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王爷赖上我上+下》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琪琪、】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明朝王爷赖上我(上+下) 作者:季可蔷 出版日期:2015年7月7日 【内容简介】 《上》 在公司素有「铁血秘书」之称的程思曼接到一个新任务, 就是负责调教董事长那个不成器又爱耍赖的笨蛋儿子! 不料他却因受伤失忆,xìng格丕变,浪dàng子成了老古板 她开玩笑说自己是他的顾命大臣,他驳斥女人辅政简直荒唐, 她穿短裤露大腿上夜店找他,他责备她招蜂引蝶、伤风败俗, 他要向她道歉,居然是送上一盆仙人掌,表示它长得像她有气势, 这男人也太莫名其妙,可当他一再藉着壁咚「惩罚」她时, 她发现自己竟没有节cāo地心动了?!喔喔,老天爷救命! 重伤昏迷的朱佑睿,醒来竟惊觉自己来到五百年後的时空, 想他在大明朝可是位威风凛凛、俊酷又霸道的郡王爷, 如今沦落到在一个女人手下讨生存,她指东自己不能往西, 完全被吃定,实在可悲又可叹,丢尽大男人的颜面! 他决定只要一有机会,绝对要义无反顾返回自己的时代,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却怎麽也舍不得对她放手…… 《下》 他,不是以前那个「他」,以前的他不似现在这般帅气, 他没有那一手潇洒的点茶功夫,不会跳上马救她, 更不可能在她毫无防备时强吻她,强势地征服她的心。 得知他真实身分的同时,她也恍然醒悟他终有一天会离开, 但她告诉自己,能偷得一刻相处的时光,便是一刻幸福, 她不後悔爱上他,只是怎麽也想不到,他不仅回到过去了, 还将关於她的一切全部遗忘…… 回到大明朝,他清楚知道自己丢失了某部分重要的记忆, 召唤他回来的zhēn rén告诉他,遗落的或许就是不该带回的, 可他依然无法克制自己不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面对容貌和梦中倩影相仿的女子,他决意好好珍惜, 怎知她却在一场刺杀行动中,替他挡了一刀,死在他怀里, 离开了五百年後的她,又失去了五百年前的她, 心碎yù狂的他,不惜放弃所有也要找回那唯一的爱…… ================== ☆、楔子 朱佑睿从刀光剑影的梦里醒来。 梦里,他为了追击行刺皇帝的刺客,身中dú箭昏迷,生死未卜。 魂魄彷佛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头很痛,宛如被撕裂了一般,神智昏昏沉沉。 “……睿,你醒醒!别再睡了,快醒过来!” 一道尖锐的声嗓从甬道的另一头呼唤着他,那里隐有微光。 他拖着沉重异常的步履缓缓地朝光的方向行去,声音由远而近,逐渐清晰。 “你知道你爸爸又入院了吗?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为什么老是要令他这么担心?别以为这样昏睡过去就没事了,快给我醒来!醒醒啊!” 听这嗓音,明脆中有种独特的软细娇柔,明显是个女子,但说话的口吻竟这般泼辣。 他乃是堂堂郡王爷,天子亲封的大将军,哪个女子胆敢如此对他大呼小叫? 他又惊又恼,一股奇异的力量蓦地从苍凉的胸臆中涌出,微弱冰冷的心脏渐渐恢复跳动,带动温热的血流。 他努力掀开眼皮,起初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刺目的白光,他痛得闭眸,调匀气息,眼珠慢慢转了转,才又缓缓地睁眼。 他看见一道模糊的形影,可视线太蒙胧,他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觉得她打扮极是怪异,秀发很短,只及耳下,身上穿着素白的圆领羊毛衣,也非他所熟悉的款式。 “你总算醒了!”见他清醒,女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唇角弯起浅笑,可不过转瞬,那暖暖的笑意便敛去,伸手就狠狠掐他臂膀。 他愕然震住,身为皇室血脉,从小到大,他何曾遭受这般无礼的对待? “你这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你爸在医院里就想见你一面,可你却……”女子蓦地噎住,似有些哽咽。 这是怎么回事? 朱佑睿眨眨眼,又眨眨眼,终於适应了光线,看清了女子的容颜。 清亮的水眸眼皮极深,更显得瞳神深邃,琼鼻秀气微翘,嘴唇虽不是他向来中意的樱桃小口,但唇形颇为优美,唇色嫣粉润泽,自有动人之处,耳朵从那短发中悄悄露出,嫩白灵巧,翠眉弯弯,勾出几分飒爽的英气,眉头略微蹙紧后,又生动地传达出郁恼之意。 这张脸……似曾相识,除了那一头温顺柔细的墨发剪短了,她分明就是皇帝不久前赐予他的那名宫女。 他记得她的名,彷佛是…… “香雪?”他声音沙哑地唤。 她怔住。“谁是香雪?” “你……不是香雪?”莫非他记错名字了? “我?”短发女子指了指自己,明眸圆睁,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然后又是一巴掌拍他的头。“郑奇睿!我看你是撞昏头了,把我当成陪你喝花酒的酒家女呢!我是程思曼,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 程思曼?郑奇睿? 朱佑睿悚然大惊,急急撑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置身於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房内的摆设他几乎一样都不认得,就连他躺的这张床,底下铺的软垫也软得不似寻常,床架的材质不是木头,倒像是铁做的。 他仓皇四顾,视线对上一面穿衣镜,好片刻才认出那个在镜中的是自己的形影。 他瞪着那张清俊出色,和自己颇有几分相似,却绝对不属於自己的脸孔,心海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 镜中人是谁?他,又是谁? ☆、第01页 第一章 明朝,正德年间,紫禁城 位於皇城西苑的太液池,面积约三十九公顷,经过几代修建,东边有陟山桥连岸,南边接团城,中有琼华岛宛如蓬莱仙山,岛上各色奇花异草拱着亭台楼阁,景色优美。 此刻正值春夏之jiāo,池上烟波浩渺,湖光云影,有一小舟悠悠漂dàng,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的少年握桨一划,划开圈圈涟漪。 少年正是当今天子朱厚照,自即位后便争议不断,种种出格之举令众位老臣摇头感叹,深感忧虑。 那些文武大臣都觉得小皇帝举止不端,可朱佑睿知晓,他只是活泼喜闹、向往自由而已,若非生於皇家,恐怕他早已如同那些江湖子弟一般,背起简单行囊,游历四方,增广见闻。 “都说天子垂拱而治天下,照朕看,一个人整天被关在这狭隘的宫殿,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方小小的天地,哪里会真正懂得民间的疾苦?光看他们的摺子,就知道哪里闹旱涝了,哪里又有了盗贼,可这旱涝之灾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景,盗贼横行又是如何霸道,朕哪里知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却连一个北京城都出不去!” 小皇帝抱怨连连,这话平素他也就只能跟几个内宦说说,让那些外臣听了怕是一口一个进谏,可在朱佑睿面前,他知道自己无须避讳吐露真正的心声。 朱佑睿微微一笑。“皇上心里的苦,臣明白。” “你真能明白?”小皇帝睨他一眼。 “臣自幼为世子,十岁承郡王位,身边的人也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跟着,除了偶尔蒙皇恩召见入京朝觐,臣亦是半刻离不得封地,天下之大,我视野却只有那方圆之地,臣不甘心,这才会向皇上讨旨,宁愿到边疆当一小兵,也要好好看看我朝大好河山。” “如今你倒是建功立业,还斩杀了鞑子头目,唉,朕真羡慕你,什么时候朕也能当个大将军,亲自领兵出征?” 朱佑睿面色一变,张口yù言,小皇帝见状,不耐地挥挥手。“得了,你可别跟朕说什么皇上万万不可,朕听都听腻了!” 朱佑睿笑了。“不是的,皇上,臣是想说若是皇上做那领兵的元帅,臣就做您的左右骠骑将军,跟随皇上一同开疆拓土,成就男儿伟业。” 小皇帝闻言,倒噎了一口气,半晌,才瞪着他说道。“佑睿啊佑睿,要是那些老大臣们知道你这个皇叔跟朕说这番话,怕不骂你邀宠、jiān佞!” 朱佑睿满不在乎。“自皇上允我从军那一日起,臣在他们心里就已经是jiān佞之徒了。” “好好好!”小皇帝开心极了,毫不顾忌地伸手就往朱佑睿肩上拍了拍。“你这个jiān佞之臣,朕这个不三不四的皇帝身边怎么能少了你这种人?哈哈。” 两人相顾而笑,名义上他们是君臣,是皇叔与堂侄,可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相处便如同兄弟一般,和睦融洽。 只有不按牌理出牌的小皇帝胆敢三不五时便将一个郡王爷从封地召来京城,也只有潇洒肆意的朱佑睿不怕众臣怀疑他心存不轨,远离封地长住京城,还面不改色地接受皇帝御口亲封为威风凛凛大将军,赐下将军府。 “话说你这仗也打了,功也立了,还当上了将军,有人可是求到朕这边来了,希望能和你做亲呢!” 朱佑睿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小皇帝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道。“你都二十好几了,这亲事也该订下来了吧!” 朱佑睿剑眉一蹙。“臣的元配去世尚未满四年……” “都快四年了!难不成你做丈夫的还要为妻子服丧吗?”小皇帝打断他。“朕想过了,你这将军兼郡王府不可一日无人主持,你说说看有没中意哪家的姑娘?朕为你赐婚!” 赐婚啊。 朱佑睿有口难言,事实上经过前次婚姻,他对娶亲一事已经怕了,可总不能一辈子都单身不娶,还是得为家族留下血脉。 可女人真真是麻烦的玩意儿!如今他的后院虽说没有正妻,倒也有几个侍妾,平日不是争风吃醋斗心机,便是迎风做那哀婉流泪之叹,教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你这样子,还是对女人毫无兴趣啊!这可不成,枉费你长得这么一副英气勃勃的好相貌,合该年少风流。”小皇帝啧啧摇头,明明年纪比朱佑睿这皇叔还小几岁,偏偏拿出长辈劝诫的口吻。 朱佑睿哭笑不得地听训。 “得!”小皇帝忽地一拍掌。“你既然暂时没有成亲的意愿,朕也不勉强你。不过朕前几日在太素殿发现一名宫女,窈窕美貌,温雅端庄,又点的一手好茶,知道你也是斗茶高手……对了,她名唤香雪,倒是人如其名,朕看她颇堪与你匹配,就赐给你吧!” 又来一个姬妾啊。 朱佑睿苦笑,既是皇帝所赐,他辞不得,索xìng就摆在后院当装饰品吧!反正所谓姬妾也就一玩物,随主人心意用不用而已。 “臣谢皇上恩典。”这句官话却是说得有点不情愿。 小皇帝分明听出来了,却只是嘻嘻地笑,持桨一划,乃一声穿莲蓬。 君臣这一聚便直到夕阳西下,入夜后,朱佑睿回到府邸,下人通报宫里送的人已经来了,暂且安置在喜梅苑住下。 “郡王爷是否要先见一见?” 朱佑睿并不想见,他连家里这几个侍妾都嫌太吵闹了,何况又多来一个?宫里来的又怎样?女人说穿了不都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他冷淡地摇头,迳自回正房沐浴睡觉,隔天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他便照平日习惯起身梳洗,至庭园空旷处舞剑。 他练功之处离喜梅苑不远,穿过一条回廊便到,此刻一道纤纤丽影缓缓行来,身上穿一袭蕊红缠枝杏花的褙子,雪白素雅的褶裙,墨发梳成弯月髻,chā一对点翠如意簪,手腕及腰际俱衔叮当环佩,可走动时竟是一声不响。 ☆、第02页 渺渺晨雾里,她的倩影若隐若现,微风吹拂,隐隐约约卷来一阵香气。 朱佑睿止了剑,眯了眯眼,随着她愈走愈近,他渐渐看清了这个气韵清冽如雪的美人。 香雪,小皇帝说的没错,果真是人如其名! 香风美人,情致旖旎,可他出口的却是一句杀风景的怒叱 “谁说你可以过来这里!” 现代,台北 “郑奇睿,你给我回来!” “思曼,我的好秘书,你就饶了我吧!” “不行,今天还有许多文件等着你批阅签名呢!你这个代理董事长可不准逃。” 春雨茗茶的董事长办公室内,一个男人好不容易溜出门口一步,立刻被追在他身后的女人拎着后领揪回去。 这两、三个月里,这一追一逃的戏码在公司里几乎天天上演,职员们都已经由起初的惊骇、不信、茫然、鄙夷,转变到如今的见怪不怪,还留在公司内加班的部分同事个个撇过头去忙自己的,当作没这回事。 女人将男人揪回办公室后,关门落锁,不客气地双手chā腰,对着垂头丧气的男人摆出泼辣的姿态。 她是程思曼,董事长室首席秘书,聪慧机敏,俐落大方,在公司素有“铁血秘书”之称,说一不二。董事长郑成才可以说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欣赏她行事风格坚忍干练,又有一颗纯善之心,对她极是信任,三个月前,他因中风入院,放心不下独生儿子,特意指定郑奇睿为代理董事长,并将她派去儿子身边辅佐,千叮万嘱,请她务必尽力让这个不肖子成材成器。 程思曼从小家境贫寒,若不是郑成才善心赞助,她也不能顺利从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学毕业,她向来敬重郑成才,自然对他jiāo派的任务全力以赴,即便她心里对郑奇睿多少有些不屑,觉得这个只懂得花天酒地的纨子弟太辜负董事长的苦心。 清冷如刀的目光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将郑奇睿扫过一遍,亏他长了一副清俊端正的好相貌,却是如此不长进。 程思曼冷哼一声,郑奇睿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便想讨饶。 “思曼啊,你也晓得我是哪种料,公司的事我根本一窍不通,不懂也不想懂,老爸让我代理他的职务是想逼我跳楼吗?” “他不是想逼你,是想磨练你。” 磨练! 这两个字令郑奇睿背脊更加泛凉,他涎着脸笑道。“你就算赶牛也得让停下来吃个草对吧?我今天从九点就进公司,到现在都快晚上七点了还不能下班,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我不一样陪你到现在了吗?”程思曼粉唇一撇,才不理会他装可怜。“这些文件你一天都看不完,怎不检讨你自己的工作效率差?” “是你不让我看完的!”郑奇睿提高声量抗议,眼看两道犀利的眼刀又扫过来,他颤了颤,连忙压低嗓门,一派委屈地嘟囔。“明明签个名就好嘛,你非要我每个字都看过,还得解释清楚是什么意思给你听……” “难道你看不懂的文件就想随便乱签吗?”程思曼冷冷打断这番无力的辩解。“万一被下属骗了怎么办?你想在董事长生病的时候让有心人将公司掏空?”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汪伯伯嘛!他可是我们公司最英明有为的总经理。有他的掌舵,再加上其他主管同心协力,公司不会有事的。” 郑奇睿笑出一口健康的白牙,笑容看起来爽朗又纯真。 程思曼呆了。 不是因为他笑得太帅,而是因为他脑子的构造太神奇,神奇得让她晕眩又想吐血。 他是真的相信那个汪大器吗?这傻孩子!居然看不出来那家伙正是对公司虎视眈眈的一匹坏野狼……傻瓜啊傻瓜!怪不得董事长生病后,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独生子了。 “郑奇睿,你真是没救了。”程思曼目露同情,语气又带着些微鄙夷。 “你说什么?!”郑奇睿不爽了,蓦地恼羞成怒。“程思曼,你搞清楚,你是老爸派来帮我的秘书,不是我亲妈!你该对你的直属老板用这种讲话态度吗?” 唷,现在是拿他公司小开的身分压她吗? 程思曼伸手掸了掸衣袖,一派气定神闲。“正确地说,我的直属老板是董事长,他只是暂且把我借来辅佐你。这在古代来说,他就是太上皇,你是还没长大的小皇帝,我就是顾命大臣……不对,董事长还没卸任呢!你顶多只能算是临时监国的小太子,我当然有资格教训你。” “什么小皇帝、小太子?”郑奇睿嚷嚷。“我已经满三十岁了好吗?早就是大人了!” “是啊,三十而立,可你摸着良心问你自己,你真的有立起来吗?你比古时候那些早早就继位的小皇帝还不如,人家至少还知道每天要上朝,跟大臣商议政事,你呢?只是让你看几份奏摺你就哀哀叫。” “程思曼,就跟你说了,不准你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上司!” “那你就拿出上司的样子来。” 两人相互对峙,谁都不想让步,可终究是郑奇睿感到气虚,唉,也不知怎地,他认识这女人好几年了,以前只当她是老爸一时大发慈悲助养的野丫头,还能对她耍耍少爷的威风,后来她进公司跟在老爸身边,一步一步爬到首席秘书的职位,他便渐渐在她面前有些直不起腰杆来了。 他恨得磨牙。“好好好,我认输,我斗不过你。”顿了顿,索xìng放下脸皮豁出去,反正他在她面前早就很没尊严了。“思曼啊,我真的累了,而且肚子也饿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再继续好不好?” 她凛然不语。 ☆、第03页 虽然她没说话,可从她双手自然垂落的动作,他看得出她有些心软了,连忙把握机会,更加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可怜样。“思曼思曼,我知道你最好了,我想吃披萨,公司对面不是有家义大利餐厅的披萨做得很好吃吗?” “那家餐厅不提供外送服务。” “那你就亲自去买回来啊!我在这里等你。” 她眯了眯眸。“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吧?” 他心一跳,急急高举双手做立誓状。“不是不是!我发誓,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我说到做到!” 她狐疑地盯着他。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扯她衣袖。“思曼啊思曼,我肚子好饿喔!胃都痛了,呜~~”哽咽。 说起撒娇耍赖,他大少爷可是很有一套的,狭长深邃的俊眸隐约含着水光,煞是纯洁无辜。 程思曼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欺负小白兔的恶狼了,她无声地叹息,虽然内心百般告诫自己不可轻信眼前这男人,芳心还是微微柔软。 “好吧,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可别让我失望,就乖乖在这儿等着。” “好好,我绝对不让你失望!”小白兔热切地答应,点头如捣蒜。 走出办公室后,程思曼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门反锁,让里头那家伙想溜都溜不出来,这么做是有些难看,但以郑奇睿过往的辉煌纪录来看,她这样防备并不过分。 孰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当她提着热腾腾的披萨回来时,公司内只剩一个女同事呆呆站在董事长办公室敞开的门外。 她倏地大惊。“怎么回事?代理董事长人呢?” 女同事一脸泫然yù泣。“刚刚代理董事长在里面喊救命,说他肚子痛得快死了,可公司其他人都走了,我只好帮他开门……” “你哪来的钥匙?” “代理董事长从门缝下丢给我的。” 从门缝?程思曼愕然。这么说他是料到可能有这一出,早早就打了支备用钥匙?可恨啊可恨!她居然又一次上他的当了! 程思曼懊恼不已,也顾不得安慰那个自知犯了错的女同事,急忙四处找人,过了好一阵子,才从郑家的佣人口中打听到郑奇睿旋风似地冲回家,趁董事长在房里睡觉时,快手快脚收拾了行李,拿了护照便直奔机场。 他居然逃出国了! 放下手机,独自站在人潮汹涌的台北街头,程思曼恨不得能仰天长啸 郑、奇、睿!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天在公司的茶水间,程思曼与公司的行销副理谢弘扬偶然相遇,谢弘扬一边喝咖啡,一边听她抱怨郑大少爷是如何施计脱逃,听得哈哈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她不悦地瞪他。 “是、是很好笑啊!”谢弘扬笑得差点将杯中咖啡泼洒出来,连忙先搁在一边,清咳两声,星眸闪烁。“我本来以为你这魔女够厉害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大少爷居然能从你的魔掌里脱逃,了不起!” “瞧你把我形容的,好像我多坏!”程思曼抿抿唇,冷哼。“你以为我很想管他吗?要不是董事长千叮咛万jiāo代,我才不想理那个纨子弟呢!” 谢弘扬止住笑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郑奇睿虽说个xìng浮华,又不怎么长进,但起码也是个高富帅,又是董事长唯一的儿子、公司未来的接班人,他原本以为两人朝夕相处,说不定会擦出什么火花,这段日子一直心怀忐忑,颇有些不安。 看来并不如他所想的啊!程思曼对郑奇睿依旧是不假辞色,暗自鄙夷,很明显她并不是那种贪恋荣华富贵的女人。 很好。他微微一笑。 “你又笑什么?”她察觉他异样的神情,秀眉微挑。 “没什么。”他连忙端正表情,举起咖啡杯啜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程思曼叹气。“董事长现在在家休养,我今天下班就去向他谢罪。” 那么严重?谢弘扬莞尔。“你知道咱们大少爷逃去哪里了吗?” “我请航空公司帮忙查过了,他买了往北京的机票。” “他人在北京?那不算很远嘛。” “是啊,所以我就让他玩个两天,等这礼拜六我再飞去把他抓回来。” “你要飞北京?” “嗯。” 谢弘扬皱了皱眉,说实在的,他很不喜欢程思曼老是和郑奇睿扯在一起,但以他的立场也没资格说什么,毕竟她只把他当成是在公司认识的好朋友。 他曾经试着追求她,却被她以暂时无心谈恋爱为藉口拒绝了,他不愿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小心翼翼地把持着友谊的界线。 对她,他并没有死心,只是决定耐心地等候,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看见自己对她的情意。 “我和你一起去吧!”他把握机会提议。 “你也去?”她愕然挑眉。 “是啊,北京那么大,你一个人找人也不方便,多个人帮忙不是更好吗?”这理由相当光明正大。 程思曼不禁踌躇,她的确需要人手帮忙。“也好,那我们一起去吧!我来订机票。” “OK.”谢弘扬极力忍住内心的兴奋,只是淡淡一笑。 两人在茶水间道别后,程思曼回到董事长办公室,继续收拾郑奇睿留下来的烂摊子,下班后,她买了郑成才爱吃的点心前去郑家探望,却意外接到他紧急送医的消息。 他又再度中风了! ☆、第04页 上回中风时,他半身轻微麻痹,休养了三个月,病情总算好转,能够顺利起身下床走个几步了,哪知他听说儿子溜出国的消息,一时郁愤,竟然气到再次脑溢血,程思曼慌忙赶去医院,医生说情况不大乐观。 她在床畔守了整晚,直到将近中午,郑成才悠悠醒转,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探问郑奇睿的下落。 “思、思曼,奇睿、他……”郑成才嘴角歪斜,流着口水,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用一双目光混浊的老眼瞅着她。 她心痛不已,差点就在老人家眼前崩溃落泪,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您放心,我马上去把他带回来。” “jiāo、jiāo给你了……” 当天下午,程思曼便提着简单的旅行袋奔赴机场,谢弘扬因为手头有工作,不能说走就走,只能在电话里表达担忧。 “放心,我已经从奇睿的刷卡纪录查到他住在北京的四季饭店,我就在饭店里守株待兔,绝不相信等不到他。” “你一个人要小心。”谢弘扬低声叮嘱。 “知道了。” 程思曼乾脆地挂上电话,登上飞机,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她此时正坐在四季饭店的大厅里。 她试着拨打郑奇睿的手机,果然直接转进语音信箱,她冷冷地撇嘴,就不信他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世。 她连晚餐也不吃了,买了杯咖啡,一面滑手机一面等,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夜,原先的淡定逐渐转为焦躁不安。 这家伙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究竟到哪儿鬼混去了? 正寻思时,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来电显示竟然就是郑奇睿。 她急急接起电话。“混蛋!你人在哪儿?” “思曼救我!”耳畔传来哀怨的呼号。 她呼吸一顿。“怎么回事?你又闯什么祸了?” “有人追杀我……” “什么?!” 第二章 明朝,北京城郊 晴空万里,原野旷阔,远处一片森林郁郁葱葱,掩着一方如镜的湖泊,映着天上朵朵白云。 今日天子出城游猎,随行的小兵正忙碌地在空旷处起一顶顶营帐,香雪坐在昭武郡王的马车上,素手纤纤,正执壶点茶。 帘外天高地广,帘内只有一方静谧的空间,任帘外风声和人声喧嚣吵嚷,她只专注於帘内这一壶茶,这一盏清香。 她从很久以前就明白,她的世界只有眼前这方寸之地而已。 她出身不显,从小长於闺阁,十四岁那年入宫选秀,成了宫女,来往的便是宫里那几处亭台殿阁之间。 这样的她,原该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她也不求皇帝临幸,不求上位为嫔妃,只求闲暇时能为自己点一盏茶,喝一口唇齿留香。 可人生难料,她竟会被皇帝下旨赐给当宠的将军郡王,而后又有人找上她,挟持了她唯一的亲弟弟,命她为他们办一桩事,保她弟弟平安富贵。 她父亲只是个监生,在她入宫后不久,她的家族便因一次水患遭难,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死光了,只留下年幼的弟弟托给母舅那边的人照顾。 在这世上,她也只牵挂这个弟弟了,就算不能保他富贵,也一定要让他平安。 所以怎么办呢? 她只能做了,杀了那个男人! 可如何才能一击中的,着实费尽她思量,无论是下dú或行刺,她总要想办法撇去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否则小皇帝一旦震怒,别说她这个凶手死无全,就连弟弟和母舅一家都逃不掉满门抄斩的命运。 不过就算她侥幸成功,怕同样难逃一死,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者难道不会担心她有一天泄密?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早在她接下任务的那一天,她便知晓无论事成与不成,自己前方只有一条死路,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她原想走得快一些,可那男人实在太聪明了,或说太冷情,对她们这些后院的姬妾从来不假辞色,她进府两个月,他竟是一次也没主动来探望过她。 或许是他们初次相见,她给他的印象太坏了,他在清晨练剑,她竟闯进了属於他的私密空间。 他认为她是刻意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来争宠,她不否认自己是藉着散步之名想一窥这个男人的身姿,只是没想到会犯了他的大忌。 她只是个姬妾,对他而言就只是个玩意儿,他是主人,她是可打可杀的奴婢。 第一眼,她没能令他动了心,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注定了节节败退。 这次游猎,他本也不yù姬妾随行,要不是小皇帝随口一句话,她也没这个荣幸陪侍。 小皇帝想喝她点的茶,所以他才把她带来。 一念及此,香雪不禁幽幽叹息,捧着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水雾在眼前朦胧。 从前在宫里,她虽也远远地见过他几回,但都是惊鸿一瞥,上回相见又不大愉快,她连头都不大敢抬起来,直到今晨,她才有机会将他的相貌看得清楚,正如那些宫人私下议论时所说的,这位郡王爷确实长得很好看,身姿高大俊伟,五官宛若刀雕斧凿,眉目凌厉张扬,看似贵气逼人,却又内含某种英睿光华。 许是长年上战场的缘故,他的肤色并不如一般贵族公子那样白皙,而是一种淡淡的古铜色,偷窥他练剑那回,那半敞的衣襟下露出结实匀称的肌理,汗水在晨光下如朝露莹莹闪烁,自有一股阳刚的魅力。 怪不得那么多名门贵女想与他联姻,谁家姑娘不想嫁个允文允武的好儿郎? 说来能做他的姬妾也算她好运呢,当日她出宫时,那些宫里的好姊妹们可是个个嫉妒又羡慕地目送她。 她们哪晓得她赴的是一条黄泉之路…… ☆、第05页 香雪自嘲地勾勾唇,帘外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哨,跟着马蹄声杂沓而来,扬起漫天烟尘。 是游猎的贵人们回来了,不知这趟郡王爷的收获如何? 素手悄悄执帘,掀起一道细缝往斑竹帘外望去,眸光稍一流转,那挺拔伟岸的身影便赫然入眼,如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狭小的世界。 她痴痴地望着。 入夜,繁星点点俯视人间,原野中央架起一座营火,熊熊燃烧着暖意,小皇帝半坐半躺在老虎皮铺就的座褥上,下首那桌坐的正是朱佑睿,两人喝酒吃ròu,谈兴正浓,也不管其他王公大臣在一旁看这哥俩好的一幕看得扎眼。 香雪跪在朱佑睿身侧侍酒,在这样的场合,她是没资格坐下的。 “将军大人今天可得意了,猎了一头狐狸又打了好几只野兔,成果可比朕丰硕不少啊!” 这要是别人,听皇帝这半酸不酸的揶揄,早就冷汗直下了,也只有朱佑睿敢满不在乎地一笑。 “臣的箭术是比皇上好那么几分。” 大言不惭的一句话教香雪微微一惊,连忙敛眉低眸。 “给你几块染布就给朕开起染坊来了?”小皇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是臣失言,臣自罚一杯!”朱佑睿举杯,很乾脆地一饮而尽。 “得了,你说的也是实话。”小皇帝闷了,伸手揉了揉下巴。“你这骑shè是战场上磨出来的,朕不如你也是应当。” “皇上说的是。” 小皇帝又赏他两枚白眼,忽地一拍大腿。“朕就不相信,等朕在西苑再苦练个几年会及不上你!哼,到时我可要亲自斩杀几个鞑子的贼首给你看。” “臣静待那天的来临。” 这话愈说愈不成样了,香雪听得心惊,这才深切地领悟朱佑睿有多么得宠,小皇帝在他面前又是多么荤素不忌,什么都敢说。 不愧是天子信臣。 “对了。”小皇帝眼珠滴溜溜地一转,瞄了瞄安静垂首的香雪,嘴角勾起坏笑。“朕把这太素殿的美人宫女赐给你,你觉得如何?” 香雪正斟酒的素手一颤,朱佑睿则是眉目不动。 “臣至今尚未有机会喝她点的茶。” “什么?你还没喝过?”小皇帝惊讶,这意思是他连碰都没碰过这女人吗?狐疑的目光朝香雪扫去,她顿时头皮发麻。 小皇帝这是怪她侍候不周吧?身为姬妾,却不能引起主人的怜惜,两个月来他连她一根手指也没碰,她是够失败了。 香雪咬了咬牙,不着痕迹地瞥了朱佑睿一眼。 这男人是故意的吧?他定知晓他一句话便能送她上死路!可他为何要这般说话呢?无论如何,她也是小皇帝赐予他的人,她若有不是,圣上也不免有识人不明之疑虑。 或者他就是故意的,暗示小皇帝以后别再送女人给他了…… 香雪一时也想不清,只能暗暗深吸一口气,很识相地伏身跪倒在地。“贱妾失职,请皇上降罪。” “得了吧!是这家伙不理你,又不是你不理他,降什么罪?”小皇帝一针见血。 这话却丝毫安慰不了香雪,只令她更加颜面无光。 可区区一个侍妾,又哪来的面子可顾? 小皇帝哼哼两声。“皇叔,你这可是跟朕作对?朕说她点的茶好喝,你偏不喝,是对朕有何不满吗?”朕赐予的女人你看不上,莫非是怀疑朕的眼光? “皇上圣明,臣怎么会有不满呢?只是近日臣实在忙碌,并无闲心点茶、喝茶。”倒不是看不上,只是最近不想用,皇上若有闲不妨管管国家大事,微臣这点家务私事就不劳费心了。 君臣互打机锋,自然都明白对方话中涵义,目光化为兵器在空中jiāo击,火花四shè。 “你有空喝酒,却没空喝茶?”小皇帝意味深刻地笑了笑。“那就今晚吧!回头你回自己的营帐里让美人儿侍候你一盏醒酒茶,教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冷面将军也好好消受一回美人恩。” 就硬要送他入洞房是吧? 朱佑睿无声地叹息,皇帝御口都开了,他明天要是不送上落红的帕子给皇帝验看,怕是皇帝接着就要嘲笑他不像个男人,口口声声要替他赐婚,帮他找回男xìng雄风了。 “臣谨遵皇上旨意。”纵是咬牙切齿,也只能认了。 回到暖融融的营帐内,那些小兵们也不晓得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在榻上挂了红罗帐,铺了戏水鸳鸯的被褥,桌上燃着一对红通通的喜烛。 朱佑睿看得嘴角直抽。 出门在外,这些人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的?准备得还真周到啊! 香雪比他早一步回营帐,她沐过了香汤,此刻穿着一袭绣着蝴蝶穿花的粉桃色衫裙,半乾的秀发只用一根玉簪松松地绾着,素着一张清秀容颜,更显身姿淡雅,娜娉婷。 “爷回来了。”她屈身行礼,嗓音甜美如醴。“可要先行沐浴?” 他看都不多看她一眼。“我口乾了,先给我一杯茶吧!” “是。”香雪捧来一盏事先备好的醒酒汤。 他挑了挑眉,以为她会现场表演点茶的手艺。 她看出他的意外,浅浅一笑。“点茶讲究心情气氛,如此才能品出茶的滋味,爷今日怕是没这心情,容妾改日再为爷献茶。” 好吧,人家也不屑随随便便就点茶给他喝呢! 这番隐微的傲气倒是稍稍勾起朱佑睿的兴致,仔仔细细地看了面前的美人一番,也算是姿容妍媚,如清风明月,令人舒心。 他一口喝乾了醒酒汤,将茶盏递还给她,自行到帘后沐浴,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幔,他的身影其实香雪都能看得见,一时口乾舌燥。 今夜,就要将自己给了他吗? 反正迟早要给的,一个将死的女子守着贞洁也没用,只是这颗心怎么就跳得这么慌呢?乱得她脑袋空空,都不知该做什么好。 ☆、第06页 片刻,他沐浴完毕,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便走出来,她连忙端来炭盆,坐在榻边,先用一方巾帕将他一头湿淋淋的头发擦了擦,然后一束束地捧起来在炭火边耐心地烘烤。 他手捧一卷兵书读着,而她看着他中衣下的肌ròu近在眼前,芳心怦怦地跳,脸蛋悄悄地浮染红晕。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内心百折千回,就是压抑不了紧张,再如何劝服自己冷静,毕竟也是一生一次的初夜。 墨发烘到半乾,他忽地不耐地摆摆手。“好了,就这样吧。” 她震了震,小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放下。 “安置吧!” “……是。”回话的嗓音虽温顺,却掩不住一丝犹豫。 他回头看她,只见她脸若芙蓉,染着淡淡嫣色,明眸乍见他目光,闪烁了下,接着便强作镇定,粉唇微微一弯。 “爷今日骑马骑了一天,肌ròu想必紧绷,妾给爷揉揉吧!” 语落,她见他不发一语,便当他是同意了,半跪在他身前,捧起他一条小腿,春葱般的手指有技巧地按揉着。 这是在拖延时间? 朱佑睿居高临下,星眸炯炯。 他并非守身如玉的柳下惠,元配赵月薇去世后,也偶尔会轮流进几个侍妾房里,只是他似乎对xìng事有某种洁癖,总觉得碰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颇不自在。 渐渐认清后院那几个姬妾的嘴脸后,他便对她们毫无兴趣了,而皇帝硬塞给他的这个女人,又如何呢? 他静静地打量她,她低着螓首,露出颈后嫩白的肌肤,脖颈弯出一个美妙的弧度,纤细柔婉,彷佛一折就断。 他心念一动,抬手拉出她发间的玉簪,发丝如瀑倾泻,在她腰间摇曳。 他能感觉到她娇躯一颤,按揉的动作也僵住了,半晌,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果真是想逃避侍寝呢! 不知怎地,朱佑睿忽然想笑,比起其他女人此刻或xìng感或羞涩的勾引,他更喜欢她故作坚强的胆怯。 大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颔,明眸似乎平静如水,他却敏锐地察觉到那静水下的一丝波澜。 他定定地盯着她,眼神清冽明透。“你明白皇上今夜讲的话是何用意吧?” 唇如风中娇蕊一点红,不着痕迹地颤了颤。“妾身明白。”弯睫如蝶翼,乖巧地敛伏。 还是少了点趣味啊!朱佑睿挑了挑眉,忽然没了兴致,直接躺下。“睡吧!” 就这样?香雪愕然,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安静地跟着躺下。 原来他还是不想碰她啊!心头萦绕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涩,听着枕边人绵长沉稳的呼吸,她却是久久不能成眠。 亢桌上的喜烛依然燃着火光,滴滴烛泪垂落。 半夜,朱佑睿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 他警觉地睁开眼,竖起耳朵聆听,似有来人接近的跫音,而且人数不少。 忽地,一道尖锐的呼号划破静夜的空气。“有刺客!” 朱佑睿一震,小皇帝向来就最烦那些繁文缛节,这次出门游猎,若不是他坚持,恐怕小皇帝还想试试微服出巡的滋味,即便勉为其难地听了他的劝告,也只是带了部分的皇城禁卫军以及一小队御前带刀侍卫,要在这黑夜里应付突如其来的刺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思及此,他顾不得身旁那娇软的女子睡得正熟,急急翻身下床,随便披上一件外袍,便提刀冲出营帐。 火光人影,刀剑jiāo击的铿锵声,夹杂着兵士们的呐喊,远处甚至传来马儿受惊的嘶鸣。 香雪原就睡得不安稳,在这种情况下焉能不醒?她目送朱佑睿提刀出帐,心韵凌乱,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饶是帐外早乱成一片,她也没勇气只披了件外衣就出去,她下床穿戴整齐,偷偷掀帘一瞧。 夜色深沉,纵然有火把照明,她也费了一番眼力才找出朱佑睿正在皇帝主帐附近跟某个黑衣刺客jiāo战,至於小皇帝本人,她远远地瞧不清楚,但那一团带刀侍卫中间围起的那位,应该就是他。 她正犹豫着该是灭了残余的火烛,就这么躲在帐里不动,还是趁这兵荒马乱之际悄悄给朱佑睿刺上一刀,完成自己身负的任务?心思尚未定,便见朱佑睿和黑衣刺客逐渐往这边打来。 机会只有转瞬,不容她迟疑,香雪捡起一把落在地上的短刃,悄悄藏在衣袖下,一步一步接近朱佑睿。 她走得很慢,双腿打颤,手也在打颤,生平没想过自己会杀人,而且对象还是那样一个英睿卓拔的男人…… 忽地,不知从哪儿shè来十几支利箭,纷然如流星,直坠在小皇帝周遭的包围网。 朱佑睿瞥见箭雨,一时心急,嘶声厉喊。“保护皇上!” 可偏偏他自己却是抽不了身,眼看皇帝的包围圈被打散了,那道明黄色身影在刀光剑影里左闪右躲,情况危险,他心急如焚,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粉桃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将那影子拍往刺客那处,趁那刺客措手不及,攻势延阻之际,闪电脱身,往小皇帝身边飞奔而去。 “替我挡一挡!”仓促之间,他只撂下这么一句话。 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自己抓来当ròu盾的不是带刀的侍卫,而是她一介弱女子。 香雪百般无奈地受了刺客一刀,砍在肩头,汩汩出血。 如果她早一步狠下心来行刺朱佑睿,也不会被他拿来当ròu盾了!这莫不是上天对她开的玩笑? 她疼痛地跪倒,刺客砍了一刀后也不再理会她,迳自加入同伴们的战局。 ☆、第07页 这一刀砍得很深,她全身冷汗淋漓,神智昏昏,她强自支撑着不晕过去,迷蒙的眸光在不停晃动的人影中寻找着那个男人。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能在那腥风血雨的战场上存活下来的男人必有冷血残酷的一面,危急之际拿她当作ròu盾脱身,并不奇怪。 终究,她只是个姬妾罢了,若是能够因此救皇帝一命,也是她祖上积德呢! 又有箭雨朝这个方向shè来,香雪挣扎地起身想逃,撞上几个匆匆赶往皇帝主帐的太监和宫女,她踉跄地一晃,结果后背又挨了一箭。 一口气提不上来,她软软地扑跌在地,衣衫染血,逐渐溢流地面。 她怔怔地望着那一点一滴,逐渐让尘土吸收的鲜血。 就要这么死了吗? 若死了,谁会思念她呢?弟弟会记得她这个姊姊吗? 或许只如一阵飞烟,转瞬便会消失於这世间,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罢了,就这样死了也好,也就不会再有人逼着她害人了。 “朱……佑睿……” 临死前,她想叫一叫这个曾与自己亲密同床的男人,虽然她知道她没资格直呼他姓名,不过,就让她任xìng这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一次吧! 她拚尽力气抬头,涣散的目光也不知飘往何处。“朱佑睿……” 谁在喊他? 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黑衣刺客群尽数被歼灭,小皇帝安然无恙,朱佑睿也有了余裕观察周遭。 放冷箭的刺客也被一队禁卫军扫dàng了,如今营地一片狼籍,不时有重伤的兵士倒地呻吟。 朱佑睿。 那声音明明那么细弱,却如一道落雷劈在他耳畔。 朱佑睿猛然惊觉,对了,香雪呢?那个女人上哪儿去了? 锐眸凛冽一扫,尚未来得及发现她的身影,几匹惊马忽地踢踏嘶鸣而来,在营地里一阵乱冲,所过之处人人惊骇。 其中一匹冲向朱佑睿,他身形机敏地一挪,右手抓住马缰,左手以刀点马背为支撑,俐落地翻身上马,稳稳控制着笼头止住马匹。 其他几匹也分别被几个马术特别好的侍卫驯服,但其中一匹却朝一个倒地的女子奔去,只差那么几步,她便可能惨死马蹄之下。 是香雪! 朱佑睿认出了那道纤细的倩影,心念电转,踢着马腹朝她疾驰而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弓身展臂,将她轻盈的娇躯一把拉上马,扣在自己身前。 定睛一瞧,他这才看见她背上chā着一支断箭,肩头也有刀伤,正血流不止。 “你没事吧?”他沉声问。 她早已在昏迷边缘,可听见他的声音,仍是极力掀起沉重的眼皮,昏蒙蒙地望向他。 “朱……佑睿?” 她竟然直呼他的姓名! 朱佑睿讶异地挑眉,不及细思,身下的马匹又躁动起来,为了让受惊的马儿定下神来,他不得不带着她又往林子处奔驰了一阵,可就在此时此刻,他瞥见一个刺客的黑影闪过林间。 竟有漏网之鱼! 为了查出究竟是谁谋划这场行刺,图谋不轨,更为了确保小皇帝xìng命无忧,他也顾不得怀中佳人身上有伤,快马加鞭便往那刺客追逐而去。 “你忍着点,等我先把刺客拿下,就送你回去疗伤。”他低声对佳人解释,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听见,她身上的血逐渐染湿了他的衣襟,教他莫名的有些着慌。 必须速战速决! 他冷然寻思,抱着她跃下马,将她安置在某个树洞隐密处,叮咛她好好躲着。 “在这里等我。” “你……去哪儿?” “去追那刺客,总得留下一个活口来盘问。”他淡定地解释,转身又重新跃上马,去追那个拚命往森林深处逃窜的黑影。 不要走。 柔若无骨的小手颤巍巍地抬起,试图挽留,终究又无力地垂落。 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她有什么资格留他呢?他甚至连跟她同榻共眠时都不想要她,又怎会给予她一点点关怀? 说到底,她并不是他的谁,只是个随手可弃的玩意儿…… 月华如水,冷冷地照在这无情的世间,男人抛下佳人,纵马远去,没想到这一追,却是中了对方声东击西的陷阱,一支淬了dú的利箭从他身后凌空飞来,穿背而入,痛得他椎心刺骨 现代,北京 有人追杀我! 郑奇睿在电话里说完这句,蓦地传来一阵打斗声,接着线路便断了,程思曼背脊泛冷,立即找上北京公安局,在当地警察的协助下,利用手机定位,搜寻郑奇睿的行踪,终於在一条yīn暗狭窄的胡同里找到昏迷不醒的他,紧急将他送去医院治疗。 也不知他惹上了什么麻烦,被人打得伤痕累累,肩臂、背脊、手腕及眼角都有瘀青,嘴角破了道口子,额头也有碰伤。 这些伤势都不算严重,最令程思曼紧张的是他后脑勺肿了一小块,虽然医生检查过后认为并无大碍,顶多只是轻微的脑震dàng,她仍是放心不下。 嘴上对这个纨公子再不屑,他毕竟不是个坏人,就只是浮华了一点,“单蠢”了一点,她不认为他应该受这种罪,何况他可是董事长唯一的宝贝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教老人家情何以堪? ☆、第08页 想到郑成才还躺在台湾的医院里,程思曼不觉胸臆揪紧,无论如何,希望这父子俩都平安无事。 她彻夜坐在病床旁守候,天亮了又暗,郑奇睿昏迷了十几个小时,仍不见苏醒的迹象。 她愈来愈焦急了,护士进来替他量过体温和血压,观察生理监测仪的数据,都说情况良好,可为何他就是不醒呢? “你这混蛋,我可是不吃不喝在这里陪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好好睡一觉,你都不觉得良心不安吗?还不给我快点醒来?” 听护士小姐说,多和病人说说话对唤醒他有用,程思曼立时连串叨念起来,将堵塞於胸臆的焦灼、担忧一股脑儿宣泄出来,若是郑奇睿醒着,听她从他生活态度散漫骂到工作不认真,甚至将他几个经常来往的损友一一揪出来痛批,怕是早就着耳朵提脚溜到无影无踪了。 可如今他却是一动也不动。 “郑奇睿,你醒醒!别再睡了,快醒过来!你知道你爸爸又入院了吗?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为什么老是令他这么担心?”提起老人家,程思曼渐渐地感到辛酸,眼眶微红。“你快醒来,我们回台湾去看你爸,他等着见你呢,你回去好好孝顺他,别再惹他生气了,好不好?郑奇睿,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吧?别装死了,快点睁开眼睛,算我求你了……” 蓦地,躺在病床上昏睡的他似有了动静,眼球激烈地移动。 她察觉到他的反应,大为惊喜,清亮的杏眸圆睁,屏息期盼,终於,他缓缓地抬起眼皮,露出一双深邃湛幽的墨眸。 “你总算醒了!”程思曼高悬的芳心总算安落,唇角直觉地弯起浅笑,可转念一想,这家伙是因为偷偷溜出国才会发生这种意外,忍不住伸出玉手狠狠掐他臂膀。 他似乎有些惊吓,瞳孔倏缩。 “你这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你就不能一天不惹麻烦吗?可恶!” 他不吭声,只是一再地眨眼,好似在适应光线,慢慢的,迷蒙的眼神变得清亮。 他怔怔地望着她,起初就像不认识她似的,不一会儿,目光有了焦距。 “香雪?”他沙哑地唤。 谁啊? 程思曼愕然。“谁是香雪?” “你……不是香雪?”他迷惑地瞧着她。 “我?”说她是香雪? 这家伙!居然连她都认不出来,他该不会还以为自己身在哪个酒色财气的温柔乡吧? 一念及此,程思曼不禁气恼,亏她一直守在昏迷的他身边不敢离开,结果呢?瞧瞧他这反应,就算她是圣母都想发火。她恨得一巴掌拍他的头。“郑奇睿!我看你是撞昏头了,把我当成陪你喝花酒的酒家女呢!我是程思曼,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 听闻她这番辛辣的斥责,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急急撑坐起身,环顾病房周遭,那冷锐的目光彷佛能将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戳出一个洞来。 程思曼也被他吓到了,她说错什么了吗?怎么他脸色如此难看?以前不管她怎么骂他、念他,他要么当耳边风,要么无赖地讨饶,最多也就是不情愿地反驳几句,绝不会这般眼神犀利。 说来也奇怪,只不过眼神稍微冷酷了一些,他浑身上下的气质便和从前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惫懒,多了几分煞气,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架势。 “你是谁?这是何处?” 瞧,现在他逼问她的神态,可不就像个威风的大将军吗?还拽文言文呢!他当自己在拍戏? 程思曼直觉又想巴他头,可玉手才刚扬起,忽地警觉他头上可是有个肿包呢,医生说可能有轻微的脑震dàng,而她方才还出手打他…… 她忽觉歉疚,放软了语气。“奇睿,你没事吧?这里是医院啊!你忘了自己昨天晚上被追杀的事了吗?” 他没说话,只是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目光凛冽。 她被他看得微微颤栗了下。“奇睿,你该不会真的认不出我来吧?” 他眯了眯眸,一字一句地低声问。“你说,我名唤郑奇睿?” 程思曼倏地倒抽一口气。 糟糕!事情真的不妙了! 她连忙起身按呼叫铃,几个医护人员匆匆赶来,床上的男人见状,神色又是一变 “护士小姐,怎么办?我朋友好像失去记忆了!” 第三章 朱佑睿花了三天时间才了解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的灵魂所占用的这具身体并不属于他,身体的原主人名唤郑奇睿,算是个世家公子,家里是开茶行的,不仅种茶、制茶,还将自家品牌的茶叶销售到世界各地,生意很是兴隆,在这一行赫赫有名。 据他自己分析,他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某种……借尸还魂! 这也罢了,更令人懊恼的是,他借的居然是几百年后的“尸体”,也就是说,他如今所处的并非他熟悉的大明朝,而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时代。 事情还能更糟糕吗? 朱佑睿心情郁郁,回忆起三日前,他在那处被称为“医院”的地方醒来,那女人惊慌失措地召唤好几个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过来,当时他正处于震惊的情绪,一时间将那些人都当成刺客。 “大胆狂徒!尔等意yù为何?” 至今他仍记得,当他一骨碌地翻身下床,随手抓起一只花瓶做为武器挥舞时,那些人以各种诡异的姿势冻在原地,以及骇然瞪他的异样眼神。 ☆、第09页 包括那个自称是他朋友的女人,程思曼,她瞠视他许久,方颤颤地伸手意yù摸他额头。“奇睿,你……没事吧?你该不会发烧了?” “放肆!”他一把甩开她的手。 她更惊骇了,杏眸圆睁,苍白的唇瓣抖得犹如雨中花蕊,她抓住一个身穿白袍、鬓发微苍的男人,焦急地问:“医生,怎么办?我朋友……他到底怎么了?” “程小姐别担心,这可能是脑震dàng的后遗症。” “脑震dàng会这样吗?他不但忘了我,而且好像……好像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嘛……”医生皱眉沉吟。“请问郑先生有精神方面的病史吗?” “你是说……”程思曼脸色更白了,急急摇头。“没有!他不是精神病患,他以前很正常!” “别着急,我们先替他检查一下。” 接着他们便架着他到另一个小房间,医生老头找来其它两位医生一同来会诊,问了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正经八百地彼此商议。 “他好当成古代人了。” “是精神分裂吗?还是双重人格?” “他被打昏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冲击xìng的事件,让他启动了心理防卫机制,才会召唤出另一个人格来保护自己?” “有可能,不过这得要再经过一阵子的观察……他是台湾人,对吧?” “嗯,听说是来北京员工旅游的。” “我看还是让他回台湾去做详细治疗吧!回到他熟悉的环境可能会比较好。” 结论是,他们不想chā手这么复杂又麻烦的案例,便请他包袱款款,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朱佑睿渐渐地察觉到情况对自己不利。 初期的震撼过后,原主的记忆开始在他的脑海发出讯号,他花了一段时间接收,虽然关于郑奇睿本人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一切仍是一片空白,但原主对这个世界的知识以及相关的学习经验,依然存在于脑海的记忆库里,就好似一格一格的藏书,只要他取出来翻阅,就能够一点一滴地消化。 愈是消化,他愈是明白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真可能会被当成精神分裂的疯子,强制接受治疗。 这是个远远超乎他想象之外的世界,有太多太多他不懂的新事物。 他不再说话,决定在自己未能掌握情况前,暂且保持沉默。 程思曼见他眉头深锁,倒是很温柔地安慰他。“奇睿,你别慌,我想这只是脑震dàng的后遗症,你可能是一时记忆错乱,你以前很爱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幻想自己是大侠要去江湖行侠仗义……对了,前阵子你还老是跷班跑去网咖打三国游戏,我看你八成是游戏打多了,才会把自己当成古人。” 他不是把自己当成古人,他本来就是她口中的古人。 但他聪明地不吭声。 “别担心,我带你回台湾,说不定你回到家后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于是,她替他收拾好行李,带他搭机回台湾,当他坐在那犹如巨鸟的庞然大物里,伴着轰隆隆的引擎声起飞时,他总算真正地相信,他脑海的知识库没有骗他。 这世上真的有能载人飞翔于空中的jiāo通工具,远渡重洋只需要短短的几个时辰。 幼年时先生教他读书,曾对他讲解过《庄子逍遥游》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当时的他一心神往,可也知晓这不过是庄子编出来的寓言故事,不曾想于几百年后的时空,真有飞机如鹏,其翼如垂天之云,有潜水艇如鲲,能潜入海里深处。 这世界太可怕,而他区区一介人类委实太微小。 他坐在飞机上,全身僵硬,汗如雨下,坐在他身旁的女人见状,也不知是否想安抚他,竟取笑他该不会有恐机症?他狠狠地瞪她一眼。 回到台湾,她立刻将他带往医院,却不是如他所想的要请医生替他做检查,而是让他去病房探望父亲。 “董事长又中风了。”她低声向他解释。“一开始连话都说不清楚,不过医生说,今天情况已经好多了。你先去见见他,可先不要告诉他你失忆的事,我怕董事长受刺激对病情不好,反正他说什么,你做儿子的就乖乖地听就是了,知道吗?” 这说话的口吻好似把他当孩子这女人!就没有一点尊卑观念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他没好气地又瞪她一眼。 可他却没机会踏进病房,那个据说是原主父亲的老人听说他回来了,似乎很愤怒,发了一顿脾气,拒绝见他。 程思曼也不敢勉强病人,好言好语地安慰几句便退出病房,略带歉意地望向他。 “因为你离家出走的事,郑伯伯很生气,过两天等他冷静下来后,我再带你来见他吧。” 他没说话,站在原地不动。 不知怎地,他倒觉得这景况似曾相识,小时候他也经常被拦在父亲门外,由父亲身边的丫鬟传令赶走他。 “世子爷,郡王爷现下正忙着呢,不能见您。” 在忙什么呢?忙着花天酒地,忙着和房里那些如花似玉的侍妾们荒唐作乐,从来他父亲的眼里就只有美酒与美人,没有他这个正妻留下来的唯一嫡子。 他习惯了,很早以前就明白他只能靠自己独力撑起郡王府的门户,没有母亲疼惜,父亲更不会庇护,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没事吧?”程思曼观察他冷然的表情,看不出他是难过或无动于衷,只好安慰似地拍拍他臂膀。“别担心,郑伯伯的脾气就是这样,过两天他气过就没事了,他一向很疼你的。” 真当他是孩子哄呢! 他又瞪她。 ☆、第10页 这三天,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瞪她,没办法,即使他明白自己身处于几百年后的时空,但这女人的言行举止仍是太出格了,他经常感觉自己受到冒犯…… “晚饭做好了,过来吃吧!” 喳喳呼呼的声嗓在朱佑睿身后扬起,惊醒他迷蒙的思绪,他皱了皱眉,转身望向餐桌边正盈盈笑望他的女人,一瞬间,她的身姿竟与那日他晨起练剑时,在茫茫晨雾里若隐若现的倩影重合,可再一眨眼,他便认清她不是香雪。 除了容貌相似,香雪和她身上没半点契合之处,香雪比她年轻多了,也比她气质清雅,这女人……又老又没气质,还对他没半分敬意,啧! 话说回来,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年纪也不小了,居然活到三十岁尚且一事无成,他可是年未弱冠便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了呢! 对她不屑,对这身体的原主更不屑,朱佑睿更闷了,他想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不晓得小皇帝怎么样了?可还安好? “过来啊!” 见他愣在原地发呆不动,程思曼一声叹息,走过来便伸手拉他到餐桌边,推他坐下。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呐,这是你最爱吃的牛ròu咖哩,吃吃看,说不定会帮助你回想起什么。”说着,她递给他一支汤匙。 咖哩?是什么? 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这是朱佑睿从未见过也不曾尝过的料理,可脑海的知识库告诉他,这是来自印度的食物,调味用的都是当地盛产的辛香料。 他接过汤匙,舀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嗯,牛ròu炖得软烂,入口即化,酱汁微咸,滋味丰富,带着些许呛舌的辛辣。 “好吃吗?”程思曼坐在他对面,有些得意又有些期盼地望着他。“这咖哩可不是外头买的调理包,是我自己亲手调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是本人专属的味道喔!” 他沉吟不语,又吃了一口。 “怎么样?到底好不好吃啊?” 他很不想承认,但这来自印度的异国料理,滋味……还真不错! 肚子忽然饿得紧,这几天他情绪起伏激烈,没胃口吃东西,也不敢乱吃,这盘色香味俱全的牛ròu咖哩饭还是第一道能引起他食yù的食物。 朱佑睿拿出在军营里抢食的绝活,风卷残云地将咖哩饭扫进嘴里,不一会儿,整盘就都被他嗑光了,而他依然含着汤匙,恋恋不舍地回味。 程思曼见他的吃相,先是好笑,再来忍不住惊叹,明明他就是狼吞虎咽,可不知怎地,看起来竟带着一丝不慌不忙的优雅,有种不可思议的贵气。 而“贵气”这两个字,向来跟郑奇睿这家伙无缘啊! 她正想开口揶揄他几句,可看着他含着汤匙回味的模样,又呆住了。 这样的举动有点孩子气,也有点难以形容的……xìng感,令她联想起电影“第六感生死缘”里的死神布莱德彼特。 但郑奇睿当然不会是那个红透半边天的好莱坞明星,在她眼里,他也从来没跟“xìng感”这个形容词沾过边。 可为何方才那一瞬间,她会觉得心韵漏跳了一拍呢? 程思曼倏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 朱佑睿拿下含在嘴里的汤匙,奇怪地望向她,她润白的脸颊似乎隐隐透出一抹红晕。她不舒服? 她看出他眼里的疑问,蓦地警觉,清清喉咙,端出身为秘书多年训练出来的端凝姿态。“你想起什么没?” 剑眉一挑。 “我是说,你刚才吃了这盘咖哩饭,都没联想起什么吗?” 他缓慢地摇头。 她眸光一黯,难掩失望,仍是不放弃地追问。“那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那天晚上你打电话跟我说有人追杀你,你记得是谁吗?” 他不记得。 虽然原主的脑海里存档着对这世界的知识及经验,但关于本人的回忆,却是一片空白。 他又摇摇头。 他的沉默不语比失忆更令她心惊,郑奇睿向来不是这般沉静内敛的xìng格,这样的他,很不像他。 该不会受到失忆的打击,连个xìng也转变了? 程思曼因忧郁而心软,不觉放柔了语气。“别担心,慢慢地总会想起来的。要不我们再去医院检查看看吧?” 他皱皱眉,总算开口了。“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 凌锐如电的目光扫过来,程思曼一窒。“好吧,不去就不去。” 其实医生也说他脑子里并没有残余的血块之类的内伤,既然病人暂时失去记忆,也不用一直强逼他,以免造成反效果。 只是她心里难免着急,总是希望他快点回复记忆……是她太苛求了吗? 程思曼暗暗叹息,正yù说话,低沉微哑的声嗓率先扬起。 “郑奇睿……呃,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她愣了愣,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他面无表情,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还是他这三天来,第一次主动对自己的来历表现出兴趣,她应该感到欣慰。 “连自己都记不得,这感觉很可怕吧?”她的意思是想表示理解与同情,卸除他的心防,哪知又惹来他犀利的一眼。 “你别老瞪我啊!”她懊恼。“你现在的眼神很吓人你知道吗?” 他眯了眯眸。“那你怎么没被吓到?”话还这么多! 她莞尔一笑。“我可是你的顾命大臣呢,哪会被你吓到?” ☆、第11页 顾命大臣?朱佑睿愕然,半晌,才恍然这女人是在同自己玩笑,他没好气地低斥。“荒唐!哪有女人当顾命大臣的?” “怎么没有?”程思曼本意是想开开玩笑,可这家伙的口气令她很不爽。“我可是董事长亲自派来辅佐你的,不然你以为就凭你怎么坐稳代理董事长的位置?” 代理董事长?他呆了呆。 见他一脸茫然,她气也消了,无奈地挥挥手。“算了,我从头讲起吧!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你是春雨茗茶的小开吧?三个月前,郑伯伯……也就是公司董事长第一次中风入院……” 她详细地说明郑成才也就是原主的父亲,由于中风住院,心系公司,担心公司遭人乘机把持,于是力排众议,指定亲生儿子为代理董事长,代理自己行使相关职权。 “……董事长放心不下你,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要我跟在你身边帮你。” 也就是说他相当于奉命监国的太子,难怪她会将自己比喻成顾命大臣。 但这个时代也真奇怪,居然让一个女人来辅政!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怎能妄图干政? “你这表情是不相信我?”这回换她瞪他了。 朱佑睿聪明地不对此发表意见。“为何……呃,为什么董事长会担心公司被别人把持?”他努力学这时代的人说话的方式。 “你怎么也叫他董事长?那是你爸!”她纠正他。 “你要我叫他“父亲”?” “父亲?”她一愣,旋即又叹气。“你真以为自己在演古装戏啊?不用这么文言文啦!你平常都叫他“老爸”的。” 老爸。朱佑睿暗自咀嚼这称呼,怎么觉得有点不敬?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不想浪费时间与她争论称呼问题。 “虽然这间公司可以说是你爷爷一手创立的,可当年他将股份分给了几个好朋友,公司现在的总经理汪大器就是第二大股东,他工作能力很强,这些年来在公司也累积了不少威望,郑伯伯担心他如果有个什么万一,郑家会保不住经营权。” 程思曼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凝视他。“郑伯伯一直想培养你当接班人,可是偏偏你……” “我不成器?”他猜出她话里的暗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她笑咪咪地道。 他没好气地赏她白眼,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接收到的信息,还是觉得疑惑。 “既然这间公司是郑家创立的,郑……呃,我父亲又是董事长,那……我不是当然的继承人吗?怎么还怕别人抢经营权?” “你可以继承董事长留给你的公司股权,但不表示你就能成为公司的经营者啊!这需要经过董事会同意,如果其它股东联合起来排挤你呢?” 那岂不是犯上作乱? 就像他身为父亲唯一的嫡子,自然就能承继郡王府,既有嫡系宗子在,哪有以旁系入嗣的道理? “你们不看血缘宗法吗?”他忍不住问。 “血缘宗法?”她呛了呛,眼神诡异地飘向他。“公司经营看的是公司法,你忘了吗?” 公司法?他眨眨眼。 “唉,你以前在学校就不肯好好念书,现在当然会把这些基础的商业理论都忘光了!”程思曼伤脑筋地拍拍额头,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顾命大臣任重而道远。“我看从明天开始,我得帮你恶补经济、会计、公司法之类的,你这个代理董事长总不能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吧?” 经济?会计?公司法?那些是什么? 一个个陌生的名词砸得朱佑睿晕头转向,同样感到前途茫茫。 为了在这个时代存活下去,他必须学会那些东西吗? 他不想学,他想回去…… “你听说过明朝……正德皇帝吗?”他试探地问。 “正皇帝?”她怔了怔。“喔,你说歌仔戏“游龙戏凤”里的那一位啊,就是没事老跑到江南去玩的那个?” “嗄?”他愣住。小皇帝什么时候跑江南玩去了? “我知道啊,风流皇帝咩!你问他干么?” 风流皇帝?朱佑睿实在很难将这词汇跟记忆里那个好吃好玩的小皇帝联想在一起。 “我想知道哪里可以查到关于他更多的事迹?”他沉声问。 她同情地盯了他半晌。“你连怎么Google都忘了喔?” Google?那又是什么? 好吧!这就是Google. 朱佑睿坐在图书馆的书桌前,直直瞪着计算机屏幕。 听说他想查阅关于明朝皇帝的事迹,程思曼便带他来到了这间图书馆,据她所言,这间图书馆的史书收藏相当丰富,计算机上Google不到的数据,说不定这里都能找到。 “不过你还是先上网找找看,这样最方便。” 幸而原主对于cāo作计算机十分在行,程思曼略微点拨几句,他对眼前这个陌生的机器便从相见两不识提升到可以“把酒言欢”的程度了,虽然不懂得运作的原理,但上网打字都没问题,他试着输入“正德皇帝”四个字,屏幕上便跳出维基百科的资料。 表面上他力持淡定,一派从容,其实心海早已翻腾起伏,掀起惊涛骇浪。 这玩意儿……实在太神奇! 他默默在心中赞叹了好一会儿,这才定神阅读详细内容,才读了几句,脸色便不禁沉下来 ☆、第12页 明武宗朱厚照(1491年10月26日1521年4月20日),明朝第二代皇帝(1505年11521年在位),年号正德。根据清人编纂的《明史》记载,武宗一生,贪杯、好色、尚兵、无赖,有人认为他荒yín暴戾、怪诞无耻,为世人所诟病;但是也有人认为武宗追求个xìng解放,刚毅果断,弹指之间诛刘瑾,平安化王、宁王之叛,应州大败小王子,是极具个xìng色彩的皇帝。 1519年,宁王朱宸濠于江西叛乱,正德皇帝以御驾亲征之名,巡游江南,后于返京途中,学渔夫撒网嬉戏,失足落于水中,病重而亡,终年仅三十岁,死后葬于康陵,庙号武宗。 这是维基百科上的记载。 小皇帝……居然只在位十六年,而且竟是因为落了水…… 朱佑睿无法厘清横梗于胸臆的是什么样复杂的滋味,似是恼怒,又似心疼。 “厚照啊!你这傻小子,学人家捕鱼撒网做什么?你可是堂堂一国之君啊!” 他闭了闭眸,小皇帝飞扬跋扈的身影依然那么鲜明,犹在眼前,可两人却已相隔了数百年的时空。 小皇帝因落水而亡,而他朱佑睿史上无名! 关于他的记载一个字都没有,他就活得那么无声无息? 朱佑睿不甘心,来到图书馆的书架前,找到那一排关于明朝的史书,他花了整个下午,翻遍了不下二、三十本书,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只是个无名小卒。 朱佑睿自嘲地轻哂,他一心建功立业,以郡王之身自愿从军,小皇帝甚至半认真半胡闹地封了他一个威风凛凛大将军,结果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他这号人物,他就这么被淹没在岁月的洪流里,和那些寻常的贩夫走卒没什么不同。 多可笑!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 上天为何让他从遥远的数百年前,穿越到现在这个时空,这具身体的原主莫非和他有什么关系? 又或者,一切只是偶然,并没有任何意义? 朱佑睿忧郁了,这一刻他忽地感觉自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就算他回去了又如何?世人仍旧不会记得有他这么一位昭武郡王。 更何况,他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明白,他,回不去了…… 当朱佑睿在书架前徘徊时,程思曼也同样在找书,她找的是关于商业课程的参考书籍。 可找着找着,她不免有些分心,视线时不时往那道英挺的身影飘去。 英气挺拔她从没想过自己竟会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郑奇睿,他是个散漫的男人,虽然长得一副好身材、好相貌,却不大爱运动,站姿总是懒洋洋的,带着一股颓废气息。 可现今这个倚在窗边翻书的男人,站姿看似随意,脊背却异常挺直,显得腰力劲道,窗外yīn雨绵绵,黯淡的天光投shè在他清俊的眉宇间,竟映出几分冷冽沉郁的味道。 完全不像平常的郑奇睿。 难道一个人失去记忆,连个xìng和气质也会跟着大转变吗? 正寻思着,两道清锐的眸光忽地朝她shè来,她下意识地一颤,急急撇过头,不想让那男人察觉自己在偷看他。 心韵乱了几拍,她悄悄深呼吸,强迫自己将心神定在自己要找的书上,书架的最高层有一本《经济学的视野》,应该是很不错的参考书。 她踮高脚尖,努力伸长手想拿下那本书,试了几次,手都构不到,蓦地,一道高大的yīn影由她身后罩落,一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替她拿下了书。 她愕然回眸,惊异地发现替自己拿书的人正是郑奇睿,他低头看她,墨幽的眼眸深邃如两口古井,沉沉地映出她不知所措的容颜。 一阵男xìng魅惑的气息朝她扑鼻而来,撩拨得她心跳加速,她忽然感觉自己困在这男人的胸怀里,竟是那么娇小纤弱。 可她……一点也不弱啊!平素面对郑奇睿时,她可是都扮演那个泼辣强势的女王。 “郑……奇睿……”她的嗓音像半噎在喉咙里,模模糊糊的。 他似乎对她的心慌毫无所觉,面无表情地将书本递给她。“我要走了。” 他要走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已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她匆匆将手边找到的几本参考书拿到柜台前办了借阅手续,追下楼时,户外是一片细雨蒙蒙。 而他独自站在街头茫然四顾,细雨如针,刺痛了他脸颊,全身衣衫瞬间湿透,墨发颓然垂落额前。 有片刻时间,她只是站在屋檐下怔怔地望着他,从他身上透出的萧瑟落寞,她从未见过。 忽地,一声怒吼如龙啸在雨里连绵不绝,她愣了两秒,才惊觉那声音竟是他发出来的。 他不停地咆哮,双手紧握成拳,一下下地打在硬实的电线杆上,彷佛藉此发泄胸臆间排山倒海的郁怒。 程思曼心弦一紧,不及细想,打起伞便直奔到他面前。 “奇睿,你怎么了?你别这样,冷静点……” 她焦灼地劝慰,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狂,但她能感受到他声声咆哮里蕴含的沉痛与绝望,而那令她不由得感到心疼。 “奇睿……”她试着伸手扶他。 ☆、第13页 “走开!”他一把推开她,她站立不稳,踉跄地跌坐在地。 臀部撞得隐隐疼痛,可她顾不得自己,狼狈地爬起来,只想唤醒近乎崩溃的他。“郑奇睿!你发什么疯?失去记忆又怎样?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身边啊,我们会帮助你……” 他狠狠地瞪她,眼眸发红,似焚着熊熊火光。“你这女人懂什么?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他是指自己恢复不了记忆吗? “就算……就算回不去也没关系啊!”她急切地抓住他的臂膀。“你就当自己是重新开始,把自己当成杯子,以前的水倒掉了,那些脏的、不好的东西就这样忘了也好,以后你再慢慢地将这杯子装满水,干干净净的不是很好吗?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你别老是只想坏的,换个角度想也可以海阔天空啊!你说对不对?” 换个角度想……海阔天空? 他怔忡地望着她,雨水打湿了他的眼,他看不清她的容颜,但一片迷雾里,他能感觉到她温暖的目光。 “奇睿,我会陪着你的,你爸爸也会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家人,还有朋友。” 他不是一个人? “你要坚强起来!水倒掉了又怎样?重新装满就好了。也许这次你会拥有更美好的回忆,对不对?” 这女人…… 他静静地望着她,胸口焚烧的郁火不知何时缓缓熄灭了,就在片刻前,他还有毁了这世界的冲动,现今他只想看清楚她唇畔是不是漾着笑意。 正当他心神恍惚时,她蓦地展臂拥抱他,小手一下下地拍抚他的背。 “没事了,奇睿,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回家后你好好睡一觉,没事了,喔?” 她像哄骗孩子般地哄着他,而他倏然冻凝原地。 这女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不懂吗?! 第四章 回家泡了许久的热水澡后,朱佑睿感觉自己翻腾的心情平复许多,雨中发狂的那一幕彷佛已随风远去,他甚至有了兴致研究起按摩浴缸的构造。 他调出脑海知识库的数据,对那几个按钮都试了试,激烈的水流打在身体各处,松弛了紧绷的肌ròu,架上的瓶瓶罐罐他也逐个用了用,有的能在头发上搓出泡沫,有的能润泽肌肤,有的还能在水里化成一颗颗泡泡,将人整个淹没。 他像个孩子般好奇地摆弄身边的玩具,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愣住。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历史无名的遗憾、回不去的愤恼,他竟似都抛诸脑后了,反倒对这世界的一切饶有兴趣。 难道是因为…… 朱佑睿目光一沉,想起雨中那个紧紧拥抱自己的女人。 “程思曼。”他低低地念着她的名。 她说,他不妨将自己当成一只空杯子,从前的水倒掉了,以后再重新装满。 她说这世上的事情有好有坏,换个角度想,也可以海阔天空。 她说,他不是一个人,她会陪着他。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她还紧紧地抱住他,用那柔软的小手一下下拍抚他的背安慰他…… “不知廉耻!”朱佑睿低声斥骂。即便是他在郡王府后院的那些姬妾,他也不曾允许她们如此接近自己,那女人竟胆敢越界。 可她就是越界了,她也不是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 她是他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遇到的第一个女人,她说,她是他的朋友。 跟女人做朋友? 这对朱佑睿而言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可如今他成了郑奇睿…… 他凛然起身来到浴室的玻璃镜前,挑剔地审视自己这副身体。 眉目之间倒是和原本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线条更柔和些、脸颊更丰润些,嘴唇也厚了点。 至于身材嘛,虽然也跟自己原来差不多,但显然缺乏运动,肌ròu并不结实,他捏起小腹一块松松的赘ròu,嫌恶地皱眉。 这个男人绝对需要强健体魄。 在这个时代,骑马、shè箭是行不通的,大家似乎都流行上健身房,看来他也得学会使用那些机械工具…… 正当朱佑睿在浴室里挑剔原主的身体时,程思曼则从郑家豪宅另一间浴室里走出来。 她刚沐浴过,身上带着清淡的香气,秀发微湿,一绺发丝贴在颊畔,更衬得脸蛋精致小巧。 以前公司事务繁忙时,她镇日跟在董事长身边,偶尔也会在郑家留宿,所以这里有一间专属于她的客房,也放了几套衣物供她换洗。 她换上一套轻便的休闲服,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查看。 今天是周末,郑家聘的钟点女佣休息,专门照顾郑成才的看护则留在医院,家里没人能准备晚餐,只得由她来负责喂饱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了。 她检视冰箱内的食材,心里有了数,决定去问问大少爷晚上想吃什么,来到他卧房门前,却见他背着她,凭窗而立。 又在发呆了。 她暗暗叹息,自从他失忆后,时不时便会这般恍惚出神,她想,他该是感到茫然。 也是,如果是她忘了一切,连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忘了,势必也会无所适从。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他是否觉得自己像无根的浮萍,无助地漂泊于这世间? 程思曼心弦一紧,男人方才在雨里绝望的嘶吼彷佛又在耳边回dàng,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郑奇睿,那么寂寞,那么哀伤。 思及此,她蹑手蹑脚地溜到他身后,故意恶作剧地拍了他一下。 “哗!” ☆、第14页 她原是想吓吓他,化解这沉重的氛围,可他的反应却出乎她意料之外,他像看准猎物的鹰隼,一个凌厉的回旋,双手迅速反扣住她纤细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抵在墙上。 yīn郁的墨眸居高临下,凶猛地逼视她,她瞬间断了呼吸,心韵不由自主的凌乱。 “你做什么?”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吹起几根细细的发丝,撩得她脸颊微痒。 她怔忡地凝睇他,感官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强烈地意识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男xìng霸气。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他高大,她娇小,他强悍,而她被他圈在怀里,竟有几分柔弱。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两人的分别,可她从小到大,就没认真把郑奇睿当成男人过,最多就只是个哥哥而已,还是个很不成器、总是惹恼郑伯伯和她的哥哥。 “说话!” 见她久久不语,他更逼近她了,那经过水分滋润,隐隐透着淡红色的俊唇和她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 她的心更乱了,粉颊烘热,一时间竟有自己被壁咚的错觉。 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只是、只是跟你开玩笑……” 他蹙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放手松开她。“以后别这样。” “我知道了。”她连忙点头,不觉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手腕。 他随着她的举动落下视线,在看清那润白的肌肤上隐微的红痕时,眸光一黯,正yù发话,她却抢先惊喊出声。 “你的手怎么了?” 他一愣,还没想通她话中涵义,她已经一把拉起他厚实微糙的大手,仔细翻看。“你这笨蛋!你看你的手都瘀青出血了,一定是刚才用手捶电线杆时弄的……你也真是的!干么这样虐待自己啊?” 这是关心? 他一震,直觉便用力抽回手。“我没事。” “还说没事?”她他。“你洗澡时碰到水都不觉得痛吗?” 比起他在战场上受过的那些伤,这点小瘀青算得了什么? “你给我乖乖在这里坐着。”她不由分说地推他在床沿坐下。“我去拿急救箱过来。” 急救箱? 又是一个他陌生的名词,他正在脑海索时,她已快手快脚地从浴室橱柜里取出急救箱,坐在他身旁。 “你的手已经有伤口了,我先帮你消dú一下,会有点痛,你忍忍喔。” 有点痛? 他木然地看着她在棉花球上沾了碘酒,轻轻搽过他手上的破皮,是有点麻麻痒痒的,但远远称不上是痛。 这个郑奇睿连这样的痛都禁不住吗?还需要这女人软言提醒? 她好像真的怕弄痛他似的,上yào的动作很轻柔,不时低唇朝他伤口柔柔吹拂,用yào膏推拿瘀青处时,也很缓慢仔细。 “你啊,以后别再那样了,不管心里多难过,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郑伯伯会担心的。” 他沉沉地注视身旁正为自己上yào的女人,她螓首低垂,短发遮不住两只如春笋般尖尖探出的柔嫩耳朵,雪白的颈脖弯出一个曼妙的弧度。 那个郑老头的关怀,他感受不到,倒是在这女人的叨念中,他领会到一种难言的温柔。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哑声问,嗓音犹如埋窖多年的美酒,辛辣中不失醇厚。 为什么?程思曼怔了怔,抬眸迎向那深邃无垠的墨潭,他的眼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教人捉摸不清的神韵,彷佛藏着无数秘密? 脸颊又热了,她忽地放开他的手,捧着急救箱起身。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坚持要听到答案。 这样的坚持也很不像原本的他呢! 程思曼眨眨眼,极力绽出轻快的笑容。“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她顿了顿,笑息'处浓。“晚餐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吧。” 他怔望着她甜美的笑颜,许久,方闷闷地咕哝。“咖哩饭。” 她噗嗤一笑,明眸闪闪。 明朝,北京城,昭武郡王府 香雪跪伏在地,安静地送走那一道带着愤怒离去的明黄色身影。 这阵子,小皇帝隔三差五就来郡王府探望朱佑睿,得知他身上的dú已彻底清除了,人却依然昏迷不醒,他暴怒地发落了好几个太医,将这府邸上上下下侍候的人都骂了个遍。 “你们的郡王爷要是一直没醒来,你们这些人也别想活了!全都洗干净脖子给朕去陪葬!” 威胁的话语一落,全府惊惧。 其实对这座郡王兼将军府而言,朱佑睿就是天,是所有人仰望的对象,谁敢不尽心服侍呢?谁又不焦切地盼望着他快点醒来? 可他……就是不醒。 太医们聚集商议,连换了好几种yào方,珍贵的yào材如流水般地赐进府里,yào炉上整天都煎着yào。 就连她一介弱女子休养了一个月有余,也能勉强撑着下床了,可朱佑睿仍是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 他该不会就这样一日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灭了元气,慢慢地死去吧? 香雪说不清心头是何等复杂的滋味,照理说,她该希望他死的,也免了她将来的麻烦,可他……怎么能这样就死了呢? 那么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一个男人,如今却犹如一具活尸,了无生气。 也难怪小皇帝会震怒。 方才,当她亲自送yào到他房里时,意外听见小皇帝正对昏迷的他说话。 “佑睿,虽然你是我堂叔,可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成长辈看,我当你是兄弟,是我朱厚照在这世上唯一认定的朋友。你……你可别丢下我啊!咱们可是说好了,这万里江山你要陪我共赏,哪天更要一起出塞去灭了那蒙古小王子……佑睿,你快醒醒吧!你……” ☆、第15页 接下来小皇帝还说了些什么,她不敢再听了,急急转身离开。 那微蕴哽咽的嗓音,实在太令她心惊。 怪不得众人都说朱佑睿是天子幸臣,怪不得那些人千方百计地想灭了他,甚至不惜藉由她一个女人之手。 就像她逃不过那些威胁她行刺的人,他能躲过来自朝堂那百般恶意吗? “姑娘,皇上走了,起来吧!” 婢女春燕关切的声嗓唤回香雪迷蒙的思绪,她在婢女的搀扶下盈盈起身,缓缓走回自己居住的喜梅苑。 “姑娘,你听说了吗?皇上似乎要请方外高人来招魂。” “招魂?”她一愣。 “是啊,有个太医说郡王爷怕是因神魂不守才导致昏迷不醒,光喝yào没用,得请人来作法呢!” “这话你听谁说的?” “我去领月银时,偶然听见几个管家娘子说的,听说那太医推荐了一位隐世不出的高人……” 隐世不出的高人?是来救他还是要害他? 香雪轻轻蹙眉,在一株梅树前停下。 在这里等我。 至今,她仍深深记得朱佑睿对自己说的这句话,以及那道在黑夜里飘然远去的身影。 她留不住的身影。 香雪怅然叹息,仰头凝望着那一根根细细冒出花苞的枝头,心神恍惚。 梅花要开了吗?明明距离冬季还有好一段日子呢!开花的时序乱了,莫非象征着什么异兆? 想着,她不由得心韵加速。 现代,台北 春雨茗茶的职员们再度迎来他们的大少爷,也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现任代理董事长。 虽说他那凛然进场的身姿真的很帅,配上那张俊朗的好相貌,还颇能唬唬外人,但春雨茗茶的职员们可不是外人,对于这位大少爷散漫怠惰的一面,他们看多了,再怎么满怀春情的女同事,也难以对这个搞笑咖动心。 “不过说起来,这几天好像都没上演猫追老鼠的戏码了啊!”同事甲悄悄对坐在身旁的同事乙低语。 “就是啊!”同事乙也颇为不解。“这几天大少爷怎么这么乖?” “是不是被我们首席秘书给驯服了啊?” “哈哈,有可能喔!大少爷每次见到她就好像老鼠见到猫。” “那个程秘书有这么可怕吗?” “你是新来的不晓得,她在我们公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说的话就代表董事长,连总经理都得给她几分面子,董事长也是因为她够威严,才派她跟在大少爷身边给他镇场子吧!” “这么厉害啊?” “是很厉害啊!我告诉你啊,上一任的会计部经理做假帐,就是被她抓出来的,听说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找不到工作呢。” “哇喔!” “所以你遇见程秘书时可得小心点,别被她抓到你犯了什么错,要不你在我们公司就混不下去了……” 关于公司内部的这些闲言碎语,程思曼偶尔也会听到几句,可她并不在意,职员们聊八卦也算是他们上班的乐趣之一,做为流言的主角,只要他们不传得太过分,她不会特别去劝止。 更何况,这几天她的心情很不错。 因为正如流言所传的,自从郑奇睿回到公司上班后,表现真的很得体,他不再逃课,她为他讲解商业理论时,他乖乖做笔记,他也不再跷班,每天都认真跟着她处理各种公文,细细阅读每一份报告,不懂的地方也会主动提问,务求理解。 对他这样的态度,她非常满意,甚至有种为人师表的成就感。 她愈看他愈觉得他是个上道的好学生,只除了偶尔会像个好奇宝宝,玩弄着手边的各式文具。 像是一支自动铅笔,他可以乐此不疲地按来按去,将笔芯拉出又压回;橡皮擦也会拿起来研究,将纸上的字迹擦去时,会惊叹地睁大眼;当她教他利用荧光笔在书上划出重点时,他乐得连换好几种颜色,将一本书涂得五彩斑斓,更别说她拿光笔点着投影屏幕时,他一把将那支光笔抢过去,学着她的动作按亮灯光,在她脸上和身上点出一个又一个光晕,害她差点睁不开眼睛。 有时候她会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撞伤了,除了失去记忆,连这些平常随处可见的小物品都忘光了? 虽然有点担忧,可在学习的时候,他反而比之前更机灵,她讲解过一次后,他会闭眸深思片刻,彷佛在脑海里组织着什么,之后便能够举一反三,将她讲过的内容分析得头头是道。 失忆会让人变得更聪明吗? 程思曼无法理解,却对他这样的转变感到高兴。 “瞧你这几天都如沐春风的样子,有这么开心?”正当她在茶水间泡茶时,一道低沉的声嗓由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迎向谢弘扬似笑非笑的脸庞。 “是你啊。”笑意未敛,弯着她秀丽的眉眼。 谢弘扬心弦一紧,她自己可能不晓得,她这样笑着的时候眼睛会特别亮,特别有种甜美的韵味。 “你很开心?”他的嗓音略微紧绷。 “开心啊!”她啜着刚泡好的乌龙茶,樱唇在杯缘衔出一个淡淡的唇印。 他不觉多看了两秒。“因为郑奇睿那个大少爷?” “嗯。”她毫不避讳地点头。 他皱眉。“我还以为他溜到北京去,你会很生气。” ☆、第16页 “我是很生气啊。” “那怎么回来以后你都没对他发脾气?” “谁说我没发脾气?我骂过他了。” “那你这几天……” “因为他变乖了。” “变乖了?” “嗯,以前他总是会跟我唱反调,现在我要他念书,要他看报告或处理公文,他都会乖乖去做。” “怎么会突然这样?他转xìng了啊?” 听闻谢弘扬的疑问,程思曼只是盈盈地笑,没告诉他关于郑奇睿失忆的事。 不知怎地,她的笑容让谢弘扬看得有些刺眼,俊眉又是一拧。“我不相信一个人会莫名其妙地转xìng,你小心一点,思曼,他可能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会的,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那个花花公子可不是什么好货!你忘了他以前老是闯祸吗?” “别这样说他。”程思曼蹙眉。“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人,他以前……就只是爱玩了一点。” 她居然替那家伙说话?谢弘扬恼了。“你自己也说过他是纨子弟。” “他是纨没错,可是他不坏。”程思曼正色澄清。“不管怎样,浪子回头,我们总要鼓励他的,对吧?” 谢弘扬抿唇不语。 程思曼见他脸色难看,也不再多说,朝他点点头后便yù离开,他忽地扬嗓。 “那个消息你还没听说吗?” 她一愣。“什么消息?” 谢弘扬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低语。“总经理似乎想召开临时董事会。” “为什么?” “董事长再度中风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程思曼闻言震住。这个消息她封锁得很严密,汪大器是怎么知道的? 谢弘扬彷佛看出她的思绪,语重心长地说道。“纸包不住火。” 是啊,纸包不住火,程思曼涩涩地苦笑。自从董事长中风后,公司内部便有些蠢蠢yù动,支持汪大器的派系愈来愈嚣张,现在他们知道董事长又再度入院,肯定会采取行动。 情势不妙…… “你打算怎么办?”谢弘扬问。 程思曼默然不语。 朱佑睿悄悄转身离开。 他来到茶水间原本是想告诉程思曼他不想喝茶了,想试试看现代人最爱喝的咖啡是什么样的味道,却在无意间听见她和谢弘扬的谈话。 之前他在公司楼下见过那男人一次,她介绍对方是公司的营销副理。 据说他们俩也是朋友。 这女人的朋友还真多,而且还偏都跟男人做朋友! 他撇撇嘴,从谢弘扬方才说话的口吻,他听得出来某种敌意。 谢弘扬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他。 就跟这间公司的其它职员一样。 从第一天来上班开始,他便能感觉到这些人表面上对他端着毕恭毕敬的态度,有几个女同事眼里更不免流露出对他相貌的痴迷,可其实他们心下都瞧不起他。 这样的轻蔑很隐微,藏在言行举止之间,却瞒不过从小历练世情的他,比起那些口蜜腹剑的朝臣,他们演戏的等级还差上一大截。 他不在意这些职员们对他的看法,可谢弘扬异样的态度,他不能不琢磨。 似乎……是把他当情敌了。 那家伙喜欢程思曼? 笨女人!还说是朋友呢,连人家觊觎她都感觉不出来吗? 朱佑睿忿忿然地寻思,也不晓得自己在气恼什么,总之就是很不爽,心海翻腾的情绪令他一时走了神,脚步拐错弯,不知不觉来到楼梯间。 一对男女正在yīn影处激烈地拥吻,他愕然一震,不敢相信地瞪着眼前这一幕。 女人最先发现他,羞恼地尖叫一声,掩脸匆匆奔逃,男人却是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忽地咧开讨好的笑容。 “奇睿,好久不见了……不对,我们在北京还见过,也不算很久,呃,你从北京回来以后,一切都好吧?” 他们在北京见过? 朱佑睿眯了眯眼,想起程思曼曾经告诉他,他这个身体的原主郑奇睿在北京遭人追杀,不如试探一下这家伙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被人打伤了。”他淡淡地道。 “是啊,我知道。”男人有些歉疚似地揉了揉脸。“ㄟ,奇睿啊,你也别怪我没义气,当时那种场面谁都会想拔腿就逃,你说对吧?” 他不吭声,继续眯着眼,沉默的气场犹如巨岩般重重地压下来。 男人不禁颤了颤。“你、你别这样看我啊!我哪里晓得只是上个酒家喝个花酒就会中仙人跳啊!我也是钱没带够才急Call你来救命,谁知道会惹毛那些黑道混混?” 仙人跳?黑道混混? 朱佑睿正在脑海寻思这两个名词的意义时,男人一手拉住他。 “这样吧,我请你去Pub喝酒!看你今天要喝什么、吃什么,还是要带妹出场,全部算我的!OK?” 什么叫带妹出场? 朱佑睿好奇地眨眨眼,回过神时,他已经坐上一辆骚包的敞篷跑车,迎风呼啸而去。 他不晓得,当程思曼回到董事长办公室发现他人不在,找遍全公司都找不到他时,气得砸碎了一只茶杯。 郑、奇、睿!我要杀了你~~” 一阵密密麻麻的寒意窜上背脊,他还以为是路上的风太凉。 ☆、第17页 第五章 蓝色的雾光,玫瑰紫的沙发,音乐震耳yù聋,空气中飘着一股甜甜的腻香,桌上是一杯杯的烈酒,酒上漂浮着冰块,尝一口便是呛喉的辛辣。 舞池里,男男女女扭成一团,随着强烈的节奏劲舞,更有那兴到浓处,脸贴着脸,身黏着身,极尽的放浪暧昧。 朱佑睿冷眼注视这一切,面无表情,其实心海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难道都没有一点礼教的观念吗?身为郡王爷,歌姬、舞伎他见多了,可即便是在北京的演乐胡同,又或在南京的秦淮灯船,都少有这般穿着放dàng的女子,当众luǒ露也就罢了,还不知羞耻地和男子贴身热舞。 瞧瞧她们,裙子穿得一个比一个短,胸前的衣领一个敞得比一个低,全身上下露出来的肌肤比包覆得还多,毫不在意地炫耀女子凹凸有致的曲线。 真是……不成体统、有伤风化! 朱佑睿在心底默默评论,不禁想起程思曼,她也会像这般luǒ露吗? 仔细想想,他不曾见过她穿裙子,总是一身利落的长裤打扮,虽然上衣的扣子有时会解开最上头两颗,但还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嗯,她跟这些女人是不一样的,会出入这种声色场所的绝非良家fù女。 想着,朱佑睿忽然安心了,这不是程思曼会来的地方,那他不妨将这当成是一次机会,体验一下现代人的享乐生活。 “奇睿,怎样?我很够意思吧?”身旁的男人拐肘顶了顶他的臂膀,一脸色迷迷的坏笑。“你兄弟我可是调查过了,这间夜店的妹素质是全台北最好的,正妹比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等于你随手抓两个总有一个是大美女……呵呵,我来过这里很多次,已经是很熟的常客了,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替你想办法哄美人入怀!” 这男人绰号阿飞,个xìng果然也很跳脱浮夸,和郑奇睿是大学同学,两人在同一栋办公大楼工作,不时会见个面,因兴趣相投,自然便成了狐群狗党。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朱佑睿几乎已能透过阿飞了解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原来是个什么样的纨子弟,简而言之,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一枚。 怪不得春雨茗茶的那些职员看他的眼神那么异样呢!他根本就是被看扁了。 可恶啊! 朱佑睿活到二十四岁,还不曾遭人如此轻蔑,他从小便自我要求严格,自诩文武双全一奇才,不料来到这数百年后的时空,竟成了个浮华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子。 “怎么不说话?你该不会还没从北京那件事恢复过来吧?来来来!我敬你,多喝点酒,就当压压惊。”说着,阿飞热情地举杯。 他依然是面无表情,冷冷地啜了口酒,据说这酒是顶级的苏格兰威士忌,相当名贵,喝起来的味道的确不错,醇厚顺滑,口感细腻,带着浓浓的橡木及干果香,不输小皇帝赐给他的那些宫廷贡酒。 喝了几杯,他渐渐地感觉身上窜过一股暖流,微微地发热。 “走吧!去跳舞。”阿飞伸手想拽他去舞池。 他摇头。“我不想去。”对那些在大庭广众下yín乱的女子,他没兴趣。 “你今天怪怪的。”阿飞打量他,皱了皱眉,但他生xìng懒得伤脑筋,双手一摊便自找乐子去了。 朱佑睿留在原位静静地喝酒,他饶有兴致地从冰桶里挟了两块冰,以前没想过酒可以加冰喝,味道挺不赖的。 他摇了摇酒杯,将酒杯放在耳侧,听冰块融化的清冽声响。 正愉悦时,一道yīn影当头罩落,他愣了愣,抬起头来,迎向一张熟悉的容颜。 “思……曼!”这几天他已学会直呼她的芳名,虽然叫得不怎么顺口。“你怎么会来?” 她怎么会来?他居然还有脸问! 程思曼气得脸颊绯红,眼见桌上的酒瓶半空,他手上还拿着一杯,猜想他又犯了醉生梦死的老毛病,更加怒火中烧。 “你以为你溜出公司我就找不到了吗?我告诉你,郑奇睿,你作梦!” “你……”朱佑睿有些胡涂。“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程思曼一窒。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她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追踪程序。“这你不用问,你只要知道,你是孙悟空,那我就是如来佛,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永远逃不出吗? 朱佑睿茫然,愣愣地举杯就唇,又喝了一口酒。 他当着她的面也敢喝,这算是挑衅吗? 程思曼咬牙切齿,蓦地扬手一挥。 啪! 清脆的巴掌声淹没在激烈劲酷的乐声里,没有人注意到这闪电般的一幕,只有两位当事者相互对峙。 朱佑睿伸手抚摸热辣的右颊,说不上痛,只是震惊。 “你……打我?” “我就打你!” “你……敢打我?” “怎么不敢?” 她凶巴巴地呛,双手jiāo放在胸前,一副泼辣姿态。“我告诉你,郑奇睿,这一巴掌我是替郑伯伯打的,他人还躺在医院里呢!你这个不肖子就又故态复萌了!你知道汪总经理他们已经在密谋召开临时董事会了吗?郑伯伯一心想把公司jiāo给你,你却这样回报他,你这败家子!你怎么对得起你爸爸?!” 又是不肖又是败家,在她眼里他就这般不堪? 朱佑睿被骂得莫名其妙,胸臆堵着一股闷气,他活到现在还不曾被打过耳光呢!这女人好大胆! “你放肆!” “我放肆?”她冷笑。“到底是谁放肆?是谁答应我要好好振作的?郑奇睿,亏我还以为你改过向善了,还在弘扬面前替你说好话……我真笨!” 听她提起谢弘扬,朱佑睿的胸口更闷了。“怎么?在那男人面前替我说话,你后悔了吗?你怕惹恼那家伙?” “我干么怕惹恼他?弘扬才不是那种小气的男人!” 谢弘扬不是,难道他是? 不知怎地,朱佑睿颇感不是滋味,猛然起身便大踏步往外走。 他以为她会追上的,可一回头,她却失去了踪影,他心跳停了一拍,急急纵目四顾,发现她竟被两个登徒子缠上了。 ☆、第18页 “小姐,一个人吗?” “你长得挺漂亮的,一起玩嘛!我们请你喝酒。” “放开我!我不想喝酒!”她呛声挣扎,却抵不过两个大男人粗蛮的手劲。 眼看她摆脱不了色狼的纠缠,朱佑睿蓦地火大了,方才被她打那一耳光都没这么震怒,他赶过去,拳头一挥,脚一回旋,不到两秒,就干脆利落地解决那两个男人,接着在一片起哄的欢呼声中,他扣住程思曼的手腕,牵着她潇洒离去。 她被他帅气的身手惊呆了,傻傻地跟着他走出夜店,接着被他整个人用力推抵在墙上。 又来一次壁咚?不会吧?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没理会她一派无辜的模样,清锐的眸光上下扫视,在看清她下半身穿的居然是一件米色短裤,luǒ露出两条修长玉润的美腿,纤足踩着红色的细跟凉鞋,显得那一个个乖巧排列的脚趾头格外粉嫩娇艳,当真是肤如凝脂,有说不出的xìng感。 他看得眼睛冒火。 这女人……这女人!他之前还想她绝不会出入这种声色场所,绝不会像舞池里那些女人一样卖弄风骚,结果她现在便来狠狠打他的脸。 她打他的那一耳光,他并不觉得痛,可看着她这副风情万种的模样,他很痛,非常痛。 嘶哑的嗓音由齿缝中迸出。“你怎么可以……怎么能学她们那样伤风败俗?” 他焚火的眼神看得她心慌,沉痛的质问却令她惊愕。“我伤风败俗?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他低吼。“你穿成这样敢说自己不是在勾引男人?” 她勾引男人?他凭什么这样侮辱她! 程思曼气得浑身发颤,她恨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的迷乱、一瞬间的心动,她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你混蛋!”她伸手想推开他,他却强悍地禁锢住她扭动的娇躯。“你放开我,滚开!” 她用力抓他手臂,在他臂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红痕,他瞪着她因盛怒而更加灼亮有神的明眸,以及那晕染着玫瑰色泽的脸颊,胸臆蓦地汹涌着一股乱腾腾的冲他拽下她不听话的小手,将她柔软的身子整个抵在墙上,突兀地低头强吻她。 她呆住了,有好片刻,脑海只是一片空白。 她香软的唇瓣被他含在嘴里,狠狠地吮着,用舌头舔着,舌尖半诱哄、半强迫地抵开她的贝齿,闯进那甜蜜的口腔。 丁香小舌也被他勾了来,卷了又卷,含着、吸着,肆意挑逗。 汁液jiāo融,香气与酒味缭绕,渐渐的,两人都醉了、昏了,他不再粗鲁地蹂躏她,而是放轻了动作,温柔地吮着她的唇舌。 许久,他察觉到她透不过气,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她靠在他怀里细碎地喘息,眼眸像氤氲着水气,汪汪yù滴,散发楚楚可怜的韵味,妩媚而撩人,他低头看她,不觉伸手轻抚她发烫的芙颊。 “思曼……” 这声沙哑的低唤,终于唤回她迷离的神智。 盈水的双眸逐渐清明,墨睫娇羞地伏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佑睿哑然。 是啊,为什么?想他朱佑睿还是生平初次这般强吻一个女人呢! 懊恼与羞愧在心头jiāo织成复杂的滋味,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口气不由得粗厉起来。“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谁教你……穿成这样?” 这意思是她在勾引他吗?程思曼神情一变,容颜迅速褪去所有的血色 啪! 又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在这银色月夜里,好似一个活泼跳脱的音符,叮叮地拨弄着人的心弦。 程思曼跷班了。 自从出社会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耍任xìng,早上临时打电话到公司请病假。 请假当然只是个借口,真相是她不想见到那个可恶的男人! 那个无缘无故强吻她,之后又把过错归咎于她的穿着打扮太“伤风败俗”的男人。 她讨厌他,讨厌讨厌讨厌! 一早,程思曼窝在她那间租来的小套房里,将那轻软的羽绒被卷成一团,一下下地捶着出气,就连躺在床上陪她的熊宝宝也被她抓过来,狠狠地搓揉。 “郑奇睿你可恶!敢说我伤风败俗?你才伤风败俗!混蛋!” 可这样骂他有什么用?他又听不到,就算听到了,八成也会像以前那样当成耳边风。 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男人呢? 程思曼很不解,而自己怎么又会和这样的男人结下孽缘呢? 程思曼郁闷了,这一切都起因于她小时候在学校亲手泡的,那一壶清香回甘的乌龙茶。 那天,郑奇睿跟着他父亲来到她就读的小学做善事,以春雨茗茶的名义,带来许多礼物与捐款。 郑成才办了场茶会,特别邀请学校里家境清寒的小朋友一起来喝茶,当时才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她,父母双亡,由nǎinǎi出面收养了她,nǎinǎi年纪大了,平日靠着捡拾资源回收的物品维生,祖孙俩的生活过得极是困苦。 老师见她乖巧伶俐,也给了她参加茶会的机会,并要她亲手奉茶给客人喝。 年纪小小的她也不怯场,仔仔细细拣选了茶叶,学着以前见过妈妈泡茶的动作,似模似样地冲了一壶茶,巴巴地斟了两杯,献给郑成才父子俩品尝。 “郑伯伯,郑哥哥,请喝茶。”女孩用着软软甜甜的嗓音说道,据说当时郑成才听了一颗心都酥了。 他喝了一口,剑眉一挑,大赞她泡的茶味道香醇,不输给行家,她羞赧地笑了,正开心时,郑奇睿却很不给面子地翻倒他那杯茶。 “什么茶啊!我才不想喝!” 滚热的茶汤溅到她的手,起了颗小小的水泡,她没有哭,也没喊痛,只是又重新泡了一杯茶,坚持拿给比自己大三岁的男孩。 “郑哥哥你喝,妈妈说,曼曼泡的茶比她泡的好喝。” “怎么可能?你妈妈哄你的!” “才不会!妈妈不会说谎!”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第19页 “就是不会!” “你妈妈呢?在哪里?叫她出来对质啊!” “我妈妈……”她一窒,大大的眼睛忽地不争气地泛了泪。“她……生病死了,可我知道妈妈不会说谎,她说她会在天上保佑我,她不会骗我!” “你这……笨蛋。”郑奇睿呐呐地不知说什么好,彷佛被她委屈的泪颜吓到了,顿时收敛了趾高气扬的态度。 郑成才则是毫不客气地用手痛巴儿子的头,然后慈蔼地对她笑道。“曼曼乖,你妈妈没骗你,你泡的茶真的很好喝。” 她破涕为笑。 后来,郑伯伯不知几次在她面前如此感叹。 “你不晓得,那时郑伯伯看见你又哭又笑的模样,真恨不得我那老婆也替我生个可爱的女儿,可惜啊可惜,偏偏她只给我留下奇睿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从那天起,郑伯伯便正式成为她的助养人,供她读书,给她生活费,甚至在她nǎinǎi罹患癌症缠绵病榻时,亲自跟某个和他有私jiāo的医院院长乔了一间安宁病房。 nǎinǎi能够在生命末期过得不那么痛苦,她能够顺利从大学毕业,进入春雨茗茶工作,这一切都要感谢他老人家的栽培。 她欠郑伯伯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一念及此,程思曼幽幽叹息,起身下床梳洗,炖了锅普洱茶鸡汤,待茶香四溢时,她将鸡汤装入保温壶里,提着前往医院探望病人。 郑成才正无聊地躺在床上听看护念报纸上的新闻,见她来了,眼睛一亮,可旋即又黯下。 程思曼知道,他其实很想见见儿子,只是心里的郁闷平复不下来,跟自己赌气。 “郑伯伯,我炖了普洱茶鸡汤,喝一碗吧!” 她请看护暂时离开,亲自舀了一碗鸡汤,一口一口地喂老人家喝。 比起发病那天,郑成才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虽然仍旧行动不便,但上半身已能勉力坐起,嘴角虽还有些歪斜,可说话或喝汤都不成问题。 趁着喂他喝汤时,程思曼观察老人家的气色,的确红润了不少,暗暗放下心来,想了想,便半迂回地将郑奇睿因受伤失忆的事情缓缓道出来。 郑成才大惊。“什么!有这种事?” “嗯。”程思曼满怀歉意。“之前是担心郑伯伯受到刺激,对病情不好,所以瞒着您不说。”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郑成才爱儿心切,忍不住抓住程思曼的手腕。“他还好吧?” “他没事。”程思曼放下汤碗,轻轻拍抚老人家瘦骨嶙峋的双手。“失去记忆后,他反而变得比较上进了,这几天都很认真地跟着我上课,学习处理公司事务。”她顿了顿,略过昨夜他又跟损友泡夜店的事情不提。“郑伯伯您放心,我会努力帮助他回复记忆的。” 郑成才蹙眉,脑海思潮起伏,许久,长叹一声。“这么说……他连我也忘了?” “是想不起来了。”程思曼柔声低语,紧盯着老人家的神色变化,就怕一个疏忽,会影响到他的病情。 出乎她意料之外,郑成才震惊了片刻便冷静下来,除了眼神黯然,看不出丝毫异样。 “郑伯伯,我想这只是暂时的,奇睿总会想起以前的事的。” 郑成才没说话,沉默半晌,方哑声扬嗓。“我想见他。” 终于肯见了!程思曼不觉松口气,唇角浮起浅笑。“好,我马上打电话叫他来。” “不急。”郑成才摇头阻止她。“先跟我说说公司的事。” “这个……”程思曼有些犹豫,想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坦白汪大器打算召开临时董事会的事。“我想他们应该是想推动董事长改选。” “我想也是。”郑成才叹气,忽地郁恼地用手狠捶自己麻痹的双腿。“都怪我这身体不好!如果不是……” “郑伯伯别这样!”程思曼连忙握住老人家的臂膀,不让他伤害自己。 郑成才见她满脸关切与焦急,又是感动,又是惆怅。“思曼,如果你是我亲生女儿就好了,把公司jiāo给你,我也不用担心了。” “郑伯伯怎么这样说呢?奇睿他……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我可不敢这么有信心。”郑成才又叹气。“要是你和奇睿能结婚,我也会安心点,只可惜我那笨儿子配不上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程思曼一时困窘,不知该说什么。 郑成才见她尴尬成这样,不禁莞尔。“算了算了,郑伯伯不为难你,我知道你们化轻人对这种事自有主张,勉强不来的。” “是,郑伯伯,对了,您刚喝完鸡汤,嘴里一定很油腻吧?我去买点水果给您。” 她编了个借口,匆匆起身离开,哪知才刚踏出病房,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就站在眼前! 是郑奇睿! 她愕然瞪向他。“你怎么来了?” “我猜想你会来这里。”他似有些手足无措,表情看来淡定,眼神却是微微闪烁。 一看见他,她就想起昨夜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以及他之后对她的羞辱,一股怨气漫上心头,她冷哼一声。 他听出她的恼怒,手脚更不晓得怎么摆了,吞吐半天,迸出来的竟是一句自己也不明所以的话。 “原来你跟郑……跟我有婚约?” 她一窒,娇声怒斥。“谁跟你有婚约!” “我刚刚都听到了,他……我爸爸希望我们结婚。” “那只是希望,我可没答应!” “你……”朱佑睿蹙眉,不喜欢她话里浓浓的嫌弃,纵然她嫌弃的对象严格来说并不是自己。 她懊恼地横睨他一眼。“放心,你也没答应,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什么?”他呛了呛。“我喜欢谁?” “不告诉你!”她恨恨地撂话,焚着火光的明眸看来异样动人,眼波盈盈,竟似流转着某种难言的妩媚。 朱佑睿立时屏住呼吸。 ☆、第20页 这女人、这女人……这是在撩拨他吗?可耻的是也不是没见识过风月的他居然……有点心动。 他又想起昨夜那个缠绵的深吻,唇上彷佛仍残留着她香甜的味道,该死,他真的昏了头了…… “你来了也好,郑伯伯说他想见你。”甜脆的嗓音如珠玉般在他耳畔滚动。 “我已经把你受伤失忆的事告诉他了,还跟他说你最近变得比较用功上进……我可警告你,别把你昨天又去混夜店的事说出来,要是刺激到郑伯伯,害他病情加重,我饶不了你!” 好凶悍的姑娘家,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敢对他堂堂郡王爷用这般放肆的口吻说话,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朱佑睿心下暗恼,嘴上却下意识地顺从应允。“知道了,你别担心。” 话语落下,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说了什么,不禁恼羞成怒,面子下不来,脸色铁青。 程思曼才不管他表情怪异,傲娇地抬起下巴哼了哼。 父亲。 望着半卧在病床上,鬓发苍苍、脸上纹路纠结的老人,朱佑睿内心五味杂陈。 这是郑奇睿的父亲,不是他的,但为什么在看着老人殷切地注视他的眼眸时,他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那个人,从未正眼看过他。 他虽是嫡子,却不是父亲钟爱的女人生下的,对父亲而言,和母亲的婚事是被长辈强塞来的,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当年父亲一心求娶的另有其人,是一个落拓秀才的闺女,和郡王府门不当户不对,祖母一口回绝了父亲的请求,并火速替他订了亲。 父亲百般无奈地迎娶母亲进门,婚后除了偶尔应应卯,几乎不会踏进母亲房里,只在几个侍妾处流连,甚至在外面养粉头、捧戏子。 母亲忍气吞声多年,终于生下他,自己却因难产而大伤元气,在他三岁那年,撒手人寰。 从此,他失去了母亲,也等于没有父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 “奇睿,过来这边坐。”郑成才嗓音粗哑,说话时嘴角有些抽搐歪斜。 老实说,并不怎么好看,比起他那个俊美风流的父亲差多了。 可老人家看他的眼神是温暖的,不似他真正的父亲那般冷淡。 朱佑睿上前,微微犹豫地在床畔的椅子上坐下。 郑成才端详着他,眼里有困惑、有担忧,也有掩不住的心疼。“思曼都告诉我了,你失忆了?” 他点头。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 “连我也不记得了?” 他微一迟疑,听出老人话里浓浓的失落与惆怅。 不管是什么样的父亲,被自己的儿子遗忘了,那滋味都不好受吧?更何况他们父子关系听说其实颇为亲密。 “你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失去记忆不是你的错。”郑成才拍了拍他的手,反过来安慰他。 他愣了愣,他是什么表情? “就好像你很茫然,对我有点歉疚。”郑成才彷佛看透他的思绪,微微一笑。 “奇睿,过去的事就算了,这件事不能怪你,失去记忆,你应该比我这个做爸爸的更难过。” 朱佑睿发怔,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几乎没有和父亲相处的经验。 “你什么都不用说。”再一次,郑成才又看透了他。“你只要知道,以前爸爸骂你、责备你,都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成器,希望你有一天能挑起郑家的重担,你是独生子,这个家还有公司以后都要靠你了。” 朱佑睿默然不语。 郑成才幽幽叹息。“也不晓得为什么,你以前老爱跟我唱反调,你说你对公司没兴趣,只想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你其实很聪明的,就是不肯把脑筋用在公司的事情上。” 这倒是,朱佑睿同意郑成才对自己儿子的评论。郑奇睿并不笨,当程思曼对他讲解那些商业课程时,他发现那些理论知识早就存在于郑奇睿的脑子里了,只是散落在各处,需要他组织统整而已。 “思曼说你失去记忆后,反而对公司的事比较上心,也肯努力用功学习。奇睿啊,你能不能答应爸爸,认真做好这个代理董事长?”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既然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是该担起郑奇睿本人该负的责任。 对于这个要求,朱佑睿没有犹豫,很干脆地点头。 郑成才又惊又喜,一时激动,竟咳嗽起来,朱佑睿直觉抬手想替老人家拍抚背脊,可手在半空中又不知所措地停住。 咳嗽平复后,郑成才察觉到他的举动,莞尔一笑,索xìng握住他的手。 “不管以前怎样,你永远是爸爸的儿子,我也永远是你的老爸,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我们父子俩就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 朱佑睿在心里默默咀嚼这四个字,有多少次,他想对自己的父亲说这番话不计前嫌,重新开始。 但直到父亲因纵yù过度死去,他都没有机会与之和好。 他不愿对自己承认,可心头那股对父亲的怨恨里,其实也夹杂着一丝丝遗憾。 “奇睿,跟爸爸重新开始吧!” “……好。”喑哑的响应代表了多少年求而不得的辛酸。 也不晓得老人家是否听出来了,握紧了他的手,眼眶隐约泛红。 朱佑睿感觉自己的眼眸似乎也有些刺痛。 又陪着老人家聊了片刻,程思曼忽地敲门进来,端来一盒削好的苹果。 “郑伯伯,吃点水果吧!”她笑盈盈地对老人家说道,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郑成才热情邀请。 ☆、第21页 程思曼摇头。“你们父子俩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语落,她也不等老人家挽留,翩然离开。 朱佑睿目送她娉婷的倩影。 郑成才看出端倪,眉头一皱。“思曼怎么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吵架了?” 朱佑睿一震。这老人家的眼光挺锐利的啊!怪不得能执掌一家公司,在业界呼风唤雨。 他定定神,好不容易从喉间挤出嗓音。“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如果我……咳,得罪了一个女人,应该怎么表示歉意?” “你是说思曼吧!”郑成才笑问,因病混浊的鹰眸此刻倒是闪闪发光。 朱佑睿不自在地转开视线,端出一副冷凝的神情。 他愈是强装淡定,郑成才就愈觉得好笑。“呵呵~~我就知道思曼是你的克星!你啊,从以前就拿她没辙。不过得罪一个女人该怎么办,你居然会来问你老爸,这种哄女人的事你不是比我更在行吗?” 这是在揶揄他吗?什么样的父亲居然揶揄自己的儿子? 朱佑睿没好气地瞪了老人家一眼。“你到底说不说?” “对自己老爸说话,你这是什么口气!”郑成才斥责。 是谁先为老不尊啊? 朱佑睿想反驳,却终究不惯与长辈争论,傲娇地哼一声,起身就想走。 “送花和巧克力!”含笑的声嗓自身后追上他。 他愕然回头。“什么?” 郑成才笑着朝他挤眉弄眼。“女人嘛,送她一束鲜花和一盒巧克力,她就开心了。” 真的假的?他眯了眯眼。 “你居然不相信自己的老爸?”郑成才吹胡子瞪眼,气呼呼的表情不但不严肃,反而有些滑稽可笑。 朱佑睿禁不住扬了扬唇。“知道了,谢啦!”提步yù走,却又凝住,总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些许善意。“呃,我会……再来看你。” 果然,郑成才听了他的许诺,感动地又红了眼眶。“奇睿!” 他停在原地不动,等待老人家的jiāo代。 郑成才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闪烁着对这个儿子的期许与怜惜。“公司的事……jiāo给你了,你知道春雨茗茶是我们郑家三代的心血,如果公司落入别人手里,我们两个以后都没脸去见你爷爷。” “你放心,公司……我会守住的。”朱佑睿语音低沉。 这间郡王府,孩儿会守住的,不但会守住,还会重振家门的荣光。 记得许久以前,他也曾对某人许下类似的承诺,可那人一点都不在乎。 原来被自己的父亲jiāo托重任是这样的滋味,胸臆会满满地涌动一股热血,纵是前路遍布荆棘,也能傲然挺直背脊向前行! 第六章 朱佑睿浑然未觉自己走出病房的时候,唇畔是噙着笑的,在走廊上等他的程思曼看见了,又是惊疑,又有些欣慰。 “你笑什么?”她忍不住问。 他笑了吗? 朱佑睿怔了怔,傻傻地看了她两秒。“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 她一窒,顿时大为懊恼。“谁想等你啊!我是刚刚接到公司同事LINE给我的消息,总经理想趁我们两个不在的时候突袭,召开临时董事会!” 这意思是…… “发什么呆?还不快跟我回公司!”她没给他思索的余裕,一把扣住他的手。 软绵绵的小手与略微粗砺的大手jiāo握,形成奇妙的视觉效果,朱佑睿出神地看着,忽然又想起昨夜那个吻,耳根微微地发热。 “你怎么了?”她察觉他的异样。“脸好像有点红?不舒服吗?” “我没事!”他粗声驳斥,瞥了她一眼,见她不高兴地蹙眉,樱唇粉嘟嘟的,不觉心神一dàng。“你不生气了?” “谁说我不生气?”她冷哼,抛给他一个“我依然很火大”的眼神。 “程思曼……” “干么?” “你……”别生气了。 言语噎在喉咙,就是说不出口。 昨夜回去仔细想过之后,他明白是自己当时反应太激烈了,短裤和短裙其实都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穿着,并不算什么,他不能以大明朝的眼光来看现代这些大胆奔放的女子。 这个时代的女人有着与男人平等的地位,没有谁尊谁卑的分别,她有理由对他昨夜的言行举止感到愤怒。是他错了。 可长到如今,他还不曾向谁道过歉,就是在小皇帝面前,他也自有一番骨气,何况是对一个女人服软……太没尊严了,他拉不下这个脸。 她也不知是否看出他的犹疑,脸颊浮上一抹淡淡的霞晕。“昨天……咳,昨天的事,我以后再跟你算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等一下要怎么在临时董事会上过关,他们已经知道董事长再度中风的消息,肯定是要检讨你最近的表现,说你不适合担任代理董事长,要推动改选董事长的事宜。” “这意思是汪总经理准备发动政变,夺取公司的经营权?” “不错,算你还有点脑子。” 这是赞美还是讽刺?朱佑睿脸黑了。“我不是笨蛋。” “哼,你昨天的表现就是个笨蛋!” “你……” 程思曼娇地横他一眼,他倏地闭嘴,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总之等一下在董事会上,你什么都别说,也别做多余的事,我来负责应付他们。” “那我不就变成花瓶了?”他脸色更难看了。 “不服气吗?你还没花瓶长得好看呢!”她不客气地戏谑。 ☆、第22页 “你!”他眼眸喷火。 她却是得意地笑了,笑声如珠玉滚盘,叮叮咚咚的十分悦耳动听。 当朱佑睿和程思曼赶回公司时,临时董事会已经开始了,汪大器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见两人联袂出现,神色微变,旋即便热情地招呼起来。 “奇睿,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公司呢!怎么突然来了?” 程思曼盈盈地笑。“既然是董事会,代理董事长怎么能不来呢?他得来负责主持会议啊!”明丽的双眸凝视汪大器,若有所指。 他笑容一滞,却是很识相地立刻起身让位。“来来来,奇睿,这边坐,今天你可要做好这个主席啊!”这话说得和蔼,却是明显端出长辈对晚辈的口吻。 朱佑睿点点头,照程思曼叮咛的,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在主位落坐,端出一派凛然的神态,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与会的每位董事。 以汪大器为首,连他在内总共九席董事,光看面相就知道都不是些简单的人物,个个精明干练,老谋深算。 反倒是身兼总经理的汪大器外表看起来最随和,脸上一直带着笑,说起话来口气也温煦和缓,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如沐春风。 “既然奇睿来了,程秘书你是不是……”汪大器微笑暗示。 程思曼知道这老狐狸是想赶自己出去,她扫了一旁准备做会议纪录的秘书一眼,对方很机灵地立刻起身,将笔记型计算机jiāo给她。 她笑着接过,翩然落坐。“这么重要的会议,我身为董事长首席秘书怎么能缺席呢?就由我来负责做会议纪录吧!” 几位董事的脸色都不好看,谁不知道董事长真正的代理人其实是她,郑奇睿只是占了个名分。 “呵呵,那就委屈程秘书当个打字小妹吧!” “打字纪录本来就是秘书的工作,我一点也不委屈。” “是吗?呵呵~~”汪大器仍笑着,鹰眸隐隐闪过厉光。 这稍纵即逝的眼神没人注意到,朱佑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下暗暗琢磨,程思曼说的果然没错,这老狐狸确实居心叵测。 既然会都开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汪大器直奔主题,一开始就感叹郑董事长近来身子愈来愈差了,想必是这些年来担负公司重责大任太过cāo劳,如今也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就是啊!公司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发展,成才大哥这么多年来劳苦功高,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年纪大了不要紧,就这健康最重要。” “我这两年也老犯风湿病,走路都不大方便。” “汪老弟倒是精神爽健,好像从来不会感到疲倦啊!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 “不只年轻,汪老弟每个礼拜都会上健身房锻炼。” “我们应该多学习。” “是啊是啊!不过能者多劳,很多事情就要麻烦汪老弟扛起来了。” 一群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来说去就是在暗示郑成才老了,该下台了,现今已不是他的时代了,而汪大器犹如旭日当空,才干过人,正该由他担起领航公司的掌舵手。 “奇睿啊,汪伯伯知道你一向对公司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是吧?之前你还跟我说过想做个纯粹领股利的股东,把公司jiāo给真正专业的人……” “公司现在大部分的业务不都已经由汪总经理在处理了吗?”程思曼打断汪大器的话,巧笑嫣然。“汪总经理能者多劳,可代理董事长年纪轻轻,也应该多学习,多多累积经验,毕竟郑家是这家公司的创办人,也是最大的股东,有一天这公司的担子还是得由代理董事长挑起来。” 汪大器皱眉。“公司的最大股东不见得就一定要是实际的经营者啊,现在社会情况不一样了……” “可这是董事长的心愿,他希望由自己的儿子接班。”程思曼语气坚定,丝毫无惧众人的咄咄逼视。 其中一位董事恼了,愤然开口。“话不能这样说,就算郑家占有公司最多股份,可也不能由个败家子乱搞啊!大家都想让公司赚钱,谁愿意赔钱!” 这话说得可难听了,明明白白地戳破了平和的假象。 程思曼霍然起身。“陈董事,请你收回这句话!” “我为什么要收回?”陈董事火气很大。“程秘书,你在公司内的工作表现一向是有口皆碑,你敢昧着良心说,奇睿适合接掌这间公司?” 室内顿时一片沉寂。 人人都望向程思曼,见她容色微微刷白,都不怀好意地勾勾唇,看来就算对郑董事长最忠心的程秘书也没法为郑奇睿这个浪dàng子辩驳。 可他们错了,程思曼深吸口气后,不疾不徐地扬嗓。“我相信代理董事长,他现在只是缺乏经验而已,凭他的聪明才智,他很快就能熟悉公司业务,他最近已经比以前用功很多了,他很认真向上!请各位董事给他一个证明的机会。” 这番铿锵有力的言语掷落,众人都呆了,不敢相信地瞪着她。 朱佑睿也不禁出神,怔怔地望着程思曼神情凛然的侧颜,明明昨晚她还气他故态复萌,又跟损友跑去夜店寻欢作乐,可今日在这群老狐狸面前,她依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力挺他。 她和郑奇睿真的是这么好的朋友吗?如果她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郑奇睿…… 朱佑睿神智一凛,不愿再深思。 这时,老狐狸们回过神来,又发动攻击。 “程秘书,现在是开董事会,你又不是公司董事,凭什么说话?” “就是啊!代理董事长到底是谁?怎么真正该说话的人都不出声?难道现在能替公司作主的变成一个女人了?” 他们这是在质疑牝鸡司晨,质疑一个女秘书不该干政。 眼见程思曼脸色忽红忽白,一时进退不得的模样,朱佑睿心念一动,倏地站起身,挺拔的身躯犹如青松,伟岸昂然。 “是我授权她说话的。” 他淡定地宣称,清锐的目光如雷电般地扫视周遭一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冽杀气,那是他多年于腥风血雨的战场上所磨砺出来的。 这般气势震慑了一群瞧不起他的叔叔、伯伯们,个个面面相觑,眼神惊疑不定。 ☆、第23页 “我知道大家都担心我父亲身体不济,也担心我这个做儿子的扛不起这间公司,可身为领导者,并不是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只要懂得知人善任,一样能把公司经营得很好。” 有人嗫嚅地想反驳,他一个眼刀砍过去,对方满腔言语霎时噎住。 “就像以前,每位年轻的皇帝登基,总是会有一群富有经验的大臣们负责辅佐他,我相信有各位叔叔、伯伯们帮忙,有汪总经理的尽心尽力,我们公司一定能运作得很好。” 他这是把自己当皇帝,把他们当顾命大臣? 汪大器眼神凌厉,陈董事更是忿忿然吼出嗓。 “你别胡闹了!现在可不是在演大明王朝!” 大明王朝?朱佑睿讶异地挑眉,几乎有股冲动想反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来自大明朝?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举例而已。 他自嘲地勾勾唇,很快又恢复气定神闲的姿态。“道理是一样的,只要各位肯尽力协助我,我保证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你……你放屁!”陈董事脸色铁青。 朱佑睿只是淡淡一笑。“是驴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让大家耳目一新。” 众人哑然,就连程思曼也怔忡地盯着他。 这般顾盼自得的风采,这番条理分明的言语,果然不像从前的他,他……真的变了! 半晌,汪大器率先找回说话的声音,嘴角隐隐一抽,一字一句由齿缝间迸落。 “既然奇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再等三个月,你可别让我们这些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伯伯们失望啊!” 一锤定音,会议解散。 没能达到改选董事长的目的,一干老狐狸离去时面色都是不豫,程思曼目送他们,直到走在最后的汪大器也看不见人影后,她一颗高高悬起的芳心方才安落。 “怎么?你很紧张?”朱佑睿似笑非笑地问。 她蹙了蹙秀眉,神色复杂地望向他。“没想到……你会说出那样的话。” “佩服我了?对我另眼相看?”星眸熠熠,似是闪着笑意。 “谁、谁对你另眼相看了!”她呛了呛,忽然记起自己还在跟他闹别扭。“我可警告你喔,你大话都已经撂出去了,最好给我说到做到!这三个月,我会彻彻底底地锻炼你,你到时可别叫苦!” “知道了。”他继续含笑看她。 她被他看得颇不自在,粉颊不自禁地发烧,小小声地咕哝。“昨天……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 昨天的事!朱佑睿一凛,蓦地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你先回办公室吧!我得出去一趟。”语落,他转身就走。 “你又想偷溜去哪儿?!” 他没有回答。 她在他身后气得跺脚。 混蛋、混蛋、混蛋!才刚发出三个月宣言呢,结果一转身又不晓得溜去哪里偷懒了?她怎么就笨到相信那男人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程思曼冷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正咬牙切齿,不知如何宣泄郁闷时,谢弘扬轻轻敲了敲门。 “是你啊。”倏亮的眸光立即又黯下。 “怎么?你在等某个人?”谢弘扬似笑非笑。 她咬唇。 “听说我们大少爷刚刚在临时董事会上大发威啊!现在人呢?”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 对,就是不知道。她没好气地暗暗捏了捏掌心。“他说有事情要去办。” “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跷班去办?”谢弘扬一针见血。 程思曼听出他话里的讥刺,面色微变,却是一声不吭。 谢弘扬看着她冷然的表情,长长地叹息。“思曼,我早就说过了,人的xìng格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浪子回头那是戏剧里才会有的事。” “他真的……不一样了。”程思曼下意识地辩解。 “哪里不一样?” “他……”想起郑奇睿昨天晚上才又去混夜店,程思曼微微蹙眉。他究竟是改变了还是没变呢? “思曼。”谢弘扬上前一步,正yù说话,一道凌锐的嗓音率先落下。 “谢副理出入董事长办公室倒是挺随兴的啊!” 两人同时一震,回过头,迎向门口那道傲然挺立的身影。 “奇睿!”这声呼喊夹杂着埋怨与欣喜。 谢弘扬听出来了,眼神一黯,朱佑睿也听出来了,俊唇勾了勾,可目光落在谢弘扬身上时,却是犀利无比。 谢弘扬被他看得一窒,不知怎地,总觉得气势输了一大截。他懊恼地清清喉。“我只是来找思曼说几句话,既然代理董事长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办公了。” 他很识相地退下。 朱佑睿冷哼地撇撇嘴。 程思曼细心地关上门,回身瞪他。“你刚刚到底去哪儿了?” “我……”方才还凛冽的俊颜瞬间掠过一丝尴尬。 她狐疑地打量他,这才发现他双手一直藏在身后。“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他眨眨眼,似是在犹疑,深吸一口气,这才毅然决然地伸出右手。“这个给你。” “这是?”程思曼呆呆地接过,呆呆地注视着手里这一小盆仙人掌,绿色的荆棘丛里开出几朵细细的粉紫色花蕊,剔透可爱。 “我在……咳咳!”他不自在地干咳两声。“我在楼下花店选了很久,觉得这花开得比较像你,有气势。” 这花开得像她?程思曼愕然,又看了看这盆仙人掌花,顿时哭笑不得。 这意思是说她带刺吗?要调侃她带刺起码也送玫瑰花好吗?至少还有几分美丽娇媚的女人味,这丑兮兮的仙人掌是怎么回事啊?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丑怪?”她低声呢喃,话里含着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撒娇意味。 ☆、第24页 他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又咳了两声,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这又是什么?”她将仙人掌盆栽搁在办公桌上,接过纸袋打开来瞧,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有金莎巧克力球,也有巧克力口味的棒棒糖。 “你送我这些干么?”她莫名其妙。 他目光飘移,看来颇有些手足无措。“是……我爸说的,他说跟女人道歉就要送花和巧克力。” 她听了一怔。“所以你这是……向我道歉?”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很困窘也很不情愿似的。 一盆带刺的仙人掌和一袋乱七八糟的巧克力糖果,一般男人不会选择这样送东西给一个女人吧! 她忽然觉得好笑,忍不住就想逗逗这个道歉道得如此笨拙的男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向你……道歉。” “太小声了,再说一遍。” “我说对不起!”他倏地吼出声,见她莞尔,这才恍然她是故意整自己。他气恼地瞪眼。“女人,你满意了?” “满意了。”她笑意更浓,眉目都弯了,盈盈可人。 他心跳倏地乱了几拍,目光一落,看见她今日一如往常还是利落的长裤打扮。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昨夜她穿着短裤,那双润白如玉的美腿…… “其实你穿短裤满好看的。”他呐呐地说了真话。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整个人震住,脸颊悄悄地发热。 他没发现她的异样,皱了皱眉又补充道。“不过不要在外面穿,让别的男人看了不好。” “咳、咳!”她呛了呛,下意识地娇嗔。“难道只能给你看吗?” 这话一落,两人都想起昨夜他见她穿了短裤之后的反应,想起那个激情如火的亲吻……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粉红泡泡。 朱佑睿耳根微热,嗓音不觉粗哑。“还是别穿了吧。” “喔。”她的脸更红了,犹如一朵娇羞的芙蓉。“我们……嗯,我们开始工作吧!你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他点点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仙人掌花摆上窗台,巧克力糖果也收进包包里,俊唇一勾,星眸含笑。 两人和好之后,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 郑家住的豪宅小区里有健身房及温水游泳池,朱佑睿每天都会早起去运动,誓言练出一身强健的肌ròu,接着再冲凉、吃早餐,开车到公司上班。 除了继续上程思曼为他安排的一系列专业课程,他也更主动地参与公司业务,各部门的主管会议都能见到他的身影,本来大家认为他只是来当摆设,耍耍代理董事长威风的,没想到他几次发言都能切中核心,直指问题所在。 这下没有人敢小瞧他了,开会时格外战战兢兢,就怕他又突如其来地提出什么质疑,闹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汪大器原本听属下报告还不信,自己亲自跟他开了两次会后,也不得不认真以对,重新评估情势。 看来这个败家子是真的改头换面了,虽然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去郑成才这个万岁爷,自己依然是这家公司最有权威的九千岁,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他必须及早想出因应之策。 这晚,他深思熟虑之后,拨了国际电话给远在美国的掌上明珠。“明玉,你什么时候回台湾?” “我知道,爸爸的生日就快到了对吧?”汪明玉在电话那端撒娇地甜笑。“放心吧!我一定会赶回去替你庆生的。” “有没有帮我庆生不重要,主要是爸爸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郑奇睿爸爸要你把他给拿下来!” “什么?”汪明玉惊愕。“你是说那个败家子?” “对,就是他。” “我才不要!为什么要我拿下他?我又不喜欢他!” “可他从小就一直喜欢你,这些年来爸爸看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只要你从美国回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缠着你不放。” “那又怎样?”汪明玉高傲地冷哼。“他不是我的菜。” “明玉,你一向是爸爸的乖女儿,”汪大器放柔语气说服女儿。“爸爸需要你。” “是为了公司吗?我还以为郑伯伯中风后,公司大权势必都在你手上了。”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郑成才想培养他儿子当接班人。” “!就凭那个败家子?”汪明玉不屑。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好唬弄了。”汪大器语重心长。“你回来帮我,爸爸相信以你的魅力,绝对能轻易将他玩弄在掌心里。” “那还用说吗?”汪明玉娇哼,她素来自负美貌,对自己很有信心。 汪大器满意地微笑,他知道女儿这是答应自己的要求了。“那爸爸就等你回来喽!” 他挂断电话,目光犀利地闪烁。 他进春雨茗茶工作也有二十多年了,他一路往上爬,眼看离那把最高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他可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地放过。 这一仗,他无论如何都要赢! ☆、第25页 第七章 明月清风,流水淙淙。 郑家豪宅的露台上栽种着各色植栽花卉,夜色里疏影摇动,暗香盈转,一张藤编的桌几上搁着一套完整的黑底白瓷茶具,一个女子身姿婀娜,端雅而坐。 程思曼穿着一袭复古的短袖旗袍,裙摆及膝,白底镶黑边,一串缠枝花卉由衣襟斜斜地绣至裙身,深深浅浅的黑色宛如水墨泼绘,衬得她肤如凝脂。 朱佑睿还是初次见她打扮得如此慎重,润白的耳垂缀着小巧的珍珠耳环,樱唇点着丹色,发间簪着一只花蕊发夹。 想他之前还嫌弃二十七岁的她太老,现在却觉得这正是女子芳华最灿烂的时候,风韵妩媚,韶光清丽。 她正为他示范如何泡茶,平素见她泼辣强悍,没想到演示起茶艺竟这般庄重典雅,一举一动都如诗画一般,教人观之心旷神怡。 “这些泡茶的茶具你应该都知道吧?这是茶道瓶,里头收纳着茶则、茶匙、茶针、茶漏、茶夹等物,有个很艺术的别名,叫做“茶道六君子”。” 他看着她从茶罐里倒入适量茶叶于茶则上,再轻轻投入茶壶中,接着提起水壶注入沸水。 “冲茶时也是有讲究的,先稍微浸润一下,让茶叶舒展开来,然后将水壶由低向高,连拉三次,这就是所谓的“凤凰三点头”,主要是让茶汤浓度均匀,这三点头也有向客人三鞠躬之意,表示礼敬。” 利落地注完水后,她轻盈地掀起茶盖刮沫,再用沸水淋罐。 “要是担心分茶时分不匀,可以先将泡好的茶注入茶海,接着再一一斟入茶杯,最好能将茶海的茶平均分配到每个茶杯中,这样才是恰到好处。” 斟好了茶,她示意他可以品茶了。 他捧起茶托,先是观察茶汤颜色,再举杯闻香,最后方是品味啜饮。 程思曼看着他温润风雅的品茶动作,有些怔愣,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啊!他最厌烦喝茶时的这些规矩,每每当着他父亲的面批评这叫无聊、做作,气得郑成才恨不得痛扁这个不肖子。 可现在瞧他品茶时的姿态,简直可说是斯文儒雅,翩翩君子一枚啊! 要是朱佑睿知道程思曼心里在想什么,怕是会大笑三声,他从小便跟那些王公贵胄厮混,闲来也会学那些文人雅事,斗斗琴棋书画,尤其最爱斗茶。 斗茶时用的是流行于宋代的点茶手法,先得碾磨茶饼,以茶筅击沸茶汤,使茶沫与水jiāo融,泛起汤花,斗的便是谁能令汤花色白持久。但自从大明初期将贡茶茶叶由团茶改为散茶,这点茶的手艺就逐渐式微了,方才程思曼示范的茶艺就接近明朝用的壶泡法。 “你觉得怎样?”见他品了茶后久久不语,只是沉思地把玩着茶杯,程思曼主动开口问。 他扬眸,眼瞳黝黑深邃。 她心一跳。“不好喝?” “好喝。”比他想象的更加味甘汤美,她不仅泡茶的姿态优雅,泡出来的茶汤也是滋味深奥。 她笑了,眉目弯弯,簪花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秀丽娇美。 “还记得我第一次泡茶给你喝时,你可是很不给面子地整杯翻倒呢!”忆起往昔,她不禁娇嗔。 他扬了扬眉。“什么时候的事?” “对喔,你都忘了。”她彷佛感到遗憾地叹息,回味片刻,这才娓娓道来当年他们初次见面的不愉快。 一个六岁小女孩遇上一个九岁小男孩,被桀骜不驯的他给气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好像特别讨厌我,老爱欺负我,动不动就在我面前耍大少爷脾气。” “是吗?”朱佑睿眯了眯眸,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这些都是郑奇睿和她之间的回忆,不干他的事。他顿了顿,转开话题。“就是从那时候,我……我爸开始帮助你?” “嗯,要是没有郑伯伯,我可能连高中都读不起,多亏了他,我才有机会去念大学,也能好好安葬从小一手把我带大的nǎinǎi。” “你是你nǎinǎi养大的?” “是啊。” 程思曼幽幽地jiāo代了自己的身世,朱佑睿一直静静听着,虽然之前他便隐约知道她不是那种富家娇宠出来的千金娇娇女,可仍料想不到原来她小时候的家境会那般清苦,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nǎinǎi又在她升国二那年生了重病,其它少女恣意游乐、享受青春时,她放了学却得匆匆回家照顾nǎinǎi,做些零碎手工赚取生活费。 这样一步一脚印地熬过来,也难怪养成了她坚毅倔强的xìng格。 “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就在一间茶行工作,天天都会泡茶给人喝,那时候我就在心里许愿,将来长大后要成为像妈妈那样的茶艺师,泡出最棒最好喝的茶!所以郑伯伯邀请我加入春雨茗茶时,我真的很开心。” 也正因为如此,她和郑奇睿之间的“孽缘”才会更加纠缠不清吧。 一念及此,朱佑睿不觉轻哼一声。“你不觉得烦吗?” “哪里烦?”她不解。 “当我的顾命大臣啊!”他微微懊恼地撇嘴。 “喔,这个啊。”她笑了,明眸莹光流灿。“是有点烦,要不是看在郑伯伯对我有恩的分上,我好几次都想对你发飙,跟你说我再也不管你了。” “那你怎么还继续管呢?”甚至亲自飞到北京去将“他”带回台湾。 “不能不管啊!”程思曼敛下眸,茶杯里的茶都凉了,她一一倒掉。“其实你以前虽然不思上进,可人并不坏,内心还是很善良的,有时候我们在路上看见一些乞丐或是卖彩券的残障朋友,你都会不忍心多看,随手便把身上的钞票都给了他们,有一次还把一迭彩券全买了,结果一张都没刮中,被我笑了半天。” 朱佑睿皱眉,听出她话里藏不住的笑意。 ☆、第26页 “虽然我给你泡的第一杯茶,你发脾气倒掉了,可这几年只要有重要的事,你都会要求我泡茶给你喝,比如你考大学联考前一天、服兵役抽签的时候,还有想对暗恋的对象表白的时候……”她顿了顿,嫣然一笑。“你说很奇怪,我泡的茶好像有种魔力,喝了就会对自己有信心。” 朱佑睿的心脏怦怦地跳。 他怎么听了会觉得怪异呢?这不等于是说,郑奇睿每逢心情忐忑不安时,都会来寻求她的安慰? 郑奇睿是……喜欢着她吧!怕是那笨蛋根本没察觉自己的心意,而她也傻傻地只把他当成一个烦人的哥哥。 朱佑睿蓦地心烦气躁。 不知怎地,得知这具身体的原主对程思曼有意,他好像……有点不爽,很类似他面对谢弘扬时的感觉。 “你也来学学怎么泡茶吧!”程思曼忽然盈盈起身,和他jiāo换位子。“身为茶家少爷,你到现在还不会泡茶,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他怎么不会泡茶?只是他擅长的不是现代的冲茶法。 朱佑睿和程思曼擦身而过时,闻到她身上清淡的幽香,心神一dàng,脑中忽地灵光乍现。 “对了,下个月不就是我们公司创立三十周年纪念日吗?” 程思曼一愣。“对啊,怎样?” “我记得昨天跟负责的主管开会,他们说要办一场品茶宴,邀请各界名流来参加。” “嗯,是这样没错。” “我在想,既然要办品茶宴,不如顺便展示茶艺,推广茶道文化。” “这还用你说?他们早就安排了茶艺表演。” “我说的不只是你刚才表演的那一套。”他解释。“我想办的是时光茶席,就像穿越一条时光隧道那样,走过不同的茶席,体会从古到今的饮茶文化,从唐代的煮茶、宋代的点茶到明清的冲泡茶,再配合展出古今常用的各种茶具……” “对啊!”她惊喜地拍手。“这样不仅是展演茶艺文化,也是在帮公司做形象,我们还可以邀媒体来采访,写宣传稿,顺便也在茶宴上推出公司的新产品。” “重点是整个节目要怎么规划,还有从哪里找来这些展示的茶具和表演人才。” “茶具没问题,公司有很多收藏,到时候只需要布置好展场,挑选适合的来展出就好了,倒是负责各种茶艺表演的人,需要一点时间去寻找。” “不过距离创立纪念日只剩两个礼拜了,来得及吗?” “只要有心,一定来得及!” 两人愈说愈兴奋,茶也不泡了,回到客厅打开笔记型计算机,开始撰写详细企划,脑力激dàng,截长补短。 这一谈便谈到了深夜,朱佑睿肚子饿了,学着煮泡面吃,在面里撒了葱花,打了颗蛋,香气四溢,惹得程思曼也食指大动。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争抢一锅泡面,吃得唏哩呼噜,乐趣横生。 “最后一口我要!”眼见一锅泡面要空了,程思曼手脚伶俐地抢过来,霸道地宣告所有权。 “这面可是我煮的!”朱佑睿不服气。 “那又怎样?”她朝他俏皮地吐吐舌头。“我以前没煮过东西给你吃吗?也该是你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哪有女人这样抢东西吃的?”他鄙视她。“你也不嫌难看,枉费你今天晚上穿得这么漂亮!” 她一愣,视线下意识地一落,扫过自己身上这件专门订制的旗袍。“我漂亮吗?”她轻声问,带点不寻常的傻气。 他一怔,不说话了。 不是因为不想开口赞美她,而是心跳忽然乱了起来,血流在胸臆中沸滚,教他一时噎住了呼吸,张嘴也吐不出言语。 她以为他是吝惜称赞自己,嗔恼地横他一眼。“小气!” 他小气? 他分明是个心胸广阔的伟丈夫,哪里小气了? 这女人说错话,该罚! 朱佑睿心念一动,蓦地伸手抢过她手里那只锅子,随手放在桌上,接着拽扣那纤细的皓腕,近乎蛮横地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 她吓一跳,直觉想推开他,脸颊晕染霞色。“你……干么?” 他想干么? 他凝视她,墨眸如最深幽的古潭,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魅惑。 她不觉屏住气息,心韵乱不成调。 他低下头,用拇指轻轻揉捏她的唇,语音沙哑。“你说错话了。” 墨睫轻颤,犹如受惊的蝴蝶翅膀上下扑闪。 他看得心驰神摇。 “该罚……” 方唇缓缓低下,一寸一寸地接近那柔软的樱瓣,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xìng感地撩拨着。 他要吻上她了! 明明有了警觉,明明告诉自己该躲开,可身子却是酥软地偎靠着他,动弹不得,唇瓣似惊似盼地颤着。 倏地,一声清脆的叮铃声响惊醒她迷惘的神智。 “好像……有人LINE你……”她提醒他。 “不管他。”他追逐她闪躲的唇。 又是一声叮铃。 “真的……不可以。”她羞赧地推他。“我们是朋友……” 朋友就不能亲吻吗?他微微皱眉,眸光闪烁,似是失落又似懊恼,竟有种可爱的孩子气。 她心口一软,柔声说服他。“万一是你爸在医院有什么事呢?” 他重重叹气。 她相机离叫他的怀抱,隹起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机一看,容色瞬间刷白。 “怎么了?”他察觉她的异样,跟过来看。“是谁传来的讯息?” “是……汪明玉。”她涩涩地回应。“她说她要回来了。” ☆、第27页 “她是谁?”他不解。“她回来关我什么事?”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凝睇他,许久,微哑地扬嗓。“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你有个喜欢的人吗?” 他皱眉。“你的意思是……” “就是她。”她语声怅惘。“她就是你心里的人。” 周末,夕阳西下的黄昏天际霞光蒙媚,汪家在位于海边的别墅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烤ròu趴。 这是为了庆祝汪大器五十大寿,邀请的宾客都是春雨茗茶的各级主管以及特别优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职员,看得出来他有意藉此拉拢人心,更加巩固自己在公司的声望。 他本以为自己肯定是寿宴上的男主角,被人阿谀逢迎不在话下,可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和他同样出风头,身边围了一大群人,犹如众星拱月。 这个抢走寿星风采的人正是朱佑睿,公司近日传言他大少爷浪子回头,奋发圆强,再加上他本身相貌俊帅,轻易地便收拢了一群女同事的芳心,而在他提出“时光茶席”的企划案后,原本对他心存不屑的部分男同事们也起了倒戈之意。 说不定这位花花公子将来真能成为春雨茗茶的接班人呢!虽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现在情势未定,他们这些小咖还是两边下注得好。 烤ròu趴办得热闹,衬着晚霞海涛,气氛极是欢快,可几位敏感的宾客仍能感觉到席间暗潮汹涌。 朱佑睿陪着应酬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在程思曼的协助下,摆脱了包围圈,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烦了?”程思曼斜眼睨他。“我还以为有那么多莺莺燕燕缠着你,你很得意呢!” “有什么好得意的?”朱佑睿翻翻白眼,只觉得自己被挤得热出一身汗。 程思曼噗哧一笑,将一盘烤好的ròu递给他。“呐,留给你的,香肠和鸡腿都烤得不错,你吃吃看,还有你最讨厌的青椒。” 青椒?他好像没吃过,这是郑奇睿讨厌的食物吧。 朱佑睿皱眉,瞪着那烤得酥软微焦的青椒,不知怎地,虽然没尝过也能想象出邵味道,顿时感到些许反胃。“你明知我讨厌还给我?” “不可以挑食!”她将青椒串送入他嘴里。“吃ròu也要搭配蔬菜,这样营养才能均衡。” 他咬了咬,也不算太难吃,就是有股腻人的菜味。 他努力咽下去,吐了吐舌头透透气。 这孩子气的反应令她笑了,明眸弯成月牙儿,莹莹灿亮。 她笑起来真的挺可爱的,整个人像年轻了好几岁,带着些青春少女的俏皮与纯真。 他喜欢看她笑。 朱佑睿也笑了,浅浅地勾着唇,笑得迷人俊雅,衬着他那小麦般的肤色,有种阳刚的男xìng魅力。 程思曼的心韵霎时漏了一拍,她慌张地别过头,不敢再看他。 “奇怪了,怎么女主角到现在还没登场呢?”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她故意低声嘟囔。 “谁啊?” “还有谁?汪明玉啊!” “她啊。”朱佑睿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听他这满不在乎的口吻,程思曼倏地恼了,转回头来瞪他。“你别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你现在是失忆了记不得,以前你可迷恋她了!” “是喔?”他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态度。 “就是!”她冷哼。“而且你一看见她,整个人就像苍蝇见到蜜糖,嗡嗡地缠着不放,一点格调也没有!” “怎么可能?”他不信。 “就是可能!”她怒视他,明眸异常闪亮,彷佛焚着火光。 居然气成这样? 他挑挑眉,不禁莞尔。“不管我以前怎么样,总之我现在一点都不记得那女人是谁,也绝对不会被她迷惑。” “最好是这样啦!”她哼哼。 剑眉又是一挑,他走近她,刻意低头在她鬓边耳语。“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 “嗯?”她疑惑地抬眸望他。“是啊,怎样?” 星眸含笑。“那你干么吃醋?” 她一窒。“我、我哪有吃醋!我干么吃你的醋?” 他耸耸肩,气定神闲地笑。“嗯,你干么吃醋我不知道,我只闻见这空气中有股酸酸的味道,只看见有人眉头皱得跟酸梅一样。” 她闻言一惊,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抚平自己的眉头,可眼角余光一瞥,见他笑意更浓,倏地警觉,悄悄捏握双手。 “我……没有。”她弱弱地辩驳。 “你有。” “没有。” “有。” 这幼儿园等级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她才不陪他耍白痴呢! “郑奇睿!”她气呼呼地摆出泼辣姿态,意图藉势压人。 可他一点也不怕,嘴角勾得更弯了,嗓音低低哑哑的,宛如在深夜里被撩拨的大提琴。“叫我“睿”。” “什么?”她愣了愣。 “睿。”他再次示意,语气带着诱哄。 她蓦地心跳一停,忽然觉得两人靠得太近,急忙往后退一步,他也跟着追上前一步。 “曼曼。”温醇的气息在她耳畔吹拂。 她觉得耳朵好痒,芳心更因他这声亲密的呼唤而骚动不已。 他、他、他……疯了吧!怎么突然这样喊她? 正不知所措时,远处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踢踢踏踏,犹如鼓声在她心头敲响。 她震住,直觉往蹄声来处望去,果然看见细白的沙滩另一端,一个长发美女从容地骑着白马奔驰,霞光掩映,显得那身姿格外帅气妩媚。 “女主角到了。”她呢喃。 “她就是汪明玉?”朱佑睿眯了眯眼,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她骑马的英姿确实好看。 程思曼望向他,胸臆漫开复杂的情绪。“她念高中的时候,曾经参加过马术比赛,你为了追求她,也跟着学骑马,结果差点摔断腿。” “这么逊?”朱佑睿不敢相信。 “就这么逊!”她娇哼,狠狠瞪他一眼,别过头去。 ☆、第28页 该不会又吃醋了?朱佑睿好笑,刚想调侃她几句,汪明玉已骑着马来到两人面前,她勒住缰绳停定,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 “好久不见了。”她甩了甩飘逸的长发,问候的口吻自有一股傲气。 朱佑睿皱了皱眉,俊颜抬起,双眼shè出清锐的眼刀,汪明玉猝不及防,一时被他凛冽的气势压制。 只是那如寒冬般的眼神在看清她的脸后,倏地褪去冷意,转成一抹迷惘。 月薇? 朱佑睿骇异地瞪着骑在马上的女人,一身劲酷的咖啡色骑装,长发绑成一束,除了穿着打扮不同,她活脱脱就是他过世的元配赵月薇! 回忆如潮水在脑海涌动,他想起了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然她是他主动求娶来的,可并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听说她貌美多才,秉xìng温柔,又是出身名门望族,祖父是当朝内阁次辅,父亲是礼部侍郎,长兄入了翰林院,一门清贵。 成亲那年,他十八,她十六,年少夫妻,相敬如宾,他敬她、重她,却怎么也无法爱她,比起她,他更爱在沙场上征战杀伐,比起经营夫妻间的情分,他更渴望建功立业。 两年的婚姻生活中,他伴在她身边的日子不足两个月,最后,她为了生下他的孩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据说她临终时,喊的是自己的爹娘,不曾唤他这个夫君一声。 她怨他吧! 她是否在临去前,心里厌他、憎他,甚至后悔嫁给了他? 他不知道她的想法,只知道自己从此再也未曾动过续弦的念头,他是怕了…… 有人悄悄扯他衣袖。“你发什么呆?” 他一震,恍惚地从遥远的过去回神,凝视眼前的女子。 程思曼秀眉颦蹙,樱唇微嘟,明眸嗔恼地瞪他。还说不会被迷惑呢,现在可不是看人家看呆了? 朱佑睿定定神,无暇对她解释,只是继续打量汪明玉,试着找出她和赵月薇的分别。 瞧这女人满身的张扬傲气,月薇却是贤慧婉约,除了容貌之外,两人身上再无半分相似之处。 心头的怅惘缓缓淡逸,他确信汪明玉和月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像思曼不是香雪,而他不是这具身躯的原主郑奇睿。 可想想也实在奇怪,为何他会在数百年后的时空,遇见外貌这般相像的人呢? 莫非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汪明玉高高坐在马上,对他惘然出神的反应十分满意,她就知道凭自己的美艳,这个笨蛋少爷还不手到擒来?方才那一瞬间的冰冷气势只是她的错觉吧! 这时,一个佣人牵了另一匹棕色骏马过来,汪明玉轻轻甩了甩手上的皮革马鞭,美眸流媚,艳光照人。 “奇睿,跟我跑一阵吧!让我看看你骑马的技术有没有进步一点?”甜腻腻的嗓音似挑衅,更像勾引。 朱佑睿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正yù点头同意时,程思曼抢先开口。 “我来!我来陪你赛马!” 这话一落,另外两人同时一怔,汪明玉不豫地蹙眉,朱佑睿也顾不得回忆往昔了,眼神玩味地瞥向程思曼。 “看什么看?”她暗暗掐他手臂,小声地警告。“别因为看到美人就逞强昏头了,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万一又摔下马怎么办?” 他低头凝视她,笑意在眸中辉耀如宝石。“你怕我受伤?” “我是怕你在这么多职员面前丢脸,到时他们又对你失望。”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径自就拿过那佣人手上的缰绳,左脚踩上马蹬,小心翼翼地上马。 她今天穿着件白衬衫,领口系着蝴蝶结,衣襟和袖口都缀着蕾丝,下半身则是一条绣着银色花叶的丹宁长裤,看来颇有几分贵族气息,骑在马上倒也显得英姿飒爽。 只是瞧她上马姿势战战兢兢的,九成九是个新手。 “你真的会骑吗?”他忍不住问。 “比你会骑!”她朝他皱皱鼻头,转向汪明玉。“我好久没骑马了,很想试试看,明玉你不介意吧?” 汪明玉看着她笑盈盈的容颜,又看向那个明显为她担忧的男人,胸口一窒,暗暗一恼。 明明方才这大少爷眼里还只有自己呢!现在却只紧盯着她不放……可恶! 从小到大,汪明玉向来是异xìng仰慕的焦点,她习惯受人注目,所以此刻朱佑睿轻忽她,让她很不高兴。 “既然你想试,那我们就比一场吧!”她倨傲地抬起下巴。“就在这沙滩上来回跑一圈,我让你先。” “好,承让了!”程思曼也不嗦,踢了踢马腹便开跑,不一会儿便拉开了距离。 汪明玉冷冷一笑,这一点距离她还不看在眼里,她若有所思地瞥了朱佑睿一眼,又等了好片刻,才不慌不忙地追上去。 程思曼的骑术自然比不上她,很快的,两人便并驾齐驱,又过了一会儿,她便遥遥领先,经过朱佑睿时,她志得意满地看了看他,没想到他根本没看她一眼,一径紧盯着程思曼。 她顿时恼了,生平初次被男人漠视得如此彻底! 愈想愈不甘心,她趁着与程思曼jiāo会时,有技巧地拿马鞭抽程思曼的坐骑,接着又用马靴用力踢那匹棕马的后臀。 马儿受到挑衅,脾气发作,撕鸣一声,撒蹄飞奔起来,一面跑,一面急遽跃动,试图将骑在自己背上的程思曼甩下去。 她一时惊慌,只能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不放,这下更激怒了那匹马,动得更激烈了。 朱佑睿看得怵目惊心,扬声喝道。“思曼,冷静点,拉好缰绳!” 棕马冲入人群,惊叫声此起彼落,程思曼努力想安抚暴怒的坐骑。“你怎么了?你别生气啊!停下来,求求你快停下来……”她试着想拉住缰绳,可只要她一动,身子便会摇摇yù坠,她吓得只能继续搂紧马脖子。 “救我……睿,救我……” 她颤着嗓子,音量并不大,可朱佑睿清晰地听见了,他胸口一拧,只觉得心急如焚,扑扑地跳。 ☆、第29页 她绝不能出事,他不想见她受伤…… 他倏地咬牙,随手便抓起一把烤ròu钳朝那匹棕马挥舞,马儿将这举动视为挑衅,昂首嘶叫着向他奔来。 糟糕,会撞上的…… 程思曼放声惊喊。“睿!你快闪开!” 他却不避不闪,立定原地等马儿过来,众人都是面露惊惧地看着这一幕,就连始作俑者汪明玉也顿觉后悔。 她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万一那个大少爷被撞伤…… 千钧一发之际,朱佑睿看准时机,身形灵巧地一挪,左手拽住缰绳,先疾跑几步再利用离心力一个回旋,翻身腾跃,利落地上马,跟着牢牢地控制缰绳,使劲勒住马首。 不过半分钟,他便完全驯服了躁动的棕马,旁观的众人目眩神驰,几乎不敢相信这幕英雄救美的画面正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上演,汪明玉更是看得眼神绽出异样神采,娇容微微晕红。 朱佑睿无视群众的惊奇,只是弯身关切怀中的佳人。“曼曼,你怎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我……很好。”程思曼气喘吁吁地转头,惊吓未退的容颜仍苍白着,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娇弱。 他微笑,不禁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颊。“放心,已经没事了,你安全了。” 她怔怔地凝睇他,那双墨眸漾着温柔的波光,令她不自觉地感到羞赧,耳畔隐隐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大家都在看他们…… 她慌得将脸蛋埋入他的胸怀,他彷佛感觉到她的娇羞,低低笑了,轻轻踢了踢马腹。 两人一骑,潇洒地远离群众的视线,天边明月初升,光华澄澈,映得那亲密相依的剪影如诗如画,扣人心弦。 第八章 观星踏浪原来是这样的FU. 程思曼坐在马上,感觉身后的男人双手松松地环着自己,随着马蹄踢踏,两人的身子不时碰触,偶尔他低下头来说话,那微凉的唇瓣彷佛就在鬓边轻轻地擦过,这暧昧的氛围令她的芳心不争气地阵阵骚动。 她毕竟是个女人,虽然从小忙着半工半读,照顾nǎinǎi,长大后又努力在公司力争上游,无暇分神,可午夜梦回之际,她偶尔也会幻想跟一个男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总觉得心里有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却不曾清晰,直到一个多月前,她从北京带回失忆的他。 彷徨的芳心瞬间有了去处,也渐渐懂了甜蜜与酸楚。 是恋爱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 她喜欢上广这个英勇救了自己的男人吗? 马儿载着她摇晃的心,走在潮来潮往的沙滩上,月轮圆满,月光如水,在眼前洒落一片晕蒙银光。 她喜欢上了他,可他喜欢的,却不是她…… “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她闷闷地低声问。 “什么?”他没听清,倾下身子。 她感觉到他的体温,耳朵热热地发烫。“那次你摔下马差点断腿后,明明说过以后再也不骑马了。” 是吗?朱佑睿听着怀中佳人的咕哝,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郑奇睿那家伙也太没用了吧!男人怎么能因为摔了一次、两次就失去勇气? “你是为了汪明玉偷偷练的,对吧?”她细声细气地质问,话说到后来,隐约化为一声叹息。“你就这么喜欢她啊。” 他哪里喜欢汪明玉了?要不是那女人长得像月薇,他连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朱佑睿嘲讽地轻嗤,转念一想,玩味地一勾唇。“不管我是为谁练的,我刚刚可是不顾危险地救你,你不感动吗?” 感动是感动,可是…… 程思曼郁闷地咬唇。 朱佑睿察觉了她微妙的心思,俊唇一咧,笑出一口爽朗的白牙。“曼曼,你以前不在乎的,对吧?” “什么?”她不解。 他俯下头,几乎是贴着她耳畔低语。“以前就算我痴恋那个女人,你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吃醋,对不对?” “我……”她一窒,耳朵霎时浮染粉色。“就说了我没吃醋!”死不承认。 但他可没那么容易被她糊弄。“你喜欢现在这个我。”他用志得意满的口吻说道。 “你……”她很想理直气壮地反驳,可话到嘴边偏偏气弱,只能小小声地辩驳。“我以前也没讨厌你啊。” “那不一样!”他蓦地提高声调。“以前和现在感觉不一样。” “你……干么啊?”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了?“干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你喜欢我。”这是肯定句。 这人好烦哪!要不是因为实在害羞,程思曼真想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有时候含蓄就是美,他不懂吗? “怎么不回答我?”他还非要听到答案不可。 她急了,心脏慌慌地跳,正好马儿顺着沙滩往斜坡上走,眼看前方就是大马路,路旁有个卖冰淇淋的小贩。 “呐,我请你吃那个。” “什么?” “你走过去就知道了。” 她指引着方向,催促着他往前行,不一会儿就来到路边,她很想帅气地下马,可方才被马拖着跑的恐惧未散,眼见离地面还有一段不小的高度,不禁犹豫。 ☆、第30页 “我要下去。”她央求。 “下啊!”他好整以暇。 “下不去。”她小声说。 “怎么会下不去?你之前怎么上来的,现在就怎么下去啊。”他凉凉地戏谑。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他,只见他一双如墨玉般璀亮的星眸在月色里闪闪发光。 求我啊! 他的眼神如是说。 她胸口噎了口闷气,就是倔强地不肯求他。 他微微一笑,利落地跃下马,只留她一人坐在马上,她不觉有些胆颤心惊,总觉得这匹坏脾气的棕马说不定等会儿又要发飙。 她认输了,朝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嗓音细微如猫咪喵呜。“抱我下去。” 他笑了,觉得她局促地向自己求救的模样实在好可爱,猿臂一展将她抱下马来,顺手将那娇软的身子用力揉了揉。 “傻丫头!”他柔柔地取笑她。 “我才不是丫头呢!”她轻声抗议。 是啊,算起来她比他真实年龄还大三岁呢! “老女人。”他揶揄。 她顿时被惹恼了,有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对他张牙舞爪地喵喵叫。“谁说我老了?你比我大三岁,你更老!” 这家伙是故意找碴吧?明知女人对自己的年纪最敏感! 她气哼哼地瞪他一眼,撇过头不理他,径自走向卖冰淇淋的小贩,买了两支综合口味的冰淇淋。 朱佑睿将棕马系在一根电线杆上,好奇地跟过来看,他知道这东西吃起来冰冰凉凉的,却从未尝过。 “这就是冰淇淋?”他接过其中一支由香草和巧克力堆砌出来的冰淇淋,光是闻着浓浓的nǎi香就觉得美味。 “你别一副没吃过的表情好吗?”她没好气地嘲谑他。“明明以前念书时最爱吃的。” 他笑笑,也不跟她辩,嘴唇一张,含了一大口,绵密甜腻又冰凉的口感教他啧啧称奇。 两人边走边吃,走回海滩的入口,靠坐在木头围栏上,相较于他大口大口的豪迈吃相,她却是用粉红色的舌尖一小口一小口珍惜地舔着。 月光如水,海风徐徐,远处隐约有浪涛声回旋,墨蓝的夜幕上缀着点点星子,眨着迷蒙的光芒。 “感觉不错吧?”她笑道,举高一条藕臂,在空中愉快地摇摆。“这样边吹海风边吃冰淇淋,天上有月亮还有星星,这就是人生的小确幸啊!” “什么是小确幸?” “就是小小的、却是确实的幸福。” 小小的、确实的幸福? 朱佑睿咀嚼着这三个字,反复琢磨话中涵义幸福,这是他身为明朝人时从不曾有过的追求,可来到这数百年后的时空,他发现自己竟能有所体会。 是的,能这样坐着吹海风、吃冰淇淋,能够跟身旁的女人说些痴痴的傻话,就是幸福! 如若不是她,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就因为有了她,他才觉得周遭处处是惊喜,才能够带着喜悦和好奇的心情来体验这个世界的一切。 因为有她,他不再觉得自己漂泊无根…… “哪有人像你这样吃的啊?真粗鲁!”眼看他大口大口吃着冰淇淋,吃得满嘴都是rǔ霜,她又好气又好笑,就想逗逗他。 “又不是小狗,干么用舔的?”他不以为然。 “这样才能细细品味啊!” ,娘娘腔! 他冷笑两声,正想发表一番高见时,转头见她用舌尖在唇缘上舔了一圈,不经意间的媚人诱惑教他喉咙霎时发干。 原来如此!他顿时领悟了吃冰淇淋的最高宗旨。 那就是…… 他凑过去,张嘴含住了她沾着冰淇淋的唇瓣。 她惊愕得僵住身子,他顺势更偎近她,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尽情卷绕那甜蜜冰凉的好滋味。 “嗯、嗯……”她不自禁地嘤咛。 这声娇吟更加惹得他情动难抑,加重了亲吻的力道,没拿冰淇淋的右手揽抱住她的后腰,将她紧紧压贴向自己的胸膛。 经过这段日子的锻,他胸口的肌ròu已变得结实许多,和她绵软的rǔ房贴在一起,刚柔jiāo会,奇妙地契合。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昏沉之际,程思曼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像手上的冰淇淋开始融化,甜甜腻腻地依着男人健硕的身体,不想离开。 他转过头,顺着她晕红的脸颊吻上耳朵,舌尖舔过耳窝。 她惊得全身颤栗,挣扎地躲开。“不行,不行……” 她敏感的反应令他兴奋,更加放肆地舔吮她耳窝,她慌得抗议,殊不知那一声声似哭非哭的呻吟反而更激起男人的兽xìng。 “叫我的名字。”他哑声诱哄。“曼曼,叫我。” “睿……”她知道他的意思,不是要她连名带姓地叫,只要最亲密的那个字。 “睿……” “乖,你好乖。”他张大嘴咬了口冰淇淋,接着随手将甜筒丢在一边,双手将她搂在怀里,将满口冰甜喂给她。“曼曼,好吃吗?” 他的嗓音黏糊糊的,她的心也黏糊糊的,融成一团。 “嗯,好吃。” “你也好吃。”他低哑地说着让她听了浑身发烫的情话。“好甜,好软……” “睿,我头晕……”再这么缠绵地吻下去,她会在这里昏倒的。 朱佑睿也意识到这里不是接吻的好地方,随时都会有路人经过,太不隐密了。 他深深地呼吸,试着寻回自制力,可急促奔腾的心跳却缓不下来,还有越发激烈的趋势。 他觉得全身冷颤,渐渐地透不过气来,脑袋钝钝的,一下一下剧烈地抽痛,脑海深处似传来遥远的呼唤。 “睿,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程思曼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惊慌地抚摸他苍白的脸庞。 ☆、第31页 “我……”头痛!好痛好痛,痛得似要崩裂了。 他猛然抱头,痛得弓身缩成一团,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灵魂恍如坠入时把的黑洞,飞快地抽离。 “睿,你别吓我啊!睿……” “曼曼,好冷……” 半梦半醒间,朱佑睿只觉得全身冻冷,一阵一阵地发颤,恨不能将自己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抵御这可怕的寒意。 “你醒了吗?”一道清甜的嗓音如水,悠悠地在他耳畔流淌,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抚上他流露痛楚的脸庞。 “好冷……”他一把拽住那小手,将那绵软的娇躯拥入怀里。 那人只穿了件薄薄的衣衫,温顺地任由他揽入怀抱,软嫩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 “还冷吗?” 他感受着那细致的肤触,嗔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似乎……是梅花的味道? 有了这个人体暖炉,他忽地不那么冷了,一股暖流悄悄地在体内流窜。 “曼曼。”他满足地低唤。“抱着你好舒服……” 怀里的娇躯轻轻一颤,他感觉到了,将她搂得更紧,下意识地寻觅着她的唇,温柔地吮了吮那软软的唇瓣。 她又是一颤。 他的心暖融融的。“好甜,好香……” 方唇从她的唇移开,细细地啄吻她的脸颊,接着蜿蜒而下,在她优美的颈窝徘徊流连,然后又回到她的唇,撬开微颤的贝齿,卷绕着丁香小舌嬉戏。 她似乎想躲,又彷佛害羞地迎合,似叹非叹的嘤咛勾得他更加情动,吻得更深更激烈,几乎像是想一口吞下她。 他的大手也自有主张地探入她的衣襟内。 “怎么办?”他在她耳畔重重地喘息。“我想要你……” 她身子一僵,跟着又轻颤不止,好半晌,她才细如喵呜地低喃。“那你……要了我吧。” 他倏地倒抽口气,下腹的情yù顿时翻腾汹涌,他狠狠地吻住她,用力夹住她的双腿,恨不能将她整个人揉进骨子里,痛痛快快地爱一场。 “不可以……”费了好大的劲,他好不容易才寻回一点理智。“我们……还没结婚。” “结婚?” “嗯。”他难受地抵着她的额头,粗粗地喘息。“我想……娶你为妻。” “你……” “曼曼,嫁给我好吗?我想正大光明地要你,我不想跟那些人一样玩一夜情……” “你醒一醒!”她开始认真地推他。“放开我。” “曼曼……”他茫然不解。 “放开我,我……不是曼曼……” 朱佑睿猛然睁开眼,室内光线昏蒙,只有床旁的灯架上挂着一盏油灯,火光荧荧,摇曳着暗影。 他身下躺着一个曲线窈窕的女人,分明就是曼曼的相貌,但那长长的青丝,那秀致的蛾眉…… 她不是曼曼! 他陡然起身,像躲开什么脏东西似地退后。 “你是谁?” 她望着他近乎嫌恶的表情,水眸氤氲着迷雾。“妾身是香雪。” 香雪! 朱佑睿悚然大惊,急急翻身下床,清锐的眸光环顾周遭,这熟悉的摆设以及鼎炉上焚着的安神香…… 这里是郡王府,是他起居的正房,他回到大明朝了! 他骇然寻思,忽地感觉头晕目眩,连忙扶着墙在窗边的卧榻上坐下。“我……没死?” 他以为自己死了,才会“借尸还魂”到五百年后的郑奇睿身上,难道不是吗? “爷只是中箭昏迷,箭上韵了dú,太医为您祛了dú,您却一直昏迷不醒。” “那现在我怎么又醒了?” “皇上请了位方外zhēn rén,为您作法招魂。” 作法招魂?朱佑睿惊愕不已。 香雪小心翼翼地察看他的脸色,又低声补充了句。“爷昏迷至今,已三月有余。” 他昏迷三个多月了? 朱佑睿不敢相信,掀开帘幔往窗外一瞧,果然已经不是他陪小皇帝游猎时的初秋景色,窗边的老树叶都落尽了,枝头凝着冰晶,一片银白。 他在那里也不过待了一个多月,而且是晴朗燠热的夏天,回到此处,季节却是已由初秋来到隆冬。 是因为那只是黄粱一梦,不觉岁月匆匆?又或者是他的灵魂经过扭曲的时光隧道所致? 梦耶非耶? 朱佑睿魂不守舍,只觉得胸口强烈地揪拧成一团,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本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也曾心心念念想返回大明朝,可如今置身于自己熟悉的地方,他却宛如迷途的孩子,不知何去何从。 “曼曼……”他沙哑地低唤,右手紧紧抓抚心口。 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吗? 他怅然转头,望向那个规规矩矩端跪在榻上的女子,明明生得和曼曼一样的容貌,却不是她。 “你如何会在我屋里?” 夜半爬床,她竟如此下贱吗? “不是的!”见他眼神变得yīn沉,她猜想到他必是对自己不屑,慌忙辩解。 “是皇上……吩咐我来照顾爷的。” “皇上说的?” “是。因为zhēn rén说您的魂魄尚不安定,他虽然用了一块银锁暂时替您压着,但怕是还有危险,zhēn rén说您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纯阳之人,需有个纯yīn之人相伴,yīn阳调和,乾坤合一,方可免于您再一次散去三魂七魄。” ☆、第32页 银锁?! 朱佑睿摸了摸,果然在自己胸口摸到一块挂在脖子上的银锁,锁上刻着奇诡的文字。 “那是石鼓文。”香雪彷佛看透他的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虑,轻声解释。“据说是古时的刻石文字,如今已失传。zhēn rén说您得时时挂着这块银锁,须臾不离,等他寻来足以镇魂的上古玉石,便会再次为您施术作法。” 无稽之谈! 若是从前,朱佑睿肯定不信这鬼神之说,可经历过时光来回这一遭,他不敢那么肯定了,或许这世上真有人力不可理解也不可掌握之事。 他把玩着挂在身上的银锁,抚弄着那一个个宛如咒语的古老文字照那zhēn rén所言,若是他拿下这块银锁,魂魄或许会再一次飘离。 那他有可能再回到曼曼身边吗?又或者就此魂飞魄散,烟消云灭? 他可以冒险吗?该冒险吗? “皇上要是知道爷醒来了,一定会很高兴。”香雪蓦地幽幽扬嗓。“这些时日,他每过几日便要过府来亲自探望您。” 是了,还有小皇帝! 朱佑睿心神一凛,在解决某些事情前,他不能离开。' “我饿了,吩咐厨房弄点东西来吃吧!” 听说朱佑睿醒了,小皇帝大喜,无心再议朝政,随口敷衍了内阁几位大老后,便急匆匆地出宫,往郡王府赶来。 郡王府里开中门迎贵客,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朱佑睿意yù跪地拜迎,小皇帝一把扶起他。 “得了!你才刚醒过来,这身子还没养过来呢,别跪来跪去地劳神了!你这么快就能下床了吗?可有哪里不适?” 朱佑睿心弦一动,他能听出小皇帝对自己的殷切关怀。“托皇上的福,臣一切安好。”他淡淡一笑。 “少跟朕打这种官腔了!咱们是什么jiāo情?”小皇帝又气又笑,眉目舒展而张扬,看来像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天气冷,咱们进屋里聊,别冻坏你了。” “臣哪有这般虚弱?臣在屋里预备了酒席,谢皇上救命恩典。” “朕哪有救你的命啊?”小皇帝蓦地面色不豫。“那日若不是你一心一意地想替朕追那刺客,也不会……” “可查出刺客的来历?” “说是附近的盗贼心生不满,犯上作乱,敢情是唬弄朕呢!” 朱佑睿心下一琢磨,便知小皇帝对此调查结果很是不满,但朝中情势复杂,很多事情不宜挑明,也只能暂且压下。 “别谈这些糟心事了!”小皇帝拍拍他的肩。“你能醒来,朕极是欢喜,今日你喝茶,朕酒,咱君臣俩痛快喝一场!” “为何臣只能喝茶呢?” “你这刚自昏迷醒来的身子想喝酒?朕怕你一醉不醒呢!” 这话虽是玩笑,但朱佑睿仍听出小皇帝那隐藏的担忧,他微微辛酸。“好,臣就以茶代酒,先敬皇上三大杯!” 君臣用过膳,又前往花园里的水榭,坐在暖阁里烹茶谈心。 香雪一直伴在朱佑睿身边寸步不离,用膳时在一旁挟菜服侍,烹茶时便远远地坐在角落煮水、看火,安安静静的彷佛她这个人不存在。 可朱佑睿的眸光仍是时不时飘向她,她煮水时身姿从容,点茶时动作优雅,那微微一弯颈的娇柔妩媚都像极了曼曼。 相隔了五百多年的时空,竟有两个如此相似的女人,斟茶时的神韵简直一模一朱佑睿不觉恍惚。 正分着茶的香雪也有些走神,昨夜那个火热拥抱着她的男人,嘴里却是深情眷恋地喊着另一个名字。 曼曼。 他说要娶她为妻,如此方能光明正大地要她,他对那女子想必是情根深种。 会是谁呢? 香雪思绪百转千回,怎么也想不出能让朱佑睿放在心尖儿上的佳人是何方神圣,不可能是如今在他后院的这些姬妾,但她也从未听说他对哪家闺阁小姐有意。 若是他当真有意中人,皇上说要替他赐婚时,他为何不坦白呢?凭他和皇上的jiāo情,求来一纸指婚圣旨必定不是难事。 曼曼。 光是默念着这个名字,香雪便觉得心如刀割,也不知怎么了,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疼。 到如今她才恍然惊觉,或许自己对那男人早就心动了。 在那深宫里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宫人们赞叹他的年轻有为时,在远远地瞥见他英气勃勃的身影时,在那晓雾迷蒙的清晨看着他练剑时,在他救了她又抛下她时,在他将她当成别的女人缠绵地亲吻时…… 她的心,已经渐渐不是自己的了。 可他的心,分明牵挂着另一个女人…… 曼曼啊,你究竟是谁? 第九章 现代,台北,春雨茗茶办公大楼 程思曼来到公司的茶艺陈列室,一一检视公司职员们从仓库找出来的各个朝代使用的古董茶具。 有唐朝炙烤茶饼时用的风炉、煮茶时用的茶釜,宋代碾茶时用的茶碾和茶磨、搅茶时用的茶筅,还有明朝最负盛名的江苏宜兴紫砂茶壶,以及清朝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等等。 这些都是预备在公司创办纪念日的品茶宴上展览的,同时也会在时光茶席上表演各个时代的茶道。 距离那天的到来只剩一个礼拜了,这是公司的年度盛会,各部门的职员们如火如荼地进行各项准备工作,程思曼也以董事长秘书的身分巡行视察。 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公司的代理董事长兼接班人却不见人影,听说他亲自前往国外探访并邀请能够在时光茶席上表演古典茶艺的大师,这样的人才并不容易寻找,所以必须花点时间,三顾茅庐。 这是程思曼编给众人听的借口。 ☆、第33页 事实是那天在海边,郑奇睿突然昏迷不醒,她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匆匆将他送往医院,医生也查不出原因,只说大概是上次头伤的后遗症,并无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可偏偏就是没有醒来,程思曼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这样的消息只要在公司内传开,必会掀起惊涛骇浪,有汪大器这只老狐狸在一旁虎视眈眈,她不能冒险,只能死死瞒住。 就连对董事长郑成才她都不敢说实话,就怕老人家一时激动,病又复发,她用同样的借口哄着老人家,说郑奇睿为了时光茶席,前往中国、香港、新加坡等地去寻觅茶艺大师,所以这阵子才不能来医院探望他。 这样的谎言,程思曼说了又说,每天都在众人面前端着云淡风轻的笑颜,彷佛一切尽在掌握,谁也不明白她内心的苦。 谢弘扬倒是看出一点端倪,于是他约她一起吃晚餐,席间便开门见山地问。 “思曼,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微震了震。“什么意思?” “郑奇睿。”谢弘扬也不跟她打太极。“那个大少爷是不是又闯祸了?” 她端起咖啡,闲闲啜饮。“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他真的是去国外找茶艺大师,你这个秘书怎么可能不陪着一起去?” “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时光茶席的企划是代理董事长提出来的,总要有个人替他盯场。” “好,就算你是留下来替他盯场的好了,他一个人去了国外这么多天,难道你都不担心?”谢弘扬紧盯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程思曼盈盈一笑。“看你这样子,你是以为奇睿又溜去哪里玩了对吧?放心吧!我跟他天天都会联络。” “真的?那他找到人了吗?” “他在新加坡找到其中一位了,还有另一位隐居在四川成都,而且脾气有点古怪,不好说服,他还在努力。” 其实这两人都是她派人去联系的,也都已取得对方同意,并安排好食宿,只等他们在创立纪念日当天出现了。 她选择不对谢弘扬说实话。虽然谢弘扬和她是朋友,她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真诚的关心,但他对郑奇睿总有种莫名的敌意,她也很想找个人诉苦,分担心里的恐慌,可不能是他。 “你别担心,奇睿真的变了很多,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说走就走的大少爷,他很清楚自己肩上扛着责任。” 这番辩解,谢弘扬听起来却不怎么顺耳。“你愈来愈维护他了。”他不是滋味地评论。 “不是我维护他,是他真的不一样了。”程思曼慎重地强调,瞥了眼手表,抱歉地笑了笑。“我待会儿想去医院探望董事长,不能多聊了。” “我跟你一起去。” 谢弘扬开车送她去医院,表示自己也很想见见董事长,她不好拒绝,只好让他跟着进了病房,两人陪郑成才说了些话,见他有些疲倦了,便识相地起身告辞。 谢弘扬说要开车送她回家,她说自己还想逛逛附近的yào妆店,好不容易才打发他先离开,确定他连车带人消失后,她才又偷偷溜回医院,来到郑奇睿住的病房。 他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规律沉稳,气色看来并不苍白,微微透着红润,就算此刻说他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也不奇怪。 可没有人会这样连续睡上将近一个礼拜的,他到底怎么了? 程思曼捧起茶几上chā着剑兰的花瓶,换了新鲜的水,又拧干一条毛巾,轻轻地擦了擦病人的脸,接箸再用棉花棒沾了水,滋润他略微干燥的嘴唇。 每天晚上,她都会来病房陪着他,跟他说话,放音乐给他听,累了就睡在沙发上,隔天一早才回家梳洗。 每天,她都会期待自己睁开眼时就会发现他醒了,正笑笑地望着她,逗她说只是跟她开玩笑的,问她是不是吓到了?之后她就会痛揍他一顿,揍得他鼻青脸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莫名其妙地昏过去! 她一定会打他的,狠狠地、用尽气力地打他。 一定会的…… “睿,你不要闹了。”她坐在病床旁,握着床上男人暖暖的大手。“我知道你没事,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你别跟我玩了,快醒来好不好?再不醒的话,我要生气了喔!我真的会生气,你应该想象得到,我发飙起来很可怕的,真的很可怕……”轻柔的声嗓忽地噎住,她用力咬唇,拚了命地忍住细碎的呜咽,可泪水仍是不争气地纷纷跌落。 她很想痛快地哭一场,不顾一切地大声嚎哭,可一旦如此放纵自己,她很可能就会整个人倒下来,她不能倒,公司的事和郑伯伯的病都还需要她照料。 还有他,除了她以外,谁能这样天天陪着昏迷的他说话呢?她不想让他孤独一个人,也许他正身陷于一片茫茫迷雾里呢,总得有个人唤他回来。 “睿,你醒醒吧!我答应你,我不生气了,只要你醒来,我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睿……” “杀了他!” 细雪纷飞的夜里,灯影摇曳,人声鼎沸,她正驻足于一盏高高挂着的花灯下欣赏时,忽地有人在她耳畔低语。 她立时冻凝原地,浑身发凉。“我不能……” “你忘了你的弟弟吗?他还在我们手里,要不要剁下他一根指头给你瞧瞧呢?” “不行!你们莫要如此……” “剁了他手指,他从此就残了,以后也不能科考入仕了,你忍心剥夺你弟弟这辈子的前途吗?他如今寄人篱下,受尽冷眼,日子可说是难过得很。” “……” ☆、第34页 “如今小皇帝防得严,在他身边安排了十几名暗卫,出入都跟着,那么也只有你能接近他了。这瓶dúyào给你,看你要下dú或刺杀都随你,只要人死了,你和你弟弟也能平安了。” 骗人!若小皇帝知道是她下的手,她如何能逃得过天子的雷霆之怒,而有她这位犯了滔天大罪的姊姊,她弟弟的前途一样是毁了! 无论如何,前路都是死局啊! 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吗? 她不能杀了他,也不想杀他,她希望他活着,好好地活着…… 苍天啊!她该如何是好? “不可以!你绝不能杀他!” 程思曼骇然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她的背脊,脸色也因全身刺骨的寒意显得格外苍白。 她一骨碌地滚下沙发,急急奔到病床前,伸手往床上男人的鼻息探去还好,他还在呼吸。 他没事,他还活着! 心头巨石落下,她倏地感到晕眩,禁不住软坐在床沿。 怎么会作那样的梦呢?梦里那道黑影在她耳畔的威胁是那么清晰深刻,如地狱来的魔咒,教她胆颤心惊。 隆冬飞雪,一夜鱼龙舞,梦中的情景如画,而她鬓边簪花,身上裹着白裘大氅,更似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那女人……是她吗?为何她会有个弟弟,她又为何会遭人威胁杀了自己的枕边人呢? 难道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因为担心他再也醒不过来,才会作了这般可怕的梦? 程思曼紧紧揪着胸前衣襟,至今她仍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梦里的惊惶无助是那般强烈的绝望与心痛。 那个前路茫茫的女人……她没有选择。 程思曼咬牙,心口沉沉地透不过气,眼眸异常的酸楚,隐隐含着泪光。 明朝,北京,昭武郡王府 窗外月色如水银倾泻于地,枝头梅蕊恣意展露风华,窗内,一位身穿梅花缠枝百褶长裙的美人盈盈立于几前,焚香点茶。 素手纤纤,挑了些茶末置入茶盏,接着执茶瓶,将煎好的沸水注入茶盏,再以茶筅击沸茶汤,使茶末与水jiāo融,泛起汤花。 这汤花的色泽与图形,最是考校一个人的点茶功力,有些高手甚至能在茶盏中点出文字,以茶写书法。 香雪并不玩那样的炫技游戏,她只是专注地想点一盏清香好喝的茶。 这茶,是给正坐在书案前写信的男人喝的,他似是遇着什么难题,眉宇微锁,下笔极是慎重,改了又改,连续揉掉好几张信纸。 即便只是往字纸篓快速瞥一眼,她也能看出他写的是行书,字迹飘逸潇洒,其中还带着苍劲,显示出此人的气度坚毅,胸怀从容。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他原是这般允文允武的英雄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这样的人,也难怪招来忌惮…… 香雪素手一紧,缓缓放下茶筅,将点好的茶盏置于茶托上。 朱佑睿正好也写完了信,将纸上墨迹吹干,折了几折放入书函里,用印封缄。 这信是要写给宁夏游击将军仇钺的,他是陕甘总督杨一清的爱将,据他那日在图书馆查到的数据,过了这个年,安化王朱翻将起兵谋反,由仇钺率军平定,之后杨一清和张永商议,上折密奏刘瑾参与此事,因而扳倒刘瑾这个被民间戏称为“立皇帝”的权宦。 他与仇钺有私jiāo,虽然不能确定安化王之乱是否为真,但还是决定在信中隐讳地提醒仇钺几句,若能消弭一场乱事自是最好。 而如若一切为真,也可证明他和曼曼在数百年后的相遇并不是南柯一梦,他是真的穿越时空了…… “爷喝杯茶吧!” 朱佑睿一凛,抬首望向那个托着茶盏、亭亭玉立于自己身前的女子,她眉目如画,身上散发一股清幽梅香,唇畔噙着温柔笑意。 他看着,不禁痴了。 “爷?”他的眼神太过火热,令她有些慌。 他一震,略微窘迫地接过茶盏,低唇啜饮,果然是清香缭绕,回味犹甘。 朱佑睿品着茶,神情掩不住一丝黯然。她长得太像曼曼了,他总是不自觉地看得入神。 香雪见他这惆怅的神情,若有所悟,他怕是又想起那位姑娘了,那位芳名曼曼的姑娘。 他曾告诉她,她和那位姑娘容貌颇为神似。 可她不是曼曼。 这段日子,她总觉得他看着她的时候,其实是透过她看着那位曼曼姑娘,他们夜夜同榻共眠,曾有几次,她无意间滚入他怀里,而他紧紧搂着,气息粗重,显是动了情yù,却死命地忍住。 软玉温香在怀,她又长得像他的意中人,可他竟能忍住不和她亲近。 她就这般没有魅力吗? “你怕她生气吗?” 在某个寂静的深夜里,半梦半醒之间,她曾低声问他。 他挣扎于情动的边缘,模糊地低应一声。 “为何?”她忍不住问。“我只是个侍妾,就算……那也没什么,她又如何会怪你?” 以他堂堂郡王爷的身分,除了正妻之外,有几个姬妾也很寻常。 “不成的。”他盯着床帐,似嘲非嘲地低语。“曼曼生长的那个地方,男人和女人是平起平坐的,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就只能和她肌肤相亲,不能再碰别的女人。” “怎么会?”她不相信。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个时代是这样的。” 那个时代?她听了有些迷糊,怀疑是自己睡意太浓,神智不清听错了。 ☆、第35页 怎么他说得好似那位曼曼姑娘不是身在这大明朝呢? 她还想追问,可他不想说了。 “睡吧!” 她只能暂且将满腔疑惑压下,也跟着沉沉入睡,醒来时,也不能确定夜里是否真的有过那番对话…… 香雪正怅然沉思时,窗外蓦地传来一串bào竹声响,她怔了怔,往外一望,只见火树银花在夜空灿烂。 如今正逢年节期间,不时会有百姓放鞭pào、玩烟火,为京城夜色平添几分绚丽风采。 朱佑睿见她一脸向往神色,心念一动,温声问道。“你想出门吗?” “什么?”她一愣。 “今夜是上元节,灯市胡同那边有灯会,通宵达旦,很热闹的,你想去瞧瞧吗?” “可以吗?”明眸倏地绽放璀灿光芒。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可以的,穿暖一点,我带你去外头走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夜色清寒,香雪整个人裹在一袭厚厚的连帽白裘大氅里,只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更显得眉目灵动。 她在闺阁时曾读过几本诗词,她十分喜欢这首〈青玉案〉,之前在家乡也逛过几次灯会,但那是小县城,哪里比得上如今在天子脚下这般繁华似锦?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亲眼目睹“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缤纷绚烂,璀壤光华。 灯市胡同里有一座座张灯结彩的灯楼,这些都是城里的权贵富户斥资打造的,有凄清唯美的嫦娥奔月,有逗趣热闹的八仙过海,各式各样的灯笼争奇斗艳,教人目不暇给。 沿路有摊贩叫卖小吃,也有猜灯谜活动,猜对谜底的可得到一盏灯笼,人们相互拥挤着要观看谜题,指指点点。 “要过去瞧瞧吗?”朱佑睿见香雪伸长了脖子往人堆里头张望,有些莞尔,淡淡笑问。 她点点头,因为自己的急切而有些羞涩,芙颊晕着霞色。 他横展手臂挡在她身后,护着她顺着人流走过去,两人肩并着肩看人猜灯谜,有人猜中了狂喜地大叫大跳,她嫣然一笑,似是被这番热闹触动了,也跟着兴奋地拍了拍小手。 朱佑睿不觉侧过头去,瞥了她晕红的脸蛋一眼。 从小养在深闺,之后又入了宫,这女子怕是从未像这般逍遥自在地出外闲逛吧!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个最寻常的上元灯会,可她却看得如此尽兴,乐不思蜀。 他恍惚地想着,神思悄悄地飞到遥远的五百年后,在那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时空,女人也可以跟男人一样抛头露面,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那里,有一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他的曼曼。 如果曼曼来逛这灯会,也会像他身旁的佳人一般喜动颜色吗?他闭上眸,脑海浮现她舔着冰淇淋的娇俏神态…… 嗯,她一定也会的,或许会比香雪更兴奋,会拉着他对每一盏特别的花灯指指点点,嘻笑玩闹,他几乎能听见她那如水晶撞击般叮咚悦耳的笑声。 如果能再听见她的笑声,能再看见她甜蜜的笑颜…… 朱佑睿幽幽叹气,下意识地抬手抚弄搁在胸前衣襟内的那块镇魂银锁。 有时候,他真的会有股冲动,是不是拿下这块银锁后,他便能回到曼曼身边去了?百般挣扎,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毕竟这个时代才是属于他的时代,他是朱佑睿,不是郑奇睿。 曼曼,许是只该存在于他的回忆里…… 忽地,一个壮实的大汉粗鲁地挤过来,香雪轻轻惊叫一声,朱佑睿猛然回神,一把揽住身形摇晃的她。 “没事吧?” 低沉的嗓音拂过香雪耳畔,她稳了稳重心,扬起螓首,这才蓦地惊觉两人的身子偎得如此之近,竟似是贴在一起。 她的发丝擦过了他颈侧,他的呼吸暖暖地喷在她脸上,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墨深的眼潭映着彼此的形影。 她忽然感到慌张,心韵怦然加速。 这时,天空飘起雪来,晶莹的雪珠落在她发梢,湿润了她弯弯如羽的睫毛。 他紧盯着她,也不知是看着她,还是看着另一个她,暧昧的氛围流动,他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只是伸手替她拉上了帽子,温柔地替她系好帽带。 “下雪了,会冷。”他简单地解释自己的举动。 香雪屏住气息,任由他粗糙微砺的手指拂过自己细腻的肌肤,只觉得遭他碰触之处,都似被火烙上了一点一点的痕迹,暖着她,烫着她,教她不由自主地融化。 天地无声,她只能感觉到他。 她怔忡地睇着他,连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眼神里藏着多少惆怅、多少依恋,可他看出来了,侧过头去,躲开了她的凝视。 芳心沉落,樱唇却锭开了笑。“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嗯。”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纵然许多素日深藏闺阁的贵女千金也都会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出来赏灯,路上美女如云,可容色清丽的香雪仍是相当引人注目的,许多男子经过时不免会多看她一眼,有几个自诩风流才子的更意图上前搭讪,但只要朱佑睿两道凌厉的眼刀砍过去,那些人自会识相地摸摸鼻子,知难而退。 于是这一路上,香雪走得颇为安心,直到朱佑睿意外碰上一位官场朋友,两人驻足jiāo谈,她为了给两人私密的说话空间,便退了几步,仰头欣赏一盏做得格外精巧秀丽的灯笼。 忽地,一道黑影潜行过她身侧,飞快地落下一句低语 “杀了他!” 她立时冻凝原地。 回过头时,她这才发现自己和朱佑睿被人潮挤散了,她看不见他的身影,耳畔那粗哑的嗓音仍持续威胁着。 “你忘了你的弟弟吗?他还在我们手里,要不要剁下他一根指头给你瞧瞧呢?” ☆、第36页 她浑身发冷,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重新举步的,只觉得那道黑影似乎如魔魅似地纠缠着她不放。 她左顾右盼,焦急地寻觅那个理应在她身旁陪伴着她的男人。 他怎么不见了?他如何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朱佑睿,你在哪儿?睿……”她仓皇地低喃,匆匆在人群里来回寻找,落单的她终于给了那些登徒子机会,一个白面书生笑着上前挡住她。 “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迷路了吧?” 她没理会他,转身想走,他却是跟着她左转右转,就是不肯让路。 她暗暗咬牙。“你……莫要挡路!” “姑娘误会小生了,小生只是倾慕姑娘的才貌,想问问姑娘贵姓芳名,家住何处?”十足轻佻的口吻。 眼见这书生笑得猥琐,好似将她当白兔戏耍着,香雪顿时恼了,明眸焚火。 “你让开!” “在下就是不让,姑娘能如何?” 她气上心头,厚实的毛皮雪靴一抬,狠狠踩上他的脚。 书生吃痛,哀叫一声,嘴上却犹不认输。“能得姑娘这纤纤玉足一踩,小生三生有幸啊!” “疯子!”她忿忿抛下一句,旋身离去。 书生笑笑地追上来,伸手扣住她皓腕,她又惊又怒,反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书生呆了。 “放开我!”她怒斥。 着生回过神来,嘻嘻地笑。“姑娘脾xìng不小啊,够呛辣,在下就好这味儿!” “你……”她抬起头来,又想赏他一耳光,这回却被书生抢先制住了,紧紧握住她双手不放。 她挣扎未果,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记硬实的拳头迅如闪电地劈来,将那登徒子击倒在地。 香雪讶然回眸。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出拳重击书生的人正是朱佑睿,他满脸yīn沉恼怒,可看在她眼里,却是英姿焕发。 “怎么样?没事吧?”他焦急地问她。 她摇摇头,鼻头倏地发酸。 没他在身边护着,她只能独自坚强,可一旦见到了他,满腔的委屈便不由自主地倾溢,泪光在眼里莹莹闪烁。 他似乎看出她的委屈,眉头一拧,将她拉到身后,抬腿又重重踢了那个书生几下,踢得他浑身疼痛不已,哀哀求饶。 “我们走!”解决了登徒子之后,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径自握住香雪的手,牵着她离开。 大手包覆着柔荑,温热着彼此。 她一时心慌,直觉想挣开他的手,他却紧紧握着不放。 “这样才不会走失。”他低声解释,很是淡定的口吻,她却能从他脸上看见一丝隐微的局促。 她微笑了,敛眉低眸,乖乖地颔首。“嗯。” “刚刚你打了那家伙一耳光?”他忽然问道。 她一怔,不觉微微感到羞赧,她方才那样子是太泼辣了些。 “打得好!”他赞道。“没想到你也有脾气。” 他称赞她? 香雪惊愕地扬眸,映入她眼里的,是一张含笑的俊颜,隐隐勾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这一刻,她恍然领悟,她的心早已不属于自己。 第十章 待两人回到郡王府时,已是亥时三刻。 朱佑睿见香雪香腮绯红,知她依然处于兴奋状态,一时半刻也睡不着,便要下人打了热水进浴房。 走了两、三个时辰,腿也酸了,的确很想泡泡热水缓缓身上的疲倦,于是香雪脱下白裘大氅挂在天青莲纹衣架上,安静地去了浴房。 朱佑睿却是肚子饿了,他吩咐厨房准备清淡的宵夜,用热水烫了烫脚,简单漱洗后,只穿着一件中衣便在房内走动。 屋里燃了炭盆,炕烧得热热的,空气里暖意融融,一点也不冷。 两个丫鬟送来宵夜,两碗熬得浓浓的老鸭汤,拌上细面,撒了葱花,还有几碟小菜。 朱佑睿让丫鬟将宵夜摆上桌,挥手要她们退下,他向来不喜下人近身服侍,若是那位zhēn rén开口,小皇帝非要他时时刻刻与香雪寸步不离,他也不会让她留宿在他屋里。 只不过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对她的相伴也渐渐习惯了,不再觉得有个女人很碍事,反而在看着她时,常常想起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心下其实隐隐有着忧虑,他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忘了曼曼,将香雪当成替代品。 毕竟他和香雪,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男人和女人…… 思绪乱了,朱佑睿不愿再多想,走动之际却因走神差点撞倒衣架,香雪挂在衣架上的大氅翩然坠地。 他弯身拾起时,眼尖地瞥见袖袋里似有一个小瓷瓶冒出头,脑海倏地响起皇上派来暗中跟随他的暗卫首领今夜对他说的话。 “方才郡王爷和爱妾走散时,在下看见一个精壮的布衣汉子借着赏灯和她搭话,末了彷佛还塞给她一样东西,在下稍微错开了眼,那人便挤入人群不见了,看来像是个身手不凡的人物。” 有人塞东西给她? 对暗卫首领的提醒,朱佑睿原本并不如何在意,想着约莫只是跟那位书生一样的登徒子,见香雪生得貌美,调戏她几句而已。可此刻翻出这只小瓷瓶,他不免心生警觉。 他打开瓶塞,轻轻倒出里头的些许粉未搁在掌心上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瞧,无色无味,呈现霜状。 他眼神一凛,这东西莫不是…… 他暗中唤来府里一名他极为信任的管事,用纸包了一小撮这白色霜状粉末,低声吩咐。“去抓只耗子喂这东西,看看情况如何?” 那管事脸色微变,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可他一句话也没问,依言退下。 香雪回到房里时,朱佑睿正坐在桌前吃面喝汤,听闻声响,他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饿了吗?厨房用老鸭汤下了细面,味道不错。” ☆、第37页 她以为自己不饿,可嗅了嗅面汤的浓香,见他一口一口唏哩呼噜地吃得率xìng又恣意,胃袋不争气地拧了拧。 她微微红了脸,盈盈在他对面落坐。论理她一个侍妾是没有资格和他同桌共食的,但因为这阵子他总是纵容她坐下陪着自己吃,她也慢慢学会了不顾规矩。 她优雅地喝了一口汤,又吃了几筷子面,满足地轻声叹息。 他看了看她,那弯弯的眉眼,盈笑的粉唇,看着就像一只餍足的猫咪,慵懒而俏皮。 他心弦一动,努力压下胸臆间那股复杂的滋味,故作轻描淡写地问:“以前不曾问你,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她闻言怔了怔。他怎么忽然关心起她了? “怎么?不能说?”他剑眉一挑。 “不是的。”她连忙细声辩解。“数年前一场大水,我家里的人……几乎都没了,如今只剩一个弟弟。” 他一震,凝视她的墨眸深不见底。 她看不清那其中是否潜藏着对自己的同情,樱唇一扯,涩涩地苦笑。“弟弟寄养在舅舅家。” “他几岁了?” “我进宫那年他还不到七岁,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她悠悠的语气似是怀念。 他皱眉,沉吟片刻。“想回家吗?” “什么?”她一愣。 “这么多年了,不想见见你弟弟吗?” “自然是想的……”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怅然的神情,正yù说话,外间有丫鬟扬声喊道。 “爷,李管事来了。” 朱佑睿一凛,披了件外衣走去外间,李管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面色一冷。 “知道了。” 李管事离开后,他让在外间听候传唤的丫鬟也退到屋外去,吩咐了这院子里里外外的人都不许接近正屋。 他吩咐的音量不低,香雪在里间也听见了,心下浮现某种不祥的预感。 为何他要将下人们都打发走呢?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再回到房里时,朱佑睿神情冷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冽煞气。 “是谁派你来的?”他直截了当地质问。 香雪震慑,仓皇起身。“我……妾身不明白爷的意思。” “不懂?”朱佑睿冷笑,举高握在手里的小瓷瓶。“这瓶子是谁给你的?” 那是…… 香雪明眸圆睁,容色骇然刷白。 “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dúyào。 是今夜那道如魔鬼般纠缠她的黑影jiāo给她的dúyào。 香雪眼前一晕,踉跄地跪倒在地,玲珑的身子低低弯伏着,轻颤不止。 可她愈是做出一副恭敬求饶的姿态,他愈是怒上心头。 “看来你的确知道这瓶子里是什么,这是砒霜!是只要一丁点便能致人于死地的dúyào!” 凌厉的嗓音落下,一字一句犹如惊雷劈在香雪耳畔,她只觉得全身发冷。 “说!是谁派你来的?” 牙关格格地打颤,她死命咬住,死命忍着刺痛着眼眸的泪水。 “抬起头来!” 她噎着喉咙,缓缓扬起雪白无血色的脸蛋,泪珠莹莹闪烁。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是令他更加气恼,恨不得抬腿重重踢她一记。 “为何不说话?事到如今你还想维护那个人?” 她才不是想维护那人,她是怕,怕自己一旦招供出指使者,弟弟的xìng命随时会不保。 她祈求地凝视他。“爷,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您……杀了我吧!” “你说什么?!”墨眸燃起熊熊火焰。 “杀了我吧!爷的恩情……容妾来生再报……” “谁要你报恩?谁允许你轻易就这样死了?”朱佑睿气得浑身颤抖,不知怎地,看着她哀哀求死,他彷佛看见曼曼在他面前哭泣。 她怎么能求死? 他还没骂她,还没严刑拷打她,她竟敢做出视死如归的姿态! “爷,您杀了我吧!”她早就不想活了,活着只是折磨,她杀不了他,只好期待他了结自己。 “想这样一死百了?你作梦!”地狱般的怒火在他胸口狠狠焚烧,几乎烧融了他的理智,他用力踢了她肩头一脚。 这一脚将她踢得滚趴在地,细嫩的肩头剧痛,瞬间瘀青,可她依然强忍着,将一声声酸楚的哽咽都噎在心口里。 她不能哭,她没资格求他怜惜,这一切都是她的命。 她强撑起抽痛的肩膀,膝头跪地行了几步,再度于他脚下臣服地弓身弯伏。 “你……”朱佑睿面色铁青,气得想杀人。 这女人,他给过她机会了,是她逼自己走上绝路! 他无情地冷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谁是幕后指使者吗?” 她悚然抬头,含泪的明眸写满惊惧。 他深深地注视她,在自己心软前别过头去。“你不是曼曼,你永远不会是她……” 嘲讽的低语落下,他再也没多看她一眼,横臂拽住她手腕,沿路拖着她来到门口,毫不怜香惜玉地掷出去。 “来人!将这女人关到柴房去!” 隔日午时,朱佑睿入宫求见皇帝。 小皇帝在西苑召见他,在临着太液池畔的一处楼阁摆开宴席,凭窗可见户外白雪皑皑,枝头凝冰,晶莹剔透。 桌上用炭炉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汤锅,香气四溢,锅旁则摆着两大盘切成薄片的羊ròu、两大盘各式瓜果蔬菜,以及一壶烫得温热的美酒。 ☆、第38页 小皇帝屏退了随侍的太监,自己亲自站在桌边,兴奋地用筷子挟着ròu在汤里来回地涮。“来来,我们今日也学广州人打边炉吃。” 所谓打边炉类似于现代的火锅,由鸡、猪骨与海鲜等物熬成上好的高汤,加了枸杞、桂圆、党参等等中yào材,冬天时吃颇能祛寒养生。 朱佑睿陪着小皇帝大快朵颐,一面听他抱怨方才在内阁里,首辅李东阳跟次辅焦芳又打起擂台来了,一件事情来来回回地争论不休,吵得他头痛。 “……朕是好心想当和事佬,结果说的他们又不听,唉,这皇帝当得可真真是憋屈!”小皇帝重重叹息,无可奈何的口吻分明是在求同情。 朱佑睿也很贴心地立刻表达同情之意,同仇敌忾地跟着抱怨了几句。 小皇帝乐得用力拍他肩膀。“朕就知道!还是你最了解朕,不愧是朕的好兄弟。” “皇上,论起辈分,臣可是您的堂叔。” “唉,什么堂叔、堂侄的多生分!朕就想把你当兄弟!” 朱佑睿微微一笑,虽是得了小皇帝称兄道弟的热情对待,心头仍沉沉地压着心事。 “怎么了?”小皇帝这才察觉到他的异样,心念一动,左右张望。“香雪呢?她今天没跟你一同进宫?” 朱佑睿胸口一拧,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臣觉得带着个女人出出入入实在麻烦,今日她正好身子不爽,臣便将她留在郡王府里了。” 小皇帝一听,登时急了。“不是说了吗?你无论去哪儿都得带着她,你们俩得寸步不离!” “皇上莫担心,只是偶尔分别片刻……” “哪里是片刻?等你陪朕吃完这顿饭就回去,至少也得几个时辰……不成!要不你现在就回去,要不就立刻宣她进宫!” “皇上!”朱佑睿哭笑不得。“臣身上随时都带着那位逍遥zhēn rén给的镇魂银锁。zhēn rén只说最好有个纯yīn之人相伴,也没说非得让香雪时时刻刻跟着我。” “唉,朕这不是怕事有万一吗?”小皇帝也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作,有些赧然。 朱佑睿心下不禁感动,他自然明白小皇帝为何如此担忧。“皇上的心意臣明白,您请放心,臣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他放柔了语气。 小皇帝上下端详他。“你真的没事?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臣好得很!” 小皇帝这才放心了,又笑嘻嘻地涮起ròu片来。“来来,趁热多吃点!” 朱佑睿涮了一片ròu,却是食不知味,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皇上,当初您如何会想到将香雪赐予臣?” “怎么?你不满意她?” “不是,臣只是觉得好奇,这宫里的宫女这么多,怎么皇上偏偏就看中她?” “这个嘛。”小皇帝陷入沉思。朱佑睿这么一问,他顿时也觉得奇怪起来,当初自己是怎么选中香雪的呢?“朕记得有一回兴致来了,想在太液池泛舟、喝茶,就有人跟我提起太素殿有个宫女点茶手艺了得……” “是谁跟皇上说的?” “朕想想,好像……对了!是刘瑾!” 朱佑睿闻言一愣。“是刘公公?” “是啊,就是他。”小皇帝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当时朕喝了她点的茶,果然是口齿留香,刘瑾说你也爱点茶、品茶,朕想了想,你俩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刚好你身边也缺个知冷知热的美人……” “所以皇上就将她赏赐给我了?” “如何?朕这个媒保得不赖吧!” 朱佑睿但笑不语,脑海念头如电飞转。 原来是刘瑾暗示皇上将香雪赐给他的,如此来,那隐身于幕后指使香雪对他下dú的人很可能就是刘瑾。 他们俩一个是皇上最宠信的宦官,一个是皇上视为兄弟的臣子,平素井水不犯河水,纵然他有时看不惯刘瑾的一些作为,可也不曾在皇上耳边叨念过一句坏话。 竟是刘瑾想取了他的xìng命吗? 朱佑睿冷冽地寻思,替皇帝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君臣爽快地干杯后,继续大□吃ròu。 酒足饭饱之际,朱佑睿又淡淡地探问。“皇上,西北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他其实想问安化王朱可有异常,但这事不能随便问,尤其据说安化王乃是因谄媚刘瑾,方能在当地大举敛财,造成民怨。 “西北那边?没什么特别的。”小皇帝不以为意。“你就安心吧!如今边境还算平和,即便蒙古那边有些小骚扰,就凭你身子这情况,朕也不会允你上战场去。” 小皇帝竟是以为他意yù请战立功? 朱佑睿苦笑,敛眸啜酒,掩饰眼底的情绪。如若真是刘瑾暗中想对付他,只要他这阵子小心点,等安化王乱事bào发,自会有人收拾那个jiān佞,无须他动手。 他在皇上面前,还是继续做个不参与朝廷斗争的纯臣便罢了。 只是香雪那边,他该如何解决呢? 思及此,朱佑睿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觉收紧。 香雪被关在柴房里饿了一日一夜。 郡王府的下人似是得了吩咐,除了水以外什么东西都不能给她,就连水也只给了一碗,还用了只破了口的旧陶碗盛着,看起来不甚洁净。 即便不洁,香雪仍是喝了,她又冷又饿,全身绵软无力,喉咙焦渴发干,喝口水才能感觉到一点生气,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她知道他在惩罚她。 将她关在这间位于郡王府最偏僻的角落的柴房里,让她睡在脏兮兮的柴草堆里,除了一身单薄的衣衫,只有几块破布可以盖。 如此,怕是为了折她的骨气,等她自行开口求饶,把一切事情都招了。 她也想招供的,只是招与不招,前方都是死路,她自己活不了,总得想办法替唯一的弟弟谋划一条活路。 她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柴房里黑漆漆的,只有上方开了一扇小窗能看见天色,辨认如今是白天或黑夜。 ☆、第39页 其实她被关在这里的时间并不算久,但她老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浮现他盛怒地将她拖出屋外,掷落于寒冷雪地上的画面。 她惹恼了他。 可她真不是有意的,她多希望他能像在灯会上那样一直对她温柔地笑,她也明白这是奢望,但…… “对不起。”她哑声呢喃,弓身弯在草堆里,一阵一阵地发冷,眼眶却隐约发热。 头顶的梁柱上不时传来吱吱细响,彷佛是耗子窜过,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竖耳聆听动静。 又过了几个时辰,她感觉身上发起热来,鼻塞喉滞,怕是染了风寒。 正当她以为自己又将煎熬一个痛苦的夜晚时,柴房的门忽地被咿呀推开了,一道挺拔的黑影走进来。 她努力从草堆里撑起上半身,即便只是这样的动作都累得她气喘吁吁,她睁开酸涩的眼眸,试着认清来人是谁。 他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身姿如松,凛然而立。 她恍惚地微笑,嗓音是自己都惊讶的极度沙哑 “你来了啊。” 现代,台北 “……睿,睿!” 程思曼从梦中惊醒时,鬓边冷汗涔涔。 她怅然地呆坐在沙发上,意识仍半朦胧地陷在梦里,她梦见自己被关在一间柴房里挨饿受冻,病得浑身发烫。 梦中,一个男人咄咄逼人地质问她,而她只是满腔委屈,不知从何倾诉。 那样的惊惧与绝望,她不是初次梦见。 程思曼怔怔地想着,梦中那古典美人究竟是谁?为何这阵子老是梦见她?还有那女人心中暗暗思慕的男子又是谁?她好似将那男人的形影和睿迭合在一起,才会喊着他的名字醒来。 “睿……”她低低地又唤了一声,转头望向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他依然安静地昏睡着,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程思曼心口一紧,一股酸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噎着。 她来到病床旁,在床沿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睿,你怎么还不醒?今天就是创立纪念日了,你再不醒,我真的撑不住了。” 窗外天色蒙蒙,窗玻璃上凝着清晨晓露,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而如果他今天再不出现,公司内的流言必会如大火蔓延。 昨夜她去探望郑成才时,老人家已经抓着她的手追问儿子的下落。 “大器跟我说,奇睿已经两个礼拜没进公司了,你说他去出差,怎么会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连他都不相信儿子会连续出差两个礼拜不见人影,更何况是其它人? “你快点醒来吧!睿,我瞒不住了,你知道你爸爸有多担心你吗?还有汪大器,他昨天居然跑到医院来跟郑伯伯说了那些话,很明显是故意让他老人家不安心啊!我真不晓得怎么跟郑伯伯说你昏迷不醒的事,万一又刺激到他怎么办?” 她絮絮叨叨地又跟他说了一串话,这两个礼拜,她也不晓得跟他说了多少,可他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呢? 她不禁辛酸。“医生说你的生命指数很正常,可你为什么就是不醒呢?你现在在哪里?别玩到乐不思蜀啊,这里才是你的家……” 说着说着,程思曼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有时候她真觉得他是灵魂出窍了,在某个她不晓得的地方玩乐漂dàng,就像他以前离家出走溜到北京一样,他老做些令人担心的蠢事。 “你再不回来,我就不理你了啊。”她哽咽地威胁,一滴珠泪碎落。 再怎么不甘愿,天还是亮了,她不得不起身梳洗,换上剪裁利落的套装,打扮出公司职员心目中那个冷静干练的首席秘书形象。 她来到公司举办创立纪念日茶宴的现场,他们租了一间五星级饭店的中式庭园,错落地摆开宴席,还安排了人临着小桥流水弹古筝,琴音净净,古色古香。 回廊处则布置了时光茶席,从唐朝到现代,宛如走过一条时光隧道,各色古董茶具摆在桌上,朴拙雅致,惹人惊叹。 程思曼照着事先列出的清单,指挥众人将各项事宜准备就绪,一一验收。 品茶宴于正午开场,一个小时前,公司内的几位高阶主管便联袂来了,汪大器见一切井然有序,很是满意,见到程思曼时,却是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思曼啊,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淡淡地应,很清楚这不过是这只老狐狸故作客气的开场白。 果然,他立即切入正题。“奇睿呢?今天可是公司的创立纪念日茶宴,再怎么样,他也该回来了吧!” “他……会晚点到。” “多晚呢?这个时光茶席可是他提案的,他又是公司的代理董事长,也该提早来看看成果,顺便招待贵宾吧?” “他之前打电话跟我说,飞机误点了。” “飞机误点?真是个好理由!”汪大器丝毫不掩饰讽刺的语气。 程思曼暗暗咬牙,她也晓得这并不是个好借口,但她已经没别的办法可想了,如果让这只老狐狸知道代理董事长陷入昏迷,那公司还不翻过天来! “再等等吧。”她只能尽量保持淡定的微笑。 汪大器冷哼,不再出言讥刺,反正事到临头要是郑奇睿真没出现,这丫头总得给个jiāo代,他就不信她还能继续瞒天过海。 他才不相信那小子是因为出差迟迟未归呢,他肯定是又犯了老毛病四处疯玩了吧!郑成才那个老番颠,竟然想把公司jiāo给那样的浪dàng子?切! 汪大器不悦地沉思,表面上却笑脸迎人,不时对职员们温言鼓励一番,营造平易近人的亲民形象。 不一会儿,公司邀请的贵宾也陆陆续续到了,自然是由他这个总经理负责亲迎,陪着寒暄。 ☆、第40页 场内穿着旗袍的女职员一一引领贵宾们入席,并笑盈盈地奉上茶点。 等宾客都差不多到齐了,品茶宴便会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是由新加坡来的茶艺大师表演以长嘴壶斟茶的技艺,每个客人面前都会放一盏白瓷盖碗,碗里装了枸杞和菊花瓣,接着再由大师提着长嘴壶,身姿挪移如舞剑,展现功夫般的绝活,为客人的茶盏一一注入沸水。 程思曼正计算着节目开场的时间,忽地,一位男职员神色仓皇地跑向她。“程秘书,事情不好了!” “怎么了?” “我刚刚去请那位负责表演长嘴壶斟茶的大师,他说早上吃坏了肚子,到现在还是不舒服,上不了场了。” “什么?”程思曼大惊。“那他现在人呢?” “还在洗手间出不来。”男职员苦着一张脸。 “那另一位大师呢?你有去问他能不能帮忙吗?” “问了,他说他不会表演那种茶艺功夫……怎么办?节目表上都印好流程了,总不能第一个节目就开天窗吧?”男职员很慌。 程思曼也慌了,这个茶艺表演也是属于时光茶席提案企划的一部分,若开了天窗,就等于丢了郑奇睿这个提案人的脸。 他身为公司的代理董事长,在公司重要场合不出席已经说不过去了,如果他的提案再开天窗,以后就算他回来了,又怎能得到众人的信服? “你去告诉他们,先让那个弹古筝的小姐演奏几首知名曲子撑撑场面,我再去找大师问问情况。” 语落,程思曼也不等男职员响应,匆匆便往休息室的方向奔去,路上又遇见了汪大器。 他似笑非笑地拦住她。“思曼,听说负责表演的茶艺大师拉肚子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第一个节目就开天窗,我们公司的面子往哪里摆啊?” 公司没面子,他这个总经理也难辞其咎好吗?居然还好意思嘲讽她! 程思曼气得咬牙切齿,可碍于他是长官,她也不好与他争论,深深呼吸一口气。“我再去看看情况,如果真的不行……” “若真的不行,你想怎么做?” 她能怎么做?只好向客人赔罪了,只是免不了遭到同情或奚落。 “我会负责。”她坚定地强调。 汪大器冷哼。“你能怎么负责?” “我……”她张口yù言,另一道低沉的声嗓抢先落下。 “她不必负责,我负责。” 两人听闻这声音,同时一愣,程思曼转头,怔怔地望向那个她以为应该还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阳光自树叶筛落,斑驳地照在他清俊的脸庞上,衬得他唇畔淡淡的笑意更加温暖迷人 “你来了啊。” 第十一章 明朝,北京,昭武郡王府 朱佑睿在西苑陪小皇帝用完膳后便打道回府,他命人抬来热水沐浴,又在书房里消磨了几个时辰,直到夜深了,才慢慢悠悠地走到柴房。 守门的丫鬟见他来了,立即迎上前屈身行礼。“郡王爷。” 他摆摆手。“里头的人怎样了?” “照您的吩咐,这一日一夜都没给她吃东西,只喝了一碗水。”丫鬟嗓音清脆,口齿清晰。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丫鬟顿了顿,微微犹豫地补充一句。“香雪姑娘很安静,不吵也不闹。” “是吗?”他略微不悦地沉吟,也不晓得自己期待她会是什么反应,总之不该如此逆来顺受。“我进去瞧瞧。” “是。”丫鬟没有多问,拿了钥匙替他开锁后,很识相地退离几步,守在附近观察动静,不让闲杂人等接近。 朱佑睿提着一盏油灯走进柴房,室内yīn暗潮湿,有股明显的霉味,他拧了拧眉,眸光一转,瞥见墙角的干草堆上伏着一道纤细的人影,身上除了单薄的衣衫,就只盖了几块脏旧的破布。 听见他进来的声响,她似是费尽力气抬起头来,火光掩映下,隐约可见她脸上泛着不寻常的潮红。 “你……来了啊。”她嗓音沙哑,彷佛连说出这几个字都很不容易。 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你不舒服?” “没事,就是……”她微微牵了牵唇。“肚子饿了。” 能不饿吗?都一日一夜没进食了! 朱佑睿冷哼。“怎么?你莫不是怪我没让人给你送吃的?” “不是,妾身……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她不回答,努力撑起身子,挣扎地来到他身前,伏地而跪。 又来了!她以为这般示弱求饶,他就会轻易放过她吗? “饿了一日一夜,看来你的脑子还是没清醒!你以为我过来这儿,是专门瞧你过得好不好吗?” 当然不是,他是来问她的口供的。 香雪苦涩地抿唇,强忍着脑门阵阵传来的抽痛及晕眩。“爷,妾身……并不曾想对您下dú。” “是还来不及下dú吧?”他讽刺。“若是我没先发现那瓶砒霜,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因为中dú而死了!” 他不信她? “爷,我真的没想……” “够了!”他厉声打断她。“我不是来听你辩解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她咬唇不语。 “还不说?”他又气又失望。“你真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吗?” 他已经知道了! 香雪一震,从他话里听出暗示,头更痛了,心跳狠狠地撞击胸口。 其实她心里也不大确定谁是那个幕后主使者,只知道对方在宫里是透过司礼监的一个小公公来传话的…… “是刘瑾!”朱佑睿干脆直接道出她不敢说出口的人名。 她全身颤栗。 ☆、第41页 “怕了吗?”他冷笑。“你怕只手遮天的刘瑾,就不怕我这个皇上亲口封的将军郡王?” 无论是他或是刘瑾,都是她惹不起的大人物啊! 香雪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很好!死到临头你还是这么倔,看来得再多饿你几天,你才会知道厉害!” 她如今已经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香雪心酸地寻思,当朱佑睿甩袖意yù离去时,她忍不住膝行上前,祈求地抓住他的衣摆。 他步履一滞,回头看她。 她仰头望他,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却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她含着水烟、迷离而凄楚的眼眸,他的心口慢慢地揪紧。 她不开口哀求,他也冷漠地不做任何表示,两人一站一跪,僵持许久,蓦地,他恼了,再次一拂袍袖。 “爷……”她终于扬声低唤,可这声呢喃才落下,蓦地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他一惊。“你怎么了?” 她动也不动,娇躯阵阵发颤。 他连忙蹲下来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鬓边早已被冷汗湿透。 她病了!怎么不早说? 朱佑睿懊恼,当下也顾不得赌气,展臂便将她横抱起身,一面大踏步走出柴房,一面放声大喊。 “来人!快去请太医!” “爷……”昏昏沉沉之际,香雪只觉得自己快死了,她死了,唯一的亲弟弟该怎么办?“爷,我弟弟……您救救他……” 她弟弟?朱佑睿一凛,是说她那个寄居于母舅家的弟弟吗?莫非刘瑾便是利用她弟弟拿捏住她? “我知道了,你莫忧心,我马上派人去接他来京城。” “谢……谢爷……”她恍惚地甜笑。弟弟的安全有了保障,她也可以放心离去了。“爷的恩……来世再报……” “胡说!谁要你报什么恩?我不稀罕!” 不知怎地,听她这宛如jiāo代后事的低喃,朱佑睿霎时心慌意乱,在月色下疾行,加快脚步将她抱回正院,几个下人看见了,都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进到屋里,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内间床榻上,起身时她无意间扯落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镇魂银锁,他却是浑然未觉,任银锁埋在被褥间。 “你躺着,太医马上就来了。”他替她盖好被子,轻轻替她拂去一绺垂落额前的发。 她没回应,昏昏地睡着,脸颊潮红,呼吸急促。 一股懊悔的情绪紧紧地抓住朱佑睿,他真不该将她关在那间湿冷的柴房里,又不给吃食,她身子这么娇弱,如何经得起这番折磨? 可他……也没错啊!谁教她接近他是为了取他xìng命?他没当场格杀她就算仁慈了! 朱佑睿忽而难过,忽而愤恼,胸臆翻腾着百般复杂滋味,他呆立片刻,终是命人召来了李管事,吩咐他派二十个身手矫捷的侍卫,将香雪的弟弟平平安安护送回府里。 李管事听闻他的嘱咐,有些惊讶。 “叫你去就去!”朱佑睿不想特地解释。 “是,小的立刻就去。”李管事恭敬地躬身退下,才转身走了两步,忽地听见身后传来砰然声响。 他愕然回头,只见方才还精神奕奕地对自己下令的郡王爷此刻竟脸色苍白,颓然晕倒在地 现代,台北 由于春雨茗茶租借庭园作为公司举办品茶宴的场所,饭店便提供两间套房当作职员休息室,程思曼拉着朱佑睿进去其中一间,确定房内没有别人,才警醒地锁上门。 朱佑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深邃的眼潭里闪动着微光,是惆怅,也是眷恋。 他没想到自己前一刻还在对李管事说话,下一刻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起初,他有些茫然,怀疑自己在作梦,又挂念着香雪的病情,可此时见到她,所有的彷徨与不安都散去了,一颗心真正有了归处。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如此思念着眼前这个女人,甚至愿意抛下一切来见她。 “曼曼。”他声音哑哑地唤。 程思曼一震,回过头来,千言万语堵在胸臆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明眸隐隐灼痛。 “你……什么时候醒的?” “早上你离开后不久我就醒了,不过医院非要我留下来做完检查才肯放我走。” “为什么他们没通知我?” “是我要他们先别说的。”他暖暖地望着她。“我想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一个惊喜。” 这笨蛋!还惊喜呢! 他可知晓她日日夜夜都盼着他能醒来,整个人都被折磨得僬悴了,要是早上不先敷脸,连妆都画不上去……就算早一分钟告诉她也好啊! 什么惊喜?这根本是惊吓! “你这坏蛋!可恶的家伙……”心海翻腾,她再也克制不住满腔酸苦,上前就捶他胸膛。“你怎么现在才醒?你知不知道这两个礼拜我都快急死了,你爸爸逼问我你的下落,公司也传出你又玩失踪的流言,连汪大器那老狐狸这几天见到我都有意无意地讽刺……你知不知道你再不醒来,我就快撑不住了!我、我……”她蓦地噎住,美眸盈盈含泪。 她哭了? 朱佑睿惊骇,连忙展臂拥抱她。“好了,曼曼,没事了,我回来了。” “你现在才回来!你这坏蛋,现在才回……呜呜……”她在他怀里抽泣,好似一个彷徨许久的孩子终于等到爸爸妈妈来接她,忽然感到极大的委屈,嚎啕大哭。 她是真的哭了,虽然不像孩子那样哭得惊天动地,但那一声声的啜泣与哽咽,更令他心疼。 他用大手慌乱地拍抚她。“曼曼,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哭了,你别哭了。” ☆、第42页 程思曼偎在他的胸口上,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泪水浸湿了他的脖颈,她也觉得自己哭得很不象话,又不是小孩子了,实在丢脸,可就是忍不住。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坚强独立,nǎinǎi生病时更要负起照顾老人家的责任,也不习惯对谁撒娇,可面对这男人,她就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耍赖,因为他会疼她。 因为有人疼,女人的眼泪才成了武器。 “曼曼不哭了,我们先把茶艺表演的事情解决,嗯?”他继续像哄孩子似地哄她。 她心神一凛,这才惊觉现在不是耍赖的时候。“你说该怎么办才好?我千方百计请来的茶艺大师偏偏在关键时刻吃坏肚子了。” 她可怜兮兮的口吻教他不由得莞尔,微微一笑。 “你还笑?”她恨恨地又捶他胸膛。“这么严重的事,你还笑得出来?” 他握住她泼辣的粉拳,星眸闪耀着爱怜。“放心吧!这件事jiāo给我,我来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她嘟嘴。 他捏了捏她俏皮的鼻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花团锦簇的庭园里,伴着流水淙淙,琴音净净,一个男人身穿唐装,手执一把长嘴茶壶,旋身、踢腿、提壶、斟水,身姿飘逸,气度潇洒,宛如舞剑般地在一桌桌茶席间穿梭,为每个客人都斟上一盏真心诚意的茶水。 这男人正是朱佑睿。 他亲身上阵,注水点茶,有时托起茶盏抛向空中,一个巧妙的回旋,在宾客们的惊呼声中,茶盏安安稳稳地回到他手上,冒着清香雾气。 一个茶盏不够看,他还能同时抛玩几个茶盏,像杂耍似地将那几个茶盏顺顺当当地轮流托住,接着一一落上茶盖,奉给看得瞠目结舌的客人品尝。 别说客人们都呆了,周遭几十个春雨茗茶的员工也同样看得目眩神驰,这是他们那个吊儿郎当的大少爷吗?他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番茶艺功夫? 汪大器脸色僵硬,他身旁的几个董事们则低声窃窃私语。 “不愧是成才的儿子,原来还留了这么一手。” “看来成才说想让他儿子接班,是真的有仔细打算过的,这样的功夫没有几年哪练得出来?他为了将儿子栽培成接班人,也算尽力了,连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也学不会这样泡茶。” 程思曼也站在某个角落,怔忡地盯着这一幕。 原来这就是他的解决办法,想不到他竟然会亲自上阵表演。 不过这……不可能啊!虽然身为茶叶公司的小开,可他从前一直表明对继承家业毫无兴趣,就连基本的泡茶手法都懒得学,怎么可能会这种高超绝妙的茶艺功夫? 她正发呆时,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伴随着欢呼和尖叫。 “安可!安可!” 大叫安可的是一群春雨茗茶的员工,个个都以崇拜仰慕的目光盯着场中那个英姿飒爽的男人,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承认,他们公司未来的接班人真的很帅! 众人掌声不绝,朱佑睿原本打算就此结束表演,可眼角瞥见搁在展示茶席上的一把古剑,一时兴起,脚踢长剑出鞘,真真正正地舞起剑来。 群众们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在场的女xìng同胞,眼见一个长相清俊的帅哥身手如此矫捷,麦色的肌肤凝着几滴汗水,在阳光下莹莹闪烁,有说不出的阳刚xìng感,一个个都看得入迷,晕红着脸,大发花痴。 程思曼也不禁神往,脑海里隐约浮现一幅画面,清晨晓雾,一个男人在园中练剑,挥洒着汗水,微敞的衣襟露出半片胸膛,肌理雄浑,散发着某种撩人的魅力。 画面逐渐清晰,她的脸色也逐渐发白,心韵慌乱,咚咚地在耳畔作响。 那个男人身穿古装,而隐于花间偷窥他的自己也是一身短袄长裙,鬓边chā着珠翠发簪。 那男人,虽然和郑奇睿长得有几分相像,但绝不是他。 那男人……究竟是谁? 夕阳西下,暮霭苍茫,热闹了一下午的品茶宴圆满落幕。 这场茶宴办得十分成功,无论是桌席上的茶、茶膳、茶点,还是各项茶艺表演活动,皆受到宾客们的一致好评。 春雨茗茶的公司形象算是又向上提升了一回,可更令员工们高兴的,是这次茶宴让公司未来接班人的好名声也传了出去。 业界之前都在流传春雨茗茶董事长唯一的儿子是个不争气的纨子弟,董事长中风后,众人不免议论郑家是否后继无人,可不料今日那个不被看好的浪dàng子竟是大放异彩,不仅在席间进行了斟茶表演,之后在时光茶席上更露了一手古代的点茶手艺,教人惊叹。 除了泡茶手法高超,他对各种茶叶的特点亦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有个对自家公司产品如此熟悉的接班人,绝对是企业的福气。 散席时,几乎每位重量级贵宾都来跟朱佑睿打声招呼,称赞他今日的表现,这是他初次以郑奇睿的身分面对这么多人,应对进退落落大方,淡定从容,让人更是留下好印象。 待外宾们都离开后,便轮到之前他在董事会上周旋过的几位董事跟他说话,他们虽然有的狐疑,有的略显不情愿,倒也都在口头上表示称许,就连汪大器也勉强端出一张笑脸,还说可惜今天他的宝贝女儿明玉另外有约,要不在宴席上看见他的表演,肯定会对他更加欣赏。 “我们明玉对你的印象很好呢!还说改天有机会要好好跟你赛一回马,到时奇睿你可得赏光啊!” 这是准备让他女儿献上美人计了吗? 朱佑睿一眼便看穿老狐狸内心的筹谋,可表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几句客气话。 好不容易打发了汪大器,他转过身来,见程思曼正在一旁等候,翠眉微蹙,樱唇淡撇,神情看似不屑,又似有几分郁恼。 “怎么了?”他关怀地问。 ☆、第43页 她轻哼,睨他一眼。“你打算哪天去陪汪小姐赛马啊?” 吃醋啦? 朱佑睿又是莞尔,又不禁得意,笑咧一口健康的白牙,更显得英姿俊朗,神采奕奕。 程思曼完全能感觉到周遭朝他黏来的无数道仰慕视线,她暗暗咬牙,只觉得浑身发麻。 她又哼一声,微微抬起下巴,转身就走。 他笑着追上去。“怎么了?真吃醋了啊?” 她一窒,很想回头泼辣地朝他张牙舞爪一番,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忍气吞声。“我干么吃醋?” “怕我被别的女人缠着不放啊!” “别的女人缠你,关我什么事?” “真不关你的事?” “哼!” “曼曼。”他含笑唤道,醇厚微哑的嗓音像要勾人似的,听得人脸红心跳。 她悄悄捏握了下手心。“怎样?” “我今天的表现很好吧?” “嗯,还可以。” “你给我打几分?” “有及格吧!” “及格是多少?” “六十分啊。” “才六十分?”他不满了,像个幼稚的孩子非追着她给自己一句真心诚意的赞扬。“我觉得起码有九十九分。”其实他觉得应该可以得满分,少的那一分是表示他谦虚。 “那是你觉得。”她又哼一声。 “你不觉得?” 她不说话。 他扫视周遭,见两人已远离公司员工的视线,来到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厅,倏地心念一动,一把擒扣她纤细的手腕。 “你做什么?”她吓一跳。 他拉着她往隐密处走,躲在安全门后的楼梯间。 “干么带我来这里?” 他微笑,握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抵在墙上,俯视她的星眸熠熠生辉。“我要你奖励我。” “什么?”她一愣,还来不及反应,他已低头攫住她的唇。 这个壁咚之吻来得突然,她毫无心理准备,明明气恼地想抗拒,可身体彷佛自有主张,软软地偎进他怀里,唇瓣与他的辗转相吮。 “嗯……”她不自觉地嘤咛一声。 他感觉到她的迎合,更加情动,将这段日子对她的相思与煎熬全数宣泄在这缠绵的深吻里。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在她耳畔喘气低喃。 她震了震,却没有说话,只是更加亲昵地吻着他,与他唇舌jiāo缠,恨不能融进彼此的骨血里。 “睿,睿……” 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如猫咪撒娇的细嗓,撩拨得他神魂俱震。 “曼曼……” 方唇移到她肤质莹腻的颈弯,激烈地吻着,甚至蜿蜒而下。 再这样下去会失控! 程思曼倏地警觉,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在体内沸腾的情yù,这可是在饭店楼梯间呢,她可不能跟他在这里zuò ài做的事。 “睿,不可以……”小手试着推开他阳刚的胸膛。 “为什么不行?”方唇继续追逐她的肌肤,又香又白,宛如牛nǎi糖般甜蜜可口,他像孩子般迷恋地舔着。 “这里是饭店……” “那又怎样?” “你之前可是连我穿短裤都说伤风败俗……” 他一愣,蓦地忆起在夜店那回她短裤下露出的一双修长白嫩的美腿,不禁喉咙发干,低低咕哝。“你那天穿那样是有伤风化啊。” 她听出他话里的埋怨,嗤声一笑。“你以前可是最喜欢看那些穿着清凉的辣妹呢!” 她是指郑奇睿?哼,他跟那个膏粱子弟可不一样! “我哪里会那么没眼光?那是……”他倏地噎住,差点露了馅。 他有些心虚地望向她。 她的水眸仍氤氲着残留的情yù,迷迷蒙蒙地睇着他,眼神似藏着千言万语,他却无法分辨她究竟想说什么。 片刻,她迷离地一笑。“睿,我们去庆祝吧!” “庆祝?” “嗯,我刚刚是逗你的,你今天的表现可以打一百分。我们去夜店喝酒吧!我请你。” “你要跟我去夜店?”他愣了愣。“之前你不是还要我以后不准再去那种地方鬼混?” “今天情况特别。”香唇在他颊畔飞快地啄了琢。“本姑娘心情好,就赏赐你陪我一起喝酒跳舞。” “曼曼……” 她嫣然一笑,朝他飞了个媚眼,他顿时茫然,只能由她牵着自己的手,走出这个短暂属于他们俩的私密空间。 第十二章 烟蓝色的雾光,玫瑰紫的沙发,朱佑睿又来到上回那家夜店,只是这次来时心情大不相同,因为伴着他的不是奇怪的陌生人,而是他心爱的女人。 没错,心情不一样了,上回他是震惊地盯着舞池内穿着大胆的红男绿女贴面热舞,而今是“震怒”地瞪着坐在他对面,对他甜甜笑着的程思曼。 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轻纱洋装,裙摆仅及膝缘,这也罢了,衣领竟是开V字形,若隐若现地托出一道xìng感的事业线。 一进到店里,她就把绘着艳丽花朵的丝料披肩拿下来挂在椅背上,再向服务生要了两瓶可乐娜啤酒,很阿沙力地表示要跟他干杯。 “来,cheers!” 去它的cheers! ☆、第44页 他狠狠瞪她,起身就要拽她的手。“跟我走,我们去别的地方!” 哪能让他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下打扮得如此妩媚撩人?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她整个人藏起来。 可她偏偏不合作,赖着不动。“为什么啊?你以前不是最爱跟你那些狐群狗党来这种地方吗?为什么就不能跟我来?” “那是以前,以前的事我忘了!” “真的忘了吗?那你怎么记得泡茶那些事?” “嗄?”他愣然。 她双手托腮,靠在高脚玻璃桌上看着他,星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又会点茶,又会舞剑,这些功夫都是什么时候学来的啊?” “呃……”露馅了吗?他眯眼审视她的表情,除了好奇,看不出丝毫异样。 “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忘了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却记得这些手艺和技巧?”她嘟嘟嘴,表示怀疑。 “我是失去记忆,又不是失去经验。”他振振有辞。“就像我一样记得怎么写字、算数啊!”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从脑海的知识库里拣选并组织而已。他在心中暗暗补充。 程思曼当然没听见他的内心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也是,已经学会的经验应该不会忘。”她顿了顿,黛眉蹙拢。“只是我真的觉得好奇怪啊,你明明对泡茶没兴趣,以前郑伯伯要教你,你都说不要,后来怎么会自己跑去学?而且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啊?明明你一直都在打混……” 这可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朱佑睿苦笑,他仔细打量程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曼的神色,总觉得她不是随口问问而已,但她的表情看来就真的只是单纯的苦恼。 一般人的确很难联想到穿越换魂这种事…… 朱佑睿心神一凛,想着也许这是自己对她表白真实身分的良机,可又担心自己招认了,她不知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能够接受自己从小认识的男人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吗?她会不会希望郑奇睿的灵魂回来?毕竟那家伙才是正主,才是真正和她是青梅竹马的男人,是她郑伯伯的宝贝独子。 如果她知道他不是郑奇睿…… 朱佑睿不愿深思,拿起啤酒瓶就咕噜咕噜地灌了半瓶,程思曼讶异地挑眉。 “喂!你也不等我一起干杯!”她娇声埋怨,赌气地也跟着喝了一大口酒。 他重重将啤酒瓶搁下,在桌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你一定要待在这里跟我喝酒吗?” “不行吗?”她朝他皱了皱鼻子。 “那你把披肩穿起来!”他粗声嘟囔。 “什么?”她没听清。 他也不说了,直接以行动代替言语,抓起她搁在椅背上的披肩,替她围拢在肩头,将她丰满的胸口遮得密不透风。 “喔~~”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笑意在眸中dàng漾。“有人吃醋了。” “谁吃醋?”他不承认。“我是怕你冷。” “我不冷啊!这里头人这么多,闹烘烘的,我还觉得热呢!”说着,她作势要拿下披肩。 “程思曼!”老虎威吓地咆哮。 她抿嘴一笑,举起啤酒瓶。“喝酒吧!” 这回他与她干了杯,瓶身轻轻地撞击。 喝了一瓶啤酒,她润白的脸颊已微微透着一抹嫣红,宛如上了胭脂,在夜店迷蒙的灯光掩映下,更显娇媚可人。 他怔望着她,有股冲动想亲亲她红滟滟的脸,舔吮那沾着酒色水光的菱唇。 “睿。”她倾过身来,在他脸上吹拂着诱人的馨香。“我们去跳舞好不好?” “跳舞?”他震住。 “嗯,我从来没跟你跳过舞,我想跟你跳。” 他不会啊! 他会剑舞,也曾为了潜入北方鞑子的部落,学过一点他们的舞蹈,但现代人跳的舞……扭腰贴面的,这也能算是正经舞蹈? 他在知识库里寻找,大概也知道郑奇睿应该是个舞林高手,可要他学着做那些诡异的动作,他就浑身不自在。 “走啊!”程思曼不容他犹豫,强拖他一起走进舞池,他想拒绝,她便无辜地眨眨清灵大眼。“难道你想让我跟别的男人跳吗?” 那怎么成! 他一听就火大了,没好气地掷去两枚锐利的眼刀,一口气呛上喉咙。“跳就跳!” 拚了! 他观察别人的舞姿,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肢体,可怎么摇就怎么不自在,跳得别别扭扭,犹如一只毛毛虫在扭动。 程思曼盯着他骇笑。“你怎么会跳成这样啊?” “怎样?”他窘得耳根发热,脸上故意摆出一副酷样。 他愈是装酷,她愈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毛毛虫在扭……” 这评语也太苛刻了吧! 俊颊泛开一抹可疑的红晕。“我不跳了!”他耍脾气,转身就想走。 “别、别!”她急忙拉住他,一脸讨好卖乖。“你第一次跳,跳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一次跳? 朱佑睿怔了怔,郑奇睿以前没跳过舞吗?可他从脑海的知识库里调出来的资料似乎不是如此…… 他正狐疑时,台上的DJ忽然换了首悠慢缠绵的抒情歌,舞池里跳得汗水淋漓的男男女女都慢下了舞步,彼此揽腰贴面,缓缓地跟着音乐摇晃着身躯。 而他与她却是站在舞池中,动也不动地四目相视。 ☆、第45页 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想离开舞池,氤氲迷离的水眸传递着邀请的讯号。 难道他们也要跟着其它人那样跳吗?这也太……伤风败俗…… “睿。”她以唇形无声地唤他,纤纤玉手朝他伸出。 他不再犹豫,握住她主动送过来的手,顺势将她揽入怀里,学别的男人搂着舞伴那样温柔亲密地搂着她。 她侧着螓首,脸蛋腻腻地窝在他的肩头,兰息撩拨着他颈部的汗毛,撩得他整颗心发痒。 他下腹一紧,体温彷佛上升了好几度,热得他有些发慌。 此刻他才终于领悟慢舞的乐趣,尤其若是一双有情人共舞,那难以形容的暧昧与甜蜜能教人轻易地融化。 他忍不住感谢起这个可以公然“伤风败俗”的时代,在大明朝,他根本想象不到可以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调情,借着跳舞挑逗彼此的感官。 yù火煎熬得他鬓边出汗,她也不知是否感觉到了,淘气地微微转头,探出舌尖轻轻地替他舔去。 他身子一僵,慌忙转头躲开。“曼曼,别闹。” 她娇声一笑,抬起藕臂勾揽他的肩颈,稍稍上前一步,娇软的身体再次紧紧地偎贴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胯间的小坏蛋顶到她柔软的肚腹,瞬间又胀大了一些。 “曼曼……”他气息粗重。 “嗯?” “我忍不住……”他觉得丢脸,自己竟在公众场合公然发情。 “什么忍不住?”她明知故问,娇媚地睐向他,借着韵律摇摆又蹭了蹭。 他倏地倒抽一口气。“你……别闹了……” 她又低下头,樱唇缠绵地贴在他耳边。“睿,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忍得俊颊发红。 “想要我吗?”她哑哑地吐出魅惑之语。 他震了震,不知是自己没听清她说什么,还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在勾引他吗? “要不要?”她扬起脸又问他一次,似乎也十分害羞,水眸雾蒙蒙的,脸蛋红得像朵出水芙蓉,艳丽无双。 “你……喝醉了。” “嗯,一点点。”她也不否认,开开心心地点了头。 他怔忡地望她,半晌不语。 渐渐的,她委屈地嘟起嘴。“你不要吗?” 要!怎么不想要?只是…… 他挣扎不已,而她似是看懂了他的犹豫,娇笑一声,像调皮的音槌滚过水晶琴,叮当悦耳。 “睿,你真可爱!”她用双手捧住他的俊容,响亮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让一切乱了调…… 原来这种地方就是汽车旅馆! 带着新奇的眼光,朱佑睿近乎挑剔地审视房内的一切玫瑰色的水床做成贝壳状,天花板嵌着一大面玻璃镜,能够清晰地映出床上的人影,落地窗外的半露天花园上栽种着各种花卉与绿色植栽,一个和水床同样设计成贝壳状的浴缸放着八分满的热水,烟气缭绕,暗香浮动,水面上悠悠地漂dàng着些许玫瑰花瓣。 据说现代的情侣们都爱来这里做些令人害羞的浪漫事,所以又被称为Love Hotel. 程思曼进了房,像只欢快的鸟儿在屋内翩翩旋绕,最后扑倒在水床上,身子犹如卧在海面,随着温柔的浪涛上下起伏。 她从被褥间扬起一张因微醺而晕红的脸蛋,明眸醉汪汪地瞧着他。 “睿,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 他瞪着她宛如美人鱼般窈窕魅惑的身姿,觉得喉咙发干。“你……快起来!” 真后悔一时昏头,陪她进了这家旅馆,这下该如何善后? 见他一脸纠结,她忽地噗嗤一笑。“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对吧?我也是第一次来!”美人鱼调皮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我听人家说很好玩,有很多有趣的情趣用品……” 情趣用品?他迷惑地眨眨眼。 她用双手撑起身,像只慵懒的猫咪弓身半跪在水床上,勾勒出一道xìng感诱人的曲线。 “你用过吗?”她放低音量,声嗓蕴着奇异的沙哑,玉手撩了撩一绺扫落颊畔的发,这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妩媚。 他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恍惚地出神,体内悄悄涌过一波波热浪,烘得他脸红心跳。 在大明朝,他的郡王府后院里的那几个姬妾,偶尔也会对他行勾引之事,可他见了只是心生厌烦,端出一张冷脸严厉喝叱,最后吓得那些不知轻重的女人落荒而逃。 如今,面对她似有意若无意的引诱,他的胸口却是扑通扑通地跳,犹如万马奔腾,卷起漫天情yù的狂沙。 她喝醉了,他拚命地告诉自己。 如果他还有一点点身为君子的良知与风度,此刻应该想办法让她喝下醒酒汤,再送她平安回家才是。 可惜,他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品德高尚。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张水床,走向风情万种的她。 大手正想放上她肩头,她忽地身子一滚,笑咪咪地宣布。 “我好热,我要去洗澡!”语落,她翻身下床,像只企鹅般摇摇摆摆地走向落地窗外的半露天花园。 她要在那座花园里的浴缸内泡澡吗? 他惊得快步上前,擒住她的臂膀。“不可以!” “为什么?”她懒懒地回头,润亮的樱唇不快地嘟着。 他一窒,差点克制不住狂吻她的冲动,他狠狠吞了口唾沫。“里头还有另一间浴室,你去那间洗。” ☆、第46页 开玩笑!谁知道那座半露天花园的隐密xìng够不够好?万一让偷窥狂瞧见了她luǒ身入浴的身影该怎么办? “你怕有人看见?”她彷佛看透他的思绪,水眸莹然生波,娇娇地笑了。“放心啦,这间汽车旅馆的对面是一片空地,我们这间房又在三楼,不会有人看见的,而且还有那么多花花草草遮掩……”她顿了顿,也不知想起什么,笑容更甜蜜了,葱指抚上他半边脸颊,淘气地捏了捏。“如果说会有人偷窥,那也只有你一个。” 他被她捏得耳根透红。“你……把我想成哪种人了?”他才不是那种好色无道的登徒子! “这么说你不会偷看喽?” “不会。”他嘴硬。 “那最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她轻轻地推开他,转身走进花圜里,很快的,那娇柔的姿影便隐没在几丛玫瑰花后。 朱佑睿值立在原地,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像是拉炼滑过的声音,接着似是洋装落了地。 他快疯了! 当哗啦哗啦的水声拂过他耳畔时,他只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胸口。 在她入水的瞬间,还如同猫咪喵呜似地发出一声婉转的嘤咛,他能听出那是满足的叹吟。 他并不想偷窥,可身子偏偏冻凝在原地动不了,他只要稍稍侧转几个角度,便能看见坐在浴缸里若隐若现的她。 这浴缸的设计本就是让情侣们追求情趣用的,外面的人看不见,里头的人只要有心,完全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隔着摇曳的花枝叶影,又怎能遮得住佳人倩影? 一幅美人入浴的画卷,在他眼前豁然开展。 她好美! 肤如凝脂,莹光闪烁,丰满的rǔ波在水面下隐隐摇晃,教人恨不得拨开那水帘一探究竟。 朱佑睿能感觉到胯间那不听话的小东西又蠢蠢yù动了,再不回头是岸,他怕是会如同一头发情的野兽当场将她拆吞入腹。 他深深地呼吸着,一遍又一遍,总算让那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接着他用力甩了甩头,狠下心来转身走向房内的另一间浴室,脱了衣裤,luǒ身站在莲蓬头下,让冰凉的冷水当头浇下。 连续冲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压xià tǐ内那股躁热,他随手抓起一件深蓝色浴袍穿上,才刚系好衣带,转身便看见程思曼呆立在浴室门口。 她身上同样穿着一件粉色浴袍,微湿的秀发拢在耳后,露出脖颈美妙的弧度。 她怔怔地望着他,脸蛋艳红如成熟的苹果。 他心一紧,连忙上前关怀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大手抚上她额头探了探温度。 她微微一颤。“你的手……好冷。” 他一愣,急急收回手,就怕冻着了她。 “你刚刚洗了冷水澡吗?”她轻声问。 “嗯。” “为什么啊?你不冷吗?” “不冷。”他略微尴尬,总不能告诉她之所以冲冷水就是为了冷却自己体内躁动的yù望。 她扬眸望向他,眼神异样。“我都看见了。” 他一愣。“看见什么?” 她低垂着螓首,双手悄悄捏着衣带,脸颊严重发烫,心韵乱不成调,可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实话。“你刚刚站在莲蓬头下冲水,我看见了。” “什么?!”他惊骇。 所以她看见他的luǒ体了? 她听见他变得粗重的呼吸,羞得忍不住想哭。“我……不是故意的,可是……” “可是怎样?”他嗓音低哑。 “很……很好看。”宽肩窄臀,猿背蜂腰,肌ròu因前阵子的努力锻炼而显得结实有力,身形线条优美,有种阳刚凛冽的气势。“比电影里的那些男明星……都好看。”她愈说愈小声,到最后简直细若蚊鸣。 他看着她从侧脸到后颈的肌肤全都渲染着嫣色,像是一朵朵开在玉白肌肤上的蔷薇花。 顿时,他的脑海如被落雷劈过,轰然作响。 他一点也不在意她像色女般偷窥自己,也不觉得她这么做是媚俗yíndàng,相反的,他很高兴,因为她赞赏他的体魄,为他的男xìng魅力倾倒。 他兴奋得血液沸腾,yù望在体内放肆地叫嚣。 方才的冷水算是白冲了,他的身子比之前更火热,情绪躁动不安。“曼曼……”他哑哑地唤。 “对不起。”她似是呜咽。 野兽觉醒,他放弃当那坐怀不乱的伪君子,健臂托住她的翘臀,一把将她抱起。 她吓一跳,惊呼一声,在他怀里挣扎。 他用力固定住她,在她耳畔低语。“用腿勾着我。” “啊?”她愕然震住,理解他话中涵义后,全身肌肤更加热烫,她学着屏幕上那些男女明星调情的姿态,怯怯地用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勾揽他的腰部。 他一面抱着她走向水床,一面低头追逐她的唇索吻,重重地吸吮,不一会儿,那娇嫩的唇瓣就被他吻得水光润泽,微微地肿账。 起初她有些羞怯,只是安静地承受他激烈的吻,可渐渐的,情yù被点燃,她开始热烈地回应,舌尖与他纠缠、旋绕。 “睿,你爱我吗?”她细细娇喘,问话的嗓音有些许哽咽。 “爱。”这次他比在舞池里时回答得更加坚定。“曼曼,我想要你。” “嗯,嗯……”她热情地吻着他,也不知怎地,泪水由眼眶滑落。 他尝到咸咸的味道,剑眉微蹙。“怎么哭了?” “因为很开心,很……感动。”她眼眶更红了,泪珠纷纷,染湿了他的脸。 “睿,你抱紧我……” 他用力收拢臂膀,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第47页 “睿,睿……”她声声呼唤着他,声声都是祈求,是撒娇,是缠绵不休的爱意。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她喊得融化了,动作不觉粗暴起来,他将她压倒在水床上,像野兽般伸爪扒开她的衣袍。 一夜迷乱。 隔天清晨,程思曼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腿疼,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散了。 即便慵懒得很不想动弹,她仍是睁开双眸,眼波迷离地望向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他侧身搂着她,大手霸道地勾着她的纤腰,热烫的呼息拂在她鬓边。 这样的睡姿其实不怎么舒服,可他也不知怎地,就是不肯放开她,在睡梦中也要搂着、护着,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这男人……他的本xìng说不定很霸道呢! 程思曼静静地凝睇他,葱指轻轻地抚过那清俊瘦削的侧脸,他在医院昏迷了一阵子,每天只注shè营养点滴,维持生理机能,整个人瘦了不少,幸好脸色仍旧健康红润。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她细声呢喃,指尖从他挺直的鼻梁上划过,停定在他的唇上。 虽然他嘴唇线条偶尔会显得冷峻,但唇瓣厚软,相当xìng感,令人不由自主地迷恋。 记得以前跟几个大学女同学聚会时曾讨论过,男人嘴唇xìng感才是真xìng感,魅力无法挡。 想着,她心弦动了动,芳唇不禁凑过去,柔柔地啄了下。 真是怎么吻也吻不够啊!她用手指轻抚了下自己微肿的唇瓣,娇娇地含笑,眸光依恋地在他身上流连。她想着昨夜,想着这段时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他要向她道歉,竟是笨拙地送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巧克力糖果和一盆带刺的仙人掌;想着他担心她穿着太luǒ露惹来其它男人觊觎,找尽借口为她围拢披肩;想着他嘴硬地不肯承认自己吃醋;想着他吃冰淇淋,吃着吃着就吃上自己的唇…… 还有他帅气地驯服了惊马,在众目睽睽下对她英雄救美,以及表演斟茶和舞剑时那一派飘逸潇洒,气度高华…… 这一幕幕回忆尽是甜蜜与美好,活了二十七年,已算轻熟女一枚,她却是初次领略恋爱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将自己的身心都献给一个男人。 她想爱他、想要他,想把自己全部都给他…… 她心动不已,忍不住又亲了亲他。 他似是感觉到她眷恋的亲吻,微微动了动,星眸迷蒙地睁开,一见是她,下意识地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你醒啦?”大手揉了揉她的头。 “嗯。”她偎在他怀里,身子朝他的方向蹭了蹭。 “几点了?” “还早呢。” “那怎么不再睡一会儿?你昨晚不是一直喊累吗?”他哑声笑问,眼里闪烁着调笑之意。 这男人! 想起昨晚自己是如何被他折腾得频频软声求饶,她就又恼又羞,娇媚地横他一眼。 而这一眼足以让他yù望顿时苏醒,他翻过身来压住她,眼底翻腾着浓浓情yù。 “不行了。”她看出他的祈求与暗示,粉颊微红,懊恼地推了推他。“我还……很痛呢。” 朱佑睿心神一凛。 是啊,他昨夜那样反复地要她,可别把她弄坏了! 星眸盯着她,忽明忽灭,闪烁着异采。 她不敢再看他异样的眼神,伸手推开他,再用被单裹住自己,她的乌丝柔亮,衬得那隐约露出的rǔ房上缘更加白嫩。 朱佑睿气息一促,想将她揽过来纳入自己怀里,她却摇了摇头,拒绝他的亲近。 “怎么?怕我吃了你?”他调笑地逗她。 她摇摇头,睇着他的眼眸水汪汪的,贝齿轻轻咬着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风情妩媚中又流露着一丝难以描绘的娇弱。 “睿。”许久,她终于细声细气地扬嗓。 “嗯?” “你……是谁?” 第十三章 气氛倏然沉寂。 方才的旖旎瞬间消逸无踪,朱佑睿面露惊骇,眼潭黑无垠。 “为什么这样问?”好半晌,他才沙哑地扬嗓。 她没有回答,垂下眸,细声低语。“你先避开,我要穿衣服。” 两人各自默默地穿戴衣物,梳洗过后,相对而立,却是无言。 朱佑睿内心翻江倒海,情绪纠结,思量着方才程思曼的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认出他不是真正的郑奇睿了吗? 想问又不敢问,这还是他初次陷入如此进退不得的处境,近乎胆怯。 他十岁便能上马弯弓shè猎,就连在天下至尊面前都胆敢放肆说笑,可如今面对一个女人,他竟会慌张。 他害怕。 怕即将面对的质问,怕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有爱…… 终于,她打破了如冰的氛围,嗓音似半噎在喉咙里,困难地吐露。“你……不是郑奇睿。” 这并不是疑问句。 心韵如擂鼓,怦怦地撞击着他的胸膛,他只觉得一阵隐隐的痛。 她看着他,脸蛋如雪苍白,唇瓣轻颤,明眸闪烁着异样的波光。“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疯了,你明明就是奇睿,怎么可能不是他呢?可我就觉得你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 ☆、第48页 他不吭声。 “我疯了吧?对啊,我也觉得自己疯了!”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用手狼狈地抹去。“除了奇睿,你还能是谁呢?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呢?我真的疯了……” 他蓦地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她震了震,直觉往后一退,他目光一黯。“你怕我吗?曼曼。” 她摇摇头,珠泪盈于眼睫,如清晨晓露折shè着阳光的虹彩。 他想用手指抹掉那一颗泪,又怕吓着她,手只好停在半空中。“你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他哑声许诺。 她相信。 程思曼含泪睇着面前的男人,虽然她怀疑他的真实身分,虽然她为自己的怀疑感到崩溃、痛苦,可他对自己的情意,她相信。 “你没有疯,曼曼。”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低语。 她心口一拧,几乎透不过气。“你的意思是……” 他闭眸深吸口气,再睁开眼时,那眼神黯淡而复杂,隐约闪烁着某种慌乱。 “我的确不是郑奇睿。” 语落,他不再说话,主动后退一大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像法庭上孤独的罪犯等候判决。 “你……真的不是奇睿?” “不是。” 程思曼倒抽口气,自己不可思议的臆测竟是对的! 她骇然冻立原地,朱佑睿不敢看她的表情,略略别过视线,涩涩地苦笑。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不是的?” “是……昨天,我看你当众表演舞剑,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仔细想想,真的有点奇怪,自从你在北京的医院醒来失忆后,好像换了另一个人似的。以前你会的事情,现在得花一点时间才能重新学会,可我以为你不会的事情,你却能信手拈来。你以前最讨厌泡茶了,怕郑伯伯逼着你继承家业,对有关茶艺、茶叶的一切都敬而远之,可你现在会古代点茶的手艺,会用长嘴壶斟茶的功夫,但我只教了你最基本的泡茶知识啊!那些都是你从哪里学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学的?” “你不觉得也许是我在失忆以前,自己偷偷在某个地方学的?” “嗯,我本来也这么想,可你记得点茶的手艺,却忘了怎么跳舞,这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你昨天带我去夜店,是为了试探我?” “奇睿以前可是个跳舞高手,还有像汽车旅馆这种地方,他也来过很多次了,他会跟在夜店认识的女人玩一夜情,有时候还会跟我炫耀……”程思曼蓦地一顿,喉间犹如噙了一枚酸橄榄,酸涩难言。 如果这男人真的不是奇睿,那他到底是谁呢?真正的奇睿又上哪儿去了? 她茫然地望向他。“昨天在饭店楼梯间,你跟我说你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我了……就好像你不是躺在医院昏迷不醒,而是你的灵魂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差点回不来了……” 这女人真的很聪慧,还很敏锐,不愧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朱佑睿涩涩一笑,眼神掩不住浓浓的欣赏与眷恋。 她看着,心韵乱了几拍,心头却更酸了。“睿,你和奇睿难道是双胞胎吗?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相像?是我认错人了吗?” 朱佑睿沉默片刻。“不是你认错人,是我占用了他的身体。” 程思曼听了,只是表情微变,并不怎么惊讶。 他自嘲地扯扯唇。“你早就猜到了,是吗?” 她默然颔首。 他暗暗捏握拳头,努力压抑波涛起伏的心海,言语在牙关紧咬着,好不容易才沙哑地吐落。“你……怕不怕?” 怕他是个妖怪,怕他强占了她熟识之人的身体,怕他这个来自古代的灵魂…… “不要怕,曼曼,我不会伤害你。”他再次许诺,彷徨无肋地僵站着,深怕她说出一句排斥自己的话。 她看着他,彷佛会说话的眼睛闪过迷惑、挣扎、慌乱,可在察觉他也和自己一样慌张,甚至更加手足无措后,渐渐地转变成温柔的心疼。 她上前一步,主动靠近他,将手抚上他冰凉的脸庞。“我相信你,睿,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朱佑睿身体剧烈地震了震,排山倒海的情绪霎时淹没了他她不怪他!她没把他当成妖怪! “曼曼!”他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激动,展臂紧紧地搂抱她,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里。“谢谢你,曼曼,谢谢你不怕我,谢谢你相信我。” 听出他话里微微的哽咽,她止不住地鼻酸,动情地回抱他。 他将她搂得更紧,好似深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眼眶隐隐泛红,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曼曼,你愿意听我说吗?” 清风习习,阳光暖洋洋地洒落,朱佑睿与程思曼并肩坐在河岸公园的树荫下,望着悠悠的水流。 朱佑睿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关于他的背景来历、关于他生长的那个时代,以及他的灵魂是如何意外地穿越时空,附身于郑奇睿身上。 程思曼听着,时而惊奇,时而向往,又心疼他从小失去母亲,得不到父亲疼爱,才十几岁便自行请缨上战场,过着杀戮征伐的血腥生活。 灵魂穿越、时空旅行,照理说这是现代科学还不能解释的神秘之谜,可听他娓娓道来,她却觉得这一切的不可思议都是那么真实。 “你居然十八岁就成亲了!”当他提及那段短暂的婚姻时,她不禁有些吃味。 “在我们那时候不算早了。”朱佑睿笑笑。“要不是我的父母双亡,没有什么长辈为我作主,我的亲事也不至于拖到那时候。” “那亲事是你自己选的?” “是啊。” “喔。”她嘟了嘟嘴。赵月薇,光听这名字也知道必然是个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 他瞥她一眼,补充说明。“我们成亲不到两年,她就过世了。” ☆、第49页 闻言,胸臆间淡淡的醋意立时消失,她顿觉有些怅然。“你一定很难过。” “只是觉得对不起她。”他微微黯然。“我们成亲之后,我在府里住的日子不超过两个月,甚至后来她难产去世,我那时人仍然在西北,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她默然不语,捡起手边一颗小石头丢向河面,激起一圈小小的水花。 半晌,她低低地问:“你爱她吗?” 听出她带着几分窒闷的口吻,他莞尔,却不回答她的问题,故意吊她的胃口。 “汪明玉跟她长得很像。” “什么?!”她愣住。“你说汪明玉跟你的亡妻长得很像?” “嗯。” 难怪他那天在海滩见到汪明玉时会看呆了…… 程思曼酸酸地撇撇嘴,臂膀一甩,又掷了一颗小石头。“那你以后可开心了,汪明玉现在对你印象可好了,只要你说想见她,她肯定愿意赴约。” “某人这是在吃醋的意思吗?”他戏论地问。 她哼哼。 他心弦一动,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见她没有抗拒,他大喜,手指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 “傻瓜,你吃什么飞醋?比我大三岁还比我像个孩子!” 干么要强调年纪? 她不悦地横他一眼。“比你大又怎样?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就是晚熟,不像你们十几岁就结婚生子。” “是是,是我太早熟。” “哼!你以为自己就不孩子气吗?”她伸手用力掐他双颊。“你有时候还不是会跟我耍赖皮?” 那倒是。 面对她时,他也时常会变成一个孩子,会撒娇,会闹别扭,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幼稚。 是因为爱情吗? 这时代的人常说,恋爱会让一个人变笨蛋。 思及此,他胸口一暖,望向身边佳人的目光越发温柔似水。 她被他看得羞涩,脸红心跳地别过眸。“干么……这样看我啊?” “曼曼。”他哑声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她颤了颤。“怎样?” 他倾过身,横臂将她揽入怀里,感觉到她柔柔依偎着他,他更大胆了,方唇暧昧地含了含她小巧的耳珠。 “我没爱过月薇。”他对着她的耳窝暖暖地吹气。“这辈子我爱的女人只有一个,你知道是谁。” 他的意思是…… 她又羞又喜,被他撩拨得浑身酥麻,直觉缩了缩脖子想躲,却怎么也躲不过他散发男xìng气息的怀抱。 “你不知道,这次我回去的时候,是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皇帝请来一个方外zhēn rén,弄了块镇魂银锁挂在我身上,zhēn rén说绝对不能摘下来,摘下来我的魂又会飞走,我明知自己可能会魂飞魄散,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把银锁摘下来……” “不要!”程思曼惊叫一声,不知怎地,胸臆翻腾着某种惊惧的情绪,她紧紧揪住朱佑睿的衣襟,脸色苍白。“所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你摘下那个什么镇魂锁吗?你就不怕万一你的灵魂找不到路,就此灰飞烟灭了怎么办?” 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在乎与关怀,朱佑睿心口一紧,将她抱得更紧,下巴眷恋地摩挲她头顶。 “别担心,我这不是平安过来了吗?” 她身子一僵,半晌才轻轻地问:“你还会不会再回去?” 他闻言一凛,哑然无语。 她领会到他沉默的暗示,慌乱地扬眸。“你还会再回去,对不对?什么时候?” “我也不晓得。”他黯然低语。“只是我这次过来完全是意外,可能是那块镇魂银锁不小心被扯落了,那个方外zhēn rén说会为我寻来一块上古玉石,那时我的魂魄才能真正的安定……” “你是说等zhēn rén找到那块玉石后,你很可能又会被召唤回去了?” “嗯,或许吧。” 程思曼不说话了,胸腔横梗着一股酸楚,她无法呼吸,眼眸灼痛。 是啊,他当然要回去,毕竟他是大明朝的王爷,那才是属于他的时代,这里对他而言,只是陌生的时空。 那里有他的根,有关心他的人,有不惜一切也要将他召回去的小皇帝。 她怎能自私地要他留在这里?而且…… “如果你的灵魂会这样不安定地飘来飘去,是不是表示奇睿他……也还活着,只是灵魂找不到身体?” 朱佑睿悚然一震。他不是没思索过这个可能xìng,只是自私地不愿去顾及,但现在他既然已对程思曼坦承真相,就不能再逃避这个问题。 他艰涩地从喉间吐露嗓音。“你说的……也有可能。” 她蓦地神色骇然。“他的灵魂会不会还逗留在北京?” “嗯,也许。” 两人都不说话了,若郑奇睿的灵魂还存在于这世间的某处,那就算朱佑睿不被召回明朝,也不能永远占据别人的身躯。 “曼曼,你是不是……希望他回来?”朱佑睿困难地问。 程思曼心慌意乱,脸蛋不觉往他胸口蹭了蹭,双手揽紧他的腰。她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可是…… “奇睿才是郑伯伯的儿子,郑伯伯一定很想见到他。”她双目无神地呢喃。 他明白她的意思,毕竟他不是这身体的正主儿,就算他佯装自己是郑奇睿对老人家尽孝,那也是一种自私。 他难过不已,视线隐约变得朦。“曼曼,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她倏地哽咽一声。“我也……不想,睿,我舍不得你。” 他们都舍不下对方,舍不下这份爱恋,可也都明白这段爱情等于是自己偷来的,迟早有一天必须还回去,又怎能理直气壮地守护? 程思曼眨眨眼,含泪而笑。“至少你现在还是我的睿,我们现在还可以在一起。” ☆、第50页 她的故作坚强令朱佑睿更心疼,他怜爱地吻她的眼,吮去那湿润的泪珠。 “曼曼,我爱你。”他虔诚地告白。 芳心甜蜜地融化,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酸楚。“……我也是。” 明朝,北京,昭武郡王府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香雪只觉得自己醒来时依然浑身发热,喉咙异常干涩,稍微动一动,太阳穴便一阵剧烈抽痛。 她蠕动着唇瓣,正想喊人,忽地听见隔着屏风的那一头,传来一道深沉的男子嗓音。 “郡王爷的情况如何?” 她怔了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还是一样昏迷不醒。” 这道女子嗓音她倒听出是谁了,是负责管理正院内务的一等大丫鬟,清苓。 不过他们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朱佑睿又昏了?怎么会? 香雪大惊,心急如焚,下意识便想起身询问情况,可手臂刚一抬起,便骇然惊觉手腕处竟上了镜锁。 不只双手,就连她的双脚也被上了镣铐,禁锢在这张榻上,动弹不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惊慌莫名。 “什么声音?”屏风外的男子警觉地问道。“是雪姨娘醒了吗?” “奴婢去瞧瞧。” 她气息一屏,连忙闭眸装睡,幸好她眼睛闭得快,清苓走过来察看时并未发现异样。 清苓打量了她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这才走出去对那男人恭敬地回话。 “还发着烧呢!一时半刻怕是醒不来。”顿了顿,又犹豫地问。“李管事,这样好吗?皇上可是吩咐让雪姨娘伴在郡王爷身边呢!听说雪姨娘是yīn年yīn月yīn日生的纯yīn之人,能帮忙镇住郡王爷的魂,皇上怕万一两人分开了,郡王爷的魂魄会永远回不来……” “所以我不是让她躺在这屋里了吗?只隔着一扇屏风,也不算把他们分开。” “可是……” “你莫以为这雪姨娘是无辜之人,郡王爷脖子上的银锁会掉落,说不定就是她给扯的!现下皇上是不敢冒险,等郡王爷清醒,脱离险境,怕是立刻就会将这雪姨娘下大狱,治她的罪!” “可郡王爷昏迷以前,特意为雪姨娘请了太医来诊病,可见对她是关心的,若是醒来后得知我们如此对待她,怕是会……” “这责任我来担!你这丫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这雪姨娘……”李管事蓦地顿住,似有难言之隐。“总之我的吩咐你照办就是了,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女人接近郡王爷一步!” 清苓平日在正院内颇体面,可在朱佑睿信任的心腹大管事面前,她再体面也不过是个掌管庶务的丫头,自然不敢多问内情。 “是,奴婢知道。”她盈盈应道。 两人说话时,香雪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看来朱佑睿因脖子上的镇魂银锁意外脱落,如今又呈现离魂状态,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她则是在被隔在一扇屏风外的榻上养病。 李管事应当是知道关于砒霜的事了吧?所以才会将她的手脚都上了镣铐,防止她对朱佑睿不利。 只是李管事为何不将从她身上搜出砒霜的事告诉皇上呢?难道是朱佑睿要他别说出去的吗? 香雪想起自己因高烧昏睡前,似乎曾隐隐约约地听见朱佑睿吩咐李管事派护卫去把她弟弟接来郡王府。 他不准李管事泄密,又应了她的请求接她弟弟过来这算是在护着她吧! 对她,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怜惜? 一念及此,香雪心间霎时又酸又痛,百般复杂滋味。 她好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想摸摸他的脸,感受他的呼吸与体温。 偏偏她被锁在这张榻上,哪里也去不得。 明明只隔着一扇屏风,却是咫尺天涯,遥遥不能相望…… 程思曼哭着醒来。 正搂着她躺在她身边的朱佑睿吓慌了,连忙将她抱坐起来,大手一下一下地拍抚。 “曼曼,曼曼,没事,我在这里。” 程思曼眨眨眼,茫然望向周遭,好一会儿才认出这里是自己租的小套房,她邀请朱佑睿来家里吃晚餐,亲自下厨煮了咖哩饭,又整整喝了两瓶红酒,才相拥着酣然入睡。 朱佑睿捧起她泪痕斑斑的脸蛋,用手指替她拭去颊畔湿润。“你怎么哭了?” “我也不晓得。”她怅惘,努力回想醒来前那一幕幕宛如老旧电影的黯淡画面。“好像……作了个梦。” “什么梦?” 她抚着胸口,压抑着那沉甸甸的、难以描绘的慌乱与疼痛。“我梦见……他们不让我靠近你。” 剑眉一挑。“谁不让你靠近我?” 是谁? 她艰涩地望向他,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奇异的梦境,似真似幻,似是前生记忆,又像只是她脑海肆意编造的剧情。 他看出她的心乱如麻,温声安抚她。“只是梦而已,别怕,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她蓦地心口纠结,这样强烈的心痛怎么可能只是虚幻?“睿,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你问。”他语气温柔。 “你……在你那个时代,是不是有个女人长得很像我?” ☆、第51页 他一震,倏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程思曼芳心一沉,说不出横梗在胸臆的是什么样的滋味。“那天我看你在茶宴上舞剑,我的脑海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个长得很像你的古代男人在庭院练剑,在一旁的梅树下,有个姑娘偷偷看着他……” 是香雪! 朱佑睿立刻回想起那日清晨和香雪在郡王府的初次相遇,他盯着怀里的佳人,心神惊疑不定。 “之前我还曾经作过一个梦,梦见有人拿了瓶dúyào给我,要我杀了你……” “你是香雪!”他骇然。 “香雪?”她怔怔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你和香雪……你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你,难道……” 两人都不敢相信这个可能xìng,莫非她是那个香雪的转生? 程思曼脸色发白,继续回忆自己方才的梦境。“我刚刚梦见你又昏迷了,有个姓李的管事将我绑在床上,不让我接近你……” 朱佑睿霎时也明白了,这个梦应该是关于他再次来到现代以后的事,他低声解释。“李管事是我的心腹,他知道从香雪身上搜出砒霜的事,所以才会特别提防……你居然会梦见跟香雪有关的事,难道你和她……你们真的是……” 程思曼惘然,许久,才涩涩地低语。“也许她是我五百年前的前世。” 前世今生,这是否表示香雪和她拥有相同的灵魂? “她是另一个我。”程思曼幽幽呢喃。 是这样吗?他可以这样认为吗?可他总觉得她们俩除了外貌外并不怎么相似,他爱曼曼,对香雪却彷佛只是爱屋及乌。 朱佑睿神思不定,不觉更加收拢臂膀,拥紧怀中柔软的玉人儿。 程思曼扬首望他,水眸幽幽地凝起雾气。“也许你应该回去跟她在一起。” 朱佑睿悚然倒抽口气。“可我爱的人是你!曼曼,不一样的,就算你们是前世今生,可还是不一样……”他顿了顿,千言万语只化为苦涩的一句。“我想留在你身边。” 程思曼朦胧地笑着,将脸蛋依恋地埋进他的胸膛。 她也想和他永远在一起,不论那个香雪是不是她的前生,现在毕竟是两个时空,即便香雪是另一个自己,她也会吃醋。 可他们都知道,事情终究不能如他们所愿,他的魂魄不安定,又是占用了别人的身躯,总有一天要回去原来的地方,回到那个属于他的时代。 他留不下来,她也留不住他。 他们心下都明白。 可谁也不愿打破这一刻的缱绻美好,能多偷一分幸福,就多一分日后可以反复相思的回忆 不奢求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第十四章 把话说开后,两人如同往常一样地过日子,上班时认真工作,下班后恋爱约会,把每一天都当成是他们jiāo往第一天那般甜蜜快乐,也当作是最后一天那般格外珍惜。 自从在创立纪念日的茶宴上大出风头后,朱佑睿几乎是收服了公司内部上上下下的员工,接班人的地位已经得到普遍认可。 郑成才听说这件事,心情大为振奋,老怀宽慰之余,身体也奇迹般地好起来,一天比一天健康,到后来不但能自己推轮椅,偶尔还能拄着拐杖走几步。 在一连串精密的检查过后,医生总算宣布他可以正式出院了。 程思曼和朱佑睿亲自到医院去接他回家,为了欢迎老爷平安归来,郑家的女佣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郑成才开心地大快朵颐,吃到兴致浓时,还要女佣去温一壶清酒。 “郑伯伯,你可不能喝酒!”程思曼连忙阻止。“医生说你以后要特别注意饮食,大鱼大ròu少吃点,你今天已经吃太多了。” “思曼啊,这两个月以来,你郑伯伯每天吃医院清淡的伙食早就腻了,今天就让我痛快吃一顿吧!” “不可以,吃饭八分饱对养生才最好。”程思曼很坚持。 郑成才皱眉,朝儿子看过去,可怜兮兮的眼神分明是想要他替自己求情。 朱佑睿不觉莞尔,照理说郑成才身为董事长,该是那种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的个xìng,没想到在程思曼面前竟好似一个无辜老人。 他忍住笑意。“爸,你就听曼曼的吧。”这阵子在郑成才面前当孝子,他已经当得很习惯了,一声“爸”叫得十分自然。 倒是郑成才听见他称呼程思曼为“曼曼”时,反倒愣了愣,墨眸闪着兴味的光芒。 朱佑睿还不晓得自己无意中露了馅,程思曼却已警觉,微微晕红了脸,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站在她这边劝老人家,她还不高兴? 他挑了挑眉,她一窒,又对他嘟了嘟嘴。 两个年轻人这番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情骂俏完全被郑成才看在眼里,他既惊讶又好笑,心里乐开了花。 他早就希望这两人能凑成一对了,偏偏以前郎无情、妾也无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现在倒好,似乎有点苗头了。 “咳咳!”郑成才清清喉咙,故作一副委屈样。“既然不能喝酒,那你们两个就陪我这老头喝茶吧!听说奇睿学会泡茶了,等会儿就看你表演了。” 朱佑睿明白老人家这是想考校自己的手艺,既然他现在用的是郑奇睿的身分,也不在乎哄哄老人家开心。 饭后,三人移驾到客厅,程思曼亲自准备了几样简单的茶点,朱佑睿则正正经经地泡了一壶功夫茶,赏茶、烫杯、投茶、斟水、洗茶……每个步骤各有各的讲究,他仪态风雅,举止从容,整个泡茶的过程令人赏心悦目,泡出来的茶汤更是色香味全。 ☆、第52页 郑成才这还是第一次喝到儿子为自己泡的茶,接过茶盏嗅茶香时,水烟瞬间迷了他的眼,竟感动到有些泛红。 程思曼察觉到老人家的激动,心头也是五味杂陈,朱佑睿不是郑伯伯的亲儿子,却比亲生的那位更体贴。 想起这阵子这一老一少的相处,朱佑睿由起初的僵硬淡漠,渐渐地愿意敞开心房,耐心地陪老人家说话,听训时也从不反驳。她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是渴望着亲情的,儿时与郡王父亲的冷漠疏离终究在他心上留下了伤痕,于是在这里便将郑伯伯当成了孺慕的对象。 如果他们是真正的父子就好了,如此一来,父慈子孝的画面便可以日日上演,这样的幸福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正恍惚时,门铃忽地叮咚响起,不一会儿,女佣过来报告。 “董事长、少爷,是汪总经理和汪小姐过来拜访。” 程思曼闻言一凛。汪大器和汪明玉?他们来做什么? 朱佑睿也觉得对方来意可疑,他望向郑成才,老人家寻思数秒,淡淡一笑。 “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请他们进来吧!” 汪大器父女进门后,见朱佑睿正在泡茶,自然是笑盈盈地表示也想喝一杯,众人“和乐融融”地喝茶、聊天,汪大器先是对郑成才的健康情形表示关心,接着频频感叹他生了个好儿子,有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接班,公司的未来大有希望啊! 郑成才在商场上闯dàng多年,怎么会不晓得汪大器对公司的野心?起初还对他今晚的示好有些捉摸不定,直到他渐渐将话题转移到女儿汪明玉身上,这才恍然领悟。 “奇睿小时候就爱跟我们家明玉一起玩,现在他们年轻人都长大了,唉,我们也老喽!” 意思就是该考虑儿女婚事的时候了。 郑成才揣摩到汪大器的来意,微微一笑,并不接口,淡定地喝着茶。 汪大器也不急,这种事情只能点到为止,接下来得看年轻人自己的意思,以前郑奇睿对他的宝贝女儿可是很迷恋的,只是他们都好几年没见了,现在又有程思曼介入,只能看女儿的手腕了。 之前他要女儿对郑奇睿用美人计,她还很不情愿,不过经过上回他英雄救美,当众秀了一手驯马的绝技后,她也有些动摇了。 思及此,汪大器对汪明玉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笑着起身。 “好几年没来郑伯伯家里玩了,我还记得这里有张撞球桌呢,奇睿,你以前还曾经教过我打撞球不是吗?不如我们现在来比一场吧!” 撞球? 朱佑睿挑挑眉,正思索着该如何响应,眼角余光瞥见程思曼似笑非笑的表情,忽地心念一动。 “好啊!” 居然答应了? 程思曼暗暗懊恼,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程秘书要不要也过来一起玩?”汪明玉故作大方地邀约。 她浅浅一笑。“不用了,我不会打撞球,你们玩吧!”语落,意味深长地瞟了朱佑睿一眼。 暗潮汹涌,醋味弥漫,郑成才装作没看见,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勾唇偷笑。 朱佑睿果然跟着汪明玉进了娱乐室,那里头除了放置了一张撞球桌外,还有一套声光效果极好的家庭影音设备,想听音乐或看电影都很方便。 程思曼继续坐在客厅里喝茶,但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郑成才看了好笑,故意命令女佣切一盘水果送进娱乐室。 “我送过去给他们吧!”程思曼乘机将水果盘接过来,主动接下这项任务。 “好,那就麻烦你了。”郑成才眼角和眉梢都是笑意。 程思曼心一颤,总觉得老人家好似看透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端着一张肃然的脸孔来到娱乐室门口。 室内光线昏蒙,朱佑睿正和汪明玉站在窗边说话,汪明玉的身子微微倾向他,弯出一个曼妙的弧度,分明是有意展现自己的女xìng魅力。 她不知说了什么,忽地撒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程思曼听了颇觉刺耳,看她轻抬素手掩唇,眉目间尽是风情,更加觉得刺目。 而汪明玉彷佛还嫌不够似的,娇躯又往朱佑睿贴近几分,嗓音有着说不出的酥媚。 “奇睿,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你是什么时候学会那么高明的马术的?都比我还强了!还有,听说你在公司的茶宴上舞剑,看到的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怪不得人家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啊” 缠缠绵绵的一叹,深意无限。 “奇睿……” 眼看汪明玉整个人都要偎入朱佑睿的怀里了,程思曼发现自己的耐xìng到此为止,重重咳了一声。 “不是说要比赛撞球吗?怎么还没开始?”她盈盈走进室内,脸上笑咪咪的,一派甜蜜亲切,可扫向朱佑睿的目光却如极地寒冰,足以冻死人。 他微微勾唇。“你来了啊。” 再不来你就要被人家拐走了! 她愤恼地眯了眯眼,娇哼一声。“我是来送水果的。” “这种事让佣人做就可以了,你不需要亲自来。”他似笑非笑。 她狠狠瞪他一眼。“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她将水果盘重重搁在撞球桌上。“你们慢慢玩吧,我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曼曼!”朱佑睿懒懒地扬声唤。 这声亲昵的呼唤一落,让程思曼脚步一顿,汪明玉则变了脸色。 “曼曼,你生气了吗?”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声调。 程思曼却听出他嗓音含笑这坏家伙!是在捉弄她吗? 她回头,两道清锐的眼刀砍过去。 ☆、第53页 朱佑睿牵唇一笑,也不管汪明玉神色难看,径自朝她走过来,一手拉住她的手,另一手漫不经心似地撩起她一绺发在指间把玩。 “别生气了,嗯?”他轻柔地哄着。 她愣住,一时弄不清他玩的是哪一招,直到看见汪明玉跺了跺脚,气呼呼地离去,这才恍然大悟。 “你故意的!”她指责。 “就是故意的。”他坦承。 “干么这样气她?” “谁教她癞虾蟆想吃天鹅ròu!” “什么?!”她哑然。批评一个风姿妩媚的大美女是癞虾蟆,这话也只有他说得出口!“那你自己就是天鹅?” “就是。”他理直气壮。 “呵!”夜郎自大。 “曼曼。”他看出她的不以为然,星眸闪了闪,刻意俯身在她耳边吹气。“难道你不觉得我委屈吗?我是这么英俊有才的男人,就凭她也敢觊觎?” 她噗嗤一笑。 “曼曼……”他的语气更委屈了。 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跟她撒娇呢!他不是说他在明朝可是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吗? 程思曼凝睇眼前的男人,明眸璀亮,心窝不自禁地软成一团,不管他是不是有意哄她,她很乐意见到他对自己撒娇。 一个在人前强悍的男人,却愿意在她面前示弱,这表示他真的很爱很爱她,对吧?她在他心目中是最特别的…… “坏人!”她投入他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娇娇地埋怨。“你就是想让我吃醋,对吧?明知道我会不开心,还故意跟她一起进来。” “人家盛情邀约,我能反对吗?”他回抱她,大手在她曲线美妙的背脊上下游移。“而且我也想给她一个教训。”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一开始是不是被她给迷住了?你不是说她长得很像你过世的元配吗?说不定她也是那个赵月薇投胎转世的呢!”愈说愈吃味了。 他听出她酸溜溜的口吻,不免顾盼自得,男人最得意的就是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吃醋。 “我说过了,我从没爱过月薇,就算她是月薇转世的又怎样?!我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是喔?你好喔!” “就这么!” “哼!”她娇嗔地别过头。 他顿觉好笑,伸手捏捏她俏美的鼻头。“放心吧,对你我可不敢践。” 她又羞又甜,啪地打落他的手。“就会甜言蜜语!” “那你不爱听吗?”他暧昧地轻咬她耳垂。 她倏地耳根发热,在灯光掩映下,蔷薇色的耳朵格外娇弱惹人怜爱,教人恨不得用力咬上一口。 朱佑睿也的确不客气地咬了,这一咬,顿时浪漫满屋,粉红色气泡在空中旋扬飞舞。 两人甜蜜地躲在房内缠绵了好半天,走出来时,客人已经告辞离开,郑成才正一派悠闲地边看电视边喝茶。 “你们做了什么?”郑成才一脸淡定地问。“刚才大器和明玉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程思曼心一跳,这感觉像是被抓包了,她很不自在地装傻。“没什么啊。” “曼曼拿水果进来,也不晓得汪明玉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我们也觉得奇怪。”朱佑睿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 “那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我教曼曼打撞球。” “是喔。”郑成才笑睨儿子。 朱佑睿气定神闲地看回去。 两个男人无声地以目光试探片刻,郑成才笑着先收回视线。 “刚刚大器跟我说,下礼拜在北京有一场中日茶艺文化jiāo流展,我们公司要派营销部的人过去观摩,我想了想,还是让你们两个去吧!” 程思曼闻言,表情愕然。“让我们去?” “是啊,你陪着奇睿去,让他更熟悉各国的茶艺文化,也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公司找到一些开发新商品的灵感。”郑成才自认这是个好主意,凑合这对年轻人出公差兼度假,感情肯定会增温。 可对他的提议,两人好像都有点兴致缺缺,程思曼甚至脸色苍白,感觉有些惶恐? “怎么了?你们不想去?” 程思曼不敢直视老人家关切的眼神,犹豫地望向朱佑睿,眼神挣扎,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朱佑睿明白她的顾虑,也明白她对老人家的歉疚,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总有一天要来 “好,我们去。” 其实距离上回来到北京时也不过才两、三个月,但程思曼却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那天,朱佑睿答应了和她一同来北京出公差后,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略过不提,只当作是一趟单纯的出差,用平常心订机票、订饭店、收拾行李。 他们在三天前抵达北京,这几天早上都在看展览,下午就在北京各处游玩,参观颐和园、到天坛欣赏朗朗晴空,又或是在雍和宫品味那悠然的檀香。 昨日他们去爬香山,此时正值初秋时节,香山上的枫叶已经染了几分淡淡的霜意,深深浅浅的橘黄更衬得周遭风光明媚,景致斑斓。 朱佑睿告诉她,以前明朝皇帝的行宫就盖在此处,夏秋时节,皇帝都会来此避暑、狩猎。 他第一次来到这五百年后的时空,就是因为在巡猎途中遭遇一场刺杀行动……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不再说了,她也不再追问。 再说下去,不免会提及他在现代的医院里醒来,才赫然惊觉自己的灵魂竟占据了别人的身躯。 他们都有意不去说到这件事,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郑奇睿的灵魂依然在人间漂dàng,是不是就会在这里遇上了呢? 其实就算没遇上,以朱佑睿魂魄不安定的状况,他仍可能随时会被召回明代,但总觉得机率会稍微低一些…… 程思曼心神一凛,不许自己再深思,这样的思绪显得她太自私,郑奇睿的灵魂回来才是应当的,她不能因为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便剥夺了他回来的机会。 ☆、第54页 她知道,朱佑睿正是明白她矛盾的心思才答应郑伯伯来北京出公差的,若真有归还身体的那一天,他们都不能也不该逃避。 来到北京这几天,她一直用笑容掩饰内心的不安,甚至告诉自己,自己很快乐。 的确也是快乐的,能和他一起游山玩水,听他细数五百年前在北京城的点点滴滴,比较古今的异同,彷佛自己也跟着穿越了时空…… “在想什么?”清沉的嗓音拂过她耳畔,那么温暖,醇厚如酒。 她转头望向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至少到今天,他们仍然在一起,有一日幸福,便享受一日吧! 她嫣然一笑。“我在想今天我们去哪里玩好呢?” “我已经想好了。”朱佑睿也给她一个笑容。“就去北海公园。” “北海公园?” “我查过导览手册了,原来以前的皇家园林就在那里,我和皇上常在太液池上泛舟,我们今天也去吧!” “泛舟啊。”她沉吟,听起来挺浪漫的。“好啊。” 明朝定都北京后,在太液池以东建造了皇宫,并向南拓展水系,形成中海、南海,与北海一起合称“西苑”,划入皇城的范围。 而今日的北海公园占地约七十公顷,其中水域就占据了一半以上的面积。太液池碧波盈盈,有琼华、团城和犀山台三岛,分别象征着蓬莱、瀛洲和方丈,体现出古人对蓬莱仙境的向往与追求。 对于所谓的蓬莱神仙,程思曼是不信的,可能跟心爱的人在湖上泛舟,那情景光想便觉得如诗如画。 她在脑海里编织着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好的幻想,但当真正来到湖畔时,却整个傻住了。 太液池上的确能泛舟,可泛的却是现代的机器船、鸭子船,既商业又廉价,哪有一点在烟波浩渺里摇橹划桨、dàng一叶扁舟的闲逸清幽? 朱佑睿也傻住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程思曼瞥了眼他惊骇的表情,噗哺一笑。“幻想破灭了吧?” 她是揶揄他,也揶揄自己。 “太液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依旧不敢相信。 “从你那时候到现在,算算也将近五百年了,怎么能不变呢?” 朱佑睿呆愕半晌,长叹口气。 其实这几天在北京四处游玩,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幻灭了,古今的差异太大,虽然他对明朝之后新建的雍和宫、颐和园等处颇觉新奇,评价很高,可其它留下来的古迹总令他觉得格格不入。 紫禁城一点都不紫禁城,yīn暗破旧,哪有当时皇宫的气派雍容? 而他和小皇帝最爱盘桓的西苑,又哪里还有一点悠然闲淡的风采?太液池畔停着这些鸭子船,庸俗得教人哭笑不得。 “不是说要泛舟吗?”程思曼柔柔的嗓音像在取笑他。 他懊恼地抿抿唇。“不泛了。” “泛啦、泛啦!”她像孩子似地拉住他的手摇晃。“那边也有能划桨的小鸭子船,虽然造型还是不怎么样,可勉强能缅怀一点思古之幽情吧!”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更加满脸嫌弃。“要我划那种船?没品!” “不会啊,挺可爱的。” “哼!” “好嘛、好嘛!人家想跟你一起泛舟,好不好?”她一再地撒娇。 他其实真的觉得挺丢脸的,大男人坐在鸭子船上,一点都不酷,可她甜笑撒娇的模^如此可爱,让他不禁觉得只要她开心,丢一点点脸也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两人坐上了毫无品味的小船,自然是由他负责划桨,轻轻一带,便破开了莹绿水波,缓缓前行。 微风调皮地戏弄着她的发,她看着脸上犹写着不情愿的男人,盈盈一笑,托腮眨了眨眼。 “说说看正德皇帝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她好奇地问。“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们名义上是堂叔侄,实际上感情好得像兄弟?” “嗯。”提起小皇帝,朱佑睿神情和缓许多。“我跟他只差了四岁,很谈得来,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最讨厌那些死规矩。” 有趣?讨厌死规矩? 这样的形容还真微妙啊!程思曼暗暗吐槽,不知怎地,脑海浮现的就是个惫懒皇帝的形象。 “我小时候曾经陪我妈看过一出歌仔戏,说的是他下江南,游龙戏凤的故事,感觉是个有点荒唐的皇帝啊!而且还给自己封官,当什么大将军。” 巡游江南、自封将军? 朱佑睿苦笑,虽然现在的小皇帝还不曾做出这些事,不过以小皇帝飞扬恣意的xìng格来看,倒也很有可能,像小皇帝之前不就随口封了自己这个郡王一个威风凛凛大将军的称号吗? “皇上是我行我素了一点,可我相信很多事情应该是戏剧夸大了,他并不是个荒yín无道的皇帝,就只是爱玩了点。” “爱玩?” “嗯。”他将小皇帝反驳那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言论解释给她听。 “说实在的,如果是你从小被关在紫禁城里,能不对宫外广阔的天地心生向往?” “说的也是。”程思曼仔细想想,颇有同感。“当皇帝一点自由都没有,他要是能来现代当个普通的有钱人家大少爷,说不定还会逍遥自在一点。” 朱佑睿愣了愣,回味程思曼这番话,不觉陷入深思。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问。 “我们初次相见是在我小时候随父王入京的时候,当时他正带着一群小太监在玩相扑,我也跳下去玩,跟他扭打成一团,他嚷嚷着我年纪比他大还欺负他……” 程思曼听得瞠目结舌。“他那时候就是太子了吧?你敢打他?” ☆、第55页 “也不晓得当时怎么想的,我就觉得只有自己认真打,这个小太子才会高兴……结果真被我蒙对了,从此以后他就黏上了我,我到哪里他都想跟着我玩。” “你确定是他黏你,不是你黏他?” 朱佑睿瞪她一眼。“我那时候都八、九岁了,哪会跟一个小鬼头纠缠?” “你敢说你的皇帝是小鬼头?”她指着他骇笑。“哪天我见到他,一定要跟他告状。” 这只是一句无心的戏语,可听入他耳里却成了深深的遗憾。“如果你能见到他就好了,我也很想介绍你们认识。”他喃喃低语。 她愕然,这才醒悟自己说了什么,不觉有些尴尬,又有一丝难言的惆怅。 相隔了五百年的时空,她又怎么可能见得到他的皇帝呢? 察觉到气氛忽然变得沉寂,朱佑睿定定神,指向远方一座白塔,刻意轻快地转开话题。 “那是什么?那个方向应该是万寿山吧,可我以前没见过万寿山上有那座白塔。” “那个啊……”程思曼翻阅导览手册。“有了,那是永安寺白塔,是清朝顺治年间建造的,难怪你没见过。” “清朝……”朱佑睿低声沉吟,之前他上网Google整个大明朝的历史,得知最后竟是亡在关外的女真族手中,大为吃惊。当年太祖皇帝从异族手中夺回江山,不料他的子孙又将江山奉送给异族,莫非世间之事冥冥当中都有因果? “别想那些严肃的事了!”程思曼彷佛看透他的思绪,拉了拉他的手。“要不要去看看那座白塔?” 他点点头。“好啊。” 如今他不过是个身处现代的寻常男人,那些朝代的盛衰兴替都离他太过遥远。 他只想好好爱身边这个女人,看她笑,陪她快乐。 他将小船划回岸边,牵着她的手信步走上了琼华岛,秋高气爽,天色蔚蓝,在覆盖着各色琉璃瓦的寺庙殿阁后头,一座藏佛喇嘛白塔巍峨矗立。 庄严肃穆,秀丽典雅。 两人携手仰望整座高塔,欣赏错落在白塔周围那一块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悠哉地在琼华岛上逛了一圈,朱佑睿还讲了许多他与小皇帝之间的趣闻轶事,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时分,暮色苍茫。 “肚子饿了。”程思曼忽地杀风景地拍拍腹部,嘟嘟小嘴,做出一副委屈样。 他忍不住伸手捏捏那柔软的粉唇。“知道了,我们去吃饭,想吃什么?” 她眼珠一转。“听说这附近有一间仿膳饭庄。” “仿膳?”那是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第十五章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用过晚餐后,朱佑睿和程思曼坐车回到饭店,在饭店附设的庭园里慢慢地散步,看着程思曼不时抚拍着饱食的小肚子,朱佑睿不禁莞尔。 “吃得很饱,嗯?” 听出他话里藏不住的笑意,她娇嗔地横他一眼。“还笑?你要笑到什么时候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他更忍不住,嘴角满满地噙着笑意。 “好啦好啦,那间餐厅的菜色是不怎么样,我承认,行了吧?”她不情愿地认输。 参观完北海公园,她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附近一家仿膳饭庄用餐,号称是老字号的清宫御膳。 这间餐厅就位在乾隆年间兴建的建筑内,穿过重重回廊来到漪澜堂,一进门内,迎面便是一扇雕龙画凤的黄金屏风,里头的装潢更是金碧辉煌,古色古香,虽然气派十足,可不知怎地,看着就是觉得有几分俗气。 服务生领着他们进入一间小包厢,上了清茶和甜点,首先上来的就是一盘豌豆黄和芸豆卷,据说这是慈禧太后最爱的甜点,滋味细腻,入口即化。 她觉得味道挺不错的,可他尝了两口后就摇摇头,笑她没吃过真正好吃的京城小点。 接下来的炒烤牛柳、左宗棠鸡、兰花干贝、菊花桂鱼……每一道菜他都能挑剔,最后下了结论,原来清朝的宫廷御膳不过如此,比起他们大明朝可差多了,还不如他和小皇帝当日一同吃的打边炉! 他丝毫不懂得谦虚的炫耀让她频频翻白眼。“是是是,你这个出入皇宫像在走你家厨房的,当然会觉得这些仿宫廷御膳不怎么样了,可我就觉得挺好吃的。” 不过话说回来,不知是否受到他的影响,她忽然也觉得这些菜色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水平了。 “……其实是我逗你的啦!”看她在月色下嘟着嘴,樱唇润泽,勾勒着某种诱人的风情,朱佑睿心弦一动,笑着捏了捏她脸颊。“在皇宫里吃饭最无趣了,不仅规矩多,每盘菜端上桌时又经常是冷的,谁吃得下?” 可恶,居然骗她! 她睁大眼瞪他,害她刚才在餐厅还一直很愧疚,觉得自己令他失望了。 “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好吃。”他又补充一句,星眸闪亮亮地倒映出她的姿影。 她一窒,粉颊微微发烧。 这人……真是愈来愈懂得说甜言蜜语了,想他一开始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的人呢,连见她穿个短裤都会批评有伤风化,现在的调情手段却不输那些花花公子。 啧啧,可见男人都是有潜力变坏的。 这么一想,她心窝那股甜蜜便转为淡淡的酸意。 “怎么了?”见她唇畔敛了笑意,他奇怪地问。“我哪里说错话了?” “哼!”就是因为太会说话了才惹人生气。 “你闹什么别扭啊?曼曼,嗯?” 她不理他。 他失笑,看出她并不是真的在生气,只是因为某种缘故在对自己撒娇,也不着急,轻轻地搂过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 “小心眼。” 敢说她小心眼?她用力瞪他。 “母老虎。” 愈说愈过分了!她狠狠掐他手臂,可他这肌ròu也不知怎么练的,硬得只让她觉得手疼。 “哈哈~~”没惩罚到他,反而苦了自己,他肆意嘲弄她。 ☆、第56页 “朱、佑、睿!”一字一字由齿间迸落。 “有!”他模仿着小学生举手答应。 她眯了眯眼,与他僵持好片刻,忽地笑了,笑声如清脆的风铃,叮叮嘻当的在月色里dàng漾。 唉,她真的很幼稚啊!而他竟也陪着她一起耍幼稚,果然恋爱会使人变笨。 朱佑睿见她粉颊微晕,明眸流媚,蓦地感觉心痒痒的,他看四下无人,便将她拉到一株桂花树后,温柔地咬住她柔软的唇。 情yù来时,总是那么翻山倒海,起初只想浅尝即止,可一吻起来便犹如烈火焚烧,一发不可收拾。 他气息粗喘,好不容易才轻轻推开了她。“我们回房去吧!” “嗯。”她明白他话里的暗示,羞涩地点了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走回饭店大厅,程思曼担心别人看出自己方才在花园里偷情,努力端正神色,微抬着下巴,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朱佑睿看她这副模样,正想逗她几句,她忽地脸色一变。 “怎么了?”他警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来得及抓住一道秀丽窈窕的背影。 “你认不出那是谁?” “谁啊?” 她转头看他,见他表情疑惑,娇娇一笑。 没想到汪明玉居然也到北京来了,而且好像还很巧的跟他们住在同一家饭店。 可既然他认不出来,她也不想说白,免得扫兴。 “算了,不重要。”葱指轻轻地挠过他掌心。 若有似无的勾引,最令人心动。 两人这次出差报的是公帐,为了避免会计部查帐时察觉异样,他们特意订了两间房,可他每天晚上总是不老实地赖在她房里不走。 “我要先洗澡。”进房后,她反手阻止男人急色地压上来。 “好,我服侍你洗。”男人眼神暧昧。 服侍什么啊? 她嗔恼地横他一眼。“你当自己是小厮或丫鬟啊?” “本王亲自来服侍我的郡王妃,你不高兴吗?” “谁是你的郡王妃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男人果然变坏了!“你的郡王妃已经仙逝了。” “胡说!”他沉了脸色,虽然明白她指的是他那位去世的元配,可仍是莫名地心慌起来。因为此刻在他心里,她才是他真正想迎娶为妻的女人,如若能和她一生相守,该有多幸福。 见他神情焦慌,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茫然时,他已将她横抱起来,大踏步走进浴室。 一阵荒唐过后,当程思曼回过神来时,她已是luǒ身坐在男人结实强壮的大腿上,随着他激烈的动作上下起伏。 室内水雾蒸腾,他和她身上都还沾着没冲干净的泡沫,她双眼迷蒙,看那一颗颗蔷薇泡泡在空中轻盈飞舞。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香雪……”她呢喃地唤。 “什么?”他没听清。 她用力咬了他肩膀一口,娇喘细细。“你和香雪……也这样吗?” 香雪? 朱佑睿有片刻怔忡,想起那个因为被自己关进柴房而发烧昏迷的女人……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没? “不准想她!”程思曼恨恨地又咬了他一口。“跟我在一起时,不准想她。”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她的……”他苦笑。 是啊,是她先想起那个女人的,那个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你不是说,她就是你吗?”他的唇舌在她耳际徘徊。 “嗯,可是……”可她还是吃醋,还是嫉妒,就算香雪是另一个自己,她依然舍不得将他还回去。“我也搞不懂……”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在梦里是那么真切地感受到香雪的心痛,那女人的喜怒哀乐彷佛也代表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睿……”她仰起香汗淋漓的容颜,急切地吻着他的唇。“你别丢下我好不好?别离开我……” 闻言,朱佑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心口一紧,胸臆霎时涌起一波波浓烈的酸涩,他搂紧怀中的佳人,热烈地回应她的吻。“我不走,永远跟你在一起……” 真好! 就算是谎言,就算只是虚幻的承诺,她听了也好开心。 美眸缠绵地睇着他,她主动换了个姿势,让他更能进入自己体内深处,灵ròu相融,永不分离…… 程思曼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醒来。 此时是半夜两点多,她倏地感觉到异样,睁开眸,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却是心神恍惚。 她发呆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警觉地往身旁一看 不见了! 应该躺在她身边的男人消失了! 他去哪儿了? 她顿时心慌意乱,扬声喊。“睿!你在吗?睿!”尖锐嘶粗的嗓音连她自己听了也有些惊惧。“睿!” 没有人回答。 他不在房里,真的不在! 她急忙穿上衣服,拨打他的手机,清脆的铃音瞬间划破寂静的空气。 她震住,眸光一转,在梳妆台上找到他的手机。 他不见了,手机也没带在身上,他究竟上哪儿去了? 她顿时心乱如麻,胸臆像梗着什么,泪意刺痛着眸,她强忍着,随手抓起房卡走出房门。 ☆、第57页 他一定没事的,他应该只是出去买东西了,也可能是失眠才去散步透透气,总之,他一定就在附近,她无须紧张,只要冷静下来就能找到他。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劝服自己镇定,可心海依然沸腾汹涌,脸色渐渐地刷白,鬓边沁出冷汗。 她知道自己很狼狈,头发散乱,仪容不整,来到饭店大厅时,工作人员都惊讶地望向她。 她不管别人怎么看,谢绝了工作人员的好意关怀,像一缕游魂在大厅内徘徊一阵后,缓缓飘向饭店庭园。 窗外夜色清明,天空高挂着一轮皎皎的满月,她仰头呆呆地看着,蓦地,一个念头犹如闪电击中她。 上回朱佑睿在海边突然陷入昏迷,也是在一个月圆之夜。 难道…… “睿,睿!”想到他可能无助地躺在某处,她心痛不已,几乎喘不过气。 “睿,你在哪儿?你别吓我……” 她在庭园里奔跑,像个害怕与亲人走散的孩子,左顾右盼地寻觅,心韵如擂鼓,一下下用力撞击着胸口。 “睿……”她哽咽地喃喃,只觉得嗓音都噎在喉咙,喊不出来。“睿……” 忽地,她瞥见桂花树后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想到之前两人就是躲在那棵树下热烈拥吻,心情乍喜乍忧。 原来他在这里,可恶的坏蛋,害她好担心…… “睿!”她欢快地奔过去,绕过树干,映入眼底的画面却令她整个人冻结。 确实是朱佑睿没错,可他……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女人双手攀附着他的肩颈,如无尾熊似地亲密赖在他怀里。 那女人……是汪明玉。 程思曼脑海瞬间空白,一时不知该如何理解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深更半夜,睿和别的女人……偷情? 汪明玉早就看见她了,她在男人脸颊上重重香了一记,这才佣懒地转向她,媚眼如丝,语带挑衅。“是你啊。” 她瞪着男人脸颊上艳红的唇印,眼眸内jiāo融着冰与火,狠狠地灼痛着。 他怎么可以……前半夜才和她在床上火热缠绵,后半夜就能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怎么能够如此羞辱她! 看见她这样的眼神,男人好似才从极度的惊慌中回神,推开了汪明玉。 “思曼,你听我说……” 啪! 凌厉的巴掌甩过去,在他脸上烙下红印,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快意,只有沉沉的哀伤。 她转身就走,像逃难似地匆匆奔离现场,玉手堵着唇,倔强地不肯呜咽出声。 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哭,纵然内心已伤痕累累,她也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思曼,你等等我,你听我说,我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男人焦急地追过来,抓住她的臂膀。…… “走开!”她嘶声喊。“你放开我!” “思曼……” “我要你放开我!”又一个巴掌甩过去。 这次他避开了,捂着还发疼的脸颊,往后踉跄了几步,墨眸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疯了?” 对,她是疯了,哪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厮缠还不会崩溃?她恨不得将他痛打一顿,也让他尝尝遍体鳞伤的滋味。 “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远点……”她咬牙切齿,泪水在眼里汹涌,即将泛滥成灾。 “思曼……”他被她这副模样吓慌了,整个人手足无措。“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我也不晓得怎么搞的,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躺在我身边……我吓到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跑出来,哪知道会遇上明玉,你也知道我以前很喜欢她,是她主动向我投怀送抱……” “你……你说什么?”她震住了,怔忡地望向他。 “我说,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他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求饶。“思曼,你饶了我吧!我一定是喝醉了,我记得自已明明还跟朋友在喝酒,后来不小心惹到一群流氓被追着打,可怎么醒来会……唉,思曼,我实在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啊!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我都是无心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发誓!你原谅我吧,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好了……呐,不然你打我一顿好了,只要你能泄愤,怎么打都可以……”说着,他用力一咬牙,彷佛下定决心似地走过来,将一张俊脸凑向她。 “你打吧!打完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这般的软弱,这般的赖皮…… 她心口抽紧。“你是……郑奇睿?” 他彷佛很意外她会这样问,半晌,抓抓头苦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气疯了,唉!我当然是郑奇睿啊,不然还会是谁?” 不是他! 这男人是郑奇睿,不是他…… 天地霎时崩毁,而她彷佛身处断垣残壁的边缘,摇摇yù坠。 “睿……”她悲怆地呢喃,忽地眼前一晕,跌坐在地。 回到房里,程思曼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幽暗的房间内,任郑奇睿在门外急切地叫喊,她都置若罔闻。 奇睿回到他的身体里了,这表示她爱的那个男人离开了。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这辈子都无缘和他再相聚了,幸福来得太甜蜜,却也去得太仓促,教她措手不及。 他还好吗?魂魄平安地回到原本的身体上了吗?还是仍无助地在这世间漂泊? “睿,你这坏蛋,你说要跟我在一起的,你说不会丢下我的,你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这样走了?” 泪水肆意奔流,瞬间染湿了整张脸,她靠坐在墙角,蜷缩着身子,好似抵挡不住彻骨的寒意。 “你骗人,说谎,大坏蛋,坏透了……” 不想哭,却关不住眼泪,不愿示弱,声声啜泣却在空气中回旋。 她还是哭了。 起初只是低低的呜咽,渐渐转成嚎啕大哭,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闻之鼻酸。 “不要丢下我,睿,我不要你走……不要……” ☆、第58页 可他终究必须走的,这里不是他的归属,五百年前的大明朝才是他真正的家,她不能自私地将他留在这里,何况奇睿也回来了…… 他不坏,坏的人是她,是她不该固执地想留住他,她应该祝福他。 她举起衣袖胡乱地擦眼泪。“没关系,我没事的,你回去吧,你早该回去的,回去当你的郡王爷,好好地劝正德皇帝别乱来,你要对香雪好一点,我感觉得出来她很在乎你,她可能真的是另一个我,是我的前世,你对她好,就等于对我好,跟她在一起,就等于跟我在一起……” 破碎的嗓音忽地噎住,她颤着苍白的唇,尝到泪水咸咸的味道。 没错,她还是很幸福的,至少他们可以在前世团圆,不是吗?在五百年前的那个时空,有另一个她可以尽情地爱他。 “香雪,你要好好照顾他啊,别让他生病了,也别让他受伤了,他肯定还会想上战场建功立业,你要告诉他,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人要平安地活着,才能享受幸福快乐。你……一定要好好劝他啊,我把他jiāo给你了,你要连我的分一起爱他,好不好?你答应我……” 她对着幽蒙的夜色说话,殷殷嘱咐那个存在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如果她们真的拥有共同的灵魂,那她相信香雪会听见的,会连同自己的分珍爱那个男人。 她没有遗憾了,怎会有遗憾?她是将他jiāo给前世的自己了啊! 想着,程思曼扶着墙颤颤地站起来,她走到窗边,泪眼朦地望着天上那一轮满月。 五百年前与五百年后,他们看的都是同一个月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睿……”她紧紧抓着窗沿,指节泛白。“你会不会也正在看月亮呢?我很好,你听见了吗?不用担心我,我会在这里过得很好。” 明月皎皎,光华如银。 “睿,我爱你,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记得我们曾经这样相爱过……你也答应我,别忘了我好吗?” 泪珠又坠落,在夜色里碎成点点星光。 “睿,我祝你幸福,你现在应该懂得什么叫幸福了吧?不是建立了丰功伟业就一定能幸福唷,你要敞开心房去爱一个人,也让人好好爱你。” 抓着窗沿的手指愈来愈紧,渐渐的,指尖磨出血来。 她浑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轻声低语。“朱佑睿,我爱你……” 深情却又痛楚的告白,能否穿越时空,让那人听见? “朱佑睿,你要好好活着……”太小声了,她怕他听不见,纵然喉哭得干涩疼痛,她也要用力喊一次。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一口气,放开所有的顾忌,嘶声呐喊 “朱佑睿,你要幸福!” “朱佑睿,你一定要保重!” “朱佑睿,我会过得很好,你也要过得好!” “朱佑睿,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所以千万不要忘了我,请记得五百年后,还有一个我。 再见了,我心爱的人。 第十六章 明朝,北京,昭武郡王府 仲夏时节,微风熏人暖,一座临水的凉亭内,香雪和弟弟长柏相对而坐,烹茶谈心。 紫藤花沿着亭檐攀爬,一串串细致妍媚的花朵垂落而下,迎风摇dàng,飘落无声的花雨。 香雪斟了一杯茶给弟弟,长柏将茶杯接过,饮了一口清香,纵目望去,水光潋滟,花团锦簇,一片美好景色,教人心旷神怡。 可他的心却依然不能安定,带着微微忐忑,一个少年忽然从偏乡僻壤被接到这最缤纷繁华的天子脚下,他觉得自己彷佛作了一个梦。 而这梦是沾了姊姊的光,据说郡王爷是不舍她思念亲人,才应了她的请求,将他接来郡王府。 他又啜了口茶,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放下茶盏。“姊姊,郡王爷……对你好吗?” 香雪闻言,素手一颤。 弟弟会这样问早在她的意料当中,他自然会好奇,只是她该如何回答呢? 她淡淡一笑,衬着四周摇曳的紫藤花影,更显得姿容姣好,气质温雅,就连长柏看着自己姊姊这模样,都不禁有些出神。 他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唇。“瞧我问的是什么傻话?郡王爷自然是对姊姊好的了,否则又怎会特地将我从舅舅家接过来,还为我请了西席先生来指导学业?” 香雪笑着将桌上一碟玫瑰油酥推给弟弟。“尝尝看,这可是京城老字号的手艺。”见他拈起一块送进嘴里,她又轻声扬嗓。“你在外院住得可好?生活起居可有不适的地方?” 李管事派去的二十名护卫将长柏接过来后,便将人安置在外院的西厢房,后来朱佑睿得知此事,又派了两名小厮和丫鬟过去服侍,还为他延请了名儒方先生作为郡王府的西席。 香雪仔细地询问弟弟的日常生活,许是她笑容太恬馨,语气太和缓,渐渐的,少年褪去了不安的神色,俊秀的眉目飞扬起来,活灵活现地描述这些日子自己在京城的见闻,包括他是怎么透过方先生的关系认识了几个跟自己年纪相当的学子,闲暇时彼此切磋课业,进益良多。 听着弟弟高谈阔论,香雪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心神微微恍惚起来。 郡王爷对她好吗?他对她,的确很好。 一个月前,那位方外zhēn rén终于寻到了一块上古玉石,雕成了一块玉锁,再刻上镇魂的石鼓文,挂在他的颈脖上。 经过一日一夜的作法,他的魂魄果然被召唤回来了,悠悠醒觉。 而他一睁眼醒来,李管事便觉得她再也没了用处,立即命人将她关去柴房,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接近他。 她在柴房里待了几个日夜,贴身婢女趁着送餐的机会悄悄过来告诉她,郡王爷醒是醒了,但总觉得怪怪的,经常呆呆坐着也不吭声,就连皇上来看他,也是一副精神萎靡的状态。 ☆、第59页 “他……曾问起我吗?”她带着一丝希冀问。 婢女默然。 她顿时明白了,他并不在意她,纵然他在昏迷时,她是那么为他忧心如焚,可这男人一点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被遗忘了。 惆怅、自嘲、绝望……种种复杂的情绪绞痛着她,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那男人了,岂料某一日,他竟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他居高临下,怔怔地俯视她,墨瞳深邃无垠,似是闪烁着异样神采,她努力睁着不适应强光的眼眸,怅然与他相视。 “听说是我把你误当成侍卫挡剑,你才会受伤。”他幽幽低语。 她愣了愣,好片刻才弄明白他指的是皇上遭遇行刺的那个夜晚,可他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上回醒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事我都忘了,李管事说你曾经想用砒霜害我?” 上回清醒的事他忘了?这意思是…… “我只记得我从惊马下救了你,要你躲在树洞里等我,之后去追那个刺客,中箭落马……” 她怔忡地望着他。“你……忘了上元节那天的事了吗?” 那天,是那么甜蜜又哀伤,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她,取走她的心,却又因发现一瓶砒霜而震怒,将她的心狠狠摔在地上…… 他蹙了蹙眉,心神恍惚。“我觉得自己应该记得的,可是我忘了。” “那……曼曼的事呢?” 听到这个名字,他似是震了震,墨眸倏地锭shè异光,他大踏步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急切的姿态令她心痛。 “你知道她?她是谁?快告诉我!” 原来他也忘了曼曼,只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看来他似乎是因为感觉自己彷佛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醒来后才会那般魂不守舍。 “我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曾经听你提起过。”她知道这样的答案会令他失望。 虽然并未从她口中问出令他满意的答案,他仍是放了她,她向他解释了自己是受刘瑾的人胁迫才要对他下yào,她求他原谅,他不仅不怪罪她,还命人好生照料她弟弟,并且为了她大骂李管事一顿,责备其不该自作主张将她关进柴房。 后来,他亲自抱着她回到正院。 他身上有了zhēn rén开光的镇魂玉锁,只要挂足百日,可保神魂永久安定,照理说已不需要她这个纯yīn之人的陪伴,可他依然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和他同吃同住,补品和汤yào每日皆流水似地送进正院,直到将被折磨得形容僬悴的她重新滋补得丰泽玉润、神采奕奕,他才肯罢休。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他宠她,都说向来对女色淡漠的郡王爷从来不曾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甚至为她责骂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管事。 可只有她知道,他真正想宠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他不想忘却偏偏忘了的曼曼姑娘…… “姊、姊!你在想什么?” 长柏焦急的呼唤惊醒了香雪的思绪,她定了定神,望向弟弟满是关怀的脸孔,心窝一暖。 这是她唯一的弟弟,就是为了护住他,她才不得已遭受刘瑾的威胁,但如今一切恐慌和忧惧都过去了。 数日前,朱佑睿告诉她,刘瑾因卷入安化王之乱而被控谋逆,皇上震怒,下令抄他的家,结果竟抄出比国库多出数十倍的珍宝和银两。 “他已经完了,你放心,他再也动不了你和你弟弟。” 她终于能安心了。 “长柏,你是我们家唯一留下的血脉了,你务必要用功惕励,将来考个功名为家门争光。” 一番温言勉励听来并不令人觉得严厉,只感到殷殷的期许。 长柏用力点头。“知道了,姊姊,弟弟绝不会辜负你的苦心。” 她暖暖地微笑。 朱佑睿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曼曼。 他经常在恍恍惚惚间呢喃地唤着这个名字,可却不知自己唤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他并非完全失去记忆,某些奇幻的经历仍存在于脑海里,彷佛他在离魂状态时曾去过数百年后的时空,那里有许多他想象不到的崭新事物。 只是记忆相当混乱,这些片段总是凑不成一幅完整的拼图,以致于他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事实,或只是一个奇异的梦。 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总是占据着他的脑海,他猜想那就是曼曼,可为何自己就是想不起与她的纠葛? 直到他在柴房见到香雪那天,那人影的相貌倏然变得清晰。 竟然是香雪。 但……似乎又不该是她,照香雪所言,她该是另一个人,只是容貌相仿。 他请教过那位将他魂魄召回的方外zhēn rén,在这招魂的过程中,他有没有可能遗落了什么? zhēn rén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言语颇有禅意。“若是真遗落了什么,那也是不该带回来的东西。” 不该带回来的东西……曼曼……是他不该记得的吗? 他觉得心痛。 茫然失措地过了一个月,这日由于皇帝急召,他不得不奉旨进宫,来到太素殿。 ☆、第60页 太素殿临水,又因是用锡打造,在夏季时殿内尤为凉爽通风,舒适宜人,号称是避暑凉殿。 可今日这殿内却是气氛肃煞,随侍的太监和宫女个个热得大汗淋漓,形容狼狈。 一只官窑脱胎白玉瓷盏蓦地用力砸下来,在地上敲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 “该死的刘瑾!” 随着皇帝这声怒吼,一群太监和宫女当场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朱佑睿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确定周遭都清场,只剩他和皇帝独处时,他才低声扬嗓。 “皇上息怒。” 朱厚照狠狠剜他一眼,兀自发火,气得面色铁青,连嗓音都发颤。“要朕如何不怒?你瞧瞧刘瑾这奴才,真是反了天了!你知道从他家里搜出多少金银珠宝吗?抄家的册子整整装了几大箱!他一个人的私产抵得上朕数十个国库!” 朱佑睿闻言亦是暗暗心惊,纵然早就知晓刘瑾权势滔天,各地来的孝敬源源不绝,私底下也贪了不少,可也没想到这数字竟是这般惊人。 怪不得这位少年天子会如此盛怒,原本查出刘瑾的谋反证据,他还不怎么愿意相信,只想着这位老太监或许是身陷官宦漩涡,难免沾了一身腥,看在他从自己年幼时便随侍自己,一直尽心尽力的分上,倒也不必置于死地,只把他眨去守太祖皇陵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抄家的清册送上来,竟是这样一座金山银山,令人怵目惊心。 “朕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调皮,每每骑在他的肩头上,吆喝着他带我四处玩耍,真想不到他会……” 朱佑睿一凛,听闻小皇帝连自称都换了,显见心情是如何激dàng,瞥他一眼,似乎连眼眶都隐隐发红。 “皇上,外头天色晴好,不如让臣陪您纵马奔驰一场,舒活舒活筋骨吧!” 小皇帝没应答,许久,终长叹一声。“也好。” 君臣俩来到西苑校场肆意奔马,连跑了几圈,朱厚照总算觉得一腔愤懑稍稍消散了几分。 君臣俩梳洗过后,又上了一艘精致妍丽的画舫,游览太液池风光,宫女们跟着送来酒水、点心,朱佑睿就陪着小皇帝喝酒解闷。 湖面上开满了荷花,莲叶田田,花蕊映日别样红,几只蜻蜓点水而过,一派夏日闲情好风光。 小皇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心情却是郁郁的,渐渐的有了些醉意,低声咕哝。“佑睿你说,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什么情分是不变的吗?是不是一个人换了位置,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朱佑睿默然凝望着天子。 其实皇帝即位至今也有五年了,堪堪是弱冠之年,说不上是个小孩子了,可在自己眼里,总觉得他跟当年自己初识的那个小太子没两样。 他依然是那么直率,那么毫不掩饰,在自己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伴君如伴虎的至理名言,自己从未深切地体会过。 其实天子也需要朋友,也渴求一份真诚的感情,一直视为半个亲人的刘瑾如此背叛他,难怪他会伤心。 他会不会从此再也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情分了? 想着,朱佑睿不由得难受,想劝劝这位情真意切的小皇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不谈这些糟心事了!”倒是朱厚照挥挥手,起身来到画舫围栏边欣赏湖光水色,任凉风习习轻拂发鬓,一时兴起,便回头对朱佑睿笑道。“咱们来钓鱼吧!” 朱佑睿怔住,望着那道凭栏而立的身影,脑海蓦地闪过一串文字 1519年,宁王朱宸濠于江西叛乱,正德皇帝以御驾亲征之名,巡游江南,后于返京途中,学渔夫撒网嬉戏,失足落于水中,病重而亡…… “皇上不可!”他下意识地奔过去,差点便想拉住朱厚照的衣袖,总算头脑尚余一分清醒,急急止住。 小皇帝讶异地看向他。“怎么了?瞧你急成这样?” 他蹙眉,连自己都不晓得这股冲动从何而来,但那段文字带给他的冲击太剧烈,似乎是他在离魂时看到的后世史书记载…… “皇上,您以后离水远一点吧!” “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朱佑睿苦笑不语,那段文字究竟是真是梦,他实在分辨不清,而且即便那段文字是真的,他也不该直言,若是泄漏了“天机”,改变了历史,怕是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你这是什么表情?”小皇帝观察他的神色,眉头一拧。“朕看你自从醒来后,心情好像一直没有好过,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压在心头?你跟朕说,朕能帮你排解的一定帮。” 皇帝自己都因为安化王之乱和刘瑾谋逆的事而焦头烂额了,却还有心思关怀他。 朱佑睿无法不感动,情绪在胸臆间翻腾。“皇上,其实臣……作了个梦。” “梦?”小皇帝愕然。“什么样的梦?” “一个很长的梦,是臣在昏迷期间作的梦。”他字斟句酌地说道。“臣一直想跟您说,可担心您觉得内容太荒诞……” “怎么会呢?你知道朕最爱听故事的。”小皇帝兴致勃勃,瞳眸星亮。“是什么样的梦?你尽管说来,朕恕你无罪!” “不仅要请皇上恕臣无罪,还得请您保密,否则事情被别人听去,把臣当成疯子,到时请道士来收妖就不好了。” “疯子?收妖?”小皇帝愈来愈有兴趣了,霎时忘了自己正为刘瑾的事苦恼,一迭连声地追问。“好好好,朕绝对替你保密,你快说!究竟是怎样的梦?” “臣……”朱佑睿深吸口气,打量小皇帝好奇又兴奋的神情,终于下定决心,悠悠道来。“臣梦见自己去到了五百年后……” 正当朱佑睿在宫里对皇帝讲故事时,香雪戴着帷帽,走进城里一间店面精致的商坊。 这家店专卖海外贸易得来的奇珍异宝,有玛瑙、珊瑚、水晶等珠宝,还有西洋琉璃瓶、描金粉匣等日用器皿,也有诸如胡椒、苏木、龙脑等各种香料。 ☆、第61页 而香雪想寻的,便是能调制咖哩粉的香料,像是蔻、ròu桂、小茴香粉等等,之前她曾来过几回,可掌柜的总说没有现货,这次有个东南沿海的行商来京城,带了不少私货,听说君王府的贵人在寻,便主动表示要进献。 香雪得了几样香料,顺便又问了那人调制咖哩的配方,那人竟也侃侃而谈,教她喜出望外。 “小人姜越,只求夫人能代小人引荐,小的素闻郡王爷睿智机敏,文武全才,若能见上一面,实是不虚此生。” 原来是想借着她巴结上朱佑睿啊!香雪自嘲地寻思,她在郡王府充其量也只是个姨娘而已,当不起“夫人”这个敬称,不过看在此人虽是有求于她,作态并不谄媚,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好,我会找个机会在郡王爷面前提上一句。” “如此便多谢夫人了!”姜越大喜。 她带着香料离开,没注意到姜越在目送她上了郡王府的马车后,便悄悄钻入一道窄小的胡同,进了一扇偏僻不起眼的小门后,和屋里一个面色苍白憔悴、身材略显瘦削的青年男子低低地说话。 “她收下香料了?” “是。” “哼!”青年冷冷哼气,眼眸焚火。“竟敢和杨一清勾结给王爷使绊子,若不是有人密报朱佑睿写信给仇钺,我们到现在都还不晓得这事究竟是被谁给搅黄的!” “公子打算如何做?”假冒行商的姜越此刻早已敛了一身商人的铜臭气息,鹰眸锐目,神态凛冽,竟是隐隐散发杀气。 青年公子眼色yīn沉,狠狠掐捏双拳,许久,才勉强压制心海起伏,冷冽说道。 “王爷对我一家有重恩,若是此仇不报,我到九泉之下也无颜面见他。” 姜越闻言,当即有所领会,锐眸闪了闪,不再多言,安静地退下。 朱佑睿回府时,已是酉时三刻,暮色宜人,夕阳在天边渲染一片绚烂霞光。 皇帝听故事入了迷,原本还想留他吃晚膳,若不是太后这阵子老不见自己儿子,实在想念,派人来关切了几句,那最爱奇闻轶事的天子怎么也不肯放他走。 即便如此,在他临走前,小皇帝还要这般殷殷叮咛。“唉,朕再怎么着也是母后的孝顺儿子,今日且放你一马,明日记得早点进宫继续给朕说故事啊!” “是,陛下。”朱佑睿暗暗松了口气,总算逮到机会名正言顺地告辞。 关于他所说的那些“故事”,似真又似幻,他自己都不能肯定,只是一直闷在心里实在不舒服,所以才想说给小皇帝听,至少有个人能跟自己分享。 原本带着几分忐忑,怕自己被当成了疯子,可没想到小皇帝对他所说的一切光怪陆离之事,竟是毫不怀疑,也不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只是单纯地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 “你这可比《枕中记》里的黄粱一梦更神奇啊!听着都不像梦了,倒像是你亲身经历。” 是啊,的确像是亲身经历……可究竟是不是呢? “你说,这世间经过五百年后真会变化得那般剧烈吗?真会像你说的有飞机如鹏,其翼如垂天之云,有潜水艇如鲲,能潜入海里深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啊!” 确实不可思议,就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唉,朕也好想作作这样的梦啊!”小皇帝向往不已。“我若是到了你说的那个时代,肯定要游历四方,把什么好玩有趣的全都经历一遭!” 朱佑睿心念一动,直到出了宫门,心神仍旧怅惘。 他内心深处其实觉得那些经历不仅仅只是个梦,是他亲眼所见,只是说到底,灵魂真能穿越到数百年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时空吗?这种事再如何寻思都是怪异。 如若他真的穿越了,为何偏偏只忘了那个女子? 思及此,朱佑睿喉间蓦地感到焦渴,脑海隐隐约约地浮现一道在月色下泡茶的美丽倩影,身段窈窕,玲珑有致。 他迫切地想抓住那道身影,最后看见的却是香雪的容貌…… “曼曼。”低低的呢喃蕴着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相思。 “郡王爷?”跟在他身旁的随从没听清他说什么,疑惑地问了一声。 他定定神,迷蒙的眼神逐渐清明,末了,涩涩地牵唇一笑。 “没事。”他摆摆手,走进外书房简单梳洗,听管事禀报了几件事,裁决一番后,便移步来到正院。 刚踏进院落,迎面便飘来一股隐隐约约的食物香气,他嗅了嗅,眼神蓦地一凛,浮现几分讶异。 “爷回来了。”香雪亲自领着两个贴身丫鬟迎出来,身姿曼妙地福了福。 他盯着眼前与梦中倩影相似的女子,一时恍惚,浑不知自己在哪个时空。 香雪早习惯了他这样的出神,心口微涩,唇角却是弯起,笑意淡雅,清新如荷。 “爷用过晚膳了吗?妾身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 他皱皱眉,使个眼色让其它人都退下,径自牵了她的手进屋。“不是要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吗?还有这自称也改了,我不爱听。” 什么爷啊妾啊,听了就令人满心生厌。 香雪明白他的意思,心下暗自猜想他和那位曼曼姑娘约莫都是直呼彼此名讳,她知道自己若要做他心尖儿土的那个人,就该模仿人家的言语行事。 她明知道的,可心口就是堵着一股倔气……她不想当谁的替代品,她,就只是香雪。 进屋后,飘在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香气更浓了,朱佑睿剑眉一挑,忍不住望向身旁佳人。“你做了咖哩?” “是。”香雪引他来到桌边,桌上放着一个缠枝青瓷大盖盅、两碗晶莹剔透的米饭、几碟腌制小菜,还有一盘热呼呼的烙饼。她将盖子掀开,正是一盅辛香味浓的咖哩。“记得爷……嗯,您跟我说过,您最难忘的就是那里的咖哩饭,我今天做了些,若您不嫌弃的话,不妨尝尝?” ☆、第62页 咖哩饭啊。 朱佑睿眼神迷惘,思绪一时飘远了。 在那个穿越时空的梦里,自己是吃过咖哩饭的,彷佛便是曼曼煮给他吃的,可要仔细回想,又想不出来当时是何等情景,只隐约记得自己很爱那味道,恨不能有机会再尝一次。 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香雪便记在心上了,这些调制咖哩的辛香料不容易寻得,她是怎么得到的? “这是一个来自东南沿海的行商卖给我的。”她看透了他的疑问,微笑着解释。“我还问了三、四种配方,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她拾起白瓷汤匙舀了一口,原是要递到他手上的,他却自行将嘴凑过来,倒成了她在喂食。 她有些害羞,有些不自在,却也不禁欣喜。 他尝了一口,面色乍变,脑海蓦地回dàng一道清恬隽朗的嗓音 这可是我自己亲手调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是本人专属的味道喔! 见他久久不发一语,一脸噎住了似的表情,香雪顿时心慌。“怎么了?不合口味吗?还是……”她心念一转,容色刷白。“这应该……没dú啊!我带回来时还请李管事拿去给人验过……” 朱佑睿震了震,知道香雪是因上回砒霜那件事有了心结,怕他怀疑她下dú,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安抚地捏了捏。 “你莫多心,我只是觉得惊讶。” “惊讶?”她愣了愣。 “嗯。”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眼神很复杂。“这咖哩的配方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从店家掌柜还有那位将香料让给我的行商口中问来的,不过我并没有完全照着配方做,总觉得味道不大对,所以到后来还是我自己调的……”她顿了顿,小声地问。“是不是很难吃?” 他摇头,目光明灭不定,好一会儿才怅然扬嗓。“这味道……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是曼曼专属的味道。” 曼曼专属的味道? 香雪怔然,说不清心头漫开的是什么样的滋味,低哑地问。“真的完全一样?” 他没答话,伸手卷了个烙饼,沾了咖哩酱放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咬着,吃完整张烙饼时,全身已激动得颤栗不止。 他蓦地起身,双手擒握香雪纤细的藕臂。“你跟曼曼长得一样,你做的咖哩跟她做的味道一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被他急切的模样吓慌了,好半晌才勉强开口。“只是……容貌像而已,是巧合而已。” “不对!”墨眸绽放犀利的瞳光,闪耀得咄咄逼人。“不是巧合,绝对不是,你……你就是她!” “什么?!”她惊骇。 “香雪,你就是她!”领悟这点后,他更激动了,大手掐得她手臂生疼。“你们俩……是同一个人!” 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疼痛,满心惶然。“不是的,你想错了,怎么可能?你说过,曼曼姑娘不在我们这里,你说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是另一个我,对她好一点。 那道清亮的嗓音又在脑海响起,朱佑睿只觉得胸口如万马奔腾,踢踏着卷起漫天狂沙。“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她是五百年后的你……”他颤声道,极yù说服她,更是说服自己。 “你说她是五百年后的……我?”香雪整个呆住了,这一切太匪夷所思。 “嗯。”他用力点头,星眸如火,激烈地焚烧。“我终于明白为何我的魂魄会去到五百年后了,无论那是作梦或是穿越,我是为了遇见你。” “为了遇见……我?” “是。” “错了!”她容色苍白,芳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可能是这样,你之前跟我说过,她是个聪慧自信的女子,一点也不怕你,你还说她的风采不输给任何男人,那样的她,怎么可能是我?” 朱佑睿一愣。“我那样说过?” “对,你说过的!”她急急说道。“你只是如今忘了,所以才会误会我们是同一个人。” 他皱眉,看着迫不及待撇清的她,一方面感到恼怒,又有些莫名的心疼。“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我能肯定。”他一字一句地强调。 “睿……”她仓皇不已,禁不住求饶地唤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唤顿时令他兴高采烈起来。 “对,就是这样!”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耳畔诱哄似地低喃。“叫我的名字,叫我‘睿’。” 她哑声无语。 “叫啊!你再唤我一遍,我想听。” “……睿。” 他蓦地收拢臂膀,彷佛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香雪,我会对你好的,莫怕我,我会一辈子珍惜你的。” 一辈子珍惜她…… 香雪闭了闭眸,心口紧绞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不该是说给她听的誓言,他真正想宠爱的是另一个女子,或许她与“她”真是前世来生,或许那个“她”真是五百年后的自己,她仍觉得这番浓情厚意来得太不真实,彷佛是自己偷来的。 属于别人的爱情,她不想偷。 可她真的好爱他,曾几何时,已深深恋上了这个男人,纵然是占了别人的情分,也舍不得放手。 泪水刺痛着双眸,她深吸口气,唇瓣颤颤地绽开微笑。“睿,我真的……可以这样唤你吗?” “可以的,因为你就是我的曼曼,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他捧起她的脸蛋,珍爱地在那轻颤的樱唇上印落一吻,为誓言封缄。 ☆、第63页 第十七章 明镜般的湖畔,一匹黑色骏马如闪电般疾驰而过。 马儿身上还驮着两个人,却丝毫不减其神俊,在如茵的草地上踢踏奔腾,肆意撒欢。 “慢点慢点!我会怕……” 坐在马背上飞驰颠晃了一阵,香雪渐渐地感到晕眩,嗓音娇娇地露出怯意。 “这样你就怕了?”将她搂在身前的男人调笑地戏论。“我还可以让马儿跑得更快呢!” 柔软的小手倏地抓紧他的衣襟。“不行不行,已经够快了,你让慢下来。” “让慢下来可以,那你要怎么答谢我呢?”男人温热的气息暧昧地拂过她耳畔。 她耳尖一红,心韵漏跳了几拍。“那下午我做葫芦饼给你吃吧!你不是爱吃吗?” “是挺不错的,可只有葫芦饼吗?” “那……再做一笼咖哩ròu包?” “好!” 协议达成,男人喉间滚出放肆的朗笑,缰绳一勒,骏马缓下了速度,懒洋洋地沿着湖畔走着。 香雪这才有了欣赏风景的闲情,一面看着周围的湖光山色,一面忍不住偷愿男人俊逸如刀雕的侧面。 朱佑睿,睿,睿…… 也不知在心里偷偷喊了几次,芙颊晕晕地发烫。 能这般放纵地偎在他怀里,与他共览这美好风光,她觉得此生已是不枉,便是即刻死了也无悔。 这座庄园是郡王府置下的产业,距离北京城约莫半日的路程,庄外满目的田垄一望无际,金黄色的麦穗颗粒饱满,预示着今年秋季的丰收。 庄内则栽着一片果树,结实累累,微微起伏的丘陵间,搭着几间茅房瓦舍,趣致盎然,后山还有一处温泉眼,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他们是在昨天傍晚抵达这里的,朱佑睿说她肯定在郡王府待得闷了,一时兴起,便决定带她来这里盘桓几日。两人在庄内用完晚膳,休整一夜后,他便领着她四处寻幽访胜,走累了就命下人牵来他心爱的座骑,亲自将她抱上马,搂着她共乘一骑。 “……在想什么?” 神思恍惚间,朱佑睿的呼息又往香雪耳畔吹拂着,撩得她一颗心酥麻。 她慌忙定定神,绵软的嗓音不知不觉带着一股甜腻的娇气。“没想什么,我只是……” “只是如何?”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正对他发花痴,正偷偷地想着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依偎在他怀里,此生就不枉了吧?这多丢人啊! “怎么不说话了?”大手擒住她下巴,转过她晕红的俏颜。 星亮的眼神含笑往她身上一扫,顿时迷得她心跳狂乱,脑袋昏昏的,只得随口说道。 “其实……其实我想学骑马!” 他剑眉一挑,似乎很意外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你想学骑马?” “嗯。”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头。 “不怕跌下来?”他逗她。 “不会吧?”她愣愣地眨眼,神情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爱得紧。 他笑笑地睨她,星眸闪亮。 她倏地感到脸颊赧热,墨睫微敛,小小声地低喃。“我有那么笨吗?大不了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还委屈了呢!见她这难得娇憨的模样,朱佑睿又好笑又心痒,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软嫩的脸颊。 “傻丫头!” 充满宠溺的口吻让她脸更红了,明眸莹然生灿。 他又捏了捏她的耳朵,像玩上瘾似的,来回拨弄,接着低下唇来,在她耳畔低语。“莫怕,就算跌下来我也会接住你的。” 他的唇离她如此之近,几乎是贴着那小巧莹润的耳珠,令她芳心怦然,胆小地往旁边躲开。 “所以你是答应喽?”她一面问,一面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垂。 这般娇羞甜蜜的姿态令他心中大悦,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慨然许诺后,他踢了踢马腹,策马狂奔。 “哎呀!”她吓得连忙侧身抱紧他。“怎么又跑起来了?” “要学骑马的人怎么能害怕呢?”他温柔地揶揄。“习惯就好了,乖。” 还要她乖呢! 香雪甜甜地寻思,樱唇悄悄弯起一抹笑,明眸璀亮,如水照清花。 女人总是喜欢被男人宠着的,而她如今才明白,一个女人在被男人宠着的时候会是如何喜悦欢愉。 从这天后,朱佑睿果然实践了他的诺言,日日陪着她骑马,担心她骑久了会累,便以一个时辰为限。 饶是如此,她也够开心了,余下的时间两人琴棋书画,无所不乐,或烹炉煮茶,或去湖边钓鱼,或在温泉泡汤,甚至还在某日亲自摘了树上的果子,酿起果子酒。 日日都有新鲜事可做,生活过得舒适闲逸,乐不思蜀,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耗下去,急得闷在宫里的朱厚照等烦了,又见朱佑睿在信里描述庄园的生活如何写意,又是恼火又是欣羡,某日索xìng轻车简从地出宫来访。 知道小皇帝是瞒着臣下偷偷溜出宫来的,朱佑睿惊得板起脸来,义正辞严地劝诫了他一顿,勉强留他住了一晚,隔天早上便急急把人催回去,还派出从郡王府带出来的几十名护卫护送小皇帝回宫。 小皇帝走得相当不情愿,临了闷闷地丢下一句。“朕将你的人都带走了,你就不怕万一遇上刺客吗?” 朱佑睿莞尔。“臣如今既不带兵又不当官,闲散郡王一名,谁会想对我不利?倒是皇上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以后万万不可就这样溜出宫了。” “知道了、知道了!唉,一个个都这么哩嗦的。”小皇帝挥挥手,气闷地摆驾走了。 就在他离开的这天下午,香雪终于学会了骑马,她扯着缰绳,驱马沿着湖畔奔驰,墨黑的发丝在空中肆意飞扬,笑颜如花。 一面跑着,她一面扬着嗓子炫耀。“睿!你看看我,我骑得好不好?睿,你瞧!” 朱佑睿停在原地,看着那道由近而远、又由远而近的倩影,午后的暖阳静静地洒落在她身上,晕着如诗如画的光芒。 ☆、第64页 他看着,不禁心旌动摇。 真美! 这样得意的、娇俏的、奔放的她,有种不同于寻常的美,活生生的,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鲜艳又明媚,如烈火焚烧。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这一幕画面仍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难以忘怀。 是夜,用过晚膳,香雪依然处于兴奋的状态。 “睿,原来骑马并不难呢!我今儿足足奔驰了半个多时辰,我表现得还行吧?是吧?” 她仰首问他,脸颊红滟滟的,眼眸一闪一闪亮晶晶。 就只是学会了骑马,值得她狂喜至此吗? 朱佑睿忍不住想逗她。“你不疼?” “啊?”她愣了愣。 “初初骑马的人的某个部位总会特别疼的,因为颠太久了。”他意有所指地笑道,视线还刻意落向她的下半身。 “啊!你……”她总算恍然,娇嗔地横睨他一眼。 “不疼吗?”他追问。 被他那火热戏谑的眼光看着,她顿觉不自在起来,原本还不怎么感觉到腿间的酸疼,如今却莫名地痛起来。 “嗯。”她飘飘地别过眼眸,语气羞涩。“是有一点点。” “那我拿yào油给你揉揉?”他坏心眼地提议。 她吓慌了,连忙摇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怎么能行呢?”说话间,他已从柜子里拿出一瓶yào油来。“毕竟手要往那地方揉不方便……” “别说了!”她尖细地打断他,话语方落,她便察觉自己太过激动,困窘地低喃。“我……不是还有婢女吗?她们会帮我的。” “可我想帮你啊!”他理所当然地接口。“我也想瞧瞧你那儿有没有擦破皮……”眼看她脸蛋越发嫣红,几乎滴出血来,他笑了。“逗你玩呢,瞧你紧张成这样!” “你……”她瞪向笑意满满的他,从他手里抢过yào油,懊恼地哼一声。“你这人真是太坏了。” 娇气的埋怨宛如一根羽毛,轻轻地搔着他的胸窝,他不觉有些心痒痒,嘴角扯开邪肆的笑。“你还没见过我更坏的时候呢。” “什么?”她没听清。 “我说……”大手猛然一伸,将她拽入怀里,在她惊讶失神的瞬间,香软的唇瓣已陷入他深深的吻里。 这个吻来得太狂、太野,太令她猝不及防,她懵懂发晕,只一会儿,身子便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他放肆地吻她,将她的唇瓣吸得红肿,灵巧的舌头肆意卷绕,吻得她都有些疼了。 她觉得透不过气,好不容易他才稍稍放开了她,她连忙大口大口地呼吸,温暖的气息在他耳鬓边缭绕,隐隐透着一股梅香。 他一凛,臂膀收拢,将怀中玉人搂得更紧,有股冲动想当场将她吃干抹净。 他抱她抱得如此之紧,吻她吻得如此火热,她以为他肯定会要了自己的,孰料他还是像之前每一夜与她同榻共眠时一样,让人铺了两张床被,在各自的被窝里规规矩矩地躺着,并不碰她。 明明她早已是他的人了,明明他对她也有yù望的,为何…… 香雪睁大眼瞪着床顶,只觉得一颗心荒凉,许久,她才小小声地开口。“睿,我是不是……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闻言,彷佛震了震,过了半晌才低哑地回话。“你很好。” “那你为何……”她咬了咬唇,实在难以启齿,这太羞煞人了!可不问清楚,她又不甘心。“皇上既然将我赐给你,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声如蚊蚋,隐隐含着某种委屈。 朱佑睿转过身来,透过朦胧的烛光看清佳人的眼里闪烁着泪光,他心一软,展臂将她连被带人揽过来。 “傻瓜!是我不愿将你当成普通的姬妾,我想……”他顿了顿,锐眸直视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迎你为正妻。” “什么?!”她骇然大惊,从他怀里撑起上半身。 他也跟着起身,握住她绵软的小手。“昨日皇上已经答应我了,他愿意保这个媒,等过一段时间,朝廷的风波平息了,我定要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将你迎娶入门。” 他yù迎她为正妻!她竟能有福气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 珠泪盈于眼睫,香雪伸手掩唇,忍住感动的啜泣。 他温柔地低唇,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皮。“你也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在我们洞房花烛夜那天,是吧?”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才坚持克制自己的yù望,他对她太好了!这番深浓的情意,她如何承受得起? “睡吧,嗯?”他软语哄慰她。 她擦去眼泪,重新在他身旁躺下,他为她掖了掖被子,在她额头落下轻吻。 她闭上眼,动也不动,假装自己睡着了,其实内心翻江倒海,脑海一幕幕回忆着与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难以成眠。 直到窗外天色蒙蒙亮,她才总算有了些微睡意,神智昏沉间,身边的男人忽地侧身翻过来,唇畔吐出呢喃的梦呓。 “曼曼,我好想你……” 她震住,全身顿时僵硬。 他不安地又动了动,又是一句沙哑的低语。“曼曼,你就是香雪,对吧?” 她用力咬唇,连呼吸也暂时中断了,竖起耳朵聆听。 他却不再说了,再次翻了个身,在梦里酣睡。 ☆、第65页 她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流泪,泪水湿润了唇,舌尖尝到苦涩的咸味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被当成了替代品。 隔天,朱佑睿见香雪一早起来神色恹恹的,早饭都没吃几口,眉间颇有郁色,还以为她生病了,急着唤人请大夫,她连忙阻止,说自己没事。 “那你怎么这么没精神呢?是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好?”他关怀地问。 她摇摇头,淡淡一笑。 “要不我们再去骑马吧?”他哄问她。 她抬眸望他,见他为自己着急,不免感到歉疚,可要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笑,又提不起劲。 “爷若有事就去忙您的吧!我自己待着就好。” 这话说得怎么就令人听了心寒呢?朱佑睿皱眉,感觉自己一腔好意被泼了凉水,有些懊恼。 这时庄园的管事娘子正好过来回事,见屋内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报告完后便机灵地笑道。 “话说今日也巧了,正好是附近几个村子赶集的日子,虽说卖的都是些乡下人的吃食玩意儿,不比城里的富贵精致,但想必爷和夫人近日在庄子里待得也闷了,就当是瞧个新鲜热闹也好?” 朱佑睿听了,没说什么,往香雪的方向望去。 香雪正暗暗后悔自己不该无端耍任xìng,抬眸偷觑他,两人目光相撞,他看出她眼里的悔意,释怀一笑,放柔了嗓音。 “既然如此,咱们就去瞧瞧吧!” “嗯。”她柔顺地颔首。 两人分别换上衣裳,命人备了一辆不那么招摇的马车,带了几名随侍的家丁便出了庄园大门。 马车慢慢地走过田野,扬起一片烟尘,谁也没注意到后头似有人影远远地跟着。 不过两刻钟,一行人便来到了市集所在,朱佑睿亲自扶着香雪下车,牵了她的手逛市集。 两人虽然都刻意换上了最朴素的装束,但男的俊、女的美,看着就有股优雅贵气,怎么也不像寻常的村姑莽汉,走在路上便不时引来好奇的注目。 香雪察觉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有些困窘,小手便想挣脱大手,偏他握得很紧,一点都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你……放开我。”她小小声地抗议。“别人都在看呢。” “要看让他们看去,又不会少了我们一根汗毛。”他满不在乎地道。 但她可没他这般厚脸皮,脸蛋嫣红如盛开的芙蓉,更加美如天仙,朱佑睿见一旁走过的粗鲁汉子纷纷看傻了眼,忽地恼了,凌厉的眼刀砍过去,吓得那些纯朴的乡下人不敢再乱瞧。 他这才满意了,微勾着唇,领着香雪这边逛逛、那边瞧瞧,买了串糖葫芦分着吃,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 米粮油盐、腊ròu腌菜,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这些小摊子上卖的东西,朱佑睿自然都是看不上眼的,可香雪倒是觉得津津有味,就连到了人家大娘摆的绣品摊子前,也要拿起几个荷包和帕子瞧瞧手艺。 “这大娘绣的不及你十分之一。”朱佑睿悄悄跟她咬耳朵。“要是你肯把自己绣的拿出来卖,看这大娘还做不做得到生意?” 香雪闻言,噗嗤一笑,不禁娇嗔地横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便令他眉宇染开了笑意,她见他笑得爽朗,芳心也跟着一跳,软绵绵地融成一团,顿时觉得自己这场闷气堵得好没来由。 他把她当成是那位曼曼姑娘的替身,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了吗?她又何必如此执着地想不开,弄得自己郁郁不乐? 何况无论他出自何意,他待自己是真的好,百般地温柔呵护,从小到大,又有谁这般疼宠过自己? 罢了罢了,有些事不宜深究,有些情无须计较,她只要能这么守在他身边一辈子,便是无上的幸福。 这么一想,香雪顿时心宽了,笑颜如花绽放,灿烂得教朱佑睿炫目。 他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看出身旁的女子心情变好了,而她的好心情也感染了他,更加欢喜起来。 两人携手在市集逛了一圈,没买几样东西,可心里都是装得满满的,直到日头逐渐转烈,朱佑睿怕香雪受不住热,这才提议打道回府。 她点头同意,见他鼻头都沁出汗水,便掏出罗帕替他拭了拭。 他抓住她的手,两人正脉脉相望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个摊贩不知因何事吵了起来,愈来愈多人围观,接着不晓得是谁先吆喝动了手,竟演变成打群架。 这番打闹惊吓了周遭的fù孺,个个慌张地逃窜,而随侍着朱佑睿和香雪的家丁们连忙摆开阵势,将主子和这群人隔开。只是这混乱的局面来得太意外,一时之间这些家丁也控制不住,被硬挤过来的人流弄得有些狼狈,仓促之间不甚紧密的包围网便被挤散了。 朱佑睿也顾不上那些正急着防堵人群的家丁,搂着香雪便匆匆往人少的方向离开,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挑着担子的庄稼汉,朱佑睿也没多注意,哪知对方眼中精光一现,逮着了时机便甩了扁担扑过来。 香雪尖叫一声,朱佑睿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厉声喝叱。 “你是谁?意yù为何?” ☆、第66页 “到九泉之下问我家王爷吧!”那人从绑腿里抽出一把亮晃晃的短刃,脸带杀气,狠狠地挥舞短刃。 朱佑睿一面闪躲,一面喝问。“你家王爷是谁?干我何事?” “若不是你写信提醒那仇钺,王爷怎会功败垂成……纳命来吧!” 两个男人堪堪斗起来,香雪在一旁瞧着,忽地认出那人就是当初卖给自己辛香料的行商姜越。 “姜越!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 听她认出自己,姜越倒也不慌不忙,手上招数使得越发凌厉,招招拚命,竟是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巧扮成庄稼汉,在庄外守了十余日,好不容易等到郡王府的护卫护着宫中的贵人离开,而朱佑睿又仅仅只带着几名家丁出门。 他既是安化王养的死士,就没想过独自苟活,如此天赐良机,岂可错过! 饶是朱佑睿功夫不弱,可面对这样不惜豁出一条命的死士,也不免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香雪快走!”他怕自己护不住她,只急着催她离去。 可她如何走得了?脚下稍稍迟疑,姜越便挥舞着短刀逼至身前,她骇得呆住,停在原地不动,朱佑睿急急过来相护,却不料这只是姜越的声东击西之计,正好在他臂膀上深深刺下一刀。 “不要!”香雪惊呼,眼看姜越高举手臂又要再刺一刀,她不及思索,直觉便窜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来挡。 刀刃入腹又拔出,瞬间鲜血狂喷。 朱佑睿骇然瞠目,红着双眼狠狠踢了姜越一脚,接着一众家丁终于脱身赶过来,将他生擒捆绑起来。 朱佑睿顾不得去管姜越,奔过去将香雪一把抱起,只觉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痛得他全身发冷。 “香雪,你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你忍着点,会没事的,没事的……” 他心慌意乱地安慰着她,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上了马车后,他立即掀开她的衣衫察看伤势,见那伤口又深又长,血流不止,双手骇得发颤,撕了衣袖替她包裹。 “快去找大夫,快!”一声令下,马车便疾速奔驰起来。 朱佑睿将香雪抱在怀里,尽量不让马车的颠簸弄痛她的伤口,可她脸色仍是苍白如雪,鬓边冷汗涔涔,眼神迷离恍惚。 她强撑着残余的神智,努力睁开疲倦的眼。“睿……” “你别说话!”他急急打断她。“省点力气,马上就到了。” 来不及了。 她忧伤地睇他,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有些话再不说,怕是永远没机会说了。 “睿,曼曼……她是不是另一个我,我不知道,可我知道……” 她爱你的心,我一分也不会少。 “其实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恋慕着你了。”她把握着最后的机会对他表白。 “从你还没见过我以前,只是……”只是当时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她只是个小宫女,他们之间的身分地位差距太远,她不敢表露。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太多,太不公平。 “别说了,香雪,你歇会儿,歇会儿好吗?”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劝着她,俊眸灼痛发红。 她努力对他微笑,若是她就这么死了,她希望他最后见到的是自己幸福的笑颜。 她颤颤地扬起手,抚摸他冰凉的脸庞。“睿,如果……五百年后,真有你说的那样男女平等的世间,但愿我能投生在那里,畅快肆意地活一遭,到那时候,我会让你真真正正地爱上我这个人……” 不再是谁的替身,不再是承别人的情,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要痛痛快快地做个不输给男人的好女人,和他平等地相爱。 “睿,我们……来生再见了。” 来生再见! 朱佑睿悚然屏息,一幕幕记忆倏地如烟花般在他脑海里bàozhà,闪烁斑斓。 这一刻,他脑子里那些破碎的记忆终于完全归位,他想起曼曼了,完完全全地想起她,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自己是如何在五百年后与她相知相恋。 他想起来了。 曼曼……就是来生的香雪!她是香雪! 可这番醒悟似乎来得太迟,他……就要失去她了吗? 朱佑睿看着怀里一点一滴失去生命力的女子,心痛得无法呼吸。“香雪,我对不起你。” 早该对她好的,早该怜爱她、珍惜她,将她密密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若是他将她更放在心上一些,也不至于会让她替自己挨了这致命的一刀。 他对不起她,是他害了她。 “对不起,是我不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滴滴灼热的泪水落在香雪脸上,暖了她的心,她泪眼蒙地望着他,那么深、那么痴地望着他,彷佛意yù将他的形影烙入灵魂深处。 “莫说对不起,今生能够爱上你,我……无怨无悔。” 他紧紧地拥抱她,湿润的脸颊与她相贴,直到她在他怀里断了气,香消玉殒,他仍不肯放开。 “啊” 许久,撕心裂肺般的呼号方从马车里窜出,一声一声,穿越亘古的时空,成了永恒的相思。 ☆、第67页 第十八章 现代,台北 原来失去的滋味是这样的。 不是乍然的天崩地毁,不是心房瞬间的掏空,而是在日常生活中,一片一片地剥离,一点一滴地流失。 窗外yīn雨绵绵,窗台上的仙人掌似乎也疲倦了,低低地萎靡着。 程思曼捧起那盆仙人掌,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犹记得当时送她这盆仙人掌的人那副呆萌无措的傻样,可现今再也看不到他了。 看不到了,听不见了,摸不着了。 失去。 吃饭的时候,忽然想起他含着汤匙舔着咖哩的xìng感模样,可一抬头,对面的座位空空的。 办公的时候,耳畔回响着他问话的声音,转头一瞧,却什么都没有。 到图书馆借书,依稀看见他曾坐在计算机前专心Google的身影,原来只是错觉。 在街边散步,应该被人暖暖握着的手空dàngdàng的,泛着冷意。 椎心刺骨的痛。 最痛的是,她每天都会看见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清楚地晓得那不是他。 那个躯体里,装的不是他的灵魂。 太痛了! 她受不了,她以为自己能习惯的,可实在难以承受…… 太痛、太痛了。 泪雨纷然坠落,湿润着仙人掌一根根尖锐的刺。 那个笨蛋!哪有人会送女孩子仙人掌的呢?这是在讽刺她不够温柔、不好相处吗?笨蛋、笨蛋、笨蛋! “朱佑睿,你真的气死我了……”细细的呜咽由唇间逸出,她心痛地蹲下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只轻颤不止的虾米。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若是继续留在公司,继续和郑奇睿待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她这辈子怕是永远走不出来。 她想离开。 远远地抛下这个每个角落都残留着他气息的地方,那她或许能不崩溃,还可以寻回坚强。 该走了,非走不可! 程思曼深深地吸气,擦去颊畔乱七八糟的泪痕,冷静一番后,起身将仙人掌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从抽屉里取出早就写好的辞呈。 趁着现在是午休时间,公司里没几个人,她悄悄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抬手正yù敲门,却听见门内蓦地传出一阵凌厉的咆哮 “你说什么?!你想跟汪明玉结婚?” 她惊愕不已,玉手僵在半空中。 “你说什么?!你想跟汪明玉结婚?” 惊天怒吼差点掀了天花板。 郑奇睿苦笑,他能预料到父亲的反应不会太美妙,可没想到会震怒至此,整张脸发青。 他连忙劝阻父亲,殷勤地扮演好儿子的模样。“爸、爸,你小声点,虽然现在是午休时间,可是外面随时会有员工经过呢!让他们听到就不好了。” “你怕他们听到?那你干么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声量是放低了,但依然掩不住怒气。 “是你自己一直追问我的感情事,我才说的啊。”郑奇睿委屈地咕哝。要不是老爸异想天开又透露想凑合他和思曼的意思,他也不会急着把汪明玉推出来当挡箭牌见父亲脸色难看,他暗暗叹口气,端起一杯茶孝敬老人家。“别生气了,爸,喝杯茶润润喉,冷静冷静。” 唯嘻! 郑成才手臂一甩,茶杯顿时滚落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见状,郑奇睿一愣,知道现在不是chā科打译的好时机,也不说话了,乖乖听训。 郑成才坐在轮椅上,恼怒地瞪着一脸无辜的儿子,气息粗喘,胸膛起伏剧烈,满腔情绪翻腾。 他真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自从奇睿和思曼从北京出差回来后,两个年轻人都变了,一个说是出了意外撞到头,忘记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另一个则是郁郁寡欢,终日恍惚失神。 曾经他以为那个改过自新、力求上进的儿子不见了,又变回之前的怂样,逃避责任,逃避继承家业,连面对自己的感情都逃避! “之前你跟思曼……我以为你们都看对眼了,明明就一副甜蜜蜜的样子,怎么从北京回来后全变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到底哪里惹她生气了?你说啊!给我说清楚!” “爸,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和思曼……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是在他失去记忆期间莫名其妙发生的,他根本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啊!何况思曼自己也不承认,说他们的关系跟以前并没什么不同,他真不懂老爸为何就是这么执着,硬要一口咬定他们之间有“jiān情”。“爸你也知道,我跟思曼从小就认识,她虽说年纪比我小,可就像我姊姊一样,我对她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觉啊!她对我也是一样的,不晓得强调过几百次我不是她的菜……可明玉不同,我是真的喜欢明玉。” “汪明玉也喜欢你?”郑成才冷声反问。 “嗯。” “我记得你以前在学生时代就追过明玉,当时人家根本理都不理你,不是吗?” 干么老提他的糗事啊?郑奇睿尴尬地笑。“现在不一样了,最近我们几乎天天见面……” “什么?”郑成才又一惊。 郑奇睿偷觑一眼父亲的脸色,确定他目前情绪还算平静,不至于立刻气到发病,才又斟酌地说道。“而且都是她主动约我的,去吃饭、看电影、到夜店跳舞之类的,有一次我们酒喝多了还差点上宾馆……” “什么?!”又是一声发指的怒吼。“你跟她还上宾馆?” “只是差一点,后来没去啦!”郑奇睿连忙澄清。 “你少哄我!”郑成才吹胡子瞪眼睛。“你老爸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德行吗?女人都送上来了,你会当君子往外推?” 呵呵,老爸果真了解他。郑奇睿更窘了。“我是没想推的,不过……” “不过怎样?” “那次刚好在街上遇见思曼,所以就……唉,我看她一个人逛街,恍神恍神的,担心她出事,只好先送她回家。” 郑成才皱眉,他从儿子有些闪躲不安的眼神能看得出这孩子还是在意思曼的,否则也不会一遇上她便收敛了yù望,只为她的安危担忧。 这样的感情难道不是爱情吗?那他们之前当着他这个老人家的面打情骂俏又算什么? ☆、第68页 “你为什么偏偏就要去撞到头呢?”郑成才咬牙切齿,一脸恨铁不成钢。“如果你没失去这段期间的记忆,那该有多好!” 听着父亲的埋怨,郑奇睿也很无奈,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失忆期间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但得到公司员工的爱戴,还打动了汪明玉的芳心。 那个“他”真的是自己吗?他真的能够成为那么优秀有才的人吗?说实在的,他很怀疑。 思及此,郑奇睿不禁懊恼地抓抓头。 自从父亲回到公司上班后,他虽是卸下了代理董事长的职务,但仍跟在父亲身边继续学习关于公司的经营管理,而程思曼也继续担任他的“指导老师”,和他共用一间办公室。 有两个最亲的人盯着,他想逃也暂时逃不了,加上他也怕自己一个行差踏错又害老人家发病,只好认命地过着上班族的生活。 只是面对众人的期待,尤其是那些员工莫名的仰望,他总觉得压力很大啊!现在的自己可不是前阵子那个意气风发、优秀出色的男人,也不晓得他们看出来了没有? 若不是自己是个讲究科学的现代人,还真要以为前阵子的自己是被别人的灵魂附身了,否则怎会变得那么不像自己? “发什么呆?”郑成才没好气的嗓音拉回他迷茫的思绪。“老爸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有,我在听。”郑奇睿定定神,望向父亲又是气恼又掩不住关怀的神情,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他知道老爸望子成龙的心情,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争气,有一天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他明明知道老爸对自己的期许,可是…… 唉,他其实很想跟老爸说声对不起的,可就是说不出口。 叛逆了多年,逃避了多年,纵有懊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郑成才恼怒的嗓音再度响起。“好,就算之前的事情你都忘了,就算你跟汪家那个丫头在jiāo往,有必要这么快就谈到结婚吗?” “是明玉说她年纪也到了,该结婚了,我想想也是……” “人家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吗?你还有没有一点脑袋啊!”郑成才简直快被这个笨儿子气zhà了。 郑奇睿抿唇不语,他明白自己在父亲心目中就是个不成器的阿斗。 郑成才审视儿子郁恼不甘的神色,心一软,长长叹口气。“你这傻子!你不晓得你汪伯伯心里是什么打算吗?他想让你跟他女儿结婚,我们两家的股权就能合并……”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我们两家本来就合作愉快。”刚才窘到极点,郑奇睿便习惯xìng地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嘻嘻地笑。“到时候如果爸不想做这个董事长了,让汪伯伯来当不就正好?反正我也对经营公司没兴趣。” 郑成才认输了,有这么一个想法单纯的儿子,只能说家门不幸,他能怎么办呢?他伸手揉揉疼痛的额角,挥挥手。“我累了,总之结婚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出去吧!” 郑奇睿如蒙大赦,转身就走,没想到才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道娉婷窈窕的身影。 他惊骇。“思曼!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思曼微敛眸,不去直视他的脸。 见她神色漠然,郑奇睿蓦地感到莫名心慌,她该不会都听见了吧?听见自己说想跟汪明玉结婚? “思曼,我……” “我是来找董事长的。”她轻声打断他的话。“我想递辞呈给他。” “喔,你来找我爸的啊?那你快进……什么?!你要辞职?” 她居然要辞职! 辞职也就算了,她还想离开台湾,出国去游学。 她要走了,丢下台湾的一切,丢下老爸和他…… “程思曼,你太不够义气了。”郑奇睿郁闷地嘟囔,仰头将手中的易拉罐啤酒一口喝干。 从在父亲办公室外遇到程思曼,得知她坚持辞职后,他整日都心神不宁,下班后亲自开车送老爸回家,眼看老人家一脸恨不得杀了他的表情,他心虚得想逃,连晚餐都不吃便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买了卤味和一手啤酒,到家里附近的河滨公园黯然买醉。 他是真的很郁闷啊!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对程思曼又是讨饶,又是卖萌,千方百计地求她不要那么潇洒地走人,可她就是不听,意志没一丝动摇,看得他自叹不如。 照理说有人这么不顾颜面地求你,也该稍微觉得不好意思吧?偏只有她狠得下心来,泰山崩于前亦不动如山。 “妈的要不要这么酷啊!”想到这儿,郑奇睿更烦躁了,忍不住迸出脏话。 说实在的,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干么这么慌?她不就是要出国玩个半年、一年嘛,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何必如此依依不舍? 可他就是慌啊!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闹事闯祸,有她帮忙收拾,跟老爸冷战吵架,有她从中说和,就连来公司上班,也是她在背后默默罩着他,他才没被公司那些jiān诈的豺狼虎豹吃干抹净。 他不能想象生活中没有她啊!如果她走了,那他该怎么办? 可她不走,两个人最近的相处也很奇怪,他很怕她用那种复杂迷离的眼神盯着他,好像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幽深的眼潭里潜藏的忧伤令他心惊。 她在看谁呢?她看的人……不可能是他吧!从前她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难道在他失忆的那段期间里,他跟她真的发生了什么? “不会吧?思曼,你在我面前就像只泼辣的母老虎一样,管教我就像姊姊管教弟弟,你不可能会……爱上我吧?” “她当然不会爱上你!”一道清冷的嗓音从他头顶重重地哼落。 ☆、第69页 郑奇睿蓦地醒神,左看看,右瞧瞧。“谁?是谁在跟我说话?”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那人的语气颇为怪异。 “当然能听见!”他从草地上跳起来,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往后头一看,没人。 难道有鬼?一股寒意窜过郑奇睿背脊,他不禁伸手抚抱自己的双臂。 “我在这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那人又幽幽开口。 郑奇睿又一个转身,这回总算看到人了,可这一看,差点没吓走三魂七魄。 “你、你、你你你……”他骇然指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那人蹙眉,无视他惊骇的神态,只是奇怪地问:“你能看得见我?” “废话!当然看得见!”他气得想跳脚,这人怎么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问你,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 “我也不晓得。”那人面无表情。“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脸时,也觉得很吃惊。” “你、你不可能是我的双胞胎兄弟吧?我爸可没说我还有个兄弟流落在外!” “我当然不可能是你的兄弟,我们之间相差了五百年左右的时间。” “什么五百年?”郑奇睿茫然不解。 “你看不出来吗?”那人挑了挑眉,语气噙着一丝讽刺。“我跟你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什么?!”郑奇睿差点呛到,仔细一瞧,才发现对面这人身穿古装,蓝衫玉带,长发束冠,一派贵公子的形象。现在是怎样?他碰到演古装戏的演员了?“这附近有人在拍戏吗?”他再度左右张望。 “你是笨蛋吗?”见他这反应,那人似是被气乐了,翻了翻白眼。“我讲的不够清楚吗?我是五百年前的人,来自大明王朝。” “!你来自明朝,我还是爱新觉罗的后裔呢!” “爱新觉罗是谁?” “哈,你连清朝皇室的姓氏都不晓得,这可是国中历史的程度耶!” 那人无言。“干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 “骗不过人就认输咩,我又不会笑你!” “……” “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被人戳破谎言就生气了?” “谁说我说谎?”那人叹气,无可奈何地瞥他一眼,接着朝他勾勾手指头。 “干么?” “跟我来。” 语落,那人便往公园光亮处走去,在不远处的休闲凉椅上,坐着一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你去问他们,看不看得见我?” 郑奇睿瞪大眼。这人是神经病吗?为何要他去问人家这种问题?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去啊!” 他很不想陪这疯子发神经,但说也奇怪,对方身上似是散发着某种凛冽傲然的气势,教他不由得听令。 他过去请教那对小情侣。“呃,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我身边站的这个人?” 两人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异口同声。“你旁边没人啊。” “怎么没人?”他惊了。“不是有个穿古装的男人吗?就在这里,呐,他现在站到你们面前了,没看到吗?” “没看到。” “怎么可能没看到?” “小倩,我们快走吧!这人是神经病。” 少年拉着少女匆匆离开,留下郑奇睿如雕像般僵立在原地。 他遇上鬼了,还是一个来自大明王朝的鬼,也不知是积了多少年的怨气,才能在这人间漂漂dàngdàng五百年? “我不是鬼。”彷佛看透他的思绪,那人冷静地解释。“我的ròu体还活着,正确来说,我应该算是生灵。” “生……灵?”他艰涩地从喉间逼出嗓音。 “就像你之前有阵子也灵魂出窍一样,我只是灵魂出窍了。” “我灵魂出窍?”郑奇睿愕然,是指他失忆的那段期间吗?“你怎么知道我灵魂出窍过?” 那人定定地直视他,一字一句地吐落令他心惊胆颤的言语。“因为你的灵魂不在的时候,是我借用了你的身体。” 他悚然大惊,许久才勉强找回说话的声音。“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朱佑睿,大明的昭武郡王。” 隔天早上,郑奇睿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头有点痛,脑袋昏昏沉沉的,精神不大好。 似乎有点宿醉的迹象。他自我分析着。 这就对了,昨夜荒唐的一切肯定是场梦,是他喝太多酒产生的幻觉,他怎么可能会遇上一个从五百年前穿越过来的灵魂呢?而且还长得像自己的双胞胎兄弟……简直不可思议 “是梦而已,是梦、是梦。”他喃喃自语,伸手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 “什么梦?”一道清冽的嗓音落下。 他一震,背脊僵硬,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转过头去看,只见窗边站着一个穿着古装的帅气男子…… 他骇然跳下床,颤抖地指着对方。“你、你、你……你居然真的存在,我不是在作梦!” “你到现在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吗?”朱佑睿叹气,缓缓走向他,姿态一派从容优雅。“我以为我昨天晚上讲得够清楚了。” “所以你真的霸占了我的身体,还跟思曼谈了一场恋爱?” “是借用,不是霸占。” “那有什么分别?总之你就是用了我的身体!”郑奇睿尖锐地指控。 “你就不能淡定点?”对于他夸张的反应,朱佑睿似有点不屑。 ☆、第70页 “要我怎么淡定?简直莫名其妙。”郑奇睿懊恼地抱头,他也不想这样大呼小叫啊!既不MAN也不酷,要是被思曼看到了,肯定会笑他逊。 问题是这种灵魂穿越的事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由不得他不冷静啊。 “好,就算你真的是穿越的灵魂好了,你非得这样跟着我吗?我可告诉你,别想再占用我的身体,我不会借你的!”他尽量用严厉的口气警告。 朱佑睿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吗?我是不得已。也不晓得怎么搞的,我的灵魂就是不能离开你十步之外。” 不能离他十步之外?郑奇睿惶恐,下意识地看看窗外天色。“那现在不是白天吗?怎么你还在?” “就跟你说了我不是鬼,是生灵,当然白天也会在的。”朱佑睿翻翻白眼,一副跟笨蛋讲话很累的表情。 居然还敢嫌弃他?郑奇睿火大。“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你这家伙的灵魂还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呢!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感谢?” 朱佑睿无言,仔细想想,自己曾经借用过他的身体,确实该感恩没错。 “好吧,谢谢。”他道谢。 “谁要你这种没诚意的道谢?我不稀罕!”郑奇睿懊恼地嚷嚷。 “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离我远一点!” “抱歉,我做不到。” “你……” “我需要你带我去见曼曼。”朱佑睿神情诚挚。 郑奇睿喉咙一噎,这家伙若是像之前那样不客气地颐指气使就算了,偏偏他低了头,语气又如此诚恳。 “就算见到她,你又能怎样?她看不见你,你也碰不到她。” “我知道,我就只是……想见见而已。”朱佑睿微微敛眸,掩饰自己眼里的黯然。 香雪为了救他而死后,他整个人陷入无边无际的悲痛,只要一想到曼曼就是她的来生,他就不能呼吸。 他离开了五百年后的她,又失去了五百年前的她,这双重打击令他无法承受。 他想再见她一面,即便再赌一次魂飞魄散的可能,他都情愿。 于是在葬了香雪后,他趁着自己戴上zhēn rén给的镇魂玉锁未满百日之时,摘下了玉锁。 可却毫无动静。 他急了,试了一次又一次,差点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进入离魂状态,直到他忽然想起自己几次灵魂出窍都是发生在月圆之夜。 幸而在满百日之前,他还有一次等到满月的机会,那天他成功了,灵魂再度穿越,只是这回因为原主的魂还在,他只能以生灵的状态飘在郑奇睿身边。 “带我去见她,好吗?” 他没察觉自己说话的口吻是那么沉痛哀伤,饶是一向粗线条的郑奇睿,也听得不忍。 “好好好,我带你去见思曼,不过你给我安分点,别随便跟我讲话,免得别人把我当成神经病,OK~” “OK.”他淡淡一笑,那笑意竟使他俊美的脸庞更加迷人几分。 郑奇睿愣愣地盯着他,抓了抓头。“奇怪,你不是跟我长得一样吗?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帅。” “气质不同,帅度就不同。”他犀利地说明。 郑奇睿狠狠瞪他。“够了!别再打击我的自尊可以吗?别以为你是个王爷就了不起了,会骑马、舞剑算什么?哼!我要是认真去学也会。” 对他不服气的碎碎念,朱佑睿只是微笑聆听。他发现这家伙虽然幼稚,但真的纯得很可爱,难怪曼曼会把他当成弟弟管教照顾。 “不过你居然能跟思曼谈恋爱,你不觉得她很恰吗?母老虎一只!”郑奇睿一面刷牙洗脸,一面口齿不清地说道。“明明我比她还大三岁,可别人都觉得她管我的样子像是我姊姊。” “这很值得得意吗?”朱佑睿鄙夷。 “我这不是得意,是哀叹,啧,你听不懂吗?我可是被那女人压得死死的,好惨啊!” “谁教你自己不争气?” “不是我不争气,是她太争气好吗?从小做什么都比我强,我老爸每次都拿我跟她比……对了,你不是说过你也见过我老爸吗?他很疼思曼,对吧?” “你爸也很疼你。” “嗯,我知道啊,所以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郑奇睿重重叹气。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我换好衣服了,走吧!” 语落,他率先走出房门,明知其它人看不见朱佑睿,他仍是悬着一颗心,直到确定家里的佣人看见他都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我爸呢?”他问佣人。 “老爷一早就去医院了。” “去医院干么?”他吓一跳,一旁的朱佑睿也跟着神情凝重。“难道我爸他又发病了?怎么没人叫醒我?” “少爷别担心,老爷只是去医院复诊而已,医生要求他两个礼拜去一次。” “这样啊。”郑奇睿松了口气,挥手要佣人退下。 “你连你爸要去医院复诊都不晓得?”朱佑睿责备地瞪他。 “我忘了嘛。”郑奇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去公司吧。” “你不是说曼曼已经递出辞呈了吗?” “就算她要辞职,也不是马上走人啊!总要先jiāo接工作什么的,我爸让她待到这个月底,还有三个多礼拜。” “她要去哪个国家游学?” “这我不晓得,不过我知道她一直想去英国看看。” ☆、第71页 “英国啊。”朱佑睿面露怅惘,那是个他不曾去过的国度,他多希望自己能跟她一起去。 但如今的他,只能跟在郑奇睿身边,而不知什么时候,小皇帝又会请来zhēn rén作法,将他的魂魄召唤回去。 曼曼……她过得好吗?他离开后,她是否也尝到了苦涩的相思滋味? 朱佑睿彷徨不安地寻思,想见到心上牵挂的人,却又怕见到她,若终究只能相思苦,或许相见不如不见。 可这一切矛盾挣扎的情绪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全都消散无踪了,他瞪着那道消瘦憔悴的倩影,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心痛。 曼曼瘦了,脸色也苍白了,那双总是清亮有神的大眼睛如今水蒙蒙的,恍惚而迷离。 她一定是想着他的,一定是很想很想他的…… “曼曼!”他怆然呼喊。 她没有听到,站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和某个女同事说话。 “曼曼!”他又喊一声。 这次,她彷佛感觉到了什么,惶然回首,眸光四处飘移,却只看见一脸窘迫的郑奇睿。 她迅速结束和女同事的谈话,走向郑奇睿。“你迟到了!我昨天不是就警告过你了吗?以后你上班再迟到,我就不准你吃午餐,我没剩多少时间能待在公司,你别给我找麻烦。” “呃,思曼……”郑奇睿看看她,又看看身旁神色惆怅的朱佑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的话就快进办公室,我还有很多事要jiāo代给你。”她淡淡撂话,翩然举步。 朱佑睿怔怔望着那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身影,她感觉不到他吗?一点都感觉不判吗? “曼曼,你别走……”哀求的嗓音喃喃吐落。 她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忽然停住身子,望向他的方向。 他心弦一紧,一步一步走向她,抬手抚摸她的脸颊,颤抖着指尖细细描绘她的眉眼,那么温柔又那么怜爱,接着展臂拥抱她,全心全意地珍惜而眷恋,就像害怕着此生不能再和她相见。 阳光由窗外洒落,映着两人亲密相贴的形影。 他的影子很淡很淡,淡薄得似乎随时会消失。 郑奇睿看着这一幕,忽地感觉眼眸发酸。“妈的你们俩一定要把场面弄得这么感人吗?”他狠狠揉了揉眼睛。 定格了好片刻,程思曼才像是恍然回神,清丽的眉眼微微困惑,然后对自己摇了摇头。 朱佑睿抓不住她,只能痴痴地目送她离开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却看不见你。 第十九章 午餐时间,郑奇睿带着朱佑睿来到公司楼下的一间义式餐厅,坐在靠窗的餐桌边,看着程思曼和谢弘扬坐在远远的另一桌,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谢弘扬俊朗的脸孔上满是笑意。 “他们在说什么?”朱佑睿问。 “我哪知道?”郑奇睿挑挑眉。 “为什么不坐得离他们近一点?为什么不干脆跟他们一起吃饭?” 听出朱佑睿的语气里带着责备,郑奇睿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你现在是幽灵,麻烦安静点,有点自知之明好吗?人家正在约会,我怎么好意思过去当电灯泡?要是让思曼知道我坐在这边偷看她,不骂我一顿才怪!” “谁说他们是在约会?”朱佑睿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抓着这点反驳。“只是普通同事一起用餐而已。” “是是,他们不是约会,是同事间的jiāo际应酬,这样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了吗?呋!”郑奇睿嘲讽。 朱佑睿耳根一热,虽然他如今是幽灵状态,影子在日光下显得淡薄,就算脸红了也看不大出来,但他仍是觉得有些困窘。 啧!他也不想一副吃醋的妒夫口吻,但就是不爽啊! 郑奇睿打量他的表情,忽地眼眸一亮,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对了,你知道吗?谢弘扬那家伙以前追求过思曼。” “什么?”虽然不怎么意外,但朱佑睿还是不悦地沉了嗓音。 “不过被拒绝了,哈哈哈~~”郑奇睿幸灾乐祸地笑,显然对谢弘扬那男人也没什么好感。“思曼当时跟他说自己想以事业为重,结果他大概有点承受不了打击,那阵子整天失魂落魄的,差点得罪公司的一个大客户。” “是吗?”朱佑睿撇撇嘴,毫不同情地冷哼一声。 “思曼可不是容易追的女人,这些年来也有不少男人对她表示过好感,都被她拒绝了。”话说到这儿,郑奇睿蓦地一顿,视线上上下下又扫过朱佑睿一遍,眼神犀利。“说起来你是思曼第一个认真jiāo往的男人……哼!” 这声“哼”意味深刻啊! 朱佑睿剑眉一挑。“怎么?你吃醋?” “什么?”郑奇睿一呛,忍住拍桌子抗议的冲动。“我干么吃醋?我吃个屁醋!” 朱佑睿本是随口问问,可郑奇睿这反应反倒令他深思起来也太紧张了吧!就好像被说中了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你干么这样看我?”郑奇睿被他玩味的目光看得口干舌燥,连忙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跟着招手唤来服务生,借着点餐的举动掩饰自己的莫名心慌。 朱佑睿继续盯着他,眼神更加玩味了,他看看他,又看看正口沫横飞说着什么的谢弘扬,胸臆蓦地横梗一股涩意。 郑奇睿也好,谢弘扬也罢,至少他们如果有心,还是有机会追求思曼,陪在她身边,可自己却连跟她面对面说句话都不能…… “明玉!你怎么也来了?”郑奇睿惊呼。 朱佑睿心神一凛,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汪明玉不知何时来到桌边,亭亭玉立,朝郑奇睿嫣然一笑,他慌忙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护着她盈盈落坐。 挺绅士的嘛!朱佑睿眯了眯眼,记得之前曼曼就跟他抱怨过,他得学着点这时代的男士礼仪,还说这方面郑奇睿比他强多了。 汪明玉似是很满意郑奇睿的服务,笑容更甜了。“我刚好经过附近,想来公司找你一起吃饭,没想到就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一个人吃饭不觉得寂寞吗?你可以打电话约我啊。” 可他不算是一个人啊!正确来说,他身边陪着一个幽灵。 ☆、第72页 郑奇睿在心底自嘲地低语,当然不会傻到把话说出来,他只是略微尴尬地笑笑。“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吃吧!”说完还朝朱佑睿扫去一眼,警告他这时候安分一点。 朱佑睿耸耸肩,算是回应。 汪明玉点了餐,和郑奇睿闲聊起来,两人的话题从郑奇睿的工作现况到董事长的身体健康,偶尔点缀些言不及义的风花雪月。 朱佑睿听了皱眉,不晓得郑奇睿这笨蛋有没有听出来,其实汪明玉是在试探郑成才对公司经营权还有多少掌控的把握,以及郑奇睿这个预定接班人的地位是否稳当? “对了,这周末你有空吧?到我家海边别墅去骑马好不好?” “什么?骑马?”郑奇睿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他咳了咳。“怎么忽然想到要骑马?” “人家好一阵子没骑了嘛。”汪明玉甜笑着撒娇。“而且你之前露的那一手驯马的绝技,我一直很想学呢!教教我好不好?” 居然要他教她骑马?他根本不会啊!而且他什么时候公开展露驯马绝技了? 郑奇睿狠狠瞪了一旁的朱佑睿一眼,肯定又是这家伙惹出来的麻烦! 朱佑睿见他瞪过来,仗着汪明玉听不到他的声音这点,索xìng开口说话。“你究竟看上这女人哪一点?” 什么?郑奇睿睁大眼。 “你看不出来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吗?汪大器一直对公司有野心,肯定是他让女儿来对你施展美人计。” 那又怎样?郑奇睿以眼神表现恼意。 “她不是真的喜欢你,一方面是想利用你,一方面是误会你的马术很强,有点英雄崇拜的女儿心态……” “你的意思就是她看中的是你不是我就对了!”郑奇睿猛然跳起来,愤慨地嚷嚷。 餐厅内的客人都愣住了,纷纷好奇地朝他望过来,汪明玉更是惊得瞠目结舌,脸色忽白忽红。 她低声斥责。“奇睿你怎么了?你突然发什么神经?还不快坐下!” 郑奇睿哑然,这才察觉自己当众出了个大糗,就连程思曼也看见他了,怔怔地望着他。 这下他糗大了,天哪! “明玉,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可能昨天晚上喝多了,头有点痛。”他窘迫地找着借口。“我先回去,之后再打电话给你。” 匆匆解释几句告辞后,他立即转身到柜台结帐,一踏出餐厅大门,他便飞快地来到一个隐密的角落,冲着朱佑睿龇牙咧嘴地啦哮。 “你这家伙!我被你害惨了!” 他哪里害他了?朱佑睿感到相当无辜。 “还装傻?”郑奇睿怒视他。“要不是你,我刚刚会在餐厅里吼出来吗?” “你为什么要那么激动地吼出来?”朱佑睿淡定地问。“是因为我戳破了真相吗?” “你” “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的,对吧?就因为我说破了真相让你觉得难堪,你才会吼出来。” 郑奇睿没说话,气得咬牙切齿,脸色微微刷白。 看他这般神情,朱佑睿知道自己猜对了,看来这男人还不算笨得彻底,只是他既然明知如此,为何还要与汪明玉纠缠不清呢? 郑奇睿别过头,彷佛想逃避他过分清锐的眼神,良久,才低哑着嗓音说道。 “我以前喜欢过她的,几乎说得上是迷恋,现在虽然没以前那种感觉了,可是她主动对我表示好感,我还是挺高兴的……其实我早就发现她接近我的目的了,也知道她对我有些误会,以为我会骑马又会耍剑,很有男子气概……你说的没错,她看中的是当时借用了我的身体的你,我一开始居然还得意,以为她终于感受到我的魅力,是不是很可笑?” 朱佑睿笑不出来,听出郑奇睿话里的自嘲与落寞,他忽然感觉胸口有些痛,有那么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明玉看上的人是你,思曼爱的人也是你,就连我爸,恐怕也比较希望你来当他的儿子,我看我不如把身体让给你好了,可能大家都开心……” “别这样说!”朱佑睿喝叱。“一个大男人这样贬低自己像什么话?你有你自己特别的地方,思曼跟我说过,你的心很纯良,赖皮是赖皮了点,可从来不会去耍心机伤害任何人。” “她这么跟你说?”郑奇睿眼睛一亮。 “嗯。”朱佑睿慎重地点头。“她说你的年纪算是她哥哥,可她一直把你当弟弟照顾,很多时候你的确惹她生气,可她也放不下你……老实说我听她这样说,还有些不是滋味呢!” “你也会对我吃味?”郑奇睿苦笑,也不知想些什么,半晌,怅然叹息。“思曼是个好女人。” “嗯。”这点朱佑睿绝对赞同。 郑奇睿仰头,眯着眼看阳光灿烂的天空,若有所思。“你说你下个满月夜可能就会被召唤回去了?” 朱佑睿目光一黯。“应该是吧。” 郑奇睿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那好吧!这段时间我就尽量在思曼身边晃,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让你能够时时看着她。” “你真的愿意帮我?”朱佑睿喜出望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真的不能追一追吗? ☆、第73页 他后悔了,非常地、相当地、十分地后悔! 深夜时分,当郑奇睿被朱佑睿强迫着来到程思曼独居的公寓门外,他真心想仰天长啸。 白日在公司和思曼相处一整天还不够,连晚上都要默默来当守护天使吗? “喂,我说要尽量在思曼身边晃,可没说过连晚上都不能回家,要傻傻地呆坐在她家门外当雕像啊!” “你可以进屋去。”对他的抗议,朱佑睿完全不以为意。 “你当我跟你一样是幽灵啊!”他大翻白眼。“我一个男人三更半夜赖在女人家不走像什么话?思曼说不定会以为我对她心怀不轨,把我当成色狼打出来。” 朱佑睿沉思数秒,也觉得郑奇睿此时进屋确实不合宜,他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可我想知道她在家里做什么。” “能做什么?吃饭睡觉咩!” “你能不能安静点?” “好好,我安静、我安静。”郑奇睿重重叹气,投降认输。“你快进去吧!看够了就早点出来,我还想回家躺在我的大床上睡觉呢!” 朱佑睿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一个纵跃便穿墙而过,郑奇睿眼睁睁地见证这神奇的一幕,许久都合不上嘴巴。 朱佑睿可不管待在墙外的男人有多惊讶,轻飘飘地进了屋内,虽然他只有十步左右的活动范围,但这套房的空间并不大,很轻易能够一目了然。 眸光一转,他便抓住了那道娉婷倩影,她抱膝靠坐在阳台的落地窗边,怔痴地凝睇着窗外的朦胧夜色。 她吃过饭了吗?她在发什么呆呢? 他很想开口问她,却知道她根本听不见,唇角涩涩地一牵,移动着步履尽量接近她,在距离她还有几步左右的地方,他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强烈的牵力,只能无奈地停下来。 她看着窗外,而他坐在她周遭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屋内只亮了一盏落地灯,墙角收纳柜上的音响开着,低低放送着广播节目,主持人的声音醇厚如酒,带着某种迷人的磁xìng。 “曼曼,你想我吗?”他喃喃低语。 她依然自顾自望着窗外。 “我很想你。” 她动了动,蓦地朝他的方向望过来,他全身一凛,星眸灼亮地注视她。 水漾的眸似是潋滟着些许困惑,好一会儿,她才对自己摇摇头,收回了视线,伸出手指去逗弄脚边的一盆仙人掌。 那不就是自己送给她的盆栽吗?记得她一直养在办公室的窗台上,她什么时候将它带回家了? 他看着她玩弄那盆栽,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玩了仙人掌好片刻,终于抱着盆栽起身,可才刚走了一步,身子便倏然凝冻原地,容色刷白。 怎么了?朱佑睿也担忧地跟着站起来,打量她惨淡的表情。 直到她轻轻地哼起歌来,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听歌,音响正播放着一首歌,歌手的歌声温柔清越,缠绵地在夜色里回dàng。 他仔细地分辨歌词,胸口陡然绞紧 就算有一天,天和地都会分离,也永远不离也不弃,要和你在一起。 为了你,我可以,因为爱你,我只能爱你。 生命dàng涤轮回里,你是唯一不忘的记忆。 真正的爱过,才算真正的活过, 爱你,从此绝不会放手。 这样的歌声,这样的歌词,还有含在她眼里莹莹闪烁的泪光。 他震住了,心头五味杂陈,喉间噎着一股难言的酸楚,眼眸灼痛。 “曼曼……” 他怆然低喊,努力地抗拒着身后的拉力往前,伸手想碰触她,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不曾褪色的承诺,比永久还要久, 痛过哭过也恨过,从未想放弃过。 莫问我,要理由,爱就是我所有,今生来世你是不变的守候。 (作词:孙艺,彭青〈我只能爱你〉) 歌声依然在他耳畔低回,提醒着他们之间一幕幕酸甜苦辣的回忆。 他眨眨眼,看着她的小手慢慢捏紧抱在怀里的仙人掌,樱唇轻颤,细细地跟着唱。“为了你,我可以,因为爱你,我只能爱你。只要为你我愿意,牲一切都不觉可惜。真正的爱过,才算真正的活过,爱你,从此再无他所求……” 不要唱了! 朱佑睿瞪着眼前逐渐迷蒙的身影,瞪着她春葱般的指尖渐渐被仙人掌刺出几滴艳红的血珠,而她似是浑然感觉不到痛楚。 曼曼,不要唱了!我不想你痛,不许你为了我折磨自己…… “睿,我很想你。”她哽咽地呢喃。 我也是,很想你! “我……很爱你。” 也爱你。 她含泪微笑,将染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羽睫微敛,像是回味着他炽热而甜蜜的亲吻。 “真正的爱过,才算真正的活过……”清灵的嗓音在这室内,在他心间,深情如歌地回旋。“所以睿,我没后悔,不论前世或今生,遇见你都是我最幸福的事。” 泪水无声地沿着他颊畔滑落,在空中碎出点点星光。 ☆、第74页 那天深夜,朱佑睿从程思曼的公寓里走出来时,神情十分凝重,纵然郑奇睿在屋外等得腰酸背痛,全身几乎麻痹,可只看了那么一眼,他便体贴地决定不再多话,默默跟着起身走人。 之后,他想方设法使出了各种招数,总算说服程思曼隔壁的住户答应将房子让出来,借他暂住一个月。 这当然是为了方便朱佑睿每晚偷偷到她屋内守护她,既然他的灵魂能留在这个时空的时间不多了,当然是能多和思曼相处一刻是一刻。 想着,郑奇睿不禁佩服起自己。 瞧!他这人多体贴,老天爷真该颁一个热心助人奖给他。 “谢谢你。”就连高傲的朱佑睿也不得不对他露出感恩的态度。 “呵呵,不客气。”他潇洒地一摆手,好得意! 说实在的,一开始他觉得身边多了个幽灵跟着自己,又麻烦又可怕,心里是百般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愿的,可看着朱佑睿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只能痴凝遥望却不能碰触的可怜样,他不禁心生同情。 他从没想过,爱一个人可以这么深、这么苦。 而等到朱佑睿的灵魂再度被召唤回去,两人将永不能再相见……不,现在就等于是不能相见了,因为无论朱佑睿如何痴情地凝望,思曼都感觉不到他。 这样的爱太折磨人,郑奇睿庆幸自己从未这样爱过一个人。 可偶尔,他又会有些羡慕,能这般牵挂一个人也被人牵挂,也是一种甜蜜的幸福。 有时他忍不住会想,如果有一天消失的人是他,这世上会有谁如此牵挂他呢? 大概只有老爸会想念他吧,可自己那么不孝,总是惹恼他老人家。 “怎么?你心情不好?”当他第一百零一次叹气时,朱佑睿总算察觉到他的异样。 “你也会关心我啊!”郑奇睿翻翻白眼,夸张地感叹。“我还以为你这高贵的王爷从没把我当成是朋友呢!” “我是没把你当朋友。”朱佑睿面无表情。 “什么?!”他差点跳脚。这人也太冷漠了吧!也不想想他们这段时间天天都形影不离,没友情也有jiāo情。 “我把你当伙伴。”朱佑睿彷佛看出他的气恼,淡淡补充一句。 郑奇睿愣住。“伙伴?” “嗯。”朱佑睿转过头,深沉地望向窗外。“为什么我的灵魂哪里都不去,偏偏只能来到你身边?我想我们之间必定有某种奇妙的联系。” “对对,我也觉得奇怪。”郑奇睿猛点头。“难道我们两个的灵魂磁场是一样的?” “或许。”朱佑睿只用简单两个字回答。 郑奇睿瞪他,这才发现朱佑睿一直不敢看自己,啧啧,装什么深沉啊?根本是害羞吧! “哈哈,我们是好伙伴,横跨五百年的好伙伴。”他拍拍朱佑睿的肩,虽然拍到的只是虚影,他仍是眉开眼笑。“为了纪念我们的伙伴情谊,晚上一起去酒吧喝酒吧!你一定没见识过我是怎么把妹的,呐,我教你,让你看看我们二十一世纪的男人是怎么猎艳的,这可是有诀窍的,不是随便三两招……” 两道凌厉的眼刀甩过来,郑奇睿识相地打住。“不去就不去咩,我是好心想带你体验体验五百年后的这个世界,免得你白来一趟。” 朱佑睿若有所思地注视他,半晌才悠然扬嗓。“之前我借用你的身体的时候,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而且我不觉得你以前过的那种糜烂生活值得我羡慕。” 郑奇睿一嘻。“什么意思?” “你其实不笨,脑袋里也装了不少东西,为什么不好好组织运用一下呢?” 意思是他空有聪明才智,却自甘堕落? 郑奇睿不爽了,他想jiāo个好朋友,不是为了听人说教的,可这个大明朝的王爷总有办法令他感到自惭形秽。 朱佑睿打量他不悦的表情,并不后悔自己泼了这盆冷水。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两人之间多多少少也培养出微妙的情谊,郑奇睿固然是个纨子弟,可正如曼曼所说,他有他纯直善良的一面,也有聪明的脑袋,只要有点恒心毅力,未必不能闯出一番成就。 站在“伙伴”的立场,朱佑睿希望他过得好,而且私心里也有个想法,若是他变得更有男子气概一些,或许还能够代替自己保护曼曼。 “就算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其实你可以做很多事,只是你从来没有勉强过自己。” “我干么勉强自己?”郑奇睿粗声嚷嚷。“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要轻松快乐,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干么?” 他说得义正辞严,可朱佑睿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心虚。 两人话不投机,足足冷战了两天,就连郑奇睿跟主管开会,朱佑睿在一旁提点他,他都假装没听到,宁可当众出糗,承受众人异样的眼光。 唉,还真杠上了! 对郑奇睿孩子气的反应,朱佑睿只能摇头叹息。 两人都没想到,最后化解两人冷战的契机,竟是因为他们俩最在乎的女人遇难…… 这天开完会后,郑奇睿冷着脸回到办公室,发现程思曼不在,只在他办公桌上留了张字条,上头说她的朋友临时来访,她到楼下餐厅跟朋友喝杯咖啡聊一聊。 “我们也去喝咖啡吧。”朱佑睿看过字条后提议。 郑奇睿闻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大有“你这个幽灵能喝什么咖啡”的嘲讽之意。 “我想看看她是跟哪个朋友喝咖啡。” ☆、第75页 “呵呵,就算她是跟男人喝又怎样?你能阻止吗?不能嘛!难道你能妨碍她一辈子不谈恋爱,为你守活寡?” 这话说得诛心,朱佑睿胸口狠狠一痛。 而话语才落,郑奇睿立刻就后悔了,眯眸偷觑朱佑睿的表情,见他脸色发白,心口也跟着发闷。 气氛僵凝,两人正尴尬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bào破声响,整栋大楼警铃大作。 发生什么事了? 郑奇睿连忙开门冲出去,只见公司员工乱成一团,人人惊呼逃窜,跟着又是一阵bàozhà声轰隆作响。 “楼下餐厅发生气bào了!”有人得到消息,尖锐地嚷出来。 楼下餐厅?两个男人同时一震,惶然jiāo换一眼后,便齐齐拔足飞奔,从楼梯间往一楼赶,餐厅位于办公大楼隔壁,相邻的落地玻璃窗已全数被震碎,浓烟飘散,窜出激烈的火舌。 郑奇睿急着拨打手机,对方接起时,他焦灼地问。“思曼,你在哪里?你还好吧?” “我被困在餐厅里了……咳咳!”程思曼一面说话,一面呛咳,语气惊慌。“火太大了,我的朋友逃出去了,可是我的腿被倒下的置物架压住了,走不了……” “她被困在餐厅里了!”郑奇睿惊骇地对朱佑睿喊。“她受伤了,腿被压住了!” 朱佑睿心一沉,光是想象此刻曼曼惊惧无助的模样,他便心痛难抑。“消防车还要等一会儿才到,你快问她情况怎样了?” “喔,好。”郑奇睿用力甩了甩混沌的脑袋。“思曼、思曼,你怎样?还可以忍吗?消防车快来了,你撑着点。” “奇睿,我……不行了,火快烧过来了,我……没法呼吸,我好像要晕了……” “她说她要晕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朱佑睿厉声咆哮。“快进去救她!” “我、我吗?”郑奇睿愕然指向自己。 “不是你还能是谁?”朱佑睿只恨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幽灵。“你快进去找她,不然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郑奇睿仓皇,看着眼前bào破后的遍地狼籍,看着愈烧愈旺的火势,他能冲进去吗?就凭他这三脚猫的能耐,进去以后会不会只是赔上自己一条xìng命? 可若他不进去,思曼很可能等不到消防人员的救援,活活烧死在里头。 攸关生命的关键抉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闭了闭眸,用力掐握拳头。“我、我没有勇气进去,我做不到,朱佑睿,我把身体给你用,你进去救思曼。” 他要把身体借给自己? 还来不及细细思索,意念陡生,朱佑睿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往郑奇睿的ròu体撞去,而同时间,他似乎瞥见一缕幽魂飘出来…… 待他回神时,他发现自己已然有了ròu身,能够触摸到东西了。 “jiāo给你了!”郑奇睿在一旁红着眼眶道。 朱佑睿点点头,随手抓起一桶救火的水将自己淋湿,接着不顾危险地冲进火场 终章 程思曼觉得自己作了一个梦。 梦中,一名刺客用短刀狠狠刺入她的腹部,血流如注,痛得她神智昏蒙,接着她不知怎地被困在漫天大火里,软倒在地,眼看着火舌就要吞噬自己,一个男人的身影忽地朝她奔来,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自己看见心心念念的他…… “睿?”她茫然地唤。 “是我,我来救你了。”他的嗓音醇厚而温柔,像大提琴般在她耳畔低回缭绕。 她不禁喜极而泣,展臂勾搂住他的肩颈。“睿、睿!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等到你了……” 梦境忽然变得朦胧,她眨眨眼,发现自己抱的人不见了,蒙蒙迷雾里,只有她一个人彷徨无助。 “睿,睿!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她哽咽地呼喊,在迷雾里奔跑,可怎么跑也看不到他,看不到前方有一丝亮光,无边的恐惧倏地攫住她,她全身发冷,感觉自己一颗心都拧碎了,胸房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空,她已经承受了太久,实在承受不住了,她好怕、好慌。 “睿,不要丢下我,不要……” “没事了,曼曼,我在这里。”一双有力的臂膀环绕住她,急切却轻柔地拍抚着她。“我在这里,你睁开眼睛看看,嗯?” 她没睁眼吗? 程思曼迷惘,努力掀了掀眼皮,许久,才颤颤地扬起羽睫。 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里,五官清俊,脸庞线条隐隐带着凛冽,墨眸深邃如海,漾着温暖情意。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气质…… 她倏地僵住身子。“睿,是你吗?” “是我。”他微微一笑。 真的是他! 她不敢相信,双手捧住他的脸,一寸一寸地抚过他的眉眼,记忆慢慢地回笼,她记得自己被困在气bào的现场,半昏迷之际有人救了她,将她抱出去 但怎么可能是睿?怎么可能是他! “我在作梦吧?”她辛酸地含着泪。“一定是的,你早就离开我了,回去大明朝当你的郡王爷了,你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是我,真的是我,我回来了!”他握住她一只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颊畔。 “其实我早就来到你的身边了,这阵子一直陪着你。” ☆、第76页 “你一直陪着我?怎么可能?”她茫然无措,自己果然是在作梦吧!这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她的心房揪紧。 “这不是梦。”朱佑睿看透她的思绪,又握住她另一只手,暖意缓缓渗入她凉冷的掌心。“我真的在你身边,只是之前没办法让你看见我,后来是因为你困在火场有危险,郑奇睿才把他的身体暂时借给我。” 她一震,惶然看向他。“奇睿把身体借给你?” “嗯。” 这么说现在抱着自己的人真的是他了!她不是在作梦,这是现实,温暖而甜蜜的现实。 思及此,程思曼蓦地呜咽出声,她太痛了、太苦了,自从心爱的他在北京消失后,她觉得自己彷佛失去了一半的灵魂,只是行尸走ròu,木然而无味。 “……你知道吗?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我跟自己说,就算你回到五百年前,也有香雪替我照顾你,她会连同我的分好好爱你,可我还是不甘心,我好想你,睿,我真的好想你……” 她在他怀里崩溃痛哭,那么浓烈的相思,那么深沉的哀伤,教他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泛出男儿泪。 他紧紧地拥抱她,庆幸自己能够将她这样确确实实地搂在怀里,庆幸她及时被自己带出火场,只有受了点轻伤。 “曼曼,我来了,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他拍抚着她颤抖不止的背脊,在她耳畔呢喃地哄着她,方唇贴上她湿润的脸颊,轻轻地、怜爱地吻着。 她哭了许久许久,像要将这段时间的心酸苦痛全数倾泄,终于,在他温柔缠绵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哭声,平静下来。 他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丝,低柔地问。“肚子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我不饿。”她摇头,顿了顿。“想喝水。” “好。”他起身斟了杯温开水给她。 她捧着茶杯,趁着啜饮的时候整理乱糟糟的心情,醒过神后,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右小腿上了石膏,秀眉一蹙。 朱佑睿看出她的疑虑,暖声安慰。“放心,只是小腿有点骨折,医生说好好休养就会康复。” 她点点头,喝完水后,将茶杯递回给他,他顺手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她看着他的动作,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惊慌地问。“你刚刚说奇睿把他的身体借给你,那他人呢?” “他在外面守着。”他又抚了抚她的发,替她将凌乱的发绺拨拢在耳后。“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们两个的灵魂像是拥有同样的磁场,不能离彼此太远,现在他这个状态,只有我能看见他。” “所以之前也只有他能看见你吗?” “是。” 原来如此。她痴痴地望着他,像要将他的形影深深烙上心版那样,良久,才沙哑地扬嗓。“那你是怎么回来这里的?” 朱佑睿没立刻回答,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跟她讲述自己回到明朝后发生的事他曾经忘了她,只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可关于和她相处的记忆,他却全数遗落了。 “zhēn rén告诉我,如果是我遗忘的,或许就是我不该带回来的东西。” 遗忘的就是不该带回的,她是他不该带回明朝的记忆吗? 程思曼怔忡地听着,泪水在不知不觉间静静地滑落。他用姆指替她擦去眼泪,低唇轻轻地吻了吻她。 “虽然zhēn rén劝我看开,但我内心一直纠结着,那阵子我整个人魂不守舍,直到香雪做了咖哩给我吃……” 他跟她述说关于香雪的一切,那些彷佛也曾片段出现在她梦里的回忆,是那么似曾相识,令她不由得忧伤。 他一直讲到香雪为了救他,替他挡了刺客一刀,她震了震,梦中曾感觉到的剧烈疼痛再度袭来,她不禁缩了缩,整个人偎进他怀里。 他感觉到她的惶然,用力拥抱她。“……我听了香雪死前对我说的那些话,这才真正地确定她就是你,你是她五百年后的转生,可不论五百年前或五百年后,我都失去了你们,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我想一了百了……” “睿!”她骇然握紧他的臂膀,抬眸望他。他竟然曾经想过要死去?他怎么能轻忽自己的xìng命? 看出她的关怀与指责,朱佑睿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淡淡地微笑,却是将她搂得更紧,下颔抵着她的额头。“皇上给了我一队人马,让我亲自领兵去揪出安化王的余孽,我真恨透了那些人,一个个都亲手杀了……”忆起自己当时近乎疯狂的嗜血,迷离的眼神倏然变得冷锐如刀,但不一会儿,又再度黯淡下来。“后来我葬了香雪,独自骑马出城,漫无目的地奔驰了三天三夜,终于用尽了力气,从马上摔下来,那时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你一面,就算魂飞魄散也无所谓,我摘下zhēn rén为我戴上的镇魂玉锁,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满月的晚上才成功……” 接下来他告诉她自己是怎么和郑奇睿相遇的,两人又是如何在形影不离的这段日子中建立了奇妙的友谊。 听罢了整个过程,程思曼只觉得满心震撼,一腔情意倾溢。她软软地依着男人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所以你是因为想见我,才冒险又穿越过来的吗?”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他语音微涩。“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你不会丢了xìng命……” “是她自愿的……”不对,“她”就是她,她们是同样的灵魂转生。程思曼仰起脸,眼神柔情似水。“是我心甘情愿,我不后悔。” 这样的爱语誓言太令人心折,朱佑睿震颤不已,不由得俯下头,激动地吻她。 两人纠缠许久,好不容易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她,她细细地喘息,樱唇轻颤,脸蛋晕红,明眸水汪汪的,整个人像一朵含着朝露的蔷薇,清艳柔媚,诱人采撷。 朱佑睿差点又忍不住吻上她,连忙用力深呼吸,强自克制,若不是顾忌这是在医院病房,说不定他早就压倒她了。 “你……还要回去吗?”她哑声低语。“是不是只要奇睿答应将他的身体借给你,你就可以再回来?可以像这样常常来看我?” 朱佑睿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病房外。隔着一道墙,他看不见郑奇睿,但不知怎地,他能想象郑奇睿此刻独自靠墙而坐的模样,脑海浮现一道孤伶伶的身影,微微驼着的背脊显出几分清冷寂寞。 ☆、第77页 他倏地深吸口气,艰涩地从喉间吐落嗓音。“这样对奇睿……不公平,万一哪天出了差错……” 程思曼一凛,她怎么忘了呢?奇睿还在病房外等着呢!她怎能说出这般自私的言语?这样的念头连想都不该想。 她恨恨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唇角刻意盈笑。“睿,我想吃水果,削苹果给我吃好吗?” 朱佑睿知道她是藉此转开话题,两人四目相视,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恋恋不舍的情意,他们都明白,他迟早必须归还这副身体,而到了满月的夜晚,他又会被召唤回去 月有yīn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世间有许多事不能强求,既是偷来的相聚时光,能多得一刻,便是一刻幸福。 程思曼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出院了。 由于她右腿上的石膏还未拆,行动不便,郑成才担心她一个人住没人照顾,坚持要她住到郑家来,如此也正中朱佑睿下怀,亲自接了她出院,将她安置在郑家豪宅的客房里。 郑奇睿默默地在一边看,他发现在朱佑睿面前,程思曼和面对自己时完全是两种投样,她对自己像姊姊般气势凌人,对朱佑睿却是小鸟依人,会撒娇又会耍赖,俏皮可爱。 原来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她也可以如此温柔甜蜜啊! 郑奇睿暗暗感叹,也不知横梗在胸臆的是什么样的复杂滋味。 这几天他很识相,没有跟朱佑睿提起要换回身体的事,也尽量离这对恋人远远的,让他们有机会独处,他觉得自己真宽容、真有风度,老天爷实在该颁个奖章表扬一下自己,可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有些发酸。 他嫉妒。 看着朱佑睿如此闲适自然地利用着自己的身体与身分,看每一个人见到朱佑睿时都那么服气又欣赏,看他开会时,能很从容淡定地提出自己的意见,看他泡茶给老爸喝时,老爸那感动惊喜的神情,看着他对汪明玉疏离冷漠,她反而恋恋不舍地对他纠缠不休…… 好呕啊! 郑奇睿不想承认自己小心眼,可他真的感到难受。 离满月的夜晚只剩没几天了,朱佑睿到底有什么打算?他能甘心自己的魂魄被召回明朝,从此与思曼相隔遥远的时空吗? “你在想什么?”将程思曼哄睡后,朱佑睿悄悄退离客房,来到落地窗外的阳台。 月华如水,幽幽地洒落大地。 郑奇睿盯着他倚在围栏边的身影。“你不怕吗?” 剑眉一挑。“怕什么?” 郑奇睿指了指天上缺了一角的明月。 朱佑睿领悟了他的意思,眸光瞬间一黯,嘴角却是扬起淡然的笑。“怕也没用,该来的总是会来。” 郑奇睿定定地望着他。“你有告诉她满月的事吗?” “她知道的。”朱佑睿微笑更深。 “那她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郑奇睿愣住,感到不可思议。“她不怕你被召唤回去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吗?不怕你们以后再也不能相见?” “我想她也担心的。”朱佑睿眼眸微敛,掩去眼里的情绪。“不过这次我们能偷到这几天相处的时光,已经很幸运了,不能再奢求更多,虽然我没有问她,她也没有问我,但我们都知道,等到那一天来临,我们也只会笑着说再见。” 笑着说再见?真能甘心吗?如果是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郑奇睿心乱如麻,胸口扑通扑通地跳,如万马奔腾,踢踏着漫天烟尘。“如果……”他涩涩地低语。“我跟你jiāo换呢?” “什么?”朱佑睿一怔。 郑奇睿紧紧牙,许久许久,才平复胸臆间翻腾的情绪,墨眸闪烁异样的神采 “如果我代替你回去大明王朝呢?” 一年后 蓝天白云,牧野辽阔,碧绿如茵的大草原上,结着星星点点的黄色花朵,清澈的额尔古纳河如同一条银色的玉带蜿蜒在草甸子上,环抱着一顶顶牧民居住的白色蒙古包。 天色晴好,恬静宁馨,忽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惊动了这幅宁静的画面,两匹骏马踢踏着草浪,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穿着劲酷的骑装,乘风而来的身姿帅气而潇洒。 “睿,你看!我的骑术进步了不少,对吧?”甜脆的嗓音犹如风铃,叮叮咚咚地在空气中摇动。 朱佑睿停下马,转头往新婚妻子望去,她甜蜜的笑颜比这草原上任何一朵花都开得灿烂,活色生香。 他没说话,只朝她竖起大拇指,无言的称许令她更加乐开怀,笑意盈盈。 “你看这四周的景色!”她又赞叹。“这就是所谓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吧,好漂亮啊!” 她更漂亮。 朱佑睿温柔地凝视爱妻,在他眼里,这草原的风光再明媚,也比不上她一个眼波撩拨他的心。 两人又肆意骑了一阵子,她有些累了,朝他撒娇地伸出手,他莞尔一笑,率先跃下马,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她的马上抱下来。 她双手勾着他的颈脖,赖在他怀里不肯下去。“我脚酸了走不动,你抱我进帐篷。” “知道了,赖皮鬼!”他低头咬了咬她俏美的鼻头。 ☆、第78页 两人嘻嘻哈哈地进了其中一顶蒙古包,这是他们特意向一个游牧人家租来的,虽然空间不算宽敞,但日常生活该有的用物一应俱全,有一张铺着厚厚毛毯的床铺,有发电机和暖炉,还有一台拉着天线的旧型电视。 朱佑睿走进帐篷内,将老婆往软软的床铺上一丢,故作疲累地坐在床沿上揉着臂膀。 “唉,听说这个年代的新婚夫妻度蜜月不是去欧洲就是去夏威夷,只有你会想来蒙古大草原骑马、住帐篷。” “呵呵,我想看看当年你这个威风凛凛大将军曾经英勇地跟敌军作战的地方嘛!”程思曼的嗓音软得发腻,跪坐在他身边,小手在他坚硬的手臂肌ròu上揉呀揉的,也不知是真心在按摩还是恶作剧。“人家这可是仰慕郡王爷您呢!” 这话说得太甜,纵然朱佑睿明知当不得真,心房还是乱七八糟地糊成一团。 帐外夕阳西下,气温逐渐降到十度以下,寒气逼人,帐内却是升起了火,暖融融的,两人坐在软垫上,学着当地牧民围着一炉火锅,大啖切成薄片的涮羊ròu,喝辛辣浓香的马nǎi酒。 “咳、咳!”程思曼喝得太急,一时有些呛到,咳了几声。 朱佑睿连忙替她拍了拍背脊顺气。“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因为比我想象中还好喝嘛。”她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喝起来会有怪味呢,没想到还挺不赖的。” “现在这马nǎi酒酿得可比我们那时候好喝多了,那时我们喝起来偶尔还会有一股腥味。” “都过了五百年了,酿酒的技术肯定比以前好啊!” 两人拿着装酒的皮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喝,朱佑睿见娇妻唇畔溢出一滴rǔ白色,忍不住倾身过去舔了舔。 “你干么啦!”她笑着躲开。“好坏!” 这还算坏?他还有更坏的时候呢!星眸晶晶发亮地盯着她。 她看出他眼里的暗示,心韵乱了几拍,脸颊热热地浮起一抹嫣色,娇嗔地拍他一下。“别闹了,陪我出去看星星。” 语落,她也不等他回应,裹着一条薄毛毯起身来到帐篷外。 夜幕已降,墨蓝色的天空缀着繁星点点,一弯新月如银,幽静地勾在天际,空气清冷,呼吸之间尽是草原的芳香。 朱佑睿跟着走出来,从身后亲密地揽抱娇妻,大手流连地抚着那窈窕的细腰。 小手寻到他的大手,十指jiāo缠,她放松身子,往后依偎在他怀里,甜甜地叹息。“睿,我觉得好幸福!你呢?” “我也是。”他轻轻地舔咬她耳朵,气息暧昧。 她微微缩了缩脖子。“你在干么啦?人家是在跟你说正经的耶。” “我很正经啊!”他无辜地澄清。 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转回螓首,仰望星辰璀璨的夜空,忽地又是幽幽一叹。“我们能这么幸福,都该感谢奇睿,如果不是他自愿代替你回去明朝,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嗯。”他低声应道,手指在她绵软的掌心里暧昧地勾画着。 气氛宁馨,两人同时都想起那个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男人,当那个满月之夜来临,他决定代替朱佑睿应承那个来自五百年前的法术召唤时,他的灵魂发热了,悠悠dàngdàng地飘在半空中。 当他的魂魄逐渐飘离的时候,程思曼依然看不见他,可经由朱佑睿的转述,她知道了他慎重的jiāo代。 “我把我老爸跟思曼jiāo给你了!替我孝顺我爸,还有思曼,你这辈子都要好好爱她,不准让她伤心。” 这样的关怀,这样的挂念,令她不由得鼻酸,一腔满满的感动。“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好自私,觉得很对不起他……” 回想起郑奇睿离开的那一夜,程思曼仍不禁含泪。 朱佑睿感觉到她的震颤,臂膀收拢,更加拥紧她。“别这么想,我们不是收到他派人送来的结婚礼物了吗?他在另一个时空也过得很幸福。” “是啊。”想起那个来自五百年前的祝福,程思曼笑了,她怎么都没料到,奇睿会托付自己的后代子孙送来那样的礼物。 那是在他们婚礼当天,当喜宴结束,两人送走宾客后,忽然有个自称是明朝正德年间昭武郡王朱佑睿一系后代子孙的人送来贺礼。 当时她和朱佑睿听到来人自报身分都呆住了,怔怔地瞪着那位相貌清秀的年轻人,他看来不过是念大学的年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那年轻人递上一个盒子,约莫A4的尺寸大小,由于是金属做的,捧在手上感觉很沉,颇有分量。 “这是我们家族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传家之宝,由每一代的族长负责保管,祖先爷jiāo代要在公元2015年以后送到郑家的子孙手上,其实我们早几年就打听到郑先生和程小姐的消息了,只是祖先爷说了,这东西要在你们两位的婚礼当天才能送过来当结婚礼物。他还说……”年轻人忽地顿住,神情颇有些尴尬。 “还说什么?” “他说……你们应该会愿意用钱买下这份礼物。” “什么?” 年轻人似乎担心他们以为他是来行骗诈财的,慌忙解释。“其实我们家族一直混得还不错的,只是清末民初战乱那时候,整个家族七零八落,这东西被我太爷爷带到美国去,后来传到我手上……我们家在旧金山开的茶餐厅现在有点经营困难……” 朱佑睿比了个手势,阻止年轻人继续解释,他翻来覆去地检视盒子,发现在盒子侧面嵌着一个圆盘,竟然是现代常见的数字密码锁。 “祖先爷不准我们打开盒子来看,可你们……应该知道密码吧?”年轻人试探地问。 朱佑睿朝程思曼望去,她想了想,如果这盒子真是郑奇睿托付后代子孙捎来的,那他用的密码肯定只会有那一百零一组他的生日。 以前她老劝他别用这么容易被人猜到的密码,他总是不听。 程思曼转动圆盘锁,果然打开了盒子,年轻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似是没料到他们竟这么容易便打开他们家族几百年来都打不开的宝贝。 只见盒子里装了四张铁片,铁片上分别画了黑桃A、红心A、方块A及梅花A这是扑克牌? 程思曼和朱佑睿讶异地互看一眼。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第79页 年轻人谨记着长辈传下来的嘱咐,很识相地没有跟着凑过来看里头有什么东西,只是老实地说道。“据我们家族口耳相传下来的故事,那位祖先爷在一次重伤昏迷醒来后就变了个人,不再老想着出征打仗,听说后来私下偷偷开了好几家赌馆,成了地下赌王。” “赌王?” “嗯,听说祖先爷发明了一种很特别的赌具,在当时掀起风潮。” “特别的赌具?”他居然用现代的扑克牌去瞒哄古人? 两人恍然,一面又觉得好笑,这种荒唐事还真像郑奇睿会做出来的。 程思曼忍住唇畔浮起的笑意,继续翻找盒内,另有四个小巧的卷轴,打开来是四幅画,虽然经过岁月风化,纸质略显残旧,色彩也不那么鲜明,但图上画着什么仍是清晰可见第一幅是一个男人在赌桌上做庄,这男人想必就是郑奇睿自己,第二幅是他穿着吉服和新娘子拜堂成亲,第三幅是他在水里救起另一个男人,第四幅是两个垂垂老矣的老翁并肩坐在河畔钓鱼。 “这两幅图是什么总思?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谁?”程思曼悄声问身旁的男人。 朱佑睿微微一笑,拈起放在盒内绒布夹层里的一块小巧的龙纹玉现在掌中摩挲,同样小声地在她耳畔回应。 “这是皇上经常挂在身上的玉佩。” 程思曼闻言,倏地睁大眸。“这么说来,他是……诈死?” 朱佑睿但笑不语。 无须他多加解释,程思曼也能由画里所绘的图猜到那位正德皇帝朱厚照想必是逃过落水的劫难,被郑奇睿救了起来,事后照护妥善,身体无恙,便乘机弃了王位,躲到民间逍遥去了。 两个同样孩子脾气的大男人玩在一起,肯定是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吧! 年轻人听不清他们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只是努力回忆小时候爷爷告诉自己关于祖先爷的故事时还说了些什么…… “对了!”他终于又想起一点。“听说我们祖先爷娶的郡王妃很美丽呢,号称是当时江南第一美人。” 他成了赌王,还娶了江南第一美人? 两人相视莞尔,自郑奇睿离开后一直隐隐不安的心,总算能轻松地放下。 朱佑睿当下向年轻人“买下”这个特别的结婚礼物,并答应投资他们家在旧金山开的茶餐厅。 待送走欢天喜地的年轻人后,夫fù俩才又从盒子里的软衬下层取出一个仔细用绒布包裹的象牙核,并拿放大镜观看核上雕的那一串比米粒还细小的文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今时有我,未来亦有我,时空轮回,岂不快哉! 最后落款是“奇睿”。 这是郑奇睿留给他们的讯息,他在告诉他们不必担心,他在大明王朝过得很快乐…… 程思曼拉回思绪,脸蛋偎在身后男人的臂膀内,像一只黏人的猫咪般撒娇地摩挲着。 “睿,你后不后悔?奇睿代替你回去后,可是娶了江南第一美人呢!”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朱佑睿一愣,听出怀中佳人话里淡淡的醋味,又是得意,又是好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他伸手捏了捏她丰软的脸颊。“我不稀罕什么江南第一美人,只要你这个独一无二的美人。” “哼!花言巧语。”她心里明明甜得很,却要傲娇地装酷。 他听出来了,眯了眯眼,这回改掐住她的翘鼻,惩罚她不能呼吸。“是不是花言巧语,你跟我过一辈子就知道了,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向你证明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放开我啦!”她连忙拉下他的手,脸蛋晕红得像颗苹果,也不知是透不过气,还是掩不住害羞。 他笑了,又逗弄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掀开她身上的毛毯,连同自己一起裹进去,两具身体因而更亲密地相贴。 “你冷不冷?”他低声在她耳畔吹着热气。 “有一点。”她点点头。 “那我们进去吧,很晚了。” “你想睡了吗?” “我不是想睡,我是想要了。”说着,他暧昧地向前顶了顶,将自己下身的硬挺嵌进她柔软的臀沟内。 她感觉到了,脸蛋更红,浑身不自在地发热。 “你这坏蛋!你想干么啦?” “你说呢?”他又蹭了蹭。 她身子一软,像窜过电流般酥麻。 他邪邪一笑,将她拦腰抱起。“走吧!我们可不能输给奇睿那家伙,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男人大踏步走进帐内,将女人压倒在床上,火光熊熊,朦胧地映出两道jiāo缠的身影,春色无边。 ☆、第80页 后记 前阵子,我带老妈到花莲旅游。 说是旅游,其实我们只是待在饭店里,懒懒地住上几天,每天吃过饭后,逛逛花园、看看海、发发呆。 相当米虫的生活。 可我们都很开心,懒散得有滋有味。 那几天,我看完了一本书安迪。威尔写的《火星任务》,里面描述一个航天员在跟组员出任务时意外受伤,组员误认为他已经死了,只得放弃他,乘坐宇宙飞船离开。 但他其实没死。 惨的是,就算他现在还没死,等过段时间断粮后,他还是必须死。 也就是说,他独自一个人被留在火星等死! 故事的开头很有趣,作者用第一人称来叙述这个男主角的语调,读起来很幽默,相当自我解嘲,不时令人会心一笑。 结论就是,本人懒懒地窝在饭店,看人家在火星上忙里忙外,战战兢兢地求生存。 哈哈哈 说真的,有时候会想自己的生活是否太平淡了?这辈子过得太平凡,怎么没像书里的主角那般轰轰烈烈、跌宕起伏? 可仔细想想,虽然那样的日子当成故事来看很有意思,可要我自已去体验一番,那可就太耗神耗力了。 我还是比较适合当个平凡的米虫。 但我也更喜欢看小说了,因为我可以幻想自已是书中的主角,遇上各种精彩刺激的任务。 我也喜欢写写各种不同的爱情故事,看书中主角在故事里演绎悲欢离合,爱得甜蜜缠绵。 其实在写《明朝王爷赖上我》的时候,原本主角在古代的戏分会更少一些的,但写着写着,我忽然来了劲,很想多写一些关于古代的事。 我想写古装小说。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萌芽,疯狂地蔓生…… 所以蔷的下一本作品,很可能会是一本古装故事喔! 但在那之前,我想先休息一下,嗯,再找个地方去过几天无所事事的堕落生活好了。^_^ 祝大家都过得健康愉快!我们下回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琪琪、)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2254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