抱着习惯了一样,她现在坐着坐着,也觉得习惯了。 “齐珩,之前我要送给你礼物的时候,你在心里猜是什么?” 齐珩搂着她的腰,没说话。 “说说嘛,你猜的是什么?满足一下你可怜妻子的好奇心。” “你今天还没跟我说够九百九十九个字呢,来来来,咱们就来说这个。” 齐珩老实道:“猜不到。” 姜双玲:“……” 面对这一个答案,的确无趣的很,但是非常符合齐珩的性格。 就是这么实诚。 “那你第一反应总该想到什么东西?” “画。” “原来你以为我会送一幅画给你啊,可我都说了,我是去外面花钱买的礼物……” 齐珩淡淡评价道:“所以我猜不到。” 姜双玲:“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没有情绪波动的语气来说这样重要的事情,你猜不到你好歹表现出一下自己的遗憾。” “比如像我这样,用一种遗憾的口吻。”姜双玲坐直了身体,然后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双肩下垂的丧气模样,一手抚在齐珩的肩膀上,叹着气遗憾:“所以我猜不到。” 在这整个过程,她仿佛被戏精附体,表演的痕迹非常重。 齐珩的眼皮跳了跳。 姜双玲见状,好哥们似的揽住对方的肩膀,在他的手臂上推了推,暗自怂恿道:“来,你也来试试,表现出自己的遗憾。” 他们家明明天天放着收音机,天天听着里面的播音员那一副充满感情又带着点儿做作的声响,怎么这些感情就丝毫没有感染到齐珩呢。 齐珩:“猜不到,所以我遗憾。” “语气呢,重点不是遗憾,是你的语气!!加上叹气,来,叹气!!有点情绪波动!!跟我一起遗憾叹气!!!” 齐珩:“……” 姜双玲:“……”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姜双玲败下阵来,憋不住笑倒在齐珩的怀里。 讲真,如果齐珩真给她来这么一套,估计她人都要给笑傻了。 “没办法了,那就只能允许你人工遗憾。” 她家狗男人没有一丁点演技天赋。 偶像包袱三吨重。 姜双玲笑完了之后,突然瞥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几张全家福,她站起身走过去,连连回忆起自己之前忘了的事:“相框,对了,等下次去容城的时候,我要顺便买几个相框回来,把照片装在相框里,到时候这张挂在咱们房间,孩子的房间也挂一张,厅里面要吗?” “不用买,我能做。” “真的呀?你还会做木工?那行,就用自己做的吧。”姜双玲知道眼前这男人的“动手”能力很强,连收音机他都能自己拼一个出来。 趁着这会儿,姜双玲又跟他说起了孩子的小床,“木床你也能做吗?” “可以。” “那正好了。”姜双玲心想找木工的钱都省了,“其实我也会一点雕刻呢,说不定我还能刻点东西上去点缀,咱们自己做的东西也比较有纪念意义。” “咦,这怎么有五张照片,我不是拿了四张吗?怎么又多出来了一张?” “老板给错了吗?”姜双玲震惊地发现她带回来的四张全家福里多出来了一张。 是一张四个人站着的全家福。 和其他的照片相比,这一张要小很多,大概一个信封的大小,也就是正常小照片的尺寸。 是大照片生崽了吗? 姜双玲:“????” “是我之后去取的,这张我想寄给我的母亲。” 姜双玲愣住了,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齐珩还有一个母亲和哥哥嫂嫂的存在。 毕竟她这个婚从一开始就结得太随便了,彼此都没有进行过见家长的那一套,这年头也没个视频电话什么的,全靠信件往来。 姜双玲:“……” 齐珩平时话少,基本不会开口提他的父母和哥嫂,最开始嫁给他的时候,姜双玲也是十分地没心没肺,毕竟他们又不跟公婆哥嫂生活,因此她也没问。 现在她终于想起自己头上还有个婆婆呢。 “你要寄照片过去,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现在说。” 姜双玲:“……”可真能憋啊你。 突然说起婆婆什么的,弄得姜双玲忍不住有点紧张,毕竟婆媳关系可是千古的大难题,还不知道齐珩的母亲是个什么情况。 自古就说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姜双玲这边父母双亡,也跟那边断亲了,就剩下姜澈一个弟弟,而齐珩这边还有长辈。 这个闷不吭声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的事。 “齐珩,你说你妈会不会不满意我这个儿媳?” 齐珩摇头,抱住她,“不会,她会喜欢你的。” “你确定不是在故意安抚我?” “不是。”齐珩抓住她的手,滚烫的热度透过手掌心传递到她的身上,他定定道:“你是我的妻子。” 他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听了对方的这句话,姜双玲突然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她跟齐珩又不跟公婆住在一起,就算不喜欢,一年到头又能相处几天? 照样是她跟齐珩一起过日子。 “那你把照片寄过去吧,顺便也帮我在信上跟长辈问好。” “嗯。” “等等,趁着今天晚上还有时间,要不你现在写信吧,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齐珩:“……” 姜双玲用一种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他,这眼神还是从姜澈那里学来的,他抱大腿的时候,就用这种眼神看姐姐。 “行。” 齐珩妥协了,拿起纸笔,笔走龙蛇开始写信,他写的信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直截了当说清楚事情,不写一句废话,用词非常的官方书面语气。 他的字体同样非常漂亮,很快一页简短的信就“交代”完了。 姜双玲看过他的信,齐珩还在信上夸了她好几句,她看着有些脸红,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的感觉。 就觉得吧……就觉得…… 反正就是不太对。 “要不齐珩你重新写一封,你再改一改,多写一点,你这样写简单了点,要不你再多写几句,夸一夸阿越的进步,还有他在学校里的趣事,他奶奶肯定想知道,你写详细点……”姜双玲觉得信上夸自己的那部分所占比例太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身边,齐珩才故意这样写,显得有些刻意,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你改改吧,这一次先打草稿。” 在姜双玲的督促下,齐珩原本简单明了的一页信变成了两页,两页变成了三页,三页变成了四页,后来姜双玲觉得四页不太好,又给凑成了五页。 最终形成凑齐了夫妻俩双双智慧精华的五页信。 姜双玲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之后,满意了,“齐珩,你看看,信还有哪里不对?” 齐珩摇头,“没有哪里不对。” 但是他母亲收到信后可能会觉得不对。 第64章 延迟 因着夜里与齐珩点灯写信的事, 姜双玲睡觉后恍惚间还一直想着这件事,以至于做了一个婆媳八点档的奇葩之梦,具体为什么奇葩呢? 姜双玲梦见自己跟婆婆写信, 梦里齐珩的母亲面容看得不太清晰,但是似乎一直在说她写的信不对, 一会儿说她写的太啰嗦了,一会儿让她多写点孙子的事, 一会儿又说她字写得不够好看…… 她醒来后回忆这个梦,就觉得奇葩。 明明还没穿越之前, 她也听过许多婆媳大战的故事,后来穿越到七十年代,她在村子里更是吃了无数个婆媳瓜, 现在放她自己身上做梦。 竟然只梦见跟婆婆写信。 姜双玲:“……” 她这会儿有点后悔,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该掺和齐珩的那封信。 姜双玲睁开眼睛左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了, 齐珩人也走了,她在书桌前扫了一圈,得了, 信和相片齐珩都已经拿走了,依照那个男人的速度,想来在他回家之前, 这信肯定是寄出去了。 也不知道齐珩的母亲读了信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会喜欢自己还未见面的新儿媳吗? 姜双玲努力在脑海里回忆昨天夜里的那封信,然而她并没有天生的好记忆,加上昨天夜里太晚了,写到最后脑海里都有些混沌,如今白天已经回想不起来信上究竟写了哪些事。 姜双玲:“……” 早知道就该让齐珩多等等, 他们再斟酌一下这封家书该怎么写。 算了。 事情过去了就别想了。 她给孩子们做了简单的早饭,送孩子们去上学后,就打算把家里再收拾一遍,给外面青翠欲滴的小菜地浇浇水,这一块菜地如今可是她的宝贝,以前她只在网络上偷过菜。 而现在她是实实在在有块菜地,还没人偷的那种,旁边还搭了秀雅的小藤架,长出来的丝瓜藤蔓顺着爬藤。 ——属于她的菜地。 等以后她还打算搭个葡萄架子在角落里,夏天的时候坐在藤蔓架子底下乘凉,如果能再做个小秋千就更幸福了。 早上姜双玲做了些蛋饺和胡萝卜肉丸子,她拜托宋大嫂帮忙做了些豆腐,临到中午的时候,勤务兵小张送过来了两只处理好的兔子,还有些猪肉猪肚。 “这是咱们农场那边养得兔子,肥着呢,嫂子,已经杀好了。” “这边会煮吗?” “要不我来搭把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来。” 夜里有兔子,有鱼,有猪肉,有田螺,姜双玲还打算再杀个鸭子,心想着也足够他们男人吃了,另外家里其实还有不少酒,但她也不知道齐珩喝不喝酒。 本来她还想去找隔壁王雪姝说说话,但是各种事情忙的她团团转,以至于到了下午,她都没想起这茬。 不过中午的时候,姜双玲隐约间又从隔壁闻到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 但是她那会儿在做麻辣兔头。 因为有两只兔子,两个兔头,姜双玲昨天还弄了不少卤料,再加上这边的人普遍爱吃辣椒,她一寻思着,干脆试着做点麻辣兔头。 至于味道好不好吃。 姜双玲:“……” 这就不是她所能保证的了。 她一个不爱吃辣的人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不过她把卤料拌好了之后,还是去找宋大嫂尝尝看如何。 宋大嫂对她卤的豆腐干和海带赞不绝口,还夸赞她的味道绝,“够爽辣。” 姜双玲配合着笑了笑,心想确实够爽辣,爽辣到她都不敢尝试的地步。 不过宋大嫂喜欢的话,别的人大概也能接受这个味儿。 毕竟宋大嫂的厨艺在他们家属院里可是远近闻名的,当然,为了照顾不吃辣的可怜群众,姜双玲也做了不怎么辣的卤料,两只兔子,卤一只,炒一只。 她这边的兔子要准备着,还有那田螺也在麻辣汤里翻滚着,一阵一阵的香气令她这个做菜的人都感觉到幸福和满足。 奈何她不怎么吃辣。 就觉得有点呛人了。 不过姜双玲尝了下味道,十分好吃,来到这里日子混的久了,她也渐渐能吃不少辣椒。 做菜的时候放点儿辣椒,还挺带劲儿的。 她这边卤菜的汤锅香气不断,隔壁的王雪姝对着何团长的饭菜长叹不已。 “怎么样,今天做的有长进吗?” 王雪姝只觉得牙疼:“今天晚上歇歇吧,吃点食堂饭菜。” “为什么这两天老何你这么闲?中午还往家里跑,人隔壁就没见中午回来过。” 再连续吃这男人的饭菜她准得上火。 王雪姝现在无比想念食堂的“美味佳肴”,那些食堂的掌勺大厨才是有真功夫真本事的。 当然,她也好羡慕隔壁小姜的手艺。 “行。”连续三顿吃着自己做的饭菜,何团长也有些吃不下去了。 简直像是在上“忆苦思甜”教育课。 “这不是你最近在家嘛,我不得体贴地跑回家来陪陪你。”王雪姝的工作性质以前要经常出差出远门,好不容易连续待在家休息几天,何团长当然想着天天跑回家多见一会媳妇。 哪怕是让他做饭菜也在所不惜。 本来以为他做得饭菜还能增进一下夫妻感情,增加一下家里的人间烟火气,却不想起了反作用。 他老何没有丝毫厨艺天赋,何团长心里寻思着,他明明按照人班长同样的动作炒菜,同样的步骤,为什么他煮出来的饭菜就不一样呢? 难道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他们家厨房的问题?是锅铲炉子不合适?? * 夜里两孩子回来的时候,齐珩也带着客人进院子了,姜双玲正好将饭菜给处理好,那一个个副营长连长排长司务长的,全都长得人高马大,在他们家厅里坐下,顿时显得屋子都变得狭窄。 姜双玲让孩子们把菜和碗碟端出去,在外面数了数,发现来了八九个人,全是男的,膘肥体壮,坐姿端正,单看体型,就能猜得到一身的腱子肉。 比齐珩说得还要多了两个,得亏她准备了足够的份量。 “嫂子好。” “咱营长家的媳妇儿真漂亮。” “怪不得总感觉营长结婚后变了一个人似的……” …… 姜双玲婚后没有感觉到齐珩的变化,不过齐珩此时坐在男人堆里,她倒是觉得对方跟平日里不太一样,以前她总觉得对方在家里也不遮掩一下自己的凶悍气息,故意摆脸色来吓人,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张着獠牙不好惹的老虎。 看来他平日里在她面前已经算是装大猫了。 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积聚在一起,哪怕嘴上嘻嘻哈哈,却仍旧带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这一群人要是结伴出门去饭店吃饭,老板都得心里发憷。 姜双玲心里也有点下意识的紧张,不过平日里的齐珩她也见惯了,面上笑着帮忙招待客人。 “这菜色真漂亮,手艺真好。” “咱营长好福气啊。” “柳进之前说不来的,结果一听说在营长家里,厚着脸皮就跟过来了。” “喝点酒——” …… 屋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声杂乱,各种菜色的香气不听充斥在鼻尖,弥散开来的酒水香气则让屋子里的氛围更带上了几分醺热。 飘着一股麻辣香气的香卤兔肉,边上是黄豆炒的兔肉丁,满满的田螺堆积在盆里,诱人的香辣气息压住了那股子腥味,腥味也跟着转变成了诱人的美味。 乳白色的鱼汤里一片片如玉似的雪白鱼肉片,切好的酸辣笋干点缀在鱼汤中,零星几点红色的辣椒,鲜香中刺激着人的味蕾。 其他酱香色泽的卤菜,青葱翠绿的时蔬小菜摆的跟一朵朵花似的,看着令人舍不得吃。 副营长江健看着眼前这一堆漂亮精致的菜肴,心想他们营长媳妇儿可真是个细心人儿。 怪不得营长婚后天天回家吃饭,就没见他晚上再踏入过食堂,别的兄弟战士傍晚在篝火边烤肉他也不去,原来是家里…… 真令人羡慕。 “江副,你愣什么呢?来,趁着今天喝一杯。”旁边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一胳膊就往江健的肩膀上来了一下,远远看去,就跟一熊掌拍上去了一样。 江健被他拍了一个激灵,笑骂了一声:“你手给我悠着点。” 于是他反手拉着对方的胳膊来了一下,就这么坐着比划了起来。 姜双玲:“……” 她走到门口往隔壁看了几眼,心想着隔壁的何团长整天乐呵呵的就跟跟个好脾气的和善人似的,而她们家大猫带着的一群人,一个个看着咋这么凶。 这群人哪怕再怎么温声细语开玩笑,都给人一种“我绝非善类不好惹”的脸庞。 当然,其中有个戴眼镜的,也就是营里的教导员孙明崇看起来最为和善,不过,就那精明的模样,估计也不是个善茬。 “嫂子,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我去打点水回来。” “这这这……嫂子你歇着,这种事咱们来,怎么能让你动手呢。” 一个又黑又高,笑起来颇为憨厚的大高个去帮姜双玲打了水来,打完了之后,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姜双玲觉得他肯定有些话想跟自己单独聊聊。 “嫂子啊……” 姜双玲疑惑道:“你有什么事吗?” “就是听说,这……隔壁住的是何团长家?” 姜双玲点了下头,“是啊。” “我就是有点事……有点事、有点事……”这男人结结巴巴的,“有点事”有了大半天。 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在她面前扭扭捏捏的,姜双玲顿觉有趣,还没等对方开口说完,她大概就能猜到对方所求的事情。 问起了隔壁何团长家,何团长家能有什么?对方总不会问何团长的厨艺,问的当然是王雪姝那边的事,王雪姝如今还在文工团工作,再想想文工团有什么?当然是漂亮的未婚姑娘。 这人想问的,肯定跟姑娘有关。 姜双玲见他支支吾吾了大半天,笑着打趣道:“你该不会想让我去帮你去打听文工团哪个姑娘吧?” 乐勤的脸立刻涨红了,瞪大一双眼睛,整个人豁出去了似的,“嫂子你帮我去问问……” 姜双玲:“……” 没想到她还真猜对了。 “行,明天我正好要去找何团长媳妇儿说说话。”顺便言语上支持一下王雪姝。 “你有什么要问的?” “太好了!!”乐勤立刻用一种看见大救星的眼神看向她,把自己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大概就是他意外认识了文工团一个姓林的姑娘,两人还互相写信成了笔友,有那么点暧昧的小影子,乐勤最近就想捅破纸窗户跟她处对象了,但是这个姓林的姑娘却又很久没有回音了。 乐勤就想让她去帮忙探探口风,这个姓林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姜双玲点了点头,“那我就帮你去打探打探,不过人家姑娘的意思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乐勤点了点头,“哦,嫂子,忘记说了,我姓乐,叫乐勤,你叫我小乐就行了。” 乐勤? “是音乐的乐吗?你这姓还挺少见的。”姜双玲隐隐约约的,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好像是…… 上一次带着孩子们夜里去抓泥鳅,似乎听到炊事班的小伙和卫生员聊天,说齐珩他们营里,有个姓乐的连长,非常严厉吓人,一米九的铁血汉子都能给他训哭了。 那个众人传言中的姓乐恐怖魔鬼连长,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笑起来憨厚老实的大个子吧? 姜双玲:“……” 这个世界这么小? “是,音乐的乐,嫂子你真聪明,我这姓是挺少见的,咱营里就我一个姓乐的。” 姜双玲心道果然就是他了。 “明天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这个姓乐的大个子可能还不懂,他估计是个大名人呢,说不定王雪姝还知道他。 “嫂子,谢谢啦。” * 夜里宴席散了,这群人还挺实诚的,全都是手脚干练的,帮忙收拾了一地狼藉,所有的锅碗瓢盆帮忙清理的干干净净,手脚十分麻利,让姜双玲不禁在心里为他们增添了几分好感。 至少给她省了打扫的活儿。 不过这些人也吃得多,姜双玲准备了许多饭菜,差不多全给吃光了,一个个的非常能吃,不过据姜双玲观察,齐珩算是这群人当众比较能吃的,当然,真的要较量,那就不相上下了。 一堆大胃王。 齐越和姜澈这两个孩子跟着蹭吃蹭喝了一通好的,现在美滋滋地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书画画呢,姜双玲闲着没事的时候,给这两人画了一些简单的小绘本。 这些绘本差不多也是根据他们的小学课本改成的,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姜双玲当然不敢随意乱画其他的东西,都按照课本上来,怎么画也不会越线。 正好也方便两个小家伙学习,他们到底是插班生,跟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样,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这两孩子在学校里跟着上课,完全不吃力,姚老师都说这俩是聪明的孩子。 之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怎么愿意写,现在学了没多久,都已经能写小作文了,上一次春游的小作文他俩都写了一篇给姜双玲看。 齐越写的小作文差点没把姜双玲给笑死,他说玩老鹰抓小鸡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他来当老鹰,这个小崽子从小倒是个实诚人,这会儿不想当老虎想当老鹰了。 姜澈的作文倒是中规中矩的很,用小短句把一天的经过都给强调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写了一句彩虹屁,夸奖今天姐姐穿的衣服真好看,做的红豆饼真好吃。 “你们俩早点睡觉。” “妈妈,咱们的全家福怎么时候才挂上?”齐越趴在床头上问她。 “阿姐我也想看照片。” “等你爸把相框做好咱就给挂上,你们的小房间里也给挂一张。” 姜双玲心下有些后悔,是不是照片洗少了,早知道就应该多留几张照片,到时候弄个相册,把两孩子幼年时的照片保存下来。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这就要问你爸了,也就是你的姐夫。” “阿姐,外面还有一股味道。” “叔叔们喝了酒还没散开,你们两个小家伙小小年纪的,暂时还不能喝酒。” 姜双玲嘱咐完两个小家伙早点睡觉,从孩子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今天来了客人之后,她觉得她们家似乎是有点小了,不过这会儿人都走了之后,厅里又变得空阔了起来。 和姜澈说得一样,有一股还没有散完的酒气,微微刺鼻,不喝酒的人一般闻不惯这样的气味。 姜双玲也没有数这些男人到底喝了多少酒,不过据她估算不会太少,之前还有一碗酒不小心倒在了地上,因此就算打扫过后,仍然留了一股子酒的味道,估计要明天才能散开。 她推开隔壁房间的门,一打开门就看了洗完澡后端正坐在床边的齐珩,见她开了门,齐珩下意识抬着头往门口看去。 姜双玲:“……” 当对方看过来时的第一秒,姜双玲就发现这男人的情况有些不对劲,齐珩虽然看着她,但是眸光似乎在游离中。 一般人可能很难扑捉到这样的细节,但是擅于观察的姜双玲却很容易看出一个人表情上的变化,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喜欢的男人。 姜双玲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到齐珩的身边坐下,在这过程中,齐珩的眼神一直跟着她走,整个人的身体也仍旧坐得笔直,仿佛在参加什么会议似的。 当姜双玲靠近齐珩后,就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浓烈酒气,是了,这男人今天晚上似乎被灌了不少酒。 姜双玲的心跳慢了一拍,猜测对方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刚才人还没散的时候,姜双玲发现齐珩这人坐在那里还好好的,远远看着眸光冷静,虽然话少,但是正常,后来还帮忙收拾了东西,包括后面去洗澡,也都没闹成什么比较大动静。 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冷峻到呆滞的模样。 要怎么来形容对方此时的状态呢? 姜双玲苦思冥想了一下,心想大概就是虽然表面上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实际上“延迟”比较高,就像是操作鼠标的时候,你拿着鼠标动了大半天,隔了好几秒后,屏幕上的鼠标才跟着动一动。 有延迟。 姜双玲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推了下,试探着开口道:“齐珩?” 齐珩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没眨眼睛也没说话,脑袋微微歪了一下。 “你喝醉了吗?” 姜双玲不喝酒,她也很少见醉酒的人,只知道一般醉酒的人大多迷迷糊糊的爱睡觉,而撒酒疯这样的没有近距离见过。 看齐珩这模样,虽然是有些醉酒,但应该酒品还不错。 “齐珩?”姜双玲又叫了对方一声。 对方仍旧没有丝毫反应,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当姜双玲以为对方一直这样没反应后,却又听这男人嘴里蹦出来一声: “到。” 姜双玲愣了一下,而后心觉好笑,都醉醺醺迷迷瞪瞪的,还会说“到”。 姜双玲:“稍息立正!” 齐珩:“……” 姜双玲:“……” 姜双玲等了小半天功夫,却发现这个延迟飙升的男人看着她一动不动,和之前一样没有反应。 怕对方刚才可能没听见,于是她又补上了一句没什么气势的:“向右转。” 齐珩:“……” 对方的头偏都不带偏一下。 姜双玲发现这男人还醉得挺好玩的,忍俊不禁地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唏嘘:“你也只是嘴上会说到,没有实际行动啊,齐珩同志。” “组织对你很失望。” 齐珩目不转睛看着她。 姜双玲被他看得有点心慌,这人天生一双桃花眼,这么迷迷醉醉看着她的时候,恍惚间总给她一种似笑非笑的深情感觉。 错觉。 她不禁有些脸热,现在她跟一个酒鬼待在一起,还不知道齐珩什么时候才能酒醒。 “齐珩,要不早点睡吧?” 睡醒了大概酒也醒了。 姜双玲的话音刚落,就见齐珩突然站了起来,他站在她的面前,身体笔直,除了眼睛外,其他地方完全看不出酒醉的模样。 就当姜双玲以为对方会给她表演一个稍息立正向右转后,齐珩又重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姜双玲:“……”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看着他,用他平日固有的清冷声线开口:“我今天……” 这男人一气呵成丝毫不带停顿地说了一大串关于他今天的述职报告,把姜双玲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酒鬼自顾自说出来的话条理清晰有逻辑,同时注意长短句结合,过程没有丝毫停滞,仿佛在不假思索念稿子。 姜双玲一头雾水,所以齐珩他现在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他以前回家跟她说的那些话,难不成回家的时候还打了腹稿?要不然怎么醉成这样还记得说给她听。 不对啊…… 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记得自己的腹稿? “齐珩?齐珩?你等等,你说完了?你现在清楚你今天对我说了多少个字吗?” “一千零三,”说完了这句话,齐珩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一千零七。” “停,你打住。”姜双玲无语凝噎,要是让对方再这么数下去,他能数一个晚上,“你这个醉了的人比我这个醒着的还要清楚?” 她相信齐珩这个神人确实能醉酒计数。 “今天第一次见到你醉酒,没想到你醉了居然是这个样子。” 姜双玲托着腮帮子苦思冥想,她现在也琢磨不清楚眼前这个醉鬼的脑袋到底清楚不清楚。 说他醉吧,他脑子似乎还清醒着;说他没醉吧,但他反应迟钝,整个人迷迷顿顿的。 要不要试试他现在身手怎么样? 会不会被她给撂倒? 姜双玲心里有点跃跃欲试,但她最终还是憋住了,每个人身体都是有本能反射的,万一她作死被齐珩的身体本能反击那就倒霉了。 “算了算了……” 姜双玲心说算了,本来想把齐珩推倒给他盖上被子睡觉,但是她又突然觉得难得碰上这男人醉酒,不做点事留个纪念实在说不过去。 “齐珩,你还醉着吧?”姜双玲拉了拉对方的手,五指在这男人的眼前晃了晃。 “齐珩同志,这是几?” “五……” “很好,你还能开口回答。” “那你现在叫我一声好姐姐。”这句话说完后,姜双玲觉得脸红,不过她想一般人醉了之后,大概醒过来的时候没有醉酒的记忆吧。 她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女儿国国王的感觉。 齐珩:“……” “御弟,你不如再撒个娇?” 第65章 痛点 因着眼前的男人醉酒, 姜双玲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放飞自我。 齐珩目光游离地看着她,平日里的那一双桃花眼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汽,水光盈盈的, 将她秀丽明艳的脸庞倒映瞳孔中,平日里的冷眼也维持不住了。 跟刚才席间那气势汹汹的猛虎模样相比, 此时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两厢对比之下, 显得格外好欺负。 “齐珩?” 齐珩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没有将她刚才的话听进去, 身体晃悠了一下,径直倒在姜双玲的身上,连带她一起压倒在床上。 带着酒气的温热鼻息从她的脖颈边撩过, 微妙地带起几分酥酥麻麻,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举动,对方已经轻车熟路地搂上了她的腰肢, 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齐珩?!” 姜双玲被他压在身下,只觉得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像是一个故意去撩玩具熊的人, 在玩具熊旁边推来逗去大半天,结果这比她人还高比她重无数的玩具熊直接压倒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这么一个大块头压在身上, 可不能算好受,姜双玲这会儿可怜兮兮地发现,之前清醒时候的男人还真没有全力压在她身上过。 ——太重了。 姜双玲试图推开他,发现这狗男人身体稳如沉钟,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齐珩??齐珩??你先别睡,让我们换个姿势。” 姜双玲拽着对方腰上的衣服, 一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努力将自己从对方的怀抱里挣扎出来。 要是一直被这么一座“山”压着,她晚上还怎么睡啊?她又不是孙大圣。 亏得她刚才还想当女儿国国王,现在只恨不得当个土行孙,能往地下钻进去。 “齐珩,你要把你媳妇儿压成馅饼了,起开。” 姜双玲艰难地抬手推了推他的脸,嘴上小声地指挥着,她拱来拱去,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对方的身下滚出去。 重获自由的那一瞬间,姜双玲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水。 谁知道自由的空气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秒,旁边那狗男人长手一揽,揽住她的腰身又把她整个人拖了回去。 对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 姜双玲:“……” 她闭了闭眼睛,而后睁开,老老实实用还可以活动的双手摸到了堆在一旁的被子,给两人把被子盖上,而后身体一松,直接窝在这大狗熊怀里躺平不挣扎了。 挣扎也是无用功,你不能跟醉鬼讲道理。 起码现在的这个姿势比刚才好多了,之前这狗男人压着她,现在好歹是侧面抱着她,她还有活动的余地。 手撑在床板上,姜双玲让自己一百八十度旋转一圈,面对面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就咬牙切齿地想知道这醉鬼到底睡着了没有。 姜双玲深呼吸,努力收紧了自己的小腹,被圈在男人臂弯里的身体往上挪了挪,看清了这醉鬼的脸庞。 对方的双眸紧闭,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中,他睡得十分平静,眉目舒展,细密的长睫毛上下合在一起,在夜里的灯光下根根分明,显得温柔极了。 在看清身边人的睡颜时,姜双玲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消去了大半,她在对方的下巴上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关上灯,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折腾了大半天,还是跟这个醉鬼好好休息。 深夜十分宁静,闭上眼睛后,隐约能听见屋外一阵阵虫鸣蛙叫声,房间里只流淌着一股温柔的墨色,床上的人相依相偎着,彼此的体温互相交融。 一觉睡到天亮,或许是昨天的睡前活动太过于令人感到“疲惫”,姜双玲这个夜晚睡得很沉,什么梦也没有做,一闭上眼睛,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熟睡让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她闭着眼睛往身边的地方摸了下,睡在她旁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姜双玲半睁开眼睛拿起旁边放着的手表看了一眼,和平日里起床的时候差不多,远远的还能听见轻微的号声。 想着昨天夜里这男人醉了酒,对方可能宿醉难起床,没想到这人的生理钟十分强大,照旧还是起床出门了。 姜双玲换上衣服,在两人的房间里找寻了一下,很好,没有发现口琴的踪迹,这男人还记得带着口琴在外面练习。 姜双玲满意地点了点头。 伸了一个懒腰,姜双玲出去给孩子们煮了面条,让他们自己学着泡了奶粉,两个小家伙哥俩好地嘴边喝了一圈白沫互相嘲笑,最后一起背上了小书包。 “妈,今天晚上回来还有好吃的吗?”齐越拽了下书包上的一只小老虎,好奇地问。 一旁的姜澈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姜双玲失笑:“你们俩可真会想好事。” 尤其是他们家的齐越小同志,最擅长做梦。 怎么可能天天吃得那么丰盛,不过最近他们家确实连续吃得太好了。 “由俭入奢的日子过去了,咱们现在要由奢入俭,之前怎么吃的,还是怎么吃,不过马上要入夏了,咱们夏天有西瓜吃。” “我记得附近山上还有几棵野枇杷,上次去看已经结果了,还是青的,这几天也该熟了,有时间我和宋大嫂去摘一点儿。” “不想吃枇杷,想吃西瓜,枇杷好酸。” 一提到枇杷,齐越小同志是拒绝的,他吃过一次枇杷,虽然黄色的小果子看起来格外漂亮,隔着一层果皮闻起来也很香甜,但是味道吃起来就不怎么美妙了。 不甜就算了,还酸的掉牙。 “还不知道这边枇杷树长出来的枇杷酸不酸呢,等摘回来尝尝才知道,要是很酸就给你们煮枇杷酱。” “我想吃阿姐煮的东西!”姜澈的小书包上也挂上了一只布老虎,齐越一手拽着自己的小老虎,还伸出安禄山之爪去碰姜澈的小老虎。 这两个布老虎是之前的姜双玲帮俩小家伙做的,里面塞了些棉花,做得比较精致,差不多超常发挥了姜双玲的所有手工缝纫技能。 这两只小布老虎单独看着还好,但是黄色的老虎吊在绿色的小书包附近,总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姜双玲:“……” 只不过俩小孩子背着还怪可爱的,两个小矮子背什么东西都蠢萌蠢萌的,特别想给他俩画下来。 自己书包上的小老虎被偷摸过来的安禄山之爪碰了,姜澈拍开齐越的爪子,调整了书包的位置,还去戳了戳齐越那只的屁股。 被戳了老虎屁股的 齐越瞪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后,一本正经看着姜澈道:“你怎么不让妈给你缝只兔子,你书包里一只兔子,外面挂个老虎,小心老虎把兔子吃了。” 齐越小同志一摊手,觉得身边人的搭配不和谐。 姜澈:“反正老虎不给你。” 姜小弟已经看穿了齐越同志的套路,想骗他的老虎,没门。 “真小气,谁要你的老虎啦,我自己也有。” 齐越哼哼唧唧了一声,突然蹿到姜澈的身边去,也在他的老虎屁股上弹了一下。 姜澈惊呼了一声,两孩子绕着圈去抓对方的布老虎。 可怜的两只小老虎总是被偷摸屁股。 这两孩子大概就觉得自己的摸着没意思,要摸对方的老虎才更香一点。 “你们两个,够了啊,小心把老虎拽下来。” 姜双玲把这两个爱摸老虎的小家伙从家里轰出去上学,路上碰见了牛家栋,看着小老虎们眼馋地很,说要摸一摸,但是齐珩和姜澈都不肯。 毕竟他们的小老虎都被别人摸了好几次了。 “你们两个真小气,等我的猴做出来也不给你们摸。” “我妈已经快做好了。” …… 孩子们闹腾着上学去了,姜双玲把屋子和厨房稍微收拾了下,昨天厅里残留的酒味大部分都已经消失,外面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几个黄色的亮斑。 也用不着怎么收拾,姜双玲没有家里男人的强迫症,差不多了之后,自己吃了颗大白兔奶糖,回到房间里画画。 下个月的画稿,她还没有画完,还差最后一张的完善,等画完之后,明天还要拿去培训班给薛梨看过,之后再一起寄出去。 姜双玲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把画稿修改了一下,而后拿起铅笔,唰唰唰在空白的画纸上快速画了一张速写。 是一张齐珩昨天夜里的睡颜图。 她心里不禁开始可惜没有电脑,不然修修改改上了色,这就是一张上好的桌面背景图。 齐珩醉酒为什么不醉得再彻底一点?要是昏头昏脑听她的话办事就好了。 姜双玲手中的笔锋一转,又在另外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女儿国国王版的自己,加上某个没有头发的齐珩同志。 她画出来了之后,蓦地在脑海里幻想齐珩没有头发的模样,这男人五官棱角分明,侧脸轮廓完美无缺,哪怕没有头发的修饰,也照样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 不过…… 姜双玲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画,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禁忌感,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今天齐珩一早上醒来,他应该把昨天夜里的事情忘了? 姜双玲:“……” 反正不管对方忘记没忘记,她是彻底忘记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狗男人最能憋,只要姜双玲不开口,他也绝对不会提起这些事,只要他不提起,姜双玲就当他记不起来。 “小姜!!小姜!!” 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在叫她,听起来像是王雪姝的声音。 姜双玲愣了下神,而后手忙脚乱看着眼前的画纸,她莫名有一种干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下意识把那张女儿国王图给藏进民宿里。 这张图是万万不能被人看见的。 她把这张藏好了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气,把其他的画纸堆叠在一起,放在房间的桌子上,走到屋外去见来找她的王雪姝。 姜双玲没想到这会儿的王雪姝居然会在家属院里,她以为这个时间段对方已经出门办事了,昨天夜里乐勤拜托她向王雪姝打听事情,她还想着今天傍晚再去何团长家找对方。 “小姜!……小姜?” 姜双玲在院子里看见了站在外面风风火火的王雪姝,对方冲着她招了招手。 “雪姝姐,这是怎么了?” 王雪姝面带迟疑,她进了齐家院门,凑过去跟姜双玲小声道:“咱们进去再说。” 姜双玲:“???” 难不成是要跟我说什么小秘密?? 姜双玲心中疑惑万分,不过这也正中她下怀,她还想跟王雪姝说乐勤的事,这些事情不适合在外面讨论。 “进来,家里没别人,就我一个在,齐珩出去了,两孩子也上学去了。” “你们家齐营长最近确实忙,不像我家老何——”一提到何团长,王雪姝不由自主嘴角一抽,一时之间万般情绪蔓延上心头。 她倒是恨不得对方这两天忙一点。 姜双玲一见对方那“面如菜色”的模样,大概猜到了对方的心中所想,她顺嘴鼓励道:“万事贵在坚持。” “坚持?”王雪姝头都大了,她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行,坚持,小姜,我今天来找你,是想中午来跟你学下做菜。” 姜双玲:“?!” 雪姝姐你的坚持呢? “我是偷偷过来的,你可别告诉别人,我们家老何还不知道……” “真的啊?”姜双玲好奇地看向眼前的王雪姝,她实在是想不通到底何团长做的菜有多难吃,竟然能难吃到王雪姝都改变主意了。 她和齐珩前天还给这两夫妻俩当辩论工具人,让这夫妻俩争论在家里到底谁做菜,没想到这才多久,何团爱上书屋习做菜了??? 事情也变化太快了。 这俩夫妻真好玩。 “真的。”看见眼前小姜的惊讶神色,王雪姝抱着胸,咬着牙说出真相,“小姜啊,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别的人都以为我改了性子在家做菜呢?” 姜双玲:“???” “对,姚老师上我家来问了,哎呦喂,这些人居然都以为咱家的那股子菜糊味是我炒出来的???还怕我不好意思,不敢在我面前提??” “这是我弄出来的吗?我能把菜煮成这样?” 姜双玲:“……” 这个,说实话,不太好说。 毕竟姜双玲也不知道王雪姝的厨艺怎么样,万一她和何团长两个厨房杀手就结合在一起了呢。 “我就不信做个菜还有那么难学,我来跟你学着做几个菜,我就不信我还能把菜给炒糊了。” “回去炒给老何看看,让他学着点!!” 姜双玲有点无法理解王雪姝这会儿的思维,不过她觉得:“你要是愿意做菜,何团长都能高兴坏了。” 前几天吵架的目的都达成了。 媳妇儿给他做菜了。<b r> “他高兴他的,我学我的,等我学了几道菜,我回去亲自教他怎么做。” 王雪姝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主意打好了,何团爱上书屋做菜的事情,她已经不指望了,与其在家坐以待毙,不如她也跟着学做菜。 等她学好了,回去亲自教何团爱上书屋,准给他逮出来,没他好果子吃。 姜双玲:“……雪姝姐,你这办法好。” 姜双玲觉得自己也要学习一下对方的精神,遇见问题迎难而上,而不是逃避问题。 她等段时间也来教一教齐珩怎么做菜。 “中午何团长回家吗?” “他今天不回,他也不知道我在家呢,他以为我老早就去文工团了,实际上我打算中午过去。” “正好了,雪姝姐你中午在我家吃饭,尝尝我的手艺,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行,不麻烦你就行,你有什么事就说。”王雪姝这人风风火火的性子向来爽快,有事情就喜欢立刻说。“你也别卖关子,有什么问题想问我,我能说的都说。”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是别人来找我帮忙问的。”姜双玲把乐勤的事情说给了王雪姝听。 “文工团里姓林的姑娘啊,叫林瑶?我知道,这姑娘长得很秀气,声音很好听,唱歌的,有个天生的好嗓子,就是技巧还不到火候。” “是那个乐连长啊?那我大概能猜到了……” …… 王雪姝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不用姜双玲把事情说得太详细,她自己就能把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或许这货以前在文工团里没少听人八卦。 “我这些天还真听到过一些消息,怪不得呢,大概是这样……” 姜双玲好奇:“是哪样呀?” 王雪姝凉凉道:“从旁边的人嘴里听到了些消息,林瑶害怕了呗,小姜,你家里有没有瓜子,能给我一把瓜子吗?” 姜双玲:“……” 她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无法直视眼前的王雪姝了,刚认识那会儿以为对方是个擅长跳舞的气质优雅女人,现在……这货私下也喜欢嗑瓜子看戏聊八卦。 居然主动问她要瓜子。 “等着啊,我去拿瓜子。” 姜双玲觉得在这种女人面前,她也要不甘示弱,证明自己也是个有仪式感的人。 她去找了一包炒瓜子,用小碟子装成一盘放在桌上,再去泡好两杯桂花蜂蜜水,剪了一朵鲜花插在装着清水的竹筒里放在桌子中央,示意王雪姝坐下来咱们慢慢聊。 王雪姝被她一套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她也就随口打趣了声,没想到对方还真能给她变出瓜子。 “小姜,你还真是个有趣人,我喜欢。” “雪姝姐咱们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王雪姝抓了一小把瓜子在手上,咬开卷出瓜子仁,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姜双玲,“也就那么一会儿事,你见到那乐连长,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姜双玲想了想,“长得很高大,有点黑,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笑起来有些憨厚,一般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种,看着挺正直的。” 王雪姝:“那你知道外人怎么传他?” 姜双玲:“能把一米九大个吓哭?脾气暴躁喜怒无常魔鬼连长?” 王雪姝:“对啊,名声跟你家齐珩之前差不多,都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她身边那些小姐妹肯定劝她离这男人远点。” 姜双玲:“不至于……训练时要求严格理所当然,底下有抱怨也可以理解,但是他对着喜欢的人,总不会还那样啊。” “谁知道呢。”王雪姝笑了笑。 “也是,谁知道呢,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掺杂别人感情的事。”姜双玲从来都不给人介绍对象,也不胡乱凑合男女,万一凑成了一对怨偶,日子过得不好,还是她的罪过了。 姜双玲也大概能猜到这个林瑶的纠结了,她认识的乐勤跟她打听到的情况不太一样,难免就给吓一跳。 看来这个乐连长的风评也是……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对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是得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 “我也就帮忙问问,不成就不成呗。”姜双玲虽然答应了帮忙,但她也不太清楚乐勤的实际情况,也不打算使劲去撮合人家的亲事。 在她看来,成不成还是两人自己的事情,别人不好帮忙做选择。 “正好了,要不你下午跟我一起去文工团大院,亲自去见见林瑶,自己问问比我传话好,之前你也答应过的,刚好帮我画一幅画。” “小姜,你下午有空闲吗?” “我,我跟你过去啊?”姜双玲听了对方的建议,有些犹豫,转念一想又正好,“行,我也去见见你们文工团大院长什么样。” 也是,毕竟她昨天答应了乐勤的请求,帮忙走一趟,无论这两人成或不成,她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力量。 * 中午,当着王雪姝的面,姜双玲演示了两道家常菜的做法,王雪姝在一旁看着,拿着纸笔,写着一手飞快的潦草字把步骤给记了下来。 “雪姝姐,我说的你记好了吗?” “好了好啦,差不多了,要不你来看看我有没有记漏的,等等……还是我念一遍给你听。”王雪姝把笔收好,作势就要念给姜双玲听。 “没事,我看看就行了,不耽误时间。”姜双玲把头凑了过去,在王雪姝写的那张纸上瞥了一眼后,呼吸顿时一滞。 上面写的那几行字,她愣是认不出几个字。 王雪姝这字体比医生字体还要难认。 她偏过头看身旁的女人:“雪姝姐,还是你念。” 王雪姝尬笑了几声,人长得漂亮,奈何字丑是她一辈子无法迈过的坎,因此她最讨厌别人跟她说“字如其人”。 何团长当初就比较会说话,说她写的字跟她的人一样,擅长跳舞。 当然,何团长说了这句话后,王雪姝顿时甩了他几个眼刀子,还顺便给踢了他一脚,险些把腿给崴了。 也由此结下了更深重的孽缘。 有时候王雪姝也会后悔,字丑就字丑,认了,当初最不该踢那一脚。 “我字写得快就容易潦草,估计只有我自己才能认得出,老何大概也能认得我的字,他都看习惯了。” 王雪姝磕磕绊绊给她念了一遍内容,姜双玲不由得怀疑这家伙可能连自己的字都辨认不出来,但是她没有吱声。 “步骤没有错。” “嗯,我其实也记住了,等我忘了哪一点,拿出来看看就成了。” “要不雪姝姐你试试,炒个萝卜,我在旁边看着。” 王雪姝点头,“行。” 姜双玲觉得看再多,都不如身体力行地去试一试。 王雪姝拿着锅铲,在姜双玲从旁指导下,炒出来了一锅鸡蛋红萝卜,两人尝了下,发现味道还不错。 “看来我还是有天赋的。”王雪姝尝了下自己做的菜,不由得心生得意。 “是,其实做菜挺简单的。” 王雪姝点了点头,“炒个菜还挺有意思,小姜,我感觉我有点喜欢上做菜了。” 姜双玲:“……” 何团长听见这话应该会很高兴。 第一次做菜成功给了王雪姝极大的自信心,联想到何团长的那些失败之作,她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还有闲心跟姜双玲开玩笑,“小姜,你数数,我刚才写的步骤大概有多少字?” “一两百个字?”姜双玲随意估计了下,她又不是齐珩那货,对数字不太敏感。 让她数数多少个字,倒不如直接说有“多大团”字,她还能比划一下。 “差不多。”王雪姝盯着眼前的姜双玲看,蓦地想起了对方的丈夫齐珩,她家老何是个嘴上爱叨叨,一天话多到令人厌烦的男人,而齐营长,按照他家老何的话来讲,那就是个沉默是金的男人。 话多了不行,话少了似乎……也不太好? 也不知道小姜是怎么跟齐珩那个话少的人相处下去的。 王雪姝幻想一下自己跟一个话少的男人待在一起,一整天相顾无言,似乎有点惊悚,她家老何虽然话多,但是话多也有话多的好处,要是哪天对方不说话了,自己还不习惯。 “小姜,你在家里,齐珩他一天跟你说的话,超过一两百字吗?”其实王雪姝原本想说“你们俩一天的对话超过五十个字吗?”或者是“你们俩对话超过十句吗?”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又在唇舌间打了个转,变成了一两百字。 上面的那两句话问出去有点太伤人心了。 尽管改成了一两百个字,王雪姝问出去后也有些后悔,她在心里自责,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一不小心戳到了人家的痛点。 第66章 画像 姜双玲听了王雪姝的问题后, 就觉得有些无言以对,一般正常人都不会去数两个人之间对话多少个字。 而眼前的王雪姝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不成他们夫妻俩之间也数过? 姜双玲:“……” 那是挺无聊的。 当然, 也可以算成是另一中夫妻情趣。 王雪姝见眼前的小姜没有回话,心想果然是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戳到了人家不舒适的地方,她在心里自责自己不会说话。 “你们家齐营长话少?其实话少也有话少的好处, 清静。” 姜双玲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 “怎么?”王雪姝好奇她此时的反应, 姜双玲的这幅反应,和她想象的又不一样。 “他一天倒还跟我说了挺多,超过一千个字。”姜双玲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她当初开玩笑说出口的话, 齐珩还真死心眼记在心里了,天天都还记得跟她凑够九百九十九个字, 醉酒了都还记得。 按照姜双玲最开始的设想,一天能有个三四百字就够了。 不过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挺不赖的, 至少姜双玲心中感觉到很甜蜜。 她也不知道齐珩会这样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三年?……或许是一辈子?但是结果谁知道呢,一辈子太漫长了。 两个人的白头偕老, 那得是多少个春秋? 王雪姝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一千个字??你确定??” “每天都是?” 姜双玲点了点头,“确定,也难为他跟我说了这么多。” 王雪姝咋舌,“你们都说些啥啊?” 如果眼前的小姜说得是真话,那么齐珩这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在外面沉默话少,回到家在媳妇面前还挺能说的啊…… “就一些普通的日常。”主要是齐珩的述职报告,以及思维天马行空的姜双玲拉着他一通胡扯。 姜双玲指了下自己,“主要是我话多,总有问题缠着问他。” 王雪姝:“……那也挺好的。” 她心想这俩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以前的王雪姝总觉得她家老何话特别多,但是具体怎么个多法,她也说不清楚,然而眼前的小姜跟她话少的丈夫,每天都能说一千多个字。 他们家老何应该说得更多? 王雪姝打算明儿个回家注意数一数何团长究竟跟她说了多少个字。 两人在齐家吃过了午饭,也没有午休,收拾了下残局,一起出门坐车去容城,两人靠在后车厢,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等到了地方,前面值班开车的兵哥把她们俩叫醒。 “在车上睡得不错,小哥你开车挺稳啊。”王雪姝下了车,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庞,又让姜双玲帮忙检查下自己的衣服有没有褶皱。 “没有,挺好的,这边的头发弄一下。”姜双玲帮王雪姝整理了一下造型。 她心道对方的偶像包袱同样三吨重。 王雪姝也帮她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唏嘘道:“没办法,人老了,混在小姑娘堆里,还是得注意下形象。” 姜双玲嘴角抽了抽:“雪姝姐,你这年纪也不大?” “心老了,新进来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跟你差不多,水灵着呢,个个都叫我姐姐,我现在给人当舞蹈老师,帮新人培训。” “之前还让你来考咱们文工团,你要是考进来了,肯定是同一批里最出色的姑娘。” 姜双玲摇了摇头,接了一句:“我也心老了,折腾不起来。” 王雪姝:“噗——我看你这人性格就跟个孩子似的,谁心老了你都不老。” 姜双玲:“???有吗?” “我看你还挺能折腾的。” 姜双玲:“彼此彼此。” 王雪姝抱着胸:“我刚就是习惯性客套几句。” 姜双玲:“……” 就是想端个长辈架子呗。 她们俩一起走进了文工团大院,那是一个非常气派雅致的地方,有宽阔的大广场,迎面是四层高的小楼,旁边是表演的大礼堂,四周中着花花草草,树上夹着的大喇叭发出嘹亮的广播声。 “王雪姝,你旁边这人谁啊?新人?” 一个盘着头发的女人向着姜双玲和王雪姝走了过来,那女人一双凤眼,上上下下将站在王雪姝身边的年轻姑娘打量了一遍,眼睛顿时一亮。 她们文工团里也算是个漂亮姑娘集聚的地方,曾淑卉见多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可她很少见过让她如此惊艳的美人。 乌发雪肤,明眸皓齿,那一头又浓又黑的头发跟上好的绸子似的,额头正中还有一点漂亮的美人尖,底下一双水润润的杏眸如同沉在水中的黑宝石,让人见之难忘。 这年轻漂亮的姑娘不仅五官身段长得好,更重要的是那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也不知道是什么家庭里培养出来的。 许是哪个干部家的子女。 王雪姝摆了摆手,“才不是什么新人,这是我的邻居,她爱人是齐珩。” “同志你好。” 姜双玲笑着跟眼前的女人打了招呼。 “啊?齐珩?”曾淑卉有些傻眼,是她知道的那个齐珩吗?不是听说齐营长家新娶的是个漂亮乡下姑娘? 在她的理解中,乡下的姑娘大多五官漂亮是漂亮,就是一身小家子气,而眼前的姑娘,气质大大方方,不太像是出身小门小户。 “对,齐珩,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齐珩。”王雪姝笑着看了看姜双玲:“小姜,你们家齐营长以前还是咱文工团的大名人呢。” “姜同志你好,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齐营长的爱人,幸会幸会,来来来,要不一起到那边办公室去坐坐,聊会儿天。” “不用了,我们还有点事要办。” “能有什么事啊?难不成姜同志也要进咱们文工团,我听这嗓子好,有声乐功底?” “小姜擅长画画,她是来帮我画画的,我要让她帮我画一幅跳舞时候的西洋画。” “切,美得你,想不到小姜你还有这一手?” 姜双玲跟着王雪姝去了练舞室,对方去换衣服了,而她见到了林瑶。 林瑶是个清秀的姑娘,比姜双玲稍微矮了些许,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服,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听说有人要见找她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 “林瑶,有人找,是跟王老师一起过来的。” “谁啊?谁找我?”林瑶有些恍惚,手里的乐谱险些没有抓稳。 “不知道,你去见见不就是了,林瑶,你最近脸色不太好看啊?是不是没休息好?” “人家能休息好吗?省城的演出都排演一个月了,怎么临到这时换成了陈芳芳去?那首歌瑶瑶练了那么久。”旁边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为林瑶不平。 “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啊,怎么落到陈芳芳头上去了?” “说是唱得没她好呗,那边要优中择优。” “呵!?优中择优?别的歌瑶瑶是比不上她,但是这首瑶瑶都练了多久了?瑶瑶的音色最合适,按道理南丘省城的演出就该是林瑶的。” 林瑶把乐谱收好,低着声音道:“没事,小婉,以后还有机会,这次我去广乡。” “你去广乡?怎么不是她去广乡?人家去省城,你就跑山疙瘩去,这一次照理也该轮上你了?” “我就是看不过眼了,明明一开始定下的人不就是你吗?” “刘主任凭什么突然换人啊?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哎哎哎,你别乱说。” 林瑶的眉头轻轻一皱,“没事,我也不是在为这事发愁,咱们给慰问演出的,去哪不都一样。” 叫小婉的女人冷笑了一声,“要是一样就好了,人家也不会处心积虑抢你的机会。” “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人还不知道吗?” “你是无所谓,她想着攀高枝呢,你啊你啊,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呢?” “你还想着那个乐连长?他倒是个有前途的,就不怕他打女人?现在在你面前装的脾气好,以后就不一定了,我觉得咱们找对象,还是选个机关里的。” “你这一次去南丘省城的机会你就该争取回来,听说那边还有不少年轻单身的英杰。” 林瑶低了低头,“行了,不说了,我出去看看是谁找我。” 林瑶在排练室里看见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陌生女人时,不禁一阵疑惑:“这位同志,你是?” “你好,林瑶同志,我叫姜双玲。”姜双玲简单地跟她打了招呼,随便委婉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这个年代比较含蓄,感情上的事情不好摊开在明面上讲。 林瑶的脸唰的一下涨红了些,但她听说了眼前女人的身份后,震惊大过其他任何情绪,“你是齐营长的爱人???” 姜双玲:“???” 姜双玲也不太懂,为什么每个人听说她的丈夫是齐珩后,全都露出惊掉下巴的神色。 有那么惊讶吗? “是,我的丈夫是齐珩。” 齐珩还真是个大名人啊,不过也对,他的容貌身材太打眼了,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众人关注的对象。 “你觉得很惊讶吗?” 林瑶愣了一下,“是,是有些。” 因为之前听了些传言,最开始是说那个年轻俊美的齐姓军官娶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很多人都纷纷为之惋惜,后来也有的说齐营长为人冰冷话少不体贴,嫁给他是活受罪。 一个女人婚后过得好不好,从她的外表就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女人容光焕发,一看就是生活无忧无愁的模样。 “觉得我和齐珩不相配?” “不。”林瑶真心觉得:“你们站在一起非常合适。” 她见过那位年轻英俊的军官,甚至还知道以前文工团不少姑娘倾心于他,那可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可以说是林瑶见过模样最好的男人。 眼前这女人站在齐营长身边,那是俊男美女,天造地设。 “谢谢。”姜双玲笑了笑,她也觉得自己跟那狗男人还挺合适的。 林瑶也是从陈芳芳那听说过齐珩“凶名”的,她忍不住好奇道:“齐营长凶吗?” 林瑶曾听乐勤提起过,他的长官说一不二,要问乐勤这辈子最怕的人是谁,非他领导莫属。 这可是连乐勤都心惊胆战的男人。 尽管生得再俊美,都是个扎人的钢刺,而眼前的女人,看着柔柔软软的样子,在家里会不会经常受欺负? “凶。”姜双玲顺口道:“不过我比他更凶。” 林瑶:“?” “你跟乐勤相处的时候,你会怕他吗?” 林瑶摇了摇头。 “我第一次见乐勤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憨厚的小伙子。” 林瑶:“……” 眼前这嫂子的眼神似乎跟常人不一样。 “你也不要把我当成说客,我把口信带到就行了,各自的情况不一样,你自己好好考虑,旁人的话少听,主要还是自己怎么看那个人。” 姜双玲当初在学校里同样见过无数对情侣的分分合合,每一对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相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吾之蜜糖,彼之砒-霜,谈对象这中事情,还是看自己的主见。 林瑶点了下头,“我之前已经考虑好了。” 姜双玲好奇:“我能知道结果吗?” 林瑶羞红着脸点了点头,其实姜双玲这一次不来问她,她也会给那人写一封回信。 任凭旁边的人怎么说,她也不想错过这个人,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啊……那我这一趟是不是来的有些多余?看来是某些人太心急了。”发现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凑热闹工具人后,姜双玲放轻松了下来。 林瑶的脸涨得通红,羞窘地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双玲见她这么难为情的模样,也不打趣她了,转移话题道:“我要去给雪姝姐画一幅画,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顺便聊一聊?” 林瑶欣然点头,“好啊。” * “陈芳芳,咱们文工团今儿个来了个特殊的客人,你要去凑热闹吗?” 陈芳芳还没回答,旁边的女人先抢答道:“什么客人?咱芳芳忙着练歌呢,哪里有那多余的时间,只有贵客才能见。” “要什么水平才能称得上贵客?姓张的?姓卓的?姓刘的?……” 这人举出来的例子,都是在追求陈芳芳的男人。 “这些芳芳都看不上。” 陈芳芳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眼睛里带着一抹自得的笑意,在心里认同那人的话,这几个男人,她都瞧不上。 之前唯一看得上的…… 旁边的有个红衣服女的嘲笑道:“人看得上瞧不上她,都已经结婚了。” “是那个人没眼光。” “有没有眼光咱们去瞧瞧不就是了,我刚说得客人就是齐营长的妻子。”一开始站在门口传信的人道。 她这句话说完后,屋子里几个人都瞪了过来。 “谁?” “你说谁?” “在咱们文工团这边如雷贯耳的还能有几个齐营长,齐珩。” “走走走,去看看,我要看看他妻子长什么样?”不等陈芳芳回答,边上的两个姑娘倒是先激动了起来。 像齐珩这样的美男子的确是她们文工团里大名鼎鼎的人,不少人都好奇他最后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陈芳芳见她们挤了出去,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妙,齐珩的妻子? 她要去看看。 陈芳芳自认长得漂亮,又有一副好歌喉,一心想要嫁一个年轻英俊有前途的男人,她之前对齐珩一见倾心,对他死缠烂打过一阵,却都没在这人面前挂个名。 她原本心中气闷,憋着气要找个比齐珩更优秀的男人,奈何要是以这男人为标准,就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见过了齐珩那样的人物,再去看其他的男人,陈芳芳一个都看不上。 她心里嫉妒那个嫁给齐珩的乡下女人。 “芳芳,走,去看看,那个女人肯定没你长得好看。” 陈芳芳在心里暗自赞同,她也不认为齐珩娶的那个女人能比得上自己,不就是一个农村来的乡下姑娘,能比得上会唱歌漂亮的自己? 齐珩娶了这女人?他会不会后悔? 如果…… “等等,你们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陈芳芳找了一套最漂亮的衣裙换上,还把头发重新梳了一遍,细心画了眉毛。 “芳芳,你快点,还要多久啊?” 四五个女人在门口等着她,这些人互相看了看,嬉嬉笑笑看着打扮的越来越漂亮的陈芳芳,全都明白她的小心思。 “芳芳,你也别太过分了,知道你长得好看。” “你就是不打扮也是漂亮的。” “你这是要把人给比下去啊?让她见到你自惭形秽?” “你们别乱说好不好,我听说人齐营长娶得也是一个漂亮的乡下姑娘,说不定比芳芳漂亮,要不然人齐营长能娶她?” 陈芳芳把梳子放下,哼笑一声,自信道:“我可比那中村姑好看多了。” “对,我就是要让她自惭形秽。” 一行五六个一起去到了排练室,正中央的地方已经围了一圈,姜双玲在给王雪姝画一幅跳舞时候的油画。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初学者的身份,也没用太高的技法和水平,画的比较轻松,她画的不是追求艺术水平的作品,也知道女人家的小心思,故意在光影中把王雪姝画的更漂亮一些,色调更符合大众的审美。 “画的太漂亮了!!!” “好美啊!!” …… 边上围着的人原本一开始都是来围观传闻中的齐营长妻子,结果走进来之后,却全都被姜双玲的画给吸引住了。 她们没有什么美术鉴赏水平,但都只知道眼前的画非常漂亮!! 也不是说画漂亮,而是画上的人物格外美丽。 哪有女人不喜欢这中美的东西。 “能帮我也画一幅吗?” “我也想要画一幅?” …… 陈芳芳赵小婉一行人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嘈杂热闹的场景,这些人嘴里说得全是画? “这是怎么了?” “齐营长的妻子是哪位?怎么这边在画画?来了一个画家吗?” “那边,就那儿,正在画画的就是了,齐营长的妻子长得真漂亮,画画也好看。” “什么?”陈芳芳愣了,不由得将目光转向画架前的那个女人,她在这边看到的只能是对方的背影,然而只是背影也能看出这女人的气质不凡,身材婀娜有致。 她……是齐珩的妻子? 陈芳芳心中震动,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去看那女人的正面,等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后,自己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那就是齐营长娶得妻子?长得真漂亮,咱文工团里这么漂亮都少见,也就王姐年轻的时候能跟她比一比。” “怪不得齐珩那样的美男子会选择她,要我也选这么漂亮明艳的大美人。” …… 姜双玲现场帮王雪姝画了一幅半成品,之后还要再修改两天。 见到姜双玲的画,王雪姝乐得眉飞色舞,“不用改了,这画我满意了。” 她要带回去给她家老何看看。 姜双玲给王雪姝画完,还满足其他人的要求,顺便给画了几幅速写,她的人物速写很快,好几个姑娘都求着她帮忙画一幅。 “陈芳芳,咱们也去请她画一幅?” 出于从众效应,原本一群只想来凑热闹见见齐营长妻子长什么模样的姑娘们全都被画像给吸引住了,她们这会儿不关心别的,也不在意这人的身份,只想要一幅自己的漂亮画像。 自己的画像更重要!!!! “我看画得也不怎么样,我才不要。”撂下这句话,陈芳芳转身走了。 “走走,咱们去那边等着,我想让她帮我画一幅,她画的好漂亮!!!” 姜双玲的画像获得了一众文工团漂亮妹子的追捧,她们也就是凑个热闹,希望她能把自己画得漂亮些,对于这些,姜双玲十分有经验。 她当初还是学生的那会儿,也跟着师兄师姐去街头卖画像,真别说,姜双玲在满足顾客需求这方面特别有一套,当初卖画的时候都喜欢排队等她来画。 等到夜色暗了,姜双玲还在给人画画,虽然她画得已经够快,但是这边的姑娘也多。 收了她的画像,这些个姑娘也不好意思,最后合起来送了她不少粮票肉票布票。 “双玲姐,你今晚干脆就留下来。” “是啊是啊,留下来!!” “这么晚了,别急着走,咱那边有空床。” 姜双玲犹豫了下,看了下天色,发现这会儿赶回去也不合适,“行,我就留一晚。” 她在心里跟男人和孩子们说了声抱歉。 不是她不回去,实在是这边给的太多。 明天回去给孩子们加个餐。 第67章 好邻居 姜双玲和王雪姝一起托人给家属院打了个电话, 让告诉齐珩与何团长他们俩夜里留在文工团大院不回去了。 王雪姝笑了笑:“原本还打算着夜里教他厨艺呢,没想到拖到现在,正好等明天回去算了。” “来咱文工团的食堂尝尝, 味道也不错。” 姜双玲跟王雪姝还有其他一众文工团的姑娘们一起吃了晚饭,她又帮人画了两张画, 一个三十岁的大姐看不下去了,走出来说道:“哪能让人一直画啊, 来来来,来这边吃茶休息。” “是是是, 双玲姐也累了。” “姐妹们把你们的私藏拿出来。” “曾姐煮了茶,花生啊,瓜子什么的都摆出来。” …… 姜双玲揉了下手腕, 被人拉去休息了, 顺便参加了人家文工团的夜里茶话会。 大概无论是什么年代的姑娘,都喜欢收集小零食, 什么花生瓜子地瓜干葡萄干果脯柿饼的摆了一桌子,女孩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谈天,或是说着日常训练时的趣事, 或许说着之前见到的画像,热热闹闹的,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能考进文工团的, 全都不缺才艺,聊着聊着,还有些唱起了歌,或是跳起了舞蹈,激起了一阵阵喝彩声。 “苏欣来跳一个,让我们看看你之前练得怎么样了。” “林瑶来唱首歌, 等几天你不是要外派去省城表演了吗?就唱表演的那首,可好听了。” 旁边有人推了推说话的那人,小声道:“换人了,那首歌换成了陈芳芳。” 先前那人噤了声。 林瑶站了起来,“我给大家唱另一首歌。” 她清唱了一首歌,旁边的两个姑娘给她配舞,她的嗓音条件极好,温柔的歌声在人群里传开。 “林瑶,你进步很大啊。” “高音的部分再稳一点就行了。” “演出的那首歌不是最适合林瑶唱吗?” …… “换下一个节目,薛妍你来吹个笛子。” 姜双玲喝了一口茶,手下的掌声不断,看着眼前姑娘们的笑脸,就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开班会。 “小姜,你要不要也来唱个歌,听你嗓子条件挺好的,开开嗓子让咱们姐妹们听听?” 姜双玲笑着摇了下头,“我不太会唱歌。” 在这群搞文艺的姑娘面前唱歌,那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没事,唱唱。”王雪姝推了推她的手,“早就想听你的嗓子唱唱歌。” “是啊是啊,来一首。” “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得表演一段。” “唱!” 没办法,吃了人家的葡萄干和瓜子,盛情难却,姜双玲清唱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歌谣。 坐她附近的曾淑卉眼睛发光,“小姜你这唱得挺好的啊,你这嗓音条件,要不要跟着我学声乐。” 曾淑卉正好是文工团里负责教声乐的老师。 “不了,不了,谢谢曾姐的好意。”姜双玲连连拒绝。 王雪姝干净利落地吐出瓜子皮,“我之前让她考咱们文工团,她也不答应,说是要去学画。” 她喝了一口茶水,今天吃太多瓜子了,再吃下去都得上火。 “可惜了可惜了,不过姜同志的绘画天赋也十分优秀。” 姜双玲吃了些花生葡萄干后也不再吃了,“我这也快休息好了,趁着还有点时间,我再画两张。” “夜里能画的好吗?” 姜双玲笑意盈盈,“当然能。” 夜里灯光下更有氛围,尤其是在夜灯下的闹市,在四周的人潮涌动中提着手中画笔,全心全意抛却身旁万物沉浸在作画中,画完后回神,恍然惊觉身旁的万家灯火,别有一番滋味。 有些姑娘觉得夜里的光线不太好,想等明天白天再让姜双玲帮自己画一幅画像,因此有些犹豫。 “帮我画。”一个皮肤偏黑的女人站了出来。 “来这边,你要摆怎么姿势的?……能把灯光打在这个高度上吗?” 在黄色的夜灯下,姜双玲给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格英画了一幅画像,格英的身材在女人中算高的了,超过了一米七五,体型比寻常姑娘结实不少,她的眼窝极深,鼻梁很高,五官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她是个来自兰桑州的姑娘。 格英的心里十分紧张,她怕姜双玲画得不好看,因为她和文工团其他的姑娘不太一样,她也是生得美的,只不过她的这种美带着点粗犷和野性的美,与旁边娇嫩的小姑娘们风格截然不同。 姜双玲把这群小姑娘们画得跟一朵娇艳的花似的,好看是好看,这样的风格却不适合她。 “画好了,来看看。”姜双玲能驾驭许多不同的风格,通过之前的几张画,她差不多已经能把这些姑娘们的喜好摸清了。 小姑娘们不过也就是想要一张漂亮的画像回去自恋一番,就跟现代大家照相都普遍开美颜找角度一样,当然是希望照片或是画上的自己越漂亮越好。 姜双玲的审美水平高,她依照这些姑娘们的五官特点和气质,画出了她们最美的模样。 换另一句来形容就是,她还给加了点适合她们风格的滤镜。 格英走过来在画上看了一眼,顿时就被画上的自己给惊艳住了,边上的几个女孩见了,也纷纷感叹:“画得太美了,格英,你真好看。” “下一个来画我!!” “先来画我,你等明天!” …… 格英拿着自己的画像,折都舍不得折一下,她心中高兴万分,“姜同志,太谢谢你了,你的画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姜双玲最喜欢别人满意她的画作,在她看来,眼前这群年轻的文工团姑娘,可比她穿越前遇见的甲方们好应对多了。 她画的也很开心,没什么压力。 虽然这个年代物资短缺,吃穿都令人发愁,但是意外的,日子却又过得很轻松,大家的精神积极上进,社会上鲜少有人制造贩卖焦虑,没有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肩膀上喘不过气来。 埋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格英很宝贵这张画,她太感谢姜双玲了,跑回宿舍里提了一大袋东西送给她,姜双玲接过那袋东西,发现很沉,居然是两斤牦牛干。 “这么多?这怎么好呢……” “拿去,这东西我从小都吃腻了,前段时间回家探亲,我带了足足一麻袋。” 格英给她比划了一下那个份量,表示自己不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不值当什么。 姜双玲:“……” 对方的脾气很执拗,硬是要姜双玲收下,姜双玲只好收下了格英的牦牛干,“明天我再帮你画一张。” 姜双玲在心里感慨,她这一趟来还真是收获颇丰。 又画了两张,这边快要熄灯休息了,她跟着进了个女兵宿舍,上铺有个空床。 “你先睡这张床,我去搬值班室的被褥。” 快速铺好了床,是个上铺,姜双玲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跟着姑娘们躺床上了。 床铺颤巍巍的,姜双玲爬上去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底下的床板很薄,给人一种能轻易折断的错觉。 很有新鲜感。 姜双玲躺在床上就不愿意动了。 宿舍里还有另外七个姑娘,可能是因为多了一个陌生人,大家夜里的情绪很高,女孩子们凑成一堆,躺在床上夜聊了起来。 姜双玲听了不少文工团里的八卦,偶尔也搭一句嘴。 这个年代的人到底还是睡觉早,聊了个把小时候,床上的姑娘们都安静入睡。 姜双玲今天画了不少画,她其实已经很累了,本来以为自己闭上眼睛轻易就能入睡,却没想到躺在这个陌生的床铺上,心里空落落的,总惦记着什么。 她想齐珩和两个孩子们了。 右手往边上摸了下,摸了个空,平日入睡时贴着她的温暖怀抱此时不在她身边,唯有闭上眼睛的时候,齐珩那一张俊美的脸庞才会跳入她的眼前。 她一天夜晚不辉去,齐珩和孩子应该……还好? 她们的电话打得早,齐珩那边收到她不回家的消息,应该能像何团长平时那样在食堂打了饭回家,带着两听话的孩子吃饭,食堂的饭菜不能说多么好吃,但也不难吃。 等到第二天孩子们应该也能自己上学,她拜托了牛家栋的妈妈帮自己注意一下两个孩子。 大概不会出什么差错? 姜双玲不断在心里想着齐珩和两个孩子,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人进入了梦乡。 * 家属院,齐家。 齐珩、齐越、姜澈三个人坐在熟悉的饭桌前,桌子上摆着一碗堆成小山状的蒸馒头,旁边是三小碟咸菜,每个人的面前还有一杯温水。 饭桌前的男人坐得笔直,拿起一个馒头,撕开一角喂进了嘴里。 他的眼眸低垂,咀嚼时的弧度比平日里夸张得多,周身萦绕着一圈低气压。 齐越和姜澈这两个小家伙抱着白馒头,眼睛都快要红了。 昨天还是大餐,今天晚上就成了硬馒头,两厢对比之下,就是天堂跌落进地狱。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姐夫,阿姐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嘴里的动作一停,把馒头咽下去,淡淡道:“明天。” 齐越比较忧心,他怕姜双玲跟上次齐珩出差一样,一去大半个月都不回来,“爸爸你说话算话吗?妈妈明天会回来吗?她会不会十几天后才回来?” 一听他这话,姜澈也觉得悲从中来,“呜哇我要阿姐……” “她明天要是不回来,我带你们去找她。” 两个小家伙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俩含泪抱着眼前的大白馒头,张开小白牙啃了上去,啃完后心中的委屈更甚。 还是那熟悉的硬度熟悉的难吃。 * 何团长回到家叹了一口气。 他又去找大厨求着传授了秘籍,甚至还借了锅铲回来准备大显身手一雪前耻,却没有想到他媳妇儿居然今晚上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啊? 何团长心中郁闷,在厨房里做了一锅菜,然而失望地发现,就算他换了新锅铲,炒出来的菜还是曾经的“老”味道。 何团长:“……” 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媳妇儿没回来。 何团长本着不浪费的心态,端着菜到饭桌前坐下,由于之前耽误了些时间,外面的夜色已经很黑了,今天晚上也不知到怎么了,外面一阵阵呼呼刮着的妖风,听着风声,让人心里都觉得发毛。 因为饭菜做得太难吃,甚至因为今天他换了锅铲太自信,导致炒出来的两盘菜更加有“创新”,何团长一个人竭力吃了一小时,才把这些烧胃的家伙吃进去。 吃完了之后,他正打算休息,却在幽幽刮着的风声中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媳妇儿?”何团长眼睛里迸发出喜悦的光芒,这大晚上的敲门回来,难不成是王雪姝想他又回来了? 何团长赶紧快速收拾了下衣着,小跑着去开门。 屋子门刚打开,一股寒风迎面吹得他一个哆嗦,巨大的阴影顿时将他笼罩,他往后退了一步,发现门外站着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媳妇儿,而是: 脸如锅底的齐珩。 对方跟个门神似的矗在那,整个人身边笼罩着一层令人发寒的阴影,他仿佛已经融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齐珩,你大晚上敲我家们干嘛?” 齐珩看了他一眼,“找你。” 两个男人进了屋,一起在还没收拾好的方桌前坐下,“你们家小姜跟着我媳妇儿去文工团了?一夜不回来,放心,出不了什么事。” “我希望没有下次。” “瞧你这话说得……”何团长觉得自己更委屈,“我媳妇儿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在家,而你们家小姜平日里天天在家,你回家都能见着,就这么离开一晚上,你心里就不舒服了?” “你应该跟我一样,要早点习惯这种日子,小姜是不是想进文工团?咱们做男人的,必须支持媳妇儿的选择,做一个好丈夫。”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何团长心中暗爽,眼前马上就要有一个跟他同病相怜的男人。 他抬手试图拍向齐珩的肩膀,“这是大好事啊老齐,女人也该有自己的事业,来,你也来一起学做饭,要是不会,俺来教你。” 齐珩冷着脸抓住他的手腕。 “疼,你放手。”何团长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野。 齐珩松开了左手。 何团长的手腕重获自由,他斜着眼睛用余光偷觑了眼旁边的齐珩,就想给他一个教训,教教这小子怎么做人,他稳住身体的重心,迅速向对方偷袭而去。 却没想到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右手,只听得“咔咔咔”连续几声,就被眼前人用单手制服,对方用的还是左手,何团长心里骂了一句娘,嘴上叨逼叨:“齐珩你——我跟你说,我是因为老了,要是我再年轻个五六岁,制服你完全不在话下。” 齐珩将他推开。 何团长揉了揉胳膊,对方要是再用点力,都能把他胳膊给卸了。 ——这人媳妇不在家,都快成怨夫了。 少惹为妙。 “算了算了,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说完就走,我这也没媳妇赔给你,哎?!今天我媳妇儿带着你们家小姜去文工团睡觉,要是你心里不舒服,我家还有个床位,我老何今天晚上陪你睡?” 齐珩没兴趣搭理他的话,“我走了。” 何团长揉着胳膊摆了张臭脸,拖长了音调:“不远送。” 齐珩把右手拿的一团东西扔给何团长,何团长下意识把那油纸包接在手上,“这什么啊?” “送你的。” 撂下这句话,齐珩转身大步离开。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走的时候还记得帮忙关了门。 何团长看着手中的东西一愣,送他的? “原来这家伙是来送东西的?我还以为他是来放狠话的?!这男人也别扭啊。”何团长瞪着那个油纸包,觉得受宠若惊极了,齐珩能送给他什么东西? 他把油纸包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两个白花花的馒头,馒头暖暖的,还有余温。 何团长:“???!!!” 馒头?!! 难不成齐珩这厮是关心他?居然还想着给他送馒头?? “嘶……嘶……”何团长连连吸了好几口不可置信的凉气,双眼激动无比:“好邻居啊!我这是遇见了好邻居啊!!” “他给我送馒头该不会是想让我媳妇儿照顾小姜?” “这男人……什么叫做‘我希望没有下次’,口是心非,啧啧。”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好家伙,他该不会以为我媳妇儿不在,我没得饭吃?居然还想着送我两馒头吃。”何团长双手叉腰,心里的滋味那叫一个无法描述,三分激动,七分暗爽。 “看来咱们还能结成互助同盟,下一次咱也把自己做的饭菜送给他尝尝。” “明天我得去找人说道说道,人间稀罕事,齐珩居然会给我送馒头。” 何团长拿起白花花的馒头,闻着那股子面香,心里美滋滋的,张嘴就咬了上去。 下一秒,房间里迸发出一声惊叫:“哎呦我的牙!!” * 在文工团睡醒后的第二天,姜双玲又给文工团的姑娘们画到下午,除了个人画像外,她还画了两张宣传画,等到王雪姝的事情都办妥了,两人结伴离开,准备回家属院。 “双玲姐再见!!” “这画像我会好好珍藏的。” “下次再过来还睡咱们那!!” …… 姜双玲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她给不少人画了画像,人家十分满意她的画像,因此陆陆续续收到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小礼物,昨天吃的瓜子花生、茶叶、葡萄干、梅干、牦牛干……除了吃的外,还有姑娘们做的小布袋和攒下来的油票肉票布票等,这些票她们单个人给的不多,但是凑在一起就多了。 这些布票都能给人做两件衣裳。 “我来帮你拿点儿。”王雪姝看着姜双玲那样就觉得好笑,“想你空手走进咱文工团,现在可不是空手而归啊。” “昨天带你来的时候,我都没想到还能碰上这种情况。” 姜双玲:“大家都太热情了。” “下一次有时间继续过来玩。” “咱们出去直接回去吗?”两人走出了文工团大院,站在了容城的街头,街上的道路很宽,这时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王雪姝打了个哈欠,只想在车上再补个觉。 “雪姝姐,我还想去买点肉和菜。”姜双玲打算回去给齐珩和两孩子们做一顿好吃的。 一听她这么说,王雪姝登时清醒了不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应道:“行啊,我跟你一起去。” 她们把这些东西暂时拜托一个值班的兵哥帮忙看顾着,两人结伴去副食处。 姜双玲买了两斤猪肉和一斤排骨,王雪姝也买了一斤猪肉,同时她还买了五斤胡萝卜。 姜双玲疑惑:“你买这么多萝卜?” “萝卜好啊,有用!”王雪姝拎着一大袋胡萝卜,整个人十分满意。 她要买萝卜回家做菜。 姜双玲:“……” 就是有点太多了。 “我还打算在院子里种萝卜!” 姜双玲:“雪姝姐,我支持你,还可以多种点别的菜。” 两人坐上了便车,带着东西回到了家属院。 * 曾淑卉拿起姜双玲画的那两张宣传画看了看,很是喜欢,这小姜是真擅长画画,除了这宣传画,她还画了几张昨晚茶话会的表演画面,虽然线条简单,却十分好看,将每个人都画的活灵活现的。 此时钱书记突然走进了办公室,看见了她桌上的画,“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哦,就是一些画,之前齐珩的爱人,小姜,她来帮王雪姝画一幅跳舞时候的油画,没想到这小姜画的好挺好看的,还帮着画了些宣传画。” “是吗?”钱书记走过来,往那些画上看了几眼,点了点头,“画得确实不错呀。” “这一张画的是林瑶?”钱书记指了指一张画,姜双玲画人很有特色,钱书记认出了画上的角色,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提道:“林瑶等些天就快要去南丘了,她准备好了没有,现在歌练得怎么样?” 曾淑卉一听她这么说,就愣了,“不是说改成陈芳芳了吗?” 钱书记眉头一皱,登时拍了下桌子,“人一开始定的就是林瑶,报上去的也是林瑶,谁说要改陈芳芳了?陈芳芳不是该轮到去广乡?这不是瞎胡闹嘛。” “钱书记你说得对,我等会儿叫人下去通知。” * “什么?去南丘的人选又变成了林瑶?不是陈芳芳吗?” “刚到的通知,是林瑶。” “本来一开始不就是林瑶……” …… “又变成我了??”林瑶震惊。 “太好了瑶瑶,你都练了那么久,本来就应该是你!!!你等着上去大放光彩,为咱们文工团争得荣誉!!” “可我刚给……” 她刚给乐勤写了一封信,说约着见一个面,现在她又要马上出发去南丘。 “早知道我就该跟双玲姐说——” 陈芳芳一听说人选变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我要去找主任。” “你找了也没用,人选本来就定下来了,钱书记亲口说的。” * 姜双玲和王雪姝回到了家属院,这会儿天色尚早,太阳都还没下山,姜双玲不禁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请叫她时间管理大师。 她掐着点儿跟王雪姝赶在这时候回来,按照平常这个时间,两孩子没有回来,齐珩更不会在家。 “先把大餐准备着。” 姜双玲提着大包小包推开家门,还没等她看清屋子里的全貌,全身的寒毛提前预警,颤巍巍地倒竖了起来。 令人无法忽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第68章 想你 齐珩端正坐在椅子上,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他的衣着整齐,上衣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衣领服帖没有丝毫褶皱, 在这样的包裹下,看不到掩藏在布料下的性感锁骨, 浑身带着一股浓重的禁欲意味。 修长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右手食指指腹缓缓在腿上无声地点了几下。 那一双本应该温柔的桃花眼看不出丝毫柔情的神色, 冰冷冷的像是冬天屋檐下悬着的冰锥。 姜双玲心头一颤,整个人就跟掉进了凉水里似的。 她意识到眼前这狗男人在生气。 居然一开门就给她摆下马威!! 姜双玲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不需要害怕, 眼前这男人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纸老虎,纸老虎, 纸老虎不敢对她做什么。 然而哪怕是知道齐珩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心下的害怕却仍旧跟喷涌而出的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在森林里游逛的小鹿,本来是开开心心的回家, 却不小心闯进猎人埋伏的陷阱,对方拉开弓箭对着她。 能感受到那对着她的尖锐箭矢的寒光,以及那紧绷的弓弦。 此时最害怕的不是箭矢射过来的那瞬间, 而是绷着的弓弦带给她的强大压力。 这种悬而未发的压力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生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姜双玲心神惶惶,她在疑惑眼前这狗男人在生什么气? 是因为昨天她没回来?还是在生气前天晚上醉酒发生的事情?还是两者都有? 齐珩到底还记不记得醉酒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记得的话?会不会以为她昨天晚上是故意不回家, 就是为了逃避齐珩找她算账? 所以今天才生这么大气? 还给她摆下马威。 姜双玲:“……” 她努力回想前天晚上的事情,“叫我一声好姐姐”“御弟,撒个娇?”…… 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大死。 下次对方醉酒的时候一定要吸取这次的教训!!! 就算要被算总账,好歹她也要听到他叫声好姐姐,看到这狗男人撒个娇,她被算账才不算亏本。 现在啥都没实现, 就是口花花了几句,这也太亏了。 …… 姜双玲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让自己竭力冷静下来,不要慌,对方是否记得醉酒那件事都仍是个问号,总之,她不能主动暴露这件事。 “齐珩?”她放温柔了嗓音,轻轻地叫男人的名字。 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那股娇甜味儿更浓了,尾音打着旋儿,勾骚着人的耳朵。 齐珩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姜双玲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狗男人,表面上却是挤出一个十分配合的笑容,再一次开口:“齐珩,我手上提的东西有些重,你帮我把这些拿去小房间?” 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已经非常累了,她刚进屋的时候就想把东西放在地上,奈何被屋子里的齐珩给吓了一跳,愣是忘记了这一茬。 姜双玲的这句话说完后,对方还是无动于衷,跟个石像似的坐在那,还是那种身体不会动弹,只有眼珠子在动的石像,能把人给吓死。 等了五六秒钟,姜双玲心说算了,她破罐子破摔,对方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这座石像,纯当作没看见。 抓紧了手中的袋子,姜双玲闷着头往房间里走。 谁知道还没走出几步,一双温热的手掌从她手心里拿走了所有的东西。 手上悬着的重量瞬间消失,身体重获轻松,姜双玲的嘴角不自觉向上扬,眼睛弯成小月牙。 齐珩提着手中的东西穿过他俩的房间,进入用来储存物品的小房间,姜双玲揉了下自己的手腕,跟屁虫似的跟在他的背后,嘴里提醒道:“这个,还有这个,帮我拿厨房去。” 男人虽然没有开口,却按照她的话去做,两人又跟粘着的牛皮糖似的进了厨房。 齐珩把姜双玲买的肉和排骨放在大竹篮里。 姜双玲嘴角的笑容还没淡去,一进入厨房,看见了灶台边放着的白瓷碗,碗里还装着两个白馒头。 毋庸置疑,这熟悉的白馒头肯定是某个家伙亲手做的。 怪不得怨气那么大,该不会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他都带着两孩子吃馒头咸菜? 姜双玲:“……” 她有点心虚。 今晚上做一顿大餐来补偿他们。 姜双玲伸手拿起瓷碗中的一个馒头,馒头入手冰凉,拿在手中十分有份量,这份量去砸人估计能当暗器来使。 她低头就要往这馒头上咬去。 旁边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向边上一带,馒头没咬着。 她一抬眸对上了齐珩的眼睛,对方看着她,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冷的,别吃。” 很难吃。 姜双玲用另一只手抓住齐珩的手,轻轻地掰开,食指在他的手心里讨好似的挠了挠,而后抬眸看着齐珩的眼睛笑道:“我这一路赶回家都有些饿了,你让我吃点解解馋。” 齐珩皱着眉头看她。 姜双玲费力用手在硬邦邦的馒头上撕了一小块,喂进自己的嘴里。 跟预料中的味道差不多,又硬又干,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发酵味儿,非常难吃。 不过……虽然难吃是难吃了点,但也是她心爱的男人做的。 姜双玲觉得自己兴许是爱屋及乌,她竟然能吃出一股甜蜜的味道,“其实还挺甜。” “毕竟是我男人做的。” 她冲着面前的男人眨了眨眼睛,抬手人工抚平他皱着的眉毛。 齐珩垂下眼眸,抢过姜双玲手中剩下的大半个馒头,把另外一样东西放进女人的手心里。 ——两颗大白兔奶糖。 “你吃这个。”说完了之后,也不等姜双玲的反应,把头偏向一边,自己冷着一张脸,把手中的冷馒头给吃了。 姜双玲看了眼手中的奶糖,又看了下男人俊美的侧颜,“……” 这个禁欲死闷骚居然兜兜里带着奶糖,比她还能。 一开始身上就准备了奶糖,这男人是打算用来哄她的吗?不对啊??那他一开始到底打算对她做什么??? ……莫非这糖是用来哄孩子的? 姜双玲:“……” 她莫名觉得机智的自己绕过了一个大坑。 手中的奶糖已经有些变软了,她剥开一个喂进了自己的嘴里,拉了拉旁边人的手,“张嘴,喂你也吃一个。” “不用。” 姜双玲拿走对方手中的馒头,扔回瓷碗里,“我喂给你吃,来,低头。” 齐珩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过去许多次这女人故意喂糖给他吃,都没能拒绝成功过。 他不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这种又甜又腻的糖。 齐营长在外面一向说一不二极少让步,而每次对着眼前这女人,却总是强硬不起来,不由自主向她妥协。 姜双玲嚼了嚼后,把嘴里残留的一点糖咽下去,剥开另一张糖纸,手指拿起乳白色的奶糖,没有喂向对方的嘴边,而是喂进了自己的嘴里,轻轻咬着奶糖的一端,另一端露在外面,冲着男人勾了勾手指,示意要喂给他吃。 做完这几个动作,姜双玲的脸火辣辣的,她还是第一次大着胆子做这种事情,她其实是个相对内敛含蓄的姑娘,而在齐珩这男人面前,她总是能格外放飞自我。 跟对方待久了,似乎脸皮也越来越厚。 齐珩看着她那饱满莹润的红唇含着乳白色的奶糖,眸光蓦地一深,低头咬了上去。 原本轻轻用门牙咬着的奶糖被推进了更深的舌腔,姜双玲“唔唔”了几声,心想嘴对嘴喂糖不是你这个吃法啊齐同志。 早知道不跟这老古董玩浪漫了。 他们这喂食的打开方式与众不同!!! 为什么最后吃糖的还是她??? 姜双玲被对方紧紧地箍进了怀里,她在男人的背后拍了拍,对方却丝毫没有放松力道,男人的手掌按在她的侧腰,姜双玲那里最怕痒,被触碰后腰身一颤试图躲开,却发现自己没有逃开的余地。 双腿有些站不稳,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似的,贴在对方的怀里动弹不得。 这狗男人接吻的时候最霸道。 甜腻的乳白色奶糖在两人的唇舌间化开。 姜双玲第一次发现,这奶糖的味道还真是甜得发腻。 太齁了。 她得有一段时间不敢吃奶糖。 也是顾着两人还在厨房里,等会儿孩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不然他们俩这火柴碰上火柴盒,差一点就要一发不可收拾。 分开的时候,姜双玲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有了反应,自己的脸同样潮红地厉害,眼眸里带着水光。 她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双颊,右手在脸颊边上不好意思地扇了扇。 低头看了眼手表,幸亏孩子们这会儿没回来。 “齐——嘶。”姜双玲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用左手捂着她的右手。 齐珩焦急地关心道:“手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扭到了,还是抽筋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儿哭腔,眼睛里疼出了泪花。 齐珩抓住她的手腕,在几个地方按了按。 “疼疼疼疼……手臂也疼,你别乱按。” 姜双玲这具身体连续抬手画了两天的画,回来的时候右手手臂已经有些沉重的僵疼,再加上刚又提了不少东西,此时扇风的时候不小心牵动到哪里,手臂钻心似的疼了一下。 齐珩皱着眉头拦腰将女人抱起,走到了两人的房间,把人放在床上,自己去拿活血化瘀的药。 撩开衣袖,男人替她把药揉在了手臂上。 “齐珩,我刚回来那会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昨天晚上我没回来你生气了?” “是不是因为没吃到我做的晚饭,所以生气了?” 齐珩手上的动作没停,“不是,没生你气。” “撒谎,我一进门就瞪着我,还给我下马威,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 齐珩:“是我错了。” “要错也是我做错了,你道什么歉,齐珩,昨天晚上我没回来,你是不是很生气啊?”害得家里的一大两小只能吃馒头。 齐珩摇了摇头,低沉着声音道:“昨天回来的时候没见到你,有些不习惯。” 昨天下午,他刚把口琴收好,心下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在她面前……却不想立刻被勤务兵小张告知对方夜里留在文工团里不回来了。 自从他们一家住进了家属院后,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都能见到她的身影,这一次夜里回去,带着两个孩子看着空荡荡少了一个人的屋子,心里也空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很不舒服,像是胸口堵着一口气却又发泄不出去。 但他知道不应该把这些发泄到女人身上。 “我也不习惯。”姜双玲忍不住往对方的怀里靠了过去,抱住他的脖颈,对方此时半蹲着,正好方便了她的动作,“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时我就后悔了,齐珩,你不在我身边我有些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惦记着你跟孩子。” “对不起,上次离开了大半个月。”齐珩抱着她,在她的左脸上亲了一下。 “那是你的工作。” “和你分开,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 姜双玲傻傻地笑了两声,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前的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坠入爱河,分开了一天就会如此想念。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古人所描述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姜双玲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应该没什么事,我就是画了两天的画,右手抬累了,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不用再敷药了,没事,孩子们快回来了,今天晚上给你们做大餐吃,我买了不少肉回来,我这两天画画赚了不少东西呢。”姜双玲美滋滋地说道。 她是不把手臂上的疼当一回事,这样的肿疼就是肌肉劳累过度,休息一两天自然好了,也不耽误做事。 “别去,我来。” 姜双玲一愣,歪着头“啊?”了一声。 齐珩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来。”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姜双玲今天晚上想要亲手做大餐的机会大概率是要泡汤。 齐同志说他来,但是小姜同志不能让他们晚上继续吃馒头。 于是机智的小姜同志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齐珩煲汤,她虽然不能亲自动手,但是却可以从旁指导。 炒菜是不可能让齐珩炒菜的,煮成汤菜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看火候按顺序下食材就行了。 她正好买了排骨,本来是想要做红烧排骨,现在改成煲排骨萝卜汤,另外再留一些排骨做成排骨焖饭。 刚指挥着齐珩把排骨汤给煲上,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哐哐哐的动静,是两个孩子回来了。 “妈妈!!妈妈!!” “阿姐!!!” “回家了吗??” …… 两个娃人还没进家门,声音就先闯进了屋子里,两孩子背着小书包一抖一抖跨进了大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姜双玲回来了没有。 “孩子们我在这呢。” 姜双玲和齐珩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两孩子一见到她,两双乌灵灵的大眼睛立刻发出光来,连书包都忘记脱下,冲上来熊抱住姜双玲的大腿。 一人抱一条腿,分配十分均匀。 “阿姐,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啊啊啊!!我比他还要更想你!!在学校一直在想妈妈!!想的吃不下饭!!” “我想你想的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想要阿姐!!” “我要妈妈抱。” “我也要姐姐抱!!” “想听阿姐讲故事……” …… 两个孩子你一句来我一句,令姜双玲汗颜无比,她侧过头来瞥了眼齐珩,递了个眼神:孩子比你更想我。 听听孩子们说的,这都一日不见如隔十秋了。 齐珩:“……” “我也很想你们。” “来来,让我抱抱,你们两个小家伙啊……” 姜双玲看着俩活泼的小家伙,就想把他们挨个抱在怀里,她正打算蹲下来抱起他们的时候,两个娃已经被另一个人抢先抱在了怀里。 齐越:“……” 姜澈:“……” 姜双玲:“……” 两孩子被齐珩抱在怀里,比她还要稍高一点,姜双玲愣了一下,而后就凑过去,在这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齐越红着脸抬手揉了一下,姜澈也很开心,但是没舍得揉脸,齐珩则冲着她挑了挑眉,“我呢?” 姜双玲:“……” 这狗男人真是,好意思嘛好意思嘛,刚才还没亲够? 齐越仰着头看了眼爸爸的脸,手撑着齐珩的肩膀,嘿咻嘿咻往上蹬了一下,主动在齐珩的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了之后歪着头,一脸的骄傲。 既然爸爸想要的话,那就勉为其难给他一个吻。 姜澈见状,也给了姐夫一个亲亲。 两孩子的亲吻都特别夸张,还带着清脆的声音伴奏。 齐珩:“……” 姜双玲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示意齐珩低下来侧过头,跳起来在男人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好了,你们给了爸爸和姐夫一个鼓励的吻,他今天晚上做菜一定会很好吃。” 齐越的小脸呆住了:“???” 姜澈的小脸也呆住了:“!!!” 为什么阿姐(妈妈)回来了还…… 姜双玲看着这两孩子呆滞的脸庞,不由得心里暗笑:“放心,不是馒头。” 不是馒头也很危险!!!! 两个小家伙绷着一张脸,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实在无法放心下来。 “信我,今天晚上肯定让你们吃大餐。” 两个孩子的信任难以交付。 于是一家人一起围在厨房里看齐珩做菜。 或者说是大家一起做菜。 齐珩别的不说,但是刀工绝对令人挑不出丝毫毛病,姜双玲觉得菜刀在他手底下就跟没重量似的,切出来的东西仿佛用尺子量过一样整齐。 这大概就是强迫症的好处,眼睛自带尺子滤镜。 齐越小朋友在一旁看着,也不禁觉得:“爸爸好厉害!!” “姐夫好厉害。”姜澈小朋友也十分捧场地鼓掌。 姜双玲点了下头:“我男人确实很厉害。” 齐珩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引得两个孩子一阵惊呼,大概等同于表演杂技,花里胡哨的,比姜双玲切出来的漂亮多了。 姜双玲:“……” 她怀疑她家男人不仅会挖灶,而且还去炊事班里进修过刀工。 姜双玲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蒙一下孩子的眼睛,至少齐越和姜澈俩小朋友小小年纪不能玩菜刀。 家里的菜刀一定要放在小孩子碰不到的地方。 姜双玲买的肉她让齐珩都剁成了肉糜,然后放了盐和调料,搓成了肉丸子。 这些东西煮起来,味道绝不会出什么大错。 总之,经过多方面的努力,一家人还是快快乐乐的吃了一顿晚饭,尤其是排骨焖饭得到了一众好评。 夜里哄了两个孩子睡觉,姜双玲没有一丁点防备地进了她和齐珩的房间,当齐珩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也顺从地很,抱着他的脖颈主动去亲他。 直到后来眼睛冒着泪花,被这狗男人逼着叫他好哥哥的时候,她才知道这货前天夜里醉酒的记忆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死闷骚还真是能憋,回来的时候闷不吭声,绝口不提前天的事情。 他就故意这时候找她算账。 和这个男人相比,姜双玲觉得自己的段位低了,而且她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慢慢在她耳边磨蹭说那九百九十九个字也就算了,昨天她没回家,齐珩还写了张九百九十九个字的信。 之前那么多时间的时候都不给她,就等到这会儿给她。 她还以为这狗男人没生气,回来后轻轻松松闯过了一关,谁知道果然还有事情在这等着她呢。 * 王雪姝跟姜双玲分手,带着自己的萝卜回家,这对她来说可是新鲜的体验,进院子后,低头看了一眼新鲜带泥巴的萝卜,又看了看自家的院子,十分考究地点了点头。 昨天体验过做菜之后,她现在越看萝卜越顺眼。 萝卜比院子里的花好看。 “媳妇儿你回来了?带着什么呢?”何团长一见王雪姝,连忙积极地迎了上去。 “买了些东西,晚上我做菜给你吃。” 何团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他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 “愣着干什么?帮我拿去厨房。” 何团长受宠若惊地抱着那几斤萝卜,觉得这哪里是萝卜啊,这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家媳妇儿居然要做菜。 难不成是小姜劝的? 何团长心里激动万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感谢隔壁的好邻居,虽然昨天齐珩送了他不太好吃的馒头,但那应该也是邻居的好心。 王雪姝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勾了勾手指:“跟我来厨房,看我给你大显身手。” 何团长屁颠屁颠地跟进了厨房,大手一挥:“两个锅铲,随你用哪个。” 王雪姝指了一个,“就这个。” 跟齐家的很像。 夜里王雪姝炒了一大锅萝卜,味道确实不错,吃得何团长整个人心灵都快要轻飘飘地飞起来。 他媳妇儿给他做菜了,味道居然还不错,这简直就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日子,他都快要被感动地流眼泪了。 “味道怎么样?” “好吃!!太好吃了!!” 何团长这会儿美滋滋的,还不知道自己的吃萝卜生涯要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都被萝卜填满。 第69章 好听 眼睛还没睁开, 迷迷糊糊中意识回神,只觉得身体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身体过于疲惫, 懒洋洋地往枕头上蹭了几下,怎么也不愿意醒来。 四下静谧无声, 透过窗户吹进来的一阵清风刮弄着鬓角间的碎发,细长的发丝飞扬而起, 扫过脸颊时带来一阵痒意。 淡黄色的晨光泼洒在房间里,此时已经天光大亮, 虽然紧闭着眼眸,昏睡朦胧中仍然能感到几道光晕从面前晃动而过,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鸟叫声, 有什么不知名的鸟儿落在了枝头。 天亮了!? 半醒半睡中的姜双玲意识到天亮了之后, 身体比思维反应地更快,立刻就要从床上弹跳而起, 奈何动作还没完成,脑袋不过离开了枕头五公分不到,由于动作弧度过于猛烈, 从腰间劈开的一道僵硬钝痛让她再次跌落在枕头上。 还闭着眼睛的她抽了一口凉气,在心里暗骂那个狗男人,这狗男人昨天夜里是真的狗, 又凶又狠的,仿佛跟个豺狼虎豹似的硬生生将她拆吃入腹。 看来这货以前对她还算温柔克制了…… 姜双玲迷迷顿顿地动了动嘴角,回忆起之前的情景,心道偶尔来这么一次还行,若是经常这样,她就要把对方踹下床。 四肢软绵, 脑海里一阵阵的胡思乱想,意识犹是一团乱麻,又一次身体平复放松后,朦胧中的姜双玲终于再一次想起天亮她该起床了!! 她急急忙忙伸手往旁边去摸手表,却没能摸到手表,反倒是撞到了一道坚硬的墙。 这墙还有点温热,摸起来触感很像是某人的胸肌,姜双玲那只手忍不住在上面多摸了几下。 是温的哎,轮廓也很相似,指尖往下按压还有些弹性。 等等??? 姜双玲突然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齐珩那一张放大了的俊脸。 齐珩手撑着下巴,侧躺在床上与身旁躺着的妻子大眼瞪小眼。 他早就醒了过来,甚至已经把两个孩子送出了家门,两孩子知道姜双玲还在睡觉,小小声地没闹出什么动静,吃了些东西喝了奶粉,背着小书包上学去了。 齐珩重新躺回了床上,温柔地看着身旁女人恬静的睡颜,甚至极为少见地看见了对方刚睡醒时的模样。 她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套未睁开眼睛时的迷糊动作。 齐珩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抬手替对方把额前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齐珩??齐珩你今天休假??你为什么昨天不说??”一觉醒来发现身旁还有人躺着,这对姜双玲来说也是十分少见的体验。 齐珩居然还躺在床上陪着她。 心里这般想着的时候,姜双玲干脆也不收回自己的手,大大咧咧在对方的胸膛上一路滑到了腰腹。 清早检验一下对方的肌肉质量。 还挺细密紧实的。 齐珩抓住她的手,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姜双玲双手推开他的脸,“大清早的你别太过分啊,压到我了,重死了,起开。” 姜双玲后悔刚才的动手动脚,据说男人一早上起来容易晨那个啥,但她暂时经受不起了。 “让我看看时间,孩子们呢?” “孩子上学了。” “真好……”姜双玲深吸了一口气,抱住齐珩的脖颈跟他一起坐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发现孩子上学的时间早就过了,“难得你这个齐大忙人第一次陪着我晚起赖床,算是勉强原谅你昨天晚上不良行为。” “不良行为?” “就是不良行为,齐同志,要是没有得到领导的原谅,你昨天夜里的行为是要在组织里记大过的,除非……” 齐珩挑了挑眉,早起时的声音透着一股慵懒中的低哑:“除非什么?” “除非你叫我一声好姐姐,要声音甜一点儿的。” 齐珩坐起身帮她整理了下衣摆,格外淡定道:“那你记过。” “你说话这调调真像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刺头儿。” 她还以为这狗男人一向品学兼优积极向上,这种死强迫症绝不能忍受给自己一片大红的履历留下丝毫“黑”点。 结果……就这?就这? 姜双玲抱着胸,斜了斜眼睛觑他:“你们队里怎么处理刺头的,让我来学学。” 齐珩盘腿坐着,闻言倾过身体附在她耳边低声道:“领导可以私下教育。” “去你的,我要起来了。”谁跟你私下教育,姜双玲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抬腿踢了踢对方的小腿,发现仍旧纹丝不动。 她心想何必以卵击石,于是收回自己的右腿。 谁知道却被对方抓住了脚踝,随便一拉就把她整个人拽了过去,她叫了一声立刻采取严厉的批评:“齐珩同志!!要对领导讲人权!!!要尊重领导。” 齐珩帮她把散乱的乌发都拨弄到背后去,拿起一旁的衣服,亲自帮她换衣服,“领导的动作太慢了,下属代劳。” 姜双玲:“……你蔑视领导的权威。” 这男人绝对一直在心里默默嫌弃她慢,她要是慢的像乌龟,对方就是个死兔子。 “我很尊重领导。” “领导没有感受到你的尊重,手,你的手,手……你别乱摸啊。”有一个忤逆的下属,虽然很气但是对方办事很牢靠,姜双玲干脆放任自己倒在对方的身上,任由对方随意摆弄。 “下属就要有下属的样子,做好自己的本分。” 齐珩帮她衣服和鞋子都穿上,姜双玲不得不承认,强迫症穿上的衣服,就是比她穿上的更加整齐漂亮。 这让她忍不住笑嘻嘻抬手试图捏了一下齐珩的脸,但是捏不到多少肉,“领导就缺你这么个办事牢靠会伺候人的好下属。” “谢谢领导夸张。” 姜双玲:“……” 合理地怀疑你在凑字数。 姜双玲原本没换衣服前还觉得肚子饿了,这会儿被齐珩换好了衣服后,莫名又感觉不到饿了,她坐在床边,手撑在床褥上,双腿荡了下,没舍得下床。 齐珩则丝毫不眷恋床被的温暖,站在床边自己换衣服。 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姜双玲手撑着下巴看他换衣服,也没什么可回避的,早就都看过了,不过在这这样光线明亮的白天看到对方那劲瘦却又肌肉结实的腰身,实在是觉得……大饱眼福。 对方穿上了一件白衬衫,上衣从衣领开始往下扣,雪白的一层布料将那形状漂亮的锁骨、饱满结实的胸肌,以及下面呈块状的腹肌全都遮挡了起来,只能隔着一层布料隐约看见微妙的轮廓。 她悄悄咽了下口水,觉得对方休假在家给她表演换衣服,她能看一天。 姜双玲:“……” 遮住了也好,不要让她看见自己昨天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痕迹,咳。 她没敢往对方下半身瞥,虽然都差不多快熟成老朋友了,但还是非礼勿视。 外面的鸟叫声持续不断,可能又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鸟儿落在她们的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其中有一只鸟叫声还挺好听的。 “齐珩?我送你的口琴学得怎么样了?”难得是白天,齐珩还在家里,姜双玲终于想起了口琴的事,夜晚不太方便扰民,白天就可以尽情地吹了。 今天能实现看这狗男人吹口琴的愿望。 “会一首曲子。” “真的啊?”姜双玲整个人都精神了,“那你吹给我听听,让领导检验一下你这几天学习的成果,检验一下齐珩同志有没有把领导的任务放在心上。”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齐珩整理了下袖口,点了点头,转身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支口琴,他修长的身躯靠在桌角上,微微低了头,长而翘的羽睫轻轻往下垂,唇形好看的薄唇贴在冰凉的口琴上,缓缓地吹奏着。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闲适慵懒的优雅,表现出他难得放松愉悦的心情。 不过吹出来的曲调嘛,那就见仁见智了。 姜双玲就觉得耳边的曲调像是原本蔚蓝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坨乌漆嘛黑的云彩,接着就是霹雳打雷,噼里啪啦的骤雨急剧而下,一个老木工在这样的阴雨天气里锯木头,嘎吱咯吱…… 明明对方吹得曲子似乎每一个都在调上,却又干巴巴忽轻忽重的可怕,连在一起的效果简直就是震撼人心!! 甚至震撼鸟心!! 外面的鸟叫声全都消失不见了,房间里静谧到只能听见对方那波涛翻滚雷声阵阵的曲音。 眼前这一副美男吹口琴的美好画面突然让她欣赏不起来。 姜双玲:“……” 姜双玲觉得自己有点慌,她慌的不是对方的曲子吹得难听,而是心惊胆战地发现眼前正在吹奏的齐珩似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她的下属大人可能觉得自己吹得还不错。 这就跟隔壁何团长自信于自己的厨艺一样令人感到头疼了。 齐珩吹奏的声音越吹越响,整个人已经沉溺在自己的“独家音乐”中,全身心专注于眼前这一根小小的乐器中,用心演奏完了一首完整的独曲。 吹完了之后,齐珩抬头往姜双玲的方向看了一眼,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怎么样?” 姜双玲此时心情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实话实说还是该化身成彩虹屁精。 虽然眼前这男人那一副清冷俊美的脸上仍旧摆着他那一副毫无表情的臭脸,但姜双玲却能从对方微妙的眼神中读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不就是傲娇崽齐越求夸奖的同款眼神。 姜双玲咽了下口水,抬手啪啪啪鼓了下手掌,“……好听,真好听!!” 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就不要问了,问就是后悔。 当初在百货大楼里买什么东西不好,她为什么要脑子一抽的去买根口琴呢。 她为什么要给齐珩买乐器呢? 姜双玲突然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之前在家里齐珩怎么也不愿意开口唱歌,她本以为对方自知五音不全唱歌跑调因此不喜欢音乐,所以都不愿意开口。 她就想买个小乐器折腾下他。 谁知—— 这或许正中他下怀。 哪怕五音不全天生音痴可能也是喜欢音乐的,看看他刚才吹得多入迷。 几乎是浑然忘我。 “我下次再吹给你听。”齐珩十分淡然地说道,装作无所谓地放下口琴,语气里隐隐透出几分心情的放松和愉悦。 姜双玲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齐珩身边去,从背后抱住了这个音痴,在心里流着泪无声呐喊道:老公你以后放弃音乐这条路子。 行不通的! 我叫你好哥哥都成。 不过到底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要相信每一位同志都是动态变化的,尤其是要相信齐珩同志还有还大的学习进步空间,作为领导,一定要给齐珩同志一个机会。 一定要坚持下去。 “好,等下次。”姜双玲抱着他的腰,在对方的背上蹭了下,“走走走,我饿了,出去吃早饭去。” 先把当事人带离这个危险的案发现场。 姜双玲做了鸡蛋饼,和齐珩一起吃了早饭,吃完了早饭后,齐珩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几个简单花纹的相框,姜双玲一脸惊喜,“这么快就做好了,你偷偷做的呀?” “还挺好看的。”姜双玲美滋滋地检查过一遍,把所有的照片装进相框里,一个相框挂在她与齐珩的房间里,一个挂在两孩子的房间里,还有一个放在客厅里,最后一个则是悄悄锁在小箱子里。 她手插着腰,看着照片上的四个人,心下十分满意,却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茬,“齐珩?你给你妈的信寄出去了吗?” 齐珩点了下头,继而又说道:“寄了。” “什么时候会收到?” “大概七八天。” 姜双玲叹了一口气,“那么收到回信也要等一段时间了。” 对方把相框拿出来之后,姜双玲才发现这男人似乎偷偷做了很多东西,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小木床和小桌子他都已经打好了。 “这么快?你该不会之前就一直在准备了?” 齐珩含糊道:“差不多。” 之前姜双玲陪着两孩子睡觉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准备让他们分床睡。 不过,现在的分床结果他很满意。 姜双玲:“……” 这男人似乎总是偷偷的想要搞一波大事,喜欢瞒着人,不到最后关头他就不说。 “你能不能有什么准备就早点告诉我,不要乱搞什么惊喜哦。”姜双玲在齐珩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两个战士帮忙把齐珩准备的小木床搬进了房间里,除此之外,齐珩还搬了一个巨大的书架到他们俩的房间里。 这时候的姜双玲才发现,她家男人似乎有很多藏书。 很多文件书籍也不知道是哪国语言和内容,还有些书籍特别强调数理化,姜双玲看不懂也没兴趣看,她就是惊疑齐珩看了这么多书,“你怎么还没得近视眼啊?你怎么没带眼镜啊?” 齐珩摇了摇头,把一本本书摆进书架里。 姜双玲看着眼前塞得满满的书架,这会儿才恍然发现自己其实嫁了个货真价实的大学霸。 她心里激动了一下,后来又发现自己没什么好激动的。 学霸又怎么样?学霸还不是唱歌跑调,学霸也照样是他心爱的男人。 学霸只要不逼她学习就行了。 “齐珩同志你怎么那么优秀呢。” “领导满意就好。” 姜双玲失笑,“……领导十分满意。” 似乎在那九百九十九个字的锻炼下,对方在她面前说的话越来越多了,偶尔会陪着她聊几句无聊的口水话。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今天的齐珩心情很好,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得到了餍足,今早上起来看见了爱人睡醒时的模样,而且更重要是的……他还放飞心灵吹了口琴,这男人的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看。” 姜双玲尬笑一声:“我也看不懂。”若是一堆小说在她面前还差不多,这些玩意,她要是看一本得掉多少头发。 “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教你。” 姜双玲:“齐同志。” “?” “你对画画感兴趣吗?” 齐珩:“……” “齐同志我觉得你天赋不错,不如跟着我一起学画画,我来教你。”姜双玲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齐珩:“……” 姜双玲:“……” 夫妻双双陷入沉默。 * 齐珩的好心情持续了一个上午,中午何团长提了东西来敲他家的院门时,齐营长难得给了对方一个好脸色,表现得稍微热情了一点。 具体表现为主动去开了门,脸上冷峻的神色少,整个人变得温和了许多,如同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周身的寒芒尽敛。 他的五官长得好,当他身边的气势锐减的时候,就更让人注意他俊美的脸庞,何团长今天同样心情大好,盯着齐珩的脸看了几眼,觉得这厮比平日里更俊了不少。 “有事吗?” 何团长揩了下脸,晃了下手中的东西,他提着的东西是一瓶酒,还是他珍藏的宝贝,如果不是今天心里得意,还想出来显摆一下,他是不会这么穷大方地拿出来。 “知道你今天休假在家我就过来一趟。” “齐珩,我啊,昨天遇见了大好事。” 齐珩对何团长遇见的大好事并不感兴趣,眉毛都没动一下,就等着听何团长还有什么话说。 如果不是觉得对方可能要跟他说双玲,齐珩都懒得搭理对方。 今天心情不错的齐珩其实格外有耐心。 “你嫂子昨天给我做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饭。”何团长冲着对方挤眉弄眼的,心里分外得意,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 他媳妇儿终于愿意给他做菜了。 这样的喜事真是恨不得让周围所有人都知道,奈何他又不能故意大嘴巴。 齐珩:“恭喜。” 心情上佳的齐同志十分配合地说了一句对方想要听的话。 这话让何团长更加心满意足,觉得自己今天来齐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向着齐珩伸出了一只手。 齐珩:“……” 事实证明齐营长今天心情确实处于愉悦的状态,他配合地伸手握住了何团长的手。 何团长双手握了握齐珩的那只手,语气激动道:“好兄弟,还得感谢你们家小姜,多亏了她我昨晚上才能吃到我媳妇儿做的菜,替我感谢她。” 齐珩:“……不用谢。” “要谢的,这已经算是实现了我一个长久的夙愿。”何团长说完后,把手上的那袋东西交到齐珩的手中,穷大方道:“这酒就当做小礼物送给你了。” “你可千万不要拒绝。” 齐珩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并没有拒绝,“多谢。” “唉……不用谢不用谢,我这也是高兴的。”何团长笑嘻嘻的,一张喜气的脸上眉飞色舞,“像你这样的,可能无法体会到我的心情?” “你家媳妇儿天天在家洗手作汤羹,你哪里能知道我心里的感动,还有,前天的馒头也谢谢你,给了我极大的安慰。”一想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何团长就觉得唏嘘不已。 他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的距离都仿佛拉近了一些。 虽然那馒头硌得他牙疼,味道也很很难吃,但这也算是一份浓浓的邻里情。 当然,重点是他昨天夜里吃到了媳妇儿做的饭菜,被治愈了。 齐珩:“……” 他手里提着那瓶酒,勉强继续听何团长的话。 “如果能每天都吃到媳妇儿做的饭菜,那简直就是醉生梦死的幸福生活。”难得实现夙愿,何团长不免说话夸张了一点。 “当然,齐珩你这种早就实现了的人可能觉得我说的话不知所谓。”何团长表面是在唏嘘,内里是在暗秀:“我媳妇儿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给我洗手作汤羹,我可真是烧高香了。” 齐珩颠了下手中的酒,再一次挤出两个字:“恭喜。” 不知道怎么的,何团长觉得今天的齐珩格外让人看得顺眼,说出来的话也格外动听,难不成这家伙在心里羡慕我?不太可能? 这时的姜双玲正好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向齐珩与何团长的身边,想听听他俩在说些什么。 她刚在屋子里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恭喜可真令我高兴,要是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羡慕,那我可就更高兴了,我要是能听你对我说一声羡慕,我把家里剩下的那两瓶都送给你。” 齐珩点了下头,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压力地说了一句话: “我羡慕。” 何团长:“????!” 姜双玲:“!!!!?” 第70章 送你 何团长珍藏的美酒佳酿已经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了, 表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灰,齐珩手里拿着块抹布,仔细将瓶身都擦了一遍, 连带着包装盒一起,动作优哉游哉的。 除了他身上拿的那一瓶, 桌子上还有另外两瓶,不远处的柜子打开了一半柜门, 内里刚擦过的空荡荡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东西入住。 哪怕动作再小心,酒瓶在触碰到桌子的时候, 仍旧发出“砰”得一声清脆的响声,里面的酒水在透明的瓶身里晃荡,光线在酒水里折射出点点光晕。 姜双玲抱着胸依靠在门口看齐珩擦酒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的眼神之下, 或许是因为今天放假,对方的动作格外缓慢轻柔。 姜双玲:“……” 就之前在院子外面, 姜双玲包括何团长本人,恐怕是想破天也想不到齐珩居然会说出那三个字。 按照齐珩原本的性子,何团长应该会收到一个懒得搭理你的冷漠眼神, 谁曾想…… 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总之,何团长把这三瓶酒拿出来的时候,心里肯定在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多说那句话。 齐珩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是为了故意气一气何团长?或者说是…… 这个男人其实喜欢喝酒? 姜双玲在脑海里纠结,设想齐珩喜欢喝酒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不确定,因为自从她嫁过来之后,她也只见到齐珩喝过一次酒而已。 不像那些好酒贪杯的,每天都要饮几杯。 不过也说不准, 兴许这男人是克制呢,但他实际上还是喜欢美酒的。 “齐珩。” 姜双玲开口叫了他一声,缓慢地走到了齐珩的身边,帮他把擦干净的酒瓶放入装酒的盒子中,“齐珩,你喜欢喝酒吗?” 齐珩把手中的酒瓶放下,“不喜欢。” “咦?”姜双玲愣了下,“那你干嘛还从何团长那要来这三瓶酒。” 齐珩偏过头来看她,低着头微微凑近了些,两个人的面孔不过相距十公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他没有回答姜双玲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好像喜欢看我醉酒时候的样子?” 姜双玲:“……被你发现了。” 齐同志的观察能力很强。 她心里确实有些喜欢见到醉酒时有点傻愣愣的延迟版齐珩,主要是看起来很好骗很好欺负的样子,虽然知道有些不太好,但却忍不住暗搓搓期待齐珩下一次醉酒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对方醉酒后那副“任她摆布”的模样。 忍不住苍蝇搓手手。 上一次没实现的愿望,说不定下一次能哄着他得到更多。 齐珩拿着抹布开始擦最后一个酒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姜双玲眨了下眼睛,“你是好奇我为什么喜欢你醉酒时候的样子?” 齐珩拿着抹布的手顿了下。 姜双玲莞尔,凑到齐珩的身边去,把脑袋搁在对方的手臂上,她心里暗自可惜对方长得太高了,不能用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领导我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齐珩把抹布放下,将头偏向她,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见过咱家养的兔子吗?” 齐珩:“?” 姜双玲努力憋住自己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你醉酒时候的样子,眼睛就跟咱家养的小兔子似的,眼睛水盈盈的,看起来特别纯洁无辜惹人喜欢。” 当然,她这是故意往夸张了的说法。 齐珩这种猛兽一样的男人,就算披上了一层兔子皮他都不想个兔子。 只是对方醉酒的时候,一双桃花眼迷离水润,眼尾泛着自然地红晕,略显得迟钝的思维和反应使他显得懵懵懂懂的,两相结合起来,格外有种又纯又欲的勾人味道。 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句子来描述。 还想下次看看就是了。 “兔子?” 当姜双玲把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边上男人的周身明显变冷了不少。 明显是不高兴了。 姜双玲抱住他的腰身,歪着头道:“你要是对这个说法不满意,那我换一个,你那时眼神像个奶豹子。” 豹子好歹也是个猛禽,即便是幼年豹。 齐珩拿起之前的那瓶酒,装进盒子里,快速包装起来,推开胳膊上的手,自己拿着两瓶酒便要往外走,“我决定去还给何团长。” 姜双玲:“???” “别呀!!”姜双玲憋着笑冲上去熊抱住齐珩,“这可是齐大营长‘忍辱负重’换来的战利品,在咱家里都没放热乎,哪能还回去?” “你说对不对啊?好哥哥?”这句话说出口后,姜双玲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开始烧了起来,得亏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暗自问了一句自己:你的节操呢? 姜双玲其实也不在意这些酒是不是留在自己家,因为重点并不在于酒,而是不能让齐珩此时把酒还去何家。 这时候还回去,何团长肯定会多嘴问为什么? 为什么? 虽然姜双玲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说出去她肯定没脸见人了。 “忍辱负重?”齐珩挑了挑眉。 他也就是做做样子,被女人抱住腰后,脚下的动作立刻停了。 “是我说错了。”姜双玲把他的腰抱得更紧一些,“这明明是咱们齐营长靠机智赢回来的。” 齐珩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不过这一抹好看的弧度也不过稍纵即逝,没有一个人看见。 “别还回去了,咱们收进小柜子里行不行?不然咱们俩刚才不是白忙活了吗?都擦得一干二净了,不自个儿收着,难不成这一趟是帮何团长擦灰尘啊?” 姜双玲觉得自己已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你再叫一声。”齐珩拿着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叫什么?”姜双玲咽了咽口水,该不是她想的那个? 她现在想问对方一句:你的节操呢? 臭弟弟。 “你自己清楚?不说我就去何团长家。” 姜双玲磨牙,说就说啊,有什么好怕的,“好哥哥,好哥哥,我的好哥哥,听姜妹的话,咱们把酒藏进小柜子里好不好?” “不好,不要用跟孩子的语气对我说话。” 姜双玲:“……” 狗男人要求真多。 “齐同志,组织要求你现在把酒放入咱家的柜子里,这是组织下达的重要紧急任务,请务必完成。” “对不起,暂时收不到信号。” 姜双玲:“???” 姜双玲闭了闭眼睛,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得寸进尺啊你是不是??她松开抱住齐珩的腰,在他的肩膀上推攘了几下,气愤道:“你走,你走,现在带着你的酒离开,出了家门后人也别回来了。” 齐珩笑了,他被推着往前走了一步,而后转过身,任凭身前的女人随着惯性撞进了他怀里,他顺势抱住女人的腰,附在她耳边忍着笑道: “姜妹,哥哥听你的,把酒藏进柜子。” 姜双玲:“……”姜你妹。 姜双玲揉了揉已经通红的耳朵,看着这狗男人重新恢复了那一副狗表情模样,走到打开的柜子前,逐个把三瓶酒摆放了进去。 “齐珩,那你什么时候再醉给我看看?” 既然家里已经摆了三瓶醉酒利器,姜双玲觉得自己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对方的醉酒场面,只希望他下一次能醉的均匀点,满足她的愿望。 “等我心情好。” 姜双玲哼笑了一声:“我看你今天心情就很好。” “要我喝给你看吗?” 姜双玲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了,放着,等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 她也知道醉酒很难受,虽然确实很想看,但她更舍不得对方喝醉。 “我听你的。” * 痛失两瓶爱酒,何团长只想打自己两个耳刮子。 为什么他要多嘴说那一句话???少说两句不久把酒保住了吗? 何团长只觉得自己凄凄惨惨戚戚。不过一言九鼎,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唯有自家妻子中午做的饭菜才能勉强安慰他受伤的心,“媳妇儿,你做的萝卜真好吃。” “好吃?我也觉得好吃。” 何团长吃完了萝卜,心里畅快了不少,想到从齐珩嘴里听到的“恭喜”和“羡慕”这两个词,他越想越觉得暗爽。 其实他这两瓶酒也不亏。 “我怎么记得齐珩不爱喝酒?他拿我这两瓶酒干嘛?” “这人可真不对劲。” “幸亏我还有别的珍藏,哈哈哈……” * 夜里姜双玲收拾自己的画稿,把需要的画稿按顺序排列好,明天她要带去给美术培训班给薛梨看。 她将一堆画稿整理了下,突然有一张掉落了出来。 此时的齐珩正好洗完澡推开门进房间。 姜双玲一看见那张画稿,立刻手忙脚乱往稿纸里藏,这张画不是别的什么,画得正好是齐珩的睡颜图。 “别藏了,我已经看见了。”齐珩在床上坐下。 姜双玲身体一僵,“你介意我画你吗?” “你画我,我高兴。” “真的啊?那我得多画几张。” “你慢慢画。”齐珩把被子铺开,假装不经意的问道:“我似乎没看见几张你画我的画。” 姜双玲:“……”那是因为她有一个可以重置的随身民宿,虽然没什么卵用,但是可以藏东西。 “你不知道了,我早就偷偷画了你几百张画,只是你没发现。” 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应有尽有,咳咳,后者画完就销毁,她可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看。 “是吗?” “是啊,所以你让我多看看你,我还能画更多的画。” “那你就多看看。” * 姜双玲带着画稿坐车去容城,却发现车子上多了另外一个女人,罗红春也赶在这种时候上了车,更加稀奇的是,她手中居然还带了不少绘画用具。 罗红春冲着姜双玲晃了下手中的东西,“这些都是我昨儿个去买的,我也要去学画画了。” 在她的坚持下,她丈夫答应她去学美术,罗红春先是激动了两天,不断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多么聪明,用不了多久就能画出漂亮的画。 她能靠美术赚钱,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个小学美术老师,罗红春觉得当美术老师可轻松多了。 越想越觉得学美术这条路子才是最适合她的。 “这些是我刚买的?你也买了?”罗红春心里激动,为了去美术班学画,提前去买了些绘画用品。 不过到了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这些东西真烧钱,买的时候颇为舍不得,心里总想着这些玩意能值这么多钱? “买了。”姜双玲往对方身上瞥了一眼,发现罗红春买的都是最便宜的,有的并不好用。 “你也要去学画画?”见到对方的时候,姜双玲的确有些震惊,“你不是急着找工作吗?” “学画画就是我的新工作。”罗红春格外自信道,她已经把未来都畅想好了,“我也很快就能赚到钱。” 姜双玲:“……” 她也没兴趣向她破冷水,毕竟她们俩的关系并不怎么样,“那就好好学。” 眼前这个姓罗的,大概率是个做事三分钟热度的,姜双玲不想掺和进她的事。 到了容钢一厂的美术班门口,罗红春向她招手邀请她一起坐,姜双玲摇了摇头,说自己有朋友,便走到了薛梨那。 薛梨兴高采烈地看着她,“姜妹,好几天没见,我发现你漂亮了好多。” “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本来就很漂亮了,现在更好看了。” 薛梨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姜双玲,觉得对方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被什么滋润过似的,气色越发红润饱满,整个人像是发着光似的,她这一路走来,好多男工人偷偷瞥她。 不过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你……你别叫我姜妹了。”听过某个男人口中的两个字,此时再听薛梨这么叫她,姜双玲耳朵边总是不自觉浮现出另一道低沉的嗓音。“你就叫我小姜。” 薛梨:“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别的人也喜欢叫我小姜,我这几天听习惯了,你也这么叫我。” “那我叫你姜妹也不影响别人叫你小姜,我特殊一点。” 姜双玲:“你还是叫我小姜。” “为什么不准我叫姜妹。” 姜双玲:“……已经有人叫了,你换一个。” 薛梨呼吸一顿,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起了那天在梧桐树下见到的男人,不由自主夹起了莫须有的尾巴,“好好好,那我就叫你小姜。” 姜双玲点了点头。 薛梨凑到她身边,忍不住好奇道:“小姜,他叫你姜妹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姜双玲凉凉道:“他叫我姜姐更好。” 薛梨:“????” ——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罗红春上了一节美术课,整个人备受煎熬,她觉得老师在上面讲的内容很简单,步骤也十分简单,老师妙笔生花,三两下就能勾勒出一副有神韵的图画。 而她拿着画笔,无论怎么试着画,手指却都好似不听使唤似的,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她明明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东西,可一旦对着那张雪白的画纸,临到下笔的时候,她却突然记不起自己所要画的东西。 ……无从下手啊。 罗红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四周巡视了一遍,突然发现来学画画的人非常多,她忍不住跟身旁的人打听,“你们这学画的人很多?” “挺多的,咱们厂鼓励咱们工人学习美术书法,有时间的都来学一学。” “那……赚钱吗?” 那人立刻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赚什么钱?工厂上班赚钱啊,自然不能耽误劳动工作。” “我是说靠画画赚钱。” “你学多久画画了?你是美专的学生吗?” 罗红春摇了摇头,“我刚学画画,就想靠画画赚钱。” “投画稿去赚钱。” “去当美术老师也不错。” 女工人意外看了她一眼,“你刚学画画就想当美术老师,你在做梦你。” 罗红春不满了,“刚学画画怎么了,学一段时间不久会了,我聪明的很。” “确实有人学的很快,能让我看看你现在画的怎么样吗?” 罗红春把自己的画给对方看了眼。 那女工人险些要喷笑出来,“你的确才刚学画不久,居然画成这样。” 罗红春脸色不太好看,“等我学得久了,我也能画得好看。” “是是,学久一点,书法和美术本来就是要天天练习,你照着老师的方法多练练。” “学个几年画得好了就能赚到钱。” “为什么要几年啊?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学了个把月就能画画投稿了。” “你能跟人家比吗?” “我怎么就不能了?我还比她聪明。” “噗,你都画成这样了你还聪明。” “要是人人学了个把月就能投稿赚钱当美术老师,你当出版社什么画稿都要吗?还是美术老师那么好当?” “要是那么容易,为什么咱们厂子里学了几年美术的,还是当一个普通的工人呢?” 罗红春硬气道:“……我跟别的人不一样。” “你自己慢慢做梦去。”那个女工人说完之后,已经不愿意搭理罗红春了。 罗红春心想着自己学好了,就显摆给你们看。 她再一次拿起画笔,画出来的东西却仍旧不尽人意,她觉得是不是老师没有教授她重要的诀窍,不然她为什么按照对方说的去画,却根本画不好。 下了课,罗红春想着自己来参加美术培训班是花了钱的,一定要问到老师的绘画诀窍,她去找老师指点,给他们讲课的老师觉得罗红春很好学,热心的帮忙指点了一二。 罗红春却还是不满,怎么总让她回去多练啊,“就没有什么诀窍吗?” “诀窍就是回去多练,学美术要下苦功。” 罗红春不满自己得到的回答,还跑去问姜双玲怎么快点学好美术。 “多练。” “就没有什么诀窍吗?为什么你学的那么快,你要是有什么诀窍就告诉我,我赚到了钱也分你一点,咱们一起赚钱。” 姜双玲摇了摇头:“你要是真心想学画,就去借一本美术教科书,回去刻苦多练。” “想要赚钱,多练个几年,我学的并不快,虽然最近才开始来美术班学画,但是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就喜欢写写画画。” “你也听说过,我之前在生产队留下的一张画上了报纸。” 罗红春的脸色不好看了,要学几年才能赚钱??? 她怎么可能有时间多等几年? “你怎么不早说!!!”要是不能尽快赚钱,她何必浪费钱去买了那么多东西。 姜双玲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我跟你连个朋友都算不上,也就是个普通邻居,我要跟你说什么,你学画画是你自己的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要来学画画。” 薛梨在一旁匪夷所思道:“早说什么?正常人来学画画,谁不知道这玩意要学很久,还得有天赋,比如我这种,就算学个几年,估计也画不出什么名堂。” 罗红春来学了一次画画,就再也没有来过,第二次是来找厂子里退钱,培训班把钱退给了她,因着这桩事,在厂子里闹得挺大,后来何文谨决定不再招收厂子外的人进来学习,还把放罗红春进来的小组长骂了一顿。 罗红春还想把自己买的绘画用具退回去,奈何这些东西买了,那边就不接收退换。 在家里,夫妻俩因着这事大吵了一架,丈夫让她去纺织厂工作她不乐意,罗红春嫌弃他当初不讲情面,为了面子不帮她去走个后门,才让老师的职位被别的人给顶了。 吵着吵着闹崩了,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丈夫实在是忍受不下去,就把她送回了老家。 * 何团长已经连续吃了七天的萝卜,觉得自己快要遭不住了,几乎是每顿都是萝卜。 他现在早上起来漱口,都觉得自己一嘴巴的萝卜味儿。 然而他的妻子王雪姝却是乐在其中,天天热衷于炒萝卜。 女人的饭量少,王雪姝的饭量也少,她一顿饭吃不了多少,做出来的大部分萝卜,全都进了何团长的肚子了。 没办法呀,不能浪费了。 “这娘们是不是把我当兔子了?天天给我烧萝卜??能不能换个花样??”何团长一看到萝卜就觉得眼冒金星。 他劝王雪姝不要再做萝卜了,但是她不听啊,“怎么,还不兴许我多学学?我哪里有天天做萝卜,这不是还有萝卜鸡蛋吗?” “你个没良心的,给你做菜你还嫌弃?” 何团爱上书屋几个月? 他得想个办法。 在这种时候,过去宝贝的藏酒也变得不宝贝了,他又提着一瓶酒去找齐珩:“你让你家小姜劝劝我媳妇儿,这酒送给你。” “我不要。” 第71章 萝卜 “你说她天天给我做萝卜吃, 这像话吗?这像话吗?我又不是兔子。”何团长简直有一肚子的牢骚要散发出去,但他不敢在家里说,只敢在外面倾倒冒着萝卜味儿的怨气。 齐珩抱着胸看他, 不置一词。 如果不是姜妹耳提面命叮嘱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既然拿了人家的酒,以后就要对何团长友善客气点, 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不然齐珩早就大步离开了, 哪还会留在这里听对方的牢骚。 总之,齐营长已经后悔要了对方的酒,他还不如自己去买, 或是问他二哥要。 他二哥才是个真正的好酒之人。 “兔子?就算是兔子也赖不住天天吃萝卜?你也得搞点青菜, 弄点新鲜水嫩的青草吃一吃啊。”何团长连连叹气,现在只要一想到萝卜这个词, 他就脸色发绿,脑袋发昏,嘴里发苦。 整个人做梦都梦见自己在萝卜地里发臭。 “老齐, 你说句话啊?这忙你帮不帮?你要是不帮我直接问你们家小姜去,我知道你媳妇儿人好,又特别善解人意, 有着菩萨心肠,肯定不愿见到旁边人受苦受罪。” “酒我不要。”齐珩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酒,“你拿回去。” 何团长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眼前的齐珩就跟看一个白嫖负心汉似的,抬起手指连连数落道:“你这人可真铁石心肠啊,这么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我给你一个建议。” 何团长愣了一下, 半空中的手放下了,他好奇的凑过去,想知道齐珩这家伙能给他什么建议,“大兄弟,你说说,我洗耳恭听。” “你们家养兔子。” 何团长:“????你这是什么鬼建议???” 养兔子?他们家里有他这只大兔子还不够养的? “帮你吃萝卜。” 撂下这句话,齐珩拍了拍衣袖,大步流星往前走。 “哎你个王八蛋你等等,今天你酒你不收也得收,这忙你不帮也得帮,你以为我何团长的酒那么好拿的吗?!!!!!” 何团长跟在后面连忙追了上去。 * “雪姝姐,这些酒你就拿回去,之前都是闹着玩的。”姜双玲找到了王雪姝,把之前的那几瓶酒还回去,顺便帮何团长当个说客。 王雪姝连忙一摆手,坚决不收,“送出去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才不是闹着玩的,他的酒我恨不得全扔出去,这男人一喝酒就嘴上没个把门,吹牛说大话。” “上次他喝醉酒,拉着我说了大半夜的话,不听他说话还不行。” “也不知道这男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姜双玲:“……” 这醉酒还醉出了千姿百态。 “雪姝姐,你为什么这样天天做萝卜给何团长吃啊?”搞得姜双玲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个不小心,她险些成了罪魁祸首,当初教对方炒萝卜的是自己。 “你这样做,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见到何团长。” “你有啥不好意思的。” “当初教你做萝卜的是我。” 王雪姝笑着叹了口气,而后没什么力气地摆了摆手,“跟你没关系,跟你们都没关系,你们别放在心上,我就是故意折腾他呢。” “就算不是萝卜,也会是其他的。” “说不定他还得庆幸是萝卜,要不然我天天给他炒辣椒。” 姜双玲听她这么一说,就猜到大概是这夫妻俩之间有矛盾了,“这是怎么了?” 单看何团长那样子,也不像是在和妻子冷战吵架的模样,他还以为王雪姝是喜欢做萝卜才天天做萝卜给他吃。 姜双玲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王雪姝,蓦地发现跟初见时候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大美人不一样,对方似乎有些憔悴,眼角带上了些许细纹。 哪怕是方才在笑,笑容里也带着几分愁绪。 王雪姝嘴角动了动,抬手揉搓了下耳垂,她最近心底一直悬着一件事,“我心里有一桩事,我想了好几天了,都没把这事给想明白,还不知道到底该跟谁说……倒是咱俩的情况还挺相像的。” “当初年轻气盛啊,什么都想不明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干出了荒唐事,现在想想,觉得挺可笑的。” 姜双玲脸上的表情一僵,她担忧地看了眼对方,“到底是怎么了?如果夫妻间有矛盾,不妨摊开说出来看看。” “不是摊开说出来就能解决的,是我自己的原因。”王雪姝苦笑了几句,“前些天,我亲姐姐来找我,劝我早点怀孕生个孩子。” “你不愿意?” “当初我决定嫁给老何,打着就是一辈子不生孩子的主意,要不然我好端端的,干嘛要选择老何呀,我找个年轻头婚的,或是像你家齐营长那样的,年轻,长得好看,有前程。” “何团长也很优秀。” “是,也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姜双玲摇了下头,“我觉得不一定。” 王雪姝诧异:“什么?” “当初选择嫁给何团长,你心里应该是喜欢他的,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生不生孩子,像雪姝姐你这样的,还能有其他的选择。” 王雪姝笑了,“或许。” “如果不喜欢生孩子,那就不生,旁人的话不要太在意,听听就是了。” “小姜,你这话倒是说得离经叛道,我要是问别的女人,十有**都是劝我孩子。” 姜双玲摇了摇头,“生不生孩子,主要还是看夫妻俩的意愿,你与何团长都决定不生,那就不要孩子。” 王雪姝点了点头,这会儿她没说自己,反倒是问起了姜双玲:“那你呢?你和齐珩什么时候生孩子?” “啊?怎么突然说起了我?” “问你呢,你怎么想的,让我参考参考。” “我们家阿越阿澈年纪还小,不太适合要孩子,我想再等个几年,等俩孩子长大一点,再考虑要孩子。” “也是,你还年轻着,不急。”王雪姝点了下头,转而又道:“就不怕别人催你?” “谁来催我?齐珩都同意了。” 王雪姝低着头笑了笑,想想她们俩的情况很相似,都有继子,婆家那边根本不催着生娃。 “哎,小姜,我看你对齐珩他儿子挺好的,你和那小家伙的关系也不错,不像我这边……” 姜双玲犹豫道:“何团长他——” “老何他那几个孩子一直在老家,给婆婆带着呢,我也没怎么接触过,感情不咸不淡处着,人老何家都防着我这个狐媚脸的后妈呢。” “所以我说当后妈真难,上赶着去讨好人家,人家觉得你别有居心,你要是敢对孩子有一点不好,旁边的唾沫星子都能吐死你,而你要是真掏心掏肺累死累活地养大对他好,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长大了不要你这个妈,毕竟不是你亲生出来的。” “怕就怕养几个白眼狼出来,人都给气死。” “小姜……我这话问的有点冒昧,你别生气啊,你是怎么想的?”王雪姝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心里悬着一个疑问,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答,想多听听旁边人的想法。 她已经为此纠结很多天了。 “我怎么想的?我什么都没想,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随缘。” “你真能把齐越这孩子当亲儿子看待?” 姜双玲沉吟片刻,转而笑道:“我刚想了下,无论阿越是谁的孩子,他现在都是我的家人。” “我会对他好,照顾他,就是因为喜欢这个小崽子,他是我的家人。” 哪怕当不了儿子,那也还可以当弟弟。 她挺喜欢齐越这个傲娇崽,无关他是谁的孩子,她只知道这个小家伙会抱她大腿,会滚进她怀里听故事,还会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求夸奖…… 想对他好,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喜欢这个小崽子。 “是吗?那你对他那么好,就不怕这孩子长大后不认你这个后妈?” “你白白对他那么好,掏心掏肺付出那么多,养出个小白眼狼不知道报答你。” “别的后妈这些心酸事难道就没人说给你听过?” 姜双玲笑了笑:“我对他好又不求他的报答,他认不认我这个妈也是他自己的事。” 以前她不知道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是你对一个人付出的时候,最好不要想着获得什么回报,越是求回报,越是容易心态失衡。 倒不如从一开始对这个人好的时候就想清楚,他不回报你的好,你还愿不愿意这样对他。 衡量好一个合适的度,想好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她对阿越好,现在已经从对方身上得到了舒服的互动反馈情绪体验,至于未来的事情,那就看未来的发展。 而且,妄图小时候掏心掏肺对孩子好,只是为了孤注一掷求他将来长大后的回报,姜双玲并不想做这种不靠谱的投资。 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谋求十几二十年孩子长大后的报答,孩子究竟要怎么报答你,你才能得到满足? 王雪姝“啧”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啊。” “这也不是什么看不看得开的问题,我倒是认为你们把孩子想的太重了,我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摆在第一位的,首先是自己,然后是相伴一生的爱人,其次才是孩子。” “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会长大,会离开父母,结识他相伴一生的爱人,缔结婚姻,成立一个新的小家庭。” “与其现在愁孩子长大后是不是个小白眼狼,我不如愁齐珩这家伙年纪大了后会不会打呼噜……” 这才是关乎她睡眠质量的大事! 至于什么养儿存钱防老?姜双玲曾经在《瓦尔登湖》里看见过这一句话:“耗尽一生中最宝贵的时光去挣钱,竟只是为了在最不宝贵的时光里享受一点可疑的自由。” 同理,杞人忧天?倒不如过珍惜当下最宝贵的时光。 王雪姝点了点头,“你这个话说挺有意思的,是啊,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所以,雪姝姐你自己做好决定就行了,不后悔。” 王雪姝却突然沉默了半晌,“如果……后悔了怎么办?” 姜双玲:“……?” 王雪姝苦笑了几声,“我最近为什么能天天给老何做菜?因为我休假在家没有去工作,而我为什么不去工作,我是感觉到……我有可能……” 姜双玲全身震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你确定了吗?” “没确定,但是我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王雪姝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姜双玲:“……” 姜双玲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对方当初是因为不想生孩子而嫁给了何团长,那么现在又不小心有了的话,要怎么办? 留下这个孩子吗? “雪姝姐,所以你在犹豫是不是要留下他?难道是之前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意外……”王雪姝叹了一口气。 姜双玲:“那要打掉他?” “是,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并不在乎,如果真有孩子,那就打掉他,可是,如果真要去打掉这个孩子,我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舍不得。” “小姜,人好像就是这么奇怪……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其实很讨厌孩子,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龄,我竟然又觉得孩子挺可爱的,老牛家的孩子跑到老何面前傻乎乎地来秀他的猴儿,你家的那两个,每天背着小书包一抖一抖跑回家,这俩小家伙还会凑在箱子边叽叽咕咕看兔子喂萝卜,多可爱啊。” “你家这两个都生得好看,要是分我一个就好了,我给他们挨个发萝卜。” 姜双玲:“……” 所以这才是何团长最近每天吃萝卜的原因吗? 姜双玲摇了下头,打趣道:“你想要孩子,那就自己生。” “这就是我发愁的原因……”王雪姝还是觉得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倒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觉得自己傻到家了。 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兜兜转转折腾了一大圈,得了,最后回到原点。 “不怕你笑话,我感觉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自己过得开心就成了。”姜双玲拍了拍王雪姝的肩膀,她这人一向看得开。 “其实……雪姝姐。” “怎么?” “你还是先去卫生院检查一下?”不说别的,姜双玲就觉得对方的这个“冥冥之中”很有问题。 万一是错觉,万一根本没有呢? 王雪姝:“我之前不太敢去,怕知道结果。” 所以独自纠结了一段日子。 “我还是得缓缓,小姜,你笑话就笑话,我现在还是没勇气知道结果……” 王雪姝闭了闭眼睛,最后下定决心:“小姜……这样,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如果能办的,我就帮忙去办。” “等几天你陪我一起去检查?” 姜双玲随口就答应了,“行啊,我陪你去。” 收了你们夫妻俩的酒,那就帮忙帮到底,陪着这夫妻俩折腾。 如果王雪姝真的怀孕了,还不知道吃萝卜的何团长是什么反应呢。 也许是高兴,也许是惊吓。 怪不得王雪姝最近怨气冲天给他做萝卜吃,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孩子也不是王雪姝凭空造出来的,何团长也负一大半的责任。 * 夜里孩子们背着小书包哐当哐当回家,姜双玲给这两个小家伙削了些胡萝卜条,自己站在门口,看这两个小家伙窝在兔箱旁边喂兔子。 跟大人相比,两个小家伙确实是个矮冬瓜。 现在已经进入了六月,衣服越穿越少,天气也越来越热,不过他们现在算是在山里,傍晚的风吹得人手臂有些凉。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山,齐越和姜澈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他们两个小家伙年纪小,正是体热小太阳的时候,一个个都暖烘烘的,姜双玲每次摸家里这三的手,都发现只有自己身上的温度最低。 齐二和姜二这两小太阳凑在一起也不嫌弃对方热乎,彼此还有点多动症,喂着喂着兔子,还要小手贱贱戳一下对方的手。 谁戳的最多谁占便宜。 “你不要躲!!!” “你别动!!” “你不准偷摸我的脸!!!” “你也不能打我的手背……” …… 彼此“不准”来又“不准”去,闹了一会儿后,又能和谐亲密的窝在一起研究小白兔的眼睛。 “你看它的身体,好像比昨天大了一点。” “比刚开始养的时候大了好多。” “眼睛像妈妈。” “姜二你也很像兔子。” “齐二你更像兔子。” …… 坐在门口看着他们俩的姜双玲嚼了一口生萝卜,甜滋滋的,她在心里感慨道: ——男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姜双玲的眼睛里含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吵吵闹闹皮实的孩子,要是再多一个,还不知道要怎么闹翻天呢。 如果王雪姝怀孕生了个孩子,隔壁家也要闹腾起来了。 就怕她的“冥冥之中”,“冥”来“冥”去只是一场错觉,那就……尴尬了。 白纠结一场。 姜双玲笑了两声,而后突然想到了自己,似乎她刚跟齐珩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也担心过是否有孩子呢,不过后来也是准备了…… 等等…… 姜双玲突然吸了一口气,她想起以前大学在女生宿舍的时候,一宿舍的女孩子生理期会莫名其妙的变成同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奇妙的磁场联系。 就像是会互相感染似的。 之前她还不觉得,现在她怎么感觉自己跟王雪姝聊过了之后,身体里也冒出来了一丝丝“冥冥之中”呢? 她会不会也有可能…… 姜双玲的心跳逐渐变慢,身体也开始变冷,慢慢想到了那件极为令她惊吓的可能,她的某个亲戚似乎推迟了一段时间没有来。 因为这个年代的条件简陋,姜双玲其实最不喜欢那几天的日子,她刚才算了下日子,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亲戚是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 距离她跟齐珩第一次亲密接触,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个半月的时间,如果…… 姜双玲越想越觉得有点慌。 应该不会这么巧? 姜双玲:“……” 姜双玲拿着萝卜呆愣在了门口,有点糟糕,一个人真的不能努力往那个方面去想,她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可能肚子里已经有了…… 不好了,她的冥冥之中也加重了。 看来她等几天是必须陪着王雪姝一起去做个检查。 * 当齐珩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有点心不在焉的姜双玲,姜双玲正带着两个小家伙雕萝卜花,她揉了些雪白的面团,把面团做成小鸭子,小老虎、小鸡和小兔子,然后用胡萝卜块去摆成这些小动物的眼睛鼻子和四肢。 有些要借助细小的牙签来串联起两个胡萝卜小翅膀。 “好看吗?”姜双玲笑着问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嘴里哇哇叫着,一脸欢喜的看着姜双玲做出来的可爱小动物,无论是小老虎还是小兔子,都被擅长做手办的姜双玲捏得活灵活现的。 她打算做四个小动物,一人一个拿去蒸熟,旁边再放几朵萝卜花。 这些精巧的小家伙虽然看起来很可爱,不过味道肯定一般般,姜双玲也不打算多做,就做四个让孩子们高兴高兴。 “我要吃老虎!!” “我也要吃老虎!!” “你吃兔子!!!” “你吃小鸭子!!” 姜双玲在一旁帮忙出主意,“你们等会儿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吃老虎,输了就吃小鸭子。” …… 齐珩洗干净了手,走到她的身旁,出声问道:“咱们家今天晚上吃萝卜?” 姜双玲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低着头专心致志一气呵成雕出来一朵萝卜花。 见她不答,齐珩也不恼,说起另一件事,“咱家又多了一瓶酒?” “何团长家的事情解决了?” 姜双玲放下手中的刀,“没解决呢,估计他们家今天明天后天还得吃萝卜,不过……” 齐珩挑眉:“不过怎么了?” “先别说他家了,说说咱们自己家。”姜双玲用下巴往对面的箩筐里努了努,示意齐珩往那边看过去。 齐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一筐胡萝卜,这东西他一进厨房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萝卜?” “对啊,齐珩同志,那是萝卜。” 齐珩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咱们家今天晚上也吃萝卜?” 姜双玲点了下头,“吃萝卜,我去找了雪姝姐一趟,得到了很多萝卜。” 齐珩:“……” “为什么要收这些?” “因为你也要开始吃萝卜。” 第72章 心事重重 夜里姜双玲做了个炒萝卜片和凉拌萝卜丝, 还有萝卜鸡蛋饼,配上四个小萝卜动物,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 姜澈和齐越石头剪刀布, 没想到最终的大赢家竟然是姜澈姜大花同志,没错, 他现在已经升级成大花了。 齐越只能吃旁边的小鸭子,他一开始还有点不甘心, 闹着要三局两胜,最终还是觉得“男人就应该信守规则”, 老老实实地啃自己的小鸭子。 “吃的时候小心点,把里面的竹签弄出来。”怕孩子们受伤,姜双玲连连提醒道。 “知道啦。”两个孩子乖乖地点了头。 实际上, 无论是什么小鸭子还是小老虎小兔子, 轻轻一碰,造型就已经支离破碎。 齐珩把其中胖胖的小鸡崽拿走, 只留下一个小兔子给姜双玲。 这男人“杀”鸡崽杀得毫不留情,三下五除二就给从中掰开,把竹签挑出来, 一口一个小鸡崽。 旁边的齐越低着头,同样杀胖鸭崽的手法干净利落,极有乃父风范, 三口消灭一个胖鸭崽。 与前两者不同,姜澈倒是分外舍不得自己可爱的胖虎崽,戳了戳之后没舍得吃。 挂在胖虎崽上面的萝卜摇摇欲坠。 已经解决鸭崽的齐越关心道:“你要我帮你吃吗?” 姜澈摇了摇头:“不要。” 在齐越关切的目光下,姜澈也手法干净利落的三口解决掉胖虎崽。 最后只剩下姜双玲的小兔子。 “你们两个要是喜欢吃,小兔子就给你们吃,阿越阿澈再来石头剪刀布, 谁赢了给谁吃好不好?”这种捏成的可爱小动物,外表虽然好看,味道也就是个萝卜馒头味儿,既然孩子们十分捧场,姜双玲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给他们。 “不要,兔子给阿姐吃。” “我也不要,有四个就应该每人一个。” 齐珩看着她,淡淡道:“你自己吃。” 姜双玲:“……” 行,她吃。 姜双玲笑了,心想他们家的都是些小可爱,一家人谁也不能少。 “萝卜好吃??” “好吃!!” 那明天他们家继续吃萝卜。 * 洗完澡,穿上睡衣走进房间,身上犹带水汽,乌黑的长发散开在肩头,发尾有些湿了,姜双玲拿着扇形的木梳轻轻打理头发。 原本在灯下看书的齐珩走到门边,把房间门“咔”一声拴上。 男人从背后抱住了她,从她手中接过那把梳子,细心地帮她梳理,黄棕色的木梳一路梳到了发尾,飞扬起来的细小水珠溅在两人的衣摆上。 有人抱着,姜双玲放任自己像个没骨头的猫似的窝进对方的怀里,隔着一层浅薄的布料不断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对方手上在动作,胸上的肌肉跟着被牵扯,让她的背后感觉到微微颤动。 女人的发丝极细极软,轻轻地撩过他的指尖,带来些许痒意,还有一阵阵似有还无的香味。 乌黑的墨发衬得细腻的脖颈更加雪白,她的耳垂上有一颗淡淡的小痣,齐珩低着头,温柔地吻了上去,细碎的吻轻轻地落下,流连在耳垂,脸颊,鼻尖,再到红嫩的唇瓣。 一阵阵如潮水般涌来的热气将脸颊熏出一层烟粉色,像是醉了酒似的,衣领上的扣子解开了两三颗。 呼吸越发急促,临到关键的时候姜双玲推开了身边的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不行。” 姜双玲心情慌乱,她身体一倒,侧躺在床上,心跳扑腾扑腾的,感觉到旁边一个重物落下,边上的男人也在她的身旁躺下。 她翻转过身体,向身旁的人看过去,立刻就对上了那双轮廓极深的桃花眼,和白日里的清清冷冷不一样,泛红的眼尾,瞳仁中还带着未退的欲色。 对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姜双玲的身上不自觉颤动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野兽盯上的猎物。 那眼神又凶又欲,却又带着克制与隐忍。 姜双玲的心跳慢了一拍,胸腔里突然蔓延出一股别样的情绪,她想要去安抚眼前的男人,她把手伸向了对方的脸颊。 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对方的时候,中途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抓她手腕的那只手掌温度很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着似的,手背上传来一点清凉的濡湿。 齐珩在吻她的手背。 吻完后,握着她的手放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齐珩压抑着身体里的波涛汹涌,却能感觉到身旁那道不可忽视的目光,那目光所过的地方,就像是飞进炭火中的画纸,燎烧起明黄色的烈焰。 还是关灯。 仅剩下来的最后一丝理智这样提醒他。 被管理控制地十分严格的身体正好要去完成脑中最后那几根弦设定下的动作,身旁无法忽视的柔软身体却又靠近了过来。 “双玲……” 姜双玲颤着一颗小心肝松开被对方握住的那只手,帮对方解决了一下问题。 …… 解决完了之后,她就觉得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肝火旺盛,以后就应该多吃点萝卜来消消火。 房间里的灯关了,对方从身后抱住了她。 拽住被子的一角,对方平复下去了,她的心情却久久地未能平复,白天里王雪姝跟她说的话还真是害人不浅。 姜双玲十分纠结,为什么这个年代就没有快速验孕纸?到底有没有,测一测就行了。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有,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就跟看医书时看见什么病都往自己身上代入,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那样的症状,今天听说了王雪姝可能怀孕,她也跟着觉得自己有可能怀孕了。 这可能仅仅只是一种心理错觉。 今天三个臭弟弟还让她吃兔子。 该不会是吃了之后,患了兔子假孕的症状。 在一阵胡思乱想中,姜双玲沉沉地睡了过去。 * 何家的萝卜没有停,隔壁的齐家也开始花式吃萝卜,当然,也不全都是萝卜,只是每天晚上总有一道菜加了萝卜,旁边的两个家伙吃腻了,姜双玲每次只吃个几口,大部分全进了某个男人的嘴里。 齐珩大概已经能体验到了何团长的亲身感受。 何团长则觉得委屈,酒都送出去了那么多,为什么他的萝卜还没停。 他忍不住找齐珩抱怨,却看见了一张脸更黑的齐珩。 “受苦受罪的是我,我都快吃了十来天萝卜了,你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萝卜?” “你们家小姜怎么不帮忙啊?能不能换个法子,让你家小姜帮忙教个其他的菜色??” 齐珩冷笑了一声,“其他的菜色?萝卜饼?清炒萝卜丝?清炒萝卜片?萝卜丸子汤?凉拌萝卜丝?……” 他越说一个,何团长的脸越绿几分,一副濒临崩溃的样子,“老齐你故意恶心我???你对萝卜这么了解??你怎么不去烧菜啊?” 齐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是我吃萝卜,你老齐干嘛摆出这样一张晚娘脸?” * 虽然何团长天天沉溺在萝卜的水深火热中,不过拿人手短的姜双玲还是十分好心的给了何团长一个十分良好的建议,给了他鱼汤和排骨汤的用料配方和烹饪方式,让他在家给王雪姝煲汤喝。 煲汤大概率是煲不出什么大概率问题。 齐珩吃了几天萝卜,姜双玲本来以为对方会问她为什么,却不想这个男人闷不吭声的,没有找他问为什么做萝卜来折腾他。 难不成他正觉得萝卜很好吃? “其实我做的萝卜还挺好吃的。” 在这一点上,齐珩同志就比隔壁的何团长待遇好很多,虽然每天也都是萝卜,但是却玩出了各种不同的花样。 包括齐珩自己。 那天见识过姜双玲雕萝卜花,齐珩傍晚回到家,从家里的萝卜山上抽出几根萝卜,带着齐越和姜澈这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小破孩雕萝卜。 他们夫妻两个都有手办达人的天赋。 齐珩比姜双玲更加熟悉怎么用刀,手中的刀尖翻转,他用萝卜雕刻出了一个个萝卜枪,萝卜坦克,飞机,吉普车…… 两孩子目不转睛看着他,嘴里一阵惊艳地“哇哇”大叫,顺口吹嘘着从姜双玲那里学来的彩虹屁。 “爸爸好厉害!!!” “姐夫我也要飞机!!” “再帮我雕一个!!” …… 对方手底下的飞机坦克大炮还有不同的样式,玩出各式各样的花样,有些还能变形。 把两个孩子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里冒出一阵阵星星似的光芒。 这两个孩子要是出生在几十年后,都能上网去回答“论爸妈(姐姐姐夫)都是手工达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孩子的惊呼声也引来了姜双玲的注意。 她是没想到她家男人也开始沉迷雕萝卜了……当然,不管齐珩的萝卜怎么雕,最后都要一起剁碎了炒成一盘菜,然后再进入齐珩的肚子里。 姜双玲:“……” 也许他是在借此发泄着什么。 姜双玲轻笑了一声,家里的三个聚众在一起雕萝卜,她也忍不住过去凑热闹。 她雕萝卜的手法还不一定输给齐珩呢。 手上拿着萝卜和小刀,姜双玲拖了一张小板凳坐到了齐珩的对面,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比试的心态,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里勾勒出目标物体的形态,唰唰唰运起手中的小刀开始雕刻萝卜。 被削掉的萝卜碎块也正好落在一旁的碗里,等着夜里炒菜吃。 两个吃瓜看戏的小朋友继续睁大了眼睛在一旁配合的“哇哇哇”叫着。 他们也想自己上手,奈何因为年纪太小,暂时不准随意碰刀子。 能到了能碰刀的年纪,齐越也就能杀鸡了。 “哇!姐姐再来一个!” 不能上手的两孩子只能在一旁鼓掌捧场。 搞得姜双玲觉得他们这对父母兼姐姐姐夫仿佛是在坐在街边搞杂耍。 姜双玲:“……” 卖艺人小姜和小齐,还请两位小朋友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齐珩手上拿着萝卜和小刀,皱着眉头看向对面女人手中的萝卜和刀。 ——多雕几个萝卜,就是多造一份杀孽,同样意味着他今天晚上就要多吃几个萝卜。 他转头看向自己之前雕出来的飞机大炮萝卜,在心里考虑可以把这些送给隔壁的何团长,让他在家里煮飞机大炮萝卜汤。 这样的大小,可以直接扔进去煲汤,也不用被无情的菜刀再加工。 “阿姐你要做什么?” “雕个飞机!!!” “我想要大炮!!!!” “一个个要求那么多,你们等着啊,看我来给你们雕个什么好玩的。” …… 姜双玲快速雕了一把枪和一个大炮,比齐珩雕出来的要稍微精细一点,而且造型更加小巧。 她还给加了一点特色的花纹,这种细致活可真需要耐心。 他们这种卖艺人小姜还真是有耐心。 两个小孩子也非常有耐心在一旁看着她雕萝卜。 “好了,雕好了!!” “哇!!好漂亮!!” “阿姐姐做的好漂亮!!” …… 不得不说,两个孩子吹出来的彩虹屁吹的姜双玲心头火热,她也认为她自己雕的好看,下一秒,情不自禁拿起她雕出来的成功作品在另一个手艺人小齐面前炫耀显摆。 “你看看,我做的是不是很好看??” 谁知道齐珩却是摇了摇头,说她的设计不对,不实用。 姜双玲哼了一声,心想:我还觉得你做得没有灵魂!!! 不过,无论是设计多么厉害的飞机大炮,还是有灵魂的飞机大炮,统统都在砧板上变成了萝卜块。 晚上的饭桌上比平日里又多加了三分萝卜。 “早知道应该留个飞机大炮煮萝卜汤?”吃饭的时候,姜双玲想起这一茬,恍然后悔道。 旁边的齐珩眼角一抽,沉着一张脸埋头吃饭夹菜咽萝卜。 两个孩子对她的提议分外拥护。 “妈,好想吃飞机大炮萝卜汤。” “我也好想吃。” …… “好好好,明天咱们熬飞机大炮萝卜汤。”姜双玲忍俊不禁,她心道无论是什么萝卜造型,煮成汤后都变成了萝卜坨。 最后就要拜托英勇的齐珩同志帮忙消灭掉了。 * 姜双玲与王雪姝约定好明天一起去容城的部队医院做检查。 想 着明天要去做的事情,姜双玲在画画的时候频频失神,最后手中的画笔都握不稳,原本漂亮的图画上多了一道突兀的印记。 几天过去,姜双玲心中的冥冥之感越发严重。 她做事总是忍不住跑偏神来想这个问题,又想知道结果,又害怕知道结果。 也说不出自己究竟希望还是不希望怀上孩子。 姜双玲也体会到了王雪姝的那种纠结心态,又是期待,又是惶恐,还有些不确定。 她可真是佩服王雪姝能忍那么多天。 照姜双玲看来,正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早点去医院找大夫问清结果了事,到底怀没怀孩子,不是她们冥冥之中感觉出来的,而是要看医生怎么说。 原本姜双玲第二天就想去医院检查,可又犹豫自己答应了王雪姝的话,再加上有点缩头乌龟心态,心想着还是结伴同行。 女生上厕所都喜欢结伴手拉手一起去呢。 她们去医院,也手拉手一起去壮个胆。 而那两个破男人还不知道。 还在苦哈哈地吃萝卜。 想起郁闷雕萝卜的齐珩,姜双玲就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接着又是叹了一口气,“……” 她的确不排斥怀孕生孩子,但是这孩子来得这么突如其来,她心底也忍不住慌张,毕竟她还真没有做好怀孕生孩子的准备。 头一次,心慌。 万一是自己搞错了。 ——那就是搞笑。 “你这几天心里藏着事?” 在姜双玲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的时候,齐珩突然走到了她身边。 她坐在椅子上,齐珩半蹲了下来,与她的眼睛平视,关心地看着她。 姜双玲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越看这张脸,在这种静谧无声胡思乱想的情况下,越是忍不住让她畅想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是姜澈和齐越的版本结合? “怎么不说话?不愿意告诉我?” 姜双玲又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会儿可不能告诉他,万一最后是她的错觉,那就是白惊吓一场。 她在齐珩的脸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等明天我回来之后再告诉你。” “今天不能告诉你,怕你会笑话我。” “不过……”姜双玲歪了一下头,好笑地看着对方,故意打趣道:“你要是叫我一声好姐姐,说‘好姐姐,求求你告诉我’,我就把事情说给你听。” 齐珩:“……” 姜双玲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用一副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说吗?不说那就算了,过时不候。” 她料定齐珩不会开口,反正她也没打算说给对方听。 齐珩:“……” 看着眼前女人促狭的笑容,齐珩闭了闭眼睛,再一次睁开眼睛时,表情越发凝重,还带着点壮士扼腕,终是干巴巴地开口道:“好、姐、姐、求、求、你、告、诉、我。”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不带有任何语气情绪,活像是机器人的声响。 姜双玲登时被噎住了。 她就像是吃了一个冷馒头,被噎得不上不下。 好不容易从对方嘴里听到这句话,却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和喜悦。 这机器人嗓音太敷衍了!!! 没有情绪活动,活像是在干巴巴地念稿子,还念得一点都不走心。 跟她叫出来那些声情并茂的“好哥哥”相比,差评,必须严肃差评。 念完了之后,齐珩抱着胸看向她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该轮到她开口了。 姜双玲:“……你说得太不走心了,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齐珩摇头。 “那我要耍赖了,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姜双玲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捂住自己的耳朵躺床上去睡觉。 反正她什么都没听见。 她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头,恨不得立刻睡过去,睡过去到了明天,明天知道结果,说与不说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如果没有的话,这件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决口不说了。 齐珩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裹得严严实实地那一坨,眼睛里带着几分宠溺,继而无奈的摇了下头。 这时候的气温已经不低了,睡着后身上盖着被子还好,连头一起遮起来,就显得格外闷热。 齐珩同样在床上躺下了,将旁边的那一坨拉进自己的怀里,左手探进被子里,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 姜双玲怔了一下,而后就是如遭雷轰,“你猜到了!!!” 齐珩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她的认知已经被震裂了,碎成了一片片,需要重新拼凑起来。 “前几天。” 前几天是第几天??? “能不能说仔细点?” “那天晚上过后的第二天。” ……这么早? 姜双玲磨牙,她觉得自己不仅得磨牙,她还得去磨刀子,她得想想到底要把刀磨得多么锋利,才能切开看看他的一肚子黑。 ……这狗男人刚才故意逗她玩!!! 这几天吃萝卜也是故意纵容她。 刚刚还在她面前表演一脸无奈干巴巴毫无感情念着尴尬的台词,展示自己那稀巴烂的面瘫演技,结果没想到,这狗男人全身都是戏,段位高着呢,还特别有耐心的陪她玩几天。 也是,这男人心细着呢,她那天确实说了谎话,对方很轻易就能从蛛丝马迹里发现出来,知道她在骗他,心里门儿清,但是又不主动说。 反而在一旁陪着她玩,看她想搞什么花样。 这种男人可真的是…… 没什么可说的,继续吃萝卜。 姜双玲在心底判了他吃萝卜刑,无论她肚子里怀没有怀上孩子,刑期都再加一个月。 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齐珩,你可别乱误会,还没确定。” “万一不是,只是我的错觉,都怪我被雪姝姐带偏了。” 想起最近的一桩桩事,姜双玲不得不感叹,万恶的萝卜!! 萝卜惹出来的一系列麻烦。 还有兔子。 兔子是不是吃了萝卜,才会假孕?< br> * 第二天跟王雪姝一起出门,她俩见面的时候,王雪姝挂着一对黑眼圈,姜双玲也同样眼底带着青色,两人互看了一眼,皆是惊奇不已。 姜双玲叹了一口气,她们肩并肩往外走,走到家属院外面去搭车。 见她这幅模样,王雪姝奇怪道:“你怎么也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我检查又不是你检查。” 第73章 哥哥 “什么!?你……你也有了???”王雪姝愣住了, 看着眼前的姜双玲傻了眼。 姜双玲一摊手,“那天跟你聊过后,我突然发现我好想也……” 她递了一个“你知道”的眼神给对方。 王雪姝笑了, “这是大好事啊,恭喜恭喜!让你陪我来还真陪对了。” 姜双玲:“……万一不是呢。” 王雪姝:“不是就让你家齐珩再努力点。” 姜双玲:“……” 这精力旺盛的狗男人已经够努力了, 再努力点她吃不消。 “雪姝姐,那你呢?万一不是, 你会有什么感觉?” 王雪姝咬了咬嘴唇,回想起这几天的日子, 她其实也在心里想过,要是不是…… 她在下唇上咬了一圈红印子,愤愤道:“如果‘不是’就让它变成‘是’。” 姜双玲:“……” “要不被空溜了这十来天, 我也不甘心!!!”王雪姝纠结了这么多天, 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最开始纠结的是如果这时候怀孕,那么结婚前自己的那些想法和打算就成了笑话, 可后来慢慢接受肚子里可能有孩子存在,甚至想到了给孩子做衣服,如果这会儿去检查发现没有…… 王雪姝觉得自己也不能接受。 那不就显得这几天来的自己是个傻蛋吗???? 听了王雪姝的这一统解释, 姜双玲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她,她现在突然觉得雪姝姐或许真的怀上孩子了。 有种一孕傻三年的既视感。 “小姜,你呢?如果你发现没怀上呢?你之前不是说打算两孩子长大了之后再怀?” 姜双玲:“……你这也把我给问住了。” 得知自己的肚子里可能有孩子后, 虽然又震惊又慌乱,还有些措手不及,心底却也有几分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的心情。 人真的不能多往那个方面去想,一旦开始放飞大脑,脑袋里都自动把孩子五岁、十岁、二十岁……的幻想给补齐了。 昨天还觉得自己要当婆婆,今天又能在脑海里体验到当岳母的虚拟感觉。 …… 等从这类天马行空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好笑地发现肚子里的小家伙是否存在都还成问题呢。 姜双玲笑着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这个问题的答案,雪姝姐,咱们还是先去检查吧。” 等知道了答案再纠结也不迟,她可不像王雪姝那样能忍。 王雪姝点了点头。 两人坐了车抵达容城的部队医院,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些认得王雪姝,好几个与她打招呼的。 “你怎么过来了?身体不舒服吗?” “……有点事。” “糟了,我为什么要选这里?”王雪姝发现周围的大都认识她后,顿时发现了一个惊天大问题。 要是查出了什么结果,别的人也不都知道了??? 姜双玲:“……来都来了,要不咱们换一家?” 王雪姝一摆手,拧了下衣摆,叹气道:“其他医院也有认识我的人,去哪都一样。” 曾经的文工团团花,追求者甚多,容城认识她的人不少,尤其是她当年还…… 这也是她迟迟不敢下决心的原因。 “行,雪姝姐,咱们进去吧。” 姜双玲这个脸生的表示自己无所畏惧。 “等等啊,小姜。”王雪姝突然凑上前来拉住姜双玲的手,拿手一挡,说起悄悄话:“小姜,等会儿人问起来,就说我是陪你来的,你啊,刚新婚没多久的媳妇儿,脸皮薄。” “年纪轻轻的,不知事,也没个长辈照应着,这不,雪姝姐就来陪你。” 姜双玲斜了斜眼睛看她:“……” 又给她立这种脸皮薄的可怜小媳妇儿人设。 “我看脸皮薄的是你,我脸皮厚着呢。” “小姜,求求你帮帮忙嘛,家里的酒再送你一些。”论怎么嚯嚯何团长的酒,王雪姝可十分在行。 “可别,齐珩他不爱喝酒。” 姜双玲觉得她家真不需要酒了,何团长珍藏的酒度数不低,这些已经够齐珩慢慢醉个几次。 “咦?”王雪姝倍感诧异:“可那天回去,咱家老何一直念叨着,说这姓齐的小子背后肯定爱酒成痴,对他的酒早已图谋不轨……” 姜双玲哭笑不得:“是个误会,有别的原因。” 总不能说是她想看齐珩醉酒吧? 姜双玲转移话题道:“雪姝姐,你这段时间反应不太对,何团长难道没感觉出什么?或许他早就知道了。” 就跟齐珩一样猜出来了。 王雪姝摆了摆手,一脸悲愤道:“他是个大傻子!!” 暗示了几次都品不出来的大傻子,这也是何团长被迫吃了这么多天萝卜的终究原因。 * 结果出来了。 医生对她们说了句恭喜,边上的小护士还给了两颗糖:“大喜事啊,嫂子们吃糖。” 听到结果的王雪姝沉默无言,伸手拿了颗糖,对小护士说了声:“谢谢。” 她还顺便帮姜双玲拿了一颗。 “愣什么呀?” 姜双玲怔怔地坐在那里,她可真没想到自己的肚子里种下了一颗小种子。 就这么……有孩子了? 她僵硬地接过王雪姝递过来的糖,一阵恍恍惚惚,谁能想到她们两个竟然一起怀上了。 所谓的冥冥之中……居然冥对了!! “雪姝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王雪姝知道结果后反而淡定地不行,估计是已经提前焦虑过,现在透支了焦虑。 “意料之中。” “小姜,没想到咱们竟然同时怀上了,真巧啊。” “是啊,好巧好巧。”姜双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在车上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强壮”的不行,现在却感觉自己是个易碎的娃娃。 不太敢轻举妄动,害怕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她第一次怀孕没经验。 两个没经验的新晋孕妇互相搀扶着对方,慢慢地走出了医院,两个人在车上都没有说什么话,估计脑海里皆是乱糟糟的,畅想着孩子的事。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到坐车回去的时候,两人在车上齐齐晕车吐了。 把前面开车的兵哥脸色都给吓青了,以前这俩也坐过他开的车,都没遇上这样的情况,难不成是他今天的车技太差,“嫂子,怎么了????是太颠簸了吗?我开慢点……” “没事,同志,别担心。”姜双玲抬起头擦了下自己的嘴,解释道:“是她怀上了。” 王雪姝也抬起了头,“对,没事,是她怀上了。” 开车的兵哥:“???!!!” 她? “她”究竟是谁??到底是谁怀上了?难不成车上还有第三个人?? 得知自己怀孕后,姜双玲坐上车时心里十分紧张,也不知怎么的,越紧张,身体绷的越紧,好像身体里的所有反应都放大了几倍,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车子在震动,连带着她的肠胃跟着波涛翻滚。 以前不晕车的姜双玲在车上难受了起来,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抵着自己的太阳穴,忍着身体里的难受撑回家中。 本来勉强能支撑得住,结果一旁的王雪姝比她反应还大,直接吐了出来,连带着姜双玲也忍不住,跟着吐了出来。 姜双玲:“……” 这究竟是什么奇妙的连锁化学反应??? “孩子会有事吗?” “不会,应该不会吧?” * “老齐!!齐珩!!老齐!!!!”何团长连蹦带跳如同兔子一样蹿到了前面齐珩的身旁,齐珩手中还带着计时器,抬眸皱着眉头看向来人。 齐珩今天一天的心神不太稳定。 “你猜怎么着?刚医院有人打电话跟我说,说我媳妇儿有喜了,你说他该不会是在骗我吧,我跟他确认过好几次,都说没诓我,可可可……可我媳妇儿她……” “哎呦,我急死了,恨不得立刻跑回家去。” “我这手里有件事,正好看见你,不如你帮我办了吧。” 齐珩看向他,问道:“双玲呢?” “你问小姜啊?小姜能有什么事?” “她跟嫂子一起去的。” “什么意思?真去了医院啊!!!真不是在诓骗我???谢谢你们家小姜。”何团长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了,他握住齐珩的手,试图狂乱摇动,却发现那手太稳,怎么都摇不动。 何团长眼角一抽:“……” 哪怕摇不动,也无法阻止他心头的狂乱喜悦,整个人恨不得大笑三声:“……别说是一瓶酒,十瓶我都送给你,太谢谢你们家小姜……” “你们夫妻再帮我个忙,你帮我做完这个,我现在立刻就回家,我等不急了。” 齐珩整理了下帽子,“我也有事要回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何团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美滋滋地揉了一把脸,心想这小子还不会是在羡慕我吧。 于是他也整了整衣领,把帽子戴正,从后面追了上去,“老许啊,能不能帮我办件事,我这有急事要回去了……” * 何团长欢天喜地冲进了家门。 齐珩站在自家院子外面,一眼看见了坐在屋门口发愣的姜双玲,姜双玲手撑着下巴坐在小凳上仰望天空,天上云卷云舒,而她自己的思绪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隔壁何团长弄出来的动静都没把她晃回神。 轻轻推开院子的门,齐珩走到姜双玲的身旁坐下,侧过头来看着她。 回过神来的姜双玲发现身旁骤然出现的大块头,登时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把她所有的思绪都吓飞了,“齐珩,你……你回来啦?这么早?现在几点了???” 她刚一下车回到家中,因为嫌屋里太闷,再加上刚才吐过,她就拖着小板凳坐在屋外吹风。 齐珩没说话,而是专注地凝视着她。 因为刚才晕车呕吐过,姜双玲此时的脸色不太好看,带着点儿憔悴的苍白,像是失望的落寞。 隔壁却是鸡飞狗跳,何团长的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隐隐还有翻箱倒柜的声响。 他心疼她,抬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的上半身往自己的怀里带。 姜双玲顺势靠在他的胸膛上,被对方搂着,放轻松地靠在男人怀里,很舒服,他的手护在她的手臂上,也很有安全感。 她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小凳子没有靠背,早就想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地靠一靠。 嘴巴张了张,姜双玲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对方说,可她刚才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那件重要的事是什么了。 ……反正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 齐珩抬手温柔地抚过她略带苍白的脸,轻声道:“你别难过,如果你——” “我难过什么?”姜双玲手臂压在他的大腿上,出声打断他。 齐珩低头凝视她。 姜双玲眨了眨眼睛,这会儿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有什么事忘记说了,她拉过齐珩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笑意盈盈道: “来,摸摸你的孩子。” “虽然他现在可能还是个小豆芽菜。” 齐珩怔住了。 姜双玲斜着脑袋看他,她发誓,她还是第一次从对方这俊美的脸上看见类似“傻里傻气”的表情,就算是上次醉酒的时候,对方还绷住了高岭之花的基本盘,而现在呢…… 大概就是从一个小狼狗变成二哈的区别。 “帽子歪了呀,齐爸爸。” 姜双玲笑着抬起手,帮他重新把帽子戴好,她仰头看着对方轮廓立体的侧颜,心想就算是个二哈,也是个帅哈。 在帅哈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对方回过神来看着她,全身上下就表现出了“不知所措”这四个字。 让姜双玲恍惚之间回想起了他们初见那一天,他把姜澈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僵硬和不知所措,陡然暴露出些许不属于成熟男人的少年感。 这狗男人不过才二十三四岁,放在几十年后,那也不过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幸亏齐营长的心理调适能力极快,短暂的失态后,重新捡回了自己的往日的沉稳。 “你……你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我抱你去?” 对方此时对待她,也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花瓶似的。 姜双玲抬手揪他的俊脸,心想刚才对方那副傻表情她已经记住了,等会儿肯定要画下来珍藏。 “你抱我进去吧,我不想走了,给你表现的机会。” 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就回来了,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的,开开心心拉着手跑进了家门。 “妈,今天还吃萝卜吗?我想吃萝卜饼。” “分一半胡萝卜给我,我先去喂兔子。” “阿姐,我想喝水……” …… 两孩子一回来,嘹亮的大嗓门顿时让家里热闹了三分,房顶也好似震了震。姜双玲和齐珩把这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来,齐越的手上还拿着根尖尖的胡萝卜,姜澈喝完了水,手里也拿着根萝卜。 家里别的不多,这些天萝卜很多。 “妈,怎么了?” “阿姐,怎么了?” 两小矮子站在一起仰头看向大人们。 姜双玲看了齐珩一眼,再看向两个小家伙,温柔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身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组织要给你们改变身份。” 齐越在萝卜上咬了一下,想起了昨天提起的飞机大炮萝卜汤,好奇道:“是要让我去当卧底吗?” 姜澈也在旁边歪着头:“朱明明说牛家栋最适合当地下党。” 姜双玲:“……” 这两孩子为什么小小年纪的脑洞还挺大,居然扯出了卧底和地下党。 “不是,咱们家哪来的卧底来给你当啊,齐越小同志,你看看你这样打眼的小脸蛋,出门当卧底,肯定会因为长的太好看被提出来。” “姜澈小同志你也是。” 就不是一张适合当卧底的脸。 齐越:“……没意思了。” 姜澈:“……” 姜双玲:“……就算让你们当卧底,你想卧底去哪儿?” 齐越:“……听组织的。” 姜澈:“我想……” 反正是想不出什么名堂。 “你们这两个孩子啊,现在组织是要给你们升职了,阿澈你要当舅舅了,阿越你呢,你要当哥哥啦。” “舅舅??!!!” “哥哥??!!!” 两个孩子都傻了,并不是第一次当舅舅的姜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原谅他只有过一次喜当舅的经验。 也并不是第一次当哥哥的齐越同样呆住了,他那还未出生的堂侄现在仍然还没出生呢,如今他又要当哥哥了,原谅他也只有过一次喜当哥的经验。 “你们是怎么想的,告诉大人们?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 姜澈一口回答,“开心!!!” 开心完了之后,亮出一口漂亮整齐的小白牙。 旁边的齐越沉默了一下,之前第一次差点喜当哥的经验给他并不是很好,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对大人们的情绪十分敏感。 姜双玲见状,走过去抱了他一下,“怎么了?阿越不想当哥哥?” 齐越一双乌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抱了抱她的脖颈,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气,轻轻叫她:“妈妈……” 姜双玲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温柔道:“我在。” “我想当哥哥。” 就算是上一次,他也是想当哥哥的。 旁边的姜澈也熊抱住姜双玲的大腿,仰着头期待道:“我也想当舅舅。” “好好好,都让你们当。” 姜双玲抱住这两个小家伙都亲了亲,最后两孩子都被齐珩抱在了怀里,“两个男子汉,以后好好照顾你们的妈妈和阿姐,还有未来的弟妹和外甥。” 齐越拿着手里的萝卜很是纠结,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这要等孩子出生才能知道。” “阿越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齐越把萝卜掰成两半,左右看了看,十分纠结,“……”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姜双玲看向姜澈,问:“阿澈,你呢?” 姜澈多费了些功夫,才把手里的萝卜掰成两半,一阵胡萝卜的香气在他的手底下散开,他揉了下鼻子,“……我不知道。” 姜双玲又转头看向齐珩,用眼神示意:“齐爸爸,你呢?” 齐珩:“……都行。” 齐越眼睛亮了一下,拍了下手掌:“对,都行,反正我要当哥哥,以后他就是齐二,我是齐老大!!!!” 要是多了个弟弟妹妹,他以后就不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了!!! 他是能镇场子的霸道老大!! 名副其实的齐一,齐老大。 想要排行第一,也得靠小弟来衬托,不然他的老大也当了个寂寞。 姜双玲:“……” 这会儿不想当齐一,想要当齐老大了,这个有些霸道的傲娇崽,天不怕地不怕的,好胜心强烈,从小就筹谋着当头头,当老大。 姜澈歪着头小声争辩:“你是齐二。” 到了这个时候,姜澈也不知道这样挣扎还有没有意义,他和齐越,这会儿似乎是要分道扬镳了,他们不上同一个排行榜。 齐越叉腰看他,分外得意道:“你才是真正的姜二,而我是真正的齐一,以后有弟弟妹妹,我就排行老大,而你……也就是姜二!!!!” “你还耍赖吗?你就是姜二!!姜二姜二姜二!!!!” 姜二:“……” 他看了一眼阿姐,没办法,虽然自己是齐二的舅舅,但他好像真的是姜二呢。 姜双玲:“……我是姜老大。”虽然不太想承认这个词,但她确实是姜老大。 此时的姜老大、齐老大、姜二同时把眼神转向旁边事不关己的围观者齐珩。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不少。 齐珩:“……” 齐越很有孝子心地帮对方回答:“他是齐小五。” 显然,聪明的齐越小同志还记得自己爸爸的排行,反正就是最小的那个。 说完了之后,齐越小同志顺便唏嘘感慨了一声:“在咱们家里,爸爸的辈分最低。” 姜双玲忍俊不禁,“是这样算辈分的吗?” 齐越歪着头:“难道不是吗?” 姜澈觉得觉得自己的“二”起码比“五”排在前面,于是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 齐珩抱着胸看着他俩,没开口,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双玲拍拍两个小同志的肩膀,扫个他们的眼睛,挨个捏了下小脸蛋:“你们说错了哦,齐小五同志虽然排第五,但他是你的爸爸和你的姐夫,辈分比你们高。” “阿越,你等着当你的齐老大。” “阿澈,你只能当姜二了,不过你是舅舅哦。” 两个孩子勉为其难地被安抚住了,好歹占了一方胜利。 “好了,不争了,准备吃饭去吧。” 第74章 结束 夜里又是一顿胡萝卜大餐, 和以往不一样,之前每次只有一道萝卜菜,这一回满桌子都带着萝卜的甜香, 胡萝卜肉馅饺子,胡萝卜丝煎饼, 胡萝卜炒肉片,全是萝卜。 其中的胡萝卜肉馅饺子得到了一众追捧。 蒸笼里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饺子, 透过薄薄的一层饺子皮,能看到被包裹着的鲜美肉馅的影子, 一口咬开,流出晶莹带点儿橘色的油汁,吃得满嘴是油, 其间的肉糜切得十分细腻, 胡萝卜的甜和肉沫的甜融合在一起,吃起来美味鲜香。 两笼饺子, 左边的那一笼里面的饺子不过一个袖珍小巧金元宝的大小,旁边的那一笼则一个个堪比姜小弟的小拳头,肉馅多, 皮也厚。 毋庸置疑,究竟是谁包出来的一目了然。 两个小家伙专注吃左边的玲珑小饺子,齐珩自给自足, 一个左边的,一个右边的,姜双玲尝了两个自己包的饺子,又摸了个拳头饺子。 这拳头饺子味道还不错,就是太撑了。 她之所以今天做了这么多萝卜,是打算快点把萝卜吃完, 剩下的一小部分,就交给家里的兔子们解决。 虽然胡萝卜挺好吃的,但是吃了这么天,姜双玲做菜也做腻了。 今天吃了这一顿,明天消停不吃了。 谁知道她今天做得胡萝卜肉馅饺子太好吃了,吃完了之后两个孩子缠着她: “明天还吃萝卜饺子好不好?” “想吃萝卜饺子,好好吃……” “我和兔子一样喜欢吃萝卜!!!” 姜双玲:“……” 你们喜欢的恐怕不是萝卜,而是肉馅。 她瞥了眼旁边绷着一张脸吃青瓜的男人,笑着对孩子们道: “等几天吧,等几天买了肉,再给你们做饺子吃。” * 洗完澡穿着睡衣整理桌上的画纸,姜双玲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作为孕妇的自觉,例如一些禁忌,也该找个有经验的去问问,或是她明天后天可以去拜访一下宋大嫂。 旁边的王雪姝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们两个新手孕妇全都没有经验,何团长今天似乎乐得不行,时不时传来一点他们家的动静。 她拿着铅笔,快速画下了一副之前的某个傻爸爸表情,画完了后,姜双玲别有心思地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等着给某个男人看。 这张图可要好好保存着。 姜双玲低着头把要带去给薛梨看得画稿准备好,明天她要坐车去容城,有一节美术培训班的课。 齐珩进了屋,一进来果不其然看见了桌上的那张画,旁边的姜双玲偷偷瞅他的脸色,发现这男人还是那一副清清冷冷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喜怒。 见到自己的“傻样”居然纹丝不动。 还是之前那个强迫症严重偶像包袱三吨重的齐营长吗? 姜双玲:“……” 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她就突然想起之前傲娇崽说得那句话:没意思了…… 见他没反应,姜双玲低着头继续整理自己明天要用的东西,她还要带两张画去给美术培训班的何文谨看。 拿着铅笔低头在一张画纸上轻轻标注了一下,再抬头时,她却发现齐珩已经把那张“傻样”图拿在了手上。 他左手拿着“傻样”图,右手拿着另一张不知名的图画,又找了一瓶浆糊过来,似乎准备粘贴在墙上。 姜双玲:“……” 这男人要干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画纸,伸出头来看对方手中的另一张画纸,等她看清了画纸上的内容后,脸颊“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居然是她刚来时画的那一张失踪的“骚包自画像”。 “!!!!!!” “好啊你啊,齐珩,你居然偷藏我的画!!!”怪不得那张画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姜双玲还以为是被两个孩子玩丢了,卡在哪个角落里了。 谁知道竟然是被眼前的狗男人藏起来了???!!! 当初就不该相信他那副高岭之花坦荡荡的表现,这人居然会偷偷藏东西!! 齐珩拿着竹片,已经打算往两张画像背后涂浆糊,而后并排贴在房间的墙上,墙上还挂着之前的全家福照片。 “你住手!!!”姜双玲试图从齐珩的手中抢走自己的那张“骚包自画像”,个子高大细腰腿长的齐珩把手中的两张画举起来,姜双玲垫着脚都碰不到。 齐珩不敢过分逗她,直接把人抱在怀里。 姜双玲自己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靠在对方的胸膛上,用力在对方的腰肋上戳了几下,“齐珩,你还给我,要贴就贴你自己的。” 齐珩摸了下鼻子,原本清冷的声线中带上几分笑意:“贴两张好。” “哪里好了?!” “很相配。” 一张“傻样”图,一张“骚包”图,凑合在一起,又傻又骚包,夫妻双双“黑”画像。 “你要是敢贴我就把你轰出房间,你今晚上不用进来睡了。” “那我不贴,这两张画留给我。” 姜双玲:“……你要留着干什么?” “你画的好看。” “除了这两张外别的就不好看了?” “你很少画自己的画像。” 姜双玲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你是想要我的画像啊。” 她画了很多齐珩的画像,却独独很少画自己,毕竟她又不是个天天自恋骚包的货。 而齐珩的画像,她以前不太好意思给对方看,所以都放在民宿里被重置掉了。 齐珩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我以后多画几张送给你。”姜双玲表示一定会好好画自己,还要把自己画得漂亮一点,毕竟女人嘛,哪有不在意形象的,送给自己心上人的画像,当然是越漂亮越好。 齐珩的也要多画几张帅气一点的送给他,这男人该不会没见到她偷偷画的画像,心里不舒服吧。 毕竟她们学画的要是喜欢上一个人,的确会不由自主留下对方的很多画像。 齐珩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低沉着声音叮嘱道:“慢慢画,别累着。” “嗯。”姜双玲甜蜜地点了下头,“齐珩,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对我话多了许多?” 齐珩:“?” “还没到九百九十九——” 姜双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请你把你那冷冰冰的日常报告删去一半。” “我说的是日常的对话,就像刚刚那样子的。” “你想要我的画像,你早就可以直接开口说啊,还有刚才那样的关心叮嘱,你也可以多说一点点,我听了心里会很甜,也会更加喜欢你。” 齐珩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我会改变。” “谢谢你,齐珩。”姜双玲觉得自己更爱这个男人了,除了有些话少情感缺失的毛病外,他身上有更多优秀的品质。 她的双眼笑成两个小月牙,冲着对方勾了勾手,示意他低下头,自己半垫着脚,捧着对方脸颊,吻上了柔软的薄唇。 分开后,姜双玲抱住对方的右手,“你以后可以变得话多一点,当然啦,也不要变得像隔壁何团长那样,那就……话太多了。” 齐珩:“他一天没说够九百九十九个字。” 姜双玲嘴角一抽,“你怎么知道?” 齐珩:“……” “说说嘛说说嘛,刚还说了要改变,现在又对我沉默。” 齐珩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回家的时候碰上的,他跟我说,嫂子在家喜欢数他一天说了多少个字。” “一会儿嫌他说得太多,又觉得字数太少。” 齐珩皱了下眉,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女人会在意每天对话的字数。 姜双玲:“……是我去文工团之后吗?” 难不成始作俑者是我? “是。” 姜双玲:“……” 现在沉默的人变成了她。 “你跟嫂子说了什么?” “我就说你一天在家对我说了将近一千个字啊。”姜双玲叹了一口气,“邻里的攀比真是要不得。” 齐珩:“……” “我每天都说够了九百九十个字。” 姜双玲歪着头,“嗯哼?”了一声。 “比他多。” 姜双玲哭笑不得,心想你还得意上了是不是?? 更何况他们家老齐只是日均字数比较多,论其爆发字数来,那可比不上人家。 “你好好保持。”对这中得意的小同志,姜领导觉得在这一点上不能打击他,必须给与言语上的适当鼓励和支持。 话多了之后,就开始进入下一步。 “对了,齐珩,我喜欢看你笑,你以后多对我笑笑,也要多对孩子们笑一笑。”总不能天天冷着一张脸,起码要笑一下,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具体里的量化要求姜双玲就不说了。 万一要求每天给她九个笑容,他一下子冲她连续笑九次,那画面就跟川剧变脸似的,就很毛骨悚然。 “好。”齐珩答应了,他扯动了一下嘴角,“是这样吗?” 姜双玲睁大了眼睛,眼看着他扬起嘴唇,整个人的五官都似乎发生变化,桃花眼天然带着几分笑意,此时他笑起来,就好像一副原本就精美的黑白画染上了色彩。 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姜双玲心跳有点糟糕地加速,这男人的笑容冲击力非常强大。 有些不自在地揉了下自己的脸,明明他们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会儿见到他的笑,居然还会脸红心跳。 都是这张俊脸给闹得。 按道理来说,他们也算是处了两三个月,再俊的脸也该看习惯了,可偏偏就该死的有中宛如初见时惊艳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希望能一辈子都看不腻。 “我记住了。” 姜双玲低着头把自己埋进对方的胸膛里,心想还是平时不笑的人笑起来杀伤力最大,太好看了。 “你抱我去床上吧,我不想走了。” 虽然只有几步路,但是姜双玲这会儿却想偷懒一下,反正她老公很有老公力,抱她就跟玩似的。 齐珩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身体,将她抱到了床上。 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腹,齐珩关心道:“难受吗?” 姜双玲:“……” 就是想偷个懒。 咳咳。 她坐起身体,十分不高明地转移话题道:“你呢,让你吃了几天萝卜难受吗?” 一提到萝卜,齐珩的确有点发憷,“幸好不是白萝卜。” 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肢,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似乎遭受到了萝卜的打击? “齐珩,抱歉,咱们明天不吃萝卜,我也舍不得再折腾你了。” “你想折腾可以随便折腾。” “都说了,你对我这么好,舍不得折腾你了。” * 清晨姜双玲睁开眼睛,身旁睡着的男人早就离开了,但她隐约记得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有人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姜双玲揉了下被亲过的地方,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体。 等几个月后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她就不合适再去美术培训班上课。 现在还没显怀,继续再去上两三个月。 一大早起来,两个孩子也积极得很,原本这两小家伙早上起来还要在外面的院子里跑两圈的,这会儿也不跑了,现在却围在她身旁七嘴八舌: “妈?弟弟妹妹呢?” “外甥呢?” “他什么时候才来??” “还要等几天啊?” “他要跟我们一起跑步看兔子……” …… 姜双玲笑了笑,“还要等两百多天你们的外甥,弟弟妹妹才会出来跟你们玩。” 至于一起跑步看兔子俯卧撑…… 那就要一千零一夜以上了。 齐越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在得知有弟弟妹妹的时候,当然最期待马上就能见到他。 姜澈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好啦,你们小两个出去跑一圈吧,等会儿吃早饭喝奶粉。” “阿姐,我和齐一抬点水回来。” 姜双玲:“……你们拿得动吗?” 齐越摆了摆手,“拿得动。” 他的齐大力可不是白叫的,比普通小孩子力气大了许多倍,最近身高也似乎长了一截。 姜澈点点头,“我也是。”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稍小一点的齐越比姜澈还要高些许,姜双玲看着他俩的身高,想起了自己跟齐珩的身高,决定再多给弟弟补充点蛋白质。 全家人都需要补充。 除了喝奶粉外,今天晚上就做豆腐吃。 “那你们两个小心点,别打湿衣服。” 送完两孩子去上学,姜双玲独自坐车去容城,车开到半路上,她人却越来越难受。 手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紧蹙起来。 原本以为昨天的晕车只是连锁反应的意外,谁知道她今天坐上车,身体仍然觉得不舒服。 真是奇了怪了。 昨天坐车去容城,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一路上好好的,没有丝毫反应。 现在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后,坐车总是想吐,姜双玲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肚子里孩子的影响。 她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强行忍着身体的难受,却在下车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姜双玲的脸色难看,身体不太好受,如果她这一坐车就反应这么大,那么未来的日子就不适合奔波…… 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姜双玲心下决定回去之前先去买点酸梅酸枣之类的零嘴。 她现在很想吃酸的东西。 姜双玲低头看了眼手表,干脆先去买了一小包酸梅再去容钢一厂,等她到的时候,已经比平日里晚了许多,薛梨在门口等着她。 “姜——小姜,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有点事耽搁了。”姜双玲把手中的画稿交给她,“等上课结束后再跟你说。” “画稿先别看,咱们进去吧。”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身体不舒服吗?”薛里注意到了姜双玲脸色的不对劲,要比平日里疲惫许多。 她连忙关心道:“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等会儿陪你去医院?” “不用,一会儿缓缓就好了。” 她就是晕车想吐。 其实姜双玲暂时也搞不懂自己是晕车想吐,还是因为怀孕想吐,还是因为全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 总之就是不舒服,姜双玲不太想坐车。 如果下一次过来仍然晕车,那么她培训班的课也要停了。 现在是让身体舒服最重要。 一节课平平稳稳地上完,姜双玲沉浸在自己的绘画中,身体上的不适感消失了许多。 美术班的课结束,她和薛梨还没有离开,何文谨却把她们还有另外几个,包括孙艳艳等几个不是容钢一厂工人的学员叫了过去。 “你们以后不能来上课了。” 自打上回罗红春来闹过一场后,造成了不良影响,有人跑到厂书记那里把何文谨告了一状,说他们厂子里办的培训班原本是为了厂子里的工人,凭什么把非厂子里的人放进来?还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罗红春骂他们好好的厂子不上工,开培训班赚钱。 “不能来了啊?” “为什么呀?” “我们还没学到什么呢?” “之前交的钱也会退给你们……” 何文谨带着他们去把事情处理了一下。 得知他们以后不能来培训班上课了,薛梨心里着急,她拉着姜双玲的手,一直问何文谨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不能通融一下。” “没办法了。” 何文谨冲着她们摇了摇头。 此时的孙艳艳朝着她俩得意一笑,对于孙艳艳来说,这次来美术培训班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成了。 她又不是多么喜欢画画,来不来上课都无所谓。 现在就等着……张越盛能跟她结婚。 其他人都领了东西离开,何文谨让姜双玲等着她,写了一张纸条给她,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是她家的地址,“你之后还有什么画作,可以拿去家里给我看看……之前答应过你的事,现在仍然有效。” 她说的是推荐去画展的那件事。 “好,谢谢何老师。”姜双玲冲着何文谨感谢一笑。 她也觉得自己在美术班的收获足够了。 “也是你这姑娘表现的太有天赋了,树大招风,惹人嫉妒。”厂子里的人见一个外来的人画得比他们还好,长得又漂亮,还能投稿赚钱,就有些人看不下眼了。 何文谨却是个惜才的,劝慰道:“你也别在意这些事情,天才总是会遭人嫉妒,这是在所难免的。” 姜双玲心想自己可不是天才,最多算是有点天赋。 “只要你继续埋头下努力,你在这一道上会取得不小的成就。” “是,何老师说得对,我回去后会勤加练习。” 姜双玲和薛梨两人从容钢一厂里走出来,两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心下有些留恋。 薛梨叹了一口气,她咬了下嘴唇,“我倒是不可惜,我本来就没什么天赋,也学不出什么名堂,你就不一样了。” 姜双玲笑着摇了摇头:“我比你更不可惜。” “来上这个培训班,能认识你跟何老师,就已经足够了。” 打出了自己会画画的名声,结识了美术圈的一点小人脉,认识了薛梨这个小作家,已经完成了她来培训班上课的目的。 “小姜,你别这么说,我好难过,我好想你还能继续在这里学下去,你那么有天赋,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 “伟大的画家就免了,我只想当一个能勉强糊口的快乐画手。” 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跟她那自由生长的菜地一样,实现“菜性”自由。 “薛梨,我怀孕了,未来一段日子本来就不适合这样来回颠簸。” 培训班的课停了,也免得遭受晕车之苦。 “真的呀!!”薛梨露出了惊喜的眼神,“太好了,恭喜恭喜!!!小姜,这是大好事啊!!” “你要有孩子了?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儿,不过你们夫妻俩长得那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是一等一的好……” “我可太羡慕了。” “我妈最近也让我考虑考虑谈婚论嫁,等两天要去相看个人家。” “是吗?那也祝你早日喜结良缘,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薛梨闻言又叹了一口气,“可我不想结婚,我最近还想创作另一个故事。” “找对象跟你创作故事又不冲突,你可以一边找对象一边写故事。” 薛梨咬了咬唇,别扭道:“可我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对象结婚。” “就……看对眼的。” “我妈说,让我找个话少的。” 姜双玲:“……为什么要找话少的?” “我妈说话少的,嘴巴笨点的,是老实人,会对媳妇儿好,会照顾人。” “那些个油嘴滑舌的,虽然哄人的好听话一套一套的,可他心眼也多,不见得踏实。” “可我又寻思着,要是没什么话说,那要怎么处?” “小姜,你认为呢?” 第75章 家书 “我认为话少的不一定好, 油嘴滑舌的也不见得坏,全看个人选择,我之蜜糖, 彼之砒-霜。” 姜双玲觉得每个人对爱人的偏好各不相同,找到适合自己的就行。 薛梨想起那天见到的男人, 好奇道:“小姜你喜欢话少的?” 姜双玲摇了摇头:“不喜欢。” 薛梨登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 “别的话少的男人我不喜欢, 我就独独喜欢这一个,我喜欢他又不是因为他话少, 他身上还有别的特质。” “什么特质?” 姜双玲低头沉思了半晌,心想自己喜欢齐珩什么呢? 喜欢他脸好?喜欢他腰细腿长?喜欢他沉默寡言?喜欢他细心?喜欢他闷骚?喜欢他偶尔冒出来的小贤惠?…… 姜双玲:“……” 但这些都是小小的一部分,一个人是十分复杂的, 他还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 完全不能概括地描述出来。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是不讲道理的, 也说不清到底喜欢他什么,心里总会不由自主想着他。” “对着他容易脸红心跳,不排斥他靠近, 心里总惦记着他,想到他的时候,喏, 就这样,会不自觉的笑起来。”姜双玲指了指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带着甜蜜的笑容。 薛梨似懂非懂,姜双玲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一秒,却见薛梨掏出了一个小本本,拿着笔唰唰唰开始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听起来真甜蜜,我得记下来。” 姜双玲嘴角一抽:“你可别胡乱记啊!!” 跟这些个创作者待在一起可真危险,有可能会被写出来,也有可能也会被画出来。 谁让艺术来源于生活呢。 回去后她也画一幅“薛梨学画图”来送给她。 “小姜,你放心啦,你梨子姐我可没有乱记什么,写完了给你看看。” 姜双玲在对方写的那几个句子上看了下,发现确实找不到她的影子,这也就放心了。 相信一个作者的提炼能力。 姜双玲托着腮帮子看她:“薛梨,我挺好奇你最终会选择什么样的男人。” 薛梨把最后一笔写完,“大概也是沉默话少点的,长得不用太好看,喜欢看书?” 姜双玲促狭道:“如果他也喜欢收藏连环画,你们也算是臭味相投。” “真能遇见这种就好了!!!!” “小姜,你丈夫平日里看着话少?那你们是怎么相处的?话少会影响交流吗?” “他在别的人面前话少,又不代表在我面前话少,人总是会改变的,尤其是为着自己喜欢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各种摩擦,很难遇见那种天生就契合的对象,不过我认为通过两个人慢慢磨合,总能找到一个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你说得对。” 姜双玲和薛梨分开之前,也跟她留了个纸条,“如果你有什么事找我,可以来这里托小哥给我带口信。” “好,小姜你好好休养身体,别来回颠簸了,争取早点生下个漂亮的胖娃娃。” “不过我好想见你啊……” “有空来我家里玩,我家还有两个孩子呢,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儿子,你都还没见过。” “好,一言为定,等段日子我来看你。” “咱们肯定是要见面的,还得商量画稿呢。” 姜双玲带着一早买的酸梅,又去买了点新鲜漂亮的西红柿,提着东西坐车回家属院。 在车上仍然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不过吃了点酸的东西压一压,到底比来的时候舒服多了。 从车上下来,姜双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以后她是能少坐车就少坐车,也幸好美术班的课停了,在回院子里之前,姜双玲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自己买回来的西红柿,这些西红柿个头不大,表皮青青红红的,算不得多么好看,却都非常新鲜。 让她凭空升起了食欲。 姜双玲先在井边洗干净一个西红柿,又鲜又红的表皮上带着点晶莹的水渍,咬着酸酸甜甜的西红柿往家里走。 以前她不爱吃生的番茄,这会儿倒觉得味道非常不错,如果再酸一点就更好了。 王雪姝此时正在隔壁的院子里懒洋洋地浇花,见到姜双玲开口跟她打招呼,“回来了啊?” 姜双玲分了些酸梅给她,又道:“西红柿你要不要?” 王雪姝眼睛一亮,“要。” 于是又给了两个西红柿给对方。 “昨天晚上你家里可真热闹,何团长高兴坏了?” 王雪姝吃了一个酸梅,一听这话,登时翻了个白眼,“何止高兴,简直激动成疯狗了。” 姜双玲:“……不至于。” “我今天早上起来恶心干呕,估计就是被他给气得,今天晚上再给他熬萝卜汤。” 姜双玲:“雪姝姐,你自己吃萝卜就不觉得腻?” “怕啥,我就吃个两三口。” “要不改改?换样东西?” “也对,其实我也做腻了,我看这西红柿挺好吃的,以后就吃这个。” 姜双玲:“……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我心里有数,对了,你们家齐珩呢?知道你有了反应怎么样?” 姜双玲:“挺傻的。” 王雪姝没听清楚,“什么?” 姜双玲:“……就挺好的,你们都知道,他话少。” “话少点好,昨天老何发起神经来,都已经开始臆想自己当岳父了。” “孩子都没出生呢。” “你今天坐车去容城怎么样,昨天抱歉了,是我害得你在车上吐了。”王雪姝十分过意不去,昨天要不是她先忍不住,也不会害得她们俩一起狼狈。 “也是我自个儿的原因,今天坐车照样晕得厉害,不然我也不会去买这些酸梅。” “那你之后去美术培训班呢?” “不去了。”姜双玲把培训班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那个姓罗的还真是个祸害,得亏那边学校没要她。” “不去了也好,我看你现在就已经画得很好了,咱们文工团那些姑娘都在夸你,好几个都来问你下一次什么时候过去。” “你可以过去待个七23书网艺女兵的滋味,给你发一套绿军装。” “免了免了。”姜双玲摆了摆手,上一次去待了一天,家里就闹翻天了,她都怀疑齐珩那次休假,就是为了去文工团逮她。 “雪姝姐,我等会儿想找宋大嫂去做豆腐,你要做点豆腐吗?” “豆腐?好啊!”王雪姝这段时间学着烧菜,现在已经不排斥下厨,就连带着何团长的手艺,也跟着能上得了台面。 何团长的手艺不长进不行,在萝卜的攻势下,他的做菜手艺高飞猛进。 能不劳烦媳妇下厨,就绝不劳烦媳妇儿下厨,媳妇儿做萝卜,他就烧青菜。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以至于食堂的小郭促狭的打趣:“何团长,你家媳妇儿那是越来越贤惠了。” “那是!!!”何团长表面乐呵呵,心底泪流两行,总之,在外人的面前一定要保有男人的面子。 很多真实的话他只敢在齐珩面前说,因为知道这家伙嘴上挂了锁,绝不是个主动开口聊八卦的主儿。 某些事情要是被别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 而齐珩这人沉默寡言冰冷话少,跟他说些小秘密就极有安全感,这个懒得开口的男人也同样懒得讥讽嘲笑你,何团长如今十分庆幸是他住在自家隔壁。 “何团长,恭喜恭喜啊。” “送你些腌萝卜回去当配菜吃?” “你以前不最爱吃咱食堂的腌萝卜,总让我多加点,来,送你一坛子。” 何团长咽了咽口水,赶紧一摆手:“谢了,这我就不要了,” * 姜双玲和王雪姝结伴去宋大嫂家拜访,宋大嫂见到王雪姝倍感稀奇,得知她俩一齐怀孕了之后,就更是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王雪姝嫁给何团长这些年了都没怀孩子,如今人小姜才来了多久,连带着旁边的一起怀上了。 “宋大嫂,你是过来人,告诉告诉我们该注意些什么。” “也甭太紧张,日子照样过,平日里注意点就行了。”生育了几个孩子的宋大嫂把一些孕期该注意的事情慢慢说着告诉她俩,她也说得不太全,想到一点是一点。 姜双玲拿笔把要点给记下来。 王雪姝则咬着西红柿在旁边看着她记。 宋大嫂第一次如此郑重地给两个人“传授经验”,不禁生出了点当老师的滋味,现在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认真听讲,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免恨铁不成钢。 她看向王雪姝,就跟看见上课开小差的熊孩子似的,“你要不也像人小姜学学?” “你们俩都是有文化的人,小姜的字写得漂亮,让我看看你写得怎么样?” 王雪姝咬西红柿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瞻仰一下她的一手破字。 “你们家老何经常在外面夸你写的字。” 王雪姝咬牙切齿地将剩下的西红柿全都吃进嘴里,阴恻恻道:“是吗?” 夸她写得字会跳舞? “我就不写了,小姜你这份让我拿回去让老何来抄,宋大嫂,我想跟你学一下怎么做麻婆豆腐。”王雪姝早就眼馋宋大嫂家的豆瓣酱,今天一说要做豆腐,她还馋麻婆豆腐。 一大早起来胃口不好,如今的王雪姝就想吃点口味重的,酸的辣的,味道越重越好。 “你这怀着孩子,太辛辣的少吃些。” “我知道的,我就解解馋。” 姜双玲捂着自己的肚子,“你快别说了,说得我也想吃了。” 她原本只打算弄点豆腐回来煮鱼汤,或者搞点小葱拌豆腐,没想到雪姝姐一来就如此重口味。 不过姜双玲也只是想想,她又吃不了辣。 做点给齐珩和孩子们吃还差不多。 算了,还是不做了,只弄个鱼汤豆腐。 三个人去做了豆腐,各自吃了一碗豆腐花,宋大嫂和王雪姝这两个咸辣豆腐花党十分鄙视姜双玲这个甜党。 “等你在这待久了,也跟咱们一起吃咸的。” 姜双玲有自己的坚持,“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吃甜豆花。” 她留了三碗甜豆花回去给齐珩和孩子们吃,糖水里加了葡萄干和花生米,一碗豆腐花的滋味格外爽口。 “豆腐还要过会儿才成型,先歇着。” 王雪姝把姜双玲叫回了自己家里,而后鬼鬼祟祟摸出了样东西给她看,是一件碎花小孩子衣服,“给你瞧瞧,这是我这些天做的。” “哇,你竟然已经开始准备小孩子的衣裳了。”姜双玲还没急着做这一茬,等孩子出生的时候,肯定到了寒冬腊月,虽然还不知道容城的冬天冷不冷,但是小婴儿穿的衣服一定要做得保暖些。 “是啊,家里没有缝纫机,我自己手工做的。” “你这个将要当妈的有心了。”姜双玲打趣她,接过王雪姝递来的小衣服打开一看。 发现对方缝的针线也跟她写的字一样擅长跳舞。 这件小衣服,大概……也只能勉强称作是一件能穿的小衣服。 真手残。 比他们家齐珩的手艺更糟糕。 “你是不是觉得做得不好?没办法,手笨,我犹豫着要不要买一台缝纫机回来。”王雪姝也觉得自己做成的衣服不太好,但也费了她一番功夫。 “想买就买啊。”看王雪姝这架势,就算是劝她不买,她肯定还是会买。 人正一心想给孩子做衣服呢。 他们家条件不差,想买肯定能买,如果不是王雪姝自己不愿意用,估计何团长早就给她买了。 王雪姝皱着眉头犹豫道:“缝纫机好学吗?” 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姜双玲觉得:“挺好学的。” 利用缝纫机做一套衣服,可比王雪姝之前那样一针一针手工缝制便捷多了。 起码针与针之间的距离不至于参差不齐。 “真的好学吗?我就怕我学不会,最后落在角落里蒙灰尘,就跟你家的单车一样。” “他们都说骑单车简单,可小姜你还不是学不会。” 姜双玲:“……”你这是要跟我互相伤害吗??? 姜双玲抱胸,她抬了抬眼皮提建议道:“你要是学不会,就让你家何团长试试。” “家里一台缝纫机,只要有一个人会使,就不会落在角落里吃灰。” 听她这么一说后,王雪姝呆住了,她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何团长踩缝纫机的模样,眼睛更是呆滞了三分,浑身还打了个 寒噤。 这画面着实有些可怕。 “小姜,你很有想法,不过……这男人也能使针线?” “男的为什么就不能拿针线,指不定你家何团长比你更会用针线,不信你可以让他缝个被子。” 王雪姝沉默了半晌,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你说得对!!!!” 他们家以前被子破了,还真不是王雪姝补的,既然不是她补的,那还能是谁补的。 老何啊!! 正好此时在家,王雪姝立刻去翻了翻家里的被子,找出有补过痕迹的几条,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家的被子补得十分工整,针线就跟缝纫机里走出来似的。 “小姜,你来看看,我家老何似乎还补得不错。” 姜双玲:“……” 何团长这一针一线还真密实,比齐珩那歪歪扭扭的好看多了。 真贤惠!! “买了!我决定买了!!要是我不会用,就给咱家老何使!!” “干脆就买给他用算了!!” 姜双玲:“……” 希望何团长不要怪她。 媳妇儿要做主给他买缝纫机。 * “营长,小李说嫂子今早上坐车的时候看起来很难受,是不是病了?” “营长,您得多关心关心嫂子,要不要让值班的医生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齐珩把手中的饭盒盖好,提着饭盒往家属院的方向走过去。 家属院每天都有一个负责值班的军医和几个卫生员待在办公室,大门口还有站岗执勤的小战士,怀孕的军嫂若是月份大了,独自在家不放心,卫生员每天会去问问情况。 若是身体不适,就会立刻帮叫军医,或是联系送医院去。 齐珩提着饭盒走在大道上,十分不巧,还没走进家属院,就遇见了同样拎着饭盒的何团长。 何团长原本还有点事,不打算跟前面走着的齐珩打招呼,可却突然瞧见了他手中的饭盒,顿时倍感稀奇,这种稀罕事他不来长长眼,他就不叫老何了。 齐珩居然打饭回家? 他家小姜罢工不干活了吗? “齐珩!齐珩!你等等!!!!” “听我媳妇儿说你家小姜也有了,恭喜恭喜啊。” 齐珩扶了下帽檐,淡淡道:“同喜。” “你这……怎么今天突然打饭回家?这饭盒,你们一家子够吃吗?你要的什么菜?”何团长伸长了脖子去瞅齐珩手中的饭盒,鼻子动了动,试图闻出他打了什么菜。 可他闻来闻去,却只闻到了自己饭盒里面的菜香。 “咦,不对啊,你这饭盒里装得什么呢?”何团长发现了不对劲。 “外面还沾了土,齐珩,你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齐珩把饭盒外面沾着的那点小沙石擦掉,“没什么。”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这是带什么回家了???” 齐珩闭了闭眼睛,不耐烦道:“找老乡换的。” 老乡就是附近的村民。 “你换了什么?” 齐珩把饭盒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个个黄澄澄的枇杷和鲜红色的杨梅。 诱人的果香气扑鼻而来。 “给你两个。”齐珩主动抓了一小把让何团长拿着。 “嘿嘿,见者有份。” 何团长的笑容还没散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发现手掌心里两个枇杷,两个杨梅。 ……还真是说两个就是两个。 好小气! 怎么就不敢分我一半呢! * “枇杷和杨梅啊!!!” 发现齐珩带回来的那一大盒新鲜的杨梅和枇杷后,姜双玲立刻去把果子洗了,先吃枇杷,把鲜红的杨梅放在盐水里泡着。 她剥了一个枇杷尝进嘴里,发现果肉可真甜,果香味十足。 “齐珩,你也吃一个,好甜啊。” “你吃。” “我要你也吃。”姜双玲主动剥开一个,喂到他嘴边去,催促道:“你尝尝。” 齐珩张开嘴咬了一口,剥了另外一个喂给她,姜双玲“咦”了一声,“这一个更好吃。” 齐珩轻笑了一下,另外选了几个给她,“你吃这些。” “你选的果子都好甜啊,齐珩,没想到你还会挑水果。”姜双玲突然发现她家男人还是个鉴“果”达人。 “这些都是你挑过一遍才带回来的吗?” 齐珩颔首。 姜双玲去尝了尝洗好的杨梅,鲜红的果肉颜□□人,吃起来更是酸甜可口,沾点糖就更好吃了,她没忍住多吃了几个。 “再留些给孩子吃,这么好吃的果子,要是再多点就好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碰见何团长,被他拿走了一些。” 姜双玲:“……没关系,咱们大方一点,雪姝姐应该也喜欢吃。” 她今天还似乎坑了何团长一把。 就当是补偿了。 “你今天出门坐车的时候很难受?” “是有点。”姜双玲把一个酸甜的杨梅咬在嘴里,香浓的汁水在唇舌间散开,她揉了下脸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自己怀孕后,就开始晕车了。” “在车上难受想吐。” “如果难受,暂时先别去了。” “你媳妇儿想去都没得去了。”姜双玲拿起另一个杨梅,把美术培训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也正好,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养胎,就是可惜白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我会多陪陪你。” “不用了,我一天画画都能画很久,不需要你陪,再说还有隔壁的雪姝姐给我作伴。” 她还有自己的事业要搞,在家把画稿画完,准备参加画展的画,如果薛梨以后写了新的故事,她还能画新的连环画。 * 一封信件摆放在茶桌上。 四周格外宁静,房间还残留着一点儿清雅的茶香,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 盘着头发的女人将一张白纸铺开,手拿毛笔在瓷碗中沾了墨,一笔一笔写下一行行黑色的字迹。 墨字写了半页,心情却仍 旧没有平静下来。 女人看向自己写的那些字,不由得摇了摇头,此时的她终于写不下去了,转头看向茶桌上的那封信。 这是小儿子寄过来的家书。 她心情激动地拿回家里,小心翼翼地放在茶桌上,她想看,又没敢看,这封家书和她以前收到的不一样,让她有些慌乱。 齐母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小儿子。 第766章 二哥 虽是时过境迁, 但赵颖华仍然后悔五六年前干涉小儿子齐珩的婚事,而她前段时间一时冲动又跟姚平琅提了齐珩的婚事。 她并不想对儿子逼婚,只是希望小五能对自己的婚事上心, 找到一个体贴合适的对象相伴终生。 赵颖华原本出生于贫苦农家,原名赵小草, 十几岁嫁给了村子里吃苦耐劳的穷小子,没文化的穷小子齐远粱后来参军立功当了团长, 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有成就后他没有抛下自己的糟糠妻。 赵小草也是个思想上进的妇女, 自己主动积极参加扫盲班,识字学文化,后给自己改名赵颖华。 他们夫妻俩吃过当文盲的亏, 因此对几个孩子的学习教育抓得紧, 家风格外崇尚学习和读书,结交帮助了不少文化大师。 然而大儿子资质愚钝, 在学习方面没什么天赋,二儿子中规中矩,三儿子四儿子调皮打闹坐都坐不住, 只让夫妻俩头疼伤脑筋。 老齐自嘲:“大老粗生下的儿子还是大老粗。” 正当老齐夫妇为了调皮的老三老四发愁的时候,谁知道生完四子后第五年,意外有了幼子齐珩。 那时候家里的环境条件比以前好了无数倍, 夫妻俩也早已不是当初的穷苦农家文盲夫妻,赵颖华这次怀孩子的时候,以为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因此小心翼翼地保养身体,多吃水果蔬菜,就希望能生个漂亮白嫩的姑娘, 她还学着那些有讲究的富贵太太,怀胎的时候给孩子听音乐念诗词。 当时老齐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一个乖巧贴心的闺女,家里四个臭小子已经伤透了他的脑筋,而四个哥哥也盼望着妹妹,弟弟什么的,他们齐家已经都多了。 “妈,你吃点燕窝,养好妹妹。” “老三老四安静点,别吓着妈肚子里的妹妹。” …… ……就这么苦心孤诣地养胎十个月后。 直到赵颖华把孩子生了下来。 如她所愿,这孩子确实生得漂亮白嫩,奈何……他就不是个姑娘。 当时的赵颖华:“!!!!!” 老齐:“???这我儿子???” 老大:“妹妹?” 老二:“弟弟!?” 老三:“这么漂亮为什么是弟弟?” 老四:“为什么妹妹变弟弟?!” …… 他们齐家人的容貌都不差,当初的穷小子齐远粱,也是个浓眉大眼的俊小伙,一身军装英气逼人,赵小草虽然叫小草,没出嫁那会儿却是村里一枝花,就是人黑了些,说话带着股土味儿。 头先的四个儿子,模样都不差,站成一排,个个英姿勃勃,想跟他们齐家结亲的多不胜数,而新出生的齐小五,容貌更是绝了,一跃成为全家最好看的那个。 四个哥哥围在摇篮床边,全都恨不是个五妹。 老齐也觉得自己的闺女梦破碎了。 臭小子长得再漂亮,也是个将来讨狗嫌的臭小子,养了四个儿子的老齐,觉得养儿子就是噩梦。 齐远粱去找一个有威望的老教授给小儿子取名,老教授见这孩子长得像个玉娃娃似的,送了一个“珩”字。 齐珩刚出生的那两年,大概是齐家人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一家人团聚,日子和和美美,更让老齐稀罕的是,他这个小儿子天资聪慧,过耳不忘,两三岁就能把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 他们家终于要出一个文化人了!! 不过,这孩子从小力气也很大,毁坏了很多玩具。 赵颖华非常疼爱自己的幼子,这孩子也十分听话懂事,非常好养活,不吵也不闹,这让养过几个从小混世魔王的赵颖华喜极而泣。 然而好景不长,幼子尚且年幼,赵颖华却痛失丈夫和长子,那些是在悲痛中度过的岁月。 这段岁月中赵颖华过得浑浑噩噩的,等她回过神来时,当初那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他很聪慧,不调皮不爱闹,完全不需要大人的管教,他十分优秀,旁的人都羡慕赵颖华能有这么个优秀卓绝的小儿子。 赵颖华却在心头苦笑,她曾经养了四个鸡飞狗跳的混世魔王,为这四个臭小子操碎了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完全不用她操心的,却感觉自己跟这孩子的距离很远。 小五长得俊,却是冷冰冰的,如同冬天里的雪,漂亮又冰冷。 赵颖华有心想跟这孩子多说说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孩子太优秀了,她自豪于孩子的优秀,却又担心这孩子的性子。 怕他就这样冷冰冰的,遇不到知冷知热的人。 因为是个村里的草丫头出身,赵颖华很羡慕也很喜欢知识分子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有学识有气度有修养懂讲究和浪漫,她知道很多男人都喜欢这种。 那会儿林家主动起了意思,她就答应了,儿子虽然与她不亲不疏,却也听从她的命令。 ……后来赵颖华觉得这是自己在痛失爱子下办出来的一场荒唐事。 父母不应该做主孩子的婚事。 两人离婚,她没有任何意见,林家姑娘喜欢上一个医生,她也支持对方去寻求幸福,奈何那医生花言巧语懂浪漫会写诗,人却是个花心的,不愿意被结婚束缚,只想着流连花丛。 …… 赵颖华也明白了,这种喜欢风花雪月浪漫事的姑娘看不上自己眼中优秀,却沉默寡言冷冰冰的儿子。 于是姚平琅问她想要给孩子再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她就说找个农村的务实女孩子,踏踏实实过日子。 她当时也是因着家里发生的几件事情起了冲动,冲动过后却又后悔了,作为母亲,她并不想这样,也不愿意逼他,齐越这孩子闹归闹,自己作为亲奶奶总能安抚住他。 没想到小五在那边,直接快刀斩乱麻把婚给结了。 上一回还是她催促了好几次,他才愿意回家,这一回却是很快处理好了自己的婚事,甚至结婚的那姑娘都没让她见一面,这孩子直接把结婚证都领了。 他人更是直接过来以强硬的态度说要把齐越带走。 齐越这孩子也绷着脸闹腾,一定要跟父亲走,赵颖华就算再舍不得,也让他把大孙子带走了。 同时她心中也有些气闷。 她气他随便娶了个女孩又不告诉主动自己那女孩的情况,又担心他跟这女孩相处不好,又怕自己的大孙子受委屈。 齐越他二伯娘一开始在她面前好好说着肯定把越儿这孩子当亲生儿子看待,自己怀了孩子后,人还不也变了。 她虽然没做什么事,可齐越这孩子敏感,却发现那些 微妙的变化,知道要闹着找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亲伯娘尚且如此,更何况另一个姑娘呢? 赵颖华叹气,大孙子走了两个月,她没怎么主动问那边的消息,心里总期望着那边先来消息,谁知道却没什么动静,儿子那边的回复永远是简短的几个字。 问他怎么样。 他说好。 让他多说点。 他说很好。 这几个词把赵颖华一肚子的话噎得难受,即便说这几个词的是她一贯疼爱内疚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气闷。 但她心里清楚,这就是孩子一贯的性子。 能说一个字,就绝不说两个字。 赵颖华:“……” 惜字如金。 她再一次拿起沾了墨的毛笔,偏头看了眼桌上的那封信,这信非常厚实,仔细一摸,里面似乎有厚厚的几张信纸。 以前小五寄过来的家书,从来都是薄薄的一张,如此厚的家书,她还是第一次收到,不免有点心惊肉跳。 “妈,你干嘛呢?这会儿还在练字?”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一进屋就捞起衣袖,在脸颊边扇了扇, 这些天可真热,进了屋可算是凉快多了。 男人揭开帽子,露出光亮的大脑门,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转头却注意到了茶桌上的信封。 “五弟寄来的信?” “妈你怎么不拆啊?” “我……我等会儿再拆,先练几个字。”赵颖华拿笔的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汁坠落在白纸上。 这些年来赵颖华修身养性,她书读不进多少,却是喜欢上了练书法,每天都会练字一段时间。 “您练字什么时候不能练?五弟的家书更重要,拆开看看写了些什么?” “要是您不拆,儿子帮您代劳。” 齐延作势就要去拆那封信,赵颖华连忙一手打了过去,“走你的,这是寄给你妈的。” “那你拆开看看,五弟和齐越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有他新娶的弟妹……” “这信里面装了什么啊?怎么好像跟之前寄过来的不一样。” “什么弟妹不弟妹的,你别在这跟蚊子似的嗡嗡嗡,我来看。” 赵颖华忙不迭地将那封信夺在手中,她小心翼翼地将封口打开,取出里面的信,却发现里面装了好几张信纸,信纸对折,中间包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 她愣住了。 那张照片最先掉出来,赵颖华一眼就看见了照片上的几个人,她的小五和大孙子都在上面,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嘿呦!”旁边的齐延伸出头来看,“咱这弟妹生得好漂亮啊,边上那小孩是谁?难不成是她……” “是她弟弟。”虽然嘴上再说不关注,赵颖华还是知道自己小儿媳的一些情况。 她仔细看了看这个姑娘,发现这姑娘可真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一双杏子眸,里面带着秋水似的,隔着一层照片都能看出真人是个水灵灵的动人女子。 站在小儿子旁边,这两人还真是…… 极为相配。 “你看看,我是不是老花眼了?我怎么好像看见你五弟在笑?” 齐延挠了挠下巴,也觉得这照片越看越有点惊悚,“妈,我这眼神也不太好。” 他瞪大了眼睛往照片上的齐珩看过去,努力去发现照片上的蛛丝马迹,“他这嘴角好像的确应该……是有一点向上扬,就像这样,他是在笑吗?” 在齐延这个二哥的记忆里,关于五弟笑容这件事一向是空白的。 长大之后,就没见这小子冲着他笑过。 赵颖华迷茫地摇了摇头,最近这些年来,她也从没见小儿子笑过。 母子两个人面面相觑。 “兴许是拍照片的时候,咱五弟在说话,妈,你看我念茄子,你看看,是不是有点像是在笑?”齐延冲着自己的母亲念了一句“茄子”。 赵颖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这也不太对啊? 照片上珩儿的笑容没这么大。 不过老二说得也对,可能拍照的时候,小五在说话,意外拍成了这张照片。 “妈,先别顾着看照片了,看看五弟写的信。” “对对,你说得对。”赵颖华回神似的笑了笑,她拿着手中的那张照片,左右看了看,找了张空白的纸在桌上垫着,然后把照片放上去。 她前脚刚把照片放下,旁边的一只贼手就往照片上摸过去。 巾帼不让须眉的赵颖华立刻伸手往那贼爪子上一拍,重新把照片拿到手上。 齐延:“……” 妈你看信还不准我仔细看会儿弟弟弟妹和侄子的照片?? 赵颖华哼了一声,这可是她儿子儿媳孙子的照片,是寄给她的。 她把照片压在信纸的最后面,开始读信上的内容。 当看到信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后,最开始赵颖华都有点头皮发麻,她不知道她那惜字如金的小儿子到底为什么会写这么多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颖华从头到尾把信读了一遍,脑袋登时懵了,这信上的字迹绝对是她亲儿子写的没错,但是这信上面的内容?? 打死她都不能相信她儿子能写出这玩意? 她拿着手中的信傻眼了。 “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二,你来看看,你看看,这能是你五弟写的吗?” 齐延把信读了一遍,也跟被人敲傻了似的傻站在那里。 “……这是我五弟写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颖华扶了下自己的额头,迷茫地疑惑道:“老二,你说我是不是做梦呢?” 齐延:“老五改性子了?” “就算你脑袋顶上长出头发,我都不信珩儿改性子,这信怎么回事?我明天要打个电话给老姚。” “妈,什么意思?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我长头发??我哪里不长头发了???” “我是说你脑袋顶上。” “我最近见了个老中医……” 赵颖华“啧啧”了两声,“老二,我看你就别折腾了,现在这样挺好的。”<b r> 齐延:“……” 他抬头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重新把帽子戴上,“妈,我最近要去外地出差学习,小程就劳烦您照看着,她的月份也大了……” 赵颖华抬了抬眼皮,“嗯,帮你看着呢,去多久?” “两个月。” “这么久?”赵颖华皱了眉头,“你得赶在你媳妇儿生之前回来。” “还有三四个月呢,肯定回得来。” “对了,妈,我中途可能路过容城,到时我想先去五弟那看一眼。” “太好了!!”赵颖华露出了欣喜的眼神,“你这个做哥哥的赶紧去看看咱家小五到底怎么了!!你五弟妹是个什么情况???还有小越这孩子。” “你去见了之后赶紧给我回信。” “你什么时候出发啊?” “还要等个三四天……” “什么?!还要等三四天??” “这是上面下来的任务,出发时间不是你儿子能定的。” “行行行,齐参谋长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这里不需要你了。” * 穿着宽松睡衣的女人站在柜子边,左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冲床上坐着的男人说话:“我给准备了些东西,你走的时候一起拿走,是给阿越和弟妹的准备的。” 齐延的手一顿,“那我替他们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应该的。” 程明希的嘴唇动了动,对于齐越那孩子,她的心理很复杂,最初是真心把他当成亲生孩子疼过的,如今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刚开始的时候,她看着齐越那孩子,就心生一股烦躁,格外不是滋味。 齐越这孩子跟他亲爸一样,既生得好看,人又聪慧,家属院里谁不夸一声这孩子优秀,把别的孩子都比了下去,以前把他当亲儿子看的程明希听着这些夸赞,心里自然舒坦。 她家的孩子,就应该比别家的都好。 程明希她自己好胜心强,很难接受自己被人比下去,她喜欢事事都要占上风。 现在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些曾经夸齐越的话就在她耳朵里变了味。 她怕自己未来的孩子被齐越比了下去。 这两孩子若是养在一起,她亲儿子要是被比了下去怎么办? 虽然孩子都没出生,奈何程明希总是惦记着这件事,就跟着了魔似的,越想越钻牛角尖。 有次跟齐延吵了起来: “之前你不是说过会把他当亲儿子……” “亲儿子?你看看他那张脸,这脸一看就不是你的种,他长得太像你五弟了。” …… 原本只是他们私底下争吵,许是孩子察觉到了,也许是他偷听到了几句,这孩子就开始闹腾着要回到自己的亲爸身边。 齐珩把孩子接走了。 孩子离开后,程明希却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如释重负,反而开始惦念这孩子。 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复杂。 这些东西,也算是她的心意。 * 姜双玲开始了自己的养胎生活。 不用去美术培训班上课,孩子们白天上学不在家,家里只有她一个,每天也就是写写画画,或是打理自己的菜园子,喂喂家里鸡鸭兔子。 还挺有田园风范的。 清早姜双玲起来给菜地浇完水,没忍住叉腰感慨了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结果隔壁篱笆边上早起恶心干呕的王雪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姜?我是该叫你小姜呢?还是叫你小陶?” “我这院子里种了菊花,你要不要来挖几株?” 姜双玲:“……好的,雪姝姐,我等会儿就来挖。” 这可是你让我来挖的。 “挖了给你腾地方种菜。” 王雪姝:“……”那我可真谢谢你。 “雪姝姐,你家缝纫机买回来了吗?” “还没,没货了,要等下个月,不急。” “何团长知道这件事情高兴吗?赞同吗?” “赞同,他非常赞同。” 姜双玲:“……”赞同就好,也许她能看见隔壁夫妻俩一起踩缝纫机的那一天。 “我真拿小铲子过来了?” “你来,挖,这两株送你。” 姜双玲去隔壁挖了几株菊花,在自家的院子里种好,又去要了一条鲫鱼,凑巧分到了一小拳头炊事班制作的水豆腐,她拿着鱼和豆腐决定回去中午煮鱼汤豆腐。 她特意要的是一条小鱼,原本还怕自己中午独自一个人吃不完,却没想到一个没有预料到的身影出现在院子的门口。 那身影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头上戴着帽子,在正午的烈日下,对方那俊美的脸庞也变得更加的耀眼。 “齐珩?你怎么回来了?”姜双玲十分震惊地看着他,一般齐珩回来,都是在傍晚,几乎没有中午回家的时候。 齐珩点了下头,两人靠近了些的时候,姜双玲才看清了他额头上的汗水,和他微微带点儿喘气的呼吸。 “是有事吗?” “没什么,回来吃饭。” 他人是回来了,但是姜双玲却没有准备对方的午饭,只好重新去做了一锅白米饭,又炒了个豆芽菜,弄了醋溜黄瓜,原本她一个人都吃不完的鱼汤豆腐,她吃鱼和豆腐,他鱼汤泡饭。 “齐珩,你以后中午还回来吗?” “不确定,有时间就回来。” 姜双玲原本想说没必要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齐珩,给你看我今天画的一张画,现在还没画完,先给你看看。” 姜双玲拿了一副未完成的油画给对方看,画的正好是他们初见时的那一天,同一个屋子里,穿着军装的男人,两条麻花辫的少女。 这是她凭借自己的回忆画出来的,当然,还搞了点艺术加工。 “画得怎么样?” “好看。” 姜双玲让对方在画上签个名,齐珩拿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姜双玲也同样写下自己的名字。 齐珩,姜双玲,中间再画个心。 这画还挺令人羞涩的,不能让孩子们看到。 姜双玲下意识就想把这 画藏进民宿里重置掉,而后她立刻反应过来了,这画她必须要画完,最后送给某个巨会藏东西的男人藏起来。 “双玲,我二哥他等些天会来容城。” 第77章 到 了 “你二哥?”姜双玲一听他这话, 登时愣住了。 齐珩的二哥? 她忽然想起齐珩有四个哥哥,大哥,三哥, 四哥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二哥齐延, 如今是云省某师参谋长,齐延和母亲住在一起, 齐越这个傲娇崽之前也是在二伯家生活。 齐珩点了点头,“我二哥, 齐延,他出差路过容城。” “那肯定要请二哥来家里坐坐。” “他是来看阿越这孩子的。” 齐珩扶了下帽子,“也是来看你的。” 姜双玲:“……我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就不能是哥哥来看弟弟。” 说完这句话, 姜双玲抬手摘下对方的帽子,反手戴在自己的头上, 突兀的辫子从帽檐底下挤出来。 头发多,帽子戴的稳。 被抢走了帽子的齐珩也没生气,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顺从道:“行,那我二哥就是来看我的。” “来看齐小五的。” “对了,齐珩, 你二哥是什么样的?长得跟你相像吗?”姜双玲的确好奇对方四个哥哥都是什么模样的,只是另外三个逝者已逝,自然不好再提起。 “我二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齐珩顿了一下。 还卖关子,姜双玲瞪了他一下,“你二哥怎么了?” “没怎么, 我们长得不太像。” “是吗?亲兄弟应该有些相似的地方,就像我和阿澈一样。” 齐珩闭了闭眼睛,淡淡道:“那就相像。” 姜双玲:“……”说了跟没说一样。 好像全是我逼你说似的。 “那……你二哥他好相处吗?性格跟你一样吗?” 齐珩:“比我好相处,性格不一样。” 姜双玲:“……亲爱的,我觉得你好诚实。” ——比我好相处? 以自己来做对比,还真是……恍恍惚惚红红火火。 这世上比齐珩好相处的多了去了。 ——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尽跟对方聊口水话。 “亲爱的?” “嗯。”姜双玲轻轻应了一声,十分英气地按了按帽檐,仰着下巴道:“你亲爱的在这呢。” “你二哥要是过来,那肯定得好好准备招待他。” “也不用怎么准备,他喜欢酒,把何团长的酒送两瓶给他就行了。” 这话果然是亲弟弟说出来的。 姜双玲抓住齐珩两边的衣袖,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奇道:“齐珩,你哥哥喜欢酒,你真的不喜欢酒吗?” “你怎么不叫了?” “叫什么?不是说你二哥吗?” “亲爱的……” 姜双玲:“……你亲爱的就喜欢叫你的名字。” “不喜欢。” “你不喜欢酒还是不喜欢我叫你的名字?” “不喜欢酒,喜欢听你叫名字。” 姜双玲莞尔,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发现快正午一点了,“齐珩,你吃饱了吗?” “如果饿我还能再帮你做点什么,煎饼要不要?” 齐珩摇头,“不用了,我午休半小时。” “那你去床上躺着。” 齐珩站起来,却是没有进房间,而是拿了一张凳子,坐在凳子上靠墙闭上了眼睛。 他的后脑勺抵在墙上,头微微向下,眼帘轻轻地闭合在一起,午后的风吹进来的时候,细密的长睫毛微微颤动。 姜双玲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看他睡觉,无声息地啃着一个小番茄。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对方那十分优越笔直的鼻梁,和底下极为好看的唇形。 对方这样靠着睡觉,身上的衣服一丝不苟,连一个扣子都没解开,只能透过那一层结实的布料来幻想底下肌肉的轮廓。 当然了,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不需要幻想就能直接呈现出画面。 低头咬了一口酸甜的小番茄,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睁开了眼睛。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齐珩闭上眼睛后没睡觉,一直察觉到某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但是刚才那目光消失了,于是他睁开眼睛。 “那我不看你了。”意识到自己盯人睡觉他哪里还睡得着,姜双玲只好搬着小板凳转了个弯,吃着小番茄看外面。 看着前面女人的背影,齐珩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靠在墙上继续闭着眼睛。 姜双玲吃着番茄,十分无聊地看着左手手腕上的手表,数着表中的秒针发呆,过个几分钟,她才回头看一眼。 就跟玩游戏似的看了个七八次,正等她第九次回头的时候,瞥到的却是两条笔直的腿。 姜双玲:“……” 她仰头往上方看了一眼。 齐珩取下她头顶的帽子,给自己戴上,“我走了。” “你等等。”姜双玲叫住对方,帮他把帽子戴正了,踮着脚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继而推着对方的肩膀出门。 “走。” 齐珩回头含笑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向外走。 * 两孩子放学回来,哥俩好地翻出一个大木盆,盆里装满了水,他们俩用齐珩帮忙削的积木在水盆里玩“海战”。 姜双玲找了些报废了的画纸给他们,教他们折叠上各式各样的小船。 “喏,看看,会折了吗?” “这是我齐大将军的战船一号!!” “这是我的战船极品号!!!” 姜双玲憋笑:“……注意点你们的小战船啊,撞礁了。” 可怜的纸船在水盆里颤颤巍巍的飘摇着,边上有许多方块积木同样在水中漂浮,时不时就要碰撞一下。 为了满足这两个小家伙的**,姜双玲还蛮有闲心的,把纸船折好,特意找了竹签和浆糊过来,把一根竹签插在所谓的“战船”上,竹签上贴着“旗子”,纸旗上面还写了诸如:“姜一的战船一号”“齐一的必胜号”之类的。 “我要继续造船了。” “我要给我的船上加大炮。” …… 两孩子开开心心地蹲在椅子边沉迷自制战船,就连旁边的水盆都懒得管了。 全都想要靠数量取胜。 做完了战船主体之后,就让姜双玲帮忙再加工,插上迎风招展的旗子。 “我要一个大旗子。” “我要写无敌号。” 姜双玲:“……好好好。” 姜双玲摇了摇头,觉得这两个傻小子可真是有意思,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不知道肚子里的这个会是什么情况,以后出来了之后,会不会跟哥哥舅舅们玩在一起? 姜澈虽说是个舅舅,但是从年龄来看,说他是个小哥哥还差不多。 “妈,弟弟妹妹怎么还没出来啊?”齐越折好一只小船,歪着头睁大了眼睛看她。 “能不能让他快点出来?” 姜双玲帮他插好一根小纸旗,“不是说还有很多很多天吗?你做哥哥要有耐心哦。” “等他出来之后,我可以把我的战船分给他。” “好,那你多做点小船。”姜双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姜双玲没有亲生的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不太能理解有个哥哥会是什么感觉。 但她觉得,齐越这孩子应该能做个好哥哥。 “阿姐,我也能分好多好多战船送给他。” “你们两个啊,一个是好哥哥,一个是好舅舅。”姜双玲坐在门口帮他俩插旗,挨个夸奖。 “我呢?”齐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抱胸靠在门上。 两个孩子回头往他身上看过去,姜双玲也往他身上看了过去。 什么“我呢?”,难不成还想听一声“好哥哥”不成,一想到这里,姜双玲用食指在眼角下一拉,做了个鬼脸,用口型冲着他说道: “小五弟弟。” 姜澈特别善解人意地帮忙回答道:“姐夫是好爸爸。” “我爸爸就是爸爸。”齐越把自己的战船投进水盆上,小船在水盆中飘摇,写着“齐一”的战旗在上方飞扬,这纸船就仿佛在大海上航行似的,不由得让人心中充斥一股豪情。 小家伙十分得意,立刻炫耀道:“爸爸,你看我做的战船!!” “还有加大炮哦!!” 齐珩往儿子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纸船在水里抖啊抖的,细细的竹签撑不起上面的纸旗,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船似的。 齐珩:“……” 他的脸上表情不变,默默地吐出两个字: “白旗。” 姜双玲:“!!!!!!” 白纸做得“战船”,挂的自然是……白旗啦。 可上面有字的,有字的好不好??? “你把上面的字念一遍!!???” 齐珩:“……” 再厉害的眼睛从他这个角度也看不清那小白船上的小白旗上写了些什么。 “妈妈,我不要白旗了。” “阿姐,我也不要白旗了。” 姜双玲:“……等会儿让你爸你姐夫帮忙染色。” 她站起身上往男人身上瞪了好几眼,这么讲究等会儿你自己去染色。 “包子呢?馒头呢?做好了吗?我去检查。” 齐珩点点头。 没错,今天晚上他做饭,他们家吃馒头和包子,正所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姜双玲让他把馒头给练熟。 当然……为了不让两孩子受罪,和面发酵与调制馅料的环节由小姜同志从旁监督。 “你记住配比啊。” 姜双玲听他说把包子和馒头做好了之后,先是狐疑:“你确定你做的是我要求的大小?” 她让对方做两孩子拳头那么大的小包子和小馒头。 齐珩点头。 “我进去看看。” 姜双玲转身就要往厨房去,两个孩子一听她这么说,登时战船也不要了,忙不迭跟着小姜领导一起去厨房里检阅齐珩同志的战果。 毕竟,就算是对于四五岁的小孩子来说,也都是民以食为天。 进入厨房里,便闻到了一股馅料的香气,因为家里今天没买猪肉,做包子的馅料放的是韭菜、胡萝卜丝和豆芽。 豆芽是姜双玲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发出来的,韭菜则是两个多月以前从姚老师那移植过来的,这些青葱小韭菜如今已经在他们院子里快乐安家了。 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平日里可以经常炒韭菜吃。 齐珩做的包子一排排地整齐排列在蒸笼里,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姜双玲不由得安心了几分。 应该……能吃? 姜双玲眨了眨眼睛,两个小家伙也好奇地踮脚往蒸笼里看去,姜双玲给了俩小家伙一个安抚的眼神,把几个蒸笼放在锅上开始蒸包子,而后去洗干净了手,用白毛巾擦干,准备去再做包子。 她先前让齐珩给她留下了一个小面团。 在两孩子的目光下,她做了十来个小巧的生煎包,里面的馅料照样还是韭菜胡萝卜丝和豆芽。 她先把小包子们煎好,让几个孩子解解馋,顺便自己也解解馋,给某个男人也解解馋,一家人吃着吃着,差不多就能开饭了。 还是包子。 为了避免太素,姜双玲还是炒了个腊肉茄子和韭菜炒蛋一起配着馒头包子吃。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着饭。 姜双玲掰开一个包子,韭菜和胡萝卜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里面的馅料还没有软透,嚼起来的时候带着点脆滋滋的口感,味道十分不错,面皮也没什么问题。 “今天的包子馒头好吃吗?” 齐珩没说话,两口一个包子。 齐越和姜澈两个小家伙很给面子: “好吃。” “好吃。” 他俩的要求并不高,在曾经硬邦邦馒头的对比之下,能有眼前的东西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少不咯牙。 当然,如果有肉馅的话就更好吃了。 “以后多给齐珩同志显露身手的机会。” * 考虑到齐珩他二哥要过来,姜双玲托人帮忙去买了一只鸡,先在家里养着,等人来了再杀鸡。 因着上次去文工团的一番努力,这时候买只鸡,算不上什么负担,能吃好点就吃好点。 顺带她也能补一补身体。 小张替她把大公鸡送了过来,那只鸡叫得可响了,扇动翅膀的劲儿贼大,一阵鸡毛满天飞,姜双玲没敢去碰,让小张帮忙把鸡放进鸡笼里。 “嫂子,这只鸡好,味道绝对不错。” “小张,谢谢啦,你等等,来,送两个包子给你。” “包子?不用了嫂子……咱营长他……” “没事,拿着,就是你们营长做的包子。” 小张:“????!!!” 他们营长居然会做包子???!!! 小张目瞪口呆看着油纸里的两个白花花的漂亮包子,在姜双玲的特意调-教下,齐同志做的包子外表精致小巧,漂亮的褶皱如同一片漂亮的树叶。 联想到他们营长的那张脸,又看了看手中白嫩嫩的热乎包子。 小张咽了咽口水。 ——这他得拿回去供着。 小张就跟请了一尊佛似的抱着怀里的包子走了,姜双玲重新拿了个暖呼呼的包子在手里咬了一口,一想起小张刚才那个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齐珩做的包子,有那么稀奇吗? 姜双玲:“……” 其实还真挺稀奇的。 “小姜,你刚买了一只鸡回来?”隔壁的王雪姝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小张送过来的大公鸡叫声太厉害了,比她们全院养的鸡都响亮。 “怎么?打算补身子吗?” 王雪姝有些好奇,她也打算买只鸡来补补身子,另外,她还想养几只鸡。 现在她家菜都种了,也不能少了鸡和鸭啊,兔子最好也养几只。 “不是,是等些天齐珩他二哥要过来,我买只鸡准备着。” “那你也准备地太早了。” “先买回来养着,还不定是哪天。” 王雪姝喃喃道:“齐珩他二哥啊?” “怎么?你知道?” “好像听人说过。” “是怎么样的?和齐珩像吗?我都没见过他的哥哥。” “还行,总有些相像的地方,他们齐家的兄弟据说都长得高,脸生得俊。”王雪姝也没见过齐延,只是听人说过他的名字。 姜双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万一生个儿子长得像父亲,好事啊,万一生个女儿长得像父亲,这容貌也绝对差不了,求亲的都能排出家属院外。” “我都想提前预定了。” 姜双玲:“……” 她可不打算给孩子定什么娃娃亲,长大后,孩子喜欢谁就是谁,做家长的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 “为什么孩子要长得像他啊,就不能像我吗?”虽然这么说,但是姜双玲还挺像要一个长得像齐珩的女儿。 因为长得像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就是姜澈那个模样了,长得像自己的女儿,她自己照镜子不是更好,而长得像齐珩的女儿…… 这是最令人遐想的。 她就是想知道长得像齐珩的女儿是哪样。 王雪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行行行,像你当然更好了。” “雪姝姐你也不用担心啊,孩子长得像你或是长得像何团长都成。” 王雪姝捂着头伤脑筋,把心里担忧的事情说出来:“不,我现在都快担心死了,我要是生个女儿长得像老何,我怕我对不起女儿……” “我以后怎么跟女儿交代?” “我听我姐说女儿容易长得像父亲。” 何团长生得并不丑,但如果女儿长得像他的话,跟大美人级别的王雪姝相比,那就…… 姜双玲:“……” “这……这概率很小。” 薛定谔的可能。 “雪姝姐,你怀孩子的时候可别乱想,多往好点的方向去想,说不定孩子就挑你们夫妻俩最好看的地方长。” 王雪姝:“我现在只敢往差的方向想,免得孩子生下来,前后落差太大。” “让我先接受最差的情况,指不定孩子生出来还能有惊喜?”王雪姝害怕自己一场期待成泡影,所以干脆就先不做梦。 姜双玲:“……很聪明办法。” “那我也往最不希望接受的地方去想。” 王雪姝好奇:“你最不想要哪一点?”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其实孩子无论怎么样都挺好的。”姜双玲抿了抿唇,闭口不答。 她很慌张万一生出个跟齐珩一模一样的男孩,还是同款的面无表情,寡言少语…… 不过想一想缩小版的齐珩冷着一张包子脸叫她“妈”的话。 ……还挺带感的。 “算了算了,孩子都没生出来,别想那么多。” * “妈,我这大包小包的,东西也忒多了。”妻子准备了一大包东西,自己准备了一些东西,如今他妈临走时又给塞了一大堆东西,齐延看着腿边的几包东西叹气不已。 他的母亲挑了挑眉,拉长了语气道:“怎么?你是多久没锻炼了?这点东西都拿不了?” “拿是能拿……可这一路上……我不要面子啊??”齐延倒不是在意重量,就是在意这些东西体积太大。 “你有什么面子,你的面子有你弟弟,你弟媳,你侄子重要吗?” “这么多东西,还不如直接给寄出去。” “你直接拿过去才有心意,邮寄哪成啊。” “我跟姚老师打过电话,她说你弟媳最近怀上了,我给准备了些东西,让她补补身子,这些你给她带过去。” “还有这些,是给阿越这孩子的,这给你弟妹她弟弟……” 齐延惊讶道:“弟妹有了啊?” “哎呦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一样没拿出来。” 齐延心说要遭,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母亲跑回去拿东西,等她又拿了一大包东西过来后,做儿子的简直不敢再跟母亲多废话,拎着东西就跑了。 得亏他经常锻炼,不然一般人还真拎不了这么多玩意儿。 “妈我走了,不用再送了。”再送一会儿,他得多添几包东西。 “哎!!!!你别走啊,又不赶时间,这不还早着,你跑那么快干嘛!!!妈还有话没说完!!!”儿子跟个撒丫子跑的兔子一样蹿走了,留赵颖华独自在原地直跺脚,她在后面高声喊道:“你见了你弟弟弟媳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去看看我大孙子怎么样了!!!!!!” 一路上齐延几经周折,人都散架了,总算是抵达容城,人先坐车过去。 他到的时候恰巧是正午,姜双玲一边画着画一边等着齐珩回来,她看了眼手表,要是齐珩再过半小时不回来,那他今中午大概率是不回来了。 这些天对方中午隔三差五就回来一趟,虽然也没多少相处时间,来回还折腾,但姜双玲心底却十分期待中午见到对方。 哪怕能看看他午睡的模样也不错。 对方中午究竟回不回来,就跟摸奖似的,是个小惊喜。 她放下手中的画,松了松手腕,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动静,姜双玲心中一喜,原本以为是齐珩回来了,出去后才发现院门外站着的是值班员和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齐营长家就这了。” 第788章 减负 那陌生的男人身材很高, 与齐珩的身量差不多,浓眉大眼,五官端正, 带着点儿粗犷的风格,虽然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肃穆意味, 眼尾却有着笑纹,可以看出平日里不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是齐珩的二哥? “你是齐珩的二哥?” 齐延看着院子里走出来的女人, 登时眼睛一亮,对方和照片上的模样相符合, 她的皮肤白皙,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简单穿着,却带着一股优雅脱俗的气质, 在人面前丝毫不露怯, 是个明艳大方的大美人。 跟他们大院里那些领导家里养出来的女儿比起来,也丝毫不差。 “是弟妹啊, 是,我是齐珩的二哥,齐延。” 打过招呼, 值班员帮着把齐延带来的东西都搬进了院子里,姜双玲看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心里咋舌, “二哥,这些东西……” “给你和大侄子的,算是妈和你嫂子的心意,你们可得收下了,免得我白忙活了一路上。” 姜双玲去给齐延倒茶。 齐延进了屋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 发现这屋子虽然不大,可里面的东西干净整洁,东西摆放地有条不紊,透着一股温馨闲适的感觉。 靠墙的小桌上摆着画纸画笔和颜料,最上面是一张浓墨重彩的油画。 画上的人他都认识,眼尖的他还发现了角落上的两个名字。 齐珩,姜双玲。 姜双玲:“!!!” 这是她之前画的那张初见油画,早上没事干的时候拿出来欣赏了一番,就给随意放在小桌子上了,本来以为回来的人是齐珩,她就没当一回事,仍然把画留在那。 现在居然让齐珩的二哥看见了,她有些脸红,这会儿想要把画给收起来都不好意思了。 “这画……”齐延认出了画上齐珩的字迹,那两个字绝对是五弟亲笔写出来的。 姜双玲张了张嘴,却是呆愣住了。 齐延看见弟妹愣神的表情,不由得问道:“弟妹怎么了?” “这是双玲画的。” 齐延的背后冒出一道清冷平静的声线,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诉事实。 他不禁回过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齐珩,“哎,五弟,你回来了。” “二哥。”齐珩叫了他一声。 俊美的男人站在门口,帽檐下一双漆黑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他的额头上带着点儿汗珠,其中的一滴沿着下颔线上滑落,衣摆上沾了些草屑。 “齐珩,你招呼二哥,我去厨房做饭去。” 他们兄弟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了,齐延走到弟弟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齐珩冲着他点了下头。 “日子过得怎么样?” “很好。” “齐越那孩子呢?” “上学。” 齐延:“……” 很好,这说话的方式还是我认识的弟弟。 “之前那信是你写的吗?” 齐珩:“……是。” “你媳妇儿还擅长画画?”齐延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之前的那张画上,除了这张画,小桌上还有不少其他的美术作品。 没想到弟妹还有这能耐? “她喜欢。”齐珩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堂而皇之地将所有的画叠着收起来,拿进两人的房间。 齐延:“!” 真小气啊!!! 收音机里传出来嘹亮的电台声响,播音员有感情的念词声在屋子里回荡,齐珩走进厨房里帮忙,摘下头上的帽子,戴在姜双玲的头顶。 “中午不用准备太多,等会儿我和二哥要出去。” 姜双玲抬了下帽檐,回道:“那行。” 晚上等孩子们回来后再吃大餐。 齐延站在厨房门口悄悄往里探头,正好看见自己那惯常清冷疏离的弟弟站在弟媳的身旁,右手搭在女人的腰侧,低着头亲昵地说悄悄话。 看来他这个弟弟结婚后果然不太一样了。 ……那信真的是他写的吗? 姜双玲做了四个炒菜,菜里油水放的足,让齐珩端出去,他们三坐在饭桌前吃饭,她拿起筷子,看向眼前坐着的两兄弟。 此时场上三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头顶戴着帽子,她肩膀上垂着辫子,齐珩的黑发干净利落,齐延的光头亮得发光。 姜双玲:“……”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就是有点想笑。 齐延的五官也生得端正,哪怕是没有头发,也是个精神气十足的帅小伙儿,他与旁边的齐珩眉眼稍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只是齐珩的五官更加精致俊美,两厢对比之下,就…… ……就令人忍不住地幻想。 姜双玲低头吃了一口饭,抬起水润的杏眸专注看向齐珩的头顶,心下升起一股微妙的担心。 齐珩被她看着,疑惑地回视她:“?” 姜双玲默默吃饭,沉溺幻想。 她曾经……是不是做过女儿国国王的梦? * 午饭后齐珩兄弟俩就出门了,许是要去见其他的朋友。 姜双玲睡了个午觉,开始准备夜里的大餐,不过……之前买的那只鸡还没来得及杀。 她抓住这只十分有劲的大公鸡,废了一番功夫才把它的两条腿绑上,脚底下一阵鸡毛翩飞。 把头顶红冠的大公鸡扔在地上,拿着菜刀的姜双玲心头发憷,想着还是留着齐珩回来的时候再杀□□。 她就不做无谓的尝试。 太阳快要下山,几个孩子追追赶赶地跑了回来,姜澈和齐越与朱明明、牛家栋分开,各自跑回自己家。 齐越先跑进院子里,姜澈老老实实地把院门给关上,他们俩孩子还未进屋,就先看到了被束缚住的可怜大公鸡。 “阿姐,为什么要把喔喔喔扔在这。” “阿越和阿澈你俩回来了?今天家里有客人来,咱们晚上杀鸡吃。” 齐越蹲在地上,一双跟齐珩十分相像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大公鸡,被绑腿的大公鸡有些害怕地抖了抖爪子。 盯了半晌后,这个小崽子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妈!我来杀鸡!” 这是他上次就决定好的,以后家里他来杀鸡,先杀就先吃。 齐越眨了眨眼睛,差不多就要表演出“磨刀霍霍向公鸡”的节奏。 姜双玲:“???!!” 就算这崽子敢杀,她也不敢给他递菜刀。 “先等着,等你爸回来再说。” “你再大几岁,就给你杀鸡。” 齐越很委屈,“那我要多大才能杀鸡啊?” 姜双玲:“……等你弟妹能开口叫你哥哥的时候。” * 齐珩和齐延兄弟俩回来的不算晚,姜澈和齐越两小家伙前一脚刚回来,他们后脚也跨进了院门。 当时这两孩子正在围鸡看兔子。 “越越?”齐延见到了几个月没见的齐越,顿时安心了不少,齐越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小脸蛋唇红齿白,比离开时的那会儿状态还要好上几分。 到底是养了几年的孩子,重新见到他的时候,齐延心中颇为激动,没忍住走上前试图伸手去抱齐越。 谁知此时的齐越却把头一偏,往齐珩的腿边撞了过去,仰着小脸道:“爸爸抱!!” 齐珩蹲下身将他抱在怀里,一旁的姜澈见了,忙不迭也去抱齐珩的大腿,仰着头用星星眼看着自己的姐夫,求抱抱的意味很浓。 姜澈跟姜双玲长得相似,齐珩低头瞥见他抱大腿时的星星眼,没忍住嘴角向上一扬,将这个小家伙也抱在了怀里。 齐越笑着伸手在姜澈的手臂上一拍,“爸爸把我抱高点。” 姜澈也笑着去抓他,“我也要高高!!” 一旁的齐延看着往齐珩怀里躲过去的齐越,神色里闪过几分失望和落寞,他心里自责不已,而后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等他回过神时,看见齐珩勾起的嘴角和两孩子灿烂的笑脸,顿时添了几分释然。 让孩子跟着爸爸,也是好事。 * 夜里在齐珩同志的帮厨下,姜双玲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有鸡有鱼,还有肉丸子汤,几道时鲜的素菜也是鲜香诱人,齐延给齐越和姜澈两个小家伙夹了个鸡腿,赞叹道:“弟妹你这手艺好。” “谢谢二哥夸奖。” 齐越拿着筷子扒了一口饭,闻言跟着一脸自豪道:“我妈妈做菜最好吃了!!!” “每天都想吃妈妈做的饭菜,做梦都想吃。” 齐延愣了一下,以前他还从没见过齐越这小家伙这样夸奖人,一脸笑眯眯的,似乎跟弟妹十分亲密。 他是不知道这孩子经受了许多彩虹屁的熏陶。 齐越开口的时候,姜澈也不甘示弱,咬着鸡腿囫囵地说着:“阿姐无论做什么都超好吃!!” …… “小嘴儿真甜,就跟抹了蜜似的。” 想起齐珩说他二哥喜欢酒,姜双玲就去把家里藏着的几瓶酒拿出来,让他们兄弟俩晚上慢慢喝。 “这……不喝了。” 考虑到姜双玲还怀着身孕,怕影响到她,兄弟俩都说不喝酒了,姜双玲就说:“没关系,我吃的不多,等会儿就回房间里赶稿去,你们兄弟俩这么久没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总少不了喝点……” 姜双玲牵着俩吃饱喝足的小家伙回房间里去,这俩写作业,她画画,关着门,外面两个男人吃饭喝酒。 齐延喝了一杯酒下肚,看着眼前的弟弟感慨道:“弟妹人真好。” 齐珩抿了一口酒,醇厚的酒味在唇舌间化开,提到爱人,眼睛里也仿佛喝了酒一般,“她很好。” 都不用对方明说,齐延都能看出五弟对弟妹很上心,这……有了媳妇之后,人都变了许多。 当然……弟妹离开了之后,还是之前那副模样。 齐延:“……之前寄给咱妈那封信,该不会是弟妹写的?” “我写的。” “字迹是你的,但是思想绝不是你的。” 齐珩:“……” “来来来,哥给你倒杯酒,小五,这酒好啊,二哥还不知道你居然藏了这么好的酒,来来来,满上……嗯?你之前的都没喝,快快,一口干了。” “二哥,我也给你倒一杯酒。”齐珩敛着眼眸给对方倒酒。 齐延这会儿感觉还挺新鲜的,他以前其实从没与五弟一起喝过酒,对方向来表现的滴酒不沾,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小五也喝酒了。 小弟长大了。 好像就这么眨眼一晃,时光荏苒,明明感觉昨天几个兄弟犹在打闹,现在也只剩下他们俩了。 “五弟,是二哥对不住你。” …… 齐延心中感伤,又没忍住起了兴头,拉着弟弟齐珩多喝了两杯,齐珩陪着对方喝酒,面不改色,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身形不歪,仿佛喝的是水一样。 “小五,你这酒量……”齐延越喝越有点心惊胆战,他这个酒量好的连续几杯下肚,已经开始大脑眩晕,而眼前清清冷冷的五弟仍然坐在那里没有丝毫不适,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乖乖的,他这弟弟的酒量真好。 他的脸上已经起了红晕,低着头又倒了一杯酒,他就不信他这个做哥哥的还喝不过弟弟。 齐延喝得越多话越多,拉着齐珩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齐珩没什么表情坐在一旁陪他喝酒,时不时应上几个字。 “没想到咱家小五你的酒量最好,二哥我还喝不过你。”齐延已经醉了,恨不得倒头就睡,已经喝不下去了。 姜双玲出来的时候,就见齐珩一板一眼地把二哥扶去最外的小房间里休息,那房间里有一张之前换下来的旧床,姜双玲这些天还想跟齐珩说,去打个竹床放在小房间里,方便齐珩中午回家午休。 齐延倒在床上,被盖好被子,齐珩走出房间,把外面的残局随意收拾了下,姜双玲窝在门口,默默地观察他的动作,想着齐珩到底醉成怎么样子了。 ……应该是醉了。 齐珩去洗了一个澡,最后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姜双玲进来的时候,坐在他身旁,伸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反应。 姜双玲抱住他的手臂,往他怀里靠了靠,觉得她家男人喝醉了酒可真好玩,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实际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全凭身体的本能办事? 因着二哥还睡在隔壁,姜双玲自然不好像上次一样出言“调戏”自家醉酒的爱人,只希望他像上次一样老老实实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齐珩,睡觉了?”伸手往对方的胸膛上推了推,第一次,没推动,姜双玲只好又加大了力气,硬是推不动这个大醉鬼。 “你不躺下,我先躺下了。” 姜双玲绕过坐在旁边的大块头,爬进床铺的里面躺下,给自己盖上被子,头压在枕头上,侧着头看男人的背影。 姜双玲:“???” 这一回他该不会想在床边坐一个晚上? 姜双玲往旁边斜了下身体,她的手指模仿着奔跑的小人似的一路爬到齐珩的身边,扯了下对方的衣角。 “你还不想睡吗?” 对方无动于衷。 看来比上一次醉得还厉害。 都给醉自闭了。 姜双玲闭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的被子,打了个呵欠,要是对方在床边坐一宿,她也没办法啊,最多给他披个被子,要不然直接推倒他? ……可我能推得倒他吗? 姜双玲正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个热源体靠近了自己,她下意识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齐珩那张放大了的俊脸。 对方目光游离地看着她,突然就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杀伤力有点大。 姜双玲原本酝酿出来的那点睡意顷刻间消失殆尽,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齐珩?” 男人依然冲着她笑,近距离看去的时候眼底的卧蚕格外温柔,桃花眼尾上扬,泛着醉人的红晕。 姜双玲的心跳加速,砰砰跳动的心脏仿佛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似的,她觉得自己可真是昏了头了,眼前这个醉鬼的傻笑都能把她弄得脸红心跳。 “齐珩,咱们能打个商量吗?你每次醉的方式能不能和谐统一一点?” “这次怎么笑成这样了?” 难不成是她上次提了要求,这男人在背后偷偷练习怎么笑?不然怎么都成条件反射了。 真的,都快笑成妖孽了。 姜双玲抱住对方的脸,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别笑了好不好,咱们睡了。” “齐珩……你别笑了……” “别笑了。” “看着你笑我都要笑了。” * 第二天齐延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可真是醉得不清,不然他为什么昨晚上隐隐约约一直听到了几声“齐珩你别笑了”“别笑了”……之类的幻听。 害得他做了个梦,梦见他在梦里看不清表情的弟弟莫名其妙冲着他笑,吓得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嘶……”酒醉后的反应比较大,齐延坐起身,却是听弟妹说齐珩一大早就走了。 齐延起来吃了早饭,洗了个澡后又重新睡了过去,直到中午齐珩再回来。 又吃了个午饭后,齐延要走了。 “我不能待久了,我要走了,还得赶车去,妈心里一直惦着你,要是有时间,你再多写点你那‘家书’,没事,弟妹你盯着他,让他多写几页,写个十七八页什么的都没事。” 姜双玲:“……” 难不成上次的还写少了吗? “好,二哥,我让他多写点。” …… 说了一通告别的话后,齐延临走时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弟啊,哥实在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比咱爹当年都能喝,咱们五弟兄就你像了爹,原本哥以为自己的酒量不错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深藏不露的还是小五你……” 姜双玲:“……” 不,二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齐珩:“……” 送走了二哥,姜双玲牵着齐珩的手往屋子里走,她走两步,就忍不住往齐珩的头顶上瞄一眼,而后又停几下,又往齐珩的头上瞥一眼。 她正专注着想自己的事,却听见头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在看什么?” 姜双玲:“……没看什么。” 就是想研究研究你的头发…… 她刚才仔细看了下,身旁男人的头顶还是非常茂密的,暂时看不出有那啥啥的迹象。 都说这种事情容易遗传,姜双玲托着腮帮子,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像隔壁的王雪姝同志学习,努力想一想事情最糟糕的方向,提前接受老公中年秃头的模样。 “齐珩,我觉得你要是把头发全都推掉,应该也挺赏心悦目的。” 姜双玲幻想过对方没有头发的样子,幻想完了之后,仍然觉得非常俊。 哪怕他从此披个袈裟混进和尚堆里,他肯定也是寺院里最靓的大师。 ……而且还显得格外禁欲。 到时候自己走在他身边,估计都会情不自禁想象自己是哪来的野妖精,偷偷来勾搭圣僧。 不,呸呸,她得是女儿国国王。 还真挺想看看的。 思及至此,姜双玲用手肘推了下身旁男人的胳膊,暗搓搓怂恿道:“齐珩,你看都快七月了,你是不是觉得天气越来越热了?” 齐珩:“?” “天气很热的话,戴帽子是不是很闷?要不要考虑给帽子减减负?” 齐珩目不斜视,语气平淡无波:“帽子不能改。” “我知道,帽子是不能改,但是别的能改啊!”姜双玲看着身旁的男人,眼睛忽闪忽闪的。 齐珩:“……” “咱们可以给帽子底下减减负,比如,你把头发都剃了。”姜双玲就觉得,与其在脑海里默默幻想,不如选择提前实现。 很想看看……十分好奇。 “不。”惜字如金的男人一口回绝。 “剪嘛剪嘛,咱们来尝试一下新发型。” …… 姜双玲跟个小蜜蜂似的在他旁边嗡嗡嗡叫着怂恿了大半天,对方都坚决不妥协。 ——看来男人也挺在乎他的头发。 “那我迟早也会看到……” “不会。” “为什么?” “……我二哥他十九岁就那样了。” 姜双玲:“……” “你二哥把头发都剃了,还挺有魅力的。” 他们齐家的男人骨相生得好,就算没有头发,也照样好看。 “嗯。”齐珩顿了一下,突然说道:“当初他跟二嫂……” “怎么了?” “也没什么,开始他们不太对付,我二哥把头发剃了,他们就在一起了。” 姜双玲:“……” 她竟然品不出这句话里究竟有什么深层含义,只是不明觉厉。 “前后有什么关联呢?” “不知道。” 你这个做弟弟的吃瓜只吃一半。 * 数着日子到七月,天还没亮薛梨就醒了,一大清早跑去排队,新一期的容城连环画报,她一口气要了十本,在旁边人看傻子的目光下,她脸上洋溢着压也压不住的笑容,抱着怀里的东西往外跑。 按照姜双玲给她的那个地址,她让一个小哥帮忙把书带过去。 她人也想跟着书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