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公主》 正文 第一章 南陵国，凤仪宫后花园。 “公主！公主殿下！饶命啊！” “本公主要的是雅音小阁那片荷花池里的莲子做的莲子羹。你个狗奴才长的耳朵干什么使的？既然听不到你主子的话，不如就割下来喂狗吧。” 跪在地上的司膳房掌事陈典闻言瑟瑟发抖，也不敢辩解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磕得地上的青石板“砰砰”直响。 “陈大监，你抬起头来。” 陈典片刻不敢怠慢，立刻把头抬了起来，脑袋上早已磕破了一个大窟窿，咕咕地直往外冒着血珠子。有一部分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眼前立马一片血色，他却只是跪在那里连抬手擦一擦都不敢。 “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听我的吩咐去采集雅音小阁的莲子？” 陈典战战兢兢地看着斜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在一片红中还是能看到她华丽的衣着，发怒时发髻上随着动作一摇一晃的金步摇。 他颤巍巍地开口，“雅音小阁雅音小阁乃是乃是兰妃娘娘香兰殿的” “呵。”榻上的女子微眯了狭长的凤目冷笑，“这整个皇宫哪怕是整个南陵，还有谁不知道这香兰殿是她赵芯兰的地盘，这些我都知道，也不需要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来提醒我！” 陈典被这威严的怒喝怔住了，才刚抬起的头又忙不迭地磕回了地上，“公主殿下息怒，奴才奴才不敢。” “不敢？”女子从贵妃榻上下来，一脚踹在了陈典的心窝子上，“我看你的胆子大得很！你现在是她赵芯兰的奴才还是我整个南陵萧家的奴才？” 被踹翻在地的陈典，忍着胸口的剧痛片刻也不敢耽误地爬回到原来的地方俯下身，那感觉像是要贴到地上去了似的，嘴里只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公主殿下息怒，公主殿下息怒” 正值盛夏，后花园里的花木都长得很好，一团一团一簇一簇，南陵国唯一的尊贵的四公主殿下萧婉站在这整一片花丛里，看着自己脚下趴伏着的人，再看看面前整一排的宫女太监，这些人长相都各有不同，可此刻的表情都是相同的。萧婉看得出来，这种表情叫做恐惧。 “婉婉！婉婉！三哥哥来看你来了！” 萧婉的眼睛亮了亮，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正带着笑意往她这边走来。 她笑了起来，往前小跑了几步欢快地唤道：“三哥哥，你都好久不来看婉婉了。” 来人笑意盈盈地点了点萧婉的鼻子道：“三哥哥最近忙，不过这段时间闲下来了，会经常来看你的。” “怎么了？是不是边境又起战事了？” “呵，看来我们的四公主殿下也很忧国忧民啊。”来人迅速掩去了眼里的一抹担忧调侃道，“前朝的事自有前朝的人担着，你只要平安待在这里就好。” 他说着绕过了萧婉，打算去花园里的亭子坐坐。刚没走几步就看到面前跪了快满园子的人，他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陵国三皇子萧湛算是萧氏皇族中为人最为宽厚的，跪在地上的陈典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拼了命地伸手去够萧湛的衣摆。 “三皇子，三皇子殿下救命！”陈典感觉身上一阵阵剧痛，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现在不告饶，等萧湛一走，他的小命顷刻间就会玩完儿。 萧湛低下身子看了看，俊逸的眉眼处迸发出一种愤怒，不用问他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婉婉！你太过分！你忘了哥哥跟你说过什么吗？才好了没多久老毛病又犯了？” 萧婉撇了撇嘴，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气，“我又没有动手打他，是他自己磕头磕的！” “萧婉！”萧湛只要一生气就会喊萧婉的全名，“你还不知错！哥哥撞见你这样对待下人已经数不清有几次了，每次说每次都希望你能改好，你认了错不悔改，你叫哥哥多失望！你想想母妃多失望！” 萧婉一下愣住了，忽而眼泪就蓄满了整个眼眶，她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恨声道：“母妃！母妃！母妃！母妃都已经死了！”说着她竟然在一众宫人面前抱着头蹲了下来，“我无论再做什么，母妃都已经看不到了她早就已经已经看不到了” “婉婉”萧湛看不得她这样子，他不知道曾经那个活泼善良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到哪里去了。 “婉婉”萧湛又唤了一声，声音放柔了许多，他在萧婉边上蹲下，伸手抱住她，他轻声问，“告诉哥哥，今天你又为了什么发脾气了？” 萧婉细细地抽噎着，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赵芯兰是个什么东西！她赵芯兰是个什么东西！他赵家人，没了一个皇贵妃，也没见得难过几天，立马又送了个新的来，呵呵，没心的，都没心的，连父皇都是一样没心的” 萧湛听着萧婉絮絮叨叨地说着，抬起眼看了看放在石桌上的一碗莲子羹，瞬间就明白了个大概。自赵皇贵妃不幸离世之后，赵氏一族为了巩固地位又送上了皇贵妃的嫡亲妹妹赵芯兰。圣武帝萧桓本就是个看中色相的帝王，赵芯兰比起已故皇贵妃在美貌上更胜一筹，因此刚进宫就被封为兰妃，萧桓还亲笔为她居住的宫殿提了名，把原来的清风殿改成了香兰殿。原本清风殿雅音小阁中种着遍地的紫竹，奈何兰妃素来喜爱荷花，便央着萧桓硬生生把这些紫竹连根拔起，重新开挖出荷塘种植荷花。 雅音小阁的荷花因有专门的花匠进行养护，不出几个月，竟在载重的头一年夏天变得茂密非凡。池里的花开得极娇艳，结出来的莲子也很是饱满。莲子能清火明目，兰妃就经常命宫人采摘莲蓬取莲子做膳食。 萧湛叹了口气，怕就是因为这个萧婉才在这里怄气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你们都先下去吧。”萧湛冲跪着的宫人们摆了摆手，那些个宫女太监如获大赦道了声“是”便匆匆退下了。 陈典退下前，萧湛喊住了他，“回去擦点药，留下病根了以后就没办法伺候公主了。” 陈典感激又恭敬地磕了个头，他知道，有萧湛这一句话，这命是绝对保住了。 萧婉还蹲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华丽张扬的裙摆陷进泥里都有些弄脏了。萧湛抱着她的肩把她扶到石凳上坐好。 “婉婉，哥哥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还记得母妃在世时说过什么吗？一报还一报，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福气。” 萧婉嗤笑一声，“一报还一报？曾经我也这么以为，可你看，母妃对这些奴才这么好，到头来又有谁去帮她一把，拉她一把呢？” 萧湛一阵叹息，他轻轻地抚了抚萧婉的鬓发，片刻之后说道：“婉婉，就当为了我吧，就当为了哥哥，帮哥哥把福气攒着好吗？” 萧婉闭上了眼睛，没有答话。她只想享受片刻宁静，身边有亲人，没有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这样的感觉很好。 “哟，三皇子，四公主，老奴来得好像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到两位殿下闲话家常了？” 萧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嗓子很尖细，她睁开眼，看到了父皇身边的大监王顺。想当初这名字还是父皇赏赐的，顺，取千依百顺之意。可萧婉看着眼前趾高气昂的人，哪有半点的恭顺。嘴上说着好听话，神情却是毫不掩饰的高傲。 萧婉不想看到这个人，于是站起身走到稍远处的石凳上重新坐下。 “王大监，大忙人到这里有何贵干？”萧湛抬眼看进了王顺的眼睛里，到底是王孙贵胄，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是谁都模仿不了的，不消一会儿，王顺便低了头败下阵来。 “三皇子言重了，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就是来给四公主殿下送点新鲜玩意儿的。” “新鲜玩意儿？”萧婉闲着无事拿勺子扒拉了一下石桌上的莲子羹。 “是新鲜玩意儿。”王顺说着朝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后面几个小太监抬着几个木箱子就上来了。 萧婉起身走到箱子面前，一个一个打开了。 “呵，我道是什么好东西呢！又是这么些个破铜烂铁，看着碍眼，摆着占地方。”萧婉说着抬脚把箱盖子合上了。 “婉婉！”萧湛略带责怪地轻唤了一声，转头朝王顺笑道，“婉婉耍小孩子脾气闹别扭，王大监可千万别生气啊。” 王顺笑了几声，“三皇子这是哪儿的话，咱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嘴笨就只会惹主子生气，哪敢生主子的气啊。” 萧婉把玉碗敲得“叮叮当当”直响，很不屑地把头撇到了一边。 王顺迈着小步子，带着笑走到萧婉跟前，语调是说不出的毕恭毕敬。 “三公主看不上这些寻常玩意儿也不打紧，皇上也只不过是怕公主在宫里闷得慌，就命老奴拿来给您解解闷儿的。这次啊，还不只是这些个金银首饰物件，有几个新的奴婢奴才，皇上瞧着资质都还不错，就想着送到公主您这儿来了。” “这次倒有新意了，送东西不够还送起人来了。” 萧湛在边上听得眉头紧锁，他一直以来很反感把人当做物件一样送来送去，父皇曾经也送过几个奴仆到自己的府邸，那些人看到他时都是满脸的惊慌，他想象不到，这些人之前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王顺看萧婉有点了兴致，就朝着后面低眉顺眼站着的几个人吩咐道：“你们几个，还不上前来给公主看看。” 被传唤的几个人听到命令缓缓地走了过来，始终低着头，在萧婉的脚边跪下了。 “公主您瞧瞧，这几个可还合心意？” 萧婉略微巡视了一遍跪着的人，跟所有她见过的奴才一样，头低得都看不到脸。 “把头抬起来。”萧婉命令道。 跪着的五个人闻言慢慢抬起了头，萧婉眯着眼一个一个看过去，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愣了愣。 跪在后排最右边的那个，是个男人，长得很英俊，剑眉星目，英气十足，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太监，不过萧婉注意他倒也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这个男人和其他人很不一样，虽然是跪在那里，但背脊却挺得直直的，跟其他跪着的人比起来尤为打眼。更何况这深宫内苑中还没怎么有男子出现，多得净是些太监。 萧婉朝他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他的眼睛，目视着前方，很明亮，却平静的像是没什么感情。 “你，叫什么名字？”萧婉看着那个跪着的男人问。 男人闻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紧抿着唇没有答话。 王顺有些恼火，向前走了几步打算要教训一下这个毫无规矩的奴仆，“大胆！公主的问话你也敢不回答！” 萧婉见了皱皱眉，厌恶地喝住了已经快走到那个男人身边的王顺，“王大监好大的气性！主子都没说什么，你个奴才倒学会自作主张了！” 王顺弓着腰退回到原地站好，却连跪都没跪，“老奴不敢，公主怕是对这些个奴籍的人不是那么了解，老奴想着给您说道说道。” “哦？”萧婉抬起脸，这张脸稚气未脱却充斥着嚣张跋扈的样子，贵为皇女的架子着实不小，“那王大监就给我说说，好给我长长见识。” 王顺陪着笑道了声“不敢”接着就继续往下说，“先皇下令，凡是入了奴籍的人都要抛却之前所有身份，连名字都没有，所以这些个人到时还需得公主您赐名。” 萧婉挑了挑眉，“没有名字啊那行了，辛苦王大监跑这趟。”说着把手边装着莲子羹的玉碗端了起来。 “大监一路辛苦，站着说了这么久想必也口渴了吧，这碗莲子羹就赏给王大监了。” “老奴不敢，为公主分忧是老奴的分内之事。”王顺从萧婉手里接过玉碗放到了边上小太监呈上的托盘里，“那老奴就不打扰两位殿下了，先行告退。” 出了凤仪宫，王顺挺直了腰，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小安子，把莲子羹倒了吧。” 被唤做小安子的小太监端着托盘的手抖了抖，应了声“是”就匆匆走开了。 王顺抚了抚自己的袖子，大踏步离开了凤仪宫的宫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婉婉，哥哥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自己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萧婉看着萧湛的脸有些不舍，“每次来都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萧湛拍了拍萧婉拉着自己袖子的手道：“你呀，现在都快到酉时了，我要是再不走可要挨父皇骂了。” “那有什么？”萧婉满脸的不以为意，“你是我的亲哥哥，就算住我这儿又有何关系。” 萧湛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萧婉的脑袋，“小孩子家又在说胡话了，这是后妃寝殿，你是想着让我蹲大牢吗？” 萧婉悻悻地收回手，“你不说，我倒还忘了，这凤仪宫本来是母妃的寝宫呢。” 萧湛笑了笑，“其实想让哥哥经常来看你，你可以住回你建在外头的昭阳宫，那样我来看你的时候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时辰不早哥哥可以走了。”萧婉有些抗拒，把原本的不舍改换成了驱赶。 萧湛无奈地摇摇头带上自己来时的几个随从离开了。 萧湛离开之后，萧婉抬眼看了看这宫里满眼的雕栏画栋，似乎每一处都倾尽了匠人们的心血，可她了解这与偌大皇宫里的每一处都相差无几。她摸摸自己身上的锦衣华服，用料上乘，触手绵软，这样华贵的色彩，穿上身才会显得热闹。 三伏天里的雨总是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午膳过后，萧婉闲来无事在房里作画。身边的宫女小心地打着扇子，力道不轻不重。 没一会儿工夫，天就阴沉下来，萧婉抬起笔皱着眉往开着的窗子看去，风刮的园子里的几株香樟沙沙作响。身边的宫女反应木讷，注意到了变天但没有着急地去关窗子。 大风顺着窗吹了进来，一时间桌面上的书纸翻飞。宫女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去把窗子关上，可是已经有些迟了。书桌上几张纸沾了墨躺在萧婉抬起的手边，污了她的袖口。 “啪”一声，毛笔被重重地搁回到笔架上。 关窗的宫女和屋里其他几个奴婢“扑通”一声都跪下了。 萧婉扫了一眼跪着的人，冷笑，“侍奉我是不是很不舒心？” 跪着的几个人都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答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公主！公主！”屋外有人小跑着进来了，进到屋里后抖了抖落在发上的水珠，“外头下了好大的雨，幸好奴婢早早从司膳房赶回来了。” 萧婉面色稍缓，问道：“紫鹃，怎么样了？” 被换做紫鹃的丫头上前几步福了福身道：“回禀公主，奴婢已经按照公主的意思传唤司药房太医为陈大监诊治了。至于陈大监，奴婢已经替您探视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几日怕是要卧床不起了。” 紫鹃这个丫头从小陪着萧婉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也是不同的，整个凤仪宫里，大概也只有紫鹃做事才轻易不会惹得萧婉生气。 但不会轻易生气也不代表不会生气，紫鹃从进门开始就发现了地上跪着的几个人，她很想询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没有问出口。自从公主的母妃过世后，公主就性情大变，心思也难以捉摸。 “紫鹃，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萧婉面对屋子里跪着的人生出一种厌烦来，她绕过书桌走了出来，“平白污了我一幅好画。” 紫鹃道了声“是”，心里知道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于是忙催促几个这几个宫女，“还愣着干什么？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收拾不好就去训诫室领板子。” 每个宫里都有训诫室，为的就是惩罚犯错的奴才和婢子。里面的刑法大多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很残忍，只要一进到训诫室不脱一层皮是不可能出来的。 几个宫女闻言，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利索地收拾着。 屋外仍旧是风雨大作，天黑的不像是未时，倒像是戌时。 萧婉站在回廊里看着回廊外的园子，默不作声。 “公主，雨太大，小心淋着您。”紫鹃站在一旁，风夹着雨水从四面八方打来，已经溅湿了萧婉的外衣。 萧婉摆摆手，把头摇了摇，“无事，来外头走走也好，待在屋子里也闷得慌。” 紫鹃无奈地应了一声，只把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希望能挡住点雨水。 萧婉的眼睛注视着前方，这个园子的正中央有两盆秋海棠，是故去的淑妃亲手栽种，在这个月份里，海棠花本该开放了，可因着天太闷热，只长出了几个花苞。 萧婉最是宝贝它们，宫里的饲花匠也不敢怠慢，只要外头的情况不对，总会安排下人把它们移到内室去。 紫鹃顺着萧婉的眼神看过去，立马就发现今天的秋海棠还没人来搬，脸色立马一变道：“奴婢该死，这就打发人去把那两盆花挪了。” 萧婉不做声只摇了摇头，此刻她看到有个高大的人影在雨里弯着腰，不消片刻就抱起一盆往庭院里走。母妃的秋海棠一年比一年长势好，因此中间换过很多次栽种的器皿，到现在这栽着花的盆器已经有一个成年人双手环抱的这么大了，平常搬动这些都需要三四个小太监，如果是外苑的那些侍卫光靠一个人也有些吃力，可这个人，单凭一人之力还能在雨里健步如飞。 “宫里的饲花匠人真是愈发不上心了，都这会儿了才派人过来。”紫鹃也看到了雨中抱着花盆匆匆闪过的人，脱口说道。 萧婉笑了笑，难得的没有发什么脾气，“紫鹃，一会儿雨停了，你去问问刚刚在园子里搬花的是谁，带他来见我。”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萧婉折回书房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差不多了，只剩淅淅沥沥的一些小雨洒在房檐上，顺着顶上的沟槽一滴一滴落下来。 书房已经被重新收拾过了，桌上的物什被整齐地重新码放好，萧婉坐了下来，一眼看到了自己刚才那副未完成的画，平铺在桌子正中央。画上是勾勒了一半的山水图，山峰略显陡峭了些，看起来很孤傲。边上留白的部分被刚才那场风雨所毁，零星地沾上了点墨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萧婉看着画纸，片刻之后重新拾起笔，在墨迹处点了几笔，霎时画面上出现了两只扑着翅膀的蝴蝶。萧婉放下笔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许突兀，但画面完整又柔和了许多。她满意地笑了笑，露出了两边的梨涡，有平日里难以看到的孩子气的娇俏。 “公主，奴婢奉命把人带来了。” 萧婉正看着自己的画出神，听到紫鹃的声音后抬起了头，唇边还有一抹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参见公主殿下。” 紫鹃身后的男人低沉着一把嗓音，跪下叩了个头之后，就把头抬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 萧婉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跪着的人，她记得他，昨日王顺送来的。就冲他现在行礼的方式，也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入了奴籍的人，比一般下人地位还要卑贱得多，尤其在皇族面前，未经允许是不可以擅自抬头的，很明显，他犯了大忌。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萧婉昨日已经问过一遍，但她还想再问问，这样的男人他的过去是什么。 男人低垂着眉眼，挺直的鼻梁上顺下一颗汗珠，片刻之后蠕动了下嘴唇答道：“还请公主殿下赐名。” 萧婉笑了笑，绕过书桌走到了男人的跟前，她径自弯下身子能够与他平视。昨日在后花园看得也不算很真切，只大概知道是个极漂亮的男人。萧婉转动着眸子仔细地瞧了又瞧。他的眼睛细长，眉眼上挑，是双桃花眼，眉毛粗而浓，两者配合着一点都不显得女气。萧婉看着他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那双平静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 她没由来地心头一紧，站直了身子。 “你不是内监，照规矩是不能够在内殿伺候的。” 男人挺直的上半身微颤了颤，仍旧垂着眼。 萧婉绕着他转了一圈，“不过这凤仪宫的规矩是我定的，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一直站在边上不做声的紫鹃闻言急忙上前几步，伏在萧婉耳边轻声道：“公主，这不合礼数。” 萧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无甚关系。”说着只直直地看着还跪着的男人问，“只听我的，你愿意吗？” 男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略锁了锁眉，最后向下磕了个头答道：“任凭公主殿下差遣。” 萧婉点了点头，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到底是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豆蔻年华中即便平日里再威严和暴虐，终归抹杀不掉这种特质。她像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小玩意儿一样笑得很开怀。 “我很喜欢你的眼瞳，漆黑如墨，就叫你墨瞳吧。” 男人面色如常，“谢公主赐名。” 萧婉很高兴，在萧湛不在的时候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她赐了自己宫里离她寝殿最近的小院落给了墨瞳。 “哎，听说了没？” “什么？” “昨日咱们的四公主召见了前些天刚到咱们宫里的一个奴隶。” “这有什么稀奇的？” “嘿，你是不知道，咱们公主亲自给他赐了名不算，还赏了他个独立的院子。” “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听说还不是个内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被这样指定了贴身服侍，怕是马上要成为公主的禁脔了。” “你可别瞎说，要是被人听见传到公主耳朵里，等着小命不保吧。” “这就是迟早的事儿了，咱们这南陵国，哪个王孙贵族府里没养着几个宠儿啊。我听昨日在公主书房外执勤的小李子说，那奴隶长得相貌堂堂，气度很是不凡呢！” “这气度再不凡又有什么用？入了奴籍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想翻身就比登天还难。要真能在公主这得宠，往后的日子还好过些呢。” “谁说不是呢，以后见着恭敬点儿，指不定还能捞着点好处。” “行了行了，打扫完赶紧走吧，一会儿管事的来寻人就不好了。” 两个小太监提着水桶，拿着笤帚匆匆地离开了。 假山后边，一个高大挺拔的人慢慢走了出来。狭长上挑的眉眼，眼眸里迸射出一道寒光，放在身侧的拳头捏紧，关节咯咯直响。 萧婉倚在回廊处的长椅上，细白的脖颈歪着，看着园子里的景象出神。昨日一场雨，把园子里开得正好的花打得落了一地，整个凤仪宫上下找不到一个饲花匠，于是一些小太监正在手忙脚乱地修剪着。不过就算忙乱也看的出他们各个都很细心，因为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就不知道这宫里喜怒无常的四公主要怎么惩戒他们。 “公主，还是进屋里去吧。外面这日头毒，容易吃着暑气。”紫鹃打着扇子，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萧婉不语，只是垂了眉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射下一圈扇形的阴影。紫鹃看着感慨：公主殿下模样生得是真俊，可是个性是愈发得古怪。 “参见殿下。”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打破了回廊里主仆之间的安静氛围。 萧婉回头，发间的一支流苏步摇晃动着，她抬起手扶了扶，听惯了尖细的声音，这把浑厚的嗓音怎么听怎么舒服，她看着来人笑道：“免礼。” 墨瞳闻言直起了身子，站定。 “紫鹃，你瞧瞧，还是我的眼光比较好，这身衣服穿在身上衬人。” 紫鹃闻言抬头看了看，黑色的长袍穿在墨瞳挺拔的身上的确别有一番气度，再配上出众的眉眼，站在那里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她笑着点点头回道：“公主您的眼光自是不一般。” 萧婉的身边长时间只跟着紫鹃一个贴身的宫女，如今墨瞳被赐名成为贴身随从，自然也跟紫鹃一样，没有特别的吩咐，除去用膳，出恭，就寝外自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萧婉。 想起今晨听到的闲言碎语，墨瞳的眼眸暗沉了一下，不过片刻恢复了平静。 “听说昨日大雨，兰妃的雅音小阁可遭了秧，一池的荷花被打得只剩下了残枝败叶。” 紫鹃打着扇子的手不停，“奴婢也听说了，为了这事儿，兰妃娘娘还下令杖毙了那个看护荷塘的饲花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呵。”萧婉嘲弄地笑了一声，坐着没有着地的两只脚不安分地前后晃动着，“姓赵的如今仗着她的姿色在宫里不可一世，连带着她的母家也受到父皇重用。可惜他赵家的子孙都是块烂泥扶不上墙，前段时间三哥哥还说起赵明远，顶着定国大将军的头衔驻守边关时招军妓夜夜笙歌，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公主莫胡言。”紫鹃听到“军妓”两个字，脸有些不自然的一红。对于萧婉所说的这些她从未听闻，更何况后宫中的女人们，尤其是公主这样还未出阁的女眷，闲来无事说说后宫是非是可以，但前朝的事还是不该议论的。 “胡言？”萧婉不屑地盯着紫鹃看了半晌，“每次三哥哥来的时候都忧心忡忡，南陵失了霍将军，边境这近几年来都不太平，现在还只是频频滋扰来试探试探，一旦知道边防只是外强中干，打起仗来他赵明远只会败，到时我看她赵芯兰还怎么在宫里跟我横！” 紫鹃无言，只能应了声“是”就再不做声了。 “天天待在这凤仪宫里，实在闷得慌，紫鹃，墨瞳，陪我去外头走走吧。”萧婉说着从回廊上起身，“听闻御花园的芍药开得正艳，正好去看看有没有被昨日的大风大雨刮落了。” 紫鹃应声就要跟上，却瞥见墨瞳还直挺挺地站在回廊里一动不动，她皱眉伸手轻推了一下，催促道：“发什么呆呢？仔细去训诫室领板子。” 墨瞳像是才反应过来，微点了点头跟上了萧婉远去的身影。 “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四公主殿下，殿下平日里总把自己关在凤仪宫里，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来御花园逛逛？” 也算是冤家路窄，原本想到这闻香亭来坐坐，这么巧居然遇到了赵芯兰。 萧婉一向不大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见着赵芯兰瞬间就垮下了脸，冷声道：“兰妃娘娘也是好雅兴，好好自己宫里的荷花不赏，跑这御花园里头来消遣。”说着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宽大的衣袖掩了掩嘴，“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娘娘的荷花池怕是现在也赏不了荷花了吧。难怪要退而求其次到这儿来了。” 赵芯兰美丽精致的脸变了变，葱白的手指死死地捏住了手里的白玉杯。她盯住站在台阶处的萧婉，眼神像是一把利剑要活生生在人身上盯出几个大窟窿来。 坐在亭子里的魏婕妤视线在赵芯兰和萧婉之间扫来扫去，刚才看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连请安的机会都没有，她权衡了一下，还是起身朝萧婉行了个礼，“臣妾见过四公主殿下，殿下莫要在日头低下站着了，快请进亭子坐坐避暑。” 萧婉面色稍缓，向魏婕妤微欠了欠身，走进了亭子里，不过她没有坐到魏婕妤让出的石凳上，而是另挑了离赵芯兰最远的位子坐下。紫鹃和墨瞳分别朝赵芯兰和魏婕妤行了礼也跟着萧婉走进了亭子。 “公主身后这个侍卫”赵芯兰抬眼往萧婉身后看了看，一眼看到了墨瞳，在整个皇宫里，除了几个能经常走动见到的皇子世子外，还没见着过如此打眼的男子，出现在这深宫内苑的还不是个内监。 萧婉顺着赵芯兰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身后低眉顺眼的墨瞳，她又看了看赵芯兰明显泛着光的眼睛，心底涌出一股子的厌恶，皇帝的嫔妃当着皇帝的女儿，对除了皇帝的男人竟然流露出这样的眼神，看样子这个赵芯兰也只空有个漂亮壳子，内里比起她姐姐可是差得远了。 “这是本公主近日新得的，我可宝贝着呢。”萧婉像是被人窥视了珍宝似的，迅速走到了墨瞳面前，张开了手臂，企图把赵芯兰的眼神给阻隔回去。 萧婉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虽然时而处事行为老成，但有这样的反应，做这样的事也属可接受范围，原本她的朝阳宫里的确可以配备非内监的男子作为随行护卫之用。倒是赵芯兰，被萧婉这样一闹，自觉失礼地轻咳了一声，立马收回了眼神。这亭子里这么多的宫女太监，要是有心人把这一幕看了去上报给皇上，那她赵芯兰的下场就不好说了。 “臣妾不过随口一提，公主这么急着护食做什么？”赵芯兰把手里的杯子搁回到石桌上，又抬眼瞥了瞥墨瞳，“不过还是要容臣妾提醒一下公主，虽然您贵为公主，但后宫内苑不应有非皇族男子出现这是规矩，公主现在住的是凤仪宫可不是昭阳宫。” 萧婉闻言冷哼了一声，“我的人我自会管好，不牢兰妃娘娘关心，娘娘倒不妨多关心关心自己后院的荷花，免得没了莲子清火明目，到时生了满脸毒疮容颜老去惹得父皇不快。” “你！”赵芯兰沉不住气地怒视着萧婉，瞪圆了一双美目，才止十几岁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嚣张。 魏婕妤眼看着局面又要失控，立马又出来圆场，“娘娘，臣妾听闻您寝殿后的荷花池荷花开得很是娇艳，虽说昨日经了风雨，但皇上尤为重视，知道娘娘您喜爱荷花，从昨日大雨时起就命令了整个皇宫里的饲花匠到香兰殿候命，这会儿子，怕是还在娘娘宫里忙活着吧。” 赵芯兰总算听到了一句合心意的话，她冲萧婉得意地笑了笑，“皇上也是怕我待在寝殿看着在重新栽植的荷花会伤心难过，于是才让我到这御花园来走走看看，说是等下了朝陪我再去雅音小阁的时候，满池的荷花就会开得跟前几日一样了。” 原来如此，就为了那一池子的荷花，昨日和今晨她凤仪宫里连个像样的饲花匠都找寻不到，原来都跑去她香兰殿了。萧婉隐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暗自收紧，指甲都快嵌进自己的掌心。 赵芯兰很欣赏萧婉此刻的神情，带着不甘和愤怒，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气焰再嚣张又如何？ “出来得也够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宫去歇歇了。臣妾就不在这里打扰公主赏花的雅兴了。”赵芯兰抚了抚裙摆站起来，路过萧婉身边时微福了福身，就扭着腰肢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魏婕妤本就是同赵芯兰一起来的，于是也朝萧婉行了个礼后告退了。 赵芯兰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消失在御花园，萧婉愤懑难当，长袖一挥把亭子里石桌上的白玉茶具扫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紫鹃似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略微受了下惊，反应过来就匆忙地上前查看了一下，嘴里念叨着：“公主犯不着为了这事儿生气，让奴婢瞧瞧可有被碎片伤着。” 萧婉挥手打开紫鹃伸过来的手，反倒是转身冲着墨瞳道：“这幅好皮囊可算是人人艳羡，若是今后遇着兰妃，不许理她绕道走！” 发着脾气的萧婉是宫中人人知晓的不可理喻，墨瞳从刚才开始就保持着冷眼旁观的姿态，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此刻，他低下了头朝萧婉躬身道：“是。” 萧婉莫名地对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感到厌恶，她深吸一口气，怒瞪了一下仍旧保持着姿势的墨瞳道：“回去殿外跪足一个时辰再起来！”说着径自走了。 紫鹃闻言也不敢上前劝，只是略带同情地看了眼墨瞳，见他神色如常，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害怕和怨怼。 凤仪宫殿外，墨瞳直直地跪在台阶下。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殿外的石板被烤得火烫，墨瞳就这样跪着，已经半个时辰。 “公主”紫鹃瞧了瞧开着的窗子，欲言又止。 萧婉正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着燕窝粥，这些天的暑气太盛，午膳都是命司膳房做些汤汤水水。 “怎么了？”萧婉放下碗，立刻有宫女上前递了块擦嘴的丝绢，她接了过来轻轻地往唇上按了按。 紫鹃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只站在一边绞着自己的手绢。 萧婉往边上看了看，立马沉下了脸，“想为他求情？” 这么热的天，光是在外头待上一炷香的时间都有些吃不消，更遑论要一动不动地跪着。紫鹃心下不忍，虽然已经感觉到萧婉的不悦，但还是开口了，“公主，要不就饶过墨瞳吧，前些日子三皇子殿下刚” “少拿三皇子来压我！”萧婉猛地打断紫鹃的话，把手里的丝绢狠狠地掷到地上。 “公主恕罪。”紫鹃看到盛怒的萧婉，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带着后面伺候午膳的一众宫女太监也一起跪下了。 萧婉怒视着跪在地上这个陪她一起长大的宫女，最后还是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起来吧。” 紫鹃听着这声音柔和了很多，于是也不敢迟疑，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萧婉顿了顿，接着有些艰难又别扭地继续道，“那你替我出去看看，打发他回屋里休息去。这样跪在殿门口，被人见了说三道四。” 紫鹃笑了笑，她知道其实她的公主殿下无论怎么变，她的有些本心还是在的。欢快地应了一声，正要走的时候萧婉又出声叫住了她。 “那个如果走不了了，就命几个人抬回去，你顺道去趟司药房打发个太医去瞧瞧。”萧婉一字一句犹豫着吩咐，最后又想起了什么把已经走了几步远的紫鹃又喊了回来。 “我都忘了，照规矩司药大监是不给奴隶瞧病的，你还是去司药房直接拿几贴消暑的汤药还有治外伤疗治筋骨伤的药给送过去就行了。” 紫鹃被这样一来二去地折腾着，可心里却很高兴，她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道：“公主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奴婢就替公主办事去了。” 萧婉摆摆手，“没有了，赶紧去吧。” 紫鹃从走出内殿，萧婉看着外头晃得刺目的阳光，突然间竟觉得自己对墨瞳的惩罚实在毫无道理，只是有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直刺得她的心窝子一阵阵抽痛，她只是很想找些人来给自己的这腔怨愤寻一个疏通的口子。 紫鹃走到殿外的时候，看到了台阶下那抹黑色的身影。大半个时辰的暴晒，竟然没有让他的身形产生哪怕一丝晃动。 “墨瞳，墨瞳，公主有令，你可以不用跪了。”紫鹃眯着眼睛适应着殿外刺目的阳光，小跑着到了台阶下。 墨瞳没有说话，双唇紧抿，他缓慢而又平稳地站直了身子。 “你没事吗？”紫鹃盯着他上上下下巡视了一遍，他的脸被晒得通红，汗珠子顺着额头不停地往下流，因着衣服是黑色的，不走近还实在看不出，这里里外外早就已经被汗湿了。紫鹃看着他，就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似的。 “我没事，多谢紫鹃姑娘，也多谢殿下。”墨瞳终于开口，近一个时辰的水米未进再加上暴晒，他语调虽然平静，但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还有些沙哑。 这样的忍耐力实非常人，紫鹃眼里透出些担忧，片刻之后道：“公主命你可以先回屋去歇着，我这就去取些汤药来，这三伏天里，最易病邪入侵。” 墨瞳微屈身，转身就向自己的小院方向走。 紫鹃看着慢慢远去的背影出神，她伸出手弯腰轻触了一下地面，手指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灼热。她收回了手，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墨瞳步履沉稳，脚步竟没有一丝混乱。 “怎么样？他没事吧？”萧婉在寝殿内有些焦急地来回踱着步，看到紫鹃来了也没让行礼，小跑着上前抓着她的手就问。 “公主放心，墨瞳很好。”紫鹃看着萧婉瞬间松懈下来的表情继续道，“公主对墨瞳可算是真好，若是墨瞳知道您这么担心他，应该亲自来谢谢您才是。” 萧婉闻言立马松开了手，面色立马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本公主只是贪他新鲜，在这皇宫里也难得看到个不是阉人的男人，要这么快死了残了，就可惜了。” “是是是，奴婢看这会儿子时辰还早，您若是累了，奴婢伺候您午觉吧。” 萧婉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只是今天午膳后心烦意乱的，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被紫鹃一提她还真的感觉有点乏。于是她点了点头应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躺倒床上的时候，萧婉侧过身吩咐站在一边的紫鹃道：“把帘子放下来吧。” 紫鹃迟疑了片刻道了声“是”。萧婉就寝时都习惯能看到边上有人守着，因此从来不准当日值岗的宫女放帘子。 一层一层的轻薄帘布被放下来，像是筑起了一道墙。萧婉在帘子内侧闭上眼睛，为什么会把一个奴隶放在身边，到了现在她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真的只是图个新鲜，还或许她从那个气度不凡的人身上看到了一丝不愿低头的倔强，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难以细数的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感。 “公主，公主，都这么晚了，您不能去！紫鹃可以替您把他传唤过来。”紫鹃边跟着边在萧婉耳边劝着。这都快到亥时了，她的公主殿下突发奇想说要去看看墨瞳，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也不管怎么说破嘴皮子怎么劝还是从寝殿里出来了。 萧婉在墨瞳居住的小院门前停下，“为何不能？这儿又不是下人房，我只是去看看。” “公主，你真不能进去！抛开是不是探视下人这点不说，墨瞳是个男子，这时辰孤男寡女的，有损您的清誉。”紫鹃都快急疯了，拉了拉萧婉的衣袖，就差没给跪下了。 萧婉觉得有些烦闷，把衣袖从紫鹃的手里抽出来道：“如何就孤男寡女？不是还有你吗？“ 紫鹃一时语塞，等反应过来，萧婉已经进了院子伸手推开了屋子的门。 萧婉一进屋立刻就用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转过身，随后就羞恼地怒喝了一声，“大胆！” 紫鹃紧随其后踏进了屋子，听到萧婉发怒，不明所以地抬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立刻也红着脸转过了身。 屋子里，墨瞳仅身着了件白色的长袍，没有系袍带，前襟敞着，这片前胸就暴露在外面，露出的身体结实匀称，让人看了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墨瞳对萧婉的到来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原本只是打算打盆水擦洗一下身体，听到屋外有动静，似乎还是女子的声音，这才慌忙找件外衣披上，哪知道还没把衣服穿戴整齐，外面的人连门都没敲竟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了闪，动作迅速地系上衣带，然后弯腰行礼，“参见殿下。” 萧婉此时的心还狂跳着，她没有回头，仍旧面朝着屋外惊慌地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 墨瞳直起了身子，抬眼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萧婉，正好看到她因羞怯被染得粉红的脖子。他闭了闭眼睛问道：“不知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萧婉这才回过头，掩着嘴轻咳了一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正巧路过，就前来探望一下你。” 紫鹃也回过了头，对于萧婉的说辞，怕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现下都已经是亥时了，别说是堂堂一国公主，就连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不会随意出门了。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游荡的除了巡逻的侍卫，恐怕也没别人了。 “多谢殿下。”墨瞳神色如常，毕恭毕敬道。 “看你没事就好，紫鹃带给你的药记得要吃。”萧婉看了看墨瞳，立马想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如今这薄薄的衣衫也实在挡不住他喷张的肌理。萧婉脸一红立马慌张地又转过了身，“时辰不早了，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恭送殿下。” 萧婉走后，墨瞳眸色一沉长吁一口气，把门带上，仔细落下了门闩。 过了几日，兰妃的雅音小阁，荷塘经过几日来的修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聚在一起的饲花匠也重新回到自己所在的各个宫殿。 凤仪宫的饲花匠回宫，立刻就被萧婉下了命令送进了训诫室。其他的太监宫女一看这幅情景都战战兢兢，知道这宫的主子怕又是犯脾气了，只好在平日里更加细心做事，免得一个不小心做错点事，平白惹祸上身也要跟着一起进训诫室。 凤仪宫内殿，萧婉正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那金丝雀被她手里的小竹棍拨得长着翅膀满笼子乱跳，嘴里发出叫声，声音很悦耳，皇城里的那些个王孙公子小姐都喜爱得很。 可萧婉并不喜欢，她拨竹棍子拨得累了，索性把细小的棍子往边上一丢，把笼门打开，伸手进去把叫得正欢的金丝雀捉了出来。 “玩也玩够了，你在我这儿受罪也受得够久了，今日本公主恩赐你一份你没有的东西如何？”萧婉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金丝雀毛茸茸的脑袋，“听说你的身子最是娇贵，离了饲主，没人看护也活不了多久，本公主今日放了你，可得给我争口气，活得久一些。” 她说着便把手伸出窗子松开了对金丝雀的束缚，那鸟儿扑腾了几下翅膀，一下子就飞得没影了。 “参见殿下。” 萧婉回头，墨瞳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后。 “免礼，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萧婉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矮桌上的鸟笼子门给合上了，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可笼门一合，又像是把什么关在了里面。 “没有多久。”墨瞳从来都不自称奴才，答话的时候更是言简意赅。 萧婉没有在意，继续问道：“今日让你去训诫室看了看，那些人怎么样？” “回禀殿下，各自挨了四十板子，几个挨不住晕过去的已经命人送回饲花处了。” 萧婉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殿外传来繁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萧婉怔了怔，立刻跑到铜镜前整了整发饰衣衫，出殿外恭迎圣驾。墨瞳也愣了愣，片刻之后收拾了自己显露在外的表情，跟着一起去殿外面圣。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圣体康健，福寿延绵。”萧婉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和自己的父亲见过面了，除了在某些宴会上远远地看过几眼，近几年来他们父女都没有好好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过，即便她萧婉漠视皇城规矩以一个公主的身份入驻嫔妃后宫，这样近的距离居然连好好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起来吧。”南陵帝萧桓环视了一下四周，片刻后道。 萧婉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暗自捏紧了拳头道：“谢父皇。”紧接着就由紫鹃搀扶着站了起来。 “朕许久不曾踏足凤仪宫，倒想不到皇儿把这宫里上下打理得倒是井井有条。” 萧婉抬起头道：“父皇谬赞了。”说着她仔细看了看自己许久不曾好好见过一面的父亲。记忆里，萧桓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即便现在已过不惑也应该是英武不凡。可如今萧婉看着，竟有些识不得了，眼前的萧桓步履虚浮，年轻时英俊的脸苍老了许多，下眼睑处还有两处明显的淡青色印记。 只是几年未细看，父皇竟已变成如此形貌。萧婉低下了头。 “臣妾未进宫时就听闻这凤仪宫乃是先淑妃的寝宫，四公主为自己的母妃看守着这寝殿，如今亲眼来看看，虽然公主的做法不合规矩，但也算是有孝心了。臣妾最是敬重孝子，看来要经常来着凤仪宫坐坐，陪四公主解解闷。” 一道魅惑软糯的声音想起，萧婉皱了皱眉，刚才一直没注意，连赵芯兰也来了。 “爱妃有心了。”萧桓搂了搂赵芯兰的腰肢，惹得她咯咯直笑，“不过再过一年皇儿也将及笄，到时行了及笄之礼，还是要迁出凤仪宫回到昭阳宫去，一个成年公主总住在后宫平白给人看笑话。” 萧婉的身子抖了抖，当着萧桓的面也不好发作，低垂着眉眼道了声“是。” “父皇，这是今年新到的茶，您尝尝。”萧婉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杯，恭敬地送到萧桓手里。 “嗯。”萧桓拿起杯子微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可这点茶的手艺着实差了点，改天让兰妃好好指点你一下。” 赵芯兰在一边掩嘴笑了笑，看着萧婉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色，觉得煞是好看，前段时间心头闷着的一股气早就消失无踪了。 “四公主这花园里的花开得真是好啊，好些个臣妾连见都没见过。” 萧桓放下杯子，看着赵芯兰对什么都表现出新奇的可爱模样，眼眸里满是说不出的喜爱与宠溺，“她母妃在世时别的不喜欢就爱摆弄些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爱妃若是喜欢，不如命你宫里的人每日来折上几支摆自己宫里插瓶观赏。” 萧婉紧抿着唇，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头。紫鹃在一旁看着她控住不住颤抖的身体，知道主子的怒火怕是要像洪水一样马上要濒临决堤，于是上前轻轻地扯了扯萧婉的袖口，企图阻止她。 可萧婉哪能轻易如了紫鹃的愿，就在赵芯兰娇笑着扑在萧桓怀里谢恩，并让一众宫女太监去折花枝的时候，她终于怒气冲冲地上前抬手给了其中一个折花的宫女一个巴掌。其他宫人见状便立刻停下手里的活都跪下了。 “放肆！”萧桓把茶杯扫落在地，一拍石桌站了起来。 “皇上息怒，公主只是年幼无知，护花心切才会不识大体，请皇上饶过公主吧。”紫鹃看事态不对，立马跪了下来，冲萧桓不停地磕着头。 墨瞳静静地看着，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只是眼神里渐渐透出些与平日不同的神色来。 萧桓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紫鹃怒气不减，他一手拦着怀里明显受到惊吓的赵芯兰，一边怒喝道：“你是凤仪宫里的掌事宫女，平日里是怎么劝导公主的？朕今日听闻这凤仪宫里的饲花匠从香兰殿回来就被关进了训诫室，开始还不信想来看看，现在是不用看都知道传闻不假！”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紫鹃拿头撞击着地面，“咚咚”的声音直敲到萧婉的心里。 萧桓回头，见萧婉兀自站在那儿，没有磕头，没有求饶，刚有些消下去的气又直冲脑门。 “哼！愈大愈没规矩，看来淑妃也没怎么教好你！” 萧婉的身体抖了抖，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绝望的悲伤。 “皇上，公主年纪还小，会耍小孩子脾气也是难免的，不如就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过她吧，犯不着为这么点小事儿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赵芯兰青葱似的手轻轻抚着萧桓的前胸，帮忙顺着气，小手一下一下的撩拨得萧桓心猿意马。 萧婉抬眼看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尤其是赵芯兰明显带着得意和嘲弄的眼神，让她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她愤恨地把已经折下来的一束花枝朝赵芯兰的方向扔去，嘴里克制不住地咒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假惺惺为我求情！” 紫鹃已经磕得头破血流，鲜红的颜色在青白的石板上蜿蜒成溪，她闻言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闭上眼睛趴伏在地上就不动了。 “啪“的一声脆响，萧婉的含着泪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一巴掌也算是花费了十成十的力气了，不消片刻就肿得老高。 紫鹃虽然没抬头，但那声响亮的巴掌声就像是在耳边炸开了似的，不由地让她向后瑟缩了一下。她自小没有受过一点苦的公主，如今却生生挨了她亲生父亲的一巴掌，若是淑妃娘娘还在世的话，指不定得有多伤心。 墨瞳也愣了愣，跪在地上控制不住地抬头朝那个站在园子中的女子看去，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一双眼通红，透出强烈的不可置信。他看了一阵，重新垂下了眼。 萧桓有些颤抖地把手收了回来，站不住似的向后退了几步，王顺看在眼里立马小跑着上前扶住了他垂下来的臂膀。 “你不是不稀罕你宫里这些帮您修剪花木的下人吗？朕是你的父亲，今日就遂了你这个心愿。”萧桓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王顺，传朕旨意，废除凤仪宫饲花监，宫内的饲花匠均纳入香兰殿。另，着司设大监两日内拆除凤仪宫内的各处花园，务必做到一处不留！” 这满园的花木都是母妃花费了许多心血养护的，未等萧桓说完，萧婉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颤声道：“父皇您不能这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朕能与不能还轮不到你来指摘！”萧桓怒目圆睁，看着萧婉一字一句道，“四公主萧婉，性情乖戾，目无法纪，实难容忍，从即日起禁足凤仪宫直至及笄之年，此间禁止任何人探视，宫内掌事女官平日里劝导不利，对今日之事难辞其咎，拖去训诫室重打五十大板。” “父皇！”萧婉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在她眼里慈祥可亲的父亲，如今冷血无情的模样实在让她感到极其陌生。 她快跑几步到萧桓脚边重重地跪下，花园被毁，自己又将要面临整整一年的监禁，萧婉被彻底击得崩溃。她跪伏在被烤得火热的石板上，像那些平日里求着她宽恕和原谅的宫女和太监，一下又一下把额头磕在坚硬的地上，没几下就磕出了一个血印子。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她近乎绝望地叩头求饶着，以祈求自己的父亲原谅。 “哼！如今知错还有何用？朕已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对你格外开恩，从今日起就在这凤仪宫里好好反省反省！”萧桓不为所动，说着便带着来时的一众宫女太监拂袖而去。 随着皇帝的离去，凤仪宫的殿门便被缓缓地带上了。萧婉顾不上额头与膝盖处钻心的疼痛，也不想去回想赵芯兰离开时带着讽刺和嘲弄的笑，梳得精致整齐地发髻被一下一下的磕头给弄散了，插了满头的珠翠步摇松松垮垮地垂在发间。她边跑边摔，更像是爬着到了殿门处。 萧婉抬起手，用力地拍着厚重的木门，眼泪像是决了堤，她顾不得整理自己的妆容，只一遍遍大声地朝着门缝处喊着：“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开恩！求父皇收回成命！” 只可惜回答她的只有木门被拍打的沉重的闷响，还有宫女们用力地拖拽。她向着殿门伸着手，无力而又执拗地哭泣着：“求父皇收回成命吧。” 南陵国圣武帝三十二年，皇四女萧婉因冲撞宠妃赵氏被幽禁凤仪宫，前朝后宫自此对赵氏一族更是谄媚奉承。 “殿下。” 天已经擦黑，萧婉静静地站在满院子的枯枝败叶之间。极目望去，空荡荡的地上只留着些被翻起的土，还有几个花木被连根挖起后没人填补的坑，虽说萧桓下令在两日之内命司设处拆除花园，但这是皇帝的命令，再加上有一个兰妃从中作梗，不消半日就已经匆忙但有序地把凤仪宫的整个后花园夷为平地。墙倒众人推，宫里的人最是势利。萧婉现如今也只是个失宠受罚的皇女，那些太监们临走时竟连挖掘出的土坑也没有重新填埋，入目一片狼藉。 “殿下。”墨瞳站在身后，见萧婉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便又轻唤了一声。 萧婉的身形晃了晃，转过了头略看了眼黑暗中的人，她神色恍惚，像是认不出来人似的皱眉思索了一下，片刻才道：“哦，是你啊，我认得你的眼睛。你怎么还没走啊？” 萧桓下旨之后，凤仪宫立刻被司礼处大监依旨下令削减了大半的宫人，宫里的大多数宫人都是捧高踩低，趋利避害，自是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实在离开不了的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这儿管着萧婉的吃穿用度，毕竟还是皇女，就算是被软禁也需要些人伺候。只是这偌大的凤仪宫如今只剩下五六个下人，一下子冷清寂静得让人害怕。 “我不走。”墨瞳的声音顿了顿，他仔细审视着面前的萧婉，紫鹃被下令重打五十大板，现如今躺在房里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没了下人梳妆侍候，眼前的人发髻散乱，左脸颊仍高高肿着，嘴角淌着血丝。原本时不时透着狡黠的双眼通红呆滞，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看起来狼狈不堪。 “为何不走？你该去找个比我好的靠山。”萧婉把头转了回去，向前走了两步，“我记得兰妃很喜欢你。不过要是你跟了兰妃，估计就要被送去净身了。” 墨瞳向前紧跟了几步，慢慢开口道：“我的名是殿下赐予的，自然也要跟随殿下。” “呵。”萧婉嗤笑一声，“你个奴隶总是在我面前我啊我的，哪有一点下人的样子。” 墨瞳躬身行礼，低沉着声音轻唤了一声，“殿下。” 萧婉慢慢地在原地蹲坐了下来，华丽的外袍上沾满了污泥。她浑然未觉轻声说道：“无甚干系，我也不是那么在意。”说着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额头上干涸的血迹。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萧婉呆滞涣散的眼眸闪了闪，也不等墨瞳回答继续道，“我想到了我十岁那年的秋猎，那时候母妃还在，三哥哥捉到了一只狼崽子还把它送给了我，你的眼神和它很像，我也不知道究竟像在哪里。后来三哥哥说狼是很难驯化的，也无法豢养，于是我们就把它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说着说着，或许是回忆起了往昔的美好，或许是想起了别的什么。萧婉的神情松动了一下，一下午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的眼睛里重新蓄满了泪水。她颤抖着双肩把脸埋进了自己沾满污泥的双手里，哽咽着哭了起来。 “殿下。”墨瞳上前，在萧婉身边坐了下来，他也想起了一些过去，一些愉快的或极度痛苦的过去。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从这些苦难的煎熬中走过来，心也渐渐变得坚硬起来，只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这片如同废墟一样的花园里。他的身边有一个哭泣的小姑娘，从最初见到时的嚣张跋扈，到现在的伤心绝望，只用了短短的几天时间，一如他的曾经，一夜之间，人事皆非。 “三哥哥三哥哥母妃”萧婉带着哭腔，浓烈的悲伤透过指缝倾泻出来。 墨瞳沉默地坐在边上，一言未发。 良久，萧婉才抬起头，喉头干涩，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紫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在自己屋里。” 萧婉默然，想起了萧桓下令打了紫鹃五十大板，这样的刑法，莫说是女子，就连男子都不一定能熬得过去。她用舌尖湿润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吩咐道：“你随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墨瞳略有些迟疑地答道：“是。” 萧婉起身，长时间的蹲坐让她有些站不稳，墨瞳从一边伸手虚扶了一下，又迅速将手放开了。 长长的回廊里，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寂静得可怕，像是整个宫里只回荡着匆匆行走着的脚步声。长廊尽头通往下人房的小路，原本栽种了一整片的木芙蓉，再过不久也该到了花开的时节，现如今，只空荡荡地留下了一条石子路以及边上几尊突兀的孤零零的假山怪石。 到了下人房，萧婉抬眼看了看，她已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戌时？亥时？亦或是子时？整一排的下人房一片漆黑。紫鹃是凤仪宫掌事宫女，萧婉依着自己的记忆推开了第一间屋子的房门。 屋里很黑，到处都很安静，萧婉摸黑踏进屋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找对了地方，更不知道这间屋子里此刻还有没有人居住。 “殿下小心。” 萧婉正要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墨瞳一个闪身挡在了面前。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一小截蜡烛。 屋里亮了起来，萧婉眯起眼睛，距离自己不过一尺远，正好是个桌角。 “紫鹃紫鹃”她试探性地轻声唤了唤，朝屏风后走去。 墨瞳在屏风外停下了脚步，转了个身，面朝外站定。 “紫鹃！”屏风内的萧婉只觉鼻头一酸，失声惊呼。 床上的人对这声呼喊毫无反应，只静静地趴在那里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全身上下没有盖上被褥，下半身处的衣裙已被鲜血染透。 萧婉的双手颤抖着拨开了紫鹃散乱的头发，露出了双目紧闭的惨白的一张脸。她迅速地收回手，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猛地后退了几步。 紫鹃是死了吗？是死了吗？她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办。她慌乱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突然瞥到屏风处有一个黑影，依稀辨认的出是人的轮廓。 萧婉哆嗦着抹掉自己的眼泪，她怎么忘了，外面还有个墨瞳。想到这里她大声呼喊了起来。 “墨瞳！墨瞳！” 屏风外的人闻言迅速走了进来，低垂着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墨瞳的声音不疾不徐，安抚着萧婉的心。萧婉不自觉地把身体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手指指了指床上的紫鹃道：“紫鹃” 墨瞳抬眼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他上前几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探了探紫鹃的脉搏。 “殿下放心，紫鹃姑娘尚存有一丝气息。” 萧婉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闻言颤巍巍地开口道：“真真的吗？” 墨瞳点了点头，“脉搏虽然微弱，但是的确还活着。” 听着如此肯定的语气，萧婉松了一口气，片刻又听到墨瞳补充了一句。 “不过若是这伤口仍不做清洗包扎，不出一个时辰，紫鹃姑娘也必死无疑。” 萧婉睁圆了眼睛，她焦急地说道：“那还楞着干什么？赶紧去叫司药大监过来！” 墨瞳没有行动，双眸像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殿下莫要忘了，紫鹃姑娘乃是皇上下令行刑。” 萧婉的肩膀抖了抖，伸手扶住了身后的梳妆台，她都差点忘了，皇帝惩罚的宫人，又会有哪个不要命了来搭救。 她绝望地闭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紫鹃该怎么办呢？” “殿下。” 萧婉恍惚间睁眼，看到了墨瞳修长而有力的手，手里握着一个红色的瓷瓶。她疑惑地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他。 “这是司药房最名贵上好的外伤药，如若殿下不想紫鹃姑娘香消玉殒，不妨接下来听我的，试上一试。” 萧婉迟疑地接过药瓶，问道：“司药房的药，你怎么会有？” “殿下怕是又忘了，这是前几日，您命紫鹃姑娘拿来的。” 墨瞳今日的话该是两人自相识以来最多的了。如今偌大一个凤仪宫，萧婉被幽禁之后孤立无援，面前站着的人就像是一颗她可以安心依附的大树。多年以后当她再回想此情此景，她也说不清这个男人由此时起长久的时间里陪伴在她的身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此时此刻，萧婉像是在无边的海域里漂泊，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眼前这块浮萍。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我要救紫鹃！我一定要救紫鹃！” 墨瞳难得地笑了笑，可惜萧婉只低头攥紧了手里的瓷瓶，没有看到那笑容里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暖意。 此时，让凤仪宫里仅存的其他几个宫人来包扎救治紫鹃已是一件不怎么靠得住的事了，墨瞳又是个男子，因此所有的物什，救治的步骤都必须由萧婉一个人来经手完成。 萧婉站在床边，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紫鹃完全不知所措。 墨瞳站在屏风外，开口道：“殿下，请您先清洗一下自己的双手。” 萧婉张开自己的手看了看，满手的污秽，棕色和暗红纠结在一起，她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泥 “殿下，请您快点。”墨瞳感觉到屏风内的人半天没有动静，于是催促道。 萧婉立刻反应过来，往边上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桶里舀出一盆水把自己的手放进里面，匆匆地清洗了一下。 “桌上有一把剪子，请殿下拿起来把紫鹃姑娘的外衣解开，把伤患处的贴身衣物用剪子剪开。” 萧婉回过头，梳妆台上果真有一把剪子。她小心地拿起来走到床边，先把外面的罗裙脱了下来，下身的罗裙因为血迹和内里的衣物粘连了起来，萧婉微微使了点劲，紫鹃在昏厥中感受到了疼痛，几不可闻地闷哼一声。脱下了罗裙，萧婉看着紫鹃下身亵裤处紧贴着皮肉干涸成暗红色的血迹，无从下手。 似乎是知道萧婉的难处，墨瞳又开口道：“从没有沾到血的地方开始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萧婉颤抖着操控着剪子，慢慢一下一下，顺着那一大片血迹把亵裤剪了开来。可是等到剪开她才发现，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布料与皮肉相连，根本没有办法取下来。 伤口处散发出来的阵阵血腥气刺激得萧婉几欲作呕，她忍着恶心求助道：“墨瞳，接下来该怎么办？黏住了我拿不下来。” 墨瞳闻言迟疑了一下，片刻后一字一顿说道：“殿下莫要惊慌，换盆干净的水，把布浸湿，放到伤口处，外面正烧着热水，一会儿换热水，伤口熏着热气，想拿下来就容易得多。” 萧婉也不管墨瞳是不是能看见，自顾自地点点头，照他所说的浸湿了自己的手绢放在隔了亵裤的伤口处。 “紫鹃，本公主正亲自救你，你给我挣点气，一定要撑过来。”萧婉抬手理了理紫鹃的长发，看到了她因痛苦紧皱的眉。” 片刻之后，墨瞳把已经烧好的热水放在了屏风边上，萧婉从里面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把水壶拎了进去。 果然，有了热气的熏烫，没一会儿工夫，已经干涸粘连的血迹重新变得鲜红起来，顺着手绢一点点渗透出来。萧婉把手绢拿开，稍稍使了点劲把粘在伤口上的亵裤揭了下来。 墨瞳听着屏风内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开口道：“请殿下仔细清洗一下紫鹃姑娘的伤口。” 萧婉应了一声，什么上下尊卑，身份悬殊，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她跑到水桶边，把原先水盆里的血水倒在空桶里，重新舀了干净的水，又吃力地拎起水壶，往盆里加了点热水。宽大的衣袖总是时不时沾到盆里，萧婉嫌它碍事，干脆把外袍脱了下来，挽起了袖子。 她一遍遍擦拭着伤口，来来回回地换着水，也不知道擦了几遍，终于外面的墨瞳开口了。 “殿下，如果伤口处的血污已清洗干净，就把药用上。” 萧婉拿开自己的手绢朝伤口处看了看，说实话这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她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已经照墨瞳所说的清理干净了。不过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翻开的皮肉也从暗红变为了粉红，她犹豫着从边上的矮桌上拿起瓷瓶，打开以后小心地帮紫鹃上着药。 白色的粉末撒到伤口上瞬间没了踪影，紫鹃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吓得萧婉赶紧停了手。 她欺身上前看了看紫鹃的神色，紧皱的眉头似是舒展了一些，萧婉吁了一口气，继续上完了药。 “墨瞳，药上完了，现在该怎么办？” 屏风外的墨瞳双手环着胸道：“殿下不要为紫鹃姑娘盖被褥，如此无益于伤口的愈合。” 床边的萧婉正手拎着被褥的一角打算给紫鹃盖上，闻言立刻把被角丢到了一边。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跌坐在椅子上。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寝宫。” 萧婉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摆摆手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瞳刚才出去打水的时候看过一眼刻漏，他思索了一下答道：“回殿下，大概快到寅时了。” 萧婉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道：“我就在这儿，不回寝殿了。”说完又喃喃道，“也不知紫鹃何时才能好转。” “尽人事，听天命。人事已尽，殿下只能听上天安排。”墨瞳倚靠在门边，看着屋外的漫天星辰出神。 过了许久，萧婉也没有答话。墨瞳回过头，却发现人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缓缓走过去，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忽而神情又松动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转身走到屏风边，把搭在上面的外袍取了下来，轻轻地盖在椅子上熟睡的人身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些干什么，二十年的生命里，今日居然在后宫内院里帮助一个失宠的皇女，救治她的奴婢。回想一下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不过一个时辰，紫鹃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萧婉是被她不停地呓语给惊醒的，醒来的时候身边正站着面无表情的墨瞳，昏黄的烛光把他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 萧婉嚯的一下站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应声落地，她来不及去捡，踏过自己的外袍往里面走。 不同于初见时的面色惨白，此刻的紫鹃烧得满脸通红，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萧婉上前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她被这灼热的温度吓得收回了手，接着想也不想唤道：“墨瞳！墨瞳！紫鹃身上好烫！” 墨瞳很想张嘴回答她受伤会发高热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曾经他也发过无数次高热，挺过去就好了，可是现如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深宫内苑的弱女子，体质也与男子不同，若是不用药强行硬撑，只怕是撑不到天亮了。他闻言皱了皱眉道：“殿下请稍等。”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婉来不及阻拦，等她从里屋跑出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墨瞳的半点踪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忽然觉得害怕，刚刚消失不见的无助感又涌了上来。墨瞳去做什么了？他还会回来吗？ 萧婉在外面呆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里屋，学着记忆里母妃照顾病重时的自己的样子，把手绢浸到冰冷的井水里，拧干后放到了紫鹃的额头上，希望借此来把滚烫的体温压下去。 没过一会儿，紫娟就开始了大幅度的抽搐。萧婉对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她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止不住低声哭泣着，如果不是自己愚蠢地要跟赵芯兰过不去，如果不是沉不住气和父皇顶嘴，事情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殿下。” 萧婉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忽然听到外面熟悉的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她揪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呜呜呜”萧婉快步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墨瞳身影的一霎那，放声痛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殿下”墨瞳望着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萧婉，不自然地轻唤了一声。 萧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他边哭边道：“你你你” 墨瞳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下文，奈何面前的人哭得喘不上气，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人僵持了半天，里屋传来桌椅倒地碰撞的声音。萧婉艰难地止住哭声愣了愣，立刻回过神来抓着墨瞳的手臂就往里屋拖。 “你你来得好看看” 墨瞳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拖到里面了。 紫娟也许是烧得太难受，抽搐间挥手将搁在床榻边的木凳碰倒在地。 墨瞳进到屏风之内，一眼看到了紫娟还袒露在外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眉宇间露出一丝尴尬，立刻转过了身。 “快你你看”萧婉使了点劲儿，把人往床边带。 墨瞳被连拖带拽到了床榻边，仍旧蹙着眉头背对着萧婉。 “看看看”萧婉抽噎着，整张脸因为努力地说话变得都扭曲起来。 墨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殿下，男女有别。” “都都要死了还还有什么别！”萧婉显然不买账，执拗地走到墨瞳面前，双手紧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的身子掰过去。 她的手接触到墨瞳单薄衣料下的皮肤，硬邦邦的居然推都推不动。 “殿下。”墨瞳第一次和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他本能地有些羞恼，俊朗的眉眼下双颊有些泛红。 “殿殿什么下”萧婉连拽带抱，墨瞳也不敢用力，只好由着她把自己转了个个儿。 “你瞧该如何？”萧婉的语调平缓了很多，一下坐到了床榻边指着还在抽搐的紫娟问道。 墨瞳实在也拗不过萧婉，低头查看了一下，伸出手指在紫娟的颈后位置使上气力点了一下。不消片刻，刚才还在抽搐呓语的人已经安静了下来。 萧婉破涕为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墨瞳，“你使了什么法术？这么这么快就好了！” “禀殿下，只是点了昏睡穴。” “昏睡穴？”萧婉歪着头笨拙地替紫娟擦拭着满头的虚汗，问道，“你习武？” “会一点。”墨瞳答，他似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眼神开始飘忽起来。片刻之后他又道，“殿下，紫娟姑娘暂时无碍，我出去替她煎副药。” 萧婉闻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她这时才注意到墨瞳的一边手上拎着几副药材。 “如今这整个皇宫里，还有哪位司药房的大监肯为一个受了罚的宫女开药医治？” 墨瞳面色未变，“我翻墙进去的。” “什么？”萧婉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宫中守卫森严，若是被巡夜的侍卫抓住可是死罪！” “殿下不必惊慌。”墨瞳面容冷淡，“巡夜侍卫有特定的时间轮岗。” 萧婉面色稍缓，重新坐回床榻边。她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也没有细想就吩咐道：“无事便好，你也是为我办事，下次记得小心些。下去煎药吧。” 墨瞳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紫娟吃了药又发了一身的汗浑浑噩噩半睡半醒，萧婉按照墨瞳的指示，为自己的丫头换衣擦拭，动作笨拙的经常触碰到伤口，但所幸也没什么大碍。一直忙活到卯时才歪在床榻边睡着了。 卯时过后，本应该是整个凤仪宫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可如今整个宫殿里冷冷清清的。 接近辰时，有两个宫女路过了紫娟房门，看到墨瞳一脸严肃地环胸站在门边，看着情形，想来四公主殿下也在这屋里。两人看墨瞳面色不善，但还是踌躇着上前道：“早膳已经备好，敢问大人，公主殿下要在哪儿用？”两个宫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墨瞳比较好，昨夜两人也仔细想了想，想着如今公主虽然被幽禁凤仪宫，但这毕竟也是暂时的，更何况她俩被命令留下来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今后也少不得需要照拂。想到这里，对眼前这位公主殿下青睐有加的下属也尽可能地巴结巴结，再说眼前这个男子，也实在是英武耀眼得很。 墨瞳原本半眯着眼倚着门框假寐，闻言睁开眼朝里屋看了看，想必此时萧婉睡得正香，他也不觉得宫女对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淡淡吩咐道：“殿下正在休息，把早膳端过来吧。” “是。”两个宫女应了一声就往后厨房的方向走。 墨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到从昨天中午算起，萧婉就一直没有进食。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里屋叫醒萧婉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比较好。 墨瞳走到屏风停了下来，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隔着屏风他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 “殿下。”他压低嗓音，朝里面唤了一声，过去良久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墨瞳抿了抿嘴唇，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床榻边，萧婉坐在脚踏上单手垫着脑袋，紧闭着眼睡得正熟。另一只手垂下来搭在曲起的腿上，袖子高高卷起，露出整一截洁白纤细的手臂。 墨瞳面色一滞，别扭地别过了脸。他慢慢走到萧婉面前蹲下，开口唤道：“殿下。”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温柔。 “嗯”萧婉听到了声音也不醒，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脑袋又往床上挪了挪，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墨瞳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萧婉的脸上还挂满了昨日哭了近一夜的泪痕，两只眼睛肿着，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墨瞳朝她的额头看过去，磕破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算很严重，只是周边一圈淤青了，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大人！早膳奴婢们已经端来了！” 墨瞳被这一声叫喊惊醒，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收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萧婉被宫人的声音唤醒，迷糊间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被枕了不长时间的手臂又酸又麻，两条腿也像是不听使唤的不停发抖。 “哎呦！”萧婉踉跄着走了几步，便被一直没来得及扶起来的凳子绊倒，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 “公主！”外头的两个宫女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就看到满头乱发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萧婉。 墨瞳站在床榻边，岿然不动。倒是两个宫女眼疾手快，立马把摔倒在地的萧婉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萧婉刚从睡梦中苏醒，整个人还处于愣神状态。她动作缓慢地摆摆手，顺道打了个哈欠。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开口道：“公主，现在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了，奴婢们伺候您洗漱吧。” 萧婉恍惚地点点头，习惯性的任由两个宫女就地取材，前前后后折腾着。 墨瞳沉默不语，只悄悄地退出里屋，到屋外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萧婉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从里间走了出来。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如今这整个宫里剩下的人也屈指可数，从前天天在跟前晃悠的也是些见风使舵顶会说话的，凤仪宫失势，这些个叫得上名的能求新主子收留的就都走了，剩下这些被留下的，要不就是身份卑贱的，要不就是不那么会说话的。 “奴婢小花。” “奴婢小草。” 萧婉表情一滞，片刻后苦笑道：“名字不错，凤仪宫里如今已遍寻不到一朵花一株草，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倒是添了些喜气。” “奴婢该死。”两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颤抖地俯下身子。 萧婉坐到桌边，单手支起了脑袋，她漫不经心地拿起勺子拨了拨桌上摆放的早膳。 “起来吧，我如今这般田地你们俩还需要这般惧怕我？” “奴婢不敢。”小花和小草磕了个头，仍是不敢起身。 萧婉往嘴里送了一口粥，不自觉皱了下眉，她放下了勺子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吧。” 小花和小草伏在地上对视了一眼，匆匆应了声“是”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两个宫女走后，萧婉遏制不住愤怒地把桌上的碗碟一推站起来喊道：“墨瞳！墨瞳！” 站在门外的墨瞳听到萧婉在唤自己，一闪身走了进来。 “殿下。”他躬身行礼道。 “免礼。” 墨瞳感受到她的语气不好，于是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桌边的萧婉形貌相较于刚才规整了许多，只是额头上还有个青红色的伤口，脸颊左右也有些不一，看样子要想全好得等上一段时日。 “殿下唤我有何吩咐？” 萧婉眨了眨眼，正要开口，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往里间跑去。 墨瞳未得到命令，只好呆楞地先待在原地。 隔了个屏风，萧婉伸手往紫娟的额头探去，刚才只顾着自己的事竟还忘了屋里还有个病人，她想起刚才的事，突然间又有些懊恼，着急着把墨瞳叫进来，早知道把刚刚那两个宫女留下照顾紫娟了。 不过还好，紫娟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安稳地睡着，呼吸很平稳，饶是萧婉这样不懂医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关她算是挺过去了。 萧婉安心地笑了笑，从里间退了出来。 外面，墨瞳垂着眼站在屋子中央，动也不动的像是一尊石像。 萧婉心情好了许多，就连刚才司膳房苛待她饮食这件事她都觉得不那么气愤了。不过不怎么生气也不代表不生气，她背着手缓步走到墨瞳面前有些可怜地道：“墨瞳，我想吃莲子羹。” 墨瞳狭长的眉眼皱成了一团，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殿下想吃莲子羹由宫人向司膳房知会一声即可。” 萧婉背着的双手扭在了一起，嘴里嘟囔道：“司膳房那个姓陈的，我前些日子才给了他一些颜色瞧瞧，如今我成了这样，他开心都来不及，才不会给我做呢！” 墨瞳抬眼看看萧婉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萧婉裙摆下的双脚不安地相互之间踢了踢，把头往下埋了埋，她本来长得就比较小巧，这一低头，站在面前的墨瞳连她的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髻。 “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这”墨瞳对于这样的要求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他觉得这种事让他来做简直就是荒唐，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做。可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墨瞳”萧婉抬起脸望进了墨瞳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你连紫娟的药都能拿到手，就只一碗莲子羹应该难不倒你吧。” 那双眼澄澈透明，墨瞳甚至还从那里看到了些乞求。他略后退了一步，声音冷淡，“殿下，现在是白天” 萧婉的眼睛亮了亮，“那就是说，到了晚上就可以了？” 墨瞳脸部肌肉抖动了一下，在萧婉期待的眼神里慢慢吐出一句，“殿下先前才刚训斥过” “那你不是安然无恙嘛！”萧婉迅速打断了墨瞳的话，正色道，“你那么厉害，我就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都达不到吗？” 墨瞳阂了下眼，片刻才道：“殿下的命令，自当遵从。” “这才对嘛。”萧婉得偿所愿，露出了她这一天以来最舒心的一个笑，说着她重新做回到桌边端起了碗。 许久没有进食，其实萧婉早已饥肠辘辘，可是面对眼前的糙米粥她又实在难以下咽，现如今心情大好，碗里地糙米粥也变得异常可口起来。她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墨瞳逆着光站在屋里，整张脸埋进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看着桌边的萧婉摇头晃脑地吃着东西，此刻在她身上已悄然褪去身为公主的荣耀，更像一个寻常人家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好像得到一块糖，一件新衣服就能开心地蹦起来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呐，你答应过我，晚上要让我吃到莲子羹的。” 酉时还未过，萧婉便把小花和小草打发着去照顾紫娟。 墨瞳看了看寝殿外的天，还是夏季，所以天日要长些，这时候天上还泛着些灰白。自从经过这场大变故，萧婉对他说的话与其说是在下命令更像是在请求和商量。 “殿下，如今各宫刚用完晚膳，还未到宵禁。” “宵禁了司膳房还会有莲子羹吗？”萧婉在寝殿里愁得团团转，晚膳真是一言难尽，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早几天前陈典送来的那一碗就不该嫌弃还把它赏给了王顺这个阉人。如今吃不着，自己又出不去，她素来喜爱甜食，想这一口简直想得发狂。 “殿下若真的想吃，不如让小花或小草去知会一声还比较快些。”墨瞳神色淡然，沉声道。 “哼！”萧婉一排桌子坐下了，“本公主才不要低三下四去求那个姓陈的死阉人！” “那殿下可曾想过，即便我夜半潜入司膳房，拿出来的也不过只是些未成形的食材。” 萧婉眼里火苗瞬间被熄灭，她赌气一下子踢翻了面前的矮凳。被幽禁，母妃花园被毁还有赵芯兰临走前那嚣张得意的神色一下子全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委屈地背对着墨瞳坐下，鼻头一酸，暗自抹起了眼泪。 墨瞳自觉有些无奈，便只立在萧婉身后抿着唇一言不发。 半晌，萧婉缓缓地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她揉了揉眼睛道：“本公主吃不到莲子羹，她赵芯兰也别想好过。” 过了亥时，整个皇宫都寂静了下来，凤仪宫的墙头却赫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殿下，这里太危险，容易被训夜的侍卫发现。”墨瞳隐在黑暗里，因为压低了声音只好直接把身体凑到了萧婉身边，两人的身型挨得很近。 墨瞳带着强烈男性气息的鼻息熨烫着萧婉的脖子，她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却被墨瞳单手制住了。 “殿下莫要乱动。” 其实萧婉也只是好奇墨瞳的身手，所以等宫里宵禁之后她便搬了梯子爬上了墙头来看看。哪知道一上来就看到墨瞳还蹲在这里。 “我来看看就下去，你怎么不动手还在这里？” 墨瞳按住萧婉往后拉了一把，边上的突起的屋檐正好可以把两个人都挡住，只是这样一来，萧婉就好像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样。 萧婉的脸红了红，背后就是墨瞳坚实的胸膛，她反应过来立刻想要挣扎，却反被捂住了嘴动弹不得。 萧婉羞恼地瞪大了眼，张嘴就要往捂住自己的大手咬去。 “嘘。”墨瞳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轻叹了一声。 紧接着宫墙下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萧婉一下子僵住了，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寒。 半晌，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再无声响。墨瞳慢慢地放松桎梏着萧婉的力道。 “殿下还是赶紧回去。” 萧婉被刚刚的阵仗也着实吓得不轻，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这宫里的守卫如此严密，不间断有人外宫里各个角落巡视，刚才你怎么知道下面会有人经过？” “宫里的巡夜侍卫每隔一个时辰轮换一次，每一队人马经过巡视每个宫差不多也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墨瞳漆黑的眼眸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 萧婉疑惑地歪了歪头，盯着墨瞳的侧脸看了片刻道：“怎么你对宫里侍卫的部署情况这么熟悉？” 墨瞳的身体明显僵了僵，神色却未变，“只要细心观察就能知道。” 萧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当真一点都不简单，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是干嘛的。 “守卫刚过，殿下，请赶紧下去。” 萧婉努了努嘴，想想自己待在这里也的确没什么好处，于是顺着爬上来的梯子又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她刚伸出脚够到梯子，抬起头就看到墨瞳身形矫健的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萧婉张了张嘴，克制住想要惊呼鼓掌的冲动，继续慢慢地往下爬。 萧婉回到寝殿后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墨瞳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几枝莲蓬。 “殿下。” 萧婉制止住墨瞳想要行礼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了莲蓬。 她拿起莲蓬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感慨道：“还真是赵芯兰宫里的。” 墨瞳看着萧婉眉开眼笑的样子，只是沉默不语。 “哼！赵芯兰这个老女人，不是对自己的荷塘宝贝得很嘛！现在又如何？她费尽心血栽种的心头好还不是在我手里。” 萧婉握着手里的莲蓬仔细地从里面挖出一颗莲子，去了皮之后直接丢进了嘴里。 这莲子果然是经人细心看护的，入口清甜没有一点苦涩。 “为何只有这么点？”萧婉开怀之余伸出手指细细点了点，只有四株莲蓬。 “回殿下，采多了容易让人生疑。” “你说的也对。”萧婉捧着莲蓬自顾自剥着莲子，“一场雨损毁了荷塘那个姓赵的就能仗毙了看荷塘的司花匠，若是我摘光了她的莲子，她指不定要把她宫里的宫人都统统处死了。” 她嘴里嚼着莲子继续道：“本公主虽然觉得那帮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死不足惜，但若是死在她赵芯兰的手里就太冤了。” 墨瞳抬眼看向萧婉。她正面对着自己，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剥下来的莲子，前后晃动的脚下是一地的莲子皮。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个公主为何总想着跟我父皇的妃嫔过不去？” 墨瞳回过神来，答道：“不敢。” 萧婉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何不敢？” 也许是心情大好，所以萧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大概要算是南陵国第一位有自己的外府宫殿却仍赖在后妃寝宫不走的公主了。”她放下手里的莲蓬苦笑一声继续道，“我死守着这个凤仪宫只因为这是我母妃曾经的居所，母妃长得美可惜性子太冷淡，起初很得父皇的宠爱，日子久了便也渐渐失宠。尤其在赵皇贵妃进宫后，情况就愈发得坏了起来，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萧婉缓慢地说着，到最后眼神黯淡下来。 “可惜我是个没用的，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母妃住过的寝宫，被人给糟蹋了。” 萧婉的眼眶微湿，她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也不知道三哥哥现在怎么样，他应该已经知道我被软禁的事，但愿他不要在父皇面前为我求情才好。”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都不说话？” 墨瞳始终一言不发站在一侧，他闻言微动了一下唇，终究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唉，算了，你跟块烂木头似的，白费了这么好一副皮囊。”萧婉看得着急，看看刻漏时辰也实在不早了，于是她冲墨瞳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墨瞳有种如获大赦的感觉，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行礼道：“是，殿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软禁的日子似乎过得极慢，整个凤仪宫里也就寥寥几人，除去每日来送膳食的小太监之外再无人到访，送完东西后宫门又会被锁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萧婉待在高墙之内，心绪却由开始的暴躁不安变得安静沉寂起来。 又过去半个多月，紫娟的伤势几近痊愈，下了床之后也能一瘸一拐地走上几步。她的伤刚好没久，便坚持着到前殿伺候萧婉来了。 “紫娟，你该再去趟段时日，那几下板子伤了筋骨，要是落下病根可麻烦了。” 紫娟带着笑站在一侧打着扇子，“紫娟欠公主一条命，无以为报，身子既然已经大好又怎么还能要人照顾而不来照顾公主呢！” 萧婉抬眼望着天，这几日来天倒是不那么热了，于是她按住了紫娟摇着扇子的手道：“这种事，我让小花和小草做也是一样，更何况现在天也不热，打不打扇子都不怎么要紧。” “那怎么行！公主自小都是由奴婢服侍，别人来怕是公主要不习惯。” 萧婉皱起眉正要继续说，便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往这边来了，她不受控制地笑弯了眼，开心地唤道：“墨瞳！” “参见殿下。” “免礼免礼。”萧婉站起身拽了拽墨瞳的衣袖道，“墨瞳，我想吃莲子羹。” 墨瞳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半个多月以来，自从他不忍心看萧婉光剥莲子吃而下了一次厨后，她几乎天天缠着他要他下厨房做莲子羹。如今每每进到小厨房他都会忍不住思考，为什么当初要管这个闲事。 “公主想吃莲子羹吗？一会儿奴婢让小花和小草跟司膳房知会一声。”紫娟昏迷了近半个月，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她也并不是很清楚。对于萧婉和墨瞳，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从御花园回来之后罚跪的那个晌午。刚才萧婉拉着墨瞳的衣袖着实让她疑惑了一把。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比司膳房那个陈胖子更好的大厨。”萧婉冲紫娟摇摇头，说完又轻轻拽了一下墨瞳衣服的褶皱。 紫娟吃惊不小，看着墨瞳直瞪眼睛。 “殿下稍等。”墨瞳垂着眼，认命地往小厨房走去。 “哎，你等等！”萧婉绕过园子里的石桌快步跟了上去，“我也一起去。” 紫娟眨眨眼，呆立在原地，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远去的背影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她养伤的这段期间什么事都变得不一样了，连自己最熟悉的主子也好似改头换脸了。 小厨房里，墨瞳挽着袖子正专心地舀水洗着红枣，袖口下的手臂现出淡淡的青筋。萧婉边百无聊赖地在一边撕着菜叶子，边看着墨瞳的手发呆。 墨瞳的手手指很修长，每根手指的骨节都很突出，掌心的每个指节处大多不平滑，有许多的茧子。萧婉伸出自己的手比较了一下，真的完全不一样。 “墨瞳，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感觉你什么都会？” 墨瞳去着枣核的手微停顿了一下道：“照规矩，奴隶是没有过去的，殿下也不该问这个。” 萧婉随手扔掉了已经被撕成条的菜叶子轻哼了一声道：“你在我面前你啊我啊的时候怎么不自称奴隶，现在还在我面前摆什么奴隶架子？” 墨瞳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摆弄着红枣的手却没有停，萧婉只专心地看着他手的动作倒也注意不到其他。 “既然不想说就算了，想想你以前应该也是个穷苦人家的，不然怎么连做饭都会。”萧婉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找到了一根豆芽菜放在手里玩了起来。 墨瞳收敛了一下心神，把去了核的红枣放进一边准备好的碗里，开口道：“殿下明鉴。” “我果然猜对了吧！”萧婉用手里的豆芽菜甩了甩墨瞳的胳膊，结果手没抓住，豆芽菜一下子被甩得老远，连影子都找不见了。 墨瞳动作迅速地往锅里加着水和处理过的莲子，片刻后说道：“殿下还是去外面等吧，这里烟大容易呛着。” 萧婉看厨房里也的确没什么好玩的便点头应允，临出门之前她瞄了一眼灶台边上的莲蓬说道：“墨瞳，莲子快没了。” 墨瞳默然地朝边上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入秋了，不是荷花再开的时节。” 萧婉难掩眼里的失望“哦”了一声，转身从厨房走了出来。 厨房内，墨瞳搭在灶沿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他神情黯然，眸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闭上眼睛，半晌后复又睁开。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带着雪白的莲子上下翻滚着，墨瞳伸手想要把边上碗里的红枣放下去。一低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放着红枣的碗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并且被捏得碎成了两半。碎掉的部分早已割伤了他的手掌，鲜红的血流进碗里，把一整晚的红枣都浸透了。 他暗自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里的碗一脸阴霾，随后连碗带红枣一起丢进了底下燃着的灶火里。 一柱香的功夫，墨瞳神色如常地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莲子羹往来时的地方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日子渐渐过得模糊起来，慢慢的天气转凉，连一片荒芜的庭院里刚冒头的一些杂草也变黄了。 这天，萧婉正百无聊赖地在书房练字，小花和小草在一边研磨侍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公主！公主！” 紫娟飞奔着进屋，往屋里带进了一丝屋外的凉意。萧婉被冷风一吹，一个激灵下错了一笔，她盯着桌上的宣纸静默地看了半晌，把笔搁到了一边。 “什么事这么慌张？” 紫娟忙不迭地顺着气道：“禀公主，香兰殿里的一个小宫女有喜了。” 萧婉愣了愣，问道：“哪儿来的消息？” 紫娟的气喘顺了，平静了一下回道：“今日奴婢与往咱们宫里送吃食的两位小太监闲聊了几句，从他们口中得知的。现在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皇宫也怕是只有咱们这儿还不知情了。” 萧婉心情有些复杂，片刻后道：“那这孩子” “是皇上的。” 萧婉闻言嘲讽地一笑，“真是有福气，本公主竟然还能再添个血亲，就是不知道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萧桓常年来痴迷道法术士，经常寻访民间通晓此类术法之人进宫练丹炼药，以求长生之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服用太多药物亏了身子，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后宫佳丽无数，到了如今萧桓膝下也就只有三子一女，萧婉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大皇子二皇子为已故皇后所生，而萧婉和三皇子则为已故淑妃所生。除此之外入宫的其余妃嫔竟无有所出。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再为皇室添一血脉，怎么能不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这事儿是如何被宣扬开的？”萧婉命了小花和小草下去准备午膳，继续问道。按照赵芯兰的性子，她宫里的宫女出了这事儿她该第一个知道，知道了肯定暗地里就处置掉了，还怎么会把这事儿放出风声来还弄得人尽皆知了。 紫娟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与那两个小太监的谈话后说道：“据说是那个宫女在为皇上奉茶时晕倒了，当时请了司药房的人过来瞧了瞧，就发现怀了身孕一月有余，兰妃娘娘当场大怒怀疑是与宫中的那个侍卫暗通款曲，结果皇上出来保了那个宫女，这才知道原来两月前皇上就暗地偶尔招幸这个宫女，哪知无心插柳，如今都封作了良人。也可算是母凭子贵，一朝飞上枝头了。” 萧婉听完，心情有些难以言喻地复杂，“都给了位份了？那赵芯兰岂不气得跳脚？” “听说兰妃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过皇上为了安抚，晋了兰妃的位份，现在该称呼兰贵妃了。” “别人生孩子，她还能捞着点好处，也算是不错了。”萧婉自顾着斟了杯茶水，倒进了嘴里。 入夜，萧婉命小花和小草在凤仪宫各处点上了宫灯。自从被软禁，凤仪宫已经许久没有在夜色里如此亮堂。 萧婉站在寝殿外，失神地看着仍旧空空荡荡的园子。白天不觉得如何，只觉得空旷了点儿，可到了晚上，尤其是今夜，在几十盏宫灯的照亮下，长满了杂草的园子看着极为萧条。萧婉觉得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墨瞳，我也许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萧婉悠悠地开口，声音回荡在整个园子里。 墨瞳站在身后，仍旧是一身黑衣，感觉都要与整个黑夜融为一体，他沉默片刻道：“恭喜殿下。”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吐了出来，“何喜之有？是不是喜事还不能太早下论断。” “殿下何出此言？” “怎么今天还会问我问题了？”萧婉笑了笑，转过身眼睛亮亮地看着墨瞳，“你不是对什么事都好奇的人。” 墨瞳垂下眼，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狭长的眸子，让人看不真切他眼里隐藏的东西。 萧婉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她近来连发脾气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尤其是在面对墨瞳的时候，心情出奇的平静。她兀自开口：“你还不知道吧，赵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宫女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母家在背后撑腰，光凭这肚子里的一块肉可走不了多远。” 墨瞳安静地站着听着，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抬了下眼。 萧婉捕捉到了他眼里淡淡的困惑道：“我知道这些你觉得很奇怪吗？” 墨瞳挺拔的站姿微动了动，他的确很好奇，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女孩，正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为何对宫里的这些尔虞我诈明白的这么多。自从进了这凤仪宫，眼前的这位四公主仿佛正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他原本固有的想法， “看得多了，自然也就都明白了。”萧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曾经也的确什么都不懂，可自从母妃薨逝，她又执意留居凤仪宫之后，日里夜里看到的都是这些后妃之间的事，就算再怎么涉世未深也该明白一些了。 “殿下明鉴。”墨瞳听罢动了动嘴唇，开口道，寥寥几字，惜字如金得很。 萧婉看着墨瞳的脸，摇头叹息，“你还真是个木头疙瘩。不过好奇怪，我倒是特别喜欢同你待在一处。” 墨瞳愣了一下，抬头正好对上萧婉笑意盈盈的眼，那样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他不知所措。 “公主！公主！奴婢铺好了被褥，如今天凉了，夜里风大进屋里就寝吧。” 墨瞳正不知该如何回话，寝殿里紫娟走了出来。 萧婉收回了看着墨瞳的眼轻点了一下头后道：“墨瞳，时候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墨瞳垂下眼，暗自舒了口气道了声“是”便转身走了。 紫娟皱着眉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墨瞳离去的时候比往常都要匆忙些。片刻之后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紫娟，这些宫灯就点着吧，今夜不要熄灭了它们。”萧婉入了寝殿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近来天的确凉起来了，入夜后都有了些许带着寒意的湿气。她转头看了看散发着暖色光亮的宫灯，吩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半月后，许久未有人踏足的凤仪宫，王顺带来了萧桓的旨意。宫内寥寥无几的人跪在前殿接了旨。 “公主殿下，这两天您就好好准备准备，老奴先行告退了。” 萧婉起身手里握着明黄的圣旨冲王顺点了点头道：“大监慢走。” 王顺道了声“不敢”便退出了凤仪宫。 王顺走后，萧婉把圣旨打开仔仔细细又瞧了瞧，的确是白纸黑字，上面还有皇帝的玺印。 紫娟在一边笑弯了眼道：“公主，看来皇上还是没有忘了您的，这次的秋猎还想着带上您呢！” “是啊是啊，看来要不了多久，公主殿下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了！”小花和小草在一旁附和着，也同样高兴得很。 萧婉只愣愣地出神，手里的圣旨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若是放在以前她该好好庆贺一番，可她却忽然提不起一点儿兴趣。已有整整三年，自母妃故去后，已有整整三年她再未能有机会跟随萧桓出宫了。怎么如今她以待罪之身被软禁凤仪宫却无端生出这样的机会能随驾？怎么想这事都处处透着些古怪。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萧婉漠然道。 紫娟和小花小草还在兴奋地商议着秋猎要带的一些物什，却猛然被萧婉的话打断了。 紫娟抬头，发现萧婉的神情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她担忧地唤了一声：“公主” 萧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道：“紫娟，你跟小花小草都下去收拾去吧，自己也带上些衣物。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儿，墨瞳也下去准备一下吧。” 小花和小草应了声“是”便退下了。倒是紫娟和墨瞳还待在原地没有动。 紫娟上前几步，道：“公主想休息，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 萧婉摆摆手，“不用，你下去做事吧，无需担忧我。” 紫娟见萧婉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无奈地福了福身，退下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墨瞳见紫娟离开后，开口问道。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萧婉的神色有异，面色中似乎透露着深深的担忧。 萧婉回头见墨瞳还没有走，思索了半晌道：“墨瞳，你功夫好，一会儿帮我去探听一下这次的秋猎，那位新晋封的良人在不在随行的嫔妃里。” “殿下害怕她会有什么不测？”墨瞳抬眼，问道。 萧婉的眉深深地蹙了起来，她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有一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有些忧心。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总之你先去探听一下，晚点把你知道的消息来告诉我。” 入夜，萧婉在寝殿内来回踱步，她抬眼看看刻漏，这才刚过戌时，可她却总觉得墨瞳出去都好一会儿功夫了。 “公主，您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奴婢为您砌了杯茶。”紫鹃见萧婉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道。 萧婉烦躁地接过茶杯，递到嘴边后终是又匆匆放下了，她对紫娟道：“紫娟，你不用在这儿伺候我，你去外面守着看看，看墨瞳回来了没有。” 紫娟重新端起被放到桌上的茶杯，搁到了萧婉的手里，这段日子以来，她感觉的到，公主似乎对墨瞳的依赖越来越强，墨瞳是个有本事的，处处能为公主分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依赖对公主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公主少安毋躁，先喝杯茶，奴婢这就去外面看看。” 萧婉胡乱把手里的茶水灌进了自己的喉咙，催促道：“水我已经喝了，你赶紧现在出去看看。” 紫娟离开没多久，就和墨瞳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墨瞳一袭黑衣上带了些秋夜里屋外的寒气，连带着他上挑的眉眼中都晕染了一股森冷之气。 “正如殿下所料，新晋的良人的确在这次麓山秋猎的随驾妃嫔中。” 萧婉得到了答案，一下子脱力一般坐到了凳子上，“父皇真是老糊涂了，怀着子嗣的怎么还带着去狩猎场！这事是不是赵芯兰在背后捣鬼？” 墨瞳神色淡然微摇了摇头，“听闻前几日朝堂之上皇上召见了钦天监。” “钦天监？”萧婉皱眉，“这事跟钦天监又如何能牵扯上关系？” “近日毓秀殿外执夜的太监谈起，像是钦天监观测天象认定近日来贪狼星将现，对帝星会有所冲撞。而钦天监对此给出的化解之法，乃是让所有皇家子嗣于此次秋猎出宫之际随侍左右，以皇嗣的血脉抵御贪狼星才能够保帝星光华不灭。” “呵，原来如此”萧婉笑着闭起了眼，自被软禁以来，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失望，慢慢地如今已经演变成了绝望，她以为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至少会伤心流泪，可是她只感到一阵心寒，除此之外竟再无其他。 “公主”紫娟在一边看着萧婉，犹豫着开口唤了一声。 萧婉摇摇头，睁开眼苦笑道：“如此荒唐，父皇还真是惜命得很。” 她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问道：“此次随驾的妃嫔除去这位新晋的良人外，还有哪些？” “回殿下，似是还有兰贵妃和茹昭仪。” “茹昭仪？”萧婉在自己的脑子里搜寻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好像并没有什么印象，后宫嫔妃众多，除开几个势力雄厚或姿色尤其出众的，还真没有几人能够让萧婉记得。这个茹昭仪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和赵芯兰一起伴驾出游？ 事情变得有些让萧婉看不懂了，如今这皇宫里除了赵芯兰意外得宠的妃嫔她几乎都见过，还都打过照面，为何此次这些人的名字一个都没有出现在麓山秋猎的名单里？ 萧婉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不详的预感竟是愈演愈烈。她说不上为什么，许是此次出宫太过突然，总觉得这次的秋猎不会平静地结束，总要发生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三天后，萧婉带着些忐忑踏出了凤仪宫的宫门，许久未曾出来，她竟觉得外面秋日里暗淡的阳光都变得有些刺眼起来。 “恭迎四公主殿下。” 萧婉眯起眼，看到一丈远的距离，王顺恭敬地站在步辇边上。 “大监免礼。”萧婉在心里嗤笑，看来父皇对此次麓山秋猎真是重视得很，都派了边上最得宠的大太监来了。 王顺躬着身子向前几步，陪着笑把萧婉往步辇上引了引道：“这是皇上特别为四公主安排的，请公主殿下上辇。” 萧婉轻笑一声道：“父皇费心，本公主到时该好好到父皇跟前叩头拜谢。” “四公主言重，您与皇上乃是至亲，皇上可是您的父亲。” 萧婉在紫娟的搀扶下上了步辇，侧身嘲讽地笑了笑，“幸得大监提醒，本公主才想起这档子事，我是公主，与自己的父亲之间是不该如此生分才是。” 王顺在萧桓身边侍奉多年，不说别的，揣摩人心，观人颜色最为拿手，他听得出萧婉话里的意思，便不动声色地打起了太极，“四公主哪儿的话，皇上若是知晓公主您的心意，定能感受到至亲间血浓于水的亲厚之情。” “呵，大监当真是会说话。”萧婉皮笑肉不笑地坐直了身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王顺立在步辇边，笑道：“四公主谬赞。”说完便吩咐几个抬步辇的小太监动身去往承乾宫。 一路再无话，直到步辇到达承乾宫宫门。 萧婉抬眼望去，因着所有的皇子公主此次都要出行，随行的侍卫似是增加了许多，密密麻麻阵仗颇大。 “儿臣叩见父皇，愿父皇圣体康健，福寿延绵。”萧婉拖着冗长的裙摆，在萧桓面前下跪磕头。 萧桓轻点了点头，“免礼平身吧。” 萧桓话音刚落，就有宫女上前把萧婉扶了起来。太长时间没有梳复杂的发髻也许久没有佩戴繁杂的头饰，萧婉只觉得起身时头重脚轻，幸得左右有宫女搀扶才不至于失仪。 “皇儿似是清减了不少，但瞧着性子倒是沉稳了些。” 萧婉低着头没有抬眼，她看不到萧桓此刻脸上的神情，也并不想去看。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于凤仪宫日夜反思己过，不敢有丝毫怠慢。” 萧桓满意地笑了笑点点头道：“皇儿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也不枉朕借此次秋猎的机会想着你也在宫里闷得慌，就带你们兄妹几个一起出来聚一聚。” 萧婉苦笑，如若不是前几日让墨瞳出去探查过，恐怕她此刻真会因为这番话而感激涕淋吧。凤仪宫的灾难足以让她得到教训，她此刻只能不动声色，继续低垂着眉眼道：“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儿臣谢过父皇。” 萧桓似是不愿再多费口舌，便打发了萧婉上到后面的车辇。 萧婉行礼告退时才抬起头看了看，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萧桓身边的两个女人。两个都没见过，其中一个长得极是美艳，绝对是可以让人过目不忘的姿色，眉宇间还透着些什么萧婉说不出，只是让人移不开眼，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过去。而另一个则稍稍逊色了些，不过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只是身型不及另一个女子那样曼妙，小腹有些微的突起。萧婉眼神望过去的时候，她正好也抬着眼看过来，目光相撞的那一刹，她竟笑了笑，目光很柔和，让萧婉的心头一震。 行车没一会儿，车辇停了一下，车上的帘子便被掀开了。 “三哥哥！”萧婉原本倚靠在软垫上假寐，感觉到了动静睁开了眼，一见来人，便惊喜地唤了一声，差点儿把车辇里矮桌上摆放的果盘都给碰翻了。 “奴婢见过三皇子殿下。”紫娟也替自家主子感到高兴，匆匆行了个礼之后便退到了帘外，过了一会儿车辇又动了起来。 萧湛温和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上前坐到了萧婉的身边。 “你啊！刚才在父皇面前表现得这么好，结果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萧婉多日未见萧湛，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三哥哥哪儿的话，婉婉向来最是细心，如何会冒失！” 萧湛摇摇头，但笑容更深，“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哥哥说不过你。” 萧婉笑着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萧湛，半晌道：“三哥哥，婉婉真的很想你。” 萧湛闻言叹息一声，道：“是三哥哥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 萧婉摇摇头，把手从萧湛的胳膊里抽出来坐直了身体，“三哥哥没有半点对不起婉婉，是我自己太莽撞，在父皇面前不知轻重。” 萧湛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萧婉的头，“你还小，难免沉不住气，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里没有提点你的缘故。” 萧婉见萧湛的眸光里闪过自责，连忙摆摆手道：“哎呀，三哥哥，婉婉在凤仪宫吃好喝好的，你不用担心。” “你啊你”萧湛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蜜橘，剥了皮把一瓣橘子肉递到了萧婉嘴边，萧婉看也没看，张嘴就吃了。 萧湛看着萧婉鼓鼓囊囊的双颊却衬得下巴更为尖瘦，他忍不住道：“哥哥瞧着你像是消瘦了许多，听说凤仪宫的吃穿用度还有宫人的数量均消减了一半还多，如今看你这幅形貌，又怎么能叫我放心得下？” “哎呀没事，咱们南陵女子向来不是以纤瘦为美嘛。”凤仪宫的膳食的确大不如前，萧婉好一段时间无法适应，好几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这样来说，没有消瘦才是奇怪的。 萧湛沉默着把剩下的蜜橘送进萧婉嘴里，又待了片刻后便起身要走。 “三哥哥去哪？为何不陪婉婉再多待一会儿？”萧婉见他要走，便也作势要起身挽留。 萧湛一把把萧婉按回到原位，微笑道：“你三哥哥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可跟你个小姑娘似的躲在马车里！” 萧婉撇撇嘴，堵着气“哦”了一声。 看萧婉的样子，萧湛有些哭笑不得，“你瞧瞧你！嘴都能挂油壶了！等到明年开春可就是个大姑娘了，可别总耍小孩子脾气了。” 萧婉不满地把头转向一边，“三皇子殿下教训的是，臣妹自当遵命！” “好了，不逗你了，三哥哥跟你说个正经事。”萧湛要打算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婉婉，此次秋猎之后，我会看着时机求父皇解除对你的软禁。不管成功与否，你若还在宫里，切记不要再去招惹兰贵妃，三哥哥在外不能及时帮到你，及时有心想帮对此也实在力不从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萧婉听到有关赵芯兰的话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僵硬。不管赵芯兰到底有几斤几两有多少手段，单凭她有萧桓宠爱这一点，萧婉就斗不过她，倘若萧桓的心能向着自己一点，哪怕是一点，也不至于会有凤仪宫那一日的灾祸。 萧湛看萧婉脸色不佳，也知道她不愿意听到这些话，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要照顾自己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行进中的车辇停了下来，没一会儿紫娟便进来了，她一进来便发现萧婉的神色有些不对便问担心地道：“公主，您怎么了？” 萧婉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莫不是累了？奴婢刚才跟外头赶车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这趟秋猎路途有些远，怕是要耗费两日的车程，公主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闭着眼轻点了下头，记忆里，离皇城半日车程处便有一处皇家围猎场，此次千里迢迢跑去麓山，萧婉其实很是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舍近求远。从马车颠簸的程度就能知道去麓山围猎场的路并不好走，更何况随行的还有三位嫔妃，其中一个还身怀六甲。 萧婉思及此猛然睁开了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出发前在承乾宫前的情景，她慌忙开口问道：“紫娟，来时你可曾见到兰贵妃？” 紫娟被突然睁眼的萧婉吓了一跳，正要替她盖上毯子的手停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道：“回公主，奴婢不曾见过兰贵妃娘娘。” “怎么会？”萧婉喃喃自语，侧身掀起了马车边上的帘子。 “墨瞳！”萧婉唤了一声。 不消片刻，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控着马靠近了萧婉乘坐的车辇。 “殿下。”墨瞳微弯了下腰，萧婉从掀开的车涟处望出去，正好能看到他挺直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下颚。 奴隶本没有资格随行，只是萧婉身边的人实在不多，一时也抽调不开人，此行便破例给了墨瞳贴身侍卫的身份，跟随并保护萧婉。 “你去查一查，赵芯兰是不是没有来。”萧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并且注意到这里，压低声音道。 车队行进到驿站之时停靠了下来，萧婉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新晋位的良人，她面色有些泛白，额头更是冒着些虚汗。 见萧婉远远地在看自己，她有些艰难地让宫女搀扶着走了过来。 “奴婢沈惠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对赵芯兰宫里的人一概都不怎么待见，因此对曾经赵芯兰身边的这个小宫女也没什么印象。 “既做了父皇的妃嫔，就不该再以奴婢自称，往后见了我也无需行此大礼。”萧婉说着，示意紫娟上前把正要下跪的沈惠扶了起来。 沈惠冲紫娟点头道了声谢之后便接过了一边宫女递过来的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惠良人身子是否不适？”萧婉对这个沈惠颇有些好感，见她有些难受的样子便问道。 沈惠笑得很温柔，抬手抚摸了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多谢公主关心，臣妾并无大碍，只是路上有些颠簸，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很。” 沈惠说话的时候神情里透着慈爱，这样的神色萧婉已许久不曾见过了，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道：“这样的长途跋涉真是难为你了。” 沈惠浅笑着摇摇头，萧婉又四下看了看，发现沈惠身边只跟着一个服侍的宫女。 “怎么身边只有一人？父皇没有多派些人跟着服侍你吗？” 沈惠眼神有些闪烁，“自然是有的，只是臣妾习惯了清净，便不要他们总跟着我了。” “哪是不想让他们跟着！那些个带来的宫女太监还不是都被茹昭仪娘娘唤走了！” “清儿多嘴！”沈惠呵斥了一声又继续冲萧婉笑道，“清儿不懂事，说的话请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沈惠是从赵芯兰的宫里出来的，对眼前这位曾经嚣张惯了的四公主殿下也是有所了解的，就怕宫女多说几句，倒时又要惹出一堆的麻烦。她强笑着，匆匆道了别就离开了。 萧婉没有挽留，适才那个叫清儿的宫女一番话下来她已明白了个大概，那个狐媚似的茹昭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婉要踏进驿馆的时候，正好听到驿馆一侧有两个人在谈话。那两个声音，她只觉得耳熟，便留了个心眼往边上站了站，想听得更清楚些。 “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净听信一帮术士之言，好好的来什么麓山，还带着个有了身孕的嫔妃，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何时能到！” 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边上传来，萧婉皱眉，这个声音听着像是大皇子萧政。 果不其然，片刻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大皇兄切不可妄言，钦天监观测天象，最能卜测吉凶” 话还未说完，萧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妄言？二皇弟未免杞人忧天，如今南陵可谓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你瞧瞧父皇，出行还带着美人，现在八成正快活着呢！” “大皇兄你”二皇子萧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婉立于原地，片刻后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理了理衣衫，神色尽量表现得自然些，像是刚从外边过来一样。 “哟，这不是四皇妹吗？”走在前面的萧政先一步看到了萧婉，出声道。 萧婉脸上挂着笑，微福了福身，“臣妹见过大皇兄，二皇兄。” 萧政也笑了一下，剑眉下的双眸探究性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婉，片刻后道：“许久不见，四皇妹倒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到底是皇宫里的风水养人。” 萧婉被这个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但又走不了，只好勉强地开口道：“大皇兄谬赞。” 萧政见萧婉微向后退了一下的身子，大笑着移开了目光，进到驿馆里去了。 萧婉无言，她觉得自己这个大皇兄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萧政走后，萧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却见萧翊还没有没有走。 萧翊和萧政虽说是同母所出，但性格却相去甚远，比起萧政，萧婉对萧翊的印象实在要好太多。 没有了萧政在时的低气压，萧婉的语调变得也有些轻快起来，她上前一步唤道：“二皇兄。” 萧翊轻点了一下头，微笑道：“四皇妹近日可好？怎么三皇弟没有陪着你？平日里你们俩可是最要好的，总是形影不离。” 萧翊在某些方面给萧婉的感觉和萧湛很像，两人都是温和沉静的，因此萧婉对他也不自觉地亲近了几分。 “二皇兄也会取笑我了？我都已经长大了，哪能总要三哥哥陪？” 萧翊笑着摇了摇头，“未至及笄，可不还是个小丫头吗？好了，长途远行，舟车劳顿，在驿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点点头，目送着萧翊离开了。 皇子和公主在驿馆内二楼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而另一些随行的侍卫和负责杂事的太监宫女则待在驿馆楼下。 萧婉在房内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隔着墙壁断断续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那声音魅惑入骨，听得人面红耳赤。 “公主，不然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紫娟见萧婉阴沉着一张脸，忍不住上前道。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想也不用想，这股子娇媚声音的来源是谁。 “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紫娟闻言立刻红了脸。 “墨瞳去哪儿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萧婉烦躁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道。 紫娟红着脸道：“公主您没有传唤他，他如今是以您侍卫的身份随行保护您的，但毕竟是男子，未经传唤时只能是待在屋外。” “不早说！”萧婉嘟囔了一声，“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他叫过来！” 紫娟领命打开了房门出去了，房门被打开的那一霎那，原本隐隐约约的调笑声徒然增大，萧婉皱起眉，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掷到了墙上。杯子应声而碎，不过好在只是个紫砂杯，声响并不算大。 半晌之后，房门被推开。 “殿下。” 萧婉正低头生着闷气，听到这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立刻抬起了头，入眼是墨瞳颀长的身影，她不免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墨瞳低垂着眼，原本在楼下上头的声响听得只是隐隐约约，如今上了楼，加上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要比常人更好些，那些隐约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恕罪。” 萧婉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让你去探听的事怎么样了？” “正如殿下所见，此次兰贵妃的确没有同行。” “怎么会！”萧婉皱眉，“难不成那日你探听到的消息有误，赵芯兰本就不在这次秋猎随行嫔妃的名单里？” 墨瞳摇摇头道：“兰贵妃本在出行名单中，至于为何没有出现，据说是兰贵妃在出行前一天感染了风寒，因此卧床不起。” “感染风寒？”萧婉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怎么可能？凡是皇帝出行，嫔妃们哪个不是挤破了脑袋想着为自己在伴驾的行列中争取个一席之地，以彰显自己的圣宠。如何赵芯兰此次会这般不当心，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上了风寒？更何况父皇这么宠爱赵芯兰，随行没有她相伴怎么会习惯？ “对了！茹昭仪！”萧婉思及此，立刻想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绝色佳人。 “紫娟。”萧婉唤了一声，继续道，“你找机会去和那位茹昭仪的宫女聊一聊，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紫娟福身道了声“是。” 萧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想起了适才下了马车时见到的沈惠，那张苍白无力的脸让她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墨瞳，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着点惠良人，一旦发现什么异样立刻来告诉我。” 墨瞳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停止了。半晌后，外面传来木门被打开的“吱吖”一声响。 萧婉抬眼，片刻后就听得王顺尖细的声音传来。 “圣上起驾！” 这一声高亢嘹亮，足以让整个驿馆的人都能听到。 萧婉不敢有片刻怠慢，打开门正要出去，身后墨瞳却忽然开口了。 “有件事想来殿下有必要知晓。” “什么？”萧婉身形一滞回头。 墨瞳的眸光平静如水，神情却冷漠异常，他缓缓地开口，“此次秋猎的侍卫统领乃是现任皇城禁军统帅，也就是兰贵妃的同族宗亲，赵明川。” “公主！奴婢给您找个软垫垫上吧！” 萧婉眉头紧锁，重新启程后这路上颠簸异常，几次三番竟连坐也坐不住。 “紫娟你去外边问问，这车究竟是怎么在赶的？”萧婉拿过软垫垫在了身后，感觉好了一点，便吩咐紫娟道。 紫娟应声掀开了帘子，片刻后合上帘子答道：“回禀公主，外边赶车的小太监说，这是皇上下的令，距离下一个驿馆还有大半日的路程，若是不快马加鞭，怕是夜里要餐风露宿。” “荒唐！”萧婉一拍桌子，“自个儿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餐风露宿，在上一个驿馆耽搁这么长时间，现如今倒来赶时间了！” 紫娟闻言一慌，连忙摆手道：“公主您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听去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萧婉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许激动，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你也不要总在这马车里四处乱动，好好坐着免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伤了。” 紫娟笑了笑道：“公主放心，奴婢皮实得很，不会弄伤的。” 萧婉叹息着摇摇头，不由想起了前边几辆马车里的沈惠。一直这样颠簸下去，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够吃得消。这一路上如此幸苦，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炼狱火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天色渐暗，萧婉坐在车里颠簸了小半日也渐渐习惯，想着左右也无事，便索性闭上了眼睛休息。 才闭上眼一会儿功夫，行进中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伴随着马的嘶鸣声，萧婉感觉马车突然猛烈震了一下，她有些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 脑袋硬生生磕到了面前的矮桌上，萧婉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公主！公主！您有没有哪里摔伤了？”紫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了，摔得东倒西歪，混乱间也不知道腰眼处磕到了那里，但她顾不得疼痛立刻把萧婉扶了起来。 萧婉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刚才那一撞，边上的流苏步摇挂到了前额，她轻轻拨了一下，有几缕碎发被流苏勾了出来。 萧婉气急，一怒之下把插在发间的发钗胡乱取了下来，今晨特意梳好的发髻一下子全散了。 “殿下可有大碍？” 隔着马车的薄木板，墨瞳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紫娟还来不及阻止，萧婉便抬手把边上的帘子掀开了。 墨瞳已经下了马，但是他身形高大，即使站在那里也无需抬头就看到了萧婉从马车侧边开的窗子里探出的脑袋。 “殿下？”萧婉的样子让墨瞳微微有些错愕，此时天色已暗，月光下一头披散的黑发倒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一双眼灿若星辰。 墨瞳神色闪烁，迅速低垂了眉眼。 还没等萧婉开口，赶车的小太监已经小跑着过来了，见了她立刻下跪伏下了身。 “奴才该死，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瑟瑟发抖，萧婉的眼神扫过去，这样的情景既熟悉又陌生。 她终是呼出一口气，没有选择把气撒在这个无辜的小太监身上。 “你起来吧。”萧婉开口道。 小太监闻言千恩万谢地起了身。 “本公主问你，刚才那是怎么了？” 小太监低着头，细声细气道：“奴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只是前头的车马突然都停了下来，奴才一时反应不及，这才让公主您受到了惊吓。” “前面的车马都停下了？”萧婉探出头去，眉头深锁，刚才一直也没注意，前方竟然有些人声嘈杂。 萧婉披散着头发不便出去，只好吩咐道：“墨瞳，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何事。” 从刚才墨瞳就注意到了前面有些不对劲，他闻言点了点头道了声“是”便离开前去查看了。 萧婉见小太监仍旧战战兢兢地待在原地，于是开口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去你原来的地方待着吧。”说着便放下了帘子。 等萧婉把帘子放下，紫娟已经拿出了铜镜和檀木梳。 见萧婉转过头，紫娟有些嗔怪地拿起梳子梳起了萧婉散落的一头长发。 “公主您刚才可算是失礼了。” 萧婉任由紫娟为自己梳着发，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公主您难道不知，女子是不可轻易在男子面前散发的，更何况您还贵为公主，那就更加不可了！” 萧婉漫不经心地拿起自己刚才取下来的流苏步摇，放在手里把玩着。 “为何不可？” 紫娟为萧婉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轻轻地往发间插上了一支白玉簪。 “公主不知咱们南陵女子只可在自己夫君面前散发吗？” “夫君！”萧婉惊了一下，手一松流苏步摇便重新跌落到了矮桌上。母妃在世时也未曾将这些女儿家的事告之于她，母妃薨逝之后的确也有教习宫女前来侍奉过，只不过那时萧婉很不服管教，因此有没有这档子事她也实在记不得了。 紫娟对着铜镜仔细整理着萧婉的鬓发，见萧婉吃惊的样子笑道：“如今公主知晓了，那下次可万不能再在男子面前散发了。” 萧婉一瞬间红了脸微点了点头。她抬眼看了看铜镜，新的发髻看着清新淡雅，就是和自己一身的桃红绣金宫装显得格格不入了些。她径自脱下了繁复的外装，命紫娟找出了一件素色的外衣重新穿上了。 马车外嘈杂的人声渐渐没有了，萧婉坐在车里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想着还是自己出去看看。 “殿下。” 萧婉正要起身，马车外墨瞳已经回来了。她想起刚才紫娟为她梳发时说的话，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进来说吧。” 墨瞳的脚步声极轻，萧婉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人就已经进来了。 “坐吧。”萧婉示意墨瞳在矮桌的对面坐下。 车里的穹顶太低，墨瞳身形高大，站着实在有些吃力。他闻言点了点头，便盘腿坐下了。 “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惠良人经受不住路途颠簸，动了些胎气。” 萧婉一惊，虽然这也算是意料中的事，但还是不免有些慌乱，她赶忙问道：“那现在如何了？” 墨瞳的声音很平静，几乎听不出一丝起伏，“殿下放心，随行的司药房大监看过了，已无大碍，只是接下来不能再这样快马加鞭地赶路了。” 萧婉略放了些心，转念一想又皱眉问道：“那父皇呢？父皇对此事如何看待？” 墨瞳抬起眼，萧婉对上他的眸光一愣，不知为何，她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悲悯和伤怀，只是那样的神色消失得太快，快到萧婉都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看错了。 “皇上只过去看了看，知道无事之后便回了自己的车辇。” 萧婉神色骤然暗淡，“那茹昭仪呢？可曾有见她？” 墨瞳摇头，“不曾。” “你可知她在哪里？” 墨瞳有些微犹豫，开口道：“此次随行的嫔妃只有两位，本该共乘，只是离开上个驿馆之后，茹昭仪便进了皇上的车辇。” “呵”萧婉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觉得可笑，她低声轻喃，“果然父皇还是这样” “公主殿下，要启程了。”帘外小太监适时朝车里轻唤了一声。 萧婉回过神，冲墨瞳摆摆手道：“幸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马车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紫娟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着，这会儿忍不住轻声问道：“公主，奴婢不懂，皇上当初如此重视惠良人肚子里的子嗣，为何如今倒显得不那么在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在意？重视？”萧婉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般低头笑了起来。倒是让紫娟感到有些莫名。 片刻后萧婉止住了笑，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落寞，她低声道：“曾经我也这么认为，我们是他的子女，是他的骨肉血亲，他如何能不重视！可如今看来倒真是像极了我十余年来的痴人说梦。” “公主”紫娟看着萧婉的样子一脸的担忧。 萧婉侧身倚在软垫上，“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而肆意伤害他人，说到底自母妃死后我也曾经这样。实在也没什么立场去责怪任何人。或许在父皇心中我们这些人都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什罢了，感到新鲜时逗弄着玩玩，一旦遇到更好的了便毫不犹豫地舍弃我们去追寻了那个更好的。惠良人是，那茹昭仪又何尝不是？” 萧婉笑着摇摇头，“你说在意，在父皇心里或许是有点在意的，只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自己，这些事我也是近期被关在凤仪宫里实在没事做慢慢才想明白的，否则你认为为何父皇会专心于求问仙道，以求长生？” 说着她合上了双眼，低喃道：“我的父亲真是个自私到可怕的人呐” 由于惠良人身体实在吃不消之前行进的速度，到达驿馆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 麓山的围猎场，乃是南陵开国太祖皇帝所设，曾一度热闹非凡。只是麓山距皇城实在相去甚远，加之曾经遭遇大山洪，一路上路面损毁严重，自萧桓继位至今每一年的围猎，都没有再来过此处。此次决定到麓山狩猎也十分仓促，因此不止路途辛苦，中途也只能宿于驿馆，连个像样的行宫都没有。 “公主，奴婢扶您下车。” 马车停在驿馆外，紫娟把踏脚放好，朝已经探出身子来的萧婉伸出了手。 天已经全黑了，萧婉借着驿馆里的烛光扶着紫娟的手臂小心地迈出脚。 秋夜里，放置了一天的踏脚上沾了些许水汽，萧婉一脚踩下去尽管已十分仔细，但仍然脚下不稳，打了个滑。 “殿下！” 萧婉感觉到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的肩膀，可她一转头，却发现不是自己听到的声音的那张熟悉的脸。 “公主殿下，更深露重，仔细脚下。” “你是”萧婉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剑眉星目，薄唇含笑，是个耀眼的男子，不过比之墨瞳浑身上下少了一份阳刚和硬朗之气，到平添了几许斯文秀气。 “咳咳”紫娟咳嗽了两声，发觉面前两人的行为有些过于亲密，于是在出声提醒的同时也不动声色地上前试图把两人隔开。 紫娟的几声咳嗽让萧婉回过神来，她立马向后退了几步，神情有些羞恼。 男子笑了笑，随即屈身行礼道：“禁卫军将领赵明川参见四公主殿下，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赵家人”萧婉听后冷笑一声，可算是冤家路窄，适才也没怎么注意，如今看看面前的人眉宇间居然让她看到了赵芯兰的影子。 萧婉对赵氏一族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好感，于是她冷着一张脸，开口道：“原来是赵统领，平身吧，本公主可受不起你如此大礼。” 赵明川神情未变，依旧笑得谦逊有礼，他闻言起身朗声道：“谢公主殿下。” “哼”萧婉冷哼一声，没有再理睬赵明川，径自离开了。 紫娟朝赵明川福了福身，小跑着几步也跟了上去。 赵明川笑意更深，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萧婉对自己的态度，身为皇城禁卫军统领，后宫的事总也是略知一二，这样的反感，在他预料之内。他笑着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里寒光乍现，上挑的眉眼里透露出来的神色锐利异常，看得人不由心惊。 “墨瞳！墨瞳！还不快跟上！公主叫你呢！” 紫娟在远处唤了几声，墨瞳迅速敛去了自己眸光中的敌意，垂下眼扭身就走。 等墨瞳走远后，赵明川才从适才的震惊中缓过劲来，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戾色，就像是一柄柄尖刀，竟可以将人直接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不由想起这一路上似乎也总觉察到有人像是在不动声色地监视着他。现在想来，莫不是 在原地站了良久之后，赵明川复又笑了起来，他看着先前萧婉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这事儿还真是有趣” “哎呀皇上，此处简陋异常，今夜臣妾当真要在此歇息啊？” 萧婉一踏进驿馆，一道酥麻入骨的媚声便传进了耳朵里。 “朕知晓爱妃辛苦，可这方圆百里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住处，朕已命人快马前去麓山行宫清理布置了，今夜就委屈一下。”萧婉抬眼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的父亲揽着美人的腰肢轻生安慰着。倒是边上的一圈人均静默地站立着，似是大气也不敢出，看来这茹昭仪还真是个新宠。 茹昭仪素手抚上萧桓的胸膛，纤细的腰像是水蛇一般若有似无地摆动着，轻轻蹭着边上男人的身体，嘴上娇笑道：“臣妾如何辛苦，倒是皇上一路上辛苦了。” 这话意有所指，在场的人眼里均不动神色地透露出了一丝暧昧，几个年轻的小宫女更是低着头红了脸。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该早些就寝，你们就都退下吧，几位皇儿也下去休息吧。”萧桓笑容满面，说完又低下头对身边的茹昭仪轻声耳语了几句。 茹昭仪听后状似羞恼地抬手推了推靠得极近的萧桓，娇嗔道：“哎呀皇上！” 萧婉实在是看不下去，只感觉这胃里竟一阵阵地犯着恶心，她上前对着萧桓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哎，这位便是四公主殿下吧。”茹昭仪出声唤住了正要离开的萧婉。 萧婉闻言抬头，近距离地欣赏了一下面前这位美人，细看之下，她也算是理解为何父皇对她会如此沉迷，这样的倾城绝色在旁，自然对其他事物都可选择忽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臣妾公孙茹，参见四公主殿下。”公孙茹离开了萧桓的怀抱，上前几步对着萧婉盈盈下拜。那身姿，端的是弱柳扶风。 公孙茹靠得近了，萧婉闻到了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也说不上是何种熏香，她只感到一阵炫目，有一瞬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干了。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道：“昭仪娘娘多礼了。” 公孙茹笑着起身，悄悄上下审视着萧婉，笑道：“臣妾进宫也不过半月，却早听闻四公主殿下聪慧伶俐，相貌更是瑰丽无双，一直也未曾得见，近日见了才知传闻不虚。” 这算是恭维？萧婉皱起眉，不知道面前的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公主还未及笄吧？淑妃娘娘可算是一等一的美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若是再过上些时日只怕是整个南陵的女子在公主面前都要黯然失色了。”公孙茹见萧婉没什么回应，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好了爱妃，天色不早，随朕歇息去吧，总提这些不相干的人做甚？”听到提起淑妃，萧桓的面色似有些不悦。 公孙茹闻言识趣地朝萧婉福了福身，转身便随着萧桓上了楼。 其他宫女太监早也随着各自的主子回屋去了，一下子整个驿馆的大堂里，竟只剩下萧婉，紫娟还有墨瞳这三个人。 驿馆里安静下来，萧婉扶着桌子，有些颓然地坐下。 “公主皇上不是”紫娟有些担心地看着萧婉，有些犹豫着缓缓开口想要安慰几句。 “不是什么？”紫娟话里的迟疑让萧婉觉得有些可笑。 紫娟感受到萧婉看过来的眼神，慌忙摆摆手，说话也有些结巴，“皇皇上不是那个意思！” 萧婉满眼落寞，轻轻摇了摇头，“他是什么意思，我如今也实在清楚得很。”说完她又自我否定地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如今才清楚，比之更早些，我就该看清，只是一直不愿承认，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公主皇上对娘娘不会是不会是这样的”紫娟着急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胡乱之下说出的话声音像是没有了底气似的越来越轻，最后都轻到让人完全听不见了。 “无事”萧婉摆摆手，即使听不真切，她也知道紫娟想要说些什么，说完她想起了些事，便问道：“惠良人呢？刚才进来时没有见到她。” 此时许久未曾开口的墨瞳沉声道：“惠良人动了些胎气，下了马车之后奉皇命先行回屋将养着去了。” 萧婉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墨瞳，如今趁着行动方便，你替我看着惠良人的同时顺道留意一下那个茹昭仪。” 刚才那一股子的香味总让萧婉心下难安，这个美艳异常的茹昭仪，怕是有什么不妥。 第二日清晨，萧婉是被紫娟唤醒的。 “公主，公主，该起身了。” 萧婉翻了个身揉揉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昨天夜里那些无法细说的模糊声响打扰了她一宿的好眠。 “什么时辰了？”萧婉撑起身体，哑声问道。 紫娟见萧婉要从床上起来，忙过来扶了一把，伺候着先把踏脚上的绣鞋给她穿上。 “回公主，现在已经是卯时了，这外头的鸡都叫了好几遍了。”紫娟起身，笑着回过头去把一早出去打来的水放到了床榻边的架子上。 萧婉扭头看了看窗外，到了秋季，这白日也变短了些，现在外头照进来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把整个屋子照了个透亮，想必不过半个时辰就该到辰时了。 “公主，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萧婉回过神点点头。紫娟手脚麻利，一炷香时间便已将萧婉收拾妥当。今日怕是还要奔波劳碌一整天，因此在装束上也尽量简约了些。舍弃了昨日穿上身的曳地长裙，还有满头的珠钗发饰，萧婉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松快了不少。 紫娟俯身最后整理了下裙摆，问道：“公主，早膳已经备好，需要奴婢现在传膳吗？” 昨日折腾了一天，晚膳也是在马车里随意准备了些吃食，听到早膳二字，萧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命紫娟把早膳端到了房间。 偏远之地，饭食自然也有些粗糙。萧婉也实在有些饿极再加上长久以来被禁足凤仪宫，对吃食的要求自然也降低了不少。她端着面前的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居然也不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紫娟，父皇可起身了？”一碗粥下肚，萧婉接过紫娟奉上的茶水漱了漱口问道。 紫娟递上一块擦嘴丝绢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晨起外出打水时倒遇见了茹昭仪身边的小宫女，她正巧也在打水，想来这会儿工夫皇上也该起身了。” “哦？”萧婉擦了擦嘴继续问道，“你见着了茹昭仪的侍女，可曾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紫娟也自然没有忘记要打听茹昭仪来历的这回事，闻言回道：“奴婢从那宫女口中得知，这位昭仪娘娘乃是陈州府尹的掌上明珠。” “陈州府尹？”萧婉不免有些疑惑，“陈州距离皇城路途遥远，府尹大人如何会不远千里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 紫娟摇摇头道：“公主，据奴婢所知并非府尹大人将昭仪娘娘送进宫的，像是皇上不知从何处听闻陈州府尹之女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一位美人，这才千里迢迢将人招进宫的。” “原来如此。”萧婉了然地点点头，父皇一向喜爱美人，这样的话也说得通，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事并不像表面所见到的这样简单。 萧婉沉思间，却忽然听到窗外楼下似有些打斗之声。她好奇地走到床边站定，伸出头向下看去。 窗外是一棵大树，由粗壮的枝干便可看出它于春夏两季该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只是现如今已是秋季，树干上的叶子大部分已经发黄脱落，整棵树看着稀稀拉拉的。萧婉正好从这些空隙里看到了树下站着的两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阁下功夫不错，本将对你的身份很是好奇。”树下，赵明川轻掸了掸适才过招时衣袍上沾上的些许尘土。 墨瞳静静站立，身形未动，也不答话，似是对面前人说的话充耳不闻。 见墨瞳对自己毫不理睬，赵明川有些恼怒道：“狂妄小子！本将乃是禁军统领，瞧你也不过只是四公主殿下身边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卫，如今也敢这般藐视本将！” 萧婉在楼上完全听不清底下两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似是剑拔弩张。赵家的人都不那么好惹，她有些怕墨瞳吃亏，便立刻快跑了几步离开房间向楼下跑去。 房里还在收拾的紫娟也不知发生何事，只看萧婉惊慌失措地样子，也来不及将她唤住，只好停下手里的活，跟着跑了出去。 “墨瞳！”萧婉跑到树下的时候，两人还僵持着，倒是没发生什么事。 墨瞳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呼声，接下来就是凌乱的脚步，他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转过头，就看到了飞奔而来的萧婉。 “殿下？”墨瞳一改适才的冷漠，面上露出些担忧之色，朝萧婉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萧婉跑了几步气息有些不稳，晨间刚收拾妥当的发髻服饰也有些凌乱，墨瞳没有来心里一慌问道：“发生何事？殿下如此慌张” 萧婉一言未发，单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用力扯了一把墨瞳的手，把他扯到了自己身后。 墨瞳有些始料未及，直到萧婉开口他都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统领一大早这么空闲，不待在自己的地盘好好寻思着怎么保护父皇的安全，倒是得空跑到这后院来欺负本公主的人！”萧婉怒目圆睁，对着赵明川就是一通训斥。 墨瞳这会儿算是明白刚才萧婉的这些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了，他神色有些复杂，沉声道：“殿下” “你别说话！”萧婉回头低声呵斥。 赵明川看到萧婉的那一刻，眸光一亮，倒是把适才的气恼和愤怒收了个一干二净。他拱手行礼道：“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冷哼一声，“受不起。” 赵明川看看眼前对自己明显呈现出防备状态的萧婉，温和地笑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末将与您的侍卫只是闲来无事切磋一番，何来欺负一说，公主怕是对末将有些误解。” “误解？你堂堂禁卫军统领何故对本公主身旁一个小小侍卫如此感兴趣？事出反常必为妖，你赵家人向来自视甚高，你认为你的鬼话我能信几分？”萧婉只觉怒气冲顶，软禁以来被磨练的沉稳了的性子，一瞬间消失殆尽。 赵明川对于萧婉和兰贵妃之间的恩怨了解的也颇为清楚，他面色变了变，有些无奈地道：“公主殿下当真是误会了。” “是误会就最好。”萧婉撂下一句，不欲在此地多做纠缠，她立刻回过头拽了拽墨瞳的胳膊，示意他跟上。 “公主您”迎面正好紫娟赶了过来，刚才发生的事她没有看到，这会儿就只见一脸怒容的萧婉拽着面无表情的墨瞳往回走。不远处的赵明川满脸的阴郁，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等到萧桓起身，用过早膳之后，已经过了辰时了。一众宫女太监收拾停当后，就继续往麓山行进。 萧婉坐在马车里随意翻看着书册，上车前她不经意间一瞥倒是见到了沈惠，观她的气色实在是不好，面色苍白，连笑容里都透露出虚弱来。反观公孙茹，双颊绯红，气色倒是好出她太多。 “公主公主”紫娟端着刚泡好的茶，见萧婉兀自出神便连着唤了好几声。 萧婉的思绪被打断，立刻回过神来，她接过紫娟手里的杯子，也没有饮，想了想道：“紫娟，一会儿停车休整时，你去把三皇子请过来，就说就说我这儿有个小玩意儿想请他看看。” 以前的萧婉很少说话做事如此隐晦，向来总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来直去，现如今也会前后仔细斟酌了。紫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较之前，萧婉的性子似是沉闷了许多。 过了山路上到官道时，整个马车行进得也平稳起来，加之昨夜没有睡好，萧婉靠着软垫有些昏昏欲睡。行至离麓山围猎行宫还有半日路程时，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略作休整。 帘外，马儿打了个鼻响。紫娟下了马车去请萧湛了，萧婉则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裙摆。 等了片刻，在车里坐了半日的萧婉有些坐不住了，虽说马车里还算宽敞，可要是待久了身体无法舒展实在也是累得慌。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外面走走。 “公主殿下要下来吗？末将愿意效劳。” 萧婉掀开帘子正准备吩咐赶车的小太监放一下脚踏，赵明川带着笑意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阴魂不散”萧婉撇过头嘟囔了一句，把踏出帘外的一只脚缩了回来。 马车边上，赵明川嘴角微牵，看着萧婉的脸神情专注，“看来公主殿下身边的小宫女需要好好惩戒了，竟然放任您一个人在马车里。” “我的宫女如何，关你何事”萧婉眉头一皱，凤目微眯正要训斥。边上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殿下身边还有我，不劳赵统领费心。” 赵明川循声侧目，墨瞳在他面前站定，拱手行了个礼。眼前的男人眉眼低垂，双唇微抿。行礼的时候态度恭敬又不卑不亢。虽然他看不到面前男人的表情，但他能明显感觉到那双眼睛里透着彻骨的寒意。明明只是个下人，但他总能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非常人的气魄和压力。 “墨瞳！”萧婉看到这个挺拔如松柏的男人，心里没由来觉得有了依靠，于是欢喜地叫出了声。 墨瞳从赵明川面前走过，站到了马车边上，高大的身体几乎把萧婉遮了个严严实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殿下，要下来吗？”墨瞳抬眼目视着萧婉问道。 墨瞳的身型高大，萧婉见过他一身黑衣下鼓起的寸寸肌肉，虽说有衣物包裹着身材也实在跟魁梧搭不上边，但这近距离的一站也足以让萧婉看不到其他了。 看不到令人生厌的家伙，萧婉自然心情甚好，她忙点点头，一直站在边上不敢吭声的小太监立马立马眼疾手快地把马车上的踏脚放了下来。 萧婉踏出马车，手提了裙摆一时也找不到地方能够扶一把，走起来摇摇欲坠的。 一边的小太监看在眼里，正要伸出手去扶一把，却见有人抢先一步把手伸了出去。 “殿下小心。”墨瞳犹豫着轻扶了一下萧婉的手臂，轻声道。 到了秋季天气渐凉，身上的衣物也难免加厚繁复了许多。饶是隔着几层布料，萧婉仍是感受到了从墨瞳手掌里传递过来的灼热的温度，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脸也不自觉热了起来。 墨瞳手掌落空，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了。他伸出的手，手指慢慢收拢，片刻后把手放下了。 萧婉下了车，往墨瞳背后瞄了一眼，赵明川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走得算是悄声无息。她冷笑一声，果然是赵氏一族一贯的作风，自认为得了宠就可以目中无人，竟然连一个告退礼也没有行！ “咳。”萧婉轻咳一声，赵家人的习性她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对此她倒并不是那么在意，现在赵明川走了，这一小片地方就剩下她和墨瞳还有一个小太监。萧婉想起刚才不免心跳有些加速，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实在也不是很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怕不是得了什么疾患。 墨瞳向来是沉默惯了的，萧婉不发话，他也不会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杵在原地呆站着。 长久的静谧无声让萧婉觉得有些怪异，她皱起眉有些烦躁道：“紫娟这死丫头，让她去找一下三哥哥，如何这么些时候还不回来！” “婉婉！”萧婉话音刚落，也不知是否是机缘巧合，萧湛远远地就走了过来。 看到萧湛走近，萧婉心底里立刻松快了许多，她笑着唤道：“三哥哥！” 萧湛一袭墨蓝色长袍，端得是玉树临风，英俊儒雅，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温柔道：“紫娟说你这儿有个新奇的小玩意儿，就央着我过来看看，怎么样？那个小玩意儿在哪儿呢？” “哼！”萧婉在自家哥哥面前较平日里更爱耍些小孩子脾气，她佯怒道：“三哥哥既知晓婉婉差了人去请你，如何还来得这般迟？莫不是我身边的丫头还不够分量，请不动咱们尊贵的三皇子殿下？” 萧婉话音刚落，紫娟意料不到自家主子竟拿自己开起了玩笑，便涨红着脸摆了摆手。 萧湛颇感无奈地摇摇头道：“婉婉愈发顽皮，竟调侃起你三哥哥了！我适才不过是与大皇兄闲聊了几句，紫娟不敢上前打扰这才来迟了。” “大皇兄？”萧婉轻咦了一声，蹙眉道，“婉婉怎么不知道，三哥哥与大皇兄何时感情这般好了？在聊些什么，倒是比我这个亲妹妹还重要些？” 萧湛这次沉默了，眼神有些闪烁，神情也从轻松愉悦转变成了忧心忡忡，但不过片刻工夫就恢复到了适才的状态，他笑道：“也不是些重要的事，不过是闲聊几句，平日里咱们四兄妹也难得说话，此次一同出行倒是可以增进些兄妹之情。” 萧婉表情古怪地看了萧湛一眼，她总觉得萧湛像是在隐瞒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湛被萧婉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怵，他的这个妹妹虽说面容着实俏丽可人，脸蛋还稚气未脱，不过那一双眼，经过长年后宫生活的洗礼，有时看着人的时候，微眯的眼尾总能透出一股子探究和凌厉。 “婉婉不是说有新鲜玩意儿要给三哥哥看看的吗？” 萧婉被萧湛的话一提醒，立刻想起来自己让紫娟去请他过来的目的，刚才只顾着闲聊倒是差点把正事忘了。 “紫娟，你在此候着。墨瞳，你跟着来。”萧婉正色吩咐道，说着便拉着萧湛的胳膊往偏僻处走去。 此次秋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在行列之中，因此周边一圈均站满了禁卫军。禁卫军怕都是赵明川的人，萧婉寻了好久才寻到个离禁卫军距离较远的位置。 “墨瞳，你四处留意着点。”萧婉丢下一句，便将萧湛拉到了一片较隐蔽的草丛里。 萧湛从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任由萧婉拉着到处转悠，萧婉的架势分明是想要避人耳目，这会儿眼看着四下也无他人了，便忍不住问道：“婉婉究竟找三哥哥来所为何事？” 萧婉放开了抓着萧湛胳膊的手，道：“婉婉有一事想要问问三哥哥。” “何事？”萧湛皱眉道。 萧婉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三哥哥可知那位新进宫的茹昭仪？就是这次与父皇一道的嫔妃。” 萧湛点了点头，“你是说半月前才刚进宫的昭仪娘娘？” “正是。”萧婉左右看了看，见墨瞳站在不远处，她只觉心安便继续问道，“三哥哥可知这个茹昭仪的底细？” 虽说萧婉已从紫娟的口中得知公孙茹的来历，但她总觉得这位昭仪娘娘像是雾里看花，总觉得看得不真切，更何况这一路上事端频发，她的眼皮突突直跳。 “婉婉为何问这个？”萧湛眼神里带着些疑惑，“莫不是兰贵妃不在你又想和茹昭仪作对了？” 萧婉闻言摇摇头，她没办法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得清楚，于是搪塞道：“三哥哥哪儿的话，婉婉如今也不过是个戴罪之身，还哪有心思去做这些事。只不过在凤仪宫待了些时日，如今出来了倒觉得万事皆变，因此有些好奇罢了。” 萧湛狐疑地看了看萧婉，说道：“三哥哥只是个皇子，对父皇的嫔妃也不甚了解，只知晓这位茹昭仪乃是陈州府尹之女，公孙大人在陈州一带风评甚好，为官清廉正直，也颇受百姓爱戴。不过这位府尹大人年事已高，早在去年初就已上书朝廷告老还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萧湛的话音刚落，萧婉就觉得心头一紧，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潮水一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陈州府尹居然已在去年初时就告老还乡了，既然茹昭仪在陈州是个家家户户皆知晓的美人，怕是早已芳名远播，即便陈州距皇城相隔甚远，但依着萧桓的个性，早些年就该对这个公孙茹有所耳闻，更何况当时府尹大人还有官位，若那是便招了他的女儿岂不更加便利。为何要在府尹大人告老还乡半年有余之时才将这位貌美艳丽的府尹千金招纳进宫？ 萧婉不禁心下疑惑，只是她常年待在宫中，外出的机会也实在屈指可数，对这样一个地方小官，萧婉完全是不识得的，更谈不上有何了解。 “参见大皇子，二皇子殿下。” 萧婉正在沉思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墨瞳低沉的声音。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片刻便稳住了心神，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去，正好看到萧政和萧翊正朝这边走来。 “大皇兄，二皇兄安好。”等萧政和萧翊走近，萧湛便朝他们拱了拱手。 萧翊微笑着点头致意，萧政眼神有些飘忽，在萧婉的脸上流转了片刻后，不阴不阳地道：“今晨才见过，自是安好。只是不晓得三皇弟和四皇妹得了空闲不好好休整躲在此地做什么？这荒郊野岭的，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不好了。” 萧婉被萧政看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往萧湛的身后躲了躲，只探出了半个身子道：“婉婉适才在马车里看到这棵大树上停了一只小鸟，身上的羽毛漂亮极了，婉婉在宫中从没见过这样的小鸟，这才求着三哥哥陪了婉婉到这树下来找找，大皇兄切莫见怪。” 萧婉的嗓音婉转动听，此刻更是细声细气地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娇俏动人。萧政踱步到她身边，俯身贴近了些许，吓得萧婉又倒退了几步。 萧桓素爱美人，年轻时也是风流英俊，因此膝下四个皇子皇女生得均是标志得很。萧政也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只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总让萧婉感到不自在。 “还请大皇子留步。” 萧婉有些退无可退，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头，秋高气爽的时节里，硬是憋出了一身的薄汗。就在她手足无措间，一道身影闪过，横在了她面前。萧婉抬头，只看到一身黑衣的颀长身体，还有面对着自己的宽阔后背。 萧政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开口想要训斥，不经意间低头看了看，却见地上浓密的草丛里有几条粗壮的藤蔓微微凸起，不仔细瞧还真注意不到。若是再往前走几步，只怕是要被这些枝枝蔓蔓给绊住。 萧政面色稍缓略后退了几步，径自打量起面前的男子。眼睑低垂，眼尾上挑，两道眉毛浓黑而长，鼻梁直挺，站着的时候身形挺拔，是个难得一见的英武模样，使人见之难忘。萧政记得他，是跟在萧婉身边的一个侍卫。 “墨瞳”萧婉有些后怕地轻拽了拽墨瞳的衣袖，轻声道。 “大皇兄方才是要做什么？看把四皇妹给吓的。”萧翊把刚才的那幕看进眼底，着实也被萧政的行为给震惊到了，他上前几步把萧政往后拉了拉，有些不满地道。 萧湛也是愣在原地，对刚才的事仍觉不明所以地呆站着。他先前倒是一直未注意，加之萧婉久居后宫，除去自己也与其他两位皇子接触不多，如今看适才萧政的眼神，萧湛只觉怪异异常。 萧政眼神闪烁，片刻后笑道：“这倒像是我的不是，适才不过是看四皇妹发上趴了只小虫子，怕它咬着皇妹，想要把它捉下来罢了。” “小虫子？”萧湛闻言回身朝萧婉的发间看了看，一头黑发蓖得顺滑柔亮，哪有一只小虫的影子？ 萧政面色坦然地笑了笑，“方才是有，这会儿只怕早就飞走了。” 萧婉摸了摸自己的发饰，从墨瞳身后徐徐走出，朝萧政福了福身道：“多谢大皇兄关心。” “皇妹客气了。”萧政的目光比之刚才柔和了许多，他继续开口道，“若是四皇妹平日里喜爱些稀奇的鸟儿，日后不妨多到皇兄这里来坐坐，保管都是些你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萧婉勉强笑着道：“多谢大皇兄美意，有机会定当过府叨扰。” 萧政瞧着那微低的脑袋，乌黑浓密的发丝间透出了白皙的后脖颈，身姿窈窕，袅袅婷婷的竟似比自己宫里搜罗的那些美人更胜一筹。他双目微眯，嘴上说道：“怎会是叨扰，四皇妹若能前来也算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荣幸。” 萧婉扯着嘴角笑了两声，也不知该回些什么话。 “大皇兄，该走了，在此地耽搁太久只怕惹怒父皇。”在一边许久不说话的萧翊出言小声提醒道。 萧政这才想起适才应了父皇的传招，只是在半途中见到萧婉几人到处走动，心下好奇才前来查探，如今耽搁得有些久了，他邃匆忙地告辞，带着萧翊便匆匆离去了。只是他刚转身，就感觉到背后有人直盯着他的脊背，那感觉冰寒彻骨，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萧政疑惑地转头去看，却见身后众人仍旧是神色未变，也没有什么异常。他心下不解，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直觉出现了错误。 休整完毕之后，车队重新出发，过了山道后的路实在好走许多，萧婉也不觉得有何辛苦，剩下这一路上到还算太平，没有再出现什么特殊状况。因此也不过酉时三刻，马车就在麓山围猎场的行宫外停了下来。 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行宫，即便常年无人居住，入眼仍旧是雕廊画栋，万分华贵。 萧婉掀开马车的帘子，立刻有宫女太监簇拥而上，把她从车上扶了下来。 萧婉下了车后站定，举目望去，整个行宫到处点满了宫灯，竟亮如白昼。萧婉嘲讽地笑了笑，萧桓不喜暗，寝殿内从来都是灯火不灭，如今这出来了，这布置的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公主，夜里风大，这一路上也没用过一顿像样的晚膳。奴婢服侍您进去给您弄点您平日里爱吃的吧。”紫娟从车里拿出一件浅粉色的披风径自给萧婉披上了。 萧婉没有应答，此时她正好看到前面的一辆马车里，沈惠正搭着宫人的手艰难地一步一步走下车来。 萧婉抬手制止了紫娟为自己系着披风的手，向前快走了几步到了沈惠的身边。 正扶着沈惠的宫女最先看到了萧婉，她也没有收手，只是立刻弯腰行礼道：“参见四公主殿下。” 沈惠听到动静，停下脚步侧过头，眼看着双手上下叠放好就要曲膝福身。 萧婉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了沈惠要拜倒的身体道：“良人如今身份不同了，见了我怎还与昨日一般？” 沈惠许是昨日里动了胎气，气色瞧着有些苍白，一双眼睛眼波流转，可是没有了灵动却带了一丝悲凉。她抬眼看了看萧婉，小声恭敬道：“臣妾不过蒙皇上一时错爱，公主您身份尊贵，自是与臣妾不同的。” 萧婉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惠，适才沈惠的一席话让她感到十分悲伤，甚至是有点绝望。这样的沈惠与昨日里见到的已然不同，昨日里虽看着面容也十分憔悴，但目光温柔可亲。现如今这双透着温暖的眼却灰败无神起来。 萧婉注意到沈惠衣衫单薄，秋季里夜晚要凉许多，沈惠的唇都冻得有些发紫。她蹙眉飞速地解下了方才还没系好带子的披风，亲手帮沈惠披上了。 她手法生疏地系着带子，边怒斥道：“良人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身边伺候的连加件衣裳都不晓得！” 身旁名唤清儿的小宫女一阵哆嗦，立刻下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沈惠只觉得眼前这个四公主与自己往日里在香兰殿当差时见到的全然不同。她从她身上看不到以往的那些暴虐乖戾，剑拔弩张。一时间她完全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站着，任由萧婉摆弄。 “公主！这事儿哪能您来做？让奴婢来吧。” 萧婉系着披风的绳结正感到苦恼，紫娟适时地出声帮她解了个围。 萧婉顺势松了手，让紫娟上前摆弄去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见清儿仍旧跪伏在地上。她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往后在良人身边侍奉，只盼着你能多尽点心。” 清儿哆嗦着磕了头，连声道谢后站了起来。 “公主”紫娟利索地用披风的带子系了个漂亮的绳结后退回到了萧婉身边，沈惠从愣神中缓过劲来，轻蠕了下嘴唇。 萧婉知道沈惠在踌躇和疑惑什么，她淡笑着道：“天色已暗，不如良人与我一道进去吧。” 一直站在门口也惹人注目，时不时有太监和宫女从边上匆匆走过屈身行礼。沈慧毕竟也是宫人出身，待久了实在不自在，于是点点头随着萧婉踏进了行宫。 一路上，两人随意寒暄着。沈慧抬眼瞄了瞄走在面前提灯照明的两个宫女，最终还是忍不住靠近萧婉身边轻声开口，那声音小的只有凑得极近才能听得清。 “公主请恕臣妾冒昧您似乎向来对妃嫔们都为何对臣妾” 萧婉闻言笑了笑，到底是问出来了，她停下脚步侧目，沈慧习惯性地保持着下人的姿态微低着头，萧婉原本身量就要高些，这下只能看到沈慧挽起的发髻里斜插的一根桃木簪。簪子样式老旧，但是却异常光亮，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但看得出打磨这根木簪的人十分细心。 “良人莫要误会，我的母妃也只是个妃嫔我只是”萧婉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她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得清，多年来执拗地占据凤仪宫，也不顾外面的闲言碎语，长此以往地和后宫中的妃嫔们争斗不休。曾经她对此乐此不疲，可如今回想起来，似乎自己做的那些事都变得愚蠢可笑起来。她只是萧桓的女儿，若真要说有什么针对她们的理由怕也只是把某些人的无情归咎到那些如花的美人身上。后宫佳丽三千，萧婉看着她们得宠时的颐指气使，又见证了她们的枯萎凋蔽。实在是讽刺得很，以往感受到的那种报复式的快感，此刻想着却替她们感到惋惜和可悲。 “公主？”见萧婉半晌不说话，沈慧小心地抬起头疑惑道。 萧婉回过神轻笑，“我瞧着良人的发饰颇为独特，倒不知是出自哪位匠人之手？”她转移了话题，伸手想要去触摸沈慧发间的桃木簪。 不料沈慧确实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迅速地后退了几步。 萧婉皱起眉，周身的气氛像是凝固了。 “这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木簪子，臣妾进宫之前随意找了个人打磨的，想着总能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沈慧自觉失礼，连忙慌张地解释道。 被送进宫的宫女虽说是下人但私下里也会和妃嫔们一样互相攀比着自己的出身或者随身携带的一些物什。萧婉虽然对刚才沈慧的行为感到奇怪，但也不疑有他。她笑了笑摆摆手道：“良人这随意找的人可算是费了番工夫了。” 沈慧低着头，抬手抚上发间的桃木簪，苦涩地一笑。 是夜，萧婉独自坐在窗边也没有点灯，只是借着洒进屋里的月光径自给自己泡着茶水。 长久不曾离宫，加之心思有些烦杂，她难以入眠。紫鹃早早被她打发下去休息了，今夜她莫名地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因此连个守夜的宫女都没留下。 这里是麓山行宫中的一个小院落，虽说没有凤仪宫的富丽堂皇，但让萧婉舒心异常，尤其是院落中栽种着几颗四季常青的古树，即便在秋季也照样枝繁叶茂，她不由想起凤仪宫里的一片狼藉，微微叹了口气。 萧婉单手执起壶把往杯子里斟了一杯茶水，水是半个时辰前紫鹃放到炭炉上烧好的，如今怕是有些凉了。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有些苦涩，她颇感无奈地把杯子放下，茶是好茶，却被她的冲泡给糟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夜里的月色很好，萧婉打开茶壶盖，壶里漂浮着几片茶叶，不过即便月光再明亮也看不真切茶水的色泽。握着壶把左右晃了晃，没有被冲泡开来的茶叶仍旧蜷缩着，萧婉一阵叹息，抬手想着把里面的茶水倒出来重新换一壶清水。 她从窗子伸出手去，想把壶里的茶水洒到窗檐下，抬起眼却看到院落里有个人影。 萧婉眯起眼睛，月色下颀长的身形她已经熟悉万分。墨瞳是她的随行侍卫，自然也待在这个偏殿里。整个院落中，除了紫娟和墨瞳多半也都是临时调来伺候的宫女太监，虽说人气足了许多，但萧婉仍觉得和在凤仪宫时没什么不同。 墨瞳是习武之人，警觉性要比旁人高出许多，在萧婉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这一抹投射过来的目光。两人相隔也不算远，萧婉的眼透过院落里的花丛叶片与墨瞳的撞了个正着。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眸被皎洁的月光晕染出一抹朦胧，平日里那双眸子里的冷漠淡了几分。 对视的那一瞬，萧婉心下有些慌乱。墨瞳实在是一个让人见之难忘的男子，也不止是外貌出众，萧婉总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能够令自己安定的力量，这种感受很强烈，强烈到她无法不让自己去依赖，去信任。 萧婉兀自出着神，忘记了伸出窗外的手还握着茶壶的壶把，手一松眼看着茶壶就要坠下摔个四分五裂。 “殿下。” 萧婉回过神，适才发愣时空洞的眼睛看向墨瞳，不知何时，他已经闪身到了窗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倒是衬得他的肤色白净，面容更为英俊。 “殿下，您的壶。”见萧婉不说话，墨瞳把手里的紫砂茶壶往前递了递。 萧婉低头，那双握着紫砂壶的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她抬手接过了茶壶，手背无意间刮蹭到了墨瞳的掌心。 墨瞳的掌心温热，磨蹭着手背上的皮肤，萧婉感受到他手掌中的茧子，像是长年累月地积累着，厚厚的一层，有些粗糙。 “殿下深夜还未安寝是何故？”墨瞳神色淡然地收回手，脸却在月色照映下浓了几分血色。 墨瞳平日里都不是个多话的人，往往都是萧婉问些什么他就答什么，萧婉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自从到了凤仪宫，萧婉与他交谈的最多的一次也是在紫娟还卧病在床的那几日。 萧婉盯着自己手里的紫砂壶半晌，这段日子以来她经历了以往近十五年里最多的变故，她心中生出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感受，今夜怕也是难以入眠。她抬头看了看墨瞳道：“我有些睡不着墨瞳，你在此陪我闲聊一会儿吧。” 萧婉没有问墨瞳为何深夜还在院落中徘徊，猜想着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被软禁了这么久出来后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殿下想聊些什么？”墨瞳侧身靠在了窗框边，半边脸隐藏在夜色中，另半边的脸正对着萧婉，凑近了看那双眼眸光晶亮，眸色却是深沉的，那样漆黑的眼，似是要把人吸进去。 萧婉难得看到墨瞳如此随意的样子，她笑了笑，把手里的紫砂壶放到了桌上，她抬脚踩上窗边的矮桌，一下坐到了窗框上。 “殿下！”墨瞳没有料到萧婉会爬上窗户，他有些措手不及地开口，一只手顺势就要伸出去扶一下坐在窗框上有些摇摇欲坠的萧婉。 萧婉摆摆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定，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适才萧婉在屋里只露出个脑袋，此刻整个人都坐上了窗子，墨瞳倚着窗朝她看，却见萧婉只穿着件白色的棉质薄衫，她的身量在同龄女子当中也算得上高挑，平日里宫装厚实庄严也看不出什么，如今穿得单薄了，倒是把尚未完全长成的女子身形勾勒了个完全。 墨瞳颇感尴尬地垂下眼睑道：“殿下，更深露重，还是进屋里去比较妥当。” 萧婉并不觉得冷，她笑道：“无妨，不过是想着与你说说话。” 墨瞳没有抬眼，只不动声色地往风口处站了站。 “殿下是有心事？” 墨瞳语调平稳，萧婉十分喜欢他唤着自己的声音，嗓音低沉稳重，能安定人心。 “也无事”萧婉说话间抬眼看了看这个偏殿的高墙，外边仍旧点着些许宫灯，虽说没有初来时那样亮如白昼，可也还是明晃晃的刺着自己的眼睛，她想起了这两日来的所见所闻，顿了顿问道：“瞧你的身手曾经怕是个江湖中人吧，常在外闯荡的话是否知道陈州的府尹？” “陈州？”墨瞳皱起眉沉思了片刻后道，“殿下所指是否为公孙仪？” 萧婉不知道陈州府尹的全名为何，只知道他复姓公孙，她闻言点点头，“那就是他了，你对他了解多少？” 墨瞳不知萧婉为何突然就提起了这档事，他沉吟道：“知之甚少，不过这位府尹大人可算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传闻中爱民如子，几代宗亲也均为书香世家，为人谦逊知礼。” 萧婉若有所思，看来这位公孙仪当真算是个值得人崇敬的好官，萧湛与墨瞳所知的相差无几。 “殿下何故询问此事？”墨瞳看着萧婉陷入了沉思，他不禁问道。 萧婉犹豫着开口道：“今晨紫娟前去打探了一下，那位茹昭仪便是陈州府尹公孙仪公孙大人的女儿，不过公孙大人年事已高已于去年初便呈书朝廷，告老还乡了。” “殿下说什么？”墨瞳的神情动了动，他突然抬起了眼，“茹昭仪乃是公孙仪的女儿？” 萧婉想不到墨瞳听到此时之后的反应竟是如此强烈，她心下疑惑，问道：“有何不妥？” 墨瞳伸手扶额，片刻后恢复了平静道：“殿下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您觉得茹昭仪像是出身于公孙家吗？” 萧婉一愣，她一直来救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尤其是今日听了萧湛的一席话，这样奇怪的感觉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现在细细想来，果真有些不妥，茹昭仪的言行举止，与萧婉曾经见过的王侯，官员之女实在有很大的出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世间万物均有差距，或许这茹昭仪只是个意外”萧婉在细想之余，犹豫着开口，这毕竟罪犯欺君，谅谁都不敢轻易去做。她自顾自地否定着自己内心的猜想。 “既如此，殿下又何故对茹昭仪有诸多猜忌？”墨瞳抬起眼，眼底波澜不惊。 萧婉不知该怎么作答，她的确感觉公孙茹哪里都透着些不妥，可真到要下结论之时反而有些畏首畏尾。 墨瞳背靠着窗外的一根廊柱，有风从他背后过来，吹乱了他半束起的黑发。但他身姿未变，冷淡地开口道：“茹昭仪的身份的确值得怀疑，殿下应所料不错，相信公孙大人这样的门户必不会养出像茹昭仪这样的女儿。” “为何如此笃定？你对陈州府尹了解得很多吗？”萧婉手撑着窗框转了个身，把双脚挂到了窗外，一晃一荡起来。 萧婉问得很随意，墨瞳的神情却有些不自然起来，环着胸的双手暗暗抓着自己的臂膀使了点劲，不过萧婉正侧对着他，倒也没有注意到什么。 “呵”没等墨瞳回答，萧婉便径自笑了起来，她侧过头，一双眼笑得晶亮，“左右也不过后宫女人之间的一些个争风吃醋，我也总弄不明白，父皇究竟何处吸引着她们，让她们如此趋之若鹜。” “殿下并不敬重皇上”墨瞳细细咀嚼着萧婉的话，片刻后道，那语调平稳且肯定。 萧婉嗤笑一声，忽而又自嘲道：“我曾经很是敬重他。” 墨瞳定定地看着萧婉又转回去的侧脸，一字一句道：“那殿下会憎恨皇上吗？” 萧婉的脸在月光下更为白皙，她微弯着嘴角摇头道：“父皇仍旧是父皇，如何能恨？” “如若他毁了殿下最为珍视的东西呢？”墨瞳闻言忽而站直了身体，语气竟有些急切。 “最为珍视的东西”萧婉停下了晃动的双脚，而后漫不经心道，“他已经毁掉了啊，他毁了母妃一生侍候的园子，也毁掉了我对他的期盼。” 那股子声音娇俏动人还带着些顽皮，墨瞳却从那里听到了一丝苍凉，他有些颓然地垂下手，双手在身侧握了握拳，又松开了。他闭了闭眼睛喃喃低语道：“是啊那是皇上” 萧婉没有听清那句话说了些什么，她揉了揉已经有些发酸的双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墨瞳道：“殿下累了，该进屋去休息了。” 萧婉笑着放下了手侧目道：“真是奇怪，方才毫无睡意，与你闲聊了一会儿后反而渴睡了。” 墨瞳神色淡然不语。 萧婉见他不答话，自觉有些无趣地扶着窗框回到了屋子里，双脚踏上窗边矮桌时她笑吟吟地回过身道：“每一年的秋猎父皇都会举行狩猎大赛，如果你也能够参加，想必定能拔得头筹。” 她说着俏皮地眨眨眼，跳下矮桌合上了窗子。 窗外的墨瞳愣了愣，眼神在黑夜里变得更加暗淡。 翌日清晨，紫娟端着梳洗用的水盆走进了屋子，把铜盆搁到床边的支架上，她伸手掀开了窗前落下来的纱帐。 “公主，公主。”紫娟轻声唤道。 萧婉朦胧中听到有声音在唤她，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下腹部还有些许坠痛之感，她沙哑含糊地应了一声。 “公主，已过了卯时了，皇上和几位皇子已起身准备前往围猎场，您该起身了，可不能再耽搁了。”其实紫娟半个多时辰前进过屋子，只是看萧婉难得睡得正沉，便放任了自己的主子多休息片刻，但此刻实在是没法再拖了，只好狠了狠心，把萧婉唤醒了。 萧婉闻言点点头，在紫娟的搀扶下起了身。 “公主，您的手心出了好些汗，是否身子不爽快？”紫娟握住了萧婉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的一只手，感受到里面一片湿气，她有些焦急地问道。 萧婉慢慢摇了摇头，她的确感觉身上有些不痛快，不过想来也只是昨天夜里睡得迟了些的缘故。 紫娟跪地细细端详了一下萧婉的面容，有些苍白和疲惫，她忙道：“莫不是两日来累病了，您再歇会儿，奴婢这就去找司药房的御医大监！” 紫娟说着便要起身向外走，萧婉手上使了点劲儿把她拉住了。 “公主？”紫娟疑惑地重新跪到了床边的踏脚上。 萧婉松开抓着紫娟衣服的手道：“哪有这么娇气，不过是这两日来休息得不好，这个时辰了只怕随性而来的御医大监都已在车驾边候命，这点小事还要劳烦司药房的人，只怕又要惹得父皇不快。” “公主”紫娟闻言只觉得一正心酸，她从小就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曾经只要一点小磕小碰都要惊动整个司药房的公主殿下，现如今苍白着一张脸却不想惊动任何人。如何只在短短几个月里她的公主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了！ 紫娟没办法拗得过萧婉，只要匆匆为她梳洗穿戴齐整，想着萧婉怕是夜里有些着凉了，她特意取出了一件稍厚些的披风带上了。 麓山围猎场距离麓山行宫还有半个时辰的车程。 路程虽短，但萧婉却有些坐立难安，早前起身时下腹部的坠痛之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些。她时不时在车里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还算宽敞的车厢里她每个地方都挪了个遍，软垫垫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效果甚微。 紫娟忙活着帮着萧婉挪着地方，只觉得心疼异常。 “公主，您这样奴婢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奴婢去禀告了皇上让司药大监来给您瞧瞧吧！” “莫多事！”萧婉头靠上了马车的薄木板，深深地吸着气。 马车外，墨瞳控着马，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听力极好，隔着薄木板，虽然有些听不真切，但他隐约知道马车里的萧婉似是有些不舒服。 “殿下。”他开口轻唤了一声。 马车边上开着的窗子，帘子一动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来。接着，墨瞳就看到了萧婉冒着虚汗的额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墨瞳在马上弯腰低下头，萧婉此刻正煞白着一张小脸，他眉头紧皱道：“殿下，您病了。” 那语气笃定，言语里有还有不易察觉的关切。 “墨瞳，你来得正好，赶快去把司药大监请过来，晨起时公主便有些不舒服，这会儿怕事更严重了。”紫娟听到墨瞳的声音，赶忙冲着被掀开的帘子外喊道。 萧婉来不及阻拦，就见墨瞳双腿一夹马肚子，催马向前去了。 不消片刻，马车外一阵马蹄踏过的急促之声，萧婉听到一声鼻响，马车应声停了下来。 她歪在软垫上支着脑袋，马车前的帘子被掀开，出现了一张被吓得惨白的脸。 “劳烦大监为殿下好好诊治。”墨瞳单手拎着来人的衣后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到了马车上。 萧婉抬眼，脑袋昏昏沉沉的，但还依稀能辨认出来的是司药房的老御医杨忠和。 杨忠和往里挪了几步与萧婉隔了个矮桌跪坐了下来。 “公主哪儿不舒服？可否容臣下给您把个脉？”司药房深处内宫，因此御医也多半是个太监，杨忠和五十有余，可面容仍是白净异常，嗓音虽有老态，但也是细声细气的。 萧婉伸出手搭在了矮桌上，紫娟立刻送上了一个腕枕给垫上了。 “晨起时公主就说头痛，奴婢摸着手心都汗湿了，这一会儿工夫下来怕是都出了好些汗了，劳烦大监为公主仔细瞧瞧吧。”紫娟见萧婉虚弱地说话都有些费劲，便自顾自把萧婉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杨忠和面容温和地点点头，伸出两指搭在了萧婉的脉搏上。良久他抬起头观了观萧婉的面色道：“恕臣下斗胆，请公主殿下张开嘴。” 萧婉见杨忠和面色凝重的样子，犹豫着张开了嘴。 杨忠和左右看了半天，半晌后点点头道：“四公主殿下脉象虚浮无力，舌苔厚重，乃是寒气入侵之症。” 萧婉皱了皱眉，对这些个医理表示不甚其解，遂问道：“这寒气入侵为何症？” 杨忠和轻咳了一声，收回了诊脉的手慢悠悠道：“昨日见四公主气色上佳，想必是昨夜里感染了风寒。” 懂医理的人总会把极其普通的病症说得玄乎其玄，萧婉不胜其烦地摆摆手，“不过昨夜里吹了些风罢了，倒劳烦大监跑这一趟了。” 杨忠和拱拱手道：“公主客气，臣下不敢不敢。” 萧婉本想直接让杨忠和退下，可还未等她开口，杨忠和却先开口了。 “不过四公主，恕臣下斗胆直言，公主的脉象不佳，额发处均有虚汗，只怕发了高热已有好一会儿工夫了。感染风寒可大可小，实在不宜舟车劳顿，公主应尽快禀明皇上，回到行宫内休养才好。” 马车外，墨瞳闻言身形晃了晃，沉声道：“殿下，您不如” 可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一人骑着马飞驰而来，来人在距离萧婉的马车几丈开外勒住了缰绳翻身而下，上前几步后行礼问道：“车内可是四公主殿下？” “何事？”马车外的墨瞳微眯了眸子，问道。 来人朗声道：“皇上与众位皇子已前行数里，未知公主何故在此地停留，属下奉皇上之命，还请公主速速移驾，莫要耽搁了行程。” 墨瞳神色变了变，握紧了的拳头青筋暴起。 帘子的一角被掀开，萧婉面容憔悴，止不住地咳嗽了两声，“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公主不过是看此地风景甚美，才停下来想好好观赏一番。” 墨瞳回过头看向坐在车里的萧婉，她斜斜地歪在软垫上，说话间时不时抬手掩着唇角生怕自己咳出声，但饶是这样，萧婉仍是神情肃穆，语调里充满了威严。 “殿下”他有些忍不住地低声轻喃。 前来传信的侍卫将萧桓的命令传达之后便又快马离开了。萧婉突然觉得自己甚是可笑，因为她此刻才注意到，山道上竟只剩下她一辆马车孤零零的样子，一行太监宫女还有随性的侍卫禁卫军都追随着前方的车队去了。萧婉苦笑，还是是既可怜又可悲啊。 “启程吧。”萧婉命紫娟放下帘子，冲着外边赶车的小太监道。 话音刚落，车身就动了起来。萧婉在车内闭上眼道：“还得委屈大监同行了。” 杨忠和摇摇头道：“臣下不敢，不过”他犹豫了片刻继续道，“公主您此刻实在不宜再舟车劳顿，倘若多吹了几个时辰的风，您的病情只怕会加重。” 萧婉断断续续地咳着，“多谢大监直言，并无甚关系。” 杨忠和微叹一声摇摇头，接着就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个淡青色的小瓷瓶放到了面前的矮桌上。 “此乃臣下调配的丸药，虽说无法快速治本，但对此风寒之症确有疗效，公主用水送服一丸，隔半个时辰再送服一丸。” 紫娟接过瓷瓶送到了萧婉手里，萧婉打开来放到鼻下嗅了嗅，一股子清凉之气冲鼻，她立觉松快了许多，头脑中的昏沉之感也消退了不少。 她朝杨忠和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道谢：“大监真是有心了。” 杨忠和受宠若惊地摇摇头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臣下的几枚丸药若是能入了公主的眼那便是臣下的荣幸。” 杨忠和自幼入宫，几位皇子出生时他便算是司药房的学徒太监，萧婉出生时他也已是司药房的一个小小偏殿主事，作为一个后宫老人，对这些宫中的事他看得多，更是看得透。他无奈又带着些怜悯地亲自为萧婉斟了杯水，聊表他的同情。 马车外，墨瞳仍旧是骑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边上，他侧耳听着马车里的多话。萧婉时断时续的咳嗽声让他不自觉得神色肃杀，周身散发出的一阵阵寒气激得前头赶着车的小太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皱了眉，眸色冷漠异常。他不自觉地想着昨日夜里院落里那个坐于窗台处的萧婉，懊恼自己没有早点规劝她歇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杨忠和的丸药的确有些奇效，等到萧婉的车驾行至围猎场，她感觉脑内清明了许多，只是下腹的坠痛之感却没有减轻多少。 “公主，这儿风大。”紫娟说着伸手抖开带了一路的披风麻利地为萧婉系上了。 萧婉单手轻按着自己的小腹，眉头深锁。 墨瞳送走了杨忠和折回来看到萧婉的神情并无轻快多少，他朝萧婉身边靠近了些，低声问道：“殿下可好？” 萧婉只当是自己吃坏了东西，披风下被遮住的手来回揉了揉小腹，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大碍。” 说话的空当，迎面萧湛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赵明川。 萧婉见到满脸关切而来的萧湛面色稍缓，她刚想扯出个笑脸却在看到后面一同而来的赵明川后瞬间垮了脸。 “婉婉，身体怎样？你可担心死三哥哥了！”萧湛走近，担忧地扶着萧婉的肩膀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萧婉浅笑，侍卫回程必然会将自己的状况禀报给父皇，那么其他人知道了她身体不适也并不奇怪。只是明知她身体抱恙却并没有传信让她回行宫休养而是命她继续前行，萧婉的心不可控制地又凉了半截。 赵明川不远不近地跟在萧湛身后，行礼道：“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看到赵家的人就来气，但此刻也没什么道理发作，于是不咸不淡地道：“赵统领多礼了。” 赵明川闻言直起身，抬头之后倒是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神情反倒变得严肃了些。 萧婉冲萧湛笑了笑示意自己的身体已没什么大碍，她此刻有些好奇赵明川到此地来做什么。于是她语气淡然地问道：“赵统领近日来清闲得慌，此刻不随侍圣驾，到此地来所为何？” 这回倒没等赵明川开口，萧湛说道：“父皇知你身体不适，便遣派了明川来此做你一日守卫。” 萧婉神色变了变，萧湛适才对赵明川的称呼颇为亲切，想来私下里的交情算是不错。但现在她无暇再去想一些旁的琐事，思索了一番，片刻后她嘲讽道：“父皇既知我身子不适却为何还让我前来？守卫？怕是恐我半途自行回宫这才找个人来看守我的吧！” 赵明川闻言愣了愣，有些不自然地低了头，皇上的确是有吩咐过看管住四公主无论如何不许她踏出围猎场的最大范围，但至于是为什么，他却并不知晓。要说是看守，的确也不为过。 “哼！”萧婉冷哼一声转过身冷冷地抛下一句，“要跟就跟个够！本公主就当身后多了一条狗！” 身后，萧湛有些无奈地冲赵明川抱歉地一笑，小声道：“婉婉性子顽劣了些，莫要介意。” 萧湛向来和善仁爱，赵明川自是知晓，他此刻也不恼，只是得了吩咐后快步跟上了。 萧湛因有皇命在身，需与其他皇子一道前往狩猎，他只来看了萧婉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萧婉心生不满，在整个围猎场外围到处乱逛，期间对赵明川的数次催促均充耳不闻。直到围猎场狩猎的号角吹响，萧婉才带着紫娟，墨瞳，身后还跟着个赵明川姗姗来迟。 萧婉站在猎场外围，看着萧政，萧翊和萧湛坐于马上，由于萧桓的子嗣甚少，因此几个职位较高的禁军也在角逐的行列中。号角声一响，并排的几匹骏马向前飞驰而出，萧桓站在众宫女太监之前，由几个随行官员簇拥着，单手搂着公孙茹细软的腰肢颇为满意地笑着。 萧婉别过脸往另一边搭起的支架上看去，那里陈列着此次狩猎赛的各类赏赐之物。 她草草地扫了一眼，却被放在首位的一柄漆黑短剑吸引住了。萧婉甚少接触兵器但光是一眼就能感受到这柄短剑必算得上神兵利器。乌黑的剑身没有被剑鞘包裹起来，就这么大咧咧放在架子上，光照之下竟散发出一股子森冷的寒气，光亮异常。 “真特别。”萧婉看着喃喃低语道。 “公主喜欢架子上那柄乌金短剑？” 萧婉听到声音回过头，赵明川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嘴角还噙着一丝笑。只不过中间有墨瞳挡着，他有些近不了身。 萧婉见到赵明川，自是不愿理会，径自回过了头。 赵明川笑意不减，也不管萧婉对自己是否厌烦，自顾自道：“这柄乌金短剑乃是这次狩猎赛的头筹，用料和打造均为上乘，此剑剑气森寒，剑刃更可吹毛断发，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器。” “呵。”萧婉嗤笑一声道，“赵统领对此剑了解得倒甚为清楚，相必对此剑也甚是喜爱。本公主对赵统领的狩猎功夫也早有耳闻，只是今日还要费心看守着一个宫中女眷，注定是要与此物生生错过，不然凭借赵统领的英武，若是搏上一搏，想必定能将此物收入囊中。” 萧婉的语气不阴不阳，但赵明川听后却眼神一亮，绕过墨瞳的阻拦走到了萧婉身边。他目光炯炯，含笑道：“若我能博得此物，只要公主喜欢，势必将亲手奉送到公主面前。” 萧婉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墨瞳眉头一皱顺势向前一步迫使赵明川后退了些。 赵明川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横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半晌后笑道：“公主这个侍卫倒是忠心得很。” 墨瞳背对着萧婉，抬眼对上了赵明川的双眸，神情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敌意。 赵明川显然被这样的神情震慑到了。只探究地回望着墨瞳。 萧婉看不到墨瞳的表情，此刻她只是不屑道：“赵统领对我的人如此关心？倒不劳你费心，我的人自然只对我忠心。” 说着她便唤了紫娟和墨瞳往行帐处去了。萧桓此刻也早已不见，只怕已带着自己的美人回主帐处，温软入怀。狩猎为期半日，这大半日期间也足够在大帐里胡闹一阵了。 萧婉看着围猎场外围仍旧或站或坐着的几个官员和侍候的太监宫女瞬间不可遏制地笑了。原来，连这些个臣子奴才也知道在此等候凯旋，缘何他的父皇竟会不知，此行列中还有他的三个骨肉血亲，他对此竟只是无动于衷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紫娟姐姐！紫娟姐姐！” 萧婉一行正行至半路，一个小宫女小跑着过来，边跑边焦急地唤着。 紫娟回头，认出了来人是与自己算是同期进宫的小宫女，平日里互相照顾，私下里总是有些交情。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宫女跑得气喘吁吁的，匆忙地向萧婉行了个礼道：“奴婢失礼。” “何事？”萧婉一脸疑惑地问，可小宫女福身未起，眼神闪躲，时不时瞥一眼紫娟。 萧婉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若是为难就无需告知我了，紫娟本公主便借你一会儿。” 紫娟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公主” 萧婉神色温和了不少，轻声道：“有墨瞳在，无需担忧，你只消记得若是出了些事就来寻我。” 紫娟道了声“是”便随着匆忙地离开了，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着。 萧婉回过身，对两人的低语没什么想要知晓的兴趣，径自朝行帐走去。 萧婉撩开行帐的外帘，踏了进去，下腹部的疼痛感一直也没有得到缓解，她心绪烦躁，想着还是在此地休息一会儿。 正想解开脖颈处系着的披风带子，一转头却见墨瞳和赵明川也一道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了。 萧婉解着带子的手停了停，墨瞳向来守礼，想必是见了赵明川进来了这才跟着进来的。 “出去！”萧婉不悦地皱起眉，厉声道。 墨瞳没说话，只是瞥了边上的赵明川一眼。 赵明川面对萧婉的怒斥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畏惧，只是轻笑着语带恭敬道：“公主息怒，末将也不过职责所在，圣上的意思是末将需保护公主在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出了这个大帐，末将可算是抗旨不尊了。” 萧婉一腔怒气轻飘飘像打在了棉花上，随手把案几上的一个瓷花瓶砸到了赵明川的脚边。瓷片四处飞溅，墨瞳一个闪身，把飞到萧婉面前的几块碎片挡住了。 赵明川身形未动，花瓶里的水溅湿了他的衣袍下摆，他笑了笑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公主殿下也算是健忘，也不过几年光阴竟对末将厌恶到如此境地。” 萧婉也是一头雾水，她没有听明白赵明川在说什么，此刻她只是指着行帐的门帘处，压抑着怒气道：“想我不厌恶你，就给我出去！本公主可不是你赵统领看管的犯人！” 墨瞳闻言上前几步，对着赵明川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嘴上开口道：“殿下请赵统领移步帐外。” 赵明川对上墨瞳漆黑的瞳仁，这个男人实在是不简单，他打听过之后对墨瞳的疑惑之心更为强烈。什么样的人能将自己的情绪时而隐藏的密不透风，时而又释放完全，暴露无遗？ 赵明川越过挡在自己身前的墨瞳，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道：“末将仍是那句话，职责所在，还请公主不要为难下属。” 萧婉气急，下腹部的疼痛之感越演愈烈，她不想再多做纠缠，快步进了内室，迅速放下了帘幕，那帘幕轻薄如沙，萧婉隐在帘幕后，虽说朦朦胧胧但仍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墨瞳，你在帘外守着，至于赵统领你想在那站多久就站多久，但是如若再向前踏上一步，本公主必当奏请父皇治你大不敬之罪！到那时就算你后面有天王老子撑腰都没用！” 赵明川身形一滞，原本光亮的双眼瞬间暗了暗，但片刻之后又有些满不在乎地笑了。他后退两步站到了行帐外室的门帘边。 行帐只做临时休整之用，因此虽然室内物什还算齐全但总归是简略了些。内室的床铺因入了秋被早前进来搭理的宫女太监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毡子，萧婉腹痛难忍，心道大约是昨夜里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她原本只想着来此地补上一个安稳觉。哪知外面还杵着两个大男人。紫娟此时也不在身边，萧婉想了想还是解了披风上榻和衣躺上一会儿。 萧婉解开披风的空当，帘幕外墨瞳不经意间侧了一下头，眼神一扫他便看到了萧婉的裙摆处有一块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已经干涸了的血液。 他初以为是自己眼拙错看，再加之明白了萧婉在内室宽衣之后，他迅速地别过了脸。可之后越想越不对，墨瞳咬了咬唇转身透过薄幕细细地看了看，萧婉今日的衣着素雅，因此那块印记颇为明显。墨瞳打量了半晌后面色一变，立刻伸手掀开了帘幕。 萧婉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看到墨瞳一脸惊骇的样子。她惊叫一声，倒是把同在帐内的赵明川引来了。 “公主殿下！发生何事？” 萧婉惊叫后迅速冷静下来，她看着墨瞳想要出言询问。 墨瞳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语带不稳，匆忙道：“殿下，您受伤了！” 萧婉闻言一惊，四下左右瞧了瞧，闻声而来的赵明川同样也是上下端详了一下，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在裙摆处发现了那块暗红色的血迹。 “公主！”赵明川上前几步，低头关切道，“您可有哪不舒服？” 萧婉也被这块血迹吓得不轻，她摇摇头道：“也无甚大碍，只是一直感觉腹部坠痛不止。” 墨瞳神色一变，萧婉身上无任何外伤，这样无故流血，莫不是他想着便喃喃道：“莫不是适才吃的那些丸药中有毒？” 赵明川睁大了眼睛，今日为萧婉诊治的随行司药大监是谁他清楚得很，于是他立马大踏步向大帐外走去，临走时还冲墨瞳丢下一句，“你照看好公主，本将这就去把那个庸医抓来治罪！” 赵明川走后，墨瞳有些手足无措地把萧婉扶到榻上，此刻这样的情况也实在是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君臣之礼。他双手握了握拳，想着要不要帮住萧婉点上周身大穴以免血流不止。就这么想着，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萧婉直觉浑身一阵酸麻，她皱眉有气无力地问道：“墨瞳你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墨瞳收回手，神情严肃道：“为防殿下血流不止，我只好自作主张先为殿下止血，请恕冒犯之罪。” 萧婉知道墨瞳是一番好意，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这止血过后，全身酸痛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 过了一会儿，赵明川和墨瞳先前一样，拎着杨忠和的后衣领跟提小鸡仔似的把他带到了萧婉的行帐内。 “老东西！枉你在宫中行医数十年，可不是号称回春妙手吗？你这给公主吃的什么药！赶紧给去去瞧瞧，若是瞧不好，本将就剁了你这双手去喂狗！” 赵明川手掌在杨忠和的后背处一推，杨忠和“哎呦”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萧婉的床榻边，随身携带的木药箱子也被打翻了，从里面咕噜噜滚出一大堆药瓶子。 杨忠和慌慌张张地想把瓶瓶罐罐的先收一收，可抬头就见行帐内两个男人一脸煞气地盯着自己瞧，他哆嗦了一下，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立刻就要先磕头行礼。 哪知道杨忠和刚要低下头，赵明川还没等萧婉发话便急切道：“这什么节骨眼了还顾这些个！”说着便伸手把杨忠和往前一拽。 萧婉有些无奈地看着行帐内的两个人瞎忙活，她此刻也实在没有气力去阻止什么。 杨忠和被赵明川一路拖行而来的时候纳闷极了，照理说自己的丸药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可看方才那架势，着实也把他吓得不轻。 “四公主殿下，恕臣下冒昧，敢问公主身体有何不适？”杨忠和颤抖着伸出手指搭住了萧婉的脉搏，微微抬起头细细查看着她的面色。 萧婉刚要开口，一边的赵明川便抢白道：“适才本将看到公主身上有血迹，公主并无外伤，必然是得了内伤，又或者是你这个老东西的药里下了什么毒！” 杨忠和搭着萧婉的脉身体抖了抖，苦着脸道：“统领大人实在是冤枉了臣下，便是借臣下几千几万个胆子，臣下均不敢做出此事啊！” 赵明川瞪着眼睛，一脸凶狠地作势便要上前去揪杨忠和的衣领，却被墨瞳拦了下来。 墨瞳把杨忠和后倾的身体扶正，语气冷淡道：“殿下的身体要紧，还请赵统领让杨大监替殿下诊断完之后再做定夺，莫要耽误了时辰，延误了殿下的救治。” 赵明川猛然伸手用手指着墨瞳正要发作，可转念一想此刻最重要的事还没有解决，于是他也没再说些什么，只转头恶狠狠地冲杨忠和道：“给本将瞧仔细了，如若不然定要了你的老命！” 杨忠和搭着萧婉的手腕连连道了是。于是他仔细把了把萧婉的脉，而神情却从刚才的紧张害怕变成了疑惑不解。 “臣下可否劳烦四公主详细描述一下您的感受，究竟身子的那一块感觉不爽利？” 萧婉其实刚才边想说，奈何屋里这几人实在是吵得不可开交，她连插话的余地也没有。此时又再被问起，她开口轻声道：“大监的药本公主服下后觉得身体松快了许多，只是适才也并无提起，本公主这肚子从晨起时便有些许不适，方才不适感更甚，有些难以忍受。” 杨忠和仔细听着萧婉的话，片刻后又左右看了看像是门神一样站在两侧的墨瞳和赵明川，回想了一下刚才赵明川的话，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四公主，您的腹痛是否是在腹部下部分的位置，疼痛之感是否为如内里坠了块千斤坠物一般？” 萧婉迅速点点头道：“大监怎知？这种不适之感从晨起时便一直都在，时而强烈时而又微弱些。” 杨忠和把还搭着萧婉手腕的手收了回来道：“那便是没错了，公主您这症状啊它不是得病” “不是得病？”赵明川有些不信任地疑惑道，“那为何公主殿下会无故流血？就此事你必须给本将一个交代！” “这这”杨忠和眼神闪躲地“这”了半天之后，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这叫臣下臣下如何与统领大人禀报。” 赵明川不悦地皱眉，“如何不可？” 杨忠和十分为难地左右看了看，片刻后他想起了自己把了萧婉脉时那奇怪的脉象，于是他没有回答赵明川的问题便又说道：“适才臣下把了公主的脉，发现公主的脉象甚是奇怪，像是周身的经脉被阻隔住了，气血不顺。” 墨瞳的身形动了动，他缓缓地开口道：“适才大监还未来，怕殿下突发出血，便点了她周身的穴道，暂时封住了血脉。” 这话传到杨忠和耳里，他立马便急了，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他站了起来一拍床榻边上的矮桌细声细气道：“简直胡闹！这可是要害苦了四公主哟，女儿家来了葵水，要气血顺畅才会舒服些，你可倒好，还把气血给堵住了，这公主殿下能不更加疼吗！” 杨忠和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均愣住了。片刻后，萧婉的脸红得都快滴出了血，这女儿家来月事这件事，曾经的教习宫女确实也提起过，只是她从没遇到过这事，以至于现在月事初潮她竟浑然不知，如今想来方才那一路上只觉下身似有一股股热流淌过，这的确与曾经教习宫女的描述相差无几。 屋里的另外两个大男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自己不是个女人，但对此事还算略有耳闻。尤其是墨瞳，他双颊微红，连气息也又些不顺起来。呆楞了片刻，他回过身看了看萧婉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伸出手飞速地把方才点上的几处穴道解开了。 墨瞳收回手，便对上了萧婉的眼睛，那双眼里蓄满了委屈和羞恼的泪水，眼看就要从眼眶里跳脱出来。他立刻回过了头不敢再看，“请殿下息怒。” 赵明川也是红着脸，此刻也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杨忠和自知方才一时情急口无遮拦，已然犯了大错，他“扑通”一声跪倒床榻边，双肩颤抖道：“臣下这把老骨头，还请公主殿下饶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萧婉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如此尴尬的境地，她拿眼睛低头看看跪在地上的杨忠和又抬头看看站在一边别过脸去的墨瞳和赵明川，只想把他们统统都拖出去砍了。 良久，她还是强压住满腔的杀意怒道：“你们几个狗奴才！冒犯皇族可是死罪，现在还不快给本公主滚出去！” 杨忠和闻言立刻马不停蹄地叩头谢恩，麻利地从萧婉跟前消失了。 杨忠和走后，墨瞳和赵明川缺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一时间行帐内静得诡异。 见两人杵着跟个木头似的，萧婉怒气更盛，一把抓过床榻上的绣花靠枕就朝着两人丢了过去。 墨瞳感觉到背后有东西打了过来，本能地想要闪躲，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枕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的后背上，软绵绵的对他来说毫无感觉。 “你们两个！滚出去！”萧婉丢了枕头，怒吼道。 赵明川适才一直出着神，此刻才会过劲来，他扯了扯嘴角，不知为何眉眼里浸满了温柔的笑意。他弯腰行礼正打算退出去，却忽然听得萧婉又开口将他们唤住了。 “等一下！”萧婉清了清嗓子语带凶狠地威胁道，“今日之事，本公主不想听到外面有任何的闲言碎语，若是有一星半点传到了别人的耳里，断头台可为你们腾了位置。” “是，末将明白。”赵明川拱拱手便先行退了出去。萧婉看着他一脸古怪，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悦之色。 “殿下”墨瞳木然地转过身，也正想告退之时，萧婉开口了。 她压低嗓音，有些窘迫地道：“墨瞳，如今紫娟不知去了何处，你替我去唤她回来。” 墨瞳眨眨眼，片刻后了然了，适才脸上刚褪去的微红此刻又悄悄地从脖子向上爬，他慌忙地低下头道了声“是”就退出去了。 走出行帐，不远处赵明川背靠着树干嘴里正叼着一根野草眯着眼看着他。 墨瞳并不打算搭理他，只是径自冲他拱手行礼，便要离开。可还没等他伸脚踏出一步，赵明川“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野草道：“站住！” 墨瞳并不知道赵明川想要说些什么，可碍于身份，也只好站定了不动。 赵明川迈着步子走过来，边走边上下打量着墨瞳，他皱起眉，只觉眼前这人越瞧越有几分面熟，但他实在又记不得究竟在哪儿见过这对与记忆里相似度极高的眉眼。 待赵明川走近，墨瞳便抬眸道：“敢问赵统领有何事见教。” 那语气冷漠淡然，赵明川呵呵一笑道：“见教不敢当，本将只是好奇得很，未知阁下因何被充入奴籍，是天生天养的奴仆子嗣抑或是”赵明川说着顿了顿，眼神霎时间寒光凌厉，他一字一顿道：“宗族获罪。” 此言一出，墨瞳瞬间抿紧了唇，身侧垂下的上手握紧了拳，手背处的青筋根根暴起，周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 赵明川心里一惊，他无端生出了些惧怕。但即便如此，赵明川仍是稳住了心神，他开口道：“莫不是被本将猜中了？” 墨瞳紧捏着拳的双手只方才那一瞬便放松了下来，他敛去了严重徒然骤升的杀意，缓缓道：“赵统领，墨瞳不过是殿下的奴隶，过去，对奴隶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些前尘旧梦。” “呵，前尘旧梦？”赵明川嗤笑一声，随即点点头，“好一个前尘旧梦，只怕是这梦终身缠绕，倒时可千万不要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幻梦。” 赵明川说这话时，双眼直直地盯着墨瞳，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点什么。 只可惜，赵明川并没有从那双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任何东西。 两人僵持了半晌，墨瞳弯腰低头沉声道：“自会牢记自己的身份，便不消赵统领提点了。” 赵明川不说话，墨瞳便径自直起了身绕过了他身边，依着萧婉的吩咐去寻紫娟了。 墨瞳的办事速度从来都毋庸置疑，也不过一炷香不到些，紫娟便一脸焦急地掀开行帐的厚重帘子跑了进来。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紫娟快步走到了床榻边，一瞧萧婉苍白的脸色，脸上的焦急之色更甚。 “也没什么大事。”萧婉单手勉强地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这次墨瞳和赵明川倒是没有再进到帐内。紫娟一见便上前把一个靠枕垫到了萧婉的背后。 “怎会没事？公主您是不知，墨瞳来找奴婢时说您身子较之前更为不适时奴婢有多着急！” 萧婉见到紫娟便心安了不少，她犹豫着开口问道：“墨瞳没有跟你说我究竟怎么了吗？” 紫娟毫不犹疑地点点头道：“奴婢这一路问了他好久，可他就跟块木头似的，怎么都不细说，问了多了也只说不知晓。” 萧婉长吁一口气，心下稍安，若是让紫娟知道适才发生的事，指不定又要咋呼好一阵子。 见萧婉许久不说话，紫娟问道：“公主，您究竟怎么了？杨大监来看过怎么说？” 此时行帐内除了紫娟外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在场，但萧婉还是谨慎得很，她凑近紫娟的耳边，轻声低喃乐几个字。 哪知紫娟在听完之后，竟动容异常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片刻后又放开道：“公主殿下，您这是长大了！” 紫娟虚长了萧婉好几岁，因此对这女儿家的事也算了解不少，接下来她麻利地指使着帘外守着的墨瞳烧了一壶热水，自己又去马车里娶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自然在帘外站着的赵明川，她是绝对不敢指使的。 行帐内，紫娟细细地帮萧婉净着身子，并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 “公主，这些天切记不可吹风让自己冻着。” 萧婉点点头。 “还有啊，这些天不可碰凉水，有些辛辣凉性的食物便不能沾了。” 萧婉轻“嗯”了一声，出奇地安静。 帘外，赵明川和墨瞳分立在两侧，墨瞳是个沉稳的性子，忍耐力又极强，站在那里自是动也不动。倒是赵明川好动得很，虽说是个武将出生，禁卫军中担任着统帅的职务，但他素来不喜拘束，闲暇时喜出游或读书，因此在一股子军人气上还多了些书卷气，更有些洒脱随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赵明川随手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手里把玩着，此刻行帐周围也没什么人，他百无聊赖地开口道：“如此好光景，竟在此地虚耗着，真乃辜负好时光了。” 墨瞳双手环胸，闭目不语，对赵明川的话充耳不闻。 赵明川把手里的落叶抛到地上，凑近了墨瞳身边道：“阁下一直是这样喜爱闷声不响吗？” 墨瞳睁开眼，表情波澜不惊道：“统领大人若是感觉在此地虚度光阴，自可先行离去，殿下自有我等下人照看。” 赵明川闻言不怒反笑，他转过身道：“本将的话可是只说了一半，若是与公主殿下待在一处，那便是要我杵成个木头桩子也无妨。” 行帐内，紫娟为萧婉穿戴齐整后，清理着被污了的衣裙。 萧婉斜靠在床榻上，小腹处盖上了锦被，身体感觉舒服了许多。 紫娟收拾完之后又为萧婉斟了杯热水道：“公主，您喝了暖暖，会好受许多。” 萧婉接了茶盏，抿了一口随口问道：“紫娟，适才那小宫女究竟寻你何事？” “公主是说怜儿吗？” 萧婉不知道名字，只是点了点头。 紫娟轻轻叹了口气道：“奴婢与怜儿算是同期进宫做的宫女，有些交情。怜儿在咱们这一众宫女中算是出挑的，当时都还小，怜儿被挑去了皇后娘娘宫里伺候，咱们这些奴婢们别提多羡慕了。只可惜后来皇后娘娘薨逝，她不如奴婢般好命，遇着了公主这样的好主子。所以也只能随着司礼监去安排，最后流转着竟到了惠良人的身边伺候。” 萧婉眉头一锁，问道：“惠良人吗？那这怜儿来寻你是惠良人那儿出什么事了吗？” 紫娟在床榻边跪坐下，理了理萧婉盖在身上的褥子道：“倒也不是惠良人出了什么事，毕竟惠良人还有个皇嗣傍身，听闻此次钦天监的大人预测的大凶天象还需依靠皇上的子嗣化解，良人不会有事。” 萧婉适才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又继续问道：“既非良人出了事，那怜儿又为何事这般火急火燎？” 紫娟面上露出些愤懑，顿了顿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茹昭仪，皇上与茹昭仪去往行帐的道上正巧碰上了良人身边的清儿端着汤药出来，也是不巧就洒在了昭仪娘娘的身上，污了她一件衣裳。” “那这清儿现在如何？”萧婉手指微转着手里的白瓷茶盏，她心下有些特别不好的预感。 紫娟面露悲悯，缓缓开口道：“还能如何，听闻是被茹昭仪带了去，只怕少不得要挨顿板子脱层皮了。” 萧婉不言，把手里的白瓷茶盏顺手搁到了床榻边的矮桌上。 “惠良人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宫人都被茹昭仪娘娘唤到行帐里伺候了，听闻南方还新上贡了些核桃，昭仪娘娘喜欢得紧，怜儿被使唤着去剥核桃肉，可怜那双手都不成样子了。这会儿清儿也不在，怜儿得了空总归看着惠良人可怜，便偷偷溜了出来让奴婢帮着去照看一会儿。也是怕公主您不允，这才并未告知。” “又是一个赵芯兰。”萧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继续问道，“那惠良人呢？可还好？” 紫娟愣了片刻摇了摇头，神情落寞道：“奴婢瞧着良人不大好，脸色比昨日还差些。夜里休息得也差，原本清儿煎了药正要给送去，哪晓得半路上遇着了昭仪娘娘，这不药还没送到呢，人就先被带走了，也不晓得现在到底受了哪些罚。” 萧婉叹息，“沈惠也算是多灾多难了，这样看来，做个小小的宫女可比做了这个可有可无的主子好太多了。” 紫娟看了看萧婉的神色，犹豫着开口，“公主，奴婢回来前良人求着奴婢要带给您一句话，想求您一件事。” “是想求我去瞧瞧清儿吧。”萧婉失笑，这个请求实在不需要猜测。 紫娟点点头道：“良人也自知为难了公主，但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因此才斗胆让奴婢来传个话，请公主您帮着求求情。” “求情？”萧婉眼神淡漠，“紫娟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能力为别人求情？去瞧瞧倒还是可以，不过像这样的事，顶多也不过挨顿板子。” “公主”紫娟心里有些酸涩，“您可万不能这般说呀” 萧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现下我的处境如何，紫娟，你我之间应心知肚明，我看清了，便不再自欺欺人。既然沈惠让你传话给我，我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姑且不论结果如何，总归要去试试。” 萧婉说着便掀开了锦被起身，紫娟帮着穿了鞋，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传了这话究竟是传对了还是错了。 踏出行帐外，赵明川和墨瞳齐齐回过头，见萧婉出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行了礼。 萧婉轻咳一声，不久前的尴尬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她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它。 “殿下要去哪？大监嘱咐过您该好生休息。”墨瞳见萧婉似乎要出去，便伸出长臂拦在跟前，“若是病情加重，会亏了身体。” 赵明川也皱起了眉关切道：“此言得之，公主还是莫要在外吹风，进帐内好好休养方为上策。” 这两人此刻倒是不那么剑拔弩张了，甚至还话语一致。 萧婉摇摇头道：“本公主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想着去茹昭仪的行帐走一趟，这么些日子了也没有好好去说说话，毕竟是父皇的宠妃，想想见一见还是有必要的，免得这日后某些宫里的人会说本公主不好相处，墨瞳，你就在此地等候。至于赵统领，你若职责所在要想跟来便随意。”说着她还抬眼瞥了下赵明川，后者不自然地低垂了眼。 其实萧婉的高热并未褪下，只是吃了药好受了些，但方才站起身还是出了一身虚汗，此刻脑内也是一阵阵的眩晕。左右是无法回去麓山行宫，萧婉也并未将这些情况说出来，若是为此弄得不得安宁可算得不偿失了。 墨瞳细细观了萧婉的面色，伸出的手臂并未放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萧婉原意并不想带上墨瞳，毕竟去到后宫嫔妃的行帐，若是时候久了，怕是要在帐外等候很长的时间。如今墨瞳就这样挡在自己面前，她想着该要怒斥他一番，作为一个下人他也实在是逾矩了，但转念一想她还是没有将训斥的话说出口。 “殿下”墨瞳动了动嘴唇，沉声唤道。 萧婉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决定把他一起带上了。 一行人到了公孙茹的行帐外，萧婉命墨瞳和赵明川在外等候，自己则是带了紫娟进去了。 引路通报的小太监把萧婉引进帐内便又退了出去。 萧婉抬起眼，眼前帐内的景象倒让她吃惊不小。 斜倚靠在软塌上的公孙茹显然没有要下来见礼的意思，她冲萧婉媚笑着道：“臣妾这方才眼皮还一直跳着，只怕是有贵客上门，这不四公主您就来了。” 萧婉眸光一扫，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帐内没有清儿的身影，倒是有好些个宫女随侍在侧，无一例外手里均攥着几个核桃，矮桌上已经剥了满满一碟的核桃肉。萧婉顺着叠得跟小山似的碟子看上去，包括怜儿在内的几个婢女剥着核桃的手指都不成了样子，指尖上的指甲盖都裂开了，但显然公孙茹看在眼里却并不打算叫停。 怜儿看着萧婉进来了，下意识的想要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来行礼，却被公孙茹一记眼神一扫生生地定住了身形。 “怎么？这核桃还没剥完就想起来了？”公孙茹神态慵懒地瞧着怜儿，眼里却透着狠戾。 怜儿浑身一个激灵，身体竟瞬间抖成了筛子，连脸都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她忙低头道：“奴婢不敢。”说着便立刻胡乱抓起一把核桃放在手里剥了起来。 萧婉见怜儿如此惧怕的样子心下也不免疑惑，她双眸冷冽地看向公孙茹。 公孙茹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含笑着慢慢从软塌上下来，踱着步子走到了萧婉面前。她走得极是妖娆，伴随着一股奇特的香味飘散过来，萧婉皱起眉，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公孙茹在几步开外站定，她掩嘴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可千万莫要见笑，这些个底下的人想来平日里也是疏于管教，差点儿可在臣妾这儿对公主您失礼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进到萧婉的耳里，她有些厌恶地把眉头锁的更深。 “昭仪还真是癖好奇特，这被血污了的核桃肉也能下得去嘴。”萧婉也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顺道随手捻起一块核桃肉，褐色饱满的肉上显现出几点暗红。 公孙茹伸手把核桃肉从萧婉的手里拿了过来。白皙纤细的手指摆弄着，她笑道：“臣妾素来有些特殊嗜好，就是喜爱这一口，从前还没这这好福分有这么多的下人伺候着。臣妾进宫前的那些个随侍小丫鬟啊，每每到了核桃成熟时那双眼看着我通红通红的，像只小兔子似的，真是好看极了！” 公孙茹说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明艳动人，可萧婉只觉得从脊背处悄然爬上一股子彻骨的凉意。 萧婉不接话，公孙茹便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宫里就是有宫里的好处，有皇上宠着，这往日里要吃到这么些个核桃臣妾都还需等上好几日。公主您见过吗？啧啧，这白嫩嫩的一双双小手啊，指甲盖都不见了还要在哪儿剥呀剥的” 公孙茹说着，那些话语像是一条粘腻的毒舌，萧婉只觉得浑身被缠绕住，一股子恶心感涌上心头，她终于忍不住低喝道：“够了！本公主没有你这些折磨人的怪癖，你也无需在此炫耀你的丰功伟绩！” 公孙茹的话被打断，但笑容却更胜。她两指用力碾碎了手里的核桃肉，慢慢靠近了萧婉几步道：“没想到公主并不喜好这些啊，我还当与公主您是同道中人呢！臣妾刚进宫时可听闻了公主您太多的事，据说司膳房的陈大监到了现在还直嚷着心窝子疼呢！” 紫娟也被适才公孙茹的话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此刻她还是挺身向前阻隔在了萧婉和公孙茹之间鼓足勇气道：“还请娘娘莫要胡言。” 公孙茹美丽清亮的瞳仁转了转，双眼锁定在紫娟的面部，紫娟只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紫娟的下巴，语调轻柔道：“这么忠心的奴才可不多见啊。” 公孙茹说着顿了顿，但不过片刻眼神便阴冷起来，她话锋一转道：“不过越是难得的东西，破坏起来就越是让人高兴，令人喜悦万分啊，就像是”她突然停住，不再往下说了。 “本公主的东西，可还轮不到别人觊觎！”萧婉迅速把紫娟拉回到自己身后，却发现紫娟的身体已经抖得不像话。 “呵！”公孙茹娇笑一声后退了几步，“公主此言得知，那既然公主您知道就不要把脚伸进浑水里，否则到时候怕就不是被软禁这么简单了呢。” 她说着瞥了一眼双手颤抖着剥着核桃肉的怜儿，又回身冲萧婉笑了笑。 萧婉自然知道公孙茹想要暗示她些什么，她强压着怒气，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可怕到了极致。 片刻后，萧婉压低嗓音凑到了公孙茹的耳边，“昭仪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吗？如你这般待人，等到你他日失了恩宠，只怕是有十个你都不够死！” 凑得近了，公孙茹身上的一股子异香瞬间钻入了鼻腔，萧婉原本就发着高热，这会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连心跳都有些加速了。她咬着牙退回原地，暗自舒了一口气。 可这番话显然没有对公孙茹起到任何作用，她面色不变，仍旧笑得妩媚动人，“啧啧，公主到底还是个小女孩，男人的恩宠这回事。他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该好好用用，否则等到这份恩宠远离了你，你到时若再要想用，只怕是也用不成了。” 萧婉感受着公孙茹转动着美目上下打量着自己，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在接受极大的羞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萧婉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发起了颤，“本公主是不懂你们那一套，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跟昭仪客套谈天。” 反正各自都已经撕开了伪装的外衣，那么也不必再拐弯抹角，更何况萧婉看公孙茹一点也不想要伪装的样子。 “哦？”公孙茹挑了挑画得精致的眉眼道，“公主既不是来与臣妾说话解闷的，那臣妾倒是不知公主来这儿有何贵干？” 萧婉双目凛冽，紧盯着公孙茹明艳的脸，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气，稳了稳心神道：“适才本公主路经惠良人的行帐，瞧着良人顺便没有一个随侍下人，一问才知那个叫清儿的宫女得罪了昭仪。良人怀着身孕辛苦，为皇家开枝散叶可算得上是个功臣” “啧啧啧”未等萧婉说完，公孙茹便绕着她四下转了个遍，边看着嘴里边道，“臣妾还道是何事呢，什么时候这么件小事都需劳公主殿下您的大驾了？看来这凤仪宫那么些日子的监禁还真是能磨人的性子。公主殿下竟变得如此良善了？” 萧婉对上公孙茹的眼，眉梢都带着风情。她克制不住地终于怒斥道：“放肆！” 这一声惊动了行帐外站着的墨瞳，他向来听力要比常人好些。还没等赵明川阻止，他便不顾帘外守着的几名侍卫阻拦，径自进到了帐内。 “殿下”墨瞳在萧婉身侧站定，幽深的眸子细细地看着，跟着墨瞳一起还“哗啦啦”涌进好几个禁卫军护卫，齐刷刷便想冲着他拔刀。 “你们几个通通退下！公主殿下面前也敢放肆，是不想要脑袋了？”赵明川适时走了进来，伴随一声怒喝，行帐内冲进来的几个护卫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整齐划一地后退了几步，但还并没有退到帐外。 公孙茹饶有兴致地盯着墨瞳看了半晌，片刻后嘴上道：“皇上此刻不在，公主也不过是陪着来解解闷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护卫闻言不敢怠慢，便从帐内退了出去。 赵明川看着这一幕略有些不屑又自嘲地道：“看来我赵某人这禁军统领一职该退位让贤了。这手底下的人，唯命是从的对象好像都不是我赵某人。改天本将该找皇上请求将这个职务移交到娘娘的手里。” “统领大人何出此言？”公孙茹垂眸笑了笑却没有再对此多做解释，反而转向了萧婉，她淡然地开口道，“这几日瞧着公主殿下对惠良人倒甚是亲近，今日看来臣妾并未错看。” 萧婉蹙眉不悦道：“不知昭仪说这些有何用意？” 公孙茹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了矮桌边，眼神扫过正在剥着核桃的一众宫女，最后把目光停驻在了怜儿身上。 怜儿剥着核桃的双手顿了顿，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公孙茹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动听，半晌后她才开口道：“惠良人的子嗣何等重要，臣妾也不是不知。既然公主殿下您都亲自来了，那良人宫里的下人，臣妾便就此奉还。” 怜儿双肩抖了抖，有些颤巍巍地开口谢了恩。 “你不该谢本宫，你呀，该好好去谢谢四公主殿下。”公孙茹缓缓退到软塌边，重新倚靠了上去。 怜儿起身有些站不稳似的小步子挪到萧婉眼前，重要跪拜磕头，萧婉便示意紫娟把人扶了起来。 “呵呵”公孙茹捻起一块剥好的核桃肉送进了嘴里，“公主殿下还是让她给您磕个响头吧。您可是绝对受得起。” “你什么意思？”萧婉让紫娟把怜儿扶到了身后，跪坐的久了怜儿站立的时候都是摇摇晃晃的，看得她的心里实在不大好受。 “公主不知臣妾是何意，那么臣妾便卖您一个消息。清儿啊那可不如她这般好命，只是给臣妾来摆弄些吃食什么的，顶多双手弄个皮开肉绽”公孙茹摊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细白皙，指甲盖上的鲜红丹蔻红艳似火。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萧婉心下只是不安感徒然升起，立刻接着话问道：“你说清儿究竟如何了？” “公主殿下想知道？”公孙茹放下自己的双手，看向萧婉笑意盈盈，“那您不妨问问你身边刚刚被您从臣妾这儿要走的小宫女，她可是最清楚了呢！” “你！”萧婉气急，怒视着公孙茹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被一双手从身后轻轻拉了一把。 萧婉盛怒之下回过头，正好对上了墨瞳沉静如水的眸子。墨瞳轻轻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此刻不要冲动。 萧婉深深呼吸了几遍，最后还是尽量克制着道：“清儿的事，本公主自会询问清楚，今日多谢昭仪娘娘赐教，本公主受益匪浅。这便不打扰了。” 公孙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语笑嫣然的样子，她轻点了点头道：“那么请公主您慢走，臣妾便不出来相送了。” 等到萧婉回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公孙茹轻轻合上了眼睛，她嘴角微弯，喃喃道：“这南陵皇宫还真是有趣” “殿下殿下” 萧婉出了行帐，身体里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于是只好径自走得飞快。紫娟扶着站立不稳的怜儿跟她不上，于是只好眼神示意墨瞳追了上去。 萧婉听到墨瞳在身后唤着自己，正好是在气头上，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随意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冲着墨瞳就掷了过去。 墨瞳一闪身，发簪应声掉到了地上，埋进了草丛里。 萧婉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整张脸都是通红的，连露出的脖颈都被晕染成了桃粉色。丢了根发簪之后，萧婉仍觉不解气，边蹲下了身随意从地上拔了几把枯草扔了过去。 这次墨瞳没有躲，同后面赶上来的赵明川一起，被几把枯草扔了个满头满脸。 “公主殿下”赵明川不似墨瞳冷淡到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苦着脸把被丢进嘴里的几根枯草吐了出来，有些可怜巴巴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殿下。”墨瞳心知萧婉此刻气性大，于是等到她发泄完了心里的怨气才开口道，“您该知道现在还有些事需要做。” 萧婉稳了稳心绪，她的确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有问。 回到自己的行帐之后，萧婉留下了怜儿，但又怕沈惠身边缺人照应，想了想还是遣了紫娟前去照看一阵子。 紫娟走后，墨瞳自然代替了紫娟的位置随侍身侧。至于赵明川，还没等萧婉发话，这次他却反常地没有进到行帐内，更是告知萧婉他还有些萧桓交代的事没有完成而需要离开一会儿。 没有赵家人在身边，说话也会方便许多。萧婉对此自是求之不得，可她还是不确信地问道：“赵统领就这么走了，不怕父皇怪罪吗？” 赵明川只是笑笑，可浓黑的眉毛却蹙得极紧，“公主这是为末将担忧？那便还请公主放心，末将自会同皇上禀明。” 萧婉对赵明川口中说出的话只觉得可笑，再加上适才受了公孙茹诸多的气，她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赵氏一族位高权重，连本公主在宫里都要对兰贵妃礼让三分不止。赵统领身为同族宗亲如何还需问公主替你担忧？” “公主所言甚是。”赵明川苦笑一声，抬眼看看萧婉又看看站在萧婉身侧面容平静的墨瞳，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行礼告退了。 赵明川离开行帐后，帐内的怜儿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膝盖骨敲击地面的声音钻进萧婉的耳里，紧接着就是一声一声额骨碰地的磕头声。 “你这是做什么？”萧婉不是很明白眼前情景的皱起了眉，摆了摆手示意墨瞳把人扶起来。 墨瞳上前几步刚要伸手，怜儿便摇起了头，带着哭腔道：“昭仪娘娘说的没错，奴婢磕这几个头，公主您是万万受得起！” 萧婉见状道：“你这究竟是何意？” 怜儿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她颤抖着嘴唇道：“奴婢万死，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若非公主，奴婢奴婢怕是怕是” 怜儿说着脸色泛白着微微颤抖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 墨瞳僵在原地也是一脸困惑不解，他抬起头与萧婉面面相觑。 萧婉想了想，记起一件事还未问清楚怜儿，于是她便开口道：“怜儿，本公主且问你，清儿究竟如何了？” 在公孙茹那里，萧婉只隐约从那些话里猜测出清儿怕是受了极重的罚，可奈何公孙茹只愿意透露寥寥几句。事态究竟如何，萧婉到如今还是完全不明。 听到萧婉提起清儿，怜儿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神情瞬间变得十分悲痛。 “殿下在问你，你该如实回答。”见怜儿傻愣着双眼涣散无神，墨瞳沉声道。 怜儿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半晌之后泪如雨下。她跪着挪到萧婉脚边，那样子像是迫切地想要抓住自己的一根救命稻草。墨瞳神色一变，闪身想要护住萧婉不让怜儿靠近。 “无妨。”萧婉缓缓摇摇头，在怜儿面前蹲下了身子，她紧盯着怜儿蓄满泪水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本公主现在想知道，清儿现在何处？” 怜儿蠕动着嘴唇，眸色中满是挣扎，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便没有再把脸抬起来，声音颤颤巍巍地从她紧贴着地面的唇中传出来。 “清儿清儿只怕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萧婉猛地站起身，她一直以为清儿虽说冲撞了公孙茹，但她毕竟还是沈惠身边的贴身宫女，也算的上是毓秀宫的掌事宫女，更何况沈惠现在有皇嗣在身。这公孙茹便是再嚣张顶多不过赏上一顿板子，或许罚得再稍微重些，如何现在竟把人直接处死了。 墨瞳显然也是吃惊不小，沉静如水的眸子瞬间抬起，气息也有些加重。 “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怜儿抬起头，双目赤红。 萧婉后退几步做到木椅上，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问道：“清儿是如何死的？” 怜儿摇摇头，断断续续道：“许是被豺狼虎豹分食了又或是被哪位皇子殿下一箭穿心而死” “说清楚！”萧婉心里的不安感越演愈烈，她忍受不了怜儿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禀，伸手拍了一下木椅边的矮桌。实木的桌面坚硬，震得萧婉的手臂都有些发麻。 怜儿向后瑟缩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秋日的狩猎场，在围猎大赛开始后的两个时辰，原本晴空万里的日子却突然飘起了小雨。雨淅淅沥沥地带着凉意落到萧婉的发上，身上。 围猎赛并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而停止。萧桓放了话，这样的天气适当给这次的围猎增加些障碍，一众随行大臣观赛的兴致非但没有被这场秋雨浇灭反而更为高涨。 “殿下！您怎么站在这里淋雨？”墨瞳奉命送了怜儿去到沈惠处，并带话给紫娟待怜儿情绪稳定些能够照顾了沈惠之后再回来。哪只自己折返回来却见萧婉一人静静站在帐外。 “回来啦。”萧婉听到了墨瞳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墨瞳上前几步，手里没有伞，于是他伸出宽大的手掌隔空放在了萧婉的头顶处。 雨不大，丝丝缕缕的。也不知道萧婉在外边站了多久，墨瞳双眼微眯，萧婉的发丝间沾满了白茫茫一片的小水珠。 “进去吧，您不能受凉。”墨瞳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企图说服萧婉。 可也正如墨瞳心中预料到的一样，萧婉摇了摇头，面容出奇得平静。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问道：“墨瞳，你觉得我的哪位皇兄会得到这个好彩头呢？” 墨瞳面色微变，紧抿着双唇没有答话。 萧婉忽地笑了起来，她笑得前俯后仰，像是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她边笑边道：“不对不对，问了你你也不知道，或许拿到这个彩头的不是我那几个好皇兄，而是那些个野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墨瞳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立在身后。手背上的雨点慢慢汇集起来顺着腕子向下流，外衣有些潮了，凉凉地紧贴着自己的皮肤。他看着萧婉笑得张扬明媚的样子，可从那双笑出泪水的眼里却看不到一丝的喜悦。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直到酉时将近，狩猎大赛结束还未有要停的迹象。 萧婉踩着被雨水浸得湿软的地，一步一步朝围猎场走。 萧桓早已等在那里，身边的公孙茹媚态依旧。只不过在萧婉上前行礼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径自笑了笑。 萧婉面容冷漠，行了礼之后便由紫娟搀着退到了一边。墨瞳如其余太监下人一般，手里执着一把油纸伞罩住萧婉，自己则暴露在雨里，细密的雨丝不消片刻便将他的头脸淋了个遍。 赵明川站在一众大臣之中，他是个武将，身材要略高大些，再加上眉眼出众，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注意到。萧婉侧目的时候正巧对上了赵明川的双眼，那双眼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萧婉嘲讽地冲他一笑，别过了脸。 “皇上！皇上您瞧！回来了！” 王顺尖细的嗓音一出，众人便都朝前方看去。萧婉心下一紧，面色也随之一变，她有些不敢抬头，也不愿抬头去看。 马蹄声由远及近，萧婉听到有人翻身下马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嗓音响起。萧婉终是抬起了头。 “儿臣参见父皇。” “好好好！湛儿回来了！”萧桓朗声大笑。 萧婉只觉得心口处有些空落落的，萧湛是最早回来了，马鞍处密密麻麻挂着些小的猎物。没一会儿，侍卫太监们就从后边拖过来一个麻布袋，里头鼓鼓囊囊的还向外渗着血。 萧婉在侍卫们解开麻布袋的当口闭上了眼睛，可她看不到并不代表听不见。此刻她只听得紫娟在耳边惊呼了一声，并失声道：“清儿！” 果然是清儿，萧婉只觉得闭上的眼里酸涩一片，她本能地睁开眼，正好看到萧桓再王顺的陪同下仔细地看着那个躺在麻布袋里已然血肉模糊的清儿。 “嗯朕的皇儿当真不错，这当心一箭毫无偏差。”萧桓颇为满意地笑着点点头一边朝王顺摆了摆手势。 王顺会意，唤来了几个侍卫道：“这彩头已然被三皇子殿下猎得，她能够死在三皇子箭下也算得荣幸，你们几个把她拖下去喂了行宫里的猎狗吧。” 几个侍卫领命上前来就要连人带布袋一块儿拖走。 “慢着！” 萧桓有些不解地看着突然出声的萧湛道：“皇儿何意？” 那语调徒然变得威严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闭口不言，萧婉站在雨里，只听得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狂烈如鼓。 半晌的沉默之后，萧湛才开口道：“儿臣只是想着再留她做个凭证，不然一会儿两位皇兄回来看不到这个彩头实实在在就在儿臣手里，只怕是要不服，倒时父皇您作为儿臣等的父亲可要被说成偏袒儿臣了。” 萧湛说着温和地笑了起来，那神情就如平常人家里孩子对父亲一般。萧桓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也笑了笑，点头道：“皇儿所言极是，那便等了你两个兄长归来再议。” 萧婉心底凉成一片，全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抽干了似的。她善良宽厚的三哥哥，怎么会想到平日里教导她要体恤下人的三哥哥，竟然会在最后争得了这个“好彩头”啊！ “公主！”紫娟觉察到萧婉有些晃动的身体，便伸手扶住了。 墨瞳撑着伞仍是面色平静，他低声开口道：“殿下该相信三皇子的为人，与其在此在意这些浮于表面的现象，不如亲自去问问三皇子。” 萧婉回过头，墨瞳颀长的身形立在自己身后，高大而挺拔的样子让她顿觉心安，她漠然地轻轻“嗯”了一声。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其他参与狩猎赛的人也陆续控马而来。 萧政翻身下马后见了礼，眼神便扫到了躺在麻布袋里的清儿。雨水浸湿了她的面容，有些凝固的鲜血混着雨水重新被晕染开在脸上缓缓流过，像极了几条蜿蜒迂回的小溪流。 “啧啧。”萧政绕着麻布袋慢慢转了一圈，径自鼓起掌来，他笑道，“三皇弟好本事，看不出这平日里彬彬有礼的人也有这般狠辣果决的模样。” 萧翊跟在身后，眼神十分复杂地想张嘴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好了好了，这儿雨大，几位皇儿今日表现都极为不错，便先随朕回行宫，待到明日再论功行赏。” 众人道了声“是”便随着萧桓离开了。萧湛垂着手站在原地，在萧桓转过身去的那一刻，神情突然变得没落，样子颓唐极了。 萧政与他擦身而过，经过身边时低声笑道：“三皇弟看着可不大高兴啊，皇兄本还以为拔得了这次狩猎赛的头筹你该欣喜才对，否则适才在林间你又何需与我这样拼了命地相争呢？” 萧湛抬眼，萧政笑意满满的样子灼痛了他的双眼，他冷笑一声道：“皇兄既然这么不甘心，适才又为何不向父皇禀报，这当心一箭乃是你的杰作？” 萧政看了眼众人离去的方向，他笑容不减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三皇弟如此看重，我这个做兄长的岂能不成全你？” 萧湛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君子？还请皇兄莫要侮辱了这个词！” 天色渐渐暗了，回到行宫后萧婉只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连萧桓特设的家宴她也让紫娟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而没有参加，倒是惹来萧桓的一阵不快。 其实她也真是身体不适，就静坐了这么一会儿，头晕目眩的让她直犯恶心。 “公主，公主您多少吃一点儿吧。”紫娟端着碗，这是她特意去了小厨房磨破了嘴皮子才求得的一晚汤羹。她舀起一勺子吹了吹放到了萧婉的嘴边。 萧婉的唇有些干裂，她的脑袋微微向后撤了撤，轻轻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公主，您多少吃一点吧，从午时起您便水米未进，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萧婉神情漠然，她垂下眼睑动了动唇道：“紫娟，我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后宫自闭试听了太久，我怎么发现自己对父皇从未了解过。” 紫娟端着碗的手抖了抖，实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她知晓清儿只因不留神而冲撞了茹昭仪被皇上下令下放到狩猎场成为夺得大赛魁首的猎物后，她又何尝不是与她的公主一样对这个皇上充满了陌生和不可置信。 两人在屋里说话间，墨瞳从屋外走了进来。他的脚步极轻，但萧婉总能察觉得到。 “殿下。” 萧婉抬头看他，问道：“惠良人如何？” 墨瞳摇摇头道：“今日的晚宴上并无见到良人身影。” “呵，意料之中。”萧婉苦笑，“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只有那些个没心肝的还能这么山珍海味的吃的下去东西。” “良人身体应无大碍，此刻行宫中也并无骚乱，殿下自可放心。” 萧婉闭眼满脸疲惫地点点头，“亏得那时叮嘱了怜儿莫要让她出来，否则依着她的性子，这会怕要一失两命。” 墨瞳不置可否，他抬眼看了看萧婉苍白到完全没了血色的脸，又看了看站在一边手里还端着碗盏的紫娟，他不可控制地皱眉道：“殿下为何还未进食？” 紫娟只当是有个人可以与她一同规劝萧婉，于是一个劲儿地道：“墨瞳你快帮着劝劝公主，这到现在了公主还不肯吃东西，本身这身子就病着，老这么下去身体可吃不消啊！” “就你多嘴！”萧婉抬眼怒视了一眼紫娟，她也知道紫娟说这些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可她此刻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紫娟被萧婉的这一声怒吼吓到了，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 萧婉瞧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良久后才无奈道：“把碗搁在这儿吧，我一会儿自己吃。紫娟，你替我去看看晚宴结束了没有，顺道去把三皇子殿下请过来一叙。” 紫娟福了福身，把碗轻放在了桌子上，转身时抬手抹了抹眼角出去了。 萧婉叹口气，单手搭在桌面上把自己的脑袋依靠上去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儿。 “殿下，先把东西吃了再休息吧。” 萧婉正要闭上眼睛，头顶上就传来了声音。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有些恼怒在此刻被人打扰了。 “我不吃！”萧婉赌气把碗盏推远了些趴下闭起了眼。 好一会儿没了动静，萧婉只当是墨瞳离开去了门外守着，便安心地想要休息一会儿。 “殿下，您必须吃点东西。” 还没消停一会儿，墨瞳恼人的声音又低低地响了起来。还没等萧婉坐起身睁开眼，他便伸手轻轻将萧婉的脑袋托了起来。 萧婉只觉唇边划过温热的流质液体，紧接着咸鲜的汤羹便滑进了自己的咽喉。她募得睁开眼，就看到墨瞳拧着英气的眉，单手执着汤勺把勺子里的汤汤水水往她嘴里灌。 这样的喂食方式实在有些粗暴，萧婉被呛了一下，急促地咳嗽了起来。 墨瞳皱着眉，有些慌张地把婉一搁，手足无措地轻轻拍打着萧婉的脊背，帮着顺气。 萧婉缓过了劲儿，眼角也呛出了泪花，她抬眼泪眼汪汪地看着墨瞳，脸色也由适才的苍白呛出了些许红晕。 萧婉其实长得极美，墨瞳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没有尝试过和女孩子像如今这样几乎是朝夕相处。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帮萧婉顺着气的手也换换收拢成拳后放下了。 气氛有些微妙，萧婉奇怪地发现自己对方才的事并不觉得生气。她轻轻拽了拽墨瞳的衣袖，企图想让他把脸转回来。此刻她很想看看墨瞳的神情，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萧婉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墨瞳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萧婉轻柔的力道拉着自己的手腕，这让他不由想起来了在凤仪宫内紫娟受伤的那一个夜晚。她也是这样轻轻地拉着自己，依靠着自己。他觉得此刻自己该拨开萧婉的手并且告诉她，他们之间身份有别。他应该义正严辞地说这样并不和规矩。事实上适才他喂了萧婉吃食已然是不和规矩的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墨瞳压抑着自己心里奇怪地不断涌动着的繁杂心虚，耳边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些说辞可以缓解此时怪异的气氛。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殿下，紫娟姑娘该是回来了。” 果不其然，紫娟不一会儿就踏进了屋子并且将萧湛引了进来。 “三哥哥。”萧婉松开了拽着墨瞳衣袖的手，有些哽咽地唤道。 没有了桎梏，墨瞳自觉轻松了许多，只是顿觉心底里有些空落落的。紫娟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到屋外去守着。他回身看了看萧婉，行了礼便离开了。 屋外夜凉如水，雨已经停了。下过雨之后的空气清新潮湿。墨瞳倚靠在门框处，屋里的声音虽小，但他总还是能听得清楚明了。 良久，墨瞳薄唇微弯，苦涩地笑了笑，低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大约也只有这个三皇子是南陵唯一的希望了。” 第二日，萧桓在露台上为昨日的狩猎赛进行封赏。封赏后自是自由狩猎，萧婉对此本就不感兴趣。她百无聊赖地游走在围猎场周边，倒是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沈惠。 “参见四公主殿下。”沈惠远远地便福身见礼。 萧婉摆摆手示意起身，怜儿便扶着沈惠的手帮着她的主子站稳了。 “良人可好？”萧婉怜悯地看着沈惠，也只才一日未见，这人竟比之前看到的还要消瘦了一些。萧婉看过去，只觉得沈惠身子及其单薄，像是张薄薄的纸片，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地要倒下了。 沈惠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垂眸道：“无谓这些好或不好，倒是还未感谢公主殿下您昨日出言救了怜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萧婉苦涩地摇摇头，“不过几句话罢了，我终究还是没能救得清儿。” 听到萧婉提起清儿，沈惠的神色中倒已经没有了多少伤感，她转头看向秋日里狩猎场茫茫一片的枯黄草地，淡然地开口道：“这又如何能怪得了公主，在这深宫之中我与清儿终究是一样的。公主或许不知，宫女也好太监也罢，这些个命就如同这满地的枯草落叶，命如草芥，身如浮萍。” 萧婉顺着沈惠的眼神极目望去，她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听着，感受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能够这样对此感同身受。 “不过，臣妾还是要拜谢您与三皇子殿下。清儿能够留有全尸并且能够被暗中送回家乡安葬，也是她的福气。”沈惠回过头，满眼真挚地看向萧婉。 萧婉回以一个宽慰的笑，但她不知道这样的安慰是给沈惠的还是给自己的。看着沈惠身边的怜儿，萧婉仍旧时不时回想起那日那个马车边为了自家主子气鼓鼓的鸣不平的小丫头。那眉头紧促，双颊微红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为期五日的秋猎很快就过去，夜里，萧婉一人静静地坐在屋外的廊下。风寒一直以来没有得到很好的诊治，这几日里来总是反反复复。她只低低地咳着，整个行宫的这处院落里除开紫娟和墨瞳外也再无其他人，萧婉不必担心会惊动谁。 “殿下，夜深了您怎么坐在这儿？” 萧婉忽听得背后有声音传来，她转过头，墨瞳正站在廊下，月光洒在他身上像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睡不着便出来坐坐。”萧婉笑了笑，说话间不可遏制地咳嗽着。 墨瞳皱眉道：“殿下病着，紫娟姑娘为何不在身边？” “小点儿声别吵醒了她！”萧婉压低嗓音小心地往屋里看了一眼，见里面没什么动静这才安了心道，“我就只想来外头坐坐，心里头总是闷得慌。这会儿要是紫娟在估摸着又得唠叨好一阵。” 墨瞳看着萧婉脸上浮现出的病态的红晕冷声道：“紫娟姑娘这样做也是应该。” “行了。”萧婉回过头，单手的胳膊搭在回廊上不满道，“你原不是那么喜爱多管多顾的性子，可不要随着紫娟学。” 墨瞳静立与身后默然不语。 良久，萧婉只觉肩上一重，一件外衣被墨瞳取来搭在了她单薄的衣衫外。 墨瞳面色平静道：“殿下若是想在夜里出来走走，该穿得厚实些，不要让自己受了凉。” 萧婉有些呆楞地回身望着墨瞳，就着墨瞳披衣的动作伸手拢了拢披上的外衣。 墨瞳感受到了萧婉的视线，他刻意回避着，这事若是放在几年以前他怎么也不会想象到自己会有今天这么一刻，竟会这样来照顾一个女子。 萧婉看着墨瞳直挺的鼻梁，漆黑而幽深的眉眼，觉得双颊有些微微发烫。她不自然地垂下眸子低声道：“墨瞳，你可算是这世上第四个待我好的人。” 墨瞳微微错愕，身子僵了僵。 萧婉笑了笑道：“母妃，三哥哥，紫娟，而你是第四个。自你来之后处处回护，实在助我许多，我该谢谢你。” “殿下言重了，墨瞳是殿下的奴隶，自该保护殿下。”墨瞳站直身子，黝黑的瞳仁闪烁不定，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凤仪宫的后花园遇见萧婉。那时的萧婉何等骄纵跋扈，他甚至想着这皇室中人只怕都如此专横并漠视人命的可贵。可也不过短短几月，他突然就从眼前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些自己从不知道的东西，一些他一直以来在误解的东西。 萧婉回过头背对着墨瞳，她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明月笑道：“你可不是我的奴隶，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知道你不是。在我落难之时，你之于我，正如这满天星斗和这皎皎月光。我的生命里晦暗无比，但总有那么些零星的光亮，三哥哥是，紫娟是，你也是。所以你们都是我非常非常珍视的人。” “殿下墨瞳身份低微，并无法同三皇子相提并论。”大约是想不到萧婉会说出这番话，墨瞳有些惶恐道。 萧婉径自摇了摇头打断了墨瞳的话，夜间的月色很好，即便没有灯火照明还算是能看得清楚。萧婉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廊椅道：“左右无事，你便陪我在此坐一会儿吧。” 墨瞳很想道一声“不敢”，可他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面对着萧婉便坐下了。 萧婉本就是睡不着才出来坐坐，因此也没有如平日里一般梳着复杂的发髻。此刻也只是胡乱用一根白玉制的发簪固定着一部分乌发，剩下的长发便随意地铺散开来。 “可还记得初来此地时，你我谈起公孙茹？”等到墨瞳坐定，萧婉便开口道，“想不到这趟秋猎这短短几日发生了这许多事。” 墨瞳点点头道：“自是记得，茹昭仪确是不简单。” “哈，何止是不简单！”萧婉拢了拢额边散落下来的碎发道，“这个昭仪娘娘可比这次没有一道前来的兰贵妃难应付得多。” 墨瞳对此说辞是认同的，因此这几日虽说事态频发，但他仍是遵从着萧婉的指示暗中留意着茹昭仪的一举一动。今夜又提起了此事，他便忽而想起了适才自己几个时辰前查看到的一件事，于是轻声唤道：“殿下。” 萧婉抬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明日便要返程，为殿下您的安全着想，想着便去查看了一下回程所要使用的车马。” “有何不妥？”萧婉眨眨眼问道。 墨瞳想了想道：“也并未有何大的不妥之处，只是其中有一辆马车上似乎被做上了一个不大明显的标记，像是人为拿着刀子刻上去的。” “标记？”萧婉蹙眉，“是个什么样的标记？” “说是标记也似乎也不大妥当，只是几道细小的杂乱划痕，平日里若是不那么注意想是也发现不了。” 萧婉眉头锁得更深，她又问道：“那么你查看了其他马车没有，是否也有这类的划痕存在？” 墨瞳摇摇头道：“未曾发现，其余的马车均如新造一般，通体无一处刮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这就怪了”萧婉喃喃低语，“若是需要将回程马车通体换新，没道理单独留下辆旧马车。” “也并非全然是旧的，那辆马车的漆料是新上上去的，唯独只多了那几道划痕。” 萧婉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木制的栏杆，心下只觉得怪异不已，片刻后她道：“墨瞳，明日你留意着些，这辆马车究竟是给谁的。” 第二日卯时刚过，用了早膳后便要启程回去。 萧婉站在自己的车架边左右仔细转了转，发现并没有昨夜里墨瞳所说的那些标记，看起来坐上那辆马车的并不是自己。 半晌，萧桓进了为首的明黄色马车，众人也便纷纷上了车。萧婉犹豫着，双手绞着衣袖坐立难安。 “公主？外边风大，奴婢扶您去车里吧。”紫娟全然不知昨夜里萧婉与墨瞳谈论了些什么，因此有些不解萧婉此刻的行为。 萧婉伸手按住了紫娟想要扶着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再等一会儿。 片刻后，墨瞳从不远处过来在萧婉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萧婉暮然睁大了眼，用气声道：“确定吗？” 墨瞳点点头，“已经看着惠良人上了昨夜见到的那辆车。” “呵。”萧婉笑了笑道，“稀罕事，咱们也上去坐坐，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在玩些什么把戏！” 萧婉说着便朝前面走去。 “参见四公主殿下！”赶车的小太监正在摆弄着拉着马匹的绳索，见萧婉过来立刻松了手里的活计低头跪下了。 “免礼平身吧。”萧婉淡然道，“后边还在装着些行囊物什，左右还需些时间，本公主来陪惠良人聊聊。” 小太监低着头看不出神色，但倒是殷勤道：“是是是，公主殿下还请上车，娘娘正在车里。” 萧婉对这态度略感狐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上了马车。 车里，沈惠早就听到了萧婉的声音，便命怜儿斟了杯茶水。 “良人先不忙。”萧婉进到车内便伸手推过了沈惠递过来的杯盏，细细地打量起了周围。 “公主这是做何？”沈惠看着萧婉这儿看看那儿摸摸有些不解道。 原本马车内还算宽敞，萧婉带着紫娟进来后也挪得开身子，可便是再宽敞也只是马车，如今被萧婉微弯着腰到处查看倒是显得拥挤了许多。 “殿下。”马车外传来墨瞳的声音。 萧婉掀起一侧的布帘，看到墨瞳在外轻轻地摇了摇头。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萧婉皱起眉。没一会儿马车外传来马蹄声，萧婉心知该是时候出发回程了。 果不其然，马车外小太监小声开口道：“四公主殿下，该启程了，奴才已经为您放好了踏脚。”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萧婉冷笑冲着墨瞳使了个眼色一边放下帘子一边大声道：“知晓了，不过是与良人叙叙话，平白被扰了兴致！” 马车外墨瞳会意，神色如常地上前到了踏脚边上，高大的身型挡住了人往这里看过来的视线，“公公，适才马车的车轮边似乎卡了一大块石头，殿下这里自有我等下人照看。” 马车内，萧婉听到了墨瞳沉闷的声音迅速解开了自己披在外头的斗篷罩在了沈惠身上。 沈惠惊呼一声，很是不解道：“公主？” “嘘—”萧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凑近了沈惠轻声道，“良人莫管，只需将自己当成是我，一会儿把这斗篷戴上，莫要抬头，紫娟和墨瞳自会带你下去。” “公主，您为何？”紫娟也是一脸困惑，但她听了萧婉的吩咐，虽仍是不甚明了但还是照着做了。做奴婢的最要紧的既有忠心还有不问缘由地听从。 前去查看车轮的小太监听脚步声很快就会绕回车前，萧婉心下焦急一把便将沈惠连同紫娟一齐推出了马车外。 “良人！”沈惠被推出马车后一个踉跄，惊得怜儿呼喊出声。所幸萧婉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才不至于发出太大动静。 紫娟眼疾手快扶住了宽大斗篷下的沈惠并四下看了看，面色如常道：“公主，仔细脚下可别摔着。” 沈惠有些惊魂未定地站稳了身子，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现如今她也不知该如何行止，无计可施下也只好配合着由紫娟扶着下了马车。 小太监从一边绕了过来，看人要走便立刻想要上前来行礼恭送。身后的墨瞳伸手拦住了他道：“殿下适才被公公扰了闲话的雅兴，此刻正恼得很，还请公公莫要相扰。” 小太监不经意抬眼看了看墨瞳，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虽然说话语气平淡，可眼角眉宇之间总带着一股子迫人的气势，压得人抬不起头来。他便漠然退下跳上了马车挥鞭赶起了马。 紫娟带着披着斗篷的沈惠弯腰进了本该是属于萧婉的马车。进到车内，沈惠便一把将斗篷掀开道：“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公主殿下要与我互换身份？” “这个”紫娟也是一头雾水，对这件事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车已经超前动了起来，紫娟想着眼皮一直突突直跳，便悄悄掀开了帘子的一角轻声唤着边上骑着马的墨瞳。 墨瞳耳力极好，即便是有滚滚车轮声，他还是听到了紫娟细小的声音，于是便侧过了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紫娟用口型问着。 墨瞳摇摇头，指了指前方萧婉所在的马车又指了指自己，示意紫娟无需担心。 紫娟会意，心下稍安退回到了马车里。她刚一放下帘子，沈惠便急切地问道：“紫娟姑娘，公主殿下为何” 紫娟总觉得今日公主与墨瞳都神神秘秘的，这不免让她有些失落感。什么时候公主做事都已经不愿意让自己知晓了？又是什么时候，公主遇事都习惯与墨瞳商量而不是自己了？ 紫娟想着想着就有些发起呆了，把边上一直在询问着的沈惠都抛到了脑后。 马车外的墨瞳深深地皱起了眉，双眸如鹰隼般死盯着前头平稳行进着的马车，他的心怦怦直跳着，总感觉这平静下，危险已经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马车行过官道便开始颠簸起来，萧婉坐在马车里克制着自己要冲口而出的咳嗽声。 马车外小太监开口道：“娘娘还请坐稳了，这段山路不好走，前些日子下了雨，道边都是些碎石子。” 萧婉自己不能开口，便伸手拍了拍怜儿示意她回话。 怜儿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这下子回过神来匆忙地朝外边应了一声，“娘娘现下还好，那便有劳公公了。” 话音刚落，马车便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萧婉措不及防向后倒去差点惊呼出声，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搭着怜儿的手重新坐了起来。 “公—” 萧婉眼睛暮得一瞪，把怜儿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墨瞳！前头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动静？”紫娟将头伸出马车侧边的窗子问道。 墨瞳坐在马上，他神情阴沉，勒着缰绳的手收紧，手心里冒了一层的细汗。刚才那一幕他看在眼里，那马车似乎故意朝着碎石子多的路走，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没有回答紫娟的话，只是沉默地一夹马腹朝前赶了段路。 “哎！”紫娟没有得到答案却见墨瞳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不免有些不满，她愤懑地放下马车帘子，这人果然是块大木头，也就只有公主在的时候会多说几句。 墨瞳控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萧婉所在马车的后边，他其实很想上前去看看，奈何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四下看了看，车队四边坐在马上的侍卫均目不斜视，对马车的行进状况好像丝毫不关心。 “殿下”他在心里喃喃出声，呼吸都有些不稳起来。 再往前行进便是山道上的一个拐弯口，这个弯口较大，前头一辆马车过去后头仅三尺开外便看不到一点踪迹，也算是个险地。来时安然度过也主要因为周边有禁卫军护航，可眼下这情景 墨瞳眸中透过寒意，双眼微眯。他清楚地察觉到前头马车周边的几个禁卫军有意无意地错开了些位置，两两之间恰好空出了一辆马车的距离。 他不动声色地控马上前计算着距离远近，想着若是出些状况自己也好立马出手保证萧婉的安全。 可事实上，墨瞳有些高估了自己。萧婉所坐的马车在行至弯道处也不知何故突然加速，只听前头马儿一声嘶鸣，车架处与马匹连接着的木棍应声而断，紧接着整个马车车厢脱了节，木制车轮猛烈地磕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只是顷刻间所有人都做不出任何反应车厢便要向着山崖下滚去。 车内，怜儿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有些傻，恍惚间只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晃荡下坠的瞬间被一双手用力地推出了车外，她跌坐在地上看着失了马匹的车厢重重地一下一下撞击在崖壁上，震惊之下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到山崖边徒然地伸出手惊呼道：“公主！”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策马而来，到了崖边后竟没有片刻犹豫纵身一跃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萧婉全身都像是要被撞散了架，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上头传来一阵阵惊叫声，还有她眼前那一抹漆黑如墨的身影。 “报—” “说！” “回禀三皇子殿下，属下们已至崖下巡视查看，并无发现四公主殿下的踪迹。” 萧湛双目赤红，他愤怒地一拳头击打在身边的树干上怒道：“如何会寻不到？朝廷养了你们这帮废物是干什么用的！” 前来通禀的侍卫大约是从未见过向来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发如此大的脾气不由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道：“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属下们已在崖下寻了一天，崖下乃是一条大河，这河水湍急，只怕四公主殿下” “你在这儿给我说什么鬼话！”萧湛蹲下身子直视着侍卫的眼睛，眸中迸发出一股子强烈的杀意，他一字一句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本皇子现如今是要你把公主殿下毫发无伤地救回来，你若是完不成使命，那么你！还有那些个废物就一块儿在这麓山陪葬！” 侍卫抖了抖，迅速垂下了眼睑连声称着是便退下了。 萧湛站在崖边，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这儿究竟站了多久，他和赵明川带着人马从白天找到黑夜，现如今满眼都是一丛丛的火把。他木然地闭上了双眼，此刻却只觉得自己的心所沉浸在的黑暗里比眼前的更甚。 他与婉婉的亲生父亲啊，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只是淡然地叹息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个劫数竟会应验到了朕的四皇儿身上。”萧桓便只丢下了这句话便先自行前往了驿站，随意丢下几句话让赵明川陪同萧湛在此地先找一找。 不可否认，萧湛在那一刻是全然震惊的，原来，原来他们的父亲便只是将他们当成钦天监预言中能够为帝星挡住灾劫的一个抵挡物罢了。 “呵呵”萧湛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虽然不晓得为什么萧婉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到了本属于惠良人的马车里，但凭着本能他也能嗅出其中阴谋的味道。 什么钦天监？什么灾劫降临？也不过就是瞎编胡诹出的一个大谎言！兵不血刃，还当真是好样的！ 萧湛捏紧了拳，骨节处“咯咯”作响。 “统领大人！您没事吧？” 萧湛正兀自出神，便听得侧方一阵骚乱。他睁开眼看过去，只见赵明川面带凶煞之气满脸血污地走了过来。 “明川！”萧湛唤了一声，疾步走了过去。 赵明川眸光处一片暗淡，他颓然又执拗地摇摇头一把推开了想要递上擦脸巾的太监道：“我不信她会死，怎么都不会信，便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出来！”他说着还带了些哭腔，脱力般地依靠到了山壁上。 萧湛此刻虽也想不了其他，但还是咬牙道：“婉婉不会就这么离开了，明川，我虽不知那是谁搞得鬼，但我查看了套在马上的木料断裂口，断口齐整，倒像是人为切割开后复又重新粘合。我知如今说这些不合适，更何况兰贵妃并不在此处” 赵明川听得有些愣神，猛然间反应过来跑到崖边细细查看了一下已经从马上被取下来的架子。片刻后他猛地一拳砸到地面上，瞬间指缝间便沾满了鲜血，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恨声道：“公孙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萧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置身火海被烈火灼烧，又一瞬竟坠入冰窖，寒意刺骨。 “殿下殿下”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着自己，萧婉在梦境里回过头，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伸出手去边摸索着边喊道：“谁？是谁在那里？”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前方出现一处光亮，萧婉被这突如而来的明亮刺得眯起眼。她朝前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自黑暗中缓步而出。 萧婉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奋力向前跑了过去，她在来人面前站定欣喜道：“墨瞳，是你吗？这儿好黑，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面前的墨瞳还是一如既往地神情淡然，可眸光里却盛满了关切和温柔，他缓缓伸出手点点头道：“殿下莫急，这便随我走吧。” 萧婉毫无犹豫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墨瞳的手掌宽阔而温暖，可还未等她高兴一会儿，手上温热的触感却突然变得火烫。 萧婉猛然苏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推枯草之上。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山洞，离自己所躺的位置不远处生着一堆活。火苗烧得正旺，噼里啪啦地往外溅着火星子。 看来这儿还不是阴曹地府。萧婉微弯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唇，她想从这堆枯草上站起身来，可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全身均是疼痛难忍。她倒抽着气伸手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一件墨黑色外袍，却发现自己的手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堆柴火里飞溅出的火星子给烫着了，零星的起了好几个水泡，倒不是什么大伤，可在白皙的手背上看来确实触目惊心。 “殿下！” 萧婉压着干草来回挪动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山洞外的男人，他飞快地闪身进来在萧婉身侧蹲坐了下来。 萧婉抬起头，墨瞳的神情与适才她在梦里所见别无二致，只是眼眸中多了些焦急之色。她张了张嘴，却发出了嘶哑干涩的声音。 “你” 墨瞳有些犹豫着伸手探上了萧婉的额头，他的手掌宽阔，手心里有着年头长远的一层茧子。萧婉的额头蹭上他的手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略微粗糙的质感。 半晌，墨瞳将手放下道：“殿下，您落下悬崖时掉进了崖底的深水中，现下恐怕风寒加重，高热一直不退。” 萧婉咳了几声，只觉得喉头如烈火在灼烧一般疼痛，她抬起手掩着嘴，此刻她只觉得头痛欲裂。 “殿下！”萧婉感觉到自己抬起的手被墨瞳抓住了。 “无碍。”萧婉拼着气力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生起的火堆，用沙哑的声音道，“不过被几根溅起的木棍子烫着了。” 墨瞳皱了皱眉，随即弯下腰一把抱起了萧婉，将她往边上挪了挪。 萧婉被抱起的瞬间有些愣神，墨瞳的外袍早已被接下盖在了她身上。此刻也仅仅是着了一件同是墨黑色底的长中衣。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墨瞳宽阔而有力的臂膀，以及胸膛里强烈跳动着的心跳声。 “墨瞳，这是在哪儿？” 墨瞳将萧婉在距离火堆稍远处的干燥空地上放下，又伸手将他解下的外袍往萧婉的脖颈处掖了掖。他沉声道：“掉下山崖后，殿下便随着水流被冲到了此地。我随行而来，此乃何处也并不太知晓。只是算着水速大约还在麓山脚下。” 萧婉顺势将整个人窝进了墨瞳的怀里，她舔了舔干裂的唇，边咳边问道：“我们在此地已经多久了？” 被萧婉这样倚靠着，墨瞳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他无法推开，便只好就地坐了下来让萧婉可以靠得更舒服些。他笨拙地伸出手轻轻拍抚着萧婉的后背道：“外头天已经黑透了，适才也只见着些深夜才会出现的鸟兽，想来也该快到丑时了。” “你懂得倒还真多。从前该不会是个山野猎人吧？”萧婉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又有些神色落寞道，“既然是在麓山脚下，过去这么些时日了还未曾得见有人来搭救，想来父皇怕是认定我已葬身崖底了。” 墨瞳轻拍着萧婉后背的手顿了顿，片刻后道：“殿下，便是皇上不寻，三皇子殿下也不会丢下您不管。眼下只怕是还在寻过来的途中，毕竟这崖底算算与上头该有几十丈的距离。” 墨瞳的声音低沉，却难得地放柔了声调。萧婉闻言漠然地点点头闭上了眼。 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没一会儿工夫，即便是全身伤痕累累，萧婉仍旧在墨瞳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低头看着萧婉的睡颜，墨瞳保持着轻拍后背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他从没有哄过一个人睡觉，这也算得上是第一个吧。他双手抱着萧婉轻轻地将她的脑袋从自己怀里移了出去放在了堆砌得高高的枯草堆上。 墨瞳半蹲着凝望了萧婉良久，久到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要蹲得麻木了才站起了身。 他放慢脚步走出了山洞，秋季的夜里已经有些凉意透骨。他着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慢慢走到了洞外的小溪边。 借着月光，墨瞳解开了身上的衣服。他紧皱了眉向自己的腰腹处看去，黑色中衣下侧腰处的位置赫然一片血肉模糊。 他随意折了边上的一根树枝以掌力劈去一半。枝条断裂处立刻变得尖锐无比。他扎进了腰腹处的腰带咬紧牙利索地将枝条的尖端刺入了侧腰处。 “啪嗒”一声响，墨瞳随手丢弃了枝条简单的就着溪水处理了一下伤口。半晌他重新拢好解开的衣衫，捡起了从伤口里掉出来的东西。 月光下，那没有被血沾染的一小节投射出了玉质的光芒。墨瞳撕下一小块身上的衣料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溪水里清洗了起来，等到血污洗尽。他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赫然是一根白玉制的发簪。 他拿起被撕扯下来的布料仔细地将发簪包裹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进了里衣中。片刻后他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自嘲地笑道：“你当真是魔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萧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她艰难地睁开眼，火堆燃了一夜已经熄灭，山洞里变得有些潮湿阴冷。 周围寂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萧婉支起身子，墨黑色的外袍从身上滑了下来露出了里头掉下山崖时被树枝勾破了地衣衫。从崖上坠落时掉进了水里，虽说夜里有火堆取着暖，可毕竟天凉，醒来后里衣还有些微湿。 “墨瞳墨瞳”萧婉唤了几声却没有人应答，整个山洞里空荡荡的都回荡着她沙哑的声音。 萧婉有些慌了，她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她发现自己不仅仅是发了热，右腿腿骨传来一阵剧痛，她咬着牙掀开裙摆看了看，骨头怕是已经错位，即便是隔着衣料都能看得到骨节处高高隆起。 “墨瞳！墨瞳！”沙哑的声音想要尽可能喊得大声一点都不行，萧婉坐在草堆上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她愤恨地扯着杂草，手背上被烫伤的水泡因为用力一个个崩裂开，萧婉吃痛，气急败坏地丢着四周能够得到的碎石子。 小石子打在山洞的石壁上，因为太用力又弹了回来，正巧砸中了萧婉的脑门。萧婉红着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微咸的泪水砸到手背上，浸得伤口生疼。 “殿下。” 萧婉正兀自哭得伤心，没注意到墨瞳从外面走了进来。直到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她才猛然抬头。 夜里看不明了，如今已是白天，虽说山洞内有些昏暗，但也看得清晰了些。萧婉睁着眼看向墨瞳，与外袍同色的中衣穿在身上，倒更显得他身型修长。 “殿下，您怎么了？哪里疼吗？”墨瞳在萧婉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对上了她通红的眼眸。他迅速就地扔下手里的一捆干柴上前几步，在萧婉面前蹲下身来查看着。 萧婉此刻心里难受得很，她一见着墨瞳却万般委屈都没说出口，只是眼泪掉得更凶了。 墨瞳见状一瞬间慌了手脚，他边伸出宽大的手掌探上萧婉的额头边放柔了声音道：“莫哭啊。” 萧婉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泪水渗进伤口里，她疼得边吸气边抽噎道：“你你上哪儿上哪儿了？” 墨瞳将萧婉擦着眼泪的手拿了下来，用自己的手背触摸上萧婉的脸颊帮着擦了擦眼泪道：“洞里凉，柴火不够用了所以去外面找了些来。” 萧婉挪了挪身子往墨瞳面前又靠近了些小声道：“许久不见你，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呢。” 墨瞳愣了愣，感受到萧婉靠近的气息，他猛然惊觉此刻的行为有多么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把手收了回来。手背上还残留着萧婉脸颊皮肤滚烫但又细滑的触感。他暗自捏紧了拳，竟然有些留恋起刚才细腻的感觉。 “殿下请放心，墨瞳不会丢下殿下一人离开。”他暗自垂下眼睑，边说着边转身去收拾自己方才丢弃在地上的柴火。 墨瞳找了两块石头充当了打火石，石头间相互碰撞出些火星子，没一会儿整个山洞便又暖和起来。 萧婉发着热，喉管被烧灼得连咽口唾沫都疼痛难忍，于是她便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墨瞳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往火堆里添着干柴。一时间，山洞里便只剩下干柴烧着的噼里啪啦声。 良久，墨瞳侧目看向萧婉，火光映着她半边脸颊，光晕柔和，平添了几分柔美。他掩去了眼底的不自然开口道：“殿下腿骨错位，需要立刻接骨，否则等骨头自己长好要再想医治便只能敲断了重接。” 萧婉闻言转过头，盯着自己的右腿发呆，半晌后开口道：“接骨会不会很疼啊？” 墨瞳点点头道：“是会有一点，但是若不接好，等到时敲断了重接可要吃上一番苦头。” 萧婉身形一抖，片刻后终于开口道：“若是如你所说，那便还是接了吧。” 不得不说，墨瞳即便是动作迅猛，出手毫不犹豫，但仍然叫萧婉疼出了一串眼泪和一层薄汗。 “殿下无碍吧？”墨瞳放下手抬起头关切道。 萧婉无力地点点头，活动了一下右脚之后感觉的确没有如何疼痛难当了。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午时将近，已经几乎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萧婉有些饥肠辘辘。肚子一个劲得“咕咕”直叫。 “殿下是饿了吗？我这便去找些吃的来。”墨瞳说着帮萧婉掖了掖盖着的衣衫，起身便要走。 萧婉不知为何，在墨瞳起身的瞬间有些害怕起来。她咳嗽着说不出话，一着急也只能迅速伸手拉住了墨瞳的胳膊。 “殿下？”墨瞳回身不解道。 萧婉抓着隔壁的手使了点劲儿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仍旧是徒劳。她抚了抚胸口顺着气道：“莫要丢下我，带我一同去吧。” 墨瞳皱起眉，萧婉的样子可怜巴巴，但他仍旧犹豫着拒绝道：“殿下如今腿脚不便，在此地好生休息片刻为好。” 萧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边摇头边道：“我不想休息了，一人在此地害怕。” 墨瞳闻言神色变了变。现在的萧婉与平日里见到的全然不同了。她那样祈求着，墨瞳最终还是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因着腿脚不便，墨瞳便只好背着萧婉走出了山洞。萧婉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呼吸似有若无地喷洒着，没一会儿，墨瞳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萧婉趴在墨瞳宽阔的肩膀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只觉得一阵安心，似乎连此刻身上各处的疼痛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去。 “殿下想吃鱼吗？” 墨瞳的声音透过脊背传递过来显得更为浑厚低沉些。 萧婉在背上点了点头，贴着墨瞳的耳朵道了声“好。” 墨瞳停了停脚步，不过只一瞬便又重新向前走了。 离山洞不远处便是一条小溪流，墨瞳将萧婉从背上放下，找了块干净平坦的大石头让她坐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殿下请在此地稍待。”墨瞳小心地替萧婉拢了拢裹在外边的长袍，袍子是他自己的，披在萧婉身上长出了许多。他垂眸把下摆收拢，这下倒是能把萧婉整个包裹进里头去。 萧婉点点头道：“嗯，我在此地等你。”她边说着边冲墨瞳笑了笑。眉眼弯弯，发着烧的脸颊异常红润，乖巧又期盼地眨了眨眼。 墨瞳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萧婉的发顶又迅速收了回去。他不动声色道：“我便在殿下的视线范围内，若是殿下感到有何不适唤一声即可。” 萧婉“嗯”了一声表示应允。 墨瞳又将萧婉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无大碍后才转身离开。 萧婉微笑着的唇角渐渐僵硬，体力不支地单手撑住了身体。她没有开口说，其实她真的已经难受到连开口说一句话都有些困难。就像现在，她的鼻腔和口腔内都像是着了一把火，一呼一吸间都带来煎熬的灼痛感。 “墨瞳”萧婉喃喃低语着，喉头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她看向前方墨瞳在小溪里卷着衣袖捉鱼的背影，没有一会儿，那背影也变得渐渐模糊起来。果然刚才那一阵的醒转说话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神。萧婉不可控制地闭上了眼，身子一歪便又昏睡了过去。 溪水清澈见底，秋日里的水温已经很低。墨瞳站在水里只感到彻骨的寒意。他呵出一口气，手边也没有什么衬手的工具能够使用。好在他自幼便习武，一条鱼从脚边游过，他瞅准时机迅速出手。鱼身湿滑不好着力，他单手按住了上下扑腾挣扎的鱼一个使劲，手底下适才还活蹦乱跳的生灵瞬间不再动弹。 “殿下！您看这条鱼可还合心意？”墨瞳难得的语带欣喜，可身后却没有了回应。 “殿下？”墨瞳皱眉转身，却发现萧婉已然昏倒在了岸边。 他一个箭步冲上岸，连适才下水时脱下的鞋袜也来不及穿上。 “殿下！殿下！”墨瞳把手里刚抓上来的鱼丢到一边，手心里湿滑黏糊，他顾不得许多，随意而迅速地往身上抹了抹，伸手把萧婉扶了起来。 萧婉的面色泛着病态的红，触手滚烫灼热。墨瞳伸出两指探了探鼻息，气息急促像是往外喷着火焰一般。 墨瞳眉头深锁，若是长时间这样下去，即便强壮如男子也该撑不住，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女子。他打横把萧婉抱了起来，赤着脚踏上山路一路疾驰往休息的山洞奔去。 萧婉迷糊间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全身的骨头都似要被熔掉一般酸涩疼痛。她恍惚间嘤咛一声睁开眼，却只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动。 她下意识出声唤道：“墨瞳” 这一声呼唤轻到让人以为只是个错觉。可墨瞳却听到了，他抬手用湿布擦拭着萧婉的额头低声轻柔道：“殿下，我在这里。” 这个回答让萧婉觉得无比安心，她又重新合上了双眼，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萧婉这一烧，便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盛水的盆器，墨瞳便只好不断往返于山洞于溪水之间。也还在两地相去不远，否则在路上来回这般折腾也要花去不少时间。 到了后半夜，墨瞳往升起的火堆边支起了一个木头粗略搭起的架子。他犹豫着走到萧婉身边抬手探了探脖颈处，收回的手指上满是汗水，连衣领都沾满了一圈的水渍。可想而知，此刻这身衣服下怕是汗湿一片，此刻若任由她浑身湿透下去只怕刚发出的一些病气又要生生被逼回体内。 想到这儿，墨瞳闭上了眼摸索着解着萧婉的衣带。可是他太慌乱，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此刻都不起作用，也不知是不是女子的衣物穿戴较男子有所不同。总之努力了半晌他仍旧没有解开，情急之下也没有办法，他便索性睁开了眼。 “殿下，得罪了。”他沉声低语，双手利索地解开了萧婉的衣裙。 火光的映衬下，墨瞳英俊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尽管已是非常小心，可他修长的手指总在不经意间触碰到衣衫下的皮肤。女子的肌肤与男子不同，墨瞳惊异地发现触手竟是那样细滑绵软，他猛然缩了一下手指，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等到最后一层衣物被除去，墨瞳垂下眸子别过了脸，转身把解下的衣物挂到了刚才搭起的木架子上。 木架上垂下了长长的裙摆，把山洞又隔绝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墨瞳在火堆边背对着萧婉坐了下来，久久不敢回头。 “水水”良久之后，身后的萧婉呢喃出声惊醒了发着呆的墨瞳。 墨瞳站起身往边上的石台走去，那上面摆放着几个用树叶折叠而成的小容器，里面装着一些清水。他拿起其中一个，转过身尽可能不去看萧婉泛着些许微红的纤细身子。 但即便是不看，喂水是还是需要触碰。墨瞳无法，扯过自己的墨色外袍盖了萧婉的身子单手托起她的后颈把水送到了唇边。 萧婉的唇角干裂起皮，一接触到水她便急切地吞咽起来。清水划过咽喉处冷不丁让她呛了一下，萧婉剧烈地咳嗽起来。 墨瞳见此放下手里地东西，立刻把萧婉移进自己的怀里轻柔地拍抚起她的后背。自从遇到萧婉之后，他这样的动作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好像对待自己他都没有这样细致用心过。 萧婉的后背光裸着，墨瞳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面颊一烫想把她从自己怀里挪出去。可还没等他动作，一截纤细的手臂从墨色的外袍中伸出竟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腹。 “殿下”墨瞳身体僵硬，异样的感受愈演愈烈，他上挑的眉眼处染上一丝雾气，喉结上下滑动着，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竟不知该怎么放才好。 墨瞳的胸膛显然要比坚硬咯人的石板强太多，萧婉浑然不觉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麓山驿馆。 深夜，驿馆二楼的一间房，窗户被“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闪身跃了进来。 屋内的床上空无一人，倒是有个人影坐在桌边慢慢地品着茶。在黑暗中来人眯了眯眼睛，径自到桌边坐下了。 屋内没有点上一支蜡烛，借着洒进来的月光，来人看着对方悠闲自得的样子压低声音怒道：“昭仪娘娘好雅兴。” 公孙茹放下手里的茶盏侧目，自从萧婉出事，她就料到人会来，只不过没想到来得有些晚，她反唇相讥道：“本宫再有雅兴也极不上统领大人的万分之一啊，这深更半夜的不好好在麓山脚下寻你的心上人倒有这闲工夫跑来跳窗子。” 赵明川克制住自己想要将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千刀万剐的冲动道：“公孙茹，早在来时本将就对你说过，无论你与赵芯兰有何盘算都不许去动四公主。你也不要以为你们收买了钦天监的事没有人知晓！” “哟，这倒新鲜了！”公孙茹闻言嗤笑一声，“好像这串通合谋只是与你赵家无关似的，虽说大人也只是个偏房所出的子嗣，可怎么说与兰贵妃娘娘也是同出一脉的姐弟关系，大人如今在本宫面前拿此作为筹码岂不愚蠢？更何况，原先的计划只是要铲除惠良人，又怎会料到大人的公主殿下这般凑巧竟与惠良人换了个马车坐，这难道不能算是天意？”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赵明川被激怒，凑近了些迅速出手掐住了公孙茹的咽喉。他借着月光欣赏着公孙茹这张明媚艳丽的脸庞由红转紫，接着慢慢开口道：“不过换了个身份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公孙茹，你若没有改换这样清白的身家背景，你以为就凭你一个青楼出身的娼妓，今日能够坐在这儿跟我横！” 赵明川贴着公孙茹的面颊，吐字冰冷，手指关节渐渐往里收着。公孙茹被掐住了咽喉，满脸痛苦地发不出声音，但是手指却紧紧地抓着桌沿并没有挣扎。 “呵呵”赵明川冷笑着，最终还是在她快要断气前松开了手，他站起身冰冷的眸子紧盯着不停快速喘着气的公孙茹道，“奉劝你最好祈祷四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否则本将定让你血溅当场！”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利落转身从来时的窗口闪身而出消失在黑夜里。 公孙茹大口地喘着气，半晌抬手抚上了脖子笑道：“这南陵国可真是有趣啊” 翌日清晨，山洞里的墨瞳被洞外明亮的光线刺得睁开眼来。他想要起身却感到胸口处有什么压着自己，他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萧婉漆黑的发顶。 墨瞳猛然想起了昨夜的种种，只因着被萧婉抱住动弹不得，最后便也任由她抱了去就地躺下睡着了。 “殿下”晨起时墨瞳的声音略显沙哑比往日里更加低沉，他轻轻唤着萧婉，一边伸手隔着披挂在外的衣袍把人扶了起来。 萧婉感受到了动静，皱眉呢喃了一声。墨瞳的唇角不自觉向上勾了勾，抬起手探了探怀里人的额头。 虽说还没有全然退烧，但摸着已经没有昨日那样烫手。墨瞳长吁一口气顺势摸了摸萧婉的长发把人放到了枯草堆上。 木架子上还搭着萧婉的衣裙，一晚上晾晒在火堆旁，这会儿摸着还有些温度。 墨瞳把架子上的衣裙取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需要帮萧婉先把衣服穿上。他沉默地走到萧婉身边跪坐下来，伸手掀开了裹在萧婉身上的外袍。 没有了遮盖物，一股凉意袭来，萧婉在睡梦中蜷缩了一下。昨夜里借着火光忽明忽暗看不真切，现在这大白天的，墨瞳抬眼看去，竟发现萧婉白玉般的身子上一块青一块紫的，大约是掉下山崖时被山石磕出来的。 墨瞳皱起眉，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去触碰了一下肌肤上的淤青。萧婉觉察到了疼痛，身体瑟缩了一下，墨瞳猛然回神缩回了手。 照着记忆中解开衣衫时的步骤，墨瞳垂着眸子小心地帮萧婉把衣服穿好。 不过穿衣服的动静饶是再小心翼翼还是把沉睡中的萧婉弄醒了。 萧婉睁开眼的时候，墨瞳正好在帮她系着腰带。那神态认真无比，萧婉支起身眨眨眼接着迅速意识到什么向后倒退了好大一段距离。 烧退了些，中气也就足了，萧婉涨红着脸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又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墨瞳颤抖着手指“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墨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神情平静些，良久他下跪开口道：“昨日里殿下的衣物汗湿了，穿在身上会加重病情，不过还请殿下放心，我并无并无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若是殿下心中憋闷自可惩戒。”墨瞳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些心虚地停顿了一下，因为有些奇怪的举动，昨日里他已然做过了。 “哦。”萧婉闻言红着脸小声地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奇怪的事却没有生气。适才刚醒转过来，她也只是感到震惊了一下，现如今也没有半点气愤，反倒是平添了一些羞涩。 “殿下可好些了？”墨瞳抬起头，英气漂亮的眉眼带着关切问道。 萧婉对上那样的眼睛，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她胡乱地垂下眸子点点头道：“好好些了你先起来吧。” 墨瞳道了声“是”便顺手拿起萧婉还未穿上的外衣走到跟前伸手为她披上了。 萧婉傻傻地自己拢了拢衣服，然后看着墨瞳在中衣外套上了墨黑色的长袍。 “殿下，一直在这儿等着也不是办法，一会儿我们随着水流逆行而上看看能不能回到当时坠落的下方。”墨瞳系上腰带，黑色的袍子衬得他长身玉立。 萧婉看着木然地点点头。 于是墨瞳便背对着萧婉蹲下了身道：“殿下腿脚不便，上来由我背着您吧。” 萧婉看着墨瞳宽阔的肩膀，伸出了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墨瞳背着萧婉一路逆着水流的方向走着。萧婉趴在他的背上没由来的只觉得欢喜。她这一生到如今也只有小时候萧湛背过她。像现在这样还从来没有过。 萧婉窝在墨瞳的颈边唇角上扬道：“墨瞳，还有多远？” 墨瞳脚步不停，气息也听不出什么起伏道：“也不远了，殿下可是觉得辛苦？” “没有。反倒是你这样背着我要辛苦些。”萧婉果断地摇了摇头，她不知该怎样描述，她此刻只盼着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 墨瞳放在萧婉腿弯处的手收紧了一些，背对着萧婉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地继续往前走。 等墨瞳背着萧婉回到坠崖的崖底时，也不知是不是寻找的人走远了，崖底处空无一人，只稀稀拉拉地挂着几根从崖上垂下来的绳索。 墨瞳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将萧婉放了下来，走了这样长远的路，即便是在凉快的秋天也难免出了一身的汗。 萧婉看着他蹲下来，便想着伸出手帮他擦试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墨瞳身子迅速后仰了一下，垂下了眼睑。 “你流汗了。”萧婉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踌躇道。 墨瞳微点了一下头，抬手抹了一把汗。 离得近了，萧婉皱皱鼻子闻到了墨瞳身上传来的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萧婉边问着边探寻地上下看了看。 墨瞳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往腰腹处看去。墨色的外袍处颜色加深乐许多，他伸手触摸了一下，触手温热，黏湿一片。 “无妨。”墨瞳摇摇头，收拢了触碰过伤口的五指。应该是适才伤口崩裂开了，自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当然这点小伤他也全然不在意。 “如何无妨？”萧婉皱起眉不由分说地拉过了他垂下的手硬是用了点力逼迫着他把手张开。 “还说无妨！”萧婉有些心疼地抚上墨瞳沾了血的手心，“这都流血了！” 墨瞳不敢使力往后撤回自己的手，只是低垂着眉眼，他眨了眨双眼，漆黑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低声道：“殿下莫担心，只是在下落的时候被几根尖锐的树枝划伤了，没有大碍。”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萧婉的额发，慢慢地把手抽了回来。其实那根白玉簪扎进腰腹的深度三寸有余，露在外面的饰物在下坠时被山石碰落，发簪断成了两截。所以当时取出断在伤口处的发簪时还要借助树枝生生将它挑出来。 “等回了宫，传召司药房大监给你看看。”萧婉蹙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她直视着墨瞳的双眼，言语中透着坚定。 墨瞳嘴角上扬了一下，轻声道：“好” 崖上放下的绳索还在，墨瞳便判定此地巡查的人还未走远。他陪着萧婉待在崖底的河岸边，可到天色暗了下来还没有人回到这里。 夜里起了风，萧婉坐在大石头上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斗篷在与沈惠做替换的时候便给了沈惠，这会儿她衣着单薄，一阵风吹来都有些冷得瑟瑟发抖。 “殿下，起风了。”墨瞳在萧婉身边半蹲了下来，他高大的身型挡在风口处低头道。 萧婉心里浓浓的都是失落，她吸了吸鼻子道：“天黑了，我知晓，无人来寻我。” 她抬起头指了指山崖边垂落下来的绳索道：“你凭何以为这些是父皇派人来寻我的？这许久不曾见人回返，只怕是早已认定我葬身崖底，寻找无果就打道回府了。” 萧婉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没一会儿就呛出了眼泪。 “殿下！”墨瞳慌忙地唤了一声，夜色下他的眸光闪烁，焦急之色显露在外。 萧婉漠然地挣开了墨瞳想要拍向她后背的手，赌着气转了个身。 “殿下”墨瞳有些无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才放下。 隔了许久，他沉声劝道：“此地乃是上风口，殿下若长时间待在此处只怕加重风寒之症。更何况荒山野岭，夜里常有野兽出没，上风口容易把气味传得很远，倒时若引来些毒蛇猛兽会危及殿下安全。” 萧婉回过头，眼底里盛满了不甘和委屈。她抖动了一下肩膀低声抽泣道：“你是猎人吗？又来诓骗我！” 墨瞳微摇了摇头，他看着萧婉在夜色下微红的眼眶，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却听得一丝小心踩踏过草丛的声响。 那声音极轻，轻到难以发觉。墨瞳双眸迅速闪过一道凌厉的光，他冲萧婉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风刮过树叶传来的“沙沙”声。 萧婉很少见到墨瞳这样严肃紧张的神情，她双手抱着膝盖蜷缩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越是安静，那嘎吱嘎吱踩在草堆上的声响传到墨瞳的耳里就越是清晰。 这次，连萧婉都听到了动静，她定睛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那低矮的树丛在黑暗中闪出几道绿色的光来。 是狼！萧婉吃了一惊捂住嘴，她还总觉得墨瞳适才说的话只是在诱骗她离开这里，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殿下莫动！”墨瞳站起身挡在萧婉身前，从树丛里缓步而出的狼群此刻正眦着牙，从鼻腔里发出的喘息声尤其沉重。 二人群狼便这样相互对峙着，墨瞳周身散发出一阵阵骇人的杀气，加之身型高大，一时间狼群只是不停试探着却未敢靠近。 萧婉听话地在身后点点头，尽管全身都在瑟瑟发抖硬是忍着没有向后挪动一步。 手边没有利器，墨瞳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抓了一堆碎石子。就在这个空档，一头距离最近的狼率先猛扑了上来。 萧婉惊叫一声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可她忘了自己的右腿昨日才刚接好骨，一发力骨节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殿下！”墨瞳弯下身子去扶倒在地上的萧婉，同时右手腕发力，手里的碎石子一下打中了扑上来的那头狼。 那狼吃痛地呜咽一声，腾空的身体迅速下坠狠狠地掉到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殿下，您没事吧？”墨瞳将萧婉一把从地上扶起来，上下仔细察看着。 萧婉摇摇头。 一头狼应声倒下之后，狼群中的其他几头狼有些畏惧着不敢上前。可就趁着墨瞳背对着它们的空当，群狼便像商量好了似的，立刻一拥而上。 墨瞳护着萧婉左躲右闪，最终还是犹豫躲闪不及手臂和胸口处被锋利的狼爪抓出了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萧婉看在眼里却突然镇定了下来，她原本紧紧抓着墨瞳后背的手松了开来。 “墨瞳，你一人走吧。” “殿下？”墨瞳抵挡了一阵攻击侧目不可置信道。 “我说，你走吧。”萧婉目光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继续道，“你护着我已经够久了。带着我你也活不了，你走吧，只有你一人定然可以逃脱。” “您知晓您在说些什么吗？”墨瞳微微侧身，他的体力的确渐渐有些不支。狼群像是不知疲惫一般一次一次地猛扑过来，即便是他将手里的树枝舞得密不透风也无法全然抵挡。 臂膀处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渗出鲜红而浓稠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腥味。萧婉急红了眼，她顾不得这么多兀自挣扎着从墨瞳的身后挪了出来。 有这样行动迟缓的猎物出现，这些天生的猎杀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趁着墨瞳还在抵挡面前狼群的攻击，侧边上的一头狼眦着满口的獠牙朝着萧婉扑了过去。 萧婉只觉得耳边有急促的风声掠过，她本能地闭上了眼，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如期到来，她睁开眼，只看到墨瞳近在咫尺的脸。 “墨瞳！”萧婉扶住了墨瞳的手臂。她惊恐万分地盯着面前男人的肩胛骨，那里的血肉被生生地撕扯开，正咕咕的往外冒着血珠子。 墨瞳咬牙皱着眉，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他忍着痛一个旋身将撕咬住他后肩的狼甩乐出去。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萧婉慌了神颤抖着双手胡乱地帮忙按着伤口。可是血就像奔涌而出的山洪，从萧婉紧压着的指缝间流淌出来。 萧婉凑近墨瞳，颤声不停地道着：“对不住对不住” 失血过多，墨瞳的身型开始摇晃起来，他拼命摇了摇头，可眩晕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只消片刻，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起来。 久攻不下，但眼看着猎物已经受了重伤。狼群中的头狼仰天长啸了一声。 萧婉看着周边冒着森森绿光的一对对眸子，她伸手拉扯了一下墨瞳的衣袖，她知道他已然身受重伤，再这样带着自己这个拖累，只怕两人均会死在这里。于是她道：“快走吧，趁着现在你还好些，或许我合该埋骨此地。从我当时无意中听到父皇与几位大臣的谈话时我就知道。这场灾劫心知虽是人为，但也属天意了。” 墨瞳不清楚萧婉话里的意思，他看着步步紧逼而来的狼群，合上了双眼。后悔吗？他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从几天前不管不顾从山崖上跳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这样问着自己。他矛盾着，挣扎着，总也得不到一个好的答案。他经历的，背负着的实在有太多太多。萧家的人，他难道不该憎恨，不该视他们每一个人为仇敌吗？或许他该丢下她的吧。 思及此，他便猛然睁开了眼。可下一刻，他便回身张开双臂搂住了萧婉瘦弱的身体。 “殿下，若今日注定要下黄泉，路上凄清苦寒，我便伴着您去走奈何桥。” 墨瞳的话语总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的臂膀宽阔温暖，萧婉漠然闭上了眼睛，她抬手环住了墨瞳的腰，轻声低喃道：“好。” 当狼群步步逼近并腾空而起时，“嗖”的几声，几支羽箭破空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萧婉睁开眼，自己的脚边横躺了几具狼的尸体。均是被一箭射中咽喉而亡。 前方出现了一片闪烁的火光，一个人影从那片火把中急速地冲了出来。 “公主殿下！”赵明川难掩面上的狂喜之色奔到了萧婉面前。 萧婉头一次见到赵家的人没有心生厌恶，她抑制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轻轻地推了一把抱住自己的墨瞳，可就在她放开手的那一刹那，墨瞳已经毫无知觉地从她怀里滑落了下去。 “墨瞳！”萧婉顾不得管已经跪在地上说着“救驾来迟”的赵明川，一把抓住了怀里正要倒下的男人。 赵明川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的错愕，他的双唇紧抿，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公主殿下，还请先随末将回去，三皇子殿下还在崖边守着，已经好些天没合眼了。” “三哥哥”萧婉喃喃自语，随后又看了看怀里的墨瞳道，“你们既已寻到我，那我便必然会随你等回去，只是现在，你们得救救他。” 赵明川上前，他神情肃穆地看了看墨瞳的面色，伸出手来放到鼻翼下探了探气息，片刻后道：“公主放心，他只是暂时因失血昏过去了，请先将他交与末将，留在此地也只是耽误治疗。” 萧婉从没像现在这样心里感到这般慌乱，即便是当初紫娟受了杖刑生命垂危时也没有。一颗心就像高高悬起，也不知何时才能平安落地。 她伸手抚了抚墨瞳挺直的鼻梁还有几日下来已经是青色的下巴。那些细小坚硬的胡渣磨着她的手心，粗糙异常。 萧婉神色温柔，她忽而想起了适才墨瞳在她耳边说的话，若是赵明川没有及时赶到，那么如今他们两人就当真要共赴黄泉了。想了想她便正色道：“统领大人，我将他交与你，还望你务必小心对待，保证他的安全。” 赵明川点点头，便从萧婉的怀里接过了已经昏迷的墨瞳，接着吩咐了下面的几个侍卫把人带下去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萧婉想试着站起来，可伤了的右腿还是使不上力。 赵明川看在眼里，他上前几步下蹲道：“公主殿下，山路难行，便由末将来背您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萧婉摇了摇头道：“不敢劳烦统领大人，还请统领大人借马匹一用。由马驮着便可。” 赵明川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萧婉已经抬手招来了一个侍卫，由侍卫搀扶着上马去了。 赵明川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掌心里还留着适才策马狂奔时缰绳勒出的红痕，指尖处也有情急之下搭弓射箭时划出的几道血口子。手指掌心间相互摩擦着，火辣辣得疼。 他转身想要跟上萧婉，可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踩到了些什么东西。赵明川蹲下身细看了一下，草堆石缝间静静地躺着一块黑布，里面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有些微微隆起。他伸手捡了起来，黑布的边缘缺口齐整，但像是从衣料上撕扯下来的。他皱起眉，不由想起了一身黑衣的墨瞳。 黑布包裹着的东西有些微分量，赵明川将它打开后发现里面横躺着一根白玉质地的发簪，只是簪子显然已经断了，上头原本该有的装饰都不见了。 赵明川借着月光拿起了那根白玉制的断簪，眼睛微眯，他认出了这是那日萧婉去寻公孙茹时所佩戴的发饰。 原来竟被这样细心地存放着，赵明川手上的力道加重似是想要将簪子捏个粉碎。他冷哼一声自语道：“奴隶罢了。” 萧婉的马原本由一个侍卫牵着，可没等行进一会儿工夫，赵明川便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了缰绳。 萧婉本想出言拒绝，可转念一想由赵家人在前头来给自己牵一回马也算是为她自己来出一口气。这马车坠崖之事她总觉得与赵家脱不了干系。 墨瞳昏迷着，被横放在后边另一匹马的马背上。这一路萧婉频频地回过头去看，墨瞳肩胛处受的伤最是严重，皮肉翻出，深可见骨。这会儿也是先紧急地包扎了一下，可这样垂着手横放着，没多一会儿伤口处的白布已经一片殷红。 赵明川的脸色随着萧婉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变得异常阴郁，周身都在散发着寒气。 一路再无话，向上蜿蜒着行进了近一个时辰。萧婉终于看到了在山崖边静立的萧湛。 萧湛听到了马蹄声，他迅速转过了脸。许久不曾休息过，双眼熬得通红。他睁着赤色的眸子，阴霾了好几天的脸上露出一丝狂喜。还没等马匹靠近，他便大踏步地朝萧婉走去。 “婉婉”萧湛伸手把萧婉小心地从马背上抱了下来，“你可要吓死三哥哥了！” 他说着摸了摸萧婉的发顶，顺道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发髻。 萧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萧婉也好不到哪里去，哽咽着不说话只是留着眼泪。 “三皇子殿下，公主受了伤，不宜在此地多做逗留，不如先回驿馆。皇上若是知道公主平安归来必定十分欣喜。”赵明川冲着萧湛抱拳行礼道。 萧湛点点头道：“明川说得对，咱们先回去。”他说着便唤来了在一旁待命的侍卫，吩咐他先行一步，快马去驿馆将此事向萧桓禀报，也好让在驿馆的一众宫女太监提早做准备。 侍卫领命退下，萧湛冲不远处做了个手势，一辆马车便慢慢驶了过来。 “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湛抱起自家妹妹便向马车边走去。 “三哥哥等一下！”萧婉忽然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语气也显得十分着急。 萧湛低头探究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萧婉眼神看向不远处马背上的墨瞳道：“我想他同我一道去马车里。” 萧湛顺着萧婉的眼神回过头去，也看到了像麻袋一样被搭在马背上的墨瞳。他漆黑的发丝下垂遮住了一大半脸，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还有苍白的嘴唇。肩上包扎用的白布条子已经被血染透，由于伤口过深，血流过大，布条子上的血色无法凝固，鲜红得刺目。 萧婉见萧湛没有发话，有些着急道：“三哥哥，婉婉知道这于理不合，可此处再找不到另一架马车了。我于崖底时是他舍命护我，若是再这般在马背上待上一时半刻的，只怕他要血尽而亡！” 萧湛闻言还是犹豫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赵明川，开口道：“既然他救过你的性命，那今日便破一回例。” 他说着对赵明川做了个手势道：“明川，就劳你把他带过来吧。” 萧湛说完也顾不得其他，着急地一转身把萧婉送进了马车里。 赵明川眸色阴寒，他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萧婉远去的身影。 一旁的侍卫见他神色有异也只当是他不情愿亲自带个奴隶去到马车里，于是开口道：“大人，您多日辛劳，便由属下将此人” 赵明川未等人把话说完便抬手制止道：“他是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本将自当亲自将人安全送到。” 他说着将墨瞳从马背上放了下来扛到了自己的肩上。 墨瞳是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赵明川只觉肩膀一沉。他稳住了身形大踏步朝前走去。 等回到了驿馆丑时三刻。 萧桓在驿馆大堂里点亮了满屋的蜡烛油灯。大臣宫人们尽数挤在狭小的厅堂里。 萧婉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皇儿可算平安归来，父皇这颗心也可落地了。” 萧婉由萧湛抱着进门后始终低垂着头，她不想去看这满屋子的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关心爱护。 萧桓也算是把慈父这个戏码给做了个足，握着萧婉的手，硬是抹了几把泪。 萧婉低低地应着，心头却只觉凄凉无比。若是父皇是真心的那该多好，可惜即便伪装得再像还是会有漏洞。 她有些感觉痛苦地闭上了眼，因为萧桓双手状似亲密无间地紧抓着的位置正好便是她被烫伤了一大片的手背。 “公主殿下平安回来便好，就这几天工夫，皇上为了您担心得茶饭不思，臣妾这几日心头也不是滋味，虽说与公主相识也不过就这短短几日。可公主这一出事，让臣妾也担心得好些日子无法安寝。”说话的是公孙茹，萧婉抬头看向她，这深更半夜的还是盛装打扮，美颜流转间带着无尽的风情，眉目含春，怎么看都不像是担心难过之后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萧婉实在没什么气力去应付，她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气若游丝，“那倒是让娘娘费心了。” 公孙茹一双美目向后看了看，意有所指道：“臣妾哪里算得上费心？不比有些几日几夜都未曾合眼休息了。” 她说着掩嘴笑了笑，眼神看向的却不是萧婉。 萧湛看着萧婉惨白的小脸，对萧桓说道：“父皇，婉婉多日里吃了许多苦，现在身子也虚弱，可否允了儿臣先带她下去休息？” 萧桓似乎是恍然般地点点头，松开了一直紧拽着萧婉的手道：“皇儿此言得之，那便先将你四皇妹带去休息，顺道让杨忠和给瞧瞧病。” 萧湛颔首道了声“是”便带着萧婉退下了，萧婉在他怀里闭上了眼。耳边只听得后头一群大臣太监们附和赞美着萧桓那个父女情深的戏码。 萧婉听在耳里却一丝一毫也高兴不起来。 “四公主殿下。” 忽而，一个极轻的声音钻进了萧婉的耳朵里。她睁开眼，沈惠就站在不远处。淡雅素净的一身白衣显得更加柔弱单薄。 “公主殿下。”沈惠又轻轻唤了一声，双眼水雾连连，带着声音也开始有了一些颤抖。 萧婉知道，这是真的担心过后知道她平安无事的喜悦。 她回给沈惠一个安抚的笑。 回到屋子里，紫娟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桶热水好给萧婉沐浴更衣。 等萧湛抱着萧婉踏进门槛的那一刻，紫娟立刻红着眼跪下了。 “这是做什么？”萧婉下地，背靠着萧湛站稳。 “公主”紫娟跪在地上，头低得很低。她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没一会儿萧婉就听到豆大的眼泪砸到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啪嗒，啪嗒”的，一阵阵敲击在她心上。 半晌后，紫娟抬起头欲言又止。才几日不见，她的脸色已经灰败了许多，连带着她整个人都瘦了整整一圈。 “婉婉，三哥哥不打扰你们主仆，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萧湛看这情形，自己也不方便再待下去，于是便将萧婉安置到桌边坐稳便转身走了。 等到房门从外面一关，紫娟便带着浓重的哭腔道：“公主，您怎么能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她说着拿头“砰砰”地磕着地板 “紫娟”萧婉也红了眼眶，如今再见到这些熟悉的人却觉得恍若隔世。 驿馆一层的下人房内，墨瞳因为护主有功。如今受伤昏迷，萧桓便发话赏了一间单独的屋子。 床榻边坐着杨忠和。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又伸手把了把脉，掀开墨瞳的眼皮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嗯此人好体魄，出血量这般大脉象还依然比较平稳的着实不多见。” 他说着抬起手想要去解了缠在墨瞳肩胛处的白布条。 可还没等他的手触碰到墨瞳的衣服领口，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杨忠和被吓了一条，匆忙把手往后缩了缩。 墨瞳睁着眼，漆黑的瞳仁转了转。他试图活动了一下身体，疼痛感剧烈，看来他还活在人世上。 “墨侍卫感觉可还好？” 墨瞳张了张嘴，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坐了起来。那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殿下！”他瞳孔微缩，喉管因缺水而沙哑。 “看起来是没什么事。”杨忠和看着墨瞳坐起时挺得笔直的腰板道，“四公主殿下也安好，适才已经去看过了，就是四公主殿下命老臣过来瞧瞧，想来这会儿公主该已经睡下了。” 墨瞳垂下眼睑微点了点头，他心里想着下床去看看萧婉，但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 杨忠和随侍后宫中的女眷已经成为习惯，这会儿给墨瞳上着药的时候也是小心轻柔的样子，动作缓慢而仔细。 墨瞳皱着眉，他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服侍。上身的衣物已经除去，肩胛处临时包上的白布条子也被揭开，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 杨忠和拿了块干净的布沾湿了清理着墨瞳身上的伤口。 “墨侍卫身上怎得这许多旧伤疤？”杨忠和边动手擦着血迹污渍边随意地开口问道。 墨瞳的后背僵了僵，每一寸肌肉都开始紧绷起来。他的身上新旧伤痕交错着，是挺招人疑虑，只不过他眸光微闪，闭口不言。 杨忠和也没有打算多问，他径自拿出一瓶外伤药在伤口上撒了些。 肩胛处的伤口最深，皮肉外翻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药水渗透带来锥心的疼痛，墨瞳面色不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处理完伤口便是包扎。墨瞳伸手拿过杨忠和手里拿的包扎所用的长白布条。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慢吞吞的。动作熟练而麻利地往身上一圈一圈地缠着，好像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千万遍似的。 等一切处理妥当，墨瞳恭敬地送走了杨忠和。夜色如水，墨瞳赤裸着上身倚靠在床头。床边的窗子开着，凉风灌了进来，他便伸手把床榻边矮桌上适才脱下的外袍拿起来穿上了。 他抬手理着自己的领口，等到触碰到胸口处时却猛然发现原本该放在里头的东西此刻已然不见。 墨瞳伸手在自己的胸口处细细地按压了一遍，可外袍下中衣里均是平坦一片，哪有半点放着东西的痕迹？ 去哪儿了？墨瞳眯起了漆黑好看的眸子。他下了床借着烛火在屋子里找了起来。想着兴许是自己适才宽衣时不小心把东西甩到了地上。 “阁下是在寻这个吗？” 墨瞳正仔细得查看着，平日里的警觉性也降低了许多，直到一个声音响起，他才抬头发现有个人已经走到了屋子里来。 赵明川斜倚在被打开的门边，手心里平躺着一个墨黑色的小布包。说是小布包也不尽然，只不过是一块黑布叠了起来而已。 “你是在找这个吗？”见墨瞳直盯着他不说话，赵明川牵起嘴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墨瞳抿了抿嘴，抬起眸子对上赵明川的眼神道：“确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这是公主殿下的。”赵明川单手抖开包裹在外头的黑布，里面的半截玉簪子晶莹剔透。他用指腹来回地磨挲着，语气笃定道。 烛光下，墨瞳的脸色晦暗难明，他站立不语，只是沉默地紧抿着唇。 “呵！”赵明川忽而笑了笑，把玉簪连同着黑布一块放到了桌上，“既然断了，也就没有物归原主的必要了，想来公主殿下也不会稀罕。” 他说着眼角微挑，似笑非笑的样子。 墨瞳慢慢伸出手去拿起了桌上的白玉簪，他仔细地拿包裹着它的黑布擦了擦，呼了口气道：“大人深夜前来，下属受教。” 赵明川没再说这么，转身就走了。 屋子里，墨瞳把玉簪子细细包好，妥帖地收进了里衣的小袋中。 回程之后，萧婉彻底病倒了。 连着几日高热不断，整个人也昏迷不醒。萧桓不欲快行回宫，因此随行的杨忠和连日里就待在萧婉的车辇中，几乎没有离开过。 萧婉发着烧满嘴的呓语胡话，几日来也没有好好清醒过一次，喜欢看在眼里急得每日双眼都是通红的。 赵明川隔三差五就过来探试一次，得知萧婉还未醒转，他无法觐见便只能揪着杨忠和的衣领子给他下死命令。倒是墨瞳伤势算是最重，可只是回来的头一天卧床不起，而后便行动如常，就是面色苍白了些。 “墨瞳！快去请杨大监过来！” 行至最后一个驿馆下榻，夜里萧婉躺在床上面色通红，浑身轻微抽搐起来。紫娟立刻放下擦拭着萧婉身体的手巾，顾不得许多立刻推开门。 墨瞳站在门口守着，听得动静二话不说也不走楼梯，立刻飞身从二楼跃下，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紫娟想回身去照顾躺在床上的萧婉，可小跑着回到床榻边，看萧婉嘴唇轻颤，双眸紧闭的样子，她只能手足无措地跪在边上掩面哭了起来。 没一会儿，墨瞳便拎着杨忠和进到了屋里。这里的声响实在太大，只是瞬间，萧湛也只披了件外袍匆匆赶来。 “四公主如何？”萧湛走进屋里，制止了杨忠和想要行礼的动作发问道。 杨忠和坐回了榻边，单手把着脉，面色凝重道：“回禀三皇子，四公主殿下风寒未根治，加之连日来奔波劳碌，身体上又有筋骨之伤。若照此情景持续发热下去，只怕只怕” “你说什么！”萧湛一声怒吼。紫娟手里端着的铜盆应声落到了地上。 铜制的脸盆跌落到地板上，那一声闷响就像是砸到了墨瞳的心里。他闭上了眼，掩盖了眼底涌出的复杂心绪。 整个驿馆里灯火通明，萧桓过来屋里看了看，只一会儿便似叹息了一声嘱咐了一句“好生医治”便离开了。 沈惠站在门口不敢进屋，屋里乱成了一团，宫女太监这会子都留了下来把狭窄的内堂挤了个满满当当。 最后还是杨忠和发话了，他对萧湛道：“三皇子，人多不透气，反而对公主殿下的病情不利。” 萧湛大手一挥，最后把一众人都驱赶了出去，内室里只留了紫娟一人，外室便留了墨瞳和赵明川。 按照礼数与身份，赵明川身为禁卫军统领无需在此地守候，可他硬是留了下来。萧湛也心照不宣算是默认。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了萧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梦中呓语。 紫娟依照着指示换着凉毛巾，没一会儿一盆井水不凉了，她端着铜盆经过外室推开门，抬头便看到站在房门外的沈惠。 “惠良人！”紫娟手端着铜盆，眼眶还是通红的，她看着立在门外的沈惠惊呼道，“良人有孕，为何不进屋来？” 外室一站一坐的两个男人闻声同时抬起头，墨瞳上挑的眉眼微眯，他的视线只是短暂停留了片刻便垂下了眸子。 而赵明川的眸光里却充满了敌意和愤怒，他毫不避讳地出声道：“公主殿下病重，良人既有了身孕便该爱惜身体，若此次再出什么事端，公主卧病在床可是无暇再帮扶良人一回。” 赵明川的语调不阴不阳，沈惠原先想要迈进门槛的一只脚尴尬地缩了回去，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良久，她神色没落地强笑道：“大人说得是，深夜叨扰是我的不是，我这便离开吧。” 她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做出些反应便快步离去了。 沈惠离开后，紫娟也不敢耽搁出门去取了井水来。 等紫娟进了内室，沉默了许久的墨瞳开口道：“殿下遇险，大人可是对内情略知一二？” 赵明川抚摸着杯盏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抬起头看向墨瞳，他似笑非笑，“此话何解？” 墨瞳面容冷淡，“大人自该知道下属在说些什么。” 赵明川冷哼一声，“本将驽钝，阁下的话未免太晦涩难明。” 墨瞳神色未变，似是对得到这个答案早有准备，他侧过身背靠着外室与内室处相隔的墙壁没有再说话。 翌日，萧婉的烧经过一夜却并没有褪去多少。萧桓这会子却着急回宫，萧婉的身子实在无法再这样日夜颠簸。于是萧桓下令留下了杨忠和以及萧婉身边的紫娟和墨瞳，另外让赵明川拨了一队禁军侍卫在驿馆周围听候调遣。 萧湛纵使万般不舍，但终归皇命难违，临走前他找到了墨瞳。 那时候，墨瞳正倚靠在萧婉屋子外的廊柱上。 萧湛走近的脚步声让他侧过头睁开了眼。那双眼眸漆黑幽深，看得萧湛没由来得一惊。 “墨瞳。”萧湛在几丈开外道。 墨瞳站直了身体躬身行礼，“参见三皇子殿下。” 他的双眸微垂，恭敬有礼。但是腰背却显得硬朗笔直，下拜时连弯曲的弧度都看不见。 “免礼。”萧湛道，“说起来我还未曾好好感谢你，是你于崖下救了四公主。” 墨瞳微摇了摇头道：“三皇子言重。” “我知你忠心护主，且你身手不凡，是个难能可贵的惊世之才。我便将四公主的安危交付到你的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是夜，萧湛已然带着一众皇子大臣离去。这个驿馆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墨瞳坐在萧婉屋子的外室，桌上的油灯火苗抖动着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声。 隔着屏风，萧婉在睡梦中听到声响难受地轻哼了一下。 墨瞳脊背挺得笔直，他拿起桌上的一根小木签字轻轻地将灯芯往外挑了挑，油灯的火苗窜了蹿，温暖的油灯光晕染开，内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一个时辰前，紫娟喂萧婉喝了汤药。药倒是都喝进去了，可是人怎么都醒不过来。 紫娟已经在床榻边守了一天，加之萧婉从崖底归来之前也是几天几夜地不曾好眠。前半夜守过之后即便硬撑着也没有办法再保持清醒，于是后半夜便由墨瞳在外室守着。 墨瞳收回手，把竹签子放回桌面上。他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掏出了黑布包。借着油灯，他把黑布打开，里面半截簪棍显露出来。 他用指腹轻轻磨挲着光洁的玉簪，眼神幽深了几分。 临近卯时，天还是擦黑的。萧婉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墨瞳绕过屏风来到床榻边的时候，萧婉双目紧闭，唇色苍白，喉管上下滑动着竟把夜里吃进去的汤药尽数吐了出来。 “殿下！”墨瞳惊呼一声，立刻把萧婉抱扶了起来。 萧婉痛苦地皱着眉，嘴里源源不断地往外吐着秽物。墨瞳抽不开身，伸手用衣袖擦着她的嘴角，动作笨拙却细致，生怕弄疼了她。 吐了一阵，萧婉紧闭着的双眸慢慢睁开了一点，失了焦的瞳孔无神地望了望墨瞳。被胃液烧灼过的喉管发出嘶哑的声音。 墨瞳凑近了些，终于听到她说。 “你怎么还不走啊？” 墨瞳不知道此刻萧婉是不是清醒的，他只是抬手理了理萧婉被汗湿的凌乱额发，低声道：“你在这里。” 萧婉像是安了心，重又闭上了双眼。这一回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微微地向上牵了牵嘴角，她头一歪向前倒进了面前男人宽阔温暖的怀里。 墨瞳犹豫着还是收拢了手臂，把被褥重又裹上了萧婉单薄的身体。片刻后，怀里的人呼吸均匀而缓慢起来，他慢慢起身把萧婉平放到了床榻上。 抬头看了看窗子，外头的天已经开始亮起来了。灰蒙蒙的一点点光亮透过窗户纸洒进来，墨瞳站起身凝视了一会儿萧婉难得平静的睡颜，他此生到如今，从来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过。而现在，他的脑海里几次浮现几天前的那些情景。若是他没有将自己所看的异样告诉她，若是他不那么高估自己的能力，能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若是能够只盼着能够这样该多好呢。 晨起，紫娟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到屋里来服侍。 外室没有墨瞳的身影，紫娟在心里埋冤了一下他玩忽职守。但还是不敢耽搁片刻地把汤药端进了内室。 进到内室，紫娟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下。 原本应该在外面的墨瞳此刻正坐在床榻边，而他宽大的手此刻正放在榻上。紫娟顺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却看到自家主子伸出的小半截手臂。手腕以下被墨瞳的手掌包裹着。 紫娟双手端着托盘，抑制住要捂嘴的冲动看了看墨瞳。他此刻正背靠着床栏闭着眼，墨瞳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紫娟读书不多，无法用许多言语来形容这种好看，但是她知道，这种好看就是让人一眼便无法忽视的。 听到动静，墨瞳立刻惊觉地睁开了眼，他侧目看过来，双眼里迸发出锐利骇人的光。 紫娟心头一跳，像是被发现了适才的偷窥，立刻低下了头。 “紫娟姑娘。”看到是紫娟，墨瞳的眼神缓和下来。 紫娟听到沙哑低沉的声音叫着自己低下的脸颊微红了红。她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来给公主送药。” 墨瞳轻轻“嗯”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萧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 紫娟把手里放着药的托盘搁到了床榻边的矮桌上，她轻手轻脚地把萧婉半扶了起来顺道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 药是刚熬好的，端起来放在手里烫得很，紫娟端着碗的手被烫得有些哆嗦，但她还是往碗口吹着气，一边拿另一只手执着勺子不停地搅动，希望药能快点凉下来一些。 “我来吧。”墨瞳从侧边伸出手，把紫娟手里的婉接了过去。 他自然地往前走了走，重新坐回了榻边接替了紫娟的位置。他修长的手指端着瓷碗，神态无比认真地学着紫娟刚才的样子凉着碗里的汤药。 紫娟有些看呆了，直到墨瞳出声提醒她才回过神。 “紫娟姑娘，烦请你扶一把殿下。”墨瞳搅着汤药，白瓷制的碗勺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紫娟闻言迅速点了头把还在昏迷的萧婉扶好。 墨瞳舀了一勺子没有立刻递到萧婉唇边而是先放到自己的嘴角边探了探温度，确定没有再烫口之后他才慢慢把汤匙伸了过去。 “哎呀，这怎么都流出来了！”紫娟托着萧婉的脑袋一声惊呼。 浅褐色的汤药顺着萧婉的唇潺潺地流了出来。相较于昨日，萧婉竟然连吞咽喝药都没有办法做到了。 墨瞳被这一声惊呼搅乱了心绪，他的心狂跳着，不安的感觉在全身游走。他不死心地又往萧婉嘴里送了一勺汤药。 结果还是一样，药从左边灌进去从右边的唇角重新一滴不落地流了出来。 紫娟一下红了眼睛，她颤抖着手去接萧婉嘴里流出的汤汤水水带着哭腔道：“这是怎么了？公主，您倒是喝药啊！” “殿下！殿下！”墨瞳慌忙放下手里的瓷碗，他伸手抓住萧婉单臂的肩膀来回晃了晃。可萧婉像是完全没有了意识，怎么样都没有了反应。 墨瞳探了探萧婉的鼻息，却惊觉她的呼吸微弱，似是立马要消失不见。 “快！快去找杨忠和！”墨瞳冲紫娟一声大吼，接过了萧婉的身子揽进了自己怀里。他伸手按住了萧婉手掌处的神门穴，头也不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杨忠和把银针一根一根取下来收回自己的针灸包。 紫娟在一旁绞着手绢，大气也不敢出。良久之后杨忠和才站起身走到桌边铺开了一张纸。 “公主的病来势汹汹，我这儿需得开一副药性稍烈的药剂，一会儿姑娘须得下到驿馆药房随我取了煎好。公主的喉管食道均有受损，内里怕是红肿溃烂，难以吞咽。但要切记无论如何定要让公主喝下至少半碗，否则药石难进只怕回天乏术。” 杨忠和说着搁下了笔，招呼着紫娟跟他走。 紫娟有些不放心地看看萧婉，转而又看了看墨瞳，她道：“我自随大监熬药，墨瞳你” 紫娟还未说完，墨瞳便侧过了颀长的身子看向她道：“紫娟姑娘放心，殿下这儿自会照看。” 杨忠和与紫娟走后，整个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萧桓留下的一小队侍卫只负责整个驿馆的安全，因此全都只守在驿馆外围。 周围静得很，耳边只余下了萧婉清清浅浅的呼吸。墨瞳慢慢地在床边坐下，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 萧婉发着烧已经整整有十来天了，这两天里水米未进，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墨瞳不受控制地伸过手去抚了抚她的唇角。 指腹间感受到了一丝柔软，可这柔软之上还有些硌手的粗糙。 墨瞳皱起眉，起身到桌边斟了一杯茶水。他把杯子端到了床边重新坐下。 抬手在食指上沾了一些水，他动作轻柔地把沾上的茶水一点一点抹到萧婉干裂的唇上。 “咳咳！”萧婉在昏睡中咳了起来，那声音干哑撕裂，让墨瞳的心也跟着一起揪了起来。 “殿下，快些好起来吧。”墨瞳抚了抚萧婉滚烫的脸颊低声道，“你不是爱吃莲子羹吗？等明年夏天雅音小阁的莲子成熟了，我再为你去摘。倒时无论想吃多少，我都做。”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低沉而温柔，充满着蛊惑。 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这样奇怪的心绪的，这一点墨瞳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在山崖底下那几日里的相处，或许是行宫回廊里的几次夜谈，又或许是更早一些，某些情愫就在他的心底里入了土，扎了根，现在慢慢地想要破土而出。 墨瞳的手指在萧婉的脸颊上流连着，良久之后才收了回来。 萧婉的一条手臂还露在被褥之外。墨瞳于是便掀开了被角准备将那条露出的手臂放进去。 可是一碰到萧婉的手，墨瞳便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她浑身滚烫，可手脚却是异常冰冷。 墨瞳没有犹豫便把被子重新盖严实了，但却把萧婉的双手放进自己的掌心里。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热量便这样一点一点传递了过去。 五碗水煎成一碗，一碗药色泽浓黑，看着就苦涩难当。 这一次，紫娟将药晾凉了些才送上来。等她到了床榻边，墨瞳便自然地伸过手将碗接了过来。 “喂药这事儿还是由我来吧”紫娟手里空空的，她看了看墨瞳低着头的侧脸道。 墨瞳端着碗，照例用唇探了探药的温度，“无妨，这些事你来或是我来并无不同。”他说着单手扶起了萧婉将她揽进了怀里。 紫娟面色复杂，忙道：“这怕是不妥！” 可墨瞳没有理会，只是专心地舀起一汤匙的药小心地送到萧婉唇边。 浓黑的汤药从唇角边留了出来，紫娟面色一变，惊呼道：“这可如何是好！公主一点药都喝不进去！” 墨瞳神情凝重，他托起萧婉的脑袋对紫娟说道：“烦请姑娘搭把手。”他说着把手里的碗递给紫娟，自己则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捏住了萧婉的下颚。他指尖稍一用力，迫使萧婉将闭塞的咽喉打开。 “紫娟姑娘，喂药。”墨瞳侧过头道。 紫娟会意，立刻往萧婉嘴里送了一汤匙的药水。 “咳咳！”苦涩的药汁滑进咽喉，萧婉只感觉喉管有如火烧，她痛苦地咳嗽呕吐起来，把刚喝进去的一勺药尽数咳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紫娟端着药的手开始发抖，她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墨瞳轻轻地帮萧婉擦了擦溢出唇角的汤药，他上挑的眉眼里满是悲痛，但语气仍是不容置疑，“必须让殿下把药喝了，不管会吐出来多少，得让殿下好起来！” 紫娟此刻也不疑有他，忙不迭点点头把手里的汤药一勺一勺往萧婉半张着的嘴里送。 萧婉痛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紧闭着眼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用力挣扎了起来。被墨瞳捏住的下颚无法闭合，此刻只能呜呜咽咽地发出些嘶哑的声音。 墨瞳托着后脑勺的手用了些力，把人整个贴近自己的胸膛用力地箍了起来，他轻声在萧婉耳边低喃道：“殿下乖，好好喝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安慰去安抚一个人，他只能学着自己儿时母亲喂自己喝药时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在萧婉耳边说着。 数不清说了几遍，也许是萧婉累了，也或许是这些话真的起了作用。萧婉使尽力气挣扎的身体渐渐安静了下来。 墨瞳放下了钳制着萧婉下颚的手，他轻轻地把手绕道她背后，一下又一下拍起了后背。 良久，他开口问着怀里的人，“殿下，咱们喝药好不好？” 即便知道得不到萧婉的回答，但墨瞳仍然问得十分认真。 紫娟站在一边看着，有好几次想伸出手去或出言说几句可还是没有行动也没有开口。 她在墨瞳问完这句话后犹豫着试探道：“还需继续吗？” 如深潭般的眸子看过来，紫娟下意识地垂下眼。 “继续吧。” 平静下来之后的萧婉在喝药上的表现也好了许多。虽然还是能够把喝进去的要咳嗽着呕出来，但也只是零星的一小部分，绝大多数还是被灌进了喉管里。 大半个时辰过去，一碗药见了底。紫娟长舒一口气红着眼把药碗拿了出去，顺道再请杨忠和上来看一看，墨瞳则直接从守在外室改成了待在内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又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那药的效果着实猛烈。萧婉一身一身地往外出着大把大把的汗，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紫娟上下楼换着水给萧婉擦洗身子换洗衣物，往里忙外的累得整整瘦了一圈。 第二日夜里，紫娟替萧婉换了一床干燥清爽的被褥就抱着被汗湿了的下楼去了。 墨瞳坐在里屋的矮桌旁，萧婉睡得很安稳，没有再像前段时日那样胡乱呓语。此刻满屋暖色的油灯光下，他竟觉得心里尤其平静。 左右无事，他便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了那支白玉断簪。 自从崖底回来之后，每日里这样擦拭它似乎都已经成为墨瞳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玉质的簪身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晕，墨瞳取了些水细细地用布反复擦了擦。 床榻上，萧婉悠悠醒转过来。 “墨瞳”许久不曾开口说过好些话，声音沙哑无力。 可这一声轻唤却准确无误地传入了墨瞳的耳中。他来不及收好簪子便立刻将它往桌上一放站起来一闪身来到床榻边。 “殿下。”墨瞳开口，这一声里有他自己也难以忽视的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了探萧婉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已经不是那么烫手得吓人的体温。 一阵狂喜从心里满出来溢上了他的双眸，墨瞳露出了自相识以来的第一个欣喜的笑容。他俊朗的眉眼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让人移不开眼。 萧婉看着看着便抬手想去触碰一下眼前这张俊逸的脸，可她病了许久，连抬手的气力也没有了。于是她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我这多日来总做些梦，如今看到与梦里相差无几，倒是不知是否还在梦里了。” 墨瞳把萧婉从床榻上扶坐了起来，大病一场之后的萧婉身子愈发单薄，轻得仿佛就只剩下一个骨架子，他收敛了一下笑容起身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萧婉的唇边。 萧婉就着墨瞳的手慢慢地喝着，连日高烧喉管也受了热毒，每一次吞咽都要花上好些力气。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眼皮颤抖中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扫着墨瞳的手背有些微痒。 “殿下饿了吗？想吃些什么？” 萧婉把唇从杯沿上挪开，她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又转头看着墨瞳道：“我想吃莲子羹呢。” 墨瞳的神色不自然起来，半晌他微微摇了摇头，“殿下说笑，现在已不是莲子成熟的季节，若是殿下想吃该等到来年夏天。现在即便是库房里存放的莲子怕也没有新鲜采摘的好。” 萧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病态中显出几许俏皮的神色，“我可是只要吃雅音小阁里的莲子呢，库房里的那些个我可吃不惯。” 墨瞳心知适才被萧婉开了个小玩笑，他颇感无奈地把手里的杯盏放下，“殿下在此稍待，我去寻了紫娟姑娘过来。” “哎，等等！”萧婉从被褥下伸出了手轻轻拽住了墨瞳的衣摆。 “先不要去找她，寻了她来又是好一通哭，我也吃不下些什么，喝个水嘴里都痛得要命，话说久了也难受，你在此地陪着我可好。” 萧婉说着把拽着墨瞳衣摆的手轻轻地左右晃了晃。 墨瞳心里涌上奇怪的感觉，像是把心泡在了几十缸烈酒里，炙热的，呛鼻的，但醉了之后却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萧婉实在太累，只说了些话便有些昏昏欲睡。他看着萧婉半开半合的眸子轻声道：“好，我在此地陪你。” 萧婉满足地笑了笑，眼皮慢慢地垂了下来又沉沉地睡去了。 墨瞳抽调了垫在萧婉背后的软枕，把人放平了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后他起身想要回到桌边，可刚一站起来他就感觉自己像被什么牵绊住了。 回过头，萧婉的手还抓着自己的衣摆。墨瞳尝试着把衣摆从她手里抽出来。可萧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每当他抽出一分她便重又拽紧了一分。 墨瞳不敢太用力怕吵醒了她，半晌后笑了笑重新坐回到了床榻边。 “公主！”早起紫娟端着铜盆上楼来，进了屋里看到萧婉坐起了身，喜得把手里的盆子摔在了地上。 萧婉正就着墨瞳的手吃着一碗小米粥，她闻声倒是被吓了一跳，嘴角被米粥烫得向后缩了一下。 “殿下！” 萧婉摆摆头示意无事，她冲着捂着嘴还站在原地的紫娟招了招手道：“亏得与我交情好些，若是换了其他主子，你这冒冒失失的总要惹出祸来。” “公主，您可算醒了！”紫娟跪到了床榻边小声地哭了起来。 “怎得又哭？”萧婉哭笑不得地皱起眉，“我这回来之后睁眼闭眼都是你在哭，都快被你的眼泪给淹了。” 紫娟闻言噗嗤笑了声，抹着眼泪嗔怪道：“都这会儿了，公主您还忙着取笑我。” “好了好了，莫哭了。我这嘴里苦得很，你替我下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蜜饯果子之类。” 紫娟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就捧着满满的一堆瓜果蜜糖上来了。 “殿下。”墨瞳伸手拦了拦萧婉探向蜜饯的手，“您喉管受损，还是让紫娟姑娘调杯蜂蜜水喝吧。” 萧婉作势瞪了墨瞳一眼，可那一眼的杀伤力实在有限，反倒是柔柔弱弱的带了些不满的娇嗔，“好容易想吃些甜的，你又拦我。” 墨瞳摇摇头，神情严肃，“殿下莫恼，病才好些。左右蜜糖也是甜的，正好润润喉咙。” 萧婉喝了水复又躺下睡了，紫娟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正打算端了些杯杯盏盏的出去清洗。转眼却瞥见了桌上摆着的黑布，里面似乎还微微隆起着包着什么。 “哎，这是什么？”紫娟好奇地放下手里的托盘，伸手想去掀开来瞧瞧。 “姑娘在看什么？”一边墨瞳冷不丁冒出一句，惊得紫娟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黑布包收进了怀里。 紫娟尴尬地笑了笑道：“原来是你的，我还当是什么所以想打开看看。” 墨瞳冷漠地“嗯”了一声，径自出门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公主殿下的病情既已得到缓解，那为何还不启程回宫？咱哥几个在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都多久了！” “嘿，说是没好全不宜立刻返程，要在这儿待到何时还是个未知数，你呀，收收心，别老想着那皇城底下的醉红楼，天天往哪儿跑也不怕亏了身体。” “这话说得在理，再者说，你瞅瞅咱们公主殿下，这貌若天仙的还不比那些个庸脂俗粉强。” 几个侍卫站在墙根底下或站或坐，一个长脸的男人骂骂咧咧道：“你胆子可够大，公主殿下就算真是个天仙那能关咱们什么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怎么说话呢？”前头刚调侃过的个子稍高点的男人不乐意了，“你这是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身份高贵又如何，你瞧咱们统领大人，身份可算高贵了吧，往近了说那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你瞅他天天在公主跟前晃悠着献殷情，那也没见公主殿下对他有点好脸色。” “哎，对对对！”另一个“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野草随声附和道，“我也瞧着咱们大人对公主殿下可算上心了，公主坠崖那几日可是没日没夜地下去找人呢！” “那又如何？瞧不上还不是瞧不上。所以要我说身份也就那么回事。大人在公主殿下面前的地位那还不如那个叫叫什么来着”个子高的侍卫皱起眉，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片刻后一拍脑门道，“就是那个叫墨瞳的嘛！” 长脸侍卫认同地点点头，半晌若有所思道：“听说那墨瞳还是个奴隶来着，那身份地位可比咱们还低，公主却是对他依赖得很。”他说着长叹一口气继续道：“早知做奴隶还有这待遇，我也不做这禁军侍卫了，改去做个奴隶岂不更好！” 几个人闻言笑了起来，相互推搡了几下。其中一个又说道：“你这话酸味可真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那什么长相，你又是什么长相！再说了，你肯为了公主那般英勇地跳崖吗？” “嘿，怎么就不敢了？”长脸侍卫瞪圆了眼睛，他抬脚作势要踢，最后还是悻悻地挠了挠头，“可惜咱这张脸不争气啊！否则也能平步青云，搞不好还能捞个驸马做做！” “尽胡扯！奴隶就是奴隶，顶多就是做个见不得光的男宠，就跟醉红楼里的姑娘似的，不过就是只被一个人包场了而已。” 几个人附和着点点头，虽说这话粗了些，不过理就是这个理。 “你们几个！在这儿学长舌妇嚼什么舌根！”忽而从墙角边上泼出一盆子的水。 几个侍卫身手敏捷地跳开了，但还是有躲闪不及的被这盆子水溅湿了下摆。 “哪个不长眼的？”长脸侍卫一声怒喝，但一见墙角处出现的紫娟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紫娟姑娘。公主殿下可好些了？” 紫娟冷哼一声，掌事宫女的架势摆了个十成十，她冷眼扫过一帮子人高马大的禁军侍卫，丝毫不畏惧地昂起头道：“公主好得很，耳朵也灵得很，奉劝你们最好谨言慎行，若是有些风声传到了公主耳里，别说是醉红楼了，就连监牢也没你们几个待的地儿！” 几个侍卫面色一变，但毕竟也算是担任了禁军侍卫有些年头的大男人，此刻虽说心里犯怵但也算神色平静。 “紫娟姑娘说得极是，吾等一道口无遮拦管了，也还望姑娘能够高抬贵手。吾等粗人说的粗话也只怕姑娘听得多了反倒污了姑娘的耳机。”个子瘦高的侍卫适才是调侃最多的，他神态恭敬谦卑，也只望着紫娟不要把今天所见所闻告知萧婉。 “哼，知道错了便好！”紫娟说着蹲下身子拿起了放在边上的空水盆子道，“东西不能乱吃，话便更不能乱说。仔细祸从口出。” 她说完便端着水盆子离开去了水井边，刚才不过凑巧经过此地才听到那一番对话，听完之后实在气不过这才出来理论教训了几句。这会儿手头还有许多活计要做，自然不能再耽搁。 身后的侍卫陪着笑，“那便多谢姑娘提点，吾等感激不尽。” 驿馆二楼屋内，杨忠和正仔细地为萧婉把着脉。片刻后他收回手点点头笑道：“恭喜公主殿下，这风寒之症来势汹汹，不过这会儿虽说也不能算全好也是好得七七八八了。” “大监此言当真？”墨瞳立在一边问道。 杨忠和往药箱子里收着家伙事儿，便忙活着边道：“自是当真，依微臣所见墨侍卫也算对医理略通一二。公主殿下前些日子昏迷未醒也懂得按压手掌神门穴来唤醒意识，这会儿若是信不过微臣的诊断那便大可自己再来瞧一遍。” 行医的人大约都有些个毛病怪癖，就是听不得别人怀疑他们的医术，学医时日越长的就越无法忍受。就好比习武之人听不得别人说他们武功稀松平常一样。墨瞳知晓这一点，他轻轻“嗯”了一声，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 萧婉理了理自己的袖管道：“墨瞳并非有心，大监千万勿怪。到是我这病这几日来真是有劳大监费心了。” 杨忠和笑了笑，“公主殿下言重，臣下也不过略尽绵力。要说有心，排在臣下前头的必然还有公主您身边的小丫头和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年轻人。他们两个算是对公主您尽职尽责了。” 萧婉闻言抬头瞧了瞧墨瞳的侧脸，侧颜上双唇紧抿，萧婉知道那是他紧张无措或是心情不悦时的表现。 “既然公主您的病好些了，是否需要臣下派人捎信回宫？这样也好让宫里的人在做准备为公主接风洗尘。”杨忠和收拾完药箱子站起身问道。 萧婉犹豫了一下，这几日的生活太平静安逸，忽而听得要回去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立刻答应，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自己她还不想要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那是自然要回去的，三皇子殿下都已遣了人捎来了好些口信，可见心里头十分挂念公主。现下公主大好了自然须得早早回宫也好让三皇子殿下安了心。” 还没等萧婉回答，紫娟走了进来道，那双手在上衣衣摆间蹭了蹭，手心手背被冰凉的井水泡得通红还没来得及缓过劲来。 萧婉有些不悦紫娟这样替自己说了这些话，但提到萧湛她还是觉得有理便点点头对杨忠和道：“那便要劳烦大监遣个侍卫捎个口信回去，就说我不日便动身回宫。” 杨忠和应了一声便带着药箱子退下了。 “墨瞳，几日来你也辛苦了些，现在我得了空，你也下去休息休息，莫累坏了身子。”紫娟径自为萧婉斟了杯水，头也不抬地道。 这语气里驱赶的意味太浓，不止墨瞳听得出连萧婉也听得出。 墨瞳料想这主仆之间或许有什么话要说，恰巧这话还是自己听不得的，于是也识相地告退了。 等屋子的门“啪嗒”一声合上，萧婉单手转着杯盏问道：“有事就说吧，别藏着掖着。” 紫娟在一边愣了一下，踌躇了片刻道：“公主殿下似乎不宜与墨瞳走得太近” “嗯？”萧婉把送到唇边的杯盏放下，抬眸看着紫娟，“这话何解？” 紫娟咬咬嘴唇，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犹豫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他也不过是个总之平白惹了人闲话，对公主您的名声不好。” 萧婉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大病了一场之后苍白消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怒容，她把杯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搁，用力太猛导致有几滴茶水从杯沿飞溅了出来。 “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 适才刚沏的茶还有些烫口，几滴茶水渐到了萧婉的手背上，那手背上有前些日子被火星子烫出的正在愈合的几许伤疤。 “啊！公主您仔细着手！”紫娟看着连忙把杯子挪开搅了块冷帕子在萧婉的手背上敷了敷，顺道重新上了些药膏。 她边忙活着边道：“奴婢失言，公主息怒。可毕竟人言可畏，您瞧瞧长公主殿下” 萧婉皱眉不悦道：“你今日这是做什么？好端端怎么提起静和姑姑？” 萧婉的姑姑是萧桓的嫡亲姐姐，早年得了封号静和，嫁给了陇川郡郡首陆焉，陇川郡首虽说算不得什么高官但这陆焉却有个世袭的侯爷爵位。只是陆焉是个短命的，与静和公主结为连理不过五年便因病过世，幸得婚后与公主育得一子也好传承爵位。 年少丧夫守寡，是个女人都难免觉得长夜寂寥更遑论是平日里事事算得顺心的静和公主。自陆焉过世之后，坊间就有流传静和公主豢养了一堆的男宠好排解寂寞。其实皇族中人在府里宫里养些得宠的历来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只不过你要做得隐蔽些也自不会有人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是静和公主偏生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去年宫里年节时，还带了好些个长相秀气的男人进了宫来，也算是招摇过市着把这名儿给坐实了。 萧婉素来不喜自己这位姑姑，抛开这些不谈她只觉得静和公主为人刻薄十分难以相处，更何况后来这些个事儿在宫里传了个遍，虽说明面里太监宫女们都不敢说些什么，可毕竟人多口杂，悠悠之口又如何能堵个透彻，总也有些个话会传进耳里。这会儿子，萧婉对她这个皇姑姑的印象是愈发得坏了。 觉察到萧婉明显是已经生了气的样子，紫娟立刻闭口不言了，她匆匆收拾好了萧婉手背上的伤垂眸低着头。 “行了行了！”萧婉一摆手烦躁地站起身。 紫娟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她立刻把头垂得更低，眼泪夺眶而出。 萧婉瞧着知道自己是伤了紫娟的心里。她心下有些不忍，放柔了语气叹口气道：“我知你是关心我，这段时日也苦了你忙前忙后地照顾。我自小便是由你陪在身侧，你陪着我的时日比起我的母妃，父皇还要多了许多，你这些个心思我又怎么会不懂？” 她顿了顿握上紫娟的手继续道：“我不知你听到了哪些话，可且不说我与墨瞳没什么，便就算当真有了什么也止于礼，如何又有半点僭越，平白地惹得一身恼。” 萧婉说这些话的时候斟酌着，语调很慢很慢，她不知自己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是紫娟，是外面的悠悠之口，抑或是自己。 紫娟依旧垂着脑袋，不过神情缓和地点点头。 萧婉笑了笑，可这笑容里透了些微苦意，她拍了拍紫娟的手背道：“好了，我这儿有些乏了，你也下去吧，顺道着把要回宫准备的行囊物什预备好，那些个禁军侍卫也该早些知会，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的，乱中出错。” 紫娟应了声便退了出去。 屋里剩下萧婉一人，周遭皆是静穆。她看了看窗子外头，一阵风吹过把几片枯黄的叶子吹落了。屋里灌进了些许凉意，她走到窗子边上伸出手轻轻合上了。 驿馆离皇城其实不过近一日的车程，遣去稍口信的侍卫快马一日内便打了个来回。 萧婉正在屋内用着晚膳，喉管还未好全，一桌子一水儿的青菜白粥。她正苦恼着该如何下筷的时候，那侍卫便由紫娟引着上楼来了。 “回禀公主殿下，这是三皇子殿下命属下带来的信笺。” 萧婉放下筷子皱起眉，这样近的距离也不知三哥哥何故还要捎封信来，她示意了一下站在边上的墨瞳上前去把他托在手掌上的信笺拿了过来。 “一路辛苦，本公主这儿无事，你便先下去吧。”萧婉把信从墨瞳手里接了过来，对着送信侍卫摆了摆手。 那侍卫弯腰行礼退下了。 萧婉拿着信笺也不忙着拆开，只是左右看了看，信封上附有火漆，也不知究竟要说些何事须得这般谨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拿在手里隔了封纸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萧婉揭开火漆封了的封口处把里头的信抽了出来。 打开叠得规整的信纸，信上的字迹的确是萧湛的，不过也就寥寥几列。 “兄遣明川前来，近日恐有北祁探子入城。” 萧婉默然皱起眉，她细细地将信纸叠好，重新放回了拆了口的信封里。 “公主，三皇子殿下来信说了什么？您怎得神情这般凝重？”紫娟看着萧婉的面色不对于是问道。 萧婉捏着信的手指收紧了一些，她避重就轻道：“也无事，只是赵明川奉命前来护送我回宫，到时少不得要与这个讨人嫌的赵氏子孙一道。” 紫娟了然地点点头，萧婉向来与赵氏一族不对付，这样的说辞也让紫娟不疑有他。她这会儿也只当是萧婉闹着脾气，于是宽慰道：“公主只当赵大人不存在便好，再者有赵大人随行保护，公主您也更安全些。” 萧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耽搁这许久，桌上这些吃食都凉透了。紫娟，我素来不喜吃凉的，把这些个都撤了吧。” 紫娟摇摇头道：“这怎么行！不吃东西饿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这些个凉了奴婢就去小厨房再给公主重做些热的上来吧。” 萧婉想了想也没有拒绝，紫娟得了首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了碗筷，没一会儿就端着已经凉透的膳食下楼去了。 “殿下心事重重，怕不单只是厌恶赵统领所致。” 紫娟出了门，一直站在桌边许久不曾说话的墨瞳开口了。 萧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何出此言？” 墨瞳神色漠然道：“殿下若是只对赵大人心存芥蒂神情中不该出现担忧之色。” 萧婉闻言收敛了笑，片刻后把信笺递给了墨瞳，她缓缓道：“初见时给你取名墨瞳，眼神果然算是毒辣。自我出生起便跟随我的紫娟也不曾看出半分，你倒是一眼不曾看错。” 墨瞳接过信笺却没有抽出里面的信纸来，“即是殿下连紫娟姑娘也不愿告知的事，想必定是十分要紧，三皇子殿下送信来时已火漆密封，想来定不想除了殿下之外的任何人窥看。” 萧婉忽地一笑，“你倒是颇为守礼。”她说着便将信笺从墨瞳手里重新抽走，端详了片刻之后将它置于烛火之上。 火苗迅速上蹿舔舐着纸张，没一会儿工夫就要烧到了手指。 萧婉不慌不忙地把燃着的信笺丢到了脚边的火盆子里。剩下的纸张变黑收拢，只消片刻便化为了灰烬。 “左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与你听听便也无妨，三哥哥这样谨慎也是怕多些人知晓了引起恐慌。”萧婉说着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厚斗篷，“三哥哥来信说要让赵明川来此折返一趟这确是不假，只是这缘由只怕是近日来皇城中抑或乃至整个南陵都要不太平了。” “殿下说什么？”墨瞳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握成拳颇为紧张地问道。 萧婉有些惊讶于墨瞳反应的强烈，因着他平日里对什么都是一副淡然的神情，但她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只是回答道：“信笺上说似乎有北祁的探子混进了皇城，我想着皇城的守卫较一些地方上的要森严许多，既然连这皇城都可随意混入更遑论南陵的其他地方了。” 墨瞳不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北祁历来是我南陵的心腹大患，自南陵开国之初便频频滋扰边境。只是自开国至今还没有这般大胆地突破边境防线直入腹地刺探情报的。”萧婉目光紧盯着火盆子里的一团灰烬嘲弄道：“看样子父皇还真是无能，若是皇爷爷在天有灵得知这一切会否悔不当初，在他众多皇子中偏生将皇位传给了父皇。” “对了。”萧婉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道，“前任定国大将军你可知晓？” 墨瞳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萧婉轻轻叹了口气富有垂下了眸子道：“霍老将军算是两朝元老，悍勇无匹，戍守边境时另北祁难以越过雷池半步。若是他还在” 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说霍老将军通敌卖国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赵氏一族存心构陷父皇沉迷美色便也信了，如今赵氏位高权重深得父皇宠幸，他日南陵必将毁于此等小人之手。说到底了，也是我萧氏欠了霍家的。” 墨瞳侧过头，双眸中浮现出及其复杂的神色，半晌后他道：“殿下有心，霍将军即便不在人世也必会感念殿下一片赤诚。” “呵。”萧婉自嘲地笑了笑，“当年霍将军被冠以通敌罪本应满门抄斩，也幸而朝中仍有良知未泯的忠良贤臣，就在承乾宫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联名上书担保霍家绝无通敌之心。现在想来当时估摸着父皇也怕满门抄斩了霍家立时会激起民怨，只怕到时难以收场，这才改判了除霍老将军以外的其余宗族子嗣充入奴籍。” 萧婉拿脚踢了踢火盆子，纷纷扬扬的灰烬飘洒了出来，她伸手接了一些在手心里搓了搓，黑灰色的由为醒目，就像个永远擦不去的污点，“想想这场变故也才发生在一年之前，当日许多为霍老将军鸣不平的大臣们现如今多半已对朝廷失望透顶，不问世事的不问世事，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如今朝野上下已无贤才。只说那个赵明远，当时接替了霍老将军定国大将军的官职听说要去边境之后还跑到赵芯兰跟前闹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倒是乐不思蜀，在边境军营里山高皇帝远的，欺男霸女也无人管得着。这不，连北祁探子都放进来了。” 墨瞳言语隐忍，“那赵明远的确不是个可用之才。” 萧婉抬眸，“这么说你对这个赵明远还挺了解。” 墨瞳神色平静地摇摇头道：“不甚了解，只听殿下这样说，想来这赵明远也是个荒唐人物。” 萧婉了然，半晌后道：“也不知霍家后人现今如何，想想也只怕是被流放边疆。说起来你也是个奴隶，我倒一直没有问过你，你究竟是为何被编入奴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墨瞳剑眉微蹙，神情立刻变得肃杀凌厉起来。坚毅的下颚线变得紧绷，他一言不发地紧盯着萧婉。 萧婉被那眼神震慑住，她愣了愣随后放松了表情笑道：“你的私事，我也不该过问。” 墨瞳自觉自己刚才的样子有些吓人，他闭上了双眼复又睁开，原本如利剑一般的眸子重又变得与往日里的冷漠一般无二。 第二日，赵明川于辰时到达了驿馆。 萧婉刚用完早膳，墨瞳和紫娟陪着站在驿馆外的廊下。 晨起的温度有些低，萧婉低低地咳嗽起来。紫娟瞧着她的唇色有些发青便折回屋里去准备拿件厚斗篷出来。 回身远远地看到赵明川下了马往这边走来，紫娟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赵大人。” 赵明川略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可安好？” 紫娟恭敬地低着头，把赵明川往回廊处引了引， 廊外有棵大树，看形貌大约也在这儿扎根生长了数十年之久。秋季里落叶片片，萧婉娉娉婷婷站于廊下，瘦弱单薄的身子显得这个秋日的清晨格外萧条。 身侧墨瞳早已听到了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动静，这会儿人说话间正往这边走过来。他微微侧目，恰巧看到赵明川也正略带敌意地回看过来。 隔着四五丈远，墨瞳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萧婉仍旧是没有什么反应，她只静静地站着，直到赵明川来到跟前她才抬眸看了看。 “末将来迟，恭迎四公主殿下回宫。”赵明川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朗声道。 紫娟折返的动作也快，这会儿已经带了斗篷回来了，萧婉披上斗篷面色稍缓，她淡淡道：“大人免礼，想来大人也是片刻不敢怠慢。昨日夜里本公主才收得三哥哥的信笺，今日这一大早大人便出现在本公主面前，日夜兼程，大人着实辛苦。” 萧婉的语调不温不火，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这样的平淡和疏离让赵明川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站起身看了看萧婉，几日不见萧婉比起之前又消瘦了许多，下颚愈发尖细，瓷白肌肤下淡青色的经络依稀可见，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显得更为大了些。 赵明川有些怜惜的眼神在萧婉的脸上流转，那眸光太过赤裸，毫不遮掩到让萧婉觉得莫名的不舒服。 “外头风大，殿下刚复原不宜长时间立在风口，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何不与赵大人到内堂一叙？”不知有意无意，素来话不多的墨瞳在一旁开口，挺拔的身姿不动声色往萧婉跟前挪了挪，正好把一部分恼人的视线给挡了回去。 赵明川本有些不悦，可听这话也觉得在理，便也点头附和道：“还是长时间侍奉公主的奴才思虑得周到些，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自该好生相待。”他说着侧目看了看墨瞳，满眼竟是挑衅之色。 墨瞳适才听闻话语里特意强调的“奴才”二字，神情略有一变。回头又触上赵明川投递过来的眼神心里愈发有些不痛快。他迅速别过了脸，把不甘，屈辱，甚至是杀意统统敛了回去。 进了内堂，赵明川提出要即刻返程回宫，这样便能在今日戌时之前抵达皇城。可萧婉心中有些计较，这里清净也没有那些个不堪的争端，于是想着在这里再多留几日。想了想说了个希望赵明川先好生休息几日的这个由头。奈何赵明川是携了皇命前来，何况还有萧湛为自己担心忧虑着，两方权衡之下便决定明日一早启程。 午膳过后，萧婉身体还为全然复原，她便由紫娟服侍着去到二楼房里休息。 墨瞳站在房门外，倚靠着廊柱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咯吱咯吱”脚踩木板子的声响传进了他的耳里，他暮得睁开眼，赵明川在他三步开外处站定。 “赵大人。”墨瞳语调平静，他冲赵明川抱拳行礼。 “免礼。”赵明川走到跟前，双眸中透着比之前更盛的完全不加掩饰的敌意。 墨瞳闻言站直了身体，垂眸道：“殿下正在午睡，大人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赵明川眯起眼，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他压低嗓音，“阁下这是在教训本将该如何行止？” “不敢。”墨瞳同样压低了声音，语调低沉而缓慢道，“大人奉命护送殿下回宫，这样的重任担着该要养足精神格外小心。” 赵明川眼神凌厉地侧目，可惜他的威吓显然在墨瞳面前起不了什么作用。面前的男人身形岿然不动，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他心下顿时生疑，片刻他笑道：“我很好奇，阁下究竟是何身份。” “身份？”墨瞳直视着赵明川，“下属只是殿下身边区区一个奴仆。” 赵明川唇角向上勾了勾，摇头道：“阁下倒是十分会掩饰，本将问的是你曾经是什么身份。”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既然不愿意说，那么再问下去也无甚意思。” 他说着向前逼近几步，用极具威胁性的口吻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若是对公主殿下有着什么不轨企图，本将定将你碎尸万段！” 墨瞳双眼突然盛满温柔地朝身侧紧闭的木门看了看，他自顾自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属自当谨记。” 夜里，紫娟忙活着里里外外搬弄着火盆子和一些个炭火。这会儿手里捧着个手炉正往屋里赶着，迎面却碰上了赵明川。 紫娟匆匆行了个礼正要绕过赵明川继续往屋里走却被叫住了。 “等一下！”赵明川皱起眉问道，“姑娘这匆匆忙忙地可是公主出了何事？” 紫娟顿住了脚步回头道：“公主安好，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这病根还未断，药也一直吃着，就是比起从前来要更加胃寒些，这不也不过深秋时节，公主夜里总也冷得睡不好，一摸手脚都跟冰渣子似的，只好备了些冬日里用得着的取暖物好给公主暖暖。” 赵明川愣了愣，“可有请杨大监看过？” “看过了，说是公主寒气入体，即便好全了大约也会留些病根，天一凉就受不得寒，往后得仔细这些伺候。”紫娟说着也不敢再耽搁，匆匆告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萧婉是第二日的酉时到的皇城，马车行至城门外，老远就看见以萧桓为首乌泱泱站了一群的人。 这么大排场来迎自己回宫，萧婉着实还震惊了一番。但转念一想也不过就是做个样子，就是不知是做给这些个大臣看，抑或是做给自己这个子女看，还是说是做给天下的黎民百姓看。 这么一想，萧婉竟兀自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紫娟在一旁咋呼，“公主您看，皇上和几位皇子殿下都出城来迎您，可见您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有多么重要！” 萧婉看紫娟这样高兴的样子，竟比自己这个亲生女儿来得还要欢呼雀雀跃，她实在也不忍心去拆穿，其实萧桓也不过是为了搏个好名声，真正一个慈父，又怎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嫔妃而迁怒于自己的子女将亲生骨肉软禁起来，如今做这些样子在萧婉眼里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酉时一过，天就有些灰蒙蒙的暗下来。萧桓身边的宫女点起了几盏风雨灯，明晃晃的刺着萧婉的眼。 紫娟搀扶着萧婉从车上下来，身后的墨瞳适时递上了一件斗篷。 赵明川率先上前见礼，萧桓笑着嘉奖了几句便让他先退到了一边。 “儿臣参见父皇。”萧婉盈盈下拜，身子弯了一半，就被萧桓扶了起来。 “皇儿不必多礼。”萧桓上下端详了一下萧婉，“皇儿一路受苦，身子可好些了？” 萧婉淡然地笑了笑，“烦劳父皇挂心，儿臣好些了，无甚大碍。” 她说完抬起头，正好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赵芯兰。现在已经得了贵妃封号的赵芯兰通身派头比以往更盛，满头的珠钗翠环在灯火下闪着光芒。 见萧婉视线移了过来，赵芯兰抚了抚钗环状似关心地道：“公主可算平安回返，这回的麓山秋猎也算得多灾多难了，皇上回宫后更是寝食难安，想来便是担心公主殿下所致。” 她说着兀自叹了口气，语带自责道：“当日若非臣妾偶感了风寒，身子实在不适。随行伴驾也能为皇上分忧一二，指不定公主您也不会遭此灾劫。” 萧婉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赵芯兰与萧婉素来有过节，何况凤仪宫被软禁之后，整个后宫甚至前朝都知晓两人之间地仇怨。萧婉看不惯自己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没理由赵芯兰自己不知道。可她偏生不知见好就收，反倒上前几步拉住了萧婉的手，这一拉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恰巧触碰到了萧婉右手背上还没有好全的一片伤口。 其实伤口这些天里已经开始结痂，这样猛地按上去说不疼和说太疼都是假的。可萧婉却立刻皱了眉倒抽了一口冷气。 “嘶—” 赵芯兰被这一声吓得有些犯怵，低头一瞧便看到了萧婉手背上一片殷红刺目的伤。火星子烫出的水泡全给挑破了，现在破了皮的伤口露在外头，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得尤为狰狞。 “啊呀，这伤是怎么弄的？”赵芯兰执起萧婉的手惊呼出声。 这一呼喊萧桓和几个皇子都凑了过来，隔得近些的宫女太监接着风雨灯的烛火照明粗粗地也瞥了一眼。 萧婉在心底冷笑，就这么点道行，也就仗着这一张脸，若不是赵家前有赵皇贵妃铺了路，做大了势力，就凭这脑子在后宫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货色。萧桓是个喜好美人的君王，这天下美人千千万，也不会为了一个人停驻了脚步，赵芯兰能有今天，也算得是她揣着了个好时机。 既然碰了个没脑子的，就不妨戏耍她一把，左右如今赵芯兰有父皇的盛宠，凭着自己区区一个皇女总还奈何不了她。 萧婉想着，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顷刻间泪盈于睫，她颇为委屈地看了眼萧桓，如小女孩儿撒娇般带着哭腔唤了一声，“父皇，儿臣无事。”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赵芯兰的手里状似费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右手收回后迅速地背到了身后，用宽大的袖子遮了起来。 刚才那一幕萧桓看在眼里，他有些不悦地瞥了赵芯兰一眼，倒也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在这里，文武百官都在的地方弄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简直有失体统。 “皇儿莫怕，将手伸出来给父皇看看。” 萧桓难得这么慈爱地看着自己，萧婉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她犹豫了片刻，慢慢地把背到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公主！这好好的怎么流血了！”紫娟一瞧立刻嘴快喊了出来。 墨瞳立在身侧一愣，视线投过去果然看到萧婉的手背上原本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崩裂开来，从细小的裂口处蜿蜒淌出几丝殷红的鲜血。 “婉婉！”萧湛反应最大，他一下冲到前头小心地抬起萧婉的手背看了看，当看到手背上皴裂地伤口他抬眼神色不善地看了看赵芯兰。 “瞧这血渍，这该是适才刚裂的新口子，这下子本该好了的伤口又该养上好些日子。”萧政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他轻巧地说了几句眸子也同样看向赵芯兰，嘴里继续道，“这伤口结了痂又裂开，这下怕是要做了疤了，可怜我这四皇妹，冰肌玉骨的却要留个难看的疤痕，啧啧，要不古人怎么说天妒红颜呢！” 萧政的话阴阳怪气的，听得赵芯兰心里越发得不舒服。本身出了这档子事自己就觉得莫名其妙，这会儿被人指桑骂槐地针对着，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些人嘴里实际说些什么，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她自出生起在赵家便没有受过半丝委屈，入了宫有强大的母家撑腰，又有萧桓宠爱，在后宫里从来也只有她给别人脸子瞧，谁敢拿捏她的不是！这会儿赵芯兰只觉得胸口怨愤难当，急需找个口子发泄。 赵芯兰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千夫所指的滋味她还没受过，此刻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她咬了咬嘴唇正要发作，却被人先出言给憋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哎呀，这天色也暗了，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贵妃娘娘想来也是没看清，或许误伤了公主。公主这会儿受了伤还得赶紧回宫医治才对。臣妾听闻前些日子贵妃娘娘才得了一罐进贡的雪肌膏，来时才与臣妾说要送给公主殿下，这不正好也派上用场。”公孙茹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萧婉的手背转头对着萧桓说道，她微微侧目递给了赵芯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芯兰恨得咬牙切齿，这会儿却不得不陪笑着附和道：“这雪肌膏乃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臣妾也只得这样小小一罐，如今赠与四公主殿下，还望公主可以笑纳。” 萧婉含着泪点头福身致了谢，那样子乖巧懂事，配上大病初愈后单薄消瘦的身子，楚楚可怜到让人看了心尖都发了疼。 宫中晚宴还未结束，萧婉便借由身子不适提前回了凤仪宫，或许是为了这一次秋猎途中萧婉所受到的惊吓做一些补偿。萧桓明里暗里话间透露着对她的软禁解除这档子事。 萧婉告退时，萧桓还端着酒杯笑道：“皇儿若是得了空可多到各宫娘娘处走走，朕瞧着你与惠良人感情甚笃，她这一阵子身子总是不爽利，你替朕多去看看她，陪着说说话。” 这话里的意味再清楚不过，一众人也就心照不宣地笑着推杯换盏。萧湛不能离席，但也欣喜地替萧婉磕了头谢恩。 离开转身时，萧婉只觉后背处一阵发凉，她回头看看，却正好对上公孙茹的眼睛，她的双眼魅惑动人，但瞳孔里却显露出一丝阴冷。萧婉浑身汗毛倒竖了起来，不愿再多做停留便快步离开了。 “墨瞳！墨瞳！看什么呢？赶紧跟上，公主都走远了！”紫娟低声催促，自己也疾步跟上了。 不远处，萧政若有所思地放下手里的酒杯，适才也不过盯着自己的妹妹欣赏了一会儿，那奴隶的眼神就这样直逼过来，那种一闪而过的杀意让他不寒而栗。 “大皇兄是否身体不适？脸色怎得这般难看？”一旁的萧翊略有些疑惑，他往萧政面前放着的酒杯里斟了一杯酒，随口问道。 萧政拿起酒杯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蜜酒烈中带甜，他轻笑，嘴里悠悠地吐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语，“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我骨肉血亲，旁的终究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殿下。” 萧婉回到凤仪宫，小花小草早已预备好一切，她便遣了紫娟去沈惠那儿瞧瞧，今日没有见着她也不知她究竟近况如何。 萧婉心事重重地踏上台阶，身后墨瞳出声唤住了她。 她回过头，疑惑道：“何事？” 墨瞳站在台阶下，颀长的身子挺得笔直，他似乎一直有这个习惯，几乎站着便像一棵青松，高大而挺拔。 萧婉的身量也不算矮，可纵使站在离地面高了两个台阶的地方她还也堪堪无需太过仰视面前这个男人。 墨瞳皱着眉，浓黑的剑眉在黑夜里斜飞入鬓得像是要与他漆黑的发融在一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您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萧婉愣了愣紧接着就是一笑，“你都知道了啊。” 她抬起伤口皴裂的右手，继续道：“我知道我做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所以本也不打算瞒你。” 墨瞳微垂下了眸子，也不知道听到这些话他自己应该做何反应，是该感到欣喜多一些还是旁的更多一些。这一点他自己都不明白。 “殿下作践自己的身体做的苦肉计不值当。”他有些恼怒于萧婉在皇城外的做法，说话间也直接起来。 萧婉闻言倒是不恼，她颓然垂下脑袋语带无奈道：“是不值当啊，明知道父皇也不会真的把赵芯兰怎么样，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即便这样弄伤了自己，我也好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说着以袖掩唇“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看，虽说法子差了些，可目的还不是达到了，白得了赵芯兰一罐子雪肌膏。”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就像这夜色下天上挂着的一轮弦月。灵动晶亮的眸子闪烁着，摄人心魄。 墨瞳看了一阵便别过了脸，漆黑如墨的发丝搭在肩头，一阵风吹过慢慢地飘动起来，萧婉不自觉地向前挪动了一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着靠近了一些。 发丝掠过萧婉的鼻端，痒痒的，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她笑了笑讨饶着撒娇道：“你莫恼我，下一回我保证了再也不敢这般做了，你莫恼我了可好？” 墨瞳本能地回过身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萧婉秋水般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睫毛纤长随着眼皮的开合上下忽闪着，小扇子一样的圆弧扇得他的脸颊升腾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幸而夜色下也看不太真切。 萧婉呼吸间吐出的气息微凉，轻轻地扫在墨瞳的脖颈间，他迅速重新别过了脸，心里某一处紧绷着的弦像是收到了一阵大力地冲击，应声而断。 “殿下早些休息。”他匆匆丢下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匆匆转身离开了。 “公主，惠良人到访。” 虽说凤仪宫已然解禁，可萧婉自秋猎归来后愈发喜静了些，回来后好几日便也只待在自己的宫里，鲜少踏出宫门去。再者天气也越来越冷，萧婉体虚畏寒，出门总要裹得厚实，这样大阵仗走一步喘几喘的也无甚意思，倒也不如在这一方天地里，也乐得清静，还逍遥自在些。 这一日萧婉捧着手炉正在寝殿外的廊下品茶，远远地紫娟便一路引着沈惠进来了。 好几日没有见凤仪宫外的人，更何况来得人她还挺想见，萧婉自是高兴地笑着立刻让小花和小草看了座。 “参见公主殿下。”沈惠来到跟前作势就要行李，萧婉立刻摆摆手示意免了。 沈惠的肚子好像大了些，只是脸色还是不大好，看着仍旧憔悴。萧婉命小草进屋里拿了几个软和的绣垫出来在沈惠要坐的石凳上细细铺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公主殿下看着气色好了许多，身体可大好了？”沈惠坐下之后问道。 萧婉执起茶壶的壶把往杯子里斟了一杯递到了沈惠面前，“好了，只是司药房的来瞧过说落了病根，往后天凉了要尤其当心些。” 沈惠接了茶仔细看了看萧婉，这才发现这十月里萧婉竟穿得比自己还厚实些。想起她坠崖害病是为了自己挡了灾，沈惠不免鼻头微酸，眼眶也红了起来。 “哎，都要做母妃的人了，可不兴跟我这小女孩似的哭鼻子呀！仔细落了地的小皇子小公主也要跟为娘的一样天生就爱落金豆豆咯！”萧婉瞧着沈惠神情愧疚，那双眼里泪水打着转的样子立刻笑着打趣了一句，这下子站在沈惠身边的怜儿也忍不住笑了。 怜儿帮腔道：“公主殿下说得是，司药房的大监也说了，良人该放宽心，这样出生的皇子公主才会漂亮。” “好了，难得来我这儿一趟，扫兴的话休要提。”萧婉晃了晃手中的茶杯道，“来品鉴一下我新泡的茶，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春茶，你也喝得。” 沈惠笑了笑，拿帕子轻擦了下眼角，伸手把茶盏送到了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划过咽喉有一丝丝的甜味，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怎么样？”萧婉颇为期待地看着沈惠，乌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转着，俏皮可爱。 沈惠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公主殿下好手艺，这茶喝着竟无一丝苦味，反倒香甜异常。” 萧婉得意地又往沈惠的杯中斟满了一杯，“自然味甜，我这茶里可只有些枸杞，红枣，桂圆之类。既无茶叶又何来苦味？” “这法子倒新奇。”沈惠道，“臣妾只闻这些个东西厨子做菜时才用得着，再者枸杞该是一味药材，怎得还能用来制茶！” 萧婉又往茶壶里添了些水，命紫娟放到小炭炉上温着，“我的母妃素来爱喝茶，有一手绝妙的点茶收益，我幼年时耳濡目染，对茶道也颇感兴趣，后来央着母妃学了些点茶的皮毛，母妃故去后平日里便自己冲泡着玩玩。一来也是兴致所至，一来也为了缅怀故人。” 萧婉慢慢地说着，周遭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炭火在炉子里噼里啪啦烧着的声音。 “现在落了病根，寒凉之物自然要少沾些。尤其是那些春茶怕是不可再碰的。更何况我这宫里里里外外的虽说没几个人，但我走哪儿就跟哪，就怕我磕着碰着，就是有心想喝个茶也没地儿不是？”萧婉笑了笑，回头指了指紫娟和墨瞳道，“尤其这两个，看着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点茶这门功夫许久不用难免生疏，所以也只能另辟蹊径想些旁的法子。” 紫娟被萧婉一指，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摆弄起了炭炉上的茶壶。墨瞳面不改色地回看了萧婉一眼，继而面无表情地继续杵在萧婉身后当木头。 沈惠掩嘴笑了笑，“公主身边的人自然要处处为公主着想，臣妾还羡慕公主能有这样贴心的人在旁，危难时舍身相救，这可就算是骨肉至亲有时还做不来。” 萧婉愣了愣，脸颊微热，她有些慌乱地摆摆手道：“怜儿也不差嘛，你这样说可要惹得怜儿万般委屈了。” 萧婉的右手搭在石桌上，手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小块皮肤要比周边的颜色稍深些。 沈惠注意到了，她没有继续适才这个话题，问道：“前些日子公主刚回宫时我身体抱恙未能出城迎接，倒是后来听说兰贵妃娘娘错手弄伤了您的手，这赔了一罐子雪肌膏怎得还未好全？” 提起赵芯兰，萧婉的面色变了变，“这样宝贝的东西她赵芯兰给了我自然是心疼呀，我这儿遣了紫娟去讨要了好几回才给我送来。” 沈惠笑了笑，执起杯子往嘴里送了些茶水。 萧婉眼睛咕噜噜地上下转了转，望着沈惠片刻她笑道：“瞧你这举止神态比那些个世家小姐还端庄沉静些。我自于你一见如故，但一直未解是何缘由，现在想来你倒颇有几分像我母妃。” 沈惠慌张地放下杯盏，有些受宠若惊道：“臣妾怎敢与淑妃娘娘相提并论，只是自己素来喜静罢了，幼时家父时常教导女儿家不能像个男孩儿，自要将温良贤淑这四个字时常铭记于心。” “听起来你的父亲像是个颇懂礼数的文人。”萧婉看着沈惠素净的一张脸，头上也只插了一支她时常见到的檀木簪子，总得看起来朴素异常。尤其往那些后宫里莺莺燕燕的嫔妃身边一站，倒颇有一种出尘的风骨。 沈惠摇摇头，神情有些哀伤道：“文人自是担当不起，家父只是个教书先生，闲暇时会教授一些识文断字的本事。只是一生功名难求，又不肯做些其他营生，说是有辱斯文。时日久了娘亲无法忍受家境清贫，自是改嫁去了。没过几年家父便也郁郁而终。” 萧婉闻言有些感慨，她深吸一口气叹息着道：“大约读书人都有这么些迂腐的傲骨，倒是可惜了你，该就是这样进了宫吧？” 沈惠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她平静道：“臣妾之下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托给了同村的姨母照料，也只是为了讨生活，幸得当年宫中大选宫女的时候臣妾被挑了来，否则无家用供养只怕是要栖身风月之所。这样想来也无甚可惜。” 萧婉与沈惠在长廊下品茶闲话了一下午，眼瞅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凤仪宫里的小厨房忙活着，小花小草进进出出地摆着晚膳。 萧婉留了沈惠一道用了晚膳，凤仪宫里到了夜里也冷清得很，沈惠想着便也留了下来，正巧也好互相做个伴。 完善过后，萧婉送了沈惠到殿外，失了满园花木的园子杂草丛生。沈惠四下看了看道：“公主殿下这园子废着可惜了，皇上当时也算在气头上，这会儿重新培育些花木也不打紧。素闻公主喜爱海棠，臣妾那儿自留了些花种，明日便送来，等到明年这个光景也该开出花来了。” 萧婉扫了一眼自己的庭院，即便过去了这般久，看到还是不免有些痛惜。秋海棠啊萧婉想了想，点点头应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公主，当心泥污了您的衣裳，这儿就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做就好。”紫娟双手在上衣下摆处来回擦了擦，但还是觉得不干净，只好用手肘顶了顶萧婉的胳膊，推拒她进到园子里来。 萧婉佯怒着微撅起嘴，“这儿可是我的园子，怎得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 紫娟无奈地笑笑，她知道萧婉不是真的气着了，便双手合十请求道：“我的小姑奶奶，我的公主殿下，这园子里到处都是新翻出的泥巴，这儿不好玩，您可上别处玩儿去吧！” 萧婉轻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来玩的，这满园的杂草你们几个得清到几时？” 边上墨瞳正抡着不知道那里找来的出头，他闻言侧目，立马皱起了眉。萧婉此刻正踩在新翻出的泥里，棕色的淤泥斑驳地附上她披在外头斗篷的下摆，还沾上了她白底绣花的缎面绣鞋。 “殿下莫胡闹，今日外头风这样大，进屋里去。” “哼！”萧婉有些憋闷地一跺脚，这一脚颇用了些力，一下把稀松的泥踩了一脚结实。 墨瞳神情严肃的一动不动，因为今日要翻土除草准备着在园子里播些新的花种，他卷起了上半截衣袖，露出的一截手臂修长而结实，几根青色的经络自皮肤下微微凸起。握着锄头的时候，结实有力的肌肉便在皮肤下鼓着。 周围一下都静了下来，小花和小草蹲在地上，看这个面前对峙着的两个人，连杂草都忘了拔。这墨瞳果真不是一般人，好像任何时候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终于，萧婉还是败下阵来，墨瞳身上偶尔能散发些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尤其是他做出像适才那样表情的时候，虽说其实他平日里也和这神情没什么差别，但是这眼眸里散发出的不容拒绝的神色实在是与往日大不相同。她颇为泄气地耷拉了下脑袋道：“屋里闷得慌，你们都在这园子里只我一人在屋里，可既然你们都不要我进来，那我便回去吧。” 她说着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眼神黯淡地转身想走。 身后墨瞳叹息了一声，“那殿下便在边上坐下吧，下边多铺些软垫子，天凉了别让寒气侵了体。” 萧婉心下暗喜，虽说墨瞳板着个脸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但相处许久她还是知道怎么做能让他妥协。但高兴归高兴，明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张扬。她端了端架子回过身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来她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可以说几乎难得发一次脾气。相比较于以往可谓大相径庭，小花和小草偶尔也敢跟着紫娟一起开开玩笑，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平静安逸。 紫娟像是早知道事态发展的结果会是这样，只认命地去净了手，回去寝殿里拿绣垫去了。前些日子公主偷偷进小厨房拿了几块绿豆糕出来也是这样被墨瞳撞了个正着，开始墨瞳还态度坚决地说绿豆糕性寒，死活都不让公主吃一口。但最后还是这样，架不住公主哀求落寞的样子，妥协着让她咬了一口。 紫娟搬来了矮凳，凳面上结结实实绑上了两个绣花软垫，萧婉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地道：“就搁这儿吧，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坐着看。” 紫娟往前挪了几步，刚要把凳子放下却被墨瞳出声阻拦了。 “这是下风口，一会儿扬起的尘土都会往这儿来，还是放得远些较妥当。” 他说着下巴扬了扬，萧婉顺着那指示向后看去，气不打一出来。那里分明都要出了园子了！ “不！本公主就要坐这里！”这会儿萧婉的脾气可算上来了，她劈手夺过凳子，一下放到了地上向前走了一步便坐下了。 墨瞳见状动了动嘴唇还欲再劝却被紫娟拦了下来。 她轻声道：“好了，注意身份！你平日里也不是个多言的人，这会儿可别惹恼了公主。” 墨瞳闻言愣了愣，眼神随即有些微黯淡下来，他抿着嘴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这时蹲坐在地上的小花站了起来，她笑着道：“大人关心公主殿下也莫总逆了殿下的意，左右不过我们仔细着些便好，公主坐这里也无碍。” 墨瞳看看岿然不动坐在边上的萧婉，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过头自顾自翻土去了。 看着墨瞳背过去的身影，萧婉只觉得更委屈了，她皱了皱鼻子，把直冲鼻梁的一股酸意愣是憋了回去，赌着气也侧过身不说话了。 “公主”紫娟瞧着萧婉似是真的不高兴了，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萧婉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字，身体又往侧边转了转，这下子也只露给紫娟一个背影。 小花和小草面面相觑，这事儿发展得也有些太快，她们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良久，萧婉才闷闷地说了一句，“你们几个都愣着做甚，不是说天黑之前得把这园子里的土都翻个遍吗？要是翻不完，今日就罚你们不许吃晚饭！谁要是吃了就送去训诫室领板子！” 她说着还颇具威胁性地补充了一句，“把你们统统打得皮开肉绽！” 小花和小草闻言身子抖了抖，她们不敢怠慢地立刻动手除起杂草来。紫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也忙活起来了。而只有墨瞳，原本使着锄头翻着土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控制不住地微勾了勾嘴角。这抹笑背对着所有人，却在这秋日的午后淡泊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几人不停地忙活了一会儿，萧婉实在觉得无事可做，于是便悄悄把自己的身子扭转过来。她看着几人忙碌的身影，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片刻后眼里便闪出了一些狡黠的光。 脚边刚好是新翻出来成堆的土，萧婉默不作声地微矮了身子，伸手迅速地攥了一把进手里。 昨日夜里下了场雨，这会儿土都还有些微湿，她将手藏进斗篷里，在里头细细地捏起了泥团子。 泥团子很快捏成了型，萧婉目视着前方，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双手在斗篷里头飞快地动了起来，没一会儿，一个大泥团子便被分成了好几个小泥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萧婉悄悄伸出手，瞅准了园子里四个人都背对着自己，接着就瞄准了那个颀长身影的后脑勺。 “哼！叫你在我面前横，真当本公主怕你不成！”她嘀咕了几句，手腕使了十成十的力。 泥团子“嗖”的一声飞出老远，眼看着就要砸到不远处弯着腰翻着土的漆黑后脑勺。 萧婉憋了笑，正准备着嘲弄两句，可那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往边上一偏，生生跟泥团子错过了。 萧婉撅起了嘴，不信邪地又掷出了一个，这回她直接将手整个从斗篷里伸了出来，也不藏着掖着，光明正大地就丢了过去。 她向来对自己的投掷准头还算自信，宫里日子无趣，她便经常投壶玩儿，也不说次次都能投准，总归十次里总有个七八次是投对的。 可偏生这个晃晃悠悠的脑袋就是跟她做对，瞅准了点丢过去的愣是在快砸到的那当口就不偏不倚地错开了。 这厮就是运气好！萧婉愤懑地想着，投着泥团子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一连扔出了七八个，她自己倒是费了大力气，弄得气喘吁吁，可不远处的高大男人挥舞着锄头气息仍旧稳如泰山。 萧婉急红了眼，手里的泥团子也不多了，她四下看了看，翻出的土还挺多。她轻哼了一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又捧起了一大堆土，把剩下的几个泥团子也一道裹了进去搓出了一个脸盘子大小的大泥丸子。 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躲！萧婉美滋滋地把土拍结实，瞅了瞅还在认真干着活的几个人。她乌溜溜的眼珠子左右转着，这会儿没人顾得上看她，正好是下手的好时机。她干脆撸上了袖子，费力地托起泥团子，细细白白的胳膊露在外头倒是衬得满手的泥巴颜色更黑了。 萧婉卯足了劲儿瞄准目标丢了过去，大泥团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瞅着正要不偏不倚地落到墨瞳的脑袋上，可这厮突然就蹲了下来。原本墨瞳就长得高些，所以萧婉扔的时候自然也扔得高些，这会儿本要丢中的目标不见了，泥团子没了障碍直愣愣地往前飞，“碰”一声砸到了前面蹲着拔草的小花头上。 “哎哟！”小花应声往前一扑，倒地啃了满嘴的泥。 一旁的小草和紫娟只觉得侧面一团黑影掠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小花倒地不起，趴在园子泥巴地里哼哼唧唧的。 萧婉下手的力道不清，大泥团子砸到脑袋变得四分五裂，黑漆漆带着些杂草的泥巴碎屑就洒了小花满头满脸。 “哎呀！这哪来的这么大团泥？”紫娟反应过来以后一声惊呼，立马丢了手里的活小跑着去查看趴在地上的小花。 萧婉也傻眼了，她有些做贼心虚地把手缩回斗篷里，脸上挂着关切也装模作样地着急忙慌上前问道：“哎，这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还摔了？” 紫娟和小草转身对着萧婉福了福身，小草自去扶了小花起来，紫娟道：“公主殿下，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些泥巴，小花估摸着就是被这些泥巴砸着了才摔了个跟头。” 萧婉克制着自己想伸手的冲动，无辜道：“这青天白日的，怎得会冒出这些个东西，怕是小花自己不小心绊了一跤，这才摔得满头泥。” 啥？紫娟有些惊讶于萧婉的说辞，毕竟这情景明眼人都看得出绝对不是自个儿摔得呀。 墨瞳单手拎着锄头侧目，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这样劈头盖脸几乎能把整个后脑勺盖住了的泥巴，怎可能是自己摔的。难不成有人摔倒了之后还会把脑袋往地里面拱一拱吗？ 小花被扶着坐了起来，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毕竟翻松了的土也软些。就是这满脸满身的泥巴怎么看怎么好笑。虽然不应该，萧婉还是噗嗤一声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不过就是可惜了这副样子的不是她想要砸到的某个人。 “公主，您还笑奴婢！”小花伸手抹了一把脸，这不抹还好，一抹更像个泥人。萧婉瞧着，憋不住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干的！”小花掸着满头的泥巴碎屑，带着哭腔和不满的话语钻到了萧婉的耳里。 萧婉立刻收敛了笑容，咳嗽了几声正色道：“这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缺德？这分明是你自己没站稳摔着了。” 小花委屈万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奈何泥巴糊了满脸就连眼皮也没放过，这下眼皮上的泥随着上下动了动，萧婉板着的脸没绷住，眉眼都笑弯了。 “公主—”小花站起身抽了几下鼻子，她看萧婉这么高兴的样子像是嘲笑着自己，心里愈发地憋屈。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看你这样子活像个泥猴子，小草赶紧陪着下去梳洗一下。今日摆弄这园子也辛苦，本公主回头赏你一串翠玉的珠链子，自己摆弄着玩去吧。”萧婉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她乐够了之后想了想还是对小花做了些补偿。 听着有东西赏赐，还是算赏给宫人里算得顶贵重的翠玉珠链，小花喜笑颜开，就算此刻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掩盖不住那种欣喜。她这会儿不觉得委屈了，谢了恩之后径自下去梳洗了。 待两人走远，萧婉微舒一口气回过头，就见墨瞳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她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慌忙解释道：“那个啥，这大家都累了嘛，赏些小玩意儿也是应该。” 墨瞳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漫不经心道：“那便劳烦殿下帮着扶一下锄头，我自去把小花姑娘留下的装草篮子拿来。” 萧婉在墨瞳的眼神扫视下极度心虚，她忙不迭点头道：“好，我扶着，你去拿了来。” 她说着毫无防备地把精心藏起来的手从斗篷里拿了出来，正要去接锄头，紫娟咋呼开了。 “呀！公主您怎么满手都是泥巴！这袖口都沾上了！” 紫娟这一声叫喊，立刻把萧婉喊回了魂，她的手伸在半空，尴尬地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良久，紫娟才回过味儿来，她瞪大眼睛看看萧婉结巴道：“公主难不成刚才” 左右是被发现了，萧婉撅着嘴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你们懂什么！本公主那是看你们辛苦，特意赏给你们的泥制汤圆！一群不识货的！”说着她还回头瞪了墨瞳一眼。 这家伙，刚才那么做绝对是故意的！萧婉怒目圆睁，恨不得在墨瞳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墨瞳面不改色，却是难得地轻笑出声，狭长而上挑的眉眼有股子说不出的飞扬神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殿下，起风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夜里，墨瞳四处巡视着，行至花园回廊处却看到萧婉独自一人蹲坐在园子里新翻过的花圃外，那里前几日才刚撒了些海棠花的花种。 萧婉感受到墨瞳走近，她也没回头，依旧蹲着，雪白的兔毛领斗篷披在外头，她缩了缩脖子道：“我就想着这些花种子何时能抽出芽来。” 墨瞳绕到了萧婉身侧，面前的一大片花圃如今平坦得连一根杂草都看不到，他淡然道：“天凉了，总归要等到天暖些。” 萧婉耷拉着脑袋，侧影看着有些颓唐，她嘟囔道：“这天怕是不会暖了，要暖些也得等到来年开春，也不知这些花种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 萧婉的声音期期艾艾，墨瞳忽而心下就生出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悲悯来。这种感觉极其怪异，让两个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突然就在心里变得亲近了。他忍不住轻声安慰道：“土里自是要比地面上暖些，殿下不必担忧。” 萧婉抬起头，颇为欣喜又憧憬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诓骗我？” 墨瞳微低下头，英俊的眉眼在月光下镀上一层朦胧的银光把原本硬朗高挺鼻梁和时常紧抿的唇染得温和柔软了许多。 “怎敢欺骗殿下。” 萧婉闻言俏皮地笑了笑，又佯装着语含威严道：“谅你也不敢骗我，要是骗了我，我非得好好罚你不可！” 萧婉得瑟的小模样引得墨瞳心底里一阵悸动，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悸动的感觉，像是整颗心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跳动得异常强烈，但是这样的感觉并不难受，想被火炉子烘烤着，全身炙热的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来获取更多的热量。 见墨瞳这样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萧婉呆住了，仿佛被这双眼里漆黑幽深的瞳仁深深地吸引了进去。等回过神来，她便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双颊噌的一下就红透了。 墨瞳也迅速别过脸，故作镇定地五指收拢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他的脸也有些微热，适才余光一扫他似乎见着了萧婉月光下被染的粉嫩的耳廓。这一扫便让他自己更觉不好意思起来。 “殿下，夜深了，您该早些回去休息。”良久，墨瞳才平复心情开口，今夜这样姣好的月色下，氛围微妙到实在是让他心绪难平。 萧婉慌忙点点头，“是该回去了，不然一会儿紫娟醒了找不着又得咋呼好一阵子。”她说着站起身也不抬头看墨瞳，只把脸埋进兔毛领里匆匆地离去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平日里照例偶尔也只有沈惠往凤仪宫来坐坐，再者就是司药房大监每日一趟的请脉。除此之外，萧婉似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无论是萧桓c赵芯兰抑或是公孙茹，甚至就连萧湛也没有出现过。 天气倒是愈发得凉了起来，萧婉每日都会到后花园外的回廊处坐着品会儿茶，近日来天凉得很，她的双手已经有些离不开手炉，到哪儿几乎都要捧着，没有手炉暖着没一会儿手指便冻得冰凉，连想要长时间摆弄着茶具也有些痴人说梦。所幸紫娟在这方面上也略会些，只要萧婉从旁稍作指导也能冲泡出滋味上佳的茶来，更何况萧婉体虚，身子里头的寒气积存着自是喝不得那些工序反复的茶水，自己琢磨着泡制的要简单些。 “公主，您快尝尝奴婢这手艺可有些进步了？”紫娟笑意盈盈地把冲泡好的茶水斟了一杯到白玉制的茶盏里递到萧婉面前。 玉制白皙的杯盏中，冲泡下的茶渣滓已经被紫娟细心的过滤了，只剩下了澄澈透明的一汪茶水。萧婉接过来放到鼻尖下嗅了嗅，一股子甜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里让人心情瞬间愉悦了几分，她把茶盏递到自己唇边小口地抿了起来。 烧着炭的火炉上架着铜制的大水壶，里头新搁的生水从下而上冒起了一点一点的小气泡。一丝一缕的袅袅青烟从壶嘴和壶盖的边缘慢慢跑出来，像是一层朦胧的纱把周围一圈一圈的包裹起来。 墨瞳从这些雾气里看过去，萧婉含笑低头饮着茶的样子，平静的只让他想起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多年以后这样的画面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而这样宁静美好的岁月却永远只存在于记忆中再也没有可能重来。 萧婉饮完一杯放下了茶盏，她笑了笑，明亮的眸子被热气熏出了一层雾气，连带着双颊也被熏得有些泛红，“这茶尝着倒比之前的滋味更加香醇清甜一些，你是往里头多放了几颗枣子还是什么别的带甜味儿的材料？这样醇的甜味儿不像是放了寻常使的糖。” 紫娟眨眨眼，不愿立刻细说，而是笑着卖了个关子道：“公主您先只说这茶好是不好，奴婢再告诉您这里头多放了点什么。” 萧婉闻言憋了笑正色着嗔怪道：“怎得学坏了？” 紫娟也知萧婉此刻一点儿也不生气，于是面不改色地不语，就是只等着萧婉开口。 “罢了罢了。”萧婉摇摇头状似勉为其难地开口道，“你这泡茶的功夫确是长进了许多，真真是令你这公主殿下刮目相看了。” 紫娟得了夸奖“噗嗤”笑出声，“公主金口赞许，奴婢在这里便先谢过了。公主想知道这茶里添了什么，其实也无甚稀奇的东西。能有这样醇厚的清甜味道的便是那花间飞舞着嗡嗡嗡个不停的小东西酿制出来的。” 紫娟说着抬起手做了个扇着小翅膀的动作，那动作滑稽可爱，逗得一旁的小花小草也止不住笑了起来。 萧婉拿起茶盏又重新放到鼻翼下嗅了嗅，果然适才不太注意，这会儿的确一股子蜂蜜的味道淡淡地飘过来，她道：“我说你前些日子泡制的茶水气味都偏淡，怎得今天味道这般浓烈了起来，原来是添了些蜂蜜在里头。” 紫娟吐吐舌，“奴婢也是看着小厨房里有这个才忽而想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萧婉放下茶盏，把手放到手炉上暖着，却听得身侧小花和小草窃窃私语着，虽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可听这隐约传入耳中的语调，轻快带着笑意，她忍不住好奇地出言问道。 小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了一跳，她双肩抖了抖，原本掩着嘴的手迅速放了下来，两手规矩地交叠在身侧，她收敛了笑慌忙道：“回禀公主殿下，奴婢们没说什么。” 萧婉皱了皱眉，但她其实也没有感觉到多少的不悦，这会儿子就是好奇心作祟，你越是不让我知晓的我就越是要知道。更何况这相互交谈的事感觉还很是有趣。她思及此便佯怒道：“当你们主子聋了不成，我这耳朵可好使得很，你们两个适才是否在背地里编排我的不是所以才隐瞒？” 萧婉长得虽美，可与生俱来的皇家气派再加上长时间的飞扬跋扈，眼风一扫过来还是异常凌厉，不细细看还很能唬人。 果然，两个丫头一看这架势立刻两腿一软就低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敢！” 萧婉略有些头疼地扶额，感觉自己适才那些话是否有点说过头了。 “起来吧。”萧婉道，“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们。” 小花和小草微抬起头互看了一眼，仍旧有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毕竟眼前这位现下看着性情还算温婉的公主殿下，当初可是在整个后宫里都出了名的刁钻古怪。也就在几个月前还为着一碗莲子羹一脚踢伤了司膳房陈大监的心窝子，这一脚可叫陈典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现下阴雨天里还总犯心口疼。 沉默了良久，还是小草大着胆子上前福身道：“公主莫气，奴婢们适才只是在私下里猜测着这罐蜂蜜的来处。想着也不甚重要，并非有意隐瞒。” “哦？”萧婉挑了挑眉，她单手托了腮帮子好整以暇道，“不就一罐子蜂蜜也值当议论得这样兴致勃勃？你倒是同我说说，这小厨房里头多出的这一罐子蜂蜜是何由来？” 看着萧婉俨然一副像是小孩想要听故事的姿态，小花也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脸上都重新浮现出轻快的笑来。 这两个丫头中，小花性子要活泼外向些，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也是她。而与之相反的小草性子就要稳重些，说话做事有条不紊倒是让紫娟这个掌事宫女省了不少心。 这会儿看萧婉面色愉悦，小花没等小草开口便抢白道：“还是让奴婢来说。” 小草有些无奈地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后退了小半步。 萧婉瞧在眼里，只觉得面前两个丫头一静一动的倒是相得益彰，她微笑道：“好，那便你来说。” “好，那奴婢可就说了。”小花开口，可眼神却带着点戏谑地朝着墨瞳的方向看了两眼。 “回公主的话，咱们这凤仪宫里头的小厨房长久也未有人使用，平日里也就熬个药或者做个甜汤什么的，要些油盐酱醋，青菜萝卜还是有的。若是要另寻些什么鸡鸭鱼肉的得去内务总管大监处报备了做好了记录才是有的。” 萧婉仔细地听着，到现在她还听不出这罐子蜜糖和这些个话里的事有何关联。 小花眼神咕噜噜又转到了墨瞳那里，她笑了笑继续道：“蜂蜜虽算不上什么顶好的东西可也算得上是个抢手货。各宫娘娘养颜驻容也少不得每日里调一杯蜂蜜茶喝了。因此内务总管大监的库房里头蜂蜜总是存货不够。” 这会儿萧婉算是听出个一二，她顺着话头子问道：“找你所说这玩意儿这么难到手，这会儿可算是月中了，我宫里这罐又是怎么来的？” 墨瞳听着这些个话也不插嘴多说一句，只是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公主莫急，奴婢正要往下说。”小花说起话来总是绘声绘色的样子，萧婉时常觉得让她进宫做了个宫女可谓是大材小用，凭她这舌灿莲花的功夫不投身男子做个说书先生可算屈才了。 “前几日，奴婢与小草早起正在后院井边打些水，就听得厨房里有些动静。进去一瞧才发现里头是墨大人。” 这话里提到了在场的人，这其余人便全都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 萧婉发话问道：“大清早的去了小厨房莫不是要偷食吃？” 她说完掩嘴笑了起来，明媚的笑颜在水壶腾起的雾气里一晃一晃的，熨烫着墨瞳的眸子。 “奴婢们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呢！”小花瞧着墨瞳笑了笑道，“可细问之下才知道不是，墨大人当时见奴婢们进来就问这儿有没有蜂蜜。奴婢当时纳闷便问了要这蜂蜜做什么。墨大人便说是给公主您的，说是给治咳嗽用的。现在仔细想来这小厨房里多出的一罐子蜂蜜可不就是墨大人打内务总管大监哪儿讨要来的嘛！” 小花说完抿了嘴笑起来，一边小草也适时搭腔道：“是啊，刚才听着紫娟姐姐说茶水里头搁了点蜂蜜奴婢们这才想起有这件事儿，大人可算细心，让奴婢们这等贴身服侍的侍婢都要自惭形秽。” 萧婉心里头一暖，她倒不知自己夜里犯咳嗽这个毛病是怎么被墨瞳知晓的。最近一到晚上她就觉得喉头微痒，她又不想紫娟担心着又是一阵絮叨。到了夜里自己就克制着压抑着些，想着应该是喉管受损的伤口在慢慢复原之故，不过到底还是没瞒过墨瞳。 她小心地侧目看了墨瞳一眼，俊逸飞扬的眉眼让她心里猛地漏跳了一拍，她迅速地低下头，脸颊不自觉得热了起来。最近这样的感觉一日胜过一日。她内心慌乱的同时又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内心被填满了一般的感觉。想不到一杯小小的茶水竟让她意外得知了这样一件事。 前几天已经在提起要讨要一罐子蜂蜜，而在今日才出现在宫内的小厨房里，怕是来来回回折腾着求了好几趟吧。 紫娟看看墨瞳又看看萧婉，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她有一瞬竟不知自己今日自作聪明似的往茶壶里头添了的那一勺子蜂蜜究竟是对是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转眼秋天都过了一半，深秋已至。连带着后宫的御花园里花都开始败了。萧婉凤仪宫的园子里撒下的花种更是丝毫没有要抽芽的迹象。 每日里，萧婉总要到后花园看看，可每次看每次都要失望而归。药还是吃着，只是效用不大，夜里咳嗽的毛病倒是渐渐好了。萧婉天天见着浓黑苦涩的汤药都要皱眉，总想着不吃了，可自己宫里两个管家的想必是绝对不会同意。上几回推拖着不肯吃药，被紫娟念叨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最后药凉透了还是重新熬了一碗，还在墨瞳的漠然注视下把药喝完了。 这日，紫鹃端着药碗进了内殿，萧婉正在窗边借着亮看着书。 “公主，该吃药了。” 萧婉从紫鹃跨进门槛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味儿真的太浓重还是她的鼻子对这股子味道太熟悉，苦涩的药味瞬间就直钻她的鼻腔。 萧婉头都没抬，有些厌恶气恼道：“先搁在桌上吧，放凉一点我自己喝。” 紫鹃听着萧婉话间的语气就知晓她要赖着不肯吃药了，于是含笑轻声道：“公主，药已经凉好了，现在温度刚刚好，既不烫口也没有凉透，要是再搁一会儿药效就不好了。” “知道啦知道啦！”萧婉烦躁地把书合上往边上矮桌一丢，“我又不是第一次喝药，要你啰嗦！” 紫鹃无奈地掩嘴笑了笑，端着托盘把药碗端到了萧婉的面前。 萧婉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接过药碗，本打算一鼓作气把碗里的黑苦药汁灌进嘴里。可一凑到唇边，她就本能地抗拒起来，喉管死活就是不愿意打开。 努力了几次，萧婉脾气上来了，她把碗往边上一推，皱了皱鼻子道：“天天喝这苦玩意儿也不见有什么好转，你瞧我这在屋里头还没到寒冬腊月就觉得冷得不行。既然没什么用还喝它干嘛？不喝了！” “公主—”紫娟拖长了声音无奈道，“您可不能这么任性，身子是自己的，要好好将养。杨大监说了，您这身子入秋之后便要仔细着些，可不能马虎。” “不吃！不吃！不吃！”萧婉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脚步重得像是要把地板跺穿。 紫娟叹口气，萧婉耍了小性子，任由她好说歹说这次是铁了心不肯吃药。 没了法子，又不能强灌，也说不得重话。紫娟一摸药碗，里头的药都凉透了。她叹了口气还是得用老办法，比比谁的性子更耐磨些。 紫娟将凉了的药放到托盘上，行了礼告退出去打算去小厨房重新熬一碗送过来。 刚跨出内殿的门槛，抬头便见着墨瞳颀长的身影。 今如天气甚好，阳光洒在他英俊的脸上，比之平日里还多了份让人可亲近的感觉。 “紫娟姑娘。”墨瞳踏上台阶背过手去打了声招呼。 他的视线向下投了投，正好看到了紫娟托盘里放着的碗里满满的汤药。他蹙起眉道：“殿下又不肯吃药了？” 紫娟无奈点点头，“可不是嘛！这不劝得我口都干了，公主就是不愿意喝药。这都凉透了，想着得倒了重新再熬一碗了。” 墨瞳抿着嘴，“我去看看，劳烦姑娘再重做一碗。 他说着想了想，在紫娟迈出步子离开前又补充道：“殿下的喉管痊愈了，倒时带些蜜饯来。” 紫娟会意，应声去了。 内殿里，萧婉端坐在桌边兀自还生着闷气，见墨瞳垮了门槛进来不禁委屈道：“这才刚走了一个，你又来招惹我。说了不吃就不吃，这次说什么都不吃！” 墨瞳走到萧婉面前，背在身后的手拿到了前头，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个小花盆。 “唉！这是个什么？”萧婉被眼前这个小花盆吸引了过去，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颇感新奇地凑过去仔细看了个遍。 花盆是个普通的花盆，可就胜在小巧玲珑，看着特别可爱。萧婉一把从墨瞳摊着的手里拿了过来，盆子里头铺得异常平整的土中央冒着个小芽儿。那小芽儿叶片娇嫩，一看就是刚从种子壳里里破土而出，土壤上头还整齐地码了一层小碎石，可见照顾它的人颇用了些心思。 “哎呀，真可爱！”萧婉笑着忍不住拿手指轻轻去拨弄了一下那片幼嫩的叶片。那片小叶子上下抖动了一下，逗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萧婉抬头问道。 墨瞳也不自觉得笑了笑，眉眼舒展开的样子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殿下可还喜欢？” 萧婉忙不迭地点点头，“喜欢！当然喜欢啊！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殿下喜欢便好。”墨瞳没有回答，只是道，“这幼苗脆弱，现下外头天凉，殿下这内殿里暖些。今日赠与殿下，放在此处也妥当。” 萧婉捧着花盆爱不释手，“那是自然妥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看它。” 萧婉自顾自摆弄着新到手的盆栽，墨瞳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内殿里只有铜漏滴答滴答向下低着水的声音，一切都安静极了。 墨瞳注视着萧婉低头含笑的侧脸，乌黑的发丝挂了几缕下来，随性地搭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墨瞳看着看着，只觉得心房处被什么填得满满的，眼底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 “公主！奴婢重新给您熬了一碗药，您这次可千万得喝了。”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紫娟端着药碗从外头进来。 萧婉一听这声音烦闷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她转过身子不想去理会，只留了个背影给紫娟，这动作里拒绝的意味再清楚不过。 “殿下，您该吃药了。”这次没等紫娟再开口，墨瞳便先一步开口了。 “哼！”萧婉仍是没有回头。 “这可如何是好？”紫娟把药碗搁在桌子上，小声问着墨瞳。 萧婉虽说背对着两人，但还是竖着耳朵听着，就是不知道这两人这次会想出什么办法对付自己。紫娟她是知道的，除了婆婆妈妈地唠叨一堆外也不会如何，就是墨瞳那不苟言笑地看着人的样子就很有压迫感，更何况强灌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萧婉想着想着，双手紧张地绞在了一起。她不禁暗忖，若是这次再敢强行把药灌进她嘴里，她就罚了墨瞳在殿外跪个三天三夜，还不许他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僵持了一会儿，墨瞳拿了药碗绕过了桌子走到萧婉面前。 “殿下，喝药了。”紫娟在场，他尽量放柔声音，不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过于僵硬。 萧婉别过脸不语，意思就是不想喝。 墨瞳微摇了摇头，沉声，“殿下听话，别胡闹。” 这一番话里七分无奈倒是还透了三分威严。萧婉顷刻间只觉得心里头委屈，泪眼汪汪地转头看向墨瞳，张口道：“怎么就是胡闹了！这药实在难以下咽，何况喝了这许久我仍是这般体虚畏寒。又没有什么效用做什么还要喝？” 这一次的抗拒来得比前几次要强烈许多，墨瞳有些发愣，他看着萧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把药碗往边上一搁道：“良药苦口，殿下该明白。听话将药喝完，一会儿有您最爱的蜜饯果子。” 他说着示意紫娟把盛放着蜜饯的托盘盛了上来，摆到了桌子上。 萧婉往桌上看了看，咂咂嘴，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托盘上放着的蜜饯果脯是她平日里最爱的，不过自从这一趟回宫后墨瞳就不许她再碰，这会儿光是摆在她面前就刺激得她嘴里口水直流。 “喝完药，殿下爱吃什么就挑什么。”墨瞳观察着萧婉的神情，适时把药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萧婉抬头看看紫娟，又看看墨瞳。两人都是充满期待的样子。特别是墨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很少见他表情能这样丰富。萧婉眨眨眼，虽说仍是面带痛苦，但终于还是端了药碗憋着气把药一口气喝完了。 紫娟掂着脚瞧着，看完里头空空如也，这下子才长舒一口气。看来对付公主殿下还是墨瞳最有办法。 喝完了药，萧婉正愁眉苦脸地往嘴里送着一颗半桃，酸甜的滋味慢慢溢出来，她正欣喜地眯起了眼，忽而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飞快跑着冲进了内殿来。 内殿里，墨瞳最先做出反应，一闪身到了萧婉面前，将小太监隔绝在了距萧婉几丈开外处。 “来者何人？为何不及通报便擅闯凤仪宫内殿？”墨瞳神情肃穆，开口问道。 墨瞳原本就长得高大，虽说面容俊逸，但眉宇间透露出的是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的硬朗肃杀之气。小太监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吓得腿软哆哆嗦嗦跪下了。 “奴才奴才乃是惠良人宫里当差的小李子。”小太监双臂撑着地，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连话都说不大利索。 萧婉一听来人是沈惠宫里的，心头一紧，囫囵吞了嘴里头的半桃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问道：“这般火急火燎，可是良人出了什么事？” 小李子听得萧婉的声音正想开口，可未抬头就感受到墨瞳如地狱阎罗一般的压迫感，直让他脊背发凉。 萧婉见小李子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顺着他要抬不抬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身侧的墨瞳。 萧婉心知这小太监怕是见了墨瞳心中害怕，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像墨瞳这般风流漂亮的人物有时的眼神总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墨瞳，你先退下。”萧婉发话。 萦绕在头顶的压迫感撤去，小李子立刻感觉自己喘得上气了。他立刻焦急道：“奴才请四公主殿下安，还请公主殿下您移驾御花园救救娘娘！” “究竟发生何事？你这路上可得同我细细说明白了！”萧婉被这小太监说话的语气给惊得不轻，她一边吩咐着紫娟为自己准备着外出斗篷一边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小李子道，“还杵这儿干嘛？赶紧前头带路，还想不想要你家娘娘安好了？” 小李子闻言才如梦初醒般迅速站了起来，“还请公主殿下随奴才来。” 一路穿过回廊，等萧婉踏上通往御花园的石板路时她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大概。 这时节里御花园里头月季来得正好，也不知怎么的，赵芯兰忽而心血来潮邀着各宫妃嫔前往御花园赏花。那么自然沈惠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里头，原先沈惠可以推脱身子不适不便前往，但她的性子向来是不愿惹事生非，既怕了推脱不去会惹得赵芯兰不快，那么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了之后因着位份底，再者怀有皇嗣这事儿，既可算得傍身筹码但也是招人妒恨的源头所在。于是赵芯兰命沈惠奉茶期间百般刁难，最后寻了个由头竟罚了沈惠跪在御花园的凉亭外。身边宫女怜儿不得时机便只好示意小李子寻着空子到凤仪宫来求助萧婉。 疾步穿过御花园外头的月洞门，远远的萧婉便听到了几个人的声音。 “惠良人如今是好福气，这肚里有个种儿就是不一样，腰杆也比咱们这些个嫔妾要硬的多，这怎得连端个茶也能失手烫了贵妃娘娘？” 萧婉皱皱眉，后宫里头嫔妃众多，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个样，刻薄而寡情，捧高踩低的实在太平常不过。 “哎呀，温姐姐这是哪儿的话，人家这会儿可是金贵着呢！就算这端茶倒水的活儿以前常做，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整日里穿金戴银的，这双手啊，可是连杯茶水都端不起来了！” “也是啊，谁叫咱们福薄这肚里不争气。不过再怎么样这奴婢还是奴婢，忘了本可就不好。你说这一朝枝头变凤凰了就忘了自己曾经是只山鸡的事实。啧啧啧，居然连自己曾经的主子都下得去口给啄了。” 一群人阴阳怪气地你一言我一语，萧婉紧抿着唇，快步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几个嫔妃嘴里相互帮腔着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瞟着赵芯兰的方向。赵芯兰平日里仗着皇上恩宠和母家势力在宫里头作威作福，嫔妃们明面儿上谁都不敢得罪，可暗地里咒骂的大有人在。至于沈惠，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也能爬上如今良人的位置，她们自然心里头也是气不过的，可毕竟人家还怀着身孕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担待不起。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言辞里刺激一下赵芯兰，更何况赵芯兰这样飞扬跋扈的性子，必然能够做那杆可以让她们使着顺手的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我说这儿怎么这样热闹，老远的就听到声儿了。还当是几只恼人的鸟雀在枝头瞎蹦跶，原来是几位贵人娘娘在此地赏花喝茶啊！”萧婉行至亭外不远处便朗声开口，亭外台阶下一抹素白色的身影跪着，刺痛了她的眼。 几个位份低的嫔妃见了萧婉立刻噤声，下得台阶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臣妾等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冷哼一声，即便是父皇的妃子，除去皇后之外都只算是她萧家的臣子。虽说位份高些的平日里无需见礼只消相互福身便好，可说到底君是君，臣是臣。旁的倒也罢了，萧婉打心眼儿里看不上眼这些平日只会背地里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 沈惠低着头，单薄的身子明显从紧绷的状态渐渐放松了下来。 良久，几位嫔妃曲膝到双腿都有些开始发颤萧婉才冷声道：“几位娘娘多礼。” 赵芯兰见了萧婉就只觉牙根痒，她眯起双眼，鲜红的丹蔻指甲扒拉着桌上的白瓷杯子。这死丫头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凤仪宫里头出来瞎跑什么！ 这样想着，她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公主殿下有礼了，瞧公主这样精神的样子，怕是身上大好了吧！否则这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怎得有兴致跑到这花园里头来赏花了？臣妾听闻凤仪宫里遍植秋海棠，怎得公主不在自己宫里头是花弄草的倒跑到御花园里来凑热闹了？” 话音刚落，众人神色各异。几个嫔妃见完礼后站在一边均是惶惶不安的样子，倒是几个位份高的，母家在朝官职还算体面的几个面面相觑地透露出几分看热闹的意味来。 现下后宫里谁人不知萧婉因几月前出言顶撞了赵芯兰而获罪，除平日里珍视万分的满园花木被毁尽之外还被罚着禁足了好一段时候。这时赵芯兰说这样的话，明摆着是要戳萧婉的痛脚。 萧婉目光冷冽直直地看向前方坐得四平八稳的赵芯兰，适才说是有礼，可这人还是坐在原位半步都没挪动。让她站在亭外的台阶下倒像是生生在身份上矮了一截。 既然都这样了，那这表面功夫萧婉也不稀罕做。她拾级而上站到凉亭中央，她原先在女子里头也算是身量高些的，在距离赵芯兰一桌之隔的位置处站定，她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赵芯兰，那眼里迸发出的一股子厌恶和嘲讽的意味实在太浓重，那一瞬间竟骇得赵芯兰微怔之下半句话也说不出，适才得意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墨瞳虽是个奴隶可因护主有功，萧桓便特许他可随侍萧婉左右作为她的贴身侍卫。这会儿他也随着萧婉走上了台阶，冷着脸的样子带来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直让这个秋日里的凉亭中温度又低了好几分。 “公主为何这样看着臣妾？”赵芯兰身体后倾了一下，她向来知道萧婉是个癫狂个性，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萧婉敢这样明面里和她做对，惹她不快。更何况萧婉顾忌甚少，这会儿这样瞧着自己只让她感觉到心里发毛。 看着赵芯兰这样惧怕的样子，萧婉忽地笑了一下，“本公主倒不知贵妃娘娘见了本公主这般害怕？你这是对本公主做了什么亏心事？凤仪宫里头现在如何，本公主可清楚得很，就不劳贵妃娘娘费心提醒了。还是说娘娘芳华老去这么快就记不得事了？” 好个萧婉！言辞这样犀利！赵芯兰眼神闪烁，她掩饰着慌忙坐直身子，压抑着怒气道：“臣妾并无此意，只是好奇公主今日为何会大驾光临御花园罢了。” “你好奇吗？”萧婉笑着在石桌边坐下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桌上放着的茶水，她放在鼻翼下嗅了嗅笑容加深。 “臣妾，自是好奇。”赵芯兰自是知晓今日萧婉为何而来，这沈惠宫里头的宫人可算是让她大开眼界，偷偷跑着去搬了救兵来。萧婉这样阴晴不定的样子，她这会儿有些摸不透，心里有些没底自是慌乱。 萧婉瞧着台阶下还跪着的沈惠接着便递给紫娟一个眼神，紫娟会意下到亭外伸手就要扶了沈惠起来。 一边的怜儿看样子是暗自抹了好久的眼泪，自萧婉来后她便几番抬头，那眼眶通红，眼泪都快流干了。这下子看紫娟扶着自家主子便疾步跑上前想帮着把沈惠扶起来。 “大胆奴婢！凭你也敢擅自扶了冲撞贵妃娘娘的罪人起身！”一旁站着的一个妃嫔见状有些沉不住气，立刻上前几步厉声训斥。 萧婉瞥了那嫔妃一眼，她对这个嫔妃印象不大，只晓得好像是个地方官的女儿，姓徐，论出身倒是和茹昭仪差不离。说起茹昭仪，今日这御花园的赏花会，这个大美人却是没有出席。 “你说谁大胆？”萧婉转着白瓷杯，里头浅绿色的澄澈茶水一圈一圈地荡开，她没有喝，只是这样把玩着，“你训斥的这个丫头是受了本公主的命，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大胆咯？” 那嫔妃对上萧婉的眸子立刻慌忙垂下头，知道是自己一时按捺不住失言，她后退一步道：“臣妾不敢。” “本公主倒是看你胆子大得很啊。”萧婉冷声笑了笑，“若本公主未曾记错，你的位份也不过是个美人，与良人同级的你，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妄自称呼父皇亲封的妃嫔！” 徐美人闻言肩膀微颤，她自进宫以来少有恩宠，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里她的姿色也不算出挑。自知靠自己搏宠爱无望，平日里便尽会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如今赵芯兰得宠，又是个贵妃，算是这宫里头的大贵人，她便整日里前后地伺候着说些好听的。这下被萧婉训斥了一番，她心下慌乱的同时也盘算着萧婉不过是个与赵芯兰相斗曾经落败了的公主罢了。 这样想着，徐美人心里也有了计较，她抬眼看了看上座的赵芯兰，微挺直了腰身，连说话底气也足了些，“公主殿下息怒，臣妾也不过是为了贵妃娘娘出口气，惠良人失手端茶烫了娘娘，这可是娘娘罚了跪在这儿的。臣妾也是怕公主您不知情，所以这才大胆出言提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萧婉脸色变了变，片刻后不怒反笑看了赵芯兰一眼道：“那还得多谢提点，不过兰贵妃啊，现下这后宫里未设皇后，以你的位份现在可称得后宫之首，如今怎得治下这么不严？不过也就一个小小的美人，居然都能够当着你的面越俎代庖，你这正主都没发话呢，她倒是抢白得挺快。” 赵芯兰最受不得有人踩在她的头顶上，不管有心无心，这番话传到她的耳朵里着实让她心中感到一丝不畅快。 她抬眸不悦地瞪了徐美人一眼，转而对着萧婉说道：“公主殿下所言甚是，不过这后宫之事自然由臣妾这样的后宫之人来理会。公主万金之躯自该好生将养，就不要为这些琐事费心了。” 萧婉知道这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不过她装得一无所知把手里的白瓷杯子放下，“本公主本也不欲为了这些个娘娘口中的琐事前来叨扰，只不过既然来了娘娘又何妨先卖个面子，如娘娘这般宽宏大量地赏了惠良人起了身先去一边休息一会儿也无妨吧，不然出了些事—任何人可都担当不起。” 她说着顿了顿，语调拉长了些话锋一转继续道：“本公主前几日从一个小太监那里听了个故事，听了之后只觉得特别的有趣儿。不过这凤仪宫里实在没人叙说。今日到了御花园，正巧了大家都在，那么不妨就一块儿听一听，贵妃娘娘心情不好，顺道也图个乐。” 赵芯兰不晓得萧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只能先由着紫娟把沈惠扶了起来先站到一边。台阶下的徐美人心有不甘地欲言又止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公主殿下既得了这样新鲜好玩的故事，那么臣妾等便洗耳恭听。” 其实赵芯兰本也不惧怕萧婉什么，至于沈惠她自是全然不放在眼里。只是沈惠肚里这块儿肉让她心头好不痛快，原先谋划好了秋猎之时将其除去，可半途就杀出这个萧婉来，一盘好局生生搅烂。前几日父亲进得宫里头说朝堂之上皇上收到几份边境密报，说是大房同母所出的兄长赵明远在军营里头酗酒，结果误了大事，连每月里地方上按时供给军中的粮草被北祁潜入的一小队人马劫了也不知。 皇上为此事大发雷霆，已经八百里加急传令赵明远反朝回府中静思己过，并罚了一年的俸禄。现在边境的统帅职务已先移交给副将孟良伟。 犯了这样的错误，还当朝被责骂。赵宏博自觉面上无光，心里不痛快之余便进宫找了自己的女儿说道说道。 赵芯兰听完父亲的抱怨，自觉自家兄长虽说是有过错，但对于一个常人尤其是一个地位超凡的人来说，平日里有些自己的嗜好也无可厚非。难不成到了边境还得要戒色戒酒的，那不就成了和尚了！ 这么想着她就端了些司膳房的点心跑去找了萧桓说情。谁知这样一说竟被当场训斥了一番。之后连着几日萧桓也没再去过香兰殿。赵芯兰心里生着闷气，今日这赏花的空当，见着挺了肚子的沈惠就愈发不痛快，正巧缺个出气筒，这就撞上来了，因此被这样稍稍煽风点火了一下就不管不顾地惩治起了沈惠。 萧婉笑了笑，赵芯兰说到底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说不定这心思里的弯弯绕绕还及不得下边这些个站得低眉顺眼的美人，才人之类。她就这样不顾皇嗣地在此处罚了沈惠怕是大部分受了下边这些唯恐天下不乱人的教唆。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萧婉扫了一眼周遭娓娓道来，“说是城里头有个富商花重金从鱼市里买了一条鱼，这鱼啊，顶稀罕。须长如龙，通体金黄，更为奇特的是这鱼全身滑溜的没有一片鱼鳞，两颊处还没有一般鱼会有的鱼鳃。这样一条鱼被送进了富商的后厨房，厨子一拿到手却犯难了，这鱼从未见过，若是一刀下错弄破了苦胆可就毁了这样一条价值千金的好鱼。这时，后厨房的另几个厨子看到之后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纷纷给这个主刀的厨子出着主意，各自笃定地说着刀应该下在那个位置。” “主刀的厨子原先就是这个后厨房里地位最高的厨子，做的菜深得富商的喜爱。这厨子想着左右都是一刀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那么索性就听了其他几个厨子的话，抬手就给了那鱼一刀。” 萧婉语调平稳，起伏不大，可听的人却入了神。甚至还有个嫔妃脱口小声道：“这一刀可下对了地方？” 听到这里，墨瞳大约知道萧婉什么用意，他站在萧婉身后，黑袍下的身板挺得笔直像一棵青松，剑眉下的双眸却闪烁出一丝笑意。只是这个兰贵妃还须得提醒得再足够明白些。 萧婉嘴角噙着笑，继续道：“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样稀奇的鱼，这一刀自然是下错了。鱼身里的苦胆应声而破，这条价值千金的鱼就这样被毁了个干净。而这个时候，富商刚好从外面归来，一来就进到了后厨房。” 萧婉说到这里停住了，她侧目看向赵芯兰缓缓开口问道：“娘娘你猜猜，见到此情此景，这位富商会如何行事呢？” 赵芯兰嘴角僵住了，她此刻明显从萧婉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浓重的嘲讽和戏谑的意味，她于是回道：“臣妾如何才得到，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萧婉抬起手掩嘴笑了一下，看着赵芯兰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个富商啊，看到自己花了重金的鱼被糟蹋了，立刻下令将自己平日里最钟爱的这个厨子给乱棍打死了。” 她说着放下了掩着嘴的衣袖，兀自吃吃地笑了起来。 底下有几人听懂了萧婉话里的意思，惊骇之余立刻惶惶不安地垂下了眼睑。 赵芯兰脸红一阵白一阵，她保养得当的白皙双手紧握着，连指关节都泛白了。萧婉平白无故讲了这么一个事故究竟算是何意？ “公主殿下，这故事臣妾听着可不算有趣，您这是在拿臣妾寻开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萧婉眯起了眼，狡黠的眸光闪了闪，她朝赵芯兰托起了腮帮子，忽而俨然便作了无辜懵懂的状态。 赵芯兰其实还是不大明白，但她隐约能从萧婉叙说的调子以及她看人的模子中感受到一抹嘲弄。这股嘲弄不是冲着其他任何人的，很明显就是冲她来的。 她姣好的容颜明显有些不耐，对着萧婉说道：“臣妾实在不知公主殿下的这个故事趣在何处。倘若这厨子是富商平日里最钟爱的，那么又岂会为了区区一条鱼而直接被处死？更何况这鱼从哪儿下刀又非他一人决定，为何就偏生处罚了他一个？这富商真是好没道理。” 萧婉眉眼挑了挑，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台阶下的几人，无一例外地均是低垂着头，适才这样聒噪，此刻倒是突然安静得很。 “贵妃娘娘说得在理。”萧婉笑了笑道，“可这人啊，就是这般奇怪，越是位高权重的便越是心思深沉难以捉摸。这般富有的一个人，即肯花重金买回一条只够一餐饱腹的鱼又怎会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厨子呢？何况鱼虽小，可胜在稀罕，地位自然也不同些。即是自己下错了一刀惹出祸来，那这错可不得自己担着？” 萧婉说着眨眨眼，往前凑近了赵芯兰一些。她意味深长地盯着赵芯兰看着，一边继续道：“无论这出主意的是谁，这刀可是握在那厨子的手里头呢！人赃并获，便也无从辩驳，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赵芯兰被萧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头脑中闪过些什么，好似从这些话里知道了些什么。亭子里头原先热闹得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会儿全都噤了声。台阶下的各宫嫔妃们均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子四周都静了下来。 “怎么都不说话了？臣妾这儿听故事正听得入神，还想着听姐妹几个跟公主殿下多聊几句的，怎么这都一下子静了呢？” 一个娇俏妩媚的声音忽然闯进了亭中几人的耳里。 墨瞳眼风瞬间凌厉起来，他鼻尖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香味，本能地感觉到这股味道的古怪和危险。他不动声色往萧婉身边挪动了几步，试图把这股子味道隔绝起来。 萧婉听到这个声音飞快地皱起了眉，没一会儿工夫，脚步声渐近，那个妩媚入股的声音浮又响起。 “臣妾公孙茹见过四公主殿下，兰贵妃娘娘。” 萧婉回头，公孙茹倒是难得一见地行了个规整的大礼。 “免礼。”萧婉冷淡道，这个公孙茹她在麓山秋猎之时便有所领教，此人心机深沉，绝不是赵芯兰这一流的货色可比的。 赵芯兰见了公孙茹，神色立刻有所缓和，那眼神里带着些看到救星似的期许。萧婉看在眼里，不禁嗤笑一声，这下她可以肯定这赵芯兰和公孙茹之间定是有何种联系。至少这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是敌对的关系。 “茹妹妹来啦！本宫原先派了人去请你今日来此一叙你推说身子不适，这会儿怎得又出来了？”赵芯兰招呼着公孙茹在自己身边坐下，这样热切的姿态真是与平日里对其他嫔妃的样子判若两人，像是生怕旁人不知她们两人之间感情甚笃似的。 公孙茹暗自皱眉，对赵芯兰显而易见的热情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面上还是要端着姿态。 “多谢娘娘赐座。”公孙茹恭敬地谢了恩，继而没有挨着赵芯兰边上的这个位置，而是隔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萧婉眼珠转着，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嘴里戏谑道：“本公主倒不知，茹昭仪进宫才只几月，贵妃娘娘竟与你这般要好了？莫不是” 公孙茹眉眼弯着笑了起来，那声音清脆动人，媚态天成，直酥到人的骨子里去，“公主殿下说笑了，臣妾身份卑微，也不过是承蒙皇上和娘娘不弃罢了。” 萧婉闻言眼波流转，恭维的话说得这样自然，自己若再说下去只怕到是显得自己无事找事了，于是她只轻笑了一下便没再言语。 御花园里的凉亭里，因为有了公孙茹的出现，适才静谧无声的气氛消散了不少。 身后的宫女自觉上前为公孙茹斟了一杯茶水后退下了。 “适才臣妾行至半路，正巧听得公主殿下在说故事，于是就没敢上前叨扰，也还望公主勿怪臣妾失礼之罪。臣妾便以茶谢罪，还望公主殿下能够海量。”公孙茹笑着，朱唇微启把宫女适才斟满的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她放下杯子吃笑道：“娘娘烹的茶水入口清香，如臣妾这般牛饮似是糟蹋了呢！” 一捧一踩，又挑不出错来。萧婉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看看在这儿凭她小小一个昭仪，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这么说，昭仪是听了本公主的故事咯？”萧婉开口说道。 公孙茹点点头道：“隔得不算远，臣妾真是好福气，虽来得晚些但也听了个全。” “那不知昭仪有何高见？” 公孙茹扫了一眼周遭一圈的宫娥嫔妃，她浅浅淡淡地笑道：“公主殿下这故事说得有趣儿，不过呀，若臣妾是那个富商，自是会赏罚分明，这后头平日里做事不勤快但唯独嘴上勤快的，搬弄是非的，挑唆使坏的，一概是不会放过。” 几个嫔妃站着的身子晃了晃，尤其是徐美人，那心思弯弯绕绕的早就知道萧婉这故事意有所指。这会儿又出了个公孙茹，现在后宫除了赵芯兰，最得宠的就是这个新晋的昭仪娘娘，而且瞧这些日子的势头更有盖过赵芯兰的样子。这样的一个大人物，虽说位份也不高，但实在也得罪不起。现下茹昭仪的这个说法让底下的几个人只感到一股子危险将至。 “哦？倒是看不出昭仪还是个这样是非分明的性子。”萧婉的手指点着冰凉的大理石桌，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想到了麓山秋猎的那一个雨天，雨水冲刷着清儿满脸的血污。那些凝固的血迹被冲刷成几条蜿蜒的血河，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流淌在那张伤痕累累而又苍白充满死气的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公孙茹似笑非笑，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婉一眼，“四公主殿下似是对臣妾有什么误会。”她说着伸手提起茶壶想着要往萧婉面前的杯子里斟上一杯。 萧婉面前，杯中的茶水还是满的。公孙茹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公主这茶怕是凉了，臣妾为您换一杯吧。” 麓山那本相毕露的那一幕还烙印在萧婉的脑子里，如今这样的温和示好只让她从心底感到可笑。既然你愿意表面上演演戏，那么自己又何必要在这档口撕破脸。不过是演戏嘛，谁又不会呢？ 萧婉面上笑着，开口说道：“难得昭仪娘娘亲自为本公主斟茶，那便有劳了。” 一旁的宫女上前，取走了原先摆放着的茶杯，换上了一个新的。 茶水顺着壶口倒入杯中，一丝一缕的热气沿着杯口悠悠地飘浮出来。萧婉抬手正好将杯子拿起来。一边站了许久不曾言语的墨瞳开口了。 “殿下，茶水寒凉。”那声音低沉暗哑，在这个满是女人太监的御花园，这一把嗓音实在独特到任何人都能轻易注意到。 萧婉似是忽的恍然，她笑着把杯子推了推，语带抱歉，“你们瞧本公主这记性，前阵子落了崖落下了病根。天热倒还好，这天一凉啊，就什么性寒的物什都碰不得，实在恼人得很。倒是辜负了这样的好茶了，难为贵妃娘娘这样好的手艺，本公主却无福消受呢！” 嘴上是说着抱歉，可眼神却狡黠地闪着精光。赵芯兰看在眼里，恨得双拳紧握，差一点就生生掰断了自己鲜红丹蔻的长指甲。 适才墨瞳一发声，亭子内外的宫娥妃嫔们纷纷抬头看了看，她们对这位四公主殿下身边的奴籍侍卫早有耳闻，但由于萧婉自被软禁后也不常出凤仪宫的宫门，因此她们也就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刚才进得亭子来，几个嫔妃只匆匆瞥了一眼，只晓得此人身形颀长，身姿挺拔。这会儿细细看了，才晓得传闻中这位奴籍侍卫竟比自己所想象的好要英俊些。剑眉星目，鼻梁直挺，整张脸如刀刻般轮廓分明，这样的一张脸瞧着还带了些硬朗英武之气，看来比之三位皇子殿下只会略胜一筹而不会有丝毫逊色。 此刻公孙茹也正抬眼看着他，魅惑的眸子里带着探究，只不过片刻便富有垂下了眼睑。 几人在亭中饮着茶，赵芯兰暗自里跟萧婉较着劲，时不时出言相击，相互嘲讽。自萧婉来后，赵芯兰自然而然将矛头指向了萧婉，这下连一边被扶起来站着已有些摇摇欲坠的沈惠也给直接抛到了脑后。 直到紫娟一声惊呼，众人才回过神来。 “良人！良人！您怎么了？” 萧婉反应过来，耽搁了这许多时间，险些将自己来此的目的给忘了，只怪公孙茹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来的计划。 “怎么了？”萧婉飞快地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刚才紫娟那一声惊叫，周围一圈的宫女太监本想跑去看看，但瞧着几位主子都没动便想起了惠良人是受了罚的，这正主儿都还没发话，他们这样贸贸然上前怕是要惹祸上身。于是一个个无动于衷地只作观望状态。 萧婉到了沈惠面前时，沈惠已经瘫倒在紫娟怀里不省人事了，只见沈惠脸色惨白，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萧婉心下一紧，立刻抬手掐了掐沈惠的人中，嘴里一声声唤着试图把人唤醒。 怜儿已经急得不成样子，在沈惠混到的那一刻，她立刻跪下来几乎求了一圈的人，求着去找司药房的大监太医们，可没得到赵芯兰的话，谁又敢在此时造次。 于是任凭了怜儿喊破喉咙，声音都嘶哑了，周边一圈的人都是无动于衷。 “公主，您看这可怎么办？” 紫娟一发话，怜儿立刻回了头，跪着挪到了萧婉的身边磕头哭求道：“公主殿下，奴婢求您救救娘娘吧，您都救了这么多次了，这次也求您了！奴婢自是感恩戴德！” 萧婉使尽掐着沈惠的人中，可人却还没有一点要醒转的迹象。 “殿下，该去司药房传人来看看。”墨瞳只瞥了一眼，便晓得沈惠已然昏死过去，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堪忧。 萧婉放下手，转头怒视仍坐在亭子里虽说也是略带惊慌却还兀自看着戏的赵芯兰。她张嘴吼道：“赵芯兰，你此刻还不下令？若是鱼死，你这主刀的刽子手真当认为可以置身事外！” 赵芯兰显然惊了一下，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适才萧婉讲的那个故事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她强作镇定道：“这才跪了这么些时候就晕了？莫不是装得来博取同情，公主殿下可莫要被骗了。” 萧婉气不打一出来，她总以为赵芯兰此人嚣张有余可头脑不足，而她没想到赵芯兰不只是简单的头脑不足罢了，到了此刻竟连分析事态利弊都不晓得。 “墨瞳，赶紧送惠良人回宫去，紫娟，立刻去司药房寻了杨大监过来！”萧婉知道指望赵芯兰是全然指望不上，她狠狠地盯了赵芯兰一眼，那眼神毒辣地像是要在人身上活活地烧出一个洞来。 赵芯兰暗自捏紧的拳头中，冷汗一层一层细密地往外冒，说不害怕不紧张那全然是骗人的。可她暗自觉得凭了自己现在的地位，就算沈惠有什么事也不会将她如何，更何况沈惠事实上性子冷淡，并不太受萧桓的喜爱。 她想着侧目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公孙茹，当初赵家寻了这个女子送进宫帮扶自己，于是在沈惠被升做良人后与之密谋想了个法子买通了钦天监想着除去沈惠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就是看中了萧桓是个惜命的，而萧桓当时想也不想便下旨让沈惠同行，这就证明在萧桓心中，沈惠与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少地位和分量。 公孙茹察觉到赵芯兰的目光，于是回头冲她安慰似地一笑，可那眼中分明闪过的是一丝阴狠，只是那一瞬实在太快，让人却全然捕捉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如何？” “回禀公主殿下，良人是动了胎气，再加上身子底子亏，这才昏过去。幸而诊治及时，臣下已然为良人施了针，良人已无大碍。” 萧婉坐在外殿的圆桌边，她紧拽着自己外头斗篷下摆的手渐渐松开，随后脱力般地摆摆手道：“多谢大监了，这样急得找了你来。” 杨忠和忙受宠若惊地道：“公主殿下说这话可是折煞臣下了。臣下这就去开几副安胎的药，一会儿让宫里的姑娘到司药房去取了来每日煎服即可。” 萧婉点点头，吩咐了紫娟随杨忠和去了，这事换了旁人她也不放心，更何况此时怜儿又不得空。 待杨忠和走后，萧婉手肘顶着圆桌的桌面支起自己的脑袋，她微合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圈弧形的阴影。 “殿下可是累了？”墨瞳看着萧婉发间羊脂玉的发簪，这样温润的材质好像尤为适合萧婉，温婉恬静衬得发丝漆黑如墨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料子。 萧婉闭着眼假寐，“我倒不是累，就是疲乏得很，这也才没清净几日就不消停。” 她说着睁开眼，眼底透露出浓浓的疲惫感，“有时我倒觉得不回宫也许还好些，在外头天高路远的，对这些个事也眼不见心不烦。” 墨瞳不语，他想起了那些在驿馆里的日子，平静且安逸，也几乎让他忘却了曾经，也忘却了自己。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竟也令他无比怀念。 萧婉回头看了墨瞳笑道：“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善心人，只是既然见到了，碰上了，不厌烦那便就帮了。若是隔得远了，管不着了，那便也就不帮了。” 墨瞳眼睑微垂，对此不置可否。 “公主殿下，良人醒了！” 两人相顾无言，怜儿却从内殿里小跑着出来了。 萧婉回神后点头侧目，“良人既然苏醒，那本公主便去看看。”她说着站起身，随后又对着墨瞳说道：“墨瞳，你在此等我，若是紫娟回来，就让她把抓好的药送进来，我亲自看了交到怜儿的手里才放心。” 墨瞳微点了头，男子本就不可随意进入后宫嫔妃的宫殿，更何况还是宫殿中嫔妃就寝的内殿。于是站在外殿等待也是无可厚非。 萧婉自从有了墨瞳以来，就一直对他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感，说不清道不明。她放心地大步向着内殿走去。 殿内的床榻上，沈惠由怜儿搀扶着背靠着软垫半坐起了身。见了萧婉进来，她挣扎着就想下地行礼。 “这是做什么？”萧婉看出了她想起身的意图，于是忙上前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身子还虚着，在意这些虚无表面的东西做什么？” 沈惠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头也不知算是认同还是什么。 没一会儿，萧婉便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定睛一看，绣了花的背面上几颗泪珠滚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哭了？”萧婉示意一边的怜儿赶紧去拧一块干净的帕子来。 帕子拧来了，萧婉伸手接了过来，不假他手的自己把帕子送到了沈惠的眼皮底下。 “擦擦，我都极少掉这金豆子了，你怎得还要掉？” 沈惠眼皮子动了动，拿了帕子却没有用，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没过一会儿，她便抬起头，两只眼通红着布满了血丝，她哽咽道：“今日多谢公主殿下搭救，臣妾一人死不足惜，可这腹中的孩儿总之连累公主您了。” 她说着又自顾自抽泣起来。 萧婉轻笑一声，她知道沈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担心今日自己帮了她会给自己惹出祸来。于是她轻笑道：“连累这话就没有必要再说，你也在兰贵妃宫里头做过好些日子的事，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你也并不是不清楚，我今日帮不帮你都不会影响多少。更何况” 萧婉说着顿了顿，随后双手覆住了沈惠冰凉的手背，“更何况你在父皇心中，也并非全然没有地位。父皇的性子虽说有些令人难以捉摸，但是大体我这个做女儿的还是知晓了些，不会不顾了你。再者这南陵还是萧家的南陵，即便她赵芯兰再蛮横，她赵家也不过是臣子，我乃南陵四公主，他们是不能把我怎么样的，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这番宽慰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的，沈惠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只是眼神看向萧婉时带了些漠然道：“其实只要公主殿下无事便好，其他旁的都无关紧要，臣妾只要只要这个孩子平安无事，便也心满意足了。” “看来良人很喜欢孩子。”萧婉瞧着沈惠轻抚着肚子的充满温柔的神情对她说道。 沈惠笑了笑，拿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道：“是啊，臣妾挺喜欢孩子。公主若是有一天也有了一个孩子便会体会到这样的一个小生命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那一种感觉。割舍不下，抛弃不了，慢慢地就会成为你的骨血，成为你身体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沈惠此刻嘴角微弯的样子极其得美，整个人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萧婉看着竟有些看得痴了，这样的眼神模样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两年？三年？抑或更久？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是了呢，这样慈爱的，温柔的样子自她母妃薨逝后她便真的再也没从任何人脸上再看到过了。 “母妃”萧婉想着，便不受控制地低喃了出声。 不过这一声低喃极轻，轻到只有自己听得到。 陪着沈惠又说了一会儿话，宽慰了她几句之后，紫娟就带着刚抓好的药回来了。 把药递给怜儿后，萧婉瞧着天色不早，自己也出来得够久了便也起身告辞了。 沈惠想下床来送送，可被萧婉严词拒绝了。临走前，萧婉回身道：“这事儿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了，我想晚些父皇会来看看你，一会儿若是问了你今日的情形，你大可不必避讳将实情告知。” 沈惠笑了笑道：“公主殿下莫担心，臣妾自是知晓该如何行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夜晚，萧婉坐在窗下借着灯火看着书。屋里烧着炭火暖洋洋的，可她嫌这儿闷得慌，于是披了件外衣开了窗子透透气。 外头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烛火虽有罩子罩着可还是随风晃动了一下。 铺着被褥的紫娟察觉到了，回身一看就是瞧见了来得老大的窗子，“公主，夜里风大您怎么还开着窗子，仔细一会儿又该着凉了。” 萧婉听得紫娟嗔怪却是笑了笑道：“屋里这热气熏得我脑仁疼，这样开着窗子透透风还舒服些。” “公主，这会儿又不是什么三伏天，怎么还贪凉呢？”紫娟说着快速铺好了被褥走到窗子边站定，“床已经铺好了，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萧婉摆摆手，“不着急，我这儿再坐一会儿，你若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公主您忘了，今日是奴婢值夜，奴婢就睡在这帘帐外头，这哪有主子不睡先让奴婢睡的？”紫娟说着脖子微向前伸了伸，“奴婢瞧着公主看起书来比那些个求取官职的书生还要用功，夜里看书灯火不明，您该仔细眼睛。” 紫娟的打趣让萧婉放下了正在看着的书，她将书卷放在边上的矮桌上道：“不过随手拿了本看看，又不是什么正经史书，不过也就是些奇闻逸事罢了，左右也是打发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紫娟在心里嘀咕着，这会儿都快到了亥时了，宫里头到处熄了灯火，怎得还有时间可打发？ “殿下睡了吗？” 外殿，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忽而无比清晰地传进了耳里。 萧婉站起身，紧了紧外头披着的外袍想着出了内殿去外头，可刚迈出脚步便收了回来。她复又坐回去，吩咐紫娟道：“紫娟，你去外头宣了他进来吧。” 紫娟有些为难，但又不敢违背萧婉的命令还是出了内殿把人引了进来。 “参见殿下。” 墨瞳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萧婉的视线里，他的身上还带着秋夜里微凉的气息。 “免礼。”萧婉对墨瞳说道。 墨瞳直起身，他只抬了一下眼便低垂了眼睑，其实别说是公主的内殿，就算是普通人家女子的闺房，按照礼数，外男也是不可随意踏入的。 “如何？”萧婉问。 “皇上今日申时去了惠良人处，约摸一炷香工夫去了香兰殿。酉时从香兰殿出来回了承乾宫。” “呵。”萧婉听着笑了起来，“看样子这位兰贵妃近段时间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了。” 墨瞳眉眼低垂，“殿下，另外打探到消息，皇上前些日子在朝堂上下令召回了戍守边境的赵明远将军。定了玩忽职守的罪名罚了一年俸禄回府闭门思过。” 萧婉有片刻呆愣，之后便嘲笑道：“这可新鲜了，赵明远在边境已有一年之余，玩忽职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得父皇这时候才知晓惩戒了？” “这一次，是被北祁在境内劫了粮草，还运出了边境。” 萧婉闻言只觉得异常可笑，“难怪难怪了，粮草在境内还会被人劫走，父皇平日里也不是不知晓赵明远是何种人物，这会儿倒是急了？也难怪连着有些不待见赵芯兰了。” 她嗤笑着顿了顿继续道：“定国大将军？就凭他赵明远？真是可笑至极！” 墨瞳不语，他笔直挺拔的身体就这么站着，周遭的烛火映着他的脸。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他漆黑的瞳仁，也掩藏了他此刻的心绪。 “犯了这样大的错误，按照南陵律例必是处以死刑，父皇未免罚得太轻。就这么想来，父皇仍是宠着赵家。哈！我瞧着长此以往这般下去，南陵国迟早要毁于一旦。” “公主殿下小点声，莫要失言！”紫娟听着萧婉颤抖的声音有些情绪激动，听到这番话她立刻出言提醒。毕竟宫里头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个一句两句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传到皇上耳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我说错了吗？”萧婉显然不买账，她紧抓着木椅把手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略微大声地斥责了一句，胸口因着气愤而上下起伏着。 “奴婢该死，是奴婢失言。”紫娟很少看到小碗是现在这种样子，虽说以前她也常常发脾气，只是那时候的眼神只有被忤逆后的不满与愤怒。但这会儿，紫娟分明从萧婉眼中看到一丝悲哀与苦涩。 萧婉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绪，她极力想让自己翻滚强烈的心平静下来。片刻后她略带疲惫地道：“你们两个都下去吧，我有点累了。紫娟也下去休息，今夜我这儿无需人值夜。” 紫娟闻言抬起头，有些踌躇的样子。可她看着萧婉知晓她是个固执的性子，只怕她再多说几句只会惹得萧婉心情更为不快。于是她只好福了福身，道了声：“奴婢告退。”便走了。 墨瞳站在原地没有动，只静静地看着萧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身边他就习惯这样无声无息地看着，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仿佛就是这样看着，便能看到天荒地老去。他不止一次被这样的自己吓到，不止一次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和行为所震惊。可每到这时候他便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而事实上，他怎么会不明白，越来越控制不住的除了这双时刻会注视的眼睛外还有些旁的什么。比如说这胸腔里头，跳动着的，被滚烫血液包裹着的，一颗心。 “夜深了，殿下好好休息。”许久，他才沉声开口，看着萧婉闭着眼点了头才退了出去。 萧婉的睁开眼，神色意味不明。她站起身朝窗外看了看，外头月色正好，这样皎洁的月光澄澈淡然，萧婉抬起手状似触碰着。月光不如日光般炙热强烈，它轻柔温和就如同适才流连在她脸上的那一抹目光。 萧婉合上窗子吹熄了桌上的烛火，一时间整个屋里暗了下来。行至窗外的墨瞳抬眼看了看，他抬手轻抚了抚木质的窗框低声道：“殿下若我能够，那所有的忧愁都不该不该属于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公主，赵统领大人求见。” 这日，萧婉正在自己的后花园里摆弄着墨瞳前些日子送的小盆栽。近日来天气都不大好，温度都低得很，满园播种下的花种没有要冒芽的样子，她苦恼得久了便也只好用这盆小苗聊以慰藉。所幸，这盆抽了芽的小盆栽长势还算喜人，没过两天瞧着就又多长出了几片嫩叶。 “他来做什么？堂堂禁卫军统领不好好执勤站岗倒跑到我这处来了。回了他，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正歇着。”萧婉用小竹签子慢慢地给盆里的小苗松着土，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小花应了声正要出去，却听得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即是身子不舒服歇着了，怎还坐在这里？” 萧婉猛地抬起头，随后喜笑颜开道：“三哥哥！” 许久未见的萧湛此刻正站在石阶上，他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萧婉。 “三哥哥怎得好久不来看婉婉？”萧婉站起身小跑了几步到萧湛身边，亲昵地挽起了他的胳膊。 萧湛神色有些微变，他轻轻拍了拍萧婉的手道：“近来有些杂事，三哥哥不得空，你看这得了空三哥哥不就立马来看你了。” 他说着侧身仔细看了看萧婉道：“来，让三哥哥瞧瞧，这几日我的好妹妹可有好好照顾自己。” 萧婉笑盈盈的，任由萧湛从头打量到脚。 “看着还是瘦了些。”萧湛端详着，只觉得萧婉似是长大了不少，五官长开后更有了母妃的样子，只是脸颊消瘦了些，巴掌大的脸上褪去了一些肉鼓鼓的稚气，倒衬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加大而明亮了些。 “末将参见四公主殿下。” 说话间，一声突兀的声音传到了萧婉的耳里。她不由侧目，循声望去，适才只顾着与萧湛叙话也没注意，边上不知何时站了赵明川。 萧婉收敛了笑，不悦道：“赵大人未经传唤怎得私自进了本公主的宫殿？” “婉婉，怎么如今说话这般无理！”萧湛呵斥一声，没等赵明川回答，先做出了解释，“今日我进宫来此地瞧瞧你，刚到宫门口便见了明川，明川想着来探望探望你，我便邀着他一块儿来了。” “哼！”萧婉始终对赵家人没什么好感，她虽心知自己在麓山遇险时还要多亏了赵明川的搭救，可心底里总是对赵氏一族充满芥蒂。想到这儿，她淡然道，“赵大人免礼吧。” 赵明川垂着的眸子抬了起来，他眼角眉梢带着笑谢了恩，眼睛便紧紧地跟随起了萧婉，上下流连起来。 一道凌厉的目光直射过来，赵明川皱起眉向那道目光看过去，随后他眯起了眼，挑衅似地微扬了一下眉。 “赵大人有心还惦念着本公主的身体安康，那么现如今见了也该放心了。本公主现在好得很，没灾没病的也不劳大人挂心。”萧婉坐回到石桌边，开始漫不经心地继续拨弄起了桌上的小盆栽。 这话语里浓浓的驱赶之意再明显不过，赵明川看向萧婉执着竹签子的手，那素白纤细的手指上端，同样白皙的手背上，那里有着明显一小块色泽暗沉的皮肤，即便用了再好的雪肌膏怕也是于事无补的了。他不由再看了看萧婉手中正摆弄着的一小盆还看不出是什么的小幼苗，不禁想起了凤仪宫原本满园的花草。他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一时间笑容僵在脸上没有言语。 萧湛看在眼里，上前坐到了萧婉的身边道：“婉婉，明川难得进宫一趟，这样专程来看你，你是否该请他坐下喝杯茶？更何况明川还带了礼物来，你先看看，指不定会喜欢。” 被萧湛这么一提醒，赵明川立刻回过神，他俊朗的眉眼带了笑，眸子也亮了起来。他自怀里掏出了一个木雕的小盒子，递到了萧婉面前。 “这是末将的一些心意，也不知公主是否喜欢，但还望公主笑纳。” 赵明川递着盒子的动作有些紧张，看着略微局促不安。萧婉疑惑地接过了盒子放在手里细细看了起来。 盒子是紫檀木制的，上头雕着繁复的花纹，瞧着十分精致小巧。萧婉用手掂了掂，里头有些分量，该是还装了什么东西。 “公主打开看看，是否喜欢？”赵明川双眸紧跟着萧婉的脸庞，这样她的每一丝神色变化他都能毫无遗漏地捕捉到。 萧婉抬眼，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把木盒子打开了，里头静静地躺了一块红色的玉质手串。 “这是何物？”萧婉把手串从木盒子里拿了出来，“摸着还暖暖的。” 起初打开盒子见着的时候萧婉就觉得有些新奇，这手串看着似玉又非玉，看这流光溢彩的样子全然是玉的光泽，可这通体血红的颜色她却是从未见过。 “哎？这不是明川你收藏了许久的一块红魄暖玉吗？”萧湛凑过来看了看，不由脱口道，“怎得我记得你刚得了时可宝贝得很，连我向你讨要你都不肯赠与，怎得今日还打磨成手串这样轻易就送给了婉婉？” 赵明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萧婉看着他，竟发觉他的脸有些不自然地变红了。 “红魄暖玉是何物？”萧婉自然地忽略掉了赵明川神色，对着萧湛问道。 萧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此物非你三哥哥所有，你还是让明川来说吧。” 萧婉无法，又实在好奇手里这东西的来历于是只好看向了赵明川。 萧婉看着手串新奇喜爱的样子让赵明川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微笑着开口道：“此玉名为红魄，乃是一块暖玉，公主殿下适才触摸时便可知此玉触手温润，长时佩戴可抵御寒气入体。” 萧婉闻言又细看了下手里的手串，每一粒珠子均打磨光滑，色泽均匀明亮，看着就有一股暖意直冲心扉。 “哎呀，竟还有这等稀罕物。”紫娟听了在一旁不由插了一句嘴，“正巧了公主殿下体寒，这天一凉身子就有些受不住，赵大人这礼送得可真及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赵明川喜笑颜开，这番话显然对他来说很是受用，他看着萧婉拿着手串在手里头把玩的样子忍不住向前了几步，这样白皙的腕子若是戴上了这串红魄手串该是多好看的样子。 可还没等他迈出几步面前就闪出一个人影。墨瞳面无表情地隔在中间冷声道：“赵大人，仔细脚下。” 赵明川低头，平滑的青石板上什么都没有，他兀自后退了一步，看向墨瞳的眸子中带出了一些被打扰后的愤怒。 萧婉闻声抬头，她坐在石凳上，墨瞳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她所有的实现，因此她看不到此刻墨瞳带着强烈威胁和不善的眼神，更看不到赵明川和墨瞳之间的暗流涌动。 可萧婉没看到，不代表萧湛什么都察觉不到。这个侍卫萧湛皱起眉，适才这样带着明显敌意的眼神，偶尔又隐藏得毫无踪迹的那股子似有若无的杀意都让他觉得震惊。对墨瞳的印象还始终停留在那日凤仪宫后花园里的初次会面，他当时也只是觉得这个奴隶有着与生俱来的与别不同的倔强风骨。后来在麓山时，他舍生救了萧婉一命，一直以来萧湛也只当他是个忠心护主，个性刚正不阿的一个稍显与众不同的人。如今看来好像是他低估了，这样混身散发凌厉之气的男子，这样一个面容俊逸出尘气质卓绝的男子又如何像一个普通人。更何况他适才看着萧婉和赵明川时那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 这个奴隶萧湛暗自收紧了手指，是该好好调查一下他的来历背景。 赵明川待到午膳前便告退离开了，本就只是因着今日赵明远从边境回来便一同进宫见了一下赵芯兰，离开香兰殿之后也实在不应该在后宫中长久地逗留。 赵明川所赠的手串萧婉最终还是应着萧湛的话收了下来，一方面也是抹不开萧湛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真心喜欢这串红魄的手串，萧婉把它戴在了手腕上，血红色的珠子温软，衬得肤质更加白皙透亮起来。 “婉婉可喜欢这手串？”萧湛品着茶，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萧婉摸了摸手串上的血红珠子不语，说喜欢吧，这是赵明川送来的。说不喜欢吧，又有些太违心。她犹豫着拨弄起了适才用来装手串的小木盒子顾左右而言他，“这小木盒子雕刻工艺精细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工匠之手，这样好的手艺我倒还是没见过，仔细瞧着竟比宫里头的匠人技艺还要精湛些。” “是吗？”萧湛似笑非笑地放下茶杯，身后站着的紫娟立刻又给续上了一杯，“这全天下最好的工匠，可不在这宫里，也不在民间。” 萧婉只觉得萧湛意有所指，她放下手里的木盒子道：“听三哥哥这话，似是对这个工匠所知不少，不如透露些消息给婉婉，好让婉婉也能见识见识。” 萧湛含着笑抬手轻轻理了理萧婉被风吹散的额发，“你是真不知我南陵最好的匠人就是适才送了你这串红魄手串的赵大人啊！” “啊！”萧婉有些愣，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木盒子，上头繁复的花纹雕刻工艺精细，打磨得也异常光滑，“三哥哥可是与我说笑？” 萧湛放下手，“你当三哥哥是说谎诓骗你？我与明川自小便相识，他会些什么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婉婉你手上这条红魄手串，怕也是明川自己将那一整块暖玉剖开之后打磨而成的。” 萧婉有些失神地抬起手腕对着光看了看，半晌后嗤笑道：“堂堂禁卫军统领大人，竟会这样不务正业打磨出了女儿家的小玩意儿。他这样煞费苦心地讨好我，究竟有何用意？” 萧湛把杯子递到自己的唇边，杯沿触碰着嘴唇，他抿了一口，清甜的茶水划入喉中，他不由笑道：“婉婉认为明川这样讨好你是为了什么？你虽还小但也快成年及笄，明川他这样费心对你，在麓山时几日不眠不休地找寻你，连我这个亲哥哥都自叹不如。婉婉你说，他是为了什么？他是存了何种心思呢？” “三哥哥？”萧婉放下手腕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湛，刚才那番话就像一块巨石掉进了池塘中，激起的水花和涟漪让她不由只觉得心惊和不可置信，她快速从手腕上褪下了手串，像被烫到了似的将它放回到木盒子里，“三哥哥不要拿此事来开婉婉的玩笑。” “婉婉认为三哥哥是跟你开玩笑吗？”萧湛侧目，他虽嘴角仍然挂着笑意，但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萧婉咬着嘴唇，别过脸，她是一直听闻萧湛与赵家赵明川之间关系似是很不错的样子。但她却是长久以来不大明白为何萧湛会对赵家人摆出好脸色来，更何况还活成为至交好友。这一回竟还帮着赵明川说了这些话，这让萧婉很是费解。 “其实你若成年嫁人，若是嫁给了明川，三哥哥也很放心。三哥哥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在顾虑些什么，但明川与赵氏其他人是不同的，我想这一点你也该知道。”见萧婉不说话，萧湛有些怅然地自语。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萧婉便“嚯”地站起身，她不去看萧湛匆匆道：“婉婉在这风口里待得久了，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寝殿休息，三哥哥请自便。” 萧湛没有看到萧婉皱着眉不悦的神情，只是觉得此刻萧婉说话的语调略带了些僵硬。还只当是说了这些个事惹得女儿家有些羞恼，于是只笑道：“好了好了，你自好生修养，开的药要记得按时吃，适才紫娟还同我说了你近来总不肯好好吃药，这样可不行，别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三哥哥也不能多待了，还有些要事需要去处理。再过段时间便是父皇的寿辰，三哥哥怕是又要有一段时日不得空来看你。正好这几日你可好生想想，该送什么贺礼给父皇贺寿比较好。” 对啊，父皇的生辰快到了，萧婉不禁苦笑了一下。原来没有旁人提醒，她竟是连自己父亲的生辰都想不起来了。 萧湛走后，萧婉吩咐了紫娟把装着红魄手串的盒子收进了库房里。 紫娟叹口气有些无奈地接过盒子，这样好的宝物起先公主还爱不释手，只因着适才三皇子殿下的一番话，公主怕是她这样想着，不由抬眼去看了看墨瞳，可这一看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虽然极力隐忍了，可那样浓烈的黯淡和贪恋的眼神，挣扎着透露出一股可怕的意味不明的情感，墨瞳这般样子，她还真是从未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香兰殿，雅音小阁。 “二哥这次回来可得收敛些，虽说做妹妹的能够理解，可这毕竟也是做差了要掉脑袋的事。在京这段时日可要好好注意，这样能让皇上早日令你官复原职。” 赵明远翘着个二郎腿半躺在椅子上，满脸的不耐烦，“不就是个驻守边防的看门将军嘛，就这也值当？依我看不如趁了这次就待在京城不走了。那边境风吹日晒的，那有皇城的风水好。连这姑娘也是糙得不行，不如京城底下的姑娘水灵。” 赵芯兰捻了颗去了皮的葡萄吃进嘴里，点头附和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二哥说得也在理。不过到底是被罚了回来的，这样灰头土脸地到了京城总归丢了咱们赵家人的脸。你可别瞧着现在外头那些人巴结着咱们赵家，指不定这会儿都在看笑话呢！” “笑话？”赵明远斜眼看了自家妹妹一眼颇为不屑道，“以我们赵家现在的实力还有人敢来看笑话？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身旁奉茶小宫女的腰身，那小宫女霎时间羞红了脸，推拒了一下放下茶点就走远了。 赵明远挂着自诩风流的笑收紧了五指放到鼻尖下嗅了嗅，自语道：“这皇城里的温柔乡真是醉人。虽说边境地方天高皇帝远的也自有它的好处，可到底还是小地方，这成天里大风刮着，大日头晒着，抱个姑娘还要被那一帮子下属说三道四，这将军也当得忒憋屈。不过大姐也真是，好死不死的倒是让我们趁机扳倒了霍家这个开国功臣，仗着自己有些军功在身便不把我们赵家放在眼里，如今霍老头子的位子我坐着也不说多舒坦，心里可是别提多解气了。” 赵芯兰闻言叹口气，但随后又笑道：“二哥当时这样反感被派去守边境，终归乐大于苦，你瞧着皇上感念咱们赵家戍边辛苦，每年不也赏赐好些东西。” 她说着忽而话锋一转道：“听二哥适才所说，这边防军营里头现在还有和你作对的啊？” “可不是！”提起这茬，赵明远仿佛就有一肚子气需要发泄出来，他坐直了身子恨声道，“还不是那些个霍家下属，霍家都倒台了还敢在我面前横，有几个多嘴的已经罚了军棍派去扫马棚了。” “只是去扫扫马棚也太便宜他们了。”赵芯兰素手剥着个橙黄的蜜桔，纤长的指甲一用力，蜜桔的汁水有些许渗了出来，她皱起眉抬起手看了看指甲上粘的黏腻汁水，越看越只觉得碍眼，便吩咐了身边随侍的宫女把一整盘蜜桔都撤了下去。 “怎么了？咱们的贵妃娘娘今日瞧着似乎心情不大好啊。”赵明远长臂一伸，快速从正要被撤走的果盘里捞了个蜜桔三两下剥完了扔进了嘴里。 赵芯兰摆摆手，示意宫女赶紧把果盘撤下去，看着赵明远这样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忽而就满腹怨怼，“我这心里头都郁闷了好些天了！二哥你出了这档子事，宫里头又有个成天里跟我作对的，再加上昨日里不过罚了个低贱的死丫头，皇上晚膳时就跑来兴师问罪！我长这么大，哪儿受过这份罪！” “这宫里头还有谁有这个胆量敢给你气受？”赵明远漫不经心地嚼着满嘴的蜜桔笑嘻嘻地问道。 赵芯兰自是知晓自己这个二哥是个什么德行的，不过现在她急需找一个人倾吐一下。于是话匣子打开了，便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倒着苦水。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已故淑妃生下的小贱种吗！淑妃尚且在世时就斗不过大姐，更何况现在都死透了，只是这个臭丫头偏生赖在这后宫不走，也不做什么就是见天地跟我过不去！” 赵明远听到这话里提起萧婉，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坐直了身子道：“淑妃生的小丫头片子？你是在说四公主？” “可不是！”赵芯兰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手。 “她一个公主为何跟你这后妃过不去，莫不是你招惹了她？” 赵芯兰闻言不乐意道：“二哥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还成了我的错？” 赵明远但笑不语。 赵芯兰神色微变，她一扔帕子，“二哥这样说话，莫不是看上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赵明远出声笑了起来，事实上赵家人均长得很是打眼。就算品性恶劣如赵明远，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笑着的时候也算得上是英俊迷人了。 四公主殿下啊—赵明远在远离京城去到边境时倒是远远见过，那时候看似还小吧，只是那张明丽的脸倒是让人见之再难忘却。这一晃一年多了，怕是出落得愈发标志了吧。 赵芯兰看赵明远笑的样子，脸色变得比适才更难看，“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疯了不成！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好？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偏房小子看上了，这会儿连二哥你都看上了！” “你说什么？”赵明川的眼睛眯了眯，嘴角上挑着透出一股子阴狠的味道。 “呵。”赵芯兰嘲讽一笑，“看来二哥还不知道啊，咱们的五弟可是想着要做驸马爷啊，你当他同你一块儿来了我这儿之后匆匆去了哪儿？” 赵明远手指用力收紧，自是在石桌上握成了拳。 “明川自幼与我们几个兄妹不和，现在长大了就算我这个做姐姐的有心提携帮扶一下，不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父亲当时与我商量着给了他一个禁卫军统领的职位也是想着万事能够行个方便。可他倒好，这一年多来为这个家做了什么贡献？现在就想着巴结四公主去了。”赵芯兰叹着气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时在麓山，原先计划着除去从我宫里头被提为良人的那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贱种，结果阴差阳错让萧婉中了招。本身想着除去这个眼中钉也好，可咱们这个五弟啊，偏生几日几夜不合眼把人给就回来了！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赵明远冷哼一声，狞笑道：“明川啊—真是长能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沈惠自上次动了胎气之后，便在宫里静养着也不大出门。萧婉的凤仪宫少了这位来客显得有些冷清，紫娟成天的总有许多杂事要忙，墨瞳是个沉闷的性子，感觉即便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也并无不可，小花和小草则是还不怎么敢与萧婉说笑，两人经常自顾自地说话做事。 这一日，萧婉在书房提笔做着画。屋外的风有些大，“呼呼”地刮过窗子发出些“嘎达嘎达”的声音。 萧婉提着笔的腕子直到酸麻难当还是没有落下一笔来。她烦躁地把毛笔搁下，“啪”的一声脆响倒是把笔尖上沾满的墨汁振地溅出了几滴。 漆黑的墨在宣纸上晕染开，萧婉看着它由一个小点慢慢扩散开来。她原本是打算画一幅山河贺寿图当作生辰礼送予自己的父皇，可等她提起笔却只觉得无从下手。 萧婉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宣纸上头的墨迹，片刻之后，她手指收拢，将整张宣纸揉了起来。 平整的纸张泛起褶皱，不消片刻便被揉成了一团丢弃到了地上。 “墨瞳。”萧婉开口唤道。 话音刚落，只听书房的木门开启的声音。墨色的长袍下摆随着来人脚步的移动率先跨进了门槛。 “殿下有何吩咐？” 书房里没有伺候笔墨的宫女太监，只有萧婉一人在桌边静静站着。 “殿下？”萧婉许久不言语，墨瞳不由抬眼看了一下，却只见素色的裙摆边正躺着被揉捏成了一团的宣纸。 “现在什么时辰了？”萧婉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自午膳后进到这书房里，她已不知过去多久。 墨瞳抬眸，窗外的天已然开始透出一抹绯红，“该是申时三刻了。” 萧婉兀自点点头，她绕开桌角将搭在屏风上头的斗篷取了下来。宽大的衣袖随着抬手的动作从手腕处滑下，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墨瞳眸色一暗，立马垂下眼睑不去看。 “如今正好赶上这夕阳下坠，你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可好？”萧婉拿下斗篷，伸手给自己披上，只不过这颈间的绑带自己怎么都系不好。 “哼！真是个讨人厌的东西！”摆弄了许久，斗篷的绑带还是不见系好，萧婉急了，本就心情郁闷，这会儿更加烦躁起来。她上手胡乱抓了带子想要把它解下来，可没成想适才摆弄着已然打了个死扣。 萧婉又急又气，看着满桌的文房四宝竟有一股想要尽数扫到地上的冲动。 “我来吧，殿下。” 墨瞳低沉的声音响起，顷刻间萧婉只感觉到他身体的靠近。一股淡淡的男子干净好闻的体味传来，一下子屋里静极了，只留下烧着炭火的轻微“噼啪”声。 萧婉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这样近的距离，自从麓山回来之后便再没有过了。 墨瞳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斗篷的绑带，没一会儿便将死扣解了开来。那双手指骨分明，萧婉看着有些出神，直到墨瞳再次开口她才反应过来。 “殿下，好了。”墨瞳收回手，后退了几步。 “啊？是吗？”萧婉红着脸垂着眸子不敢抬头，她感觉到适才墨瞳的手指轻划过自己的下巴和脖颈，那灼人的温度让她心里发慌，心跳如鼓。 墨瞳的神色也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不自然，他单手握成空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一下，说实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就迈出了那几步，就像是魔怔了一样，等他自己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靠近着站在面前了。 “殿下不是要出去吗？夕阳下沉很快，一会儿该天黑了。” “嗯”萧婉轻声应着点了头，她耳根子也烧得通红，拼命想抑制住的心跳却总也平静不下来。一定是这屋里太闷太热了吧，那么赶紧出门去透透气应该会好一些。 想着想着，她便匆忙迈了脚步走出了书房。 屋外头，天边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萧婉吹了丝冷风感觉脸颊没有那样滚烫了。她抬起头哈出一口气，竟已经有了些白烟了。 “哈哈”萧婉被这一口白色雾气给逗乐了，新奇地又哈出一口来。雾气随着气息幽幽地往外冒着，萧婉眉眼弯弯隐在这层薄薄的白雾里，笑靥如花的样子要叫人看痴了。 墨瞳微闭了会儿眼复又睁开后道：“殿下，再不走也要来不及了。” 萧婉笑着点点头，也没再耽搁，踏出凤仪宫往御花园去了。 黄昏中的御花园像是披上了一层绯红色的薄纱，极目之处几丛秋菊也晕染上了这样醉人的色彩。 萧婉深深呼出一口气，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像是把体内的浊气一点点尽数排出似的。 萧婉拿鼻子嗅了嗅，半晌后道：“时间过得真快，桂花都落了呢，原先这满园的甜香都不见了踪迹。” 墨瞳抬眼向四周看了看道：“四季流转，花草树木也自有繁盛和衰败，只要花树根基还在，明年自是还会开放。” “是啊。”萧婉闻言走到一课金桂树底下，她伸手抚上了树干上粗糙的树皮，“自我有记忆之日起，这棵金桂便在这儿了。我儿时常听这宫里的年长教习姑姑说，这大约是棵古树，在这儿也有不少念头指不定比父皇的年岁还要大。墨瞳你说，这四季更替，它又究竟花开花谢了几度？” 墨瞳望向萧婉闪着光芒的眼睛，不易察觉地笑道：“殿下不知，我自更加不知道。” 萧婉掩嘴笑着，正打算说些什么，一个突兀的男声便响了起来。 “四公主殿下这般有雅兴，这时日里竟到了御花园来赏花了。” 这个声音低沉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戏谑。萧婉不曾记得自己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于是她回过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不远处，一个男子正立在那儿。透过花木树丛，他的眼神就这样坦然无误地落到了萧婉身上。 “末将赵明远，参见四公主殿下。”隔着些许距离，赵明远朗声道。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只余下风过树丛间的“沙沙”声。 赵明远！墨瞳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用力，指骨间青筋暴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萧婉皱眉，心里只想转身离去。早知今日会在此遇上赵明远，她就绝对不会出来。 “赵将军安好。” 萧婉站在树下，身姿聘婷袅娜的样子让赵明远不由地想要上前去亲近。 “四公主殿下别来无恙。”赵明远走近，只觉得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细看之下，只觉得萧婉这一年多时间里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如果说一年前的惊鸿一瞥只是一朵出水芙蓉含苞欲放，那么这会儿浓眉大眼灵动的样子已然是一个极其标志不可多得的美人了。 萧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赵明远。但她也不甚在意。本就对赵明远印象不好，这会儿看他走近时眼角眉梢都含着风流多情的样子更觉得他就是个荒淫的浪荡子。 “适才见公主一直站在这桂树下，是喜欢桂花吗？”赵明远眼角微挑，笑着靠近了些，顺手挑拣了一根还开着些花的树枝折了下来。 萧婉向后退了几步，意识到身边还站着墨瞳，便不自觉靠了过去，“本公主不喜桂花，更何况还是折了枝的桂花。将军这样夺了这枝头上花朵的生命是否太残忍了些？” “哈哈”赵明远朗声笑了起来，一袭月白金丝滚边的长袍随风飘扬着，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是个镇守边境的大将军，倒像是个流连花丛的风流公子。 “这花开着便是给人看给人折的，若是无人欣赏无人采摘岂不是辜负了它。开得这样好却要孤芳自赏，那岂非更残忍？” “你！”萧婉面露不悦，随后轻声道，“谬论！” 赵明远单手执着花枝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只不过这花是开败了，公主既不喜欢，那末将便也不喜欢。”他说着随意将刚折下的花枝丢弃到了地上，再也没看一眼。 萧婉之前也只是听闻一些赵明远的为人，只晓得他是个行为举止都荒唐异常的人，更何况能够将军机要务抛之脑后的，也必然不是什么将帅良才。今日这样一见，此人举止轻浮，萧婉真不知道为何父皇会将如此重要的一个官职交给这样一个庸人。 “看来将军并非惜花之人。”萧婉弯腰拾起了适才被赵明远丢弃的花枝，“天色已晚，本公主该回去了，便不在此打扰将军雅兴。将军若是来找贵妃娘娘叙旧也不该久留，更何况父皇有命将军还是早些回府莫要再四处走动才好。这明白的人自是知晓将军是顾念亲情，不明白的人可是要恶意揣测，认为将军是抗旨不尊。” 赵明远神色微变，可随后还是挂了满不在乎的笑，“末将自是多谢公主提醒，不过如今正是落日时分，御花园里景致这样好。公主莫不如与末将在此地观赏完落日美景再走也不迟。” 此时天边已是一片绯红，血染的天空打下来的光束把整个御花园都染上了与往日不同的瑰丽。赵明远低头观察着萧婉的神情，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萧婉轻握着花枝的细白手指。 “赵将军，现在已到用晚膳的时辰，殿下该回宫去了。” 自己的指尖离那羊脂玉一般的指尖只差了一些距离，赵明远不悦地抬眸。适才一直未曾注意，只当是萧婉身边跟了个小太监，这会儿出了声才知道这后宫之中竟堂而皇之地出现了个男人。 “你是何人？”赵明远眯起眼，厉声呵斥。 眼前这个男人咋眼一看实在太过打眼，此刻他正抬眸凝视着自己，赵明远从那双眼睛里分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和仇视。 可是只一瞬，墨瞳便垂下了眼睑，他低沉着嗓音道：“属下乃四公主殿下的侍卫。” “呵。”赵明远冷哼一声，他忽而就想起在香兰殿时赵芯兰所说的萧婉如今身边形影不离的大男人了。这么看，应该就是眼前此人无疑了。 “区区一个侍卫倒是好福气，没成了阉人却成日里待在这有着三千佳丽的后宫之中，可谓是羡煞旁人了。” 萧婉听不得赵明远一直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不干不净的话语简直是要污了她的耳朵。 “将军这话，言下之意是在觊觎父皇的嫔妃？本公主还是奉劝将军，谨言慎行的好，小心祸从口出。” 赵明远不以为意，不像墨瞳一般中规中矩束好的长发只随意用一根丝带绑着系在脑后。此刻嗤笑着摇头的样子发丝随风飘动起来，看着更加放荡不羁。 萧婉不欲再与之多言，“这落日余晖，本公主无意与将军共赏，先行告辞了。” 她说完扭头就走了，墨瞳在原地顿住了片刻也随着离开，只是回身的那一刻面色全变，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底里迅速翻起一股滔天的恨意，薄唇下牙关紧咬，连带着双颊都开始轻微颤抖。 前面是萧婉快步走着的身影，墨瞳为了不让她察觉自己的异样，立刻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等再睁开时，双眸便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与平静。 赵明远！你这将军之位，坐得可否舒坦！ 自上次御花园遇到了赵明远之后，萧婉复又将自己关在了凤仪宫里，外头的人实在令她见之生厌，那便还不如不见，墨瞳每日里也比之以前沉闷了许多。这期间萧湛来过一次，来时还带了赵明川托着送来的一支老山参。 萧婉收到老山参的时候猛然就想起了赵明远那副惹人厌的嘴脸，经过这样一对比，赵明川便瞬间变得顺眼了许多。她这次倒也没多推辞就收下了，想了想还是让紫娟从库房里把那个装了红魄手串的木盒子拿了来。 “婉婉这是作何？” 萧婉把木盒子放到萧湛手心的时候，萧湛明显愣了一下，不由问道。 萧婉笑了笑，“这手串太贵重，我受不起这样的大礼。这支老山参我手下。那么这个就还要劳烦三哥哥替我还给赵大人。” 萧湛有些不乐意地把木盒子一推，“婉婉可是对明川仍旧心有芥蒂？” 萧婉摇摇头，“我自知赵大人是个不同的，可终究无功不受禄。还请三哥哥转告赵大人，萧婉受不起这样的用心，这份心意我也无法领受。” 萧婉说这番话的时候，墨瞳就在边上，他拿着铁签子拨着炭炉的手顿了顿，火苗子向上差点蹿到了他的手背他也不自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最终，那个装了红魄手串的木盒子还是没能送回去。 就在萧婉将木盒子交托给萧湛的第二日傍晚，一个小太监便重新带了这个盒子求见了萧婉。 “赵大人说了，公主殿下若是不喜欢大可丢了砸了，总之送给了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您的东西，赵大人决议是不会收回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地说着，一边把木盒子放到了萧婉边上的桌子上。 萧婉有些无奈地拿起盒子来，上头花纹图案繁复精致。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木盒子的纹理，没有打开来重新又叫紫娟把它收进了库房里。 很快，秋季过去。各宫都开始摆上了炭炉，嫔妃宫女们也都穿上了厚实的衣物，出了宫门也披上了后斗篷。 萧婉凤仪宫里的花种终是没有发芽的迹象，但搁在内殿里的那一小盆花苗却越长越大。她每日里在屋子里头给它松土浇水，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闲暇时，萧婉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耗在了书房里。毕竟是自己父皇一年一次的寿诞，终归还是要用点心。 这日，萧婉正埋头在书房中为山河贺寿图做最后的润色。紫娟端着一盘子点心茶水走了进来。 “公主，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紫娟把手里的东西搁在了桌子上，走到书桌边轻声唤道。 萧婉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你把东西先搁那儿吧，父皇的寿诞降至。今日我须得将这幅山河图完成送去给宫里头的画师装裱。” 紫娟伸长脖子凑上去看了看，萧婉娴熟地运着笔正点缀着图中河道边的瑰丽山峰，她不由感叹道：“公主殿下的画技恐怕是连宫里头一流的画师都比不上呢！奴婢料想这份贺礼皇上定然会喜欢，总比那什么刺绣荷包的好得太多！” “嗯？”萧婉最后点上一笔搁了毛笔抬头，“你说什么刺绣荷包？” 紫娟端想着萧婉的画作，嘴上道：“奴婢前几日就去各宫处打听了娘娘们送些什么。左右也不过一些较为珍奇的古玩或者金银玉器之类，无甚稀奇，倒是兰贵妃娘娘最大手笔，这几日已连日命了工匠用一整块玉石打磨出一尊大佛像来。” “至于那刺绣荷包则是茹昭仪娘娘这几日准备着的。”紫娟继续道，“不过虽说在这后宫里这些小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可是在民间送上亲手绣的荷包可算是有个寓意呢！” 萧婉听得来了兴趣，忙问道：“送荷包是有何种寓意？你倒是同我说说。” 紫娟笑着一边让萧婉净着手一边道：“公主您身份尊贵自小便深居后宫自然对民间的风俗不甚了解。这凡事女子亲手绣制了荷包赠与男子便是交付真心给这个男子的意思。荷包面上的花纹若是绣得越复杂精细便代表这情感有多深，因此民间女子通常用送荷包的由头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哦？”萧婉听着有些觉得好笑，“那么你是觉得这茹昭仪绣了个荷包是对父皇在诉衷肠？” 萧婉说到这儿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日在麓山行帐内公孙茹所说的话。 男人的恩宠，能够好生用着时便要物尽其用。萧婉还记得公孙茹在说这番话时的样子，会说出这番话的人，又要人如何相信她会有什么真心可付？ 紫娟取了帕子细细地帮萧婉擦干了手上的水渍，又仔细地抹上了珍珠膏。 “公主您这么问，奴婢自是不知昭仪娘娘的心思。不过这后宫中皇上的嫔妃又怎么会对皇上不是真心的呢？” 萧婉闻着珍珠膏散发出来的甜腻香气低声自语，“都说真心相待，父皇自己对人有了几分真心？又怎么能够奢望别人对他全然毫无虚情假意呢？” “公主说笑，皇上可是南陵之主，是咱们所有人的主子，对待主子又怎么会虚情假意。”紫娟抬眼，倒是答得无比认真。 萧婉笑了笑，“你是个忠心的，曾经差点因着父皇的一句话而丧命，这会儿倒还全然没有怨怼。” 紫娟还当是萧婉在言语上试探她，于是慌忙道：“奴婢岂敢！” 紫娟是个尤为实心眼且执着实在的人，萧婉决定不再逗她，立刻话锋一转偏离了话题。 “你适才说的那个民间风俗倒还真是有趣，若是今后还知晓了些就不妨都说与我听。左右我在这宫里也觉得无趣得很，正好听着给我解解闷。” 紫娟应了，随后便把适才端进书房里头的洞悉端了过来。 “呀！石榴！”等到紫娟走近，萧婉不经意间一瞥便看到了推盘里头白瓷碗里盛着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已然被去了皮剥好的石榴。 紫娟笑着，“知道公主您喜欢，今年地方上上供的时候，奴婢便让司膳房的大监给预备下了。为了这几个石榴，奴婢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呢！” 萧婉端过瓷碗拿起银质的小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她忙不迭点头赞许道：“这次做得好，本公主重重有赏。” 紫娟道：“这本就是奴婢份内该做的，谈不上要什么赏赐，您喜欢就好。可千万别这么说，公主这么说可真是折煞了奴婢了。” 萧婉忙着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着石榴。这会儿也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半晌后她放下勺子道：“赏赐如何能不要？你这可不只是磨破了嘴留了这些个石榴下来。就冲着这剥了石榴的份上，本公主也该上次你一些辛苦费啊。” “不不不！”紫娟闻言忙摆摆手道：“如果是为了这个，那么公主就更不该赏赐我了。因为这些石榴并非由奴婢准备的，而是墨瞳准备的，他可花了近半个时辰呢。” “啊？”萧婉被满嘴的石榴呛了一下，脑海立马想象出墨瞳拧着英挺的眉剥着石榴的样子。她不禁“噗嗤”笑出声。 笑的同时，心里头被温暖所包围。 “公主，您怎么这么不小心！”紫娟见萧婉被呛着，立刻伸手拍抚着萧婉的脊背。 萧婉摇头拒绝了，她抑制着此刻脸色将要爬上的红晕吩咐道：“趁着现在有空，你将我桌上这幅画送去装裱吧。” 等紫娟走后，萧婉的脸发烫起来。没一会儿，红就欺上她的整张脸，连耳朵都红透了。 嘴里的石榴她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只感觉那滋味似乎比刚才更要香甜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半月后，萧桓的寿辰如期而至。一大早，萧婉便由紫娟服侍着起床梳妆，艳丽隆重的宫装穿上身，满头的珠翠钗环压得她的脖子酸涩。 匆匆用过早膳，便是随着萧桓一同去太庙祭祖。祭祖随行的除了皇嗣之外也只有皇后才能有此资格，可先皇后早逝，便带了如今在后宫中位份最高的赵芯兰。 自上次御花园之后，萧婉与赵芯兰也许久不见。只听说这段时间为了这祭祖之事，萧桓颇为重视，近半月来更是极尽克制，夜夜焚香沐浴，幽居独寝，连后宫也难得踏入。 赵芯兰几次前往承乾宫都是败兴而归，今日萧婉瞧着她的脸色，虽仍是倾国倾城之貌，可眉宇间仍旧难掩憔悴之色。看来这独守空房的滋味并不大好受。 太庙大殿外，皇子公主四人齐整地一左一右站成了一排。赵芯兰代皇后之位，同为女眷便站在了萧婉身边，殿内萧桓正虔诚地进香祷告。 “贵妃娘娘几日不见似是清减了许多。”萧婉并未侧身，她目视着前方神色如常，嘴里像是说着关切的话语，可语气却极尽平淡。 赵芯兰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皇上大寿，臣妾可不像公主殿下那样清闲，总要忙里忙外地操持着。不过为了皇上，臣妾就算再辛苦那也算值得了。” 萧婉冷笑一声，“这样说来，贵妃娘娘还真是为父皇费心了。” “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妾分内之事。”赵芯兰应答得体，倒是让萧婉挑不出一处错来。 初冬的阳光有些黯淡，照在人身上也没有多暖和。萧婉抬头望了望天，即便是这样浅淡的光芒仍旧会刺得人睁不开眼。她似是无意着自语道：“本公主这些天一直待在凤仪宫里足未出户，不过倒是听闻徐美人被罚了禁足三月。所以娘娘你瞧啊，不兴风作浪该多好！” 赵芯兰不语，脸色难看了几分。 萧婉悠悠地接着道：“不过本公主料想贵妃娘娘定不似这徐美人。小家子气的唯恐天下不乱可不是你这样身份贵重的人该做的事。更何况娘娘每日里只怕是伺候父皇都腾不出时间来。” “你！”萧婉的话飘飘忽忽地落到了赵芯兰的耳朵里。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正想着与之争论几句，可一转头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作为祭天护卫统领将军的赵明远。 赵芯兰复又平静下来，“公主此言甚是。臣妾平日里自是有各类要事需要料理。徐美人犯了过错那便自该受罚。” 萧婉笑着呵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袅袅上升，“你们赵家人啊，还真是擅长顺杆爬。” 这话其实算得上带了尤为明显的讽刺，赵芯兰强压了怒火，其实早在萧婉提及徐美人之时她便有些按耐不住，萧桓因为上次御花园沈惠之事惩诫了徐美人。虽说她赵芯兰并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惩罚，可这摆明了也是在众人面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让她颜面无存。 赵芯兰又抬眼看了看赵明远的方向，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笑道：“公主殿下说笑，这样一口一个赵家人，或许有那么一天公主殿下也会与我们赵家成为一家人。” “宣—兰贵妃娘娘进殿—” 赵芯兰话还未说完，守在殿外门边的王顺捻着细嗓子拖着长音唤道。虽说那嗓音不如正常男子般浑厚但半辈子宣旨通传的差事坐下来，那声音洪亮得直刺人的耳膜。 赵芯兰的后半段话被这嘹亮的通传盖住，让萧婉听不明了。 赵芯兰也不欲再重复一遍，她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由小太监在前头引路进到大殿内去了。 太庙上完香，出了大殿便要上马车启程回宫。 萧婉行至马车前，远远就看到自己三个哥哥都站在自己的马车边。 萧婉有些疑惑，但还是上前几步见礼道：“臣妹见过大皇兄，二皇兄。”她见了礼自直起了身，乌黑的眼睛扑闪扑闪，看着萧湛脆生生喊了声，“三哥哥。” “三皇弟果真与众不同。”萧政在一旁，嘴角虽含着笑意，可说话语调却是阴阳怪气。 萧翊倒是保持着自己一如既往的温和神色，“三皇弟与四皇妹乃是一母所生，自小便要好些，这情分便自然是不同的。” 萧婉待在原地不说话，每一次她见到萧政总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在这时她忽而就想起了墨瞳那张英俊的脸和高大的身影，奈何此次祭祖墨瞳于礼便是不可随侍，这会儿墨瞳不在身边，她竟然有些感到不安起来。 萧政笑了笑，嘴角上挑的样子眉颜俊逸，可萧婉分明从那眼神里看出一些阴狠来，“二皇弟不提醒，我倒还是忘了，非一母所出果然情分也要差些。” “大皇兄二皇兄言重，自家兄妹又何必分得这么清楚。”萧湛淡然道，他伸手拍了拍萧婉的额头，“婉婉对我与对两位皇兄自是都一样的。” 萧婉感受到萧湛手掌心里传过来的热量。那样的温度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她瞬间安定下来，忙不迭点了点头。 萧政上下打量着萧婉，随后目光凝视着道：“玩笑罢了，三皇弟四皇妹可不要见怪。本来还想着许久未见四皇妹就带了二皇弟前来看看，这下看着不要紧了，大皇兄心里也安了心。等四皇妹及笄搬出了凤仪宫，大皇兄自会经常前来看望你，免得你与为兄之间都生分了。” 萧婉勉强一笑，被这样一提，她就忽而想到，原来自己距离及笄也不过再短短数月光景了。倒是要离开凤仪宫也不知自己会否习惯。 萧政又丢下一句让萧婉好生修养的话便与萧逸一块儿走了。 等到那两人走远，萧湛说道：“婉婉，适才我见着你与兰贵妃之间似是说着什么话。可是又结了什么梁子有了什么过节？” 萧婉回身道：“三哥哥为何这样说？” “看着兰贵妃神情有些不对，你一人深居后宫，三哥哥无法照顾到你，自是心下难安。三哥哥怕你吃亏，父皇对赵家的宠信已全然超出了我的想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回宫后，虽然时辰尚早。但司礼监的一众太监们已经开始为了晚宴忙里忙外。 萧婉拖着繁重冗长的裙摆穿过宫内的回廊，正好迎面跑来了一个小太监，低垂着眉眼没瞧见前面有人，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 萧婉被撞了个正着，满头笨重的头冠摇晃了一下，差点就一头栽到在地。 幸亏后面跟着的紫娟伸手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在这回廊处失了颜面。 “瞎了你的狗眼！这样冒失，胆敢冲撞了公主殿下！” 小太监手里的金银摆饰在适才撞到的时候“叮铃哐啷”掉了满地。他抬眼一瞧便看到了站在面前费力地正着头冠萧婉。 “奴才该死！奴才不知是公主殿下驾临，奴才该死！”小太监顾不上那些满地狼藉，立刻跪了下来，这微凉的天里愣是出了满头的冷汗。 萧婉垂眼看着地上这个明显有些害怕地发抖的小太监，终于还是叹口气道：“起来吧。” 小太监迟疑着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细声细气道：“奴才谢公主殿下恩典。” 萧婉理了理衣裙，她细细地看了看面前站的小太监却觉得有几分面熟，于是她问道：“你是哪个宫的？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 小太监回道：“奴才小安子，这会儿是奉了贵妃娘娘之命去太极宫送些器皿。” 小安子？萧婉在脑海里头搜索了一下，她忽而就想到了王顺，这个小安子不就是一直跟在王顺身边专职伺候萧桓的吗？ “不过就是送些金银器皿你这么慌张又是做什么？再者父皇身边不需要人伺候吗？你怎得做起这档子事来了？” 小安子低垂着的眼露出悲哀来，“回禀公主殿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是主子让做什么咱们就只得做什么。贵妃娘娘现在管理后宫，兴许是看着奴才手长腿长的跑得快些就物尽其用。” 也是了，萧婉有些叹息，奴才从来便不是人，说自己是个物件也无甚不可。 小安子见萧婉没有吩咐，便立刻弯下腰蹲着手脚利索地把散落了满地的盆器拾掇好了。 “公主殿下若无事吩咐，奴才这便告退了，兰贵妃娘娘还在太极宫等着呢。” 萧婉点点头，眼看着小安子抱了满怀的盆器小跑着离去。 “公主，刚才没有把您撞伤吧？” 小安子走后，紫娟扶着萧婉的胳膊上下左右看了个仔细。 萧婉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地左手胳膊处有丝丝疼痛感。她见四下无人便也没有管那么多，挽起了宽大的袖子看了看。果然左胳膊处被撞出了一块青紫色的瘀血，想来是刚才那一下后退时不小心撞着了边上突起的拐角石块。 “哎呀！这可怎么得了！”紫娟顺着萧婉白皙的胳膊往上看，立刻就看到了那块瘀血，那青紫色的伤痕躺在那截藕臂上异常的显眼。 萧婉抬手轻抚了一下瘀青，触手有些疼痛，她兀自皱起眉道：“不过一些小伤，不值当大惊小怪。送来的那罐子雪肌膏不是还没用完吗？回宫去擦一点过几天就好了。” “公主您这会儿的心可真大。”紫娟有些怜惜地看着萧婉胳膊上新添了的伤痕，走过去之后轻轻地把袖子放了下来，“若是换了之前，那小太监也不知道死了几回了。不过早知道您受伤了，刚才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奴婢瞧着那兰贵妃娘娘似乎对待下人尤其严苛。公主您就算不罚他，再拖他个半柱香一盏茶工夫的，兰贵妃娘娘那儿就有的他受了。” 萧婉冷笑一声，眼光锐利，“你倒是乖觉，不过可别让这宫里头的歪门邪道蒙了心。我若铁了心要罚他，便也不会动这些歪心思。” 紫娟被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睑道：“奴婢失言。” 萧婉眯起眼，暗自攥紧了拳头，“赵芯兰，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太庙祭天祭祖之后，宫里头排演的歌舞便上了场，这会儿承乾宫里头热闹非凡，在京的大臣们都齐聚于此观赏歌舞。 而这样热闹的场面萧婉却无心去欣赏，殿内觥筹交错，酒性寒，在这样的天里萧婉更是沾不得。她胡乱挑拣着面前果盆里的蜜饯果子，最后拿了个蜜桔剥了起来，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吃，只不过眼前的歌舞她无意观赏，更何况前方总还有一道赤裸裸的视线凝视着她。 “公主，赵将军怎得总是看着这边？莫不是咱们这儿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紫娟跪坐在萧婉身后，连她都感受到了赵明远往这边看过来的眼神。 萧婉往嘴里头丢了几瓣蜜桔，腮帮子鼓鼓的，她抬起头瞥了赵明远一眼，含糊不清道：“你问我，我又怎会知晓？大概就是他有什么眼疾吧，所以总爱瞧着一处。” 紫娟“噗嗤”笑出声，“公主殿下明鉴。” 赵明远见萧婉看过来，微抬了下巴，把手里端着的酒杯冲着萧婉摇晃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笑。 萧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低语道：“奸险小人。”说完她塞了满嘴蜜桔的嘴也象征性地向两边拉扯了一下，算是回给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赵明远的右手边坐着的就是赵明川，从落座开始，他便察觉到了自己二哥凝视着萧婉的眼神，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了白，颤抖中杯中的酒洒了些许出来。 “统领大人可是不舒服？脸色怎得有些难看？” 边上一位官员瞧见了，忍不住凑近了轻声询问。 殿内中央是舞姬们扭动的腰肢和飘逸的水袖，赵明川透过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歌女舞姬直直地看向坐于对面的萧婉。也不过隔了几丈远，可他竟忽然觉得这样向前几步就能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变得遥远起来，他不安地望着，连眼眸的瞳孔都开始颤动起来。萧婉往嘴里欢快地塞着吃食的样子，萧婉与人交谈说笑的样子，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他猛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扶额摇摇头道：“无事，不过多饮了几杯有些头晕，想着还是去外头走走吹吹风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淮南进贡的蜜桔入口甘甜，可萧婉吃了一个之后就不再吃了。唇齿间还留有蜜桔汁水的甜香，她又拿了一个但只是放在手心里把玩。 不知怎么的，萧婉抚摸着粗糙的桔皮忽而就想到了那日在书房吃到的一整碗的石榴。她兀自笑了起来，其实石榴的汁水远不及蜜桔来得饱满，可这一刻她却感觉那满碗的一粒一粒已经剥好的石榴滋味是那样令人难以忘怀。 想到这儿，萧婉把手里头的蜜桔重新放回了果盘里。 “紫娟，这儿实在闷得慌，咱们回宫去吧。”她眼角眉梢盛满了欢喜的笑意。 “啊？”紫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有些发懵，“皇上不知何时会来，一会儿要是皇上来了公主您不在此地可不大好。” 萧婉笑得开怀，她满不在乎道：“父皇此刻也不知道深陷在哪个温柔乡里，放着大殿里这些个美人不看，想来就是被个更吸引人的给绊住了。” 紫娟闻言小脸一红，不由小声道：“公主您可谨言慎行，这话不可乱说。” 萧婉没有理会，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小步挪到了萧湛身边。 “三哥哥！”她脆生生地唤了一声。 萧湛从开始就满腹心事的样子，适才萧婉靠近他也没有察觉。这会儿猛然听到耳边有人出声，这才回过神。 “婉婉何事？这调皮捣蛋的，倒是吓了你三哥哥一跳。” 萧婉笑盈盈地看着萧湛明显刚从惊异中回过神的样子，不禁调侃，“三哥哥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不是说大丈夫立于天地该无所畏惧吗？” 萧湛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伸手拍了拍萧婉的头。 “你这傻丫头。” 萧婉听着萧湛的声音，似是比往日里要沉闷许多，不免有些担心道：“三哥哥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也好让婉婉为你分忧。” 萧湛抬眸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向对面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兴味十足的眸子，而那双眸子所注视着的，却正是坐在自己边上的萧婉。 他英气十足的眉锁得更深。最近皇城之中北祁人乔装混入的探子越来越多，前几日甚至还追踪到了北祁探子在皇城的一个聚合点。为避免打草惊蛇也并没有实施捣毁。 只是这样看来，整个皇城现如今都陷入一种不安定里，像这样的据点，也不知还有多少。 萧湛想着担忧之心就越盛，赵明远此人占了这个定国大将军，简直就是给了北祁最好的进犯条件。更何况他适才看到的赵明远看萧婉的眼神 “三哥哥？三哥哥？” 见萧湛兀自出神，萧婉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在想什么呢？” 萧湛收回目光，“无事，只是在想最近朝堂之上的一些琐事，不过也快处理完了，也无需挂心。” 萧婉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很少看到萧湛如此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既然不愿意说，她也就懂事地不再追问。 “婉婉来找三哥哥什么事？”萧湛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愁绪，笑着往萧婉嘴里塞了一颗枣子。 枣子去了核，萧婉三两下吞咽了下去，笑嘻嘻地道：“这歌舞实在无趣得很，婉婉有些累了想先回宫，再说了，你瞧婉婉这满头的发饰，压得脖子都快断了。” 萧湛顺着萧婉皱得跟苦瓜似的脸向上看去，盘起的发髻上头是纯金制的头冠，那头冠瞧着的确是沉，让萧婉连低个头都有些吃力。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若是父皇一会儿来了问起，三哥哥自会替你挡着。” 萧婉喜笑颜开，抱着萧湛的胳膊晃了又晃，匆匆道了声谢后就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萧婉走后，萧湛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了赵明远，那眸光里满含着警告的意味。 他自顾自斟满了一杯酒，远远地朝着赵明远举着，随后一饮而尽。 “大皇兄，看样子赵家那小子是看上咱们四妹妹了。” 满场的文武大臣，王孙公子大多都在闲聊着或欣赏着殿内舞动着的美人。但也总有人能够注意到适才大殿内的几道独特的眼神。 箫翊拿胳膊杵了杵坐于边上的萧政，下巴抬了抬示意他朝他所指示的方位看过去。 萧政执着酒杯，扭头看到了萧婉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一抹追随着的目光。 “赵明远？”他眯起眼，适才一杯接一杯地饮酒让他有些微醺。 萧翊点点头回道：“可不就是他吗！前些日子刚被父皇一道圣旨遣送回京来面壁思过，可我倒觉得这回了京反倒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惩戒，应该还算是一种荣宠。我可听说，自他回京后可没有面壁过一日，往后宫跑得可比父皇还勤快。” “呵，是来和兰贵妃拉家常？”萧政往嘴里又灌了一杯酒，一点辛辣划入咽喉，他从那辛辣里头尝到了一丝香醇的甘甜，忍不住看着面前扭动着纤腰的舞姬笑了笑。 “我起先也这么认为，不过看刚才那样子，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就凭他？”萧政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讽刺道，“这酒不醉人人自醉，再好的酒也得有人懂得欣赏不是？好马自该配好鞍，珠钗配罗裙，宝剑赠英雄。给了他啊，那就糟蹋了。” 萧翊含笑，他自当是萧政这个做兄长的对妹妹疼爱有加，自然也看不得不好的男人去觊觎。 萧政执着白玉酒杯放在手心里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脸上时意味不明的笑。 萧婉回到凤仪宫，踏入宫门第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殿外回廊下的墨瞳。 初冬浅淡阳光下，他一袭黑衣静静地站立着，像是在那里站了许久都不曾离开。也像是一直在此等待着什么人，已经等待了好久好久。 见到萧婉的那一刻，墨瞳自己也不曾发觉，原来自己的心跳也可以这样热切而快速，自己的眼睛也会选择性地只去注视着一个人，关心着一个人。 他似是对着自己，轻声低喃道：“殿下，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萧婉卸下了戴了满头的沉重头饰长舒了一口气。她转了转被压得酸疼的脖子，紫娟立刻上前伸手帮着轻轻地揉捏起来。 “幸亏早些回来了，若是被这些个东西再压上个一盏茶工夫，恐怕我这脖子都要废了。”萧婉把桌上的珠钗步摇往边上一推，抱怨着大咧咧地趴下了。 紫娟瞧着趴在桌上舒坦地微眯起眼睛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公主这样早从午宴上退了下来，原来是嫌这些头饰重得慌！” 萧婉眯起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撅起嘴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换了你来戴戴你就知道这其中的辛苦了。” “公主殿下，水已经预备好了，是否现在伺候您沐浴？”小花从内殿屏风里头转了出来。 萧婉坐直了身子，身上冗长反复的衣物也实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急需卸了换身轻便的常服。 “嗯，我想自己泡一会儿，你们都先下去吧，紫娟你把桌上这些个东西收进库房里去，一年也就用几次的东西放在外头容易落灰。”萧婉吩咐着，便自己进到屏风内准备沐浴更衣。 小花福了福身，为萧婉准备好换洗的衣物搭在浴桶边的衣架上便退了出去。 紫娟踌躇了半晌还是转进了屏风内，正巧萧婉正在解着自己外头的衣物。 “公主，还是由奴婢来伺候您吧，那些个东西一会儿再放。” 笨重的宫装在穿时就废了不少工夫，这会儿脱起来也着实费力。紫娟上前几步，伸手把衣带有条不紊地解开了。 萧婉褪下了里里外外的衣物，露出了里头白皙胜雪的肌肤还有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以及胸前还不算发育得完全的一片春光。 迈步走进了浴桶，温热的水滑过肌肤，萧婉舒服地喟叹，“这会儿也无事，你还是下去先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吧，另外让小草烧壶开水来顺道去沏一壶枣茶来。” 紫娟看看现下的确也无事，既然自己的主子都发话了，便也应了一声退下了。 浴桶内弥漫开来的热气让整个内堂都陷入一种雾蒙蒙的感觉里。萧婉合上了双眼，身上被热水浸泡着，每一处都感觉暖洋洋的，今日太庙祭祖起得也早，这会儿这样惬意，没过多久萧婉便觉得有些睡意朦胧。 墨瞳从小厨房里端了新做好的银耳甜汤走进殿内外室的时候，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他将碗放在桌上略带疑惑地扫视了一眼四周。 萧婉不在，紫娟也不在。莫不是出去了？墨瞳皱起眉盯着桌上还冒着滚烫热气的甜汤。适才萧婉回来时总说着嘴里苦没什么味道，他这才想着去后边小厨房做了一小碗的银耳糖水。这会儿却不见了人影，若是出去了又为什么没有于他提起，出去了又要何时才回来，回来了怕是这碗甜汤早就凉了。 自从墨瞳来到了凤仪宫，他好像还没有与萧婉在白日里分开如此长的时间。从晨起时算起，他不在萧婉身边足足已有了三个多时辰，这三个多时辰里他游荡在整个凤仪宫里，走走停停的，只觉得这半日时光实在过得太慢太慢，让他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每每路过宫门口总会驻足看上两眼，后来也就索性站在回廊下等了起来。他从没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坐立难安过。 想着想着，他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起来。一个大男人怎得变得这样婆妈，他兀自甩甩头，把桌上的那碗甜汤重新端了起来，正准备出去，隔了一道门帘的内殿里头却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猛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那几声咳嗽似是冲口而出的无法压抑，虽说隔了厚重的门帘被削弱了大部分的声音，可墨瞳向来耳里极好，一些风吹草动均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何况这点声响在他耳里听着已算异常清晰了。 内殿没有传来紫娟的声音，墨瞳听着这咳嗽声极是痛苦的样子，便迅速放下手里的碗，那碗因为用力撞击了桌面，里头的甜汤被震得洒出好一些。 墨瞳的手背被洒出的甜汤烫了一下，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掀开门帘几乎是一闪身进了内殿。 “殿下!您—”进了内殿，墨瞳才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温热水汽。他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瞥，隔了薄薄的屏风，他隐约看到里头白玉般的躯体透着光映射过来。心跳仿佛漏跳了好几下，他冲口而出的话还未说完便猛地转过了身子。 屏风那头传来“哗哗”的水声，萧婉原本是因为在浴桶里头睡着了才不小心滑进了水里，也因此呛了好几口水。就在她扶着浴桶边撑起身体的时候就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声音，然后耳边就传来墨瞳低沉却带了关切的焦急的声音。她愣在当场，便连要把身体重新沉入水中遮起来这件事也忘了。 过了许久，萧婉才反应过来坐回了水里。墨瞳背对着屏风，挺直的颀长身体显得尤其僵硬，半晌他才出声道：“我我出去了。” 萧婉也不知该做何反应，也没有惊叫出声，只愣愣地在屏风后点了点头。 隔了屏风，再加上相互之间均是背对着对方，因此做何反应对方都看不到。 墨瞳结巴着说完一句话，立刻掀开帘子出去了。 萧婉听着动静，满头满脸的水滴顺着尖削的下巴“滴答滴答”地向下滴。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又听得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唉？墨瞳你为何在此？是有事要求见公主殿下吗？” “不不是只不过想着殿下爱吃甜的，便准备了一碗送过来了。” “这样啊，那你倒是有心了，不过公主这会儿还在沐浴，你先出去，一会儿我会告知公主的。” “那便有劳姑娘。” 萧婉听到外头紫娟和墨瞳谈话的声音。可到了这会儿原本墨瞳便该出了门去，可紫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唉？墨瞳你的脸怎么看着有些红？莫不是生了病？” 萧婉恨不得把头埋进水里，双颊立刻如火烧一般。 “哦，没大概就是厨房里头烧得火熏了脸，觉得有些热罢了。” 说完这句话又过了一会儿，说话的声音没了，就听得帘子被掀开。 这下进来的是紫娟，萧婉只听到她语带不解道：“这墨瞳是怎么了？倒像是真病了，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萧婉又在浴桶里泡了很久才穿戴整齐出了内殿。期间浴桶里的水凉了好几回，原本水凉了下去她还指望着能够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可边上还有一个紫娟，她看萧婉实在泡得太久就时不时地拿手去探探水温，只要一感到水凉了下来便忙活着往里头重新添点热水来。 这样一来，升腾的热气不由又让萧婉的全身都升了温，心在胸腔里有力地狂跳着，几乎都要跳出她的嗓子眼。 就在紫娟准备第三次添水的时候，萧婉终于伸手制止了她，拖着自己已经被水泡得有些发白的身体出了浴桶。 等到擦干了头发，穿好了衣服已经过去了差不多整整半个时辰。 萧婉掀了帘子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碗银耳糖水。 紫娟顺着萧婉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她走过去伸手探了下碗边的温度道：“这婉银耳糖水凉了呢，奴婢这就端下去。” 她说着便端起碗想要离开。萧婉慌忙出声阻止道：“等等！你把它搁哪儿。” “公主？”紫娟回头，“这都已经凉透了，公主若想吃，奴婢吩咐下去再给您做一碗。” 萧婉走过去几乎是从紫娟手里把碗夺了过来，就算是再做一碗怕也是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无碍，正好觉得热得慌，里头的热气熏得人怪不舒服的，正好吃些凉的还能舒坦点。”萧婉径自说着瞎话，一下坐到木凳上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放进了嘴里。 一丝甜味通过舌尖窜进了咽喉，萧婉适才被水呛着的喉咙火辣辣的，这会儿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竟觉得格外清爽。 “这是哪个厨子做出来的？这味道甚合我的心意。”萧婉咽下满口的糖水明知故问。 紫娟怕萧婉呛着，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慢点”这会儿被问了整个问题便下意识道：“大概是墨瞳吧，奴婢进来时正巧看到墨瞳站在这桌边，那会儿瞧着他脸还有些红，想着大概是刚做好了这碗糖水就忙着送来了，这一路跑的加上后边小厨房火光薰的，该是他做的没错。” 萧婉又舀了一勺凑到嘴边张嘴吃了下去，凉凉的糖水却让她的整颗心如滚烫得像是在油锅里翻滚。 “哦，是吗？”萧婉漫不经心地拿调羹搅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糖水，银质调羹碰触着瓷碗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格外好听。 紫娟瞧着这碗里像是快要见底，她怕萧婉吃着这些凉的会有不舒服，便立刻往茶杯里斟了泡好不久的枣茶。 “墨瞳还真是个细心的人，倒也看不出像他这般的男子竟还会做女儿家做的事。倒难为他一个大男人还跑后厨去。” 萧婉埋首红着脸笑了笑，“是啊，他的莲子羹做得也深得我心。” 萧婉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甜汤，片刻后整个瓷碗干净地像是从未装过任何东西一般。 “那墨瞳呢？”萧婉放下碗用丝绢擦拭了一下嘴角问道。 紫娟收着碗答：“该是在外头吧，适才看他站在这儿，想着公主您在沐浴，奴婢便让他去殿外侯着了。” 萧婉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你将这些收了，出去的时候顺道让传了墨瞳来吧，我正好有些事要交代他。” 萧婉这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可又全然听不出破绽。紫娟福神端着碗告退了。 半晌，萧婉抬头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墨瞳。 “参见殿下。”墨瞳微垂着头，毕恭毕敬道。 萧婉其实还不知道自己叫他进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就觉得此刻十分想要见他，想与他待在一处。 “那个你做的甜汤，我很喜欢。”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萧婉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墨瞳明显呆楞了一下道：“殿下喜欢就好。” 他仍是垂着眼睑，盖住了那双眼睛里眼底的汹涌。 萧婉点点头道：“我十分喜欢。” 她犹豫了许久又补充道：“多谢你。” 墨瞳身子微晃，忍不住抬眼去看了萧婉，正好对视上以后，两人不由想起适才在内殿便不约而同地别过了脸。 “殿下言重。” 不知怎么的话语间忽然就变得客套起来。萧婉咬了咬嘴唇，周遭气氛忽然就变得安静且有点尴尬起来。 幸好紫娟没有离开多久就回来了。不过踏进内殿时还带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公主，赵统领大人求见。” 萧婉抬眼，立刻看到了站在紫娟身后今日看着尤其英姿勃发的赵明川。 “求见可有通传？你这掌事宫女倒做得愈发不称职了。” 萧婉见着赵明川，虽说有些感念到了他的好意，但骨子里还是透着些许不悦和抗拒。 紫娟神情有些为难，她看了看萧婉又看了看赵明川，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公主殿下莫要怪罪她，是我硬是要闯进来的，她拦不住。”赵明川凝视着坐着的萧婉，顺道把目光上移。边上不出意料地站着墨瞳，他不由有些气恼，连说话语气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萧婉一声冷笑，“这么说还是大人你不懂规矩硬是闯进来的咯？” 她此刻只觉得眼前这个赵明川似乎与平日里所见的有些不同，见着他也不再自称“末将”而是“我”了。赵明川今日的举动这样有违礼数，让萧婉原本对他的一些好的印象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赵明川目光炯炯，“公主莫怪，我也是听闻你身体不适，所以这才奉了皇上的口谕前来探望一番。” 父皇？萧婉在心里直打鼓，而事实上赵明川也的确是奉了萧桓之命前来探视，只不过这个奉命是他自己毛遂自荐而来的。否则这会儿来的恐怕就是自己的二哥了 “本公主不过是伤寒未好有些累罢了，烦请赵大人回去替本公主禀报父皇，就说本公主只歇一会儿，一会儿的太极宫晚宴定不会缺席。”萧婉不愿多做纠缠，立马皱眉下了逐客令。 赵明川答了声“是”可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赵大人还有何事？” 赵明川站在原地迟迟未走，萧婉脸色难看起来，单手五指点着身旁圆桌上的缎面，焦躁不安。 赵明川凝视着她，那眼神坚定而执着，让人感觉到与往日全然不同，甚是是有些偏执。 “我想与公主殿下说一会儿话。”半晌后他开口。 墨瞳神色微变，迅速抬起头，“殿下累了，赵大人若有要事—” 墨瞳话还未说完，就被赵明川厉声打断了，他的双眸眼风凌厉，“你算什么东西，本将军与你主子说话，你凭何身份来指派！” “放肆！”萧婉一拍桌子冷声道，“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说着站起身，刚才那一下震得她的掌心有些发麻，萧婉踱步到赵明川跟前，讥讽道：“赵大人好大的威严和脾性。” 赵明川直视着面前怒视着自己的人，他的心口有些发烫，那是他自少年时就放在心尖上的人啊！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愤怒抗拒的眼神看着自己？难道难道就因为他姓赵吗！ “我想同你说一会儿话。”赵明川控制住自己想要把眼前的人伸手拉走的冲动，固执地重复了他适才说的话，只不过这下连称呼都换了个干净。 萧婉微微有些错愕，可不单只是因为这句话，还有他说话时极尽放柔的声音，更有当她抬起头时从他眼中看到的那股哀求和痛苦之色。 这下，整个殿内都变得安静了，静到每个人都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同你说一会儿话，好吗？”赵明川凝视着，又重新说了一遍。已经全然不顾殿内还有其他两个人在场。 萧婉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法去拒绝这样的请求，而事实上她最终也是点头应允了。 “殿下！”墨瞳在萧婉点头的那一刻，无法抑制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五指用力到连修剪得极短的指甲都要嵌进皮肉里。 他脱口而出这一声呼喊，但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期望什么？又或是在害怕期许些什么？ 自己眼前相互对视着的两人似乎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也好。若是听到了问起，他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他猛然想起了适才赵明川所说的话。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凭何身份来指派他人？又凭什么来干涉四公主殿下的意愿？ 想到这里，墨瞳紧握着的拳头颓唐地松了开来。他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他漆黑的瞳仁，最后看了一眼萧婉，他神色黯淡地悄然退了出去，这大殿里头甚至宽敞，但他忽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赵大人请坐。” 紫娟去外头重新沏了一壶茶来便也退下了，殿内只剩下萧婉和赵明川两人。 赵明川今日的反常让萧婉没由来觉得有些心慌，她等着赵明川坐下之后，才在离他最远的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我让你觉得很害怕吗？还是说与我待在一处让你觉得很不自在？”两人都坐定，赵明川面容哀伤地看着萧婉问道。 萧婉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发懵，不知该怎样作答于是只好反问，“赵大人此言何意？” 赵明川看了萧婉一会儿，神色专注地流连着面前人的眼角眉梢，似是要把她的面容深深印刻到心底，片刻后他去忽而闭上眼扶额笑了起来。 萧婉被眼前一幕惊到，只看着赵明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发愣。 赵明川只觉得现下自己的脑子里有些混沌，从承乾宫那里看到赵明远看萧婉的眼神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疯魔了，心中烦闷地多喝了几杯酒，胸口中烦闷翻涌的心绪非但没有平息反倒愈演愈烈。他魔怔了一般在萧桓提及萧婉时主动提起要来探视，也明知道萧婉这会儿会见自己的几率小得可怜，可还是不管不顾地硬闯了进来。 暗哑的笑声低低地从赵明川喉管里发出来，他笑了好一会儿，笑到最后那声音里竟然带了点悲哀道：“赵大人这一声声赵大人唤得可算好极了！这还真是个令人既感到欢喜又感到绝望的姓氏。” 萧婉不解，她不知道赵明川此刻话里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场面今日她也是第一回碰到，此刻无论接什么话都显得怪异，那也只好端坐着双手紧拧着裙摆不语。 赵明川语毕又抬起眼看着萧婉，那眼底里没有一丝笑意，却忽而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喜欢吃桂花糕吗？” “啊？”萧婉被这样毫无逻辑的话语弄得全然摸不着头脑，她不由皱眉道，“赵大人为何这样问？“ 赵明川像是没听到萧婉的话，低头自语道：“怎么现在不喜欢了吗？” 说着他抬手在自己怀里摸索了片刻，最后从衣襟里摸出了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 “喏。”他把纸包小心地放到桌上，用手指点了点指引萧婉过来看看。 萧婉一头雾水，但还是依着赵明川的示意把纸包打开来了。 纸被一层一层地掀开，层层叠叠地包了好几层，等最后一层纸被揭开的时候，萧婉就看到了里头躺着几块桂花糕。那糕点码得齐整，每一块上头印着的花纹还清晰可见，大概就是这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纸的缘故。 赵明川突然开怀地笑了起来，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他拿起一块桂花糕凑到了萧婉唇边道：“来，我包了好久的，给你带过来了。” 萧婉没张嘴，下意识身体后倾，怎么说呢？此情此景她只觉得眼前的赵明川看着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赵明川明媚的笑僵了僵，瞬间闪过了一丝受伤的神情，“怎么你不吃？从前你带给我吃的时候说过这是你最爱的东西。” 萧婉莫名其妙地皱起眉，赵明川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赵大人，你没事吧？” 赵明川摇晃着脑袋，把手里的桂花糕放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他痴笑道：“你不喜欢了吗？可这，却是我此生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在萧婉要起身唤了紫娟进来之前，赵明川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他身形摇晃，盯着萧婉的脸看了半晌，却忽而猛地将脸凑到了萧婉面前，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触摸眼前这张明显受到了莫大惊吓的脸，手指尖触到那细滑温热的皮肤时却又暮得缩了回去。 “你都忘记了，我却还记着。” 这句话很熟悉，萧婉没吭声，突然脑海里就闪过麓山围猎那次，她记忆里初见赵明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目光悠远说了类似的话。 凑得近了，赵明川温热的呼吸轻拂过，萧婉就嗅到了一股略显浓郁的酒气，这下子她算是明白，赵明川估摸着就是醉了，所以今天的行为才这样反常。 “赵大人，你醉了。”萧婉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面容平静，冷声道。 赵明川被这冷语一激，面上一闪而过挣扎痛苦之色，随即退了开去。他皱眉扶额，拼命甩了甩脑袋，“是啊，我大约是醉了，若是不醉，你怎会这样同我单独说这话？” 脑海里不停闪过的是赵明远觊觎的眼神，他心里蓬勃升起的惧怕和不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赵明川步履不稳地扶着桌沿，那一掌下去撑住桌面的声响有些大，屋外的墨瞳眼风一挑立刻想要回身进到屋里去。 “哎，你干什么？”紫娟拉住了墨瞳的胳膊，压低声音问。 墨瞳不语，只是紧抿着唇满脸的阴郁。他将自己的胳膊从紫娟的手里抽了出来，其实他并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紫娟手里一空，愣了愣道：“你这是想进去？公主并没有传唤咱们，再者赵大人似是对公主有意，是不会伤害公主殿下的。” 墨瞳闭眼深吸一口气，内心有什么在翻腾不息，连带着他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紫娟从未见过墨瞳像现在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森森的阴气，就像是隐忍的蛰伏着的猛兽。爪牙锋利无比，却忍而不发，就像是缺少一个契机，但只要这个契机出现便会如离弦之箭。她下意识只觉得可怕，那样俊逸的面容，却有着这样让人畏惧的神情。 紫娟隐约猜测到些什么，而这样的猜测其实在她心底里已经积压了许久，这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墨瞳，你实话同我说，你是不是对公主殿下存了心思？” 墨瞳猛地睁开眼，他身体一震侧目看向紫娟，眼神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杀意。 紫娟被这眼神惊吓住了，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挪不动。 许久，墨瞳的眼神缓和下来，从最初的杀气腾腾慢慢转变为了一种近乎于怀疑和无法置信。自己是存了心思吗？他问过自己好几次，可每一次都没有问出他觉得可以的答案。而这个问题就像是他小心珍藏在心底里一个无法见光的秘密，如今这样被曝露着，赤裸裸的，让他觉得有种心事被人拆穿的羞恼。而真正让他杀意顿生的，是感觉到被问出了这句话，竟让他不断质疑自己，不是有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而是他能存这样的心思吗？该存这样的心思吗？ “对不起，这个问题，恕我无法相告。”墨瞳别过脸长叹一口气，胸腔渐渐恢复成平静的起伏。 紫娟还未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这会儿听了墨瞳的话，这答案显然已经不需要再询问和确定了。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大着胆子规劝道：“你若存了这心思，就赶紧收一收吧，你与我都只是一个下人。公主是咱们的主子，是你的殿下，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会是。” “我的殿下”墨瞳喃喃低语，“我怎会不知她是我的殿下？” 他说着兀自苦笑起来，他极少笑，即便是笑也只是微弯了嘴角。可这一次，他竟低着头，压着嗓子，暗哑地笑出了声。 屋里，撑着桌沿站了一会儿没有言语的赵明川似是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将桌上的桂花糕往萧婉面前一推正色道：“公主殿下，末将在此立誓，会誓死保护你。而公主你，末将只盼着你能早日远离，你这样澄澈干净的，不该被任何心怀不轨之人觊觎。” 那样坚定的眼神看过来，全然与刚才判若两人。萧婉自赵明川进来后就一直感觉自己像是置身迷雾之中，这话里有头没尾地像是要对她透露些什么，可每句话都只说了一半，这让她感到狐疑。 “末将告退。”赵明川没等萧婉做出什么反应，就拱手行礼转身退去。 等赵明川跨出门槛，片刻后外头紫娟和墨瞳走了进来。 屋里，萧婉还是保持着端坐着的姿势陷入了沉思。紫娟上前轻声唤道：“公主。” 萧婉正兀自出神，这会儿听到声响抬眼道：“赵大人送走了？” 紫娟点点头，她拿余光瞥了眼站在一边的墨瞳问道：“公主，这许久时间，赵大人同您说了些什么？” 萧婉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我瞧着他是醉了，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想着也许是喝多了往我这处来发酒疯了。” 紫娟恍然，“难怪今日看赵大人有些反常，走起路来也有些奇怪。” 萧婉面容疲倦地站起身，想着进到内室去小睡一会儿。 “唉？这是什么？”紫娟低头看到桌上的桂花糕不禁开口道，“奴婢今日没有拿桂花糕过来啊。” 萧婉头也没回，随口说道：“这个就是刚才走的那疯子留下的。” 紫娟看着桌上码得整齐的桂花糕，有意无意地赞叹道：“赵大人还真是有心，特意为公主您送了桂花糕来，这桂花糕还是公主殿下最爱吃的糕点呢！” 萧婉闻言立刻反驳道：“哪个说我最爱这糕点？你这做贴身宫女的实在不上心。这桂花糕我都许久不吃了，顶多也只能算是曾经最爱吃的吧。” 紫娟噤声，忍不住拿眼悄悄地去瞄墨瞳。而站在身侧的墨瞳始终一语未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冬季的夜晚来得愈发得快，酉时刚过不久，天就擦黑了。今日是帝王生辰，整个皇城灯火通明，皇宫里各处也点满了宫灯。 萧婉换上一套轻便些的宫装，衣襟上用金丝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孔雀，虽说不及白日里太庙祭祖那一套来得隆重，但灯火下隐约可见的暗纹还是让这套本身颜色较为素净的衣裙变得熠熠生辉起来。尤其萧婉肤色白皙，更衬得眉目如画。 紫娟依着宫装样式，将萧婉的长发梳理齐整，然后挽起一半只用了些白玉的发饰固定斜斜挽了一个发髻，最后插上了一支凤嘴的流苏步摇。 萧婉望着铜镜，伸手抚上了晃动在耳侧的流苏道：“这支凤钗你怎么拿出来了？” 紫娟笑了笑，“奴婢瞧着这钗搁着也许久了，今日正好与这衣裳相配，公主您素来喜爱这支钗，不戴可惜了。” 萧婉放下手，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乌黑发丝间的凤钗在烛光下流转着淡雅的光芒，这是一支通体用整块白玉雕成的凤钗，凤眼上一颗浑圆的黑珍珠，凤嘴下衔着的流苏细看都是些大小一致的东珠串成的。这支凤钗该算是故去皇太后的遗物之一，当年皇太后还在世时，萧婉与她这位皇祖母算是尤为亲厚，见着太后发间的这支钗心下实在喜欢，但自己又不说，只央着当时还在世的母妃去讨了来。 可转眼间，皇祖母和母妃都已再遍寻不到踪迹，唯有这支钗还在。便也是自从皇太后和淑妃薨逝，萧婉就将这支承载了无数回忆和欢笑的凤钗收了起来，就像是把曾经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自己埋葬了。 “多年不曾佩戴了，没想到今日竟戴上了。”萧婉轻声低喃，也没有怪罪紫娟的自作主张。 珠钗配红妆，施了粉黛的萧婉踏出内室的那一刻，墨瞳抬眸间只觉得整个天地好像都失色了。他看不到随风而来摇曳着的烛火，听不到殿外风拂过回廊。天地间只余下眼前这抹清丽的身影，还有他胸膛里跳动得异常强烈的心脏。 “殿下，步辇已经备好。”墨瞳迅速收摄了心神，垂眸。 萧婉笑着点点头，那笑容里分明带了些羞涩，她行至墨瞳身边说道：“晚宴无甚大碍，你随我一同去可好？” 墨瞳愣了愣，萧婉的靠近让他身子有些僵硬，可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点了头。 萧婉笑得开怀，提着裙摆就跨出殿外。外头是几个小太监已经等候多时，此刻见萧婉出来，忙齐刷刷地跪地磕头行礼。 萧婉心情甚好，立刻叫了他们起来，也不要人服侍自己就上了步辇。 几个小太监不敢犹豫，起身将步辇平稳地抬起放于一侧肩膀处，向着太极宫行进。 行至太极宫宫门，小太监们将步辇放下。这里已是人潮涌动，凡事在朝的稍有些权势地位的大臣们均进了宫来为萧桓贺寿。 萧婉看着他们或真心或假意地互相寒暄拱手，面容淡漠地从步辇上走了下来。 身后紫娟上前来整理了一下萧婉披在宫装外头的斗篷，上头系的绳结歪了，需要重新理好。 守在太极宫门口的太监眼尖，每一位新到的官员他都看着，并且无一遗漏地向内通报着到场人员的官位名姓已方便里头路上各处守着的太监宫女能够准确地行礼引路，也方便了有个别脸生的大臣相互之间没有怎么打过照面，好能准确地认出对方是谁。 看着萧婉来了，守宫门的太监立刻上前来行礼朗声道：“奴才参见四公主殿下！外头风大，公主还请进殿内！” 这下还站在宫门口处的几个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也难怪他们会好奇，这位南陵国唯一的公主常年幽居深宫，实在是想见上一面都难。更何况与赵氏兰贵妃娘娘的恩怨在整个前朝后宫都闹得沸沸扬扬，想要让人不产生兴趣一窥这位公主殿下的真容也是很困难。有几位远远见过的也只晓得这位公主面容秀丽，但也未及细看。也有几位在往年的各种宫宴上见过，可毕竟当时还算年幼，如今又长成如何了，也不甚清楚。 几个大臣携了女眷围了过来，纷纷行礼。 “微臣等参见四公主殿下。” “妾身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微呼出一口气，她其实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但皇家的威严不可失，于是她挂着得体的笑道：“几位免礼。” 几个大臣女眷抬头瞥了一眼，细看之下只觉得眼前这个还未满十五的少女，眉目含笑端的是眉如远山，倾国倾城。 “呀，公主殿下长得真美！”一个容姿明丽的妇人不禁脱口而出，但立刻自觉自己失言，立刻噤声闭口不语。 萧婉笑了笑，朝妇人说道：“多谢夫人谬赞了。” 那妇人神情有些微错愕，但随即便回过神行了个半蹲礼，“公主殿下言重。” 说话间，守门太监尖细嘹亮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听到来人的名姓众人皆是回身抬眸。 “静和长公主，长乐侯府陆清明大人到！”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众人的注视中缓步走到了萧婉面前，笑道：“许久不见，婉婉都长得这般大了，倒是出落成标志的美人了。啧啧，瞧瞧这像极了故去的淑妃。” 萧婉勉强一笑，福了福身见礼，“见过皇姑姑。” 静和公主摆摆手，目光扫过一圈的人道：“自家亲戚，又不是些个阿猫阿狗，这般多礼做什么？” 此话一出，周遭的几位大臣才想起来见了静和公主还没有见礼这回事，立刻便行了大礼。 静和公主面色稍缓，不过该是冷笑着，说了“免礼”的时候语气仍旧不善。 “来来来，见一见，这是姑姑的大侄子清明。”静和公主不欲再去理睬那些手心里都冒着冷汗的人，把身侧的一个高大男子拽了过来，指着他同萧婉介绍着。 陆清明被拽过来的时候笑了笑，萧婉抬眸看去，眼前这人算不得多英俊，却是气质温和，让人无端就生出一种信任感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见过四公主殿下。”陆清明拱手行礼。 萧婉暗忖，其实陆清明此人她是有所听闻的。当初静和公主嫁给陇川郡首也就是长乐侯陆焉，陆清明父母具丧便留在长乐侯府寄养。后来长大成人便醉了霍家军征战沙场，成为霍长风手下的一员将领。 只不过传闻他生性温和，又极为聪慧，因此上得战场的机会也并不多，多数便是排兵布阵。算得上是位军师类的儒将贤才。 后来霍家满门获罪，陆清明颇有气节，不欲与赵氏为伍，便辞了军中要务，如今也是个闲散之人，闲赋在家，赏花读书，也算逍遥自在。 萧婉对他颇有好感，于是也回了个礼道：“大人安好，要说起来大人是皇姑姑的侄子，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哥哥才对。” 陆清明挂了温和的笑，对这位美丽的公主殿下印象也是甚好。 “殿下，您的画卷。” 一声低沉的男声传入耳中，陆清明心头微震，这声音听着竟是极为熟悉，他有些迟疑地想要抬眼去看一看，但犹豫着只看到来人墨色的衣袍下摆。 萧婉是在步辇行至半路是才想起自己将给萧桓贺寿的山河图落在了自己宫内。这会儿半途中折回凤仪宫取了画卷的墨瞳回来了。 “还真是烦劳了，这画卷摆的位置不好找，我这最近的记性都不大好。倒害了你来回这样折腾。” 凤仪宫距离太极宫还是有较长一段距离。墨瞳光靠着双腿行走虽说他自己不感觉有些什么，甚至来回跑着也不见得流一滴汗喘一下粗气。可萧婉看着墨瞳急急地奔过来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总归是感到无比抱歉，甚至有些心尖上发疼。 递着画卷的时候，手指尖相互轻轻地触碰到。萧婉眨了眨眼，迅速地将画卷交与紫娟命她看管着。 从墨瞳来时，静和公主的眼就随了他再没挪开过，“想不到，这婉婉身边还藏了这么个标志的男人。” 静和公主的低声赞叹声音虽轻，但在场的两个人都准确无误地听到了。 而这两个人，一个是墨瞳，另一个就是陆清明。 墨瞳皱起眉冷冷地看向了静和公主的方向，正巧陆清明也终于抬眼看了过来。 眼神碰了个正着，两人均是一愣。 眼前此人的样貌，声音，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全然重叠。陆清明笑容僵在脸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嘴里脱口道：“少将” 可话还未说完，对面的男人率先垂下了眼睑，朗声道：“墨瞳参见大人。” “墨瞳墨瞳”陆清明喃喃自语，随后欲言又止地几番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萧婉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陆大人与我这宫里的侍卫乃是旧识？” 瞧着刚才陆清明的神情，有这样的猜测也实属正常。 陆清明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他动了动嘴，“此人是公主殿下的侍卫吗？倒是与在下的一位故人长得极为相似呢！” “是吗？”萧婉歪了头仔细地看了看墨瞳，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俊逸出尘的一张脸，这天下间该是别无二致。 陆清明恢复了原先平静的表情，回道：“是啊，那位故人算得在下的至交好友，曾经天天能见着。的确是与公主这位侍从有些许相似。” 萧婉笑了笑，没有接着话头再说些什么。 这时守门的小太监又陆陆续续地喊了几个到场大臣的名姓。萧婉见天色暗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也随着静和公主一道踏进了太极宫。 太极宫内，到场的人已经陆续地在自己所属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几个邻座的三三两两聚着聊着。 萧婉抬头，只见自己的三个哥哥已经早早就到场了。 萧湛一见着萧婉便笑着走了过来，在身前站定，他端详着萧婉道：“婉婉来了，现在还真是大姑娘了，这么一打扮连三哥哥都要认不出来了。” 萧婉有些羞赧地一笑，嗔道：“何时三哥哥也学着这样口如蜜饯了？看样子是该给婉婉寻个三嫂嫂了。这样甜似蜜糖的话语该是要说给三嫂嫂听才好。” 萧湛闻言无奈一笑，正巧看着边上还站着一身锦衣华服的静和公主，于是行礼道：“见过皇姑姑。” 静和公主双眸还时不时地瞥着墨瞳，这会儿听到萧湛叫她，便敷衍着道：“湛儿也是长大了，皇姑姑与你好久不见，倒是看你都长高了不少。” 萧湛嘴角含笑，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由此可见他对自己这位皇姑姑也没有什么好感。 眸光后移，目光在触碰到站在静和公主身后的陆清明时，萧湛笑意加深，他向前几步，拍了拍陆清明的肩膀道：“呵，清明兄也来了，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陆清明回给萧湛一个颇为欣喜的笑，看得出他实在高兴，两人毫无忌讳地互相捶了一下胸膛。 “三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萧湛笑得开怀，“自是无恙，不过也比不得你在家清闲度日好。” 陆清明知晓萧湛拿着他辞官的事开着玩笑，倒也一点不恼，只是顺着话继续往下说，“在侯府斗鱼赏花，读书舞剑的确也算人生一大快事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静和公主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笑骂了一声。 陆清明闭口不言，只无奈地笑了摇摇头，不过好在这时门外太监通传着“皇上驾到！”这才避免了气氛变得怪异尴尬。 太极宫内殿里的人相继下跪，萧桓迈着步子跨进门槛，就听到山呼万岁之声。 人逢喜事，萧桓朗声笑着，恩赐平身之后便率先落了坐。 众人见萧桓坐下了，便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萧婉的位置在萧桓左手边的萧湛身侧，她四下看了看，便走过去跪坐了下来。 “皇兄大寿，臣妹在这里先要恭贺皇兄寿比南山。也愿我南陵世代昌盛。”静和公主没有落座，她上前几步对着萧桓盈盈下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萧桓朗声笑着，“静和有心了，这样千里迢迢到皇城来为朕贺寿。” “皇兄哪儿的话，你是咱们南陵国的君王，这君王过生辰自是须得万民贺寿。这样盛大的事，臣妹就算远在天涯也得赶回来不是？”静和公主奉承人的功夫也算得上乘，一番话下来听得萧桓颇为舒坦。 “静和此言得之，此言得之！”萧桓笑得开怀，示意看座。 但静和公主却不急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暗自用手肘杵了一下站在身边的陆清明，脸上仍旧挂着笑，“皇兄生辰这样万民恭贺之事，今日可不止是臣妹来了，臣妹这个小侄子啊，也吵嚷着要跟着臣妹一道来给皇兄贺寿呢！” 萧婉闻言看了一眼陆清明，只捕捉到他的眼底里透出一丝不耐烦和无奈来。 “哦？”萧桓举着酒杯皱起眉想了想，“可是长乐侯的那位侄儿，朕记得唤作换作” 静和公主见萧桓努力回忆着的样子，立刻又有些用力的拽了拽陆清明的衣袖。 陆清明无法，只好扯了扯嘴角上前见礼道：“陆清明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不卑不亢，极尽随意的语调让萧湛都有些暗自无奈地摇起了头。 萧桓一仰头，把杯中酒尽数灌进了自己的喉管。他眯起眼笑道：“嗯，是叫陆清明，朕想起来了。朕还记得他之前也随军镇守西北边境要塞，这会儿朕倒不记得是任了何种职务？” 静和公主暗自拽紧了自己的衣袖，其实她生性也不算个极会说话的，更何况她也贵为先帝的公主，这样讨好人的戏码也不该由她来做。只不过现下的整个陇川，自陆焉死了之后她也不会打理，再加之她与陆焉的孩儿还小。整个陆家现下也无一人在朝中担任要职，没有靠山的感觉并不舒坦。 所以这一次，并不能失手。她想着便挂上谄媚的笑，还没等陆清明开口就回答道：“这小子啊，就是个驴脾气，曾经做了个边境守城将军，心里记挂着为咱们南陵，为皇兄您尽忠职守。可谁知出了像霍长风这样的乱臣贼子。清明自觉曾入那贼人麾下辜负了皇兄您的厚爱，死脑筋地就辞了官，现下这闲赋府中，想要投效朝廷都苦无机会。” 静和公主说着煞有介事地婉惜着叹了一口气。 陆清明的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但立即回复了平静，他兀自垂了眼睑抿嘴不语。 “墨瞳你怎么了？神情这样可怕！” 另一边，萧婉身后紫娟瞧着身边男人的脸色不禁底呼出声，不过好在太极宫地方大，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不那么容易传入别人的耳里。 墨瞳额边墨发下青筋暴起，他似是没有听见紫娟的话。双眸直直地看着坐于高位的萧桓，牙关紧咬着，鼻腔里甚至都已经发出了类似野兽的低沉喘息。 “嘿，墨瞳你说，我这皇姑姑心里头在打什么如意算盘？”这时候萧婉后退了几步，轻轻拽住了身后男人的衣袖请晃了晃。 柔若无骨的手欺上了墨瞳的衣袍，忽然地靠近，让墨瞳只感觉到鼻腔里窜入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心里奔腾翻涌着的情绪骤然平息了下来。 “殿下。”墨瞳看过去，眼底的戾气散得一干二净。 萧婉没有看他，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凤眼只瞧着大殿中央还站着的静和公主，饶有兴味地继续把适才抛出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墨瞳仍是没有说话，他此刻只是有些呆愣地看着萧婉的侧颜。甚至从他这样的高度俯视，还能看到萧婉乌发下细白修长的脖颈，还有一晃一荡的一副珠串耳环，以及耳环上方白皙粉嫩的耳垂。 “兰贵妃娘娘驾到—” “茹昭仪娘娘驾到—” 两声尖细嘹亮嗓音的通传，大殿内所有的人均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看去。 萧桓原本正自顾自品着酒，对静和公主所说的话并为做出什么回应来。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安静和尴尬起来。 如今这两声通传真算是喊对了时机。 赵芯兰和公孙茹一道踏进了太极宫的门槛，众人皆是一惊。 这赵芯兰算得上是南陵国数一数二的美人，这算是众所周知，更何况这殿内的许多大臣与赵芯兰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要说对她感到吃惊也不至于。 那么众人感到惊讶的对象也就只有公孙茹了。 “臣妹倒是想不到，皇兄身边竟还藏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静和公主掩嘴一笑，“不过这美人儿臣妹似是还没见过，可是近来新进宫的妃嫔？也不知出身何处，臣妹倒是好奇何人能生出这么个标志的人来。” 公孙茹笑得抚媚异常，她原本的长相就极尽艳丽，就像是怒放的牡丹，天姿国色，尤其是配上了淡红色的宫装，衬得人更是明丽动人。 “臣妾公孙茹参见皇上。”赵芯兰见了礼之后，公孙茹便也随着行了个礼，随后转身看向静和公主。 “适才听闻贵妃娘娘唤您公主，想必这位便是静和公主了。公主安好，臣妾有礼了。”她说着媚眼如丝地扫视了一圈，在陆清明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静和公主笑了笑，赞叹着：“果真是个美人坯子。听你自称姓公孙，莫不是出身陈州老府尹公孙仪府上？” 公孙茹点点头，神态自若，“公主殿下果然聪慧，不知是否与臣妾家父互为旧识？” 公孙茹话音刚落，陆清明便感觉一惊，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公孙茹。适才那扫视过来的眼神就让他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寒意。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身后盘踞着一条正吐着信子的毒蛇，张着嘴獠牙锋利淬满了毒液。 他不禁带着探究地朝某个方向看去，正好这个方向站着的人也正看了过来。只是他眸光闪烁，眼神里透出一股肃杀。 看样子，与我的猜测该是不谋而合，甚至看着样子已是早就料到。陆清明回过头垂下眼睑低低地嗤笑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晚宴在众位大臣已经皇子公主们进献寿礼之后便开始了。 静和公主送上的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锦盒打开之时整个宫殿里都晕染上柔和的白光，算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送上这样难得一见的珍宝，静和公主也是必有所图，可她几欲开口均被萧桓岔开话题，总说些家长里短的，这样碰着不软不硬的钉子，静和公主也自是知晓萧桓此刻所透露出来的拒绝的意味。她暗自咬着下唇，即便再不甘心可还是只能就此罢手，与萧桓闲话了一番便退下了。 萧政进献的是一对碧玉麒麟，象征富贵吉祥，一对麒麟通体翠绿，色泽澄澈透亮，即便是见过无数珍宝的萧桓拿到手之后也是赞叹了一番，显然爱不释手的样子。 接下来的萧翊与萧湛送上的贺礼也是些金银玉器之类，萧桓坐于上座，从王顺手里转接到这些物什时位于下座的萧婉抬起头，可珠帘下，萧桓的神情在烛光中有些看不真切。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知晓萧桓对此些东西并不是特别喜爱。 “众位皇子还真是有孝心。”赵芯兰端坐于萧桓左侧，每每萧桓手头有了贺礼，她也正巧能近距离地看到。 等萧湛的贺礼送完，接下来就该轮到萧婉上前祝寿。赵芯兰抬起眼，挑衅似的看了一眼萧婉的位置，“倒不知四公主殿下要送与皇上什么样的礼物？” 萧婉回以一个淡然且满不在乎的笑，对待敌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晾着他，让他自觉不被重视，这要比真实的仇视甚至是动手都要来的让对方跳脚。 果不其然，赵芯兰在看到萧婉的样子后神情果然有了细微的变化。那张明艳的脸因为厌恶而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萧婉低声笑出了声音，便也应着赵芯兰的话上到大殿中央朝萧桓规矩地行了一个跪拜礼。 “儿臣恭祝父皇福寿延绵，寿与天齐。”萧婉压低着身体，整个人跪伏在冰凉的地板上，从嘴里呵出来的气让光洁的地砖变得一片白茫茫的模糊。 “四皇儿免礼平身。” 良久，萧婉才听到前方萧桓的声音响起。 萧婉跪伏着的身体并没有急着远离太极宫大殿内的地砖。 “儿臣谢父皇。”她双手抵着额头，复又朝地面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站起身。 “四皇儿多礼。”萧桓看着出声道。 等萧婉站直了身子，便垂着眼睑道：“父皇，儿臣今日献上一副山河图，恭祝父皇生辰之喜。” 她说着朝紫娟点头示意了一次啊。紫娟会意上前将手里的画卷打了开来。 “哦？”画卷打开的那一刻，萧桓掀起了脸前的珠链，眯眼看了看。 萧婉整整用了一月整才赶制出的这幅图，图上尽是南陵各地的风光之景。惟妙惟肖，更是气势磅礴到让人感受到无比的震惊。 “此乃山河图，还请父皇笑纳。”萧婉嘴角含笑，可那笑容分明透露着虚假，没有达到眼底。 “王顺，呈上来，朕要细细瞧瞧。” 打开的画卷被呈了上去，萧婉站在原地，仍旧是一派恭顺的样子，她已然不奢求萧桓能够对她有更多的关爱和关注，但至少她该乞求今日能够无风无浪地顺利度过。 可即便是这样的心愿，可事实也常常不遂人愿。 “哎呀，早听闻四公主殿下是当今南陵第一画师，今日得见果然非同一般。”公孙茹瞥了一眼，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夸赞了一句。 萧婉并不想与公孙茹有过多的交谈，因此这时她也只是回给一个得体的笑，“昭仪娘娘谬赞了。” 公孙茹掩嘴笑着，姿态抚媚妖娆，可还没等她开口再说些什么，赵芯兰便先开口了。 “呀！怎得臣妾数着这画上的地方各处都有，即便是没有的也该有类似的。但怎得就是没有西北边境地区的荒漠？” 此言一出，萧婉眼里遂立刻迸射出几道眼风来。果然想要找你茬的人，怎么样你都是逃不过的。 萧桓随着赵芯兰的提醒，于是便单手掀开脸前的珠链，细细地端详起来。 果然，图上没有任何与西北荒漠边境地区有任何相似之处的地点。 “皇儿，这是何故？”萧桓问。 萧婉此刻收回了看赵芯兰的眼神，抬头道：“我南陵的疆土岂止这画上的几个小地方，茫茫西北大漠自然也是我南陵的疆土。” “可这分明是没有出现在画上。”赵芯兰状似有意无意道，“不过公主殿下或许是近来太累所以忘了画上去了。” 这话说得处处为她着想似的，可事实呢？萧婉只觉得可笑。 “兰贵妃娘娘也懂画吗？那么将来我便能与贵妃娘娘共同钻研画技了。不过眼下，娘娘倒是真的误会了我了。”萧婉笑了笑，“我南陵版图只在这样一张纸上，是全然不够画完的。因此才将画中部分进行留白，倒是平白让贵妃娘娘误会了。” 萧桓的面色有些缓和，他朗声笑了起来，不住点头道：“皇儿真是长大了，这份孝心你父皇真切地感受到了。皇儿送了朕这样一份大礼，那么等到你的生辰，父皇也自会送一份大礼给你。” 萧婉笑着谢了恩，便也退下了。 晚宴开始后不久，墨瞳便请示自己需要回一趟凤仪宫为萧婉换一件厚一些的斗篷来。萧婉瞧着外头风势强劲的样子便也点头应允了。 等到墨瞳取了斗篷，穿过假山回廊从凤仪宫回来时。快步经过中间过路处较为暗的一条窄道，他忽而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阁下烦请留步。” 这声音对墨瞳来说熟悉异常。他抓着斗篷的手紧了紧。 “阁下可还记得我这个故人？”陆清明从假山碎石之中转出，月光下他的眼里透出殷切的期盼。 墨瞳转过头，双拳紧握，最终还是抬起了眼与之对视着。 他微动着嘴唇，“清明兄，许久不曾相见了。” 陆清明眼底骤然席卷过狂风巨浪，他一下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哽咽着，“少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将军，担不起清明兄这般大礼。”墨瞳上前几步，伸手扶住了陆清明的肩黯然道，“若要算起来，还得由我来于你作揖行礼。” 陆清明抬头，双目赤红一片，“清明怎可受将军之礼，方才在大殿之上受了已是不敬。” 墨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在西北，你我把酒言欢之时还皆历历在目。可如今也不过一年光景，再相见之时到没曾想你竟变得这样多礼起来。” 陆清明闻言垂下了眼，站了起来，“确是不过一年光景，自西北一别，却好像经历过了数十年之久，人事皆非。” 墨瞳不语，漆黑的瞳仁微缩。他紧抿着唇，脑海中不断闪过一年前的景象，这一年来，这是夜夜缠着他的梦魇。 “能像如今这样见到少将军，看到将军精神风采依旧，清明深感安慰，倒是不知老夫人现在可好？”陆清明与墨瞳对视着，关切地询问。 “好不好我也不知，家属亲眷皆四散各地，我娘她或许”墨瞳说着抬手按了自己的额头犹豫着不再愿意说下去。 陆清明见状安慰，“将军也无需太担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霍氏惨遭此次灾劫以算是老天欠了你们霍家的，老夫人此刻就算流落在外也应平安无事。” 墨瞳苦笑，也不知听到这样暖人心的话是否应该感到高兴，“活着，或者死去，对我们霍家人来说又有何分别？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对我说了这番话。我心知母亲这样大的岁数被辗转流放，父亲含冤而终的噩耗也给了她太大的打击，若上天真是垂怜，也该与她少一些苦难折磨。” 陆清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神情却暗淡冷漠的人与他脑海中印象里那个在西北驻军地笑容明朗，意气风发的人已经无法再融合重叠在一起。 他捏了捏拳头，终于还是开口道：“将军就不想为霍老将军洗刷不白之冤吗？” 墨瞳双眸闪过一丝亮光，随后立刻暗了下去，他摇摇头，“平反谈何容易，皇上当年为何这般草率就为我父亲定了罪？人人皆道他是为色所迷，可我心中实在清楚得很。若非他早就忌惮我父亲一身军功，在军中威望颇高，他岂会这样轻信了赵氏的只言片语？兔死狗烹，不过就是寻了个由头罢了。” 陆清明秀气的脸憋得通红，他怨愤难当地上前几步按住了墨瞳宽阔的肩，声音也颤抖起来，“将军真甘心一生背负家族通敌卖国的罪名？我不信你心里一丝想要平凡正名的心都没有！若非如此你如今隐藏了身份待在宫中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墨瞳被这一问，问得有些呆楞。究竟为了什么呢？当初自己被充入奴籍几经贩卖，最后被王顺挑选了送到萧婉身边时他心里甚至是有带了一丝欣喜的，希望自己的仇恨之心能让自己大仇得报。他想要报仇，想要平凡，想要为父正名这样的心念一刻都未停止过。可是后来，他想这些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短，最后甚至都长时间不曾想起，他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他抛却了深深烙印在自己骨血里的姓氏。他攥紧了手里萧婉的斗篷，他墨瞳原本该是西北驻军地定国大将军霍长风的独子，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他是霍子期啊！ “墨瞳—墨瞳—” 一声声呼唤在黑夜里从铺着青石板的小路尽头断断续续传过来。 墨瞳迅速收敛了心神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原来你在这儿啊！可叫我好找。”紫娟看到了墨瞳的身影小跑着过来，抚着胸口不停顺着气。 “冒冒失失的，可是公主殿下有什么事？”陆清明认出了来人是萧婉身边的小丫头，在她跑过来之前，他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此刻正笑着问。 紫娟这才想起墨瞳身边还站着的陆清明，她行着礼，却不由想到刚才在黑暗中看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两个人似在交谈些什么。距离太远她虽听不到两人交谈的内容，但心下还是觉得好奇，也不知这初次相见的两人能说些什么，而且看着样子还甚是亲密，如多年好友一般。 “陆大人安好。” 陆清明挂着温和的笑点了点头，“我常年不进宫，这太极宫内亭台楼阁，花木繁盛。本想着多喝了几杯出来透透气顺道闲逛游览一番，可谁知竟在此迷了路，正巧遇上了这个侍卫，所以抓着来带个路，不曾想还耽误了公主殿下的要紧事。” 紫娟恭敬地低着头，“大人言重，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只是公主殿下本差了墨瞳去拿件斗篷来。可许久不见回来，这才心下担心让奴婢出来看看。” “那更是我的不是了，你这就带了他去吧，记得到公主殿下面前要说清楚缘由，免得这侍卫平白受罚。” 紫娟应了陆清明的叮嘱，正要离开却见他并没有要一道走的意思，“大人不回去吗？” 陆清明笑了笑，眸光透着深意地看着太极宫正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相较此地定然热闹非凡，“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这人也是闲散惯了的，那地方待了实在闷得慌。你们两个先去吧。左右什么方位我大体清楚，一会儿我自会回去。” 紫娟不好再说什么便行了告退礼，走在前头。 墨瞳手拿着斗篷，他出神地看了手里斗篷月光下泛着光的纹路，随后又抬起头看了看陆清明。 “告辞。”他朝着陆清明弯腰行礼，良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清明站在青石板路上，鼻腔里嗅到的是冬季里特有的冷冽的味道，直冲自己的心肺。他看了看前方远去的背影。那一袭墨色的衣衫很快淹没在同样暗色的青石板路的尽头再也看不真切，冬季来了啊，可这个冬季里他算是得到了这整一年里最好的消息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殿下。” 萧婉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面前矮桌上摆放着的果盘，里头的几个核桃被她放在手心里把玩着，那表皮都快被摸得油光水滑了。 她素来不喜观看这些舞姬的表演，晚宴上也都是些大臣们互相吹捧，对萧桓歌功颂德的画面。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萧婉回头，语带嗔怪，却听不出一丝一毫训斥，细听之下倒多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墨瞳回程途中思绪不定，这会儿听到萧婉说话，他只是紧了紧手上抓着的斗篷，绵软的触感让他能够汲取一些温度和安定。 “唉，你怎么了？公主问你话呢！”见墨瞳若有所思的样子许久不曾答话，紫娟忍不住轻轻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地提醒。 墨瞳抬眸，他有些神色复杂地凝视了萧婉一会儿。在萧婉神情变化似要开口质问之前他才开口道：“太极宫甚大，来时遇上了陆大人，恰巧陆大人迷了路就留下为大人指了路，耽搁了些时间请殿下赎罪。” 萧婉敏感地捕捉到墨瞳答话之中的生硬，虽说平日里与之说话他也长时间沉默寡言，说话间也是这样恭恭敬敬，多余的话也不怎么会多说一句。但是即便是这样，萧婉还是能感觉到他话语里透露出的关切和柔软。可这会儿，那份柔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疏远和僵硬。 连带着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透露着萧婉看不够的困惑和冷漠。 “墨瞳”萧婉小心翼翼地轻声唤了声，她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刚才说话的方式不对，或许让他心里感到不痛快，于是她立刻放下手里把玩着的核桃转过了身，“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去了这样久，我有些不安才让紫娟出来寻你。” 墨瞳眸光闪烁，他自上而下与萧婉对视着，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曾经初见时飞扬跋扈的四公主殿下如今正抛弃了她的尊贵和骄傲，甚至隐约地是在讨好自己。 “为什么？”他忽而开口轻声问。 “啊？”萧婉暮得一震，太极殿内丝竹声不绝于耳，皇子大臣们，嫔妃宫女们说话的声音掩盖了墨瞳低沉地询问。她一时之间有些听不真切，只能面带疑惑地望着墨瞳。 墨瞳闭起了双眼，掩藏起他内心复杂的心绪，片刻后复又睁开。他兀自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出去地有些久了，让殿下担心，殿下勿怪就好。” 萧婉笑了笑，回过头去不语，墨瞳怪异的举动和眼神让她心生疑虑。也不知出去了这一趟究竟发生了何事，回来之后竟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 “公主殿下介意末将敬你一杯吗？” 萧婉思虑间，面前忽然一个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 这样语带轻佻，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萧婉皮笑肉不笑，抬头对着赵明远微扯了扯嘴角，“赵将军平白敬本公主酒做什么？今日又非本公主生辰。” 赵明远端着酒杯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注视着萧婉的脸，“公主殿下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不过这样伤人的话说出口，末将这个做臣子的心可是要被伤透了。” “呵！”萧婉被这话刺激地忍不住就要把刚才喝进肚里的几杯茶水尽数喷出来，她冷笑着回看着赵明远笑得风流的脸，“本公主自认还没有这个能耐能够伤到赵将军，不过若是能够—” 她说着拉长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本公主倒是希望能够将赵将军你伤个彻底。” 萧婉目光冷冽，直直地看向赵明远，像是要在他身上扎出几千几万个窟窿眼。 “哈哈”赵明远闻言朗声笑了起来，他毫不避讳地盘膝挨着萧婉坐到了她身边，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到鼻翼下嗅了嗅道，“公主殿下还真是幽默风趣，不过这样也好，待在一块儿不会闷得慌。就像这杯中酒，闻着醇香浓郁，入口却辛辣刺激。可末将就是喜爱这样的，就如公主殿下你一般。” “放肆！”萧婉往边上挪了挪，她低声怒喝，“烦请赵将军注意你的言行，这大殿之上岂容你这般无礼！” 赵明远满不在乎地笑着，往萧婉的方向凑近了些，“末将自是知晓这是在大殿之上，公主殿下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有所顾及的吗？所以公主的情绪也不要太激动，免得这些个王公大臣往这边看过来，看到你我之间拉扯不清，倒时就算公主你有心解释撇清都晚了。” “你！”萧婉一行贝齿紧咬着下唇，气得浑身发抖，“本公主之于你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赵将军这样言辞轻佻未免也有失风度。更何况本公主乃是南陵四公主，是你的主子，将军出言羞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更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黄毛丫头？”赵明远低头嗅了嗅萧婉身上飘出的阵阵香气，“若是末将没记错，再过几个月光景，公主殿下可就年满十五了吧。” 赵明远离得萧婉极尽，近到已经能够呼吸相闻，一股淡淡的酒味冲入萧婉的鼻腔，她厌恶地皱起眉将头一撇。 入目是细白修长的脖颈，赵明远目光下移，宫灯烛火下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墨瞳！墨瞳！这怎么办？快想个办法制止一下啊！”紫娟站在身后已经急得不行，她时不时环顾一下四周，确信没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又看一看面前的赵明远与萧婉，再这样下去，想不被人发现都很困难。 公主殿下的名节要紧，可她也不过只是个宫女，更何况如今朝野之中赵氏一族的势力可谓蛮横非常。连公主殿下都奈何不得，她一个小小的掌事宫女又能怎么样？要是弄巧成拙，对公主殿下可是一大伤害。 实在没有办法，没人商量之下也只好就近拉扯了一下墨瞳。 从刚才赵明远来时算起，墨瞳紧抿着唇一直不语，脸色也越变越难看。若是放在之前他该是会第一时间上前制止才对，任何接近萧婉的都让他心底里感到憎恶，可就在刚才他犹豫了。 隐藏在斗篷底下的拳头捏紧，咯咯作响。为什么他要放任不管，为什么不管不顾之后又这样愤懑难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姓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定北将军韩朝歌韩将军到—” 一声尖锐响亮的通报声响起，一下子打断了赵明远不断在靠近的态势。 “哼！死老头子来了！”赵明远厌烦地冷哼一声，皱起眉退回到了原位。 随着那股惹人厌的迫人感觉远离，萧婉长舒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她有些好奇地朝大殿门口看去。韩朝歌该是在整个南陵除已故霍长风外最有名望的将军，萧婉年幼时便时常听母妃说起，韩将军早年与霍将军出征西北的英勇事迹，就是他与霍将军一道组成了南陵西北边境最牢不可破的一道防线。因此虽一直以来无缘得见，但萧婉心中对他还是充满着敬佩的。 “末将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南陵昌盛。” 这把嗓音掷地有声，不卑不亢。萧婉看着大殿中央脊背挺直的中年男人，虽说只着了常服，但身为军人的气节仍在，一身正气威武，一点都不像是在跪着的样子，这样一对比更显得半躺着把玩着酒杯的赵明远不成体统。 “爱卿平身。”萧桓脸前珠帘遮面，烛火辉映下神情晦暗难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谢皇上。”韩朝歌站起身。 “爱卿今日特意进宫为朕祝寿倒叫朕心头甚是欢喜。”萧婉抬眼，只觉得萧桓说话阴阳怪气，似是带着嘲讽。 “皇上说笑，末将惶恐。末将久居家中，也不过是个闲散人，既然无事，皇上的寿辰末将自当到场祝寿。”韩朝歌直直看着萧桓，神色坦然。 “哎呀，将军这说的什么话！”眼见着萧桓的面色变得有些不悦起来，站在一边的王顺立马从台阶上小跑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弯腰道，“将军您贵为定北将军怎会是个散人？皇上不过体恤您年事已高，想着将军您多年来伤患在身，如今天下太平也是让将军您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这看守营房的事自是交给后辈来做。” 韩朝歌闻言大声笑了起来，留得不长的黑色胡须让他的脸显得豪气万分，“王大监不愧是王大监，这多年来嘴皮子的功夫真是不退反涨，难怪这些年来节节高升，如今让韩某人也望尘莫及。” 好直接的话语，萧婉微震，在这宫里倒还少有人现在敢直面这样嘲讽王顺。 “这将军您说笑。”王顺勉强地笑着，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韩朝歌没有再管，只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转头的时候，萧婉这才看到，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下眼睑处的皮肤一直划到嘴角，那疤痕看着已是陈年旧伤，只不过受伤的时候伤口应该很深，导致现在愈合了之后看着还是十分狰狞，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皮肉外翻，鲜血模糊的场面。 忽而，韩朝歌的眼神在萧婉这个方向停了下来，那眼神突然就变了，萧婉明显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不可置信，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不过只一会儿，韩朝歌便回过了头。 “爱卿远道而来辛苦，这便入座吧。”韩朝歌高大结实的身形站在大殿中央实在显得场面十分凝重，原本舞蹈着的舞姬也不跳了，丝竹管弦之乐也一下子没有了，萧桓紧锁着眉开口让韩朝歌入席。 “呵！不过是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当初帮着霍长风那个狗贼求情说好话，现如今落得个不被重用的下场，挂了个将军的虚名在家含饴弄孙也真是便宜他了！”赵明远冷笑着，不禁自言自语。 萧婉对他这话颇感不屑，但她懒得与此等小人争论什么，于是只坐得更远一些，以免自己一看到赵明远那张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墨瞳在身后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赵明远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里。父亲死于赵氏一族的构陷，本已属不幸，现如今人已亡故，却还要成为他人谈资。 “唉，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紫娟眼看着墨瞳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不由地问道。 墨瞳紧抿着唇不语，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赵明远的后背。 韩朝歌入了座，舞姬们又重新回到大殿中央跳起了舞。丝竹之乐复又响起，只是气氛较刚才凝重了许多，韩朝歌铁青着脸就像是一块巨大且沉重的大石头压得每个人心里都喘不上气。 “二哥在这儿做什么？” 萧婉抬头，赵明川难得一袭常服，浅蓝色的长袍系了一根月白色的腰带，较之平常多了一份随性儒雅少了一丝武将的戾气。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五弟啊。你也是坐不住跑到这处来清闲？” 赵明川显然看不惯赵明远轻浮调侃的样子，更何况适才韩朝歌进殿时他便注意到了这里。看赵明远接近萧婉，他心头比起吃味儿，更多的却是愤怒和焦急。赵明远是什么人他比谁都要清楚，若萧婉到时真是那又该如何！ “二哥待在此处似是不妥当吧。” 萧婉暗自点头，总算也有个人能帮自己解围，心里也不由对这个赵明川印象转好了几分。 赵明远不屑地笑了笑，“那五弟认为为兄在哪儿算是妥当？” “紫娟姑娘，劳烦去请三皇子殿下过来。”墨瞳终于开口，轻声对着紫娟说道，“去的时候就将此地情况与三皇子殿下细说，来时还要请三皇子寻个由头将此地两位大人请走才好。” 紫娟点头，她一时间竟也忘记公主殿下有难还可请三皇子殿下来帮忙。她不敢耽搁，也没有与萧婉知会便迳自退去。 这边赵明远和赵明川仍旧僵持着，气氛诡异地让萧婉有些坐立难安。 看着两人的样子显然早有不和，萧婉转着眼珠子左右看看，她倒是不知，看样子这赵氏一族还不算是一致的同流合污。忽然就想起那一日赵明川来到凤仪宫送上的红魄手串，还有萧湛那一句“明川和他们是不同的。”看样子，赵明川的确是与赵氏其他人在行为个性上均有不同。这么一对比，她忽而就觉得赵明川顺眼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爱卿近来身体可好？” “拖皇上鸿福，末将身子骨硬朗，在家闲云野鹤的日子过得也算习惯。只不过后辈还需有能人接班才是，莫要总出境内粮草被劫之事。若是此等事情每日里再多一些，只怕末将这把老骨头还得为我南陵继续忧心着，想必皇上也是寝食难安，届时末将的身子骨作坏了倒不要紧，就怕皇上可要操劳，对龙体安康可不是一件好事。” 韩朝歌坐在三位皇子之下，因为地位高的缘故离主座上位的萧桓算得很近。萧婉的位置在女眷一侧，但也是仅次于主座之下，萧桓说话间众位王公大臣也不敢随意出言，再加之韩朝歌神情肃穆的样子。一时间大殿内除了乐器发出的呕哑声外竟安静得出奇。 萧桓与韩朝歌的对话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即便是十几丈开外品阶较低的人也能听到个几分。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等着萧桓开口。毕竟这韩朝歌话里话外意思再明显不过，说穿了就是在暗讽如今也在大殿之上的现任定国大将军赵明远。 赵氏一族现如今势力庞大，其宗族子嗣均在朝中任有要职，更何况前头出了个赵芯月，因为这个赵皇贵妃两朝元老霍长风获罪被诛杀。后头又出了个赵芯兰，连当朝尊贵的皇四女也因为得罪了她而被幽禁了许久。 此刻人人都垂着头，只眼观鼻，鼻观心，相互之间心照不宣地沉默起来。 赵明远把酒杯捏得咯咯作响，反观赵明川倒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萧婉垂下眼睑，今天这场皇宫寿宴还真是变得有趣起来了。 赵家长久以来无人敢与之抗衡，反过来也助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因此被人这样当堂出言讥讽，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果不其然，最先沉不住气的就是赵芯兰，原来不过也就是个见识浅薄的深闺女子，入宫之后也不是个大度的人。 萧婉讽刺一笑，看着赵芯兰柳眉倒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忒可笑不过。 “韩将军此言何意？将军与本宫二哥现如今乃是同朝为官，虽说现下品阶相当，但曾经可算是拜在将军您的名下。本宫二哥实是年轻了些，这不还得仰赖您老人家指点一二？” 呵，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好，所谓教不严，师之惰，赵明远所犯下的罪过还得算到韩朝歌这个前辈身上。萧婉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放在手心里慢慢地品着。她时不时抬眼看看坐于对面的韩朝歌，她很想知道这位中年老成的将军该如何应对。 韩朝歌盘膝端坐在位置上，脊背仍旧笔挺，一派刚正不阿的作风。他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伤疤随着动作被拉伸开，“我韩朝歌自问教授不出这样优秀的弟子，娘娘还是太抬举我了！” “呵。”萧婉端着茶杯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赵芯兰啊赵芯兰，犯了错想攀关系是个人都会避之不及，更何况是韩朝歌这样的忠义老臣。 上座的萧桓脸色也有些不好，珠帘下的两侧腮帮肌肉紧绷，但萧婉看得出他还是在极力隐忍的样子。 “墨瞳。”萧婉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 “殿下有何吩咐？”墨瞳双眼不动声色地扫过赵明远，正巧他也因着萧婉出声而转过了头。 紫娟那儿大概是因为现在大殿里头僵硬的气氛被绊住了脚不好回返。不过也正好是因为韩朝歌的到来，赵明远的行为有所收敛。 萧婉眼珠子转了转，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了墨瞳要干什么，只不过回过神来已经交出了口。她四下瞧着，最后从面前果盘里挑了一个蜜桔。 “喏，我想吃这个，但是手凉得慌，你帮我剥吧。” 萧婉说着把蜜桔往桌边上放下，单手托起了腮帮子。 墨瞳愣了愣，大殿上有人已经开始打圆场，总归气氛有所缓和。于是他漠然将自己手里还搭着的斗篷递给后头随侍的小宫女，弯腰伸手把蜜桔拿了起来。 站着剥橘子总是显得有些突兀，于是墨瞳无法，只好在萧婉身后跪坐了下来，低下头三两下把一整颗蜜桔剥了个干净。 墨瞳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宽大且厚实。萧婉侧过头出神地盯着在橙黄桔皮上翻飞着的手指。她知道那双手的温度，温暖而宽厚，还记得手心里各处都有的茧子，摸上去凹凸不平。 “殿下请用。” 萧婉正兀自出神，一下被打断了思绪，恍惚间回过神来，眼前人宽大的手掌中一颗被剥得干净的蜜桔赫然跃入眼底。 伸出手去接了过来，入手没有粘腻感，可见墨瞳剥的时候动作利落仔细，没有把里面的一层薄皮弄破了。萧婉掰了一小半塞进嘴里，凉丝丝甘甜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开。她享受地眯起双眼，竟然觉得现在最里头的几瓣桔子是自己吃过最甜的。 萧婉的神情显然是取悦了墨瞳。他静静地仍旧跪坐在一侧，看着萧婉带着笑像猫一样眯着眼的样子，心里忽而就感觉有些痒痒的，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在刮擦着自己的心口。 “呵呵，有趣。”赵明远斜倚着边上的桌角，眼前这两人眼底里暗生出的情愫对他再熟悉不过的。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紧捏着拳头脸色铁青的赵明川“啧啧”了两声后站了起来。 “五弟啊五弟。”赵明远笑着拍了拍赵明川的肩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看来公主殿下这心早就有了归属。流水有意奈何落花无情，想不到我赵家堂堂五少爷竟会败给一个地位低贱的奴隶。” 赵明川一下子怒目圆睁，他咬着牙同样低声道：“彼此彼此，二哥的如意算盘不也一样落空？” 赵明远满不在乎，仍旧戏谑道：“我与你不同，这样的美人啊。无法得到心那又如何，得到个人对为兄来说也未尝不可。” 赵明川闻言原先怒容满面，却忽然平静了下来，“所以我说，若比起二哥，我倒宁愿还希望是他。因为二哥你根本就不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赵明川和赵明远相继离开。萧婉大松一口气，隔了没多久紫娟就引了萧湛一块儿过来了。 “三哥哥。”萧婉抬头，就见萧湛站在自己面前，长身玉立，带着笑意的眸子直盯着自己看。 墨瞳站起身，同时将右手迅速收拢，把剥了一半的蜜桔收进掌中。 “参见三皇子殿下。” 萧湛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免礼。他待人一向温和，更别说对这个侍卫是颇有好感，于是他上前拍了拍墨瞳的肩，“我记得你，上次是你救了婉婉，现在像你这样出众的英雄儿郎实在不多见，若是今后遇着些什么难事，也尽可来告知于我。” 墨瞳微震，片刻后才道：“多谢三皇子殿下。” 萧湛满意地笑着，曾经一直不曾细看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如今一看竟觉得他的容貌虽然俊美，但眼神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刚毅，连带着周身都散发着一丝肃杀的戾气。 他不由就产生了一丝好奇，“我记得你是叫墨瞳？这气派神韵倒是颇像一位我熟识的大人，倒是不知你曾经是做什么的？” 墨瞳一瞬间身体迅速紧绷起来，脑海中仿佛绷直了一根线，只要再轻轻一扯就会应声断裂。可就算心里正在翻江倒海，可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不知三皇子殿下说的是哪位大人，下属不过一个贫贱之人，怎会与朝中大人有相似之处。” 看墨瞳说得笃定，萧湛也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自己也是糊涂，霍将军一家满门遭罪，入了奴籍向各地流放，即便是复又回到了京师皇城想来也不会乐意于入了宫。更何况眼前此人还救过萧婉，若真是霍家后人，憎恨还来不及又怎么还会舍身相救。 “已故之人罢了。” 墨瞳不再言语，垂眸紧抿了唇。右手的掌心已然一片粘腻，一整颗蜜桔连皮带肉地被捏紧，甜腻的汁水慢慢渗透开，顺着指缝滴下了几滴。 萧湛没有留意，也觉察不出此时的异样，只是回过头径自与萧婉说话去了。 晚宴结束，散场时萧婉远远地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沈惠。 沈惠仍旧是瘦弱的样子，只是肚子越来越鼓倒显得她更加楚楚可怜。 萧婉见她迎面走来便也停下了脚步，“惠良人。” 沈惠温柔地笑着，微福了下身道：“四公主殿下，今日本想着来找您叙会儿话，可是瞧着没什么机会，这下可算碰着了。” 萧婉笑，“这算什么话，你我之间可还要找什么机会？” 沈惠意味深长地弯着嘴角，“公主殿下身边这许多人，臣妾可是近不了身。” 萧婉微愣了一下，不过立马反应过来沈惠话中所指的是什么意思，想不到她这一块儿小地方发生的事竟也被人这样关注到了。 萧婉打着哈哈立刻岔开了话题，“瞧着你这肚子又大了许多，算来也该四五个月了吧。” 沈惠了然，自是知晓萧婉与赵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于是也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是啊，难为公主殿下这般上心，等到来年入夏前这孩子也该出世了。” 萧婉看着沈惠一脸慈爱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去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她隆起的腹部。 “呀！”刚一触碰到腹部的表面，萧婉就轻呼了一声，瞪大了一双眉目略带惊喜道，“好像，好像会动呢！” 沈惠被萧婉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公主殿下都快要及笄，怎得还像个小孩儿似的？怕是要被人笑话呢！” 萧婉轻咳一声，立刻收敛了神情，回头扫视了一圈，正巧看到紫娟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她不禁又看向了站在一边一整晚都没怎么言语的墨瞳，只见他仍旧是面无表情，也不知为什么，萧婉总觉得今天的墨瞳似乎特别的阴沉。 “哎，韩将军，您还好吧？” 忽而前方回廊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众人听到那句话里的名字，同时抬起头往回廊那里看去。 宫灯照耀下，一个青年男人正拖着一个沉重的身体往这边走来。 萧婉定睛一看，那青年男人不就是今日刚见过的静和姑姑的侄子陆清明吗？ “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清明抬头，面部已经因为承受了太多重量而变得扭曲起来，“原来是四公主殿下，请恕臣下现在无法给您行礼。” 沈惠也是满脸疑惑的样子，她忍不住去细看了一下整个身体几乎都倒在陆清明身上的男人。头上乌发中有几缕银丝，视线再往下就看到了发丝下脸颊上的一长道狰狞刀疤。 果然是韩朝歌。 “韩将军这是怎么了？”萧婉摆摆手示意不需要多礼，她向前凑近了几步，一股浓烈的酒味立时扑鼻而来。 萧婉被呛了个正着，皱起眉抬手掩了掩口鼻。 陆清明见状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抱歉啊，四公主殿下。这韩将军晚宴上许是过于欣喜，因此多饮了几杯。” “怎得不叫几个小太监把韩将军送回去？”萧婉放下手，疑惑道。 “这一时也找不到什么人，原本出来时韩将军还好好地与臣说着话，这会儿宫人们也都回各宫去了，将军酒劲上来，立刻就不省人事。臣这样拖着将军实在是没有力气折返回太极殿叫人。” 陆清明说得可怜兮兮，萧婉看向趴伏在陆清明背上的韩朝歌，那魁梧的身材整个压下来的确让人吃不消。就这么一比较，陆清明忽然就显得娇小柔弱起来。 萧婉忽而就忍不住笑了，只觉得现在自己眼前这个画面十分有趣。 “哎呦，公主殿下您还要笑！臣还想着在此地遇着您真是幸运呢！”陆清明有些气急败坏，他肩膀用力往上一耸，把脑袋正在渐渐滑落的韩朝歌复又挪回到自己背上。就这么一耸一放之间，他额头青筋暴起，脸都憋红了。 “好了，不笑你了，那你倒是说说，需要我帮什么忙？我可是搬不动韩将军。” 陆清明笑着眼神看向萧婉身后，慢慢开口道：“自是不需要公主殿下您来，只要把您身后的侍卫借给臣下即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好了老头子，这里没人，不用装了。”陆清明四下看看，小声说着话，顺便抬手拍了拍肩上人的脑袋。 趴伏在肩膀处的韩朝歌闻声立刻睁开眼站直了身体，那双眼睛眼风凌厉有神，哪像喝醉酒的样子。 “许久未见，韩叔还是老样子。”墨瞳抚平衣袖褶皱，淡然开口。 “呵，还不是想同你说会儿话。”陆清明活动着被压的酸痛的肩膀低声抱怨，“从前在军营为了躲起来不喝酒也是用这招，我这肩都快被压散架了。” 韩朝歌瞪了陆清明一眼，随后转向墨瞳，他颤抖着蠕动着嘴唇动容道：“好侄儿，还真是你！起初清明跟我提起时，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咱们南陵霍家的好儿郎！” “南陵吗？”墨瞳嘲讽一笑，“我的父亲可是被南陵君王亲手推上了断头台，霍家早就被我们的母国抛弃了。” “子期”韩朝歌眼眸中的惊喜光亮瞬间暗淡了下去，他叹口气说道，“长风的事我也很惋惜，如今整个朝堂混乱，边防松懈，只怕要不了多久整个南陵就要大乱。” 提到正事，陆清明也迅速收敛了笑意。 “此话何解？”墨瞳皱起眉询问。 韩朝歌警惕地四下观望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开口道：“我驻扎在京师的探子来报，现下皇城之中莫名涌入了几批外来客商，可说是客商据观察却是一小队训练有素的军人，只怕十有八九就是北祁细作无疑了。” 墨瞳眉头深锁，他近来都随着萧婉居于内宫。外界的事几乎与他隔绝，虽说前几个月在麓山驿站时从萧湛的信件中偶有得知皇城内的这些情况，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皇城这样的一国腹地，怎得莫名流入这样一堆人马盘踞，都没有传入皇上耳中？禁卫军岂非形同虚设？” “子期兄与我等疑惑相同，就是为此，我与韩叔此次才借由皇上大寿进京会面。”陆清明说道，“到没想到此行意外见到了你，真算是一件大喜事。” 陆清明说着拍拍墨瞳的肩，继续道：“如今这皇城之中掌握要权的还属赵氏一族，我与韩叔此来也是奔着调查此事。怕是着身为禁军统领的赵明川知情未报，又或是甚者—赵氏根本就不还不知此事。” 韩朝歌点头，“子期，清明同我说起你如今是待在四公主殿下身边，正好此事你可于宫内协助调查一番。” 墨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韩叔吩咐，自当领命。只不过” 他说着顿了顿，韩朝歌怕他心里对效命于南陵还有疙瘩，于是开口道：“韩叔知道你在顾忌何事，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时，你要暂时摒弃旧怨，为人臣子，南陵男儿，自该将家国安危放于万事之前。” 墨瞳摇摇头，“韩叔误会，子期又怎会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子期只是想说，有关禁卫军统领赵明川。” “哦？”韩朝歌疑惑一声，等待下文。 “我与此人算是打过几次照面，据我所知赵明川的个性以及行事作风与其他赵氏一族的人有着莫大的区别。其人个性刚正，行事正派，且与三皇子殿下看似感情甚笃，依侄儿愚见，赵明川该不是这样玩忽职守之人，更毋需提什么欺上瞒下。” 看墨瞳所说笃定，韩朝歌和陆清明均眉头深锁。 “三皇子殿下乃是三位皇子之中品性最为纯良之人，依你所言，那这赵明川的确是个难得的。” “哼！也或许只是表面上佯装，赵氏一族最是阴险狡诈，何事他们做不出？当初构陷霍家时就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陆清明有些不赞同地反驳了一句。 墨瞳道：“自然此也不过我的一家之言，至于究竟如何，韩叔与清明兄还是再调查一下比较妥当。” 提起霍家，墨瞳的内心就有如刀割针刺，他说完闭了下双眼，希望把自己眼底里快要倾泻而出的痛苦逼退回去。 陆清明自知失言，立刻闭了嘴，“子期兄别见怪，我并非” 墨瞳睁开眼，眼神又恢复成原来的冷漠，“无事，你无需放在心上。” “好了，我与清明也不能在此地多待。多待一刻便会给你多带一份麻烦，虽说你早年被送去学艺，后有久居边境军营，在京师识得你的人少，但若是被晓得了身份，只怕以皇上那样多疑的性格比会为你招致杀身之祸。”韩朝歌叮嘱道，“你在宫里小心行事，四公主殿下是个好的，叔叔对此也不太担心。我与清明会在皇城多盘桓几日。你无法出得皇宫，过几日我会再进宫一趟。” 墨瞳点头，对于还能够再见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和与自家关系甚密的世叔，他心头也实在高兴，于是也轻笑道：“韩叔放心。” 韩朝歌又细细上下细细看了看墨瞳，这才转身离开。 陆清明与墨瞳互相告别之后也正打算走，忽而墨瞳便被叫住了。 “子期，这是什么？是你的吗？” “嗯？”墨瞳回头，却见陆清明手里正拿着什么正仔细端详。黑暗中看不大真切，依稀可见是块小小的黑布。 那块黑布被层层叠叠地仔细叠起，陆清明拿在手里只觉得里面像是包裹着什么有些沉甸甸的坠手。 陆清明正要伸手打开，墨瞳忽然脸色一变，出手迅速，劈手把那块叠起的黑布夺了过来。 什么时候掉的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他一直是贴身放在怀中，只怕是刚才搀扶韩朝歌到此处时滑落的。 也不知里头是否有损伤，墨瞳急切地一层层打开来，黑暗中白玉质地的发簪被月光照射着散发着柔和的光，一看就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只不过，发簪前头本该有的雕刻出的饰物断裂不见，只剩下下头一段孤零零的簪棍。 还好没有损伤，墨瞳长舒一口气，复又用黑布包裹好仔细收进里袋。 “这是女儿家的发簪吧。” 墨瞳侧目，只见陆清明还站在原地没有走，他正看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这般紧张，难不成是妙彤妹妹送你的定情之物？” 墨瞳抿嘴，“你怎还不走？” 陆清明无奈摇头，“好好好，我走，不妨碍子期你睹物思人，不过也不知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是否会以为你已不在人世而改嫁他人了。”他说着叹口气，只当不要再戳人伤心事，转身走了。 墨瞳隔着外衣轻抚着放在里衣小袋中心口处的白玉簪，神情淡漠。 良久他才转身离去。 黑暗中，适才三人待过的一处假山背光处，一个黑影迅速闪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墨瞳回到凤仪宫的时候，宫内回廊下点着一盏宫灯。 入了冬，夜里比往常要冷许多。从太极殿回来，他心绪不定，经过御花园时在鱼池边呆站了许久。这会儿回来了，他抬眼看着廊下散发着橘黄色灯光的宫灯，忽而觉得自己漂泊无依，烦躁不安的心定了下来。 墨瞳哈出一口气，夜色下白雾看不真切。温暖的橘色灯光让他感觉到冬夜也不见得寒冷。 大概已经到亥时了，平日里这个时候萧婉该已经睡了。墨瞳想着，往寝殿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里没有灯光透过窗户纸投射出来。 周围是一片寂静，他迈动自己的脚步，厚底的靴子踩在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咯吱”作响，在静谧的黑夜中，他就这样踏着月色不自觉地走到廊下走近了寝殿外的一扇窗子。 “殿下”他轻轻抚上红木的窗框，“若你知晓了我是谁，你还会这样留着灯照亮我回来的路吗？” 静和公主因为萧桓的寿辰，从边陲陇川郡不远千里而来。毕竟也是亲生兄妹，萧桓便留了静和公主在宫里小住几日。陆清明与静和公主同来，但因着是外男，无法在宫中长时间留宿，因此便随着韩朝歌住到了他在皇城之中的定北将军府。 那日，萧婉待在凤仪宫只觉得闷，于是就带了紫娟和墨瞳去往沈惠处聊天解闷。正巧半路上就遇着了进宫前来问安的陆清明。 “陆大人安好。”萧婉远远看到那个一派悠闲正信步走来的男子就停下了脚步问了声安。 陆清明看着心情甚好，见着萧婉更是笑弯了眉眼，“我说今天怎么早起时看到有鸟雀停在枝头上冲着我直叫唤，原来是出门遇贵人。臣下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初冬细碎的阳光洒进她的眼底，晕染出点点光华。陆清明看着忍不住喟叹，“有美人兮，见之难忘。公主殿下可谓是难得的美人了。” 陆清明的感叹听不出一丝轻挑之意，萧婉也不是个扭捏的人。见有人这样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自己便也大方地回以一个笑道：“陆大人此言本公主就当成个礼收下了，倒是要多谢大人谬赞。” “公主言重。”陆清明有些惊讶于萧婉这般落落大方，言语之间更多了些欣赏。 “今日天气甚好，陆大人这是要去往哪里赏景？”萧婉问。 陆清明笑答：“刚去承乾宫给皇上请了安，顺道也去看看静和婶婶。” 萧婉了然，她想起了静和公主这几日住在宫里的事，于是说道：“那便不打扰陆大人了，若是有机会倒是想坐下与大人好好聊一聊。” “臣下与公主殿下也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若是得了空定来叨扰。”陆清明拱手行礼，他低头的瞬间眸光不经意间看向萧婉的身后，递过去一个难以察觉的眼神后便笑着告退了。 看着陆清明远去，紫娟忍不住靠近萧婉道：“公主殿下，这陆大人瞧着好生正派，作风秉性也属上乘。” 萧婉斜眼看去，调侃道：“倒不见你对他人有这样好的评价，莫不是小妮子春心萌动？” 紫娟闻言脸一红，嘟囔道：“公主您又取笑奴婢了！” “哎，你说咱们良人是不是失宠了啊？” “怎么会？可别瞎说，良人肚里可怀了龙种，皇上可宝贝得不得了。” “既然怀有皇嗣，那怎得都不见皇上有踏进咱们这宫里几回？良人每日里都是一人待在寝殿里，就连那些个娘娘也不见得有来一个。咱们这宫里头感觉就跟个冷宫没两样。” “你这么一说也对，咱们良人看着性子凉薄，不过也是个宫女出生，一朝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可骨子里还是个奴才命。” 萧婉一脚刚踏进宫门，就听得前方两个宫女端着托盘，嘴里正碎碎念地说着话。 听着她们嘴里说出的话，萧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紫娟见状也不等萧婉发话便上前几步厉声呵斥道：“大胆奴婢！私下里胆敢编排主子的不是！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两个宫女闻言抬头，一见到台阶上站着的萧婉立刻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里的托盘应声落地，碗盘“噼里啪啦”滚落出来。 “参见四公主殿下，奴婢们不知四公主殿下驾临，罪该万死。” 两个宫女趴伏在地上双肩颤抖着，显然是怕得不行。 “你们两个的确是罪该万死！”萧婉慢悠悠地开口，朱唇微启那一字一句从嘴里蹦出，像一把利剑直戳人的心脉。 此刻的萧婉威严的样子落在墨瞳眼里，他心里忽而就生出一丝与身边女子的距离感来，那样高贵的公主殿下，他即便再奋力地想要伸手去触碰，又如何能够触碰得到。还不如还不如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守着，比什么都好。 “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良人还在屋里修养着，你们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做甚？”屋里的沈惠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响声，于是遣了怜儿出来看看。 一见是萧婉，怜儿面上就欣喜地笑开了。正打算上前行礼便看到台阶下跪着的两个宫女。 她快步小跑着上前来见礼，“奴婢怜儿参见公主殿下，不知这两个丫头是做了什么得罪了您？不消公主您动手，奴婢这就惩治了她们。” 萧婉抬眼，神情不怒自威，“你这掌事宫女可不称职，宫里头的奴才们奴婢们不只是要会做事，这心啊，也该要向着自己的主子，而不是说些闲言碎语在背后议论着说闲话。” 怜儿是个通透的，被萧婉一点，她便明白了个大概。更何况在这宫里这样被说闲话也不是少数。 “你们俩，立刻去训诫室各领掌嘴刑二十下，罚你们今日不许吃饭！” 两个宫女哆嗦着，没有讨饶反是谢了恩自去训诫室领刑罚。毕竟怜儿罚得算是轻的，若是不等怜儿来罚而是让萧婉亲自定罪，那就不是掌嘴二十下这样简单，怕是要脱层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墨瞳，你在外头等一下。”萧婉抬脚走进寝殿，不忘回头叮嘱几句。 墨瞳正要点头应允，萧婉想了想还是改口道：“后妃的寝宫你一个男子待着也着实不妥当，在外头等着你又会闷，不然你先回去，这里有紫娟陪着我就好。” 说话间，有风吹来，萧婉鬓边的发丝被风吹乱，有几缕更是俏皮地粘到了唇边。 墨瞳看着，心念一动，就这么微抬起手想帮着去顺一顺微乱的发丝。 “咳—”紫娟在旁边适时地轻咳了一声，倒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墨瞳收敛心神，“那我回去帮殿下准备些吃食，总还要回来午膳吧。” 萧婉笑开了，明媚的笑颜闪烁，不禁就让墨瞳想起了书上所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我想吃桂花糖藕，墨瞳帮我去司膳房要一些来吧。”萧婉眨眨眼，俏皮灵动的眸子被纤长的睫毛遮挡着，却直直望入了墨瞳的眼底。 “好，我等你回来。” 微风拂过，长廊下的男人微笑着，唇角微启，把他的期盼随着风送入耳中。 萧婉耳根子发烫，面颊微红，笑着的墨瞳一直以来都是不多见，她不由心跳加快，在失态之前迅速转身踏进了寝殿。 墨瞳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身离开。 回程经过汉白玉砌成的石桥，一个颀长身影从树荫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还以为会在此等待许久，四公主殿下倒是这样快放你出来了。” 墨瞳目光凌厉，侧目看向站在石桥边上的男人，抿唇不语。 陆清明自觉无趣地咂咂嘴唇，不由道：“这趟见着你倒比之以往全然不同了，个性上也深沉许多，这会儿连句玩笑话也说不起了？” 墨瞳与之隔了一丈远的距离互相望着，这处地方僻静无人，他低沉的声音就像是沉闷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在人的心里。 “人在经历了这许多变故之后不变才是怪异吧。” 墨瞳说得平淡，陆清明的笑脸就僵在了脸上，自己也是糊涂了，现下眼前这人怎么还会同从前一般可以让人随意打趣呢？ 他不由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今日进宫顺道也来寻你，事情进展如何？可有眉目？” 墨瞳翻身从石桥一跃而下，桥下是流淌着的一道细流。他足尖轻点几个纵跳，身形快到让人分辨不出，一晃眼就消失不见。 陆清明唇角微勾，不由地自语，“好功夫，不过也未免太小瞧了我。” 他说着纵身一跃，朝着刚才墨瞳消失的方向追去。 皇宫内的一处偏远之地，杂草丛生，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停在残垣断壁上。 陆清明踏上铺满了枯叶的青石板禁不住心里感叹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竟还会有这种地方。 “我的少将军大人，这是什么鬼地方？” 墨瞳不理会，径自走向一棵看起来年份颇久的树。 陆清明抬头，只见那树树冠枝叶凋敝，枝条盘根错节，看着样子极是扭曲。 四下巡视了一圈，墨瞳在一块儿新翻的土边站定，随后蹲下身子徒手拨开了覆盖在上头的泥。 陆清明心生好奇，凑过来瞅了瞅，没一会儿就看到从土里刨出几份明黄色的册子。 “这是”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把埋在土中的一本册子拿了起来。 “昨天夜里，我去了一趟承乾宫。”墨瞳顿了顿继续道，“在那儿堆积成山要送去司礼监销毁的奏折里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陆清明伸手拂去奏折表面粘着的污泥，里头赫然几个笔锋苍劲有力的大字：禁卫军统领赵明川谏。 “你手上的这份奏折是一月前的，里头内容是发觉近日来京师各地开始出现不明身份的商贩，奏请皇上需在城门设立关卡，对每日进出京师重地之人进行排查。”墨瞳站起身，漆黑的长袍衬得他面如寒铁，“由此看来，赵明川并非知情不报，而是有人刻意将此份奏折与一月前从上奏奏折之中抽出，混在了需要被销毁的这些陈年奏折之中。” 陆清明面色凝重，他翻阅着奏折的内容，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半晌，他合上打开的奏折道：“何以见得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而非是皇上自己不理朝事？” 墨瞳摇头道：“皇上生性暴戾多疑，对自己的江山亦是无比看重，他多年来求仙访道以求长生，我想在他心里任何事任何人都比不上他坐拥权利和山河万里来得重要。” “更何况你看看这份奏折，上面并没有任何皇上的批注。而我翻阅过承乾宫中其他堆放着的奏折，都是有朱红批注，由此可见，这份奏折怕是没有送到皇上眼前。” 陆清明闻言又迅速打开了手里明黄色的册子，果不其然，里面除了白底黑字陆明川所奏之事外，的确看不到任何朱红笔墨的批注。 “那么依你之言，皇上身边怕是已经被安插上了北祁的细作！” 墨瞳毫不迟疑点了点头，“我想此人在皇上身边除去为北祁制造进城探查的这个契机之外，怕是要与宫外现下已驻扎城内的北祁人互通联系，传递出南陵现如今的各种情况。” 陆清明暮地睁大眼睛，“那我南陵岂非危矣！这偌大皇宫，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北祁细作，若是逐一排查无疑大海捞针？” 墨瞳冷声道：“能够这样全然不叫人觉察地将几份奏折偷偷拿走的也就没几人。想来要不就是长年御前伺候的几个太监宫女，要不就是皇上身边的各宫较为得宠的嫔妃。” 听墨瞳说着，陆清明就忽而想到了一件事来，“你说后宫的嫔妃吗？我记得有个自称是公孙仪女儿的。当年你我去到陈州，那时他还是陈州府尹，虽说公孙大人年岁与我等相去甚远，但颇有一见如故之感，遂结成好友。我记得当时我们还在公孙大人府上叨扰了数日。” 墨瞳点头，“的确，想来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 “我这记忆里公孙大人膝下并无千金，而是—”陆清明看向墨瞳，“是一位公子，名唤公孙云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看过的奏折就地掩埋，陆清明看着墨瞳忙碌的身影，再看看四周萧条的景象不由道：“适才一直没有问，这里究竟是何地？” 墨瞳手上的活不停，随口接道：“这里是冷宫，从承乾宫出来的东西太显眼，收在身上并不安全，何况现在宫内藏有北祁眼线，难保不会出什么纰漏。” “这儿原来就是冷宫啊！”陆清明下意识挫了挫自己的胳膊，刚才倒还没什么感觉，现下只觉得一股股寒气直往身体里钻，“这么个鬼地方，民间还有传闻这冷宫里头爷爷鬼哭狼号的，你大晚上来此也不觉得害怕？” 墨瞳把土拍实，站起身，“未见一年有余，你倒还是老样子。此地僻静，这拿出来的奏折是不能再放回去了，今日陈旧的一批次就要拿去焚毁。在此地明火又太显眼，只好先这样处理着，同你说的事还要快点传话给韩叔才好。” 陆清明点头，“今日我就遣人去往陈州一探，看看这茹昭仪究竟是什么来头！” 墨瞳抬头看了看日头，推测了一下现在大概的时辰，“事毕，我就先回去。” 陆清明眼疾手快拽住了墨瞳的胳膊，“哎哎哎，这般着急啊！多年朋友也不叙叙旧？” 墨瞳微用力挣脱开，“你若不想引人起疑最好早些离开，虽说此地人烟稀少，可禁军的巡视队伍每隔上一个时辰也会来排查一次。” 陆清明笑道：“少将军不愧是军营中最拔尖的潜伏探查先锋。” 墨瞳抿嘴，算着时辰也快到午时了，也不知她有没有从惠良人那儿回来。 桂花糖藕啊，还得快点去一趟司膳房才好。 “公主殿下真的不留下用了午膳再走吗？”沈惠把萧婉送出殿外，正巧宫女们手里拿着托盘要来摆饭，她忍不住再次询问，“这时候也到了，臣妾这儿还有公主殿下素来爱吃的八宝饭，豆沙都是今天小厨房里新捣好的，留下用过再走吧。” 萧婉笑着摇摇头，看着宫女们手里端着的各类吃食，五花八门的。其实她腹中已然空空，闻着香味更是饥肠辘辘，可是她要回去，凤仪宫里还有人在等着她。 “不了，我还是回去，外面冷你又穿得单薄就不要总站在风口了。现在你肚子里头还有一个，更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其实父皇不来自有不来的好处，对你来说不必被推到风口浪尖。在这后宫之中或许真的平淡喜乐才是福。若是有需要自遣人来寻我便是。” 沈惠闻言眼眶微红，动容道：“臣妾最是知道这宫里的人情冷暖，得公主这样真心相待于愿足矣。” 萧婉脸上笑意满满，她有些开始明白母妃所说的那种与人为善的感觉。就是那么一点温暖，在整个冰冷的皇宫里显得多么难能可贵。 “你也不需这样谢我，我宫里头栽了满园的秋海棠，现下天寒也不见抽芽。我想着等来年开了春，你能再送我一些花种就好。等我不在皇宫里而移居朝阳宫的时候，你也能帮着我照看一些。” 沈惠自是点头应允。 凤仪宫内，小花和小草守在桌旁，一盏茶的工夫里看着墨瞳把桌上的一盘桂花糯米糖藕不停地摆弄着，一会儿挪动一次，前后算着已经挪了不下十次位置了。 就在墨瞳又伸出手的时候，小花终于忍不住出言小声说道：“大人，这盘子有何不妥？又或者是这道菜有何不妥吗？” 墨瞳闻言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随后有些僵硬地把手指收拢。他有些不自然地垂眸，习惯性地冷着脸抿嘴不语。 小草抬起胳膊肘杵了一下小花的腰眼，示意她还是别说话的好。面前这个侍卫大人平日里也就是个冷面罗刹，也就只有在公主殿下在的时候面容才会柔和一点，眼下公主殿下不在，还是莫要随意出声搭话。 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墨瞳敏锐的耳力立刻捕捉到了轻微的声响，他原先还冷着的脸化了冰抬眼向殿外看去。 萧婉踏上台阶踏进殿内，午时的阳光洒进来，她背着光的面容让墨瞳看不真切，但他却觉得他在等待着这个身影，像是等待了许久。 “啊！我最喜欢的糖藕！”萧婉寻着醉人的桂花甜腻香气来到桌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一整盘桂花糯米藕，她欢喜地叫出声，随意摆摆手让行礼的几人免了礼伸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香甜的味道带着桂花清甜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萧婉满足地鼓着腮帮子笑嘻嘻的。 “公主，用膳前该先净手啊！”紫娟阻拦不住，眼见着一筷子糖藕进了萧婉的嘴里，只好叹口气无奈地把边上的净手盆子端了过来。 萧婉也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双手听话地放到盆子里洗了洗拿手巾擦干。 墨瞳看着，心底里很欢喜，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他见萧婉净了手在桌边坐下动起筷子便行礼告退。 毕竟他不是贴身伺候的宫人，公主殿下用善时他无需在场。 正要退下，萧婉却出言唤住了他，“你先等等别急着走。” 墨瞳闻言停住脚步，“殿下有何吩咐？” 萧婉在桌上移出一个干净的布菜小碟子，复又重新拿了一双未用过的筷子，拣了几块糖藕细心地在碟子上码好。 “喏。” 墨瞳抬眼，眼前白皙纤长的手正端着盛了几块糖藕的小碟子。 “今日辛苦你做了这些事，我很欢喜。”萧婉脸颊微烫，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时也想不出可以赏你些什么，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墨瞳有些呆楞，片刻之后迟疑着接过了那一小碟糖藕，他垂着头微牵了嘴角，其实他素来是不爱甜食，不喜那样粘腻的感觉，可他看着手里炖煮得软糯香甜的藕片，忽然觉得放进嘴里也该是他喜欢的味道。 紫娟在一旁眉头越蹙越深，这样微妙的关系实在是太危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静和公主在宫里一住就住了半个多月，她未说要离去谁也不敢下逐客令。甚至就连萧桓，也不能明面上开口让她回去陇川。 萧婉成日里待在凤仪宫里，偶尔读书作画，偶尔与紫娟，小花和小草一块儿闲聊一会儿。沈惠的肚子愈发大了，再加之她原本身体就孱弱，走动不便。天也越来越冷，萧婉整日里手炉都没办法离身，对出门这件事也并不怎么热衷了。 这日天气正好，萧婉正坐在殿外回廊处看着书，整个凤仪宫里都十分安静，耳边只听到细微的风声。紫娟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拨弄着炭火，司礼监供给的银丝炭品质绝佳，连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也不曾冒出一些。 墨瞳立在身侧，眼睛跟着萧婉翻动着书页的纤细手指，细碎的光线洒下来，让他忽而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嘿哟哟，瞧瞧瞧瞧！咱们萧家何事出了这么个爱读书的女状元？” 回廊处的三人被这声笑语打断各自思绪，不约而同抬起头。 萧婉原本正看得入迷，这会儿被打断，心情甚是不悦。她抬起头正巧就对上静和公主明媚的笑颜。 走在后边的小花颇感抱歉地看了看萧婉迅速把头低下。 看样子，小花都来不及通报，静和公主就自己进来了。萧婉在心底里嗤笑，这倒是特别像她这个姑姑的一贯作风。 许是见萧婉脸色不好，静和公主笑着问：“姑姑来这儿看你没有事先知会，婉婉不会见怪吧？” 毕竟是长辈，萧婉不欲纠缠遂说道：“怎么会？姑姑来看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她说着回头吩咐紫娟，“去，给静和公主沏壶上好的茶来。” 紫娟抬头看看还站在台阶下一身盛装的静和公主，不敢怠慢就应声去了。 “婉婉，你这园子怎得这般空旷？这凤仪宫曾经可是花木繁盛啊！”静和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园中假山怪石林立却是不见任何草木，不由开口询问。 这一问戳到了萧婉的痛处，虽说此事已经过去有近小半年，可她心里仍是无比介怀，此时被重新提起，旧伤疤又被掀开。 “姑姑来此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她不悦地皱起眉，说话语气也变得僵硬起来。 静和不知内情，但也算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这会儿看萧婉似是不大高兴，她立刻堆了笑提着繁复的裙摆上到台阶上在萧婉身边挨着坐下了。 “我来也就是跟你说说话，算起来也多年未见，我远嫁陇川郡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同你见面。” 萧婉有点不适应静和突如其来的亲热，在她记忆里，静和公主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撤，拉开一些距离后才开口，“倒不知姑姑这些年在陇川可好？” “陇川再好也比不得皇城啊。”静和公主说着叹了口气，不过片刻又话锋一转，“不过陇川人杰地灵，风光秀丽，也算是块宝地，咱们女儿家终归要嫁人，比起嫁去别的地方倒不如嫁到陇川还好些，婉婉你说是也不是？” 萧婉看着静和公主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一时间她也不敢接这个话头，于是只闭口不言。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不过一会儿紫娟从回廊尽头过来，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是一个紫砂的小茶壶。 “四公主，静和公主，这是今年上贡的新茶。”紫娟说着把茶壶连带着茶杯一同放到石桌上。 萧婉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壶茶来得实在是及时，她笑着抬手往杯中斟了满杯，“姑姑来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不过招待喝杯茶水，可千万不要嫌弃。” 静和公主笑着接过杯子，眼神闪烁着意味不明。 “听说前一阵子，皇兄麓山围猎归途，你掉下悬崖险些遇了险？”静和公主把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忽然开口问道。 萧婉放着茶壶的手一滞，“是啊，不过现下平安无事，害了姑姑担心。” “我也是几天前来京时才听闻的，当时听到可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没事，你现在身子可是大好了？” 萧婉笑笑，“自是好了，劳姑姑挂心，只不过自那以后身上就留了些病根。你瞧我，这才刚入冬不久炭炉子都使上了。” 静和公主闻言往萧婉怀里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个手捧的火炉。她进来时其实就感觉到萧婉穿得要多些，这天气里有这样好的日头竟然也是狐裘上身，她当时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没想到居然是围猎遇险那次留下的。 萧婉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斟了杯茶水。 “殿下，茶性凉。” 低沉暗哑的男声响起，静和公主抬头就见着了适才一直站在萧婉身后的男人。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半月前太极殿门口的那个小侍卫，不过当时是晚上，光线较暗，她也看不大真切这面容究竟如何，今日这样一瞧，便有些挪不开眼睛。面前这个男人容貌极是英俊，墨色长袍衬得长身玉立，剑眉入鬓，一双眼更是灿若星辰，瞳孔漆黑幽深，简直像要把人吸进他的眼孔深处去。 只不过这样出色的男人，竟然只是个侍卫，还真是可惜了。 “啊，倒是忘了。”萧婉回头，不好意思地冲墨瞳笑笑，暗自吐了下舌头。 墨瞳有些无奈，闭了下眼摇摇头把萧婉还抓在手心里的壶把接了过来。粗糙的指腹触碰上细嫩的手背，两人均感到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身体里窜流而过。 萧婉慌忙松开手，脸上一红。墨瞳表面上波澜不惊，抬手把茶壶放回石桌上退回了原位。 “婉婉，这是你的侍卫？这后宫宫殿里头怎么可以有侍卫？” 萧婉回头，面容恢复平静，“姑姑说墨瞳吗？他不一样，他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命是他给的，父皇破例让他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静和公主眨眨眼，了然点头，“原来那个围猎时救过你的人就是他啊。” 心里不由对墨瞳的好奇和兴趣又增加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相互闲话了一会儿，茶水添了一次又一次，眼看着再无话可说，静和公主仍然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萧婉微笑着，全程只是随意搭上两句，或是点点头，对静和公主的来意，她多少有些了解。不过既然一个顾左右而言他，总也不好意思说破，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更何况就凭她现在这样，有心想要想帮也用不上半分力气。朝堂上的事从来就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够插手。 “公主殿下，午膳时辰了，是否要摆饭？”小花穿过回廊上前来行礼。 萧婉垂眸，不注意原来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她抬眼朝静和公主看去，只见她轻咬下唇，双手交互着看似非常不安。 “姑姑可要留下用膳？” “这”静和公主犹豫了一下，她今天来这凤仪宫也是有目的而来，陆焉一死，她的儿子也还小，现下陆家出去一个世袭侯爵再无一官半职，况且整个陆家男丁稀缺，如今除去陆清明便再无其他正值青壮的男人。本想借由这个机会上京师至少也为陆清明求得一官半职，可哪成想皇兄对她所提出的请求只敷衍了事，剩下三个皇子也同样求助无门。再这样下去，她在陇川可谓是全无靠山，等过不了几年，她年幼的孩儿只怕是连郡首的虚名都要保不住。 看静和公主几番踌躇不语，萧婉也不再愿意兜圈子，她原本也就不是个心思弯弯绕绕的人，“姑姑今日来此，恐怕也不是单纯来找我叙旧的吧。如果有事那就请不妨直说。” 终于被点破，静和公主微愣了一下，片刻后仿佛下定决心，抬手就拢住了萧婉搭在膝上的手背。 萧婉只觉一瞬间手背微凉，不由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奈何静和公主花了大力气，任由她暗自用力多次都无法挣脱。 “姑姑这是做什么？”她皱眉不悦。 静和公主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看周遭之后，本意是有意让下人们都下去，但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道：“其实姑姑这次来把清明也带来就是想让你们见一见。” 萧婉吃惊不小，抿嘴不语。这话算什么意思？本来还以为静和姑姑只是打得让陆清明官复原职这档算盘，没成想原来要算计到自己头上。 在场的紫娟也有些震惊，她不敢确定静和公主言下之意是否是要给公主定亲做媒。她下意识扭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墨瞳，细碎的阳光打下来让他的一半侧脸隐在阴影里。而另一边直挺的鼻梁往下，紫娟只看到他崩得紧紧的下颚，露出衣领外的脖子绷直有青筋暴起。 有风透过回廊吹散了萧婉的鬓发，她沉默了片刻歪了下头决定装个傻，“姑姑此话何意？” 静和公主嘴角微僵，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信萧婉全然不明白。此次陆清明肯点头跟着她一道回京已算是一个绝好机会，来的路上就做了两手准备，这趟过来若是顺利可直接要到个一官半职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作为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妹，她多少对萧桓有些了解，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是很难改变的，再者陆清明辞官的缘由是犯了萧桓的心头大忌。那么如果不顺利，也不妨迂回一些，稍稍使一些小手段，若是能跟皇家结成姻亲，那也算有个靠山，彰显萧桓对他们的重视宠爱，还能让陆家更有面子，从今在陇川也没人敢说她静和半句不是。 见静和公主半晌不语，萧婉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姑姑这话婉婉不是很懂，陆大人与我之间见与不见又有何关系？” 静和公主回过神，手里依然空空，她尴尬地笑了笑，不死心道：“姑姑也是为你考虑不是？晓得你知道姑姑所说是什么意思，我也就不绕那个弯子。清明人品样貌具佳，陇川那地方虽说偏远一些，但总归也有姑姑在，能与你有个照应，虽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但是早些定下也好，不然到时嫁去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又没得人照顾。姑姑是过来人最晓得这些，配了清明保证委屈不了你。” 静和公主一番话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惊讶。小花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紫娟，正巧也见紫娟一副愁苦的神情。她又扭头看了看墨瞳，却立刻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没见过有这么可怕的表情，她能明显感觉到那双眼中瞳孔里散发出来的暴戾。虽然墨瞳只是和平日里一样站在那里沉默着，垂着眸子只盯着地板，和她忽而就觉得他比之平日已经全然无法靠近，好似一靠近他就会被他的戾气所撕碎一样。 空气一下子凝结，连风声也听不到了。脚边的炭盆往外淡淡地吐着微弱的火苗，石桌上摆放着的紫砂茶壶，白色的热气一缕一缕从壶嘴里往外冒着，廊下几人或坐或站，各怀心事。 “紫娟，静和姑姑累了，你送她出去吧。”良久，萧婉起身吩咐道。 紫娟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诧异地抬头，忘记了应答。 “别愣着，一会儿怠慢了姑姑。我乏了，小花吩咐下去今日午膳不必再摆。” 紫娟闻言这才慌忙福身道了声“是。” 眼看着萧婉要转身进殿，静和公主忙回过神道：“好侄女这是赶你姑姑走？” 萧婉回身，目光上下扫视了一圈，华丽的衣袍，精致的妆容，原来心里打得是这个算盘。她冷笑一声道：“姑姑当真为了我着想吗？若是父皇今日不只我一位公主，姑姑怕是也不会这样费尽心思来这里找我了。” 静和公主一时语塞，暮地瞪大了眼睛。 萧婉嗤笑一声，“姑姑也无需这样看我，你在想些什么，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我都明白。” 她说着上前几步，俯下身在静和公主耳边轻声道：“姑姑同父皇一样，都是自私到可怕的人。不过很可惜，我同你们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也姓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小花，你说公主没事吧，这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了。”小草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腮帮子。 小花担心地往内殿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从静和公主回去之后，公主殿下就这样了，连午膳也没有用。紫娟姐姐送进去的吃食一口没动又原样送了出来。” “公主为了什么心情这样不好？我担心她身子出不消。” 小花叹口气，回想起静和公主临走之前所说的话忽然对萧婉充满了悲悯。 “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闲话？” 身后传来紫娟微怒的声音。小花和小草不约而同地抖了下身子立刻站了起来。 “紫娟姐姐赎罪，我们姐妹也是担心公主殿下。” 见小花答话，紫娟不悦的神情有所缓和，但仍是皱褶眉头，“公主无事，你们两个去小厨房准备些清淡些的饭食来。”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下，还是不敢耽搁，匆匆地走了。 紫娟叹息摇头，推了门走进屋内。 已经临近酉时，窗外的天开始变得灰暗。屋里没有掌灯。 借着透过纸窗的光亮，紫娟看到了坐在桌边的萧婉。 “公主。”她轻轻地开口，萧婉实在太安静，安静到像一尊一动不动的泥塑，让她没由来觉得心慌。 桌边的人闻声动了动，却没有转过头。半晌紫娟才听到，“天黑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紫娟回道：“公主殿下，现在酉时将近，都过了晚膳时辰了。” “是吗？”萧婉低喃，“都这么晚了，可我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饿。” 紫娟有些动容地走上前几步，她觉得现在的萧婉太孤寂可怜。 “公主殿下，奴婢为您掌灯吧。” 屋里实在太黑，更加平添了不少的冷清。 萧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否定。 紫娟不顾了这么多，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轻轻吹了几下，把四周的灯罩取下点上了蜡烛。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橘红色暖暖的光亮充斥了整个内殿，萧婉眼皮动了动，终于回过头。 “公主殿下！”紫娟在萧婉转头的那一刻，清晰地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几行干透了的泪痕，还有那双还红着的眼睛。 “紫娟，你说姑姑的话是真的吗？”萧婉开口。 紫娟有些心痛，她不由飞快地接话，“不会的，静和公主也只是说说罢了，您是皇上唯一的女儿，皇上不会舍得让您不快乐。” “是吗？”萧婉自嘲地笑了笑，“他做过的让我不快乐的事还少吗？” 紫娟一时语塞，瞳孔缩了缩接不上话。 “你看，这下连你也没办法帮他说上半句话了。”萧婉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或许姑姑说得对，我该早些为自己打算，与其成为父皇政治的牺牲品，作为巩固他权势地位的筹码奖赏，倒不如答应了姑姑，至少陆大人我还不讨厌。” 萧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让紫娟吃惊不小。她禁不住瞪大了双眼，可嘴唇却颤抖着仍旧一言不发。 静和公主临走前说的话原来对公主殿下有了这样大的影响。紫娟不由想起几个时辰前，她正要依照吩咐将静和公主送出去，而在她挪动脚步的当口，就听到静和公主急切地唤住了萧婉。 “我的好侄女，你当真以为你会有更好的选择吗？” 此话一出，她惊讶地抬头去看，萧婉回过了身正满脸的怒意。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已经知道摆在我面前的有哪些选择？” “哈哈”静和公主忽然就笑得开怀，“你忘了吗？我和你是一样的，我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啊，同为公主，而公主通常的命运是什么你知道吗？你是我们南陵唯一的公主了，你觉得我的皇兄，也就是你的父皇会怎么样来运用你这个即将成年的公主殿下？”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紫娟不禁就移动着自己的视线看向萧婉，而站在门外的萧婉正单手扶着门框，紧抿着嘴唇，扶着门框的手指收拢，用力到指节发白。 “公主，您不要这样想，或许皇上为您考虑周全，不会全然如同静和公主所言。” 还是忍不住，紫娟走上前，说些话来宽慰。 烛火明灭，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次司礼监送来的油灯或者蜡烛不算上乘，灯罩里的火苗是不是跳蹿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公主，您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让小花小草下去厨房准备点吃的，一会儿端来了您多少吃一些吧。” 萧婉侧目，摇头道：“我今日实在没胃口，难为你费心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今夜也无需人值夜，你们都休息去吧。” 紫娟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触碰到萧婉悲伤哀求的眼神，瞬间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最后她还是叹息着摇摇头，福身退下了。 萧婉听着木门“吱呀”摇动的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 “你觉得你的父皇会如何运用你这个即将成年的公主呢？” “听说最近西蜀不是那么太平啊” “当年明知长乐侯陆焉是个病痨子，可我不是照样嫁给了他”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嫁到陇川” “萧婉你是会去西蜀？又或者其他偏远一些地方？这些为了让自己的地位牢不可破而实施地抉择，真是让姑姑好生期待” “啊！”萧婉捧着脑袋后退几步单手撑住了桌沿。 这就是她所谓的命运！萧婉愤恨地单手用力，连指甲嵌进了木桌边沿都没发现。 紫娟阖上门回头，与墨瞳撞了个正着。 “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回你的小院去？”紫娟拍拍自己的胸口，平复着自己刚才被吓到的心。 墨瞳神情阴沉，“殿下如何？” 紫娟几不可闻叹口气，没太注意墨瞳的样子，“公主不太好，都不愿意用膳，无论如何劝都没有用。” “是这样吗”墨瞳不由抬眼去看边上那扇紧闭的窗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天变得擦黑，灯罩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萧婉依靠着床框看着书，烛火照着书页上的字迹明灭。她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 “紫娟，灯芯太长了。” 说完长久没动静，屋内仍旧安静。萧婉放下书往边上看了看。 怎么忘了呢，紫娟早就被她打发下去休息了。 真是糊涂了，萧婉闭上眼。就只这么几句话，竟然让她心绪不安了这么久。 起身走到床边，把灯罩取了下来。 果然里面还剩的一小截蜡烛，灯芯长得卷曲了起来。 萧婉拿起边上的剪子，正打算把灯芯剪短，烛光又跳动了一下，有几滴蜡烛油溅了出来，恰巧滴到了她的手上。 “嘶——”萧婉倒吸一口冷气。 手里的剪子应声落地，“啪嗒”一声跌落在脚边。 那一声不算重，可是寂静的夜里，地砖被碰撞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刺耳。 萧婉握着手腕蹲了下来，突然就觉得沮丧。 “殿下，怎么了？” 萧婉正暗自神伤，窗边就传来询问的声音。 是墨瞳，这个低沉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她立刻起身小跑到窗子边，伸手把窗子打开了。 夜很静，静到萧婉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月色下，墨瞳就这样站在窗子的那头，与她隔窗相望着。漆黑的发丝仿佛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关切。 “你——” “殿下——” 沉默良久，两人同时开口，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都止住了声。 “你先说。”萧婉的心情变得有些欢快起来，她眨眨眼，示意墨瞳开口。 “嗯”墨瞳微点了下头，犹豫着开口，“适才听到殿下屋里有些声响，怕殿下遇到什么难处。” 萧婉回头看看地上静静躺着的剪子，“没什么，就是想自己做点事，可没想到这样没用。” 她说着苦笑了一下，“你看，没有紫娟服侍着，我真是什么都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 墨瞳顺着萧婉的视线，看到了桌上被取下的灯罩以及掉落在地上的剪子。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怎么去反驳萧婉的自我贬低。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是有什么事？”萧婉转了话锋，问道。 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可墨瞳却明显愣了一下。 从晌午起他就待在这附近，知道她不进食也不出门。他没有办法像紫娟一样进入现下只隔了一个窗子的内殿，这好就这样在外面等待着，守候着。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等待着什么，或是在期许着什么。他只知道隔着这几丈距离，他能够安心，能够借着透过纸窗的暖色烛光让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温暖起来。 良久，墨瞳也没有理清自己的头绪答出一句话来。 有风穿过回廊吹进窗扉，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墨瞳的发向来只束起一半，束起的部分也只用一根长发带系着搭在脑后。他的发色很黑，发量很多，搭在肩后就像一匹黑缎子。 萧婉除去喜欢他的眸子外，也喜欢他一头乌墨一般的发，不像女子一般柔软，看着有些硬朗和倔强。 此时风把几缕发丝吹到了胸前。萧婉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 墨瞳的胸膛很宽厚，发丝很细，萧婉的手指尖触到了隔着的衣料，入手冰凉。 “殿下！”墨瞳下意识后退，面色慌张，他心跳如鼓，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萧婉伸到半空中的手一滞，被这一声打断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看萧婉一脸被吓到的茫然神色，墨瞳心底涌上愧疚，很想上前去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隐忍了，“殿下恕罪。” 萧婉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不过夜色下看不真切。 “何罪可恕？倒是我自己对你有些无礼了。” 墨瞳无言，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片刻，还是萧婉先开了口。 “夜深了，你该早些回去休息。现在已是冬日，别把自己冻出病来。” 墨瞳犹豫点头，萧婉似乎看出他想要问些什么，于是也不等他开口便继续道：“我也渴睡，想要安歇了。” 她说着正要关上窗子，却被墨瞳一个闪身欺身上前按住了要被关上的窗子。 萧婉瞪大了眼睛，她没看清墨瞳是怎么上来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窗框要合拢的部分已经被一双大手挡住了。 萧婉没有说话，墨瞳的手离开窗框，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萧婉这才回过神，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墨瞳抓着手腕的力道让萧婉觉得很轻，可就是怎样也挣脱不开。腕上像是被缠绕上一条大小适中的手链。戴着并不难受，可却又取不下来。她用力使劲了几次，可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殿下莫动。”墨瞳的声音不容置疑，看着萧婉的眼神意外地认真，瞬间让萧婉安静了下来。 萧婉被这样的眼神震慑住，一时间忘了反抗，直到手背上传来一丝凉意。 她低头，墨瞳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正往她的手背上上着药。 那里是刚才被蜡烛油溅伤的地方，萧婉愣愣地看着墨瞳垂着眸子轻轻往她手背吹气的样子，心里有一块地方渐渐塌陷柔软起来。 “殿下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墨瞳把瓷瓶收进自己的怀里，松开了萧婉的手。 粗糙带茧的手掌指腹轻轻划过萧婉的腕骨，皮肤上传来一些微痒。等到墨瞳的手全然撤离，萧婉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那双宽大手掌里传来的温度。 点点头，萧婉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希望那种温暖可以停留地久一点再久一点。好久没有被除去紫娟以外的人这样关心过，眼前这个男人，甚至细心到连紫娟都注意不到的事，他却注意到了。 “殿下，早些休息吧。蜡烛烧完了，就吹熄了，夜里看书伤身。” “嗯。”萧婉轻轻答应一声，抬手慢慢合上了窗子，看着墨瞳的脸一点点变小变窄，直至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静和公主在住了近一月之后，终于告辞要启程返回陇川郡。 临走之前她还是到凤仪宫来了一趟，只是萧婉有心躲避，并不想再见到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静和公主眼见求见无法，也知道萧婉是躲着自己，只好无奈离开。 萧婉坐在窗边目送静和公主离去，忽然觉得冬日里满园的空荡寂寥更显萧条了。 萧桓为了自己皇妹的离去，特意还是办了一个送别宴。 萧婉本意也并不想到场，可转念一想还是去了，也是为了不惹恼萧桓。 晚宴上，虽说不如萧桓寿辰时那样气派热闹，但到场的人还是不少。 赵氏一族的国丈爷赵宏博，定国大将军赵明远，还有禁卫军统领赵明川尽数到场。 萧婉到的时候晚宴还未开始，舞姬们的水袖飞扬，缝隙间正巧看到了赵明远看过来时戏谑的眼神。 “臣等参见四公主殿下。” 一声问安里参杂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萧婉循声望去，却意外看到了定北将军韩朝歌。 韩朝歌见她看过来，报以了一个浅浅的笑，只是脸上嘴角胡子拉碴，嘴角牵动之下萧婉只看到他的黑胡子抖动了几下，倒全然看不出笑意。 “各位大人多礼。”萧婉收回目光，回以一个半蹲礼便上前去向萧桓问安。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万岁。” 萧桓看着心情还算不错，一身玄色常服看着精神了许多。 “皇儿免礼，今日是为你姑姑践行，去给你姑姑见了礼吧。” 印象里萧桓已经极少这样充满慈爱地同自己说过话，萧婉愣了一下，到了声“是”便起身走到了一边已经落座的静和公主面前。 是自己的践行晚宴，静和公主显然经过了精心地打扮，发髻盘得一丝不苟，连衣裳也是刺绣做工繁复的团花锦雀的图案。 烛光照映下，金丝线绣的锦雀栩栩如生，像要振翅高飞。 “婉婉见过姑姑。”萧婉盈盈下拜，礼数周全。 静和公主笑着，目光在萧婉身上上下流连，“侄女儿真是长大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现下长开了倒是颇有你母妃当年南陵双绝的风范。” 南陵双绝？萧婉皱眉，这是什么？她一头雾水地只好勉强笑了一下，“姑姑谬赞。” 主座上萧桓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悦地看了过来。 静和公主感受到了萧桓的凌厉眼神，识相地闭了嘴。 “皇儿入座吧。”萧桓开口。 萧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得了萧桓的话，便行礼入座。 边上坐着的是萧湛，萧婉走过去时暗自对他做了个鬼脸，倒引得萧湛忍俊不禁。 “四皇妹还是一样小女孩儿脾性。”萧翊也看到了，笑着凑到萧政身边轻声说道。 萧政眸光随着萧婉动了动，嘴角牵起沉默不语。 主位边上的公孙茹垂眸，脸上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太极殿丝竹之乐不绝于耳，萧桓眼看着人也差不多齐了，正准备吩咐王顺开宴便听得有人出了声。 “怎得不见静和公主的侄儿？这样重要的日子，怎可缺席不到场。” 萧婉正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刚净好的手，闻言抬眸循声望去。随后她嘲讽一笑，还当出言的是谁，原来是国丈大人。 赵宏博自视甚高，前有赵皇贵妃，现在又有兰贵妃，无论宫里宫外都有些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狂傲。 “呵，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萧婉看向上座的赵宏博以及坐在萧桓左手边的赵芯兰，心里不住冷笑。 萧湛也皱起眉，他四下环顾一圈，果真没见到陆清明。赵氏出了名的手段卑劣，自是为铲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陇川长乐侯陆氏与曾经的霍家走得极近，与赵氏也算不对盘，这下被抓着把柄，赵宏博定是不会放过。即便扳不倒也要让萧桓对他们心生不满才好。 底下一群人开始窃窃私语，即便是有丝竹之乐掩盖萧婉仍旧能听到一些。 朝堂之上现下多是赵氏党羽，对话内容自也可想而知。 萧政转着眼前的酒杯，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只不过眼神却变得有些阴狠起来。 “这赵宏博也太嚣张，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来挑刺。简直也不把我们萧家放在眼里！”萧翊有些气愤，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不敢随意无礼发声，只好在底下轻声抱怨。 “二弟这么激动作何？”萧政闻言将酒杯一推，托起一侧腮帮子转头，姿态惬意自然，“咱们只要看戏就行，可万不要入了这出戏里。靠着女人上位的赵家，我看也嚣张不了多久。” 萧翊抬头看向赵宏博，只见他一脸挑衅得意。他虽也知晓赵家没有什么实质性能人，可心里仍旧是隐隐感到不安和担忧。 “国丈大人所言极是。”静和公主显得有些不慌不忙，她看着萧桓明显暗沉下来的脸色轻笑道，“清明那孩子做事着实欠了些分寸，早就叫他今日要早些入宫来，可这孩子非说要去找个什么稀罕玩意儿来献给皇上。这不要走了吗？也不知到时何日才能有机会上京师。这孩子也想表表心意，也还请皇兄和国丈大人勿要见怪。” 萧桓神色缓和，“静和，清明都有心了，朕甚感安慰。” 相反赵宏博，闻言只是干笑几声，笑意不达眼底，“哪里哪里，既然世子这样有心，倒是老臣错怪了，还请静和公主殿下勿怪才好。” “哼，国丈大人位高权重，怕是无人敢怪罪。”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韩朝歌，只见他神态自若，丝毫不畏惧此刻成为众矢之的。他抬头往殿外看去，黑夜里廊边的宫灯晕染出橘色的光来，他幽幽地续道，“果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看这外头啊，树叶子都快掉光了，可这风还是肆虐着，非要让叶子掉得一个不剩才甘心啊。” 赵宏博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可他似乎是有些惧怕韩朝歌，只好隐忍着不发作，下颚绷紧，额头青筋凸显。 萧婉让紫娟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水，她单手握着杯沿，热气升腾熏了她的眼。而她只是笑笑，把杯子递到了自己唇边。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公主，国丈大人位高权重，为何会咽下眼下这口气？”紫娟借由斟茶的时机轻轻在萧婉耳边说着。 萧婉端着茶杯的手一滞，并没有直接回答。 “这枣茶清甜，回头跟墨瞳说说，让他去司膳房多要些枣子来。看来今年进供的枣子品质甚是不错。” 紫娟放下手里的茶壶，应了声退回去站定。看样子公主殿下并不想提及这个问题，墨瞳现下也不在这里，枣子的事也只好等晚宴结束回去之后再说。 “长乐侯府世子陆清明陆大人到——” 随着小太监一声尖细嘹亮的通报，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往大开着的大门看去。 陆清明一身淡青色长衫腰间系着秀着暗纹的月白色腰带，他本就生得书生相，这样的衣着使得整个人看着颇为儒雅，一点都不像是曾经戍守过边境的将士。 “臣陆清明参见皇上。” “免礼。”萧桓脸上看不出喜怒，“今日之宴，是为了替朕皇妹以及爱卿践行而设，倒不成想这主角却迟了这许久才来。” 看样子萧桓心里仍是介意，因此说话时还是异常威严。 陆清明脸上挂着笑正要回话，一边赵芯兰已然沉不住气。 “可不是吗？让皇上这万金之躯在此地等了你许久，陆大人可真是个大忙人啊。”赵芯兰说话不阴不阳，显然是气不过适才自己父亲在韩朝歌那里碰的钉子，韩朝歌看着就很不好惹，这下子正好顺势都发泄到陆清明身上。 “哼，蠢货。”萧婉不由小声嗤笑。 这一次的嘀咕却被一旁的萧湛听到了。他这会儿也感觉憋闷得很，正巧想找个人来聊聊，于是顺势凑近了一些问道：“婉婉此话有何高见？” 萧婉被惊了一下，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去。 “三哥哥，你这是想要吓死我吗？” 萧湛赶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眼神示意此刻不要发出太大声响。 萧婉立刻噤声，片刻后才重新开口，“三哥哥觉得兰贵妃娘娘比先前的赵皇贵妃如何？” 萧湛闻言看向上座，正巧看见赵芯兰此刻眉目含怒，秋水剪眸里尽是嘲讽之色。 他不禁暗自摇头轻声道：“两位贵妃娘娘均是天姿国色，只不过现在这个美则美矣，比之赵皇贵妃还是欠缺了许多，在心思上更是万点不及。” 萧婉笑，“果然三哥哥与我看法一致。你瞧这沉不住气的样子，话里话外倒显得父皇气量尤其小，竟连一点人情都不通了。” 萧湛也笑了笑，“倒是不知，婉婉现下心思这般缜密了，看样子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小丫头了。” 萧婉这次没有接话，萧湛话里的欣慰之感很浓重，可她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心底里忽得就生出了一些惆怅。是啊，她什么时候从一个原本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女孩，变成了像现在这般，心思这样深沉了。 那边，陆清明嘴角含笑，不紧不慢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臣此次来京也是特地为皇上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只不过陇川找不到能够制作这样礼物的能人，因此只好趁着在京师住着的这段日子去寻访花重金请人打造。” “哦？”萧桓神色转变，一下子来了兴趣，“爱卿所言何物？听着甚是稀奇，那现在可找到了能够制作的能人异士？” 陆清明拱手，“皇上真乃洪福齐天，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这样的能工巧匠果真让臣在京师这样人杰地灵之处找到了。只不过此物打造所需正好有二十日之久，今日正好是最后一天，未到时辰也无法打造完毕，因此臣才姗姗来迟，不过为了进献给皇上这样珍品以表达出我陇川对皇上的一片忠诚，那么即便被皇上怪罪，臣也并无怨言。只是臣料想似皇上这般胸怀广阔，自不会为此事恼怒。” 此话一出，赵芯兰面上立刻挂不住了，她的一张俏脸红一阵白一阵，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暗讽她赵家心胸狭小。这下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在街上游行，无数目光或嘲笑或讥讽地看过来，就在等着看他笑话。 “是吗？所造何物，现下可有带来？”萧桓被说得来了兴趣，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陆清明呈上来一观，也没有注意边上赵芯兰的神色变化。 陆清明却并不着急将宝物显出，而是气定神闲地说道：“皇上稍待，臣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爱卿但说无妨。”想着也不过就是如静和公主一样来求个一官半职，那么给他个小官做做也并无不可。 静和公主在一边有些紧张地咬起了下嘴唇。她的双手放在桌下，紧抓着衣袖，手心都汗湿了。看来这小子虽然嘴上总说着现在对朝廷官职并不感兴趣，可到底还是做了这些准备。原来今日派人去宫外宣他进宫时，听他说需要准备这些个劳什子还只当他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还真的这样认真地准备了。 希望这一次，能够得偿所愿，至少能让她在陇川有个依靠，不至于全然孤立无援。现在外头的闲言碎语也多，她如今也只是个出了嫁死了夫婿的女子，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天高皇帝远的，陇川那帮子人也不见得买她的账。 陆清明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看到萧婉之时，笑容加深了一下。 他的笑容很温和，没由来让萧婉觉得内心平静了下来。 三哥哥的好友还真是跟三哥哥很像啊，萧婉忍不住侧目看了一下坐在自己身侧的萧湛，不由在心里喟叹。 “启禀皇上，此物须得在黑暗中方能彰显其风采。因此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能够命人将殿内的宫灯尽数熄灭。” 萧桓有些惊讶于陆清明的请求，遂问道：“爱卿所言请求便是这样？” 陆清明笑着笃定地点点头，“臣所求便是如此，还请皇上应允，臣才好将此物呈上给皇上一观。” 静和公主紧握着的拳徒然松开，果然还是扶不起，这样好的机会白白浪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揉皱的裙摆，紧咬的下唇血色全无。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吹熄了宫灯，太极殿里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陆清明的表情晦暗不明。萧婉忍不住靠近了萧湛问道：“三哥哥，也不知陆大人要进献何物，弄得这么神秘？若是一会儿父皇并不满意，那可就麻烦了。” 萧湛摇头答道：“我也不知，不过清明做事向来稳重，想来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萧婉不置可否，她对陆清明也并不怎么了解，此时也只好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只盼他弄出了这些噱头，最后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小太监小步上前，捧上来一个锦盒。萧婉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锦盒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是送礼时经常可见的。 赵芯兰抿嘴一笑，这样普通的东西也拿出手，只等着你一会儿如何丢脸出糗。 “皇上，臣预备了这份薄礼，还请观赏笑纳。”陆清明说着抬手打开了锦盒。 几道白光自锦盒内射出，但这光华并不刺眼，反倒温润柔和。太极殿内一下被光束晕染得亮堂起来。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清明手里小小的锦盒，萧婉此生自认阅宝无数，此刻也是看呆了眼。 陆清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朗声道：“臣舅父年少随船出海，偶寻得一颗光华极致的夜明珠，后几经辗转到了臣的手中。臣也不过是个庸碌之辈，此等宝物自该献于皇上，以皇上的尊贵，必不会让此物蒙尘。” 萧桓对此番说辞很是满意，哈哈大笑起来，“爱卿此言得之，这明珠虽是易寻，不过这样光芒四射的夜明珠确是难得。” 赵芯兰的眼被锦盒内明珠的光芒刺痛，她紧了紧拳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宝物自是难得，就是不知陆大人今日迟来与这明珠有何关联？” “呵呵。”萧政不由低声轻笑，与萧翊窃窃私语，“兰贵妃娘娘道行实在不够，不过倒是不知陆清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了。” 萧翊闻言不语，下意识地去看对面，正巧对面坐着的三哥都是赵氏一族。一眼扫过去，夜明珠光华映衬下，每个人的神情都映入眼帘。 赵宏博捋着自己的胡须倒是对赵芯兰适才抛出的问题显得十分满意，一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大殿中央的陆清明。赵明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睛三不五时瞟着已经退到一边的美貌舞姬，时不时伸手从面前的果盘里那几颗葡萄。 萧翊不禁暗自摇头，南陵皇权之下的大半兵权掌控者，竟是这副德行，看了真不免让人担忧唏嘘。 再看赵明川 “公主殿下，您瞧，赵统领大人这都不记得往咱们这儿看了几回了。”紫娟躬下身子，在萧婉身边低声耳语。 萧婉不予理会，赵明川的目光她不是感受不到，从她进到这个大殿来以后，那道炙热的目光似乎都没从身上移开过，想感受不到也很困难。 紫娟见萧婉不回答，讨了个没趣只能安静地重新在身后站好。 大殿上，陆清明笑得恭敬得体，他自然知道赵芯兰是有意刁难，重又提起他今日晚宴迟来之事，只不过他并不在乎，“贵妃娘娘这算问到点上了，若只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事实上也算不得有多稀奇。” 他说着，将珠子从锦盒中整个拿出托在了手心里。 “啊！这珠子里是什么？”在场也不知是哪个宫娥嫔妃惊呼出声。 众人不约而同往那颗夜明珠看过去。 之间通体散发着白光的珠子中栩栩如生藏着一条蓝白色的游龙。 “启禀皇上，臣来京寻访手艺精湛的能工巧匠，花费这许多时日，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这颗游龙明珠用我陇川内里雕刻手艺，让雕刻之物藏于珠内而不破坏珠子表面。望皇上不嫌弃我陇川地偏民寡，献上此等粗鄙之物请皇上笑纳。” 萧桓满意地直点头，一边示意王顺把夜明珠放回锦盒中呈上来一观。 王顺躬着身子，会意之后快步走下台阶。陆清明笑着把锦盒递了过去。萧桓有些迫不及待地从王顺手里接过盒子打开后细细观赏起来。 “好！好！”萧桓笑得开怀，“游龙明珠果然不同凡响！” “爱妃快来看看。”萧桓招呼着边上的赵芯兰和公孙茹。 公孙茹颇有兴致地凑近瞧了瞧，难言惊喜之色，也是不住夸赞，“此物真实稀奇，也唯有皇上您这样的真命天子才可与之匹配。” 赵芯兰确实兴致缺缺，只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 “呵，清明这个礼可真是贵重。”萧湛释然一笑，竟自拿了茶壶甄了杯茶水。 萧政一副好戏看完的样子，漫不经心低语道：“这晚宴还真是热闹有趣。 陆清明落座，晚宴正式开始。丝竹之乐响起，舞姬们复又扭动起她们的水蛇腰。 宫灯重新亮起，静和公主面色晦暗凝重，但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愤懑地看了一眼陆清明。 “韩将军安好。”陆清明在韩朝歌身边坐下，拱手作揖行礼，满满的官腔。 韩朝歌面上也不显露什么，脸颊上的一长道疤痕连动都没动，同样回礼道：“陆大人安好。” 两人相互平淡地寒暄了两句，看上去和一般的同僚也没什么差别。 公孙茹半眯着眼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心里有了些计较。 “静和，今日朕特意为你办了这个晚宴，回到陇川之后若是想家随时可以回来，皇兄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客套话自然是免不了，萧桓举着酒杯语带诚恳。静和公主也同样面露微笑地回敬了。 萧婉正低着头舀着碗里的翡翠羹，闻言只是嘲讽一笑，虚情假意，她已经听得太多。 另一边，陆清明借着斟酒的空档，低声地说道：“那件事，我已然告知少将军，韩叔还请放心。” 韩朝歌拿起酒杯以杯掩唇道：“明日你回去，顺道再打探一番，此事蹊跷，自要万分小心。” 陆清明往上座看去，美人如玉，不过还真要小心。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大人，您怎么站在这风口？” 小花小草经过回廊时正巧看见墨瞳站在廊外的台阶下。虽然黑暗中只是一个背影，但是这个背影颀长挺拔，带着一些刚硬，见过一次也绝难以错认。 “二位姑娘安好。”墨瞳回头，月光映衬他俊逸的眉眼，显得冷漠疏远。 “大人安好。”小草上前屈身，她总觉得墨瞳的气派样貌没办法让她直呼其名，更何况墨瞳救过公主殿下一命，虽然还只是个奴隶，但也担得起她们在凤仪宫尊称一声大人。 小花性子不如小草沉稳，平日里也是个心里眼里藏不住事的。墨瞳冷漠的神情总让她感觉难以亲近。因此从心底里也有些惧怕。此刻也只是跟着一同微屈了一下身体。 “大人，这夜里不如前些日子暖了，这里空旷毫无遮挡，起了风大人该着凉了。” 墨瞳漠然的神色松动了一下，继而微牵了一下唇角。 “无碍，男子不同女子。” “大晚上的，大人为何独自站在此处？”小花终于还是问出口，自从凤仪宫满园的花树被移除殆尽。这夜色下的回廊外头总是显得也别萧条，再加上失了陪衬的假山怪石，月光下倒映出狰狞的影子，让人觉得心里渗得慌。 “是啊，大人为何一个人在此？”小草也附和着询问了一声。 “额”墨瞳有些尴尬地迟疑了一下，好像在思索着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半晌，他复又神色如常。 “屋里闷得慌，因此出来透透气。” 他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两个时辰之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 “子期，派去陈洲的探子来报，公孙大人在数月前家中突遭大火，全家上下无一幸免，均葬身火海。” 公孙仪死了，这事情也太蹊跷。虽然陈洲府尹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是辞官归隐后发生这样的大事也不该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传到京师。再怎么样，新任陈洲府尹也该将此事快马上报。但现在此事被隐瞒得密不透风，甚至不仔细调查根本也查不到在陈洲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陆清明离开之后，墨瞳就一个人想了许久，茹昭仪出现的时间和公孙家被灭门的时间凑得太巧，没办法让人不怀疑。 而这样想着想着，他就踱步来到了这里，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他心里实在烦躁得很，心底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他想见到她，见到她就安心了，那么只要站在这里，她一推门就能见着。 他就这样木然地站在这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站多久。 “明日静和公主与陆大人要离去，臣妾粗鄙，在此也想敬静和公主与陆大人一杯。祝愿公主殿下与陆大人此去一路顺风。” 宴席上，公孙茹借着适才赵芯兰敬酒的势头也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只不过与赵芯兰不同，她起身走到了静和公主面前，妩媚动人的脸上今日倒是恭敬得很。 “臣妾先敬公主殿下一杯。” 公孙茹说着满饮了自己杯中的酒，捻着兰花指掩了下唇，酒气熏染下眸中升腾上一片雾气。一瞬间静和公主一个女人也看得有些痴了。 “臣妾不胜酒力，只得敬公主这一杯，还望公主莫怪。” 静和公主笑了笑，道了声“哪里。”也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仰头饮下。 “不愧是公主殿下，这气派真当与别不同。”公孙茹抿着嘴笑，福身往陆清明的方向走起。 “好一个倾城美人。”赵明远起先盯着舞姬们腰肢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然移了过来，嘴角含笑，眯起微醺的双眼低声感叹。 赵明川闻言轻哼一声，颇为不屑地扭过了头。 “二哥，皇上在此，你还是收敛些不要造次得好。” 赵明远转过脸来看着他，嘲讽一笑，“五弟何事这样关心为兄？行啊，那为兄不看她，改看你的心上人可好？” 赵明川被赵明远的话激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如果不是顾及这许多人和事，他真想现在一拳就招呼在赵明远的脸上。这样轻佻下流，让他作呕。 “哼！”赵明远眼见赵明川气得面色不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便转过头不再理会。 “陆大人，可否容臣妾敬你一杯？” 陆清明笑着站起身，往桌上酒杯里斟满了一杯。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公孙茹明丽的脸。 如果说赵芯兰的美是能够激起男人怜悯之心的柔弱之美。那么公孙茹无疑是那种逼得男人将她独占为己有的美，艳丽的，张扬的，还带着一点危险。 “娘娘言重。” 陆清明双眸清亮，眼眸中全然没有一丝惊艳爱慕，只是平和地笑着，恭恭敬敬。 公孙茹也笑了笑，纤纤玉手接过边上宫女呈上来的酒杯。 陆清明不由去看上座的萧桓，同为男人，完全看得出他此刻眼中的贪恋和痴迷。 “听闻昭仪娘娘乃是陈洲公孙大人之女，臣与公孙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也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为何从来未曾见过娘娘，甚至也未曾听公孙大人说起。” 公孙茹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有几滴杯中酒被震得撒了出来。 指甲染了鲜红的丹蔻，沾了酒之后显得愈发亮，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忽然莞尔一笑，“原来陆大人与家父是旧识。不过臣妾自幼体弱，被送往一处别院静养，近些日子才回到父亲身边，年幼时有个得道高人断言臣妾活不过十六，如若想要逃过此劫，必须在年满十六之前断绝世间一切情爱，因此自是无法被提及。臣妾前些日子才回到陈洲，大人未曾见过臣妾也属常事。” 陆清明了然地“哦”了一声，只不过眼睛盯着公孙茹，意味不明。 公孙茹神色坦然，“臣妾自进宫以来也未曾与家父有些许联系，既然陆大人与家父乃是旧识，那么臣妾倒有个不情之请。” 陆清明不知道眼前这个美貌女子究竟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眼下也只好点头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臣妾离家许久，心中挂念，只是陈洲山高路远，若是大人日后见着老父亲，只要告知他我在宫里一切安好。” 好个先发制人！陆清明看着公孙茹一脸诚恳，若是假装，那么此人可谓是相当棘手。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晚宴结束，静和公主与陆清明拜别萧桓。明日一早启程，今晚也不便宿于宫中，便前往城中驿馆休息。 “婶婶先行，侄儿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出了太极殿，陆清明对静和公主说道。 静和公主对适才宴席上陆清明献礼的愚蠢只感到无比气愤。此刻也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左右明日要走，你能有何要事？这一趟可算白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待在陇川推说身体不适不便前来的好。” 她说着瞪了陆清明一眼，“早和你说了，就算说不动皇上，也该去打打四公主的主意！没有朝廷的一官半职，光靠你叔叔留下的侯爵虚名，在陇川还有谁会买账？” 陆清明笑着，面对数落也是一句没有回嘴。 “婶婶息怒，是侄儿思虑不周。”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这大好机会不把握，白费我一番苦心！”静和公主一甩长袖，愤恨地走了。 等静和公主走远，就连她身后跟着的宫女都看不见身影了，陆清明的神色才变了变，他迅速收敛了笑，转头对一边提着灯为他照路的宫女说道：“风雨灯且给我，你自下去吧。” 宫里当值的最是会看脸色，适才在一边听着静和公主数落陆清明，小宫女料想这陆大人怕是此刻心情烦闷，于是也乖觉地只福了福身就把手里的风雨灯交到了陆清明手里。 “陆大人，奴婢告退。” 陆清明点点头，目送小宫女一步离开。 手里的风雨灯晃荡了一下，他迅速将里头的烛火吹灭。 周围一下子暗下来，晶亮的眸子四下看了看，一闪身绕道假山后。 “这次没有让静和公主得偿所愿，我想你这一路上可有的要被念叨了。” 一个人影隐在山石树丛之后，陆清明自黑暗中看过去。 “韩叔也会挖苦人。” 韩朝歌慢慢从树丛后走出来，脸颊上的刀疤在月光下变得看起来更让人生出畏惧感。 “适才你在宴席上一番试探可有感觉到什么？” “呵，那女人好生厉害，任何出路都被她找好了。若不是我心里早有定论怕是也要被蒙骗过去。” “嗯。如果她就是子期所说的那个细作，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 陆清明面色凝重，“可现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即便揭穿皇上也断然不会相信，还会就此打草惊蛇。我明日即启程返回，京中现下情况这样凶险，真叫人担忧。” 韩朝歌同样也是一脸深沉，片刻后他才说道：“你且先安心回去，莫忘了你回去还须得再往陈洲一探。眼下宫里还有子期在，我想该暂时不会出什么事。” 陆清明迟疑点头，不安的心倒是有些放了下来。 “四公主殿下留步。” 萧婉正往凤仪宫走着，就被人出生喊住了。 “公主”紫娟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有些担心地轻呼。 萧婉不动声色，停下了脚步，“不知赵将军有何事指教？” “呵呵”赵明远身子晃荡着逼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萧婉皱起眉后退一步。 “公主殿下别躲着我啊，我可不吃人。”赵明远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又逼近了一步。 眼看着胸膛就要贴上来，萧婉下意识抬手抵住，心底里异常慌乱，但面上仍旧是保持着威严。 “将军醉了，还请自重。” 提灯的宫女自赵明远来便没敢抬眼，虽说此时这样的行为不妥，可她得罪不起赵明远，也只好低着头静立在一侧。 “嗯，公主殿下说得没错，我是醉了。”赵明远说着凑近了几乎将鼻翼贴到了萧婉的发丝，他轻轻嗅了嗅，轻笑道，“是公主殿下让末将醉了，这是什么香？” 萧婉忍住翻滚的怒气，想要后退离开赵明远的禁锢。现在这样近的距离，嗅到的是面前男人身上混合着的脂粉味，她感觉透不过气。 “哎，公主别走啊。”赵明远发觉萧婉要退走，说着竟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你！”萧婉气结，抬手想要给赵明远一个巴掌。 “哈，爪子这样尖利，都学会挠人了？”赵明远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了萧婉刚抬起的手腕攥进了怀里。 这一下，萧婉整个人都被禁锢住动弹不得了。 紫娟早已在一边被惊吓到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将军大人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公主。” 赵明远充耳不闻，身体一寸寸贴近，萧婉身上的一缕清香扑鼻，让他舍不得挪开半步。 “你放手！”当着丫鬟仆人的面被调戏，萧婉只觉得血气翻涌，拼命挣扎起来，可越挣扎，腰间的手就用力箍得越紧。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萧婉不适，她几次想挣脱未果，终于怒道：“赵将军这样大胆，就不怕我喊了人来吗？” 赵明远的眸子在萧婉脸上流连，眼前这张脸还有些稚气未脱，可已然是倾国倾城之貌。他的三妹大姐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茹昭仪更是妩媚动人。可到头来怎么看也没有这张脸有吸引力。 “公主殿下大可喊了人来，末将求之不得。正好可以求了皇上将你许配给我。” 赵明远贴近萧婉的鬓边，对着她低声耳语。对于流连花丛的人来说，他赵明远早已是个中高手，知道怎么样可以让女人慢慢不再抵抗自己。 萧婉耳根发红，气急了开始拿脚猛踹。 紫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怎么就在路上遇到这么个煞星？ “殿下。” 修罗一般的低沉之声响起。萧婉猛地循声望去，夜色下，着了墨色长袍的颀长身影站在不远处，正凝视着她。 “嗯？”赵明远的怀抱有一刻松懈，正巧让萧婉一个用力挣脱开了。 “墨瞳！”萧婉朝着男人的方向跑过去，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头所有的羞恼，愤怒一齐暴发，变成了浓浓的委屈。 紫娟一瞬松了口气，还好墨瞳他来了。 “墨瞳，我们回去吧。”萧婉跑到身边，轻轻抬手拽了拽墨瞳的衣袖。 墨瞳沉默不语，眼睛直盯着几步开外的赵明远，周身都散发出无法掩盖的阴沉的杀气。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赵明远带着醉意的眼神看过来，猛然被凌厉的眼风激得酒醒了几分。 不过一个小小侍卫，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怕什么。他暗自唾弃了自己一番，不屑道：“又来个碍事的。” 墨瞳半眯起双眼，双唇抿出了一道僵硬的弧线。 黑暗中他就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豹子，蛰伏着，不知何时会猛然出手。 “赵将军，对公主殿下不敬，轻则鞭刑五十，重则宫刑斩首。” 天气冷的已经让人呵出的气冒出白烟，死一般寂静，许久没有人说一句话。 “哈哈”赵明远忽然笑了起来。 “有胆气，本将军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不过下次，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 赵明远说着，踉跄着转过身走了。 “呼——”紫娟踮起脚往前看看，见赵明远走远才呼出一口气。 转身小跑到萧婉身边关切道：“公主您没事吧？刚才赵将军那样，真要吓死奴婢了！” 萧婉双手紧抓着墨瞳的衣袖，也有些后怕。刚才那种情况虽说自己强撑着没有露出一丝惧怕，可心里其实直打鼓。 她摇摇头，下意识往墨瞳身边靠靠。 紫娟上下仔细看看，确认萧婉真的没有损伤之后才抬头对墨瞳说道：“幸亏你来了，否则今天这事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墨瞳垂眸，脸色仍旧不好看，黑暗中更是阴沉得吓人，他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原本他只在凤仪宫等待，眼看着接近亥时可萧婉还是没有回来，心里突然觉得不安，才出来看看，倒没想到让他撞上刚才那一幕。 骨节因为用力变得血色全无，他闭了一下眼睛，控制住刚才想要一掌打死赵明远的冲动。 “回去吧。”萧婉开口，可看得却是墨瞳。 一路回到凤仪宫，提灯的宫女在宫门前告退离去，看着凤仪宫里熟悉的陈设和点在两边的宫灯，萧婉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踏进宫门，墨瞳头也没回地继续穿过回廊径直往前走。萧婉快步跟在后面，厚重的裙摆让她行动受阻，发髻上的步摇流苏晃荡得厉害，一下一下砸在她的鬓边。 就这样小跑着跟了一段路，萧婉终于发现了墨瞳的不对劲，从刚才回来的路上就不对劲，脸色黑得像锅底不说，连脚步都比平常快上许多。 “你先下去。”萧婉转头吩咐紫娟，接着径自追了上去。 紫娟停下脚步，往前方看了看，心里止不住地担忧。 又跟着转过一小段假山，萧婉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跑到前面一直自顾自走着的男人面前。 “你站住！跟头牛一样横冲直撞做什么？” 萧婉气鼓鼓地看着墨瞳，眼睛瞪得大大的。 墨瞳垂眸不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也无处隐藏。 萧婉走近几步，抬头去看墨瞳的脸，英俊的眉眼，直挺的鼻梁，可眉紧皱着，薄唇抿着，脸色看着很不好。 “你在生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带着试探。 “什么？”墨瞳呆楞了一下，有些惊讶于萧婉说出的话。 “殿下何出此言？” “撒谎！”萧婉又凑近了一些，这下墨瞳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 “你看着我，你就是在生气！” “殿下”墨瞳有些无奈，把头扭了回来。 下一刻，一股馨香就扑入了怀里。 墨瞳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不痛，但却让他的心开始狂跳。 “不要生气好不好？”萧婉把脸贴在墨瞳的胸膛上，蹭了蹭。 萧婉并没有伸手，只是这样依靠着，这样一个算不得拥抱的依靠，却让墨瞳感觉自己像被紧紧拴住，无法挣脱和动弹。 许久无人言语，墨瞳保持着僵硬的站立姿势，连一步都不敢挪动。 这是麓山回来之后的第一次不是在那样特殊环境之下的依偎。一直在心底里告诫着自己要克己守礼，可这一刻，墨瞳竟连伸手将人推开的意念都没有。 “别生气了，下次我保证，一定躲得远远的，连个照面也不跟他打。”萧婉心里没有许多的弯弯绕绕，其实她也有些吃惊于自己刚才做出的举动，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靠近了墨瞳的怀里。 萧婉信誓旦旦的保证让墨瞳僵硬的身体缓和下来，她一定以为自己是护主心切才产生的愤怒吧。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让他真正生出挫败感和恼怒的，是他自己此刻的无能。没有立场去站到她身边，更没有力量去保全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的事实让他没有办法保持惯有的冷静，因此才不受控制地厌恶自己。 他不是在气任何人，而是在气自己。 有风轻轻吹过，冬季里夜里的风总是凉得让人打颤。墨瞳终于低头沉声轻“嗯”了一下。 “嚯，稀客！” 驿馆内，陆清明本打算休息，却不料来了个人。 “别开玩笑，我哪算什么稀客。”萧湛解下披风，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三皇子殿下还真不客气。”陆清明语带嫌弃地在萧湛面前坐下。 “深夜造访，不是那么简单来找我喝茶叙旧的吧。说吧，有什么事？” 萧湛刚举起茶杯，倒没料到陆清明会这么直接，于是也不拐弯抹角。 “这么开门见山也好。你这次上京是否是觉察到了京里有什么异样？” “哈？三皇子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陆清明看萧湛把杯子放下，于是拿过来灌进了自己嘴里。 看陆清明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萧湛有些犹豫，半晌他才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你与韩将军自一年前霍家蒙难之后便鲜少在京师露面了，无论是什么重要庆典，你二人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这次这样难得一同出现，让我不免担心。这几日也寻不到机会问你，明日你要走，我这心没法觉得安稳，只好来问问你。” 陆清明眼神一瞬间起了变化，不过片刻便消散了，萧湛心思缜密，果然觉察出不同，不过还是不要将他们的猜测告诉萧湛为好。这事暂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第十一章 萧婉颤抖着操控着剪子，慢慢一下一下，顺着那一大片血迹把亵裤剪了开来。可是等到剪开她才发现，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布料与皮肉相连，根本没有办法取下来。 伤口处散发出来的阵阵血腥气刺激得萧婉几欲作呕，她忍着恶心求助道：“墨瞳，接下来该怎么办？黏住了我拿不下来。” 墨瞳闻言迟疑了一下，片刻后一字一顿说道：“殿下莫要惊慌，换盆干净的水，把布浸湿，放到伤口处，外面正烧着热水，一会儿换热水，伤口熏着热气，想拿下来就容易得多。” 萧婉也不管墨瞳是不是能看见，自顾自地点点头，照他所说的浸湿了自己的手绢放在隔了亵裤的伤口处。 “紫鹃，本公主正亲自救你，你给我挣点气，一定要撑过来。”萧婉抬手理了理紫鹃的长发，看到了她因痛苦紧皱的眉。” 片刻之后，墨瞳把已经烧好的热水放在了屏风边上，萧婉从里面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把水壶拎了进去。 果然，有了热气的熏烫，没一会儿工夫，已经干涸粘连的血迹重新变得鲜红起来，顺着手绢一点点渗透出来。萧婉把手绢拿开，稍稍使了点劲把粘在伤口上的亵裤揭了下来。 墨瞳听着屏风内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开口道：“请殿下仔细清洗一下紫鹃姑娘的伤口。” 萧婉应了一声，什么上下尊卑，身份悬殊，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她跑到水桶边，把原先水盆里的血水倒在空桶里，重新舀了干净的水，又吃力地拎起水壶，往盆里加了点热水。宽大的衣袖总是时不时沾到盆里，萧婉嫌它碍事，干脆把外袍脱了下来，挽起了袖子。 她一遍遍擦拭着伤口，来来回回地换着水，也不知道擦了几遍，终于外面的墨瞳开口了。 “殿下，如果伤口处的血污已清洗干净，就把药用上。” 萧婉拿开自己的手绢朝伤口处看了看，说实话这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她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已经照墨瞳所说的清理干净了。不过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翻开的皮肉也从暗红变为了粉红，她犹豫着从边上的矮桌上拿起瓷瓶，打开以后小心地帮紫鹃上着药。 白色的粉末撒到伤口上瞬间没了踪影，紫鹃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吓得萧婉赶紧停了手。 她欺身上前看了看紫鹃的神色，紧皱的眉头似是舒展了一些，萧婉吁了一口气，继续上完了药。 “墨瞳，药上完了，现在该怎么办？” 屏风外的墨瞳双手环着胸道：“殿下不要为紫鹃姑娘盖被褥，如此无益于伤口的愈合。” 床边的萧婉正手拎着被褥的一角打算给紫鹃盖上，闻言立刻把被角丢到了一边。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跌坐在椅子上。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寝宫。” 萧婉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摆摆手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瞳刚才出去打水的时候看过一眼刻漏，他思索了一下答道：“回殿下，大概快到寅时了。” 萧婉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道：“我就在这儿，不回寝殿了。”说完又喃喃道，“也不知紫鹃何时才能好转。” “尽人事，听天命。人事已尽，殿下只能听上天安排。”墨瞳倚靠在门边，看着屋外的漫天星辰出神。 过了许久，萧婉也没有答话。墨瞳回过头，却发现人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缓缓走过去，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忽而神情又松动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转身走到屏风边，把搭在上面的外袍取了下来，轻轻地盖在椅子上熟睡的人身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些干什么，二十年的生命里，今日居然在后宫内院里帮助一个失宠的皇女，救治她的奴婢。回想一下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不过一个时辰，紫鹃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萧婉是被她不停地呓语给惊醒的，醒来的时候身边正站着面无表情的墨瞳，昏黄的烛光把他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 萧婉嚯的一下站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应声落地，她来不及去捡，踏过自己的外袍往里面走。 不同于初见时的面色惨白，此刻的紫鹃烧得满脸通红，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萧婉上前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她被这灼热的温度吓得收回了手，接着想也不想唤道：“墨瞳！墨瞳！紫鹃身上好烫！” 墨瞳很想张嘴回答她受伤会发高热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曾经他也发过无数次高热，挺过去就好了，可是现如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深宫内苑的弱女子，体质也与男子不同，若是不用药强行硬撑，只怕是撑不到天亮了。他闻言皱了皱眉道：“殿下请稍等。”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婉来不及阻拦，等她从里屋跑出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墨瞳的半点踪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忽然觉得害怕，刚刚消失不见的无助感又涌了上来。墨瞳去做什么了？他还会回来吗？ 萧婉在外面呆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里屋，学着记忆里母妃照顾病重时的自己的样子，把手绢浸到冰冷的井水里，拧干后放到了紫鹃的额头上，希望借此来把滚烫的体温压下去。 没过一会儿，紫娟就开始了大幅度的抽搐。萧婉对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她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止不住低声哭泣着，如果不是自己愚蠢地要跟赵芯兰过不去，如果不是沉不住气和父皇顶嘴，事情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殿下。” 萧婉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忽然听到外面熟悉的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她揪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呜呜呜”萧婉快步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墨瞳身影的一霎那，放声痛哭。 老铁!还在找&一t;昌平公主&一t;免费小说 百度直接搜索:&一t;易看小说&一t;看免费小说,没毛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二章 第十二章 “殿下”墨瞳望着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萧婉，不自然地轻唤了一声。 萧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他边哭边道：“你你你” 墨瞳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下文，奈何面前的人哭得喘不上气，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人僵持了半天，里屋传来桌椅倒地碰撞的声音。萧婉艰难地止住哭声愣了愣，立刻回过神来抓着墨瞳的手臂就往里屋拖。 “你你来得好看看” 墨瞳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拖到里面了。 紫娟也许是烧得太难受，抽搐间挥手将搁在床榻边的木凳碰倒在地。 墨瞳进到屏风之内，一眼看到了紫娟还袒露在外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眉宇间露出一丝尴尬，立刻转过了身。 “快你你看”萧婉使了点劲儿，把人往床边带。 墨瞳被连拖带拽到了床榻边，仍旧蹙着眉头背对着萧婉。 “看看看”萧婉抽噎着，整张脸因为努力地说话变得都扭曲起来。 墨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殿下，男女有别。” “都都要死了还还有什么别！”萧婉显然不买账，执拗地走到墨瞳面前，双手紧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的身子掰过去。 她的手接触到墨瞳单薄衣料下的皮肤，硬邦邦的居然推都推不动。 “殿下。”墨瞳第一次和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他本能地有些羞恼，俊朗的眉眼下双颊有些泛红。 “殿殿什么下”萧婉连拽带抱，墨瞳也不敢用力，只好由着她把自己转了个个儿。 “你瞧该如何？”萧婉的语调平缓了很多，一下坐到了床榻边指着还在抽搐的紫娟问道。 墨瞳实在也拗不过萧婉，低头查看了一下，伸出手指在紫娟的颈后位置使上气力点了一下。不消片刻，刚才还在抽搐呓语的人已经安静了下来。 萧婉破涕为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墨瞳，“你使了什么法术？这么这么快就好了！” “禀殿下，只是点了昏睡穴。” “昏睡穴？”萧婉歪着头笨拙地替紫娟擦拭着满头的虚汗，问道，“你习武？” “会一点。”墨瞳答，他似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眼神开始飘忽起来。片刻之后他又道，“殿下，紫娟姑娘暂时无碍，我出去替她煎副药。” 萧婉闻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她这时才注意到墨瞳的一边手上拎着几副药材。 “如今这整个皇宫里，还有哪位司药房的大监肯为一个受了罚的宫女开药医治？” 墨瞳面色未变，“我翻墙进去的。” “什么？”萧婉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宫中守卫森严，若是被巡夜的侍卫抓住可是死罪！” “殿下不必惊慌。”墨瞳面容冷淡，“巡夜侍卫有特定的时间轮岗。” 萧婉面色稍缓，重新坐回床榻边。她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也没有细想就吩咐道：“无事便好，你也是为我办事，下次记得小心些。下去煎药吧。” 墨瞳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紫娟吃了药又发了一身的汗浑浑噩噩半睡半醒，萧婉按照墨瞳的指示，为自己的丫头换衣擦拭，动作笨拙的经常触碰到伤口，但所幸也没什么大碍。一直忙活到卯时才歪在床榻边睡着了。 卯时过后，本应该是整个凤仪宫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可如今整个宫殿里冷冷清清的。 接近辰时，有两个宫女路过了紫娟房门，看到墨瞳一脸严肃地环胸站在门边，看着情形，想来四公主殿下也在这屋里。两人看墨瞳面色不善，但还是踌躇着上前道：“早膳已经备好，敢问大人，公主殿下要在哪儿用？”两个宫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墨瞳比较好，昨夜两人也仔细想了想，想着如今公主虽然被幽禁凤仪宫，但这毕竟也是暂时的，更何况她俩被命令留下来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今后也少不得需要照拂。想到这里，对眼前这位公主殿下青睐有加的下属也尽可能地巴结巴结，再说眼前这个男子，也实在是英武耀眼得很。 墨瞳原本半眯着眼倚着门框假寐，闻言睁开眼朝里屋看了看，想必此时萧婉睡得正香，他也不觉得宫女对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淡淡吩咐道：“殿下正在休息，把早膳端过来吧。” “是。”两个宫女应了一声就往后厨房的方向走。 墨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到从昨天中午算起，萧婉就一直没有进食。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里屋叫醒萧婉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比较好。 墨瞳走到屏风停了下来，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隔着屏风他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 “殿下。”他压低嗓音，朝里面唤了一声，过去良久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墨瞳抿了抿嘴唇，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床榻边，萧婉坐在脚踏上单手垫着脑袋，紧闭着眼睡得正熟。另一只手垂下来搭在曲起的腿上，袖子高高卷起，露出整一截洁白纤细的手臂。 墨瞳面色一滞，别扭地别过了脸。他慢慢走到萧婉面前蹲下，开口唤道：“殿下。”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温柔。 “嗯”萧婉听到了声音也不醒，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脑袋又往床上挪了挪，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墨瞳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萧婉的脸上还挂满了昨日哭了近一夜的泪痕，两只眼睛肿着，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墨瞳朝她的额头看过去，磕破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算很严重，只是周边一圈淤青了，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大人！早膳奴婢们已经端来了！” 墨瞳被这一声叫喊惊醒，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收了回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三章 第十三章 萧婉被宫人的声音唤醒，迷糊间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被枕了不长时间的手臂又酸又麻，两条腿也像是不听使唤的不停发抖。 “哎呦！”萧婉踉跄着走了几步，便被一直没来得及扶起来的凳子绊倒，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 “公主！”外头的两个宫女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就看到满头乱发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萧婉。 墨瞳站在床榻边，岿然不动。倒是两个宫女眼疾手快，立马把摔倒在地的萧婉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萧婉刚从睡梦中苏醒，整个人还处于愣神状态。她动作缓慢地摆摆手，顺道打了个哈欠。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开口道：“公主，现在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了，奴婢们伺候您洗漱吧。” 萧婉恍惚地点点头，习惯性的任由两个宫女就地取材，前前后后折腾着。 墨瞳沉默不语，只悄悄地退出里屋，到屋外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萧婉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从里间走了出来。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如今这整个宫里剩下的人也屈指可数，从前天天在跟前晃悠的也是些见风使舵顶会说话的，凤仪宫失势，这些个叫得上名的能求新主子收留的就都走了，剩下这些被留下的，要不就是身份卑贱的，要不就是不那么会说话的。 “奴婢小花。” “奴婢小草。” 萧婉表情一滞，片刻后苦笑道：“名字不错，凤仪宫里如今已遍寻不到一朵花一株草，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倒是添了些喜气。” “奴婢该死。”两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颤抖地俯下身子。 萧婉坐到桌边，单手支起了脑袋，她漫不经心地拿起勺子拨了拨桌上摆放的早膳。 “起来吧，我如今这般田地你们俩还需要这般惧怕我？” “奴婢不敢。”小花和小草磕了个头，仍是不敢起身。 萧婉往嘴里送了一口粥，不自觉皱了下眉，她放下了勺子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吧。” 小花和小草伏在地上对视了一眼，匆匆应了声“是”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两个宫女走后，萧婉遏制不住愤怒地把桌上的碗碟一推站起来喊道：“墨瞳！墨瞳！” 站在门外的墨瞳听到萧婉在唤自己，一闪身走了进来。 “殿下。”他躬身行礼道。 “免礼。” 墨瞳感受到她的语气不好，于是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桌边的萧婉形貌相较于刚才规整了许多，只是额头上还有个青红色的伤口，脸颊左右也有些不一，看样子要想全好得等上一段时日。 “殿下唤我有何吩咐？” 萧婉眨了眨眼，正要开口，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往里间跑去。 墨瞳未得到命令，只好呆楞地先待在原地。 隔了个屏风，萧婉伸手往紫娟的额头探去，刚才只顾着自己的事竟还忘了屋里还有个病人，她想起刚才的事，突然间又有些懊恼，着急着把墨瞳叫进来，早知道把刚刚那两个宫女留下照顾紫娟了。 不过还好，紫娟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安稳地睡着，呼吸很平稳，饶是萧婉这样不懂医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关她算是挺过去了。 萧婉安心地笑了笑，从里间退了出来。 外面，墨瞳垂着眼站在屋子中央，动也不动的像是一尊石像。 萧婉心情好了许多，就连刚才司膳房苛待她饮食这件事她都觉得不那么气愤了。不过不怎么生气也不代表不生气，她背着手缓步走到墨瞳面前有些可怜地道：“墨瞳，我想吃莲子羹。” 墨瞳狭长的眉眼皱成了一团，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殿下想吃莲子羹由宫人向司膳房知会一声即可。” 萧婉背着的双手扭在了一起，嘴里嘟囔道：“司膳房那个姓陈的，我前些日子才给了他一些颜色瞧瞧，如今我成了这样，他开心都来不及，才不会给我做呢！” 墨瞳抬眼看看萧婉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萧婉裙摆下的双脚不安地相互之间踢了踢，把头往下埋了埋，她本来长得就比较小巧，这一低头，站在面前的墨瞳连她的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髻。 “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这”墨瞳对于这样的要求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他觉得这种事让他来做简直就是荒唐，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做。可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墨瞳”萧婉抬起脸望进了墨瞳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你连紫娟的药都能拿到手，就只一碗莲子羹应该难不倒你吧。” 那双眼澄澈透明，墨瞳甚至还从那里看到了些乞求。他略后退了一步，声音冷淡，“殿下，现在是白天” 萧婉的眼睛亮了亮，“那就是说，到了晚上就可以了？” 墨瞳脸部肌肉抖动了一下，在萧婉期待的眼神里慢慢吐出一句，“殿下先前才刚训斥过” “那你不是安然无恙嘛！”萧婉迅速打断了墨瞳的话，正色道，“你那么厉害，我就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都达不到吗？” 墨瞳阂了下眼，片刻才道：“殿下的命令，自当遵从。” “这才对嘛。”萧婉得偿所愿，露出了她这一天以来最舒心的一个笑，说着她重新做回到桌边端起了碗。 许久没有进食，其实萧婉早已饥肠辘辘，可是面对眼前的糙米粥她又实在难以下咽，现如今心情大好，碗里地糙米粥也变得异常可口起来。她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墨瞳逆着光站在屋里，整张脸埋进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看着桌边的萧婉摇头晃脑地吃着东西，此刻在她身上已悄然褪去身为公主的荣耀，更像一个寻常人家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好像得到一块糖，一件新衣服就能开心地蹦起来一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四章 第十四章 “呐，你答应过我，晚上要让我吃到莲子羹的。” 酉时还未过，萧婉便把小花和小草打发着去照顾紫娟。 墨瞳看了看寝殿外的天，还是夏季，所以天日要长些，这时候天上还泛着些灰白。自从经过这场大变故，萧婉对他说的话与其说是在下命令更像是在请求和商量。 “殿下，如今各宫刚用完晚膳，还未到宵禁。” “宵禁了司膳房还会有莲子羹吗？”萧婉在寝殿里愁得团团转，晚膳真是一言难尽，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早几天前陈典送来的那一碗就不该嫌弃还把它赏给了王顺这个阉人。如今吃不着，自己又出不去，她素来喜爱甜食，想这一口简直想得发狂。 “殿下若真的想吃，不如让小花或小草去知会一声还比较快些。”墨瞳神色淡然，沉声道。 “哼！”萧婉一排桌子坐下了，“本公主才不要低三下四去求那个姓陈的死阉人！” “那殿下可曾想过，即便我夜半潜入司膳房，拿出来的也不过只是些未成形的食材。” 萧婉眼里火苗瞬间被熄灭，她赌气一下子踢翻了面前的矮凳。被幽禁，母妃花园被毁还有赵芯兰临走前那嚣张得意的神色一下子全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委屈地背对着墨瞳坐下，鼻头一酸，暗自抹起了眼泪。 墨瞳自觉有些无奈，便只立在萧婉身后抿着唇一言不发。 半晌，萧婉缓缓地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她揉了揉眼睛道：“本公主吃不到莲子羹，她赵芯兰也别想好过。” 过了亥时，整个皇宫都寂静了下来，凤仪宫的墙头却赫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殿下，这里太危险，容易被训夜的侍卫发现。”墨瞳隐在黑暗里，因为压低了声音只好直接把身体凑到了萧婉身边，两人的身型挨得很近。 墨瞳带着强烈男性气息的鼻息熨烫着萧婉的脖子，她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却被墨瞳单手制住了。 “殿下莫要乱动。” 其实萧婉也只是好奇墨瞳的身手，所以等宫里宵禁之后她便搬了梯子爬上了墙头来看看。哪知道一上来就看到墨瞳还蹲在这里。 “我来看看就下去，你怎么不动手还在这里？” 墨瞳按住萧婉往后拉了一把，边上的突起的屋檐正好可以把两个人都挡住，只是这样一来，萧婉就好像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样。 萧婉的脸红了红，背后就是墨瞳坚实的胸膛，她反应过来立刻想要挣扎，却反被捂住了嘴动弹不得。 萧婉羞恼地瞪大了眼，张嘴就要往捂住自己的大手咬去。 “嘘。”墨瞳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轻叹了一声。 紧接着宫墙下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萧婉一下子僵住了，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寒。 半晌，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再无声响。墨瞳慢慢地放松桎梏着萧婉的力道。 “殿下还是赶紧回去。” 萧婉被刚刚的阵仗也着实吓得不轻，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这宫里的守卫如此严密，不间断有人外宫里各个角落巡视，刚才你怎么知道下面会有人经过？” “宫里的巡夜侍卫每隔一个时辰轮换一次，每一队人马经过巡视每个宫差不多也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墨瞳漆黑的眼眸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 萧婉疑惑地歪了歪头，盯着墨瞳的侧脸看了片刻道：“怎么你对宫里侍卫的部署情况这么熟悉？” 墨瞳的身体明显僵了僵，神色却未变，“只要细心观察就能知道。” 萧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当真一点都不简单，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是干嘛的。 “守卫刚过，殿下，请赶紧下去。” 萧婉努了努嘴，想想自己待在这里也的确没什么好处，于是顺着爬上来的梯子又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她刚伸出脚够到梯子，抬起头就看到墨瞳身形矫健的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萧婉张了张嘴，克制住想要惊呼鼓掌的冲动，继续慢慢地往下爬。 萧婉回到寝殿后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墨瞳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几枝莲蓬。 “殿下。” 萧婉制止住墨瞳想要行礼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了莲蓬。 她拿起莲蓬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感慨道：“还真是赵芯兰宫里的。” 墨瞳看着萧婉眉开眼笑的样子，只是沉默不语。 “哼！赵芯兰这个老女人，不是对自己的荷塘宝贝得很嘛！现在又如何？她费尽心血栽种的心头好还不是在我手里。” 萧婉握着手里的莲蓬仔细地从里面挖出一颗莲子，去了皮之后直接丢进了嘴里。 这莲子果然是经人细心看护的，入口清甜没有一点苦涩。 “为何只有这么点？”萧婉开怀之余伸出手指细细点了点，只有四株莲蓬。 “回殿下，采多了容易让人生疑。” “你说的也对。”萧婉捧着莲蓬自顾自剥着莲子，“一场雨损毁了荷塘那个姓赵的就能仗毙了看荷塘的司花匠，若是我摘光了她的莲子，她指不定要把她宫里的宫人都统统处死了。” 她嘴里嚼着莲子继续道：“本公主虽然觉得那帮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死不足惜，但若是死在她赵芯兰的手里就太冤了。” 墨瞳抬眼看向萧婉。她正面对着自己，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剥下来的莲子，前后晃动的脚下是一地的莲子皮。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个公主为何总想着跟我父皇的妃嫔过不去？” 墨瞳回过神来，答道：“不敢。” 萧婉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何不敢？” 也许是心情大好，所以萧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大概要算是南陵国第一位有自己的外府宫殿却仍赖在后妃寝宫不走的公主了。”她放下手里的莲蓬苦笑一声继续道，“我死守着这个凤仪宫只因为这是我母妃曾经的居所，母妃长得美可惜性子太冷淡，起初很得父皇的宠爱，日子久了便也渐渐失宠。尤其在赵皇贵妃进宫后，情况就愈发得坏了起来，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五章 梅园里的梅花枝头都落了雪，萧婉站在梅园的观景阁楼上，搓着手哈气，出来忘了带手炉，现在双手冻得和冰一样。 “公主，您是不是觉得冷？”紫娟触碰了一下萧婉的手，指尖刚触碰到手背就惊呼出声，“您的手怎么这样凉！奴婢陪您回宫去吧，这样冷的天，您这身子可吃不消。” 墨瞳抬头蹙眉，他怎么也忘了，萧婉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本就应该在萧婉提出要来梅园之时就要制止她才对。 萧婉满不在乎地笑笑，并不太在意地把手缩进了袖管里。 “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天冷了谁的手不凉？你瞧我穿得也够厚实，不会冻着的，我就是许久没来梅园看看了，就想来瞧瞧。” “公主”紫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被萧婉打断了。 “你不是还要折些梅花带回宫里吗？好不容易来一趟，别空手而回。你下去先挑着，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这儿落不到雪吹不到风，我也还能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多瞧上几眼。” 萧婉眨眨眼，吩咐道：“可别愣着了，你早些折完，咱们就早些回去。” 紫娟无法，只好福身告退，撑着伞下了楼梯去折梅花去了。 油纸伞上落了雪，很快就与整个大地融成了雪白的一体，紫娟着了粉色的衣衫穿行在梅林里就像枝头开着的红梅，染了点白，煞是好看。 “哈——”萧婉从袖管中把手伸出，放到嘴边又哈了口气。现在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了，即便是这样藏在这么厚重的衣服里双手还是冻得像冰块一样，连弯曲一下都感觉有些费力了。 “殿下。” 萧婉“嗯？”了一声回头，现在这个观景阁楼上就剩下墨瞳和自己两个人。 “把手给我吧。”墨瞳说话间语气有点僵硬，脸上显现出不自然。 “啊？”萧婉楞楞地没有照做，冲墨瞳眨了眨眼。 “请殿下将手交与我。”墨瞳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把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萧婉低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却盯着墨瞳宽大的手掌出了神。 墨瞳的手，掌纹很深，纹路清晰，五指的指甲修得干净。手掌很宽厚，手指修长，指骨凸起。 萧婉正看得起劲，下一刻眼前手掌一动，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温暖包围。 “你”萧婉傻傻地看着眼前交握的两双手，那股子温暖像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她忘记了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墨瞳被手心里传来的彻骨凉意激了一下，下意识把双手合拢得更紧。 “怎么这样凉？” 萧婉低着头不敢抬起去看此时墨瞳的眼眸，只好微微点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下次殿下出门要记得带上手炉。”墨瞳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变得平静来掩盖他此时内心的波涛汹涌。 萧婉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本微凉的身体立刻就有一股热气自心底里窜上来，烧得她的脸都快红透了。 “嗯，今日出门匆忙就忘了，下次一定叫紫娟随身带着。” 萧婉闹了个大红脸，无比窘迫地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传入墨瞳的耳里像是情人间的低声细语。 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一次不只是微弯了嘴角，他笑弯了眉眼，胸腔里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 萧婉控制不住地抬头，外头大雪纷飞，阁楼上的两人四目相对着，眸子里只留着对方的身影。天地之大，而此时此刻萧婉眼中却只看到了墨瞳，他低笑的样子，还有笑得像月牙一样的眉眼，她忽然觉得有什么能让天地失色的，不是书上读到的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不是广袤的山河风光，只有眼前这样的景象，他帮自己暖着双手，微笑着凝视着自己的样子。 “哟，臣妾说怎么在下面远远地看着像是看到了凤仪宫的紫娟姑娘，原来今日四公主殿下这样好的性质也来梅园赏花啊。” 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萧婉猛地将手从墨瞳的手掌里撤出，没有了温度，凉风一吹，让萧婉冷得打了个寒噤，也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墨瞳手里一空，有些怅然若失地收拢手掌站回到了萧婉的身后。 “臣妾没有打扰到四公主殿下吧？”公孙茹扭着腰肢，姿态风流。就算是寒冬腊月里她仍旧穿得不算多，没有厚重的衣物包裹，体态在一众后头跟着的宫女里头显得尤为婀娜。 “昭仪娘娘说笑，这梅园后宫何人都能来得，没有打扰这一说。”萧婉不知道适才的画面公孙茹究竟看进去多少，但现下只好笑着屈膝算是行了个见面的常礼。 茹昭仪妩媚的脸上也带着笑，同样对着萧婉行了常礼，同时似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站在萧婉身后的高大男人。 “昭仪娘娘今日也这般有兴致，下着雪还到这梅园里头来品茶赏花？”萧婉瞥了一眼公孙茹身后，太监们端了火盆子和一小筐的银丝炭，另有一队宫女拿了茶壶茶杯，显然公孙茹是有备而来，并且还打算在这里坐上许久。 公孙茹掩嘴笑了笑，“这梅园景致顶好，臣妾又素来喜爱梅花，所以每日都会像现在这样来此小坐一会儿。不过今日倒不成想与公主殿下这样有缘，竟在此地碰上了。” 萧婉勉强笑了笑，“那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娘娘雅兴，我也出来的够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萧婉心里对公孙茹还是存有很大芥蒂，当日麓山围猎，清儿惨烈的死状还历历在目，这样残忍心狠的人，萧婉实在对她亲近不起来。 “唉，公主殿下别走啊！”眼见萧婉抬脚就要走，公孙茹立刻出言唤住了她，“既然这样有缘在这儿遇见了，公主殿下何不赏脸坐下与臣妾闲话一会儿？” 萧婉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公孙茹先她一步转过头吩咐了后边的太监宫女。 “你们几个，还不快把火炉子生上，要是冻坏了公主殿下，砍你们几个脑袋都还不够的！” 太监宫女们闻言手脚麻利地布置开，萧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六章 萧婉坐下，脚边火炉慢慢烧得旺起来。说是盛情难却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罢，总之她没有离开梅园观景阁楼。 “公主殿下这是从哪里来？这大雪天的会出来走走也很难得。”公孙茹打开壶盖，往里头添着茶叶。 萧婉没有明着回答，只是笑笑，“这儿梅花开得正好也属难得，往年天也没有像现在凉得这般快，这个时候只怕枝头上也还是几个花苞。” “是啊。”公孙茹不禁侧目看向外头，偌大的梅园粉白相交，她神情注目，不知道是在看雪还是看花，嘴里喃喃，“好久了，也没有看到这样的美景了。” 公孙茹说得让人倍感惆怅，萧婉不由问道：“娘娘似是感怀颇深，莫非陈州那地方冬日里也像这样？” 公孙茹愣了一下，瞳孔缩了缩。但不过片刻就恢复正常，她笑道：“怎么会？只不过臣妾年幼时曾去一处较为寒冷的地方养病长达数年之久，因此对眼下此情此景才会颇感怀念。” 陈州那地方四季如春，气候潮湿温暖，冬日里也不会下雪。萧婉没去过自然不太清楚，可墨瞳去过，他知道陈州几乎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于是他抬眼探究地看向公孙茹，希望从她脸上能够看出点什么来。 除了刚开始的一丝慌乱，什么都没有。看来掩饰得相当好。 “一直听闻娘娘的父亲，也就是前任陈州府尹大人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官，为人作风也十分正派，在当地十分受百姓爱戴，现下公孙大人告老归隐，也不知道现任的府尹大人是否也和娘娘的父亲一样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公孙茹今日脸上并没有擦上许多胭脂水粉，身上一股子甜腻的香味也不见了，除去看惯了的妩媚笑容之外，的确看着也像个大家闺秀。她不紧不慢地拿起泡好的茶水往杯子里斟上，开口答道：“想不到公主殿下久居深宫对外头的事只晓得也不少。父亲大人在陈州威望颇高，这也不过是沾了皇上的光，皇上治国有方，这才让民心顺之归之，父亲大人也是承蒙陈州百姓抬爱，才能让公主殿下居于宫中也能听闻父亲名讳事迹。” 公孙茹其实出身并不算高贵，说白了身份也就是个小小的地方府尹之女，其地位与赵芯兰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但是现如今她能在宫里收到萧桓盛宠，并且又能树立起自己在后宫独一无二的地位，如今看来也的确是她的本事。 “娘娘可真会说话，这番话若是让父皇听到，父皇定会对娘娘重重有赏，顺带娘娘的母家也会面上有光。” 公孙茹不置可否地笑笑，自顾自品起茶来。 墨瞳眯起眼，所谓母家，现在也只是不明不白葬身于火窟之中的孤魂野鬼，公孙茹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公主——公主——你瞧奴婢折的这些花枝！” “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口那里传过来，萧婉转过头就看见紫娟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 手里的梅花枝，每一朵花都开得极是好看，上面还附着未化的白雪。 “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还不快见过昭仪娘娘。”萧婉佯装嗔怪一声，提醒紫娟要记得行礼。 “啊？”紫娟侧目往萧婉边上一看，果然见到了坐在那里品茶的公孙茹，还是一样的体态风流动人的样子，整个后宫之中都不作第二人想。 紫娟跑得双颊绯红，这会儿见着公孙茹跑上楼梯积攒的热气一瞬间消散了一半有余，她正了身，恭恭敬敬地屈身道：“奴婢紫娟，参见茹昭仪娘娘。” 热气让茶水的雾气升腾开，整个楼台上都变得温暖起来，梅花枝头上的雪开始融化，沾湿了紫娟胸前的棉布衣服，一小圈水渍晕开，粉红变成了桃红。 “免礼。” 紫娟起身，长舒一口气站到了萧婉身后。刚才公孙茹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真让她从头冷到了脚。 “我的小宫女回来了，那就告辞了，不耽搁娘娘赏景。” 萧婉起身把斗篷拢紧。 公孙茹这一次倒是没有开口挽留，只是端着茶杯笑道：“看样子公主殿下还是不喜与臣妾待在一处，该是臣妾做了什么惹得公主殿下不快，那就等他日有机会，臣妾再登门谢罪。” 萧婉扯了扯嘴角，这话说的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公主殿下若是也喜爱赏梅，说不准下次还会与臣妾在此相见，届时可要请公主殿下务必赏脸多坐一会儿。”公孙茹看着萧婉的神色，自顾自地又说了几句。 萧婉点点头，不过嘴上还是婉拒，“若有机会定然，不过现在外头太冷，偶尔让人来折几枝放在屋子里看看就好，佛语不是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观景有时不必亲临。” 公孙茹“咯咯”笑起来，“想不到公主殿下还是这般有禅意的人，臣妾今日算是见识了。” 萧婉欠身，“娘娘谬赞，若是娘娘喜欢也自可如此，免得大费周章地每次来梅园赏花。” “哈——”公孙茹闻言微叹口气，接着若有所思地去看外头落了雪的梅。 “折了枝的总是死了的，活物有枯荣流转，而死物却太快凋敝让人看不到一丝希冀啊。” “公主殿下，您有没有觉得昭仪娘娘今天说的话怪怪的，奴婢一点都没听明白。” 回去的路上，紫娟在萧婉耳边轻轻地说道。 萧婉也在回味出来之前公孙茹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她有些猜不透，曾经对她说出万物都是留不住不如及时行乐的那个公孙茹居然在今日说出这样令人感到惆怅的话来，她现在再看公孙茹竟觉得有些雾里看花，就像蒙了一层轻纱，全然看不透了。 “我也不知，或许茹昭仪是个惜花爱花之人吧，所以眼见折枝就会发此感慨。” 紫娟握着花枝打了个寒噤，“那奴婢今日折了这许多梅花枝，娘娘会否怪罪？” 萧婉笑了笑不语，回头去看了看掩埋在鹅毛大雪里的梅园观景楼。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七章 这雪一下就下了整整三天，三天里天总是灰蒙蒙的，萧婉整日待在屋里连出去都不想。 外面实在太冷，她身体不济，这样的天离了火炉子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梅园里折来的梅花插在了屋里的花瓶里，萧婉时常抬头看看，就不免想起了那一日在梅园遇到的公孙茹。 现在回想起来，她对自己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是难得地显现出惆怅和哀婉。 “公主，您瞧这盆花苗，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萧婉正在一边皱着眉捻线，前一天沈惠冒着雪来访，当时送了她一块绣了海棠花的手绢。萧婉看着新奇，所以央着也想要学一学。 萧婉以往对这些刺绣女红全然不感兴趣，这会儿却觉得特别有意思，看着沈惠教她时手指飞快地在紧绷的布料上翻飞，没一会儿就绣出了一朵精致的花来，就跟她画画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掌握到要领，总之捻个线都笨手笨脚的，整整过了大半盏茶的工夫，连一股线都没分出来。 “公主？公主？”紫娟见萧婉没有应答，于是疑惑着转过头去，正巧看到萧婉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两只手正笨拙地分着绣线。 “干什么这么大声？你家公主耳朵还没聋呢！”萧婉怨念很深，头也不抬。 紫娟“噗嗤”笑出声，走到萧婉身边拿起了她正在分股的绣线。 “奴婢还当公主昨日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原来也这般认真起来。” 萧婉眉头锁得更深，她捻着好不容易分出来的一股线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随口说说？本公主做事向来是认真的，答应了惠良人等这雪一停该交给她一个最简单的绣花样子，你个小小奴婢可不要随便乱碰，碰坏了小心抽你大板子！” 萧婉威胁的话语反而让紫娟笑得更欢了，她忙不迭点头福身道：“是是是，奴婢知罪，奴婢这就下去给公主准备些茶点来，公主先吃着才好有气力继续。” 萧婉知道紫娟存心调侃，于是抬起头拿起手里的绣线就抽打过去，力道不重，轻飘飘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道了？看来该找时机掌你几次嘴了！” 萧婉佯怒，忽而又想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墨瞳去了哪儿？这几日我都待在这宫里头，也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紫娟面色一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也不过才两日，再者昨日里不是才见过，怎得就许久未见了？公主您对墨瞳可真是上心，比对奴婢这个从小就跟在您身边跟了您十几年的还要来得上心。” 萧婉愣了愣，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尴尬地轻咳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绣线，“你这丫头，我不过也是随口问一问，不说便罢了。” 紫娟显然对这个说辞并不是很相信，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回道：“奴婢也不知墨瞳去做什么了，昨日还找得着人，可今日墨瞳总是行踪不定的，奴婢适才有事找他也找不着。想着这会儿估摸着也是趁着清闲不晓得躲到这个凤仪宫里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萧婉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摆摆手让紫娟下去准备茶点了。 突然就没了兴致，把桌上堆放得杂七杂八的东西推到一边，萧婉的心绪还是没有平复下来，心头就像是现在桌上被揉成一团的绣线，相交错乱。 不知道外头的雪下得怎么样了。萧婉这么想着踱步到了窗边，抬手推开了窗子。 许久没有接触外边的空气，萧婉被冷风激了一下，不由打了个哆嗦，屋子里闷闷的，反倒是外面给她的感觉要清爽许多。 萧婉迎着风闭上了眼，回廊外还是簌簌地落着雪花，凤仪宫一整片光裸的前院覆上了一层纯白色的雪，像是盖了一层厚厚的白毯子。这么一看忽然就感觉不到整个宫里的冷清和萧条。 “大人，奴才在此等候多时。” 墨瞳踏着雪，也没有撑伞，从凤仪宫一路而来到这偏僻之地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今日难得没有一袭黑衣，而是换上了一件浅色的长袍。 这装束比之以往要少了许多不近人情的冷漠和戾气。 “今日留了记号，韩将军要你传给我什么话？” 站在暗处雪地里的是一个十分面生的小太监，相貌普通不打眼，可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溢，看着十分锐利。 “将军要奴才转告大人，年关将近城外现下驻扎想要进入皇城京师的陌生人马正在增多，或许近期就会有什么动作，还请大人在宫里这方面多留心，另外调查之事要加紧一些。” 墨瞳点头，只“嗯”了一声就离开了，毕竟这还是在宫里，多逗留一会儿就有被发现的危险，若是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 暗处的小太监见墨瞳走远，同时也弓下身子拣了最隐蔽的路线消失不见了。 雪还在继续下着，雪地上浅浅的脚印被重新覆盖，这里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唉？墨瞳你去哪儿了？” 紫娟端着茶点正从后厨房那儿出来，抬脚刚踏出门槛就见墨瞳从后院那个方向过来。 “紫娟姑娘。”墨瞳转过身，淡然地应了一声，“闲来无事去后院坐了会儿，不知紫娟姑娘寻我有何要事？” “就知道没事你就跑去偷懒了。”紫娟扬了扬手里的托盘不满道，“不是本姑娘找你，刚才公主问起你了，我现在碰到了你就来问问。” “殿下寻我吗？” 墨瞳话音刚落就抬脚要往主殿那儿走，应该是出来得太久，也不知道萧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要寻他。 “唉，你等会儿！”紫娟快跑几步挡在墨瞳面前，“公主没有找你，不过就是随口问了问，你着什么急？再者内殿你一个男子是不能进去的，我这儿现下腾不开手做事，后厨房的柴火快没有了，就劳烦你跑一趟，去司膳房要些柴火过来。” 墨瞳眨眨眼，与刚相识时不同，起初他的冷漠总是很能唬人，包括现在宫里的小花小草见着他还是不大敢主动上前来搭话。可紫娟不同，成日里两人就跟在萧婉身边自然就要熟络些，到现在紫娟也不怎么惧怕他冷言冷脸的样子，慢慢地有时也会让他做点事。 等墨瞳走远，紫娟端着托盘不禁对着那个颀长的背影出神，这么出众的人，算起来还救过她的命，可为什么就是个奴隶呢？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八章 下了三日的雪终于停了，晨起时萧婉推开窗子去看，虽然太阳还没算全部升起，但是有几缕光线已经从天上洒下来，透过云层洒向覆盖了雪的地面。 是个绝好的天气，清冷的风扑面而来，但是眼前却格外亮堂。 “公主怎么开了窗子？穿得也不厚实可要着凉。”紫娟端了梳洗用的水盆过来，水是早晨新烧好的，还往外冒着热气。 萧婉关上了窗子，笑着把头回了过来，“我看今日天放晴了，一会儿你把我桌上秀好的图样收好，我要去毓秀宫一趟。” 紫娟放下了手里的水盆，凑到桌边看了看，却只从桌上的箩筐里看到一团缠绕的绣线。她伸出手在一团乱里扒拉了一下。 “仔细点，可别弄坏了！”萧婉焦急地出声，跑到桌边从紫娟手里把竹筐子几乎是夺了回来。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奴婢看了半天也没见着您说的绣花样子啊！”紫娟忙喊冤，走回到水盆边绞起了洗脸巾。 “公主，奴婢伺候您洗脸梳头吧。” 紫娟把萧婉按到铜镜前坐下，把冒着热气的脸巾递了过去。 竹筐里的线缠绕着，萧婉在里头拨来拨去，连头都不抬。 紫娟无法，只好亲手把热脸巾贴上了萧婉的脸颊。 “唔——”萧婉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紧接着开心地欢呼起来。 “找着了，你看看怎么样？” 紫鹃低头一看，禁不住就笑出了声。萧婉手里正拿着一块白色绸缎，缎面光滑，看着就是上好的布料。可是正中间却歪歪扭扭地绣着些东西，全然看不出那是什么。 “笑什么？”萧婉不满地努努嘴，接着小声嘀咕，“真不知道惠良人是怎么做的，我都拆了绣，绣了拆好几次了。” 紫鹃忍住笑，仔细看看果然那块缎子面上针脚错落粗细不匀，显然是经过了许多次修改，她转过头去重新绞了块脸巾细细为萧婉净脸。 “奴婢怎么敢笑公主？奴婢第一次学做女红可比您差多了，公主这样聪慧，等到下一次定能够绣得更好。” 这话让萧婉感到很受用，她端详着自己手里的缎面突然也觉得乱糟糟的绣花图样变得漂亮起来。 “司膳房的人已经把早膳送来了，小花和小草在小厨房还做了公主爱吃的糯米糖藕。一会儿公主用了早膳再去看惠良人吧。” 紫娟把脸巾搭到一边的，拿起铜镜前的梳子帮萧婉打理起了长发。 萧婉的头发很黑，发丝不算纤细，摸着不那么柔软，就像它主人的个性，带着点倔强。 “这么冷的天一大早起来做这样麻烦的糯米糖藕，小花和小草也是辛苦，一会儿你去库房看看找些小玩意赏给她们玩玩。”萧婉百无聊赖地拿起一根发簪瞧了瞧，随口说道。 长发梳直，紫娟看着铜镜比划着思考该给萧婉梳个什么样的发髻比较好。 “公主仁厚，小花小草该好好答谢您才是。” “说什么答谢不答谢的，你们费心照顾我，我是你们的主子，上你们一些小玩意儿还是赏得起。”萧婉说着，不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唉？”萧婉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把玩着发簪的手停了停，“你们这样每日里跑后厨房给我弄这弄那，后厨房的柴火还不够了吧，前段时间还听小花说起，现在还不到月初，司礼监内务府的怕是还没有把东西发放到各宫吧。” 紫娟思索着还是给萧婉梳个简单的发髻，萧婉本就生得极美，繁复的装饰反倒折损了这样的美貌，她盘着发嘴上答道：“昨日里让墨瞳去了趟司膳房讨了些，内务府的那些个人最是刁钻刻薄，离这个月过去还有个几天，若是现在去拿又免不了被刁难一番。” 萧婉心头一跳，现在听到墨瞳的名字，她就会下意识多一些，“那司膳房那个姓陈的没有为难墨瞳吗？” 往发间斜插了一支羊脂玉的发簪，连流苏也没有，紫娟漫不经心道：“这奴婢也不知了，总之奴婢去看，后厨房里现在多出了好几捆的木柴。” 萧婉以前因为一碗莲子羹让陈典受过重伤，后来她因当着萧桓的面顶撞赵芯兰而被禁足。这期间在膳食上虽说没有多少苛待，但是水准较之前也差了许多，不知陈典现在是否还对当日那件事怀恨于心。因此她就不免有些担心，知道墨瞳是凤仪宫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好脸色。 “公主您看，奴婢这手艺您可还满意？” 萧婉的思绪被打断，她抬头看向铜镜，里面的人柳眉弯弯，鬓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盘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插了一根样式最为普通的簪子，但黑白之间点缀得恰到好处，她笑了笑，“紫娟的手艺我向来信得过。” “公主，今日的早膳已为您备齐，有司膳房送来的小米粥，奴婢们怕凉了，就一直放在炭火上温着。” 萧婉进到外殿的时候，小花和小草已经等在那里，见萧婉出来就忙着把盛着粥的砂锅从炭炉上端上了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放晴了的缘故，萧婉的心情也特别好，她看着桌上的菜肴，胃口大开。 “你们都吃过了吗？”萧婉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有意询问了一下。 “啊？”萧婉难得开口问她们下人的事，于是除了紫娟之外，其他两个都有些惊讶。 “如果没吃就先下去吃点吧，不用在这儿伺候我。”这几个月来凤仪宫都是冷冷清清，萧婉从原本的奴婢奴才成群到现在的常常也只有紫娟一人在旁边陪着，她从起初的怨恨愤怒到慢慢习惯，现在反倒对人多起了不自在。 “好了，你们两个下去吧，这儿不必挂心。” 紫娟说着，用眼神示意两个还傻站在原地的小宫女先下去。 “你也下去吧，早起伺候我到现在连东西也没吃吧。” 紫娟本欲帮着萧婉布菜，听到萧婉的话手一滞，想着说话反驳，却被萧婉打断了。 “好了，我自己会吃，一会儿你得陪我去毓秀宫，我可不想到时候听到你的肚子唱空城计。”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第十九章 萧婉听到有关赵芯兰的话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僵硬。不管赵芯兰到底有几斤几两有多少手段，单凭她有萧桓宠爱这一点，萧婉就斗不过她，倘若萧桓的心能向着自己一点，哪怕是一点，也不至于会有凤仪宫那一日的灾祸。 萧湛看萧婉脸色不佳，也知道她不愿意听到这些话，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要照顾自己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行进中的车辇停了下来，没一会儿紫娟便进来了，她一进来便发现萧婉的神色有些不对便问担心地道：“公主，您怎么了？” 萧婉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莫不是累了？奴婢刚才跟外头赶车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这趟秋猎路途有些远，怕是要耗费两日的车程，公主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闭着眼轻点了下头，记忆里，离皇城半日车程处便有一处皇家围猎场，此次千里迢迢跑去麓山，萧婉其实很是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舍近求远。从马车颠簸的程度就能知道去麓山围猎场的路并不好走，更何况随行的还有三位嫔妃，其中一个还身怀六甲。 萧婉思及此猛然睁开了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出发前在承乾宫前的情景，她慌忙开口问道：“紫娟，来时你可曾见到兰贵妃？” 紫娟被突然睁眼的萧婉吓了一跳，正要替她盖上毯子的手停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道：“回公主，奴婢不曾见过兰贵妃娘娘。” “怎么会？”萧婉喃喃自语，侧身掀起了马车边上的帘子。 “墨瞳！”萧婉唤了一声。 不消片刻，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控着马靠近了萧婉乘坐的车辇。 “殿下。”墨瞳微弯了下腰，萧婉从掀开的车涟处望出去，正好能看到他挺直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下颚。 奴隶本没有资格随行，只是萧婉身边的人实在不多，一时也抽调不开人，此行便破例给了墨瞳贴身侍卫的身份，跟随并保护萧婉。 “你去查一查，赵芯兰是不是没有来。”萧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并且注意到这里，压低声音道。 车队行进到驿站之时停靠了下来，萧婉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新晋位的良人，她面色有些泛白，额头更是冒着些虚汗。 见萧婉远远地在看自己，她有些艰难地让宫女搀扶着走了过来。 “奴婢沈惠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对赵芯兰宫里的人一概都不怎么待见，因此对曾经赵芯兰身边的这个小宫女也没什么印象。 “既做了父皇的妃嫔，就不该再以奴婢自称，往后见了我也无需行此大礼。”萧婉说着，示意紫娟上前把正要下跪的沈惠扶了起来。 沈惠冲紫娟点头道了声谢之后便接过了一边宫女递过来的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惠良人身子是否不适？”萧婉对这个沈惠颇有些好感，见她有些难受的样子便问道。 沈惠笑得很温柔，抬手抚摸了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多谢公主关心，臣妾并无大碍，只是路上有些颠簸，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很。” 沈惠说话的时候神情里透着慈爱，这样的神色萧婉已许久不曾见过了，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道：“这样的长途跋涉真是难为你了。” 沈惠浅笑着摇摇头，萧婉又四下看了看，发现沈惠身边只跟着一个服侍的宫女。 “怎么身边只有一人？父皇没有多派些人跟着服侍你吗？” 沈惠眼神有些闪烁，“自然是有的，只是臣妾习惯了清净，便不要他们总跟着我了。” “哪是不想让他们跟着！那些个带来的宫女太监还不是都被茹昭仪娘娘唤走了！” “清儿多嘴！”沈惠呵斥了一声又继续冲萧婉笑道，“清儿不懂事，说的话请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沈惠是从赵芯兰的宫里出来的，对眼前这位曾经嚣张惯了的四公主殿下也是有所了解的，就怕宫女多说几句，倒时又要惹出一堆的麻烦。她强笑着，匆匆道了别就离开了。 萧婉没有挽留，适才那个叫清儿的宫女一番话下来她已明白了个大概，那个狐媚似的茹昭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婉要踏进驿馆的时候，正好听到驿馆一侧有两个人在谈话。那两个声音，她只觉得耳熟，便留了个心眼往边上站了站，想听得更清楚些。 “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净听信一帮术士之言，好好的来什么麓山，还带着个有了身孕的嫔妃，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何时能到！” 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边上传来，萧婉皱眉，这个声音听着像是大皇子萧政。 果不其然，片刻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大皇兄切不可妄言，钦天监观测天象，最能卜测吉凶” 话还未说完，萧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妄言？二皇弟未免杞人忧天，如今南陵可谓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你瞧瞧父皇，出行还带着美人，现在八成正快活着呢！” “大皇兄你”二皇子萧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婉立于原地，片刻后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理了理衣衫，神色尽量表现得自然些，像是刚从外边过来一样。 “哟，这不是四皇妹吗？”走在前面的萧政先一步看到了萧婉，出声道。 萧婉脸上挂着笑，微福了福身，“臣妹见过大皇兄，二皇兄。” 萧政也笑了一下，剑眉下的双眸探究性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婉，片刻后道：“许久不见，四皇妹倒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到底是皇宫里的风水养人。” 萧婉被这个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但又走不了，只好勉强地开口道：“大皇兄谬赞。” 萧政见萧婉微向后退了一下的身子，大笑着移开了目光，进到驿馆里去了。 萧婉无言，她觉得自己这个大皇兄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老铁!还在找&一t;昌平公主&一t;免费小说 百度直接搜索:&一t;易看小说&一t;看免费小说,没毛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第二十章 萧政走后，萧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却见萧翊还没有没有走。 萧翊和萧政虽说是同母所出，但性格却相去甚远，比起萧政，萧婉对萧翊的印象实在要好太多。 没有了萧政在时的低气压，萧婉的语调变得也有些轻快起来，她上前一步唤道：“二皇兄。” 萧翊轻点了一下头，微笑道：“四皇妹近日可好？怎么三皇弟没有陪着你？平日里你们俩可是最要好的，总是形影不离。” 萧翊在某些方面给萧婉的感觉和萧湛很像，两人都是温和沉静的，因此萧婉对他也不自觉地亲近了几分。 “二皇兄也会取笑我了？我都已经长大了，哪能总要三哥哥陪？” 萧翊笑着摇了摇头，“未至及笄，可不还是个小丫头吗？好了，长途远行，舟车劳顿，在驿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点点头，目送着萧翊离开了。 皇子和公主在驿馆内二楼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而另一些随行的侍卫和负责杂事的太监宫女则待在驿馆楼下。 萧婉在房内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隔着墙壁断断续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那声音魅惑入骨，听得人面红耳赤。 “公主，不然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紫娟见萧婉阴沉着一张脸，忍不住上前道。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想也不用想，这股子娇媚声音的来源是谁。 “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紫娟闻言立刻红了脸。 “墨瞳去哪儿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萧婉烦躁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道。 紫娟红着脸道：“公主您没有传唤他，他如今是以您侍卫的身份随行保护您的，但毕竟是男子，未经传唤时只能是待在屋外。” “不早说！”萧婉嘟囔了一声，“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他叫过来！” 紫娟领命打开了房门出去了，房门被打开的那一霎那，原本隐隐约约的调笑声徒然增大，萧婉皱起眉，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掷到了墙上。杯子应声而碎，不过好在只是个紫砂杯，声响并不算大。 半晌之后，房门被推开。 “殿下。” 萧婉正低头生着闷气，听到这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立刻抬起了头，入眼是墨瞳颀长的身影，她不免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墨瞳低垂着眼，原本在楼下上头的声响听得只是隐隐约约，如今上了楼，加上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要比常人更好些，那些隐约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恕罪。” 萧婉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让你去探听的事怎么样了？” “正如殿下所见，此次兰贵妃的确没有同行。” “怎么会！”萧婉皱眉，“难不成那日你探听到的消息有误，赵芯兰本就不在这次秋猎随行嫔妃的名单里？” 墨瞳摇摇头道：“兰贵妃本在出行名单中，至于为何没有出现，据说是兰贵妃在出行前一天感染了风寒，因此卧床不起。” “感染风寒？”萧婉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怎么可能？凡是皇帝出行，嫔妃们哪个不是挤破了脑袋想着为自己在伴驾的行列中争取个一席之地，以彰显自己的圣宠。如何赵芯兰此次会这般不当心，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上了风寒？更何况父皇这么宠爱赵芯兰，随行没有她相伴怎么会习惯？ “对了！茹昭仪！”萧婉思及此，立刻想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绝色佳人。 “紫娟。”萧婉唤了一声，继续道，“你找机会去和那位茹昭仪的宫女聊一聊，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紫娟福身道了声“是。” 萧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想起了适才下了马车时见到的沈惠，那张苍白无力的脸让她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墨瞳，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着点惠良人，一旦发现什么异样立刻来告诉我。” 墨瞳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停止了。半晌后，外面传来木门被打开的“吱吖”一声响。 萧婉抬眼，片刻后就听得王顺尖细的声音传来。 “圣上起驾！” 这一声高亢嘹亮，足以让整个驿馆的人都能听到。 萧婉不敢有片刻怠慢，打开门正要出去，身后墨瞳却忽然开口了。 “有件事想来殿下有必要知晓。” “什么？”萧婉身形一滞回头。 墨瞳的眸光平静如水，神情却冷漠异常，他缓缓地开口，“此次秋猎的侍卫统领乃是现任皇城禁军统帅，也就是兰贵妃的同族宗亲，赵明川。” “公主！奴婢给您找个软垫垫上吧！” 萧婉眉头紧锁，重新启程后这路上颠簸异常，几次三番竟连坐也坐不住。 “紫娟你去外边问问，这车究竟是怎么在赶的？”萧婉拿过软垫垫在了身后，感觉好了一点，便吩咐紫娟道。 紫娟应声掀开了帘子，片刻后合上帘子答道：“回禀公主，外边赶车的小太监说，这是皇上下的令，距离下一个驿馆还有大半日的路程，若是不快马加鞭，怕是夜里要餐风露宿。” “荒唐！”萧婉一拍桌子，“自个儿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餐风露宿，在上一个驿馆耽搁这么长时间，现如今倒来赶时间了！” 紫娟闻言一慌，连忙摆手道：“公主您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听去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萧婉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许激动，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你也不要总在这马车里四处乱动，好好坐着免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伤了。” 紫娟笑了笑道：“公主放心，奴婢皮实得很，不会弄伤的。” 萧婉叹息着摇摇头，不由想起了前边几辆马车里的沈惠。一直这样颠簸下去，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够吃得消。这一路上如此幸苦，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炼狱火海。 老铁!还在找&一t;昌平公主&一t;免费小说 百度直接搜索:&一t;易看小说&一t;看免费小说,没毛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外面小花叽叽喳喳的吵嚷声让屋子里的墨瞳抬起了头。 “大人，该是公主回来了。”小草在一边说着，一边侧目去看墨瞳，刚才那近一炷香的时间里，墨瞳脸色阴郁看着极是吓人。 “嗯。”墨瞳的听力极好，外头的说话声他听得明了，下一刻点了点头竟勾起了嘴角。 小草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可这笑容是真实存在的，墨瞳本就生得十分英俊，这一小虽浅，却也是让小草移不开眼睛。 回来的路程有些远，再加上一些积了雪的地面湿滑难行，从毓秀宫出来得也有点晚，这才耽搁了许多时间。 萧婉进到屋里的时候，桌子上的一些饭菜有些凉了，小草行了礼，萧婉就让她和小花一起下去了，等了她许久也该是没有吃东西的。 屋里的下人就只剩下紫娟和墨瞳。 紫娟帮着萧婉解下斗篷，顺手把装了针线的竹筐和今日新绣了一半的还绷着绷筐的缎子一道放在了桌上。 萧婉侧目去看墨瞳，正巧他也在看着自己，心头一紧，她慌忙低下头。 “紫娟，你去后厨房打盆热水来，凉风吹得我脸都干了，疼得慌。” 紫娟去瞧萧婉的脸，果然有些泛着红丝，现在外头的风冰寒刺骨，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割似的，她有些焦急，立马就下去准备热水来给萧婉敷脸了。 紫娟掀了帘子出去了，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萧婉就这样背对着墨瞳站着，本意把紫娟支开就是相与他说会儿话，可现在屋里没别人了她却转不过身去。 墨瞳在身后轻咳一声，开口道：“殿下不饿吗？” 萧婉没说话，咬了咬唇点头。 “那坐下先吃点东西吧，饿着对身体不好。” 萧婉听到陶瓷制的勺子碰到碗沿的清脆的敲击声，她不禁回头，就看见墨瞳拿着碗正往里面盛着豆腐鱼羹。 他神情专注细致，抿着嘴乘着鱼羹。萧婉看着他侧面挺直的鼻梁，看得有些呆了。 “这碗鱼羹是刚热好的，其他的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再去后厨房准备一些。” 墨瞳把碗放回到桌上，他原本不是个这么多话的人，曾经刚与萧婉相识之时，他们每日所说的话只用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现在面对着萧婉，他的话也在不自觉得变多起来。 “殿下？” 见萧婉许久没有应答，墨瞳抬头，却见她仍旧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直盯着自己。 “嗯？”被这样一喊，萧婉才回神，有些手足无措地做到了桌边。 鱼羹清香扑鼻，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却迟迟没有张嘴吃下去。 “不合胃口吗？”墨瞳问。 萧婉摇头，低语，“你等了我许久吧。”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里，桌边的炭炉火苗子偶尔会窜上来轻舔着木炭，整个屋子被熏得暖洋洋的，墨瞳的心里像被奶猫的抓子抓过，不疼，微痒。 四下无人，萧婉将身子侧了过去，轻轻地倚靠在了墨瞳的臂膀上。 “殿下”墨瞳身子微僵但却没有撤离，萧婉身上清甜的香味对着他的呼吸沁入心脾，心里一下子被装满了。 萧婉闭上了眼睛，现在她的整个天地都是安静的，平和的，她轻轻牵住了墨瞳垂着的手，手掌里的薄茧刮擦着她的指腹，有些粗糙但却很温暖。 “你对我真好啊！”她撒娇着喟叹，双颊染上胭脂一样的红。 这是那次晚宴之后，萧婉主动与他的又一次接触。他们的关系，他们各自的心思都在那一次之后起着明显的变化。墨瞳心里暗自想着，感受萧婉柔软的手划过自己的掌心，他不自觉地收拢手指，想将自己掌中的小手牢牢攥紧，包裹起来。 你在我眼前，现下就是我最珍视的，我的殿下，不对你好，我该我对谁好？” “公主，热水来了。奴婢服侍您擦擦脸吧。”门外，幸亏紫娟人没进来事先开口说了话。 屋里两人一听，立刻分了开来。 紫娟端着水盆，进来掀帘子有许多不方便，往日冷漠的墨瞳见了，出于心虚，立刻上前去帮着把门帘掀开了。 “紫娟来了，墨瞳你就先退下吧。”萧婉有些不自然地垂眸，不去看眼前高大的男人。 墨瞳应了一声，行礼之后就出去了。 紫娟进到屋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门口，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墨瞳离去时脚步像是特别慌乱急切。再看萧婉，也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眼神闪躲飘忽着，总之看着和她刚才出去之时有了些许不同。 昨日只是说说而已，可谁知一语中的。萧婉晨起之时就发现自己的脸竟被昨日里回来路上的凉风给吹裂出了几道细小的口子。 没怎么出血却有些疼痛，大约是冬季里的风太干燥。紫娟看了异常自责，在萧婉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萧婉半靠在床边抚着脸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来我这儿是唱得哪出啊？” 紫娟几乎要把头磕出血来，“奴婢照顾不周，让公主受了伤，还行公主责罚！” 萧婉叹口气伸手去拉紫娟起来，“请什么罪？又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出门是没往脸上抹些雪花膏才这样的，你无需自责，我也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紫娟在这方面有些死板和异常的执着与倔强。萧婉拉她不动，只好佯怒。 “你若不起我可就不要你了，把你送去什么陈美人，王美人之类的地方去。” 紫娟被唬到，立刻站了起来。 “行了，去拿雪花膏过来，看来今日是去不了毓秀宫了，一会儿你去那儿一趟，告诉惠良人不要等我了，今日不能赴约。” 萧婉吩咐着，拿起床边矮桌上的一本书翻了几页，但最后觉得索然无味还是放下了。 “那奴婢这就去。”紫娟说着抬脚要走，却被萧婉出声唤住了。 “去把我外头桌上放着的绣花筐子拿来，左右无事不如趁着这时候学一些。”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午膳过后，凤仪宫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萧婉正在跟自己的绣花绷筐较着劲，厚重的门帘外就听得小花说着：“赵将军求见。” 萧婉锁眉，手里的动作不停，适才一不小心把绷筐取了下来，结果现在却怎么都装不回去了。 她正心烦着，嘴上毫不客气地回道：“不见不见！什么人都不见！” 帘外久久没有动静，萧婉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继续折腾着手里的东西，她不想找紫娟或别的什么人帮忙，会显得自己很没用笨拙的样子。 “公主，赵将军执意要求见。现在已经在前院候着了。” “烦不烦！”萧婉怄气把东西往筐子里一丢，对着外面喊道，“爱等多久就让他等多久！” 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没了，萧婉脑里一团糟，又是赵明远，他自从自边境回京，全然看不出一丝是回来面壁思过的样子，反倒是回宫跑得十分勤快。 小花在外头欲言又止，正巧远远看见墨瞳走了过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神情立马从愁眉苦脸变作了喜笑颜开。 “大人！” 墨瞳听到了，停下了步子看着小花小跑着到了自己跟前。 “姑娘何事如此慌张？” 小花喘口气，抬头去看墨瞳冷峻的眉眼，一下子安心了许多，好像有再多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似的。 “赵将军来了，想要求见咱们公主殿下，可是公主殿下不肯见他。” 墨瞳一听到来的人是赵明远，立马沉了脸，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既然殿下不想见，那姑娘自去回了赵将军便是。” 小花刚才跑得极了有些大喘气，这下缓了过来继续道：“奴婢就是这么回了赵将军啊，可是赵将军说没事，就直接进到前院来等着了，就说等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得了空再见他也可以。” 墨瞳冷着脸朝前院的方向看去，中间隔着回廊和几座假山，因此完全看不见。 “那么殿下怎么说？” “公主只说什么人都不见，让赵将军爱等多久就等多久。”小花说得有些委屈，两边的主子她都得罪不起，她又不敢把公主这话传达给赵明远。 墨瞳的神色缓和，在心底里笑了一下，这的确很像是萧婉的作风，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墨瞳是乐开了，可小花心里就不这么想，她只知道自己一会儿绝对不会好过，于是又重新哭丧起脸求助。 “大人，紫娟姐姐现在不在，奴婢实在开罪不起赵将军，不敢去把公主的话回了他。” “嗯。”墨瞳点头，随即了然，“我知道了，你先去做事，赵将军那儿，我去说。” 小花松了口气，开心地笑了，“那就多谢大人。” 墨瞳到前院的时候，赵明远果真就站在那里，看神情一派悠闲，一点没有被拒之门外的不耐。 “参见赵将军。”墨瞳走到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弯腰行礼。 “吼，我当是谁呢！”赵明远闻言转过身，上下极为不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站着的高大男人。 “公主殿下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没有精力接见赵将军，天寒地冻，赵将军还是请回吧。” 墨瞳没理会赵明远的调侃，语气生硬地下着逐客令。 “哼。”赵明远轻哼了一声，扭过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话要说也该由公主殿下亲自同本将军说，就凭你，连给本将军提鞋都不配。” 墨瞳放在身侧的手掌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下颚线条绷得笔直抿嘴不语。 他的神情可怕，眼神里迸发出一些恨意甚至是杀意。 赵明远看过去，不免对上那样的眼神，心头就是一惊。 一个奴隶罢了，怎么会有这样锐利的眼神，直看得他心里发怵。 赵明远不由自主站直身体，希望在气势上不要被眼前这个男人压倒。 “小花！小花！”萧婉左右想一想不对，还是高声冲外面喊着。 小花听见了，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进来，最近这段时间萧婉正学着刺绣，出于一些特殊原因，下人们都不能近身伺候了，均是在外殿候着。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小花毕恭毕敬地问。 萧婉咬咬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赵明远可回去了？” 该是回去了吧，赵家人这样心高气傲的，被拒绝了这样多次也该回去了。只不过她没有料到，比起心气，赵氏一族更看重的是他们的地位权利。 小花惊了惊，没料到萧婉还会再问这件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想了想她还是开口。 “奴婢不知，是墨大人前去回绝的赵将军。” “墨瞳？”萧婉惊呼站起身，赵明远这样一个麻烦的人物，估摸着就要找墨瞳麻烦，于是她也顾不得许多，立刻跑出内殿去往前院。 “哎！公主您去哪儿啊？”身后小花急呼，她不知道萧婉突然间怎么变得这么着急起来，只知道就在听到墨瞳去回了赵明远话之后她的整个脸的都变了。 前院的气氛徒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萧婉急急地穿过回廊，跑得速度极快，她提着裙摆一路跑下台阶，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 前院的两人听到动静同时侧过了头。 “四公主！”赵明远一瞬间笑得开怀。 墨瞳则是皱起了眉，他快跑几步到萧婉跟前，“殿下怎得这样就出来了？” 萧婉顺着墨瞳的目光低头一看，刚才出来得太急，竟连一件厚一些的外衣都没有披上，跑得极了感觉不到冷，现在却冻得有些发抖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出来找你，我就给忘了。” 墨瞳有些无奈摇头，伸手把自己罩在外头的一件厚重长袍解了下来，披在了萧婉身上。 “殿下将就着穿一下，一会儿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墨瞳语气温柔，伸手拢了拢已经披到萧婉身上的外袍，现在还有些起风，拢紧些可以不让冷风灌进来。 “公主殿下与侍卫的感情看样子是颇为亲密。”冷不丁一句话，两人都是一惊，还忘了一边的赵明远。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赵将军还请慎言。”萧婉不悦，明显感受到面前墨瞳拢着自己外衣的手一僵。她抬眼去看赵明远，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赵明远笑着不说话，只是这笑里透出一些阴郁让人看不透。 墨瞳身量高，外袍披在萧婉身上略显得有些长，一部分拖进雪地里，萧婉看着衣摆觉得不舍，稍稍拿手攥着，提起了一些。 她不由去看身边站着的男人，里面也是一件黑色的长衫，劲瘦的腰间是一条越白色的腰带，饶是他身材健硕，可在这寒冬腊月里，看着仍显单薄，萧婉不由往他身边靠了靠，希望能给予一些温暖。 “呵呵”片刻，赵明远笑出了声，他收回适才打量的目光朝着萧婉意有所指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乃是千金之躯，可万不要自降身份同蝼蚁为伍。” 萧婉有些怒火中烧，赵明远的话音才刚落，她就觉得体内涌上一股邪火。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生气，出奇的愤怒。说出来的话也不再拐着弯客气。 “如果赵将军是来本公主这儿说教的，那么这儿并不欢迎你，本公主如何行止还轮不到你一个外戚来指手画脚！” 赵明远眯了下眼睛，这话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赵家的确只是外戚不假，但长年以来朝中也无人敢得罪赵家。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若不是姓萧又长得美些，他赵明远还真不愿意受这窝囊气。 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眯着眼紧锁着萧婉纤细的身段。 墨瞳是敏锐的，他能捕捉到赵明远神情中闪现的愤怒以及浓重的侵略性。他保护性地往萧婉面前站了站，双眼迸发出极具震慑性的敌意。 “赵将军，我家主子已经亲口发话，那么还请将军离去。” 墨瞳声音冷硬，语带警告。 “哼。”赵明远冷哼一声，也不愿在这待下去，他深深看了萧婉一眼，直看得萧婉浑身不舒服地往墨瞳身后躲。 “公主殿下好生修养，末将先行告退。” 赵明远踏着雪走远，萧婉只觉得不解气，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就朝前面奋力扔去。 “你赵家人算什么东西！何为自降身份，同你在一道才是自降身份！” 墨瞳眼神黯淡了一下，透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殿下，回去吧。” 萧婉冰凉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眸子。 她知道墨瞳的性子向来是冷淡的，但也不知为何，总能从他冷漠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掩藏不住的温情。 她眷恋近乎痴迷于这种温情，柔软的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 愤怒的心情立刻平复下来，她把自己冰凉的手指收拢，回握了那双有力的大手。 她冲他点头笑道：“嗯。咱们回去吧。” 墨瞳有一瞬恍惚和动容，他神色变了变，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踏上回廊，廊外细碎的阳光洒进来，石板铺的地面很光亮。 萧婉握着墨瞳的手，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路无话，她时不时抬头去看走在侧边的男人，又迅速低下头。 他面容冷硬，目视着前方的时候连眼神都是冰的。 墨瞳不高兴，萧婉感觉得到。 “墨瞳。”她轻轻唤了一声。 “嗯。”墨瞳沉声应了，但并没有侧头。 “你不开心吗？” 墨瞳脚步顿了顿，“殿下多心了。” 萧婉抬眼去看墨瞳的侧脸，随即笃定道：“又说谎。” 或许连墨瞳自己都不知道，每一次他言不由衷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有一些很细微的变化，不自觉地蹙一下眉头，顺便会眨一下眼睛。 “你就是不开心。”萧婉停下来扯了一下墨瞳的手，迫使他也停下面对着自己。 “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赵明远说的话吗？” 墨瞳对上萧婉清澈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注视了半晌才不答反问，“殿下不该总是这样易怒的，适才为何听了赵将军之言会这样生气，反应过激？” “我”萧婉张张嘴，生气撕破脸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轻易就被言语激怒让她这半年以来在凤仪宫里的静思磨练而出的稍显沉稳的性子一下子又消失不见。 墨瞳扶住萧婉消瘦的肩，注视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殿下适才为何听到赵将军之言这样气愤？”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迫切，很想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异常的重要。 “我，你，你不是什么蝼蚁。”萧婉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灿若星辰。 墨瞳紧绷着的唇松懈下来，可是握着萧婉肩膀的双手却比原先用了更多的力气。原来，原来不是生气将赵明远将自己与他这样身份地位卑贱的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原来她生气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别人讽刺了他身份低微罢了。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很想再用一些力，至少能够把她拥入自己的怀里，全族蒙难之后，已经好久了，他从无数次死亡绝望之中摸爬滚打地挣扎着出来，现在在眼前的就是他丢失已久的渴望的温度。 “我若非蝼蚁，那殿下认为我是该是什么？”墨瞳目光灼灼。 “你，你是一棵大树。”萧婉笑了笑，认真地回答，“是参天大树，我倚靠着你休息，有你能为我遮风挡雨，你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需要怕，什么也不需要想，很安全。” 墨瞳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再说，他伸手去抚萧婉被风吹乱的鬓发，眼神里难得地透露出一点怜惜，一丝爱恋。 你只知道我是你的大树，可是树也是需要阳光雨露的，殿下，如果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大树，那么你就是我的向往，我的生命。 “唉，找到了，姐姐你看，那不是公主和大人吗？”远处小花手搭着斗篷用手肘推了推一边还在着急地东张西望的紫娟。 紫娟回头定睛望去，果然见到了站在回廊里的两人，她刚想跑过去，可一瞬却停止了脚步。 冬日阳光下，廊外堆积了白雪，回廊里的两个人相互望着，好似天地间万物皆不存在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萧婉一连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五天，除去些必要时候出去外头走走，其他时候就都在屋里摆弄着自己的绣花针。 紫娟在一旁服侍着，静静地看着萧婉笨拙地穿针引线，慢慢绣着也成了形，最后仔细看看，竟发现绣的是个荷包。 蓝底的绣面上歪歪扭扭的是一朵绽放的海棠花，针脚错落，并不规整。萧婉小心翼翼地执了剪子“咔嚓”一声把余下的绣线剪断，放在手心里端详着。 紫娟看萧婉入神，不禁想起了前几日在回廊外的所见，神情复杂，几番欲言又止。 “公主，您这是，绣的一个荷包吗？”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问了。 萧婉不假思索，甚至有些兴奋地点头，“是啊，看来我的手艺还行，总归看得出是个什么。” 紫娟面色更为怪异，甚至是透出许多担忧，她绞着手绢，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去问。若是开了口又该怎么问？难道要直接问这是否是赠与墨瞳的吗？ 萧婉心情舒畅，从桌上拿起早就备好的流苏绳子，慢慢穿过荷包的扎口处，把荷包的开口用绳扎了起来。 她轻轻抚平了绳子末端的流苏，面上浮现出笑容。 绣得的确是难看了点，后来也没有再麻烦沈惠指导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紫娟，把我梳妆台上的那个小木盒拿来。”又看了好半晌，萧婉才开口吩咐着。 紫娟应声，回头去看，铜镜前的桌面上静静地放着一个木头盒子，她走过去拿起来，空的盒子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挺坠手。 该是上好的黄花梨吧。 “看来公主很是宝贝这个荷包呢。”紫娟似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试探些什么。 萧婉放着荷包的手顿了顿，暗自有些脸红，“这可是我第一次绣荷包，怎得能不宝贝？” 她说着关上盒子，亲自回身去拉开了身后梳妆台的抽屉，小心地将它放在了最里层。 “公主殿下，王大监求见。” 萧婉刚安置好木盒子，外头就传来了小草的声音。 王顺来了，她不禁皱眉，本能地想要回绝不见。现在这样的日子太平静安逸，而王顺的每一次到来都会搅乱她现在喜欢的这种生活。 “请大监进来吧。”不待见归不待见，但毕竟是萧桓身边的人，不见有些说不过去。 门帘一掀，一阵寒风夹杂着一些冰凉的湿气钻进了屋里。 “老奴王顺，参见四公主殿下。”王顺仍旧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微躬着腰，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 “今天可算是个好日子，王大监踏足本公主的凤仪宫，真是增添了不少的人气儿。”萧婉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她心里实在对王顺并没有多少好感，她看王顺的样子，总觉得他十分狡诈，城府极深。 “公主殿下说笑了。”王顺行着礼，腰弯得更加低了。 “大监今日前来有何事？不妨请直说。”萧婉懒得拐弯抹角地客套，单刀直入。 “启禀公主殿下，皇上与兰贵妃娘娘今日在梅园观景台设了个赏梅宴，各宫娘娘都去了，想着您也在宫里头，皇上就命老奴前来相请。” “赏花啊”萧婉低喃自语，不由嗤笑，赵芯兰设的宴那可真是宴无好宴，整个后宫里都是萧桓的嫔妃，就她一个皇嗣公主，这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萧婉还真是处在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梅园的梅花开得是顶好的，公主殿下不妨就去看看，皇上也甚是挂念您。” 王顺抬眼去看萧婉的神色，他是个会看脸色行事的，否则也不会爬到今日御前太监总管的位置，颇受萧桓信赖。一见萧婉有些犹豫不决，适时地开口。 萧婉笑了笑，点头，都派了王顺来了，看样子这个梅花宴必然是避无可避。 “大监还请先行一步，告知父皇和各位娘娘，就说本公主稍后就到，外头天寒地冻的，本公主身子不爽利，该是能让本公主换件衣服，让紫娟准备个手炉的吧。” 王顺脸上挂着讨好恭敬的笑，“公主殿下言重，那老奴就先行告辞了。” 等到王顺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萧婉才收起她的微笑，转头吩咐紫娟。 “准备件厚些的斗篷，咱们就去赴这个梅花宴。” 踏出殿门的时候，恰巧就见着了斜倚靠在廊柱边的墨瞳。 萧婉看过去，他也正好从那里看过来。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他开口询问，声音淡然冷漠。 这问题换做是以前的墨瞳绝对不会多问哪怕一个字，但他今天看到了萧婉要出门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她要去哪里，去见谁，甚至是什么时候回来。 萧婉张张嘴正打算回答，可却被紫娟抢先一步。 “公主要去梅园赴宴，墨瞳，今日都是些后宫娘娘，你一个男子并不是那么方便，为了避嫌，你就留在凤仪宫里，公主自有奴婢照顾。” 萧婉皱眉不悦，紫娟从来不会这样着急抢白，可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好像就是有意不让她开口说话一样。 墨瞳凝视着紫娟，抿嘴不语。紫娟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不禁打了个寒噤。 “公主，晚了就不好了，莫要让皇上久等。”紫娟收回目光，着急催促着萧婉。 也对，父皇也在梅园，带着墨瞳总归有些不方便。萧婉侧目点头，又回过头冲墨瞳笑了笑。 “我去去就回，一会儿想吃豆酥糖，你帮我去司膳房要一小碟好不好。” 墨瞳转动漆黑的眼珠看向萧婉，神情温和下来，他点点头道：“一会儿就去，殿下早去早回。” 萧婉笑得开怀起来，提着裙摆就踏出了宫门。 留下紫娟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她看着墨瞳，正好看到他凝视着萧婉背影的样子，眼神专注透着温柔。 “墨瞳，你” “嗯？”墨瞳转过脸，又恢复成原本冷漠的样子。 “紫娟——紫娟——”萧婉出了宫门回头发现紫娟没有跟上，在宫门外冲里面唤着。 紫娟应了一声，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就跑出去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酒令行至一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罚了几杯酒，乐声时停时起，两枝梅花相互传递着，却一直没有在萧婉手里停驻。 “公主，您是不是有些累了？”紫娟替萧婉往手炉里重新添了些炭火，轻声在耳边询问。 萧婉的确是有些累，但更多的是觉得无趣。她接过手炉，微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脖子，跪坐得久了，手脚都有些麻木了。 她点点头，抬手揉了一下额头，这里人太多，没由来闷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紫娟看着萧婉难受的样子不禁道：“要不要奴婢去禀明皇上，回宫休息吧。” 萧婉摆摆手，现在就走惹得人说闲话也会让父皇不悦，就算要走，也得等到这轮酒令结束。 她闭上眼，耳边回荡着细碎的嬉笑之声，大概又是哪个嫔妃对不出个对子或者对出个有趣的，让人心下欢愉。 “哎呀，瞧瞧，这次轮到谁了？”赵芯兰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带了点兴味。 萧婉睁开眼去看，却看到自己面前摆着一枝红梅，大概就是她走神的这段时间，边上的嫔妃们传过来的。 “是四公主殿下啊。”赵芯兰笑了笑，回头去看公孙茹，“四公主殿下可是咱们南陵的才女，满腹诗书，字画更是一绝，昭仪妹妹这次可要小心些啊。” 公孙茹手里拿着另外一枝红梅，她“噗嗤”一笑，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风情，“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今日真是有幸，还能与四公主殿下相互切磋一番，四公主殿下一会儿可得手下留情，莫要让臣妾输得太难看。” 适才几轮萧婉心不在焉，但是也知晓公孙茹的才气不差，甚至是还高出了一众妃嫔许多，几轮下来与她对上的一些个嫔妃均一一落败，而她却滴酒未沾，就这一点而言，虽说公孙茹平日里是狐媚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有一份才情和傲骨，让人心里对她也不由生出一份好奇来。 萧婉神色淡然，浅笑道：“娘娘言重，该是婉婉请娘娘手下留情才是。” 萧桓饮着酒，眯起眼去看坐在下边的萧婉，真是像啊，且越来越像了，也是这样对什么都很寡淡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就烦躁生厌。 公孙茹手里得梅花枝是长的，萧婉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酒杯，她刚来时就被斟满，而她一下也没有动，正好也省得让人再倒。 “那么，还请娘娘出题。”她凝视着公孙茹，嘴角含笑。 公孙茹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外头，外面是积得有些厚重的雪，冬日黯淡细碎的阳光洒下来竟然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雪落三尺。”她缓缓开口，眼睛出神地看着外面的满地积雪。 萧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弯了嘴角笑了笑，她执起桌子上摆着的那枝梅花放到手里转动着把玩。 “梅开一度。” 公孙茹回神，目光炯炯地盯着萧婉看。 一下子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萧桓决断。 萧桓把酒杯放下，也是抿嘴不语。片刻他才慢慢开口道：“梅花每年都开，又岂会只开一度？” 萧婉看向萧桓，再去看看满园的莺莺燕燕，忽然就笑开了。怎么能期盼他能懂呢？必定是懂不了的，否则母妃也不会郁郁而终了。 “年年开放却非年年相似，但或者在人眼里只要花开便好，瞧这满园梅花，一样都是赏心悦目。父皇适才所言极是，婉婉便自罚一杯。”她说着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紫娟阻拦不及，等反应过来，一杯酒早已被萧婉吞咽入腹，她无奈，只好站在一边垂眸暗自绞着手绢。 “公主殿下真是海量。”公孙茹笑了起来，她抚媚的眉眼流连着酒杯的杯身，指尖轻划过杯沿，“公主才思敏捷，是令臣妾心悦臣服。刚才无所谓输赢，臣妾也自当与公主同饮。” 萧婉皱眉，看着公孙茹也同样仰头饮尽，接着手腕翻转把已然空空如也的杯底亮了出来。 唇齿间还留有一缕梅香，不得不说这酒味醇厚带着清甜，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只不过回味时萧婉却从中品出了一股子清冷。 “公主殿下果真是聪慧可人，不止是才华出众，生得也是美貌无双。这眼看着年初过后也要及笄，真不知道哪位世家公子能有这个福气娶到咱们南陵唯一的公主。”赵芯兰眉目流转，嘴角含笑，她往萧桓身边靠了靠，纤长如水葱般的玉指抚上萧桓的胸膛，柔声问，“皇上您说是不是？” 萧桓看起来脸色有些阴沉，他按住了赵芯兰扶着自己胸膛的手道：“皇儿姿容端庄秀丽，颇有乃母风范。” 这是自淑妃殁了之后萧桓第一次当众提起，萧婉有些吃惊，半晌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启禀皇上，定国大将军求见。”一个小太监踱着小碎步，弯腰低头进来禀告。萧婉被这一声尖细的声音惊醒，垂下了眸子。 “这时候这浑小子来干什么？”萧桓虽说不悦但语气里也听不出有多少不满，这段时间以来大概也对赵明远三不五时的求见习以为常了。 后宫之中除去一些王孙公子一般也无有男儿来往，萧桓对赵明远似乎是格外地宽容，这会儿只是对着王顺点点头，大约就是示意要接见赵明远。 没一会儿，就有小太监引了赵明远进来。赵明远本就生得英俊，一双桃花眼更是能让无数深闺少女春心萌动。他一踏进来，萧婉就听到周围有几个宫女妃子窃窃私语。 她抬眼去看，赵明远一头乌发，月白的长袍衬得身姿挺拔，面若冠玉。 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能让这后宫里的女人不顾坐在上座的萧桓私下议论的，却不是个品性正直之人，萧婉暗忖，转动眸子不再去看。 “末将叩见皇上。”赵明远规矩行礼一点看不出他平时在萧婉面前那副无礼轻浮的样子。 “公主，赵将军来干什么？”紫娟凑近轻声问。 萧婉不答，她对赵明远没有一丝好感甚至是有一些厌恶，她不想去猜测他的来意。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萧婉自顾自拖着腮，盯着手里的梅花出神。眼看着出来也有近一个半时辰了，也不知道自己宫里怎么样了。 临出门前告诉墨瞳想吃豆酥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准备。今日天气这样好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会做些什么。小花性子活泼闲不住必定又在什么地方找些新鲜的花样玩去了，小草规规矩矩的，就算平日里无事也只会坐下来绣绣花。至于墨瞳萧婉想到这里不自觉笑了笑。 一个闷葫芦，每天不是发呆就是发呆的，想也知道现在定然也是在宫里或者坐着发呆又或者站着发呆了。 “公主！公主！” 萧婉回神，听到紫娟唤她的声音有些焦急。 “皇儿在想何事这般专注？”萧桓皱起眉，语调里透着威严。 萧婉抬眼，对上萧桓探究的眼神。刚才想得痴了，竟连父皇在叫自己也没有听到。 赵芯兰笑了笑，开口道：“公主殿下还是还在想着刚才的对子吧，瞧这手里还拿着这株红梅。” 这算是帮着打圆场？萧婉浅笑，近来赵芯兰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可谓天差地别，要是这情况放在以前，就算是不落井下石地多说两句话来打压也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帮着她答了话。 “父皇恕罪。”她放下手里的红梅，躬身行礼。 萧桓摆摆手，这样淡然疏远的样子总让他回想起一个他并不太愿意回想起的人。 “好了好了，明远送来一副墨梅图邀朕品鉴，朕想着你平日里不也爱这些字画，没事的时候也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作画。正巧了今日你也在就一道来看看。” 萧婉应声把手炉交给紫娟理了理裙摆走过去。 画已经被打开，由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地拿着，赵明远站在前面，目光紧随着走来的萧婉，眼角含笑。 “劳烦四公主殿下了。” 萧婉瞥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施礼道：“将军客气。” 赵明远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萧婉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丝毫没有变脸，反倒是退到了一边，方便萧婉看画。 “这是？”萧婉走近了一些，整一幅墨梅图展现在眼前，她伸手描摹了一下画纸上的图案轮廓，眼底里一闪而过一丝惊喜。 “公主殿下可看出些什么？”赵明远把萧婉惊讶欣喜的神情一点不漏地收进眼底，他凑近一些问道。 萧婉收回手，大概是沉浸在喜悦里，对赵明远的靠近也浑然不觉。 “这是林斐的岁寒三友，且还是真迹，不知将军从何处得来？” 萧婉回头，正巧对上赵明远含笑的眸子，她愣了一下，后退了几步。 “林斐？不就是那个百年前的宫廷画师吗？”赵芯兰不由接话，这个画师她也是知晓的，父亲最是喜爱收集名师字画，林斐的话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的话现在传世数量颇少，赵宏博能够收集的也不多。想不到自家二哥对萧婉这样上心，连父亲废了好大劲才得来的岁寒三友都拿出来献宝了。 “哦？皇儿当真确定此画乃是林斐之作？”萧桓对字画并不怎么感兴趣，原本赵明远今日前来也只是进献其他物什的，品鉴字画也只不过是顺便，不过看萧婉有这样的反应，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萧婉点点头，“儿臣能够确定，相传林斐作画用的是松香墨，因此每一幅画作中都会散发出一股松香。林斐虽说是宫廷画师，但其本人心性却是极为淡泊名利，画作之上也难得地透露出他的高洁风骨。儿臣曾经见过岁寒三友中的另一幅翠竹，能肯定这幅便是林斐的画作无疑。” 萧桓抿嘴不语，淡泊名利吗？还真是像她会喜欢的样子，有其母必有其女，也难怪越来越像她。 “公主殿下博闻强识，末将佩服。”赵明远笑了笑面向萧桓道，“末将斗胆，看公主殿下似是甚为喜爱此物，恳请皇上能够恩准末将将此画赠与公主。” 萧桓手指点着桌面，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半晌，他才意有所指道：“明远看朕这皇儿可堪比这院中红梅？” 赵明远立刻跪下身，萧桓的目光像是一柄尖刀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他心头一紧，也是忘了萧桓是个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男人，他这么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去的。 咬咬牙，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更何况他现在还料不准萧桓在此时问他这个究竟有何用意。那还不如 “启禀皇上，在末将心中，四公主殿下乃是皇上您的掌上明珠，皇上乃真龙天子。公主殿下自是堪比日月之辉令人心向往之，又岂是区区几枝梅花可以比拟。” 赵明远朗声，一下子整个梅园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出这话里正在向萧婉表明心迹，自然萧桓也并不例外。 赵芯兰贝齿咬着下唇，她不安地看向萧桓，这样晦暗不明的神情让她有些担心，她也不知道今天二哥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更料不到皇上竟然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问得这样直白。 “呵。”许久，萧桓笑了笑才幽幽开口道：“朕记得明远还尚未娶妻吧。” 赵明远垂眸心下一喜，忙答道：“确是未曾娶亲。” “那也差不多时候该成家了。”萧桓笑得意味深长，“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倒时，朕自会为你安排。” “谢皇上！”赵明远磕了个头喜笑颜开。 萧婉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没了手炉的双手像是无法融化的冰，坚硬又冰冷，可是她此刻的心就像是不停被人浇着凉水，从头凉到了脚。 “父皇，儿臣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几乎是逃一般，在萧桓点头应允之后，她头也不回地小跑出了梅园。 “皇上您瞧，公主这会儿害羞了呢！” 身后是赵芯兰娇俏的笑声，萧婉吸了吸鼻子，冷风灌了自己满头满脸，她的双手已然没了什么知觉。 紫娟焦急地跟在后面，她不知道皇上刚才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说要把她的主子许配给赵将军了吗？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主！公主您慢点！等等奴婢啊！” 小花正把萧婉屋里的那盆小盆栽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晒太阳，就听到门外紫娟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哎？是公主殿下回来了吧。”她小声嘀咕着，把盆栽往边上挪了挪起身去看。 “公主！公主！雪天路滑您跑这么快仔细摔着！”紫娟紧跟着，手里还拿着一件斗篷，萧婉从梅园出来时连斗篷都没穿上。 萧婉像是没有听到，一路快跑着，寒风灌进她的衣领里刺骨的凉意，她满脑子都是梅园里萧桓说的那些话，忽然觉得自己霎那间无处容身，她想要逃，逃离这里。 “公主！公主！” 萧婉脚步不停，快到宫门口时脚下没注意一下子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在地。 “这可怎么得了！”紫娟脚步跟上来立马蹲下身来想把萧婉扶起来。 可萧婉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哎呀！这是怎么了紫娟姐姐？”小花正好出来，一声惊呼飞快跑下台阶来帮着紫娟把萧婉扶起来。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哪里摔伤了？可别吓奴婢啊！”紫娟一边手忙脚乱地查看着萧婉的伤势，一边就落下泪来。 萧婉像是呆住了，她被扶着坐在雪地里，裙摆上被雪沾湿还黏了些污泥，发髻有些乱了，插在发间的步摇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一边。她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紫娟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这样了？”小花沉不住气，于是也跟着着急，眼泪啪嗒啪嗒往外掉。 紫娟抹了一把眼泪，“现在还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先把公主扶进去，让小草去请杨大监过来！” 她说着使了把力想把萧婉扶着站起来，可是萧婉不配合，身体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僵硬，紫娟试了好几次又怕用蛮力会弄疼了她，急得眼眶都红了。 “紫娟姐姐，奴婢去找大人来！”小花看着紫娟使不上力的样子丢下一句转身就跑回去了。 “公主您别这样”紫娟伸出手理了理萧婉的鬓发，把斗篷披在她肩上。 萧婉就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偶，微闭上了眼。 没一会儿，宫门里就响起了脚步声，紫娟抬头就见墨瞳从里头出来了。 “殿下。” 萧婉眼皮动了动，是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她终于抬眼，墨瞳已经蹲下身，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看着她，一样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不过眉头微蹙显然是在担心。 “快去请杨大监。”墨瞳盯着萧婉目光没有移开，他从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滩死水，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必然是及其不好的事，否则单单只是摔了一跤不会出现这样绝望的表情。 小花没敢耽搁，转身就跑走了。 墨瞳伸手，在紫娟反应过来之前，把萧婉打横从雪地上抱了起来。 萧婉一下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是熟悉的干净的味道，忽然间所有的委屈，悲伤一下子涌入心头，她眼眶微热，鼻头酸涩，终于小声抽泣起来。 墨瞳脚步一顿，低头去看怀里正哭着的女孩，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在雪地里呆久了整个身体冰凉僵硬。他收紧了手臂把人抱进了屋子里。 这是墨瞳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入到萧婉的房间，他把还在抽噎的萧婉放到床边让她坐好，起身想要去找一块干净的手巾来。 “你去哪儿？” 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掌，萧婉的手很凉，指尖触碰到他的掌心让他不由心头抽紧。 “殿下受了伤，现在需要处理一下。”墨瞳回过身看着萧婉。 萧婉的手腕擦破了一大块皮，殷红的伤口上参杂着一些细碎的小石子和污泥显得有点狰狞。 “不要。”萧婉目光灼灼地盯着墨瞳，手抓着他不放。 紫娟站在一边看着，闭了闭眼转身悄然退了出去。 墨瞳无奈，轻轻回握了一下萧婉的手道：“殿下听话。” 萧婉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又是听话，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来询问过她就替她决定她的一切，为什么她要听话，要听从别人对自己的摆布。 “殿下！”墨瞳蹲下身，慌乱地抬手去抹萧婉的眼泪，可是这眼泪就像决了堤，哗哗往外流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时之间他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那句话说错了，他心里五味杂陈，眼泪不像是滴到他的手背，而像是滴到了他的心里，有一种酸涩涌上来，他笨拙地拿指腹抚过萧婉哭得红肿的眼贱轻声道：“哪里摔痛了？莫哭了。” 萧婉哭得停不下来，她听着墨瞳温柔的安抚声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 温热的眼泪透过脖颈流进墨瞳的衣襟，有点微痒。他愣了愣，抬手抚了抚萧婉的脑袋。 屋子里的火炉烧得正旺，哭得累了，萧婉竟沉沉地睡去了。 墨瞳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他心里不由想起了麓山围猎的那一次，也是这样在麓山的崖底，她也是这样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睡梦里就躲在他的怀里哭泣。他不知道这样小年级的女孩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更准确来说，在他以往的认知里，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孙公主，人生该是没有烦恼的，该是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嚣张跋扈的，颐指气使的，可是他最终发现却并不是这样。萧婉时而的坚强，时而的脆弱，时而的伤感都让他心生怜悯，他能感受到她的孤独无助，他想要就这样保护着她，不要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殿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墨瞳停下了拍抚着后背的手轻声低语。 窗外是细碎的阳光，紫娟离开窗子走到廊下。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公主殿下这样哭过了，自从淑妃殁了就再也没有了，即便是面对三皇子殿下也没有过了。公主殿下心里该是欢喜的吧，若是这份欢喜能够一直留存着而不要在将来成为一种伤害那该有多好啊。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杨大监，公主怎么样？”紫娟把杨忠和送出寝殿之后问道。 杨忠和整理着自己的药箱子，听到紫娟地询问摇摇头，“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修养几日便好。这两天切记伤口莫要碰水，免得做了疤。” 紫娟听了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多谢大监了，奴婢这就送您出去。” “等等，不忙。”杨忠和拦住了紫娟要往前走的脚步道，“虽说皮肉伤不怎么打紧，但是公主殿下这回受了些风寒，前些日子还吃着药的时候老奴就有过交代，公主殿下有病根受不得凉，怎得这么不当心，你们这些个奴婢奴才的是怎么照顾公主殿下的？” 紫娟没有料想到这一点一下子慌了神，她猛然想起适才从梅园回来一路上萧婉穿得都挺单薄，更何况还在雪地里跌坐了这么许久。想到这里她就无比自责。 “大监教训的是，是奴婢照顾不周，那大监您看看公主这身子该怎么办？” 杨忠和叹口气，“你呀，也不用太着急，现在着急也无甚用处。接下来几日可得小心伺候，最好就待在寝宫里莫要再出去了。老奴瞧着公主殿下已经开始咳嗽了，你现在就随我去一趟司药房抓些药来，每日里照三餐吃，先吃个几日过段时间我再来瞧瞧。” 紫娟忙不迭点头跟着杨忠和快步走了。 “大人，水烧好了。奴婢来伺候公主梳洗吧。” 小花和小草端着水盆进来，屋子里墨瞳仍旧坐在床沿边，他低头凝视着熟睡的萧婉片刻后点了点头起身欲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萧婉牢牢地抓着不放。他轻轻挣了挣没有挣脱开，也不敢用力只好站在原地没有动。 “大人？大人？”小草有些疑惑，在架子上放下水盆和手巾走近了几步。 墨瞳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婉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睡得不安稳，这会儿皱起眉头来翻了个身。 墨瞳看小草走近，快速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上示意她不要发出太大响声，以免惊醒了床上熟睡的人。 小草放慢了脚步轻声道：“奴婢们要为公主擦洗，还请大人回避一下。” 墨瞳抿着嘴觉得自己的脸还是发烫，他有些慌张地轻咳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你们先准备，我一会儿就出去。” 小草点头，回身的时候实现触碰到床沿边两只相互交握的手。她睁大了眼睛愣了愣，但立刻就收敛了自己的失态。 “哎，大人在做什么呢？”小花把手巾放进冒着热气的水盆里抬头问道。 小草神色变了变，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刚才看到的说出来，她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帮着小花把手巾拧干一边道：“大人对公主殿下真是好，有时候比我们这些贴身的奴婢都要上心。” 小花侧目点头，这巧看到墨瞳离开了床沿往这边走过来。 “劳烦两位姑娘了。” 小花和小草点头目送墨瞳出去，等到看不见人了，小花才回头感叹道：“大人真是风姿卓然，跟咱们这些个下人真是一点不像。不知道大人会心悦什么样的女子，真让人觉得有些高攀不起呢！” 小草绞着手巾的手顿了顿不由接话，“大人自是心有所属还用劳你费心？” 等话说出口她就开始后悔自己嘴角，果然小花这样咋呼的个性立刻就凑近了些问道：“大人心有所属？属意何人？” 小草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又想起了往日的种种有些不耐烦道：“依着大人这样冷漠的性子这种事又怎么会让我知晓，我不过就是说大人即便心有所属也不劳咱俩费心，像是大人这般的人物能够看上的人绝对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 小花“哼”了一声不满道：“你怎知不会看上你我？大人虽说是大人，但归根到底也只是下人嘛，他看不上你我难道还能去看上什么王孙公主？” “哎！你！”小草忙不迭上前捂住了小花还在一张一合说这话的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样口无遮拦，小心惹祸上身！别一会儿害了自己还害了公主和大人！” 小花被捂得喘不上气，忙不迭点头。 “好了，赶紧替公主擦洗吧。”小草松开手叹口气，拿了手巾就往床边去了。 晚间，一个小太监进来通传说赵明远求见。 萧婉吃了药刚睡下，紫娟在寝殿里照看着，门外就只有小花和小草两人。 她们俩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说让在外边等一会儿，容她们进去禀报一声。 可是赵明远却没等她们进门就自己走了进去。小花小草阻拦不及也无力阻拦，只好先快跑了几步进了内殿。 屏风外，墨瞳正斜倚在门框边假寐，听到了动静，他立刻睁开了眼。 “何事这样慌张？” 小花性子不如小草沉稳，立刻惊呼开口，“大人！不好了！赵将军来了” 墨瞳皱眉，这么晚了，赵明远来这里做什么？就这么说话的功夫，赵明远已经踏进门槛走到了桌边。 墨瞳神色一下子变得阴霾，他走近几步行礼道：“参见赵将军，不知赵将军到访有何事？” 赵明远自顾自掀开桌上覆着的茶杯给自己甄了茶水。 “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日在梅园见着公主殿下似乎身体不适，就来这儿看看。” 墨瞳眼睛微眯，他猛然想起今日萧婉从梅园回来时不寻常的状态，恐怕她这样伤感与面前这个悠然品茶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他眼里迸发出一股敌意，语气生硬，“殿下已经睡下，赵将军下次若是想要探望请先通传一声，免得殿下不便相见白白浪费了将军的时间。” “呵，有理。”赵明远今日心情甚好，不怎么愿意与凤仪宫的人发生冲突，他抬眼看看墨瞳，只见他双唇紧抿，剑眉紧蹙。他笑了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猜你还能在公主殿下身边待多久？” 墨瞳微愣，双眼直直看向赵明远。 “无需这样看着我，这个，就劳烦你交予公主殿下。”赵明远拿过一边小太监捧着的画卷放到了桌子上。 “啪嗒”一声，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小碟子应声摔到了地上。 碟子里是用油纸包着的几块豆酥糖，赵明远垂眸看了看，盘子摔碎了，油纸包摔散了，里头包着的糖洒了一地。 赵明远满不在意地摇头道：“真是对不住，本将军眼拙，就烦劳你们收拾收拾了。” 墨瞳看着满地的豆酥糖，捏紧了拳。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咳咳咳” 小花皱着眉摇头带上门，这都连着好几日了，每日里公主殿下都在咳嗽，一直吃药也不见得好，这么下去怕是要把心肝脾肺全咳出来了。 台阶下墨瞳沐浴在晨光里，小花抬眼目光就触及了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大人。” 墨瞳侧目，阳光洒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在脸颊一侧留了些阴影。 “大人是想求见公主殿下吗？”小花走下台阶，在墨瞳面前站定。 墨瞳抬头去看紧闭的窗扉，一声声咳嗽从里面传出来，他摇摇头。 小花顺着这个目光看过去，担心道：“公主殿下这次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得了什么心病，以往就算身子不爽利也会同奴婢们说几句话，可现在公主连话都不怎么愿意说了，总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最近赵将军也总来求见，公主像是极其不喜，每回一听到赵将军来了脸色就变得很差。” 墨瞳的脸在背光处晦暗不明，这几天虽然萧婉不说，紫娟也不说，但他大致已经能够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几日前赵明远送来的那卷画卷，萧婉看也没看就让人锁进了库房里，从那日之后赵明远就频繁地让人送来各种金银玉器，珍奇古玩，萧婉一概没有看，要不就是当着送东西来的小太监面把花瓶瓷器砸了个稀巴烂，要不就是直接把东西赏给了底下的下人。 墨瞳不相信这些事赵明远是不知晓的，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坚持不懈地往凤仪宫里送礼，这样殷勤，大约是个人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小花姐姐，快去通传一声，三皇子殿下来了。” 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进来，正巧看到小花站在那里，小声恭敬地说话。 小花应了一声，转身就踏进了寝殿。 墨瞳站在原地盯着寝殿门外放下的厚布帘子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三皇子殿下来了至少能够让她心安一些。他这么想着，挪动脚步也离开了，晨起时看到房门外有个特殊的标记，他晓得是韩朝歌找他有事了，萧婉这样他又实在放心不下离开这么一会儿，刚巧三皇子殿下这会儿开得就正是时候。 “三哥哥。”萧婉抬眼一看到萧湛就忍不住委屈得红了眼眶。 紫娟识趣地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兄妹两人。 萧湛坐到萧婉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妹妹，几日不见像是又瘦了一大圈，脸色煞白没有血色，人看着也憔悴了许多，尤其是手腕上包扎的白布，让萧婉整个人看上去都可怜兮兮的。 “婉婉，跟哥哥说说究竟是怎么了？上次在宫宴上见着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是受伤又是生病的，哥哥看你像是受了好些委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萧湛温柔关心的话语让萧婉鼻头酸涩，她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掉眼泪。 “怎么还哭上了？”萧湛往前挪了挪，轻轻地把萧婉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肩窝。 “好了好了，这还病着，婉婉说说怎么了？哥哥自然会为你做主。” 萧婉抓着萧湛的胳膊只是哭，半晌才抬起头道：“这次就算是三哥哥也帮不了我了。” 她说着低低地咳嗽起来，萧湛帮着顺气，一边皱眉道：“到底什么事？你要不说，怎知哥哥帮不了你？” 萧婉摇着头，“婉婉知道从小三哥哥就是最疼我的，不管遇到什么事三哥哥总能帮着婉婉。可这次，这次哥哥真的帮不了我了，即便三哥哥有心想帮也无法顶撞父皇啊。” “你说什么？”萧湛“嚯”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父皇？难不成父皇这一次又罚了你什么？” 萧婉无力地垂下脑袋，“几日前在梅园，父皇言下之意要将我许配给赵明远。” “赵明远？”萧湛喃喃低语，随即摇摇头，“不不不，不会，父皇并没有下旨，若是真心有意许配哥哥怎会全然不知？” 萧湛此时也是十分震惊，若是真如萧婉所说，那父皇岂不是要把萧婉往火坑里推？赵明远此人脾气秉性如何他不相信父皇一点不知。 “哥哥，哥哥，我现在去求求父皇吧，定然是我处处顶撞父皇惹得父皇不快才会如此。”萧婉忽然间站起身，咳嗽着就要往外面冲。 萧湛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萧婉的胳膊把她重新拽回了怀里。 “婉婉别急，也别怕，这件事哥哥会帮你想办法，再说了这旨意不是并没有下吗？事情仍旧是有转机的。听哥哥的话先把身体养好，你都还未及笄，谈论这些也为时尚早，相信哥哥，这事必然会有转机。” 萧湛轻轻拍着萧婉的后背，这么温柔的安抚让萧婉的心有了些许平静。她闭上眼开始回想起静和公主走时的前一日对她说的话。 公主殿下你觉得，皇兄会把你这个唯一的公主如何使用？ 你是南陵现今唯一的公主，你觉得你将来会要去到什么地方？ 这些话现在成了日日在她脑海中循环往复的梦魇，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曾经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之娇女，身份尊贵。可是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光鲜永远都是浮于表面的。其实她应该在更早以前就知道，在母妃死的那个时候就知道，她不过就是一块华丽的幕布，被束之高阁之后其实内里已经开始糜烂。 她已经开始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无助。 “墨大人您来了。” 皇宫里僻静的角落，还是上次那个脸生的小太监。 墨瞳点点头问道：“韩将军这次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小太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到了墨瞳手里。 “将军想说的话都在这里，还请大人看过之后立刻焚烧销毁。奴才不便在此就留就先行告退。” 墨瞳点点头，信的封口处还有韩朝歌特有的火漆，显然这封信的内容该是连这个送信的小太监都不知道的，韩叔这样小心谨慎，让他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年关将近，京师又陆陆续续落了几次雪。萧婉这次的病算不得严重但也一连拖了好几天，几天里总是咳嗽不断，期间沈惠来过一次，萧婉怕把病气过给她再加之她还有着身孕就推脱着避而不见了。 又过了几日怜儿送来了一些绣花样子，说是沈惠做好的拿来给萧婉好解解闷。 萧婉想起了她做得有些歪七扭八的荷包，蓝色的绸缎子上面绣了两朵海棠花。她这么想着就从盒子里把荷包拿出来放在手里看着。 海棠花的针脚下得不匀甚至是有些错乱，有几针的线拉得太紧使得缎面都有些皱了。萧婉用手轻轻抚过绣着的海棠花，一时间有些失神。 “公主，三皇子殿下来了。” 萧婉慌忙把荷包收进袖口站了起来。 萧湛走进来，脱了斗篷放到一边，“婉婉可好了？来让哥哥瞧瞧。” 他说着走近，温热的大手把萧婉的手掌翻过来看了看。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露出了新长出来的带了点粉红的皮肤。另一只手，手掌中央浅浅的一道伤口已经看不见了，这道伤萧湛不知道也没有去看。 “年关将至，三哥哥这么繁忙还能抽空来看我。”萧婉笑着握住了萧湛的手掌。 “再忙也没有我家婉婉重要啊。”萧湛拉了萧婉坐下继续说道，“再说现在这些事儿有大皇兄二皇兄在操办，赵明远又回来了，今年这个节你三哥哥我是清闲下来了。” 萧婉听到赵明远的名字就有些不悦，她蹙起眉转过身，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 “赵家的怎么什么事都要掺合一下，三哥哥你是皇子，怎么你的差事还要白白让那个赵明远抢了去！” 萧湛知道萧婉心里不高兴，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的鬓发温柔道：“哥哥闲一些还不好？那差事又不是什么清闲的活，哥哥要是忙起来哪还有时间来看你？” 萧婉想想也对，不过还是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下才点了头。 “好了好了，我的公主殿下不要不开心了，哥哥瞧着你身子好些了，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带你去外头走走？老是这么闷在宫里身子也要闷出病来，前几日哥哥才见了杨大监，说要是你不咳嗽了，出去散散心还是好的。” 萧婉抬头看看萧湛，有些兴致缺缺，“出去走走？去哪里？这后宫的每一处可去的地方我都走遍了，去御花园还是梅园？出去又要见着不待见的人，还不如待在宫里呢。” 萧湛英俊的眉眼含笑，他伸手刮了一下萧婉的鼻子道：“今天咱们不去那些地方，哥哥请了旨，带你出宫去。” 萧婉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后宫中的人是不得随意出宫的，因此她长居凤仪宫时偶尔也会后悔没有住到宫外的公主府去，自母妃死后的许多年里，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这个冰冷的宫殿不是没有觉得孤单过。就算是出宫去，也就是最近这一次秋猎，还落得一身病痛回来。 萧湛起身好整以暇，“去不去？哥哥可就只等着你一句话呢。过了今天就不知道父皇还会不会答应让你出宫去了。” 萧婉惊喜地立刻站起身抱住了萧桓道：“三哥哥真好，婉婉这就去准备！” 她说着冲外头喊着：“紫娟！紫娟！” 门外紫娟听到声音推了门就进去了。 “三哥哥你先出去，婉婉要梳洗一下。”萧婉一边把萧湛往外推，一边说着。 萧湛无奈地笑笑走了出去。 “三皇子殿下安好。” 萧湛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免礼。” 墨瞳直起身，抬眸。 “一会儿我要带公主殿下出宫去，你就随行保护。这段时间都劳烦你照顾着，上次秋猎你救了婉婉，我一直铭记于心。”萧湛对墨瞳很有好感，说话间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婉婉平日里任性了些，凤仪宫里现在下人也少，倒难为你一个大男人了。” 墨瞳淡然道：“三皇子殿下言重。” 萧湛笑笑随口说道：“一直以来也没什么机会同你聊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候的光景。你那时跪在一众奴隶当中，我一眼瞧着你就觉得你是与众不同的，果不其然，我没有看走眼。若你不是受到身份限制，只要稍加提拔定能有一番作为。” 墨瞳愕然，他曾经常年在军营之中也听说过三皇子萧湛的为人，那时候就是从好友陆清明的口中得知他宽厚仁爱，与别不同。陆清明与萧湛乃是幼年好友，陆清明虽说为陇川长乐侯府世子但幼年时就曾跟随父母到京师居住过一阵因而与三皇子萧湛结识。后来到了军营又认识了墨瞳，墨瞳虽说早就听说过三皇子萧湛的种种但其实一直以来都无缘亲眼得见，亲身感受，今日这番话倒让他觉得陆清明所言非虚。 “三皇子殿下说笑，朝中能人许多，又怎么会稀罕下属这样区区一个卑贱之人。” 萧湛笑着摇了摇头，“能人？你是在说当今把持朝政的赵氏一族吗？除了明川皆是些溜须拍马之人，大约现下也无一能人了。” 墨瞳看着萧湛，眼神充满了探究，他沉声道：“三皇子殿下同下属说这些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隔墙有耳？你在说你自己吗？还是说婉婉？”萧湛转身哈哈大笑起来，“若是婉婉，我自大可不必担心，至于你，我自是信你不是同他们一般的人，就凭你能在婉婉身边这么久，婉婉还如此信任你，我就料定你是可以相信的。” 墨瞳不语，垂下了眼睑。 “想来也是可悲。”萧湛止住了笑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赵家不过区区萧氏臣子，可我这个姓萧的主子却还要每日里谨言慎行，深怕被人抓住了把柄，也算是再憋屈不过了。” “忍一时之气，三皇子殿下是成大事者，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事，自古奸臣即便当道也不会得意太久，只要掌权者能够明辨是非。” 萧湛闻言苦笑了一下，没有再接话。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马车驶出宫门的时候，萧婉忍不住把布帘子掀开，外面是落了雪的城墙宫门，宫门边整齐地站了一排的侍卫，见马车驶过来仍旧是笔挺地站着目不斜视。 萧婉记得上次秋猎出宫门时声势浩大，就算掀了帘子去看也只是看到边上成排的跟着的宫女太监还有骑了高头大马的随行护卫。 现在这样，整个通往宫门的路上只有这一辆马车，萧婉只觉得周边都十分安静，平白就生出一份平和来。 “婉婉莫贪凉，身子才刚好不要这样总吹着风。”萧湛心情也不错，他笑着嘱咐着萧婉，伸手把帘子放了下来。 萧婉撇撇嘴坐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马车里很宽敞，为了能让她坐得舒服一些还垫上了软垫，中央放着一个小矮桌，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正袅袅地往外面冒着白烟。 “三皇子殿下对公主可真好，所有的皇子里只有三皇子与公主是一母所出，关系自然要亲厚许多。”帘外紫娟侧坐着听到刚才里头的对话不由感叹。 墨瞳手上抓着缰绳，萧湛带来的人已经让他们先行回去了，本来也就只是带萧婉出去散散心，自然也不需要太多人跟着。 他赶着车，目视前方，“大皇子和二皇子对殿下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吧，二皇子殿下为人温和对公主殿下也算是好的，只是同公主之间来往并不多。至于大皇子，公主像是有些怕他，见了面也尽量避开来。”紫娟侧目，随口答道。 墨瞳皱眉轻轻“嗯”了一声。 说起大皇子萧政，虽说接触不多，墨瞳对他听闻不多。他看萧婉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很有侵犯性，不像是一个兄长在看自己的妹妹，而更像是一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 “殿下，到了。” 马车在皇城的北大街停了下来。萧婉刚要伸手掀开帘子出去，却被萧湛制止了。 “婉婉莫急，戴上这个再出去。” 萧婉只觉得头上一沉，轻薄的纱幔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一下子眼睛透过白纱看东西都有些朦胧起来。 “三哥哥，我不想戴这个。”萧婉不满地嘟起嘴，想把自己头上的头纱拿掉。 “婉婉听话，你是当朝公主，不该轻易示人的。”萧湛正色，抓着萧婉的手掀开帘子。 墨瞳已经在马车边站定，萧湛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了。 “可来了，我可在这儿等了好久了。” 萧婉透过薄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明川，她下意识就要钻回到马车里去。 萧湛松了牵着萧婉的手，对着赵明川笑道：“路上有些耽搁，原本约了你还要再早一炷香，倒是要你在这里久候。” 萧婉拽着自己的裙摆听这两人在那里寒暄，忽然之间心情就变得有些阴郁。 “殿下，要下来吗？” 萧婉抬头，就见墨瞳伸着手站在面前。她看向向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纹路深刻清晰，手指修长，手掌宽厚。 她点点头，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墨瞳微牵了下嘴角，把放到自己掌心的柔软无骨的小手握紧，上前几步让萧婉搭上自己的肩顺手把她抱了下来。 墨瞳的怀抱有力温暖，萧婉被他抱在怀里莫名觉得安心。 “公主，您忘了这个了。” 萧湛和赵明川说完话已经看向这里，紫娟适时走上前几步说着话把一个暖手炉放到了萧婉的怀里。 赵明川看到萧婉明显地惊喜一笑，他快步走过来拱手道：“公主殿下安好。” 萧婉也勉强一笑，料想赵明川也看不太清自己此刻的神情，于是也并没有什么顾忌地漠然回了个礼，“赵统领大人安好。” 她不知道今天萧湛带她出来为什么赵明川也在，现在她也找不到什么机会询问，因此也只好先把心底里的疑问压下来。 紫娟对赵明川行了个礼就退到了一边，墨瞳却迟迟没有动作，双眸直视着赵明川。 紫娟在一边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她暗自绞着手指，大冷天的脑门上却开始冒出虚汗。 这个墨瞳，这么直直地盯着人看，究竟是要做什么？ 半晌，墨瞳才缓缓开口道：“参见赵统领大人。” 赵明川莞尔，他从适才的那种眼神里看到了明显的敌意。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个侍卫绝对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免礼。”赵明川笑了笑又转头对着萧婉道，“外头风大就不要一直站在这里了，这会儿里面正在说书，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喜好看书，咱们现在就进去听听吧，位置早就预定好了。” 萧湛点头附和，“明川的眼光我向来信得过，不过一会儿就要看看能不能讨得婉婉的欢心了。”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萧婉又看了看赵明川。 萧婉想起许久之前萧湛对自己提过的关于赵明川的话，不觉有些羞恼。 “三哥哥别乱说话，再要乱说，我可回宫去了。” 北街人来人往，萧婉瞬间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往这边看过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太显眼了，于是上前拽了拽萧湛的胳膊示意他该走进面前这个茶馆里去。 萧湛笑了笑决定不再说话逗她，便顺势拉了她往里走。 茶楼有两层，萧婉抬脚踏进去就感受到了整个茶馆的热闹。 整个一层的茶馆或坐或站的挤了许许多多的人，不过虽然人多但却并不算十分杂乱。她透过眼前的薄纱往外看，每一桌上都摆放了一套完整的茶壶，或多或少地放着几碟小吃食，有些是花生，有些是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茶客听书听得入迷，加之进出茶楼的人实在是多，对萧婉他们几个的到来也没怎么在意。其中有几个不经意地抬眼均不约而同地被踏进茶楼的三个男人震慑了一下。 进来的有三男两女，其中一个女子头戴面纱看不清面容却也隐约可见薄纱下柔和的面容，姿容秀丽，身量在女子之中算是纤瘦高挑，行走间身姿婀娜，低眉颔首的样子端庄典雅又有一丝小女儿的羞涩娇憨。 三个男子面容均是英气逼人，其中一个黑衣男子面色冷硬，眉宇间神色冷漠疏离，不同于前面两位公子的贵气逼人，他像是极善于隐藏自己，悄然无声地跟在戴了面纱女子的身后，不远不近的相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三哥哥，他们好像在看我们。”萧婉拢了拢面纱，垂了眸子小声道。 萧湛放慢脚步走到她身边，他晓得萧婉此刻心里不安，于是对她温和一笑道：“婉婉别怕，他们只是好奇罢了，你跟着哥哥，一会儿给你买些好玩的。” 墨瞳在身后看着萧婉亦步亦趋的样子，他跟着时快时慢，不动神色地左右挪动脚步，让周遭一切都跟萧婉隔出些距离来。 “哟，几位贵客临门，小的有失远迎。”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提着茶壶跑了上来，看了看为首的萧湛通身不凡的气派立刻点头哈腰起来。 萧湛笑得很随和，他从怀里摸出几个银锭子放进小厮的手中道：“烦劳小二哥了，我们这里姓赵的公子已经定过位置了。” 小厮颠了颠手里的银两感觉分量不轻，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厮送上来一小碟桂花糕，赵明川抬手把盘子往萧婉面前推了推。 “来尝尝，这里做糕点的厨子手艺不比宫里的差。”赵明川嘴角挂着笑，充满殷勤和期待。 萧婉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她记得不久之前赵明川喝醉了跑到她宫里对她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候他手里也拿着桂花糕。萧婉不明白，赵明川似乎对桂花糕有着不一样的执着。 “怎么样？”赵明川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萧婉的表情，他心里有点忐忑，眼前这个女孩跟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开始重叠在一起。 萧湛在一边品着茶，面上挂了意味深长的笑。 萧婉勉强扯了扯嘴角，她其实已经许久不爱吃桂花糕了，不过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微点了点头。 赵明川像是孩子讨到了糖一般，开心地笑起来，他伸手帮萧婉倒了杯热茶温柔道：“喜欢便好，别噎着了。” 眼前这幅画面流转出温情，墨瞳冷着脸把目光移向窗外。 高台处的老先生说到情动之处声音开始颤抖，底下一圈人开始鼓掌叫好。墨瞳目光扫过忽然就在一个角落里定住了。 那也是个小厮打扮的男人，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墨瞳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眸子。他的眼眸精亮，鹰隼一般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撞上墨瞳的视线之后，他立刻低下头弯着腰走了。 墨瞳搭在窗框处的手骤然收紧，这人消失得太快，一下子就找不到踪迹了，不过看打扮也还是隐藏在这间茶楼里。 “墨瞳？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紫娟在一旁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小声地询问。 墨瞳摇摇头，现在还是不要引起惊慌的比较好，虽然他不认为一个小厮会无缘无故站在楼下往上查看，更何况他的眸光看起来就那么寻常，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刚才就是在探查他们这边的动静。不过，仅凭感觉没有证据再加上萧婉在这里，他不想因为这些事败坏了她今天出门的好兴致。 “刚才我来时，看到街边有好些新奇的东西，有个棍子串起来的小玩意儿像是能吃的，好多小孩儿都围在那儿，好不容易才出来了，哥哥可不可以买一个给婉婉？”萧婉放下手里的桂花糕，抿了口茶水。她拉了拉萧湛的衣袖，撒娇道。 萧湛笑笑，拍了拍萧婉的手背，她说的这个该是糖葫芦吧。 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他吩咐紫娟道：“下去给你家主子买串糖葫芦上来，剩下的就都赏了你了。” 紫娟福身点头，正要拿了银子下去却被墨瞳拦住了。 “这种跑腿的小事还是下属去吧，紫娟姑娘在这儿照顾小姐。” 紫娟有些疑惑，墨瞳向来都是冷淡的性子，这么自告奋勇的倒还是第一次。 “呵，这是看上了那么几两碎银吗？”赵明川把茶杯凑到自己唇边也不喝，只是嗤笑道，“想不到咱们墨侍卫也是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啊，若是稀罕这些，不如本少爷多赏你一点，免得这么个跑腿的活儿也要抢着干。” “明川！”萧湛明显变得有些不悦，他不是很明白，好像每次遇上墨瞳，这个性子还算得上温和的好友在处事上就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哼！”赵明川别过脸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萧婉碍于萧湛此刻坐在这里也只是隐忍不发，她的眼里心里从来不觉得墨瞳会是这样一个人，而赵明川平白地诋毁足够让她心中不快。 她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碟桂花糕往中间推了推，对墨瞳说道：“桂花糕太腻，墨瞳你顺道去买些蜜饯果子来。” 墨瞳看看萧婉，他本来也不是很在意赵明川的话，但萧婉话里话外都偏帮着自己仍旧是让自己有些欣喜的。 他点点头转身去了。 赵明川听着萧婉的话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力道大的，好似要将杯子捏碎。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萧湛看着墨瞳离去的方向又将目光移向萧婉，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店家，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留了络腮胡子的小二哥？”墨瞳走下楼梯，往边上的柜台一闪身，茶楼的老板正好在柜台上拨着算盘算账，他随意地问着。 老板闻言抬头，墨瞳上下打量了一下，是个书生样子的青年人，想起刚才二楼雅间的房间布置，他现在也不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有书卷气了。 “公子来鄙人茶楼寻人？”那老板一看墨瞳的面容和装束，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进店来的那一行人，此人就是那看起来贵气不凡的那行人之中的一个，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他回话时有些谨慎。 墨瞳不大爱笑，加之面容冷峻，问话时的确会让人生出很强的压迫感。 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冷漠一些随口说道：“店家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想替小姐感谢他一下，我家小姐适才丢了个东西叫他捡着还回来了，我看着这人跟茶楼里的小二哥打扮一样所以才想着来问一问。” 老板笑了笑，放下心来，他随手拿着笔记账一边说道：“鄙人还当何事，公子说的该是后厨帮忙做杂货的梁安吧，他那人啊，不爱说话，也就前几个月才来的，外地来这儿谋生经商的，只不过到了京师却丢了货物，鄙人这儿刚巧在招杂工，刚巧他就来了，看他可怜，于是也就收留了。大概就是一个商人沦落成一个打杂的心里有些不舒坦，这才少言寡语。公子若是想替你家小姐谢谢他，鄙人劝你还是别去了，他脾气臭得很，怕要让公子碰钉子。” 他说着径自摇了摇头，继续打起了算盘。 墨瞳抿着唇思索了一番，只觉得这北祁探子大概不是消失不见了，极有可能隐藏在这些热闹繁华的市井之地，这里鱼龙混杂，的确是极好的藏身之所。 “那就多谢店家告知。”墨瞳丢下一句，抬脚出了门。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了茶楼的正对面就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有几个小孩子围在那里，央着自己的父母给他们买，其中一个孩子手里已经拽了一个糖人正往嘴里送着，脸上沾了些糖，黏糊糊的，他就用胖乎乎的小手去擦，嘴里还不停叫着要一串糖葫芦，边上站着的该是他的母亲，这个母亲蹲下身，嘴上说着吃糖坏牙，却还是掏了几个铜板买了一串放到孩子手里。 墨瞳晃神，在他记忆中几乎就没有过这样的温情场面，父亲一生戎马，对他更是严苛，自小他就被送到离家颇远的地方学艺，学成归来也没有多么感受到父母所给的温暖关怀就被父亲带到边境从军。 从最低等的刷马棚做起，他为了不叫父亲失望，一点一点成为在军中能够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极少与家人见面，也极少与除军中之外的人结识，将来要做什么，甚至是娶什么人，这些路都理所当然地被铺设好。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夜里躺在大帐里，他才能感受到这种孤独，可日子久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成为他的常态。父亲对他从来没有哪里特殊，做得不好同样也要严厉训斥，甚至是比那些普通的下属训斥得还要厉害。那个时候，他还是霍家的少将军，还是那个日夜与边境风沙为伴的边境军人。 “这位公子，您是要买糖葫芦吗？” 墨瞳从思绪中回神，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 应该是墨瞳的形貌器宇不凡，小贩脸上堆满了笑，也没有像平常一样冷言冷语地把挡他生意的人赶走。 墨瞳抬手从草扎里取下一根，从怀里摸出了一点散碎银量递给了小贩。 “不用找了。” 小贩喜笑颜开，忙不迭鞠着躬，心道今天这一趟可真是赚到了。 墨瞳盯着手里裹了糖浆的山楂半晌，转身去到了另一边。 他记得，出来时萧婉说过想吃蜜饯。 刚走几步，墨瞳就觉察到有些不对劲，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个人，这人行踪隐藏得很好，若不仔细绝对察觉不了。 应该是从他走出茶楼就开始跟着了，墨瞳眼神一暗，不动声色地继续走。 他记得来时看到北街转角第二个铺子正好是卖蜜饯的，铺子边凑巧有个小巷子。 他走得不紧不慢，步伐丝毫不乱，现在人就在他身后，他不能表现出一点异样让对方知道他已经察觉了他的存在。 “店家，劳烦来一斤梅子干还有一斤这个。”墨瞳买了萧婉最喜欢的梅子，又随手点了边上筐子里装的一些被切开成小粒的地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楼的雅间开了窗正对着皇城中央的一条小河，萧婉倚在窗边，薄薄的面纱随风拂动，有一侧被窗口吹来的风掀起，露出了她白皙的脸庞。 “公主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老板已经下楼去，赵明川看萧婉站在窗边迟迟没有落座，于是走到她身边问道。 萧婉没有回头，她看着窗外流淌过的河水不由有些感叹道：“一直以来都不曾好好看过这个地方，虽然从出生到现在这十余年我都生活在这里，可其实都困守在那一方天地里，对外界其实知之甚少。” 南陵的冬季，即便下了雪河水也不大会结冰，此时河上有几艘游船，慢慢地在河面上行驶着。 周围屋檐上还有些未化完的雪，今天日头很好，阳光洒在上面，一点一点泛出光亮来。 赵明川痴迷地望着萧婉的侧脸，他禁不住把手搭在她放在窗框上的手背上。 “公主若是喜欢，等到将来，我可陪伴你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名山大川，草原荒漠，只要你去，我便相随。” 萧婉暮得抽回手，感觉手背被烫了一下，“统领大人身居要职，怎可能陪着我一个小小公主胡闹？大人还是莫要说笑得好。” 赵明川手里落了空，手掌心里还留有萧婉手背清冷的触感，他暗自攥紧了五指。 “公主怎知我是说笑？”他苦笑着呵出一口气，白雾自口中升腾，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萧婉一愣，随后说道：“我不知你们赵家人究竟有何企图，或者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总之统领大人是三哥哥的好友我姑且不认为你居心不良，但是赵将军的所作所为，我是绝对不敢苟同，若是你们希望从我身上获取些什么，我想你们是找错人了。” 赵明川侧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觉得我和二哥一样吗？” 萧婉被他的目光震慑住，一时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那个被锁在库房里的木雕盒子，里面放着一串用暖玉雕琢而成的手串。还有那一日酒醉，他跑到自己宫里放下的一大包桂花糕，糕点用油纸包着，码得整整齐齐。 “我不知道。”半晌，萧婉转过脸，不愿意再去和那样的目光对视。 “哎！你别去！” 紫娟伸手拉住墨瞳的胳膊。 “你做什么？”墨瞳沉声，他的声音冷硬，眼神一下子就充满了杀气。 紫娟被吓得差点松开了手，但她还是稳住了心神道：“你的那点心思，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叫三皇子殿下瞧出来了，你要想再待在公主身边也难了！” “姑娘在说什么！”墨瞳压低声音，用了点力挣脱了紫娟抓着自己臂膀的手。 紫娟小心地看了窗子那边一眼，这个雅间很大，这里距离窗子还有一段距离，赵明川和萧婉都没有往这边看，萧湛似乎是不想打扰窗边两人说话，所以故意坐得远了一些，在那里一个人安静地喝着茶。 “你晓得我在说什么的不是吗？你同公主现在这样很危险，你晓得公主是何等身份，你我不过是卑贱如蝼蚁的下人，若是心里欢喜，不过就这样藏在心底便好，不要再靠近，你会毁了公主。”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一字一顿的，但是字字却如同细针，一下一下扎进墨瞳的心里。 墨瞳抬眼去看窗边站着的两个人，午时的日光很亮，他看得双目刺痛。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和女子娇俏的笑声。 “将军！将军！这间雅间已经由统领大人订下了，小的为您安排了更好的，您何必一定要屈尊到这儿来呢？” 老板苦着脸，一路小跑着跟在赵明远身后。这大冷天的，愣是出了一身的汗，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赵家两兄弟在坊间有许多不同的传闻，但无论传闻的内容有哪里不用，唯一相同的就是赵氏兄弟的脾气秉性均不和。 赵家二公子也就是赵明远，出了名的坏胚子，风流成性不说还总爱惹是生非，不过胜在赵家位高权重，再加之他本身就长得一副好皮囊，因此不论他生性多么恶劣，总也有姑娘小姐对他趋之若鹜。 这一年里，赵明远本来在边关做他的定国大将军，整个京师之中的酒楼饭馆都太太平平，可这会儿人突然又从边关回来了，加之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来时总带着几个不知道哪个青楼里出来的花魁姑娘，总闹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的。 老板抬眼瞥了一眼，正巧看到赵明远怀里姑娘的水蛇腰，老脸一红又低下头去。 “你说明川啊，本将军可是他二哥，无论是说在家里的辈分还是在朝中的地位，他可样样落在本将军后头，这地方，凭何他来得，本将军就来不得？”赵明远揽着美人的细腰，侧头嗅了嗅怀里美人的香颈。 怀里美人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一个劲往边上挪。 “这这”老板冷汗直冒，袖口都被汗水粘湿了。 赵明远很不屑地冷哼一声，“行了，你这天香楼若是还想再开下去就不要多管闲事，下去做你的掌柜的，要是再扰本将军的雅兴，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老板吓得一哆嗦，杵在原地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赵明远同赵明川是同姓氏的兄弟，他一个外人也实在没办法掺合什么，再者赵明川算是个个性好的，就算发生些冲突也该不会怪罪于他。 想到这里，老板无奈点点头转身下楼去了。 “三哥哥，怎么办？是赵明远。”萧婉在屋里，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她跑到萧湛身边坐了下来，语气有些慌张。 她不是真怕了赵明远，而是厌恶他到连见都不想见他。 紫娟也一下慌了神，那一日在梅园皇上所说的话她还是记得的，就为了这么一句话，她的公主殿下伤心失神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了，可不能再看到赵明远而平白又徒增烦恼。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萧湛递给萧婉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必惊慌。 “明川。”他冲门口微抬了下下巴，赵明川点头，打开门出去了。 墨瞳看了一眼重新有关起的木门，往萧婉身边去了。 门外，赵明川看到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赵明远，他搂着个妖艳的女人，相互之间调笑的样子，真的让他看不过眼。 “二哥。”赵明川率先开口，上前几步挡在了赵明远跟前。 赵明远抬头，一下子就笑开了，“哟，五弟这是晓得你二哥来，还特意出门迎接？” 怀里的女人动了动腰肢，看了看赵明川，红着脸福了身。 赵明川皱眉，一股子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他抬手掩着鼻子，随意摆摆手。 赵明远嗤笑，“五弟还是这副老样子。” 他说着对边上的美人继续道：“来，这是本将军的五弟，咱们南陵的御林军统领赵明川赵大人。” 赵明川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与面前两人拉开距离。 “奴家红珊见过大人。”红珊是现在京师中整个花街里最出名的花魁娘子，赵明远回来之前整个京师之中的众多达官贵人都想要做她的入幕之宾，但奈何红珊的眼界颇高，一般的男子她还看不上眼，这次会跟在赵明远身边，看来就是已经被打动了。 赵明川没有接话，他对这些风尘女子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二哥今日来此作何？” 赵明远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酒楼大门朝街开，何人都来得，五弟来得这里吃饭，你二哥我怎么就来不得？” 赵明川闭了闭眼，语带不耐，“那就不打扰二哥了。” “哎，别急着走啊！”赵明远出声喊住了赵明川转身欲走的身形，他笑了笑道，“五弟是有客人在？如果没有可否留为兄一道吃个饭？” 赵明川身形一滞，“三皇子殿下在，二哥要来的话便来吧。” 他说着也不再停留，回身推门回了自己的雅间。 赵明远留在原地，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身边的美人知情识趣地退到一边。 萧湛，三皇子殿下，整个萧氏一族在朝堂上也只有他明着跟他赵家作对了。 赵明远知道萧湛不待见自己，他同样也不愿意跟萧湛多做纠缠，赵明远盯着赵明川刚才推开的那道门，心道自己的弟弟果然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过也没关系，等到他娶了萧婉，那一切就真的很难说了。赵明川不是喜欢萧婉吗？萧湛不是最宝贝他这个妹妹吗？到时候他倒要看看，他们将如何看待他。 “我们走。” 门外脚步声渐远，萧婉长吁一口气。 “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他。”萧湛笑了笑对赵明川说道。 赵明川在桌边坐下，不置可否。 “我也想不到，最近在府里日日夜夜的总也难得见着他，总不是在宫里就晃荡到外边去。早前在边关时也见不着不知在那里怎样闹腾，现在回来了，边境之事就一概不管，京师的安危他也不曾记挂于心，如今成日里做个甩手掌柜，风花雪月，实在叫人寒心。” 萧婉轻哼，心里对赵明远极为不屑，不过她倒是想不到，赵明川会这样明着说自己兄长的不是。 萧湛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他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可惜当时接任霍将军定国将军职位的并不是你。” 赵明川摇摇头没有接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半晌，萧湛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上回那事，有没有告知父皇？” 萧湛说得十分隐晦，但赵明川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的，提起这事儿他就不禁苦笑。 “上过书，进过言，总之就是石沉大海，皇上近来似乎对朝事愈发少有理会。最近这段时间除去朝堂上之外更是再难见到皇上一面。” 萧婉听得很疑惑，但隐约感觉这两个人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大事要告诉给萧桓。 萧湛无奈摇头，“父皇最近醉心于炼丹修行，听闻宫里新来了一位术士，像是对长生之法颇有建树，如今莫说是你，就是连我也没什么机会见着父皇。” 修行术士？萧婉皱眉思索，她近来也只把自己关在凤仪宫里少于外界接触，想来这段时间见到萧桓也是在好几日之前的那次梅园宴上。许久不曾走动，倒是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萧湛和赵明川随意聊着，除去没有明说求见萧桓所谓何事，其他部分并没有多少避讳。 “皇上当真仍是这样，净信这些无稽之谈。现在看来只怕是将心思尽数放到求仙访道上了，哪还管的上其他，那次我上书之后竟许久没有动静，想着皇上该是朝政繁忙没有顾得上，还特意求见亲自提了提，可皇上像是并不在意，非但没有任何示下还说我是杞人忧天了。” 赵明川面上笑着却透露出悲哀来。 “也不知是不是什么人对皇上说了些什么，不过好在现在这事儿韩将军似乎已经察觉并插上了一手，这段时间太平许多，否则我也不会有这么些闲心雅致在这里品茶聊天。” 在赵明川进来之后，他们的谈话内容就开始向朝政方面转换，墨瞳本就有意听着，希望能从中听到某些有用的信息，这一下从赵明川的话语里听到了韩朝歌的名字，他一下子有些明白过来。 赵明川同萧湛所说的不出所料就该是他现在正在调查中的事情。 那么照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来看，皇上并不是同他与陆清明之前所判断的那样对如今皇城中混迹了大量生面孔这件事全然不知情，赵明川若是没有说假话，那么皇上就是对这些事尽数知晓，但是却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这样放任着，任其随意发展。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萧桓无动于衷？墨瞳本想着是有人可以拦截了消息，好让这些外来的细作探子能够在皇城扎根潜伏，但现在看来，上书的奏章或许是截住了，但应该仍然有人在言语上左右着当今圣上的想法甚至是决策。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吃罢了午饭，一行人从天香楼里出来。萧婉想起刚才在窗边看到的河面上的几艘游船，央着萧湛带她去坐坐。 萧湛最是拗不过自己的好妹妹，于是无奈地笑着点头应允。 上了船，萧婉坐在船头那儿，兴奋得脸红扑扑的。 “殿下小心着凉。”四下无人，墨瞳把一个新添了炭火的手炉递给萧婉。 萧婉把手里这个捂了许久的拿给墨瞳，笑道：“也不见得这么娇贵，今日阳光正好，你瞧这里多漂亮，就算在宫里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致呢！” 墨瞳看着萧婉高兴的样子，适才的阴郁被一扫而空，他抬眼看去，水面上缓缓流淌过的波纹闪烁着一些光芒。他也微笑了一下，湖光山色，岁月静好，当真是美不胜收。 萧婉双手在手炉上来回摩挲着，风吹起她面上的薄纱，她微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 “在茶馆的时候我听了先生的书，那时你恰巧不在。” 墨瞳收回看着水面的目光，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萧婉侧目单手支起下巴，絮絮道：“我也爱看些奇闻故事，好像每一本书里都有眼下这样的景致，才子佳人泛舟湖上，那画面总是让我觉得不怎么真切，不过今日我倒是感受到了。” 萧婉微弯着的脖颈染上了一些蜜色，墨瞳不自然地别过眼，继续“嗯”了一声。 萧婉回头，明亮的眸子透过薄纱灼灼地看着面前站着的高大男人，她开口问道：“你觉得，现在你我坐在船上，是否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那幅情景？” 这句话让墨瞳有些惊讶和慌张，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殿下何意？” “公主，原来您在这儿坐着了，三皇子殿下让您进去。”紫娟掀开遮挡船舱的布帘探出头来。 对话被打断，萧婉站起身没有继续回答墨瞳的问题，她低下头匆匆走过了墨瞳身边，紫娟还在那里掀着帘子等着她。 只剩下墨瞳一个人站在甲板上，他漆黑的发随风飘散着，有几缕额边碎发飘到他的眸边，碎发有些扎痛了他的眼眶，但他没有伸手去拂开。刚才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而恍惚间他又想起了紫娟用自己说过的话。 他们现在很危险，而他不能够再靠近一些了，就像是飞蛾扑火，想要拼命汲取一点光明和温暖，可是再靠近一些就会毁灭，会被烛火吞噬。而他与萧婉，或许相触，不只是毁灭了自己，更是要将她的光明一并熄灭。 想到这里，墨瞳眼神黯淡下去，发丝拂过眼眶生疼，他竟有一瞬险些落下泪来。 不能了，就这样比较好，只要远远看着这束光芒就好，无论是为了霍家还是为了萧婉，他都不能了。 在甲板上呆站了许久，久到萧婉都让紫娟出来寻了，他才收了收心神回去了。 “三哥哥，你耍赖！”船舱里，萧婉正和萧湛下着棋。 墨瞳进去的时候，萧湛的黑子已经吃掉了萧婉的半壁江山。 见墨瞳进来，萧婉把手里还执着的白子往边上棋盒里一丢，“不下了，不下了！三哥哥就知道欺负人，虚晃一招趁我不备偷袭，小人行径！” 萧湛闻言失笑，从前淑妃还在世时，他就经常和萧婉下棋，萧婉年幼时就聪明伶俐，对什么都是一点就通，这棋也是萧湛从宫里老师那儿下学回来，闲着无事随意教授的，可就是这么随便教了教，萧婉也学得有模有样。 只不过每一回，萧湛总是能轻松赢过，倒不是萧婉学艺不精，而是她的棋风就像她的人一样，总是直来直往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得透，就像她一直以来的样子，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厌恶谁就是厌恶谁，喜欢谁就是喜欢谁。现在倒是会伪装了一些，也懂得许多人情世故，但骨子里的个性是没办法全然改变的。 “怎么能叫小人行径？婉婉这么说哥哥，哥哥可不服气啊，下棋就如同领导千军万马，兵不厌诈才是上策。” 萧婉看着萧湛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就不打一出来，从小在这方面就没赢过，哪怕是一次也没有，每一次她踌躇满志，最后都会铩羽而归。她不服气道：“三哥哥不晓得古语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吗？你该对我实行一下怀柔，那样既可不费一兵一卒还可将我这边白子劝降呢！” “你啊，谬论！”萧湛哈哈笑起来，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一边坐着的赵明川道，“三哥哥说不过你，叫明川给评评理。” 他说着端起边上泡好的茶，用杯盖撇了撇浮沫垂眸喝起了茶。 萧婉现在一面对赵明川就显得有点不自然，她没等赵明川开口就抬手收拾起了棋盘上的棋子，她故意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磨擦着，两者碰撞，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她慢条斯理地把黑白子分拣着放进棋盒里，显然是不怎么想听赵明川跟自己说话。 “一个放错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萧婉抬头，就见赵明川面带笑意，正看着她。 萧婉猛得把手抽了回来。 赵明川脸色微变，不过只是片刻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修长的手指在棋盒里翻找了一下，从一堆黑子里头挑拣出了一颗白子。 “多谢。”萧婉握着自己的手腕说道。 还是这么疏离和生硬，赵明川心里只觉有些没落，他不知道该怎么样能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再靠拢一些。原本他只打算一直等下去，毕竟萧婉年纪也还小，只是现在，他有些等不及了，如果她对自己一直是这个态度呢？赵明远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不能够再坐以待毙。 皇上虽说口头有说过些什么，但毕竟不是下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更何况左右若是都必须嫁于赵家，那么必定不能让她入了虎口。 “公主与我，无需这样客气。”赵明川把棋盒往萧婉面前推了推，意有所指。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萧婉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扯了扯嘴角。棋子留给紫娟去收拾，她转头去让墨瞳给她添杯茶水。 船舱里一时无话，安静得只能听到紫娟收拾棋子时棋子相碰的声音还有茶水倒入杯盏中的声音。 萧婉低头摆弄着怀里的手炉，出来虽好，不过多了个赵明川总让她心里不自在。 船舱外隐约传来一些声音，墨瞳最先察觉。他将杯子放到桌上侧目，声音慢慢清晰起来，是女子婉转的歌声和着琴音。 “哎？外头有人吗？”萧婉好奇，想要从船舱边开着的窗子探头出去。 墨瞳适时伸手出去在窗边挡了一下，防止萧婉的额头不小心撞着窗框。 萧婉极力把头探得远了些，可还是没能全然看清楚，倒是只看到在他们这艘船的正对面不远处慢慢地驶过来的是另一艘游船，不过与她之前所有看过的不同的是，那艘船的船头像是站着许多姑娘，看装束没有盘发，该是未出阁的姑娘，可是每一个都没有像她一样戴了面纱。 她眯着眼仔细瞧，那艘船的船身上挂了几个铃铛彩带作为装饰，总之漂亮得很。 “婉婉，别胡闹了，仔细一会儿掉下去。”萧湛嘴上训斥着，可脸上仍旧带着笑。 萧婉把头从窗框外收回来，撩开面纱对着萧湛做了个鬼脸。 萧湛不由失笑，“你瞧瞧你，哪还有个公主的样子？” 萧婉满不在乎，倒是兴奋地跑到萧湛身边把适才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萧湛和赵明川不约而同皱了皱眉，交谈间船舱外已经有人开始说话了。 “奴家冒昧，船内可有公子愿赏脸听奴家唱上一曲？” 那声音婉转动听如出谷黄莺，萧婉忍不住轻声道：“咦？那船上的人要唱曲儿给我们听呢！” 萧湛笑了笑问萧婉，“想听？” 萧婉忙不迭点头，刚才听得不清楚却也知道那船上的女子声音极是动人，这会儿能听得更仔细点她当然是求之不得。 “墨瞳。”萧湛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你去舱外告诉她，我们买她唱一曲。” 墨瞳会意，接过银子就出去了。 “等等，我也要去看看！”萧婉见墨瞳掀了帘子出去也想出去瞧瞧那个唱曲儿弹琴的姑娘。可没等她跨出一步就被萧湛伸手拉住了。 萧湛冲她摇摇头道：“莫出去，那些人你见不得。” 萧婉不明所以，但也只好听话得重新坐了下来。 赵明川对她安慰一笑，“公主只要安心听着便好，其他诸事莫要理会。” 船舱外，船老大把两艘船用绳索连上，墨瞳把一锭银子交给了花船上的老鸨。 “哟，公子出手可真大方！”老鸨掂了掂手里的银两，这一锭大约十两，可够买一个姑娘唱上半天的了，再观来人，就见他剑眉星目，也是气度不凡，这一下更是喜笑颜开。 “公子想听我们姑娘唱什么曲儿？又或者想要哪个姑娘上船来陪一会儿也不无不可啊！”老鸨说着“咯咯”笑起来。 墨瞳冷漠地别过脸，脂粉味熏着他的鼻子让他觉得不舒服。 “就要你们这儿唱曲最好的姑娘，不要进到船舱里，就在这外头唱，唱完就走。” 老鸨看墨瞳冷言冷语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面前这个男人英俊不凡，更是透出些正气凌然，会看不起她们这些烟花女子卖唱卖笑也不奇怪，不过人呐，都是喜欢这么假模假式的，既然要厌恶她们却又光顾她们。 “公子放心，咱们姑娘是最晓得规矩的。”老鸨说完这句就冲花船里喊道：“妙彤！妙彤！出来接待贵客了！” 墨瞳原本正准备进入船舱的步子顿了顿，他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回头，就见花船里正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她双手抱着一把琴，琴头上挂着几根流苏，他没有去看那个女子的样貌，只是出神地盯着那几根随风飘动的流苏看。 “你们几个别愣着了，赶紧帮姑娘搬好桌子去。”老鸨指挥着船上几个丫鬟。 墨瞳的双眼开始模糊，他看不清眼前晃动的人影，视线紧盯着那几根流苏中的其中一个，那显然不能称之为流苏，它比边上那些晃荡着的要长上许多，它的上头打着个绳结，该是原本断了的，又重新被接上了。 那不是琴的流苏，那本该是一把剑上的剑穗。 “妈妈，我准备好了。” 耳边传来女子轻细的声音，墨瞳回过神，目光落到坐在案桌前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始终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是他还是能够知道这个女子长着一张清秀可人的脸，或许他还应该觉得有些熟悉。 “公子，就别在风口站着了，进里头去坐坐吧。”老鸨看墨瞳站着发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不过看墨瞳刚才有一瞬间发痴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暗喜，看样子她花船里的姑娘该是傍上一个金主了。 墨瞳点头，迟疑着回到了船舱里。 “怎得去了那么久？”萧婉见他回来忍不住抱怨。 墨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回到了紫娟边上。 紫娟觉得有些奇怪，墨瞳似乎跟刚才出去时有点不一样了，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连公主殿下的问话他都没有答。 她看了墨瞳一眼，只见他正盯着船舱的门帘看，因为是冬季，船舱舱门处挂的帘子厚实，不足以能够看得到外面，她疑惑地瞧了又瞧，还是没能从中看出什么，难不成他是在透过这个门帘看外面吗？ 萧婉有些赌气刚才墨瞳没有理她，不过对着墨瞳她又实在没有什么大脾气，正待转过头去继续问几句，船舱外已经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萧婉这时只好作罢，专心听起小曲来。 唱曲弹琴的女子声音比适才说话那个要更为清脆一些，弹奏的琴曲旋律动人，萧婉一下子听得有些痴了。 不同于宫里的那些舞曲，这首曲子清新自然，只不过听得久了，萧婉竟从中听出一丝哀婉来。 一曲唱毕，连萧湛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想不到这市井之中竟还有这样的妙人，曲意哀婉动人，琴曲合一，算得天籁。”萧湛手指点着桌面，冲着外面朗声道，“适才一曲姑娘唱得妙哉，不置可否移步相见？” 外面像是一下子没了动静，许久一个轻细温婉的嗓音才出现。 “公子盛情小女子感激，妙彤不过一介粗鄙的烟花女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今日感激公子相邀之意，改日公子若是再来此处，妙彤定会为公子再献唱一曲。” 萧湛点着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忽而笑了笑，也不便勉强，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留。” 他说罢，转过头对墨瞳道：“出去送送那位姑娘。” 墨瞳有些微迟疑，但还是走了出去。 “三哥哥，你怎的总爱使唤我的人？”在船舱里，萧婉也不戴面纱了，直接解了下巴处的绑带把头纱摘了下来，一张明媚的脸庞显露出来，她咬着下唇显然十分不悦的样子。 萧湛失笑，“怎么还舍不得了？我与明川身边都没有带人，使唤紫娟也是使唤，怎得使唤墨瞳你就不乐意了？” “哼！总之三哥哥就是欺负人！”萧婉面露羞恼，转过了身。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自己心里的感受，尤其是在注意到墨瞳表情的细微变化之后，应该说，从墨瞳待在她身边的那天开始算起，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愣神的样子。 萧湛斜眼看了看萧婉，就见她双手扯着自己的裙摆，他不由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不过或许是他想得太多，萧婉年纪还小，只不过小孩子心性，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别人，心里自是该有些不舒服的。 这次倒是没有等多久，墨瞳就回来了。萧婉一见他回来心里有些欢喜却端着架子不理他，刚才他回来，不也一样没有搭理自己吗？ “送了吗？”萧湛随意一问。 墨瞳摇头，“属下出去时，她已经离开了，适才船上的几个船工婢女已经把桌案移走，现下绳索已解。 “倒是个品行高洁的女子。”赵明川说着笑了笑，“想必也该是姿容秀丽端庄的，我与三皇子殿下无缘得见倒叫你瞧见了，最初这许久没回来怕也是被迷住了吧。” 墨瞳不言，不置可否。 萧婉越听心里头越不舒服，她往窗子边挪了挪，外面有清爽的风吹进来，让她不至于在里面感觉呼吸不过来。 “公主，奴婢瞧您脸色不太好，可是哪儿不舒服？”紫娟注意到萧婉的神色不对，完全不像先前那样笑容满面的，不由有些担心。 殿下不舒服吗？墨瞳蹙起眉，他正打算过去查看一下，赵明川便先他一步起身走到萧婉面前。 墨瞳的去路被赵明川的身型挡住，他伸出的手微微抬起，等过了许久才颓然垂下来。 “公主怎么了？”赵明川弯下身子，他很想去触碰一下萧婉，但碍于理解他只是略凑近了些问道。 萧婉见来人是赵明川，有点敷衍地摇摇头，想了想寻了个由头道：“该是船上摇晃，有些头晕。” 萧湛此时也走了过来，见萧婉果真脸色有变，不疑有他，立刻命令船夫停船靠岸。 游船的兴致被打乱，萧婉一下子变得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萧湛一路给她买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她都有些兴致缺缺。 “婉婉，来看看这个可喜欢？” 黄昏已至，天色将暗，准备晚上灯会的夜市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摆起来，萧湛在一个小摊贩前停下来，随手拿起了一个画得花花绿绿的面具冲着萧婉摆了摆手。 萧婉瞥了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萧湛悻悻放下手里的东西，摇摇头自语，“这丫头，是真不舒服还是在耍什么脾气。” 赵明川听到了，他只是抬眼去看一直不远不近跟着萧婉的墨瞳。 冬日里天黑得极快，没过多久，原本还燃着微红的天一下子就变黑了，街边的铺子都往外挂起了灯笼。 整条街一下子变得亮堂，满街各种各样的灯笼看得人眼花缭乱，萧婉走着逛着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对新奇东西总是没有什么抗拒力，这一下美丽的夜景让她适才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紫娟！你瞧你瞧！有小兔子的呢！”萧婉拉着紫娟的胳膊奔来跑去，这家铺子门口看看，那家大门外头瞧瞧。 紫娟被拉着跑得有点站不稳，南陵夜里有宵禁，一般戌时之后就必须灭灯，那时候整条街都是冷冷清清。一年之中也唯独没那么几次的节日才能够举办这样的赏灯有这样的夜市，因为机会甚少，因此有灯会夜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出来凑个热闹，尤其是每家的孩子，都会奔来跑去的。 整条路上人挤人，紫娟好几次险些要撞上人摔个四仰八叉。 “小姐！小姐您慢点！”紫娟尽量跟上萧婉的脚步，随着她在一处人流量聚集的地方停了下来。 “哎？他们在做什么？”萧婉手里已经拿了几个刚才在街边买的花灯，她挤进人群里，往许多人围着的中央看过去。 “小姐！小姐！”紫娟原本抓着萧婉的手被人群挤开，她眼见着萧婉消失在人海中可她愣是挤不进去。 她一下慌了神，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萧湛，赵明川，墨瞳都不见了。 “哎呀！”紫娟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她咬咬牙，一下冲来了人群挤到了中间，她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喊着，“小姐！小姐——” 可她喊了许久，找得都出了一身汗，还是没有看到萧婉的半个身影。 她意识到，她与她的主子，此刻该是已经走散了。 萧婉站在人群的最前头，她轻薄的面纱遮着整张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薄纱好奇地往外看着。 人群中间围着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人，模样颇为清秀，看年纪该是比萧婉大不了多少。他此刻正执着笔，在一些灯笼下挂着的纸签上写着字。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萧婉歪着头仔细去看，可奈何距离还是有些远，灯笼下的纸签又小，实在看不清在写些什么，只不过看那人笔走如龙游，气定神闲的样子，那一手字也该不会差。 半晌，那男子把笔放于一边桌子的砚台边，背着手后退了几步。 台上走下来一个留着胡须的老者，看起来十分有学问的样子，他一个一个仔细地去翻看了一下灯笼下方挂着的纸签。 萧婉看着这个老者越翻越激动，到最后手都开始有些发抖。过了半晌，那位老者才转过身道：“公子好文采，不论是猜谜，对诗都能够信手拈来，老朽在此设摊多年，全能答上的真是生平仅见，实在佩服佩服！” 周遭人开始议论纷纷，大约就是在说这个少年人如何了得之类。 少年倒是十分谦逊，他笑着对老者做了个揖道：“老先生承让，晚生年少，今后还需向前辈们多多学习。” 老者听得很满意，大约是看这个年轻人既才华出众又谦逊有礼，他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把身后丫鬟端着的一个托盘拿了过来。 “这是肇庆端砚，说是奖励未免有些侮辱了公子的才华，今日就当老朽以文会友结识了公子，以此端砚聊表心意。”他说着把上面盖着的红布掀开，里头摆放着的是一块砚台。 萧婉踮起脚看了看，心里不由感叹还真的能算上一块好砚，纹理清晰顺畅，这样的砚台磨起墨来定然十分顺畅。 少年人很高兴，郑重地从老者手里把东西接了过去，周遭围着的一圈人还是鼓掌叫好。 等到人群散去，萧婉走向前去看了看每盏灯笼下的纸签。纸签被风吹得来回翻飞，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 “姑娘对猜灯谜也有兴趣？” 萧婉回头，是刚才那个少年，他还没有离开。 少年隔着几步远，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萧婉还带着点笑意。 “姑娘一个人吗？” 萧婉没说话，于是少年轻咳了一声，只好继续问道。 这时候萧婉才发现自己跟萧湛他们走散了，就连刚才还在这里的紫娟也不见了。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出宫，一下子她有些慌张起来。 少年看出了萧婉动作中的窘迫，他上前几步站到面前道：“姑娘与人走散了吗？现在天色已晚，可需要在下送姑娘回去？” 萧婉摇摇头，她总不能让眼前这个人送自己回宫吧？更何况到时候找不到她，萧湛必然会着急，她还是从现在起不要乱跑，等着他们来寻比较好。 “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的家人一会儿自会找来。”她说着回过头去，继续去看灯笼下随风飘动的纸签。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婉的装束，与寻常未出阁的女子一样，都是头戴面纱，她的黑发映衬在薄纱之下，平白带了点朦胧，她的身量要比一般女子再高一些，不过也只是堪堪到他的下巴位置，身上是一件淡粉色的斗篷，虽说样式普通，但针线做工都极为考究，就算是看不到脸，他也知道面前这个姑娘该是非富即贵。 “你们把这个称作灯谜？”萧婉一个一个翻着纸签，随口问。 她在宫里倒也是和人猜过字谜，不过不晓得猜字谜还有这样的游戏方式。现在所有被猜中了字谜的灯笼都被点亮，烛光摇曳，就像黑夜中飞舞的萤火中。 少年人大约觉得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也理解过来，常年都养在深闺，不知道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对，把一般字谜或谜语写在未点起的灯之下等着人来回答就是灯谜。” 萧婉笑了笑，突然伸手把其中一个灯笼解了下来。 “公子的字笔锋游走间可见气势如虹，都说字如其人，想必公子定然是个有抱负的，小女子见此字颇为喜爱，就是不知公子可介意小女子将此物带回以作纪念？” 少年明显一愣，不过随即点了点头，“姑娘抬爱，在下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萧婉笑着转了转眼珠，她视线下移，一下子看到了自己手上还提着的几个花灯。 想了想，她把花灯递了过去。 “喏，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我身上没有携带银两，就拿这个跟你交换一下。” 少年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他突然就对眼前这个女子产生出了一种极大的好奇，夜风似有若无地吹拂而过，一下一下轻轻掀起萧婉的面纱，只不过刚掀起一个角落就又迅速合了起来。 “在下顾绍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萧婉微愣，该是不能够说自己的全名。 “小女子，姜婉。”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萧婉顺口胡诌了一个，不过若是真说起来，她也不算是随意胡乱说的，姜是她已故母妃的姓氏，在自己的名之前冠上母亲的姓氏，也算不得有什么。 顾绍良温和地笑了笑，“姜姑娘有礼了。” 或许人本身就有一种独有的书卷气，总是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和信任，萧婉对他印象不坏，于是也还了个礼道：“顾公子有礼。” 冬日里夜间总是寒冷，不论白天里日头有多好，一到了晚上一下子就透出刺骨的寒意来。 萧婉手里的手炉慢慢地不再往外冒热气，铜质的手炉表面一下子变得触手冰冷，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即便是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可双手仍旧是冻得发紫。 顾绍良一直没走，见萧婉时不时把手放到嘴边呵着气不由问道：“姜姑娘家住何处？在下看姑娘的家人仆从这许久还没找过来大约也是在这些人群中迷失了，不如由在下送姑娘一程。” 等了这么久，萧婉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安的，如果现在她是一个人，她就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心情，在皇宫里一直说得不好听一直都是作威作福的，经历得多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得上遇事能够镇定自若的，可是现在就在这个街口，她手里提着个烛光微弱的灯笼，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起来。 可该说自己住在哪里呢？要说自己住在皇宫里大概就会把顾绍良吓跑吧，萧婉想着，还是摇了摇头，她就在这儿等，不要乱跑，就算是萧湛寻不到她，墨瞳现在应该也在着急，过不了多久就会找着她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萧婉摇头拒绝，顾绍良心里有些失落，不过总归只是新结识的朋友，说到底连相貌都不知，又如何能期待她能相信自己。 顾绍良想着，就待在一边没有再说话，他手里提着萧婉刚才与他交换的花灯，灯笼下的花穗在他手里晃荡着，就像是河边被风吹动的芦苇丛。 猛然间，一个人影从边上的小巷子里窜出，一下子撞到了萧婉身上。 “啊！”萧婉没办法躲避，身子受到撞击一下子站立不稳就向着旁边倒去。离她身子不过一丈远的是一个石砌的牌楼，她下意识想用手掌去挡，可一切发生得太快，右肩“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到了牌楼下石头的凸起处。 手里的灯笼和手炉应声掉到了地上，铜质的手炉与青石板想碰，发出了“哐当”的响声。 顾绍良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快跑几步把萧婉扶了起来。 “姜姑娘，你没事吧？” 萧婉右肩吃痛，她艰难地摇了摇头，刚才看身型该是个小孩子，也许是今天灯会玩疯了，一下子跑出来也没看到人就撞了上来。 萧婉左右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孩子的一点影子，想必是跑远了。 “多谢公子。”萧婉被搀扶着站起来，她的右肩和脚踝都在隐隐作痛，刚才情急之下伸手去挡虽说没有挡住，可手掌还是磕在了石头上磨破了一些皮。 “姜姑娘，你”顾绍良见萧婉抬头，一下子有些愣住了，他迟疑着开口，紧接着迅速抬手把萧婉的头纱重新整理好。 萧婉有些窘迫，应该是刚才摔的那一下，把她的头纱撞歪了，快速地推开了顾绍良，她倚靠在牌楼边站定。 顾绍良双颊微红，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地上还静静地躺着盏灯笼，因为掉落，里头被烧得只剩一些的蜡烛油溅了起来，污了外面一层的灯面。 头纱下，萧婉看着自己受了伤的手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数不清已经第几次了，她好像已经习惯性地受伤，整个身体已经开始伤痕累累。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却湿润了。 “姜姑娘，在下看你伤得有些重，现在还是莫要再等，去医馆看个大夫。”顾绍良不经意间瞥到了萧婉的手掌，掌心里在黑暗中有一小片暗红。 萧婉失神地看着眼前人来人往，适才这里的一幕好像也没有引起人多大的注意，手掌心里火辣辣的疼，可是她像是突然间在跟什么人置气似的执拗地没有应答。 顾绍良正想着再开口说些什么，远远的一个姑娘就小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 萧婉握着手腕抬眼，紫娟正往这边过来，她忽然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紫娟一见着萧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要叫奴婢担心死吗？”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萧婉看过去，只看到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大冷天的额头冒了一层的汗，她此刻双颊晕红，也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跑得太急跑的。 “这位姑娘，你家小姐刚才受了点伤，当务之急还是先送去医馆清理包扎一下为好。” 冷不丁一个声音冒出来，紫娟往边上看了看，就看到了顾绍良。 萧婉一下回过神，对紫娟说到，“这位是顾公子，刚才一直都是他在这里陪着我。” 紫娟略带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被称作顾绍良的少年人，看起来像是个文雅书生，于是她便暂时放下戒心，对着顾绍良福了福身道：“还要多谢公子照顾我家小姐。” 顾绍良摆摆手道：“姑娘无需道谢，还是快些带你家小姐去看伤要紧。” 紫娟顺着顾绍良的视线一下子就看到了萧婉手掌心上的伤，“这是怎么弄的，小姐？若是让三让三少爷知道可要怎么得了！” 她轻轻地去触碰了一下萧婉破了皮的伤口，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不过一些皮肉伤，也无甚大事，就是被个孩子撞了一下，我自己没站稳也怨不得别人。” 萧婉在紫娟来了之后，心里一下子变得安定起来，她忍着手臂右肩和脚踝上的疼痛，强笑着反倒安慰起了紫娟。 “三哥哥呢？去哪儿了？” 紫娟把地上掉落的手炉收拾起来一边说道：“三少爷的行踪奴婢也不知，奴婢一路从北街去往城南，来回一趟也没有看到三少爷。” “那墨瞳呢？见到墨瞳了没有？” 紫娟眼见地看到地上另一边掉落的灯笼也一并捡了起来。 说起墨瞳她就来气，平日里看公主殿下也该是他放在心坎里的，麓山围猎那次更是奋不顾身跟着一块儿跳了山崖，可这会儿却怎么都找不见他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不自觉冷了下来，“小姐问这个奴婢就更不知道了，他能跑会跳的，谁知道他去哪里了，总之他也不担心小姐的安危。” 萧婉听到这里神情暗淡，自从墨瞳来了，他很少这样不待在她身边，就算是平日里没有待在身边的，总之也能够随传随到。今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就从午时过后游船听曲，他的整个人都有些变了，她能明显地感觉得到他的心不在焉，这会儿子人更是像消失了一样，否则也不会这么久就连紫娟也找到了，但她仍旧是没有找回来。 “这儿我不想待了，去找了三哥哥回去吧。”萧婉吩咐着。 紫娟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点了点头。萧婉受了伤，的确也不应该再待在外面了。 “姜姑娘要走了吗？” 萧婉回头，见顾绍良还在，她刚才都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顾绍良的存在。 “是，今日多谢公子，要先回去了。” 顾绍良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转瞬即逝，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不同于他面相上的少年模样，看起来温柔而稳重。 萧婉从紫娟手里把已经熄灭了的灯笼拿了过来放在手里晃了晃，“虽说有些破损了，但小女子仍旧会好生珍藏，顾公子，有缘再会。” 顾绍良笑了笑，同样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花灯。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紫娟，一会儿我受伤的事情不要告之三哥哥。”萧婉吩咐着，走路时脚踝处疼痛异常，可她强忍着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以免紫鹃看到起疑。 紫鹃迟疑了一下没有点头，她知道公主殿下是害怕若是被三皇子知道只怕是要惩戒他们这两个今天跟着一块儿出来的下人，可是今日的确是她保护不力才让主子受了伤，不管怎么样也是应当要受罚。 “公主，您不用袒护着奴婢。” 这叫什么话，萧婉皱眉反身抬手戳了一下紫鹃的脑门，“如何叫袒护？我是伤着了，可到底还是自己不小心，怨不得任何人，若是告诉了三哥哥免不了又要被问一大堆，我不过就是图个耳根子清净。要是三哥哥觉得外头这么危险以后不带我出来了可就要唯你是问！” 紫鹃捂着额头，刚才那一下其实根本不重，但是她还是暗自红了眼眶，她看了看萧婉的手掌，那里前几日划开的伤口才刚好了，这一下旧伤又添新伤该怎么得了？她也实在有愧于淑妃娘娘的嘱托，根本就没有尽到照顾公主殿下的责任。 “也不知道墨瞳到哪里去了？这样的时候他怎么就能不在！”紫鹃一个人嘀嘀咕咕又向四周看了看。 萧婉听到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这许久了墨瞳仍旧没有找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她不由地想起了午后游船外的轻柔歌声，依稀记得墨瞳当时看着船舱门帘的样子，出神的甚至是专注的。 回去定然是要罚他的，她暗自想着迈动着步子，就算是不罚紫鹃也要罚他，至于罚什么他不是那么喜欢听曲子吗？那就罚了他给自己唱一首曲子好了。 这么想着，萧婉的心情好了一些，步子也不是那么沉重了。 走过北街拐角的时候，萧婉正巧地与从拐角处匆匆而来的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紫鹃勉强扶着萧婉站稳，正想要开口训斥前面的人不长眼，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急切的眸子。 “呀！赵大人！” 萧婉抬眸，果然就看见赵明川正一脸焦急地站在自己面前。 “赵大人，你——” 赵明川眸光炙热，视线落在萧婉身上的时候感觉像是要将她点燃，萧婉动了动嘴唇，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欲言又止。 赵明川没说话也没行礼，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萧婉，像是想要透过面纱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 “你去哪儿了？” 半晌，赵明川才开口问，他语调生硬，让萧婉有一瞬间愣神，在她的印象中，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赵大人是在质问本公主？”萧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绕过他想要往前走。 拐角处没什么人，赵明川隐在阴影处，他的面色晦暗难明，伸手一下子抓住了萧婉的胳膊。 “你做什么？”右肩被拉扯，萧婉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措不及防的，萧婉跌入了一个怀抱，头上戴着的薄纱掉落，她的鼻尖撞进了赵明川坚实的胸膛，一下子撞得生疼。 赵明川像是极力隐忍着，他抱着萧婉的手微微发着抖却十分有力，萧婉几番挣扎都没有挣脱开。紫鹃在一边看着，吃惊之余刚想上前来却被暗处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挡住了去路。 紫鹃有些惊讶，眼前这些黑衣男人出行犹如鬼魅，应该就是所谓暗卫了。 萧婉又羞又恼，她从赵明川的怀里探头道：“奉劝大人快些放开我，指不定将来我还是你的嫂子！怎的还有小舅子对嫂子不敬的！” 萧婉一慌张就有些口不择言，等这一番话说出口她心里也后悔起来，可是要想再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此刻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堵着气死撑着。 赵明川身体僵了一下，他忽而用了些力气把萧婉抱得更紧了一些，“这许多年过去我仍是了解你，你大约是死也不会嫁给我二哥。” 萧婉默然不语，折腾了许久没有挣过他，也只好安静下来不再浪费力气。 赵明川见萧婉不再挣扎，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有一缕淡香钻入他的鼻翼，他颔首弯下身子把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间。 “你大约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说了有多担心你，你也不会相信。刚刚不见了你，我就从北街开始一寸一寸地找，找了许久没找到一下就听到在西街口有个姑娘落了水，听人描述形貌同你很相像，我就从北街跑到了西街口。”赵明川慢慢地说着，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吹拂着萧婉裸露在外的脖颈，痒痒的，让人心里发麻。 他说着顿了顿，忽然自嘲了一声，“其实我也真是傻，那时候才过了多久啊，北街到西街口最少也要花上半个时辰，那个落了水的姑娘又怎么可能会是你？可是我还是去了，就想着万一是你呢？如果我不在，我没有去救你，你该怎么办？所以我就去了，等到看到真的不是你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萧婉愣愣的，听着赵明川说着话。如果不是他说，她的确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赵明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闭上眼睛，鼻翼间嗅着萧婉的味道，心里的不安慢慢地被驱散。只要这样就好，能够触及她，感受她。这是他多年以来心里仅存着的一丝温暖了，万不能再失去。 那一年进宫，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那个还长得小小的女孩把一块桂花糕塞到他手里，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赵明川同萧婉就有了羁绊，即便现在，萧婉一点也不记得当年所发生的这一切，又或者对于萧婉来说，那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冰封已久的一颗心，突然有阳光照射进来，他冰冷的心开始变得温暖，坚冰开始破碎。 我的公主殿下，你该是不知道对我来说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赵明川许久没有说话动作，萧婉轻轻挣了挣，这次倒是比较轻易地就把人推开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萧婉略显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潜意识里她感觉到赵明川与她或许曾经真的是相识的，只不过她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她抑制住心里对赵明川态度的好奇问了个别的问题。 “赵大人，三哥哥呢？” 赵明川此刻心绪平复许多，他说道：“三皇子殿下去另一边寻了，不过已经约定了申时三刻在北街街口汇合，这会儿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应该足够我们过去。” 萧婉点点头，夜风吹得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有几个路过的人转头，正好看到了巷子里没有戴上面纱的她。 路人不由放慢脚步，巷子里没有灯火，月光下的女子亭亭玉立，圣洁得让人经不住停留了下来。 赵明川注意到了，他凌厉的眼风扫向巷子口，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薄纱，重新给萧婉戴好。 倾城的容貌隐藏在面纱之下，外头零散的几个人被赵明川充满杀意的眸子惊了一下，瞬间做了鸟兽散。 “走吧，三皇子殿下或许已经在那儿等了。” 他说罢拉起萧婉的手就要从巷子里出来。 萧婉一个激灵，用了十分的力气把手抽了出来，她其实已经知道赵明川不算是个令她生厌的人，再者也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他的心意，只不过她对他并无半点心悸之感，反倒是对他的触碰生出许多抗拒。 赵明川手里一空，神情迅速黯淡下来，果然，还是不行。 “赵大人，我能否再问你一件事。”萧婉踌躇了半晌，还是想要把自己心里的话问出来。 赵明川回头，“公主有事，但说无妨，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见了墨瞳吗？” 萧婉的声音在幽深的巷子里回荡开，原本清脆动人的音色带着这样的内容传入赵明川的耳中忽然就变得刺耳起来。 萧婉见赵明川阴沉着脸不说话，还当是他记不起来墨瞳是谁，于是接着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今日与我一道出来的侍卫，成天里黑着个脸的。” 萧婉描述墨瞳的时候显得很随意，语气也变得有些轻快起来，赵明川抿着唇，冷声道：“没有见过。” 萧婉的眸光暗下去，有些不相信地又确认道：“大人确定没见过吗？大人从西街口到北街找了我这么久怎的就没见过他？” 赵明川莫名有些烦躁，他别过脸不再去看萧婉薄纱下期许的眼眸，“确是没讲过，或许他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也未可知。” 萧婉看询问无果，只好沮丧地“哦”了一声，不过片刻她又说道：“既然现在还有些时辰，不如我们四处去找找，我怕他在哪儿走失了，一会儿宵禁，宫门关了就麻烦了。” 赵明川闻言回过身，他的声音沉闷得就像是夏日里雷雨前的天气，“公主殿下似乎很关心他？” “大人在说什么？”萧婉有一种被说中了心事的慌乱。 赵明川看着萧婉双手不安地紧拽着袖口，心不自觉下沉了几分。 几个暗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撤去，紫娟没了阻拦，小跑几步到了萧婉跟前。 赵明川低头，正巧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一个纸糊的红灯笼。 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燃尽，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灯笼底下垂着的纸签。 现在应该急需转换一下话题吧，他这么想着，就随口问了一句。 “适才是跑去猜灯谜了吗？” 萧婉微点头，只不过她没有提起在灯谜会上所遇见的人和事。 赵明川笑了笑，月光衬得他的脸庞比平日多了一份清冷。其实赵家人长得真的个个都很好看，就算是赵明远，相貌也并不差，如果不了解他为人的，或许就会因为他的那幅皮相而为之倾慕，只不过他的品性倒是真真浪费了他的好皮囊。 “走吧，我陪公主四处再走走，兴许就在哪儿能碰见那个小侍卫。” 萧婉轻轻“嗯”了一声，随着赵明川的脚步走出了巷子。 街上仍旧是热闹非凡，萧婉跟在赵明川身侧走得极慢，刚才在巷子里似乎又扭了一下，右肩被拉扯得更疼了，她暗自活动了一下，立刻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过肩伤还算是其次，脚踝上的上却极难掩盖得了，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才走出几丈远，她就感觉脚已经像是不是自己的了。 咬了咬牙，她还是把脊背挺得笔直，现在赵明川在这里，要是被他知道了，紫娟和墨瞳就怕不是只进训诫室领几板子这么简单了。 “墨瞳！” 身边紫娟突然喊了一声，萧婉抬头，果然就见前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她欣喜地正要开口，却见面前这个男人面色阴郁，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走到萧婉面前站定，目光却躲闪了一下，浓密的睫毛轻颤着，他垂下眼睑，漆黑的瞳仁被洒下的阴影遮挡住了。 “小姐。” 他语气冷淡，还是一样的脸庞，一样的眉眼，可就是不过那么短短几个时辰，萧婉竟觉得他陌生起来。 赵明川冷哼，“身为随行侍卫却玩忽职守，放任你的主子一人在外，你可真是办的好差事。” 墨瞳闭了闭眼，萧婉总觉得他的样子像是很疲倦，刚才见他走过来也是有点失魂落魄的。 “大人教训的极是，回去之后，下属自会去训诫室自行责罚。” 萧婉有些吃惊地看向墨瞳，她很怀疑现在自己眼前站着的，真的是她所熟悉的人还是什么别的人冒名顶替的。墨瞳从来不会这样，低眉顺眼的像是全然没有了生气一般。 不管他是不是个奴隶，萧婉总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份独属于他的傲骨，他是刚毅的，是可靠的，怎么宁折不弯的性子忽然就不见了？他也不为自己开脱，甚至是对她，连半句解释也没有，就这么听话的去领责罚了。 赵明川同样也有点疑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墨瞳，只见他此刻紧抿着下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冰冷得就像一块冻结的冷硬的冰，跟这个热闹的大街格格不入。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萧湛的马车在宫门关上之前把萧婉送进了宫里。 快到宵禁，于情于理萧湛和赵明川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均不能再进宫，于是萧婉就与他们在宫门口道了别。 步辇是萧湛一早就命人备下的，萧婉下了马车就有小太监抬着步辇往她这边来。 “夜深了，婉婉早点回去歇息。”萧湛把从宫外买来的一些新鲜小玩意儿交给其中一个小太监，吩咐他送到凤仪宫。 萧婉已经取下了头上戴着的薄纱，她没落的神情在月光下更添几分忧郁。成日里待在皇宫里也没几个真正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其实她还是小孩心性，无论外表上装得多么强势，内心难免会觉得孤单。 “那三哥哥明日还会来看婉婉吗？或者什么时候再带婉婉出宫去看看？” 萧湛伸手用手指轻弹了一下萧婉的额头，佯怒道：“还嫌今天不够让哥哥担心的吗？幸好还有明川在，你下次要出去可要问问明川肯不肯再带你出去了。” 萧婉下意识去看了看赵明川，夜色下他的眸光被灯笼散发的光晕染得异常温柔，他也看着她，含笑道：“只要公主殿下想出去，我定然会寸步不离跟着，这样就不会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了。” 他的眼神太灼热，萧婉不自在地垂了眸子，身上的伤还在发着痛，回来时手炉已经没有了热度，正好可以让她有理由把手藏在斗篷下，手掌心里火辣辣的，还是快些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为好。 她这样想着，便对着萧湛道别，“三哥哥得了空要多进宫里来看看我，一会儿宫门要关了，婉婉就先回去了。” 萧湛点点头道：“其实再过不久婉婉就成年了，往后在宫外，哥哥来看你也方便些，想要出去多带上几个人或者差人来寻哥哥或者明川都可以的。” 萧婉看着萧湛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他是意有所指，当下她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她抬眼去看了一下宫门里那些宏伟的宫殿，她都快忘记了，原来生活着这般久的地方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一个过往了。 如果不是母妃已故，她又不愿意由其他嫔妃抚养，她想着父皇也该不会早早下旨为她在宫外建个公主府吧，那么她还是能在宫里待到出嫁前的那一刻。 民间常说女子出嫁前要待在娘家，可是她呢？终于还是在娘家待不住了。 回到凤仪宫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已过半个时辰了，萧婉下了步辇踏进宫门，回廊处点了一排齐整的宫灯正向外幽幽地散发着光，夜里清冷，她看着这些光亮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小花和小草坐在台阶上，或许是等得久了，两人拖着下巴靠在一起竟然闭着眼睡着了。 萧婉笑了笑，看紫娟正想上前唤醒她们就及时地拉住了她。 “嘘——”让我先进去，一会儿你出来让她们俩回去休息吧，这么冷的天也是难为她们。”她呵着气，压低声音吩咐着紫娟。 紫娟回忆点头，跟着萧婉从侧边绕过坐在台阶上酣睡的两个人进到屋里去。 萧婉抬脚刚踏进门槛，身后就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冒了出来。 “若无事，我就先走。” 萧婉止步回头，她的眼眸在身后男人脸上流连，这个语调太冷了，比化了雪的早晨还要冷，一股寒气直窜她的心底。 “紫娟，你先下去让那两个丫头回屋，一会儿端盆水来让我梳洗。” 紫娟面色复杂，她知道自家公主是想要支开自己，不过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福了福身答应着下去了。 门外只剩下萧婉和墨瞳两个人。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就静了下来，萧婉注视着墨瞳，半晌才道：“你不喜欢出去吗？还是说我今日让你找不见让你生气了？” 墨瞳一愣，瞳孔微缩冷声道：“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萧婉靠近进步，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不像往常一样有着神采，闪烁不定地躲闪着。 “你今天怎么了？”萧婉不答反问。 墨瞳别过脸，她的眼神太清澈，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我不过是殿下的随从侍卫，这不应该是殿下该对一个侍卫所有的问话。”他开口，眼眸中仿佛带着化不开的一层寒冰，他该怎么说，今天实在是太凑巧了吗？那个游船上献曲的歌女竟然是他霍子期的故人，他夜间随游船辗转追寻到了一条花街，料想不到霍家满门罹难还不够，竟也会牵连到那些曾经与霍家有所关联的人。 他就这样在这条花街里站了许久，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一些门里出来，又进到另一个小楼去，衣着华丽的，或是商贾，或是有个一官半职的，又或者有书生模样的，各式各样的，让他看得眼眶微热。 脂粉味铺满了整条街，而他曾经名义上被牵上线的未婚妻子就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话！”萧婉忍着脚踝上的剧痛快步走到墨瞳跟前，她想要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在你眼里，我何曾把你当成一个侍卫看待？” 墨瞳始终是冷着脸，他抿了抿嘴唇道：“殿下厚爱，受之有愧。” 萧婉忽然就想发笑，而她也真的笑出了声，“受之有愧？墨瞳，你我之间何事变得如此生分了？从前你不是这样？” 萧婉回想起过去，从她被萧桓禁足开始，他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他会奋不顾身跳下悬崖去救她，会在狼群中舍弃自己逃跑的机会与她同生共死，他一直以来话都不多，但是人的关心是藏不住的，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留给自己的温暖。 一盘特别留好的桂花糖藕，一小碟她想了很久的豆酥糖，一瓣被细心地剥得干净的蜜桔。他曾经那样细致地对待着的，她还记得她每每出门回来时他不经意间露出的略带笑意的眼神，他温柔地帮自己处理伤口时，嘴上虽然说着生硬严厉的话，但手上的力道总是轻柔的，还记得那个在无人的拐角处，隐在黑暗中的，算不得拥抱的拥抱。 而这是出去那么一趟，几个时辰，仿佛什么东西都变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殿下认为从前我是怎样？”墨瞳闭了闭眼，这种感觉有点痛苦，可是却不能够继续沉沦了，无论是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他们之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刀山火海，而每一次他在边缘挣扎过，纠结过，可结果都败给了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明媚的女子。 可是现在，他抛开自己看到了其他因为萧氏皇族而饱受折磨的人，每每午夜梦回时想起父亲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刻，想起他的母亲身陷囹圄，想起他的同族宗亲被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链，即便是再大声地呼喊着冤枉，却还是被充入奴籍，各自发配到不同的地方去给人为奴为婢。 家族蒙难之后的那一年，他受过的伤比他上战场时受得还要多，可真正令他痛苦的却并不是这些加在他之上的疼痛，而是他不断被人践踏的尊严，还有属于他们霍家曾经拥有过的荣耀。 这些事还历历在目，好像他前几日才吃过馊掉的饭菜，上一个时辰还被人用长了倒刺的荆条抽打，冬日里光着膀子身上的血渍仿佛也被凝结。他还记得和自己一道的那个堂哥，才不过短短数月，一个夜里却被逼得触柱而亡。堂堂七尺男儿，那是他在整个霍家除父亲外最敬重的人，是他教会他身为男人就要要拥有铮铮铁骨，在他们刚入奴籍的那段时间里给予他温暖的那个人，却被逼迫到如此境地。 那个夜里，他端来一桶清水，发了疯一样擦着那根柱子下已经干涸了的鲜血，擦到磨破了手里拿着的抹布，磨破了自己触碰到地面的手指。 没有了姓氏，没有了名字，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呢？ 可是他这段时间却一直在忘记，一直在忘却，直到今天见到妙彤。 杀了皇帝报仇吗？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所以他才会一次一次从死亡的边缘挣扎过来，最后得了机会被编选入宫成为宫里妃子的玩物。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萧婉罢了，因为给的是公主，也没有依着其他男人一样被送去净身，就这样留在她身边一日复一日的，他的戾气被消磨，杀意被冲淡，他忽然就意识到就算是杀了皇帝又能如何？南陵不比从前了，一旦没了皇帝整个南陵都将陷入危机，北祁铁蹄一旦越过边境，整个南陵的江山都将岌岌可危。 但是不杀皇帝，并不代表着他的恨意就此消失。 更何况，他忽然觉得紫娟说得很对，他不能再任性妄为地接近了，不止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萧婉。 萧婉一直观察着墨瞳的神色，可是她从他的脸上看到的只有冷漠。 她紧闭着嘴没有开口，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一阵酸涩，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他曾经对自己的好是出于和她内心里一样的感受，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 还是不死心，萧婉深吸一口气，“墨瞳，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位置？” 什么公主身份，什么纲常伦理，她此刻统统都抛在了脑后，她要确确实实地从墨瞳口中知道，这一切，曾经发生的这些种种，是否都是她一个人在自欺欺人。 夜色下的墨瞳，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他呆愣了片刻，过了许久才道：“殿下在我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主子，以前是，以后是，将来也会是。”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一字一顿地敲击在萧婉的心上，她有一瞬间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如果不问出这个问题的话，没有得到这样的答案，她的心里也不会如现在这样难受。 “主子？”萧婉嗤笑，她忽而就正色道，“既然是主子，那你的尊卑呢？本公主遇到危急之时你人在哪里？你擅离职守，玩乎懈怠，该当何罪？” 风吹着萧婉的长发翻飞着，一天的好天气到如今却平白地刮起风来。 墨瞳喉管上下滑动了一下，他看到了萧婉隐藏在眼底里的受伤，而这个现在被他伤害的女子正在用她平日里惯用的伪装方式，强硬地支撑着她的尊严。 就这样吧，他扑通一下直挺挺地跪下，膝盖骨结实地砸在青石板上。 “属下知罪，自请殿下责罚。” 他说着对着萧婉磕下了一个头。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回廊里寂静无声，墨瞳就这样趴伏在地上，他的发丝从肩胛处滑落，紧紧地挨着地面，就像它的主人，现在正以这种方式来祈求一个人的谅解。 “你真是好样的。”萧婉极力地抑制着自己哽咽着，脸上划下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进嘴里只觉得苦涩异常。 墨瞳的肩微颤，下意识想抬起头。 “本公主叫你抬头了吗？”萧婉厉声呵斥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他高大的身型此刻正别扭地佝偻着，现在这个姿势真的不适合他，他就像是天生不该这样给人下跪的一样。 那一声训斥带着颤抖，墨瞳低垂着头，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艰难跳动的声音。 他的殿下哭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既然如此，明日就去训诫室领了板子吧，往后这几日非得传召不得觐见。” 墨瞳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没有动，他的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说话的声音在这方寸之间回荡，“属下领罚，叩谢殿下恩典。” 萧婉苦笑，背过身去，终于他还是跟别人一样的，被惩戒了还要谢恩，被训斥了还要磕头，她是他的主子，而他只是她的属下。 墨瞳站起身，凝视了一会儿萧婉的背影，转身就走了，他不敢再待下去，只怕看到那个单薄的背影，他会忍不住冲毁自己心里重新搭建起的防线，而比起他自己的儿女私情，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他只要远远的，远远的还能再看着她就可以了。 他转身而去，却不知什么时候紧捏成拳的双手已经颤抖地不成样子。 萧婉在原地蹲下身，无声地哭泣起来。他原来真的都不曾喜欢过自己啊。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紫娟从拐角处快步跑了过来，手里的水盆“哐当”掉在地上，飞溅起的滚烫热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她站在那儿已经很久了，久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久到看到了墨瞳跪伏在地的样子，久到亲眼目睹了她的公主殿下伤心失落。 “公主” 萧婉把头埋进自己圈起的胳膊里，她的肩膀颤抖着，去没有发出一下哭泣的声音。 紫娟看得心里难受，她蹲下身哽咽道：“公主，您别这样。” 一声细碎的呜咽传来，或许是听到熟悉之人的安慰心疼的语气，或许是这积累了许久的委屈不甘，萧婉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紫娟，他不喜欢我。” 断续沙哑的声音让紫娟的眼眶一热，一瞬间眼中就蓄满了泪水。 “他不喜欢我”萧婉闷着头重复着，就算看不到她的脸庞，紫娟还是能够知道她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怎么会不喜欢呢？紫娟暗自想着，这许多日子以来她都看在眼里，就算是说谎能够骗的了人，可是他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莫不就是因为她今天白日里对他说的那些话吧，他想通了，开窍了，于是决定不再靠近纠缠了。 可是公主殿下，却因为这样受伤了，难过了。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说那番话究竟是对是错。 “紫娟”萧婉抬起头，双目通红，“为何他不喜欢我？” 紫娟不语，她背过身去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转过头道：“他只是个侍卫，何况还是奴籍，公主又何必这样为他伤神呢？” 她尽可能地开解却没能让萧婉的心情好上一星半点。 萧婉别过脸苦笑，“是啊，我贵为公主，可他一个小小奴隶却还看不上。” 紫娟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公主，起风了，奴婢伺候您洗漱歇息吧。” 萧婉漠然点点头，身上的伤还在泛着疼痛，可是心里的酸涩却不比身上这些皮肉伤带给自己的伤痛轻。 她想自己该好好去睡一下，或许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忘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回公主出门去回来都要生一场病？这次像是还受了伤，昨夜里都宵禁了，紫娟姐姐还连夜让咱们在宫里翻找活血化淤的药膏。” 小花用鸡毛掸子边轻掸着一个摆在书桌上的瓷瓶一边说道。 萧婉的书房是她们每日都要清扫的地方，而且要清扫得十分仔细，小花和小草留在凤仪宫里每日最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清理萧婉的书房。 小草想起昨天夜里紫娟跑进来吩咐时候焦急的样子轻叹一口气，“谁又能晓得？总归公主殿下像是同外头结了什么怨，或许宫外人多混杂的，伤着了也说不定。” “呀！宫外这么可怕啊？”小花长大了嘴巴，那样子像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算是自小就在宫里头长大的，对宫外的生活早已没了什么记忆，被这么一说就咋呼开了。 小草无奈摇摇头，麻利地用抹布擦着桌椅。 小花掸着鸡毛掸子的手停了下来，她回身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墨大人不是随行同去的吗？又不同于上一回，三皇子殿下也在，怎得这次回来也是伤痕累累，受了伤也不见去司药房喊了人来，总之是奇奇怪怪的。” 小草闻言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道：“你小点声！紫娟传了公主命令下来特意叫我们管好自己的嘴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训诫室的大板子可等着我们！” 小花一下子捂住嘴噤声猛点头，她凑近了一些用气声道：“不过公主殿下也真是怪，还特意吩咐了不要告诉墨大人，像是特意避开墨大人似的。” 小草抬头斜睨了小花一眼道：“真想把你的嘴巴用针线缝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有闲工夫在这说闲话。在宫里头无论做什么都谨慎着些，主子的事不要妄加议论，赶紧做事吧。” “哦。”小花悻悻地退回到了原位，不过她仍旧是在心里止不住地犯嘀咕，今天一天了从早起时也没瞧见墨瞳，平日里他总是忙活在后厨房的，可是今天却哪儿都没见着，莫不是真发生了什么事，跟公主殿下避着不见面吧。 而此时在凤仪宫的内殿里，紫娟正帮萧婉换着药。 她伸手小心地揭开一层一层绕在萧婉脚踝上的白布，里面露出瓷白的肌肤，一大块红肿镶嵌在其中变得格格不入尤为狰狞。 “公主，这样下去不行，奴婢还是去传唤一下司药大监吧。”昨日替萧婉梳洗的时候，刚看到这些隐藏在厚重衣物下的伤时紫娟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她无法想象萧婉是怎么样忍了这么长一段路而不吭一声的。 惊讶之余又是止不住的心疼，可受伤的远远又不止这一处，右肩上也淤青了好大一块，看的她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萧婉摇摇头，休息了一夜脚腕的扭伤却一点不见好，她尝试着转动了一下，腕骨处立刻传来锥心的疼痛。 “嘶——” “这怕是伤着骨头了，公主，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紫娟跪坐着，说话声都带了浓重的哭腔。 萧婉不语，只看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脚踝发呆，萧婉啊萧婉，你什么时候活成现在这样了？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一会儿你去请了杨大监过来吧，记住不要声张，别一会儿因为这事儿影响了许多人。若是被父皇和三哥哥知晓” 她说着顿了顿，径自摇了摇头改口，“若是被三哥哥知晓又该在耳边念我许久，原本就是为了不想让人知道才忍耐这么长时间，你可莫要让我的忍耐功亏一篑了。” 紫娟忙不迭点头，现在只要萧婉能点头答应带司药大监来瞧病，就算是要她这条命又何妨？ “公主先修养着莫要再走动，奴婢现在立刻就去。”紫娟把萧婉扶到床上掖好被角，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才转身出去了。 萧婉望着边上紧闭的窗子，窗外没有人影，窗户纸上也没有阴影，心里原本存着的希望也慢慢消逝，他终究，还是没有来。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昏暗的房间，时不时传来鞭打和痛苦的呻吟。每个房间的入口处都摆放着一张长桌子，放眼望去，桌上都是些刑具，有些已经用了很久，上面附着着铁锈和一些干涸的暗色污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一层一层厚厚的污迹，都是干涸了的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这里常年不见天日，气味发散不出闻之令人作呕。 墨瞳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他的眸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正中央坐着的人身上。 那是个长着细长眉眼的人，燃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看起来阴翳且诡异。 每个宫里都设有小的训诫室，都是各宫主子用来训导不听话或者犯了错的奴婢太监用的，但是这些都还只是小角色，若是犯了什么大错，主子们就会把人送到位于罗阎殿的训诫室来。 但凡宫里的人一听到训诫室这三个字已经害怕得发抖，而罗阎殿却是让他们各个都谈之色变的地方，这里就是整个后宫宫人们的地狱。 “哟，来了个新人。”坐在正中央的人翘着兰花指喝着茶，见墨瞳进来只微抬了一下眼皮，阴阳怪气地开口。 那声音尖细刺耳，很明显就是个太监。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太阴暗，他的话中莫名还带了点阴沉，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单公公。”墨瞳在距离他一丈开外停下，火光照着他挺直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的下颚紧绷着。 单钰抬眼，方才离得远就晓得来了个人，这会儿到跟前了还是得仔细瞧瞧。 其实单钰从来就没有打量进了他这个训诫室受罚之人的习惯，反正进来的无非都是一个德行，呼天抢地的好叫人厌恶，也就是因为这样，再加之他下令罚起人来毫无手软，但凡宫里的人都背地里称他为单阎王。 “哟，新鲜了，来我这儿的头一次见到是自己来的。”单钰往墨瞳身后的方向看了看，那里空无一人。 墨瞳垂眸，没有答话。 单钰身边两个凶神恶煞的侍从厉声发话，“大胆奴才，单公公问话你竟敢不答？嫌命长你是活腻味了！” 那人说着举起手里的鞭子就要抽打到墨瞳身上。 墨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本能地侧身闪过了。 一下落空，那侍从恼羞成怒，发了十成力正打算挥下第二鞭，却被单钰制止了。 “慢着，本公公都没发话需要你多事？” 侍从浑身打了个哆嗦，悻悻地退下了。 “小子，好俊的身手。”单钰放下手里的杯子认真地观察起了一个人踏进他训诫室大门的男人。 不是太监打扮，黑衣墨发，长身玉立，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哀嚎，面上却一点没有露出畏惧之色。 “你是墨瞳。” 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墨瞳微愣，随即点头，“公公好眼力。” 单钰掩嘴笑起来，那笑声也透着阴森的味道，“这算什么好眼力？整个后宫之中冒出一个除皇上以外的男子要算得是件大事，如果就这点咱家还不知道那可就别在这宫里头混了。” “说吧小子，所犯何事被公主殿下狠心打发到这儿来了？” 单钰今天心情像是颇好，看着墨瞳便多问了几句。 墨瞳面色冷淡，他本不欲多说什么，于是尽量简短道：“保护不力，自请责罚。” 他知道凤仪宫里的训诫室现在是荒废了，他不去想萧婉昨日嘴上虽说让他领罚是否真实要执行，只是现在他急需让自己清醒一点，那么疼痛就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单钰对墨瞳充满了好奇心，“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愿自请惩罚到咱家这处来的。” 他边说着边曲起手看着自己养得长长的指甲，“咱家这里还没处置过你这种的，你瞧瞧，你听听，这儿哪出不是在高声喊着冤枉，扯破了喉咙喊着饶命？” 墨瞳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这会儿也同样没有接话，他像是没有听到那些凄厉的哭喊声，脑海里反复回荡的都是萧婉那张落了泪的脸。 “自己说吧，自请何惩罚？”单钰站了起来，绕着墨瞳慢慢走了一圈。单钰一众太监中身量算是高大的，凑近细看，大约就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他的脸没有血色看着特别白，乍一的就如同从地狱里出来的鬼魅。 墨瞳开口，“自请受仗刑五十。” 行刑屋子的左上角开了个小窗子，现在是白天，有一束光从那扇小窗子里洒进来，火盆里的活烧得极旺。 墨瞳脱了上衣跪在屋子的中央，那束光正好洒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上面是错落交织的狰狞丑陋的伤疤，有深有浅，有些是陈年旧伤，疤痕的颜色也黯淡了，只余下一些凸起的线条，有些算得上是新伤，看起来伤了不过一年半载，伤痕颜色较深。 两个执刑的太监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以前究竟都经历过什么做过什么，才会在自己的身上留下这么多的伤口，不过今日之后恐怕又是要再添上几道了。 棍子高高举起带来飒飒的风声，一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在裸露的脊背上，瞬间就爬上一道清晰的红痕。 墨瞳闭着眼没吭声。 又是一下，这一下像是比第一下要重，他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接触到坚硬的木棍，可是还不够，还不够痛，这些对他来说还不够。 曾经他所受过的，比现在这些还要痛上千万倍，这样的疼比起曾经军中的军棍来说就像是挠痒痒。 一下又一下，抡着棍子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用尽了力气，力道慢慢变轻，墨瞳的后背在已经从一道道红痕变得开始血肉模糊起来。 他睁开眼，鼻尖嗅到了自己身上鲜血的味道，背上已经开始有点麻木，他挺直着身子从始至终一动也没有动。 两个行刑的人都有些吃惊，大约寻常人都受不了的几棍子，打在这个男人身上却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 “还有十下，你们是没有吃饭吗？”墨瞳突然开口，那声音沉闷，回荡在这个几乎密闭的方寸空间里。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公公，要不要通禀公主殿下知道？” 单钰轻笑，“那个小丫头，让她知道干什么？她的人自己过来找不痛快，咱家还是不要去做这个恶人。” 边上的小太监点头哈腰地拍着马屁，“公公英明，所言极是。” 单钰说起话来总是慢悠悠的，但阴森森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柔，“你有在这儿阿谀奉承的时间还不如替里头那个小子去找些伤药过来。” 小太监疑惑中夹杂着吃惊，他跟了单钰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刑犯这么上心，于是他只站在原地没有动。 单钰斜睨了他一眼，抬起脚就踹向了他的小腿肚，“还愣着干什么！还要咱家请你去？” 这一脚用得力不轻，小太监小腿肚一下吃痛摔倒在地之后也来不及起身，忙不迭点头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公公。”里头行刑的太监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带了鲜血的木棍，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棍子一滴一滴落入阴冷的地板里，整个训诫室的地板都是暗色的，也不知道上面被滴洒了多少属于不同人的血液。 “行刑完了？”单钰单手支着脑袋，随口问了一句。 还没等行刑的太监回答，一个颀长的身影就从里面出来了。 单钰眯起眼，这小子受了五十仗刑仍旧面不改色，步伐稳健，果然是块硬骨头。 “看样子是咱家这里的刑罚太轻了，改日还得再好好合计合计，多加一些新鲜玩意儿进去。” 周围站了一圈的太监闻言低着头抖了抖。 “公公，东西奴才拿来了，这是宫里头最好的金创药。”刚才出去找伤药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我还没喘顺就开口道。 单钰接过小瓷瓶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了墨瞳跟前。 “喏，可别说咱家亏待你，这个你拿着，不出七天伤口就能愈合。” 墨瞳的目光从金疮药上流转到单钰的脸上，他带着审视没有去接单钰递过来的药瓶子。 见墨瞳犹疑，单钰吃吃地笑了起来，“知道咱家被外面的人称作什么吗？阎罗爷要杀人，进了咱家的刑房，就不要想再出去了，区区一瓶金疮药，咱家还不稀罕动什么手脚。” 墨瞳伸手接过了瓷瓶，“多谢公公。” “小子防备心还挺重。”单钰说着捋了捋自己鬓边的一缕长发，“回去凤仪宫记得代咱家同公主殿下问个好。” 墨瞳不置可否，提到萧婉他的目光就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从今日以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再与萧婉说上几句话，她该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吧。 “这伤了这般久怎得才想起找臣下来？”杨忠和掀开盖着脚脖子的丝绢看着萧婉高高肿起的脚踝，这让身为医者的他差一点忍不住发了脾气拂袖而去，“你这掌事宫女究竟是怎么当的？” 杨忠和想来脾气甚好，这一下也算是真的动了气了。 紫娟双手不安地抓着袖口，低着头，杨大监说得对，的确是她失职了，本来就不应该听公主殿下的，无论公主殿下怎么惩罚自己，当时就该去找了人来瞧病的。 萧婉看紫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忍不住道：“大监息怒，原是我不好，是我不愿意徒增麻烦，怪不得她。” 杨忠和气不打一出来，无奈面对的是公主殿下，于是只好强压着，苦口婆心道：“老奴的公主殿下哟，身子骨是您自己的呀，这样不当心可怎么好？这都要成年了怎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萧婉尴尬地笑了笑，“大监说得极是。” 杨忠和看萧婉一脸漠落，料想是自己的话说重了，他一个奴才说这些话也确实不合适，于是他低下头，开始细心地查看萧婉脚腕上的伤。 “公主殿下，这样会感觉到疼痛吗？” 萧婉抽着气，现在伤处别说使力，就连碰都碰不得。 杨忠和皱着眉把手收回，紫娟看着忍不住担心地问道：“大监，公主殿下的伤怎么样？” “这是伤了筋骨了，里头骨头脱臼，若是昨日能够及时把错位的骨头移回正位那修养几日就能好全，这一下伤筋动骨的，恐怕要躺个几十来天下不了地。” “啊？”紫娟料想这伤是很严重了，当下就惊呼出声，再过一个来月就是年节了，公主殿下这伤，可怎么是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用上最好的药材也绝不能让伤了筋骨的人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杨忠和说着把萧婉的脚踝摆正，“臣下现在要为公主殿下把脱臼的骨头接回正位，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疼痛，公主可要忍着点。” 萧婉点点头，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身下的床沿。 “臣下得罪。”杨忠和双手使力，只听“咔嚓”一声，萧婉只感觉到脚腕处一阵剧痛，她咬紧了下唇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 “公主。”紫娟心疼地用手绢帮萧婉擦着汗水，心里是止不住地自责。 小花和小草正在清扫着院落，一抬眼就看到了墨瞳从远处走过来。 “大人。”两人停下手里的活，均向墨瞳福了福身见礼。 墨瞳轻轻“嗯”了一声，阳光下他的脸没什么血色，嘴唇也变得有些苍白。 小花不由好奇地问道：“大人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差？” 墨瞳摇了摇头，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快到午膳时辰了，殿下要准备用午膳了吗？” “哦，殿下现在正在屋里，杨大监正给瞧着病呢！”小花一时嘴快，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统统都一股脑往外倒。 墨瞳立刻皱起眉，“杨大监来了？殿下生病了吗？” 小花自知失言，这时候面对着墨瞳的问话全然不知该怎样作答，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看向一边的小草。 小草递给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对着墨瞳笑道：“大人不必担心，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每月里例行过来请脉罢了，公主身子底子有些亏了，顺道也开几贴药。”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草看墨瞳仍旧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于是紧跟着说道：“大人看着气色不佳，不如一会儿也让杨大监过来给你瞧瞧吧。” 墨瞳果然摇摇头，他的眼睑垂下来没再说什么只是绕过她们走了。 等墨瞳走远，小花才长舒一口气，她拍着胸脯道：“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大人看着我的样子真可怕，差一点儿我就要全说出来了，还好你机智聪明，否则我可免不了要被紫鹃姑娘责备，搞不好公主殿下知道了还会把我送去训诫室挨板子。” 小草没有接话，她看着墨瞳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的墨瞳和往常的很不一样，走路的步伐像是有些踉跄，连背影看起来也颓然了许多，刚才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她似乎还隐约闻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 不过墨瞳这样厉害，该是不会受伤的。小草甩了甩头，把自己脑海里那些胡乱的思绪甩掉，还是好好干活才是正事。 接骨完成的时候，萧婉从上到下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她贝齿放开紧咬着的下唇，因为用力，嘴唇上已经有了一排清晰的压印，有些比较深的印记上冒出了一串血珠子。 杨忠和打开药箱子心里感慨着公主殿下虽说是个弱女子，但是心性却是他意想不到的坚强，接骨这样疼痛，她愣是咬牙忍住了，连一声呼喊都没有。他想着从药箱子里取出了调配好的药膏，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萧婉不禁蹙起眉头。 “大监，这药味道太重，可有气味不那么浓烈的？或者用什么能把这味道盖住一些。” 杨忠和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还当是萧婉不喜这个味道，于是宽慰道：“公主殿下还需忍忍，草药的味道都不那么好闻，毕竟不是女儿家的胭脂香粉，若是实在不喜，公主殿下可在屋里点一些檀香，多少能把这股味道驱散一些。” 萧婉眉头仍旧深锁，这样重的味道，如果三哥哥恰巧来看她闻见了，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受了伤的事情。 处理好伤口，杨忠和起身告辞，临走前留下了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让紫鹃跟着先去司药房抓药。萧婉不能下地，只让紫鹃去她的梳妆台上抓了一把金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萧婉举起手里的剪子，“咔嚓”一声把荷包上用来扎口的流苏剪断了。 失去束缚的流苏“哗啦啦”飘散下来，正巧掉进一边的炭火盆中，火苗向上窜了一下，灼痛了她的眼睛。 还是舍不得，萧婉再下不去第二刀，就像是把自己的心生生地撕碎成好几片。她颤抖着把荷包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这里面装着她年幼的第一次喜欢，装着她一颗对男女之情第一次产生懵懂的悸动的心，可是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就被拒绝了。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片湿润。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要想开一些，其实喜不喜欢真的是强求不来，就好像昨日里她在茶楼里听的那个故事一样，书生不喜欢陈家小姐却独独钟情于孙家小姐，这都是人之常情。可是，她还是那么难过，或许不仅仅在于墨瞳不喜欢自己吧，那么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要对她这般好，白白的让她产生这样的误会。 萧婉抬头看了一下铜镜，镜子里映出她的脸来，那是一张美丽的脸，眉目如画，面若桃花，虽然还没有全然长开，但足以看出有倾国倾城之貌。 她对着铜镜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对她笑了笑，笑着笑着，两行眼泪就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她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幽幽地开口道：“你看看你，让自己多狼狈，若是母妃还在，定然又要训斥你了。” 那个被揉得皱巴巴的荷包，最后还是被萧婉放回了原来的锦盒里，这是这一次，她在锦盒外加了一把锁，就好像是这样就能够把自己所有的少女萌动的心都一道锁起来。 此时在凤仪宫后院的下人房，墨瞳走进自己的小院落，一推开门他就脱力地倚靠在了门边。 煞白的脸上血色褪尽，他苍白的嘴唇轻颤着，感觉到后背温热的血液顺着脊背源源不断的滑下来。他没有在门边上停留太久，门还大开着并不安全。他吃力地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身把门合上了。 后宫里罗阎殿的训诫室果然也不能算得是浪得虚名，最后那十几下的杖刑几乎要将他的脊骨打断。 痛，是真的很痛，可是还是不能将萧婉的脸从他的脑海里抹去。萧婉明媚的笑脸，她生气的样子，她烦恼皱眉的样子，还有她伤心失落的样子就像是走马灯不停地在他眼前闪现而过。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她笑着注视的自己的样子，现在还能够清晰地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 霍子期，你究竟在想什么？又还究竟在期许什么？明知道你们之间并无半分可能又为何要傻傻地陷进去？他背靠着门自嘲地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沙哑，到最后竟然还隐约带了一点哭腔。 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解开外衣才发现，后背的鲜血干涸得很快，或许是天冷的缘故，才只一会儿里头的中衣就和后背的伤口紧紧地粘合到了一起。 墨瞳没有犹豫，手上使了点力气，一下子就把衣服连同粘连的皮肉一道扯了下来。 鲜血一下子狂涌，他眉头微皱绞干手巾为自己清洗着后背，只是眼睛看不到后背的伤口，擦洗的时候方向无法控制，摸索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别扭。 殷虹的血一下子染红了水盆里的水，他起身换了几次水才开始给自己上药。 从自己的外袍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墨瞳拿在手里端详着，这是单钰交给他的。很少见着有这样奇怪的人，墨瞳对他产生出一点好奇来。 他把瓷瓶的塞子打开，给自己的后背上着药。药粉渗入伤口带来一丝疼痛，但随后就立刻被清凉取代，他微微动了动肩膀和背脊，没有适才那样强烈的痛楚，看样子单钰给的的确是上好的金疮药，这样珍贵的药随便就给了一个去训诫室领罚的下人，单钰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用白布一层一层把自己的伤口包扎起来，他翻找出干净的衣服给自己换上。桌上摆放着的是满是血污的黑袍，墨瞳深邃的眼眸掠过，视线停留。萧婉说过喜欢他穿黑色衣服的样子，挺拔精神，这件衣服是他成为她的下人时她给的第一件衣服，所以不能丢弃，看样子还得洗一洗存放起来。 这么想着，墨瞳把桌上的衣服收了收放进边上的木盆里。 打开门的时候，他眼角一瞥，瞥见了门框边上已经暗红的血迹，这该是适才他进门时倚靠在上面所沾到的，一会儿也要清洗干净才行。 院子外面正好有一口井，墨瞳端着木盆走过去从井里打上来几桶清水。他其实不太会洗衣服，就算曾经生活在军营里，他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养马放牧还是不会洗衣服，他记得陆清明曾经还嘲笑过他，说他洗起衣服来杀气腾腾，面目冷峻得像是要上阵杀敌。 他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木盆里，一下子力道没有控制好，盆里的水飞溅了出来把他刚换上的衣服下摆泼湿了。他皱了皱眉，卷了卷袖管蹲下了身。 小草路过的时候，正巧看见墨瞳正蹲在地上，高大的身子别扭地缩在一起，双手正笨拙地搓着木盆里的衣服。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觉得那样子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得滑稽于是忍不住上前出声道：“大人，衣服不是这么洗的，还是由奴婢来吧。” 墨瞳抬起头，刚才大概是太专注，又或者是受了伤影响了自己的警觉，连人都到跟前了他还没有觉察到。 现在想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冷声道：“不劳烦姑娘，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小草只当是墨瞳不好意思麻烦她，于是不由分说地蹲下了身把木盆端了过来，一边嘴里说道：“洗衣服的是还是交给女人比较拿手，大人是个男子就不如女子细心，奴婢瞧着您像是连皂角都没有放。” 她说着挽好袖子刚要把手伸进木盆子里，却措不及防惊呼了一声。 整个木盆里的水都被黑衣中渗透出来的鲜血染红，触目惊心。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人受伤了吗？” 小草凝视着墨瞳，看他神态自若地搓着衣服。 墨瞳微抬了下眼皮，“屋子里摔碎了一个花瓶，被碎片割伤了，一点小伤罢了。” 小草半信半疑地点头，她想起在前院时鼻尖嗅到的一股血腥味，区区一个花瓶碎片该是不会隔了这般远都能闻得到血腥味的。现在细细想来，在前院时，墨瞳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异样，看着特别虚弱，脸色也很苍白。 “姑娘不用去照顾殿下吗？”墨瞳换了一盆水，染了血污的衣服很难一次清洗干净，他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 小草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拖着腮帮子看着墨瞳，看得有些入了迷，这个男人长得真的是很好看。 “姑娘？”墨瞳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于是抬头唤了一声。 小草被这一声唤得回过神来，慌乱地垂下了眸子红了脸，“大人说公主殿下啊，公主午膳后吃了药就睡下了，这会儿该是还在睡呢，紫娟姐姐在跟前照看着，也用不着奴婢。” 墨瞳眼睑微垂，她睡了啊，他今日一上午都不在她跟前也不见得她差人来寻，看样子就是不想见到他，他不知道她的近况，就只能通过询问别人，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 “那殿下的午膳吃了些什么？” 小草思索了一番说道：“午膳啊公主吃了山楂糕，当归枸杞炖鸡汤，还有一道紫姜鸭。” 墨瞳皱起眉，这些菜和平常萧婉所吃的有很大出入，他记得萧婉平日里最不喜吃些生姜之类，传膳的时候司膳房也不会给凤仪宫送来任何带有生姜的菜肴。更何况，还多了一道用药材炖煮的鸡汤。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些菜肴都是具有活血化瘀功效的，于是他丢了手里的衣服道：“殿下受伤了。” 小草心里一慌，她注意到墨瞳看着自己时眸光是笃定的，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反驳，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说错了什么才让他这样肯定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问你，殿下是不是受伤了？”墨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他从原来蹲着的姿势“嚯”得一下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形有着强大的压迫感。 小草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说漏了嘴，但现在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直教训小花要稳重，这会儿连她自己面对着墨瞳质问的眼神也同样没有办法稳重。 “大大人，不是奴婢不愿意说，而是公主殿下有吩咐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说着小心地看了墨瞳一眼，接下来的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很轻，“还说了尤其尤其不要被大人您知道。” 原来如此，墨瞳闭了眼隐去了自己眼底翻滚的失落和悲伤，不过能够怨得了谁呢？她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也算是情理之中的。 小草看墨瞳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她咬了咬嘴唇生怕再继续待下去就把公主殿下受了哪些伤的事情也和盘托出了，于是她站起身对着墨瞳福了福身道：“奴婢想起还有些紫娟姐姐吩咐的活没做，就先告退了。” 她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墨瞳把搓洗好的衣服搭在院落中的长竹竿上晾晒。 他抬手抖了抖手里的长袍，“啪嗒”一声从里面掉出个东西，他弯腰捡了起来。 是他一直贴身放在衣袋里的那个黑布包，刚才搓洗的时候没注意，换下衣服之后就放进木盆子里了没拿出来，这会儿就掉出来了。 想起刚才东西摔落到地上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墨瞳瞬间慌了神，飞快地把黑布揭开了。 还好，没有碎。他长舒一口气，抬手抚了抚羊脂玉的半截发簪。 晚上的时候，悄悄地去看看她吧，现在她还睡着，紫娟也在，若是他去了定要惹她不开心。那就等到她不知道的时候再去看看，他也好安心一些。 他这么想着，进屋把发簪重新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小心地放进自己的里衣袋子里。现在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皇宫里僻静的一个角落，一个太监打扮的男人等在那里，一看到墨瞳走近便行了个礼道：“参见大人，不知大人召唤小人是有何要事需要小人传达？” 墨瞳站在背光处，阴影打在他的侧脸上。 “我要你带一句话给韩将军，让他去醉红楼帮我赎个人。” “公主，公主醒醒，该起来用晚膳了。” 紫娟拉开帐子，轻轻唤着萧婉。 “什么时辰了？”萧婉这一觉睡得极难受，一点也不踏实，总是半睡半醒，还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紫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差不多该到酉时了。” 萧婉扶着紫娟的手坐起身喃喃道：“都这个时辰了，我睡得真是久啊。” 紫娟笑道：“睡得久一些才好，杨大监临走时特意嘱咐了奴婢还让公主多休息，这样身子骨才会好得快一些。” 萧婉看着紫娟的笑，有些不置可否。 “今日晚膳吃些什么？” 紫娟帮萧婉系着腰带一边说道：“还是午膳时的那些。” 萧婉一听立马拉下了脸，“药也吃着为何还要吃那些个？去换了，我不爱吃。” 紫娟失笑，她的公主殿下还是这样喜欢耍小孩子脾气，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如昨日那样的要好许多。 “要吃要吃，喝药是一回事，其他又是另一回事，杨大监说了药补不如食补，在平日的饭食上也要多预备一些活血化瘀的菜肴，这样公主您才能好得再快一些。” 萧婉撅着嘴没说话，任由紫娟扶着去到了桌边。 紫娟盛出了一碗鸡汤放到萧婉跟前，萧婉拿起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搅着，浓稠的鸡汤里当归和枸杞上下浮动，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今日宫里头的人都做了些什么事？我睡了一天了，下人有没有认真做事我也不清楚。” 萧婉说的这句话太有欲盖弥彰的嫌疑，紫娟心里明了，但没有立刻戳穿，中规中矩地答道：“回禀公主，今日凤仪宫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小花和小草如往常一样清扫了公主的书房以及宫里的前院后院，奴婢去查看过，她们俩并没有偷懒。”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萧婉点点头，漫不经心地一口一口喝着鸡汤，“嗯，她们俩手脚勤快，年节也快到了，到时候给她们一人封一个厚实一点的红包。” 紫娟应着，给萧婉布着菜。 “那墨瞳呢？”犹豫再三，萧婉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她尽量克制住让自己的声音能够不颤抖，听起来自然一些平常一些。 紫娟放下筷子叹息一声，“公主问这个就是想要问墨瞳吧？奴婢从小就服侍您，陪着您，对奴婢，您还需要这样拐弯抹角吗？” 萧婉心里感觉有些抱歉，可她下意识地还是反驳了，“我不过也就是随口问问，并非如同你所想象的那样。” 这番说辞任谁听在耳里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陪伴了萧婉这么久的紫娟。 “公主，其实您心里仍旧是惦念着他的对不对？就算是他心里没有您，您仍然牵挂着对不对？” 萧婉停下了喝汤的动作，手里的勺子掉落，里面的汤水溅了一些出来，勺子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鼓足了勇气，紫娟开口道：“奴婢知道，公主您心悦墨瞳，很早奴婢就知道。就算您不说，奴婢跟随您这么久不会看不出来。” 萧婉愣了愣，她纤长的睫毛微颤，没有说话。 “身为奴婢，也知道有些话本不该说，奴婢也同样没有身份这样说，公主，您和墨瞳身份悬殊，奴婢相信这一点您比奴婢更清楚，墨瞳大概也是因为了解这些才不敢对您有任何非分之想。” 萧婉苦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这颗心，不是由我说了算的，它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就连我也没有办法奈何得了它。” 紫娟着急得红了眼，她不能够看着自己的主子将来跌入痛苦的深渊，于是说道：“公主，您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能？心是属于您的，只要您不要再喜欢他，心就能从那里收回来！” 萧婉笑着摇摇头，她侧过身子看向紫娟的眼睛，“我晓得你是担心我，这许多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你，能够有你这样的丫鬟真的是我萧婉的福气。可是紫娟，有些事你并不明白，也不曾体会过，如果你将来也遇上了这样一个人，他在你的生命里突然地出现，参与了你的生活，搅乱了你原来生活的一切思绪，他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走过了那段路，你就会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忘记就能够忘记，不是你想要放弃就能够放下得了。” 萧婉的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极力地隐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可这个样子，却让紫娟看着更为伤心。 “公主，您说的这些，奴婢不懂。”紫娟摇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着萧婉，猛然发觉她像是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她的眼神不再是那样清明的，而是充满了忧郁。 萧婉拍拍紫娟的手，转过头去继续喝起了鸡汤。 紫娟几番欲言又止，直到萧婉用完了晚膳她仍旧是没有开口说出话来。 “我想休息了，左右也是刚起不久，你就先下去吧，夜里我或许会有些不方便，一会儿你再过来执夜便好。”萧婉漱了口，用丝绢擦了擦嘴角笑着对紫娟吩咐道。 紫娟点点头，把萧婉扶到了床边，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她才退出了房间。 入了夜，外面的风有些喧嚣，紫娟把手里的托盘往地上放了放，拢紧了自己穿在身上的袄子。 猛然，她感觉到有一道实现正在注视着自己，于是她转身往投来目光的那个方向看去，黑暗中墨瞳站在不远处正安静地看着她。 紫娟皱起眉，端起地上的托盘转身欲走。 墨瞳快跑两步追了上去，挡在了紫娟面前。 “姑娘留步。”他压低嗓音道。 紫娟被挡住了去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从墨瞳身侧绕过去，总之这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 “说吧，何事？”没有办法，她只好停下来没好气地开口问。 墨瞳犹豫了片刻道：“冒昧请问姑娘，殿下现在如何？” 其实他应该再晚一些过来的，他原来的计划也是想等萧婉睡了之后再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等不了这么久。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就坐立难安，他生平从未这样过。 于是没有办法，等到刚入了夜，他就来到这里，可是就算是天黑了，萧婉也并没有睡下，他不能求见萧婉，只好待在外面，这样感觉也能离她再近一些。 “哼。”紫娟冷哼一声，“你也会担心公主？” 墨瞳抿着唇不语，神色十分复杂。 “既然担心公主殿下，昨日里又为何要对公主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你不晓得公主有多伤心吗？现在跑来问，你不觉得有点太晚了？”紫娟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由于太激动而发出太大的声音，一会儿惊动了公主殿下就不好了。 墨瞳眸光闪烁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能够离殿下远一些，不是紫娟姑娘所希望的吗？像如今这样，不再暧昧不明对殿下才是好的不是吗？” 他反问着紫娟，但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紫娟一瞬间愣了愣，是啊，墨瞳能够这样说她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她该替公主殿下感到欣喜和幸运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尤其是在听完公主殿下的那番话之后，难道现在这样真的是对公主殿下好的吗？ “对！你说的对！既然这样那就收起你多余的关心，要走就走远一些，不要让公主看到你徒增伤心！”她气得跺了跺脚，接着说了声“起开！”就从墨瞳身侧走过离开了。 墨瞳这一次没有再阻拦，他站在原地，颓然地用手抚了抚额头，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结局应该是最好的吧，或许等到时间久了，萧婉会慢慢遗忘，慢慢放下，而他，或许也会一样。毕竟在他们曾经十几年的岁月里，都没有过彼此的存在。相识不过短短数月，想要遗忘应该不算件十分困难的事吧。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过了整整二十来天，萧婉的脚踝才逐渐好起来，但是即便能够下床走走了也不能长时间久站，站久了脚踝处还是会有些酸痛。 索性萧湛好像是很忙，这段时间也没有前来凤仪宫探望过她，萧婉也长舒一口气。虽说萧湛没有来，但是赵家的两兄弟却时不时地来登门拜访，赵明远萧婉是并不想见的，于是每一次都以各种理由将他打发了，他像是也并不在意，没有如同以往那样不顾下人阻拦直接闯进凤仪宫，而是彬彬有礼地放下他带来的各种礼物就走了。 紫娟把这些事告诉萧婉的时候，萧婉只是放下看着的书冷笑了一声，赵明远估计就是这样会做样子，才能让父皇一直以来对他器重有加吧，以至于自闭试听，对外界一切不利于他的传闻都忽视殆尽。 赵明川有一回来的时候京师又下了一场雪，萧婉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飘洒下来的雪花出神，鹅毛般的大雪轻盈飘逸，像极了漫天飞舞的羽毛。 “公主，赵统领大人求见。” 萧婉轻轻“嗯”了一声，远远的她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假山边，她的院落里没有高大的树木，也没有交错的枝叶，一眼望去是平坦的一览无遗，雪花凋落在他撑起的油纸伞上，画面静止，看上去有一种等待着的静谧和安详。 “那公主，需要奴婢请统领大人进来吗？”紫娟吃不准萧婉此刻是什么意思，只好试探性地问了问。 萧婉回头，她的腿脚现在还不利索，但是她已经用身体不适来回绝过好几次了，用来回绝赵明远并没有什么，但是赵明川是她三哥哥的好友，时日久了难免就会让萧湛起疑心，于是她还是点了点头道：“外头风雪大，就请赵大人进屋里一叙吧。” 紫娟有些惊讶于萧婉会点头应允，但她转念一想，其实赵明川虽为赵家人但人品秉性均为上乘，那么萧婉不讨厌他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她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片刻，赵明川就走进了屋里，紫娟被吩咐下去泡茶，他就在萧婉面前坐下了。 几日不见，萧婉像是又憔悴了一些，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没什么血色。 赵明川在得见萧婉的欣喜之余还是发现了这些，于是担心地询问，“公主殿下可是病了？怎么脸色这样差？” 萧婉摇摇头，“上回秋猎遇难落了病根，这点赵大人该晓得才是。现在天气冷，我又受不得冻就不能总去外面走走，一直这样待在这里，当然是个人都要被闷坏。” 原来是这样，赵明川俊逸的眉眼含笑，知道萧婉身体无恙他便放了心。 “对了，给你带了些东西！”赵明川心情甚好，故作神秘地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黄纸包。 萧婉眨眨眼，想着里头大概又是什么桂花糕，兴致缺缺。 赵明川修长的手指把纸包往萧婉面前推了推，点了点之后示意她打开。 萧婉拖着腮帮子看了看赵明川，又把纸包推回去了。 “桂花糕我不要。” 赵明川失笑，不过心里该是有些失落，看样子萧婉真的跟小时候不一样了，那个送他桂花糕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得不爱吃桂花糕了。 “公主打开瞧瞧，末将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看赵明川说得万分笃定的样子，萧婉虽说半信半疑但还是把纸包打开了。 “这是什么？泥巴做的小人吗？” 纸包里静静地躺着几个涂了颜色的漂亮泥人，萧婉觉得很新奇，拿起其中一个放到手里看了看。 手里这个泥人穿着长裙，外头还披了一件藕粉色的斗篷，斗篷上用白色的颜料勾画出了毛茸茸的狐裘领子，泥人脸上笑着，眼睛眉毛弯弯的，手里正拿着一串糖葫芦。 赵明川看萧婉高兴的样子，不由地开口道：“本来想做个面纱的，可是做会把脸挡住，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做上。” 萧婉轻抚着泥人的手顿了顿，好像听三哥哥说过，赵明川会雕刻木工，会剖石琢玉，是整个南陵再找不出第二个的手艺高超的人。她锁在库房里的那串红魄和装着红魄的木雕盒子也是出自赵明川之手，这个人若是不做禁军统领，大概流落民间摆摊卖个手艺也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吧。 “你做的这个是我吗？”她轻轻地问出了声，其实刚一拿到手，她就觉得这个泥人装束特别眼熟，没想到还真的是自己。她仔细地看着泥人的脸，原来那一天出宫，她的脸上是这样的表情。只可惜她的视线落到了泥人手里拿的那串糖葫芦上。 赵明川笑着点头，“做得不算好，公主瞧瞧，还有其他的几个泥人。” 萧婉把手里的这个放下，继续去看黄纸包里包着的其他几个，穿了月白袍子，系了湖蓝斗篷的是萧湛，萧湛是个偏偏佳公子，腰间还很细致着挂着一个香囊一块玉佩，那块玉佩萧婉认得，也算是母妃留下来的遗物，是块半月形的羊脂玉。 其他两个，是个一男一女的泥人，女的一瞧便知是紫娟，头上扎着两个发髻看着俏皮可爱，此刻正鼓着一张脸，萧婉想起她那时候吃着糖葫芦又想要去吃路边上两个铜板一根的糖人，紫娟就是这样鼓着脸规劝，说是吃多了会闹肚子。 想不到就算是一个丫鬟，赵明川也会做得这样仔细。萧婉忍不住感叹着去看最后一个泥人。 最后一个是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男人，和她脑海中的那个人一样，总是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这个小泥人双手环着胸面上神情也是淡然的，这让萧婉一眼便知，最后这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墨瞳。 “公主可喜欢？”赵明川见萧婉看着最后一个泥人出神，于是轻咳一声开口，他原本并不想做墨瞳这个泥人，但想着萧婉或许会不高兴，因此即便万般不情愿下还是做了。 萧婉回过神，把手里的泥人一放，她微颔首闭了闭眼道：“想不到，赵大人还是个这样有心的人。”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屋外的回廊外，一个人站在风雪里，他在那里站了许久，从赵明川进去再到出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花簌簌地落了他满身，他的黑发被雪染白，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了雪珠子，遮住了他黯淡的眸光。 突然，飘扬的雪花没有再洒落他的身上，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他回头，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正费力地为他撑着伞。 见他看过来，撑着伞的女子笑了笑，她呵出一口气白气道：“大人想去见公主吗？” 墨瞳眨了眨眼，只觉得眼睛有点干涩，他摇摇头不语，她还不想见他，他知道。 墨瞳身形高大，小草只好掂着脚尽力把手举高，她看着墨瞳出神的双眼心里的想法就冲口而出。 “大人心属公主殿下吧。” 墨瞳神情微变，“姑娘为什么这么说？” 小草了然笑道：“原本奴婢也不太确定的，直到这几日，奴婢每每经过此地都能看见大人站在这里，大人对人总是冷淡的，但唯独对公主殿下是不同的，这些奴婢都看在眼里，奴婢想着，现在整个凤仪宫，大概也就只有小花那个粗枝大叶的还有公主殿下本人不知情了吧。” 墨瞳没有回答，不置可否。原来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而他的表现在其他人眼中已经那样明显了，曾经在军营中，一个刚娶了妻的同僚成天笑得神经兮兮的，他那时还和陆清明一起嘲笑过他，可谁知那个同僚只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了看他们，随后就说，“喜欢一个人，为她开心，被她所牵绊，是人想藏都藏不住的，所以你们也没什么可嘲笑我的。” 他那时候不懂，现在也该算明白过来了。心里放了一个人，就算是刻意不去见她，不去想她，但是这份心意始终是藏不住的。 “大人若是心悦公主殿下，为何不当面表明心迹呢？奴婢不知道您和公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如同遗忘了对方似的互相不见，无论对谁大概都是一种折磨吧。” 墨瞳在心底里苦笑，说了又如何，不说又能如何呢？他现在只是一个入了奴籍，今生不得翻身的人。他不再是定国将军府的少将军，也不再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他是被南陵皇帝冠上叛国罪斩首的霍长风的独子。而她呢？是尊贵的，是纯洁的。一个从地狱里重生的恶鬼，又怎么配去沾染那一份洁净。 “我想，姑娘是误会了，我同公主殿下之间并不像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萧婉为“公主殿下”，听起来竟然有一种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郑重，大概比起像是说给别人听的，更像是给自己的一种告诫。 他说着也不再停留，踏着雪转身走了。 厚实的鞋底踏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地响声，小草撑着伞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面前却早已不见了墨瞳的踪影，她侧过身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等再回头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见雪地里有两个深深的脚印，那里是刚才墨瞳所站的地方。 “赵大人，雪天路滑，需要奴才为您叫一乘步辇吗？” 赵明川走出凤仪宫，等在外面的小太监便恭敬地上前来行礼。 赵明川摇摇头，回头看了看身后朱红底金漆书写的“凤仪宫”这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说着迈开步子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摸了摸怀里，他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飘落的雪落在了他的手掌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泥人。 那是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小碟的桂花糕，笑得万分高兴的样子。 他给了她那日出宫时所有人的人偶，有她的，有萧湛的，有紫娟的，甚至还有墨瞳的。却惟独，单单没有把自己的放进去，他不是没有做，可是为什么没有放在一块儿呢？这一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私心里希望她会问吧，来的时候他还想了，如果她问起了就说自己的还没有做好，等过几日再给她送过来，或者是直接说做完了没放进去就顺势把怀里这个掏出来，顺便还能开玩笑地调侃两句，原来公主殿下也是没有忘记他的，也是在意他的。 可是结果，从始至终，直到他把怀里这个泥人捂得火热，她也还是没有问过一句。 “怎么办？赵明川，你真是把自己送都送不出去。” 他抬手轻轻拂去了落在泥人身上的雪，雪碰到他之间的温度立刻化开了一些，泥人脸上微笑着的眉眼一下子被水晕开了一些，表情一下子模糊起来。 赵明川用袖口着急忙慌地擦了擦，又细心地放回自己的怀里。 萧婉能下地走动了之后，又过了十来天，整个南陵终于迎来了年节，年节代表着一年的结束和新的一年的来临。整个皇宫里也变得少有的热闹，各个宫里都忙活起来，就连向来冷清的凤仪宫，紫娟带着小花和小草也整日里忙进忙出的。 算一算，萧婉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墨瞳了。就像是有意避开的一样，知道墨瞳在后院，她若是出来走走就只在前院逛，知道墨瞳经过回廊，她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待在书房里练字作画。 墨瞳也是一样，非得传召也断不会出现，两人就像是商量好的，心照不宣地没有碰面。 “公主，您来瞧瞧这幅对联该怎么挂？挂在哪儿好些？” 萧婉坐在回廊边回头，就见小花和小草正扶着紫娟站在凳子上，紫娟手里举着两张对联，正在那里上下比划。 上一次年节是怎么过的萧婉已经有些忘记了，总之也没发生什么让她难忘的事，那时候凤仪宫里的下人还多，她整日里也只是到处跑着胡闹，还惹了父皇不高兴。那时她宫里年节的布置她没有过问也没有看过。 这会儿紫娟问她，她就有些犯难了。 “跟上回一样，随便贴吧。”她随口一说，又回过头去拨弄着从屋子里拿出来的小盆栽。 这个盆栽的苗已经长得很大了，等再大一些就该给它挪盆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午后的阳光极好，萧婉双手搭在木质的栏杆上假寐。身后是三个闹腾的小丫鬟，紫鹃在得了萧婉的命令之后就仔细地回想起了去年年节时候宫里的布置，她的眼睛在门框边上上下扫视，最后确定了贴挂对联的地方。 “小花，你去把那边调好的浆糊拿过来。”紫鹃喊着，一边又爬上了凳子。 “紫娟姐姐，再高点！再高点！” 紫鹃在门框上均匀地涂好浆糊，可是等到要贴的时候就犯难了。左右两边的还好办些，踩了凳子还能够得着，可上面的横幅却是无论她怎么在凳子上掂脚都够不到。 “哎呀，你们两个别喊了赶紧扶稳，再喊这个横幅也贴不上去，我都快从凳子上摔下来了！”紫鹃低下头，居高临下地冲着小花和小草说道，“你们两个谁比我长得高一些，赶紧换了我上去把这个贴上。” 小花和小草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小花才愁眉苦脸地说：“姐姐可别难为咱们了，咱们两个长多高您还不知道吗？这您都够不着更别提奴婢和小草这两个矮个子了。” 紫鹃叹口气，知道指望她们两个，果然是指望不上的。她费力地想往上跳一跳，可还没等她跳起来，脚下的凳子就开始摇摇摆摆，她立马蹲下身，单手拍着自己的胸口。 “这可怎么办？咱们三个都不行。”小花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要不就去找了大人来帮忙吧。” 小草瞥了一眼闭着眼睛趴伏在栏杆上的萧婉，立刻递给了小花一个警告责怪的眼神，并且还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哎呦！”小花被推得措不及防一个趔趄，紧接着一脸不满地看向小草，“你推我干嘛？咱们这凤仪宫里可没人比大人长得还高了，要是不找大人帮忙该找谁？找外头的小太监吗？现在临近年节了，各宫可都忙着，人手正紧缺呢，要是等他们来帮忙，可不就得等到这年过完了！” 小草扶额，有时候真想把小花的这张嘴给堵上。果不其然，萧婉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站起身。 “就这么点小事还需要找别人帮忙？看样子我养了你们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小花一个哆嗦，低下了头，“公主教训得是，奴婢知错。” 萧婉抬头看了看，该贴横幅的地方在门框的最顶上，她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摆在下面的凳子，“不就是贴个对联嘛，有什么难？本公主来也能够得上。” 她说着往前走几步提起裙摆就要踩上凳子。 紫鹃眼疾手快，立马跑过去把萧婉拦住了，她焦急道：“公主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些咱们奴婢才做的活？更何况您的身子才刚复原，若是有个万一又磕着碰着了，奴婢们怎么担当得起！” 萧婉拂开紫鹃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别杞人忧天，你们几个在下面扶稳了就好，若是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可还怎么做你们的主子？” 她不由分说地踩上了凳子，紫鹃在心里止不住地叫苦：我的小姑奶奶，做不做主子和贴不贴对联那完全就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是吗？ 见萧婉已经踩上了凳子，紫鹃和小花小草也不能贸贸然出手把人从上边拽下来，若是力道没有用好的话，万一摔了又摔出个好歹她们真的是就算有一个脑袋也不够人砍。 于是她们只好一边扶着萧婉脚下踩着的凳子，一边在嘴上苦口婆心地规劝。 “公主，奴婢求您了，您还是下来吧！” “公主，您站在上面也还是有些够不到，还是下来吧，奴婢们另外再想想办法，您仔细着可别摔着了！” 萧婉听着这些叽叽喳喳的话，心里无端地就生起了闷气，为什么要找墨瞳来帮忙？她就是不相信，难不成离了墨瞳她自己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堵着气，萧婉就更加不愿意听下面三个丫鬟的规劝了，她踮起脚先把刷迷糊的刷子费力地往上举了举但是只堪堪够着了一点，虽说她的身量是要比一般女子再高一些的，但是再怎么高也不能变得如同男子一样身形高大魁梧，因此她不论如何努力还是没有办法成功将横幅挂上去。 “公主，您还是下来吧，奴婢去里头跟小花还有小草搬张桌子出来就能够着了。您这样，奴婢实在看着害怕。”紫鹃弯着身子扶着凳子的手都开始发抖，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珠，边上的小花和小草连忙点头附和。 “你们几个少罗嗦！”萧婉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把上面碍事的步摇取了下来随手丢在了地上。 步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小花看见了，“啊呀”了一声就松开了扶着凳子的手跑过去捡。 “啊——” 没有了一边的支撑，萧婉一下子重心不稳就要向下倒去，紫鹃反应过来立刻伸手，但是也只抓住了萧婉倒下时飞扬起来的裙摆的一角。 “公主殿下！”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那三个丫头的叫喊，萧婉闭上眼，想起了秋猎时的那一场坠崖，那时的她跟着马车一道跌落崖底，只是还有个人，奋不顾身地也跟着跳下来陪同了惊慌失措的自己，一起坠入那个深渊里。她果然没有他还是不行的呀。 “殿下！” 预想当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还夹杂着一点恐慌和不安，鼻尖嗅到淡淡的一股凌冽的味道。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墨瞳关切的眸子。 一月未见，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婉看着他像是清减了许多，原本就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更加轮廓明显，薄唇紧闭着，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 萧婉的心一下子就开始狂跳，她慌乱地错开了自己的眸光挣扎了一下，“你！放肆！放我下来！” 墨瞳闻言，俊朗的眉眼中眸光闪烁了一下，双手一松，慢慢把萧婉放了下来。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萧婉站定，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她微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跑进了屋子里。 “哎，公主！”小花傻傻地抓着手里的步摇出声去唤，却只看到萧婉仓皇而去的背影。墨瞳的手还保持着刚才把萧婉放下来的那个姿势，许久才将手放下来。 “你这是，一直都待在那里是吗？”紫鹃看向墨瞳问。刚才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就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从屋顶上飞身跳下，紧接着就接住了将要倒下的萧婉。如果不是一直在那里，怎么会就这么刚巧。 墨瞳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接话。 “咦？刚才大人是一直待在屋顶上吗？怎么奴婢都不知道，大人身手这么好真是好让人钦佩。” “你还好意思说！刚才要不是你松开了扶着凳子的手公主殿下怎么会险些摔倒？”小草看着小花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抬起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不过还好墨瞳出现得及时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墨瞳回过身，对着紫鹃伸出了手，“给我吧，你们几个女儿家要做这些太勉强。” 紫鹃心里对那日的事还存着气，但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墨瞳，于是此刻，她只是冷着脸别扭地把还没贴上的横幅拿给了他。 墨瞳接过来站上凳子，胳膊也不怎么需要抬起轻轻松松地就把浆糊刷上紧接着贴上了对联的横幅。 小花看着，不由感慨，“果然还是有大人在好，这事儿一下子就做完了。” 紫鹃闻言脸色变了变，也不接话，只是蹲下身去收拾满地的狼藉。 “还愣着干嘛？还要我请你们才来收拾？”紫鹃语气一下子变得生硬，皱起眉头对着还站在那里的两个小丫头大声说道。 小花撇撇嘴，冲墨瞳笑了笑，回过身去收拾去了。 转眼就要到了年节，今年入冬以来就下了好几场雪，钦天监在朝堂上说是祥瑞之兆，预示着南陵来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萧桓听了十分高兴，下旨今年宫里的年节庆典一定要大力操办，总归是要办得隆重而又热闹。 于是萧婉偶尔出去，总能看到各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他们或手里捧着些金银器皿，或者拿着几个瓷瓶盆景，总之都是低着头步履匆忙。 大概是宫里事务繁忙了，赵明川和赵明远在临近年节的这几天里也没有在凤仪宫里出现过。萧婉在屋里待得憋闷，于是有时也去沈慧那儿走走，沈慧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开始不方便起来，不过好在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回凤仪宫的时候，萧婉路过了御花园，远远地她就听到有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她侧目望过去，就见花园里坐了一圈的嫔妃，有成群的宫女服侍着，品茶闲聊说笑。就在那一刻，她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个后宫里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除了沈慧的毓秀宫就只有她自己的凤仪宫，而比起毓秀宫来，她的地方居然显得那样冷清，与整个皇宫都开始格格不入起来。 坐在正对着萧婉方向的嫔妃率先抬眼看到了萧婉，她眼里一闪而过一丝诧异，但立刻收敛住了。她起身行礼道：“臣妾见过四公主殿下。” 其他几个嫔妃闻言也纷纷站起了身，对着萧婉行了个万福礼。 好像她一来，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对了。萧婉自嘲一笑，扫视了一圈这些后宫里的女人，有小家碧玉的，有温婉贤淑的，总之是各有千秋。 “公主今日这么好兴致出来走走？”其中一个嫔妃问。 萧婉含笑，“随便看看罢了。” 那个嫔妃萧婉并没有什么印象，准确的说是萧桓的嫔妃太多了，因此她就算打过照面谁是谁还是一样分不清。这个嫔妃长着一张娇俏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就活泼讨喜的样子，她看着萧婉笑道：“既然公主无事，那么若不嫌弃就与臣妾几个在这儿说会儿话如何？” 边上另一个嫔妃闻言立刻暗自推了她一把，萧婉看在眼里，只是冷笑一声。 “哎呀，四公主殿下平日里事务繁多，咱们姐妹几个还是莫要打扰了公主殿下为好。凤仪宫里现在人手这样少，各宫和司礼监也都抽调不出人手，这年节的一应事项还需要公主殿下亲自过问，亲自安排。公主这样忙怎还有时间陪咱们这些成天里闲得没事做的妃子说话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大概是个人都知道她是在讽刺萧婉，同样也不待见她加入到她们的闲聊。 紫鹃心里气不过，正要说话，却被萧婉拦住了。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几位娘娘说得有理，本公主的确忙得很，确是比不得几位清闲，可本公主瞧着你们自打进宫以来也没有什么时候忙碌过。” 她说着笑容加深，紧接着双手一拍状似刚想起来的样子继续说道：“本公主怎么给忘了，你们瞧瞧我着记性，你们怎么可能会忙呢？父皇有茹昭仪和兰贵妃娘娘伺候着，宫里的一应大小事务也是由她们操持着，你们成天里的确是除了喝茶闲聊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那个出言羞辱萧婉的嫔妃没想到会反被将了一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也算是忘记了，虽然现在萧婉在宫里的地位大不如前，但是她仍旧是有高贵的出身和血统，又怎么会让她这样一个小小嫔妃踩到头上大放厥词。更何况萧婉在宫里曾经是出了名的语不饶人。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沉住气，指着萧婉的鼻子怒气冲冲，“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会怕了你！你在皇上眼中也不比一个小小妃子来得重要，臣妾可还记得呢！曾经贵为公主的你是怎么样被兰贵妃娘娘踩在脚底，是怎么样被皇上罚了禁足面壁！” 御花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出声了，剩下几个嫔妃都面面相觑，有几个担心地看向萧婉，而有几个则是眼神飘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萧婉不怒反笑，“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兰贵妃娘娘只是一个小小妃子咯？”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嫔妃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深知是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但是现在想要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她此刻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公主殿下无需转移话题，臣妾同兰贵妃娘娘交情甚好，自不会被这些无端话语挑唆。” 萧婉失笑，“哦？是吗？” 她好整以暇，围着石桌边的一众嫔妃慢慢踱步走了一圈。最后，她来到一棵柏树下站定，柏树四季常青，即便是在冬季仍旧是枝繁叶茂，她伸手折下了一小段树枝。 “你叫什么？这样伶牙俐齿的，本公主倒是还未见识过。” 那嫔妃自以为是萧婉怕了，一下子又趾高气昂起来，“告诉公主殿下也无妨，臣妾父亲乃是当朝从二品礼部侍郎，臣妾乃是新进宫就被册封为贵人的陈妙儿。” 萧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陈妙儿，长得也还算可人，只是眉宇间的神色总是带着说不出的刻薄意味。 “原来是礼部侍郎之女，难怪这样目中无人。” 陈妙儿憋得两颊通红，可还没开口就被萧婉出声打断了。 “看样子侍郎大人家的家风也并不是怎么严苛，教导子女的方法还是有待改进，又或者是说侍郎大人本身也是个目无礼法之人，因此贵人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沿袭了这样的家风？” “你！”陈妙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边上有一个嫔妃暗自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要少说两句，可她现在仍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对她做什么暗示。 她抬了抬手臂，把拉扯她衣袖的手撇开，怒视着萧婉，“公主殿下这话何意？臣妾不是那么明白，俗话说得好，祸不及父母子女，公主殿下指责臣妾可以，但还请不要累及家父！” 萧婉笑了笑，没想到这个陈妙儿目无尊卑却还是个孝顺女儿，可即便这样，她也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本公主就事论事罢了，贵人现在这样激动，可知道在我南陵公开出言侮辱皇族宗亲罪当如何？” 陈妙儿看着萧婉的眼神，心里一阵阵地往外冒着寒气，她止不住颤声，但又不能输了气势，于是仍旧挺着腰杆说道：“臣妾不知，就算不知又如何？” 萧婉忽然就“呵呵”一声掩嘴笑了起来，“依本公主看，侍郎大人怕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还是说坐上礼部侍郎这个位置用的是什么不光明的手段，怎得我南陵的礼义廉耻，尊卑贵贱都不晓得教授给你这个女儿。” “既然贵人不知道，那么本公主就破例让你知道知道。”她说着顿了顿，目光直视这陈妙儿一字一句道，“言语侮辱皇族宗亲，主犯当处以极刑，剐上九九八十一刀，其同族中人当连坐，直系宗亲斩首示众，旁系亲属编入奴籍，永世不得翻身。” 她说得极慢，说话的同时一步一步往陈妙儿的方向靠近，陈妙儿被她的眼神逼视着步步倒退，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 “贵人知道剐刑吗？”萧婉笑着，眸子闪着寒光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妖冶的鬼魅，“扒光了衣服用渔网用力地把人勒起来，比如说就像贵人你一样白玉般的肌肤就会从渔网中被一块一块地分隔开，接着就是拿起一把刀子，贵人放心，那刀子磨得又快有利，保准一刀下去就能从你的雪肌玉肤上剐下一片肉来，贵人能想象吗？鲜血从身体里流出来的那一刻的样子，真是美妙极了呢！” 陈妙儿的瞳孔一寸一寸的放大，退无可退，她一下子就跌坐到了地上，看着萧婉的脸就像看到一个恶鬼，她不自觉向后蜷缩了一下。 萧婉蹲下身，眼神凌厉了几分，她用手搭住了陈妙儿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这一侧拉近了一些，紧接着用极轻的声音对她耳语道：“本公主再不济那也是姓萧，而你充其量不过就是赵芯兰的一条狗，你不会真傻傻地以为攀上了赵芯兰你就可以无所畏惧？你信不信若是这件事传到父皇的耳朵里，第一个把你舍弃要除掉你的人就是赵芯兰。” 她说完站起身后退了两步，随手拿起了石桌上的一块丝绢擦了擦手道：“能在宫里悠闲度日有什么不好？若是总喜欢这么没事找事，恐怕就算想要在这个后宫里头孤独终老都将会成为一种奢望。” 她这最后一句话也不晓得究竟是说给谁听的，一众嫔妃都低着头默不作声。萧婉擦干净自己的手把丝绢掷到地上冷声吩咐紫鹃，“这里晦气，回宫吧。” 紫鹃忙跟上萧婉的脚步一同远去了。 一直到萧婉走远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御花园里的那些宫娥嫔妃们才跑过去把还倒在地上发抖的陈妙儿扶了起来，可陈妙儿整个人就像是一潭死水任由其他人怎么拽都拽不动。片刻之后，御花园里就传来了她大哭的声音。 “公主，奴婢觉得您就这样吓吓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紫鹃跟在萧婉身后走出御花园，不由地问。 萧婉把玩着手里的柏树枝漫不经心地说：“那你还想我怎么样？总不能真的捅到父皇那儿去，到时候对谁都没有好处。” 紫鹃不解，“公主为何这样说，先挑事的就是陈贵人，皇上明辨是非定会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萧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太天真，真以为礼部侍郎是个可以随便动的小官？” “奴婢知道二品官员官职不小。”紫鹃嘟囔着。 “从适才陈贵人说的话里就不难知道，她与赵芯兰交情还算不错，后宫里虽说只有女人，但是完全可以反映出朝堂上的格局，陈贵人背后是礼部侍郎，赵芯兰背后是国丈大人赵宏博，赵家现在几乎把持着整个南陵的朝政大权，那么可见这个礼部侍郎也该是跟赵家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我若真的要找他们麻烦我自己首先就要有数不尽的麻烦。” 紫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道自己的主子虽然有的时候任性了一点，偶尔孩子气了一点，但遇事多数还是沉着镇定，总是能够思前想后考虑到许多她全然想不到的事情。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年节前在御花园见着陈妙儿受了她尖酸刻薄的挑衅已经算是一件意外的稀罕事，不过这个年似乎注定要过得不平静，就在除夕守岁的前一夜，准备金银器皿的小太监在库房点算的时候却发现平白地少了点东西，少的还是前几年西域进贡的一套镶玛瑙的琉璃器皿。 这一下可算了不得，库房里头安排值夜的太监宫女一下子全被问罪挨个的送到了罗阎殿单钰那里，而单钰是何种角色，整个皇宫里大概是个人就知道，被送进罗阎殿的几乎出来的时候相当于就丢了半条命。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婉兴致上来正在教紫鹃写对联，等小花咋呼地把事情说完，萧婉才微微抬了下眼皮。 “什么时候不好偷拿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也是可怜那些无辜的宫女太监，被送到单阎王那里也算是运气不好。” 小花听到单钰的名字就下意识地发了下抖，“单公公这样狠厉，奴婢想着大约没有多久就能知道是哪个小贼拿的东西了。”她说着搓了搓浑身冒起的鸡婆疙瘩站到一边去了。 萧婉笑了笑，心下却开始疑惑起来，往年也没出过这档子事，更何况还是在东西出入使用这样频繁的年节期间，哪个贼会这样愚蠢竟然挑在这种时候犯下这样的事来？ 小花一语中的，果然到了这一天的夜里，罗阎殿里受刑的一个小太监终于经受不住刑罚供出了偷拿玛瑙琉璃器的人。一小队禁卫军从罗阎殿出来，立刻就去到了储秀宫。 位份较低的嫔妃是没有自己单独的宫殿的，储秀宫里就住了四个位份不高的嫔妃。几个柔弱女子面对一脸凶神恶煞的禁卫军吓得花容失色，但禁卫军哪里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当下就不由分说把其中一个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萧婉的凤仪宫离储秀宫要远一些但还是隐约听到了有人哭喊的声音，那哭叫声异常凄厉，把原本黑夜中的寂静一下子打破了，看来今夜皇宫里的宵禁该缓一缓了。 “公主”紫娟也听到了，她有些害怕地欲言又止，外面的风很大，穿过回廊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响声，就像是几百个女鬼在哀嚎。 萧婉翻着书页没有抬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害怕，在这样原本应该静谧的夜里四周却回荡着女人的尖叫和哭喊，总会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她还是强自镇定住了，她淡然地吩咐紫鹃，“风太大，去把窗子关严实了吧，另外我夜里看书伤眼睛，再多点几盏等。” 紫鹃巴不得萧婉这样说，于是马不停蹄地就小跑着道窗边把窗子关紧了。 夜风中，墨瞳坐在屋顶上，他极是灵敏的耳力准确地捕捉着正下方两个人的谈话，等到紫鹃把窗子关上，他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自上一次贴完对联之后，又是几日没有打过照面，而他每天夜里总会来这里坐坐，萧婉其实不是个十分活泼且爱说话的女子，大部分时间她总是由紫鹃在一旁服侍着安静地看一会儿书，偶尔看到有趣的地方她也会念出来与紫鹃两人互相说一会儿话，有时也会谈起一些陈年旧事，只不过说的基本都和三皇子殿下有关，倒很少听到她提起淑妃和皇上。 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墨瞳正下方的房间灯火熄灭，大概是书看累了想要休息了，他把手掌贴在屋顶冰冷的砖瓦上，片刻之后喃喃低语了一句，“殿下，好生休息。” 这样的话语他已经重复了多次，他语调温柔低沉如同在耳畔的轻声呢喃，让人看到他不同于往日的柔情。 把手收回，他正要站起身飞身离去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适才离这里不远，有一股极难察觉到的风从他耳边掠过，那就说明刚才有人自这附近经过。整个皇宫里因为要防刺客都很少栽种什么高大的树木，以免有人藏匿其中而不易察觉。就算是墨瞳自己，想要突破禁卫军的层层巡逻在宫中来去自如也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当初之所以能够往返在香兰殿和凤仪宫之间多次，主要也是因为他熟悉整个皇宫禁卫军巡视的交互时间罢了。但是刚才经过的这个人，他显然比他要更加了解整个皇宫的布局，什么时间经过哪些人他应该都是了若指掌，因为刚才他感觉到他经过时步履有一阵的停留，而就是那个时候那里正巧经过一对巡逻的禁卫军，但如果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停留，恐怕他也没办法这么快注意到异样。 很高的功夫。墨瞳看着风掠过的方向深深地皱起眉头，轻功如此卓绝的确乃世间罕见。他略微一晃神，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一个月前在宫外的那天，他在北街的小巷子里见到的那个身形如同鬼魅的人，那人也是一样有着极高的轻功，那么刚才的那个人和一月前他所遇到的那个人会否有所联系，又或者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夫人，属下来迟。” 阴森沙哑的声音响起，整个夜晚都变得诡异起来。 黑暗中，屋里只点了一盏宫灯，昏暗的烛光跳动摇曳着，一双涂了鲜红丹蔻的白皙玉手执了一把剪子正慢条斯理地拨着蜡烛上的灯芯。 慵懒魅惑的声音响起，“都办妥了？” 跪在地上的人没有起来，回道：“这次制造后宫混乱，其中牵涉到的宫女属下已经解决了。至于宫外韩朝歌似乎盯得很紧，这段时间一直在每家店铺进行仔细盘查，咱们的人藏匿不住，有许多已经回到据点。” “哦？”那双执了剪子的手用了点力，“咔嚓”一声，灯芯应声而断，烛火剧烈地跳动一下，紧接着由暗变亮。 地上跪着的人低垂着头连忙解释着：“夫人还请息怒，属下料想这韩朝歌该是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内应，从他盘查我们也不过是一月以前的事，而属下们藏匿市井已经有足足两月，该是有什么将这些消息放给了韩朝歌，这才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开始在京师的店铺中进行搜寻。”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魅惑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威严，那只纤细漂亮的手“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剪子扔到了桌上，蜡烛灯芯烧化了的油一滴一滴顺着蜡烛的烛身滴落下来，紧接着在最底下又一层一层地凝结起来。 烛火摇曳，地上跪着的人抬起头，一张惨白的脸，唇色却如同饮血般殷红。 “属下一月前在北街茶楼见到了夫人拿给属下的那幅画中的人。” “画中人？”昏暗的烛光下，那只手指纤长的手轻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你是说墨瞳吗？那你那一日也见到南陵四公主殿下了？” 那人点点头继续说：“正如夫人所说的，那个叫墨瞳的男子的确是跟在四公主萧婉的身边，属下断然不会错认。” “墨瞳啊”声音的主人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就笑了笑，“魅影，你既然已经与他打过照面，那你想法如何？他可算得上是个可用之材？” 魅影不敢随意造次，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这位夫人不高兴，到时候要是去主上那里说上几句话，他的小命立刻就要被结果了。 于是他抬起头时不时注意着端坐在自己正前方的女子说道：“属下一路跟踪他一段路程，只不过他的警惕性像是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进了小巷子之后，属下就被他发现了踪迹。此人功夫也极高，属下并不是很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南陵的奴隶。” “呵呵。”那女子掩嘴笑了笑，等放下手的时候，一张艳丽倾城的脸就露了出来，烛火下，她一半脸隐匿在黑暗之中，可就算只看得清半边脸，却一眼就能认出，此时坐在桌边笑着的这个人赫然就是公孙茹。 “莫说你，就连我也不知道南陵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出众的奴隶。”公孙茹拖着下巴看向跪在地上的魅影一字一句地开口吩咐道，“此人现在疑似与韩朝歌有些许联系，你顺着这条线往下去查，一定要给我查到，这个人究竟是何来历。” 魅影点了点头，得了命令就闪身离去，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公孙茹一个人，烛火又跳动了一下之后终于熄灭，整个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公孙茹出神地看着，突然伸出手去想要把洁白似雪的月光抓牢在手心里，但是光又怎么可能被人抓住？她复又把手掌摊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主上，南陵也会下雪，可是南陵的雪却没有家乡的味道，主上您说，臣妾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回返呢？” 第二日是除夕，一大早紫娟就把萧婉喊起来帮她梳洗打扮，萧婉迷迷糊糊间被她带着净了脸，梳了头又穿上了厚重繁复的宫装。 珠翠钗环插了满头，萧婉只觉得自己的头重得都快要点到地上去了。 等到熟悉穿戴完，她又被紫娟推着出了凤仪宫的门，知道看到宫门外停放的步辇，萧婉才想起来今日除夕，他该去承乾宫给萧桓请安的。 一路晃晃悠悠来到承乾宫，萧婉看着巍峨的宫殿有一瞬的慌神，好像许久她也没有来这里同萧桓请安了，而上一次见到萧桓还是在梅园的时候，现在想来那都已经是近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从前她总是喜欢往承乾宫跑，但是萧桓却也不怎么见她，她一次一次来，一次一次碰壁回去，但是她总是也不气馁，因为她的父皇从前是极其疼爱她的，可就在母妃离世前的前两年，一切就都变了，萧桓很少来凤仪宫看望她们，那她就只能去承乾宫寻他看他。 但是现在，萧婉也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忽然就觉得这里的一切变得很陌生，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求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多一些的小女孩儿，她现在已经不再对自己的父亲有所期盼。 “公主殿下您来了，三位皇子殿下已经到了，您快些进去吧。”等在外面的是王顺，他看着萧婉踏着台阶上来，于是向前走了几步行礼道。 萧婉点了点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单手抚上自己满头的珠钗，就算不得父皇的喜爱，但是她公主的仪态仍旧是要的。 “四公主殿下请安——” 里头有小太监眼睑，看到萧婉进来就冲着里头喊着，那声音尖细嘹亮，里面立刻就有另一个小太监重复着他的话，把萧婉踏进承乾宫的消息一个一个往里面递。 萧婉拖着冗长的裙摆，一路挺直了腰背慢慢地走着，等走过最后一根红漆的柱子，她下跪附身，行着一年一度的大礼，“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身体安泰，南陵国运昌隆。” 有宫女走上前帮着紫娟把萧婉扶了起来，萧婉抬起头，看到端坐在龙椅上的萧桓，他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一个小太监就低着头弯着身子把盖了红布的托盘递了上来。 南陵的习俗，除夕向父母长辈请安后，未成年的子女就可收到长辈赠与的一件小礼物，萧婉笑了笑，也没有掀开红布去看，只叫一边站着的紫娟先接了过去。 “四皇妹真是要羡煞了你几位皇兄了，现下可独独有你才有这份父皇赠与的礼物了。”萧政嘴角含笑，目光在萧婉身上辗转流连。 萧婉对着他福了福身，淡笑道：“臣妹不过年纪小些，拿过今年的明年可就也拿不了了，大皇兄可莫要取笑臣妹。” 萧政看着萧婉的笑颜出了会儿神，但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正常，他若有所思道：“四皇妹不说，为兄倒还真是给忘了，原来咱们南陵的小公主过了这一年也要成年了。” 萧婉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言语，这回倒是萧桓接话了。 “皇儿大了一岁就该再懂事一些了，可别像先前一样只晓得胡闹生事，等年节一过，再不过一月有余就要到你的生辰，你母妃去得早，倒时朕会从玉华寺去把梁贵太妃接来，由她来主持你的及笄之礼也算得合适。”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梁贵太妃是萧婉七皇叔的生母，先帝的几个皇子当中，七皇子萧衍和当时还是二皇子的萧桓资质是最出众的。当年先帝拟诏之时朝堂上还自发分成两派，一派为支持二皇子萧桓的，另一派就是支持七皇子萧衍的。 不过最后等到萧桓登基称帝，那些曾经站在七皇子那一边的朝中大臣一个一个都被排挤，辞官归隐的辞官归隐，另外不愿意辞官的就被派去偏远地方任职。 而七皇子萧衍在新帝登基后的第二十个年头就在自己的封地得了重病过世了。其实坊间还有另一个传闻，说是圣武帝萧桓仍旧是无法容下他，因此就在某一天，在先帝传位驾崩之后的好几年，才派了杀手潜入萧衍的封地将其暗杀。 萧婉年幼时对这个七皇叔的印象并没有多少，因为他过世的时候萧婉也才堪堪不过两岁，对那时候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掉了，大概也只是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七皇叔。至于萧桓的其他兄弟，到萧婉出生的时候还活着的几乎也没有了。 生母淑妃已经殁了，后宫中也还没有设立皇后，先皇后在先帝驾崩之后就因忧思过度没多久也跟着去了，那么再往上一辈也就只有一个梁贵太妃还在世，只不过梁贵太妃在七皇子萧衍过时后没多久就自请入玉华寺带发修行去了，因此萧婉对这位皇奶奶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由梁贵太妃来主持萧婉的及笄礼的确是再合适不过。 在承乾宫给萧桓请完安之后，接下来本该是要吃一碗红糖桂圆煮蛋，以求图个来年吉利，但是萧婉请了安退到一边之后却迟迟没有见人把东西端上来，等了一会儿反倒是等来了萧桓的一句话。 “今日是除夕，申时之后太极宫会设家宴。朕现在有些乏了，你们就先都退下吧。” 他说着也不等他们几个反应，抬手招了招王顺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萧婉明显感到她的三个皇兄都和她一样愣了片刻，但是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齐声恭送了萧桓。 出承乾宫的时候，萧婉照例和萧湛走在了一起。 “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这过年过节的怎么把脸拉得这么长？”萧湛侧目，半开玩笑地说道。 萧婉摇摇头，随口说了一句，“大过年的我有什么好不开心啊？只不过是想着比起往年今年在父皇这儿连一碗桂圆红糖煮蛋也没有吃到。” 她说着冲萧湛撅了撅嘴，以示自己的不满。 萧湛笑了笑，他抬手轻拧了一下萧婉的耳朵说道：“我当是什么不高兴，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再过不久就成年了，都要是大姑娘了还想着吃这些，不过你若是真想吃，父皇那儿讨不到跟三哥哥讨也是一样。” 萧婉看着他明媚的笑脸，心里的阴霾忽然间也被驱散了不少，她正打算说好的时候，前面正走着的萧政和萧翊停下了脚步。 “三皇弟和四皇妹在谈论什么这样高兴？若是要讨碗桂圆红糖煮蛋可否替你两位兄长也留一份？” 萧政满含笑意，回头目光正好落在萧婉身上。 萧婉一直觉得萧政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于是当下就往萧湛身边靠近了一些。 “大皇兄说笑。”萧湛感觉到萧婉的小手轻轻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他只当是萧婉不喜欢萧政，大约就是因为萧政平日里与他们兄妹接触不多且为人个性看着十分阴冷的样子。于是他侧目对萧婉安抚地笑了笑。 “看样子三皇弟和四皇妹该是不怎么欢迎我这个大哥。”萧政注意到了面前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他心底里闪过一丝寒意，面上却是有些戏谑。不过他没等萧湛和萧婉回答，就自己接上了话。 “开个玩笑，三皇弟和四皇妹可别介意。” 萧婉扯了扯嘴角，垂下眸子没有去看萧政。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父皇有些怪异？” 萧湛皱眉反问，“大皇兄何出此言？” “你们都没有发觉父皇今日的脸色特别的不对吗？很像是身体抱恙。” 被萧政这么一说，萧婉也不禁回想起来，她想着适才坐在龙椅上的萧桓似乎的确精神不济，在王顺过去扶他的时候，站起身时她还十分明显地看到了他的身子来回摇晃了一下，脸上有珠帘遮面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离去时步履似乎也有些虚浮。同她说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话说不到几句就让他们退下了，连一碗往年除夕都有的桂圆红糖煮蛋也没有准备。 “大皇兄说话可得谨慎些。”萧湛皱起眉，他并不想在任何时候去揣测自己的父皇身体有无抱恙。 萧政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三皇弟认为为兄说错了？其实现在朝堂之上的许多大臣都在暗地里揣测，父皇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年中亏损得特别厉害，早朝上都是草草听取一些大臣们上的奏折，每回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露出疲倦之态。三皇弟同为兄一道上朝，对此该不会一无所知吧？” 萧湛避开他探究的眼神，“皇兄说的这些臣弟确是一点不知，或许南陵如今国运昌隆的确不需父皇操心劳神，那么早朝自然无事可奏。至于父皇的身体，臣弟想着还是不要私下妄加揣摩比较好。” 萧政盯着萧湛看了许久，终于还是点点头道：“还是三皇弟思虑周全，作为兄长倒是有点自愧不如了。” “大皇兄言重，臣弟料想大皇兄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在此多做打扰。臣弟与四妹就先行告退，待到下次得了空再与大皇兄促膝长谈。” 萧湛说着牵起了萧婉的手，对着萧政和萧翊微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等到萧湛走远，萧政才眯起眼睛冷笑一声，三皇弟啊三皇弟，父皇的身子若是垮了你当真就不会有所绸缪？你不要真以为你同韩朝歌还有陇川郡的陆清明在背地里动一些歪脑筋不会有人知道。你现在就开始培植起了势力，就真以为可以有朝一日踩到我的头上，那你也真就太天真。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从承乾宫经过御花园时，萧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三哥哥，婉婉不懂什么朝中事物，但是刚才听大皇兄所言，父皇在朝堂之上莫非真的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待不足了？” 萧湛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紧接着就把萧婉拉到了一边的僻静处。 “婉婉你记住，在宫里私下谈论这些是大忌，无论是对谁对什么人都是不可以说的，就算是与我也是不能轻易谈起。”他突然地正色起来，手上使了点力，几乎要把萧婉的手腕捏痛。 “为何？”萧婉不解，她往回用力地抽了抽自己的手，但是萧湛攥得很紧她一下挣脱不开。 萧湛意识到自己用的手劲像是有些大了，于是松开了手，他捏了捏萧婉的脸说道：“你还小，有些事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再者你不是皇子大约知道这些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总之你只要记得哥哥的话不要随意谈论起有关父皇身体抱恙的任何话，尤其是在这段时间里。” 一番话下来，萧婉的心里疑惑更甚，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萧湛这样说就定然有他这样说的道理。她强自按捺住自己的好奇点了点头。 萧湛一路把萧婉送回凤仪宫去，路上他们随意闲聊着，聊着聊着萧婉忽然就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于是随意地开口提了起来。 “三哥哥知道宫里库房失窃的事情吗？” 萧湛一直放慢着步子配合着萧婉的步调，他此时点头轻“嗯”了一声，“大概听闻了一些，但这事具体现在该由兰贵妃娘娘管辖，因此某些具体的细节我也并不是那么清楚。” 萧婉额边的步摇来回晃动着，她时不时要抬手去拨弄一下，摆弄的次数太多她心下不耐烦，就随手把步摇取了下来。 “怎么还是老样子？这样不顾仪态的可不行。”萧湛失笑，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一边拿过萧婉手里的发钗把它重新插回了萧婉的发间。 萧婉不满，虽然脑袋配合着萧湛没有动但嘴上却是抱怨开了，“最烦戴这些爱晃荡的东西了，重不说还总是爱勾住头发，也不知道那些娘娘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 萧湛没有帮人戴钗环的经验，手法上自然有些生疏，他一边摸索着一边说道：“你啊，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哥哥还记得你小时候母妃要给你扎个漂亮的小辫你总是哭着不愿意让母妃动你的头发，有几次为了少戴一支朱钗还自己躲进柜子里去了，可让宫里的人好找！” “最后哥哥还不是找到了我？”萧婉循着萧湛的话回忆起了那段快乐的时候，笑了笑反问，不过笑完之后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落寞起来，“如今若是还能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希望还能让母妃给我扎辫子，现在我的头发也长了多了，母妃大概想扎几根就能扎几根。” 萧湛抿了抿唇，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后悔刚才说出那些话来。 “三皇子殿下，还是由奴婢来吧。” 原本紫鹃看着公主殿下与三皇子之间高兴地说着话于是只远远地跟着免得打扰到他们，可现在一看气氛像是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于是就走上前对着萧湛开了口。 萧湛费了半天劲的确还是没能把发钗很好地固定在发髻上，于是对紫鹃笑了笑就把发钗交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怎么了？怎得一下子就要把我们都召集到罗阎殿去，那地方怪渗人的，难不成是咱们犯了什么错事？” “别乱说也别瞎猜了，贵妃娘娘传话又不是只传了咱们几个，不只是咱们做奴婢的，连好些个后宫娘娘都去了。” “你说的也是，总不能连带着这么多娘娘主子都犯了事，这大过节的往那地方去一趟也真是够晦气。” “行了行了快别说了，咱们可不是那些主子，位份高些还能说不去就不去，咱们几个若是去得迟了那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估摸着也要去单阎王那里走一遭了。” 紫鹃正为萧婉戴着发钗，钗头凤嘴上垂下的流苏还没有打理整齐就听得有杂乱的脚步声从一边匆匆传来。萧婉皱起眉头侧头，刚插上的发钗一端还在紫鹃手里，这一下又整个从发髻里滑落，发丝被带出了几根，发髻一下子变得有些凌乱。 “呀！”紫鹃眼睛一看，连忙松了手想要去理一下萧婉的头发，一下子没顾得上手里还攥着发钗，那根凤嘴的金步摇失去了束缚便就掉落到地上。 越慌乱就越是容易出错，紫鹃刚想弯下腰去捡立刻又被前方的来人唤住了。 “紫娟姐姐！紫娟姐姐！”小花一路飞快地跑过来，还没跑到跟前就已经开始叫嚷开了。 “怎么了？出了何事这样慌张？”紫鹃直起身，她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花问道。 小花抚着胸口喘着气，气还没喘顺就着急忙慌地开了口，“不好了，兰贵妃娘娘派了人来凤仪宫说是要让咱们几个宫女今日巳时去罗阎殿，尤其是各宫的掌事宫女一定要准时到场。奴婢都找了你好一会儿了，现在离巳时也就半盏茶的工夫了，姐姐快随奴婢一道去吧！” 小花根本来不及给萧婉和萧湛行礼，她说完之后才注意到这一点，忙不迭地就对着两个主子福了福身。 萧湛道了声免礼之后皱起了眉，适才那些匆匆而过的脚步夹杂着几个宫女太监的说话声，这说话的内容他也听到了一些，这会儿心下也有些觉得疑惑于是便开口询问，“知道兰贵妃是因何事召集你们吗？” 小花摇摇头，“这个具体奴婢也不知，问了传话的小太监了他们也只说不知道，奴婢猜想大概就是跟昨日里库房失窃的事情有关吧。” 萧婉闻言，好看的眉拧成一团，她是知道昨日里像是已经抓到了偷窃的主犯，应该还是哪个宫的一位娘娘，不过昨夜天色也已经很晚消息一下子也没有穿得太快，至于是谁她也并不知道。但是现在，赵芯兰若是真的是为这件事这样大动干戈，大张旗鼓地要处置得整个后宫皆知，那也真的是愚蠢到家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口道：“小花你前头带路，这罗阎殿，本公主现在也很有兴趣去走一趟。”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萧湛不放心萧婉一个人，于是也想跟着一起去看，但不过行至半路，他带进宫的那个小太监就匆匆忙忙地跑来了。那小太监递给他一封信，萧湛打开后看了看，神情立马一变转过身就对萧婉说有要事处理，随后就立刻离开了。 萧婉虽然心下好奇萧湛拿到的那封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他瞬间变了脸色，不过她当下也管不了旁的，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带了小花和紫鹃向罗阎殿走去。 其实对罗阎殿，萧婉并不算太陌生，她年幼时有几次偷跑出凤仪宫去外面玩就不小心闯进过那里，那时候她还小，对于惩戒室这种地方实在是全然不知道，所以当小小的她进入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偏僻宫殿时她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在她记忆里，罗阎殿踏进了正门之后就是一片十分宽阔的大院子，周围连一点花草树木都没有，整个前院的地上都铺着青石板，摸上去冷冰冰的，她那时候觉得新奇有趣，于是又往里走了一点，等快要走到正殿的门口时却听到后面有人叫住了她。 而那个人就是罗阎殿里被后宫中人称为单阎王的单钰。 “小丫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单钰的穿着和普通太监有很大区别，暗红色的衣袍看上去就像是干涸凝固的血液，他的皮肤苍白，是一种长年不见天日的惨白，他的说话的声音缓慢而尖细，听上去就如同一个鬼魅。 “不做什么啊，你是谁？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萧婉歪着头看着单钰，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滴溜溜地转着。 单钰大约就是第一次见到遇到他不害怕的人，更何况还是个小女孩，于是他蹲下身唇角微微翘起，“我啊？我是这个地方的阎罗王，你怕是不怕？” “阎罗王？”萧婉仰着脖子思索了一下，紧接着问道，“阎罗王是什么？很厉害吗？” 单钰笑意加深，他抬手摸了摸萧婉的头发，“阎罗王当然是厉害的，他能够掌握人的生死，能够决定这个人他今天是不是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小丫头你说，我厉不厉害？” 萧婉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几乎要放起了光，她激动地抓住了单钰放在她头顶的那只手，单钰的手很凉，像是一块寒冰，她抽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放开手，“阎罗王你这么厉害那就是比本公主的父皇还要厉害咯？那本公主若是求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父皇？本公主？”单钰喃喃低语，他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站着的小姑娘，还是小小的个子，穿着藕粉色的襦裙，脑袋上是两个扎得齐整的发髻，可爱得就像是年画娃娃。 “小丫头，你是四公主殿下吗？” 萧婉笑着用力点点头，心里想着这个阎罗王也真是厉害，连她是谁也可以看得出来。 单钰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于是他干脆席地盘腿坐了下来问：“那么公主殿下，您有什么事需要求我？” 萧婉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才开口，“本公主就想求你让父皇的妃子能够少一些。” “啊？”单钰失笑，“作为皇上有众多妃子这是常态，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求我这件事？” 萧婉那时候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但她像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以前父皇常常会来凤仪宫看我和母妃，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不怎么来，我看得出来母妃不高兴，所以有几次我就跑去找父皇去了，但是每次去每次都能看见父皇和不同的妃子在一块说说笑笑的，我想着父皇应该是需要陪的人太多了所以才不来陪我和母妃。所以大概只要那些妃子少一些，父皇就又能和从前一样来凤仪宫了。” 萧婉说起话来还是奶声奶气的，但单钰从中却听出了一些心酸来，“那公主殿下就是希望皇上能够多去看看淑妃娘娘？” 萧婉点点头，眼里闪着亮光，“阎王大人，可以吗？” 单钰很不忍心拒绝她，但他仍旧是摇了摇头，给一个人希望容易，但是给了希望又无法让这个希望成为现实却是最残忍的，他做了这许久的罗阎殿惩戒室掌事最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还是不行吗？”萧婉看单钰摇头，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她泄气地坐在门槛上耷拉着脑袋用短短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襦裙。 “公主殿下也不要失望。”单钰笑了笑，难得地说出了安慰人的话，“既然皇上不来，那么公主殿下就多陪着淑妃娘娘，我想淑妃娘娘有公主陪伴也该会开心。” 萧婉抬头，她明亮的眼眸里虽然仍旧是盛满了失落，但语气却变得有点轻快了起来，“阎罗大人说的对啊，母妃还有我与三哥哥陪着，每日里说说笑笑的也不会闷。”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冲单钰摆了摆手，“谢谢你了，本公主要赶快回去陪母妃了，母妃要是找不到我也该着急了，阎罗大人，咱们下次再见了！” 单钰笑着从地上站起来也对着萧婉挥了挥手。 而就是从那时候起，萧婉就常常没事往阎罗殿跑，只不过每一次她都没能进到内殿里头，那里黑漆漆的总是充满着神秘，萧婉几次想进去但是都被单钰拦了下来。后来等到萧婉逐渐长大，她也明白过来，后宫里有惩戒室这种地方，也知道了原来罗阎殿是后宫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所在。 而那个黑漆漆的内殿，跨过门槛，她仿佛就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凄厉的哀嚎声。于是，她也不怎么再去阎罗殿里找单钰了，直到淑妃去世，她自己性情大变，她也没有再踏进过阎罗殿半步。 而今天，她循着往昔的记忆，正往那里走着，记忆里那个听她哭诉烦恼，陪她聊天解闷的单阎王，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记得她。 “公主，到了。” 记忆中断，萧婉抬头望去，阎罗殿还是曾经她脑海中的样子，只不过跨进宫门，原本空旷的前院却被百来个宫女太监站得几乎满满当当。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虽说前院站满了人，但气氛却是十分压抑，萧婉走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除了太监宫女之外，其中还有几个穿着较为华丽的，萧婉看着也觉得挺面熟，应该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宫里出来的嫔妃。 “今日本宫叫你们来是为了来说说昨日库房失窃的事。” 人群中间冒出一个女子威严的声音，萧婉站在台阶上看过去，就看到前院中央的赵芯兰。正红色的狐裘领斗篷，里头同样也是正红的长裙宫装，萧婉禁不住冷笑，不是皇后上不得承乾宫受皇子公主请安，这除夕日却是跑到这外头来耍起了威风。 “昨日清点库房之时发现里头少了一件镶玛瑙的琉璃器皿，要知道这件东西可是前几年西域来使进贡给咱们南陵的贡品，彰显了南陵的威仪。可是宫里就是有人不懂规矩，居然胆大包天到窃取了这件西域进献的宝物。原本这过年过节的，本宫也并不像节外生枝，但皇上既然把这件事全权交由本宫处理，那么本宫就不能草草了事，定是要认真对待方不辜负皇上对本宫的信任。”赵芯兰慢慢踱着步子，她说话间眉宇里除去身为皇妃的威严外还夹杂了一些得意，萧婉冷着脸看着，觉得她现在说出来的这番话真是冠冕堂皇。 “带上来！”赵芯兰转身冲着身后大殿的方向厉声吩咐。 萧婉也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听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呼吸就是一紧，那个漆黑的大殿门是敞开着的，她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直以来也只是听闻被送进了罗阎殿的人会如何凄惨，但究竟如何她也只是听说并未真的看到过。 耳边慢慢由远及近地传来铁链拖行在地面上的声音，在这个除夕的上午响彻在罗阎殿的上空。整个宫殿都是寂静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于是那一声声沉重的链条摩擦或相互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时断时续像是每一下都能砸进人的心里。 “紫娟姐姐”小花有点害怕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一边紫鹃的胳膊，轻声唤着的时候连声音都发着颤。 紫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脑海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待会可能会看到什么，但她也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于是她强装着镇定，眼睛只定定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手却搭上了小花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两人双手相握互相传递着自己的惧怕与不安。 声音终于越来越近，直到那个黑暗的大殿里走出一个着了太监服的人，罗阎殿的太监比一般后宫里所见的太监都要高大一些，只见他身体微弯着，另一只手里像拖着个什么。出于好奇，众人都往那太监的身后看过去，等到人整个从罗阎殿的大殿里出来，所有人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不要看！” 低沉冷淡的声音想起，萧婉只觉得眼前一暗，自己的视线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住了。 “啊！”有胆小的嫔妃和宫女尖叫出声，萧婉因为被及时遮住了眼睛没怎么切，但依稀还是看到了那些沾染了刺目猩红的衣裙的一角。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概就是这样，就算只看到了一个小的角落，她也能想象到刚才被拖行出来的这个人状况是何等惨烈。 紫鹃也被吓得够呛，她看到被拖出来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时下意识地就别过了脸，那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头发凌乱不堪，一张脸已经被折磨得扭曲变形，脸上满是血污，身上还潺潺得往外淌着鲜血，一路被拖行过来之时，地上蜿蜒地留下了一条血路。 萧婉所站的地方比较偏远，她进来之时特意走到不起眼的角落站到稍微高些能看得清楚但又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这会儿所有人的视线要不就被前院中央的景象吸引，要不然就是害怕得胡乱低着头，也没有人会看到她这一边。 “大胆！本公主命令你把手放下来！”萧婉压低嗓音怒斥着，她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动，身后的人离她很近，坚实的胸膛几乎要挨上她的脑袋，她的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干净的，清冷的，但是这贴近的感觉确实温暖的。 放在萧婉眼前的手没有动，但身后的人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殿下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来看这些。”那冷漠的声音放柔了一些，似乎还带上了难以察觉的轻微叹息。 萧婉恼怒，“你以为你是谁？墨瞳，你不过就是本公主的一个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决定我是否要来或者不来这里？凭你一个区区下属，就可以对你的主子不敬，本公主想着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说着竟然觉得自己的鼻头有些微酸，不是说过的只是把她当成主子来看待吗？那现在跑来是在做什么？又要管她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微热，使劲忍着她才把险些要出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都一个多月了，她果然，还是放不下。 身后的墨瞳许久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股味道随风飘散，离得近的几个嫔妃哪有见过这个阵仗，有几个掩着鼻子，有几个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小草是来得比较早的，此刻她站在比较前面一些的位置看着那个被酷刑折磨得已经奄奄一息的宫女，饶是她平日里也算镇定沉稳，此刻也是掩了口鼻但是眼神里还是满满的恐惧，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正巧就退到了萧婉和紫鹃所在的位置。 “小草！”小花看小草过来，立刻颤抖着声音轻轻呼唤了一声。 小草回头，一张脸被吓得惨白，正一阵阵往外冒着虚汗，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快走几步握住了小花的手，她的手手心已经汗湿，摸上去一片湿冷。 萧婉眼前看到的仍旧是墨瞳的手掌心，她终于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把那只手从眼前拿开。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还没等萧婉把手抬起来，墨瞳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殿下听话，不要看。” 这样类似的话对萧婉来说其实并不算陌生，从前她嫌药苦不肯喝药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端着药碗到她面前来用这样生硬的口气说着叫她听话。她偶尔贪嘴多吃几颗蜜饯几块绿豆糕，有时候就会被他逮到，被抓到的时候他就朝她伸出手摊开手掌，嘴里说着这句熟悉的话。而每次他说起这句话总能让她乖乖把好不容易偷藏起来的糕点放到他的手心里。他的手掌心宽厚温暖，掌心里的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他的手指指骨分明，看起来就可靠有力，就好像现在这样，他遮起了她的双眼，把外面的一切都与她隔绝开了。 萧婉把手放了下来，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其实那么没出息，只是面对这不经意的温柔，她却次次沦陷直到无法自拔。而这一刻她抵挡不过他这一句温柔的话语，就真的像瞬间失了力一般再也抬不起手。 墨瞳的手掌距离萧婉的脸很近，她小巧的鼻尖触碰到他带着粗糙薄茧的手掌下端，纤长的睫毛上下颤动着轻轻扫着他的掌心。 墨瞳的手心痒痒的，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掠过，心里有一处防线正在崩塌，他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思绪恢复清明。 “可看到了？对于这种有辱我南陵国体的事，本宫绝对不会姑息！”赵芯兰的声音重新响起，她指着地上像一口破旧的麻布袋一样的人说道，“身为奴才非但没有尽到规劝主子走上正途的职责反而还纵容偏帮自己的主子做下此等龌龊之事，本宫今日只是断了她两只手，让她受了点皮肉之苦已经算是对她莫大的宽容。” 赵芯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调缓慢，萧婉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窃取了库房玛瑙琉璃盏的宫女被斩去了双手，只怕是活不了多久。”墨瞳适时地开口解释着，他的手自始至终都蒙着萧婉的眼睛，那样的场面太血腥，不能让她看到。 萧婉的身子抖了抖，她从前也是惩处过下人的，只不过最多只是那人关起来打个几大板子，而斩去人手脚这样的事她从来也没有下令做过。 墨瞳感受到了萧婉的颤抖，他温暖的手掌贴住了萧婉的双眼，“殿下别怕，其实死对她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萧婉咬了咬下唇，她在墨瞳手掌贴上来的同时顺势闭上了眼睛，心里像是吹过了一阵暖风，她开口道：“我也看不见，也不怕。可是你怎知，比起死去她其实更渴望活着呢？” 墨瞳愣了愣，没有再言语。 “把另一个人带过来！” 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随着赵芯兰的又一声令下，同先前一样，沉重的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还是很不同，因为伴随着这些熟悉的声音之外还有女子尖声哭喊着的声音。 “娘娘！娘娘！臣妾冤枉啊！” “呀！是徐美人！”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宫女惊讶地说了一句，萧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紧接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徐美人不就是那个曾经随着赵芯兰一道刁难沈惠，让沈惠怀着身孕跪在御花园的那个嫔妃吗？ “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还敢在本宫面前喊冤？”赵芯兰嗤笑，她后退一步避开了徐美人想要伸过来抓住她裙摆的手。 徐美人伸手一下落空，眼神瞬间布满了绝望，她被两个禁卫军强压着跪伏在地上，一张原本明媚的俏脸此刻接触着粗糙的地面，没几下就被磨出了血痕。 毕竟是皇上的嫔妃，她的状况看起来要比倒在血泊里的小宫女好上许多，至少还能看得出是个人的样子。衣裳穿在身上也还算得上是齐整，只不过上头布满了污泥和些许斑驳的血迹，看着也该是吃了很多苦头。 “娘娘，娘娘臣妾真的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徐美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糊，应该是被人强行用力按着脑袋到地面上所致。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芯兰眼底里满是厌恶，她对着边上站着的几个罗阎殿行刑太监说道，“偷盗在宫中乃是重罪，念在你也算伺候皇上多时，这双手本宫就帮你保住。” 徐美人原本奋力挣扎着，这会儿一下不动弹了，不用砍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还没等她庆幸一会儿，接下来赵芯兰说出来的话却一下子把她打入到了深渊谷底。 “来人呐，拔去她十指上所有的指甲，行刑完后直接打入冷宫！”如地狱般修罗一样的声音响起，徐美人绝望地哭喊起来。 “是！”几个行刑的太监回答得整齐划一，直接就让徐美人身体从头凉到了脚。 两个禁卫军用力抓着徐美人的肩膀强压着她不能动弹，其中一个太监上前去把她奋力蜷缩起来的手掰直。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萧婉就算是看不到，但十指连心，就算只是被一根小小的银针扎到也会痛不欲生，更何况是活生生地把指甲从手上一根一根地拔去。 “娘娘！娘娘！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徐美人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臣妾真的不知那是库房的财物，臣妾等着急用这才随手拿了！那东西就随地摆在那里，臣妾真的不知！真的是冤枉的！” 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她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在这大冷天里，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赵芯兰充耳不闻，她厌恶地别开了眼，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叫随行而来的宫女太监搬上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啊——” 这一声叫得尤为痛苦，萧婉闭着眼睛双手紧拽着自己披在外面的斗篷，指尖用力到发白。 “殿下不要说话，也不要冲动地去制止。”墨瞳观察着萧婉的动作，出言提醒。 “你总像是能看透我内心的想法。”萧婉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轻轻地颤动着，“可你有什么理由来阻止我来做这件事？”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其实萧婉也并没有真的想做什么，只是在心里有这样一股冲动，但她自己也知道管这样的闲事对自己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只不过，墨瞳这样劝她，她就非要抬一下杠，心里像是憋着一股气，急需要找一个出口释放。 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那些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和哭喊，求饶，仿佛都听不见了。 许久，墨瞳低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殿下是属下的主子，在属下眼中，没有什么比主子的安危更重要。” 萧婉笑了出来，她嘴角微弯，但是细看却能看到她的双唇此刻正在细微地颤抖着。 墨瞳只觉得掌心一热，手中一片湿润。 徐美人在行刑的过程中昏死了过去，而这一场酷刑却没有因此停止。 十二月的天，若是在靠北的地方早已能够滴水成冰，但今年的南陵也同样飘了好几次的雪。有小太监把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哗”的一声泼到了蜷缩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女人身上。 一次没有泼醒，于是就是一桶接着一桶的凉水。 “怎么还不醒？” 几桶水下去，徐美人毫无醒转迹象，于是她皱起眉头有些不耐地吩咐道：“你们去看看，给本宫把这个贱人弄醒咯！” 身边几个宫女面面相觑，神情一下子变得都有些难看，毕竟这么血腥的场面无论是谁都不愿意靠近才对。 迟迟没有人动作，赵芯兰发了怒，她一下把手里捧着的手炉砸到了一个宫女身上。 “发什么愣？难不成还要本宫亲自动手？” 铜质的手炉掉在地上立刻摔成了两半，里面还烧着的炭火“骨碌碌”滚了出来，有几个碰撞在一起飘出了一些火星子。 被砸中的宫女吃痛，一下子跪倒在地，她失去重心的同时双手下意识地去撑住地面，没想到却刚巧放在了滚出的炭火上。 “啊！” 手掌被烫到，出于本能，小宫女痛呼出声。 赵芯兰只斜睨了她一眼便不耐烦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去！” 那宫女流着眼泪不敢再耽搁，忙不迭地就朝着院中小跑着过去，地上是一大滩的鲜血，凑近了之后气味浓重，闻之令人作呕。 小宫女亦步亦趋，终于还是在徐美人面前蹲下，颤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推一把她的肩膀。 徐美人的双手还保持着奋力蜷曲的样子，十指上已经有六指被拔去了指甲，两只手看着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轻轻推了一下，地上的人没有动弹，仿佛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那宫女见状，于是壮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娘娘！徐美人！徐美人她死了！” “什么！”赵芯兰得到这个消息也有些震惊，她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 那宫女已经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她此刻浑身发抖几乎没有办法动弹。 萧婉在墨瞳的手掌心下睁开了双眼，她紧捏的双手一下子松开想要去把自己眼前的手拿下来。 “不要看！”墨瞳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点怒气，他空闲出的那只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抓住了萧婉的手腕。 他的这只手，手掌心很烫，用力抓着她的手腕时，像是要在她的腕上留下烫伤的烙印。 萧婉愣了愣，压低了声音怒斥，“墨瞳，你放肆！” 抓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一点，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不要看，你不要看，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就好。” 不是自称属下，不是叫她殿下，萧婉甚至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乞求的味道。 她没有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墨瞳单手蒙着萧婉的眼睛，单手抓着她的手腕，他的胸膛几乎贴上了她的后背，他把抓着萧婉晚的手向里侧收了收，几乎就是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赵芯兰已经慌了神，她今日一早去向萧桓请示这件事该如何处理的时候萧桓已经有些不悦和不耐烦了，最近萧桓已经开始有些渐渐地冷落了她，反倒是去公孙茹那里的次数开始频繁起来。虽然说公孙茹是父亲送进宫来帮助自己的，但说到底她心里还是不那么舒服，竟然渐渐生出了自己或许在失宠的这样一个可怕念头。 她急于表现自己，急于确立自己在后宫里的地位，虽然今日除夕，她还没有资格成为南陵真正的国母，也能够端坐在承乾宫接受百官朝拜和皇子请安，但是她还是穿了一身的正红，为的就是让后宫里的这些人看看，她赵芯兰如今是皇上身边身份最高的嫔妃，她有这样管理后宫的权力。 可是她没想到，这才第一次处理事物却弄出了人命。虽然徐美人位份不高，但好歹也是个嫔妃，她没有通知司礼监的来把这件事记录在案，其实就是私自动用刑罚把人给弄死了。 这会儿，她开始气急败坏地来回踱起步子。 “你们这些蠢货！”她一脚把地上的手炉踢得更远了一些。 两个行刑的太监扑通跪了下来。 “本宫有要你们把人弄死吗？你们这群狗奴才！阉狗！下手不知轻重弄死了徐美人真当是罪该万死！”赵芯兰快走几步到两个跪着的太监面前抬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两个太监敢怒不敢言，只好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视人命如草芥，这就是南陵皇帝治下的状况。” 萧婉咬着唇，她隐约听到身后墨瞳很不屑地冷哼一声说着话。 赵芯兰怒斥着，赏了行刑太监两个耳光之后仍旧是觉得不解气，此刻正欲再次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人握住瞬间动弹不得。 那只手冰冷而有力，她打了个寒噤回过头，对上了一张苍白的脸，那张脸此刻正距离她不过几尺距离，一双棕褐色的瞳仁紧盯着她，似笑非笑。 “娘娘这是怎么了？在咱家这里生了这么大的气？”单钰松开抓着赵芯兰手腕的手后退一步，他只是微行了个礼，继而抬头看向了赵芯兰，那双眼睛就像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慢慢攀上赵芯兰的脖颈，脸庞，让她有说不出的恐惧感。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单钰。”萧婉脱口而出，那个声音和她记忆里的那个重叠在一起，虽然好多年没有再见，但是她还是十分熟悉。 前面站着的紫娟她们三个听到了，小花和小草小声议论起来，毕竟罗阎殿的单钰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得到的，一般见着了他就相当于自己的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紫娟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身后不远处，台阶上的廊柱边，墨瞳正用手蒙着萧婉的双眼，那样的景象显得两人太过亲密。 她慌忙垂下眸子把头回了过去，那里算得上隐蔽，只要有人不刻意往那里看应该是注意不到的，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异样，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大做文章，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赵芯兰强自装着镇定，她其实自进宫以来对单钰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别人对他的评价上也一直未能得见他的真面目，只知道这个罗阎殿的单钰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着了暗红色长袍的太监，因为已经算不得是个男人了，他的脸上异常光洁，脸色是常年不见天日毫无血色的白，他身材高大挺拔，看着其实不像个太监。 不过也就是个奴才，又有什么可害怕。赵芯兰暗忖，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呵，久闻单公公大名，本宫今日倒是有幸得见。” 单钰牵了牵嘴角，只不过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他慢悠悠地开口，“得见咱家可算不得是一件幸事，一般人见了咱家要不就是已经死了，要不就是——快要死了。” 他说着锐利的眼神直视着赵芯兰，赵芯兰瞳孔微缩双手隐藏在正红色的斗篷之下忍不住轻轻颤抖。 一个阉人也敢在她面前这样嚣张，赵芯兰暗自咬着牙，想要开口训斥。 单钰笑了笑在赵芯兰开口前先说话了，“不过贵妃娘娘乃是贵人，今日若说是幸事也该是咱家得见了娘娘是一件幸事。” 赵芯兰面色缓和了一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从刚才那番话里听出一些讽刺的味道。 “单钰果然还是单钰。”萧婉听着刚才的对话，忍不住轻声说道。 墨瞳闻言不禁问道：“殿下已经似乎对这位埏公公颇为了解？” 他与单钰只有上次来领罚时的一面之缘，当时他受完仗刑单钰给过他一瓶金疮药，还嘱咐他要代他向萧婉问声好，他当时只觉得自己与萧婉该是不怎么会容易见上面说上话了，因此也没有对这番话太在意。如今想来，萧婉与这位单公公该是旧识。 萧婉有片刻犹豫，但随后还是开口说道：“陈年往事，不过单钰可是连父皇身边的王顺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萧婉是亲眼得见，她当时偷溜进罗阎殿想要吓一吓单钰，可没想到就撞见了王顺正在用他说话的场面，王顺是少见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那一幕对她而言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走吧，单钰来了，这里的事也该没什么好由我担心的了。”萧婉在墨瞳的手心里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触碰着他掌心里的皮肤。 墨瞳看着前院中央站立着的两道红色身影，正红和带了暗黑的红色相互对峙着，他微点了下头，的确这事现在也没什么好看了。于是他轻轻“嗯”了一声却仍旧是蒙着萧婉的眼睛，他侧目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往这边看，于是他看准时机抓着她手腕的手一松搂住了她的腰身，在她矢口尖叫之前把她由侧门一个旋身带了出去。 罗阎殿的侧门开在前院回廊的一边，从这里出去之后经过一条小路就是御花园的后门入口，上一次墨瞳来过这里，他的记忆里十分好，从前行军打仗的时候对任何地方的地形但凡走过一遍甚至是只看过一遍粗陋的地图图纸也能做到过目不忘。 “你做什么？我自己是断了腿吗不能走？”萧婉没好气地怒喝着，现在已经离开了罗阎殿，也没有必要再压低声音说话了。 墨瞳松开了怀抱着萧婉腰腹的手，瞬间把蒙着她双眼的手也拿了下来。 从黑暗一下子到光明，萧婉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过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算是冬日里的阳光仍旧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殿下恕罪。”墨瞳冷硬的声音响起，萧婉挡着阳光的手顿了顿随后放了下来。 眼前出现的男人还是她印象里的样子，和几日前匆匆见过的那一面一样，他在她面前，刚刚接触过她，甚至她的鼻尖还残留着他身上冷淡的味道。 “你为何会来罗阎殿？”萧婉问。 “兰贵妃娘娘召集。”墨瞳答。 萧婉笑开了，“你又不是宫女太监，也不是和徐美人同住储秀宫的嫔妃，你是不在兰贵妃召集之人的范围内的。” 墨瞳面容冷峻，他的眼睛始终没有抬起同萧婉对视，他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怎么？说不出话吗？”萧婉笑得开怀，“你怎么不承认你是跟踪我来的呢？” 墨瞳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缩，他还来不及阻止，萧婉的手已经探上了他的胸膛从他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萧婉拿着手里的东西逼视着墨瞳问道。 她纤长的手指此刻正抓着一支流苏步摇，凤嘴下垂着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左右前后摆动着，正如她此刻动荡飘忽的心。 适才墨瞳的胸膛紧贴上她的后背，这支步摇就抵在她的肩胛处，她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刚才，她看到了从他怀里微微露出的一小颗珍珠她才发现，原来他怀里的就是她从承乾宫回来时路过御花园不慎掉在那里的那支凤嘴步摇。 “恰巧在路上看到就捡起来了。”墨瞳躲闪着萧婉的目光，说道。 萧婉眼眶蓄泪，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啪”的一声，她忽然用力把发钗掷到了地上，“墨瞳，让你承认关心我就那么难吗？”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皇上，喝茶。” 萧桓倚靠在榻上，屋子里熏着香，甜腻魅惑。他半眯着眼睛接过茶杯。 “爱妃的泡茶手艺真是越发得好了，朕素来喝惯了兰儿泡的茶，入口醇厚，只一杯就能品尝到个中滋味。但是爱妃的茶初入口时颇清淡，可回味却甚是悠长，一杯不够总还想着再多来几杯。” 公孙茹笑了笑，媚眼如丝地瞟了萧桓一眼，白皙纤长的手指把紫砂壶的壶盖打开往里添着热水。滚烫的水浸泡着茶叶上下翻滚着，慢慢飘出一缕缕茶香。 萧桓闭上眼睛，轻啄了一口茶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皇上瞧着有些疲累，今日是除夕，皇上这样早就下了朝到臣妾这儿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萧桓闭着眼用手指轻点着自己曲起的膝盖，“不提国事，朕就是想找个地方歇一歇，整个宫里也就你这处地方安静一些。” 他说着睁开了眼，伸出手轻佻了一下公孙茹的下巴戏谑道：“再说朕来这儿，爱妃并不欢迎吗？” 公孙茹娇羞地红了脸，轻轻拂开了摩挲着她脸颊的手说道：“皇上不是还有贵妃姐姐吗？就算不到臣妾这儿来，贵妃姐姐那儿也是万分欢迎皇上去的。” 提起赵芯兰，萧桓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微变，自从有了公孙茹他就日渐觉得赵芯兰美则美矣却独独缺了一份温柔体贴，于是渐渐地也不怎么到香兰殿去了。昨天夜里宫里库房出的那档子事本来他就是想着随便打发王顺去司礼监处理一下，倒是想不到赵芯兰找来了，不过既然有个人这样主动地想帮着解决这件事那么他也就顺水推舟，把这件事交付到赵芯兰的头上。想一想其实这样也好，女人的事情由女人来处理，再者好好的年节他也不想因为这么点事触了霉头，随意处置一下正好当这件事过去，又是风平浪静的。 “怎么？说话粘酸带醋的，吃味儿了？”萧桓说着伸手一把把公孙茹搂紧了怀里。 “皇上——”公孙茹娇嗔一声作势挣扎了一下就想要从萧桓怀里出来。 “小东西，还想着跑？”萧桓手上用了点力把怀里的香软拥得更紧，公孙茹的腰很纤细不盈一握，萧桓很喜欢这样搂着她感受她的柔软。 “爱妃今日擦了什么香？让朕好好闻闻。”他嬉笑着，顺势把鼻尖凑近怀里女人细软的脖颈处，似有若无的鼻息轻轻地扫过白皙的皮肤，带了浓浓的暧昧。 公孙茹背对着萧湛，他们互相之间看不到对方的神情，“皇上，大白天的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萧湛笑着，声音里带了些魅惑，他的手顺着女人纤细的腰肢往上游移着，停留在肩胛处之后把脖颈下的宫装衣领往下褪了褪。 一股异香顺着被褪下的衣服飘散出来，萧湛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蛊惑，眼中的眸光加深，在褪下衣服的光裸白皙的皮肤上用自己的唇齿流连着。 “皇上”公孙茹在萧湛看不到的地方皱起了眉头，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想要摆脱这种令她不悦地感觉。 萧桓从她的香颈中略抬了下眼，说话声也有些含糊不清，“怎么？不喜欢？” 公孙茹推了推萧湛，转过身去正对着他，“臣妾哪会不喜欢？只不过是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皇上最近不是在吃天师炼制的丹药吗？臣妾可还记得皇上有提起，天师说过服用丹药的这段时间皇上要少同臣妾在一块儿，总做这档子事会与药性相冲不是？” 萧桓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俯身轻啄了一下公孙茹的唇道：“想不到爱妃这样关心朕，只不过朕已经叫天师换了一种药做了，现在无论做何事都不影响。爱妃举荐进宫的这个术士真可算得是为高人，朕吃了他配置的丹药后感觉身体也清爽了许多。”他说着用手抚了抚美人细滑的脸蛋，满眼都是隐藏不住的，“所以，爱妃不用担心这些。” 公孙茹暗自咬了咬唇，看来避无可避，于是任命地闭上了双眼，也不知道她今早怂恿赵芯兰做的事她有没有在做，如果做了的话现在底下去了罗阎殿的人也应该回来禀报了。可都到了这会儿了人还没有来，难道是中间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衣裙一件一件被褪下，飘飘洒洒落了一地，萧桓的身体和他的唇是滚烫火热的，但是公孙茹的心却是冰冷的，真不知道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皇上！娘娘！不好了！”门外有人大声地呼喊着。 萧桓正在兴头上，进行到关键的时候哪能被人一下子打断，于是他不予理会，双手摩挲着身下细嫩的皮肤没有停止动作。 外面的人见喊了一声没有动静，于是沉默了一阵子，但片刻之后就拍起了门高声继续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萧桓皱起眉头，眸子中的被恼怒替代，公孙茹看在眼里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胸膛柔声道：“皇上，您看阿萝喊得这么着急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然皇上还是去瞧瞧出什么事了吧。” 兴致已经被败坏，萧桓的确也没什么心思继续下去，于是他一下子抽身离开披了件衣服就下床去了。 “嘶——”公孙茹的身体被他毫无怜惜的离开扯痛发出了一声低呼，她拿起一边的锦被盖住了自己光裸的身体。 萧桓穿戴整齐之后把门打开怒喝，“阿萝，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否则朕定然不饶你！” 阿萝是公孙茹进宫时所带的贴身丫鬟，在公孙茹被封为昭仪后就继续在身边伺候着，现在是这宫里的掌事宫女。她此刻一看到萧桓黑着脸站在她面前于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阿萝并非有心打扰皇上与娘娘，只不过罗阎殿那儿出事了，奴婢实在是手足无措所以才来禀报皇上和娘娘！” 罗阎殿？萧桓瞳孔微缩，“你说罗阎殿出了什么事？” “兰贵妃娘娘召集了后宫一众宫女太监，在罗阎殿处死了昨日偷盗了库房玛瑙琉璃盏的徐美人！”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在太极宫用过晚膳之后，萧婉就一直坐在屋外的回廊下发呆，她穿得厚实，毛茸茸的狐皮领子衬着她巴掌似的小脸，夜风吹过来有点冷，她把双手缩在斗篷里，紫娟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凤仪宫里，她没有要小花和小草陪着，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墨瞳站在不远处看她，风吹着她的领子，上头蓬松的狐裘毛领微微颤动，一下一下扫着她的脸颊，萧婉像是有点痒，伸出手抚了一下脸颊把领子上的毛往下压了压。 他犹豫着，手里拿着添好了炭火的手炉，却迟迟没有迈出一步。 “阿嚏——”萧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近来越来越畏寒，像是动不动就要生病，对着点，她自己实在恼火得很。 她皱了皱鼻子，抬起手搓了搓自己通红的鼻头，两只手都太冷，她把手放到自己的嘴边呵了口气。 “殿下，小心着凉。”终于，墨瞳还是拎着手炉走上了前，他把烘得暖暖的手炉放进萧婉的怀里，开口道。 萧婉抬头，对上墨瞳漆黑的瞳仁，他的眼睛像是一个深潭与夜色融为一体。 “既不关心，又来做什么？”她别过脸冷淡道。 在罗阎殿外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近乎哀怨而愤怒地逼视着墨瞳，明明是关心的，明明是尾随了一路跟着她去到那里的，她真的不相信，自己的感觉都是错的，她也无法相信，难道对与他来说自己真的就只是主子这么简单吗？ 可是萧婉仍旧没有等到墨瞳的回答，他只是沉默着，近乎死寂的沉默。 于是她踩碎了那支凤嘴流苏步摇，转身就走了。而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迈出一步上来追回她。 墨瞳双唇微抿，下颚轮廓分明，他原本就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上挑的眼尾，如刀削一般的剑眉，鼻梁直挺，他一贯冷漠的样子总透着一种清冷的让人难以靠近无法捉摸的距离感。而萧婉，如今恨极了他这种冷漠和疏离。 “为何不做声？”萧婉继续开口，她不喜欢墨瞳现在看着自己不说话的样子，她就不信撕不开他这张漠然的面具。 “殿下希望属下说些什么？”墨瞳垂下了眸子，避开了萧婉的视线，这样明亮的眼睛，几乎让他心里所有想要隐藏起来的想法都变得无所遁形。 萧婉感受到他的回避，于是自嘲地笑了笑，“也对，你又不喜我，又能对我说什么呢？” 她的笑容很苦涩，说完之后就转过头去继续朝回廊外看，夜色是这样浓重，浓重得就像是久化不开的墨，这次她没有开口辇墨瞳走。 “今天是除夕，现在是除夕夜了。”或许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会让人萌生出特别多的感慨，于是萧婉叹息着随口说了一句。 “嗯。”墨瞳轻轻地应着，他的视线落在萧婉的后背上，绸缎一般乌黑的长发搭在那里，月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往年的除夕夜都很热闹，宫里会举办花灯游园会，虽然说同民间的灯会有许多差别，但总的也不会如同今年一般冷清。”萧婉絮絮叨叨地说着，其实现在还不过酉时，往年的花灯游园到现在也该只是进行到一半，可奈何赵芯兰闹大了库房失窃那件事，原本的太极宫家宴也一道被破坏，萧桓全程神色不悦，只匆匆吃了一点就离去了。 皇上走了，剩下的一些人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于是也就各自散了，萧婉直同萧湛随意说了几句话就回宫来了。 这么冷寂的除夕夜，的确应该找个人说一会儿话才不会觉得寂寞吧。萧婉为自己找着借口，她没有去看身后站着的人，只是自己说着。 “每一年，各宫的主子都要给她宫里的下人发压岁包，往年凤仪宫里人多，每回一到这个时候都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索性现在人少了，带上我总共也就五个人，发起压岁包来倒也省了不少事。”萧婉牵了牵嘴角，“她们几个的我已经给了，现在只有你的，还在我这里。” 墨瞳听着，并没有接话。 萧婉转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呐，这是你的，别说我这个做主子的亏待你。” 回廊处昏暗的宫灯下，萧婉手里拿着的东西并不能看得很真切，墨瞳愣了愣，抬起手摊开手掌接了过来。 “我如今的月俸不多，所以给的也没有以往来的丰厚，你若是要嫌少，那么就还给我。”萧婉迅速收回手，不自然地把头扭了回去。 借着月光和宫灯散发出的光晕，墨瞳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类似于布包之类的东西，蓝色的缎面底子，上头歪歪扭扭的像是用针线绣了两朵花，布包的扎口处是一根明黄色的细缎子，下边本来应该是坠着什么东西的，想来该是流苏之类，可是那上面却没有，他把布包转过来看了看，那条细缎子的下边断口齐整，像是被剪子剪断了。 萧婉把下巴搁在自己搭着栏杆的胳膊上，她没有回头也知道墨瞳此刻正在看什么，其实她也挣扎思虑了许久，越是临近除夕就越是别扭地把这个自己绣了许久又剪了一剪子的荷包放在身上。她有时候就无比自嘲地想，这天下间大概也没有比她更犯贱更愚蠢的人了，已经被人拒绝，被人告知心里没有自己了，可还是这样眼巴巴地把自己的心意揣在怀里，即便是面上有多不快，逞强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终归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内心。 “如果嫌弃，觉得难看，你大可以丢掉不要。” 墨瞳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样东西恐怕就是萧婉亲自做的，他面色复杂，眸光闪烁了一下，在觉得欣喜的同时又带上一丝愁绪。 “殿下言重。”他把荷包上的褶皱抚平，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婉，紧接着把手里的荷包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过了戌时紫鹃才回来，她一回来就带给萧婉她出去打探之后的消息。萧桓因为赵芯兰在处置徐美人这件事上做法欠妥引发了宫里人的恐慌而勃然大怒，于是下令让赵芯兰在自己的宫里闭门半月反省己过。萧婉听到这个之后有些感慨，总归风水轮流转，当日她因为赵芯兰而被禁足凤仪宫数月，今日轮到那个罪魁祸首被罚闭门思过，只不过就是半月而已，虽然时间不长但恰巧是在年节，也足以打压一下赵氏嚣张的气焰了。 说着话的时候还是在屋外的回廊下，紫鹃初一眼看到墨瞳也在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她有些没好气地瞪了墨瞳一眼，紧接着别过了脸。 “也算是便宜她了，过年过节的兴师动众弄出这样一桩事情来，父皇也只是罚她禁足半月，果然对赵家的忍耐力还不是一般的强。”萧婉没注意紫鹃的表情，只是自顾自说了一句。 紫鹃接话，“奴婢跟香兰殿的一个小太监打听了一下，说是皇上走了之后兰贵妃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可见就算是只罚了禁足半月兰贵妃娘娘也是气得够呛。上午在罗阎殿，兰贵妃娘娘在单公公那里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晚上太极宫的晚宴，皇上也没有宣娘娘前来。” 萧婉回想了一下，的确今日晚宴上并没有看到赵芯兰的身影，就连许久未出门怀着身孕的沈慧都出现了，而她一个贵妃却没有出现，着实也是讽刺。 “其实徐美人虽罪犯偷盗，但也罪不至死，赵芯兰在年节里小题大做如果还让她出现在晚宴上岂不是显得南陵后宫毫无章法？” 紫鹃点点头喃喃自语，“其实这个徐美人也着实是可怜，大过年的母家在朗州突遭变故需要一大笔银两，而她在宫里并不得皇上喜爱，每月的月俸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这才动起了打宫里东西的主意。伺候过徐美人的宫人说，其实那一日徐美人是在一堆放了杂物的杂物间里寻到这个玛瑙琉璃盏的，看着是个宝贝于是就拿了回来，哪知道是司礼监库房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清点存取物品的时候把某些贵重物跟杂物搞混了，才弄出今天这档子事来。” 萧婉皱了皱眉也没觉得有什么，主要还是徐美人太贪心，如果她没有起了贪念的话那么久不会把自己的命也一道丢掉了。想起曾经在御花园时遇见，她仗着有赵芯兰在场对自己那么趾高气昂，目无礼法的样子，再看看今日赵芯兰对待她毫不留情，甚至还把她当成了自己在后宫中树立威信的一个活靶子，这么想来还真是可怜的人。 “好了，夜深了我也累了，今日这个除夕过得也算是跟往年不同了，左右也无事还是早点休息的好。”萧婉吩咐着，从回廊处的长椅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就要往屋里走，经过墨瞳身边的时候她微停了一下脚步，但她没有抬头去看他，随即只是垂着眸子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紫鹃看萧婉仍旧是不怎么理会墨瞳的样子，料想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仍然是存在的，于是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要去后院为萧婉准备洗漱用的热水。走出几步她就突然想起了刚才有一件事还没有禀报给萧婉知道，但转念一想觉得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事，于是她只是随口奇怪地低声道：“也不知道这件事和茹昭仪娘娘有什么关系，小六子总说兰贵妃在宫里叫嚣着不会放过她之类。” 她说着甩甩头走远了，想着大概就是后宫嫔妃之间相互吃醋争宠所致，也算不得什么新奇事。 赵芯兰公孙茹紫鹃走远之后，墨瞳仍旧是站在原地，他在浓重的夜色下眯起了双眼，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原本这种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戏码他是毫无想要知晓的兴趣，但是公孙茹插进了这件事当中，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件看似简单地事情背后也许就并不简单。 第二日是年初一，昨日除夕出了一场闹剧之后连年初一的整个氛围都受到了影响。不过萧氏皇族现今留下的旁支族群并不多，在京师中常住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于是年初一其实历来也不怎么热闹。 一大早，紫鹃就煮好了芝麻陷的汤圆给萧婉端了过来。萧婉素来喜爱甜食，于是拿汤圆做早点她一点也不排斥反而吃得津津有味。 “这汤圆的芝麻陷是谁调的？吃着要比以往那些都香甜得多，外面的糯米也揉得甚好。”萧婉咬开一个汤圆，里头乌黑的芝麻陷就顺着那个破开的口子流了出来。 紫鹃笑了笑，“昨晚奴婢可没时间和馅儿做这些，大约就是小花和小草她们两个做的。” 萧婉吃完一个汤圆把勺子往边上一搁道：“那两个丫头啊，那要好好赏赏她们，你晚一些去告诉她们，就是她们两个做的汤圆我很喜欢，让她们明早再给我做一些。” 自从上一次萧婉的心意被墨瞳拒绝之后，紫鹃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有这么好的胃口了，虽然萧婉每天看起来跟没事一样，但是她知道她还是不开心的。今日难得看到萧婉能这么开心地吃着东西，当下紫鹃也十分欣喜，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心想着小花和小草这两个丫头也算有心，即便公主殿下没有说要好好奖赏她们，她都像自己掏腰包好好奖励她们一番。 因为有自己喜欢吃的食物，这顿早膳萧婉吃得颇为舒心，紫鹃收拾的时候就发现那一整碗的汤圆萧婉都吃完了，她笑着把碗碟收拾妥当，询问着萧婉今日年初一是否要到各宫娘娘那里走走。 萧婉照例摇起了头，往年她也没有去各宫串门的习惯，今年也不会破例。她走到窗边坐下，从架子上随意找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紫鹃无奈地笑着，公主殿下果然还是那个脾性，没有办法轻易改变。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萧婉正看着书，小花就跑了进来。 “启禀公主殿下，外头有几位娘娘求见。” 萧婉看书正看得入神，一下子被打断之后有些不悦。她揉了揉额头放下书，皱眉问道：“几位娘娘？我素来与她们都不算熟识，她们不去父皇那儿献殷情跑来我这处做什么？” 小花见萧婉并不是很乐意召见的样子于是说道：“说是来给公主殿下拜年请安的，不过若是公主不想见，那么奴婢这就去回了几位娘娘，就说公主身子不适不便相见。” 她说着就要扭头出去，但却被萧婉叫住了，“不必，见一见就见一见吧，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这凤仪宫这样冷清，她们来了正好添点人气。” 小花有些费解，但还是领命出去了。 “公主，为何要接见她们？”小花走后，紫娟把萧婉放在桌上的书重新放回了架子上随口问了一句。 萧婉笑着理了理自己的衣裙，“你不觉得有意思吗？往年哪里见过有几个来我这处拜年的？怕不是昨日那些事让她们无聊地想要找我这个兰贵妃的死对头说道说道。” 紫娟了然点头，“这些娘娘们也太无事可做了。” 萧婉站起身来往外殿走，她抿了抿唇，无事可做吗？她们倒还真的是无事可做，除了凑在一堆说人是非之外就是待在自己的地方进行无休止的等待，每年被招进宫成为皇帝的嫔妃的女人实在太多了，而又能有几个永远保持着圣宠不衰，又能有哪一个能够让身为帝王的男人在她这里停住脚步。萧婉现在慢慢开始明白，为什么当时在麓山，公孙茹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大概在她的眼里和心里就没有一份感情是永恒真实的。 “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走进去的时候，几位娘娘已经等在了那里，她扫视了一眼，来得人也真不算少，粗粗一看大概有五六个，有几个她看着全然面生，大约也不记得在何时何地见过了。 “免礼吧，几位娘娘大驾光临倒是让本公主的凤仪宫蓬荜生辉了。” 萧婉落座，笑着随口说了一句。 “公主您说笑了，臣妾们能够踏进凤仪宫才算是臣妾们的福分。”开口说话的是为首的梁嫔，萧婉对她有点印象，是个能歌善舞的妙人，曾经在有一年的宫宴上献过一舞，也算是风光过一时。 萧婉笑了笑，没有接话，吩咐了紫娟下去准备茶水。 “几位娘娘随意坐吧。”萧婉看着几个莺莺燕燕在自己对面落座问道，“不知今日几位娘娘来本公主这里所为何事？” 她的眸光扫过，突然就有点愣住了，刚才没注意，倒不成想来的这几个人里居然还有魏婕妤。 也难怪她会觉得奇怪，魏婕妤是后宫中的老人了，在她出生的不久开始记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萧桓的妃子，只不过那时候还只是个良人。她品性温和不喜争斗，是萧婉在这个后宫里为数不多看得比较顺眼的人，她还记得她还小的时候，魏婕妤同自己的母妃也算是谈得来，因此经常到凤仪宫来做客，她入宫多年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对萧婉也算好，这样贤淑的女人却似乎不得萧桓宠爱，这许多年来也只是个婕妤，怕是到现在，萧桓应该已经忘记了宫里还有她这样一号人物吧。 不过为什么，她今天也会跑来凑这个热闹？ 梁嫔脸上推着笑，她的相貌其实算不上顶标志但是眉宇间自有一股妩媚之气，身段也是极好。她一双眉目流转看向萧婉说道：“臣妾们就是想着今日年初一，按礼公主殿下在这儿，咱们做臣妾的也应该来请个安拜个年，所以也没有打声招呼就来了，还望公主殿下莫怪。” 萧婉在心底冷笑一声，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原来这样，那几位娘娘倒是有心了，改日若是见到父皇把这事说一说父皇也该会嘉奖你们。” 有几个年纪小的嫔妃面上一喜，也不认为萧婉说这话是随口说说的。 说话间，紫娟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小花手里端着几杯茶水。 “几位娘娘也不常来，本公主不知道几位的喜好，所以就随意准备了一些，几位将就一下，定然是比不上你们自己宫里的。” “不敢不敢，四公主殿下宫里的东西臣妾们又怎么会嫌弃？” 萧婉笑着看着面前几个人端起了茶杯像模像样地品起茶来。 “这”一个妃子喝完一口之后面色有些复杂地把茶杯放下，拿起手绢擦拭了一下嘴唇。 “怎么了？喝不惯吗？”萧婉笑着，意味深长地问道。 梁嫔到底是在后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抢在那个妃子面前开口，“公主殿下哪儿的话，臣妾们只不过阅历浅，比不得公主您平日里见的好东西多了，这杯茶该是上好的茶叶泡制的，臣妾们粗鄙倒是一下子无法欣赏，这会儿再细细一品就发现各种滋味来。” 真会瞎掰，萧婉暗道，特意使了眼色给紫娟，后厨房里有去年年初进贡的茶叶，后来由于黄梅雨季再加之没有保存好，那些茶叶都受了潮，本来是打算丢掉的，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而她如今体质又偏寒不能饮茶，于是这事就放在那里被搁置了。 “看来梁嫔是喜欢，那一会儿就让紫娟下去取一些来给梁嫔带回去。”萧婉说着话，顺带仔细看了看梁嫔的神色。 其实茶叶好坏，只要平日里喝茶的人一尝味道就能尝出不同，梁嫔吃了哑巴亏，神情有些微变，但还是迅速恢复过来。 这个梁嫔，这样会掩饰心思，若不是碍于出身，恐怕也是个狠角色。 “哎，昨日可真真是要吓死个人，姐妹们几个可去罗阎殿看了？” 终于要切入正题，萧婉捧着杯早茶，热气熏着她的面庞，她垂下了眼睑暗自笑了笑。 “去了呀，不是兰贵妃娘娘叫去的吗？那场面血淋淋的，昨夜里吓得我可是一宿没睡，想不到贵妃娘娘平日里看着这么柔柔弱弱的，惩罚起人来也这样有手段。” 那两人喝着茶交谈着，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可以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到。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萧婉装着没有听到，闭着眼睛让紫娟给自己捏了捏颈项，刚才低头看了太久的书，脖子有点酸痛。 大约她们来的时候想着当着萧婉的面讨论这个话题，萧婉素来跟赵芯兰有过节必定会接话茬，但是看现在这样子，她似乎是不想理会。 终于有一个先沉不住气了，“昨日那事儿闹得这样大，倒不知公主殿下可否听说了？” 萧婉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明知故问，“什么事？”其实她何止是听说，连罗阎殿她也去了，不过当时是什么情景她却没有看到，人在现场就只能听其声无法见识真面目。说到底，这还得要怪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她心里一下子有些愤懑，于是睁开了眼摆摆手示意紫娟先停下来。 “还能是什么事啊，就是前日库房失窃的事呗，被查了出来是储秀宫的徐美人所为，这下可好，皇上不过问此事倒落到兰贵妃娘娘手里了。” “兰贵妃娘娘出手可真是重啊，只那么几下人就没了，啧啧，臣妾现在想想还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几个嫔妃听了这番话很是应景的低了下头暗自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萧婉看了看坐在角落边的魏婕妤，她从进来就十分安静，也不插话，一直就坐在那里喝着茶，感受到了萧婉投过来的视线，她微抬了下头，回给萧婉一个温暖但又无奈的微笑。 萧婉收回目光，她冷然地看着梁嫔，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漠的，像是对这件事情毫不关心，“兰贵妃现在是在这宫里位份最高的，后宫中的事情她能管也管得了，至于她怎么在管，如何在做，都不是你我可以随意指摘的。” 梁嫔尴尬一笑，倒是不知道萧婉什么时候变得对世事这样不在乎了，以往要是赵芯兰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可都是要跳出来猛踩几脚否则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难不成被皇上罚了禁足之后就被赵芯兰扳倒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不是很相信萧婉真的对这事无动于衷，于是不死心地继续开口道：“可皇上不是这么想啊，公主您昨日没瞧见皇上的脸色吗？臣妾入宫这许多年，从来没看过皇上在除夕家宴上甩过脸色，这还是头一遭，可见贵妃娘娘这回处理事情实在是手段过激了一些。” “对啊对啊，贵妃娘娘还被皇上下旨禁足半月罚了好几个月月俸呢！” “那也是父皇下的令，事情做得对或不对父皇自有论断，几位娘娘到本公主这儿来说这么一通是觉得父皇罚得轻了呢还是罚得重了呢？”萧婉冷笑，转着手里的杯子。 “这臣妾们也不过随口说说，跟公主殿下聊聊天罢了。”梁嫔有些慌神，说话开始结巴起来。 “聊聊？这种事拿来随便聊的话宫里都乌烟瘴气的，或者几位娘娘是对父皇的处事方式有异议，这才跑到本公主这处来说道说道？”萧婉把杯子往边上矮桌上一搁，笑了起来。 “臣妾等知错。”梁嫔嚯得一下站起来，对着萧婉就福了福身，还以为今日来凤仪宫把昨天的事添油加醋一说，萧婉会趁着这个机会在打压一番赵芯兰，看样子她的算盘是全然落空。非但没有达到她心里预期的那个效果不说，反而还被奚落了一番。 “公主殿下，殿外两位赵大人求见。” 萧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了小花跑进来禀报外面又来了两个人这件事。 两位赵大人，萧婉皱起眉，那就是赵明远和赵明川了，他们两个今天一起来了，倒也真是一件稀罕事。 “哟，本公主这凤仪宫今天可是热闹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往这边跑，难不成本公主这里藏了什么金银财宝不成？”萧婉扯了扯嘴角，吩咐小花，“请两位大人进来吧。” 梁嫔一下子被晾在了那里，她尴尬地挺直了腰。不过好在赵明远和赵明川没有过一会儿就走了进来，其他坐着的嫔妃也相继站了起来行了礼。 “赵将军，赵统领大人安好。” 赵明远面上挂着笑道：“看来本将军今日真是好福气，从贵妃娘娘那儿拜了年过来给公主殿下请安，没想到还能在此遇到宫里的几位娘娘。” 赵明远生得俊美，抿嘴笑着的时候更是让人心生向往，有几个进宫年岁小的嫔妃被他注视着，脸一下子就羞红了。 现如今南陵的定国大将军赵明远，长得真是年轻英俊。 赵明川只是淡然地回了个礼，视线就落到了萧婉的身上。 “公主殿下安好。” 他今日着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腰上系着一条墨黑色的腰带，倒是衬得人长身玉立，眉目俊朗。 赵家的人，长得都不差。 萧婉回以一个微笑，对赵明川她的防备心已经没有像以前那么重了，其实撇开身份不谈，赵明川的确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赵大人安好。”她看向一边站着的紫娟，示意她下去多准备一些茶水糕点来。 赵明远听见了那头萧婉正和自己的五弟打着招呼，于是顺势也走了过去对萧婉行了个礼。 “参见四公主殿下，多日未来凤仪宫拜访，公主看起来像是清减了许多，不知末将每日派人送来的补品公主可有吃着？” 赵明川这话听在常人耳朵里容易造成许多的误会，果然几个嫔妃相互看了看，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日梅园的事情她们也在场，想必也还没有忘记，这下赵明远把话说得这样暧昧不明，只怕是要惹人猜想他们之间也许私交甚密。 梁嫔看看赵明远又看看萧婉，猛地就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四公主殿下对兰贵妃的事情漠不关心，看样子真是要成为一家人了，都是要成为一家人了的，那么自然就不会说两家话了。 那她今日来凤仪宫，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萧婉看赵明远的时候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她只是轻哼一声，连一句话都不想去接。 “两位大人请坐。”萧婉别过眼，招呼着刚进来的两个人坐下。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一下，整个凤仪宫外殿的景象就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原本坐在进门左手边的萧婉坐到了主座，右手边坐了一排的后宫嫔妃，左手边往下就坐了现在在朝野上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赵氏一族的两个男人。 门外，紫娟快步走向偏殿去准备茶水，顺便吩咐了小花去后厨房拿一些糕点过来。 小花应了一声正要走，紫娟突然想起了早上萧婉吩咐给她的事，于是就出声把她喊住了。 “哎，等一下！” 小花回头，“紫娟姐姐怎么了？可还有什么吩咐？” 紫娟说道：“早上公主吃了你和小草两个人昨夜做好的汤圆很是喜欢，所以就要辛苦你们今晚再做一些存放起来，明早公主要吃。” “啊？汤圆？”小花一脸疑惑地看着紫娟说道，“奴婢与小草昨日并未在后厨做过呀，往年的汤圆不都是直接去司膳房领的吗？怎么今晨的汤圆不是紫娟姐姐到司膳房领来的吗？” 紫娟愣了愣，不是这两个丫头做的，她今早进后厨的时候就看到灶台边摆放着一小箩筐的汤圆，当时还倒是这两个丫头做的，正好省去了她去一趟司膳房的工夫，可到头来却不是这两个小丫头做的。她每日里都起的很早，料想那个时候司膳房也才刚始作早膳，而看那汤圆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刚拿来的，所以就不可能是谁大早上的去了一趟司膳房。 整个凤仪宫里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如果不是小花和小草做的，也不是她自己做的，那么就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紫娟姐姐，紫娟姐姐？”小花拿手在紫娟面前晃了晃。 紫娟想事情正兀自想得出神，这一下子就回过神来。 “姐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小花问。 紫娟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兴许是我记错了，早上大概是哪个小太监送来了我给忘记了，你先下去忙吧，一会儿取了糕点就快些回来，不然公主该等急了。” 小花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凤仪宫后院，墨瞳正举着斧子在劈着柴，司礼监分配来的柴粗细不均，他时常在后厨房生火的时候控制不好火候，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殿下也并不需要他在身边陪伴，那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或许多做点事，就能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抡着斧子，一下一下举起又落下，大冷天的，他硬是让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小草抱着一摞衣服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大人？” 墨瞳停下动作，抬眼看了过去，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淌过几滴汗水，顺着脸部的轮廓往下流淌在坚毅的下巴处汇聚，然后滴落下来。 “姑娘何事？” 他的袖口被卷起，露出了一截结实的手臂，小草没由来只觉得心跳加速，脸都有点烧红了。 “大人为何在此？公主殿下那儿来了客，大人不去看看？” 墨瞳看向自己脚边堆得像座小山一样的木柴，从今晨起来，他就在这里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已经劈了多久，这段时间萧婉也不会过来寻他，看到他不在身边也不会发怒失落。怎么办？他居然有一种自己被遗弃了的感觉。虽然昨晚除夕之夜她送给自己一个荷包，他一开始在黑暗中也看不出来这是个荷包，直到回到自己的住所才看清楚，那上面绣的是两朵秋海棠，虽说针脚不匀，但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大的心血和工夫的，于是他就对着烛火盯着这个荷包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直到一根蜡烛烧完。可是那又怎样，今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是她们初遇时的那个原点，而是他谢绝了她的心意的那个原点。 有时候墨瞳也会想，如果他当时点了头说喜欢，那现在又会是何等光景？但是任何事都是没有如果的，而且就算有如果，无论何时他都会像那一天那样回答。 小草看着墨瞳低垂的侧脸发呆，阳光下他的侧脸因为沾着汗水而发着光，她想了想，把手里装着一摞衣服的木盆放下，掏出了袖管里的手绢。 “啊——”刚踏出一步，她在台阶上一脚没有踩稳，身体失去重心猛然就向前倒去。 墨瞳侧目，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要倒下的她。 这个怀抱很温暖，小草的手搭在了墨瞳裸露在外的那一小截胳膊上，触手有些凉，但她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烧着了。 “姑娘没事吧？”只一瞬间，墨瞳就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 温暖的怀抱不见了，小草红着脸微抬起头，她看了看墨瞳的眼睛，但是却只看到一片冷漠和清明，她的心往下沉了沉，想必墨瞳刚才救她，应该就像是在救阿猫阿狗吧。 “没没事”小草默默地把手娟攥紧，她说着朝墨瞳福了福身道，“多谢大人适才出手相救。” 墨瞳淡然地摇头，“不必。” “哎？小草，大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去后厨房就要经过后院这条路，小花得了紫娟的吩咐要到后厨房取糕点，于是就走过了这里，恰巧看到了站在后院中央的两个人。 “大人在劈柴吗？”小花好奇地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了两个人中间，她看了看小草又看看墨瞳随后说道，“小草你没事吧？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高热了吧？” 小草蹙起眉，已经红着的脸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她懊恼地瞪了小花一眼，早知道她是个口无遮拦又嘴快的，早不来晚不来，哪晓得偏偏在这种时候，她就来了。 墨瞳倒是毫不在意，他看小花刚才走过时着急的样子于是问道：“姑娘来这里做什么？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小花闻言没有再看小草，随口答道：“是啊，今日凤仪宫来了好些人，不止是宫里几位娘娘还来了赵将军和赵统领大人，茶水糕点不够，所以紫娟姐姐才差遣了奴婢到后厨房来一趟。” 赵明远和赵明川两个都来了，墨瞳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他随手把斧子往边上柴火堆里一扔，紧接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哎？这是怎么回事？”小花不明所以地看着墨瞳远去的方向，怎么话说没几句就走了？ 小草也同样看着墨瞳，不过只一会儿她就回身去台阶上重新抱起了那摞衣服也走了。 小花回头，发现另一边小草也不见了，她这一下可算纳了闷了，这边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紫娟端着新泡好的茶水进去的时候，赵明远正说着话。 “年节里宫外虽比不上宫里，但也自有它的一番风景，不知公主殿下是否有这兴趣去领略一番，正巧末将近来都无事，能做一下公主殿下的向导。” 萧婉勉强扯了扯嘴角，“不必，多谢将军好意，外面人多杂乱，出宫一趟又十分麻烦。左右也再不过几月就要搬离这里，倒时想看的时候再看也未尝不可。” 赵明远被拒绝的大约也成了习惯，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其实这会儿若是萧婉点头应允，他才应该感到惊奇。 “二位这是从香兰殿来，贵妃娘娘可还好？”萧婉没有提起昨日的事，只是礼节性地随口问了问。 在座的其他嫔妃都竖起了耳朵，心道公主殿下这个问题问得也真是好，正好可以让她们知道知道，现在兰贵妃是怎样的境况。 提起赵芯兰，赵明远的眼睛一下变得笼上了一层阴霾。 这次是赵明川接的话。 “多谢公主殿下问候，这次贵妃娘娘行事确有不妥，就是不知昨日是否有让公主受到惊吓？” 赵明川昨天夜里就听说了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赵芯兰公然处决了徐美人，想着若是萧婉也在场的话，恐怕要害怕了。可想着也没有办法连夜跑进皇宫里面探望，昨夜的太极宫家宴又没有宴请外戚大臣，强行地忍了一夜。今早正好要为昨天皇上罚了兰贵妃的事随父亲进宫，于是在香兰殿也没有待上多久，就匆匆赶来了。就是没想到，不止是他自己，这回赵明远也一道跟来了。 “想不到公主殿下同赵家大人之间的关系这样好啊！”萧婉右侧边上坐着的一众嫔妃中，不知道是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萧婉脸色阴沉了下来，冷眼看了看边上坐着的几个人。 梁嫔干笑了几声，转移了一下话题，“其实要说这件事，归根到底也怪不得贵妃娘娘。”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当然，臣妾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二位大人和公主殿下就当是听个笑话。” 萧婉皱着眉，她不喜欢人说话留一半，故意卖关子，于是说道：“梁嫔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就这几个人，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的。” 梁嫔眸光流转，看了看萧婉又看了看赵明远和赵明川，开口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臣妾就是听说，昨日里贵妃娘娘会当众惩戒那个徐美人其实是受人挑唆，并非出于本意。” “你说什么？”赵明远正喝着水，他此刻闻言立刻抬起头，目光注视着梁嫔，像是要把她看穿。 “赵大人不会是还不知道吧？”梁嫔被赵明远看着，心下有些慌乱，但她仍旧是装着一副吃惊的样子，“这事儿都在后宫传来了。” 赵明川厌恶地看着梁嫔，不悦道：“宫里都传些什么？” 什么事在后宫里传开了？萧婉也很好奇，不过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梁嫔说话绘声绘色的样子。 “臣妾还以为两位大人去看望了兰贵妃娘娘，娘娘会把这事儿告诉你们呢！”梁嫔说着叹了口气，“咳，娘娘果然还是太善良，在这后宫之中，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娘娘一个人把苦水往肚子里咽，独自背负了处置不当的罪，连臣妾都要为贵妃娘娘鸣不平！” 梁嫔说话的时候，萧婉都要忍不住为她鼓掌叫好了，恐怕她那日出宫去茶馆听书的说书先生也没她说的那么传神了！她现在可还记得，梁嫔今日刚踏进她凤仪宫大门的时候，对她说的可不是现在这番话。变脸如此之快，简直让萧婉叹为观止。 “不知这位娘娘究竟所指何人？”赵明远放下茶杯，语气里已经有点透露出不耐烦。 梁嫔一见这架势，噱头做足了，于是也开口娓娓道来，“两位大人是男子，恐怕是不知道现在整个后宫里的情况。贵妃娘娘姿容出众，一进宫就深得皇上喜爱，一年来都是独得皇上恩宠。可是就在几月前，皇上带回来了一个狐媚子，就她一来啊，皇上就像是被她勾去了魂似的，这狐媚子出身不高但是凭借着她的样貌，一下子就坐上了昭仪的位置。” 听到这里，在座所有人都听出梁嫔话里所说的是谁了。 赵明远起先还听得认真，但听到后面他就满不在乎地重新把身体靠回了椅背。 “娘娘所说可是茹昭仪？” 梁嫔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她楞楞地看了一会儿打断她说话的赵明远，点了点头。 萧婉眉头锁得更深，这个梁嫔话里话外说得跟真的似的，莫不是到她这儿来想着利用她这次打压一下赵芯兰不成，该换成挑拨赵家和公孙茹了？的确公孙茹和赵芯兰现在是整个后宫里最得萧桓宠爱的，如果她们两方能够争斗起来，那么鹬蚌相争，自然渔翁得利。 更何况公孙茹萧婉的思绪开始飘忽，以往种种在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公孙茹曾经看着跟赵芯兰关系并不差，甚至她隐隐还觉得她与赵家之间或许存在着什么关系。否则就那一次的麓山秋猎，为何让公孙茹替代了赵芯兰。她还记得那时候她与墨瞳在麓山行宫还怀疑过这个公孙茹对沈惠动机不纯。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她无暇再去管旁的一些东西，当初想要调查公孙茹这件事就搁置了下来。 “娘娘多虑了，任何人都可能挑唆陷害贵妃娘娘，而茹昭仪绝对不会。”赵明远双指捻着自己耳后的一缕长发，摇头笑着。 这话说得太笃定，梁嫔不禁反问，“将军为何这样说？现在贵妃娘娘在宫里最大的敌手就是茹昭仪。昨夜臣妾经过香兰殿时还亲耳听到贵妃娘娘在数落茹昭仪的不是。” 赵明川兀自喝着茶，他没有如赵明远那样对公孙茹全然没有疑心。外面的人不知道公孙茹其实是赵宏博安排进宫帮衬赵芯兰的但他们赵家人却都知道，于是即便适才去到香兰殿听赵芯兰哭诉的时候，无论是赵宏博还是赵明远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公孙茹并不想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简单，从上次麓山秋猎，他就有所怀疑，只怕这个公孙茹并不是全心全意在为赵家做事，或许还有别的目的。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几个人待到晌午才走，赵明远和赵明川走时又留下了一些东西，说是给萧婉的拜年礼。 萧婉随手打开了赵明川送来的东西看了看，一个小盒子里装的是一支翠绿的发簪，样式是最普通的样式，看着也不那么起眼。萧婉平日里也不爱戴花样繁多的首饰，这支玉钗，送的还算是合她心意。 于是她留下了这支钗，命紫娟把别的东西都扔进库房里头去。 紫娟捧着东西踏出房门，一拐角就被闪出的人影吓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东西一并丢出去。 “你干什么？走路都没个声儿，是要吓死我？”紫娟惊魂未定，抬头怒视着挡了她道的高大男人。 墨瞳抿着嘴，习惯性地沉默不语。 紫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走路没声儿就算了，连句话也不说，哪儿来的奇怪毛病？”她说着垂下眼，打算绕过墨瞳走过去。 走出一段路，身后的人没有动静，紫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仍旧站在那里，看起来背影萧条，居然让人觉得万分孤寂。 她叹了口气，掉头走了回去。其实若不是碍于身份，她还是很乐意见到自家主子和墨瞳能成为一对的，再者，墨瞳其实对萧婉是真的很好。 “你来这儿是想问我关于公主殿下的事吧？”她在墨瞳身边站定，开口。 边上的男人闻言侧目，定定地看向她。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问。”紫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公主殿下最近都还好，刚才来了几位娘娘和两位赵大人，谈论了一些关于昨日兰贵妃娘娘处置徐美人的事。” 墨瞳低声“嗯”了一声，紧接着就迈开步子想要走。 “哎，别急着走啊！”紫娟出声叫住了他。 墨瞳回头，剑眉微蹙，“姑娘有何吩咐？” 紫娟走上前，“你晚点再去做些汤圆吧，公主说喜欢，明天还想吃。” 墨瞳眸光闪了闪，他记得几个月前有一次萧婉同他说起过淑妃还在世时的除夕夜。 她说那时候的除夕夜，淑妃娘娘会与她和三皇子殿下一起去后厨房做汤圆，等到第二天一早汤圆下锅，那滋味是她一生之中吃过的最好的。小弯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发着光，让人挪不开视线。只是后来又提到了萧湛成年后搬出了凤仪宫去了宫外，淑妃也在不久后殁了，结果那些亲手做出来的汤圆她就再没有机会吃到。而往后的每一次年初一，汤圆都是从司膳房做了送来。 墨瞳记得她说得这些，也记得她说过想在除夕夜的时候再去后厨房做一回汤圆，从和馅料开始，一步一步自己做。而他当时答应她，等到除夕夜的时候，会和她一起做一碗汤圆出来。 但是结果昨夜去后厨房做的人只有他一个。不过也没关系了，她吃了不是，还说喜欢。 “嗯。”墨瞳应了一声，转身继续走了。 紫娟站在原地摇摇头，她看着墨瞳远去的背影不解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又冷又闷，连话也不会多说两句。长得是好，看起来也英伟不凡，但赵统领大人长得也好，真不明白为何公主殿下就独独看上了你，就不喜欢赵统领大人。” 夜色渐浓，紫娟伺候完萧婉用过晚膳就往后厨房去准备烧水让萧婉洗漱。 刚走近厨房的木门，她就看到里面有个忙碌的身影。 她走近几步看了看，那个身影双手放在案板上，正用着手劲揉着一团面团。 现在也不过刚刚才过了酉时，烛火下墨瞳的侧脸线条轮廓分明，他神情专注。手边放着一大碗已经调好的芝麻馅，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墨瞳。”紫娟出声唤道，然后抬脚走进了后厨房。 墨瞳没有抬头，他揉着面问：“这个时候，姑娘应该在伺候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 紫娟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曾经就听公主提起过你的手艺，但一直也无缘亲身见识，今天倒是有这个机会了。” 墨瞳揉着面的手停了停，“姑娘取笑。” 紫娟端起边上那碗芝麻馅放到鼻尖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芝麻香气扑面而来，她扫视了一下整个灶台，就看见了边上放着的一个石臼，石臼里还残留着一些细碎的芝麻，应该是把芝麻捣碎的时候用过。 “墨瞳你以前是个厨子吗？” “姑娘何出此言？” 紫娟看向墨瞳，他的眼眸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烛火下给下眼睑笼上扇形的阴影，他的嘴唇厚薄适中，唇色不深，此刻正紧闭着。这样的男人，怎么看都无法跟耍着菜刀的厨子联系到一起。 “我看你像是什么都会，所以就随口问问。不过看起来，你也实在不像做这行的。” 墨瞳闭了闭眼，把揉好的面团拉长，扯成一个一个小面团。 “经历得多了，自然什么都会。姑娘若是长时间一个人生活，那必然会如同在下一样，不会的也会了。” 墨瞳说得冷淡，紫娟却听得有些惊讶。究竟什么样的人会一直以来一个人生活，因为没有人能够帮忙而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无所无能的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说道：“做汤圆我也会，不如我来帮帮你吧。” 墨瞳抬起头，他的一双黑眸在烛火照映下看不清情绪，半晌，他才冷冷道：“姑娘不是向来对在下并无好感吗？” 紫娟微愣，对上了墨瞳深邃的眼睛。她定了定心神道：“我确实是一开始对你有很大的防备，因为你太神秘，我并不知你在公主身边是否会给公主带来危险。” 墨瞳抿嘴不语。 紫娟继续说道：“其实你救过我，也救过公主殿下，我并不应该这样想。可是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我的忧虑并没有错。” 她说着垂下了眸子，“公主殿下喜欢了你。若是如你这样出色的人并不是奴隶，那对公主，或是对你都该是件好事。可你的身份终究与公主之间是云泥之别，我一直以来防着你接近公主，可仍旧防不住。你虽然违背了你的心拒绝了公主，可我知道，你们两个都不好受。” 厨房外，萧婉转过身匆匆离去，她原本只是来看看小花和小草汤圆做的怎么样，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原来，她今早所吃的东西是他亲手所做的。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并不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有喜悦也有苦涩自她的心头蔓延开，知道两心相悦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但是身份呢？真的如紫娟所说，就是他们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属下不懂，夫人为何要在这事上光明正大地去怂恿兰贵妃。现在夫人在宫里还需要赵家这个后台，若是此时得罪了他们可是得不偿失。”阴冷沙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屋子里烛光摇曳，却只看得到一个身姿窈窕婀娜的女子站立在窗边。 “你不觉得这个后宫太平静了些吗？”公孙茹目光游离在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上，“前朝的事我还插不上手，宫外的事得靠你们当我的耳目。事情进展得太慢，我需要在我伸手能够得到的地方制造一些动乱，乱了才能办好事。” “夫人是想扳倒赵家？” 公孙茹嗤笑一声，“我扳倒他们干什么？他们赵家本就是一群草包，南陵的朝政现在由这么一群草包把控，就算我们北祁不出手，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她借着月光懒懒地看着自己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指甲盖上鲜艳的红色刺目，就像是殷红的血液。 “不过草包归草包，也不是一无是处，正好借这件事离间一番赵家与萧桓之间的关系。原本赵家就不是什么忠君之辈，等到我北祁铁骑踏入南陵皇城，赵家这群手握兵权的，估计就是想自保都来不及。” “夫人没有想过把赵家人纳为己用吗？” “呵，纳为己用？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若是没被发现还好，一旦事迹败露，恐怕第一个出卖我们的就是赵家人。与他们为伍？我还冒不起这个险。更何况若是将我的真实身份告知，你又怎么会知道或许下一刻他们就会到萧桓面前告发我借此邀功？” “夫人英明。” 公孙茹放下手，手指在窗框上敲击着，她慵懒的声音在夜色中更添魅惑，“不过赵家的那个赵明川倒是个可用之材，对了，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夫人放心，属下们已经照夫人的意思抓住了其中几个跟踪了我们许久的人，他们的尸首前日已经被丢到定北将军府的前院。” “做得好。”公孙茹笑了笑道，“也是时候该给韩朝歌和萧湛一个提醒，就凭他们这些人还没这个资格和我斗。” 夜风把屋子正中央点的一根蜡烛吹得左右摇晃起来，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上次夫人要属下查的这个人已经有点眉目了。” “哦？”公孙茹侧目，柳眉轻蹙。 “属下前往了宫里司礼监的档案室，这个叫墨瞳的是半年以前才进的宫，当时是由裳隶轩送上来的。” 裳隶轩，听名字也听不出什么，但却是南陵的奴隶买卖处，所有入了奴籍的人都会被送到这里买卖，包括那些被流放了的，最终若是没死都会去到那里。 “这个墨瞳算是裳隶轩的一个奇人，一年中先后被买卖过三次，但每一次不出一月都被送了回来继续买卖，且买他的人出的价格也一次比一次高。” “哦？这是为何？” “夫人见过墨瞳，也该知道墨瞳的样貌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属下打听到每个买了他的要不就是城中的一些官家小姐或者有名的好男风的巨贾。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办法把他拿下，那些买了他的人家于是无法只好以高价把他重新卖回裳隶轩。” “后来就是皇宫里要召几个奴隶做平日里给皇上大臣享乐之用的玩物，墨瞳就被挑中进了宫，机缘巧合之下被萧家四公主留下后来做了贴身侍卫。” “那可有打探到他的身世？他进宫之前叫什么名字？” “所有奴隶，入了奴籍之后均没有了名姓只有编号，属下查阅了一下奴隶所的记录，属于他这个编号的与一年多前因通敌叛国罪被判斩首的霍长风有关。” “霍长风？”公孙茹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号称南陵最难攻破的城墙，一度让主上南下攻打受阻，是个令人十分头疼的人物。不过在一年前，南陵皇帝自毁城墙，并且还给这个南陵的定国将军冠上了这么个卖国的大罪，也是让人不胜唏嘘。 “霍长风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还记得当时消息传到北祁，霍家犯的可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是的，但是属下查到当年由于南陵皇帝要斩杀霍长风，激得民怨四起，加之当时在朝的几个官员求情，于是其他霍家的人都免于死刑改为编入奴籍流放买卖。” 居然还有这种事。公孙茹突然弯起了唇角笑了笑，“原来是跟霍家有关的人，魅影，你务必要查清楚，看看他究竟是霍家的什么人。”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风声，魅影压低嗓音道：“属下领命，有人来了，属下先行告退。” 公孙茹站着的姿势没有变，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抬手合上了窗子，坐到桌边，桌上的蜡烛烧得正旺，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就好像从没有人来过这里同她说话一样。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后又合上，公孙茹手托着下巴，悠闲地拿竹签子拨着蜡烛的灯芯。 火苗跳动着，映出了来人的脸庞。 “深更半夜，赵统领大人出现在本宫的寝殿，怕是不合适吧？” 赵明川面无表情地在公孙茹对面坐下，他的眼睛如鹰隼一般盯着眼前这个妖媚到骨子里的人，从她脸上他看不到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足以可见这个女人的心思有多深沉。 “娘娘对在下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公孙茹笑了笑，“本宫有何可惊讶？本宫整个人包括这条命都是属于赵家的，大人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本宫为何要对大人的出现感到惊讶？” 赵明川不喜欢公孙茹的笑，他厌恶地别过眼也不愿意拐弯抹角，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为何要教唆贵妃娘娘当众处置徐美人？” 公孙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本宫还当什么事呢？原来大人是为这件事啊，本宫还以为自己又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冒犯了大人的心上人，大人又要如同上次一样夜闯本宫的住处要掐断本宫的脖子呢！”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赵明川转过脸，他站起身来欺身逼近了一些紧盯着公孙茹的脸道：“你少给我耍花样，我可不像其他几个这么好糊弄！我记得上次就警告过你，赵家既然能把你捧到这个位置，自然也能把你拉下来，而且还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公孙茹笑容不减，同样也直视着赵明川，“大人所说，本宫自然是知道，所以大人也尽可放心。至于教唆一说，实在也是无心之失，还望大人海量汪涵。” 赵明川盯了她半晌，终于还是退了回去，临走前他冷冷地丢下一句，“我知道你不简单，最好别被我抓住你的狐狸尾巴。我说过如果你只是与我父亲之间谋划什么关于你们那些争宠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你若是胆敢动别的歪脑筋或是伤及其他我在意的人，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地带上，公孙茹的笑颜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敛了起来。如果赵明川最后不能为她所用，那就应该快点动手除掉才对。 第二日，萧婉起得很早，其实与其说是起得早还不如说是一夜没有休息好，一大早紫娟进到房里准备伺候她梳洗的时候，却看到她已经穿戴齐整坐在铜镜面前了，除去一头长发没有打理，其他都用不着她动手。 “公主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现在天亮的也迟，这会儿外边天还有点黑呢！”紫娟一边拿着梳子帮萧婉梳着长发一边开口问。 萧婉笑了笑，一夜没睡她的眼睛显得有些浮肿，里头还浮现出几根血丝，她极力表现出精神状态很好的样子以免紫娟看见了又东问西问的。 “我想吃昨天的芝麻汤圆，你今早可帮我备下了？” 紫娟拿着梳子梳着萧婉长发的手有一瞬间发抖，但随即就不动声色笑道：“原来公主还是惦记着吃啊，奴婢说呢，公主今日怎得就起得这样早了。奴婢办事公主您还不放心吗？昨日让小花和小草做了，现在已经在后厨房煮上了，一会儿您梳洗好，就能吃着了。” “是吗？”萧婉低喃着说，“那些汤圆小花和小草做了很久吧，一会儿你把她们两个叫来，我赏她们一些小玩意儿。” 紫娟有点慌神，小花和小草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叫来了铁定要出事，于是她立刻说道：“奴婢看不用了吧，小花和小草伺候公主也是应该的，哪能做些什么事都要赏赐，公主您这样可是会助长她们两个的气焰的。” 萧婉笑了笑，她昨天已经知道那些汤圆不是小花和小草做的了，只不过她没有说破。此刻她也只是再试探一下，果然紫娟的反应让她肯定了自己昨天晚上在后厨房外面听到的话是真的。 她没有再坚持，既然已经知道真相，那么也没有什么可以再确认的了。他们都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暂时装成不知道吧。 早膳是小草端进来的，她把几样吃食放下之后，紫娟就摆摆手让她赶紧下去了。 萧婉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几个白净的汤圆，拿了勺子舀了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真的是跟昨天一样的味道，萧婉忽然鼻头一酸，热气熏蒸着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快速地放下勺子，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怎么了公主？不合胃口吗？”紫娟疑惑道。 萧婉摇摇头，浓黑的芝麻在碗里散开，带出浓郁的芝麻的香气，这个男人果真什么都会，从他跟在她身边的那天开始就是，无论她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就算他面上仍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嘴上也从来不说，但他永远都在做着。 “紫娟，墨瞳在哪儿？”她重新把勺子拿起来，吃着碗里的汤圆问道。 “啊？”紫娟一瞬间吃惊，大约是不明白为什么萧婉会在时隔一月多之后又主动提及了墨瞳。她随后结结巴巴地回答，“奴婢不知，大概大概就是在后院，或者自己的住所吧。” “嗯。”萧婉点点头，“现在去叫他来吧，让他清闲了这许多日白拿月俸总归不好。” 紫娟狐疑地点头，犹豫着出去了。 后院，墨瞳倚靠在廊柱边双手环胸看着院落中的假山流水出神。 没有了树木花草，假山显得孤零零的，连水流声他都从中听出了孤寂的味道。 小草给萧婉送完早膳回来，远远就看到了倚在廊边的颀长身影，细碎的阳光把他的侧脸映衬得柔和起来，看着突然之间温和亲近了许多。 “大人。”她走近他身边，轻声唤着。 墨瞳侧目，漆黑如深潭的眼眸望向她，但是却冷漠而疏离。 “姑娘何事？” 小草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红了红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就是看到他在这里才走过来想随便说几句话。可墨瞳这样正经八百地询问，显然没有想要跟她闲聊的意思。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大人了过来问声安。” 墨瞳别过眼，继续去看假山流水，他漠然开口，“姑娘不必如此麻烦，我与你本就不存在什么身份的差别，都是下人，姑娘该是比在下的身份还要高一点，说是问安，在下受不起。” “不是不是！”小草慌忙摆手，她咬了咬下嘴唇，曾经她自诩自己还算沉稳，还总是嘲笑小花毛手毛脚，做事说话都没个轻重，而她自己现在面对墨瞳，也是说什么错什么。她想说墨瞳在她心中就是大人，就是一个能够让她神往，让她钦佩倾慕的人，可是她张了张嘴，憋红了脸还是没能说出口。 “墨瞳！墨瞳！”远远的，紫娟的声音传了过来。 站在那里的两个人同时回头，就见紫娟往这边走了过来。 墨瞳把环抱着前胸的手放了下来，他往前快走了两步在紫娟面前停下问道：“姑娘何事这样着急？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紫娟摆了摆手道：“公主没事，就是要见你，赶紧跟我走吧。” 墨瞳有些惊讶，但随即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那丝笑闪得太快，但还是被小草捕捉到了，她的心瞬间下沉，看着墨瞳跟着紫娟走远的背影，眸光黯淡了下来。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紫娟带着墨瞳踏进凤仪宫的主殿。墨瞳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踏进过这里了，一切的摆设还是老样子，萧婉坐在正中间的桌子边，正细细地品尝着他亲手做的汤圆。 “紫娟，你先下去帮我准备个手炉，一会儿我要去毓秀宫一趟。” 紫娟看看萧婉又看看墨瞳，犹豫了片刻还是行了个礼下去了。 “殿下寻属下何事？”墨瞳开口，他背着光站在门内，萧婉抬头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没事不能找你吗？你的任务不是贴身保护我的安全吗？怎么休息了一月多连这点都忘记了？”萧婉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着汤圆，一字一句地开口说着。 墨瞳眨了眨眼，低垂下头，“属下，不敢。” 萧婉没有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杯碟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墨瞳垂着眼，感受自己的心跳“砰砰”得如同打鼓一样，从前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曾退缩紧张过，而今天只是面对一个女子，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已经快从胸腔里出来了。 许久，萧婉放下碗才慢慢的开口，“芝麻里放了太多的糖，吃多了有些腻，虽然我爱吃甜食，但也吃不了太甜的。芝麻研磨得够碎，我很喜欢。” 她说着抬头看向墨瞳，一双眼睛闪着光芒，墨瞳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眸，心尖上微颤，她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萧婉站起声，提着裙摆小跑几步到了墨瞳跟前，她仰起头冲着他笑了笑，没有再提那碗汤圆的事。 “我不喜欢你自称我的属下，所以命令你以后不许再这样自称。”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盯着墨瞳的脸转动着。 墨瞳有一瞬间晃神，紧接着就慌乱地别开了眼，他脖颈上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片刻后才问道：“殿下何意？” 萧婉但笑不语，她昨晚想了一夜，刚才又想了许久。男女之间的那些情情爱爱她或许到现在只是领略了一些，但她知道自己对墨瞳的依赖已经超出了她所认知的范围，在没有墨瞳的这段日子里究竟有多难熬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大概是无法懂得这其中的万分之一。她很清楚的认知自己内心是喜欢墨瞳的，在他说心里没有自己的时候，她会伤心难过，会心如刀绞。而在知道他心里也如同她一般在意着自己的时候又会欢呼狂喜。有他在的时候就算是被禁足凤仪宫的那段时间，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怎么难熬，而没有他的这段时日，她知道了书上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她其实很确信，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但他既然这样在乎身份地位，那她就等待着，等待着他哪一天或许会敞开心扉，等到他愿意抛却身份的时候，她自然也是愿意不要她公主的身份随他一起闲云野鹤，逍遥天地，也是自在欢愉的。而在这之前，她所需要的，就是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他们相互陪伴着，或许他能早一点领悟她的心。 半晌，萧婉才笑着开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我之间主仆之感太浓，我觉得有些别扭。” 她说着又凑近了一些，歪着头盯着墨瞳浓密的睫毛看，“你知道我心里有你不是吗？” 墨瞳身子微震，转过头楞楞地看向她，她的眸光坚定而有神，几乎要将他重新冰封起来的心融化。 “殿下”他情不自禁地低喃，双手颤抖着想要抬起掩盖住那双明亮的眼睛。 “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萧婉说着把头靠进了他的胸膛，墨瞳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如鼓。 萧婉的脸在发烫，她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间，鼻尖嗅到的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我是个认定了就会努力争取的人，你现在不喜欢我并不要紧。反正你还未娶妻，我也还未嫁人，而总有一天你心里会有我的不是吗？” 墨瞳的身体轻颤着，他控制住自己想要拥抱怀里女子的想法，把手垂在了身体两侧。 怎么会没有呢？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啊，可是我没有办法说出口，也没有办法让你知道。如果我不是落到今日这种境地，或许你我之间尚有可能，但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一切机缘来得太巧又太作弄人。 紫娟提着添好炭火的手炉从窗边悄然退下，屋里的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的样子还印在她的脑海里，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这大概就是公主必定要经历的吧。 要去毓秀宫，萧婉仍旧是没有带上墨瞳，吩咐他留在凤仪宫里等她回来，她带着紫娟就出了宫门。 临行前，紫娟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墨瞳一眼，但她没说什么跟在萧婉后面一起出去了。 “怎么今日兴致这样好来我这里坐坐了？”沈惠见萧婉来，面上露出喜色，她如今已经怀了身孕将近六个月了，肚子大得像在里头塞了个球，行动愈发不便利起来，“瞧着还挺高兴，是发生什么喜事了？” 萧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狐疑道：“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上次在除夕家宴上见你还满面愁容的样子，还想着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要想着来问问你的时候你却已经走了。”沈惠笑着招呼萧婉坐下，一边往萧婉面前的茶杯里倒着水一边说道。 屋里的热气把萧婉的脸熏得红扑扑的，她端起茶杯来暖着手，她前段时间脸色真的有这么差吗？怎么三哥哥都没有这么说，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看样子还是女子看人心思要更细腻一些。 “公主今日到访，是要同我闲聊家常？”沈惠看着萧婉问道。 萧婉左右看了看，吩咐怜儿和紫娟道：“你们两个都去偏殿休息一会儿，我与娘娘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紫娟和怜儿互看了一眼，福了福身绕过屏风到偏殿去了。 沈惠看着她们两个走远，才开口道：“说吧我的小公主，这么大费周章地把这两个丫头支走是要与我说什么体己话呀？”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再帮我一件小事。”萧婉抬起手，用手指比划着俏皮地笑了笑。 沈惠忍俊不禁，她点点头道：“说吧，只要是公主殿下吩咐的，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定在所不惜。” “谁要你赴汤蹈火了？”萧婉撅嘴嘀咕，紧接着说道，“你送我的那些绣花样子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再讨一些。” 沈惠看了萧婉一眼，“怎么又想着要绣花了？上回不是已经绣了个荷包吗？” 萧婉疑惑地“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上回绣的是什么，你又没见过！” 沈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揶揄道：“公主是忘了上回绣花也是请教的臣妾了？您啊，用的什么料子，什么配饰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说着轻轻用手肘推了萧婉一把，“怎么？上回地荷包送出去了吗？人家可还喜欢？” “你说什么啊？”萧婉羞红了脸，抬起手佯装着就要往沈惠身上挠，“可别乱说话，再乱说我可就走了，往后也再不来了。” 沈惠看着萧婉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但她轻咳了一声还是极力忍住了。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不过公主这次怎么突然地又想学了？” 萧婉低下头，双手手指揉着自己的裙摆，样子有点窘迫，她总不能说上回那个海棠花的荷包被她揉成了一团还剪断了其中几根穗，送出去给了墨瞳她就有点后悔了，其实早知道应该绣个更好的给他的，至少他带在身上偶尔拿出来瞧瞧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笨手笨脚的姑娘。 “哎呀，公主脸红了呢！”沈惠仔细盯着萧婉的脸看了看，随后“噗嗤”笑出了声，这还真的不是她故意拿她开玩笑，她这次是真的从萧婉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羞涩。 “上次那个是送给那个叫墨瞳的侍卫了吧？” 萧婉咬着唇没有做答。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怎么了？人家不喜欢，所以公主才想着再做一个？”沈惠试探着问，不过她与墨瞳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起初在麓山秋猎时看不出有些什么，或许也是她当时与萧婉也不算熟识于是没有注意。只是后来的每一次与萧婉的见面，她都能看到那个叫墨瞳的男人，虽然总是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但他关心追随的眼神却骗不了人。他的目光总是跟着萧婉，深情专注。这样的男人，对萧婉有意，又怎么会不喜欢萧婉送给他的东西？ 果然，萧婉摇了摇头，“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一句不喜欢，只不过我就是觉得给他的东西还不够好，所以才想着来求助你，再教我做一个，这一次要更细致一些。” 沈惠也料想不到萧婉会承认这件事承认得这样干脆，没有一般女儿家的扭捏作态，倒真的是让她惊讶，可转念想了想，其实从相识之初她就看得出，萧婉是个尤其敢爱敢恨的人不是吗？ “还真叫我猜对了，公主当真喜欢这个侍卫啊。”沈惠笑着就起身去一边柜子那里拿出她平日做针线活用的绣花筐子。 “怎么？你觉得不妥吗？”萧婉有点紧张地攥紧她的衣服袖口，开口问。 沈惠重新坐回来，她的身子沉重，行动有些迟缓，把筐子放到桌子上时她才摇头说道：“难得有情郎，我怎么会觉得不妥？看得出他对公主也有情，并且他人品样貌皆是出众，我该替公主觉得高兴才是，又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萧婉松了口气，笑开了，她抬手抓住了沈惠的手，“前一段时间紫娟总劝我，墨瞳与我身份悬殊，着实算不上什么良配。他也是一样，总是介怀着身份地位，与我疏远。我总一度怀疑是否所有人都会反对我这般喜欢，总算还有个你是懂得我的。” 沈惠笑了笑，拍了拍萧婉的手背，她的手，手心温暖，仿佛能带给人无尽的力量。 “其实公主还小，但我却总觉得公主要比许多人要来得成熟懂事，公主所认为对的事那就定然会毫无顾忌地做下去。我知道你定然有你的想法，与我相交之时，我就知道公主并不是一个在乎门第贵贱的人。我其实反而很羡慕公主，能够这样义无反顾又勇敢地去追寻自己心中所爱。” 沈惠的这番话说得伤感，萧婉看着她眨了眨眼，总觉从沈惠身上她能看到一个属于她的被她尘封了的故事。 “你没事吧，怎么一下子像是心情不好？” 沈惠鼻头微酸，她强行别过脸去，片刻之后又笑着转了回来，“没事，公主不是要重做一个荷包吗？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总是这样浪费时间可不好，到时过个一年半载还没送出手可要闹笑话了。” 萧婉吐了吐舌头，她从绣花筐里挑出一捆绣线兀自解开时候开始分拣起来。 沈惠垂下了眸子，她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轻轻地来回抚摸着，紧接着又抬手抚上了头上发间插着的一支檀木发簪。 “大人。”小草提着裙摆走近了站在后花园鱼池边上的男人。 这个鱼塘边本身种着几株海棠花的，应该是萧婉平日里最爱来的一处地方，可后来凤仪宫的花木被尽数移除，包括这里的海棠花也并不能幸免于难。于是原本这个她最爱来的地方变了样，她怕自己触景生情，于是就很少再来了，确切的说，是整个后花园她都很少再来了。 墨瞳此刻正站在这里，鱼塘里还有一条锦鲤，他手里抓着些鱼食，正喂着这些锦鲤。 “嗯。”他随口应着，却没有回头。 小草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抬起头看着墨瞳眉头微蹙的侧脸，阳光下他的侧脸鼻梁高挺，英气的剑眉下是狭长上挑的眼尾，他几乎是不笑的，抿着嘴的样子总让人感觉不好亲近。 “大人似乎有什么心事？奴婢想着能为大人分忧，大人可否同奴婢说说？”小花紧攥着自己的手绢，她的双手紧张的相互搓揉着，几乎要把手娟搓烂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墨瞳投下最后一把鱼食，池子里的锦鲤扑腾着水花奋力地相互争抢着。他终于侧过头，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小草咬了咬唇，“奴婢看大人自从公主去毓秀宫之后就站在这里，所以担心才来问问。” 墨瞳微愣，原来从她走后他就一直在这里了，时间都这样久了，他居然浑然不知。萧婉今日的举动和话语的确让他现在六神无主，心里就像是打算了五味瓶一般复杂。但这件事是他和萧婉之间的事，与其他任何人都是无关的。于是他冷漠地回身说道：“姑娘今日这样空闲吗？我并无任何心事，姑娘多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迈着步子离去了。 小草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委屈地绞着手绢在原地跺了一下脚。难不成真的只有在面对公主殿下的时候他才会多说几句话吗？她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是否对公主殿下有意，但他那时否认了，既然否认了就说明她是有机会的，可是每一次她尝试着想要接近却都被冷漠地隔绝开了。这个男人似乎对除了公主殿下的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关心。 “小草，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可找了你好半天了！”小花小跑着过来，还没到她跟前就先抱怨开了，“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神出鬼没半天不见人影的。公主殿下那么大的书房都交由我一个人打扫了，我现在都累得腰酸背痛的，赶紧的跟我走，我留了一块位置没打扫，你去打扫了吧。” 小草点了点头，她最近的确不太正常了。于是甩甩头，打算暂时不想了，她抱歉地看了一眼小花跑得微红的脸说道：“对不起啊，让你一个人受累了，那接下来的事就都由我来做吧。” 她说着走在了小花前面往前院书房的方向走去。 “大人，这是韩将军的书信，您请过目之后照老规矩焚毁。另外将军要奴才带句口信给您，您交代要赎身的那位姑娘现在人已经在将军府了。她很安全您可以放心，至于宫里的事，大人还需多费心，因为宫外那些人已经开始要求采取行动了。” 墨瞳把信封打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他越看脸色越凝重，到最后正封信看完，他把信纸重新折叠后收紧了自己的怀里。 居然还会有这种事！派去跟踪北祁探子的几个人反过来被杀，尸首还被丢进了定北将军府，做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足可见对方实力之强。显然如今北祁探子已然知晓了他们正着手调查的这件事，反客为主，先下手为强地给了他们措不及防的一个下马威。打心理战术，心思缜密，果然高明。现在他们在暗，而我们在明，这样一来就更摸不清他们的底细，这场不是真刀真枪的仗还真的不好打。 “告诉韩将军，今夜我就会采取措施，若有任何确切消息，我定会第一时间通传。”墨瞳面色凝重地说道。 那小太监点点头，拱手行了个礼身法诡异地消失了，就像是这个僻静的角落从来没有来过人一样。 毓秀宫里，萧婉正细心地捻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地满满地绣着，这一回，每一次落针她都仔仔细细地询问好沈惠落针的地方是否正确，每一回行针提线她都格外小心，生怕把线拉得太紧整个秀面都会绷住。 “这里用黄色的绣线会好一些。”沈惠自己给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绣着一件大红色的小肚兜。她最近只要一得了空就会拿起针线给自己的孩子做一些小衣服小裤子。并且只要不是太累一天下来就能差不多把一件肚兜绣完一半。因为不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两种都做了一些，到时候等孩子落地就能马上用到。 萧婉闻言抬头，从绣框里挑出几根黄色的绣线。她分着绣线看了看沈惠手里绣着的东西，不禁有些好奇，“是不是女人有了孩子之后都会变得这样温柔？母妃曾经也是这样，我现在还模糊有些记忆，她也是这样喜欢给我做衣服裤子。只是每一次都只做了我的，哥哥总是没有，那时候哥哥吃味儿，还老是不高兴呢！” 沈惠把针从这一头穿到另一头，提着针把绣线带了出来，她温和地笑着说，“看来淑妃娘娘也是个对自己的子女颇用心的人。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原来小时候也这样调皮捣蛋。” “至于公主所说的女人有了孩子变得温柔嘛”沈惠说着顿了顿，笑得意味不明，“等到什么时候公主殿下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会体会得到这种心情了。” 萧婉红着脸，她没有再接话，埋头把分出来的几股绣线穿进针眼里去。 “公主，午膳时辰到了，您是要在这儿留饭还是回宫？”紫娟从屏风处转出来，福了福身开口询问。 萧婉一时间就想起了在凤仪宫里等着她的人，于是她照例收拾好自己的绣线，匆匆地站起身就告辞走了。 沈惠这次没有调侃揶揄她，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把其中几个绣花样子交给了萧婉。 “喏，都是海棠花样子的，你前段时间说要学来着我就，做了很多，这样总算也让他们派上了用场了。” 萧婉伸手接了过来，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其中几个绣花样子，这些海棠花绣得栩栩如生，针脚均匀平整，简直就是让她望尘莫及。 她不由开口感慨，“你可真厉害，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绣出这样漂亮的海棠花来？” 沈惠看着她欣赏着的样子笑出了声，“术业有专攻，公主殿下自不必羡慕我，若是论起其他，我可真是一点都比不上公主殿下。” 萧婉笑着与沈惠又闲聊了几句才离开，紫娟跟在萧婉身后，她刚才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萧婉所绣的东西，又是两朵并蒂的秋海棠，只不过这次看萧婉的样子，认真程度似乎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公主回来了，可是要现在用膳？” 小花和小草正打扫着前院，抬眼就看到萧婉走了进来。 “嗯。”萧婉点了点头，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没有看到她想见的人，于是她开口问道，“墨瞳呢？” 小草握着苕帚的手紧了紧，她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倒是小花接上了。 “公主问大人啊？大人应该是在后院吧，这段时间大人总是一个人在后院那里。” 萧婉若有所思，前段时间同他生气闹别扭，原来他就一直只在后院里待着。 “你们先摆饭吧，不用跟着我。”她说着提起裙摆，就往后院那个方向走去。 紫娟阻拦不及，也没有办法阻止，于是叹口气打算先传午膳。 小花踮着脚看了看萧婉去的那个方向，往紫娟那儿凑近了一些问道：“紫娟姐姐，公主殿下这是去哪儿？看起来心情像是很不错。” 紫娟这会儿心情复杂得很，她没好气地瞪了小花一眼开口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才是要紧的！没听到公主让我们摆饭，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小花碰了个钉子，撇了撇嘴摸摸鼻子，她低下头把苕帚放到一边，司膳房的小太监已经把今天的午膳送来了，这会儿正放在偏殿，只不过现在凉，就放在炭火上温着，这会儿去拿火候也该是刚好的。 紫娟无奈地摇摇头也正准备走，转头却看到小草还站在原地发呆。 “怎么了还站着？” “啊？”小草一下被惊醒之后回过神，她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失态了，于是慌忙地又扫起了地。 紫娟皱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不舒服？公主吩咐了准备午膳，前院的活一会儿再做也不迟。” 印象里，小草该是一个十分稳重踏实又可靠的宫女，从来做事不会出错，今天这样魂不守舍的实在是有点反常。 “哦，我我奴婢今早起来时就觉得头有些痛，所以有些糊涂了。姐姐可千万别怪罪，奴婢这就去准备公主殿下的午膳。” 紫娟看她匆忙要走的样子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走到她跟前仔细看了看。 紫娟的目光透露的担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小草总是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看穿心事，于是垂着眸子躲闪着。 “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一会儿，公主殿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看你面色确实不太好，不然一会儿去一趟司药房请个大监给瞧瞧抓些药回来。” 小草一听，慌乱地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奴婢也许是受了些风寒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才这样，只要回去睡一会儿就好，紫娟姐姐不必担心。” 紫娟眉头紧锁，狐疑地点点头紧接着把手放开，“那赶紧去休息吧，公主这儿有我和小花就好。” 小草长舒一口气，点点头福了福身走了。 “墨瞳？墨瞳？”萧婉走到后院，后院空无一人，于是她就转道去了下人房。 下人房边上是一所独立的小院落，那是墨瞳第一次来到凤仪宫时她安排给他的住处。萧婉只来过一次，这一回也是凭着记忆找来的。 “墨瞳？”她来到屋门前，木门紧闭着，她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又不想直接推门而入，于是就抬手敲了敲。 屋里没有动静，她尝试性地又唤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她还记得上一次她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三伏天，那时候天很热，她在御花园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让墨瞳在大太阳底下跪了几个时辰。后来觉得自己也是不可理喻，于是就想着来这里看看他有没有被自己折磨地受了伤。哪知道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正在擦洗身体的场景，她那时候可算得上慌张，匆忙丢下一句话就跑了。现在想想觉得自己还真是很可笑。 萧婉想着想着就不禁笑出了声，有时候不回忆还不知道，原来她与他之间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曾经。 半天没有人来应门，那相必就应该是不在了，也不知道这后宫这么大，他这会儿究竟到哪里去了。萧婉叹了口气，也不打算走，于是就在木门前蹲坐下来。其实她大可以推门进去到里面等，但是不管怎样，擅自进去别人的住所总归不好，更何况还是个男子。 墨瞳屋门前的地上铺的是几块整齐的青石板，石板中间是条小小的缝隙，萧婉等得百无聊赖，于是就拔下了头上的发钗用簪棍戳着缝隙玩。 正巧边上爬过一只蚂蚁，要知道在这么冷的天能遇到一只蚂蚁也算是稀奇，于是萧婉就用发钗逗着这只蚂蚁玩，不停地去挡住这只蚂蚁的去路，逗得它团团转。 “殿下很喜欢与自己的发钗过不去吗？” 冷不丁，头顶上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萧婉停下动作抬头，就见墨瞳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回来啦！”她欣喜地站起身，胡乱地把发钗戴回了发间。 墨瞳目光闪烁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把插在发间的发钗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 “午膳时辰，殿下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他把手放下，指尖触碰到萧婉的长发，她应该是在这里待了许久了，黑发触手微凉。 “我在等你呀。”萧婉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滴溜溜地转着，她的脸有些微红，但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什么避讳。 墨瞳愣了愣，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殿下等我做什么？” 等他做什么啊？这个问题也是难倒了萧婉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他回来是要做什么，总之就是回来了就想见见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想了想，萧婉决定还是要说出点来意的，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本公主送你的荷包呢？拿出来我看看。” 墨瞳像是被惊到了，半晌没有动作，“殿下是要收回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没有想清楚就脱口而出。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是呀，总之我就是想看看。”萧婉眨眨眼。 墨瞳狐疑地把手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把那个蓝底绣了两株海棠花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个荷包自从到他手里之后，他就一直贴身放着。萧婉往他手心里看了看，原本被她揉捏得皱巴巴的荷包已经被尽力抚平，上头的褶皱几乎看不出来了，只是当时由于她自己扯得用力，于是缎面上留下了被拉扯的痕迹，荷包的扎口处那根缎带下还留着被她用剪子剪段了流苏的齐整断面。 她忍不住抬手把荷包拿了下来，“做得有点丑呢。” 墨瞳看着她轻抚着荷包上海棠花的样子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该说这是他生平所收到过的最好的，最珍贵的东西吗？ “不，不丑。”他轻摇了摇头，面上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只不过看着萧婉的眼神突然就温柔起来。这算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子的东西，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所心仪的，即便是真的做得不好，那也值得他珍藏一生了。 “真的？”萧婉听到了，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墨瞳不受控制地点点头，微风下他看着萧婉羞红的脸，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作面若桃花，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着，喜欢的人就在面前，他伸手就可触及的地方，可是他就连抬一下手甚至是注视着她都没有勇气。他怕自己继续沉沦，继续沦陷，于是他强迫自己别过脸，没有再去看她。 院落外的假山后，小草神色黯淡。早该猜到的不是？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样酸涩，小院里的两个人在细碎的阳光下变得太耀眼，她的眼眶微热，片刻后，她终于还是转身离去，曾经她还与小花聊起过关于大人的事，犹记得她当时还告诫小花不要多想，结果最后存了非分之想的却竟然是自己。想来自己也真是可悲，像是大人这样出众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她这样一个宫女丫鬟呢？ 萧婉没有询问墨瞳不在是去了哪里，墨瞳一向做事都很有分寸，并不需要她担心太多。 午膳过后，萧婉向来是有午睡的习惯。于是紫娟伺候着萧婉睡下之后就从寝殿里退了出来。 她关上门回头，正巧就看见墨瞳倚靠在门边，侧脸隐匿在背光处正闭着眼假寐。 听到动静，墨瞳睁开了眼，他俊朗的眉眼往紫娟的这个方向看了看，开口道：“殿下睡下了？” 紫娟点头，她走近墨瞳身边，把今天以来的疑惑问出了口。 “你与公主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况？” 墨瞳的脸逆着光，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姑娘不必担心，并没有发生什么可让姑娘担心的事。” “担心？”紫娟反问，“你觉得我该担心什么？我只担心公主过得好不好，每一日是否开心快乐，其他什么都不是我能担心或者要担心的。” 墨瞳侧过脸，重新倚靠回门边，他沉声道：“姑娘认为我会伤害殿下？” “我不知道，你或许无心伤害公主，但我觉得公主会为了你痛不欲生。” 墨瞳的唇相互之间紧抿了一下，他的牙关紧咬，脸颊上的皮肤被拉扯得轻微抖动。 “你知道公主今日去毓秀宫做什么吗？”紫娟跨出门槛，转过身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墨瞳不语，只是静静地回看着，他的心在挣扎，眼神飘忽不定。他此刻既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紫娟会同他说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明白萧婉去毓秀宫的原因定是和自己就有所关联。 紫娟看着他，开口说道：“我从小陪着公主一同长大，公主殿下从来不喜欢什么刺绣女红。曾经皇上和淑妃娘娘请了宫里最好的嬷嬷来教授，公主都是无心学习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公主就变了，她特别跑到了惠良人那里请求她教授刺绣，用了好几天的时间亲手做了一个荷包。” 墨瞳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那里正是那个蓝底缎面的海棠花荷包，原来下了雪的有一段时间萧婉这样频繁地往毓秀宫跑就是为了这个，他忽然觉得荷包放着的位置开始熨烫起自己的胸膛，让他的心被灼伤。 “那个荷包用的料子是三皇子殿下派人送进宫给公主裁衣裳用的，整个皇宫里都没有几匹，公主也就只得了这一匹。公主怕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那时偷偷去库房剪了一小块料子做荷包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只要拿眼睛一看就全知道了。”紫娟回过头苦笑了一声，“那个荷包就是绣给你的，即便公主不说我也能知道。” “姑娘为什么要告知我这些？”墨瞳沉默了许久，终于闭了闭眼开口。他的声音艰涩，听起来有些沙哑。 紫娟兀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其实应该是不愿意让你知道的。可是今日我又见着了公主去向惠良人请教，虽然公主一直有意避开我，可我还是能看得出。” 她说着低头笑了笑，“我想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忍心公主这样默默地付出着而你却一点也不知道。这十多年来，我从没有见过公主对哪个人这样上心，即便是对三皇子殿下也从来没有过。” 墨瞳神色复杂，他开口问：“那姑娘希望我如何行止？” 紫娟抬眼，她的眼神与他一样也充满了矛盾和挣扎，“墨瞳，若你不是奴隶该多好！” “是与不是，又当如何。” 紫娟看着墨瞳神色漠然的样子，不禁也生出一份同情和惋惜来，可是这样冷漠淡然的人，这样意志坚强的人大约是不过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的吧。 午后的凤仪宫显得尤为安静，这会儿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了。紫娟沉默了下来，身边的人也没有再说话，而正当这时，原本倚靠着门边的墨瞳猛然站直了身体，他的剑眉微蹙。 适才，他明显感觉到了这附近有人快速闪过，但是只有一瞬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公主，三皇子殿下来了。”紫娟绕过屏风走进屋里。 萧婉正在捻着几股绣线，一听到紫娟的话她慌了神，立刻就慌乱地把桌上放着的绣花筐子胡乱找个地方塞了起来。 紫娟看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绣个荷包就像是做贼一样，大约是怕自己的心事被看穿这才这样心虚的吧。 “婉婉，哥哥来看你了，这几日可还好？”萧湛还没走进屋里萧婉就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萧湛今天心情不错。 萧婉看了一眼被自己塞在桌子底下的绣花筐子，只觉得还是放得太显眼了一点，于是站起身抚了抚自己的裙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些。 萧湛走进屋里正好看到她站得笔直，于是轻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你是第一次见着哥哥吗？还要站着来迎接？” 萧婉尴尬地笑了笑，不想被萧湛发现自己有什么异样，于是她连忙摆摆手道：“不是不是，就是想着，哥哥最近像是挺忙的，大年初一初二都没来宫里看我，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凤仪宫？” “你这是在埋怨哥哥？”萧湛解了自己的斗篷到桌边坐下，他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肃然但立刻恢复了平静，“前几天不是刚过年节吗，父皇有事交代下来，这才没时间来凤仪宫看望你，你倒是还跟哥哥耍起脾气来了。” 他说着抬手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萧婉的额头。 萧婉干笑着，她的眼睛时不时就往桌子底下瞄，生怕桌下的东西在她一个不留神间被萧湛踢到。 “嗯？婉婉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站着不说话？”萧湛觉察到萧婉的异样，于是放下茶杯皱起眉问道。 萧婉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直待在这个屋子里实在是有些危险，她也不是怕自己在做什么被萧湛发现，只不过若是被发现了问起来她找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到时候又定然会让萧湛东想西想，最后指不定又想歪到什么地方去，所以还是暂时什么都不要让他知道会比较好。 这么想着，萧婉就走了几步挨着萧湛坐了下来。她的双手挽上他的胳膊撒娇道：“这凤仪宫好闷呐，平日里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既然今天哥哥来了，那么不如就带婉婉出去走走吧，婉婉也好久没有出去走过了。” 萧湛叹了口气，他摇着头用手轻轻刮了一下萧婉的鼻子，“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总想着玩啊玩的。哥哥偶尔来觉得你懂事的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有时候却觉得你幼稚的跟你七八岁的时候差不多。” “哼。”萧婉皱了皱鼻子，轻轻摇了摇萧湛的胳膊，“那哥哥答不答应带我出去嘛？上次的糖葫芦婉婉到现在还想着呢！” 萧湛神色复杂地拍了拍萧婉的手背，“婉婉如果闷，哥哥带你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萧婉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话，只是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带着深意。 “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怕父皇不同意让我出宫啊？” 萧湛不语，就在几天前，也就是除夕的那一日，他接到了韩朝歌特意送进宫里来的消息，他赶到定北将军府查看的时候见到了那几句被丢在将军府院落里的尸首，总共有六具，均是被利刃一剑毙命，死得到还算痛快，没有受到什么折磨，可这已经变相地在显示他们这些南陵的不论是将军还是皇子都没有办法斗得过蛰伏在京师之中的北祁探子，就算他们弄出跟踪这一套，还是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连一点点的还手余地都没有。而那些探子，捏死他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其实原本萧湛虽然也在暗查潜伏在南陵的这股不寻常势力，但与韩朝歌并非一路的。只不过这一次，他与韩朝歌派出的人均遭到了敌人的反杀，而恰巧那被丢进将军府的几句尸体之中就有两具是他的人。就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原来韩朝歌与他一样，最近都在盘查同一件事。 “哥哥？哥哥？”萧婉间萧湛长时间不说话，于是一边唤着一边轻轻推了推。 “嗯？”萧湛回过神，他的瞳仁望向萧婉却仍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萧婉担心地看着他，“你的脸色很苍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萧湛转动着眸子看向别处，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给萧婉知道，这只会增加她的不安，其实确切地来说，这件事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是父皇，他暂时也不能告诉，不仅仅是怕会引起恐慌，更重要的是韩朝歌说，在这个皇宫里，或许就在父皇身边，可能就隐藏着北祁的细作。一旦他们轻举妄动，恐怕就会危及到父皇的姓名，动摇南陵的国本。 原本前段日子追踪的人来回报说极少再觉察到有什么动静，还以为危机暂时解除，可没想到才不过几月，立刻就给来了个下马威，看样子还是不能随意的掉以轻心。 “没事，只不过你呀不要总想着出宫去了，你也晓得父皇最近心烦着，咱们就不要总拿这些小事情去打扰他老人家，免得父皇生起气来，哥哥遭殃倒是不要紧，一会儿你要是又被惩罚了可怎么办？” 萧婉撅起嘴，她把头靠在萧湛的肩膀上，嘴里不满地嘟囔，“切，父皇心烦还不是因为赵芯兰？成天里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拿自己当一国之母了，整个后宫若是真落到她手里，指不定得怎么乌烟瘴气呢！” “你呀，还是这样嘴上不饶人。”萧湛笑了笑，随即道，“现在既然婉婉闷得慌，那哥哥就舍命陪妹妹，咱们一道去御花园走走瞧瞧吧。” 萧婉点点头，去御花园也好，只要不待在这个屋子里，就怎么都好。 她转过头吩咐紫娟“赶紧去帮我准备好斗篷和手炉，三哥哥要带我去御花园走走。” 紫娟弯着嘴角，福了福身告退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御花园，其实在萧婉眼里并没有什么看头。尤其现在冬季，百花凋敝，整个花园里有并没有什么可观赏的精致。 萧婉随手折了一枝花枝，拿在手里把玩着。 萧湛也是心事重重，行走步履间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阳光暗淡之余还有些阴沉。其实若不是急着想要掩藏自己藏在桌子底下的东西，就现在这样的鬼天气，就算是请来八人大轿，萧婉也是不会出来的。 “三皇子殿下，四公主殿下安好。” 一路过来，什么美好的景致没有见着，倒是碰到了形形色色的太监宫女。 “已经是年初了，再过个一月多，就到婉婉的生辰了，婉婉有没有想过生辰想要些什么礼物，哥哥好提早准备起来。”萧湛在一丛已经凋敝了的蝴蝶兰边停下，转过头略带笑意地问。主要适才看到了一个路过的宫女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了一碗面条于是突然就想起来了。 “生辰礼物？”萧婉歪着头想了想，随后垂下眸子拿脚踢着脚边上的几颗碎石子，“还没想好呢，其实我都不想这么快就及笄，及笄了就是大人了，我其实还并不想长大。” 萧湛抬手就给了萧婉一个栗子，“成天就是个小孩一样没个正形怎么可以？婉婉是要长大的，以后还要嫁人的。” 萧婉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随行保护的墨瞳，不自觉地羞红了脸，她轻轻跺了一下脚别过脸娇嗔道：“哥哥在说什么啊？尽拿我取笑。” 萧湛笑着说：“都要成大姑娘了，这怎么能叫取笑呢？” 他说着说着，脸色忽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握着萧婉的肩膀正色道：“其实在哥哥心里，没有什么能比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好归宿更重要，如果你在及笄之后能够快点找到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哥哥也就能放心了，相信母妃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 萧婉对上他的眸子，她难得一见萧湛会有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于是她有些微的愣神。 萧湛把手放开，他看向自己身前方的那片池塘。因为凉了，池塘里养的锦鲤也没有一条游出水面，这样水平如镜，让整个池塘看起来了无生趣。 墨瞳的耳力灵敏，萧婉与萧湛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中，更何况他其实有意想听，于是听得就更加清楚。他双手略感无力地垂在身侧，双眼出神地望着站在池塘边上的那一抹倩影。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她的生辰了，她的及笄礼，他是不是也应该想着送点什么比较好。 “哟，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啊？臣妾居然这样有幸在这里遇到了三皇子和四公主殿下。” 萧湛几个人同时回头，就见公孙茹迈着步子扭着纤腰正想他们这边走过来。 墨瞳皱起眉，一闪身到了萧婉的身边，这个公孙茹很危险，他不能让她接近她。 公孙茹似乎是感受到了墨瞳的戒备，于是在距离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臣妾公孙茹，见过两位殿下。” 萧湛摆手道：“娘娘多礼了。” 公孙茹闻言笑盈盈地站直了身子，她流转的目光瞥到了墨瞳身上，“公主殿下的小侍卫也在呀。” 墨瞳眉头深锁，他不知道公孙茹这个时候点他的名是要做什么事，但是仍旧行礼，礼数无可挑剔，让人遍寻不出错误来。 萧婉往后退了退，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回见到公孙茹她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尤其是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甜香味，总让她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娘娘今日好兴致，也上御花园赏花来了？” 公孙茹妩媚的脸上闪过一丝精光，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墨瞳一眼道：“不是，臣妾啊这几日总是睡不好，到了夜里总有一只猫在臣妾宫里的屋顶上出现盘桓，大半夜的总扰人好眠，所以就想着去一趟司药房抓几贴安神的药来。” 墨瞳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前几天夜里他夜探公孙茹的寝宫时与她那里的人可是打了个照面的。 就算那时是在黑夜里，但他还是能认出，那个人就是那一日出宫之时跟踪他的那个。 公孙茹，果然是不简单。 可是他就算是撞见了并且还动起了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就是没有任何证据，总是没有办法把她除去。 “猫？宫里怎么了会有猫？娘娘可以去司药房娶了药，若是不行可以找禁卫军上去驱赶一下猫，免得让娘娘休息不好。” 萧湛笑得很温和，他随意地提醒了一下公孙茹。 公孙茹却是摇了摇头道：“大概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其实臣妾还想着若是那只猫乖顺一些，臣妾倒还十分乐意养着它，毕竟它有这样锋利的爪子，还能帮臣妾偶尔捉捉老鼠呢。” 萧湛只觉得这话说得奇怪，于是只笑了笑敷衍道：“娘娘所言极是。” 公孙茹笑着，眉目流转间顾盼生姿，“三皇子殿下客气，那臣妾就不打扰两位殿下聊家常了，先行告退。” 萧湛点头，身子往边上侧了侧，腾出了一条道。 公孙茹笑了笑，经过墨瞳身边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看他，那目光里饱含深意，让墨瞳不自觉地紧抿着唇。 “呼——可算走了！”萧婉憋了许久的气终于通畅了，她拿手肘顶了顶萧湛的腰说道，“三哥哥听说了吗？宫里有传闻赵芯兰上一回会那样不知轻重地在年节当众处置了徐美人就是受了这个茹昭仪的挑唆。” 萧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听说了，毕竟这件事在整个后宫闹腾的动静也算不得小。没有了徐美人在宫里做娘娘，现在的徐家人没有了靠山支柱，只怕是很快也要倒下，如果说公孙茹是真的有心要做这件事的，只怕那个韩朝歌提到的所谓的细作，或许就怕是她也未可知。 在御花园里又待了一会儿，萧婉实在觉得百无聊赖，于是就提议回去。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萧婉的第二个荷包终于在元宵节那天完成了，这几天绣绣停停的但也是格外用心，十几日下来，每夜都要点着蜡烛绣上许久。许多地方更是拆了又绣，绣了又拆，反反复复折腾着，不过总归还好，比上一个可有进步多了。 萧婉拿着新绣好的荷包放在手里端详着，紧接着仔细地给它的封口处穿上缎带，缎带的低端仍旧是挂着流苏，这一次她用心地把每一条流苏都捋得平整，让整个荷包看起来更加美观一些。 “公主，该吃圆子了。”紫娟端着一碗酒酿圆子走了进来，里面还搁了一点秋季时采摘风干的金桂花，清甜的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萧婉抚着荷包上这次秀得平整的海棠花，头也没抬地开口吩咐道：“你先搁在桌上吧，去把墨瞳找来。” 紫娟把托盘在桌子上放下，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福身离去了。 后院，墨瞳刚从外面回来。他步履有些沉重，低着头英气的眉紧锁着，若有所思。 根据韩朝歌传进来给他的消息，现在宫外局势越发看不明朗。总之派出去的每一队潜伏人马均是不出三天便音讯全无，这次并不是像上次那样，还把杀了的尸体抛回来以做警示，而是直接就杳无音信了。 现在他还深处皇宫没有办法出去，而在宫里他从上次的探访中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公孙茹就是那个北祁细作，可是，对于这点还不够有说服力，现在陈州公孙家已然遭人屠灭满门，要找人对峙又谈何容易。如果贸然出手让韩朝歌或者萧湛到皇上面前进行揭发，只怕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到时候被三咬一口反倒是引火烧身。 所以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等待，而他现在在宫里，至少还能随时观察一下动向，现在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或者如果能在萧婉及笄离宫之前抓住那个遇到的行踪诡异的男人，那公孙茹必定也跑不了。 想到萧婉，墨瞳的眉眼迅速舒展开，他柔和地轻牵了下嘴角继续迈着步子往里走。 “你去哪了？” 冷不丁，前面有个声音传来。墨瞳大概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一时间都没有注意，不知什么时候紫娟已经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她的目光注视着他，也不知道是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姑娘寻我何事？” 紫娟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她最近觉得墨瞳行踪开始古怪起来，偶尔公主殿下吩咐下来要来寻他，他总十有不在凤仪宫里，这让她总免不了要生出疑惑。 “你是男子，没有在公主身边随意自己在后宫走动会给公主带来麻烦的你知道吗？”紫娟皱着眉有些不满，他一个大男人在满是皇帝女人的后宫里晃荡，总归也于理不合。 墨瞳的眸子没有温度，他静静地看了一眼紫娟，的确在这个后宫之中除了皇上，其他要不就是女子，要不就是太监。他一个男人确实是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再说得准确一点，他应该是跟整个皇宫都格格不入。 “不过出去随便走走，姑娘的话在下记住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冷硬，全然波澜不惊的样子。紫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这样出众的外貌外带着他还救过自己一命，她真想一巴掌直接呼他脸上。 “跟我来，公主找你。” 墨瞳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这段时间萧婉似乎尤其粘着他，只要他不在身边就会派人来找。许多时候也不见得有什么事，只不过就是两个人静静地待着，也并不说话。偶尔随口聊上几句也不过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但是这或许就是在意一个人该有的样子吧，就算是彼此无言，但仍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仍然能够感受到一份心安。 而他在这几天安静地相处中，竟然还萌生出了一种有了家的感觉。 “嗯，我知道了。”他轻轻地应着，脚步跟随着紫娟穿过只有假山流水的后花园往前殿走。 “哎？紫娟姐姐！墨大人！”正走在前殿外的回廊时，远远地紫娟就看见小花冲着自己和墨瞳嚷开了。 小花一直就是这种咋呼的性格，说了许多次也改不掉，她此刻正朝着回廊这里小跑着。等到跑近了些，她连气也还没喘顺就上起不接下气地说道：“赵赵赵大人来了。” 紫娟看着她喘着粗气的样子，她说话她也听不太清，于是又问道：“赵大人？哪位赵大人？” 小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开口道：“就是赵明远将军。” 他怎么又来了？墨瞳的眸光冷然，比起赵明川，他更是厌恶这个赵明远，不学无术满脑子都是些花天酒地的风月之事，现在坐着本属于他父亲的定国大将军之位却对边境军中之事毫不过问，如今南陵即将陷入的这种危机，就与他这样的朝堂之臣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他还妄图觊觎着萧婉，如若萧婉真的落到他的手上，只怕就是入了火坑。 他这样想着，连目光中都蒙上了一层肃然的杀气。 “紫娟姐姐你说怎么办？公主素来就不待见赵将军，每回赵将军来公主都没给好脸色，连带着咱们这些进去通传的都要跟着遭殃。现在小草正在外头拖延着呢，但是又有谁知道这个赵大将军会不会又跟某一次一样这么硬闯进来。”小花抱怨着，她对赵明远实在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咳——”紫娟叹口气，你先在这里候着，我进去通传一声，一会儿公主是何指示我会出来告知，你到时候就按着公主所说去处理了就好。” 小花一下子就眉开眼笑，“果然这种事还是要紫娟姐姐出马才好，公主殿下平日里最疼紫娟姐姐和墨大人了，这件事由姐姐去说再合适不过。那奴婢这就在外头等着。” 小花心直口快，说起话来也经常口无遮拦，她这一说，墨瞳和紫娟同时愣了愣。前者随即只是沉默着，而后者瞪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别乱说话。”就进到屋里去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公主。”紫娟走进屋里，萧婉听到了声响迅速抬起了头，她原本正搅着碗里的酒酿圆子发呆，这会儿她啪地把勺子往碗里一放便往紫娟身后看去。 “墨瞳来了吗？” 紫娟无奈地摇摇头，“墨瞳在外边还没进来，奴婢来要跟公主通禀一件事。” 萧婉眸光暗了下去，她悻悻地重新拿起了碗里的勺子舀了一点甜酒酿往嘴里送了一口道：“什么事？他怎么不进来？” 紫娟自动忽略了萧婉的第二个问题，回答道：“小花刚才来说，赵明远赵将军在宫门外求见。” 萧婉咕咚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她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见，怎么他们赵芯兰刚解了禁足令赵家人就来不及往我这儿得意炫耀？” “可是，公主您也知道赵将军的脾气，这不是说不见他就不会进来的。”紫娟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开了口提醒，赵家人中从前接触的都不算多，除了一个赵兰贵妃其实也没接触过哪个了。但慢慢地赵明川赵统领大人和赵明远赵将军都与公主殿下有了交集，这一下可算是热闹非凡。赵统领该算是赵家里最不同的，为人处事都是彬彬有礼，对公主殿下也是敬重有加。可反观赵将军，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赵将军看表面完全看不出他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无礼的人，无视礼节法度，总归是很不好惹，也惹不起。 “怎么？我还非得见他不可了？”萧婉冷着脸，她把装了酒酿圆子的婉往前面推了推，原本胃口算好，这下突然之间只觉得倒胃口，“赵明远？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废物，要不是靠他的姊妹在宫中给他铺路，他能有今天？一个霄小之辈，你认为我该怕他？” 紫娟抿了抿唇，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迟迟没有开口。 萧婉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她开口吩咐道：“你去外面告诉那个姓赵的，就直说本公主不想见他，好好的元宵节，怎么的还要在我这里撒野不成？” 紫娟点了点头正要出去，外面突然就是一阵吵嚷声，有女人细微的哭泣声传来。 “啊？小草！”小花听到断续的抽噎从身后传来，于是回过头，这一回头可把自己给惊到了。只见小草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亦步亦趋地走在前边，身后跟着一脸阴霾的赵明远。 “赵将军这是何故？”墨瞳的眸光冷了几分，他看了看小草，只怕她捂着的那半边脸已经不成样子。他绕过回廊的廊柱，慢慢走下台阶。 “哼！就凭一个贱婢，也敢这样同本将军说话！没有摘了她的脑袋已经算是便宜的了，怎么现在宫里的下人都这么没有规矩了？”赵明远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目光逼视着自己，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小草！小草你怎么样？让我看看。”小花轻轻挪开小草捂着脸的手，可是就算是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小草仍旧是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手掌覆盖下，她的半张脸整个都红肿不堪，巴掌印清晰可见，还带了几条血痕，小花目光往下挪了挪，就看到她的嘴角正在丝丝地往外冒着血。 怎么能这样？就算是奴婢那也是人不是？如何就能动不动不问缘由地又打又骂，更何况她们还是四公主殿下的奴婢，不是他们赵家的仆人。 “放肆！在本公主凤仪宫出手伤人，赵将军好大的官威！” 殿门外，墨瞳和赵明远正相互对峙着，萧婉踏出门槛，扫了一眼台阶下的景象，冷声怒斥。 赵明远一见萧婉出来，神色缓和了许多，不过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请公主恕罪，不过这丫头牙尖嘴利目无礼法，末将只不过是不想公主留这样一个贱婢在身边却不自知，这才想着帮公主出手教训一下。” 萧婉怒视着他，提着裙摆走下台阶来，她走到墨瞳身边站定，开口说道，“赵将军一口一个贱婢，是要打本公主的脸？你是在说本公主连个下人都管教不好，还须得将军替本公主管教？” 赵明远嗤笑，“不敢不敢。” “本公主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萧婉冷声，“本公主的宫女如何对待将军那都是听了本公主的安排，将军今日出手打了本公主的丫鬟，就是在质疑本公主管教无方。我想将军日理万机，不该花这些闲情逸致来管理这些琐事。” 她说着又往前走近了几步轻声道：“你别以为你赵家现在风光无限就能当我怕了你们，此一时彼一时，凡事不要做得太尽，你们赵家有什么本事？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萧氏的臣子，你今天敢在我的凤仪宫出手伤人，这是以下犯上，我完全有能力也有资格把你送去刑部大理寺收押。” 萧婉凑近时身上散发的清香一下钻入了赵明远的鼻尖，他对萧婉说的话并不是那么在意，相反还觉得有些好笑，他此刻颇为不屑地笑了笑，顺势想要伸出手去搂萧婉纤细的腰肢。 墨瞳眼睛微眯，他觉察到了赵明远的企图，几乎在一瞬间就拉住萧婉的胳膊，把她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嗯？”赵明远探究的眸子带着憎恶瞟了过来，然后在墨瞳冷漠的脸上定格。 “呵，杂碎！”赵明远看了半晌，垂下眼睑用手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衣服上的褶皱。 紧接着他的目光游移，流转到了萧婉身上，“既然讨好没有用，那么公主殿下，末将也并不介意什么巧取豪夺。原本空着个正室的位置留给公主来做，不过显然公主殿下并不那么稀罕。” 他说着顿了顿，薄唇上扬，露出了一个危险至极的笑容，“不要妄想着给我娶了妻就能摆脱我，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太天真。” 萧婉其实听得一头雾水，她此刻忍不住回道：“将军娶不娶妻又关本公主何事？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明川这回却没再继续往下说，他转头看了看把萧婉护在身后的墨瞳，“一个卑微的奴隶也在妄图些什么？当真是可笑至极！”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夜凉如水，墨瞳曲膝坐在凤仪宫主殿的屋顶上方，好像比起后院，这里更像是他的栖身之所。身下是萧婉的寝殿，此刻已经到了宫中宵禁的时候，寝殿的蜡烛熄灭，萧婉应该已经睡下了。 风带着凉意直钻进人的心肺，墨瞳的侧脸在夜色下被月光勾勒出刚毅的线条。 一个卑贱如蝼蚁的奴隶，也在妄图些什么，真是可笑！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今日从赵明远口中所出来的话。 呵呵，他是卑微如同尘土，的确又该奢望些什么？就算知道两情相悦，那也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罢了。 “鬼鬼祟祟躲在暗处，阁下何不现身相见？”猛然间，他睁开双眼，语调清冷。 寂静的黑暗中慢慢地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来，那人足尖轻点着屋檐，身形飘忽如同鬼魅。 “小子，警觉性还是一样的高，这世间上还少有人能这么快发现我。” 夜色中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给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墨瞳不语，他此刻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啧啧啧啧。”那人影啧啧有声，慢慢地靠近过来，他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凑近了些，目光瞟了一眼墨瞳说道，“真看不出还是个痴情种，每晚都来这里坐着。可奈何这样的深情你却无法相告，只能让四公主殿下被蒙在鼓里，让她错以为你对她无意。可悲，可叹。” 墨瞳神色变了变，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但他并不想动手，毕竟这是在皇宫，更何况萧婉还在这里，贸然出手绝对不是上策。 “阁下何意，不妨直说。” 他相信这个人接连几天在凤仪宫出现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并非全然没有目的。只不过他的目的在哪里，他还不算很能摸透。如果只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那显然太费周章。只怕是在试探他的身份或其他什么。 魅影舔了舔自己殷红如血的唇，粗嘎沙哑的声音竟然发出了低沉可怖的笑声，“你相信我来这儿是来帮你的吗？” “帮我？”墨瞳嗤笑，极尽嘲讽，“你我之间是敌非友，更何况，你觉得我有什么是需要你来帮忙的？” 魅影看着墨瞳冷漠不屑的样子却没有丝毫不满和要动怒的样子，反而是继续笑道：“有，你自然有。你的身份，你的家世，包括你心爱的女人。你无法扭转的局面，都是你需要人帮助的地方。” 魅影说得意味深长，凡是点到即止却并没有完全说破。墨瞳心里一惊，但表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他没有办法从他刚才说的话里判断出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背后的那股势力对他的底细已经了解了多少，而他如果表现得太激进，恐怕只会让对方对他的怀疑更甚。 他想着便说道：“你说的这些，的确是我所想要改变的。只不过在整个南陵，除去皇上，再没有人能够让我摆脱这种困境。那么阁下又凭什么可以帮助我扭转乾坤？” 魅影轻哼一声，“哼，是想从我这里套出我真实的底细？小子，你的心思确实高明缜密，值得我们主上费尽心思。” 墨瞳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主上是谁，但想必如果真是北祁细作，那恐怕也是北祁的高官之流。手底下有这个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属下，的确不容小觑，他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小子，你只要知道南陵皇帝能做到的，我们家主上也必然能帮你做到。你与其去期盼一个与你而言遥遥无期的特赦，不如早一些寻求更好的出路。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墨瞳忽而弯了一下唇角，他的目光扫过来，看着面前环胸站立着的男人，“良禽择木而栖，但是无论是那一根木头，每一只鸟飞过去的时候都应该要知道这跟木头究竟是否牢靠。所以” 他说着顿了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的眸光中浮上一层冰冷的寒气夹杂着杀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呵。”魅影被他目光中浓重的杀气逼退了几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子的气魄的确摄人。言语和神色间都流淌出一种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压迫感。他现在对他的调查还在进行中，唯一所知道的也只是这个人与曾经的南陵城墙霍长风有渊源。只不过要说究竟是谁，是霍长风的什么人，他还没有拿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小子，是什么人我还无可奉告。现在我只想让你好好想一想，现在的南陵君主是否还值得你为他效命。更何况你与你的心上人，如今的身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底。我想不只是赵明远，所有人看你都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魅影的话让墨瞳有一瞬间恍惚，但又立刻清醒过来。他刚才所说赵明远之类，那就该是白天所发生的事他也完全知道。看来，他现在的所有举动都被人掌握着。 “我的事，并不牢阁下费心。我奉劝阁下以后不要来这里，若是伤害到其他什么人。那么我保证，你的人头我取定了！”墨瞳寒芒一般的眼神扫视过去，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着，他的一袭黑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漆黑的发丝随风飘散着，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哼，狂妄小子！”魅影呵呵一笑，“今日便不再与你废话，改日或许我家主上会亲自找到你，只盼着你到时候可别像现在这样不识好歹。若是想取我的首级，那就得要看看，你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了！” 墨瞳至始至终冷着脸，魅影丢下这一句，便转身足尖轻点了一下往黑暗深处闪身使用轻功遁走了。 他没有去追，黑夜中难辨方向，根本也不知道他去往什么方向。另外追到又如何，在皇宫里公然出手，只怕要惹出事端。 好在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神出鬼没的人，定然是对他有兴趣。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距离赵明远来凤仪宫闹了那么一场过去有半月萧婉才知道他那天到她这里说的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半月多以前，赵芯兰刚刚被解了禁足之后，萧桓似乎也是为了安抚赵家人，于是就赐婚了朝中右丞相司徒良之女和定国将军赵明远。 据说司徒小姐还是在京师之中一等一的美人，司徒家在朝廷里也是位高权重，这两家联姻只怕势力会更为壮大。 萧婉一边庆幸自己至少现在是走出了梅园那次的阴影，一边又皱着眉担心。赵家势力已然如此庞大，这时候父皇又赐了这桩婚事，只怕赵家在朝堂上更无人可与之抗衡，更何况赵明远那一日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着实也让她心惊。 “墨瞳呢？”萧婉此刻心绪烦乱，她把手里的书册翻上，问着一边正在整理衣物的紫娟。 紫娟叠着衣服的手顿了顿，现在公主殿下已经三句都离不了墨瞳了，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她无奈地摇摇头，“公主，您是不是忘了？墨瞳半盏茶之前才跟您报备过，咱们宫里备着的银丝碳就快用完了，这会儿应该快到司礼监库房那儿了吧。” 萧婉闭起眼揉了揉额头，是啊，她怎么给忘了，原来才过去半盏茶功夫，可她却总觉得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烦躁地站起身，她打算去外面走走，可是刚踏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这皇宫还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紫娟把叠好的衣服整齐地放进衣柜，侧眼看到萧婉正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她奇怪地促着眉问道。 萧婉一时语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归心里像是被打上了一个死扣，解不开来。 “紫娟，你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待在屋里有点闷得慌。” 紫娟闻言点头，顺手拿出了一件厚一些的斗篷。虽说年节已过，但是天还是一样的冷，出去若是穿得单薄了按照公主殿下现在的体质必定是要冻出病来的。 把厚斗篷穿上身，紫娟手指灵活地把斗篷的系带系上。她心里憋着一些话，欲言又止。 萧婉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说，“紫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虽为主仆，但事实上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如同姐妹一般，你没有任何必要像现在这般吞吞吐吐的。” 紫娟抿了抿唇，开口，“公主最近对墨瞳的是否太多了些？奴婢知道您喜欢他，但是做得太明显，连小花和小草都要看出来了。如果事情传开，无论是对您还是对墨瞳都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你们不说不就好了？难不成我凤仪宫里现在来来回回就你们这么几个人还要让我担心什么人多口杂吗？”萧婉接口，她明白紫娟的忧虑，但她其实不认为这种忧虑是有必要的。 紫娟早知道说了也没有用，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回想起了过几日要娶妻的赵明远赵将军，那一日他对着墨瞳说的话，或许其他人并没有在意，但是她却一字不落地记到了心里。恐怕这件事，就连凤仪宫外的人都要看出些端倪来了。 年节过完应该算是开春了，可奈何外头并没有因为开春而暖和起来，萧婉漫步在御花园的小路上，极目望去仍旧只看到满目的枝枝蔓蔓。几棵四季常青的松柏绿意盎然，倒是能让人赏心悦目。 行至一半，远远地萧婉就看到王顺往这边走来。她不由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等着王顺朝着自己走近。 “哟，正要去找公主殿下呢，倒是巧了，在这儿碰上您了！”王顺满脸堆着笑意，对着萧婉行了个礼。 萧婉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王顺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甚至是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并不算多。但是萧婉对他的厌恶并不比对赵家人的少。 “王大监寻本公主何事？” 王顺说道：“公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自己的生辰再过个几日就要到了您还不知道呢？” 萧婉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什么，她抬眼去看了看王顺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太监，猛然想起了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这段时间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别的地方，的确是都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看样子公主还真是给忘了。”王顺弯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萧婉，“不过没关系，公主您不记得了，皇上可还记着，这不就派了老奴来给公主试几套衣裳。及笄毕竟是件大事，可马虎不得。前段时间也不便打搅公主，于是这几件衣裳，老奴都吩咐下去让宫里的绣娘们先做起来了，公主一会儿试了不合身再让她们改改，不过公主殿下的衣裳织锦处的已经做了不下百八十回了，对公主您的衣裳尺寸应该是不会弄错的。” 萧婉笑了笑，“那就劳烦大监了。” “公主殿下说这话可是折煞了老奴了，为公主殿下做这么些小事也是应该的。皇上已经请了皇贵太妃在来皇宫的路上了，公主殿下对这些琐事大可不必担心。”王顺说着朝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做了个手势，“你们几个，先去凤仪宫侯着。” 宫女太监们都是低垂着眉眼，动作整齐划一地低着头从萧婉身边走过了。 “那，公主殿下就请吧，老奴看公主殿下试完衣裳也好早些回去复命。皇上还等着老奴的回话呢。”王顺弯着腰走在萧婉身边，单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婉其实心里并不舒坦，说是请她回宫，其实王顺的话语间并没有给她任何可以反对的权利。 她没有做声，只是点点头回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咱家说呢，怎么刚才在这儿看到了这么大的排场，还当是哪个贵人娘娘路过，却原来是王大监在这儿。” 萧婉刚踏出几步，冷不丁前面就冒出一句话来，那声音在她的记忆里算是熟悉。她抬起头，果然就见一袭暗红衣袍的单钰正从一边的假山后迈着步子转了出来。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距离赵明远来凤仪宫闹了那么一场过去有半月萧婉才知道他那天到她这里说的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半月多以前，赵芯兰刚刚被解了禁足之后，萧桓似乎也是为了安抚赵家人，于是就赐婚了朝中右丞相司徒良之女和定国将军赵明远。 据说司徒小姐还是在京师之中一等一的美人，司徒家在朝廷里也是位高权重，这两家联姻只怕势力会更为壮大。 萧婉一边庆幸自己至少现在是走出了梅园那次的阴影，一边又皱着眉担心。赵家势力已然如此庞大，这时候父皇又赐了这桩婚事，只怕赵家在朝堂上更无人可与之抗衡，更何况赵明远那一日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着实也让她心惊。 “墨瞳呢？”萧婉此刻心绪烦乱，她把手里的书册翻上，问着一边正在整理衣物的紫娟。 紫娟叠着衣服的手顿了顿，现在公主殿下已经三句都离不了墨瞳了，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她无奈地摇摇头，“公主，您是不是忘了？墨瞳半盏茶之前才跟您报备过，咱们宫里备着的银丝碳就快用完了，这会儿应该快到司礼监库房那儿了吧。” 萧婉闭起眼揉了揉额头，是啊，她怎么给忘了，原来才过去半盏茶功夫，可她却总觉得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烦躁地站起身，她打算去外面走走，可是刚踏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这皇宫还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紫娟把叠好的衣服整齐地放进衣柜，侧眼看到萧婉正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她奇怪地促着眉问道。 萧婉一时语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归心里像是被打上了一个死扣，解不开来。 “紫娟，你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待在屋里有点闷得慌。” 紫娟闻言点头，顺手拿出了一件厚一些的斗篷。虽说年节已过，但是天还是一样的冷，出去若是穿得单薄了按照公主殿下现在的体质必定是要冻出病来的。 把厚斗篷穿上身，紫娟手指灵活地把斗篷的系带系上。她心里憋着一些话，欲言又止。 萧婉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说，“紫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虽为主仆，但事实上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如同姐妹一般，你没有任何必要像现在这般吞吞吐吐的。” 紫娟抿了抿唇，开口，“公主最近对墨瞳的是否太多了些？奴婢知道您喜欢他，但是做得太明显，连小花和小草都要看出来了。如果事情传开，无论是对您还是对墨瞳都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你们不说不就好了？难不成我凤仪宫里现在来来回回就你们这么几个人还要让我担心什么人多口杂吗？”萧婉接口，她明白紫娟的忧虑，但她其实不认为这种忧虑是有必要的。 紫娟早知道说了也没有用，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回想起了过几日要娶妻的赵明远赵将军，那一日他对着墨瞳说的话，或许其他人并没有在意，但是她却一字不落地记到了心里。恐怕这件事，就连凤仪宫外的人都要看出些端倪来了。 年节过完应该算是开春了，可奈何外头并没有因为开春而暖和起来，萧婉漫步在御花园的小路上，极目望去仍旧只看到满目的枝枝蔓蔓。几棵四季常青的松柏绿意盎然，倒是能让人赏心悦目。 行至一半，远远地萧婉就看到王顺往这边走来。她不由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等着王顺朝着自己走近。 “哟，正要去找公主殿下呢，倒是巧了，在这儿碰上您了！”王顺满脸堆着笑意，对着萧婉行了个礼。 萧婉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王顺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甚至是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并不算多。但是萧婉对他的厌恶并不比对赵家人的少。 “王大监寻本公主何事？” 王顺说道：“公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自己的生辰再过个几日就要到了您还不知道呢？” 萧婉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什么，她抬眼去看了看王顺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太监，猛然想起了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这段时间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别的地方，的确是都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看样子公主还真是给忘了。”王顺弯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萧婉，“不过没关系，公主您不记得了，皇上可还记着，这不就派了老奴来给公主试几套衣裳。及笄毕竟是件大事，可马虎不得。前段时间也不便打搅公主，于是这几件衣裳，老奴都吩咐下去让宫里的绣娘们先做起来了，公主一会儿试了不合身再让她们改改，不过公主殿下的衣裳织锦处的已经做了不下百八十回了，对公主您的衣裳尺寸应该是不会弄错的。” 萧婉笑了笑，“那就劳烦大监了。” “公主殿下说这话可是折煞了老奴了，为公主殿下做这么些小事也是应该的。皇上已经请了皇贵太妃在来皇宫的路上了，公主殿下对这些琐事大可不必担心。”王顺说着朝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做了个手势，“你们几个，先去凤仪宫侯着。” 宫女太监们都是低垂着眉眼，动作整齐划一地低着头从萧婉身边走过了。 “那，公主殿下就请吧，老奴看公主殿下试完衣裳也好早些回去复命。皇上还等着老奴的回话呢。”王顺弯着腰走在萧婉身边，单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婉其实心里并不舒坦，说是请她回宫，其实王顺的话语间并没有给她任何可以反对的权利。 她没有做声，只是点点头回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咱家说呢，怎么刚才在这儿看到了这么大的排场，还当是哪个贵人娘娘路过，却原来是王大监在这儿。” 萧婉刚踏出几步，冷不丁前面就冒出一句话来，那声音在她的记忆里算是熟悉。她抬起头，果然就见一袭暗红衣袍的单钰正从一边的假山后迈着步子转了出来。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单钰！”王顺脸色骤然变了变，不过还是迅速变回了原来笑着的样子，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怪人，不好好在他的罗阎殿待着没事跑出来做什么？ “哟，是单公公啊！可有好一阵子没见着了，近来可好？” 单钰连一个笑脸似乎都很吝啬给，神情冷漠地开口，“托了王大监的福，咱家吃得好睡得好。真是劳大监给惦记着，不过咱家想着今日出来走走，这一走如果没有遇上什么不想见的人那么咱家应该会更好。” 王顺的笑容慢慢地在脸上凝固，他干笑几声道：“公公说笑，公公难得这么有雅兴，就不打扰了，老奴还要带着公主去试一试及笄礼时需要穿着的宫装。” 单钰看了看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萧婉，行了个礼，许久不见了当年那个小丫头也出落得这样标志了，转眼之间都要及笄了。 “单公公免礼。”萧婉对着单钰笑了笑，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再看单钰，她只觉得单钰和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有着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肤色，脸上的皱纹也不见多生出几根来，看着还是二三十岁的模样，并没有老去。她不知道是不是太监都老得比较慢，因为他们都不像自己的父皇一样会长胡子，那样看起来就老得更快一些了。 单钰微扯了一下嘴角，“公主都要成年了，咱家总是待在罗阎殿里闭门不出，险些要连公主的及笄礼也错过了。” “这不是赶上了吗？”萧婉闻言回了一句，在她的童年里，单钰也算是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记忆，虽然后来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了，但是萧婉见到他仍旧是觉得有一份亲切感，即便是在知道了他在这个后宫里是什么职位之后。 单钰这一次算是笑开了，苍白的脸因为笑容变得线条柔和了起来，他不由点头道：“可算是巧，也算咱家与公主殿下之间有缘。” 王顺看了看时辰，听不得眼前这两个人继续闲聊，于是忍不住开口催促了一下萧婉，“公主，时候不早了，赶紧随老奴先去把衣裳试了。” 萧婉转过头正要说话，却在出声前被单钰打断了。 “看不出来王大监在皇上身边当差这么久了，别的什么没有学会，架子倒大起来了。可是最近有许多事要忙？这样行色匆匆的在着急些什么？” 王顺心里气愤，但是面对单钰他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于是只好强压着不愉快对萧婉开口道：“公主快走吧，皇上那儿还等着老奴去一趟司徒府宣旨，一会儿晚了可不好。” 萧婉皱眉，司徒府？这个名字实在很熟悉，但她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过了半晌她才猛然记起，这个司徒不就是现在朝中的右丞相司徒良吗？王顺去司徒丞相家是要宣什么旨意？难不成是跟与赵家结亲有关的？ 她心里带着疑问，于是问出了口，“大监可是要去司徒丞相家？本公主听闻皇上为司徒家的千金和赵家的赵明远将军订了亲，大监可是为了此事去的？” 王顺只想着现在快点把萧婉带回凤仪宫去，于是随口答道：“可不是？皇上命了老奴带着旨意去司徒丞相府邸，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这时间也忒赶了些。司徒赵家结亲可算是件大事，到时皇上也会前去观礼。所以一应事物都得处理好，这段时间宫里头人手也不太够，公主可体谅体谅老奴。” 婚期是下月初八？那不就也没几天了吗？萧婉抿了抿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婚期会订的这样着急，但想到赵明远马上就要成婚，萧婉心里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只盼着他在自己宫里说的那些话只是随口说说。 得知这个消息，萧婉心里轻松多了，心情也十分愉悦。 “大监莫急，这就回凤仪宫吧。”萧婉说完这句，就对着单钰笑了笑，迈开步子朝凤仪宫走去。 等到萧婉和王顺走远，御花园里只留下单钰一人，他对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园子这时才慵懒地开口道：“小子，出来吧，人都走了。” 假山后又绕出个高大的身影，那人面容冷峻，在细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清冷。 单钰走近几步，他单手绕着自己耳后的一缕长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英俊非凡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小子，你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卫，怎得在路上碰着了公主非但不上前头去还要找这么个地方躲起来？” 墨瞳浓密的睫毛微颤，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算绕过单钰往前走。 “呵。”单钰在墨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不由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听起来极其阴森，让人浑身不舒服。 墨瞳控制不住地停下了脚步侧目去看他。 “要不是看在公主殿下的份上，小子，你现在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些字眼缓慢地从单钰殷红如血的薄唇里吐了出来，墨瞳的脸色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仍旧是漠然的样子。 “啧啧。”单钰转过身绕着墨瞳走了一圈，随后说道，“也不知道公主殿下喜欢你什么？你小子看起来脾气又冷又硬，一点都不讨喜。除了一张皮相还勉强能看一些，咱家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好的。” 墨瞳这下有点震惊，他的眸光迅速朝单钰瞥了过去，眼底带了深深的敌意。 “做什么这样看着咱家？”单钰嗤笑，“咱家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你这小子不仅脾气不好，而且还挺爱口是心非。” 墨瞳紧抿着唇，仍旧是紧盯着单钰的脸不放。 “呵呵，想知道咱家是怎么知道你与公主殿下之间的这个秘密的？”单钰同样直视着墨瞳的眸子，“自你上回来过罗阎殿，咱家就开始注意你。那一次在兰贵妃对徐美人行刑时，咱家看到了你和公主殿下。” 墨瞳眼神闪烁，眸光下移了一下，听他这么说，那一日在罗阎殿，他对殿下做了什么事，他单钰都是看在眼里的。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嗯，瞧着正好，公主殿下转个圈让老奴再仔细瞧瞧。”王顺喜笑颜开，手一挥让几个宫女先退到了一边，自己绕着萧婉左右看了起来。 织锦处新做的这件大红宫装样式看着颇为复杂，适才穿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功夫，大冷天的在温暖的屋子里倒是硬生生地让萧婉憋出了一身汗。 满屋子的宫女太监也抬起头瞥了一眼，萧婉近段时间已经极少在宫里出现，这会儿再见到无一不被眼前这个俏丽的女子惊艳到，原来他们南陵的四公主殿下长得这样美貌，说是倾国倾城也绝不为过。 “好，好，真是不错啊。”王顺看起来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公主殿下模样生的极是俊俏，穿上这件衣服可是更添风采，颇有当年淑妃娘娘的模子。所谓南陵双绝也当真不过如此了。” “大监说什么南陵双绝？”这个词她在前不久也听到过，只是当时好像是由于萧桓在场，所以才没有说下去。现在又被提起，萧婉就忍不住问道。 王顺心情颇好，于是也随口答着：“也不怪公主殿下不知道，那时候公主殿下应该还小吧。咱们南陵国有两大美人，被市井间称为双绝。其中一位是赵皇贵妃，另外一位就是公主的母妃淑妃娘娘。” “赵皇贵妃？大监是说赵芯玥还是赵芯兰？” 王顺笑着摇头，“自然不是兰贵妃娘娘。” 不过他说完这一句之后也不再愿意多说，于是连忙岔开了话题，“嗯，公主您自己看看这宫装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老奴好赶紧叫织锦处的改改，过几天就是公主殿下及笄礼了，这事儿可万万马虎不得。” 萧婉摇摇头，其实若说真的想改，她就想把这衣裳改得再简单一些，只不过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也不想多事，“不用了，这样就好。大监若是还有事要忙就赶紧回去父皇那里复命吧，这衣裳就留在本公主这儿，这里的丫头自会妥善处理，也免得大监来回奔波。” 王顺笑了笑，也没有推辞，“那老奴就在这儿谢过公主殿下了，公主若有事吩咐自可派人来传唤老奴。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萧婉点点头，对一边的紫娟摆摆手道：“替我送送大监。” 紫娟会议，对着王顺做了个“请”的手势。王顺回头对萧婉行了个礼转身跟着紫娟出去了。 王顺一走，原本屋内挤得满满当当的宫女太监也一并都退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起来。萧婉提着冗长的裙摆，脱力一般挨着桌沿边坐了下来。 桌上是摆放得整齐的金银钗环，绸缎布匹，她伸出手去，触手冰凉。她都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已经要长大了。 “烦请公公让条路。” 御花园里，墨瞳与单钰相对站立着，单钰嘲讽一笑，苍白的脸即使是在阳光下也毫无血色，皮肤下淡青色的筋络隐约可见。 “咱家又没有拦着你，你长着腿脚大可以自己走。” 墨瞳眼皮跳动了一下，也不言语，径自迈开步子就要从单钰身边走过。 “呵。”走过单钰身边，猛然一声冷笑钻入了他的耳中，周围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墨瞳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他感受到了陡然变强的杀气。 出手几乎就在一瞬间，单钰的掌力在毫无预示之下对着墨瞳的门面就扫了过来。耳畔是强劲的风声，墨瞳快速个后跳躲闪开了。 “不错，咱家果真没有看走眼，是个高手。”单钰收掌，重新把手藏进了自己宽大的衣袖中。 墨瞳冷眼看了看地上被适才的掌风带起的几片落叶，单钰掌力之中蕴含着阴冷的寒气，如果不是他躲闪的速度快，只怕一般人定要被他的阴寒之气击伤。 “公公在宫中对属下无故出手，只是为了试探属下的身手吗？” 单钰背着手笑了起来，他摇摇头道：“也不尽然，咱家这趟出来别的不知道到时听说了许许多多最近发生的有趣儿的事情。现在四公主殿下身边已然没有几个人，你作为其中之一咱家必然是要探探你的实力，若只是个草包，那留你在公主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另外，最重要的就是——” 他说着踱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他在墨瞳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阴冷的眸子紧盯着他的脸，“咱家要确定一件事，你是不是如同咱家所料想的一样。” 墨瞳皱起眉，他说话的语调几乎降到了冰点，一股杀意涌上了他的双眼，“公公此话何意？” 单钰冷笑一声退开了几步，“咱家多年以前与前任定国将军霍长风可算是知己好友，霍家的武功路数，咱家是再清楚不过了。” 墨瞳紧捏着的拳骨节咯咯作响，他不知道此刻若是真动起手来，他能够有几分胜算，又或者他能不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眼前这个人除掉。他这样想着，身体已经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单钰似乎看出了墨瞳的企图，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仍旧是神态自若地背着手站在那里，“你想要杀了咱家？咱家劝你还是省省吧，别说你现在杀不了，就算你杀的了又能否全身而退呢？” 单钰的话显然有道理，墨瞳紧捏着的拳放松下来，体内凝聚的力量也骤然散去，他现在还摸不清单钰的底细，谨慎一点试探一下比较稳妥。 “呵呵呵呵。”单钰笑得诡异，瞥向墨瞳的眼神意味不明，“还算聪明，总算不愧是霍家的后人。你的老父亲在天有灵也该觉得安慰了。” 墨瞳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无法断定单钰究竟是敌是友，此刻他也只好沉默不语，此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单钰单手捋着自己耳后的一束黑发，悠然开口，“你放心，咱家不会害你，反而也许在指不定的某一天还会相助于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咱家，不过韩朝歌那个老东西你应该是相信的吧。”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墨瞳暮然睁大了眼睛，“公公莫非与韩将军也有往来？” “你说韩朝歌？你大概是不知道韩朝歌每一次派去与你接头的人究竟是谁的人。” 墨瞳漆黑的瞳仁紧盯着眼前单钰的一举一动，他开始回想起那个跟他接头传递消息的人来，是个太监打扮，莫非 “你猜的没有错，那是咱家的人，他是咱家培养出来的探子。在整个皇宫里，咱家有最全的情报档案，所以你是谁，何时进的宫，只要咱家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 “那公公究竟是敌是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墨瞳看着单钰问道。 单钰闭了闭眼，“咱家同韩朝歌也是好友，否则如何会给你们传递消息？那你说咱家是敌是友？” 他说着紧接着恼怒地跟了一句，“哼，韩朝歌那个老狐狸，自己知道你的身份却不告诉咱家，还得浪费咱家的时间去调查你的底细，真真是气煞人！” 墨瞳不知道怎么接话，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单钰是友而非敌，并且正在跟他们一起做一件同样的事情，那也没什么好再交谈的，更何况这里是御花园，随时可能有人来，谨慎起见的话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他这么想着，就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哎，别着急走啊！”单钰出声叫着了他。 墨瞳停下脚步回头，“公公还有何事吩咐？”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四公主殿下那儿晚去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再说咱家瞧你刚才还躲着公主，这会儿倒着急了？” 墨瞳不适应单钰的调侃，他皱了皱眉并不打算多做纠缠。 “行，咱家也不跟你多废话。少将军是不是与韩朝歌在密谋商量着要于四公主殿下及笄离宫之前将茹昭仪暗杀？” 墨瞳闻言四下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公公知晓此事，那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单钰摇摇头道：“这事儿不妥，咱家已经跟韩朝歌提了。现在事态还并不明朗，整个皇宫里究竟被安插了多少个北祁的细作还未可知，如果现在贸然出手，先不说能不能解决掉茹昭仪，就算解决掉了如果宫里还有其他党羽，那么线索一旦断裂我们找起来将更加困难。” 墨瞳不得不承认单钰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现在形式已然危急起来，宫外传递进来的消息足够让他胆战心惊，恐怕他们还没等到把隐藏在宫里的北祁细作全部揪出来，整个皇城就要危在旦夕了。 “殿下及笄之后将要搬离皇宫，关于这一点公公不会不知。如若殿下搬离这里，那么我必然也无法再待在后宫之中，到时不除掉茹昭仪，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单钰仍旧是摇着头，他的眸光坚定异常，“其实咱家不只是顾虑这个而已。想必少将军已经去试探过茹昭仪，结果如何少将军自己心里也该清楚。现在不是咱家自灭威风，这个茹昭仪很不简单，咱们暂时是绝对没办法动她的。如果能抓到她的把柄那就另当别论，而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进行追捕，只怕躲在暗处想要下手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墨瞳眼眸中窜上一股强大的摄人魄力来，“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墨瞳回到凤仪宫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他跨进门槛的时候，正好看到萧婉正坐在前院的石凳上摆弄着他送给她的那一盆小盆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殿下。” 萧婉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 “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这两月以来难得的如同曾经一样的对话，墨瞳的声音里透着温柔，一点都不似平日里那样冷漠。 萧婉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了下来。 她把自己手里的盆栽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你瞧，又长大了许多。” “嗯。”墨瞳看着陶瓷花盆里窜出来的一根小苗点了点头。 “你送我的究竟是什么花啊？”萧婉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用手里的小水壶一边洒着水一边问。 墨瞳难得地笑了笑，“殿下可以再耐心地等一段时间，等到花开，殿下就会知道这一盆究竟是什么花了。” 萧婉对墨瞳卖的关子也并不气恼，看着秧苗一点一点长大的确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她抬眼看了看墨瞳，正好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不同于以往的是，他的目光专注中还透露着一种她看不明了的东西。 “墨瞳，你今日怎么了？看起来有些奇怪。”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墨瞳看着萧婉的脸，一眨不眨，半晌他才开口道：“殿下就不问问我今日这半天去了哪儿吗？” 萧婉有些愕然，但随即摇摇头，“有什么好问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你自己会告诉我的不是？如果你不想要告诉我你去了哪儿，那我问了你也未必会说，那问与不问又有何差别。” 墨瞳神色未变，垂下眸子喃喃自语，“是啊，问与不问的确并无差别。” 萧婉用竹签子轻轻地在盆中拨了拨泥土，曾经她宫里的司花匠人是她说过，不管是花草还是树木，要想长得好松土是十分关键的，可以保证它们的根有很好的生长环境。 所以她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自己用竹签子帮着这棵小秧苗松松土。 墨瞳紧接着就没有再说话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萧婉放下手里的竹签子看向墨瞳，“马上就是我的生辰了，我送过你年节礼物，你是不是也应该送我一件生辰礼物呢？” 墨瞳抬起头，对上了萧婉俏皮的眸子，他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起来，对啊，她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不是？及笄过后也要成年了，就这么算算，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待在她的身边这样久了呢。 “殿下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萧婉眨了眨眼，她把手里桌上的竹签子放进他的手心里说道：“还没想好，你就先欠着我吧。”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萧婉的生辰转眼之间就到了，已经是二月底了，京师开始慢慢回暖，总之年节之后就再没有下过一场雪。 那一日只才卯时不到，萧婉就被紫娟唤醒。她迷糊间抬眼看了看窗外，薄薄的窗户纸没有从外面透过一丝光亮，想必外头的天还是擦黑的。 “公主，您该起身了，今日随侍的宫女已经在外殿候着了。”紫娟说着就躬身把萧婉扶着坐了起来。 萧婉半梦半醒着点点头，在今日行及笄礼之前还需要去一趟承乾宫，然后随萧桓一道去太庙的萧氏宗祠行及笄之礼。这样来回一趟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巳时三刻还要再回到承乾宫接受百官庆贺，午时宫中摆宴之后就要离开皇宫搬迁到宫外的公主府，也就是朝阳宫。 这样算来，自今日之后她在这个皇宫里的生活就要彻底地告一段落了。 还是几日前王顺送来的那套大红宫装，萧婉梳洗完毕之后就由着紫娟和几个今日随性的宫女忙碌着帮自己把衣裙穿戴妥帖。 萧婉本就生得极美，这样艳丽的颜色穿上身非但不显得俗气还平添了不少的雍容气度。 “公主，您瞧瞧多美呀！”紫娟帮着萧婉理了理衣襟，不由得出声感叹。 大红的裙摆在脚踝处铺开，就像是一朵艳丽娇贵的牡丹花，在橘色的宫灯照耀下渐渐绽放开来。萧婉出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衣裙处绣制的暗纹在光晕中勾勒出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镜中的人看起来变得有些陌生了，萧婉抚上自己的脸颊描摹着肌理和轮廓。 这一次的发髻梳得并不复杂，紫娟把鬓边的几缕发丝收拾妥帖之后只在乌发间插上了一支凤嘴的金步摇，耳边坠着红珊瑚珠子的耳坠，倒是跟身上这件衣裳相映成趣。 “公主，一会儿好些时间吃不上东西，奴婢已经让小花小草去后厨房准备了一些糕点，公主先将就吃一些垫垫肚子，等到从太庙回来就好了。”紫娟一边帮萧婉描着眉，一边开口说着。 萧婉的眉型不算很弯，眉色也不浓烈，看起来总有一种淡泊的味道，干净地让人感觉她不应该来到这个尘世之中。紫娟用眉笔轻轻地在她的眉骨上扫着，将眉色一点一点晕染开，就像一幅水墨画。紫娟又在她的脸上浅浅施了一层粉黛，面容较之往日更为精致了一些。 “公主，时辰已到，还请您上辇。” 萧婉端坐在铜镜前，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跨出门外的时候，天才刚刚开始亮起来，周边仍旧是灰蒙蒙一片。晨起的风有些大，呼呼地吹着殿门外廊下的宫灯。 萧婉侧目，见到了站在门边等候的墨瞳。她冲他弯起了眉眼笑了笑。 风拂过她垂挂于额前的一串东珠，吹动了她鬓边斜插着的凤嘴金步摇。墨瞳不由自主地出神看着，目光就像是被凝结，全然无法动弹。 毫无疑问，今日的她是这样的美，美到令他感觉到心惊。 “四公主殿下上辇——” 小太监嘹亮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整个宫殿的寂静。萧婉踏上了步辇，以墨瞳的身份是无法进入太庙的，但她并不想让他独自一人待在这个一会儿就要空无一人的凤仪宫里等待她归来，于是她在前几日求了萧桓让他得以随行至太庙外等候。虽说无法进到宗祠之内，但好歹也算是陪着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到最终的长大成人。 她控制不住地回头看着，墨瞳的身影跟在她的步辇之后也同样在看她。 “公主，不要这样，被人发现了说闲话就不好了。”紫娟看在眼里，她心下担忧着，于是忍不住又靠近了步辇一些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萧婉闻言收回了目光，重新回过头在步辇上端正地坐好。 这算是萧婉在今年第二次进入承乾宫，上一次来还是年初一那一天，她还记得那时候来到这里却连一碗往年都有的红糖桂圆煮蛋都没有吃到。 而这一次她来到这个地方，不是来讨要一碗桂圆煮蛋的，而是来跟这个她生活了十余年的皇宫道别的。 “四公主殿下到——” 萧婉拖着冗长的裙摆，一步一步地走进承乾宫的大殿。两旁传话的小太监，一声高过一声地把她到来的消息通传到坐在大殿正中间龙椅之上的萧桓耳中。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万岁。”萧婉规矩地行着礼，双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身前，紧贴着地然后扣头。 等了许久，萧桓的声音才在这个空旷的大殿里响起，还是萧婉记忆中威严的语调，只是这个语调中已经听不出曾经所有的温柔和爱护，满满的只是无尽的冰冷。 “皇儿免礼平身。” 萧婉跪伏着答道：“谢父皇。” 紧接着紫娟和另一边侯着的小宫女一左一右地将她扶了起来。 萧桓看着萧婉站起身，一袭大红的宫装裙摆拖曳着，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和他记忆里那个已逝的人重合在了一起。也不愧是他们的女儿，眉宇间的神色也是像极了她，总是这样一副淡漠疏离又与世不争的样子。 “今日乃是皇儿的及笄之日，父皇也没有什么好送的，思来想去就将这对玉如意赐予皇儿，只愿皇儿能如同这对如意一样，今后万事顺遂。”萧桓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示意王顺把一个太监手里捧着的托盘红布掀开了。 萧婉抬眼看了看，也谈不上喜欢与否，只不过不痛不痒地回道：“儿臣谢父皇赏赐，今后定当更加遵循礼法，勤修女子德行不辱没南陵的国体威信。” 萧桓脸前的珠链随着他点头的动作相互之间碰撞着，发出细微的声响。萧婉没有抬头，耳边就听得萧桓说话的声音。 “皇儿有这份心，朕甚感安慰。皇贵太妃现在已经在太庙的宗祠等候，皇儿现在就随朕启程去往太庙吧。” 萧婉听到萧湛的靴子踏在台阶上的声音，她福了福身，由紫娟搀扶着先退到了一边。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太庙内的萧氏宗祠，是萧婉从没有见过的庄重肃穆。 现在已经快到辰时，天也大亮了。萧婉随着萧湛上了几炷香之后就随着引路的宫女来到了外殿。 宽敞的太庙外殿，一位穿着华贵的老妇人正端坐在一侧。萧婉抬眼看了看，那妇人虽说衣着华丽但脸上仍旧是不施粉黛，就连发髻上也没有过多的珠钗装饰，她此时也正看着萧婉微笑着。 看身后恭敬地站着的一整排宫女太监，萧婉料想，这个老妇人十之就是梁贵太妃了。 “见过皇上。”那妇人见萧桓走近，这才起身微行了个礼。 萧桓道：“太妃多礼了，若按辈分来算，朕可算得是您的晚辈，要您给朕行礼实在也说不过去。” 王顺闻言立刻上前扶着妇人重新坐下，那妇人看了看萧桓，由于年纪已经大了，她的眼眸已经不如年轻人那样清亮，甚至是已经蒙上了一层浑浊，不过就气质外形来看，梁贵太妃年轻时一定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皇上言重，君臣礼节不可废。自古以来尊卑有别，皇上您是君，而臣妾就算是先皇的妃子那也只是皇上您的臣子，哪有臣子见了君王不行礼这一说？”梁贵太妃说着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看起来常年幽居在外，身子也不是很爽利。 萧桓的脸色晦暗不明，听到梁贵太妃说出这番话来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 “太妃娘娘身体抱恙吗？不如就趁着这次为朕皇儿主持及笄之礼就回宫来颐养天年吧。七弟虽说已经不在，但总归还有朕这个儿子，就让朕替早逝的七弟略尽些孝道。” 梁贵太妃摇摇头，“皇上好意臣妾心领，不过臣妾在玉华寺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清闲度日，只怕回到宫中又要不习惯。到时候还要让皇上费心照顾，臣妾就是罪过了。” 萧桓没有继续再劝，只是点了点头，其实这番话也不过只是个客套的说辞罢了，几乎每一次的相见他总要说上这么几句来象征性地规劝一番，但也从没见他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对于这一点，梁贵太妃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这些因果缘由，只是你愿意假装，那我就愿意配合罢了。相互之间心照不宣，也省得撕破脸皮让场面变得尴尬难堪。 “这是四公主殿下吧。”梁贵太妃眯着眼睛往萧桓身后看了看。 萧婉初见梁贵太妃，只觉得这个妇人眉眼透露着温和，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她听闻过梁贵太妃因为七皇叔的去世伤心欲绝，头几年几乎夜夜哭泣，最后把眼镜哭坏了，现在看东西都有些模模糊糊。于是萧婉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梁贵太妃一步开外处站定，恭敬地跪下磕了个头。 “太妃娘娘安好。” 萧婉听到头顶上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紧接着就传来了声音。 “一转眼都长这样大了，当年我离京之时你才刚出生不久，之后种种机缘巧合一直都无缘相见。想不到今日竟是由我来主持你的及笄之礼。” 萧婉抬头，“是婉婉三生有幸，若是论资排辈，婉婉也该尊称太妃娘娘一声皇奶奶才对。” 梁贵太妃听到这话像是很高兴，这次倒没有提什么尊卑之分，反倒是点点头道：“四公主殿下真是讨人喜欢，只不过是我福薄，无缘做公主殿下的嫡亲奶奶，否则的话，得了这么个乖巧的孙女我也会万分高兴。” 她说着说着突然眸光暗淡下来，连语气都透露出悲伤来。 萧桓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脸色却突然变了变，王顺时刻在一边注意着，这会儿看到萧桓面色不善，于是立刻走上前去开口道：“吉时降至，还请皇上，太妃娘娘落座为公主殿下施礼。” 萧桓回过神，面色缓和之余语气却十分冷硬。他轻轻“嗯”了一声，就挥挥手示意周边的宫女太监在中间蒲团的两边整齐地站好，他转过头对着梁贵太妃说道：“太妃娘娘请。” 梁贵太妃没有在意萧桓适才微变的脸色，她由宫女搀扶着站了起来，紧接着领着萧婉走到了中央的蒲团边。 “孩子，跪下吧。” 萧婉顺势提了提裙摆庄重地跪了下来。 “宾主落座——请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殿下进殿——” 外头是太监高声的通传，萧婉静静地跪在蒲团上，面前是萧氏的历代先祖排位，她攥着自己裙摆的手有些发抖。 脚步声由远及近，萧婉没有去看。等到几位皇子落座，梁贵太妃才转身将自己的手浸到了一边宫女端着的铜盆中。 “孩子，莫要紧张。” 萧婉挽得简单稀松的发髻被拆解开，紧接着一把梳子就被一股轻柔的力道驱使着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这是萧婉第一次觉得梳头发也可以这样庄严肃穆，她跪在蒲团之上一动都没有动。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其实按照及笄之礼，此刻萧婉应该换上素衣襦裙，只不过萧氏为皇族，因此她只需要在宫装外头披上一件披帛。 萧婉由梁贵太妃引着，起身之后朝着萧氏宗祠排位扣头行礼之后又转向萧桓行了个规矩的大礼。 梁贵太妃从边上宫女呈上来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根白玉簪子，紧接着简单地将萧婉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然后用白玉发簪进行了固定。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边上的小太监继续高声喊着，这次轮到萧桓起身，他慢慢踱步到了萧婉面前，紧接着微弯下了身，抬起手把萧婉的发簪重新取下之后换了根新的发簪插了回去。 萧婉由梁贵太妃示意着对着萧桓磕了个头。萧桓一瞬间表情有些复杂，接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公主，现在该给三位兄长扣头了。” 萧婉点点头，接着朝边上三位兄长磕了头。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请大皇子授礼。” 有宫女呈上玉带，萧政起身接过后将玉带放到了萧婉摊开的手掌心里。 南陵女子及笄礼时所授的玉带象征着女子的品性和贞洁。萧婉郑重地接过正打算磕头起身，却猛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略显粗糙的指腹有意地轻轻划过，她的心里闪过一丝诧异，抬眸却对上了萧政似笑非笑的眼。 “四皇妹拿好，可别一不留神弄掉了。” 萧政目光中的意味让人看不清，萧婉一慌神，匆忙地低下了头，她此刻只感觉自己如芒刺在背，手背上适才被抚过的地方却让她全身不舒服。 “谢大皇兄教诲。”萧婉收紧了五指，她的眼神左右躲闪着，没有再去看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萧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次再见到萧政，她只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古怪，让她全身发冷极度地想要逃离开去。 “正衣冠——” 看着萧婉起身，尖细响亮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她全程就像个木偶泥人，任由宫女们围上前来帮着自己整理服饰披帛。 发髻又被重新仔细梳了一遍，等到梁贵太妃重新把发钗固定上，萧婉又重新跪到了萧桓面前。 膝盖有一些麻木不能动弹了，毕竟身上穿戴的物什都不算轻，萧婉又一次跪下的时候，几乎要拼劲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子不打颤。她这一生到现在几乎还没有这样长时间地行过跪拜礼。 不过好在还有紫娟搀扶着，总不至于让她在自己的及笄礼上还出洋相。 萧桓一身朝服，头冠上垂下的珠帘轻微地晃动着，萧婉等待了许久，才终于听到他开口。 沉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皇儿，你是朕唯一的一个女儿，今日是你的及笄大礼，过了今日你便不可再同从前那样任性妄为，必要恪守女子德行，凡事不可逾矩。” 萧婉点点头，她的双手仍旧托着玉带，手腕已经开始酸麻，但是仍旧不敢懈怠地回道：“父皇教诲，儿臣定当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萧桓闭了闭眼朝着王顺做了个手势。王顺会意点头，一甩手上的拂尘朗声道：“礼成——” 殿外，墨瞳站在一众随行的侍卫当中，阳光下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他站得笔直的身躯修长挺拔，在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中全然没有半丝逊色，反倒是异常醒目，让人无法忽视。 “想不到公主殿下这次会把你带来。”赵明川从队伍的最前头走到了墨瞳身边，他眯起眼打量着面前这个风姿卓然的男人遏制不住自己地目光中透露出敌意。 墨瞳不语，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一袭黑衣衬得他整个人都异常的冷漠。 赵明川早就习惯了他的不理不睬，此时也并不觉得恼怒。正巧这对大殿内传来王顺的声音，他闭上了正要开口的嘴，斜睨了墨瞳一眼就走了。 “圣上摆驾回宫——” 墨瞳抬起眼，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萧婉。她的侧脸在阳光下线条柔和，她是一朵已经盛开的牡丹，艳丽芬芳，端庄尊贵，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快步走出禁卫军的队伍，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萧婉感觉到了视线，侧目正好看到他正朝着自己走来，于是她莞尔一笑略微停了一下脚步。 周围有许多人，但此刻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站在原地等待着，而另一个迈着他的脚步慢慢地朝着等待之人的方向靠近。 不断拉近的距离让人感觉到几乎下一刻，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皇儿怎么了？” 萧婉骤然停下的脚步让身边走着的萧桓察觉到了。他同时也停了下来不由开口问。 “啊？”萧婉慌忙回过头，摇头道，“没什么，刚才儿臣只是不舒服有些头晕，这才停下来了一会儿。” 她收回目光的速度很快，萧桓没有看到她注视的方向，于是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道：“若是不舒服一会儿回宫，朕让司药房大监来给你瞧瞧。” 萧婉笑了笑，婉拒道：“父皇费心了，儿臣大约就是昨日夜里没有睡好，想必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萧桓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在萧婉转过身的那一刻，墨瞳原本疾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发亮的眸光一下暗了下去，有什么资格现在站到她身边去？他转过头向后退了几步混进了身后的侍卫之中，原来近在咫尺却是相隔天涯。霍子期啊霍子期，你什么时候让自己活成像现在这副样子了？ “真是有意思。” “嗯？大皇兄在说什么？”萧翊顺着萧政的目光回头看了看，却只看到身后黑压压一群人，他一时间不明白萧政突然出声说的这句话是何意思，于是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萧政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适才父皇没有注意到，但他可是完全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只是以为那个时常跟在萧婉身边的男人只是一厢情愿，如今倒没想到变成了两情相悦。他半眯着眼看向混迹在人群中的墨瞳，随即转过身朝前走去。 萧翊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他皱起眉摇摇头，他与萧政虽说是一母所出，但他有时候当真是猜不透他这个嫡亲兄长的心思。萧政为人阴郁，心思深沉，他有时候倒是很羡慕萧湛和萧婉，他们兄妹两个的感情才是真的好，只是他们向来与自己和萧政之间不太亲厚，见了面一般总也说不到几句话。 他仍旧是往适才萧政所看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最后实在也看不出来什么，只好回过身快步跟了上去。 一直到回到皇宫，墨瞳都没有再跟上来。萧婉碍于身份没有办法回头去寻他，也不好让紫娟去找，于是一路回程，她都有点坐立不安。 今日一早天色还暗时她倒是没有特别注意，不过刚才她有一瞬间看着墨瞳的时候，只觉得他的脸色较平常看着要苍白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些问题。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到承乾宫接受百官朝拜，听了山呼千岁。萧婉提着裙摆忙不迭地走到了殿外。 这会儿快要晌午了，她随口说有些冷就支开了紫娟，也不是因为旁的，就是怕紫娟又啰嗦地说自己乱跑。 从太庙回宫后，萧婉就再没见着墨瞳了，她此刻心里挂念，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所以就得空出来四下看看。 “公主，您是在找什么吗？” 萧婉回头，有个小宫女迈着步子走上前来，大约是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所以开口问道。 她轻咳了一声，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这个小宫女有没有见过墨瞳。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随意摆摆手道：“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掉了支发钗，所以就过来找找。” 那宫女连忙说道：“公主的发钗吗？奴婢帮您找找吧。” “不用不用。”萧婉慌忙摇头，“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会儿再让人来看看就好。” 那宫女闻言也没有再坚持，只是福了福身道：“公主，现在已近晌午，您该前往太极殿了。皇上吩咐下来已经让步辇等在外头。” 萧婉点头，但她仍旧是不死心地又四下张望了一下，但发现还是没有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身影，于是只好悻悻离去。 墨瞳没有在承乾宫外等候，他此刻正走在返回凤仪宫的路途中，锁骨下方的胸膛处已经湿滑一片，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渗透出来，把他胸前的黑衣染得颜色更深了一点。 幸好离开得早一些，否则他抬手捂上自己的胸膛，等到放下时手心都是殷红的血色。 昨夜的暗杀失败，他不止没能够完成任务，甚至还负了伤。这个公孙茹真的很不简单，他原本以为她带进皇宫里的人并无多少，哪知昨夜竟从夜色中冒出许多暗卫，他当胸中了一剑立刻抽身离开，若是继续缠斗，只怕今日他也没命再站在这里还能见到公主殿下了。 他想着就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行动间拉扯着自己的伤口，昨夜那一剑伤口极深，只差半寸就要伤及心肺，碰到今日就是萧婉的及笄礼，他苦撑着绑好绷带，这样几个时辰已然是极限。鲜血潺潺地自胸膛处流出，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呃。”他低吟一声单手扶着边上的假山，由于不停地在失血，他的脚步也有些虚浮起来。眼前开始模糊出几个重影，他闭眼皱眉晃了晃自己的头期盼自己能够清醒一点，至少不能在这里昏过去。 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呼吸，墨瞳虽说此刻虚弱，但是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立刻反应过来，撑着假山的手迅速收拢，凸起的碎石猛地扎向他的手心，疼痛感让他得以低挡着此时的眩晕。 “什么人？”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个御花园偏僻的角落。 “呵呵，没想到伤得这么重警惕性还是一样高，也不枉费本宫高看你一眼。”娇媚惑人的声音自假山后响起，公孙茹笑着从那里慢慢走了出来。 “是你。”墨瞳低喘着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虚弱无力，他的唇色苍白，大冷天的额头上竟涔涔地往外冒着虚汗。 公孙茹踱着步子悠闲自在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苦头，连心上人的身边都待不住了。” 她说着凑近了一些，用鼻子嗅了嗅，“这么浓重的血腥味，若是在公主身边待下去，只怕马上就会被发现识破。” “你的伤是从哪儿来的呢？一剑当胸刺入，究竟在何处受的伤？只怕你是打不出来的吧。”公孙茹的手探上墨瞳的肩膀，指尖顺着他的肩胛骨向下游移。 墨瞳向前一步躲开了，回身眯起眼，他的双眸杀气毕现，毫无遮掩。 “既然娘娘知道，就不怕我此刻出手杀了你？” 公孙茹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她伸出一跟修长的手指在墨瞳面前摇了摇。 “别说你现在杀不了我，就算杀了我又怎样？你真以为南陵照着现如今的状况还有的救？” 墨瞳胸口的伤已经全部崩裂，血液止不住的往外渗透，他轻咳一声但仍旧把身体站得笔直。 “娘娘说这话，也不怕我告发到皇上那儿去？” “怕？”公孙茹嗤笑，“你觉得本宫怕吗？本宫今日既然敢同你在这儿闲聊这几句就不怕。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晓得你说与不说并无任何区别。莫说你说的话皇上会不会相信，就单单只是你的身份，就可以让皇上再下一道圣旨让你霍家绝了后。” “你说什么！”公孙茹说话语速不快，软绵绵慢悠悠的充满了魅惑的气息。但这句话却让墨瞳心里的一根弦迅速绷紧，他渐渐模糊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拼劲力气迅速出手掐住了公孙茹细长白皙的脖子。 “你究竟是何人？”墨瞳逼近，手指的力道一寸寸收拢，“你别真以为我在这里不敢动手杀你！” 公孙茹的脸慢慢变红发紫，但她仍旧没有露出什么痛苦害怕的神色，反而是笑着抬手轻抚着墨瞳的手腕。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墨瞳感受到周边笼罩而来一股肃杀之气，他慢慢地松开了紧捏着公孙茹脖子的手，退后了几步。 公孙茹的脖颈骤然失去束缚，她立刻大口地喘着气，片刻之后才平复下来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知晓同本宫硬碰硬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周围的杀气稍淡，墨瞳冷眼看着公孙茹，刚才他不是不能杀她，即便重伤，但是瞬间捏碎她的咽喉是绝对做得到的，他也能够在周围这些人出手之前解决掉公孙茹，只不过若是刚才他真的这样做了，那就无疑是落得陪葬的下场，再者他是萧婉的侍卫，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是不是会牵连到她。 想到萧婉，他的目光柔和了一些，离开承乾宫这么久了，她该是在四处找他了吧。不过好在今日不同，今日是她的及笄礼，她就算是有心也无法分身。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怎么？是想到心上人了？”公孙茹观察着墨瞳神色的变化，笑着开口问。 墨瞳刚柔和了一些的脸忽然又变得肃杀起来，“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是何人？” 公孙茹笑了笑，“本宫自然是皇上的妃子，不过你既然问出口了，那本宫也不妨来问问你，你究竟又是何人呢？” 墨瞳一下子沉默了，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公孙茹一动不动，他想听听，她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 公孙茹仍旧是笑着，她朱唇微启，慢慢地开口道：“本宫该称呼你什么？忠勇侯府的小侯爷？还是名满南陵的前定国将军霍长风之子霍子期，霍少将军？” 墨瞳的手拳头骤然握紧，手臂的力道带动了伤口的震动，他只觉得胸中剧痛，气血上涌到几乎就要呕出一口鲜血。 “怎么？惊讶吗？惊讶于本宫知道你的身份。”公孙茹这会儿似笑非笑，一双美目流转着，看着此刻墨瞳脸上的神色。 “放心，本宫暂时还不会揭穿你。少将军大人是个人才，想必也不会猜不出本宫的心思。本宫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是要继续死忠于你的朝廷，还是良禽择木而栖。” 墨瞳侧目，“听娘娘说话的口气，像是认定我会答应。” 公孙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张狂，丝毫没有任何避讳。 “这是必然不是吗？少将军大人与南陵皇室算起来可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加之四公主殿下，如少将军这般出众之人本与公主殿下算是良配，只可惜天意捉弄，不过少将军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可以改变的，天意虽言无常，但是人力却可扭转，但要如何扭转，就得看少将军大人如何抉择了。” 墨瞳眼神复杂，内里像是包含了许多深意，他闭了闭眼没说什么，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汇拢变成了细小的汗水顺着他面部的刚毅线条流淌下来。 “少将军好好想想，接下来本宫就不打搅了，太极宫里皇上还等着。”公孙茹丢下一句，终于回转过身走了。 “茹昭仪娘娘到——” 太极宫的午宴，萧婉坐在主座的左手边正百无聊赖地拿筷子戳着面前的一盘翡翠豆腐。 听到太监通传的声音，她心情不佳，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兰贵妃娘娘，见过几位皇子和公主殿下。” 萧婉闻言只微点了点头，紧接着公孙茹就被萧桓传唤坐到了他的边上。 公孙茹落座侧目看了看赵芯兰然后开口，“贵妃娘娘看起来气色不错，臣妾前几日还想着去看看娘娘但却一直不得空，还望娘娘切勿责怪。” 赵芯兰心里还记着她被禁足的事，虽说只是禁足半月小惩大戒，但这足以让她在整个后宫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虽然父亲和二哥总是让她放宽心，但她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这件事就是她公孙茹有意为之，于是她当下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本宫那儿地方小，自然是等不来像昭仪娘娘这样的贵客。” 赵芯兰的话夹刺带棍，让人心里听了很不舒服，可公孙茹却是并不在意仍旧是微笑着顺着这个话头继续往下说：“娘娘这话折煞臣妾，该是怪罪臣妾没有前来探望寒暄。不过拜访肯定得改日，今天可是公主殿下的及笄礼，臣妾备了份薄礼给公主殿下庆贺生辰。” 萧桓满意地点头，他伸出手揽住了公孙茹的肩膀问道：“爱妃有心，朕替皇儿先谢过了。” 公孙茹娇笑着，一边示意身旁端着托盘的宫女把东西呈给萧婉。 “公主殿下面容皎如明月，臣妾前些日子偶尔得了一串极为难得的镶玛瑙珍珠手串，配上公主这样的绝世容颜，这条手串该是更能显出它的光彩来。” 都说宝剑赠英雄，珠钗配红妆。但这话到了公孙茹的口中就变成了事萧婉让这手势焕发光芒了。 萧婉笑了笑，随意打开了锦盒看了看，里面是一条红白相间的极漂亮的手串，跟她库房里收着的那串红魄手串一比较竟也没有被比下去，反倒是有着别样的魅力。 “婉婉谢过昭仪娘娘。”萧婉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谢礼，抬头却见公孙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正拿着酒杯往她这边走来。 “公主殿下客气了，臣妾今日敬你一杯，恭贺公主生辰之喜。”公孙茹在萧婉面前站定，端起酒杯对着萧婉举了举。 萧婉是不大能喝酒的，尤其是在寒气入体之后更是几乎滴酒不沾了。此刻她只是透过公孙茹的侧面看向端坐在主座上的萧桓，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难得的蕴藏着一点笑意的眸子。 她也不好拂了公孙茹敬酒之意，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将酒杯端了起来。 “公主”萧婉端起酒杯的那一瞬，紫娟开口轻声地提了个醒。现在性寒的东西对萧婉来说都是个大忌，更何况是酒。 “多谢昭仪娘娘。”萧婉充耳不闻，仰起脖子将杯中酒灌入了自己的咽喉。 这是蜜酒，喝起来也不像烈酒一样呛得人流眼泪，烧的人的喉咙生疼。 萧婉此刻端着酒杯脑海中就不断地闪现过墨瞳的脸，以往看着她不准碰这个又不准碰那个的人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去了，明明说了让他今日随行随侍，这会儿完全找不到人在哪里。 她怄气似的又要拿起酒杯为自己再斟上一杯，这次却不等紫娟出手，公孙茹却先开口了。 “公主，多饮伤身，过犹不及哦。” 萧婉缓慢点点头，却不料公孙茹贴近了些。 几乎是在她的耳边，她轻声说道：“今日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卫怎的不在？这样玩忽职守可不行。” 萧婉身子僵了僵，这个问题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随口也同样轻声说道：“什么时候看娘娘这样关心本公主的侍卫了？” 公孙茹笑笑不语，她贴近的身体后退了一些，紧接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笑着，转身离开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小草端着一摞洗好晒干的衣服从前院走过，她低着头走着，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一下竹筐里的衣服，这个时辰大人该是随着公主殿下在太极宫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凤仪宫里的一应物什都让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公主殿下说要带上她和小花一用去朝阳宫，这样算来她和小花也是在二十五岁之前就离开皇宫里。 大概每个人对她自己所不熟知的世界都带着惶恐和不安，于是小草叹口气，也不晓得宫外现在是什么样子。 “吱吖”一声，是木门被开启的声音，紧接着是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小草抬起头，猛然发现墨瞳此刻正扶着门框步履艰难地往里走。 “大人。”她放下手里的竹筐到台阶上，一脸惊喜地迎了上去。还以为会再等上许久才能看到他回来，却原来这个时辰就见着了。 “咳咳咳”墨瞳此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失血过多已经开始让他的目光涣散，他低低地咳嗽着，苍白的唇已经开始干裂，这是伤口发炎引发高热的征兆。 小草走近几步，正想着询问一下太极宫的午宴怎得这样快就结束了，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来不及思考许多，立刻跑上前去扶住了墨瞳摇摇欲坠的身体。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墨瞳的意识已经没有办法让他维持着平常的样子，他侧目看向身边一脸担忧的女子摇摇头又忽而笑了笑。 这算是小草第一次看到墨瞳的笑容，如同这个冬日里溶解了的坚冰，温暖而美好，一下子她便呆住了。 墨瞳身体晃动了几下，他的一只手捂在胸口处，潺潺的殷红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流淌下来。适才在御花园使力掐住了公孙茹的咽喉已经让他身上原本就深的伤口裂口更剧。他出神地盯着小草，喃喃笑道：“还好还好她不知道，你，不要告诉她。” 小草听得发愣，眼看着墨瞳合上了双眼，颀长的身形整个倒在了她的身上。 从太极殿出来已经是未时了，萧婉匆匆走在回凤仪宫的路上，她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见到墨瞳了，心里总是不安，像是某块地方被深深掏空了一般。 “哟，公主这着急忙慌地是要到哪儿去？” 这声音许久没有仔细听但还是一样让人熟悉。 萧婉停下脚步抬眼，“贵妃娘娘这样得空，不用去伺候父皇吗？” 赵芯兰原本笑着的脸忽然之间就垮了下来，不是她不愿意去陪伴，压根是现在皇上身边像是已经不需要她的陪伴了。虽然说这个陪伴着的人是他们赵家的人，但是她仍旧觉得心里不痛快。更何况她父亲和二哥的态度，感觉自己忽然像是被整个赵家遗弃。 不过想是这样想，说却不能这么说，免得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皇上心疼臣妾不想臣妾太劳累，所以这会儿臣妾才得了空出来走走。哪成想却这么巧地碰上了四公主您呐。” 萧婉冷笑，但她并不想在此地耽搁太久，现在她心里牵挂着另外一件事。墨瞳从来都不会像今天这样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通禀任何事就私自退下从她眼前消失不见的。她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妥，这会儿她只想着赶紧回凤仪宫去找找看看。 “唉？公主别急着走呀，今日及笄之后公主可要搬离凤仪宫了，到那时臣妾若想再找公主说说话也不见得像现在这么容易。”赵芯兰见萧婉没有理睬她更打算从她身边绕过离开，她气不打一出来立刻快走几步挡在了萧婉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萧婉心里一阵烦躁，恼怒地看向挡在自己跟前的人，尤其是她媚笑着的样子让她心生厌恶。 “呵呵”难得这次赵芯兰没有恶语相向，倒是围着萧婉走了一圈，“公主殿下看起来面色不佳啊，这样生气时为何？难得今日在此遇上，何不赏脸同臣妾一道儿坐会儿说说话？” 萧婉冷哼着别过脸，“本公主同贵妃娘娘之间可没什么好说。再说本公主要走，最高兴的不应该就是贵妃娘娘吗？本公主今日及笄，文武百官刚朝拜完，娘娘您猜若是本公主今日在此做出些对娘娘您不那么好的事父皇是会向着娘娘您呢，还是向着我呢？” 赵芯兰瞪着眼睛看着萧婉不语，她不知道萧婉此刻话里什么意思，但她从萧婉的眼中看到了她曾经嚣张跋扈的样子。 “不知道？”这次轮到萧婉嗤笑着凑近赵芯兰的脸庞，“娘娘跟了父皇日子也算不得太短了，怎得到现在连父皇的脾气秉性都还摸不清？难怪会被摸得清的人抢去了风头，夺走了宠爱。” “你！”赵芯兰被这番话激怒，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萧婉。 萧婉以袖掩唇咯咯笑了起来，“娘娘何必这样大的火气？与其在这儿跟我这个明日就离宫的公主怄气，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用你的年轻貌美再困住父皇几年来得实在。” “紫娟，咱们走吧。”她说着笑了笑，转身离去。 紫娟在心里忍着笑，总归公主还是公主，从来都不是那个可以让人随便欺辱的。她匆匆朝赵芯兰福了福身也转身跟随着萧婉的脚步离去了。 “娘娘，小安子来报，皇上皇上这会儿去了，去了茹昭仪娘娘那儿。” 等萧婉走远，一个小宫女走上前有些畏惧地开口。这个消息谁都不愿意来说，而她是在赵芯兰这里服侍资历最浅的，于是没办法，这个消息就只能轮到她来传达。 “公孙茹！又是公孙茹！”果不其然，赵芯兰愤恨地说着，随后一巴掌就把前来传话的宫女打得跌坐在地上。 “娘娘息怒！”其他的宫女太监见状，一下子就跪下了。赵芯兰惩处徐美人的事还在眼前，他们可不想得罪她，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被打倒在地的宫女，脸颊瞬间高高隆起，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但她顾不得这么多立刻跪着又爬回到了适才赵芯兰的身边。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周围是一片漆黑，墨瞳走在这一片黑暗中。他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孩子，你是霍家子孙，无论遇到什么都必须要坚强地活下去。待有朝一日可替为父沉冤得雪。” 谁？谁在说话？墨瞳朝四周看了看，黑暗中似乎有个人正在对他说着话，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眼前的黑雾漂浮着，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怎么会！你父亲怎么会谋反？这是阴谋！这是污蔑！子期！子期！我们霍家不能就这样完了！” 母亲？这是母亲！墨瞳猛地回头，他眨眨眼却仍旧什么也没看到。 “子期，子期你快走，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兄长，是兄长的声音！”墨瞳蹲下身，痛苦地抱住了头，黑暗中无数人在说着话，有笑声，有哭声，一遍一遍从他脑海中掠过。 周围太黑太黑，他陷入了无尽的惶恐，错乱的回忆几乎将他撕裂。 “墨瞳？墨瞳你在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从双手中抬起头，谁？这又是谁在说话？ “墨瞳你瞧，你送我的盆栽长大了一些呢。” “墨瞳，本公主想吃桂花糯米藕。” “墨瞳，我心里有你，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 “墨瞳墨瞳” “殿下殿下”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低喃着望着面前出现的女子站起身来。 “墨瞳，你来啊。御花园的秋海棠开了，你陪我过去看看可好？”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去。 “殿下，殿下” 小草在一边绞着手巾，铜盆里的水已经被染成血红色，她时不时看向躺在床上此刻已经昏迷不醒的男人。 在她把他搬到这里之后，查看了伤势几乎是震惊的，胸前包扎着的绷带整个都被鲜血染透，她把绷带解开，瞬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墨瞳坚实的胸膛之上一片血肉模糊，一道很深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往外冒着血。 周边还有一些纵横交错着的旧伤疤，小草并未来得及细看便匆忙地开始帮墨瞳处理伤口。 “殿下”墨瞳在梦中呓语，小草走过去用手巾擦试着他的伤口，手却在一瞬间都顿住了没有动作。 刚才那一声“殿下”实在是太清晰，让她没有办法忽视。 “殿下。”墨瞳随即又呓语着，像是沉入一个梦境。 “大人，您还说不喜欢公主吗？”小草心中一片酸涩，手上继续帮他擦试着虚汗和血水。 伤口必须要马上上药，否则再这样下去只会要人命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若是请司药房的大监过来必然不是个明智之举，看这个伤口的样子显然是被利器所伤，她现在都不知道墨瞳是为何受了这样重的伤，但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不能闹大传开。 “公主，您回来了啊，可是要奴婢为您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萧婉快步踏进凤仪宫的宫门，小花正提着一桶水擦试着大殿外的回廊栏杆。 她抬眼看到萧婉进来，连忙把手里的抹布放好，恭恭敬敬地行礼。 萧婉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小花，这事儿先不忙，我问你，你可有见过墨瞳回来？” “公主是说大人？”小花皱起眉思索了一番，随后摇摇头，“奴婢没见着大人，大人不是跟着公主一道出去了吗？” 萧婉看着小花一脸迷糊样也知道问不出些什么来，于是她也不指望了，只好自己往后院去看看。也许墨瞳已经回来，但这丫头没有看到也是说不准的。 走到后院墨瞳的住处，萧婉停下了脚步。门是虚掩着的，隐隐约约还能从里面听到些什么声音。 看来墨瞳是回来了，萧婉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抬手把门推开了。 可推开门侯，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震惊。 此刻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正躺在床上，着的上身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而小草此刻正坐在床边，细心地用帕子擦试着他的胸膛。 “大胆！”萧婉怒斥，目光紧盯着床上此刻毫无生气的墨瞳。 小草一个激灵站起身，回头就见萧婉站在自己面前，立刻就跪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紫娟跟着后脚踏进了房门，也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公主息怒。”小草紧捏着手里的帕子伏下身说道。 萧婉快走几步来到床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样子这伤该不是刚弄的。怎么今日晨起时还不是这样，现在却突然变成这样了？ 她在床塌边坐下，双手颤抖着探上了墨瞳裸露在外的胸膛。 “怎么了？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墨瞳的皮肤滚烫，像是要灼伤她的指尖。她眼眶发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草摇摇头，她想起大人回来的时候，昏迷前还说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想必应该就是不要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给公主殿下知道。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公主想不知道也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萧婉回过头，目光锁定着墨瞳的脸，这张英俊的脸此刻褪去了血色，就连嘴唇也是煞白。她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流泪慌乱。 “快，快些去请杨大监来。”她慌忙地命令着，墨瞳这个样子实在让她六神无主。 紫娟闻言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萧婉又出言叫住了。 “不！不去请杨大监。紫娟去罗阎殿就说本公主请单公公到凤仪宫一叙。”萧婉拼命摇着头，墨瞳的伤太突然蹊跷，她不能让这件事存档被人知晓，更加古怪。绝对不能让墨瞳的这件事被推上风口浪尖。” 紫娟点点头，她此刻也是异常担心，看了眼屋子里躺着的墨瞳，她迅速地跑了出去。 等紫娟走后，萧婉从一边拿过了手巾想要替墨瞳擦一下满头冒出的虚汗，却不料被小草打断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公主，还是由奴婢来吧。” 萧婉皱眉摇头，躲开了小草伸过来的手，“不用，你一旁候着。” 小草的手落了个空，悻悻地收了回来。 萧婉伸手探了探墨瞳的额头，立刻被滚烫的温度惊得瞪大了双眼，难怪他一直像现在这样昏睡不醒，原来还发着高热。 “你跪下。”她没有转头，目光仍旧是锁在墨瞳苍白的脸上却对着身后站着的小草说着。 小草心里一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萧婉的体质阴寒，手心微凉，贴在墨瞳滚烫的额头上。床上的墨瞳感受到了一丝清凉，紧皱的眉头有些微舒展开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刚进到这个屋子的时候，她只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心里一下子慌了神。现如今整个凤仪宫里也没有人可以如曾经的墨瞳一样让她依靠，所以她只能强迫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现在她已经平复了一些自己的心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还是需要问清楚。 小草磕了个头，她微抬起眼想看看躺在床上的男人，但是视线却被坐在床塌边的萧婉挡住了。 “回禀公主，大人适才回来时就已是这样，身上流着血昏倒在前院，奴婢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萧婉沉声问，墨瞳的额头实在太烫，体温太高，没一会儿她的手心就被捂热。眼看着他的眉头又重新痛苦地皱了起来，她连忙又把另一只手贴了上去。 暖手的手炉索性就不要了，萧婉把手裸露在外，想着让自己刚才被捂热的手迅速凉下去。 “没有，这件事现在只有奴婢，紫娟姐姐还有公主殿下您知道，连小花也不知道。” 萧婉点点头，“做得好，这件事不要声张，小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又管不住嘴的，就继续瞒着她，你就当今日这事没有发生过，若是我在什么地方听到任何有关于这件事的闲言碎语，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小草不像是紫娟跟随在她身边多年，所以必要的警告还是需要的。 小草伏下身道：“是，奴婢记下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免得小花起疑。”萧婉挥挥手，示意小草退下。 小草犹豫了一下咬着下唇没有起身。 萧婉见她迟迟不走，回过头奇怪地问：“怎么还愣在这里？” “奴婢，奴婢想着公主该是要人帮忙不是？左右奴婢现在也无事，不如就让奴婢留在这儿服侍您和大人。” “不用，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出去替我看着小花和其他人，不要让人靠近这里。”萧婉打断了她的话，小草见萧婉态度坚决，于是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只好恋恋不舍地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木门被带上，萧婉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床塌上，有一些淌进了嘴角，滋味又苦又咸。无论在人前装得多么镇定，可是背过人去她心底里仍旧是惶恐不安。 床榻上躺着的墨瞳眉头紧皱，是她从未见过的虚弱无力的样子。他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在睡梦中还是觉得痛苦难受吧。 “你再等等，紫娟已经去找单钰了，你应该不知道吧，单钰可是宫里最好的治外伤的大夫，只要他来了，你就马上能好起来的。”萧婉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搭上墨瞳的胳膊。这只胳膊曾经这样有力，是她的避风港和依靠，这会儿却无力地摆放在身侧。 萧婉其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即便是曾经被萧桓下令禁足时也没有过。她偶尔会仔细回想起那一段时光，究竟是什么让她能够快速地在那时从绝望转为平静，面对紫娟被重罚奄奄一息虽然悲伤恐惧，但仍旧觉得有一线希望和安慰。她时常这样问自己，却迟迟寻不出一个很好的答案来。可是直到这一刻，她看到墨瞳躺在床塌上不复平日里沉稳可靠的样子，她忽然就明白了，原来她当时所感受到的希望和安心，不是来源于别的任何地方，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予的。可如今这个给予她无数安全感的男人却伤重得连睁开眼看看她的气力都没有了。 她的依靠倒下了，心里就像活生生被挖空了一块，怎么能叫她不心慌。 不知道轮换了多少回贴抚额头的手，萧婉每每等到放在外头的手连手指都变得没知觉了才把它放到墨瞳的额头上。就这样轮流着替换，指甲盖也变得青紫。 胸膛上的伤口还在一丝丝往外渗着血丝，萧婉没有救治人的经验，不敢随意妄动，若是一不小心触及到了伤口心脉，只怕是后果会更加严重。于是她只好一动也不敢动地端坐着，只盼着紫娟赶紧带着单钰回来。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紫娟才急匆匆地推开了门进来。 萧婉回头，一双已经通红的眼睛正好对上了迎面走来的单钰。 “哟，这是怎么了？咱家的小公主怎么还哭上了？”单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心中大约已经了然，但他没有着急去查看救治，而是看着萧婉苦闷的脸问道。 单钰也算是萧婉心中另一个依靠，从小到大也帮过她许多，于是她一见到单钰就忍不住道：“你赶紧来瞧瞧他，他受了很重的伤，我实在没办法又不敢找司药房的大监只好找了你来。” 萧婉说着一把拉过了单钰，在整个皇宫里恐怕也只有萧婉敢这样对待罗阎殿的阎罗王了。 “公主莫急莫急，咱家先看看再说。”单钰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其实在紫娟来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出了什么事。原本按照韩朝歌定好的计划昨夜该是刺杀公孙茹的好时机，可无论是昨日夜里还是今日皇宫里都没有传出任何有关于公孙茹遇刺的消息，他就想到刺杀计划是没有成功。还以为从没有抓捕刺客的消息中可以断定虽说刺杀失败但总也是全身而退，但没想到这小子非但没有全身而退反而还受了这样重的伤。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伤口入肉四寸有余，这剑伤都快把他扎个透心了。”单钰查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男人，啧啧道，“亏得命大，那一剑下去的时候往边上偏离了几分，否则触及心脉，这会儿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他不得了。” 萧婉亲自绞着手巾，手伸进冰凉的水盆里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她拂开了紫娟伸过来想帮她的手说道：“这会儿让公公来可不是说这些的，你瞧他都昏迷不醒了，还不赶紧给他治治！” 她说着快步走到床边把冰凉的手巾细细叠好放在墨瞳滚烫的额头上。 单钰看看萧婉又看了看墨瞳，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丫头啊，你是不是对他关心过了些头？” 萧婉的手一顿，但也没有怎么扭捏作态，既然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说只是什么主仆之情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于是她便大方地点头道：“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务必救好他。” 单钰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转过头挥手让紫娟先出去。 “你先退下到外面守着去，咱家同你主子有些话要说。” 紫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看萧婉点了点头才说了声“是”退下了。 等到木门再一次被关上，萧婉才开口道：“特意把人支开，你要对我说什么便说吧。” 单钰不语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在墨瞳的伤口上撒着药粉。 药力渗进墨瞳深可见骨的伤患处，剧烈的疼痛袭来让躺着的人在无意识下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我说你个老妖怪，就不能下手轻一点？”萧婉看着墨瞳紧皱的眉头，急得跺着脚就要上去抢单钰手里的小瓷瓶。 “得了得了，上个药而已，疼一下死不了。”单钰单手挡住了萧婉随后开口道，“丫头，咱家一早就瞧着你和你这个手下的关系很不一般，你可有想过，你与他之间身份悬若霄壤并非良配。” 萧婉的神情哀伤起来，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番话了，几乎所有知道她心思的人都要把这番话当着她的面说一遍，紫娟是，现在单钰也是。 “我的事，还不容他人指摘！” “咳。”单钰叹口气，把瓷瓶收好放进自己怀里，墨瞳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他站起身定定地看着萧婉又指了指床上还不省人事的墨瞳说道：“旁的咱家也不说，就说他今天受的这个伤，丫头你就一点没有怀疑吗？他为何会受伤？在皇宫重地显然这伤口是利刃所为，你又对他了解多少？” 萧婉愣住了，她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不要说现在，就在很久以前，她对墨瞳也是充满好奇和疑问的。她不清楚他的来历，不知道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加不知道他为何会成为奴隶。于是她对这样的神秘产生了探究，以至于到现在的不能自拔。 从今日进入到这个房间，看到重伤的墨瞳她脑海也曾闪现过疑虑，只不过被担心和慌乱淹没代替，直到现在单钰提起，她才把深埋在自己心底的问题又重新挖掘了出来。 “我，我”她看着躺在床塌上沉睡着的墨瞳，这个男人就连在顺梦中看着也是这样让人心安，好似在他身边无论他是否清醒都能给她依靠。可是现在她的眼前想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朦胧的，模糊的，让她一下子看不清看不明了。 “丫头，你不知道吧。这个在你身边与你朝夕相伴的人究竟是谁，他的过去如何，曾经怎样你都不知道。”单钰冰凉的手抚了抚萧婉的发髻，“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片痴心交付，会不会太傻了一点。” 萧婉失神地望着墨瞳，她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眼眶里一下蓄满了泪水，是啊，单钰说得没有错，她不知道他的有太多太多，她不了解他的也有太多太多，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她也敢说自己心里是喜欢他吗？ “殿下殿下” 一声声断续的呼唤从墨瞳干裂的嘴唇间蹦出，萧婉一下子回过神几乎是扑到了床前，她抓起墨瞳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我在这儿，你要什么？” 床上的人却忽然没了动静，在萧婉握住他手的那一刻就安静了下来。 萧婉像是突然间清醒了过来，脑海中繁杂的思绪被一点点理顺。 “或许我真的是如你们所说的一般很傻，但是我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他的过去也不是他的身份。我不在乎他过去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在乎他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奴隶。他就是他，而我就只在乎他。” 是啊，那些外在的东西不过都是附加物，她萧婉从来就不看那些东西，她喜欢墨瞳，在乎墨瞳，只是因为他是墨瞳，是真真实实陪伴在她身边，给予她安慰和温暖的人。 “丫头你！”单钰看着眼前这一幕却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该说什么？总之就是造化弄人。 “那你就不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能在皇宫里受这么重的剑伤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萧婉愣了愣，随即摇摇头，“他不想告诉我自有他不想告诉我的原因，我又何必多问。如果他想让我知道，醒来以后也一定会把事情原委说与我听。至于你，我想你今天对我说的这番话也是应该知道他的身份的，你与墨瞳之间有什么秘密我的确是很好奇，但是你若不想说，我也同样不会问。” 单钰眸光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后又恢复平静，“丫头的确聪明，不过咱家与他之间的事暂时不能告诉你，因为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反而只有坏处，总之，你只要知道咱家不会害你就好。” 萧婉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害我，而他就更不会害我。我也不是什么聪明，只是在这宫里待得太久了，什么话重要的该听的，什么样子是该留意的该琢磨的就都知道了。” 单钰了然，恐怕就是他进屋之后对墨瞳受伤这件事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还有他话语间对萧婉做出的警示让她猜到了吧。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丫头，你先去休息着吧，这儿咱家先看一会儿或者让你的小丫鬟看一会儿。”单钰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萧婉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呆坐了近两个时辰，屋子里虽说烧着火炉子但总归还是凉得很。 萧婉摇摇头，“等他醒了我再走，别人看着我不放心。” 单钰无奈，“放心，他死不了。当初挨了五十仗刑都没什么事就这点伤不会把他如何的。” 萧婉敏锐地感觉到单钰话里不妥之处，于是回头问道：“五十仗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全然不知？” 单钰自知多言，不过此时也是覆水难收，于是只好开口道：“那都该是一月多之前了，你的心上人跑到咱家的罗阎殿来自己要求处以五十仗责。至于为什么，你与他之间的事咱家又怎么会知道？” 萧婉愣了愣，一月之前那就是从宫外回来的那一次吧。她的确记得自己说过要处罚他，可她其实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原来他却当了真，还跑到单钰那儿去了。 “那他这会儿怎么还不醒？”她看着床上墨瞳因为高热从苍白烧得绯红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可不是小伤，要放在平常人身上就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了。他能这样硬撑过来已经算是体格健壮，不过就算是一直再好的人也架不住一天之内流了这样多的血。这会儿昏迷不醒也实属正常。”单钰瞥了一眼墨瞳随口说道。 “嗯。”萧婉点头，她的目光扫过他裸露在外的胳膊，那条胳膊上没有衣物遮挡，手肘上方几道陈年的伤疤交错着。她看着这些伤痕只觉得曾经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这么深的伤口一道又一道地出现在他的躯体上，她都无法想象他的过去究竟是如何在生活。 “公主，三皇子殿下来了。”木门被一下推开，外头的冷风一下子灌进了屋里。紫娟走了进来满脸地慌张和交集。 萧婉皱眉，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不想萧湛来看望她。 “哟，三皇子殿下来了，那咱家可得先走了。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可是要惹人起疑。”单钰一听萧湛来了，立马起身就告辞从后门出去了。 萧婉仍旧坐在床边没动，紫娟看在眼里着急道：“奴婢的公主殿下，奴婢可求您了，三皇子这会儿都快到宫门口了，一会儿小草要拦不住可怎么好？” 萧婉眨眨眼，片刻后把墨瞳的胳膊放进被褥中，起身时帮他掖了一下被角。 紫娟见状立刻站到了门边给萧婉让出路来。 “你留在这儿照看着不用跟来。”萧婉临出门前吩咐着，没等紫娟说话便扬长而去。 紫娟回头看看屋里的人，无奈地叹口气留下了。 萧婉进到屋里的时候萧湛已经坐在桌边喝起了茶。他听到动静抬头一看便问道：“今日这才刚行了及笄礼，又耍起小孩子脾气到处去跑了？” 萧婉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与往日别无二致，她迈着步子走到萧湛面前坐下说道：“三哥哥又取笑我不是？怎得现在这样空来看我？” 萧湛笑了笑，他不由注视起了萧婉，自己的亲妹妹长大成人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感觉到很欣慰。 萧婉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刚才来时也没有重新梳洗一番，也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在萧湛眼里是不是会有所不同。于是她心虚地微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的眸光对视。 果不其然，萧湛皱起了眉，他注意到了萧婉的神色有些不正常，连眼眶也微微发着红。 “婉婉怎么了？” 萧婉一震，随后笑了笑说道：“没事呀，三哥哥为何这样问？” 萧湛说道：“哥哥瞧你脸色有些不对，像是伤心着，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欺负你让你不开心？” 萧湛温柔的话语险些让萧婉忍不住哭出来，她拼命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墨瞳的事和她的担忧她都不能说，即便现在是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三哥哥她也不能开口。 “没什么事呢，只不过是想到明日就要搬离这里难免有些神伤，再怎么说这里毕竟是母妃在世时的寝宫不是吗？” 萧湛了然，一下子也能够理解萧婉此时的心情。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他也没有再往别处去想。 闲聊了一会儿，萧湛看萧婉总是心不在焉郁郁寡欢的样子，终于还是长叹口气道：“哥哥晓得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不过母妃终究已经是不在了，你我兄妹总要想开些。守着这个凤仪宫也不过是个躯壳，母妃生性喜静又不喜争斗，在天之灵也必定不想如此。” 萧婉转着手里的杯盏，适才随口所说的话也引发了她的伤感，一时间她百感交集，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她迅速地别过脸去。 萧湛抬手覆上了她微凉的手背，“今日是你的成人礼，莫要伤怀。往好处想想，往后你在宫外，哥哥也好常来看你不是？” 萧婉回过头，牵了牵嘴角对着萧湛点了点头。 又坐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萧湛叮嘱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萧婉呆坐在屋里，一双眼空洞无神地随处看看。熟悉的陈设，所有着熟悉的一切今日一过就将与她再无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紫娟正暗自想着事，却一下子被身后的动静惊醒，她回过神扭过头一看，就见原本该好好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捂着自己的伤口坐了起来，额头上原本贴着的帕子掉落到了地上。 “唉，你怎么起来了？”紫娟慌忙走上前弯腰把帕子捡了起来，她正想伸手去探墨瞳的额头，却被他躲闪开了。 墨瞳的双眸回复清明，他转过头看向紫娟开口道：“姑娘怎会在此？” 因为高热，他的嗓子被居高不下的提问灼烧着发出暗哑低沉的声音，就像是没有校准音的胡琴。 “公主叫我留下来照顾你的。”紫娟随口答着，她转过身去重新把帕子清洗后拧干递了过去。 “殿下”墨瞳沉声低喃，他现在心里一团乱，脑子也如同浆糊一般理不清思绪。他恍惚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萧婉还没有从太极宫出来，只怕是他重伤昏迷期间被她撞见了吧。 “那殿下”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起这个话头。 紫娟在床沿边坐下，她看着墨瞳仍旧是苍白的唇和泛着病态红晕的脸说道：“公主没有说什么，你受了这样重的伤也是公主命我去寻了单公公来的。” 单钰？墨瞳皱起眉，难道说萧婉此刻已经知道他和单钰之间的关系，甚至是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闭了闭眼睛单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晃了晃脑袋，梦里的景象仍旧若有似无地从他脑海中闪现而过，他不知道梦里给予他温暖和光明的萧婉会否在知晓他的身份之后离他远去让他永世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难受的话就再躺一会儿吧，流了这么多血身子虚得很，公主已经让人在后厨房炖了红枣鸽子汤，专门给你补补气血。”紫娟看着墨瞳痛苦皱眉的样子，始终还是没有把自己心头的疑惑问出口。她想这些话若是要问也不该由她来问，于是终于叹了口气继续道，“公主这会儿应该还在与三皇子殿下说话，一会儿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就同公主好好说。” 墨瞳睁开眼，胸口的剑伤仍旧是剧烈的疼痛，不过这样的痛也好，能够让他保持着清醒。 “既然已经见到我今日这般样子，姑娘就一点也不担心，不害怕吗？”他低低地咳嗽着，肩胛后背处的陈年旧伤随着他咳嗽的动作颤抖起伏，他目光迥然，想从紫娟的行动神情处看出些什么来。 紫娟神色坦然，“害怕吗？刚看到的时候的确是吓了一跳，可我知道你不会害公主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如果我问你就一定会说吗？” 墨瞳看了她半晌，随后别过了脸摇摇头，他冒不起这个险，把事实隐瞒，该是对任何人都好的一件事。 “你只要向我保证，今生今世不会做有害于公主的事也不会因为你自己拖累公主，旁的什么我也不会问。”墨瞳的态度也是在紫娟的意料之中，她自小进了宫为奴为婢，自然知道任何多余的好奇对自己来说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她从小的职责就只有守护着萧婉让她平安便好。她此刻虽然不知道这样放任下去结果究竟会如何，但她潜意识中知道墨瞳对公主好的心不会比她少任何一分。 墨瞳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才开口说道：姑娘尽可放心，殿下之于我便如阳光雨露之于草木，我断不会让殿下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紫娟笑了笑，点点头随后起身道：“这会儿你也醒了，我就去后厨房看看汤炖好了没有。” 等紫娟走后，墨瞳才把视线投向自己的伤口处，昨夜匆匆返回未及细看只粗略止了血，现在一看这个伤口还真是触目惊心。 他把绕在自己胸膛处的布条一层一层揭开，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一点一点往里扩大，一道剑伤就横在他的心房边上。他暗自自嘲地笑了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好在这次的伤未触及心脉，否则他这会儿就要去阎王那儿报道了。 只是可惜，这一次非但没有刺杀成功，恐怕还让对方防范更深，这会儿怕已经是多他动了杀机。如果是这样，明日跟着萧婉出宫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绝对不会连累到她。 想起萧婉，他又是一阵恍惚。忍着剧痛从床上下来，他踉跄着走到柜子边把其中一个抽屉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蓝底的荷包，只不过这个荷包此刻已经被利刃破开了个口子，整个缎面都被鲜血染成了一种怪异的红色。 所有属于她的东西，他一直以来都是藏在自己的里衣袋子之中。昨日那一剑正好正中他怀中的这个荷包，那一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染上了荷包上绣着的秋海棠。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把荷包拿起来攥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唉？公主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明日要离开这里所以心情不好吧？”小花把浸泡洗好的枸杞放进炖锅里，炉子上的炖锅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整个后厨房香气四溢。 小草头也没抬，她仍旧是在忧心着墨瞳的伤势，这会儿也只是心不在焉地说道：“炖你的汤吧，哪儿来这么多话？主子的心思怎么会是你我能够猜测的。” 小花见小草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撇了撇嘴，但她仍旧是止不住心里的好奇。 “我说公主今日怪怪的，大人也怪怪的。曾经公主与大人从来也是形影不离的，当然除了前段时间以外。今日这好半天了光见着公主也没见大人。” 小草扇着炉子的手顿了顿，心想着怎么会见着大人，大人这会儿还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让人担心。 “别愣着了，光说话不做事，赶紧把去了核的红枣放进去。” “知道了知道了！”小花不满地嘟囔着，一边用帕子裹了炖锅的盖子掀开之后把洗净去了核的红枣一股脑倒了进去，“平常也不见你这么着急暴躁，我看今天不止公主和大人怪怪的，连你也怪怪的。”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鸽子汤用小火炖了整一个时辰才出锅，小草趁热盛好汤把汤碗放到托盘上正要端着走就被紫娟喊住了。 “行了，你们辛苦去忙你们的吧，公主那儿我去送就好。” 小草顿住了脚步但下意识地避开了紫娟伸过来的手，她当然知道这碗汤不是要端给萧婉喝的。现在小花在这里，紫娟就算进来之后她也没有办法明着问墨瞳现在的情况，正好这会儿可以借着送汤的机会去看一看好叫她能放下心来。 “怎么？”紫娟见小草躲避，皱着眉问道。 小草一时有些语塞，半晌才结巴道：“奴婢，奴婢是看紫娟姐姐太辛苦，所以，所以想着还是由奴婢给公主殿下送去吧。” “不用。”紫娟摇头，她说着上前几步从小草手里把托盘拿了过来，“公主现下不想人打扰，再说宫里还有一应物什需要收拾停当，你和小花两人就去书房把公主平常爱看的书，做的画还有一些文房四宝都收一收。” 她说着正要走，却感觉自己的袖口被拽住了。 “那个，所有东西晨起时奴婢就和小花收拾好了，皇上和三皇子殿下也都派遣了人来帮忙，这会儿奴婢左右也无事可做，公主那儿多一个人伺候也好。所以所以” 紫娟眉头锁得更紧，她抬眼瞥向还站在一边的小花，明显已经看到小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稳重不懂事了？她想着手肘就用了些力把衣袖从小草手里拽了出来。 “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好，如果东西收拾好了就再去点一遍，免得落下些什么东西明日还得麻烦再来取一趟。” 这一次，她没有等小草作出反应，语气生硬地抛下这句话后抬脚就走了。 小草望着紫娟的背影咬了咬下唇，落了空的手还保持着刚才抬起的姿势。 等到紫娟走远再看不见，小花才忍不住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总说我不够听话总闯祸，怎么今日轮到你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非要面见公主不可，还是说你犯了什么错？” 小草没有说话，闭了下眼转过身去自顾自收拾起了灶台，只留下小草一人思绪凌乱。 此时房内，萧婉正坐在桌边单手支着脑袋用铁钳拨着火盆里的木炭。这些木炭品质不佳，她也是随意在下人房这里找了一些，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冒出来带着略微浓重的烟味有些呛鼻。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生活，她拒绝了墨瞳的帮忙自己吹着了火折子，虽说过程曲折了一点，但总归还是把火盆子点起来了。 “咳咳咳。”也不知道是此刻病着还是被着一股股烟熏的，墨瞳尽管克制着仍旧是有断断续续压抑的咳嗽声传来。 萧婉听到了，把铁钳放到了一边慌忙站起身。 “你没事吧，要不要水？”伴随着她说话声音的还有“呲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殿下！”墨瞳闻声顾不得自己还在咳嗽身上还带着伤立刻从床上坐起了身。 “没事没事，你用不着起来。”萧婉看墨瞳作势要下床就慌忙摆了摆手。这屋里的摆设都太陈旧，虽说是凤仪宫里独立的小院落但终归也还是下人房。桌椅的木纹粗糙，适才她起身之时袖口就被木桌边缘凸起的木刺勾住进而把袖口扯破了。 墨瞳看着萧婉尴尬地不停往后藏的右手内心担心更甚，于是当下也管不了许多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就下了地。 他的身量很高，身型颀长，即便是因为重伤而微微佝偻下了腰站在那里仍旧是长身玉立地让人无法忽视。大约是行动间牵扯了伤口，他的眉头有些微皱起，连带着胸口已经包扎好的伤口也重新往外冒出了淡红色。 萧婉见他起身就慌了神，快步上前就要去扶住他让他重新回到床上去，可哪知今日未换下的宫装冗长的裙摆绊住了桌角，倒是让摆在桌上的茶壶水杯因为拉扯从桌沿落下摔了个粉碎。 “咳咳咳。” 随着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整个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地就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咳嗽声了。 半晌，萧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我果然，还真的是只会让人担心，离了人就什么也做不好。” 她说话间沮丧的样子让墨瞳心里莫名有些心酸，想要否认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墨瞳居高临下注视着萧婉的乌发，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床上。 “让我看看。”他受了伤病着，低沉的声音较往日平添了一种平和的温柔。他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等萧婉回答就径自把她藏在背后的右手拿了出来。 还好，只是袖口被扯破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手腕手臂都没有被划伤，墨瞳查看了一番松了口气。 萧婉的脸不自觉地泛红，他的掌心手指冰凉，但是似有若无地接触之下却让她感觉所有被触碰之处都如同烙铁滚过让她心里发烫。 “殿下现在长大了，该要多懂得照顾自己一些。”墨瞳的手松开，一只手握着拳放到嘴唇前有咳嗽了起来。 萧婉这才回过神，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想把他按回到床上去。手掌接触到他锁骨处凸起的旧伤疤，她的鼻头微酸，“这个时候了就不要管我了，你赶紧上床躺着去，一会儿单钰留下的药草我让紫娟去熬了，你喝了之后就休息，无需顾忌我。” 墨瞳失神地望着萧婉，顺势重新躺回床上任由她帮自己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殿下今日所经历见到的一切就不想问问我吗？”见萧婉在床沿边坐下，墨瞳按耐不住把自己一直想问的问出来了。 萧婉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的反应显然让墨瞳感到惊讶，于是他脱口而出，漆黑如深潭一般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生怕漏掉哪怕是些微她脸上露出的表情。 萧婉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被敲门声打断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进来吧。”萧婉冲着门外说着，一边重新帮墨瞳整理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被子。 门被打开，紫娟端着汤碗走了进来。她抬头正要说话却见屋子里一片狼籍，地上到处散落了被打碎的茶壶和杯子的碎片，壶里的茶水在地上晕开让整块地面看起来颜色更深了一些。 紫娟有些惊讶，不只是因为看到了眼前这样的景象，还有她鼻尖嗅到的浓烈的烟味，几乎呛得她呼吸困难。 “咳咳公主，这是怎么了？” 萧婉和墨瞳待在这个屋子久了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真的没察觉到倒是没有紫娟反应这么大，只是些微有点头晕。 紫娟四下看了看，立刻就找到了产生呛鼻气味的源头。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立马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了。 屋子里一下灌进了冷风，萧婉被刺骨的凉意一激，混沌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一点。 “这样冷的天怎么把窗子开了？这屋里还躺着个生了病的，一会儿雪上加霜。赶紧把窗子重新关上。”萧婉顾及着墨瞳还重伤的身体，恼怒地命令着紫娟。 紫娟开了窗回头说道：“我的公主千岁，您当这是您用的银丝碳？下人房的碳品相不好烧着烟大，所以每回用的时候都得开个窗子，否则人在里头待久了就算不被熏死也要被呛死！” “啊？”萧婉一愣，她只当炭火都是一样的，哪晓得里头还有这么多的区别，于是此刻也只好无措地抚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紫娟不知道炭盆子是谁点起来的就下意识地认为是墨瞳，不由地就对着他开始了责怪和抱怨。 “这些炭可比平常烧起来烟还大，感情还是杂物房边上摆的那些受了潮的。你这也不是眼睛受了伤怎的这些都看不清楚？要是公主给熏出什么好歹你可担待的起？” 墨瞳低咳了两声没有接话，倒是萧婉看紫娟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数落他做甚？这炭盆子是我点起来的，你要怪也该怪我不是？他受了伤还要受我这般折腾都没说什么你倒是说个不停。” 她说着也不给紫娟出声的机会拿手又指了指地上的瓷片，“还有这些，这些，统统都是我笨手笨脚弄的。反正我在这里也只是会碍手碍脚，非但帮不上忙还老惹麻烦。” 萧婉原本心里也烦躁，这一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红了眼眶，心里万分不痛快，就感觉有一把无名的火在烧。 “公主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紫娟慌忙摆着手想也不想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萧婉闭了闭眼，一下子站起了身，她对着还在磕头的紫娟说道：“本就不是你的错要我恕什么罪？你留在这儿照顾他吧，晚点我再过来看看。” “殿下。”墨瞳动了动嘴唇捂着伤口用手肘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他看向萧婉，窗外的光洒了进来照在她的脸庞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她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挫败和哀伤。 萧婉听到墨瞳叫她，回过头瞥了一眼随后垂下了眸子慢慢开口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问你今天所发生的事吗？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过是个除了身份外一无是处的废人。既然如此，你不告诉我也是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墨瞳的瞳孔微缩，他没有片刻犹豫地摇摇头，难得沉不住气地激动地开口，“咳咳咳，不是的，你不是” 情绪的起伏实在太大，他连连咳嗽着没办法把话一次说完整。萧婉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没事，我不会生气也不会任性妄为地再罚你什么，你就好好休养，不要等到明日还是这副德行下不了床。” 墨瞳还是微张着嘴，他捂着胸口的手在发着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将所有事情的始末都和盘托出，他想告诉她他的来历，他的身份，他想告诉她他心里从来不是这样想她的的。可是只在那一瞬之后他又重新清醒了，他心里有太多的顾虑，有太多的事牵绊着。他不想要将她卷进这场危险的斗争里，更加不确定当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将会做出什么反应。 是继续会像如今这样对待他？还是会视他如毒蛇猛兽般避开他？又或者两者皆不是，他不知道到时候他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而他现在只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不想要。 整颗心都像是被什么在拉扯分割着，叫他痛楚难当。 “紫娟，替我照顾他。若是有什么要事就来书房找我。”萧婉没有再看他，只是丢下一句就离开了。 好像每次关系好不容易有些缓和了就会出现什么状况。墨瞳在门合上的那一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他踏进凤仪宫大门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开始朝着他曾经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霍子期，你如何会活成如今这样？ 萧婉走出门一段路后就看见了环胸倚靠在假山边上的单钰，整个凤仪宫里没有草木遮掩，所以根本也藏不了什么人，因此一眼过去总是一览无遗。 也不知道单钰在那里多久了，总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是专门在等着萧婉过来。 萧婉此刻心情极差，所以语气也有点冲，她走近之后瞪了一眼单钰道：“公公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你当我这儿是你的罗阎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单钰笑了笑，他原本就细长的眉眼微眯让人看不清眼神，“咱家先给公主请个安，不过就是不怎么放心就折回来看看。算起来咱家与公主殿下也有个五年多未曾私下里见过，好不容易得见总也可以叙叙旧不是？” 萧婉没好气地别过了脸，暗自啐道：“还好意思提曾经？要说交情本公主母妃过世的时候怎得也不见来凤仪宫安慰一番？现在还跟本公主谈什么交情？”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单钰的笑容渐渐消失，当年淑妃亡故他是来过凤仪宫的，只不过当时萧婉已经许久不来用他谈心了，他只当是她怕了他所以只是暗地里来了几次也没敢露面，只是深怕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算了，公公今日出手相救我也还没有当面感谢，正巧你来了也不用再费神往罗阎殿跑一趟，我就在这里先谢过公公了。” 单钰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咱家今日救治的有不是公主您，这个大礼可万万受不起。还是等那小子好了让他亲自来跟咱家道谢为好。” “你！”萧婉气极，“不知好歹，本公主向你道谢还辱没了你不成？” 单钰突然站直了身子看着萧婉，他一双眼睛迥然有神，正色道：“并非是公主您不够分量，而是您是以何种身份代替那小子跟咱家道谢？” 萧婉一时语塞，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思索了半晌之后才道：“本公主是他的主子这种身份难道不够？” 单钰看了她良久才点头道：“够，公主对自己的身份认得还是清楚，不过咱家还是那句话希望公主永远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丫头，执着于他真的对你当真是没有一点好处，你又是何苦？” 萧婉的眼眶因为单钰的最后一句话而渐渐蒙上了水雾，“刚才我们在屋里的话你都听到了？” 单钰也不否认但也没有明着回答，只是语焉不详地说道：“听不听得到并无分别不是？丫头你对咱家也够坦率，咱家不会明着阻止你，只是规劝你几句。扪心自问，丫头你现在可觉得这份感情让你觉得辛苦？咱家想着他也该是知道你们之间相隔着许许多多的俗世牵累，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疏远，才选择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甚至是躲闪逃避。” 豆大的泪珠终是没有办法再盘踞在眼眶里开始啪嗒啪嗒往外掉，萧婉抬手迅速抹掉眼泪，她不能总是只会哭不是？现在连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这样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样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照顾个人会把整个屋子弄得一团糟，死赖在凤仪宫不走却还是把母亲生前培植花木的心血都付诸东流，曾经想要帮着沈惠脱险最终却连自己和墨瞳的性命都一起搭进去。现在回想起这些，她还真是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却总是给自己身边的人添麻烦。 单钰看着萧婉故作坚强的样子心下不忍地叹了口气，“丫头，不是咱家不心疼你。咱家就是心疼你才说这些，这份感情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或许都会成为一种负累。咱家看得出，那小子不是对你毫无感情，他也是怕你情根深种，最后会害了你。” “不要说了。”萧婉颤抖着开口打断了单钰的话，她对墨瞳的感情一开始就遇到过紫娟的反对，但她那时只是固执地认为只要她坚持就好，却原来没想到，她对他的好却会成为他的包袱，成为他的负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直到墨瞳受了重伤，她才开始慢慢醒悟，她自己是无能的，是会成为别人的拖累的，她那些信誓旦旦的言语一瞬间变得特别无力。 她明白了自己刚才在屋里的挫败感是从何而来的，墨瞳从来都不愿意将他的故事告诉她，只是因为说了对她或许并没有好处，反而会让她的处境变得危险，而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就像是连起身倒个水也能把杯子茶壶摔碎一样。她会成为他的顾忌和累赘。 “丫头，你再好好想想”单钰看萧婉泣不成声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口的那些话。他知道萧婉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一件事在心头总也能摆着好久想好久。这会儿也指不定又在心里胡思乱想了。 萧婉几乎是疯狂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可是泪水却越流越凶怎么都擦不干止不住。 她开口打断了单钰的话，“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单钰一下子噤声，萧婉如今的样子他只有生之年仅见过两次，第一次是淑妃过世之后，他躲藏在暗处看到三皇子萧湛在规劝安慰。而另一次，就是现在。 “丫头”他欲言又止，伸出手拍了拍萧婉的肩。 萧婉抬手拂开了，她垂下眼睑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公公你先走吧。” 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单钰即便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放心还是只能领命告退了。 萧婉倚靠着廊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她双手抱着曲起的膝盖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里。 那一天的午后，萧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完全黑透。 小花摆了晚膳经过书房时没有见到里头掌灯于是就推门进去看了看。屋里冰冷的一片漆黑，她眯起了眼，刚走一步却感觉自己的脚尖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公主？”她尝试性地开口唤了一声，却没有听到人回答。她奇怪地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吹亮了之后凭着记忆摸索着把桌上的蜡烛点亮了。 屋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呀！这是怎么了？”小花刚点了灯适应了一会儿屋里的光线之后就看到满地都是被揉成团的纸张。适才她提到的就是其中一个，她来不及收拾就往前方看去，萧婉正呆坐在桌前，此刻她正眯着眼，身上仍旧是那套大红的宫装，衬着她的脸异常得苍白。 “大惊小怪什么？谁让你掌灯的？”萧婉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小花连忙跪下说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看公主进了书房这许久都没出来也没有个奴婢在身边伺候，这天都黑了才擅自进来掌了灯。” 萧婉望了望窗外，果然天已经擦黑。 “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花低着头回道：“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萧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下子从黑暗到光明她的眼睛有点酸涩疼痛，于是她闭了起来问道：“紫娟呢？紫娟来过没有？” 小花思索了一下摇摇头道：“回禀公主，奴婢没有见紫娟姐姐来过，就连摆晚膳也都只有奴婢与小草二人。” 萧婉神色一变，也来不及再细问什么，紫娟这样久都没有回来难道是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章 “你这样不行，得再找人看看。要再这样烧下去一定会烧出毛病来。” “无妨，不要，不要惊动了殿下。” “这怎么能没事？我就是听了你的这么一拖再拖，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公主那儿我要怎么交代？” 昏黄的烛火照耀下，紫娟一趟又一趟地换着冷帕子，奈何墨瞳的体温实在是太高，没一会儿冰冷的帕子就变得温热。她焦急地皱着眉，床上躺着的人现在连说话似乎都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气若游丝的样子让她内心不安。 墨瞳无力地摇摇头，胸膛随着咳嗽声上下剧烈起伏着。 “别逞能了行吗？明日你可是要随公主一道出宫去的，若到了明日你还是这副样子难不成还要雇顶轿子让你坐不成？”紫娟把冷帕子重新放置在他额头上起身准备去到一杯水来。 木门这时候被推开，萧婉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进来。 “公主！”紫娟一见来人立刻就要行礼却被萧婉出声制止了。 “这些东西先免了，现在他情形如何？” 紫娟咬了咬下唇，现在要想隐瞒也绝对是瞒不住的，墨瞳这么虚弱的样子大概是个人都能看出情况十分不好。 “回禀公主，墨瞳他一直高烧不退，奴婢已经尝试了很多法子都没什么效果。” “什么？”萧婉暮得瞪大了双眼，“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一直没有来告知我？我让你照顾他你这是怎么在做的事？” 紫娟作势就要下跪，但还没跪下萧婉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药呢？单公公留下的几贴药可有去煎了？” 她说着快步走到了床边，原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一章 等萧婉醒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期间她混沌中只记得有许多人来来往往，许多人来了又走。有一些似乎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还有些许呜咽着的细微哭声。 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张不开口说话，意识只能在这具躯壳中无力地挣扎，到最后也只能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紫娟姐姐公主醒了！” 萧婉颤动着的眼皮让在一旁看护的小花兴奋地咋呼开了，她一边喊着一边转过头把实在累极了趴在桌上的紫娟喊醒了。 紫娟这两天心事重重，心里坠着一块大石头也睡不安稳，只不过两日未合眼就歪在桌上闭一会儿眼睛，这下一听到小花的声音她就张开眼站起来跑到了床边。 “公主！公主您听得到奴婢的声音吗？”几天没有休息，声音虚浮无力，可是她硬是逼着自己强打精神喊着萧婉。 萧婉开合着双眼适应着屋里的明亮，她微微侧过头就对上了紫娟和小花熬得通红的眼睛。 “咳咳咳”她尝试着张了张嘴，胸腔立刻发闷，喉头麻痒难耐地咳出了声。 “水！水！赶紧去给公主倒水！”紫娟见状回头吩咐着，小花慌忙回过神来跑到桌边去倒了杯水过来。 就着紫娟的手，萧婉抿了一口水艰难地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我这病了几天了？” 紫娟听到萧婉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就落下泪来，“两天了，公主您昏迷整整两天了。” “两天！”萧婉一惊拂开了紫娟的手，“咳咳那墨瞳呢？墨瞳如何了？” 紫娟把茶杯赌气地往床边矮桌上一放说道：“他没事了，这会儿小草照看着烧也退了。” 萧婉松了口气，重新靠回软垫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主您只晓得担心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吗？”紫娟终于忍不住，也不管小花此刻能不能听懂了，就这么两天工夫，她想小花也应该把事情了解了七七八八了。 “公主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杨大监说了这一次您要是挺不过来可就真的真的要是奴婢知道您是用这种办法求药去救他，奴婢那日就算拼死也不会答应的！” 萧婉看紫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也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做的事情让她担心了。原来这两天她都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这个中滋味也真是一言难尽。 “哭什么？你主子不是还没死吗？这次阎王不收我，想必我也是命硬得很，你也无需为我担忧不是？” 紫娟连连摇头，“您怎叫奴婢不伤心？昨日里情况最凶险之时就连皇上和几位皇子娘娘都来了，奴婢那时心里有多慌您知道吗？若是您真有个什么好歹奴婢就算万死也难赎罪。” 萧婉叹口气，她虽未亲眼所见，但听紫娟口中所述，昨日的情景大约说是要商量着给她办丧事也不为过了。也不知道她若是真挺不过来，事态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只怕是三哥哥要伤心的吧，就是不知道她的父皇会不会为她流哪怕一滴眼泪。 “那他们现在人呢？是判了我必死所以就只剩你们两个在这儿陪我了？”她想着想着，内心难免就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于是开口问道。 这次紫娟没有接话反倒是小花开口道：“公主，皇上国事繁忙另外还有几位娘娘昨日夜里就回各自寝宫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出宫了，三皇子殿下以及几位司药房大监都在偏殿休息。” 三哥哥还在啊。萧婉笑了笑，总归还有人心里牵挂着放心不下她不是吗？ 紫娟胡乱擦了擦眼泪说道：“公主这会儿醒了，奴婢这就去偏殿把三皇子殿下喊来。” 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萧婉喊住了。 “等一会儿，我重病的事墨瞳可知道？” 紫娟摇摇头，“奴婢怕他知道了以后冲动之下坏事所以就让小草瞒着，不过昨日宫里这样大的动静，奴婢想着他或许知道了也不一定。药是从公主您的药罐子里偷偷分出去了一小部分。杨大监的药下得猛，所以没几次他就好得差不多了。” 萧婉点头，然后挥挥手让紫娟下去了。 等紫娟走后，她就吩咐了小花去后院下人房处去替她看看墨瞳的伤势。 “大人，您的身体还没有好全，这会儿可不能下床随便走动的！”小草看着墨瞳咬着牙动作利索地披上外袍开口劝着。 只不过是穿衣系腰带这样几个简单的动作，等他做完之后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一剑实在是伤他太重，几乎是要前后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那么大一个血窟窿，要想愈合好最短也要一个多月，现在伤口还没有愈合他就强行下了床，行动间自然会牵扯到伤处，就连呼吸都会牵扯出钻心的疼痛来。 “大人若是想知道公主的情况，奴婢愿意为您跑这一趟，您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跑去呀！伤口好不容易已经止住血了，若是一会儿再崩开公主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墨瞳的神色阴郁，他看了一眼小草没有说话，抬脚推开门就要出去。 “呀，大人能下床走动了？”小花迎面而来，她看到站在门内的墨瞳不由惊喜地开口。 “姑娘？”墨瞳收住脚步，看到小花的那一刻就连忙问道，“姑娘从前殿来，殿下如今情形如何？” 小花笑了笑说道：“奴婢此来就是奉了公主殿下之命，大人放心，公主这会儿已经醒了，她还叫奴婢来看看大人恢复得如何。” 墨瞳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昨日几番询问之下得知了萧婉的情况，其实他早该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原本前天就该是离宫前往京师公主府朝阳宫的日子，但是那一日整个凤仪宫里连一点要启程搬迁的意思都没有，非但没有人出去，反而到了昨日还有人陆陆续续进来，整个凤仪宫里变得嘈杂非常。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二章 因为萧婉突然病倒，原定要离宫的日子就往后顺延了一月。 “公主，该起来吃药了。”紫娟把药碗轻放在桌上，三皇子殿下刚走，而公主像是一下子很嗜睡，在她去后厨房端药回来的这一会儿工夫就又睡着了。 萧婉听到紫娟叫她，艰难地睁开了眼。她只觉得脑袋和整个身体都很沉重，几度不想理睬而想继续睡下去。 “公主，先吃药吧，一会儿药凉了可就坏了药性。”紫娟把软垫拿过来，扶着萧婉坐了起来。 萧婉气色极差，面色看起来不只是憔悴居然有点灰败。紫娟心疼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她严严实实地捂起来。杨大监走时刚跟她交代了，现在萧婉怕是真的一点凉都受不得，她把被子的边角都仔细地塞紧，生怕灌进去一点凉风。 “公主殿下，墨大人在外求见。”隔着屏风，萧婉和紫娟听到了小花的声音。 萧婉没有注意紫娟的不悦神情心头反而是一喜，但不过片刻她就收敛了自己的这份喜悦，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她似乎还没有想好。 紫娟见萧婉忧郁的样子，于是冲着外面说道：“没看公主现在病着不便见他吗？还不赶紧去回了！” 屏风外小花愣了愣，道了声“是”后刚要转身离开就被萧婉叫住了。 “等一下！咳咳”大概是因为太急于说话，萧婉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子被接不上来的气憋得通红，扶着床沿的手用力的紧捏着，这样痛苦的样子让紫娟霎时间慌乱起来。 “公主！公主您别着急，奴婢这就去喊他进来！”她说着往外又吩咐道，“小花快！快去传墨瞳进来！” 墨瞳站在外殿已经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心如刀绞，这每一下似乎都是在凌迟着他的心，恨不能这份罪由他自己来承受也好过他现在这般只能听着而无能为力。 “大人，公主传您进去。”小花从内殿出来对墨瞳福了福身说道。 墨瞳点点头，迈开步子的时候却觉得有千斤重。 绕过屏风，他看到了坐在床上伏着上身仍咳得撕心裂肺的萧婉，她似乎还不知道他来了，她抚着胸口兀自给自己顺着气，紫娟也同样不得空看他。他就这样静静地停下脚步，伫立在距离她只有几丈开外的地方。多日来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处，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咳咳你来啦。” 他看着她出神，却不晓得她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眼，她的眼睛还是一样的明亮，只不过因为病着而显示不出往日灵动的神采。她看向他的时候眉眼一弯，笑了笑。 墨瞳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好像觉得说什么都不妥当，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点了点头。 “紫娟，你先下去吧。”萧婉侧过头吩咐着，紫娟看看她又看了看墨瞳，咬了咬下唇还是起身出去了。 经过墨瞳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下脚步侧目轻声道：“看在公主救你的份上，一会儿让公主把药吃了。” 墨瞳垂下了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等紫娟转过屏风消失之后，萧婉才开口，“有力气能下床，身体应该是大好了。” 墨瞳抬眼，他选择性忽略着伤口拉扯带来的钻心疼痛面色平和地点了头。 萧婉笑容看起来更加明媚了一点，她的双颊因为刚才的咳嗽泛出病态的红晕。她撑着床沿想把自己的身体重新靠回到软垫上。 墨瞳沉默着，他注意着萧婉的动作快走几步坐到床沿没有犹豫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半躺了回去。 “哈哈”萧婉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目光流转在墨瞳脸上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墨瞳皱眉不由问道：“殿下为何发笑？” 萧婉兀自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回道：“两个病人这么面对面坐着，也真有意思。想想前几日还是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今日就换做我卧床不起了。这可不就是那一句什么风水轮流转吗？” 墨瞳紧抿着唇，他此刻看着萧婉的笑颜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心里反倒是突如其来有些生气，有些不甘更有许多许多的心痛。他看着她的脸一言不发，随后抬起了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的手心温热，萧婉呆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不要对我这般好，不该为我这样付出。” 萧婉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着的痛苦，一瞬间两日前单钰对她所说的话一下子窜进了脑海中。她只当是自己的做法给墨瞳带来了他意想不到的困扰。 霎那间她内心五味杂陈，随后垂下了眸子别过脸。 “你，你只当没有发生过此等事就好。我救你只是，只是” 话还未说完，她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傻姑娘。”耳边是墨瞳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掠过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把她的泪水擦拭干净。 萧婉这一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抬起头伸手抱住了她内心里此刻最重要甚至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 她拥抱的力度很大，撞进怀里的时候撞疼了他还没有愈合的伤口。而他此刻却再没有心思去管这些细枝末节的疼痛感，他的眼里心里满满的只有怀里这个哭泣着的人。 从小到大除去母亲之外再没有一个女子能够为他付出到如此境地，这一次他仿佛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没有办法蒙蔽自己的双眼。他慢慢抬起手紧紧地回抱了她。 我的傻姑娘，你叫我如何再对你视而不见呢？ 过了许久萧婉才渐渐从哭泣中平静下来，她鼻尖嗅着墨瞳身上清淡熟悉的味道，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原来是这样令她安心。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襟，把手臂环得更紧了一些。 “殿下，先把药吃了。” 墨瞳低沉的声音响起，萧婉吸了吸鼻子没有理会。她不想离开这个怀抱，生怕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境。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三章 萧婉许久不说话，墨瞳只好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这一回倒是听到了回复。 萧婉把脸整个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吃药，也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萧婉也没觉得自己在说瞎话，她只是发现墨瞳的怀抱像是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自己的病好了一大半了，这会儿连头都不晕了。 墨瞳皱起眉，他拍了拍萧婉的脑袋说道：“殿下听话，现在药都有点凉了。不好好吃药身体什么会好？” 萧婉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她的双臂环在墨瞳的腰上，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墨瞳竟然觉得自己都快被她勒得喘不上来气了。 他心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头涌上一丝甜味，又像是浸泡在温水里，整个身体都是暖洋洋的。 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一点，他继续说道：“听话好不好？如果是怕苦，我一会儿去找些蜜饯来。” 萧婉从怀里抬起头，注视着墨瞳线条分明的下巴，她想了想还是把头重新埋了回去，“我不吃，除非一会儿药吃完了你还像现在这样抱我。” 墨瞳闻言愣了愣，脸颊上开始爬上红晕，萧婉向来是个直接不怎么喜欢扭捏的姑娘，喜欢什么通常都是直来直往。他一方面惊讶于萧婉冲口而出的这个条件，另一方面又为了这句话而感到欣喜。 他很少笑，这一次却忍不住喜上眉梢，他没有直接答应这个要求而是先打起了太极。 “殿下先听话乖乖吃了药，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 萧婉见他没有答应，索性就耍起了无赖，她在墨瞳怀里转动着脑袋道：“少唬我，本公主可是被唬大的，你要不答应我我就不吃了！” 墨瞳无奈，他犹豫着挣扎着，总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是否正确。 “嘶——” 萧婉的额头蹭到了他的伤口，他经受不住，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怀里的人呆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身上还有伤没好全，就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 怀抱落了空，墨瞳一下有点失落，愣了愣把手收了回来。 “刚才碰疼你了吧，我也真是病糊涂了。”萧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忘记了墨瞳是个伤者，她还真的不知轻重总让他为难。 “无妨，一点小伤罢了。”墨瞳摇了摇头，随后起身去把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 幸好屋里烧着火炉，碰到药碗的时候触手还是温热的，墨瞳把药端在手里舀起了一勺低下头用嘴唇试了一下温度之后递到了萧婉的唇边。 这么温柔的墨瞳，萧婉几乎还没见过。他此刻的眸光里盛满了柔情，从他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样子，仿佛他的眼中只有她一般。 “不烫了，赶紧吃了吧。”墨瞳见萧婉许久没有反应，于是柔声道。 萧婉回过神，张嘴把药吃了进去。苦涩的药汁划过舌尖滑进咽喉，她却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以下咽，反而从中品味到了一丝甘甜。 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墨瞳把药碗搁在了床边的矮桌上，取了帕子给萧婉细细地擦着嘴角。 “怎么一下子对我这样好了？是感念我的救命之恩吗？”萧婉望着眼前人俊逸的眉眼，忍不住调侃道。 墨瞳抿了抿唇，把帕子放了回去，“殿下救命之恩自当要谨记于心。” “哼！”萧婉最不喜欢墨瞳现在这样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甚至能从中听出一抹冷硬和疏远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那你对我好，就是因为我救了你？” 墨瞳看着萧婉，许久没有说话。 萧婉一下子别过脸，她的眼底掠过一丝悲伤和痛苦喃喃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你，让你病死痛死算了。” 墨瞳扯了扯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一刻萧婉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前倾又重新落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萧婉从他怀里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的眼睛。 墨瞳目视着前方，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躲闪，随后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殿下忘了适才和我说的话了？殿下既然乖乖把药吃完了，那我自然也该履行约定不是？” 萧婉忽然就笑开了，想不到墨瞳的性子除了冷淡之外还这样别扭，不过能从他口中听到这番话，她此刻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她此时也无暇再去顾及。 “错了，又错了！”后厨房里小花和小草正在熬着药。 “杨大监说了，要先放这个，再放这个，否则药效会减半的！”小花拦住了小草要往药罐子里放药的手不住地抱怨着，“这是怎么了？这注意点我都同你说了好几遍了，怎得临到头了你还是做错了？” 小草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啊小花，我刚才一下子糊涂了。” 小花看了看小草的脸色，只觉得她像是也病了，于是她拿过小草手里的药说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爽利？从前你做事从来井井有条不会犯错，怎么现在出的错比我还多了？” 小草咬着下唇一时语塞，她现在心里牵挂着另一件事，又怎么会有时间和心思去管其他的呢？ 看到大人不管不顾地忍着病痛也要去见公主，说心里不难过那都是骗人的。那种心头酸涩的感觉她又该跟谁去说！ “你是不是真的病了啊？”小花把药草放到一边，抬手就去探她的额头。 小草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没事，可能最近太累了吧，凤仪宫里又发生这许多事，公主和大人眼下都病着，我难免心绪不定了些。” 小花点点头，想想小草最近也是在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墨大人，现在出错是在所难免。于是她摆摆手道：“你要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一个人就足够。公主那儿你也不用担心，这会儿大人也在那里，公主有大人照看，自然也不需要你我再去身边伺候。” 小草看小花自顾自说着话径自出神，是啊，现在他们大约互相陪伴着，的确也不需要她这个外人插足。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四章 刚过了卯时，萧婉吃了药之后却已经昏昏欲睡。她的精神仿佛自这次病倒之后就变得愈发差了，就算是说这话的当口也会感觉到困意，紫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过想想公主也是大病初愈，是该要好好休息，所以用了晚膳之后就要服侍她躺下。 “公主殿下，赵统领大人在殿外求见。” 紫娟刚掖好了被角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赵统领？那就是赵明川，想必该是从三皇子殿下那里知晓了情况所以赶着今日连夜来探望了。 她看向萧婉，试探着问道：“公主，需不需要奴婢去回了统领大人？” 毕竟现在虽说离宵禁还有几个时辰，但也是夜里了，更何况她的公主殿下还病着，这么衣衫不整的也不好相见。 萧婉坐起身想了想还是说道：“见一见也无妨，你替我找件厚实的外衣来让他在外殿等吧。” 紫娟想着要反对规劝，不过她也深知萧婉的脾气秉性，一般来说也不怎么会听劝，于是无法她就打开了边上的柜子一边找着衣服一边对着外面吩咐着请赵统领大人去外殿等候。 她极其不放心地把萧婉里里外外裹了个厚实几乎让萧婉喘不过气了才馋着她慢慢往外走。 这是病了这几天以来萧婉第一次下地走路，两三天没有好好进食，这会儿身子也是虚得很，走路时就像是踩在棉花上，步履飘忽。不过也幸好有紫娟在一旁帮衬着，否则就凭她一个人估摸着走不出几步就要摔倒在地了。 从内殿到外殿其实也不过就十几步，但萧婉走得极慢，愣是花了不少时间。到外殿的时候，赵明川已经在那了，他还披着外头厚重的披风，眼看着萧婉出来他紧蹙的眉一下子舒展开，对着萧婉笑了笑。 “四公主殿下安好，夜里叨扰还望恕罪。” 萧婉笑着摇摇头让紫娟扶自己在桌边坐下。 “赵大人言重，除了三哥哥，大人是自我苏醒之后第一个来探望我的，倒是有心了。” 她说着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今日喂她吃药的人又兀自轻声改了口，“不，说错了，该是第三个来看我的人。” 赵明川仍旧站着，对萧婉所说的话他也不甚理解，今日本是二哥和未来二嫂进宫来给兰贵妃娘娘请安的日子，因为婚期定的有些仓促就在半月后，因此一应事项都该好好合计。他前几日就知道了四公主病重的消息，他本来就是护送公主出宫搬迁入府的禁卫军侍卫统领，对这件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在前几日就陪伴在萧婉身边，凤仪宫里这几日一团乱，他只能待在外面干着急一点忙也帮不上。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一日太庙受礼之后还好端端的人怎么一到夜里就会昏死过去。这几天以来他更是吃不好睡不好，只盼着什么时候三皇子从里面出来好给他带来点消息。 今日他本不需随着二哥进宫的，但他期盼着进入后宫之后能够近距离地打探一下，至少能让他知道她还好不好。 幸好，三皇子带来的消息是好的，他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迫不及待要来看看，等不到明日天明，只好提前从香兰殿出来跑来了这里。 “大人不要站着，坐吧。”萧婉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随后转头示意紫娟斟茶。 赵明川坐下，目光自始至终紧跟着萧婉，良久他开口说道：“公主受苦了。” 萧婉抬眼，正巧撞进了他的瞳仁里，适才也没注意，这会儿她才发现，赵明川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布满着血丝，就连光洁的下巴上也长出了青色的胡渣，有一瞬看上去竟比自己一个病人还要憔悴几分。 她眨了眨眼歪着头问：“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也病了？” 赵明川目光迥然，他是病了，从好几年前开始就病了，只不过从重新相逢的那一刻开始病症就更加严重了，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这般看重儿女情长的人，可是从一次一次她的遭遇，他发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被牵动着，她好他便好，她遇险失踪，他便每日每夜地寻找，她病中垂死，他便日复一日寝食难安。他想他是病了，而且是一种绝症，让他被操控的不治之症。 “嗯？”萧婉见赵明川不说话只盯着她看，于是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伸出的手一下子被抓住落入了温暖的手心里，萧婉惊愕的一愣，立刻想要把手抽回来。 “真好，你没事。你可知你病了几日我便担心了几日，现在看到你，我又有多开心？”他喃喃低语，紧紧攥着萧婉的手不肯松开。 “我原本不认为今日求见你会来见我，只不过心里放心不下总要亲自见见你才好。你肯见我，真的让我万分欣喜。” “你”萧婉看着他出声，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其实她见他也不过是难得有人来探望不想让他失望而归，更何况他是三哥哥挚友，所以见一见也是应该。只不过现在看来像是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大人先把手松开吧，这样于理不合。”她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赵明川明显愣了愣，随后把手一松。萧婉得了自由，立刻把手抽了回来。 他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眨了眨眼，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唔”萧婉犹豫着开口，“我病了这几日，还是要多谢赵大人挂心，我知道大人与其他人不同，像是大人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将来也定能找到与之匹配的良缘。” 这样的拒绝应该也算是显而易见的吧，萧婉吞了吞口水咬着下唇观察着赵明川的反应。 “呵。”赵明川忽而笑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萧婉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底闪烁着泪光，“良缘？何谓良缘？我的良缘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注定了，公主殿下就是我的良缘。”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五章 半月过后，逐渐。南陵的气候温暖湿润，春天的气息来的往往都比较早，每回年节一过只一两个月花木就又开始抽芽生长。 这一日一早天气正好，萧婉难得地到后花园去坐了一会儿。其实说是后花园，却是看不到哪怕一株花木，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茶觉得自己比之这个凋敝的花园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她重病痊愈，除去萧桓，赵明川还有沈惠就几乎再没什么人来探望过了。就连她的父皇也只是让王顺来传了几句话，赏赐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没有再露过面。 想到这里她就叹了口气，曾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错觉，竟觉得父皇还挺疼爱喜欢她的，现在看来真的是她错看了。 紫娟把茶壶放到小火炉上热着，其实虽说现在是春天了，但是对于公主殿下来说天气还是凉的，上一回杨大监的话还仍然在耳，她可不能再马虎懈怠。 “公主，再坐一会儿就回去吧。” 萧婉摇摇头，手里端着的茶杯不停往外冒着热气熏烫着她的眼睛，因为原定了离宫的时间往后顺延了一个月，所以宫里的一应物什都缺了些，小花和小草去内务府司礼监领一些柴火和炭来，墨瞳则是去了后厨房熬药。 想起墨瞳，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他不似她一般，身体底子要好上许多，就算当时受了这样重的伤，现在也不过半月就与往昔一般无二了。反观萧婉，其实也就是个伤风受凉，却在病榻缠绵许久，如今也是总犯咳嗽。一天几种药轮换着吃，真的就是活脱脱一个药罐子了。 远处，小花和小草说着话就走了过来，萧婉闻声抬头，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边上桌子上。 “奴婢参见公主。”两人异口同声。 萧婉微抬下手说道：“在凤仪宫里不必如此多礼。” 两人应了声“是”就起了身。 照例，萧婉还是得询问两句，于是开口道：“你们俩去了内务府库房，东西可领了？” 小草从刚才起身就有些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还以为会见到的人没有见到，这下连萧婉问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 好在还有小花顶着，“回禀公主，东西奴婢们都跟大监那儿登记上了，一会儿就会有小太监把东西送来。” 萧婉点点头，紧接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适才看你们两个在那里聊着什么，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不妨也说与我听听？” 小花和小草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由小花发话道：“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就是奴婢们去库房的时候看那些个小太监们在里头忙着就随口问了问，原来是皇上和兰贵妃娘娘一会儿要出宫去赵将军府上恭贺赵将军大婚，库房里好些东西都是要带去赏赐给赵将军的。就不说咱们凤仪宫还真是与世隔绝，皇上今日要出宫咱们也不知晓。” 萧婉笑了笑，与世隔绝不好吗？她还图个清净不是？今日父皇和兰贵妃都要出宫，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就想起了今日应该就是赵明远和右丞相司徒良之女成婚的日子，当朝定国将军大婚，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出席赏赐也是理所应当。 “奴婢看那些准备的绫罗绸缎，珍奇古玩可是摆了满满一长廊。想必那婚礼该是十分盛大了，如果有这机会，奴婢还真想一同去开开眼界呢！” 这个嘴上不栓门把的，小草敏锐地觉察到萧婉的脸色变了变，她立刻用手肘顶了一下小花的腰眼，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小花这回是学乖了，一受到提醒就噤声，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沉默良久，萧婉突然噗嗤笑出了声，惹得在场的其他三个都面面相觑。 “嗯，婚礼的确该是很热闹，可惜你家主子我是个女子，不便抛头露面。你若是想瞧，等出了宫，京中哪个大户人家有喜事我就把你送过去看，保管你一次看舒服看个够。” 小花听着萧婉在跟自己开玩笑也知道这回她是没有生气，于是当下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公主就知道取笑奴婢，这喜事天天看，奴婢到时还不得得了什么眼疾了！” 气氛轻松了许多，紫娟也接着话茬说道：“看婚礼看出的眼疾啊，只怕就是那个红眼症了。” 小花撅着嘴嗔怪地看了紫娟一眼一跺脚道：“公主取笑奴婢也就算了，紫娟姐姐也一道取笑起来了！” “大人！”欢笑之中，忽然夹杂了一声轻唤，几人止住了笑侧目，就见墨瞳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萧婉下意识地看着他就笑开了，却不料实现被一抹飞跑过去的身影挡住了。 “大人，熬药这种活怎么能让您来，药碗给奴婢就好。” 小草颇为殷勤地跑到墨瞳跟前，作势就要把药碗从他手里接过来。 墨瞳皱眉，侧身避开了，他一向沉默寡言，这会儿也是没有说话，而是径自把药碗放到了萧婉面前。 小草扑了个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悻悻地退了回来。 “你来啦。”萧婉对刚才的事也没有过多地在意，对着墨瞳说道。 “嗯。”墨瞳点点头，“药还有点烫，等一会儿放凉一些殿下再吃。” 他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纸包放到了药碗边。 “这是什么？”萧婉笑着好奇地把纸包拿了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 “唉，大人是带了什么好东西吗？让奴婢猜猜，让奴婢猜猜！”小花似乎对这个特别有兴趣，此时也凑了上来盯着萧婉手里的黄纸包瞧。 萧婉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嗯那你就猜猜，若是猜中了，本公主可重重有赏。” “真的呀！”小花看着萧婉点着头的样子说道，“那奴婢可得好好想想绝对不能猜错了。” 墨瞳看着萧婉抿着嘴笑的样子也不经意地笑了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俏皮灵动的样子，能现在这样看着她真的很好，让他繁杂的心绪也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平静。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六章 猜了好几轮，最后小花还是没猜对这个黄纸包里的是什么。萧婉被她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接着摇着头把手里的黄纸包打开了。 “是什么是什么？”小花连忙凑上前来看，刚才她猜了好些东西都被墨瞳摇头否定了，她倒是要看看这里头究竟放了些什么稀罕玩意。 黄纸被一层一层揭开，里头的东西就一点一点展现出来，小花在看到里面东西的那一刻立马就泄了气，撅着嘴嘟囔道：“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几块豆酥糖呀！早知道是这么平凡的东西，奴婢就不往什么金银玉器上猜了。” 萧婉忍着笑，“你呀，财迷了心窍了！哪里见过什么珠钗翠玉的放在这种黄纸包里？” 小花撇撇嘴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 放在纸包里的珠钗吗？墨瞳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衣襟里的内袋放着的就有用粗布包裹的断簪，虽说不是黄纸但也差不许多了。断簪难续，不过他还是贴身珍藏着。 说话间摆在桌上的药也凉得差不多了，墨瞳开口提醒道：“殿下该吃药了。” 萧婉抬起头看看他，接着笑着端起了药碗。没有犹豫地一饮而尽就连紫娟都有些惊讶，以往萧婉吃药总是要让人哄劝很久，总之是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哪像这回一样这么干脆利落。 “好苦！”萧婉把药碗放下，忍不住紧皱起眉抱怨了一句。 墨瞳笑了笑把纸包里的豆酥糖递了过去，萧婉也没有用手，直接张嘴吃了进去。 温热柔软的唇畔扫过他的指尖，他的手指一颤，感受到似有若无的鼻息扫过他的手背，心尖一颤后竟直接愣住了。 有些豆粉粘在了唇上，萧婉伸出舌头舔了舔，豆酥糖的香味和甜味充斥着她的口鼻，苦涩的药味被冲淡了不少，她满足地砸砸嘴喟叹了一声。 墨瞳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紧接着迅速错开了视线。手指上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说穿了这二十来年的时间里他除却跟军营里的那些糙老爷们待在一起也没怎么接触过女人，刚进皇宫的时候看到那些或温婉或妖艳的女子，他也只当是跟看男人没什么两样。可萧婉不同，大约就是情窦初开的缘故，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总有种忍不住想要触碰接近的冲动。不过每一次这种心思涌上心头他总是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羞耻，这样在心里冒犯着她让他感觉自己就不是个正人君子。 “唉唉，你快看呐，快看！”小花激动地拽了拽小草的胳膊小声说道，“你看大人是不是在笑？而且好像还脸红了，你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 小草的视线一直就跟随着墨瞳没有动过，小花说的那些她又怎么会没有觉察到，那种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欢喜宠爱她都看在眼里，心里头酸涩难当，她抿了抿唇别开了眼。 见小草没有答话小花也没有追问而是自顾自小声地嘀咕着：“大人长得真的很好看啊，以前不笑的时候也好看，现在笑的时候也好看。除了几位皇子我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了，而且对公主殿下又这样好，这样看着如果大人某一天也能这样对着我笑一次那就再好不过啦！” 小草双手交握，拇指之间相互用力掰扯着。真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是真的很羡慕公主殿下。 在后花园又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些起风了，墨瞳敏锐地觉察到天凉了一些，他看了看仍旧坐着喝茶看书的萧婉，她如今体质虚弱，对冷热的感觉应该比他更加敏锐。 果不其然，他就看到萧婉不自觉地拢了拢罩在身上的斗篷。 “殿下，起风了，回去吧。” “嗯？”萧婉抬头对上墨瞳关切的眸子，她眨眨眼乖顺地点了点头。 “好啊，在这里坐着也有些乏味，墨瞳你会不会下棋？” 墨瞳大约知道萧婉想要说什么，他虽说曾经是个武将，但好歹也算是侯门出生的，诗书棋艺方面虽不算精通但好歹也是会一点，于是他点点头道：“会。” 萧婉心头一喜，“那真是太好了！以前整个凤仪宫都没人陪我下棋，紫娟这个半吊子我教了好久都学得不那么像样，下着也挺没劲。一会儿你陪我下一局可好？” “公主”紫娟见萧婉数落自己忍不住就要出声辨白，以前不知道是谁还说过她聪明伶俐一学就会呢！怎么现在到了别人跟前就把她砭得一文不值，她这真是，也不知道找谁惹谁了！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赶紧把这里收拾收拾，紫娟去屋里把棋盘找出来。”萧婉也不给紫娟把话说完的机会就出声打断了，她笑着一把拉过墨瞳的手说道，“你随我走，让本公主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拉着他就离开了。 萧婉的手很凉，墨瞳犹豫了半晌任由她拉着自己的同时反手回握了回去。 “公主，这都半盏茶了，您这步棋还下是不下？”紫娟在一边斟着茶，她都不记得自己来回添了几次茶水了，就见萧婉执着棋子紧皱着眉头，指尖在棋盘上来回游移之间就是不把棋子落下，她看得实在着急，真真应了一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别吵别吵！刚想好的棋路又被你打断了，我这句要是输了就惟你是问！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萧婉抬起头瞪了紫娟一眼嘴里嘀嘀咕咕。 想不到墨瞳这样沉默寡言的人，棋风竟然如此凌厉，落子间似乎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她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被逼得只能节节败退。她的棋艺在宫里该算得上是好的，其实好与坏她自己也不甚明白，以前三哥哥陪她下总是会让让她，偶尔她也能赢上一两局，后来跟紫娟下，紫娟的棋艺就是她传授的，也没有徒弟赢过师傅这种事。再说她贵为公主，紫娟也不见得敢赢她，因此她的棋艺究竟如何她自己也不清楚。 这会儿跟墨瞳下棋，她也不知道是该说墨瞳的棋艺太过精湛还是她自己学艺不精。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七章 “哎呀，不下了不下了！你把我的后路都拦住了还叫我怎么下？”萧婉犹豫了好久还是没能下下最后一步棋，她赌气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指着棋盘说道，“这儿，这儿，还有那里！我的棋都被你困死了，我不管这局不算咱们再来一局！” 紫鹃看萧婉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立刻就受到了来自萧婉的一记眼刀。她抿了抿嘴忍着笑垂下了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公主这样开心了，久到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不过总归还好，还能有个人让她展开笑颜吧。 这边萧婉手忙脚乱地重新收拾着棋盘，棋盘对面坐着的墨瞳却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任由她随意去摆弄。 “你乐什么？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萧婉时不时拿余光瞥着墨瞳，就见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就忍不住随口问。 墨瞳一下子像是被问懵了，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他抬起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棋艺精湛，岂敢嘲笑。” 其实他说的话真的是发自肺腑，萧婉的棋艺的确算得上是上乘，只不过下棋时总是思前顾后得太多，不够果决反而容易举棋不定，这一点倒是和她平日里的做派大相径庭。但或许他抬眼看了看还在堵着气的萧婉不由想着，或许她也该是一类很矛盾的人吧。 墨瞳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是一致，态度也很是严肃坦然。不过这在萧婉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这番话听在她耳中就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总觉得这已经不是嘲笑这么简单了都已经算是嘲讽了。 “哼！”她冲着墨瞳皱起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还当是什么正人君子，果然平日里不爱说话的坏心思是最多的。 墨瞳被她哼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说错哪句话得罪了她只好眨着眼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就抬起手一起收拾起了棋子。 咳，紫鹃在心里猛叹一口气，看不出墨瞳还是个这样耿直的性子，是人都要个面子不是？更何况还是堂堂当朝公主殿下，就这么一盘棋的工夫居然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愣是把公主杀得个片甲不留。 棋盘重新收拾干净，萧婉眼疾手快先落下一子，“这次我先来！” 墨瞳没有反对，点点头跟着落下了一子。但是无论是上一盘还是这一盘，无论谁先起手，结果还是没什么差别。没过一会儿萧婉就渐渐落了下风，紫娟有些着急，站在她身后就冲对面认真落子的男人挤眉弄眼起来。 墨瞳感觉到紫娟的视线，微微抬起了头，只见她对着自己先是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紧接着又指了指萧婉。 墨瞳不甚明白，皱起眉看了看萧婉。 真是个榆木脑袋！紫娟恨铁不成钢地咬着嘴唇转过了头。 “你看我做甚？我下完了该轮到你了。”萧婉好不容易落下一子随后抬起头就看到墨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样专注的眼神难免让她心里有些慌张只好随口反问提醒了一下。 墨瞳闻言回过神正要继续下棋就听到外面传来繁杂急促的脚步声，他执着棋子的手顿了顿侧目看向门外。 萧婉耳力没有他这样灵敏，此刻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正想着开口问问门外就小跑进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一见萧婉立刻就跪下了，由于跑得太急也顾不上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这是怎么了？进来也不晓得通传一声，哪个宫的这样没规矩！”紫娟厉声呵斥着随后踮起脚朝外头看了看，后面没有人跟着，小花和小草这两个丫头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小太监磕了个头也顾不得还没喘顺的气就慌忙接话，“公主恕罪，奴才，奴才乃是奉了王大监之命前来，刚才在外头没见着人，就，就私自闯了进来，公主您可千万莫怪！” 萧婉看这个架势料想大概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也没有出言责怪反而问道：“王顺？你这样行色匆匆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早春天还微凉愣是跑出了一身的汗，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说道：“启禀公主殿下，皇上出事了！” “你说什么！”萧婉险些握不稳手里的茶杯，她一瞬间瞪大了眼站起身小跑到小太监跟前，“你说父皇出事了，怎么会出事？” 小太监被萧婉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结结巴巴道：“今日赵将军大婚，皇上和兰贵妃娘娘出宫乘坐的马车也不知怎么的马就受了惊吓，皇上，皇上摔出了马车” 萧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从头开始凉到了全身，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血脉紧紧相连着，听到这个消息她仍旧是着急万分，她气急败坏道：“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朝廷养你们真是养了一群饭桶！”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紫娟看萧婉一副几近昏厥的样子正要上前去扶却被墨瞳抢了先。 萧婉感受到一个有力的臂膀把自己扶住，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能安定人心的声音。 “殿下别急，当下还是先去承乾宫看看皇上伤势如何，至于其他的等到确定了皇上无大碍之后再说也不迟。” 墨瞳的声音沉稳有力，让萧婉剧烈起伏的心绪安定了不少。她借着他的力量重新站稳自语道：“对，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承乾宫，现在就去！” 说完她抬脚就要往外走却被墨瞳拉住了，她不禁恼怒道：“你做什么拉着我？” 墨瞳无奈叹口气，“穿得这样单薄，怕是还没到皇上跟前殿下自己就先病倒了。皇上那里自有御医在，殿下一定要先学会照顾自己才能看护他人。” 难得一次说这许多话而且还是用这样温柔的口气，萧婉跟着了魔似的点头，连紧皱的眉也松开了许多。 “公主，把斗篷披上吧。”紫娟在说话间已经去了内殿取出了一件斗篷，紧接着就替萧婉披上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八章 到承乾宫的时候萧婉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多人。不只是平日里那些个没怎么见过的嫔妃站在大殿外，进到里头的时候萧政，萧翊和萧湛已经都在了，就连赵家今日的新郎官也在。 赵明远一身大红喜服还来不及换下也赶来了，整个承乾宫内殿算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几乎里里外外都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主殿下。”几个嫔妃看萧婉进来就要行礼立刻就被打断了。 “什么时候了，也不必多礼了。父皇怎么样？” “御医正瞧着呢，具体情况现在也不晓得。据说皇上被送进来的时候据说脸色煞白已经昏迷不醒了，臣妾看御医进去许久了，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如何，真真是急死人！” “别瞎说，没有亲眼看到的怎么好随口乱说？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是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魏婕妤冷冽的眸光扫过来，逼得刚才说话的嫔妃马上闭上了嘴。 萧婉不语，眼看着魏婕妤冲着她的方向福了福身给了一个安慰的笑。 萧婉目光扫视了一圈，人群中突兀地还站着一个人，她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你怎么有着身孕还到处乱跑？若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沈惠见萧婉焦急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没有这样娇气，皇上出了这样大的事身为嫔妾的自当是要上心的。不说是我，公主殿下大病初愈不也过来了？” “我怎么能一样！”萧婉握着她的手，只感觉她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凉上几分，于是就吩咐怜儿道，“赶紧送你们家主子回去，这里这许多人陪着也不差这一个，若是到时候父皇问起自有我担着。” 沈惠的样子仍然是有些犹豫，她有着身孕已经差不多七个月了，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行动也确实不便，站得久了更是腰酸背痛，可是不来又不行，就怕旁人知道了说闲话，尤其被有心人知道更是要拿着这件事做文章。 萧婉看出她的顾忌，说道：“别怕，万事要以你的身子为主，你的肚子里怀着的是父皇的骨肉，是皇子，没有人敢对你说什么。” 沈惠还想再退却一下，萧婉已经不由分说地唤来了一边的宫女太监嘱咐着送她回去了。 等到沈惠离去，萧婉暗自松了一口气后回头，一抹艳丽的红色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想不到公主殿下也能和宫里的嫔妃相处得这样愉快融洽，看样子末将对公主的了解还真是不那么够。” 萧婉瞥了赵明远一眼冷笑，“赵将军新婚燕尔不好好去了解了解自己的新婚妻子到要来了解我做甚？本公主与何人相处，相处得如何有关将军何事？” 赵明远剑眉微挑，对萧婉明显语气不善的话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公主殿下提及末将的妻子这样生气，莫不是吃味儿了？” 萧婉恼怒，“你说本公主吃味儿？谁给你的胆子说这句话？父皇是在去你府上时受的伤，你现在不担心父皇的安危反倒口出狂言言语羞辱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立刻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哈哈”赵明远压低声音笑了起来，他凑近萧婉几步低头道，“公主殿下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话说出来怕是您身后的小宫女都不见得会相信。” “你！”萧婉后退几步，因为原本就站在偏远的角落里，这下只是向后走了没几步就退无可退，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和骚乱，于是就咬着牙压低嗓音说道，“敢问赵将军，究竟意欲何为？” 赵明远仗着这里偏僻肆无忌惮地又靠近了一些，他闭上了眼轻嗅了一下萧婉颈间的一缕幽香轻声说道：“末将并不想如何，至少现在也还不能把公主殿下如何，不过就是许久不曾见到公主了，所以想着跟公主亲近亲近。几日不见，公主像是清瘦了许多，不过也愈发美丽了。” 萧婉用手死死抵着他不断靠近的胸膛把身子往外挪着，“大庭广众之下将军也不怕让人见了诟病，只怕到时候不需要本公主出马父皇第一个饶不了你！” “牙尖嘴利。”赵明远呵着气唇齿轻轻触碰着萧婉小巧的耳垂。萧婉又羞又恼，又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生怕让人看到了，现在父皇还在里面躺着，她不能在这时候生出事端来，可是谁又能料到他赵明远居然会这样大胆，承乾宫里当中调戏当朝公主。 “赵将军这是做什么？可是与本皇子的四妹妹在说什么悄悄话？” 萧湛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萧婉几乎要哭出来了，早知道就该不顾什么礼法的把墨瞳带来的，至少她今天也不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原来是三皇子殿下，末将有礼了。”赵明远听到萧湛说话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桎梏着萧婉的手，他慢慢直起身转头对着萧湛就简单行了个礼。 萧婉一得自由就快跑几步到了萧湛身边，她抬眸就对上紫娟担心的眼神，就知道这丫头刚才不在了那么一会儿定是去给她搬救兵了。 “三哥哥。”她抓着萧湛的手委屈地唤了一声。 萧湛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转过头就对着赵明远正色道：“有礼？本皇子恐怕赵将军不明白何为有礼。” 萧湛向来温和，很少说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来，赵明远闻言一愣随后尴尬地笑了笑，“三皇子此话何意？末将是萧氏臣子，您是君，末将是臣，那么自然是要行礼的。” 萧湛冷哼一声不屑道：“看样子赵将军对自己的认识还算清楚，本皇子自然也是希望将军恪守礼法，莫要在你的大喜之日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到时候不只是为你赵家蒙羞，还要好好想想如何向司徒丞相家交代！” 赵明远脸色一变，原本还算柔和的下颚线条猛然收紧，他神色阴翳地看了萧湛又看了萧婉一眼，随后垂下眼睑道：“三皇子殿下所言甚是，末将受教。”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十九章 内室的帘子掀开，萧婉一眼就看到提着药箱出来的杨忠和。不过没等她上前去周边一群嫔妃倒是着急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杨忠和一个一个实在也回答不过来只好拱了拱手行礼道：“各位娘娘少安毋躁，皇上这会儿需要静养容臣下先去抓了药来，若是耽搁了臣可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了。” 他说着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匆匆离去了。这下在场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萧婉敏锐地从杨忠和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抬脚就要往里屋去。 这时候帘子恰巧一掀，这次走出来的是王顺，他扫视了一眼站着的一些个莺莺燕燕说道：“奴才知道各位娘娘担心皇上的龙体，不过皇上也心疼各位娘娘在这等着，现在皇上身边有贵妃娘娘和昭仪娘娘，所以各位娘娘们现在可以回宫去了。”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个嫔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自己宫的宫女先离开了，有几个仍旧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 “王大监有礼。”说话的是梁嫔，萧婉记得她，曾经徐美人那次事情之后她到她的宫里拜访过。 王顺脸上堆着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任何人面对这样恭敬的态度都不会露出多少不耐烦的表情，更何况他王顺说穿了不过也是个奴才，而梁嫔就算位份不算高也是个主子，主子对奴才有礼，做奴才的面子上也有光。 所以王顺面对梁嫔也给了个好脸色回礼道：“岂敢，娘娘有何事吩咐？” 梁嫔面上露出担忧之色，她眼神朝里屋看了看问道：“不知皇上究竟如何，本宫心里实在是担心得很，不知大监可否进去通报一声，本宫就只想进去看看，就看一眼可好？” 王顺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轻声说道：“娘娘见谅，并非老奴不愿意行这个方便，实在是御医三令五申之下说要静养，老奴实在不能拂了意，娘娘您就不要为难老奴。” 梁嫔看王顺油盐不进的样子也知道进去看一眼是无望了，所以也只好退而求其次问起萧桓的伤势来。 王顺眼神闪烁，说话小心翼翼，十分隐晦，“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娘只管放心就好，娘娘的心意老奴自会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起。” 说了半天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梁嫔悻悻地“嗯”了一声，“那就多些大监了。”她说完也没有再逗留转身离去了。 梁嫔一走，剩下的几个原本等候着或许能从梁嫔这里知道些什么的嫔妃也只好相继离去。一下子原本挤满了人的大殿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大监。” 王顺抬眼，看到赵明远一身大红喜服站在他面前，这个正红色还真是很突兀，在这个氛围里这种颜色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他一甩拂尘想起了里头还在哭哭啼啼的兰贵妃于是就开口道：“赵将军今日大婚还赶着进宫来，真是有心了。” “大监言重，皇上也是在去本将军府上才受伤出的事，身为臣子岂有不来探望之礼。” 王顺笑了笑，“皇上有兰贵妃娘娘照料将军就请放心，贵妃娘娘虽说没有受伤但也受了不少惊吓，这几天恐怕也要好好休养才是。” 赵明远倒是没有要求进去看看，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要劳烦大监多多照看。” 赵明远说完也打算离去，经过萧婉身边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侧过头朝着她笑了笑。 萧婉只觉得这个笑直令她毛骨悚然，于是就垂下眸子往萧湛身边躲了一下。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下子大殿里只剩下他们兄妹四个了。 萧政话也没说，绕过王顺抬手就要去掀帘子却被王顺开口拦了下来。 “大皇子殿下留步，皇上有命，现在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见。” “闲杂人等？”这句话算是激怒了萧政，他转过头怒视了一眼王顺，“本皇子何时变成闲杂人等了？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两个外姓女人尚且算不上闲杂人，本皇子与父皇血脉相连竟变成了闲杂人等？” 王顺尴尬地笑了笑，他也知道萧政是不好惹的，于是只好软语相劝，“大皇子殿下喜怒，老奴不过也只是个奴才，皇上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做。奴才身份卑贱，您犯不着跟奴才这样粗鄙的人置气不是？” “你刚才说是奉了父皇之命？难道父皇这会儿已经醒了？”萧政忽然回想起了刚才王顺所说的话，于是快步走到他面前急切地询问。 王顺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大皇子您说呢？若是皇上没有发话，奴才又怎么敢阻拦您的去路。” “那父皇”萧政话还没有说完被一旁的萧翊拉住了，他抬头就见萧翊对着他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劳烦大监多多照看父皇，若是父皇有召见凡请大监及时相告，今日吾等就不在此打搅以免绕了父皇清净。”萧翊说话间态度温和，一点不似萧政这般咄咄逼人。 “三哥哥，怎么办？”萧婉看萧政也吃了闭门羹，于是轻声问着萧湛。 萧湛转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道：“没事，今日不见也有明日，料想父皇也没有什么事，此刻既然都已经醒来，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也回去的好。” 说是这么说，但是萧湛心里总还有隐隐的担心，他总觉得从刚才杨忠和出去时的神色和态度可以看得出父皇的身体并不如王顺说的那样乐观。总之要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好好了解清楚才行。 萧婉点点头，她心里同样也有着相同的疑虑和担忧，只是现在见不到父皇她实在没有办法把她的心放下来。这样的事说出去又有谁会信，一个父亲病了不要儿女侍奉榻前反倒留了两个侍妾在身边，对儿女更是避而不见。这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这一桩了。 她在心里苦笑一下随着萧湛走出了大殿。 “都走了？” 王顺掀了帘子走进内室恭敬地弯着腰道：“启禀皇上，三位皇子和四公主都走了。” 榻上，萧桓由公孙茹扶着靠在软垫上，他此刻面色煞白满头虚汗，但仍旧是强撑着说道：“这帮兔崽子估计巴不得朕早些死了，若是让他们其中之一知道朕此刻这个样子岂不是要翻了天了，总之你一定要把消息锁死，听明白了吗？”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送萧婉回了凤仪宫之后萧湛就好像有什么急事匆匆离去了。 凤仪宫里墨瞳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萧婉找了一圈没找着，只好悻悻地坐在桌边摆弄起了走时还没有下完的那盘棋。 “公主，要不要奴婢再去外头找找，或者问一下小花和小草看看他去了哪里。”自从上次墨瞳受伤之后，紫娟虽表面上不问不打听，但心里仍旧对他存着许多的疑虑，毕竟一个人的秘密太多总让人想一探究竟。只不过他不愿意说，而她也相信他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公主的事来，所以才强压着好奇各自相安无事。 萧婉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去后厨房看看有什么甜点，我现在想吃些甜的。” 紫娟应了一声退下了。 一下子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样也好，她可以安静下来好好想想事情。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几乎让她措手不及，不过大概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发生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是她实在是很奇怪，每每父皇出行都是有禁卫军随行护卫，所有的马匹也都是事先挑选好的，就连身上带了点伤疤的都不要，马车也是每回都要细细检查，用旧了的立马丢弃作废重新由司礼监下令工匠造个新的。出行这样小心谨慎，为何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冷静下来想想也实在叫人费解，而且同行而去的其他人都没有受伤，偏偏只有父皇一人受了伤。 马车出事这件事不由让她想到了半年前的麓山秋猎，当时为了救掉落悬崖的她也没有仔细盘查，后来她更是大病一场就无暇他顾，也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萧婉想着想着就兀自摇起了头，两件事相隔十万八千里，大抵是不会有关联的。麓山那件事看得出来是针对沈惠，再者今天的事或许也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罢了。她摆弄棋子的手停了停，翠玉制的棋子触手冰凉，她心里烦躁地把它往棋盘上一丢深深地皱起了眉。 又过了一会儿，紫娟没回来墨瞳倒是先回来了。 “殿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紫娟姑娘呢？” 墨瞳一进来看到萧婉百无聊赖又眉头深锁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萧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情就好了许多，她站起身朝他的方向小跑了几步眼巴巴地说道：“她去后厨房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久了。” 萧婉照例没有询问墨瞳去了何处，但是他自己反倒不自在起来，每回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总觉得自己这样的隐瞒和欺骗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皇上如何了？”墨瞳避开萧婉灼灼的目光换了个话题问。 萧婉眸光一下子就黯淡下去，她双唇紧抿了一会儿开口道：“没有见到父皇，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没有见到，怎么会？”墨瞳有些吃惊。 “怎么不会？不只是我，大皇兄二皇兄连同三皇兄都没有见到父皇就被清楚了承乾宫。我们这些为人子女的竟还抵不过两个妃子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宁可要妃子在侧也不肯见我们一面。”萧婉越说越愤慨，到最后只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两个妃子，墨瞳蹙起两道剑眉思索，莫不就是赵芯兰和公孙茹，如果公孙茹也在场的话，恐怕事情要朝着不好的地方发展。 他想到这里立刻又追问了一句，“殿下所指两位娘娘中可有茹昭仪？” 萧婉不假思索地点头，“后宫之中现在最受宠的就是赵芯兰和茹昭仪了，想也知道定是这二人不是？” 皇帝出行遇险这件事发生在皇城最热闹繁盛的大街上，城里现在也是人心惶惶，各个大街小巷虽说不敢明着谈论，但这样大的事又怎么能够堵住悠悠众口。今日轰动京师的赵明远与司徒锦的大婚也被迫只进行了一半，赵明远着了大红喜服就策马往宫门去了，想也知道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适才韩朝歌也进了宫，只不过趁着混乱并没有去承乾宫而是先来找了墨瞳。 按理来说就算是马匹受了惊吓凭借禁卫军的身手也断不会让一国之君当街摔出马车之外，总之这件事万分蹊跷且疑点重重。可现在听萧婉这样说，承乾宫里怕是没有机会接近查探，真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做才好。 “你在想什么呐这么入神？” 猛然听到耳边响起萧婉的声音，墨瞳迅速回过神，他垂下眼睑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想着殿下现在心里应该很担心吧。” 萧婉不可否认地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她慢慢开口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前坊间流传着的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就明白了七七八八，现在一下子像是全明白了。” 墨瞳不语，只是安静地听着。 “谁又能像我们一样？父亲病了却拒绝了我们的看望，把自己的子女拒之门外，我不知道父皇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像是很不喜欢听到我们关心他的身体。还记得有一次父皇感染了风寒，好几天了都卧床不起，当时我也还小，大皇兄已经年满十四了，他去父皇跟前不过也只说了一句关心父皇病症的话语却被父皇好一通责骂。” 墨瞳看着萧婉说着话时伤感的样子，心里忽然也涌上了一股子酸涩。他忍不住伸出手把眼前的人拥进了怀里。 鼻尖嗅到的是熟悉的味道，萧婉忽然就落下泪来，内心脆弱的弦仿佛一下子就崩断了，她把头深深埋进了他的胸膛闷声抽噎道：“我其实好想问问，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们，在他眼里我们究竟算事他的什么呢？” 墨瞳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她的眼泪和哭泣声几乎要把他的心揉碎了，可是他全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安慰，无论什么话他都笨拙地开不了口去说。 午后的阳光细碎地洒进来，已经是初春了还带来了一些暖意，可站在殿外看着的人内心却像是经历了又一个寒冬。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入夜，墨瞳单腿曲膝坐在房顶上，胸口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了，但毕竟伤口太深要完全好了也要好一段时间。上次的暗杀失败已经让他们这边不敢再轻举妄动，不过这样其实也好，或许这样探一探虚实到时候能够想出什么法子来克制。 他呵出一口气，初春的夜晚仍旧是有点寒冷，他呵出的气冒着一些白烟在浓重的夜色中飘散开了。 不知道皇上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不敢贸然前往承乾宫查看，一方面是那里戒备森严，另一个就是公孙茹也在。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皱起眉，皇上生性多疑，若是直白一些告诉他身边的人有问题必然是行不通的，再者从他目前掌握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公孙茹似乎与赵氏一族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联系。相比较而言皇上面对赵家和面对韩朝歌只怕会更为信赖赵家人，其实别说是韩朝歌，他总觉得皇上对于自己的子嗣也并不是那么信任。 “呵呵，看来上次那一剑把你长得不轻啊，连带警惕性都变得这样弱了。” 嘶哑阴森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墨瞳只是略侧了下头没有理会。 “啧啧啧”魅影从黑暗中走出，身形飘忽地在距离他几丈开外的地方站定，“天天到这里来做痴情种，霍家死了个霍长风，倒不成想你这个霍家子孙竟会落得如此不堪！” 墨瞳面上不动声色，但紧要着的牙关让原本就如刀削版锋利的下颚变得更加紧绷。 “说不了几句就生气了？你父亲在九泉之下可要怨你这个做儿子的连这点气都沉不住。” 墨瞳不知道面对这样的话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不过有一点他总归说得很对，面对敌人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如果他到现在都还参不透这点就枉为曾经的霍家军了。 “阁下今日来不会只是想与我说这些的吧。”他放松了紧蹙的眉头侧目，“过于自负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话音刚落，他眸光一紧，下一刻他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了魅影面前。 “你！”魅影吃惊于他的身手，还不等作出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脖颈间接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奉劝阁下不要动，否则只凭区区一根发簪也能让阁下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墨瞳压低嗓音，言语间尽是随意和慵懒丝毫听不出任何威胁的语气来。 已经是宵禁，现在皇宫各处除去一些必要的地方都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漆黑的夜里，两人均是一身黑衣倒是与这个浓重的夜融合在了一起叫人难以察觉。 “呵呵呵呵，名不虚传，难怪霍家这么多年能够成为南陵不可逾越的城墙。那一日若不是仗着有暗卫和其它什么恐怕还真要被你得手。”魅影忽然笑开了，他压低嗓音笑着听起来就如同一只鬼魅，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墨瞳把手里的羊脂玉发簪又往前用力送了一下，发簪的尖端刺破了魅影脖颈的皮肉，慢慢地渗出了一丝血迹。轻微的血腥味发散开来。他眸光凌厉逼近道：“所以我说，自负是会自取灭亡。阁下单枪匹马来，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魅影笑着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血腥和杀戮之于他都是美味的食量，他毫不畏惧地开口，“那你以为杀了我就没事了？霍子期，你太天真。皇上现在在我们手里，你若是杀了我那么下一个死的就会是南陵皇帝，到时候南陵无首朝堂自是大乱，你认为就凭现在南陵那些酒囊饭袋能成什么气候！” 墨瞳握着发簪的手顿住，他其实本来也就没有要杀他的打算，因为杀了他的确如他所说平添许多变数，他不能拿南陵的朝纲去赌。现在他们还没有绝对要杀死皇上的念头说明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凡事只要有一点哪怕一丝希望他都不能铤而走险。 打太极是吗？你会，我也会。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发簪用原本包裹它的黑布仔细擦拭起来，殿下的东西沾染了别人肮脏的血，一会儿还要重新清洗过才行。 “霍子期，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屈才了。”魅影失了桎梏，抬手摸了一把自己脖颈流出的鲜血，“相信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来自哪里，南陵如今的境况是必将走向灭亡，你何不认真考虑我们这里给你铺的这条路？” “你们铺的路？”墨瞳把发簪细细包好放进了怀里，他瞥向魅影嗤笑，“你们北祁凭何要我霍子期替你们卖命？” 魅影一看墨瞳话语间似乎有妥协考虑之意，响起他来时夫人的吩咐，于是趁热打铁，“北祁能给你至高无上的身份，若是你归顺我们北祁，归顺主上，那么凭你的才华胆识，将来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想你在这里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奴仆，到时北祁一举攻破南陵皇城，不只是你的身份可以得到改变，就连南陵皇帝，你的杀父仇人你也一样可以把他踩在脚底。” “听起来倒是挺诱人。”墨瞳走远了几步重新在房顶上坐了下来，他姿态悠闲地问道，“不过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必胜的把握？这里毕竟不是你们北祁的地盘，凭你们区区几个暗卫就能灭了南陵？你们未免也太高看自己。” “要吞并南陵光靠这些人自然不能成事，如今城里城外”魅影张口就要说下去，但瞬间就顿住了。 “怎么不说了？城里如何，城外又如何？”墨瞳接着刚才的话问下去，这是个绝佳的套话时机，若是能知道他们在城里的部署以及于城外有何计划，那么解决南陵此时危机就变得轻松许多。 魅影此刻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霍子期，你该庆幸你此刻还是主上看重的人。至于其他，等你真正归顺我们北祁的时候我自会告知于你。” 看样子是被看穿了，墨瞳不以为意地扯了一下嘴角不再理会。 片刻之后，身旁一阵风掠过，再回头就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怎么样？”承乾宫偏殿，公孙茹单手点着桌面问着跪在地上的魅影。 “回夫人，如今还看不出什么，霍子期此人谋划心思较深，适才招揽还险些被套出话来。” 公孙茹纤细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哦？照你这么说他是不肯归顺投诚？” 魅影低着头，看不清公孙的神情却也能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听出她此刻的恼怒。 “夫人息怒，区区霍子期一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如若他执迷不悟不如就趁早放弃列为首要追杀的名单当中。” 公孙茹咯咯笑了起来，她站起身走到魅影跟前紧接着蹲了下来，“说这句话你脸红吗？” 她说着素手托起了魅影的下巴，脖颈处的伤口露了出来，她看了看继续道：“去了一趟人没有给我劝服了还吃了亏，说什么北祁第一高手，也不知道这些年凭你这些本事你是怎么在主上面前站稳脚跟的。” 魅影眸光闪过一丝恼怒，不过立刻就隐去了，他垂下眼说道：“夫人教训的是，是魅影办事不力。” “你岂止是办事不力，根本也就是个窝囊废。”公孙茹拍了拍他的脸慢条斯理道，“那一日若不是我在房中点了蚀骨香令他神志暂失，你以为就凭你们能够一剑伤得了他？只怕到时候打斗声引来禁卫军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说完站起身，任由魅影重新把头低了下去，黑暗中她重新走到桌边坐下，“让你办的事你有哪一件办好过？今日让你在马蹄铁和马车那里做些手脚为何那个老不死的现在只是受了重伤却死不了？” 魅影跪伏着的身体看不出什么异样，仍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只不过在黑暗中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说到底也不过是主上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妾，为了主上的大业的确是不辞辛劳跑来了这里所以他才会听从主上的吩咐随行保护，可是天天被这样呼来喝去，他魅影就算在主上面前也没有这样窝囊过。 可是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皮，他只好咬牙道：“夫人要为大局着想，主上如今在南陵皇城及边境外的部署还没有完全，这时候若是南陵皇帝驾崩新帝一旦登基，那么南陵就相当于重新洗牌，这样会扰乱主上的计划，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该不懂其中的道理。尤其是那个三皇子，我们不得不防着。” “你这是在教训我？”公孙茹恨声，“南陵帝死了不更好，倒时皇城一乱我们便可趁机杀入，主上的计划自然也可完成。” “属下不敢。”魅影见公孙茹动怒，此时也只好先稳住，“属下知道夫人归心似箭，可是破城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主上为此已经筹划了多年只求一击即中，只希望其中不要多增变数，夫人是主上最心爱的姬妾应该能明白主上的用心。” 公孙茹扶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承认自己是急躁了一些，可是这里她真的是有些待不下去了，她想念主上，也想念家乡，每日每夜面对着一个成天只知道贪恋酒色的男人实在是让她作呕。 “如今南陵帝受伤也正是个契机，正好借着这段时间转移一些视线好让主上加快时间布署。” 公孙茹叹口气随后讽刺道：“南陵皇帝也真是有趣，伤重下不了床了也不让他的皇子们知道。追求什么长身不老真是可笑。不让自己的亲儿子摄政，看样子他是想由自己一辈子坐拥这南陵江山不肯放手了。” “夫人所言甚是。”魅影适时接话道。 公孙茹此刻心绪已经平复许多，她单手支起拖着额头吩咐道：“你去继续替我盯着霍子期顺便密切和外头的人联系，一旦布署完毕即刻来告诉我。引荐进宫的那个术士炼的丹药配上我的蚀骨香大约还能留住南陵帝大约半年的命，你去告诉他们布署务必要加快。” 魅影领了命最后就消失在黑暗里了。整个屋子一下安静下来，空空荡荡的好像一开始就只有公孙茹一个人而已。 第二天清晨，萧婉起床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揉着额头坐起身，身体也感觉很沉重。 “公主，您起身了啊。”紫娟刚巧端着水盆进来，她把盆子搁在盆架上走了过来想扶萧婉起来。 萧婉抬头睁开眼看她却只勉强能睁开一道缝。 “哎呀！”紫娟看着她的样子惊呼了一声随后就嚷嚷开了，“公主您这眼睛是怎么了？怎么肿得跟个核桃似的！” “啊？”萧婉抚上自己的眼睛，果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肿了起来，她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不过是昨日哭得久了点，你赶紧去打盆凉水来给我敷敷眼，一会儿就消肿了。” 昨日从承乾宫回来紫娟知道自家公主殿下的确是伤心难过了许久，不过她当时也是被吩咐去做别的事，全程由墨瞳陪着，一会儿该去问问他昨日公主到底哭了多久怎么今早起来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 “行了，又不是什么顶新鲜好看的东西你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小心我一会儿置你的罪外带打你几大板子。”萧婉见紫娟一直盯着她瞧，于是就佯怒道。 紫娟噗嗤一下笑出声，她这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公主殿下顶着这样一双眼睛还俏皮捣蛋的样子真是让她哭笑不得，于是她径自摇摇头认命地转身出去了。 等出了门恰巧拐角处她就遇见了墨瞳。 “哎，正想找你你就来了。”紫娟上前几步叫住了他。 墨瞳点头，“姑娘找我何事？” 紫娟想起刚才在寝殿里看到的就开口说道：“公主的眼睛肿了，这儿离后院还是有点远的，我这里想着先帮公主洗漱，所以就先要劳烦你去后院打盆凉水来。” 墨瞳闻言蹙眉，他没有着急走而是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眼睛会肿？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墨瞳一副要冲进寝殿的样子，紫娟赶忙说道：“有时候觉得你还真是挺笨拙，公主昨日哭了这么久，今早上起来眼睛自然会肿不是？” “这样啊。”墨瞳轻声低喃，也不能怪他不知道这些，从小也没接触多少人，长大之后更是跟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糙老爷们，哭了眼睛会肿这种事他真的也不是很清楚。 他想着就在心里苦笑，这么想起来他二十余年来除却出生时的啼哭以及家族获罪时暗自流过的几滴眼泪就真的再也没哭过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早膳过后，萧婉想了想还是去了承乾宫，虽然昨天父皇说了不想见任何人但是她心里总是隐隐担心着，没有亲眼见到总是不安。 照例墨瞳仍旧待在凤仪宫里，他原本是想随萧婉一道去的，但是碍于身份承乾宫也实在是他无法踏足的地方。想了想也不欲为难萧婉，所以还是没说什么就留下了，一会儿如果想知道什么情况等她回来也可以再问。 萧婉走后，他也没有其他事要做，现在宫里看似还算平静但早已暗潮涌动，单钰那边应该已经在密切监视着承乾宫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上一次的暗杀的确有欠考虑，不过也恰好能引得他们先露出狐狸尾巴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后院走，没走几步就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安好。” 墨瞳抬眸，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小草，他朝她点了点头没有言语，随后就想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小草见他要走立马出声把人唤住了。 墨瞳回头，一身黑衣衬得他面若寒霜，他沉声反问道：“姑娘有何事？” 小草差点感觉自己要被他的眼神冻住，可是她却仍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眉眼神韵，姿态气度无一处不让她着迷，但这样美好的人他的柔情蜜意却从来不属于她。他不会对她多说哪怕多余的一句话，更加不会对她笑。 “也没什么事，就是公主说想吃汤圆了，奴婢听说上一次的汤圆就是大人做的，想着大人现在是否有空，正好这会儿做了午膳时公主就能吃上了。” “殿下要吃汤圆吗？”墨瞳的眼神不经意间柔和了下来，随后说道，“我知道了，那劳烦姑娘告知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去，小草心里涌上一些不甘，她紧咬了一下唇赶忙说道：“大人是否需要帮忙，奴婢这会儿也没什么” 墨瞳停下脚步，但却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 “不劳烦姑娘，这些事我一人足矣。” “大人”小草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眼底尽是失落。 萧婉到了承乾宫的宫门就遇上了萧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施礼道：“见过大皇兄。” 萧政此时正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他就回过了头，“原来是四皇妹，前段时间听说你生了场大病，身为兄长也没有前来探望妹妹可勿怪啊。” 萧婉摇摇头，她与萧政完全不算亲厚，甚至是还有些疏远。倘若他真的来探望她还不知道该说些这么。 “大皇兄是来探望父皇的吗？怎么在这儿站着不进去？” 萧政脸上一下笼上一层阴霾，不过片刻就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等着人通传吗？现在父皇身边如你我这般的可是不怎么受待见了，父皇宁可见这些阉人也不愿意见我们不是？” 萧婉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满与讽刺，不过这些话私下说说就好，在承乾宫门口说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父皇耳朵里可没有好果子吃。于是她没有接话茬只是淡然回道：“皇兄看这雕廊画栋不是也别有一番韵味？既然来了正好多看看。” 萧政盯着她的侧脸莞尔，和老三一个样啊，果然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哟，公主殿下也来了。” 萧政盯着萧婉的侧脸正兀自出神，没一会儿王顺就从里面出来了。 “王大监安好。”萧婉笑了笑对着王顺说道。 萧政却没有萧婉此刻这样好脾气，他冷眼看了一眼王顺开口，“大监通报过了，那么现在本皇子可以进去了吧。” 王顺陪着笑脸，有些为难道：“这大皇子恕罪，皇上现在刚吃了药睡下了，您还是过两天再来吧。” 眼看萧政就要变脸，萧婉没法子只好抢先一步先说了话，“既然见不到父皇那敢问大监父皇可还好？我与皇兄都甚为担心。” 王顺笑着看不出来这笑里有什么含义，“公主殿下有心了，皇上并无什么大碍，皇上昨夜还提起公主了，说现在天气也暖和起来了，宫外的公主府里一应事物也都齐备了，公主成年了也该去外头闯闯。” 萧婉尴尬地笑了笑，这三两句话意思也算很明显了，大概是昨日王顺同父皇说了她也来了的事就觉得她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吧。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她从皇宫赶出去吗？萧婉的气性也上来了，笑过之后渐渐变了脸。 “听大监所言父皇该是过几天就能好了，本来还想着父皇这样一个明君，定然忧心国事还想着来帮父皇分忧解难，这下也该是用不上了。”萧政适时随口说了一句，不过听起来却是话里有话。 王顺正要开口，承乾宫里就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杨大监也在啊。”萧政最先看到的杨忠和，他剑眉微挑，一双凌厉的眸子在杨忠和脸上来回扫视。 “参见大皇子殿下，参见四公主殿下。”杨忠和像是心事重重，脸色也很不好，他一听到萧政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把头往下垂了垂随后上前几步行礼。 “免礼。”萧政开口，伸手虚扶了一下杨忠和的手肘。 杨忠和像是有些踉跄，起身的时候站立不稳差点就要重新跪下去。身上的药箱子重重磕到地上发出突兀的碰撞声。 “大监似乎很累的样子，是否是父皇的身体状况令大监感到棘手？”萧政一脸担忧，目光却是阴翳。看杨忠和的样子，任谁都会对萧桓现如今的状况起疑。 萧婉也是皱着眉，等着杨忠和的回答。 “这个”杨忠和额头开始冒气虚汗，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王顺，就见他此刻正站在一旁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就连挂在脸上的笑也是意味深长。他哆嗦了一下开口道：“大皇子哪里话，皇上不过一些皮外伤修养几日便好，至于臣下不过是近期身体不适，所以难免看起来不是那么精神，劳大皇子挂心了。” 萧政几不可闻地冷哼，他瞥了一眼王顺，眼底闪现过一抹杀意，这许多年父皇已经对他们这几个皇子愈发疏远，原本父皇子嗣就极少，萧翊他并不用担心，至于萧湛，他就是自己现在心里的一根倒刺。他完全摸不透父皇心里所属意的储君究竟是谁，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培养储君的意思。任何国事要事从来亲力亲为，一味求着什么长身不老，什么萧湛？他曾经还把萧湛当成他最大的一个绊脚石，当真就是个笑话。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四皇妹身体不适不如皇兄送你回去吧。”在承乾宫碰了壁，萧政和萧婉只好出来，刚走出没几步萧婉正要跟萧政告别就听萧政开口说道。 在萧婉记忆里萧政是很难得说出这种话的，虽说都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但到底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所以难免就疏离一些。更何况萧政长了萧婉近十岁，萧婉自懂事记事以来萧政就搬出了皇宫因此也很少碰面。 这会儿萧政开口说要送她也着实让她惊讶了一下。吃惊过后她下意识摇摇头回绝，“皇兄今日这样早进宫必定操劳，臣妹这里还有紫娟陪着，再说宫里臣妹也算熟悉，就不劳烦大皇兄相送了。” 萧政听到萧婉这样说笑意不变不过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他状似无心调侃道：“我瞧着每回老三送你你都没有拒绝，是不是不当你大皇兄是哥哥？” 萧婉慌了神，立马摆手道：“不是不是，大皇兄可千万不要误会，臣妹不过就是怕耽误皇兄的时间。” 萧政笑意加深随后做了个请的动作，“左右现在也无事，你我兄妹难得相处就赏个脸让我送你一程可好？” 萧婉看没法再推辞于是也只好点点头迈着步子往前走。 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好说，萧婉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连走路都变得很不自在。因为无话可说，倒是把心思都放在低头走路上，步子就不免越迈越快，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自己宫里。 “四妹妹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萧政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眼看着萧婉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于是就开口问道。他其实也算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萧婉与他之间并没有多少亲厚的兄妹之情，与他单独用行自然会觉得不自在。 不过他就是想问问拖延一下时间，毕竟与这样的美人一路也算是令人无比赏心悦目的风景。 “啊？”萧婉停下脚步，然后有点心虚地捋了捋自己的发辫，她每每心慌总是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处放，这会儿也就只好随便贷这个什么东西先捏在手里再说了。 “我说，你怎么走得这样着急，你大哥都被你落下一大截了。”萧政慢步走上来，他很少这样和颜悦色地对人说话，尤其是对女人。他养在府里的姬妾都是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心思，半点也不敢忤逆。可以说他如果走得慢了她们也不会走得快，他若是走得快了，她们就算跑断腿也要追上去。不过今天，他却觉得这样追赶着一个女人挺有趣味的。 萧婉被他问得有些窘迫，尤其是在他走上来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神太有攻击性，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这个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大监还交代过叫臣妹不要受凉吹风。这会儿天也不算太暖和，臣妹就想着早些回去，免得着凉受冻一会儿又生病，白白总给人添麻烦。” 萧政看着她躲闪的眸子笑了笑，“看不出四妹妹现在这样会为别人着想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个本就跟你不算熟悉的人站在你面前突然跟你闲聊了起来，大约是个人都会觉得有些怪异吧，萧婉这么想着也不知道面对萧政所说的话该如何作答于是也只好回了一个笑。 索性离凤仪宫也不算远了，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宫门，两人说话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往这边过来。 “见过大皇子。”墨瞳踏着青石板，他脚步极轻，墨黑色的衣袍下摆扫过初春时节已经开始抽芽的嫩草在萧婉面前站定。 萧婉的心情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轻松雀跃了起来，她下意识就往他身边靠了靠笑意不自觉就挂在了脸上。 “免礼吧。”萧政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沉了下来，随后他转头对萧婉说道，“其实今天父皇说得也有理，后宫里总住这个不想干的男人总是不好。四皇妹也是时候该搬去宫外了。” 墨瞳站直的身子不由自主僵了一下，他狭长的眉眼微垂，很明显能感受到正前方投射过来的充满不屑的目光。 “他不是什么不想干的男人！”萧婉直觉这番话是对墨瞳的侮辱，于是她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 “哦？”萧政嗤笑，紧接着半眯起了眼睛。 萧婉自知自己失言，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眼下只能皱着眉掰扯着自己的衣袖。 墨瞳垂着的眼抬了起来，他看着萧政好整以暇的样子说道：“属下是殿下的随行侍卫，受皇命待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的安全，无论殿下在哪儿随行都是属下的职责。” “呵呵。”萧政忽地就笑出了声，他从很久之前就注意到过眼前这个男人。忽略其他一切不看的确是风姿卓然，也难怪自己的四皇妹会对这个男人另眼相看了。 “本皇子不过随口说说，你们倒是较起真来了。既然已经到门口了本皇子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再想送了。”萧政说着又转向萧婉道，“四皇妹过段日子出宫了可别忘了来为兄府上坐坐。” 萧婉勉强一笑点点头目送萧政转身离去。 等进了宫门原本走在身边的墨瞳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萧婉也跟着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再往前走，她下意识觉得墨瞳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她转身吩咐紫娟先下去了。 回廊里就剩下两个人，墨瞳清冷的眸光落在萧婉身上，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殿下为何今日与大皇子一同回来？” 还以为会问什么问题，原来是这个。萧婉笑了笑说道：“在承乾宫门口遇到了，大皇兄见我一人就说要送送我。” 墨瞳皱起眉，他觉得大皇子看萧婉的眼神不同寻常。总是能让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他本身也是个男人，所以对这样的神色不说十分清楚但也了解一两分，他实在不想往那方面猜想，毕竟是亲身的兄妹，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生出这样不顾人伦的想法来。 他不禁甩甩头，但心里膨胀的沉闷让他还是忍不住阴着脸丢下了一句，“殿下往后见着了大皇子最好还是保持一些距离。” 说完丢下还在原地纳闷的萧婉径自走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萧婉一直以为王顺那一日对她所说的话其实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但是两天以后萧桓的旨意就被送到了凤仪宫。 “公主放心，朝阳宫的一应事物皇上已经吩咐老奴准备妥当，今日公主若还有些什么东西需要从凤仪宫带出去的就尽管吩咐。” 萧婉看了看王顺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快让她离开，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赶出去的一样。 王顺走了之后，紫娟留意着萧婉的神情，看她衣服怅然的样子就忍不住上前来安慰。 “公主，皇上也是怕您在宫里会觉得孤单才让您出宫去的，公主您可千万不要想太多。” 萧婉苦笑着托起腮，这两天她天天往承乾宫跑，大概就是跑得太勤了反而惹人烦，每次去每次都是碰了壁回来。说起来他们这对父女也是太好笑不过，基本连见一面都很少见。 “我能想什么？王大监走时不是说了吗，叫我明日也不用去拜别，说父皇见到我大概就不舍得放我出宫去了。这样好的父亲我有什么可想多的。” 这番话一出口，紫娟反而就更加担心，于是轻生唤道：“公主” “没事。”不等紫娟说完，萧婉就摆了摆手，“出宫也好，见不到面也好，出了宫海阔天空的，也不用成天的在宫里见到那些讨厌的人。” 紫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站在一边垂首不语。 待在屋里实在是闷得慌，萧婉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疼，她站起身忽然就很想去外面看看，看看她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 紫娟想要跟着一块儿去却被拒绝了，萧婉对着她摇头道：“你留着吧，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也不给紫娟再次规劝的机会就自顾自离去了。紫娟知道萧婉的脾气，直到她骨子里就带着倔强，于是没有办法，既然不能明着跟着去就只好暗地里偷偷跟去，她没有这样可以悄声无息跟在人身后而不被发现的本领，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去找了墨瞳。 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墨瞳正在那些空无一物的土地上浇着水，适才王顺来的时候他不在前院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紫娟正要走过去却见不远处有个娇俏的身影先她一步走到了墨瞳跟前。 “大人在做什么？可需要奴婢帮忙？” 小草走近，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她每次面对墨瞳的时候总是平白无故生出许多紧张，因为墨瞳总是很冷漠疏离的样子，她生怕说错些什么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墨瞳不悦后又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不过这会儿墨瞳像是心情不错，他手上的动作不停随口回道：“不过浇浇水，不劳烦姑娘。” 小草绞着手绢又靠近了一些，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地面，正想开口问这个后花园里既没花又没草的还需要浇什么水，可等她看清楚就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惊喜地呼喊。 “呀！这土里抽出了好多的小苗啊！” 墨瞳洒下一瓢子水说道：“是殿下几个月前种下的海棠花种。” 小草笑着抬起头，入目是墨瞳英俊的侧脸，他此刻正微噙着嘴角，这个笑容透着温暖，她竟一下看痴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墨瞳。” 后花园里的两人闻声同时抬头，就看到紫娟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正看着他们。 小草不知道紫娟是从什么开始站在那里的，她慌乱间重新低下头，只感觉一道探究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 初春的天气还是寒凉，墨瞳把浇着水的瓢放回边上的木桶里，溅起的水花有几滴溅到了卷起的衣袖上，水流顺着他裸露的胳膊往下流淌，他浑然不觉地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在紫娟面前站定。 “姑娘怎么不在殿下身边？出来寻我何事？” 紫娟把目光从小草身上收回，“公主出去了不让我跟着，我想让你去照看着些。” “殿下出去了？去了哪里？”墨瞳语气有些急切，想到萧婉此刻只有一个人，即便知道不会出什么事但他心里仍旧有些着急。 他快速把自己的衣袖从胳膊肘上放下来，也来不及整理其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哎！”紫娟拉了他一把说道，“公主往御花园那方向去了，你往那去寻，可不要让公主出什么事。” 墨瞳点头，迫不及待地快步离去。 见人已经离开，小草也觉得待在这里没有什么必要，更何况她此刻有点心虚，生怕紫娟已经看出了什么，于是她也忙不迭福了身说道：“紫娟姐姐若是没什么事奴婢也就告退了。” 紫娟把目光重新放到面前站着的人身上，她欲言又止地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询问，只是点点头让人走了。 女儿家的心事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 萧婉出了凤仪宫就随处去走了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御花园。她抬眼看着御花园里的亭台水榭忽而就摇着头苦笑了一声。 这诺大的皇宫，还真的没有哪些地方是她想去还可以去的了。 “今天可巧了，在这儿竟能遇着公主殿下。” 萧婉正坐在水池边身后就冒出一个声音来。她并不想理会于是也没有回头，只安静地看着水里的游鱼来回穿梭在池塘里。 身后的人没有得到萧婉的回应，半晌之后才走上前来，“公主今日是一个人吗？怎么连个宫女都不带。” “随处走走看看罢了，梁嫔也是好兴致，是来赏今年开的第一株桃花吗？”萧婉低垂着眉把手里随手折的一枝树枝抛进了池塘里，树枝掉在河面上激起了一圈涟漪倒是把水面下的几条锦鲤吓得四处游散。 “咳——”梁嫔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无意地抱怨起来，“皇上都几日没有早朝了，更别提来后宫走动走动，像臣妾这样处在深宫之中的女人每一日不都只是盼望着皇上能够来一趟吗？臣妾左右无事可做，说是有闲情逸致也不为过。” 萧婉对这番话感到有些惊讶，她侧目看了看梁嫔，就见她只盯着水面发呆，眼神是毫无生气的暗淡。 “娘娘今日怎么多愁善感了起来？” 梁嫔掩嘴笑了笑，“哪个女人不多愁善感？臣妾比不得贵妃娘娘和昭仪娘娘日日陪伴在皇上身边，瞧着这香兰殿和长秀宫建着也是白建了，几日里也不见有人从承乾宫出来。看来皇上是极其宠爱两位娘娘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兰贵妃和茹昭仪这几日都没回自己宫里吗？”萧婉听她话里的意思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问道。 梁嫔笑了笑，“公主还不知道吗？自皇上那日出宫发生意外以来两位娘娘就一直待在承乾宫了。” 她说着眨了眨眼继续道：“其实这样也好，也省去了每日去香兰殿请安。” 萧婉从她的笑意中看到一丝苦涩，不过她并不点破，大概也就是深宫寂寞，梁嫔这次破天荒地同萧婉聊了许久，话语间语气平和，完全也不像是上一回那样说话总是带着刺。 萧婉不禁觉得其实她们这样争来抢去的还真的是既可怜又可悲。 “说了这许多也难为公主还听着，不过时辰不早臣妾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梁嫔说着往身后看了看随后看到了一个人影，她认出了来人是谁于是又意味深长地继续道，“公主也早些回去，否则身边的人也要担心。” 萧婉不明所以地抬头目送着梁嫔带着几个宫女离开紧接着又低下头摆弄起了手边的几个小石子。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只不过现在四下无人所以还是能听到一些，萧婉感觉到有一种熟悉感慢慢朝着自己靠近，她回过头就见到墨瞳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殿下。”墨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却是充满了温柔。 日光被挡去了一大半，墨瞳的面容背着光让人看不真切，萧婉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一下眼前人微弯的眉眼还有挺直的鼻梁。 墨瞳看着萧婉伸过来的手愣了愣，随后微弯下了身子。 他的身量很高，弯下腰之后萧婉才能触碰得到他的脸庞。 “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萧婉的指尖抚过墨瞳浓黑的剑眉低声说道。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让墨瞳心里一痛，他直觉萧婉现在心情不好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安慰。 指腹抚过眉心有些痒痒的，他心里闪过一丝悸动慢慢开口道：“以后看花不用特别来御花园了，凤仪宫的海棠已经抽芽了。” 他想着他没有什么可安慰的话语，但至少这个消息能让萧婉的心情好上一些。 果然萧婉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不过随后那束光迅速黯淡了下去。 她收回手，游离涣散的目光投向远处，“春天了，来这儿过冬的鸟儿也飞回去了。去年凋谢的花儿已经埋入土地。凤仪宫的海棠抽了芽可我却无缘再照料它们，兴许等我回来再看这些东西大概又会再一次不见吧。” “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萧婉笑着摇了摇头，“父皇下了命令，明日我就要跟这里道别。不过也没什么好伤感，早晚都要走的不是？能够再多留个十来天已经是莫大恩赐了。” 墨瞳抿着嘴，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萧婉长舒了一口气，“说来也奇怪，原本待在这里的时候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摆脱好去外面看看。而等到真的要走了却真的又感觉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墨瞳陪着萧婉漫无目的地走着，听着萧婉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往事，看着她时而欢喜时而蹙眉的样子。 “你帮我推个秋千吧。”萧婉在一架秋千上坐下回头喊着墨瞳。 秋千慢慢来回荡着，萧婉絮絮地开口说道：“这架曾经是父皇为了母妃建造的，小时候母妃常带我到这儿来玩。” 墨瞳一下一下推着木椅的椅背向四周围看了看，原来这里已经离凤仪宫很近了。 “那时候三哥哥也还在这里，常常还跟我抢秋千玩。母妃就总是训斥他，说他一个男孩子怎么也学的跟女孩子一样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也不知道要让让妹妹。” 墨瞳看着萧婉柔和的侧脸，轻声说道：“看三皇子殿下如今这样沉稳也很难想象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喜欢玩闹。” 萧婉笑了笑，“是啊，你看他现在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小时候总喜欢欺负我。把御花园抓来的蛐蛐儿夹进我的书册里，还喜欢作弄那些小宫女。有一年过节把一串鞭炮扔进了下人房里，吓白了那群宫女太监的脸，因为这事儿还被父皇和母妃好一通训斥罚跪在宫殿外头好几个时辰。” 萧婉回忆起那段时光总是觉得很美好，笑容也变得十分明媚。 墨瞳也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萧婉话中所说的情景但也不难想象。父母兄长皆在胜过如今孑然一身太多，他突然就觉得眼前的萧婉虽然笑着却无比的落寞。 “你有兄弟姐妹吗？都没有听你说起过你的小时候。”萧婉大概是不想再回想下去于是就随口问了问。 墨瞳推着秋千的手顿了顿，良久沉默不语。 萧婉意识到自己大约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于是打算要说些别的来转移话题，但没想到这次墨瞳却开口了。 “我是家里的独子，父亲从小对我十分严格，很小的时候我就被送出家门学艺，一年之中也没有和家人见几面的机会，所以不论是母亲还是父亲与我之间关系都不算亲厚。” 墨瞳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有点闷闷的。萧婉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来。 “殿下还要再坐一会儿吗？” 许久的寂静之后还是墨瞳先开了口，他语气平静倒是听不出什么波澜，只是萧婉却因为他刚才的那番话心绪起伏。 她从秋千上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风，还带着寒气的风吹得周边才刚刚抽芽的树枝飒飒作响。这样萧条的景象难免让人心生惆怅，她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道：“不了，咱们回去吧，去看看后花园里发了芽的海棠。” 墨瞳点点头，刚侧目却看到两个人影往这边来。 “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抬眸就见赵明远从不远处走来，她眸光流转，随后就看到了随他一同而来的女子。明眸皓齿，衣袂飘然，是个生得极美的人。 “妾身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眨了眨眼歪着头看她行了个礼，这就该是前几日和赵明远大婚的司徒婧。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免礼。”萧婉开口说道，“将军和将军夫人才大婚怎么这样得空还到宫里来一趟？” 司徒婧站直身子眉眼含笑，“进宫来拜见皇上，顺便也要向贵妃娘娘请个安。大婚那日发生这样大的事，妾身心下也实在难安就让将军陪我一道进宫来看看。” 萧婉看向赵明远，就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他嘴角微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人生得好看可实在令人厌恶，萧婉皱了皱眉别过脸，“承乾宫可不在此地，夫人若是要见父皇可走错了地方。” 司徒婧笑着摇摇头，“妾身已经见过皇上和贵妃娘娘了，想着难得进宫一趟就让将军带着四处看看，竟不想在此地与公主有缘。” 司徒婧举止得体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话语间总是毕恭毕敬连语气都是温和的，萧婉对她生出了一些好感，想着适才他们见到了萧桓于是就开口问道：“父皇可还好？” 问出这句话萧婉也是挣扎了许久，毕竟作为子女的没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反而是外臣见到了实在也是很可笑的一件事。不过今天既然遇着了也不妨随口问问，毕竟无论怎么样，萧婉心里仍旧是担心。 果然司徒婧的表情一瞬间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她马上就想起了大半年前凤仪宫的那场轩然大波，看来公主与皇上之间不和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不动神色地收敛了神情，有些事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就好也没必要戳破，于是她开口道：“隔了帘幔，皇上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尚可公主也不必太过担心。” 萧婉在心里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看来公主殿下与拙荆一见如故，适才听皇上提起明日公主就要离宫，将来在宫外公主就不妨多到末将府上走走。” 赵明远的话让墨瞳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捏成拳随后往萧婉身边站了站挡住了赵明远大部分的视线。 “咦？这位是——”司徒婧视线上移就看到了一个面容冷漠的男人。刚才一直顾着跟公主说话，倒是忽略了这里还站着个人。 “哦，这是我宫里的一个侍卫。” “侍卫？”司徒婧上下打量了一下墨瞳，难掩面上的欣赏之色，眼前这个男人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不凡，初一见还以为是哪位朝臣大人，倒不成想居然是个侍卫。 “将军夫人。”墨瞳冷淡地开口行了个礼。 司徒婧点点头道：“早也听闻公主身边有个奴隶出身的侍卫大人，据说还救过公主殿下是个忠心耿耿的属下，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司徒婧话里提起了墨瞳的身份不由地让墨瞳的心里一怔。 萧婉皱起秀眉，她下意识看了看墨瞳只见他面色凝重就知道他心里此刻定然是极不舒服。 “是不是奴隶有何要紧，重要的是有人肯为你花费心思不是吗？”萧婉看向司徒婧，“本公主有些累了，就不打扰将军和夫人。” 司徒婧自知刚才失言，于是垂了眉眼福了福身。等她起身的时候萧婉早就已经走得没影了。她哼了一声笑了笑走到赵明远跟前，“我说公主殿下怎么会看不上你，你比起他来还真是差远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赵明远斜睨了司徒婧一眼，他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冷笑一声，“夫人这是生气了？话里话外酸味儿这么浓，看来是为夫的这几晚表现不那么尽如人意没有叫夫人身心愉悦啊。” 司徒婧一把打开赵明远的手，“将军府里这许多姬妾分着将军的恩宠，妾身也不过是这万千女人之中的一个，将军又何必在乎妾身是否真的开心？” 看司徒婧仍旧微笑着的脸庞，赵明远收回手指腹间还留有她脸颊细腻的触感，他心情也不算坏，于是对她的嘲讽也不是那么在意，对女人无非就是她说的他听着便好，女人成日里无事可做，那些个争风吃醋可是最拿手的。 有时候享受一下有女人为了他吃味儿也不是一件坏事。 “夫人哪里的话，府上有再多女人在你面前不也只是些庸脂俗粉，夫人的喜怒为夫自然是十分在意的。” 司徒婧望向赵明远含笑的脸庞，这张脸这样俊美无疑是对女人最大的吸引。只不过这幅好皮囊背后却包裹着一颗风流成性的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所嫁的郎君应该不会如传闻一般，可事实证明她全然想错了。新婚之夜过后，当她第二日一早欢欢喜喜地洗漱打扮就迎来了将军府上数不清的女人。 她们或妖艳或清纯，却无一例外地有着美丽的脸庞和妖娆的身姿。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托付了终身的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当初梅园求娶四公主殿下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不成想今天到宫里走一趟居然还能碰上。看到自己夫君看公主时的那种毫不掩饰的渴望的眼神，她真替自己感到悲哀。 她也是丞相府从小被宠到大的，心里自然也受不得多少委屈，适才看到公主身边的那个样貌出众的侍卫就想起似乎从赵明远口中听到过，那么正好随口说说，要不痛快，大家就一起不痛快。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庸脂俗粉？那么在将军眼里公主殿下可算不得庸脂俗粉吧。” 赵明远神色一暗，他笑意渐收，抿着唇一言不发。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司徒婧咯咯笑了起来，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哎呀，可是怎么办？人家国色天香的宁可看上一个小小的奴隶也看不上咱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咱们这府上啊，可不就是只有那么些庸脂俗粉了？” 赵明远瞬间眯起了眼睛，第一次听到司徒婧提起他也忍了，可是第二次又提起，他心里的不痛快就瞬间涌上心头，他生平最讨厌被别人拿来跟其他人做比较，更讨厌别人骑到他的头顶上，旁的倒也不说，可是这个跟他比较的偏偏是个低贱的奴仆。 “跟我比他也配？不过一个奴隶，本将军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司徒婧，本将军奉劝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巴，女人我喜欢，可我不喜欢多嘴多舌爱找麻烦的女人！”他说着再也不看司徒婧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司徒婧被留在原地，她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挪不动步子前去追赶，不过也正好，这场可笑的婚事本来也不是她特别中意的。她强忍下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朝着另一边离开了。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间屋里刚掌了灯沈惠就来了，看着她挺着个大肚子步履沉重，萧婉皱了皱眉连忙把她让进屋子里。 “你身子沉重怎么这会儿到我这里来了？” 沈惠听到萧婉责怪的语气淡然一笑，“公主明日就要搬迁出宫，虽说还是在皇城之中，可怎么样也是隔了一道宫门往后就不能像如今这般想什么时候见着就什么时候见着了。” 萧婉眼神暗了下去，要说她在这个皇宫里还舍不得谁，那也就是沈惠了。沈惠长她几岁总是给予了她许多温暖，虽说她是父皇的妃子但是感情却像是能够无话不谈的姐妹。想到这里她强自笑了笑用尽量欢快的语气说道：“又不是相隔万里，我就算出了宫也会时常来探望你的。” 沈惠笑道：“说的也是，再过个几月小家伙也要出生了，到时候还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好好抱一抱沾沾你的福气。” “怎么能是他沾我的福气？是我能沾沾福气还差不多。”萧婉说着抬手抚了抚沈惠隆起的肚子。 两人说着话面上都带着笑容，可是谁都知道一道宫门究竟能够阻隔得了什么，几步之遥却能如同相隔万水千山，只是她们心照不宣罢了。 “最近身子可还好？”萧婉看着沈惠的脸问道。 沈惠点点头，“不要担心我，倒是你，三天两头的病倒，上一回可真是吓得我魂都要没了。” “哪有你说得这样吓人。”萧婉单手托腮，“不过就是偶感风寒倒让你们说得像是得了什么大不了的病似的。” 沈惠眉头深锁，她有些不喜欢萧婉这样半开玩笑的语气，于是正色道：“怎么说是不要紧？上一回杨大监都摇头了，我虽未亲眼所见但三皇子殿下气得差点要把杨大监拖出去砍了。你不要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以前为了救我你落了这样一个病根，真的叫我好歉疚。” 萧婉明白沈惠的意思，但她不能说自己上一回是为了救墨瞳，这样疯狂的举动大约说出去是人都不会理解，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总免不了带来许多麻烦，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我的病不过是阴差阳错，实在也不关你的事。再说现在我不是好好的。” 沈惠叹口气，“你说你好好的，可这次之后我看你总是面色不好，脸上总是没什么血色，一双手也是冰凉的。现在开了春你还是狐裘加身怎能叫我不担心？最近杨大监可有来过请脉？来了你好问问他让他给你多开几个调理身子的方子。” “药怎么能是乱吃的？”萧婉失笑，看沈惠这样担心忧虑心里也淌过一丝暖意，“杨大监给父皇看诊去了，这几日估计也不得空，等过几日我差人来宫里请就好。” “杨大监好几日不来了吗？”沈惠有些惊讶，毕竟杨忠和是钦点给萧婉的御医，每日请脉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会儿好些日子没来了让她不由在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公主，你觉不觉得皇上的病不像是从承乾宫传出来的消息这样简单？”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萧政走后，萧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却见萧翊还没有没有走。 萧翊和萧政虽说是同母所出，但性格却相去甚远，比起萧政，萧婉对萧翊的印象实在要好太多。 没有了萧政在时的低气压，萧婉的语调变得也有些轻快起来，她上前一步唤道“二皇兄。” 萧翊轻点了一下头，微笑道“四皇妹近日可好？怎么三皇弟没有陪着你？平日里你们俩可是最要好的，总是形影不离。” 萧翊在某些方面给萧婉的感觉和萧湛很像，两人都是温和沉静的，因此萧婉对他也不自觉地亲近了几分。 “二皇兄也会取笑我了？我都已经长大了，哪能总要三哥哥陪？” 萧翊笑着摇了摇头，“未至及笄，可不还是个小丫头吗？好了，长途远行，舟车劳顿，在驿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点点头，目送着萧翊离开了。 皇子和公主在驿馆内二楼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而另一些随行的侍卫和负责杂事的太监宫女则待在驿馆楼下。 萧婉在房内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隔着墙壁断断续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那声音魅惑入骨，听得人面红耳赤。 “公主，不然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紫娟见萧婉阴沉着一张脸，忍不住上前道。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想也不用想，这股子娇媚声音的来源是谁。 “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紫娟闻言立刻红了脸。 “墨瞳去哪儿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萧婉烦躁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道。 紫娟红着脸道“公主您没有传唤他，他如今是以您侍卫的身份随行保护您的，但毕竟是男子，未经传唤时只能是待在屋外。” “不早说！”萧婉嘟囔了一声，“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他叫过来！” 紫娟领命打开了房门出去了，房门被打开的那一霎那，原本隐隐约约的调笑声徒然增大，萧婉皱起眉，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掷到了墙上。杯子应声而碎，不过好在只是个紫砂杯，声响并不算大。 半晌之后，房门被推开。 “殿下。” 萧婉正低头生着闷气，听到这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立刻抬起了头，入眼是墨瞳颀长的身影，她不免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墨瞳低垂着眼，原本在楼下上头的声响听得只是隐隐约约，如今上了楼，加上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要比常人更好些，那些隐约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恕罪。” 萧婉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让你去探听的事怎么样了？” “正如殿下所见，此次兰贵妃的确没有同行。” “怎么会！”萧婉皱眉，“难不成那日你探听到的消息有误，赵芯兰本就不在这次秋猎随行嫔妃的名单里？” 墨瞳摇摇头道“兰贵妃本在出行名单中，至于为何没有出现，据说是兰贵妃在出行前一天感染了风寒，因此卧床不起。” “感染风寒？”萧婉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怎么可能？凡是皇帝出行，嫔妃们哪个不是挤破了脑袋想着为自己在伴驾的行列中争取个一席之地，以彰显自己的圣宠。如何赵芯兰此次会这般不当心，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上了风寒？更何况父皇这么宠爱赵芯兰，随行没有她相伴怎么会习惯？ “对了！茹昭仪！”萧婉思及此，立刻想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绝色佳人。 “紫娟。”萧婉唤了一声，继续道，“你找机会去和那位茹昭仪的宫女聊一聊，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紫娟福身道了声“是。” 萧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想起了适才下了马车时见到的沈惠，那张苍白无力的脸让她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墨瞳，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着点惠良人，一旦发现什么异样立刻来告诉我。” 墨瞳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停止了。半晌后，外面传来木门被打开的“吱吖”一声响。 萧婉抬眼，片刻后就听得王顺尖细的声音传来。 “圣上起驾！” 这一声高亢嘹亮，足以让整个驿馆的人都能听到。 萧婉不敢有片刻怠慢，打开门正要出去，身后墨瞳却忽然开口了。 “有件事想来殿下有必要知晓。” “什么？”萧婉身形一滞回头。 墨瞳的眸光平静如水，神情却冷漠异常，他缓缓地开口，“此次秋猎的侍卫统领乃是现任皇城禁军统帅，也就是兰贵妃的同族宗亲，赵明川。” “公主！奴婢给您找个软垫垫上吧！” 萧婉眉头紧锁，重新启程后这路上颠簸异常，几次三番竟连坐也坐不住。 “紫娟你去外边问问，这车究竟是怎么在赶的？”萧婉拿过软垫垫在了身后，感觉好了一点，便吩咐紫娟道。 紫娟应声掀开了帘子，片刻后合上帘子答道“回禀公主，外边赶车的小太监说，这是皇上下的令，距离下一个驿馆还有大半日的路程，若是不快马加鞭，怕是夜里要餐风露宿。” “荒唐！”萧婉一拍桌子，“自个儿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餐风露宿，在上一个驿馆耽搁这么长时间，现如今倒来赶时间了！” 紫娟闻言一慌，连忙摆手道“公主您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听去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萧婉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许激动，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你也不要总在这马车里四处乱动，好好坐着免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伤了。” 紫娟笑了笑道“公主放心，奴婢皮实得很，不会弄伤的。” 萧婉叹息着摇摇头，不由想起了前边几辆马车里的沈惠。一直这样颠簸下去，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够吃得消。这一路上如此幸苦，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炼狱火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殿下”墨瞳望着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萧婉，不自然地轻唤了一声。 萧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他边哭边道“你你你” 墨瞳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下文，奈何面前的人哭得喘不上气，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人僵持了半天，里屋传来桌椅倒地碰撞的声音。萧婉艰难地止住哭声愣了愣，立刻回过神来抓着墨瞳的手臂就往里屋拖。 “你你来得好看看” 墨瞳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拖到里面了。 紫娟也许是烧得太难受，抽搐间挥手将搁在床榻边的木凳碰倒在地。 墨瞳进到屏风之内，一眼看到了紫娟还袒露在外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眉宇间露出一丝尴尬，立刻转过了身。 “快你你看”萧婉使了点劲儿，把人往床边带。 墨瞳被连拖带拽到了床榻边，仍旧蹙着眉头背对着萧婉。 “看看看”萧婉抽噎着，整张脸因为努力地说话变得都扭曲起来。 墨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殿下，男女有别。” “都都要死了还还有什么别！”萧婉显然不买账，执拗地走到墨瞳面前，双手紧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的身子掰过去。 她的手接触到墨瞳单薄衣料下的皮肤，硬邦邦的居然推都推不动。 “殿下。”墨瞳第一次和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他本能地有些羞恼，俊朗的眉眼下双颊有些泛红。 “殿殿什么下”萧婉连拽带抱，墨瞳也不敢用力，只好由着她把自己转了个个儿。 “你瞧该如何？”萧婉的语调平缓了很多，一下坐到了床榻边指着还在抽搐的紫娟问道。 墨瞳实在也拗不过萧婉，低头查看了一下，伸出手指在紫娟的颈后位置使上气力点了一下。不消片刻，刚才还在抽搐呓语的人已经安静了下来。 萧婉破涕为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墨瞳，“你使了什么法术？这么这么快就好了！” “禀殿下，只是点了昏睡穴。” “昏睡穴？”萧婉歪着头笨拙地替紫娟擦拭着满头的虚汗，问道，“你习武？” “会一点。”墨瞳答，他似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眼神开始飘忽起来。片刻之后他又道，“殿下，紫娟姑娘暂时无碍，我出去替她煎副药。” 萧婉闻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她这时才注意到墨瞳的一边手上拎着几副药材。 “如今这整个皇宫里，还有哪位司药房的大监肯为一个受了罚的宫女开药医治？” 墨瞳面色未变，“我翻墙进去的。” “什么？”萧婉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宫中守卫森严，若是被巡夜的侍卫抓住可是死罪！” “殿下不必惊慌。”墨瞳面容冷淡，“巡夜侍卫有特定的时间轮岗。” 萧婉面色稍缓，重新坐回床榻边。她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也没有细想就吩咐道“无事便好，你也是为我办事，下次记得小心些。下去煎药吧。” 墨瞳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紫娟吃了药又发了一身的汗浑浑噩噩半睡半醒，萧婉按照墨瞳的指示，为自己的丫头换衣擦拭，动作笨拙的经常触碰到伤口，但所幸也没什么大碍。一直忙活到卯时才歪在床榻边睡着了。 卯时过后，本应该是整个凤仪宫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可如今整个宫殿里冷冷清清的。 接近辰时，有两个宫女路过了紫娟房门，看到墨瞳一脸严肃地环胸站在门边，看着情形，想来四公主殿下也在这屋里。两人看墨瞳面色不善，但还是踌躇着上前道“早膳已经备好，敢问大人，公主殿下要在哪儿用？”两个宫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墨瞳比较好，昨夜两人也仔细想了想，想着如今公主虽然被幽禁凤仪宫，但这毕竟也是暂时的，更何况她俩被命令留下来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今后也少不得需要照拂。想到这里，对眼前这位公主殿下青睐有加的下属也尽可能地巴结巴结，再说眼前这个男子，也实在是英武耀眼得很。 墨瞳原本半眯着眼倚着门框假寐，闻言睁开眼朝里屋看了看，想必此时萧婉睡得正香，他也不觉得宫女对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淡淡吩咐道“殿下正在休息，把早膳端过来吧。” “是。”两个宫女应了一声就往后厨房的方向走。 墨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到从昨天中午算起，萧婉就一直没有进食。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里屋叫醒萧婉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比较好。 墨瞳走到屏风停了下来，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隔着屏风他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 “殿下。”他压低嗓音，朝里面唤了一声，过去良久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墨瞳抿了抿嘴唇，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床榻边，萧婉坐在脚踏上单手垫着脑袋，紧闭着眼睡得正熟。另一只手垂下来搭在曲起的腿上，袖子高高卷起，露出整一截洁白纤细的手臂。 墨瞳面色一滞，别扭地别过了脸。他慢慢走到萧婉面前蹲下，开口唤道“殿下。”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温柔。 “嗯”萧婉听到了声音也不醒，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脑袋又往床上挪了挪，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墨瞳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萧婉的脸上还挂满了昨日哭了近一夜的泪痕，两只眼睛肿着，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墨瞳朝她的额头看过去，磕破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算很严重，只是周边一圈淤青了，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大人！早膳奴婢们已经端来了！” 墨瞳被这一声叫喊惊醒，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收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萧婉被宫人的声音唤醒，迷糊间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被枕了不长时间的手臂又酸又麻，两条腿也像是不听使唤的不停发抖。 “哎呦！”萧婉踉跄着走了几步，便被一直没来得及扶起来的凳子绊倒，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 “公主！”外头的两个宫女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就看到满头乱发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萧婉。 墨瞳站在床榻边，岿然不动。倒是两个宫女眼疾手快，立马把摔倒在地的萧婉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萧婉刚从睡梦中苏醒，整个人还处于愣神状态。她动作缓慢地摆摆手，顺道打了个哈欠。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开口道“公主，现在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了，奴婢们伺候您洗漱吧。” 萧婉恍惚地点点头，习惯性的任由两个宫女就地取材，前前后后折腾着。 墨瞳沉默不语，只悄悄地退出里屋，到屋外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萧婉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从里间走了出来。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如今这整个宫里剩下的人也屈指可数，从前天天在跟前晃悠的也是些见风使舵顶会说话的，凤仪宫失势，这些个叫得上名的能求新主子收留的就都走了，剩下这些被留下的，要不就是身份卑贱的，要不就是不那么会说话的。 “奴婢小花。” “奴婢小草。” 萧婉表情一滞，片刻后苦笑道“名字不错，凤仪宫里如今已遍寻不到一朵花一株草，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倒是添了些喜气。” “奴婢该死。”两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颤抖地俯下身子。 萧婉坐到桌边，单手支起了脑袋，她漫不经心地拿起勺子拨了拨桌上摆放的早膳。 “起来吧，我如今这般田地你们俩还需要这般惧怕我？” “奴婢不敢。”小花和小草磕了个头，仍是不敢起身。 萧婉往嘴里送了一口粥，不自觉皱了下眉，她放下了勺子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吧。” 小花和小草伏在地上对视了一眼，匆匆应了声“是”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两个宫女走后，萧婉遏制不住愤怒地把桌上的碗碟一推站起来喊道“墨瞳！墨瞳！” 站在门外的墨瞳听到萧婉在唤自己，一闪身走了进来。 “殿下。”他躬身行礼道。 “免礼。” 墨瞳感受到她的语气不好，于是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桌边的萧婉形貌相较于刚才规整了许多，只是额头上还有个青红色的伤口，脸颊左右也有些不一，看样子要想全好得等上一段时日。 “殿下唤我有何吩咐？” 萧婉眨了眨眼，正要开口，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往里间跑去。 墨瞳未得到命令，只好呆楞地先待在原地。 隔了个屏风，萧婉伸手往紫娟的额头探去，刚才只顾着自己的事竟还忘了屋里还有个病人，她想起刚才的事，突然间又有些懊恼，着急着把墨瞳叫进来，早知道把刚刚那两个宫女留下照顾紫娟了。 不过还好，紫娟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安稳地睡着，呼吸很平稳，饶是萧婉这样不懂医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关她算是挺过去了。 萧婉安心地笑了笑，从里间退了出来。 外面，墨瞳垂着眼站在屋子中央，动也不动的像是一尊石像。 萧婉心情好了许多，就连刚才司膳房苛待她饮食这件事她都觉得不那么气愤了。不过不怎么生气也不代表不生气，她背着手缓步走到墨瞳面前有些可怜地道“墨瞳，我想吃莲子羹。” 墨瞳狭长的眉眼皱成了一团，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殿下想吃莲子羹由宫人向司膳房知会一声即可。” 萧婉背着的双手扭在了一起，嘴里嘟囔道“司膳房那个姓陈的，我前些日子才给了他一些颜色瞧瞧，如今我成了这样，他开心都来不及，才不会给我做呢！” 墨瞳抬眼看看萧婉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萧婉裙摆下的双脚不安地相互之间踢了踢，把头往下埋了埋，她本来长得就比较小巧，这一低头，站在面前的墨瞳连她的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髻。 “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这”墨瞳对于这样的要求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他觉得这种事让他来做简直就是荒唐，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做。可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墨瞳”萧婉抬起脸望进了墨瞳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你连紫娟的药都能拿到手，就只一碗莲子羹应该难不倒你吧。” 那双眼澄澈透明，墨瞳甚至还从那里看到了些乞求。他略后退了一步，声音冷淡，“殿下，现在是白天” 萧婉的眼睛亮了亮，“那就是说，到了晚上就可以了？” 墨瞳脸部肌肉抖动了一下，在萧婉期待的眼神里慢慢吐出一句，“殿下先前才刚训斥过” “那你不是安然无恙嘛！”萧婉迅速打断了墨瞳的话，正色道，“你那么厉害，我就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都达不到吗？” 墨瞳阂了下眼，片刻才道“殿下的命令，自当遵从。” “这才对嘛。”萧婉得偿所愿，露出了她这一天以来最舒心的一个笑，说着她重新做回到桌边端起了碗。 许久没有进食，其实萧婉早已饥肠辘辘，可是面对眼前的糙米粥她又实在难以下咽，现如今心情大好，碗里地糙米粥也变得异常可口起来。她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墨瞳逆着光站在屋里，整张脸埋进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看着桌边的萧婉摇头晃脑地吃着东西，此刻在她身上已悄然褪去身为公主的荣耀，更像一个寻常人家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好像得到一块糖，一件新衣服就能开心地蹦起来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呐，你答应过我，晚上要让我吃到莲子羹的。” 酉时还未过，萧婉便把小花和小草打发着去照顾紫娟。 墨瞳看了看寝殿外的天，还是夏季，所以天日要长些，这时候天上还泛着些灰白。自从经过这场大变故，萧婉对他说的话与其说是在下命令更像是在请求和商量。 “殿下，如今各宫刚用完晚膳，还未到宵禁。” “宵禁了司膳房还会有莲子羹吗？”萧婉在寝殿里愁得团团转，晚膳真是一言难尽，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早几天前陈典送来的那一碗就不该嫌弃还把它赏给了王顺这个阉人。如今吃不着，自己又出不去，她素来喜爱甜食，想这一口简直想得发狂。 “殿下若真的想吃，不如让小花或小草去知会一声还比较快些。”墨瞳神色淡然，沉声道。 “哼！”萧婉一排桌子坐下了，“本公主才不要低三下四去求那个姓陈的死阉人！” “那殿下可曾想过，即便我夜半潜入司膳房，拿出来的也不过只是些未成形的食材。” 萧婉眼里火苗瞬间被熄灭，她赌气一下子踢翻了面前的矮凳。被幽禁，母妃花园被毁还有赵芯兰临走前那嚣张得意的神色一下子全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委屈地背对着墨瞳坐下，鼻头一酸，暗自抹起了眼泪。 墨瞳自觉有些无奈，便只立在萧婉身后抿着唇一言不发。 半晌，萧婉缓缓地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她揉了揉眼睛道“本公主吃不到莲子羹，她赵芯兰也别想好过。” 过了亥时，整个皇宫都寂静了下来，凤仪宫的墙头却赫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殿下，这里太危险，容易被训夜的侍卫发现。”墨瞳隐在黑暗里，因为压低了声音只好直接把身体凑到了萧婉身边，两人的身型挨得很近。 墨瞳带着强烈男性气息的鼻息熨烫着萧婉的脖子，她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却被墨瞳单手制住了。 “殿下莫要乱动。” 其实萧婉也只是好奇墨瞳的身手，所以等宫里宵禁之后她便搬了梯子爬上了墙头来看看。哪知道一上来就看到墨瞳还蹲在这里。 “我来看看就下去，你怎么不动手还在这里？” 墨瞳按住萧婉往后拉了一把，边上的突起的屋檐正好可以把两个人都挡住，只是这样一来，萧婉就好像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样。 萧婉的脸红了红，背后就是墨瞳坚实的胸膛，她反应过来立刻想要挣扎，却反被捂住了嘴动弹不得。 萧婉羞恼地瞪大了眼，张嘴就要往捂住自己的大手咬去。 “嘘。”墨瞳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轻叹了一声。 紧接着宫墙下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萧婉一下子僵住了，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寒。 半晌，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再无声响。墨瞳慢慢地放松桎梏着萧婉的力道。 “殿下还是赶紧回去。” 萧婉被刚刚的阵仗也着实吓得不轻，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这宫里的守卫如此严密，不间断有人外宫里各个角落巡视，刚才你怎么知道下面会有人经过？” “宫里的巡夜侍卫每隔一个时辰轮换一次，每一队人马经过巡视每个宫差不多也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墨瞳漆黑的眼眸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 萧婉疑惑地歪了歪头，盯着墨瞳的侧脸看了片刻道“怎么你对宫里侍卫的部署情况这么熟悉？” 墨瞳的身体明显僵了僵，神色却未变，“只要细心观察就能知道。” 萧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当真一点都不简单，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是干嘛的。 “守卫刚过，殿下，请赶紧下去。” 萧婉努了努嘴，想想自己待在这里也的确没什么好处，于是顺着爬上来的梯子又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她刚伸出脚够到梯子，抬起头就看到墨瞳身形矫健的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萧婉张了张嘴，克制住想要惊呼鼓掌的冲动，继续慢慢地往下爬。 萧婉回到寝殿后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墨瞳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几枝莲蓬。 “殿下。” 萧婉制止住墨瞳想要行礼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了莲蓬。 她拿起莲蓬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感慨道“还真是赵芯兰宫里的。” 墨瞳看着萧婉眉开眼笑的样子，只是沉默不语。 “哼！赵芯兰这个老女人，不是对自己的荷塘宝贝得很嘛！现在又如何？她费尽心血栽种的心头好还不是在我手里。” 萧婉握着手里的莲蓬仔细地从里面挖出一颗莲子，去了皮之后直接丢进了嘴里。 这莲子果然是经人细心看护的，入口清甜没有一点苦涩。 “为何只有这么点？”萧婉开怀之余伸出手指细细点了点，只有四株莲蓬。 “回殿下，采多了容易让人生疑。” “你说的也对。”萧婉捧着莲蓬自顾自剥着莲子，“一场雨损毁了荷塘那个姓赵的就能仗毙了看荷塘的司花匠，若是我摘光了她的莲子，她指不定要把她宫里的宫人都统统处死了。” 她嘴里嚼着莲子继续道“本公主虽然觉得那帮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死不足惜，但若是死在她赵芯兰的手里就太冤了。” 墨瞳抬眼看向萧婉。她正面对着自己，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剥下来的莲子，前后晃动的脚下是一地的莲子皮。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个公主为何总想着跟我父皇的妃嫔过不去？” 墨瞳回过神来，答道“不敢。” 萧婉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何不敢？” 也许是心情大好，所以萧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大概要算是南陵国第一位有自己的外府宫殿却仍赖在后妃寝宫不走的公主了。”她放下手里的莲蓬苦笑一声继续道，“我死守着这个凤仪宫只因为这是我母妃曾经的居所，母妃长得美可惜性子太冷淡，起初很得父皇的宠爱，日子久了便也渐渐失宠。尤其在赵皇贵妃进宫后，情况就愈发得坏了起来，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萧婉缓慢地说着，到最后眼神黯淡下来。 “可惜我是个没用的，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母妃住过的寝宫，被人给糟蹋了。” 萧婉的眼眶微湿，她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也不知道三哥哥现在怎么样，他应该已经知道我被软禁的事，但愿他不要在父皇面前为我求情才好。”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都不说话？” 墨瞳始终一言不发站在一侧，他闻言微动了一下唇，终究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唉，算了，你跟块烂木头似的，白费了这么好一副皮囊。”萧婉看得着急，看看刻漏时辰也实在不早了，于是她冲墨瞳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墨瞳有种如获大赦的感觉，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行礼道“是，殿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软禁的日子似乎过得极慢，整个凤仪宫里也就寥寥几人，除去每日来送膳食的小太监之外再无人到访，送完东西后宫门又会被锁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萧婉待在高墙之内，心绪却由开始的暴躁不安变得安静沉寂起来。 又过去半个多月，紫娟的伤势几近痊愈，下了床之后也能一瘸一拐地走上几步。她的伤刚好没久，便坚持着到前殿伺候萧婉来了。 “紫娟，你该再去趟段时日，那几下板子伤了筋骨，要是落下病根可麻烦了。” 紫娟带着笑站在一侧打着扇子，“紫娟欠公主一条命，无以为报，身子既然已经大好又怎么还能要人照顾而不来照顾公主呢！” 萧婉抬眼望着天，这几日来天倒是不那么热了，于是她按住了紫娟摇着扇子的手道“这种事，我让小花和小草做也是一样，更何况现在天也不热，打不打扇子都不怎么要紧。” “那怎么行！公主自小都是由奴婢服侍，别人来怕是公主要不习惯。” 萧婉皱起眉正要继续说，便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往这边来了，她不受控制地笑弯了眼，开心地唤道“墨瞳！” “参见殿下。” “免礼免礼。”萧婉站起身拽了拽墨瞳的衣袖道，“墨瞳，我想吃莲子羹。” 墨瞳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半个多月以来，自从他不忍心看萧婉光剥莲子吃而下了一次厨后，她几乎天天缠着他要他下厨房做莲子羹。如今每每进到小厨房他都会忍不住思考，为什么当初要管这个闲事。 “公主想吃莲子羹吗？一会儿奴婢让小花和小草跟司膳房知会一声。”紫娟昏迷了近半个月，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她也并不是很清楚。对于萧婉和墨瞳，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从御花园回来之后罚跪的那个晌午。刚才萧婉拉着墨瞳的衣袖着实让她疑惑了一把。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比司膳房那个陈胖子更好的大厨。”萧婉冲紫娟摇摇头，说完又轻轻拽了一下墨瞳衣服的褶皱。 紫娟吃惊不小，看着墨瞳直瞪眼睛。 “殿下稍等。”墨瞳垂着眼，认命地往小厨房走去。 “哎，你等等！”萧婉绕过园子里的石桌快步跟了上去，“我也一起去。” 紫娟眨眨眼，呆立在原地，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远去的背影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她养伤的这段期间什么事都变得不一样了，连自己最熟悉的主子也好似改头换脸了。 小厨房里，墨瞳挽着袖子正专心地舀水洗着红枣，袖口下的手臂现出淡淡的青筋。萧婉边百无聊赖地在一边撕着菜叶子，边看着墨瞳的手发呆。 墨瞳的手手指很修长，每根手指的骨节都很突出，掌心的每个指节处大多不平滑，有许多的茧子。萧婉伸出自己的手比较了一下，真的完全不一样。 “墨瞳，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感觉你什么都会？” 墨瞳去着枣核的手微停顿了一下道“照规矩，奴隶是没有过去的，殿下也不该问这个。” 萧婉随手扔掉了已经被撕成条的菜叶子轻哼了一声道“你在我面前你啊我啊的时候怎么不自称奴隶，现在还在我面前摆什么奴隶架子？” 墨瞳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摆弄着红枣的手却没有停，萧婉只专心地看着他手的动作倒也注意不到其他。 “既然不想说就算了，想想你以前应该也是个穷苦人家的，不然怎么连做饭都会。”萧婉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找到了一根豆芽菜放在手里玩了起来。 墨瞳收敛了一下心神，把去了核的红枣放进一边准备好的碗里，开口道“殿下明鉴。” “我果然猜对了吧！”萧婉用手里的豆芽菜甩了甩墨瞳的胳膊，结果手没抓住，豆芽菜一下子被甩得老远，连影子都找不见了。 墨瞳动作迅速地往锅里加着水和处理过的莲子，片刻后说道“殿下还是去外面等吧，这里烟大容易呛着。” 萧婉看厨房里也的确没什么好玩的便点头应允，临出门之前她瞄了一眼灶台边上的莲蓬说道“墨瞳，莲子快没了。” 墨瞳默然地朝边上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入秋了，不是荷花再开的时节。” 萧婉难掩眼里的失望“哦”了一声，转身从厨房走了出来。 厨房内，墨瞳搭在灶沿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他神情黯然，眸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闭上眼睛，半晌后复又睁开。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带着雪白的莲子上下翻滚着，墨瞳伸手想要把边上碗里的红枣放下去。一低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放着红枣的碗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并且被捏得碎成了两半。碎掉的部分早已割伤了他的手掌，鲜红的血流进碗里，把一整晚的红枣都浸透了。 他暗自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里的碗一脸阴霾，随后连碗带红枣一起丢进了底下燃着的灶火里。 一柱香的功夫，墨瞳神色如常地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莲子羹往来时的地方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日子渐渐过得模糊起来，慢慢的天气转凉，连一片荒芜的庭院里刚冒头的一些杂草也变黄了。 这天，萧婉正百无聊赖地在书房练字，小花和小草在一边研磨侍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公主！公主！” 紫娟飞奔着进屋，往屋里带进了一丝屋外的凉意。萧婉被冷风一吹，一个了。” 萧婉心情有些复杂，片刻后道“那这孩子” “是皇上的。” 萧婉闻言嘲讽地一笑，“真是有福气，本公主竟然还能再添个血亲，就是不知道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萧桓常年来痴迷道法术士，经常寻访民间通晓此类术法之人进宫练丹炼药，以求长生之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服用太多药物亏了身子，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后宫佳丽无数，到了如今萧桓膝下也就只有三子一女，萧婉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大皇子二皇子为已故皇后所生，而萧婉和三皇子则为已故淑妃所生。除此之外入宫的其余妃嫔竟无有所出。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再为皇室添一血脉，怎么能不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这事儿是如何被宣扬开的？”萧婉命了小花和小草下去准备午膳，继续问道。按照赵芯兰的性子，她宫里的宫女出了这事儿她该第一个知道，知道了肯定暗地里就处置掉了，还怎么会把这事儿放出风声来还弄得人尽皆知了。 紫娟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与那两个小太监的谈话后说道“据说是那个宫女在为皇上奉茶时晕倒了，当时请了司药房的人过来瞧了瞧，就发现怀了身孕一月有余，兰妃娘娘当场大怒怀疑是与宫中的那个侍卫暗通款曲，结果皇上出来保了那个宫女，这才知道原来两月前皇上就暗地偶尔招幸这个宫女，哪知无心插柳，如今都封作了良人。也可算是母凭子贵，一朝飞上枝头了。” 萧婉听完，心情有些难以言喻地复杂，“都给了位份了？那赵芯兰岂不气得跳脚？” “听说兰妃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过皇上为了安抚，晋了兰妃的位份，现在该称呼兰贵妃了。” “别人生孩子，她还能捞着点好处，也算是不错了。”萧婉自顾着斟了杯茶水，倒进了嘴里。 入夜，萧婉命小花和小草在凤仪宫各处点上了宫灯。自从被软禁，凤仪宫已经许久没有在夜色里如此亮堂。 萧婉站在寝殿外，失神地看着仍旧空空荡荡的园子。白天不觉得如何，只觉得空旷了点儿，可到了晚上，尤其是今夜，在几十盏宫灯的照亮下，长满了杂草的园子看着极为萧条。萧婉觉得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墨瞳，我也许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萧婉悠悠地开口，声音回荡在整个园子里。 墨瞳站在身后，仍旧是一身黑衣，感觉都要与整个黑夜融为一体，他沉默片刻道“恭喜殿下。”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吐了出来，“何喜之有？是不是喜事还不能太早下论断。” “殿下何出此言？” “怎么今天还会问我问题了？”萧婉笑了笑，转过身眼睛亮亮地看着墨瞳，“你不是对什么事都好奇的人。” 墨瞳垂下眼，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狭长的眸子，让人看不真切他眼里隐藏的东西。 萧婉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她近来连发脾气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尤其是在面对墨瞳的时候，心情出奇的平静。她兀自开口“你还不知道吧，赵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宫女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母家在背后撑腰，光凭这肚子里的一块肉可走不了多远。” 墨瞳安静地站着听着，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抬了下眼。 萧婉捕捉到了他眼里淡淡的困惑道“我知道这些你觉得很奇怪吗？” 墨瞳挺拔的站姿微动了动，他的确很好奇，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女孩，正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为何对宫里的这些尔虞我诈明白的这么多。自从进了这凤仪宫，眼前的这位四公主仿佛正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他原本固有的想法， “看得多了，自然也就都明白了。”萧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曾经也的确什么都不懂，可自从母妃薨逝，她又执意留居凤仪宫之后，日里夜里看到的都是这些后妃之间的事，就算再怎么涉世未深也该明白一些了。 “殿下明鉴。”墨瞳听罢动了动嘴唇，开口道，寥寥几字，惜字如金得很。 萧婉看着墨瞳的脸，摇头叹息，“你还真是个木头疙瘩。不过好奇怪，我倒是特别喜欢同你待在一处。” 墨瞳愣了一下，抬头正好对上萧婉笑意盈盈的眼，那样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他不知所措。 “公主！公主！奴婢铺好了被褥，如今天凉了，夜里风大进屋里就寝吧。” 墨瞳正不知该如何回话，寝殿里紫娟走了出来。 萧婉收回了看着墨瞳的眼轻点了一下头后道“墨瞳，时候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墨瞳垂下眼，暗自舒了口气道了声“是”便转身走了。 紫娟皱着眉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墨瞳离去的时候比往常都要匆忙些。片刻之后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紫娟，这些宫灯就点着吧，今夜不要熄灭了它们。”萧婉入了寝殿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近来天的确凉起来了，入夜后都有了些许带着寒意的湿气。她转头看了看散发着暖色光亮的宫灯，吩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半月后，许久未有人踏足的凤仪宫，王顺带来了萧桓的旨意。宫内寥寥无几的人跪在前殿接了旨。 “公主殿下，这两天您就好好准备准备，老奴先行告退了。” 萧婉起身手里握着明黄的圣旨冲王顺点了点头道“大监慢走。” 王顺道了声“不敢”便退出了凤仪宫。 王顺走后，萧婉把圣旨打开仔仔细细又瞧了瞧，的确是白纸黑字，上面还有皇帝的玺印。 紫娟在一边笑弯了眼道“公主，看来皇上还是没有忘了您的，这次的秋猎还想着带上您呢！” “是啊是啊，看来要不了多久，公主殿下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了！”小花和小草在一旁附和着，也同样高兴得很。 萧婉只愣愣地出神，手里的圣旨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若是放在以前她该好好庆贺一番，可她却忽然提不起一点儿兴趣。已有整整三年，自母妃故去后，已有整整三年她再未能有机会跟随萧桓出宫了。怎么如今她以待罪之身被软禁凤仪宫却无端生出这样的机会能随驾？怎么想这事都处处透着些古怪。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萧婉漠然道。 紫娟和小花小草还在兴奋地商议着秋猎要带的一些物什，却猛然被萧婉的话打断了。 紫娟抬头，发现萧婉的神情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她担忧地唤了一声“公主” 萧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道“紫娟，你跟小花小草都下去收拾去吧，自己也带上些衣物。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儿，墨瞳也下去准备一下吧。” 小花和小草应了声“是”便退下了。倒是紫娟和墨瞳还待在原地没有动。 紫娟上前几步，道“公主想休息，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 萧婉摆摆手，“不用，你下去做事吧，无需担忧我。” 紫娟见萧婉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无奈地福了福身，退下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墨瞳见紫娟离开后，开口问道。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萧婉的神色有异，面色中似乎透露着深深的担忧。 萧婉回头见墨瞳还没有走，思索了半晌道“墨瞳，你功夫好，一会儿帮我去探听一下这次的秋猎，那位新晋封的良人在不在随行的嫔妃里。” “殿下害怕她会有什么不测？”墨瞳抬眼，问道。 萧婉的眉深深地蹙了起来，她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有一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有些忧心。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总之你先去探听一下，晚点把你知道的消息来告诉我。” 入夜，萧婉在寝殿内来回踱步，她抬眼看看刻漏，这才刚过戌时，可她却总觉得墨瞳出去都好一会儿功夫了。 “公主，您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奴婢为您砌了杯茶。”紫鹃见萧婉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道。 萧婉烦躁地接过茶杯，递到嘴边后终是又匆匆放下了，她对紫娟道“紫娟，你不用在这儿伺候我，你去外面守着看看，看墨瞳回来了没有。” 紫娟重新端起被放到桌上的茶杯，搁到了萧婉的手里，这段日子以来，她感觉的到，公主似乎对墨瞳的依赖越来越强，墨瞳是个有本事的，处处能为公主分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依赖对公主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公主少安毋躁，先喝杯茶，奴婢这就去外面看看。” 萧婉胡乱把手里的茶水灌进了自己的喉咙，催促道“水我已经喝了，你赶紧现在出去看看。” 紫娟离开没多久，就和墨瞳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墨瞳一袭黑衣上带了些秋夜里屋外的寒气，连带着他上挑的眉眼中都晕染了一股森冷之气。 “正如殿下所料，新晋的良人的确在这次麓山秋猎的随驾妃嫔中。” 萧婉得到了答案，一下子脱力一般坐到了凳子上，“父皇真是老糊涂了，怀着子嗣的怎么还带着去狩猎场！这事是不是赵芯兰在背后捣鬼？” 墨瞳神色淡然微摇了摇头，“听闻前几日朝堂之上皇上召见了钦天监。” “钦天监？”萧婉皱眉，“这事跟钦天监又如何能牵扯上关系？” “近日毓秀殿外执夜的太监谈起，像是钦天监观测天象认定近日来贪狼星将现，对帝星会有所冲撞。而钦天监对此给出的化解之法，乃是让所有皇家子嗣于此次秋猎出宫之际随侍左右，以皇嗣的血脉抵御贪狼星才能够保帝星光华不灭。” “呵，原来如此”萧婉笑着闭起了眼，自被软禁以来，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失望，慢慢地如今已经演变成了绝望，她以为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至少会伤心流泪，可是她只感到一阵心寒，除此之外竟再无其他。 “公主”紫娟在一边看着萧婉，犹豫着开口唤了一声。 萧婉摇摇头，睁开眼苦笑道“如此荒唐，父皇还真是惜命得很。” 她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问道“此次随驾的妃嫔除去这位新晋的良人外，还有哪些？” “回殿下，似是还有兰贵妃和茹昭仪。” “茹昭仪？”萧婉在自己的脑子里搜寻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好像并没有什么印象，后宫嫔妃众多，除开几个势力雄厚或姿色尤其出众的，还真没有几人能够让萧婉记得。这个茹昭仪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和赵芯兰一起伴驾出游？ 事情变得有些让萧婉看不懂了，如今这皇宫里除了赵芯兰意外得宠的妃嫔她几乎都见过，还都打过照面，为何此次这些人的名字一个都没有出现在麓山秋猎的名单里？ 萧婉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不详的预感竟是愈演愈烈。她说不上为什么，许是此次出宫太过突然，总觉得这次的秋猎不会平静地结束，总要发生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天后，萧婉带着些忐忑踏出了凤仪宫的宫门，许久未曾出来，她竟觉得外面秋日里暗淡的阳光都变得有些刺眼起来。 “恭迎四公主殿下。” 萧婉眯起眼，看到一丈远的距离，王顺恭敬地站在步辇边上。 “大监免礼。”萧婉在心里嗤笑，看来父皇对此次麓山秋猎真是重视得很，都派了边上最得宠的大太监来了。 王顺躬着身子向前几步，陪着笑把萧婉往步辇上引了引道“这是皇上特别为四公主安排的，请公主殿下上辇。” 萧婉轻笑一声道“父皇费心，本公主到时该好好到父皇跟前叩头拜谢。” “四公主言重，您与皇上乃是至亲，皇上可是您的父亲。” 萧婉在紫娟的搀扶下上了步辇，侧身嘲讽地笑了笑，“幸得大监提醒，本公主才想起这档子事，我是公主，与自己的父亲之间是不该如此生分才是。” 王顺在萧桓身边侍奉多年，不说别的，揣摩人心，观人颜色最为拿手，他听得出萧婉话里的意思，便不动声色地打起了太极，“四公主哪儿的话，皇上若是知晓公主您的心意，定能感受到至亲间血浓于水的亲厚之情。” “呵，大监当真是会说话。”萧婉皮笑肉不笑地坐直了身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王顺立在步辇边，笑道“四公主谬赞。”说完便吩咐几个抬步辇的小太监动身去往承乾宫。 一路再无话，直到步辇到达承乾宫宫门。 萧婉抬眼望去，因着所有的皇子公主此次都要出行，随行的侍卫似是增加了许多，密密麻麻阵仗颇大。 “儿臣叩见父皇，愿父皇圣体康健，福寿延绵。”萧婉拖着冗长的裙摆，在萧桓面前下跪磕头。 萧桓轻点了点头，“免礼平身吧。” 萧桓话音刚落，就有宫女上前把萧婉扶了起来。太长时间没有梳复杂的发髻也许久没有佩戴繁杂的头饰，萧婉只觉得起身时头重脚轻，幸得左右有宫女搀扶才不至于失仪。 “皇儿似是清减了不少，但瞧着性子倒是沉稳了些。” 萧婉低着头没有抬眼，她看不到萧桓此刻脸上的神情，也并不想去看。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于凤仪宫日夜反思己过，不敢有丝毫怠慢。” 萧桓满意地笑了笑点点头道“皇儿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也不枉朕借此次秋猎的机会想着你也在宫里闷得慌，就带你们兄妹几个一起出来聚一聚。” 萧婉苦笑，如若不是前几日让墨瞳出去探查过，恐怕她此刻真会因为这番话而感不自禁被她吸引过去。而另一个则稍稍逊色了些，不过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只是身型不及另一个女子那样曼妙，小腹有些微的突起。萧婉眼神望过去的时候，她正好也抬着眼看过来，目光相撞的那一刹，她竟笑了笑，目光很柔和，让萧婉的心头一震。 行车没一会儿，车辇停了一下，车上的帘子便被掀开了。 “三哥哥！”萧婉原本倚靠在软垫上假寐，感觉到了动静睁开了眼，一见来人，便惊喜地唤了一声，差点儿把车辇里矮桌上摆放的果盘都给碰翻了。 “奴婢见过三皇子殿下。”紫娟也替自家主子感到高兴，匆匆行了个礼之后便退到了帘外，过了一会儿车辇又动了起来。 萧湛温和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上前坐到了萧婉的身边。 “你啊！刚才在父皇面前表现得这么好，结果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萧婉多日未见萧湛，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三哥哥哪儿的话，婉婉向来最是细心，如何会冒失！” 萧湛摇摇头，但笑容更深，“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哥哥说不过你。” 萧婉笑着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萧湛，半晌道“三哥哥，婉婉真的很想你。” 萧湛闻言叹息一声，道“是三哥哥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 萧婉摇摇头，把手从萧湛的胳膊里抽出来坐直了身体，“三哥哥没有半点对不起婉婉，是我自己太莽撞，在父皇面前不知轻重。” 萧湛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萧婉的头，“你还小，难免沉不住气，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里没有提点你的缘故。” 萧婉见萧湛的眸光里闪过自责，连忙摆摆手道“哎呀，三哥哥，婉婉在凤仪宫吃好喝好的，你不用担心。” “你啊你”萧湛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蜜橘，剥了皮把一瓣橘子肉递到了萧婉嘴边，萧婉看也没看，张嘴就吃了。 萧湛看着萧婉鼓鼓囊囊的双颊却衬得下巴更为尖瘦，他忍不住道“哥哥瞧着你像是消瘦了许多，听说凤仪宫的吃穿用度还有宫人的数量均消减了一半还多，如今看你这幅形貌，又怎么能叫我放心得下？” “哎呀没事，咱们南陵女子向来不是以纤瘦为美嘛。”凤仪宫的膳食的确大不如前，萧婉好一段时间无法适应，好几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这样来说，没有消瘦才是奇怪的。 萧湛沉默着把剩下的蜜橘送进萧婉嘴里，又待了片刻后便起身要走。 “三哥哥去哪？为何不陪婉婉再多待一会儿？”萧婉见他要走，便也作势要起身挽留。 萧湛一把把萧婉按回到原位，微笑道“你三哥哥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可跟你个小姑娘似的躲在马车里！” 萧婉撇撇嘴，堵着气“哦”了一声。 看萧婉的样子，萧湛有些哭笑不得，“你瞧瞧你！嘴都能挂油壶了！等到明年开春可就是个大姑娘了，可别总耍小孩子脾气了。” 萧婉不满地把头转向一边，“三皇子殿下教训的是，臣妹自当遵命！” “好了，不逗你了，三哥哥跟你说个正经事。”萧湛要打算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婉婉，此次秋猎之后，我会看着时机求父皇解除对你的软禁。不管成功与否，你若还在宫里，切记不要再去招惹兰贵妃，三哥哥在外不能及时帮到你，及时有心想帮对此也实在力不从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萧婉听到有关赵芯兰的话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僵硬。不管赵芯兰到底有几斤几两有多少手段，单凭她有萧桓宠爱这一点，萧婉就斗不过她，倘若萧桓的心能向着自己一点，哪怕是一点，也不至于会有凤仪宫那一日的灾祸。 萧湛看萧婉脸色不佳，也知道她不愿意听到这些话，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要照顾自己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行进中的车辇停了下来，没一会儿紫娟便进来了，她一进来便发现萧婉的神色有些不对便问担心地道“公主，您怎么了？” 萧婉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莫不是累了？奴婢刚才跟外头赶车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这趟秋猎路途有些远，怕是要耗费两日的车程，公主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闭着眼轻点了下头，记忆里，离皇城半日车程处便有一处皇家围猎场，此次千里迢迢跑去麓山，萧婉其实很是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舍近求远。从马车颠簸的程度就能知道去麓山围猎场的路并不好走，更何况随行的还有三位嫔妃，其中一个还身怀六甲。 萧婉思及此猛然睁开了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出发前在承乾宫前的情景，她慌忙开口问道“紫娟，来时你可曾见到兰贵妃？” 紫娟被突然睁眼的萧婉吓了一跳，正要替她盖上毯子的手停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道“回公主，奴婢不曾见过兰贵妃娘娘。” “怎么会？”萧婉喃喃自语，侧身掀起了马车边上的帘子。 “墨瞳！”萧婉唤了一声。 不消片刻，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控着马靠近了萧婉乘坐的车辇。 “殿下。”墨瞳微弯了下腰，萧婉从掀开的车涟处望出去，正好能看到他挺直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下颚。 奴隶本没有资格随行，只是萧婉身边的人实在不多，一时也抽调不开人，此行便破例给了墨瞳贴身侍卫的身份，跟随并保护萧婉。 “你去查一查，赵芯兰是不是没有来。”萧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并且注意到这里，压低声音道。 车队行进到驿站之时停靠了下来，萧婉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新晋位的良人，她面色有些泛白，额头更是冒着些虚汗。 见萧婉远远地在看自己，她有些艰难地让宫女搀扶着走了过来。 “奴婢沈惠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对赵芯兰宫里的人一概都不怎么待见，因此对曾经赵芯兰身边的这个小宫女也没什么印象。 “既做了父皇的妃嫔，就不该再以奴婢自称，往后见了我也无需行此大礼。”萧婉说着，示意紫娟上前把正要下跪的沈惠扶了起来。 沈惠冲紫娟点头道了声谢之后便接过了一边宫女递过来的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惠良人身子是否不适？”萧婉对这个沈惠颇有些好感，见她有些难受的样子便问道。 沈惠笑得很温柔，抬手抚摸了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多谢公主关心，臣妾并无大碍，只是路上有些颠簸，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很。” 沈惠说话的时候神情里透着慈爱，这样的神色萧婉已许久不曾见过了，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道“这样的长途跋涉真是难为你了。” 沈惠浅笑着摇摇头，萧婉又四下看了看，发现沈惠身边只跟着一个服侍的宫女。 “怎么身边只有一人？父皇没有多派些人跟着服侍你吗？” 沈惠眼神有些闪烁，“自然是有的，只是臣妾习惯了清净，便不要他们总跟着我了。” “哪是不想让他们跟着！那些个带来的宫女太监还不是都被茹昭仪娘娘唤走了！” “清儿多嘴！”沈惠呵斥了一声又继续冲萧婉笑道，“清儿不懂事，说的话请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沈惠是从赵芯兰的宫里出来的，对眼前这位曾经嚣张惯了的四公主殿下也是有所了解的，就怕宫女多说几句，倒时又要惹出一堆的麻烦。她强笑着，匆匆道了别就离开了。 萧婉没有挽留，适才那个叫清儿的宫女一番话下来她已明白了个大概，那个狐媚似的茹昭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婉要踏进驿馆的时候，正好听到驿馆一侧有两个人在谈话。那两个声音，她只觉得耳熟，便留了个心眼往边上站了站，想听得更清楚些。 “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净听信一帮术士之言，好好的来什么麓山，还带着个有了身孕的嫔妃，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何时能到！” 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边上传来，萧婉皱眉，这个声音听着像是大皇子萧政。 果不其然，片刻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大皇兄切不可妄言，钦天监观测天象，最能卜测吉凶” 话还未说完，萧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妄言？二皇弟未免杞人忧天，如今南陵可谓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你瞧瞧父皇，出行还带着美人，现在八成正快活着呢！” “大皇兄你”二皇子萧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婉立于原地，片刻后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理了理衣衫，神色尽量表现得自然些，像是刚从外边过来一样。 “哟，这不是四皇妹吗？”走在前面的萧政先一步看到了萧婉，出声道。 萧婉脸上挂着笑，微福了福身，“臣妹见过大皇兄，二皇兄。” 萧政也笑了一下，剑眉下的双眸探究性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婉，片刻后道“许久不见，四皇妹倒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到底是皇宫里的风水养人。” 萧婉被这个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但又走不了，只好勉强地开口道“大皇兄谬赞。” 萧政见萧婉微向后退了一下的身子，大笑着移开了目光，进到驿馆里去了。 萧婉无言，她觉得自己这个大皇兄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萧政走后，萧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却见萧翊还没有没有走。 萧翊和萧政虽说是同母所出，但性格却相去甚远，比起萧政，萧婉对萧翊的印象实在要好太多。 没有了萧政在时的低气压，萧婉的语调变得也有些轻快起来，她上前一步唤道“二皇兄。” 萧翊轻点了一下头，微笑道“四皇妹近日可好？怎么三皇弟没有陪着你？平日里你们俩可是最要好的，总是形影不离。” 萧翊在某些方面给萧婉的感觉和萧湛很像，两人都是温和沉静的，因此萧婉对他也不自觉地亲近了几分。 “二皇兄也会取笑我了？我都已经长大了，哪能总要三哥哥陪？” 萧翊笑着摇了摇头，“未至及笄，可不还是个小丫头吗？好了，长途远行，舟车劳顿，在驿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点点头，目送着萧翊离开了。 皇子和公主在驿馆内二楼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而另一些随行的侍卫和负责杂事的太监宫女则待在驿馆楼下。 萧婉在房内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隔着墙壁断断续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那声音魅惑入骨，听得人面红耳赤。 “公主，不然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紫娟见萧婉阴沉着一张脸，忍不住上前道。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想也不用想，这股子娇媚声音的来源是谁。 “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紫娟闻言立刻红了脸。 “墨瞳去哪儿了？怎么半天不见人影？”萧婉烦躁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道。 紫娟红着脸道“公主您没有传唤他，他如今是以您侍卫的身份随行保护您的，但毕竟是男子，未经传唤时只能是待在屋外。” “不早说！”萧婉嘟囔了一声，“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他叫过来！” 紫娟领命打开了房门出去了，房门被打开的那一霎那，原本隐隐约约的调笑声徒然增大，萧婉皱起眉，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掷到了墙上。杯子应声而碎，不过好在只是个紫砂杯，声响并不算大。 半晌之后，房门被推开。 “殿下。” 萧婉正低头生着闷气，听到这个熟悉的清冷的声音立刻抬起了头，入眼是墨瞳颀长的身影，她不免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墨瞳低垂着眼，原本在楼下上头的声响听得只是隐隐约约，如今上了楼，加上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要比常人更好些，那些隐约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恕罪。” 萧婉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让你去探听的事怎么样了？” “正如殿下所见，此次兰贵妃的确没有同行。” “怎么会！”萧婉皱眉，“难不成那日你探听到的消息有误，赵芯兰本就不在这次秋猎随行嫔妃的名单里？” 墨瞳摇摇头道“兰贵妃本在出行名单中，至于为何没有出现，据说是兰贵妃在出行前一天感染了风寒，因此卧床不起。” “感染风寒？”萧婉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怎么可能？凡是皇帝出行，嫔妃们哪个不是挤破了脑袋想着为自己在伴驾的行列中争取个一席之地，以彰显自己的圣宠。如何赵芯兰此次会这般不当心，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上了风寒？更何况父皇这么宠爱赵芯兰，随行没有她相伴怎么会习惯？ “对了！茹昭仪！”萧婉思及此，立刻想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绝色佳人。 “紫娟。”萧婉唤了一声，继续道，“你找机会去和那位茹昭仪的宫女聊一聊，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紫娟福身道了声“是。” 萧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想起了适才下了马车时见到的沈惠，那张苍白无力的脸让她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墨瞳，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着点惠良人，一旦发现什么异样立刻来告诉我。” 墨瞳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会儿，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些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停止了。半晌后，外面传来木门被打开的“吱吖”一声响。 萧婉抬眼，片刻后就听得王顺尖细的声音传来。 “圣上起驾！” 这一声高亢嘹亮，足以让整个驿馆的人都能听到。 萧婉不敢有片刻怠慢，打开门正要出去，身后墨瞳却忽然开口了。 “有件事想来殿下有必要知晓。” “什么？”萧婉身形一滞回头。 墨瞳的眸光平静如水，神情却冷漠异常，他缓缓地开口，“此次秋猎的侍卫统领乃是现任皇城禁军统帅，也就是兰贵妃的同族宗亲，赵明川。” “公主！奴婢给您找个软垫垫上吧！” 萧婉眉头紧锁，重新启程后这路上颠簸异常，几次三番竟连坐也坐不住。 “紫娟你去外边问问，这车究竟是怎么在赶的？”萧婉拿过软垫垫在了身后，感觉好了一点，便吩咐紫娟道。 紫娟应声掀开了帘子，片刻后合上帘子答道“回禀公主，外边赶车的小太监说，这是皇上下的令，距离下一个驿馆还有大半日的路程，若是不快马加鞭，怕是夜里要餐风露宿。” “荒唐！”萧婉一拍桌子，“自个儿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餐风露宿，在上一个驿馆耽搁这么长时间，现如今倒来赶时间了！” 紫娟闻言一慌，连忙摆手道“公主您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听去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 萧婉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许激动，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你也不要总在这马车里四处乱动，好好坐着免得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伤了。” 紫娟笑了笑道“公主放心，奴婢皮实得很，不会弄伤的。” 萧婉叹息着摇摇头，不由想起了前边几辆马车里的沈惠。一直这样颠簸下去，也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够吃得消。这一路上如此幸苦，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炼狱火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萧婉颤抖着操控着剪子，慢慢一下一下，顺着那一大片血迹把亵裤剪了开来。可是等到剪开她才发现，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布料与皮肉相连，根本没有办法取下来。 伤口处散发出来的阵阵血腥气刺又松动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转身走到屏风边，把搭在上面的外袍取了下来，轻轻地盖在椅子上熟睡的人身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些干什么，二十年的生命里，今日居然在后宫内院里帮助一个失宠的皇女，救治她的奴婢。回想一下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不过一个时辰，紫鹃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萧婉是被她不停地呓语给惊醒的，醒来的时候身边正站着面无表情的墨瞳，昏黄的烛光把他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 萧婉嚯的一下站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应声落地，她来不及去捡，踏过自己的外袍往里面走。 不同于初见时的面色惨白，此刻的紫鹃烧得满脸通红，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萧婉上前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她被这灼热的温度吓得收回了手，接着想也不想唤道“墨瞳！墨瞳！紫鹃身上好烫！” 墨瞳很想张嘴回答她受伤会发高热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曾经他也发过无数次高热，挺过去就好了，可是现如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深宫内苑的弱女子，体质也与男子不同，若是不用药强行硬撑，只怕是撑不到天亮了。他闻言皱了皱眉道“殿下请稍等。”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婉来不及阻拦，等她从里屋跑出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墨瞳的半点踪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忽然觉得害怕，刚刚消失不见的无助感又涌了上来。墨瞳去做什么了？他还会回来吗？ 萧婉在外面呆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里屋，学着记忆里母妃照顾病重时的自己的样子，把手绢浸到冰冷的井水里，拧干后放到了紫鹃的额头上，希望借此来把滚烫的体温压下去。 没过一会儿，紫娟就开始了大幅度的抽搐。萧婉对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她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止不住低声哭泣着，如果不是自己愚蠢地要跟赵芯兰过不去，如果不是沉不住气和父皇顶嘴，事情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殿下。” 萧婉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忽然听到外面熟悉的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她揪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呜呜呜”萧婉快步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墨瞳身影的一霎那，放声痛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殿下”墨瞳望着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萧婉，不自然地轻唤了一声。 萧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他边哭边道“你你你” 墨瞳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下文，奈何面前的人哭得喘不上气，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两人僵持了半天，里屋传来桌椅倒地碰撞的声音。萧婉艰难地止住哭声愣了愣，立刻回过神来抓着墨瞳的手臂就往里屋拖。 “你你来得好看看” 墨瞳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拖到里面了。 紫娟也许是烧得太难受，抽搐间挥手将搁在床榻边的木凳碰倒在地。 墨瞳进到屏风之内，一眼看到了紫娟还袒露在外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眉宇间露出一丝尴尬，立刻转过了身。 “快你你看”萧婉使了点劲儿，把人往床边带。 墨瞳被连拖带拽到了床榻边，仍旧蹙着眉头背对着萧婉。 “看看看”萧婉抽噎着，整张脸因为努力地说话变得都扭曲起来。 墨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殿下，男女有别。” “都都要死了还还有什么别！”萧婉显然不买账，执拗地走到墨瞳面前，双手紧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的身子掰过去。 她的手接触到墨瞳单薄衣料下的皮肤，硬邦邦的居然推都推不动。 “殿下。”墨瞳第一次和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他本能地有些羞恼，俊朗的眉眼下双颊有些泛红。 “殿殿什么下”萧婉连拽带抱，墨瞳也不敢用力，只好由着她把自己转了个个儿。 “你瞧该如何？”萧婉的语调平缓了很多，一下坐到了床榻边指着还在抽搐的紫娟问道。 墨瞳实在也拗不过萧婉，低头查看了一下，伸出手指在紫娟的颈后位置使上气力点了一下。不消片刻，刚才还在抽搐呓语的人已经安静了下来。 萧婉破涕为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墨瞳，“你使了什么法术？这么这么快就好了！” “禀殿下，只是点了昏睡穴。” “昏睡穴？”萧婉歪着头笨拙地替紫娟擦拭着满头的虚汗，问道，“你习武？” “会一点。”墨瞳答，他似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眼神开始飘忽起来。片刻之后他又道，“殿下，紫娟姑娘暂时无碍，我出去替她煎副药。” 萧婉闻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她这时才注意到墨瞳的一边手上拎着几副药材。 “如今这整个皇宫里，还有哪位司药房的大监肯为一个受了罚的宫女开药医治？” 墨瞳面色未变，“我翻墙进去的。” “什么？”萧婉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宫中守卫森严，若是被巡夜的侍卫抓住可是死罪！” “殿下不必惊慌。”墨瞳面容冷淡，“巡夜侍卫有特定的时间轮岗。” 萧婉面色稍缓，重新坐回床榻边。她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也没有细想就吩咐道“无事便好，你也是为我办事，下次记得小心些。下去煎药吧。” 墨瞳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紫娟吃了药又发了一身的汗浑浑噩噩半睡半醒，萧婉按照墨瞳的指示，为自己的丫头换衣擦拭，动作笨拙的经常触碰到伤口，但所幸也没什么大碍。一直忙活到卯时才歪在床榻边睡着了。 卯时过后，本应该是整个凤仪宫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可如今整个宫殿里冷冷清清的。 接近辰时，有两个宫女路过了紫娟房门，看到墨瞳一脸严肃地环胸站在门边，看着情形，想来四公主殿下也在这屋里。两人看墨瞳面色不善，但还是踌躇着上前道“早膳已经备好，敢问大人，公主殿下要在哪儿用？”两个宫女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墨瞳比较好，昨夜两人也仔细想了想，想着如今公主虽然被幽禁凤仪宫，但这毕竟也是暂时的，更何况她俩被命令留下来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今后也少不得需要照拂。想到这里，对眼前这位公主殿下青睐有加的下属也尽可能地巴结巴结，再说眼前这个男子，也实在是英武耀眼得很。 墨瞳原本半眯着眼倚着门框假寐，闻言睁开眼朝里屋看了看，想必此时萧婉睡得正香，他也不觉得宫女对他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淡淡吩咐道“殿下正在休息，把早膳端过来吧。” “是。”两个宫女应了一声就往后厨房的方向走。 墨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到从昨天中午算起，萧婉就一直没有进食。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里屋叫醒萧婉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比较好。 墨瞳走到屏风停了下来，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隔着屏风他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 “殿下。”他压低嗓音，朝里面唤了一声，过去良久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墨瞳抿了抿嘴唇，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床榻边，萧婉坐在脚踏上单手垫着脑袋，紧闭着眼睡得正熟。另一只手垂下来搭在曲起的腿上，袖子高高卷起，露出整一截洁白纤细的手臂。 墨瞳面色一滞，别扭地别过了脸。他慢慢走到萧婉面前蹲下，开口唤道“殿下。”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温柔。 “嗯”萧婉听到了声音也不醒，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脑袋又往床上挪了挪，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 墨瞳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萧婉的脸上还挂满了昨日哭了近一夜的泪痕，两只眼睛肿着，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墨瞳朝她的额头看过去，磕破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算很严重，只是周边一圈淤青了，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 “大人！早膳奴婢们已经端来了！” 墨瞳被这一声叫喊惊醒，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收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萧婉被宫人的声音唤醒，迷糊间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被枕了不长时间的手臂又酸又麻，两条腿也像是不听使唤的不停发抖。 “哎呦！”萧婉踉跄着走了几步，便被一直没来得及扶起来的凳子绊倒，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 “公主！”外头的两个宫女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就看到满头乱发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萧婉。 墨瞳站在床榻边，岿然不动。倒是两个宫女眼疾手快，立马把摔倒在地的萧婉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萧婉刚从睡梦中苏醒，整个人还处于愣神状态。她动作缓慢地摆摆手，顺道打了个哈欠。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开口道“公主，现在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了，奴婢们伺候您洗漱吧。” 萧婉恍惚地点点头，习惯性的任由两个宫女就地取材，前前后后折腾着。 墨瞳沉默不语，只悄悄地退出里屋，到屋外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萧婉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从里间走了出来。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如今这整个宫里剩下的人也屈指可数，从前天天在跟前晃悠的也是些见风使舵顶会说话的，凤仪宫失势，这些个叫得上名的能求新主子收留的就都走了，剩下这些被留下的，要不就是身份卑贱的，要不就是不那么会说话的。 “奴婢小花。” “奴婢小草。” 萧婉表情一滞，片刻后苦笑道“名字不错，凤仪宫里如今已遍寻不到一朵花一株草，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倒是添了些喜气。” “奴婢该死。”两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地上，颤抖地俯下身子。 萧婉坐到桌边，单手支起了脑袋，她漫不经心地拿起勺子拨了拨桌上摆放的早膳。 “起来吧，我如今这般田地你们俩还需要这般惧怕我？” “奴婢不敢。”小花和小草磕了个头，仍是不敢起身。 萧婉往嘴里送了一口粥，不自觉皱了下眉，她放下了勺子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吩咐道“你们俩先下去吧。” 小花和小草伏在地上对视了一眼，匆匆应了声“是”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两个宫女走后，萧婉遏制不住愤怒地把桌上的碗碟一推站起来喊道“墨瞳！墨瞳！” 站在门外的墨瞳听到萧婉在唤自己，一闪身走了进来。 “殿下。”他躬身行礼道。 “免礼。” 墨瞳感受到她的语气不好，于是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桌边的萧婉形貌相较于刚才规整了许多，只是额头上还有个青红色的伤口，脸颊左右也有些不一，看样子要想全好得等上一段时日。 “殿下唤我有何吩咐？” 萧婉眨了眨眼，正要开口，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往里间跑去。 墨瞳未得到命令，只好呆楞地先待在原地。 隔了个屏风，萧婉伸手往紫娟的额头探去，刚才只顾着自己的事竟还忘了屋里还有个病人，她想起刚才的事，突然间又有些懊恼，着急着把墨瞳叫进来，早知道把刚刚那两个宫女留下照顾紫娟了。 不过还好，紫娟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安稳地睡着，呼吸很平稳，饶是萧婉这样不懂医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关她算是挺过去了。 萧婉安心地笑了笑，从里间退了出来。 外面，墨瞳垂着眼站在屋子中央，动也不动的像是一尊石像。 萧婉心情好了许多，就连刚才司膳房苛待她饮食这件事她都觉得不那么气愤了。不过不怎么生气也不代表不生气，她背着手缓步走到墨瞳面前有些可怜地道“墨瞳，我想吃莲子羹。” 墨瞳狭长的眉眼皱成了一团，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殿下想吃莲子羹由宫人向司膳房知会一声即可。” 萧婉背着的双手扭在了一起，嘴里嘟囔道“司膳房那个姓陈的，我前些日子才给了他一些颜色瞧瞧，如今我成了这样，他开心都来不及，才不会给我做呢！” 墨瞳抬眼看看萧婉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萧婉裙摆下的双脚不安地相互之间踢了踢，把头往下埋了埋，她本来长得就比较小巧，这一低头，站在面前的墨瞳连她的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髻。 “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这”墨瞳对于这样的要求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他觉得这种事让他来做简直就是荒唐，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做。可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墨瞳”萧婉抬起脸望进了墨瞳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你连紫娟的药都能拿到手，就只一碗莲子羹应该难不倒你吧。” 那双眼澄澈透明，墨瞳甚至还从那里看到了些乞求。他略后退了一步，声音冷淡，“殿下，现在是白天” 萧婉的眼睛亮了亮，“那就是说，到了晚上就可以了？” 墨瞳脸部肌肉抖动了一下，在萧婉期待的眼神里慢慢吐出一句，“殿下先前才刚训斥过” “那你不是安然无恙嘛！”萧婉迅速打断了墨瞳的话，正色道，“你那么厉害，我就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都达不到吗？” 墨瞳阂了下眼，片刻才道“殿下的命令，自当遵从。” “这才对嘛。”萧婉得偿所愿，露出了她这一天以来最舒心的一个笑，说着她重新做回到桌边端起了碗。 许久没有进食，其实萧婉早已饥肠辘辘，可是面对眼前的糙米粥她又实在难以下咽，现如今心情大好，碗里地糙米粥也变得异常可口起来。她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墨瞳逆着光站在屋里，整张脸埋进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看着桌边的萧婉摇头晃脑地吃着东西，此刻在她身上已悄然褪去身为公主的荣耀，更像一个寻常人家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好像得到一块糖，一件新衣服就能开心地蹦起来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呐，你答应过我，晚上要让我吃到莲子羹的。” 酉时还未过，萧婉便把小花和小草打发着去照顾紫娟。 墨瞳看了看寝殿外的天，还是夏季，所以天日要长些，这时候天上还泛着些灰白。自从经过这场大变故，萧婉对他说的话与其说是在下命令更像是在请求和商量。 “殿下，如今各宫刚用完晚膳，还未到宵禁。” “宵禁了司膳房还会有莲子羹吗？”萧婉在寝殿里愁得团团转，晚膳真是一言难尽，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早几天前陈典送来的那一碗就不该嫌弃还把它赏给了王顺这个阉人。如今吃不着，自己又出不去，她素来喜爱甜食，想这一口简直想得发狂。 “殿下若真的想吃，不如让小花或小草去知会一声还比较快些。”墨瞳神色淡然，沉声道。 “哼！”萧婉一排桌子坐下了，“本公主才不要低三下四去求那个姓陈的死阉人！” “那殿下可曾想过，即便我夜半潜入司膳房，拿出来的也不过只是些未成形的食材。” 萧婉眼里火苗瞬间被熄灭，她赌气一下子踢翻了面前的矮凳。被幽禁，母妃花园被毁还有赵芯兰临走前那嚣张得意的神色一下子全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委屈地背对着墨瞳坐下，鼻头一酸，暗自抹起了眼泪。 墨瞳自觉有些无奈，便只立在萧婉身后抿着唇一言不发。 半晌，萧婉缓缓地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她揉了揉眼睛道“本公主吃不到莲子羹，她赵芯兰也别想好过。” 过了亥时，整个皇宫都寂静了下来，凤仪宫的墙头却赫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殿下，这里太危险，容易被训夜的侍卫发现。”墨瞳隐在黑暗里，因为压低了声音只好直接把身体凑到了萧婉身边，两人的身型挨得很近。 墨瞳带着强烈男性气息的鼻息熨烫着萧婉的脖子，她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却被墨瞳单手制住了。 “殿下莫要乱动。” 其实萧婉也只是好奇墨瞳的身手，所以等宫里宵禁之后她便搬了梯子爬上了墙头来看看。哪知道一上来就看到墨瞳还蹲在这里。 “我来看看就下去，你怎么不动手还在这里？” 墨瞳按住萧婉往后拉了一把，边上的突起的屋檐正好可以把两个人都挡住，只是这样一来，萧婉就好像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样。 萧婉的脸红了红，背后就是墨瞳坚实的胸膛，她反应过来立刻想要挣扎，却反被捂住了嘴动弹不得。 萧婉羞恼地瞪大了眼，张嘴就要往捂住自己的大手咬去。 “嘘。”墨瞳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轻叹了一声。 紧接着宫墙下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萧婉一下子僵住了，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寒。 半晌，脚步声由近及远，直至再无声响。墨瞳慢慢地放松桎梏着萧婉的力道。 “殿下还是赶紧回去。” 萧婉被刚刚的阵仗也着实吓得不轻，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这宫里的守卫如此严密，不间断有人外宫里各个角落巡视，刚才你怎么知道下面会有人经过？” “宫里的巡夜侍卫每隔一个时辰轮换一次，每一队人马经过巡视每个宫差不多也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墨瞳漆黑的眼眸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 萧婉疑惑地歪了歪头，盯着墨瞳的侧脸看了片刻道“怎么你对宫里侍卫的部署情况这么熟悉？” 墨瞳的身体明显僵了僵，神色却未变，“只要细心观察就能知道。” 萧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当真一点都不简单，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是干嘛的。 “守卫刚过，殿下，请赶紧下去。” 萧婉努了努嘴，想想自己待在这里也的确没什么好处，于是顺着爬上来的梯子又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她刚伸出脚够到梯子，抬起头就看到墨瞳身形矫健的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萧婉张了张嘴，克制住想要惊呼鼓掌的冲动，继续慢慢地往下爬。 萧婉回到寝殿后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墨瞳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几枝莲蓬。 “殿下。” 萧婉制止住墨瞳想要行礼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了莲蓬。 她拿起莲蓬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感慨道“还真是赵芯兰宫里的。” 墨瞳看着萧婉眉开眼笑的样子，只是沉默不语。 “哼！赵芯兰这个老女人，不是对自己的荷塘宝贝得很嘛！现在又如何？她费尽心血栽种的心头好还不是在我手里。” 萧婉握着手里的莲蓬仔细地从里面挖出一颗莲子，去了皮之后直接丢进了嘴里。 这莲子果然是经人细心看护的，入口清甜没有一点苦涩。 “为何只有这么点？”萧婉开怀之余伸出手指细细点了点，只有四株莲蓬。 “回殿下，采多了容易让人生疑。” “你说的也对。”萧婉捧着莲蓬自顾自剥着莲子，“一场雨损毁了荷塘那个姓赵的就能仗毙了看荷塘的司花匠，若是我摘光了她的莲子，她指不定要把她宫里的宫人都统统处死了。” 她嘴里嚼着莲子继续道“本公主虽然觉得那帮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死不足惜，但若是死在她赵芯兰的手里就太冤了。” 墨瞳抬眼看向萧婉。她正面对着自己，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剥下来的莲子，前后晃动的脚下是一地的莲子皮。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个公主为何总想着跟我父皇的妃嫔过不去？” 墨瞳回过神来，答道“不敢。” 萧婉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何不敢？” 也许是心情大好，所以萧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大概要算是南陵国第一位有自己的外府宫殿却仍赖在后妃寝宫不走的公主了。”她放下手里的莲蓬苦笑一声继续道，“我死守着这个凤仪宫只因为这是我母妃曾经的居所，母妃长得美可惜性子太冷淡，起初很得父皇的宠爱，日子久了便也渐渐失宠。尤其在赵皇贵妃进宫后，情况就愈发得坏了起来，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萧婉缓慢地说着，到最后眼神黯淡下来。 “可惜我是个没用的，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母妃住过的寝宫，被人给糟蹋了。” 萧婉的眼眶微湿，她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也不知道三哥哥现在怎么样，他应该已经知道我被软禁的事，但愿他不要在父皇面前为我求情才好。”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都不说话？” 墨瞳始终一言不发站在一侧，他闻言微动了一下唇，终究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唉，算了，你跟块烂木头似的，白费了这么好一副皮囊。”萧婉看得着急，看看刻漏时辰也实在不早了，于是她冲墨瞳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墨瞳有种如获大赦的感觉，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行礼道“是，殿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软禁的日子似乎过得极慢，整个凤仪宫里也就寥寥几人，除去每日来送膳食的小太监之外再无人到访，送完东西后宫门又会被锁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萧婉待在高墙之内，心绪却由开始的暴躁不安变得安静沉寂起来。 又过去半个多月，紫娟的伤势几近痊愈，下了床之后也能一瘸一拐地走上几步。她的伤刚好没久，便坚持着到前殿伺候萧婉来了。 “紫娟，你该再去趟段时日，那几下板子伤了筋骨，要是落下病根可麻烦了。” 紫娟带着笑站在一侧打着扇子，“紫娟欠公主一条命，无以为报，身子既然已经大好又怎么还能要人照顾而不来照顾公主呢！” 萧婉抬眼望着天，这几日来天倒是不那么热了，于是她按住了紫娟摇着扇子的手道“这种事，我让小花和小草做也是一样，更何况现在天也不热，打不打扇子都不怎么要紧。” “那怎么行！公主自小都是由奴婢服侍，别人来怕是公主要不习惯。” 萧婉皱起眉正要继续说，便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往这边来了，她不受控制地笑弯了眼，开心地唤道“墨瞳！” “参见殿下。” “免礼免礼。”萧婉站起身拽了拽墨瞳的衣袖道，“墨瞳，我想吃莲子羹。” 墨瞳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半个多月以来，自从他不忍心看萧婉光剥莲子吃而下了一次厨后，她几乎天天缠着他要他下厨房做莲子羹。如今每每进到小厨房他都会忍不住思考，为什么当初要管这个闲事。 “公主想吃莲子羹吗？一会儿奴婢让小花和小草跟司膳房知会一声。”紫娟昏迷了近半个月，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她也并不是很清楚。对于萧婉和墨瞳，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从御花园回来之后罚跪的那个晌午。刚才萧婉拉着墨瞳的衣袖着实让她疑惑了一把。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比司膳房那个陈胖子更好的大厨。”萧婉冲紫娟摇摇头，说完又轻轻拽了一下墨瞳衣服的褶皱。 紫娟吃惊不小，看着墨瞳直瞪眼睛。 “殿下稍等。”墨瞳垂着眼，认命地往小厨房走去。 “哎，你等等！”萧婉绕过园子里的石桌快步跟了上去，“我也一起去。” 紫娟眨眨眼，呆立在原地，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远去的背影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她养伤的这段期间什么事都变得不一样了，连自己最熟悉的主子也好似改头换脸了。 小厨房里，墨瞳挽着袖子正专心地舀水洗着红枣，袖口下的手臂现出淡淡的青筋。萧婉边百无聊赖地在一边撕着菜叶子，边看着墨瞳的手发呆。 墨瞳的手手指很修长，每根手指的骨节都很突出，掌心的每个指节处大多不平滑，有许多的茧子。萧婉伸出自己的手比较了一下，真的完全不一样。 “墨瞳，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感觉你什么都会？” 墨瞳去着枣核的手微停顿了一下道“照规矩，奴隶是没有过去的，殿下也不该问这个。” 萧婉随手扔掉了已经被撕成条的菜叶子轻哼了一声道“你在我面前你啊我啊的时候怎么不自称奴隶，现在还在我面前摆什么奴隶架子？” 墨瞳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摆弄着红枣的手却没有停，萧婉只专心地看着他手的动作倒也注意不到其他。 “既然不想说就算了，想想你以前应该也是个穷苦人家的，不然怎么连做饭都会。”萧婉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找到了一根豆芽菜放在手里玩了起来。 墨瞳收敛了一下心神，把去了核的红枣放进一边准备好的碗里，开口道“殿下明鉴。” “我果然猜对了吧！”萧婉用手里的豆芽菜甩了甩墨瞳的胳膊，结果手没抓住，豆芽菜一下子被甩得老远，连影子都找不见了。 墨瞳动作迅速地往锅里加着水和处理过的莲子，片刻后说道“殿下还是去外面等吧，这里烟大容易呛着。” 萧婉看厨房里也的确没什么好玩的便点头应允，临出门之前她瞄了一眼灶台边上的莲蓬说道“墨瞳，莲子快没了。” 墨瞳默然地朝边上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入秋了，不是荷花再开的时节。” 萧婉难掩眼里的失望“哦”了一声，转身从厨房走了出来。 厨房内，墨瞳搭在灶沿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他神情黯然，眸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闭上眼睛，半晌后复又睁开。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带着雪白的莲子上下翻滚着，墨瞳伸手想要把边上碗里的红枣放下去。一低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放着红枣的碗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并且被捏得碎成了两半。碎掉的部分早已割伤了他的手掌，鲜红的血流进碗里，把一整晚的红枣都浸透了。 他暗自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里的碗一脸阴霾，随后连碗带红枣一起丢进了底下燃着的灶火里。 一柱香的功夫，墨瞳神色如常地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莲子羹往来时的地方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日子渐渐过得模糊起来，慢慢的天气转凉，连一片荒芜的庭院里刚冒头的一些杂草也变黄了。 这天，萧婉正百无聊赖地在书房练字，小花和小草在一边研磨侍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公主！公主！” 紫娟飞奔着进屋，往屋里带进了一丝屋外的凉意。萧婉被冷风一吹，一个了。” 萧婉心情有些复杂，片刻后道“那这孩子” “是皇上的。” 萧婉闻言嘲讽地一笑，“真是有福气，本公主竟然还能再添个血亲，就是不知道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萧桓常年来痴迷道法术士，经常寻访民间通晓此类术法之人进宫练丹炼药，以求长生之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服用太多药物亏了身子，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后宫佳丽无数，到了如今萧桓膝下也就只有三子一女，萧婉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大皇子二皇子为已故皇后所生，而萧婉和三皇子则为已故淑妃所生。除此之外入宫的其余妃嫔竟无有所出。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再为皇室添一血脉，怎么能不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 “这事儿是如何被宣扬开的？”萧婉命了小花和小草下去准备午膳，继续问道。按照赵芯兰的性子，她宫里的宫女出了这事儿她该第一个知道，知道了肯定暗地里就处置掉了，还怎么会把这事儿放出风声来还弄得人尽皆知了。 紫娟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与那两个小太监的谈话后说道“据说是那个宫女在为皇上奉茶时晕倒了，当时请了司药房的人过来瞧了瞧，就发现怀了身孕一月有余，兰妃娘娘当场大怒怀疑是与宫中的那个侍卫暗通款曲，结果皇上出来保了那个宫女，这才知道原来两月前皇上就暗地偶尔招幸这个宫女，哪知无心插柳，如今都封作了良人。也可算是母凭子贵，一朝飞上枝头了。” 萧婉听完，心情有些难以言喻地复杂，“都给了位份了？那赵芯兰岂不气得跳脚？” “听说兰妃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过皇上为了安抚，晋了兰妃的位份，现在该称呼兰贵妃了。” “别人生孩子，她还能捞着点好处，也算是不错了。”萧婉自顾着斟了杯茶水，倒进了嘴里。 入夜，萧婉命小花和小草在凤仪宫各处点上了宫灯。自从被软禁，凤仪宫已经许久没有在夜色里如此亮堂。 萧婉站在寝殿外，失神地看着仍旧空空荡荡的园子。白天不觉得如何，只觉得空旷了点儿，可到了晚上，尤其是今夜，在几十盏宫灯的照亮下，长满了杂草的园子看着极为萧条。萧婉觉得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墨瞳，我也许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萧婉悠悠地开口，声音回荡在整个园子里。 墨瞳站在身后，仍旧是一身黑衣，感觉都要与整个黑夜融为一体，他沉默片刻道“恭喜殿下。”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吐了出来，“何喜之有？是不是喜事还不能太早下论断。” “殿下何出此言？” “怎么今天还会问我问题了？”萧婉笑了笑，转过身眼睛亮亮地看着墨瞳，“你不是对什么事都好奇的人。” 墨瞳垂下眼，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狭长的眸子，让人看不真切他眼里隐藏的东西。 萧婉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她近来连发脾气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尤其是在面对墨瞳的时候，心情出奇的平静。她兀自开口“你还不知道吧，赵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宫女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母家在背后撑腰，光凭这肚子里的一块肉可走不了多远。” 墨瞳安静地站着听着，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抬了下眼。 萧婉捕捉到了他眼里淡淡的困惑道“我知道这些你觉得很奇怪吗？” 墨瞳挺拔的站姿微动了动，他的确很好奇，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女孩，正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为何对宫里的这些尔虞我诈明白的这么多。自从进了这凤仪宫，眼前的这位四公主仿佛正一次又一次地改变着他原本固有的想法， “看得多了，自然也就都明白了。”萧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曾经也的确什么都不懂，可自从母妃薨逝，她又执意留居凤仪宫之后，日里夜里看到的都是这些后妃之间的事，就算再怎么涉世未深也该明白一些了。 “殿下明鉴。”墨瞳听罢动了动嘴唇，开口道，寥寥几字，惜字如金得很。 萧婉看着墨瞳的脸，摇头叹息，“你还真是个木头疙瘩。不过好奇怪，我倒是特别喜欢同你待在一处。” 墨瞳愣了一下，抬头正好对上萧婉笑意盈盈的眼，那样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他不知所措。 “公主！公主！奴婢铺好了被褥，如今天凉了，夜里风大进屋里就寝吧。” 墨瞳正不知该如何回话，寝殿里紫娟走了出来。 萧婉收回了看着墨瞳的眼轻点了一下头后道“墨瞳，时候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墨瞳垂下眼，暗自舒了口气道了声“是”便转身走了。 紫娟皱着眉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墨瞳离去的时候比往常都要匆忙些。片刻之后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紫娟，这些宫灯就点着吧，今夜不要熄灭了它们。”萧婉入了寝殿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近来天的确凉起来了，入夜后都有了些许带着寒意的湿气。她转头看了看散发着暖色光亮的宫灯，吩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半月后，许久未有人踏足的凤仪宫，王顺带来了萧桓的旨意。宫内寥寥无几的人跪在前殿接了旨。 “公主殿下，这两天您就好好准备准备，老奴先行告退了。” 萧婉起身手里握着明黄的圣旨冲王顺点了点头道“大监慢走。” 王顺道了声“不敢”便退出了凤仪宫。 王顺走后，萧婉把圣旨打开仔仔细细又瞧了瞧，的确是白纸黑字，上面还有皇帝的玺印。 紫娟在一边笑弯了眼道“公主，看来皇上还是没有忘了您的，这次的秋猎还想着带上您呢！” “是啊是啊，看来要不了多久，公主殿下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了！”小花和小草在一旁附和着，也同样高兴得很。 萧婉只愣愣地出神，手里的圣旨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若是放在以前她该好好庆贺一番，可她却忽然提不起一点儿兴趣。已有整整三年，自母妃故去后，已有整整三年她再未能有机会跟随萧桓出宫了。怎么如今她以待罪之身被软禁凤仪宫却无端生出这样的机会能随驾？怎么想这事都处处透着些古怪。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萧婉漠然道。 紫娟和小花小草还在兴奋地商议着秋猎要带的一些物什，却猛然被萧婉的话打断了。 紫娟抬头，发现萧婉的神情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她担忧地唤了一声“公主” 萧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继续道“紫娟，你跟小花小草都下去收拾去吧，自己也带上些衣物。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儿，墨瞳也下去准备一下吧。” 小花和小草应了声“是”便退下了。倒是紫娟和墨瞳还待在原地没有动。 紫娟上前几步，道“公主想休息，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 萧婉摆摆手，“不用，你下去做事吧，无需担忧我。” 紫娟见萧婉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无奈地福了福身，退下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墨瞳见紫娟离开后，开口问道。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萧婉的神色有异，面色中似乎透露着深深的担忧。 萧婉回头见墨瞳还没有走，思索了半晌道“墨瞳，你功夫好，一会儿帮我去探听一下这次的秋猎，那位新晋封的良人在不在随行的嫔妃里。” “殿下害怕她会有什么不测？”墨瞳抬眼，问道。 萧婉的眉深深地蹙了起来，她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有一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有些忧心。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总之你先去探听一下，晚点把你知道的消息来告诉我。” 入夜，萧婉在寝殿内来回踱步，她抬眼看看刻漏，这才刚过戌时，可她却总觉得墨瞳出去都好一会儿功夫了。 “公主，您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奴婢为您砌了杯茶。”紫鹃见萧婉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道。 萧婉烦躁地接过茶杯，递到嘴边后终是又匆匆放下了，她对紫娟道“紫娟，你不用在这儿伺候我，你去外面守着看看，看墨瞳回来了没有。” 紫娟重新端起被放到桌上的茶杯，搁到了萧婉的手里，这段日子以来，她感觉的到，公主似乎对墨瞳的依赖越来越强，墨瞳是个有本事的，处处能为公主分忧，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依赖对公主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公主少安毋躁，先喝杯茶，奴婢这就去外面看看。” 萧婉胡乱把手里的茶水灌进了自己的喉咙，催促道“水我已经喝了，你赶紧现在出去看看。” 紫娟离开没多久，就和墨瞳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墨瞳一袭黑衣上带了些秋夜里屋外的寒气，连带着他上挑的眉眼中都晕染了一股森冷之气。 “正如殿下所料，新晋的良人的确在这次麓山秋猎的随驾妃嫔中。” 萧婉得到了答案，一下子脱力一般坐到了凳子上，“父皇真是老糊涂了，怀着子嗣的怎么还带着去狩猎场！这事是不是赵芯兰在背后捣鬼？” 墨瞳神色淡然微摇了摇头，“听闻前几日朝堂之上皇上召见了钦天监。” “钦天监？”萧婉皱眉，“这事跟钦天监又如何能牵扯上关系？” “近日毓秀殿外执夜的太监谈起，像是钦天监观测天象认定近日来贪狼星将现，对帝星会有所冲撞。而钦天监对此给出的化解之法，乃是让所有皇家子嗣于此次秋猎出宫之际随侍左右，以皇嗣的血脉抵御贪狼星才能够保帝星光华不灭。” “呵，原来如此”萧婉笑着闭起了眼，自被软禁以来，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失望，慢慢地如今已经演变成了绝望，她以为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至少会伤心流泪，可是她只感到一阵心寒，除此之外竟再无其他。 “公主”紫娟在一边看着萧婉，犹豫着开口唤了一声。 萧婉摇摇头，睁开眼苦笑道“如此荒唐，父皇还真是惜命得很。” 她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问道“此次随驾的妃嫔除去这位新晋的良人外，还有哪些？” “回殿下，似是还有兰贵妃和茹昭仪。” “茹昭仪？”萧婉在自己的脑子里搜寻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好像并没有什么印象，后宫嫔妃众多，除开几个势力雄厚或姿色尤其出众的，还真没有几人能够让萧婉记得。这个茹昭仪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和赵芯兰一起伴驾出游？ 事情变得有些让萧婉看不懂了，如今这皇宫里除了赵芯兰意外得宠的妃嫔她几乎都见过，还都打过照面，为何此次这些人的名字一个都没有出现在麓山秋猎的名单里？ 萧婉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不详的预感竟是愈演愈烈。她说不上为什么，许是此次出宫太过突然，总觉得这次的秋猎不会平静地结束，总要发生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三天后，萧婉带着些忐忑踏出了凤仪宫的宫门，许久未曾出来，她竟觉得外面秋日里暗淡的阳光都变得有些刺眼起来。 “恭迎四公主殿下。” 萧婉眯起眼，看到一丈远的距离，王顺恭敬地站在步辇边上。 “大监免礼。”萧婉在心里嗤笑，看来父皇对此次麓山秋猎真是重视得很，都派了边上最得宠的大太监来了。 王顺躬着身子向前几步，陪着笑把萧婉往步辇上引了引道“这是皇上特别为四公主安排的，请公主殿下上辇。” 萧婉轻笑一声道“父皇费心，本公主到时该好好到父皇跟前叩头拜谢。” “四公主言重，您与皇上乃是至亲，皇上可是您的父亲。” 萧婉在紫娟的搀扶下上了步辇，侧身嘲讽地笑了笑，“幸得大监提醒，本公主才想起这档子事，我是公主，与自己的父亲之间是不该如此生分才是。” 王顺在萧桓身边侍奉多年，不说别的，揣摩人心，观人颜色最为拿手，他听得出萧婉话里的意思，便不动声色地打起了太极，“四公主哪儿的话，皇上若是知晓公主您的心意，定能感受到至亲间血浓于水的亲厚之情。” “呵，大监当真是会说话。”萧婉皮笑肉不笑地坐直了身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王顺立在步辇边，笑道“四公主谬赞。”说完便吩咐几个抬步辇的小太监动身去往承乾宫。 一路再无话，直到步辇到达承乾宫宫门。 萧婉抬眼望去，因着所有的皇子公主此次都要出行，随行的侍卫似是增加了许多，密密麻麻阵仗颇大。 “儿臣叩见父皇，愿父皇圣体康健，福寿延绵。”萧婉拖着冗长的裙摆，在萧桓面前下跪磕头。 萧桓轻点了点头，“免礼平身吧。” 萧桓话音刚落，就有宫女上前把萧婉扶了起来。太长时间没有梳复杂的发髻也许久没有佩戴繁杂的头饰，萧婉只觉得起身时头重脚轻，幸得左右有宫女搀扶才不至于失仪。 “皇儿似是清减了不少，但瞧着性子倒是沉稳了些。” 萧婉低着头没有抬眼，她看不到萧桓此刻脸上的神情，也并不想去看。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于凤仪宫日夜反思己过，不敢有丝毫怠慢。” 萧桓满意地笑了笑点点头道“皇儿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也不枉朕借此次秋猎的机会想着你也在宫里闷得慌，就带你们兄妹几个一起出来聚一聚。” 萧婉苦笑，如若不是前几日让墨瞳出去探查过，恐怕她此刻真会因为这番话而感不自禁被她吸引过去。而另一个则稍稍逊色了些，不过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只是身型不及另一个女子那样曼妙，小腹有些微的突起。萧婉眼神望过去的时候，她正好也抬着眼看过来，目光相撞的那一刹，她竟笑了笑，目光很柔和，让萧婉的心头一震。 行车没一会儿，车辇停了一下，车上的帘子便被掀开了。 “三哥哥！”萧婉原本倚靠在软垫上假寐，感觉到了动静睁开了眼，一见来人，便惊喜地唤了一声，差点儿把车辇里矮桌上摆放的果盘都给碰翻了。 “奴婢见过三皇子殿下。”紫娟也替自家主子感到高兴，匆匆行了个礼之后便退到了帘外，过了一会儿车辇又动了起来。 萧湛温和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上前坐到了萧婉的身边。 “你啊！刚才在父皇面前表现得这么好，结果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萧婉多日未见萧湛，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三哥哥哪儿的话，婉婉向来最是细心，如何会冒失！” 萧湛摇摇头，但笑容更深，“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哥哥说不过你。” 萧婉笑着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萧湛，半晌道“三哥哥，婉婉真的很想你。” 萧湛闻言叹息一声，道“是三哥哥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 萧婉摇摇头，把手从萧湛的胳膊里抽出来坐直了身体，“三哥哥没有半点对不起婉婉，是我自己太莽撞，在父皇面前不知轻重。” 萧湛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萧婉的头，“你还小，难免沉不住气，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里没有提点你的缘故。” 萧婉见萧湛的眸光里闪过自责，连忙摆摆手道“哎呀，三哥哥，婉婉在凤仪宫吃好喝好的，你不用担心。” “你啊你”萧湛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蜜橘，剥了皮把一瓣橘子肉递到了萧婉嘴边，萧婉看也没看，张嘴就吃了。 萧湛看着萧婉鼓鼓囊囊的双颊却衬得下巴更为尖瘦，他忍不住道“哥哥瞧着你像是消瘦了许多，听说凤仪宫的吃穿用度还有宫人的数量均消减了一半还多，如今看你这幅形貌，又怎么能叫我放心得下？” “哎呀没事，咱们南陵女子向来不是以纤瘦为美嘛。”凤仪宫的膳食的确大不如前，萧婉好一段时间无法适应，好几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这样来说，没有消瘦才是奇怪的。 萧湛沉默着把剩下的蜜橘送进萧婉嘴里，又待了片刻后便起身要走。 “三哥哥去哪？为何不陪婉婉再多待一会儿？”萧婉见他要走，便也作势要起身挽留。 萧湛一把把萧婉按回到原位，微笑道“你三哥哥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可跟你个小姑娘似的躲在马车里！” 萧婉撇撇嘴，堵着气“哦”了一声。 看萧婉的样子，萧湛有些哭笑不得，“你瞧瞧你！嘴都能挂油壶了！等到明年开春可就是个大姑娘了，可别总耍小孩子脾气了。” 萧婉不满地把头转向一边，“三皇子殿下教训的是，臣妹自当遵命！” “好了，不逗你了，三哥哥跟你说个正经事。”萧湛要打算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婉婉，此次秋猎之后，我会看着时机求父皇解除对你的软禁。不管成功与否，你若还在宫里，切记不要再去招惹兰贵妃，三哥哥在外不能及时帮到你，及时有心想帮对此也实在力不从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萧婉听到有关赵芯兰的话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僵硬。不管赵芯兰到底有几斤几两有多少手段，单凭她有萧桓宠爱这一点，萧婉就斗不过她，倘若萧桓的心能向着自己一点，哪怕是一点，也不至于会有凤仪宫那一日的灾祸。 萧湛看萧婉脸色不佳，也知道她不愿意听到这些话，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要照顾自己便掀开帘子出去了。 行进中的车辇停了下来，没一会儿紫娟便进来了，她一进来便发现萧婉的神色有些不对便问担心地道“公主，您怎么了？” 萧婉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莫不是累了？奴婢刚才跟外头赶车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这趟秋猎路途有些远，怕是要耗费两日的车程，公主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闭着眼轻点了下头，记忆里，离皇城半日车程处便有一处皇家围猎场，此次千里迢迢跑去麓山，萧婉其实很是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舍近求远。从马车颠簸的程度就能知道去麓山围猎场的路并不好走，更何况随行的还有三位嫔妃，其中一个还身怀六甲。 萧婉思及此猛然睁开了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出发前在承乾宫前的情景，她慌忙开口问道“紫娟，来时你可曾见到兰贵妃？” 紫娟被突然睁眼的萧婉吓了一跳，正要替她盖上毯子的手停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道“回公主，奴婢不曾见过兰贵妃娘娘。” “怎么会？”萧婉喃喃自语，侧身掀起了马车边上的帘子。 “墨瞳！”萧婉唤了一声。 不消片刻，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控着马靠近了萧婉乘坐的车辇。 “殿下。”墨瞳微弯了下腰，萧婉从掀开的车涟处望出去，正好能看到他挺直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下颚。 奴隶本没有资格随行，只是萧婉身边的人实在不多，一时也抽调不开人，此行便破例给了墨瞳贴身侍卫的身份，跟随并保护萧婉。 “你去查一查，赵芯兰是不是没有来。”萧婉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并且注意到这里，压低声音道。 车队行进到驿站之时停靠了下来，萧婉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新晋位的良人，她面色有些泛白，额头更是冒着些虚汗。 见萧婉远远地在看自己，她有些艰难地让宫女搀扶着走了过来。 “奴婢沈惠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对赵芯兰宫里的人一概都不怎么待见，因此对曾经赵芯兰身边的这个小宫女也没什么印象。 “既做了父皇的妃嫔，就不该再以奴婢自称，往后见了我也无需行此大礼。”萧婉说着，示意紫娟上前把正要下跪的沈惠扶了起来。 沈惠冲紫娟点头道了声谢之后便接过了一边宫女递过来的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 “惠良人身子是否不适？”萧婉对这个沈惠颇有些好感，见她有些难受的样子便问道。 沈惠笑得很温柔，抬手抚摸了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多谢公主关心，臣妾并无大碍，只是路上有些颠簸，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很。” 沈惠说话的时候神情里透着慈爱，这样的神色萧婉已许久不曾见过了，她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道“这样的长途跋涉真是难为你了。” 沈惠浅笑着摇摇头，萧婉又四下看了看，发现沈惠身边只跟着一个服侍的宫女。 “怎么身边只有一人？父皇没有多派些人跟着服侍你吗？” 沈惠眼神有些闪烁，“自然是有的，只是臣妾习惯了清净，便不要他们总跟着我了。” “哪是不想让他们跟着！那些个带来的宫女太监还不是都被茹昭仪娘娘唤走了！” “清儿多嘴！”沈惠呵斥了一声又继续冲萧婉笑道，“清儿不懂事，说的话请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沈惠是从赵芯兰的宫里出来的，对眼前这位曾经嚣张惯了的四公主殿下也是有所了解的，就怕宫女多说几句，倒时又要惹出一堆的麻烦。她强笑着，匆匆道了别就离开了。 萧婉没有挽留，适才那个叫清儿的宫女一番话下来她已明白了个大概，那个狐媚似的茹昭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萧婉要踏进驿馆的时候，正好听到驿馆一侧有两个人在谈话。那两个声音，她只觉得耳熟，便留了个心眼往边上站了站，想听得更清楚些。 “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净听信一帮术士之言，好好的来什么麓山，还带着个有了身孕的嫔妃，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何时能到！” 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边上传来，萧婉皱眉，这个声音听着像是大皇子萧政。 果不其然，片刻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大皇兄切不可妄言，钦天监观测天象，最能卜测吉凶” 话还未说完，萧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妄言？二皇弟未免杞人忧天，如今南陵可谓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你瞧瞧父皇，出行还带着美人，现在八成正快活着呢！” “大皇兄你”二皇子萧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婉立于原地，片刻后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理了理衣衫，神色尽量表现得自然些，像是刚从外边过来一样。 “哟，这不是四皇妹吗？”走在前面的萧政先一步看到了萧婉，出声道。 萧婉脸上挂着笑，微福了福身，“臣妹见过大皇兄，二皇兄。” 萧政也笑了一下，剑眉下的双眸探究性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婉，片刻后道“许久不见，四皇妹倒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到底是皇宫里的风水养人。” 萧婉被这个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但又走不了，只好勉强地开口道“大皇兄谬赞。” 萧政见萧婉微向后退了一下的身子，大笑着移开了目光，进到驿馆里去了。 萧婉无言，她觉得自己这个大皇兄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 看过的奏折就地掩埋，陆清明看着墨瞳忙碌的身影，再看看四周萧条的景象不由道“适才一直没有问，这里究竟是何地？” 墨瞳手上的活不停，随口接道“这里是冷宫，从承乾宫出来的东西太显眼，收在身上并不安全，何况现在宫内藏有北祁眼线，难保不会出什么纰漏。” “这儿原来就是冷宫啊！”陆清明下意识挫了挫自己的胳膊，刚才倒还没什么感觉，现下只觉得一股股寒气直往身体里钻，“这么个鬼地方，民间还有传闻这冷宫里头爷爷鬼哭狼号的，你大晚上来此也不觉得害怕？” 墨瞳把土拍实，站起身，“未见一年有余，你倒还是老样子。此地僻静，这拿出来的奏折是不能再放回去了，今日陈旧的一批次就要拿去焚毁。在此地明火又太显眼，只好先这样处理着，同你说的事还要快点传话给韩叔才好。” 陆清明点头，“今日我就遣人去往陈州一探，看看这茹昭仪究竟是什么来头！” 墨瞳抬头看了看日头，推测了一下现在大概的时辰，“事毕，我就先回去。” 陆清明眼疾手快拽住了墨瞳的胳膊，“哎哎哎，这般着急啊！多年朋友也不叙叙旧？” 墨瞳微用力挣脱开，“你若不想引人起疑最好早些离开，虽说此地人烟稀少，可禁军的巡视队伍每隔上一个时辰也会来排查一次。” 陆清明笑道“少将军不愧是军营中最拔尖的潜伏探查先锋。” 墨瞳抿嘴，算着时辰也快到午时了，也不知她有没有从惠良人那儿回来。 桂花糖藕啊，还得快点去一趟司膳房才好。 “公主殿下真的不留下用了午膳再走吗？”沈惠把萧婉送出殿外，正巧宫女们手里拿着托盘要来摆饭，她忍不住再次询问，“这时候也到了，臣妾这儿还有公主殿下素来爱吃的八宝饭，豆沙都是今天小厨房里新捣好的，留下用过再走吧。” 萧婉笑着摇摇头，看着宫女们手里端着的各类吃食，五花八门的。其实她腹中已然空空，闻着香味更是饥肠辘辘，可是她要回去，凤仪宫里还有人在等着她。 “不了，我还是回去，外面冷你又穿得单薄就不要总站在风口了。现在你肚子里头还有一个，更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其实父皇不来自有不来的好处，对你来说不必被推到风口浪尖。在这后宫之中或许真的平淡喜乐才是福。若是有需要自遣人来寻我便是。” 沈惠闻言眼眶微红，动容道“臣妾最是知道这宫里的人情冷暖，得公主这样真心相待于愿足矣。” 萧婉脸上笑意满满，她有些开始明白母妃所说的那种与人为善的感觉。就是那么一点温暖，在整个冰冷的皇宫里显得多么难能可贵。 “你也不需这样谢我，我宫里头栽了满园的秋海棠，现下天寒也不见抽芽。我想着等来年开了春，你能再送我一些花种就好。等我不在皇宫里而移居朝阳宫的时候，你也能帮着我照看一些。” 沈惠自是点头应允。 凤仪宫内，小花和小草守在桌旁，一盏茶的工夫里看着墨瞳把桌上的一盘桂花糯米糖藕不停地摆弄着，一会儿挪动一次，前后算着已经挪了不下十次位置了。 就在墨瞳又伸出手的时候，小花终于忍不住出言小声说道“大人，这盘子有何不妥？又或者是这道菜有何不妥吗？” 墨瞳闻言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随后有些僵硬地把手指收拢。他有些不自然地垂眸，习惯性地冷着脸抿嘴不语。 小草抬起胳膊肘杵了一下小花的腰眼，示意她还是别说话的好。面前这个侍卫大人平日里也就是个冷面罗刹，也就只有在公主殿下在的时候面容才会柔和一点，眼下公主殿下不在，还是莫要随意出声搭话。 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墨瞳敏锐的耳力立刻捕捉到了轻微的声响，他原先还冷着的脸化了冰抬眼向殿外看去。 萧婉踏上台阶踏进殿内，午时的阳光洒进来，她背着光的面容让墨瞳看不真切，但他却觉得他在等待着这个身影，像是等待了许久。 “啊！我最喜欢的糖藕！”萧婉寻着醉人的桂花甜腻香气来到桌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一整盘桂花糯米藕，她欢喜地叫出声，随意摆摆手让行礼的几人免了礼伸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香甜的味道带着桂花清甜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萧婉满足地鼓着腮帮子笑嘻嘻的。 “公主，用膳前该先净手啊！”紫娟阻拦不住，眼见着一筷子糖藕进了萧婉的嘴里，只好叹口气无奈地把边上的净手盆子端了过来。 萧婉也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嘴里鼓鼓囊囊地嚼着，双手听话地放到盆子里洗了洗拿手巾擦干。 墨瞳看着，心底里很欢喜，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他见萧婉净了手在桌边坐下动起筷子便行礼告退。 毕竟他不是贴身伺候的宫人，公主殿下用善时他无需在场。 正要退下，萧婉却出言唤住了他，“你先等等别急着走。” 墨瞳闻言停住脚步，“殿下有何吩咐？” 萧婉在桌上移出一个干净的布菜小碟子，复又重新拿了一双未用过的筷子，拣了几块糖藕细心地在碟子上码好。 “喏。” 墨瞳抬眼，眼前白皙纤长的手正端着盛了几块糖藕的小碟子。 “今日辛苦你做了这些事，我很欢喜。”萧婉脸颊微烫，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时也想不出可以赏你些什么，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墨瞳有些呆楞，片刻之后迟疑着接过了那一小碟糖藕，他垂着头微牵了嘴角，其实他素来是不爱甜食，不喜那样粘腻的感觉，可他看着手里炖煮得软糯香甜的藕片，忽然觉得放进嘴里也该是他喜欢的味道。 紫娟在一旁眉头越蹙越深，这样微妙的关系实在是太危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静和公主在宫里一住就住了半个多月，她未说要离去谁也不敢下逐客令。甚至就连萧桓，也不能明面上开口让她回去陇川。 萧婉成日里待在凤仪宫里，偶尔读书作画，偶尔与紫娟，小花和小草一块儿闲聊一会儿。沈惠的肚子愈发大了，再加之她原本身体就孱弱，走动不便。天也越来越冷，萧婉整日里手炉都没办法离身，对出门这件事也并不怎么热衷了。 这日天气正好，萧婉正坐在殿外回廊处看着书，整个凤仪宫里都十分安静，耳边只听到细微的风声。紫娟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拨弄着炭火，司礼监供给的银丝炭品质绝佳，连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也不曾冒出一些。 墨瞳立在身侧，眼睛跟着萧婉翻动着书页的纤细手指，细碎的光线洒下来，让他忽而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嘿哟哟，瞧瞧瞧瞧！咱们萧家何事出了这么个爱读书的女状元？” 回廊处的三人被这声笑语打断各自思绪，不约而同抬起头。 萧婉原本正看得入迷，这会儿被打断，心情甚是不悦。她抬起头正巧就对上静和公主明媚的笑颜。 走在后边的小花颇感抱歉地看了看萧婉迅速把头低下。 看样子，小花都来不及通报，静和公主就自己进来了。萧婉在心底里嗤笑，这倒是特别像她这个姑姑的一贯作风。 许是见萧婉脸色不好，静和公主笑着问“姑姑来这儿看你没有事先知会，婉婉不会见怪吧？” 毕竟是长辈，萧婉不欲纠缠遂说道“怎么会？姑姑来看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她说着回头吩咐紫娟，“去，给静和公主沏壶上好的茶来。” 紫娟抬头看看还站在台阶下一身盛装的静和公主，不敢怠慢就应声去了。 “婉婉，你这园子怎得这般空旷？这凤仪宫曾经可是花木繁盛啊！”静和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园中假山怪石林立却是不见任何草木，不由开口询问。 这一问戳到了萧婉的痛处，虽说此事已经过去有近小半年，可她心里仍是无比介怀，此时被重新提起，旧伤疤又被掀开。 “姑姑来此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她不悦地皱起眉，说话语气也变得僵硬起来。 静和不知内情，但也算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这会儿看萧婉似是不大高兴，她立刻堆了笑提着繁复的裙摆上到台阶上在萧婉身边挨着坐下了。 “我来也就是跟你说说话，算起来也多年未见，我远嫁陇川郡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同你见面。” 萧婉有点不适应静和突如其来的亲热，在她记忆里，静和公主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撤，拉开一些距离后才开口，“倒不知姑姑这些年在陇川可好？” “陇川再好也比不得皇城啊。”静和公主说着叹了口气，不过片刻又话锋一转，“不过陇川人杰地灵，风光秀丽，也算是块宝地，咱们女儿家终归要嫁人，比起嫁去别的地方倒不如嫁到陇川还好些，婉婉你说是也不是？” 萧婉看着静和公主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一时间她也不敢接这个话头，于是只闭口不言。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不过一会儿紫娟从回廊尽头过来，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是一个紫砂的小茶壶。 “四公主，静和公主，这是今年上贡的新茶。”紫娟说着把茶壶连带着茶杯一同放到石桌上。 萧婉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壶茶来得实在是及时，她笑着抬手往杯中斟了满杯，“姑姑来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不过招待喝杯茶水，可千万不要嫌弃。” 静和公主笑着接过杯子，眼神闪烁着意味不明。 “听说前一阵子，皇兄麓山围猎归途，你掉下悬崖险些遇了险？”静和公主把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忽然开口问道。 萧婉放着茶壶的手一滞，“是啊，不过现下平安无事，害了姑姑担心。” “我也是几天前来京时才听闻的，当时听到可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没事，你现在身子可是大好了？” 萧婉笑笑，“自是好了，劳姑姑挂心，只不过自那以后身上就留了些病根。你瞧我，这才刚入冬不久炭炉子都使上了。” 静和公主闻言往萧婉怀里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个手捧的火炉。她进来时其实就感觉到萧婉穿得要多些，这天气里有这样好的日头竟然也是狐裘上身，她当时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没想到居然是围猎遇险那次留下的。 萧婉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斟了杯茶水。 “殿下，茶性凉。” 低沉暗哑的男声响起，静和公主抬头就见着了适才一直站在萧婉身后的男人。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半月前太极殿门口的那个小侍卫，不过当时是晚上，光线较暗，她也看不大真切这面容究竟如何，今日这样一瞧，便有些挪不开眼睛。面前这个男人容貌极是英俊，墨色长袍衬得长身玉立，剑眉入鬓，一双眼更是灿若星辰，瞳孔漆黑幽深，简直像要把人吸进他的眼孔深处去。 只不过这样出色的男人，竟然只是个侍卫，还真是可惜了。 “啊，倒是忘了。”萧婉回头，不好意思地冲墨瞳笑笑，暗自吐了下舌头。 墨瞳有些无奈，闭了下眼摇摇头把萧婉还抓在手心里的壶把接了过来。粗糙的指腹触碰上细嫩的手背，两人均感到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身体里窜流而过。 萧婉慌忙松开手，脸上一红。墨瞳表面上波澜不惊，抬手把茶壶放回石桌上退回了原位。 “婉婉，这是你的侍卫？这后宫宫殿里头怎么可以有侍卫？” 萧婉回头，面容恢复平静，“姑姑说墨瞳吗？他不一样，他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命是他给的，父皇破例让他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静和公主眨眨眼，了然点头，“原来那个围猎时救过你的人就是他啊。” 心里不由对墨瞳的好奇和兴趣又增加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相互闲话了一会儿，茶水添了一次又一次，眼看着再无话可说，静和公主仍然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萧婉微笑着，全程只是随意搭上两句，或是点点头，对静和公主的来意，她多少有些了解。不过既然一个顾左右而言他，总也不好意思说破，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更何况就凭她现在这样，有心想要想帮也用不上半分力气。朝堂上的事从来就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够插手。 “公主殿下，午膳时辰了，是否要摆饭？”小花穿过回廊上前来行礼。 萧婉垂眸，不注意原来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她抬眼朝静和公主看去，只见她轻咬下唇，双手交互着看似非常不安。 “姑姑可要留下用膳？” “这”静和公主犹豫了一下，她今天来这凤仪宫也是有目的而来，陆焉一死，她的儿子也还小，现下陆家出去一个世袭侯爵再无一官半职，况且整个陆家男丁稀缺，如今除去陆清明便再无其他正值青壮的男人。本想借由这个机会上京师至少也为陆清明求得一官半职，可哪成想皇兄对她所提出的请求只敷衍了事，剩下三个皇子也同样求助无门。再这样下去，她在陇川可谓是全无靠山，等过不了几年，她年幼的孩儿只怕是连郡首的虚名都要保不住。 看静和公主几番踌躇不语，萧婉也不再愿意兜圈子，她原本也就不是个心思弯弯绕绕的人，“姑姑今日来此，恐怕也不是单纯来找我叙旧的吧。如果有事那就请不妨直说。” 终于被点破，静和公主微愣了一下，片刻后仿佛下定决心，抬手就拢住了萧婉搭在膝上的手背。 萧婉只觉一瞬间手背微凉，不由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奈何静和公主花了大力气，任由她暗自用力多次都无法挣脱。 “姑姑这是做什么？”她皱眉不悦。 静和公主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看周遭之后，本意是有意让下人们都下去，但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道“其实姑姑这次来把清明也带来就是想让你们见一见。” 萧婉吃惊不小，抿嘴不语。这话算什么意思？本来还以为静和姑姑只是打得让陆清明官复原职这档算盘，没成想原来要算计到自己头上。 在场的紫娟也有些震惊，她不敢确定静和公主言下之意是否是要给公主定亲做媒。她下意识扭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墨瞳，细碎的阳光打下来让他的一半侧脸隐在阴影里。而另一边直挺的鼻梁往下，紫娟只看到他崩得紧紧的下颚，露出衣领外的脖子绷直有青筋暴起。 有风透过回廊吹散了萧婉的鬓发，她沉默了片刻歪了下头决定装个傻，“姑姑此话何意？” 静和公主嘴角微僵，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信萧婉全然不明白。此次陆清明肯点头跟着她一道回京已算是一个绝好机会，来的路上就做了两手准备，这趟过来若是顺利可直接要到个一官半职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作为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妹，她多少对萧桓有些了解，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是很难改变的，再者陆清明辞官的缘由是犯了萧桓的心头大忌。那么如果不顺利，也不妨迂回一些，稍稍使一些小手段，若是能跟皇家结成姻亲，那也算有个靠山，彰显萧桓对他们的重视宠爱，还能让陆家更有面子，从今在陇川也没人敢说她静和半句不是。 见静和公主半晌不语，萧婉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姑姑这话婉婉不是很懂，陆大人与我之间见与不见又有何关系？” 静和公主回过神，手里依然空空，她尴尬地笑了笑，不死心道“姑姑也是为你考虑不是？晓得你知道姑姑所说是什么意思，我也就不绕那个弯子。清明人品样貌具佳，陇川那地方虽说偏远一些，但总归也有姑姑在，能与你有个照应，虽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但是早些定下也好，不然到时嫁去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又没得人照顾。姑姑是过来人最晓得这些，配了清明保证委屈不了你。” 静和公主一番话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惊讶。小花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紫娟，正巧也见紫娟一副愁苦的神情。她又扭头看了看墨瞳，却立刻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没见过有这么可怕的表情，她能明显感觉到那双眼中瞳孔里散发出来的暴戾。虽然墨瞳只是和平日里一样站在那里沉默着，垂着眸子只盯着地板，和她忽而就觉得他比之平日已经全然无法靠近，好似一靠近他就会被他的戾气所撕碎一样。 空气一下子凝结，连风声也听不到了。脚边的炭盆往外淡淡地吐着微弱的火苗，石桌上摆放着的紫砂茶壶，白色的热气一缕一缕从壶嘴里往外冒着，廊下几人或坐或站，各怀心事。 “紫娟，静和姑姑累了，你送她出去吧。”良久，萧婉起身吩咐道。 紫娟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诧异地抬头，忘记了应答。 “别愣着，一会儿怠慢了姑姑。我乏了，小花吩咐下去今日午膳不必再摆。” 紫娟闻言这才慌忙福身道了声“是。” 眼看着萧婉要转身进殿，静和公主忙回过神道“好侄女这是赶你姑姑走？” 萧婉回身，目光上下扫视了一圈，华丽的衣袍，精致的妆容，原来心里打得是这个算盘。她冷笑一声道“姑姑当真为了我着想吗？若是父皇今日不只我一位公主，姑姑怕是也不会这样费尽心思来这里找我了。” 静和公主一时语塞，暮地瞪大了眼睛。 萧婉嗤笑一声，“姑姑也无需这样看我，你在想些什么，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我都明白。” 她说着上前几步，俯下身在静和公主耳边轻声道“姑姑同父皇一样，都是自私到可怕的人。不过很可惜，我同你们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也姓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小花，你说公主没事吧，这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了。”小草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腮帮子。 小花担心地往内殿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从静和公主回去之后，公主殿下就这样了，连午膳也没有用。紫娟姐姐送进去的吃食一口没动又原样送了出来。” “公主为了什么心情这样不好？我担心她身子出不消。” 小花叹口气，回想起静和公主临走之前所说的话忽然对萧婉充满了悲悯。 “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闲话？” 身后传来紫娟微怒的声音。小花和小草不约而同地抖了下身子立刻站了起来。 “紫娟姐姐赎罪，我们姐妹也是担心公主殿下。” 见小花答话，紫娟不悦的神情有所缓和，但仍是皱褶眉头，“公主无事，你们两个厨房准备些清淡些的饭食来。”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下，还是不敢耽搁，匆匆地走了。 紫娟叹息摇头，推了门走进屋内。 已经临近酉时，窗外的天开始变得灰暗。屋里没有掌灯。 借着透过纸窗的光亮，紫娟看到了坐在桌边的萧婉。 “公主。”她轻轻地开口，萧婉实在太安静，安静到像一尊一动不动的泥塑，让她没由来觉得心慌。 桌边的人闻声动了动，却没有转过头。半晌紫娟才听到，“天黑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紫娟回道“公主殿下，现在酉时将近，都过了晚膳时辰了。” “是吗？”萧婉低喃，“都这么晚了，可我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饿。” 紫娟有些动容地走上前几步，她觉得现在的萧婉太孤寂可怜。 “公主殿下，奴婢为您掌灯吧。” 屋里实在太黑，更加平添了不少的冷清。 萧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否定。 紫娟不顾了这么多，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轻轻吹了几下，把四周的灯罩取下点上了蜡烛。 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橘红色暖暖的光亮充斥了整个内殿，萧婉眼皮动了动，终于回过头。 “公主殿下！”紫娟在萧婉转头的那一刻，清晰地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几行干透了的泪痕，还有那双还红着的眼睛。 “紫娟，你说姑姑的话是真的吗？”萧婉开口。 紫娟有些心痛，她不由飞快地接话，“不会的，静和公主也只是说说罢了，您是皇上唯一的女儿，皇上不会舍得让您不快乐。” “是吗？”萧婉自嘲地笑了笑，“他做过的让我不快乐的事还少吗？” 紫娟一时语塞，瞳孔缩了缩接不上话。 “你看，这下连你也没办法帮他说上半句话了。”萧婉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或许姑姑说得对，我该早些为自己打算，与其成为父皇政治的牺牲品，作为巩固他权势地位的筹码奖赏，倒不如答应了姑姑，至少陆大人我还不讨厌。” 萧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让紫娟吃惊不小。她禁不住瞪大了双眼，可嘴唇却颤抖着仍旧一言不发。 静和公主临走前说的话原来对公主殿下有了这样大的影响。紫娟不由想起几个时辰前，她正要依照吩咐将静和公主送出去，而在她挪动脚步的当口，就听到静和公主急切地唤住了萧婉。 “我的好侄女，你当真以为你会有更好的选择吗？” 此话一出，她惊讶地抬头去看，萧婉回过了身正满脸的怒意。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已经知道摆在我面前的有哪些选择？” “哈哈”静和公主忽然就笑得开怀，“你忘了吗？我和你是一样的，我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啊，同为公主，而公主通常的命运是什么你知道吗？你是我们南陵唯一的公主了，你觉得我的皇兄，也就是你的父皇会怎么样来运用你这个即将成年的公主殿下？”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紫娟不禁就移动着自己的视线看向萧婉，而站在门外的萧婉正单手扶着门框，紧抿着嘴唇，扶着门框的手指收拢，用力到指节发白。 “公主，您不要这样想，或许皇上为您考虑周全，不会全然如同静和公主所言。” 还是忍不住，紫娟走上前，说些话来宽慰。 烛火明灭，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次司礼监送来的油灯或者蜡烛不算上乘，灯罩里的火苗是不是跳蹿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公主，您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让小花小草下去厨房准备点吃的，一会儿端来了您多少吃一些吧。” 萧婉侧目，摇头道“我今日实在没胃口，难为你费心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今夜也无需人值夜，你们都休息去吧。” 紫娟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触碰到萧婉悲伤哀求的眼神，瞬间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最后她还是叹息着摇摇头，福身退下了。 萧婉听着木门“吱呀”摇动的声音，慢慢地闭上了眼。 “你觉得你的父皇会如何运用你这个即将成年的公主呢？” “听说最近西蜀不是那么太平啊” “当年明知长乐侯陆焉是个病痨子，可我不是照样嫁给了他”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嫁到陇川” “萧婉你是会去西蜀？又或者其他偏远一些地方？这些为了让自己的地位牢不可破而实施地抉择，真是让姑姑好生期待” “啊！”萧婉捧着脑袋后退几步单手撑住了桌沿。 这就是她所谓的命运！萧婉愤恨地单手用力，连指甲嵌进了木桌边沿都没发现。 紫娟阖上门回头，与墨瞳撞了个正着。 “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回你的小院去？”紫娟拍拍自己的胸口，平复着自己刚才被吓到的心。 墨瞳神情阴沉，“殿下如何？” 紫娟几不可闻叹口气，没太注意墨瞳的样子，“公主不太好，都不愿意用膳，无论如何劝都没有用。” “是这样吗”墨瞳不由抬眼去看边上那扇紧闭的窗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天变得擦黑，灯罩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萧婉依靠着床框看着书，烛火照着书页上的字迹明灭。她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 “紫娟，灯芯太长了。” 说完长久没动静，屋内仍旧安静。萧婉放下书往边上看了看。 怎么忘了呢，紫娟早就被她打发下去休息了。 真是糊涂了，萧婉闭上眼。就只这么几句话，竟然让她心绪不安了这么久。 起身走到床边，把灯罩取了下来。 果然里面还剩的一小截蜡烛，灯芯长得卷曲了起来。 萧婉拿起边上的剪子，正打算把灯芯剪短，烛光又跳动了一下，有几滴蜡烛油溅了出来，恰巧滴到了她的手上。 “嘶——”萧婉倒吸一口冷气。 手里的剪子应声落地，“啪嗒”一声跌落在脚边。 那一声不算重，可是寂静的夜里，地砖被碰撞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刺耳。 萧婉握着手腕蹲了下来，突然就觉得沮丧。 “殿下，怎么了？” 萧婉正暗自神伤，窗边就传来询问的声音。 是墨瞳，这个低沉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她立刻起身小跑到窗子边，伸手把窗子打开了。 夜很静，静到萧婉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月色下，墨瞳就这样站在窗子的那头，与她隔窗相望着。漆黑的发丝仿佛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关切。 “你——” “殿下——” 沉默良久，两人同时开口，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都止住了声。 “你先说。”萧婉的心情变得有些欢快起来，她眨眨眼，示意墨瞳开口。 “嗯”墨瞳微点了下头，犹豫着开口，“适才听到殿下屋里有些声响，怕殿下遇到什么难处。” 萧婉回头看看地上静静躺着的剪子，“没什么，就是想自己做点事，可没想到这样没用。” 她说着苦笑了一下，“你看，没有紫娟服侍着，我真是什么都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 墨瞳顺着萧婉的视线，看到了桌上被取下的灯罩以及掉落在地上的剪子。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怎么去反驳萧婉的自我贬低。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是有什么事？”萧婉转了话锋，问道。 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可墨瞳却明显愣了一下。 从晌午起他就待在这附近，知道她不进食也不出门。他没有办法像紫娟一样进入现下只隔了一个窗子的内殿，这好就这样在外面等待着，守候着。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等待着什么，或是在期许着什么。他只知道隔着这几丈距离，他能够安心，能够借着透过纸窗的暖色烛光让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温暖起来。 良久，墨瞳也没有理清自己的头绪答出一句话来。 有风穿过回廊吹进窗扉，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墨瞳的发向来只束起一半，束起的部分也只用一根长发带系着搭在脑后。他的发色很黑，发量很多，搭在肩后就像一匹黑缎子。 萧婉除去喜欢他的眸子外，也喜欢他一头乌墨一般的发，不像女子一般柔软，看着有些硬朗和倔强。 此时风把几缕发丝吹到了胸前。萧婉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 墨瞳的胸膛很宽厚，发丝很细，萧婉的手指尖触到了隔着的衣料，入手冰凉。 “殿下！”墨瞳下意识后退，面色慌张，他心跳如鼓，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萧婉伸到半空中的手一滞，被这一声打断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看萧婉一脸被吓到的茫然神色，墨瞳心底涌上愧疚，很想上前去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隐忍了，“殿下恕罪。” 萧婉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不过夜色下看不真切。 “何罪可恕？倒是我自己对你有些无礼了。” 墨瞳无言，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片刻，还是萧婉先开了口。 “夜深了，你该早些回去休息。现在已是冬日，别把自己冻出病来。” 墨瞳犹豫点头，萧婉似乎看出他想要问些什么，于是也不等他开口便继续道“我也渴睡，想要安歇了。” 她说着正要关上窗子，却被墨瞳一个闪身欺身上前按住了要被关上的窗子。 萧婉瞪大了眼睛，她没看清墨瞳是怎么上来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窗框要合拢的部分已经被一双大手挡住了。 萧婉没有说话，墨瞳的手离开窗框，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萧婉这才回过神，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墨瞳抓着手腕的力道让萧婉觉得很轻，可就是怎样也挣脱不开。腕上像是被缠绕上一条大小适中的手链。戴着并不难受，可却又取不下来。她用力使劲了几次，可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殿下莫动。”墨瞳的声音不容置疑，看着萧婉的眼神意外地认真，瞬间让萧婉安静了下来。 萧婉被这样的眼神震慑住，一时间忘了反抗，直到手背上传来一丝凉意。 她低头，墨瞳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正往她的手背上上着药。 那里是刚才被蜡烛油溅伤的地方，萧婉愣愣地看着墨瞳垂着眸子轻轻往她手背吹气的样子，心里有一块地方渐渐塌陷柔软起来。 “殿下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墨瞳把瓷瓶收进自己的怀里，松开了萧婉的手。 粗糙带茧的手掌指腹轻轻划过萧婉的腕骨，皮肤上传来一些微痒。等到墨瞳的手全然撤离，萧婉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那双宽大手掌里传来的温度。 点点头，萧婉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希望那种温暖可以停留地久一点再久一点。好久没有被除去紫娟以外的人这样关心过，眼前这个男人，甚至细心到连紫娟都注意不到的事，他却注意到了。 “殿下，早些休息吧。蜡烛烧完了，就吹熄了，夜里看书伤身。” “嗯。”萧婉轻轻答应一声，抬手慢慢合上了窗子，看着墨瞳的脸一点点变小变窄，直至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静和公主在住了近一月之后，终于告辞要启程返回陇川郡。 临走之前她还是到凤仪宫来了一趟，只是萧婉有心躲避，并不想再见到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静和公主眼见求见无法，也知道萧婉是躲着自己，只好无奈离开。 萧婉坐在窗边目送静和公主离去，忽然觉得冬日里满园的空荡寂寥更显萧条了。 萧桓为了自己皇妹的离去，特意还是办了一个送别宴。 萧婉本意也并不想到场，可转念一想还是去了，也是为了不惹恼萧桓。 晚宴上，虽说不如萧桓寿辰时那样气派热闹，但到场的人还是不少。 赵氏一族的国丈爷赵宏博，定国大将军赵明远，还有禁卫军统领赵明川尽数到场。 萧婉到的时候晚宴还未开始，舞姬们的水袖飞扬，缝隙间正巧看到了赵明远看过来时戏谑的眼神。 “臣等参见四公主殿下。” 一声问安里参杂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萧婉循声望去，却意外看到了定北将军韩朝歌。 韩朝歌见她看过来，报以了一个浅浅的笑，只是脸上嘴角胡子拉碴，嘴角牵动之下萧婉只看到他的黑胡子抖动了几下，倒全然看不出笑意。 “各位大人多礼。”萧婉收回目光，回以一个半蹲礼便上前去向萧桓问安。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万岁。” 萧桓看着心情还算不错，一身玄色常服看着精神了许多。 “皇儿免礼，今日是为你姑姑践行，去给你姑姑见了礼吧。” 印象里萧桓已经极少这样充满慈爱地同自己说过话，萧婉愣了一下，到了声“是”便起身走到了一边已经落座的静和公主面前。 是自己的践行晚宴，静和公主显然经过了精心地打扮，发髻盘得一丝不苟，连衣裳也是刺绣做工繁复的团花锦雀的图案。 烛光照映下，金丝线绣的锦雀栩栩如生，像要振翅高飞。 “婉婉见过姑姑。”萧婉盈盈下拜，礼数周全。 静和公主笑着，目光在萧婉身上上下流连，“侄女儿真是长大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现下长开了倒是颇有你母妃当年南陵双绝的风范。” 南陵双绝？萧婉皱眉，这是什么？她一头雾水地只好勉强笑了一下，“姑姑谬赞。” 主座上萧桓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悦地看了过来。 静和公主感受到了萧桓的凌厉眼神，识相地闭了嘴。 “皇儿入座吧。”萧桓开口。 萧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得了萧桓的话，便行礼入座。 边上坐着的是萧湛，萧婉走过去时暗自对他做了个鬼脸，倒引得萧湛忍俊不禁。 “四皇妹还是一样小女孩儿脾性。”萧翊也看到了，笑着凑到萧政身边轻声说道。 萧政眸光随着萧婉动了动，嘴角牵起沉默不语。 主位边上的公孙茹垂眸，脸上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太极殿丝竹之乐不绝于耳，萧桓眼看着人也差不多齐了，正准备吩咐王顺开宴便听得有人出了声。 “怎得不见静和公主的侄儿？这样重要的日子，怎可缺席不到场。” 萧婉正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刚净好的手，闻言抬眸循声望去。随后她嘲讽一笑，还当出言的是谁，原来是国丈大人。 赵宏博自视甚高，前有赵皇贵妃，现在又有兰贵妃，无论宫里宫外都有些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狂傲。 “呵，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萧婉看向上座的赵宏博以及坐在萧桓左手边的赵芯兰，心里不住冷笑。 萧湛也皱起眉，他四下环顾一圈，果真没见到陆清明。赵氏出了名的手段卑劣，自是为铲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陇川长乐侯陆氏与曾经的霍家走得极近，与赵氏也算不对盘，这下被抓着把柄，赵宏博定是不会放过。即便扳不倒也要让萧桓对他们心生不满才好。 底下一群人开始窃窃私语，即便是有丝竹之乐掩盖萧婉仍旧能听到一些。 朝堂之上现下多是赵氏党羽，对话内容自也可想而知。 萧政转着眼前的酒杯，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只不过眼神却变得有些阴狠起来。 “这赵宏博也太嚣张，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来挑刺。简直也不把我们萧家放在眼里！”萧翊有些气愤，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不敢随意无礼发声，只好在底下轻声抱怨。 “二弟这么激动作何？”萧政闻言将酒杯一推，托起一侧腮帮子转头，姿态惬意自然，“咱们只要看戏就行，可万不要入了这出戏里。靠着女人上位的赵家，我看也嚣张不了多久。” 萧翊抬头看向赵宏博，只见他一脸挑衅得意。他虽也知晓赵家没有什么实质性能人，可心里仍旧是隐隐感到不安和担忧。 “国丈大人所言极是。”静和公主显得有些不慌不忙，她看着萧桓明显暗沉下来的脸色轻笑道，“清明那孩子做事着实欠了些分寸，早就叫他今日要早些入宫来，可这孩子非说要去找个什么稀罕玩意儿来献给皇上。这不要走了吗？也不知到时何日才能有机会上京师。这孩子也想表表心意，也还请皇兄和国丈大人勿要见怪。” 萧桓神色缓和，“静和，清明都有心了，朕甚感安慰。” 相反赵宏博，闻言只是干笑几声，笑意不达眼底，“哪里哪里，既然世子这样有心，倒是老臣错怪了，还请静和公主殿下勿怪才好。” “哼，国丈大人位高权重，怕是无人敢怪罪。”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韩朝歌，只见他神态自若，丝毫不畏惧此刻成为众矢之的。他抬头往殿外看去，黑夜里廊边的宫灯晕染出橘色的光来，他幽幽地续道，“果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看这外头啊，树叶子都快掉光了，可这风还是肆虐着，非要让叶子掉得一个不剩才甘心啊。” 赵宏博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可他似乎是有些惧怕韩朝歌，只好隐忍着不发作，下颚绷紧，额头青筋凸显。 萧婉让紫娟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水，她单手握着杯沿，热气升腾熏了她的眼。而她只是笑笑，把杯子递到了自己唇边。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公主，国丈大人位高权重，为何会咽下眼下这口气？”紫娟借由斟茶的时机轻轻在萧婉耳边说着。 萧婉端着茶杯的手一滞，并没有直接回答。 “这枣茶清甜，回头跟墨瞳说说，让他去司膳房多要些枣子来。看来今年进供的枣子品质甚是不错。” 紫娟放下手里的茶壶，应了声退回去站定。看样子公主殿下并不想提及这个问题，墨瞳现下也不在这里，枣子的事也只好等晚宴结束回去之后再说。 “长乐侯府世子陆清明陆大人到——” 随着小太监一声尖细嘹亮的通报，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往大开着的大门看去。 陆清明一身淡青色长衫腰间系着秀着暗纹的月白色腰带，他本就生得书生相，这样的衣着使得整个人看着颇为儒雅，一点都不像是曾经戍守过边境的将士。 “臣陆清明参见皇上。” “免礼。”萧桓脸上看不出喜怒，“今日之宴，是为了替朕皇妹以及爱卿践行而设，倒不成想这主角却迟了这许久才来。” 看样子萧桓心里仍是介意，因此说话时还是异常威严。 陆清明脸上挂着笑正要回话，一边赵芯兰已然沉不住气。 “可不是吗？让皇上这万金之躯在此地等了你许久，陆大人可真是个大忙人啊。”赵芯兰说话不阴不阳，显然是气不过适才自己父亲在韩朝歌那里碰的钉子，韩朝歌看着就很不好惹，这下子正好顺势都发泄到陆清明身上。 “哼，蠢货。”萧婉不由小声嗤笑。 这一次的嘀咕却被一旁的萧湛听到了。他这会儿也感觉憋闷得很，正巧想找个人来聊聊，于是顺势凑近了一些问道“婉婉此话有何高见？” 萧婉被惊了一下，差点把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去。 “三哥哥，你这是想要吓死我吗？” 萧湛赶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眼神示意此刻不要发出太大声响。 萧婉立刻噤声，片刻后才重新开口，“三哥哥觉得兰贵妃娘娘比先前的赵皇贵妃如何？” 萧湛闻言看向上座，正巧看见赵芯兰此刻眉目含怒，秋水剪眸里尽是嘲讽之色。 他不禁暗自摇头轻声道“两位贵妃娘娘均是天姿国色，只不过现在这个美则美矣，比之赵皇贵妃还是欠缺了许多，在心思上更是万点不及。” 萧婉笑，“果然三哥哥与我看法一致。你瞧这沉不住气的样子，话里话外倒显得父皇气量尤其小，竟连一点人情都不通了。” 萧湛也笑了笑，“倒是不知，婉婉现下心思这般缜密了，看样子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小丫头了。” 萧婉这次没有接话，萧湛话里的欣慰之感很浓重，可她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心底里忽得就生出了一些惆怅。是啊，她什么时候从一个原本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女孩，变成了像现在这般，心思这样深沉了。 那边，陆清明嘴角含笑，不紧不慢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臣此次来京也是特地为皇上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只不过陇川找不到能够制作这样礼物的能人，因此只好趁着在京师住着的这段日子去寻访花重金请人打造。” “哦？”萧桓神色转变，一下子来了兴趣，“爱卿所言何物？听着甚是稀奇，那现在可找到了能够制作的能人异士？” 陆清明拱手，“皇上真乃洪福齐天，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这样的能工巧匠果真让臣在京师这样人杰地灵之处找到了。只不过此物打造所需正好有二十日之久，今日正好是最后一天，未到时辰也无法打造完毕，因此臣才姗姗来迟，不过为了进献给皇上这样珍品以表达出我陇川对皇上的一片忠诚，那么即便被皇上怪罪，臣也并无怨言。只是臣料想似皇上这般胸怀广阔，自不会为此事恼怒。” 此话一出，赵芯兰面上立刻挂不住了，她的一张俏脸红一阵白一阵，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暗讽她赵家心胸狭小。这下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在街上游行，无数目光或嘲笑或讥讽地看过来，就在等着看他笑话。 “是吗？所造何物，现下可有带来？”萧桓被说得来了兴趣，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陆清明呈上来一观，也没有注意边上赵芯兰的神色变化。 陆清明却并不着急将宝物显出，而是气定神闲地说道“皇上稍待，臣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爱卿但说无妨。”想着也不过就是如静和公主一样来求个一官半职，那么给他个小官做做也并无不可。 静和公主在一边有些紧张地咬起了下嘴唇。她的双手放在桌下，紧抓着衣袖，手心都汗湿了。看来这小子虽然嘴上总说着现在对朝廷官职并不感兴趣，可到底还是做了这些准备。原来今日派人去宫外宣他进宫时，听他说需要准备这些个劳什子还只当他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还真的这样认真地准备了。 希望这一次，能够得偿所愿，至少能让她在陇川有个依靠，不至于全然孤立无援。现在外头的闲言碎语也多，她如今也只是个出了嫁死了夫婿的女子，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天高皇帝远的，陇川那帮子人也不见得买她的账。 陆清明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看到萧婉之时，笑容加深了一下。 他的笑容很温和，没由来让萧婉觉得内心平静了下来。 三哥哥的好友还真是跟三哥哥很像啊，萧婉忍不住侧目看了一下坐在自己身侧的萧湛，不由在心里喟叹。 “启禀皇上，此物须得在黑暗中方能彰显其风采。因此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能够命人将殿内的宫灯尽数熄灭。” 萧桓有些惊讶于陆清明的请求，遂问道“爱卿所言请求便是这样？” 陆清明笑着笃定地点点头，“臣所求便是如此，还请皇上应允，臣才好将此物呈上给皇上一观。” 静和公主紧握着的拳徒然松开，果然还是扶不起，这样好的机会白白浪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揉皱的裙摆，紧咬的下唇血色全无。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吹熄了宫灯，太极殿里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陆清明的表情晦暗不明。萧婉忍不住靠近了萧湛问道“三哥哥，也不知陆大人要进献何物，弄得这么神秘？若是一会儿父皇并不满意，那可就麻烦了。” 萧湛摇头答道“我也不知，不过清明做事向来稳重，想来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萧婉不置可否，她对陆清明也并不怎么了解，此时也只好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只盼他弄出了这些噱头，最后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小太监小步上前，捧上来一个锦盒。萧婉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锦盒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是送礼时经常可见的。 赵芯兰抿嘴一笑，这样普通的东西也拿出手，只等着你一会儿如何丢脸出糗。 “皇上，臣预备了这份薄礼，还请观赏笑纳。”陆清明说着抬手打开了锦盒。 几道白光自锦盒内射出，但这光华并不刺眼，反倒温润柔和。太极殿内一下被光束晕染得亮堂起来。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清明手里小小的锦盒，萧婉此生自认阅宝无数，此刻也是看呆了眼。 陆清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朗声道“臣舅父年少随船出海，偶寻得一颗光华极致的夜明珠，后几经辗转到了臣的手中。臣也不过是个庸碌之辈，此等宝物自该献于皇上，以皇上的尊贵，必不会让此物蒙尘。” 萧桓对此番说辞很是满意，哈哈大笑起来，“爱卿此言得之，这明珠虽是易寻，不过这样光芒四射的夜明珠确是难得。” 赵芯兰的眼被锦盒内明珠的光芒刺痛，她紧了紧拳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宝物自是难得，就是不知陆大人今日迟来与这明珠有何关联？” “呵呵。”萧政不由低声轻笑，与萧翊窃窃私语，“兰贵妃娘娘道行实在不够，不过倒是不知陆清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了。” 萧翊闻言不语，下意识地去看对面，正巧对面坐着的三哥都是赵氏一族。一眼扫过去，夜明珠光华映衬下，每个人的神情都映入眼帘。 赵宏博捋着自己的胡须倒是对赵芯兰适才抛出的问题显得十分满意，一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大殿中央的陆清明。赵明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睛三不五时瞟着已经退到一边的美貌舞姬，时不时伸手从面前的果盘里那几颗葡萄。 萧翊不禁暗自摇头，南陵皇权之下的大半兵权掌控者，竟是这副德行，看了真不免让人担忧唏嘘。 再看赵明川 “公主殿下，您瞧，赵统领大人这都不记得往咱们这儿看了几回了。”紫娟躬下身子，在萧婉身边低声耳语。 萧婉不予理会，赵明川的目光她不是感受不到，从她进到这个大殿来以后，那道炙热的目光似乎都没从身上移开过，想感受不到也很困难。 紫娟见萧婉不回答，讨了个没趣只能安静地重新在身后站好。 大殿上，陆清明笑得恭敬得体，他自然知道赵芯兰是有意刁难，重又提起他今日晚宴迟来之事，只不过他并不在乎，“贵妃娘娘这算问到点上了，若只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事实上也算不得有多稀奇。” 他说着，将珠子从锦盒中整个拿出托在了手心里。 “啊！这珠子里是什么？”在场也不知是哪个宫娥嫔妃惊呼出声。 众人不约而同往那颗夜明珠看过去。 之间通体散发着白光的珠子中栩栩如生藏着一条蓝白色的游龙。 “启禀皇上，臣来京寻访手艺精湛的能工巧匠，花费这许多时日，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这颗游龙明珠用我陇川内里雕刻手艺，让雕刻之物藏于珠内而不破坏珠子表面。望皇上不嫌弃我陇川地偏民寡，献上此等粗鄙之物请皇上笑纳。” 萧桓满意地直点头，一边示意王顺把夜明珠放回锦盒中呈上来一观。 王顺躬着身子，会意之后快步走下台阶。陆清明笑着把锦盒递了过去。萧桓有些迫不及待地从王顺手里接过盒子打开后细细观赏起来。 “好！好！”萧桓笑得开怀，“游龙明珠果然不同凡响！” “爱妃快来看看。”萧桓招呼着边上的赵芯兰和公孙茹。 公孙茹颇有兴致地凑近瞧了瞧，难言惊喜之色，也是不住夸赞，“此物真实稀奇，也唯有皇上您这样的真命天子才可与之匹配。” 赵芯兰确实兴致缺缺，只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 “呵，清明这个礼可真是贵重。”萧湛释然一笑，竟自拿了茶壶甄了杯茶水。 萧政一副好戏看完的样子，漫不经心低语道“这晚宴还真是热闹有趣。 陆清明落座，晚宴正式开始。丝竹之乐响起，舞姬们复又扭动起她们的水蛇腰。 宫灯重新亮起，静和公主面色晦暗凝重，但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愤懑地看了一眼陆清明。 “韩将军安好。”陆清明在韩朝歌身边坐下，拱手作揖行礼，满满的官腔。 韩朝歌面上也不显露什么，脸颊上的一长道疤痕连动都没动，同样回礼道“陆大人安好。” 两人相互平淡地寒暄了两句，看上去和一般的同僚也没什么差别。 公孙茹半眯着眼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心里有了些计较。 “静和，今日朕特意为你办了这个晚宴，回到陇川之后若是想家随时可以回来，皇兄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客套话自然是免不了，萧桓举着酒杯语带诚恳。静和公主也同样面露微笑地回敬了。 萧婉正低着头舀着碗里的翡翠羹，闻言只是嘲讽一笑，虚情假意，她已经听得太多。 另一边，陆清明借着斟酒的空档，低声地说道“那件事，我已然告知少将军，韩叔还请放心。” 韩朝歌拿起酒杯以杯掩唇道“明日你回去，顺道再打探一番，此事蹊跷，自要万分小心。” 陆清明往上座看去，美人如玉，不过还真要小心。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大人，您怎么站在这风口？” 小花小草经过回廊时正巧看见墨瞳站在廊外的台阶下。虽然黑暗中只是一个背影，但是这个背影颀长挺拔，带着一些刚硬，见过一次也绝难以错认。 “二位姑娘安好。”墨瞳回头，月光映衬他俊逸的眉眼，显得冷漠疏远。 “大人安好。”小草上前屈身，她总觉得墨瞳的气派样貌没办法让她直呼其名，更何况墨瞳救过公主殿下一命，虽然还只是个奴隶，但也担得起她们在凤仪宫尊称一声大人。 小花性子不如小草沉稳，平日里也是个心里眼里藏不住事的。墨瞳冷漠的神情总让她感觉难以亲近。因此从心底里也有些惧怕。此刻也只是跟着一同微屈了一下身体。 “大人，这夜里不如前些日子暖了，这里空旷毫无遮挡，起了风大人该着凉了。” 墨瞳漠然的神色松动了一下，继而微牵了一下唇角。 “无碍，男子不同女子。” “大晚上的，大人为何独自站在此处？”小花终于还是问出口，自从凤仪宫满园的花树被移除殆尽。这夜色下的回廊外头总是显得也别萧条，再加上失了陪衬的假山怪石，月光下倒映出狰狞的影子，让人觉得心里渗得慌。 “是啊，大人为何一个人在此？”小草也附和着询问了一声。 “额”墨瞳有些尴尬地迟疑了一下，好像在思索着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半晌，他复又神色如常。 “屋里闷得慌，因此出来透透气。” 他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两个时辰之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 “子期，派去陈洲的探子来报，公孙大人在数月前家中突遭大火，全家上下无一幸免，均葬身火海。” 公孙仪死了，这事情也太蹊跷。虽然陈洲府尹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是辞官归隐后发生这样的大事也不该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传到京师。再怎么样，新任陈洲府尹也该将此事快马上报。但现在此事被隐瞒得密不透风，甚至不仔细调查根本也查不到在陈洲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陆清明离开之后，墨瞳就一个人想了许久，茹昭仪出现的时间和公孙家被灭门的时间凑得太巧，没办法让人不怀疑。 而这样想着想着，他就踱步来到了这里，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他心里实在烦躁得很，心底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来。 他想见到她，见到她就安心了，那么只要站在这里，她一推门就能见着。 他就这样木然地站在这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站多久。 “明日静和公主与陆大人要离去，臣妾粗鄙，在此也想敬静和公主与陆大人一杯。祝愿公主殿下与陆大人此去一路顺风。” 宴席上，公孙茹借着适才赵芯兰敬酒的势头也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只不过与赵芯兰不同，她起身走到了静和公主面前，妩媚动人的脸上今日倒是恭敬得很。 “臣妾先敬公主殿下一杯。” 公孙茹说着满饮了自己杯中的酒，捻着兰花指掩了下唇，酒气熏染下眸中升腾上一片雾气。一瞬间静和公主一个女人也看得有些痴了。 “臣妾不胜酒力，只得敬公主这一杯，还望公主莫怪。” 静和公主笑了笑，道了声“哪里。”也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仰头饮下。 “不愧是公主殿下，这气派真当与别不同。”公孙茹抿着嘴笑，福身往陆清明的方向走起。 “好一个倾城美人。”赵明远起先盯着舞姬们腰肢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然移了过来，嘴角含笑，眯起微醺的双眼低声感叹。 赵明川闻言轻哼一声，颇为不屑地扭过了头。 “二哥，皇上在此，你还是收敛些不要造次得好。” 赵明远转过脸来看着他，嘲讽一笑，“五弟何事这样关心为兄？行啊，那为兄不看她，改看你的心上人可好？” 赵明川被赵明远的话爱，因此自是无法被提及。臣妾前些日子才回到陈洲，大人未曾见过臣妾也属常事。” 陆清明了然地“哦”了一声，只不过眼睛盯着公孙茹，意味不明。 公孙茹神色坦然，“臣妾自进宫以来也未曾与家父有些许联系，既然陆大人与家父乃是旧识，那么臣妾倒有个不情之请。” 陆清明不知道眼前这个美貌女子究竟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眼下也只好点头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臣妾离家许久，心中挂念，只是陈洲山高路远，若是大人日后见着老父亲，只要告知他我在宫里一切安好。” 好个先发制人！陆清明看着公孙茹一脸诚恳，若是假装，那么此人可谓是相当棘手。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晚宴结束，静和公主与陆清明拜别萧桓。明日一早启程，今晚也不便宿于宫中，便前往城中驿馆休息。 “婶婶先行，侄儿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出了太极殿，陆清明对静和公主说道。 静和公主对适才宴席上陆清明献礼的愚蠢只感到无比气愤。此刻也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左右明日要走，你能有何要事？这一趟可算白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待在陇川推说身体不适不便前来的好。” 她说着瞪了陆清明一眼，“早和你说了，就算说不动皇上，也该去打打四公主的主意！没有朝廷的一官半职，光靠你叔叔留下的侯爵虚名，在陇川还有谁会买账？” 陆清明笑着，面对数落也是一句没有回嘴。 “婶婶息怒，是侄儿思虑不周。”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这大好机会不把握，白费我一番苦心！”静和公主一甩长袖，愤恨地走了。 等静和公主走远，就连她身后跟着的宫女都看不见身影了，陆清明的神色才变了变，他迅速收敛了笑，转头对一边提着灯为他照路的宫女说道“风雨灯且给我，你自下去吧。” 宫里当值的最是会看脸色，适才在一边听着静和公主数落陆清明，小宫女料想这陆大人怕是此刻心情烦闷，于是也乖觉地只福了福身就把手里的风雨灯交到了陆清明手里。 “陆大人，奴婢告退。” 陆清明点点头，目送小宫女一步离开。 手里的风雨灯晃荡了一下，他迅速将里头的烛火吹灭。 周围一下子暗下来，晶亮的眸子四下看了看，一闪身绕道假山后。 “这次没有让静和公主得偿所愿，我想你这一路上可有的要被念叨了。” 一个人影隐在山石树丛之后，陆清明自黑暗中看过去。 “韩叔也会挖苦人。” 韩朝歌慢慢从树丛后走出来，脸颊上的刀疤在月光下变得看起来更让人生出畏惧感。 “适才你在宴席上一番试探可有感觉到什么？” “呵，那女人好生厉害，任何出路都被她找好了。若不是我心里早有定论怕是也要被蒙骗过去。” “嗯。如果她就是子期所说的那个细作，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 陆清明面色凝重，“可现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即便揭穿皇上也断然不会相信，还会就此打草惊蛇。我明日即启程返回，京中现下情况这样凶险，真叫人担忧。” 韩朝歌同样也是一脸深沉，片刻后他才说道“你且先安心回去，莫忘了你回去还须得再往陈洲一探。眼下宫里还有子期在，我想该暂时不会出什么事。” 陆清明迟疑点头，不安的心倒是有些放了下来。 “四公主殿下留步。” 萧婉正往凤仪宫走着，就被人出生喊住了。 “公主”紫娟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有些担心地轻呼。 萧婉不动声色，停下了脚步，“不知赵将军有何事指教？” “呵呵”赵明远身子晃荡着逼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萧婉皱起眉后退一步。 “公主殿下别躲着我啊，我可不吃人。”赵明远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又逼近了一步。 眼看着胸膛就要贴上来，萧婉下意识抬手抵住，心底里异常慌乱，但面上仍旧是保持着威严。 “将军醉了，还请自重。” 提灯的宫女自赵明远来便没敢抬眼，虽说此时这样的行为不妥，可她得罪不起赵明远，也只好低着头静立在一侧。 “嗯，公主殿下说得没错，我是醉了。”赵明远说着凑近了几乎将鼻翼贴到了萧婉的发丝，他轻轻嗅了嗅，轻笑道，“是公主殿下让末将醉了，这是什么香？” 萧婉忍住翻滚的怒气，想要后退离开赵明远的禁锢。现在这样近的距离，嗅到的是面前男人身上混合着的脂粉味，她感觉透不过气。 “哎，公主别走啊。”赵明远发觉萧婉要退走，说着竟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你！”萧婉气结，抬手想要给赵明远一个巴掌。 “哈，爪子这样尖利，都学会挠人了？”赵明远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了萧婉刚抬起的手腕攥进了怀里。 这一下，萧婉整个人都被禁锢住动弹不得了。 紫娟早已在一边被惊吓到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将军大人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公主。” 赵明远充耳不闻，身体一寸寸贴近，萧婉身上的一缕清香扑鼻，让他舍不得挪开半步。 “你放手！”当着丫鬟仆人的面被调戏，萧婉只觉得血气翻涌，拼命挣扎起来，可越挣扎，腰间的手就用力箍得越紧。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萧婉不适，她几次想挣脱未果，终于怒道“赵将军这样大胆，就不怕我喊了人来吗？” 赵明远的眸子在萧婉脸上流连，眼前这张脸还有些稚气未脱，可已然是倾国倾城之貌。他的三妹大姐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茹昭仪更是妩媚动人。可到头来怎么看也没有这张脸有吸引力。 “公主殿下大可喊了人来，末将求之不得。正好可以求了皇上将你许配给我。” 赵明远贴近萧婉的鬓边，对着她低声耳语。对于流连花丛的人来说，他赵明远早已是个中高手，知道怎么样可以让女人慢慢不再抵抗自己。 萧婉耳根发红，气急了开始拿脚猛踹。 紫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怎么就在路上遇到这么个煞星？ “殿下。” 修罗一般的低沉之声响起。萧婉猛地循声望去，夜色下，着了墨色长袍的颀长身影站在不远处，正凝视着她。 “嗯？”赵明远的怀抱有一刻松懈，正巧让萧婉一个用力挣脱开了。 “墨瞳！”萧婉朝着男人的方向跑过去，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头所有的羞恼，愤怒一齐暴发，变成了浓浓的委屈。 紫娟一瞬松了口气，还好墨瞳他来了。 “墨瞳，我们回去吧。”萧婉跑到身边，轻轻抬手拽了拽墨瞳的衣袖。 墨瞳沉默不语，眼睛直盯着几步开外的赵明远，周身都散发出无法掩盖的阴沉的杀气。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章 赵明远带着醉意的眼神看过来，猛然被凌厉的眼风况虽说自己强撑着没有露出一丝惧怕，可心里其实直打鼓。 她摇摇头，下意识往墨瞳身边靠靠。 紫娟上下仔细看看，确认萧婉真的没有损伤之后才抬头对墨瞳说道“幸亏你来了，否则今天这事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墨瞳垂眸，脸色仍旧不好看，黑暗中更是阴沉得吓人，他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原本他只在凤仪宫等待，眼看着接近亥时可萧婉还是没有回来，心里突然觉得不安，才出来看看，倒没想到让他撞上刚才那一幕。 骨节因为用力变得血色全无，他闭了一下眼睛，控制住刚才想要一掌打死赵明远的冲动。 “回去吧。”萧婉开口，可看得却是墨瞳。 一路回到凤仪宫，提灯的宫女在宫门前告退离去，看着凤仪宫里熟悉的陈设和点在两边的宫灯，萧婉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踏进宫门，墨瞳头也没回地继续穿过回廊径直往前走。萧婉快步跟在后面，厚重的裙摆让她行动受阻，发髻上的步摇流苏晃荡得厉害，一下一下砸在她的鬓边。 就这样小跑着跟了一段路，萧婉终于发现了墨瞳的不对劲，从刚才回来的路上就不对劲，脸色黑得像锅底不说，连脚步都比平常快上许多。 “你先下去。”萧婉转头吩咐紫娟，接着径自追了上去。 紫娟停下脚步，往前方看了看，心里止不住地担忧。 又跟着转过一小段假山，萧婉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跑到前面一直自顾自走着的男人面前。 “你站住！跟头牛一样横冲直撞做什么？” 萧婉气鼓鼓地看着墨瞳，眼睛瞪得大大的。 墨瞳垂眸不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也无处隐藏。 萧婉走近几步，抬头去看墨瞳的脸，英俊的眉眼，直挺的鼻梁，可眉紧皱着，薄唇抿着，脸色看着很不好。 “你在生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带着试探。 “什么？”墨瞳呆楞了一下，有些惊讶于萧婉说出的话。 “殿下何出此言？” “撒谎！”萧婉又凑近了一些，这下墨瞳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 “你看着我，你就是在生气！” “殿下”墨瞳有些无奈，把头扭了回来。 下一刻，一股馨香就扑入了怀里。 墨瞳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不痛，但却让他的心开始狂跳。 “不要生气好不好？”萧婉把脸贴在墨瞳的胸膛上，蹭了蹭。 萧婉并没有伸手，只是这样依靠着，这样一个算不得拥抱的依靠，却让墨瞳感觉自己像被紧紧拴住，无法挣脱和动弹。 许久无人言语，墨瞳保持着僵硬的站立姿势，连一步都不敢挪动。 这是麓山回来之后的第一次不是在那样特殊环境之下的依偎。一直在心底里告诫着自己要克己守礼，可这一刻，墨瞳竟连伸手将人推开的意念都没有。 “别生气了，下次我保证，一定躲得远远的，连个照面也不跟他打。”萧婉心里没有许多的弯弯绕绕，其实她也有些吃惊于自己刚才做出的举动，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靠近了墨瞳的怀里。 萧婉信誓旦旦的保证让墨瞳僵硬的身体缓和下来，她一定以为自己是护主心切才产生的愤怒吧。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让他真正生出挫败感和恼怒的，是他自己此刻的无能。没有立场去站到她身边，更没有力量去保全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的事实让他没有办法保持惯有的冷静，因此才不受控制地厌恶自己。 他不是在气任何人，而是在气自己。 有风轻轻吹过，冬季里夜里的风总是凉得让人打颤。墨瞳终于低头沉声轻“嗯”了一下。 “嚯，稀客！” 驿馆内，陆清明本打算休息，却不料来了个人。 “别开玩笑，我哪算什么稀客。”萧湛解下披风，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三皇子殿下还真不客气。”陆清明语带嫌弃地在萧湛面前坐下。 “深夜造访，不是那么简单来找我喝茶叙旧的吧。说吧，有什么事？” 萧湛刚举起茶杯，倒没料到陆清明会这么直接，于是也不拐弯抹角。 “这么开门见山也好。你这次上京是否是觉察到了京里有什么异样？” “哈？三皇子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陆清明看萧湛把杯子放下，于是拿过来灌进了自己嘴里。 看陆清明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萧湛有些犹豫，半晌他才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你与韩将军自一年前霍家蒙难之后便鲜少在京师露面了，无论是什么重要庆典，你二人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这次这样难得一同出现，让我不免担心。这几日也寻不到机会问你，明日你要走，我这心没法觉得安稳，只好来问问你。” 陆清明眼神一瞬间起了变化，不过片刻便消散了，萧湛心思缜密，果然觉察出不同，不过还是不要将他们的猜测告诉萧湛为好。这事暂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微信搜索公众号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一章 萧婉颤抖着操控着剪子，慢慢一下一下，顺着那一大片血迹把亵裤剪了开来。可是等到剪开她才发现，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布料与皮肉相连，根本没有办法取下来。 伤口处散发出来的阵阵血腥气刺又松动了一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转身走到屏风边，把搭在上面的外袍取了下来，轻轻地盖在椅子上熟睡的人身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些干什么，二十年的生命里，今日居然在后宫内院里帮助一个失宠的皇女，救治她的奴婢。回想一下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不过一个时辰，紫鹃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萧婉是被她不停地呓语给惊醒的，醒来的时候身边正站着面无表情的墨瞳，昏黄的烛光把他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 萧婉嚯的一下站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应声落地，她来不及去捡，踏过自己的外袍往里面走。 不同于初见时的面色惨白，此刻的紫鹃烧得满脸通红，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萧婉上前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她被这灼热的温度吓得收回了手，接着想也不想唤道“墨瞳！墨瞳！紫鹃身上好烫！” 墨瞳很想张嘴回答她受伤会发高热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曾经他也发过无数次高热，挺过去就好了，可是现如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深宫内苑的弱女子，体质也与男子不同，若是不用药强行硬撑，只怕是撑不到天亮了。他闻言皱了皱眉道“殿下请稍等。”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婉来不及阻拦，等她从里屋跑出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墨瞳的半点踪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忽然觉得害怕，刚刚消失不见的无助感又涌了上来。墨瞳去做什么了？他还会回来吗？ 萧婉在外面呆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里屋，学着记忆里母妃照顾病重时的自己的样子，把手绢浸到冰冷的井水里，拧干后放到了紫鹃的额头上，希望借此来把滚烫的体温压下去。 没过一会儿，紫娟就开始了大幅度的抽搐。萧婉对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她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止不住低声哭泣着，如果不是自己愚蠢地要跟赵芯兰过不去，如果不是沉不住气和父皇顶嘴，事情也不会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殿下。” 萧婉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缩在角落里，忽然听到外面熟悉的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她揪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呜呜呜”萧婉快步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墨瞳身影的一霎那，放声痛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二章 赵家的喜事闹闹腾腾大操大办地倒腾了两日，这两天里萧婉进了一趟宫，在南陵，其实成了年的皇子公主出了宫就不必日日进宫请安，再加上萧婉似乎已经对这个皇宫没有了多少的怀恋，所以一来就觉得像是隔了许久，就连宫门的样子她都觉得陌生起来。 “公主，可要先去往承乾宫？” 萧婉顿了顿脚步，正好到了岔路口，一条就是通往承乾宫的，她往路的尽头看了看，石板铺得齐整，今日的阳光也很好，承乾宫红色的砖瓦屋檐似乎都能看得透彻。 “不必了，走时再来看看吧。”她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凤仪宫还是如萧婉离宫之前一样，沈惠素来喜静不爱热闹，宫里头来伺候的也就这么几个，萧婉跟着引她进去的太监一路走走看看，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 沈惠是在萧婉走后才搬进这个凤仪宫的，当初萧桓对于萧婉提出的这个要求也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大概也是看凤仪宫闲置着没人住所以有个人住进去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公主，您这边走。” 引路的大概是个新进宫的太监，他看萧婉步履缓慢，以为她是不熟悉这里，于是在岔道口侧了侧身把另一条通向后院的路用身子挡住了。 萧婉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这里她很熟悉，熟悉到知道哪面墙上有多少块砖瓦，回廊下有多少根廊柱。 紫娟想要出言提点一下这个太监，凤仪宫是萧婉曾经的所居住的宫殿。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就被萧婉拦住了。 体会一下局外人的感觉也挺好。 早就有人通禀了沈惠，所以在萧婉步入内殿之前就看到她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了。 “公主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看我这里什么也没有。早知你来了我也好叫人去做点什么你爱吃的。”沈惠老远就笑着抱怨开，一手扶着自己的后腰吃力地往前走了几步。 沈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萧婉算了算日子也再不过半月就要临盆，这大热天的站在门口等着她也叫她心里有了许多动容。 “这日头正毒，你身子沉重怎么能这样站着？”萧婉皱起眉，紫娟在一旁会意，连忙跑上前把正要行礼的沈惠搀扶起来。 “就只有你还守着这些繁文缛节。” 这宫里头的嫔妃哪个不是恃宠而骄，就算不得宠如今有个皇嗣傍身也是趾高气昂得不得了，哪像沈惠，见了人还是低眉顺眼云淡风轻的样子。 沈惠笑了笑，“难得你来，我见了你见个礼也是应该。” 她说着向萧婉的身后看了看，随后意味深长道：“怎的不见墨大人？” “后妃寝宫，他进来不合规矩，打发他看着公主府了。”提起墨瞳，萧婉总掩不住眼底的笑意，沈惠看在眼里感慨地轻叹了一声，这种眉宇间透露出的神彩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怎么了？”萧婉听到了叹息，疑惑地问道。 沈惠摇摇头，她伸手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没什么，就是有些羡慕罢了。” 沈惠垂眸的样子带了点落寞，萧婉只当是她在说萧桓。 “怎么父皇近日都没有来探望过你吗？” 沈惠从沉思中回过神，“皇上政务繁忙，怎么会有空过来？别说是我了，就连兰贵妃那儿皇上都鲜少过去了，只留了茹昭仪在身边伺候。” 又是公孙茹！萧婉猛地皱起眉，“那父皇近来可好？” 自从上回萧桓跌落马车之后，萧婉就鲜少见到他，只是上回因为萧政的事求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次，只晓得近来日子太平，早朝也是如往日一般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再加上宫里怎么说还有单钰在，宫外头有韩朝歌，陆清明。墨瞳还嘱咐过她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她近来虽然担心也没有过多地插手什么，而现在听沈惠说起，她又不免揪起心来，这么一个大危险摆在萧桓身边也不知道韩朝歌他们的做法是否真的正确。 “怎么公主入宫没有先去见皇上吗？”沈惠脱口而出问道，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失言，公主与皇上之间的矛盾重重，上一回大皇子的事皇上的做法更是令人寒了心，为此二皇子萧翊到现在还被禁足在府邸，也难怪公主进了宫也不怎么愿意去向皇上请安了。 萧婉愣了愣，随后说道：“见总要去见，不过先来看看你，看这样子就快要生了，想着你会不会缺些什么。” 这回不等沈惠说话，她身边的怜儿已经开始愤懑不平道：“也只有公主还惦记着我们家主子，那群趋炎附势的狗奴才，就连主子身子不爽利想吃颗酸梅子都还要刁难半天不肯给，也就看着主子性子好，不争不抢的好欺负。” “谁让你多嘴了！”沈惠难得说话语气重了，把怜儿吓得立刻闭了嘴退到一边去了。 难怪看起来比平常看起来还要冷清许多，萧婉握住了沈惠的手，目光变得凌厉了许多，“你怀着的是我们萧家的骨肉，是皇子，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刁难你？” 怜儿咬了咬嘴唇，看自家主子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终于还是沉不住气。 “还不是那个兰贵妃，说什么近来后宫开销大了要缩减一些，可不过几颗酸梅子能花得上多少银两？奴婢可是眼瞧着她把燕窝什么的往自己宫里头送，这就是存心的不让主子好过！” “大胆！这些话怎么能随便说！仔细叫人听了去要了你的脑袋！”沈惠明显着急了，说话声音较之前都拔高了不少。 “好了，你也别忙着责怪她，她这也是为了你好。” 眼看着怜儿红了眼圈，萧婉拉住了沈惠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赵芯兰是个善妒的，能容忍你在眼皮子底下这么久也是难得了。我如今身在宫外鞭长莫及，如果你有什么事，就让怜儿去罗阎殿找单钰，他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定然会帮你。” 沈惠看了萧婉良久，终于点点头感激地答应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三章 闲聊了一会儿，沈惠就带着萧婉去了一趟后花园。 早前种下的海棠种子已经抽了芽，看得出沈惠打理得很细致，边上的杂草都除得干干净净。 萧婉感激她的这份用心，其实说到底她请求父皇让沈惠在她走后搬进凤仪宫也是有私心的，这个曾经遭逢变故的花园交给别人她也不放心。 在凉亭里坐下，怜儿往萧婉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茶。 “我记得你体寒，所以准备的是花茶，你尝尝看还喜不喜欢。”沈惠笑了笑看着萧婉低头轻嗅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气味。 萧婉的乌发浓密，只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沈惠还记得初次见她的时候，她总是穿着华贵的宫装，发间珠钗遍布的，明明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却总偏装着老成的样子。如今再看她已经是素面素衣，较之前真是判若两人了。 沈惠浅笑着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流转间却被萧婉插在发间的玉簪子吸引住了。 精致贵重的东西总是能够抓住人的眼球，但是很显然这支钗却不具备这个特质。 是一支海棠花样式的玉钗，只是簪身上却裹了几圈金丝线，显然是曾经断裂过。 发钗的花样很显然是后面才加上的，因为用的玉料不同，和金丝线下的羊脂玉簪身有着色泽上明显的差别。 沈惠盯着看了良久，终于还是疑惑道：“怎么断了的簪子还戴着？” “嗯？”萧婉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发髻，“这个呀，不是修好了吗？我很中意这支钗所以戴戴也无妨。” “是吗？”沈惠不置可否，因为她从萧婉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难以掩盖的羞怯和温柔，她大概能猜到，这支钗怕是有些来历的。 就好像…… “娘娘，四公主殿下，已经是午膳时辰了，今日后厨房做了鱼羹，需要奴婢现在在前厅摆饭吗？” 已经这么久了，萧婉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日头高照，耳边就听得沈惠询问的声音。 “公主难得来，不如留下吃了饭再走？” 知道不好推辞，但她又想起自己出门时还同墨瞳说了中午想吃城南聚味阁的蜜汁鸡，所以还是没有答应下来。 沈惠无奈地摇摇头，“十次有九次邀约都不见你应允，可见我这厨房啊还做不出能让公主殿下垂青的东西来。” 虽然是调侃，但萧婉还是忍不住觉得不好意思，她张了张嘴想辩解但被沈惠出言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看把你紧张的。晓得有人在等你，我还能强留你不成？” 萧婉羞恼一笑，为了掩盖自己砰砰乱跳的心低头胡乱往嘴里灌了口茶水。 沈惠看着好笑但也没有再继续逗弄她，只是扶着怜儿的手站起身，“公主不饿我可饿了，可不能在这儿继续陪公主闲聊了。” 萧婉知道她什么意思，红着脸嘟囔了一声理了理坐皱的裙摆也站了起来。 她看着沈惠扶着腰走下台阶，猛然间想起了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于是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难不成还真要在我这儿留饭了？”沈惠迟迟不见萧婉跟上来，回头就见她还站在亭子里，于是忍不住打趣。 萧婉这次没有回以微笑而是正色道：“我有些事想要同你说，可你听了千万莫慌张。” “怎么了突然这样严肃？”沈惠摆摆手示意怜儿先退到一边，自己则又重新上了台阶。 萧婉望着沈惠皱起眉，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昨日赵明川的一番话让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我想问问你，最近在宫里可觉得会有什么不妥？” “不妥？”沈惠摇摇头，“与往日并无甚差别，我这儿素来冷清，有什么没什么总一目了然的。” 萧婉心下疑惑，但还是出言道：“总之我也不知如何说才好，就不过半月便要临盆，最近这段时间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一定要多加注意，我若是得了空也会经常进宫来陪你。” 沈惠感激与萧婉的关心，但她还是推辞道：“你瞧着我这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你如今在宫外不比从前，总来看我也不是那么方便。不要太多心，就算我生下了皇子也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嫔妃，并没有多少人会把我放在眼里的。兰贵妃顶多也只是在平常会克扣些吃穿什么的，但我也不是好好地到了现在吗？” 萧婉犹豫着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隐隐不安。上一回赵芯兰为难沈惠被萧桓训斥了一通，她大概是没那么愚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什么手脚，否则一旦沈惠出什么事，她就将成为众矢之的。 “怎么今天突然同我说这些？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吗？”沈惠虽然是个不爱说话的，但是心思却是极敏捷聪慧的，听萧婉这样冷不丁一提起她就这样问了，毕竟这几个月来相安无事，这回这样突然很难不让她疑心。 “也没什么，总之是看我这个皇弟快要出生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难免紧张些。”萧婉没有把赵明川的话告诉给沈惠知道。 沈惠笑了笑，不置可否。 临出凤仪宫前，萧婉还是对前来相送的怜儿叮嘱了几句，怜儿应下了，但她踏出宫门仍旧有些不放心转身往罗阎殿的方向去了。 见到单钰的时候，他正在廊下逗弄着一只金丝雀，细长的木棒子轻轻地来回戳着金丝雀柔软的羽翼，鸟儿受了些许惊吓上下扑腾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天生让人取乐的鸟雀，就算是知道主人的恶意却还是极尽讨好之色。”单钰把木棒子放下回身抓了一把鸟食放进了笼子里。 身后的太监低着头道：“主人赠与它吃食，喂养着它，它自然是要叫得动听些。” 单钰端详了一会儿此刻正在啄食的金丝雀咯咯笑了起来，“说得倒是极好，就是不知道畜生尚且如此，那么人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的语调平静，但是太监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被投入了冰窖里，不自觉向后瑟缩了一下脖颈。 “公公又在高谈阔论些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单钰抬起的手顿了顿回头朝着门外笑道：“四公主殿下驾临，还真是稀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四章 屋子里正中央的香薰炉子点着，袅袅的香气腾起带来清淡而悠远的味道。 这里大概是罗阎殿仅有的几个明亮的屋子，萧婉环视了一下四周，她以前从来也没进过单钰的房间，到不成想素有宫内阎王之称的单公公喜欢这样简单古朴的风格。 “丫头，喝茶。”单钰让跟随的太监出去带上了门亲自给萧婉倒了杯茶。 细碎的光把单钰的面庞投射得较往日温和了许多，但其实对于萧婉，单钰一直是温柔以待的。 “今天特意来找咱家是有什么事？”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透露着笃定。 萧婉一愣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关于惠良人吧。”单钰了然一笑，他看向萧婉，苍白的面庞上总是一点看不出血色，一双眸子如鹰隼般锐利，他的眼神总让人不寒而栗，带着洞悉一切的寒芒。 “公公明察秋毫。”萧婉笑着抿了一口茶水，她自与单钰相识，倒并不怕他。 骨节分明却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单钰一手托着下巴，“算不上什么明察秋毫，咱家在这深宫里也只能帮的上宫里的事，而你嘛……在这皇宫里让你牵挂的就只有皇上和惠良人了，可是咱家看得出，你不是为了皇上而来。” 萧婉面色变了变，她的确不是为了萧桓，只是这样被人说了出来倒是显得她不忠不孝起来。 单钰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道：“皇上的事现在明面上什么人都没有办法，他生性就是个多疑的，除了自己大概谁也不相信，不过承乾宫里咱家已经安插了些人进去，丫头也不用太忧心。” 照单钰的能力，做这些事的确也没有那么困难，萧婉轻“嗯”了一声打算把这件烦心事先放一放。 “诚如公公所言，我今天来的确是为了惠良人，想要劳烦公公近期多照看着些。” 单钰捋着鬓边的黑发，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说起这个惠良人咱家也是替她觉得庆幸，兰贵妃善妒，能容忍她怀着身孕这许久也不闹简直可以算是个奇迹了。” 萧婉也赞同地点头，“但是也难保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难，总之还是要心一些。” 单钰笑笑，应允了下来。 离宫之前，萧婉还是去了一趟承乾宫，萧桓这次倒是很爽快地召见了她。 王顺甩着拂尘从宫门出来，面上还是照从前一样堆满了笑意。 “四公主殿下，皇上已经在里头等您了。” 萧婉颔首，迈步进了门槛。 长长的过道里王顺自顾同萧婉说着话。 “还是四公主殿下有心，这样热的天进宫来看皇上。皇上这会儿刚用了午膳，公主殿下来得时候也正好，再迟一会儿皇上就要休息了。” 空旷的宫殿回荡着脚步声和王顺的话语，萧婉道：“倒是有劳大监通传，只是不知父皇近来可还好。” 王顺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顿，继而笑道：“皇上龙体安泰，公主殿下不必挂心。” 萧婉眼皮跳了跳，总觉得王顺平静的话语之下暗藏着些别的什么，她不动神色地将双手交握开口道：“真是有劳大监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殿门口，一左一右两个门边的太监见萧婉来了低头行礼之后抬手掀起了门帘。 “殿下言重了，老奴分内之事。”王顺说着抬起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婉不置可否，她看向面前已经掀了帘子的内殿，一道屏风阻隔着，她突然不敢抬脚，只觉得这里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她在书里看过“近乡情怯”什么的，她虽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不是这样的想法，却平白就生出这样类似的感觉来。 “四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直到王顺等了许久不见萧婉有反应终于出声提醒，她才一下子回过神，理了理裙摆发饰之后才步入了内殿。 “公主请在此稍待。” 绕过屏风，萧婉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等着王顺前去通禀。 没过一会儿王顺就从里面出来引着萧婉走了进去。 萧桓看着气色还行，萧婉只匆匆一瞥便就着紫娟的搀扶跪下身去。 “儿臣参见父皇。” 规规矩矩的，是叩首大礼。 虽然已近三伏天，但是殿内成块的大理石地板却是触手寒凉。 萧婉跪伏在地上，呵出的气竟然在地面上凝结出了一圈的水雾。 良久萧桓才道：“免礼平身吧。” 萧婉顿了顿，这声音听上去苍老了许多，恍惚间像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公主。”紫娟在一旁轻轻唤了一声，伸出手把萧婉搀扶了起来。 “谢父皇。”萧婉缓缓起身在一边坐下。 安静得可怕，这是所有在内殿人的真实感受，就连王顺也感觉到了，于是平日里最会打圆场的御前大太监此刻也是噤声，恭敬地低头站在一旁。 “四皇儿，你二哥近来可还好？” 萧婉被问住了，萧翊大概是不好的，虽然她也将近一月没有见过他了。 自从萧政的事情发生之后，萧翊被禁足皇子府，他自己自然是出不来可也同样谢绝了一切访客。萧湛去见过他一次却是吃了闭门羹回来的。 “二皇兄……还好。” 萧桓点头，他微合着眼道：“好就好，朕还记得你二皇嫂已经有了身孕，上回什么时候来着，还进宫同朕请过安。” 萧桓的声音绵软而虚浮，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很久远的事情。 “皇上，您是不是有些累了？”王顺转过身，轻声开口。 萧婉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只好硬生生咽回去。 “嗯，是有些乏了。朕最近嗜睡了些。”萧桓单手支起了额头，半合着的眼睛几乎全闭上了。 萧婉双手紧攥着自己膝盖上的宫装，有些惶惶不安地抬头仔细盯着萧桓看了看。 面色如常，甚至还较之前好上许多，她咬了咬下唇皱眉唤道：“父皇。” 萧桓合上的双眸复又睁开，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一霎那的恍惚，但还是立刻回复了清明。 “跪安吧，回去时替朕去瞧瞧你二哥。”他说着回头朝王顺道，“去库房要些燕窝人参叫四皇儿一并带去，就说是赏了二皇子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五章 萧婉替萧翊谢了恩带着萧桓赏赐的一些补品踏出了承乾宫的宫门。 已经过了晌午，日头变得毒辣起来，萧婉抬手遮了遮阳光，细碎的光线从指缝间漏出来还是有点刺眼。她眯了眯眼睛走下台阶，王顺还跟在身后，她顿了顿脚步回头道：“劳烦大监相送，请留步吧。” 王顺笑了笑点点头道了声慢走。 “公公，不替四公主殿下安排一乘步辇吗？” 等萧婉的背影到看不见了，一旁的安子才发话问。 时间犹如静止，只剩下微风吹动树叶带来的沙沙声，王顺冷哼一声抬起手里的拂尘敲了一下安子的脑袋。 “在宫里头罩子放亮些，有些得罪不得的人别得罪。”他说着往萧婉远去的方向看了看继续道，“有些不必要做的事，不那么重要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得慌！” 丢下这句王顺便回头跨进了大殿去了，倒只剩下安子一个人在门边回味着这句让他似懂非懂的话。 萧婉进宫的马车还停在通道的尽头，大中午的太阳实在大，饶是她执了把团扇遮着了自己大半的面容，但露在外头的手背仍旧是被晒得泛红。 紫娟看在眼里心疼极了，她尽量往萧婉身边靠着，想要借由自己的身体帮着萧婉挡去一些毒辣的阳光，可是萧婉的身量比她要高出一些，挡得住脖子以下，可上头的却怎么也遮挡不了。 心里暗骂了几句宫里不长眼的狗奴才，也不知道大热天的给自家公主准备些遮阳的物件，顺便也责怪了一下自己，总想着进宫来也不过是一会儿子的功夫，哪晓得一下耽搁这样久，自己也是什么都没准备，白白让公主殿下遭罪。 好在路程也不算太远，半柱香工夫就看到了进宫来时坐的马车，赶车的公主府厮早就远远地看到她们恭敬地站在车边了。 大约是不知道萧婉什么时候会从里头出来，驾车的厮该是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等萧婉走近就看到他身上穿着的短褂颜色深一块浅一块，深的地方要远多于颜色浅的地方。看样子她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他的衣衫可要叫汗水浸透了。 “公主殿下请上车。”后脖颈已经晒得红里发黑，那厮只微低着头，动作麻利地给马解着拴在柱子上的绳子。 萧婉看了看他，在紫娟的搀扶下先上了车，撩帘子进去时她忽然停了一下回头道：“真是烦劳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回去就到库房领一两件喜欢的物件，就当是感谢你今日的辛苦。” 厮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谢了恩。 马车平稳地驶出宫门之后，萧婉瞥了一眼自己身边放着的几个锦盒，想起了萧桓在她临走之前所说的话，她便吩咐先去一趟二皇子萧翊的府邸。 萧翊被罚禁足，附门外仍旧有京中的禁卫军把守，见萧婉的马车在府门外停下来，几个禁卫军便有了警觉，为首的先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这里是二皇子府，闲杂人等请速速离去！” 马车里的萧婉抬了抬眼皮，紫娟听不得这趾高气昂的语调，猛一掀帘子亮了腰牌怒呵道：“瞎了你的狗眼，凭你也敢对四公主殿下吆五喝六！我看你有几个狗头够砍？” 一听马车里坐的是公主，来人明显顿了一下便迅速抱拳作揖道：“不知是四公主殿下驾临，属下罪该万死。” “万死就不必了，要劳烦你大开方便之门，本公主奉了父皇的口谕来给二皇兄送一些东西。”马车里清丽的女声传出来，轻声细语的，却带了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不敢，公主殿下言重。还请殿下移步，随属下来便可。” 朝阳宫里，花和草一站一坐在廊下闲聊着。 “公主怎么还不回来？这眼看着晌午都要过了，一桌子的菜怕都要凉了，这大热天的要是再热一遍就要走了味了。” 花拖着腮帮子嘟囔着抱怨，却招来了草的一记白眼。 “我看你胆子是愈发大了，都敢抱怨起主子来了，心回头我告诉了公主，让公主打你几大板子。” 草的吓唬显然对花来说没什么作用，她撅着嘴轻哼一声，“你尽管告诉呗，咱们公主殿下才不会呢，公主殿下知道心疼咱们下人，尤其是对我，可好了呢！” “瞧把你能的！公主殿下才不是最疼你，紫娟姐姐可比你受宠多了！” 草原意就只想开玩笑地反驳一下，哪成想花却认真想了起来，半晌她笑着摇头道：“这话你就错了，咱们公主殿下比起对紫娟姐姐，更疼的还是墨大人吧。” 她说着“咯咯”笑了起来，没注意到草一瞬间暗淡下去的目光。 “哎？说起大人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本来说好的去聚味阁买个蜜汁鸡，怎得去了这老半天也没见回来，公主也不回来，大人也不回来，这午饭也不知道还吃不吃了？” 花继续托着腮嘟囔，而身边的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走进屋里去了。 其实墨瞳在城南买了蜜汁鸡心心念念往回赶的时候却在半路上遇上了颜妙彤。 于是就随了她去湖边走走。 “表哥是不喜与我待在一处吗？”颜妙彤缓缓地在墨瞳身边走着，突然开口道。 墨瞳正想着这会儿萧婉大概已经回去了，于是有些心不在焉，等到颜妙彤得不到回应连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墨瞳显然不知道颜妙彤刚才问了哪些东西。 颜妙彤苦笑一声，兀自摇了摇头。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你要是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让清明来找我，总归清明也住在韩叔那里，来往也方便。”墨瞳实在等不了许久，于是丢下一句话就打算离去。 颜妙彤心里一惊，急忙出声道：“表哥就这么着急回去吗？” 攥着手里油纸包的手紧了紧，墨瞳闭了闭眼掩去了自己眼底复杂的神色，“我奉了殿下之命出来，要是晚回去了，殿下会不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六章 呵，又是四公主。 颜妙彤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墨瞳跟前，她抬眼望进了他的眼底道：“对于表哥来说是否关心四公主殿下多过于关心我？我与表哥自就有婚约，从前也不见表哥反对拒绝，是否因为四公主殿下表哥才会……” “不是！”没等颜妙彤说完，墨瞳就厉声打断了她，可这慌忙的否认非但没有消除颜妙彤内心的疑虑，反而让她心里更加笃定了，他的表哥对公主殿下有情。 “是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殿下……是主子，而我……是属下。”墨瞳极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良久他才开口，只是他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颜妙彤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先走了。”这次不等再说什么，墨瞳攥紧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就离去了。 颜妙彤站在原地，这次她没有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帘里。 表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虽然是沙场上最会隐藏自己的杀手，可你在儿女情长的事上总是最不会撒谎的。 早就知道你对自己没有除兄妹之外的其他感情，但自己总还傻傻地欺骗自己，至少这一生是要陪在你身边的，除去自己之外至少你也没有心爱的人。可现在……真的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不甘心啊，如何能甘心呢？ 萧婉带着东西走进二皇子府，她其实很少到这里来，算一算来萧翊的府邸不过就两三次，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最近这次。 那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为了恭贺二皇子妃有孕，当时萧政也还在，他们兄妹四个虽不说感情多深但看起来总归是和睦完满的，可是也不过几月工夫就物是人非了。 “哟，四公主殿下驾临，奴才这就去通禀一声。” 二皇子府的老管家认得萧婉，他一眼瞅见她之后便行了礼要往里头走，像是特别着急似的。 “管家留步。”萧婉叫住了他示意紫娟把手里的几个大锦盒交给一边的府里下人。 “公主有事还请吩咐。”老管家停住了脚步对着萧婉做了个揖。 萧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二皇兄近日可还好？” “这……” 看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萧婉心里虽料想了个大概却还是说道：“是怎么样还请管家据实相告。” “咳——”老管家皱着眉长叹一声，“回禀公主，二皇子他……他很不好啊。自从大皇子走后他便终日酗酒，这会儿子青天白日的也醉在了屋子里，奴才不是说什么，只是担心二皇子的身体啊！” 老管家也是个对萧翊有浓厚主仆之情的，说到后来竟然暗自抹起了眼泪。 “那二皇嫂呢？二皇兄是糊涂了，这每日里喝酒二皇嫂没劝着吗？”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 “劝了，不止是皇子妃，大伙儿都劝着，跪也跪了求也求了，可是二皇子不听劝啊，可怜皇子妃先下怀着身孕还要终日以泪洗面。总之现在整个府里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二皇子从前多和气的人啊，现在变得谁都不敢靠近了。” 萧婉心里针扎似的痛，他们四兄妹之中，她虽然和萧湛的感情是最深厚的，但她对这个二哥也从来都是很敬重的，他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不争不抢，是三个皇兄里最和善的，怎么现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不用去通禀了，直接带我过去吧。” 老管家应了一声，前面带路去了。 穿过青石板铺成的路，萧婉在主卧门前停了下来，老管家正要上去敲门却被萧婉拦了下来。 “我来吧。” 她说着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木门。 “滚！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不是说了不要来烦我！” 没等萧婉发话，里头就传来萧翊暴怒的声音，门板内侧一下子发出剧烈的碰撞声，萧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后退了几步。 里头是瓷片碎裂的声音，看样子是萧翊把酒壶砸在了门上。 “公主您没事吧？”紫娟也被吓到了，立刻上来查看。 萧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上前几步重新站在紧闭的门前。 “二皇兄，是我。” 里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才有萧翊沙哑的低语。 “谁？你是谁？” 紫娟皱眉，心道这二皇子怕不是喝糊涂了。倒是府里的老管家不停地用衣袖擦着自己额头冒出的冷汗。 “皇兄，我是婉婉。”萧婉没有气恼而是继续轻声说道。 “哦，婉婉啊。” 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萧婉微皱了一下眉淡淡地看着眼前满眼通红浑身酒味的男人。 “见过二皇兄。”萧婉退半步缓缓失礼。 “呵。”萧翊冷笑一声，摇摇晃晃的身体靠着门板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萧婉眼看着他手脚不稳，酒水大部分倒是洒到了自己的衣襟上。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好皇妹啊！”萧翊打着酒嗝呵呵笑着，“怎么今天这么好的闲情来看我？”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萧婉又指了指自己，接着大笑起来，“怎么你们平常都不见得与我多亲厚，这时候来扮演什么兄弟情深，兄妹情深？前段时间萧湛来，今天连你也来了！我萧翊何德何能啊？” “二皇兄何出此言？” “从何出？”萧翊像是听到了笑话，“从何出我的好妹妹你还不知道吗？大皇兄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俩兄妹为他出过哪怕一份力？现在人都死了，倒是想着来拉拢我这个活着的了？” 紫娟听不下去了，她红着眼护着萧婉道：“二皇子这话说得好没理，公主殿下来看望您，您怎么这样出口伤人？” 萧翊斜眼看了看紫娟，眼底迸发出一股寒气把紫娟看得心里发毛。 “你算是那根葱？本皇子跟你家主子说话也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 萧婉一看情势不对，立刻把紫娟拉到了自己身后，“妹妹管教下人不力，还请皇兄海量，莫要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七章 萧翊通红的眼眸扫过萧婉护着紫娟的手，低声嘲讽起来，“真是个爱护下人的好主子，这看护奴才的功夫倒是好过其他。” “皇兄……”萧婉欲言又止，可她不可否认，在对待萧政这件事上，虽然她和萧湛也是真的毫无办法，但她却是没有尽到身为至亲之人的责任。 “行了别说了！假惺惺的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也不想再听。”萧翊无力地靠着门框深吸了一口气，“走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大皇兄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与怜悯，至于我……就更不需要。” 夏日的热浪袭得人眼眶发热，萧翊仰起头，眼底酸涩起来，许久以后他才听到佩环轻轻敲击的清脆响声。 萧婉终于还是施了礼，“皇兄还请好好保重身子，婉婉……告退。” 长叹一声，萧翊抚着自己胀痛的额头就要跨进门槛去。 “皇兄可否听婉婉再多说一句？”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还是因为萧婉的一句话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却是站着不动。 “皇兄成全了兄弟之情，但是逝者已矣，唯有来着可追。皇兄可否问过自己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可曾尽到了？” 萧婉声音不大，但却字字砸进了萧翊的心里，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壶，眼底一闪而过一丝迷惘。 脚步声渐远，他才回过身来，庭院中已经没有了萧婉的身影。 “二皇子殿下，奴才扶您进去休息吧。” 看着萧翊步履不稳的样子，一旁的老管家伸手扶住了他。 萧翊垂眸看了看屋子里满地的碎瓷片，突然觉得自己荒唐可笑起来。 若是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都不曾改变过那该多好啊。 “公主，您没事吧。” 上了马车，萧婉就闭起了眼睛假寐，紫娟从就在她身边伺候，知道她如今这个样子就是心情不佳的最好写照。 萧婉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满脑子都是萧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她无力地摇摇头道：“没事，不过就是挨了顿骂，这顿骂原本也是应该受着的。” 紫娟还想再说什么，马车外头却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马被缰绳勒紧吃痛的嘶鸣，行驶中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了？”紫娟掀开帘子去问道。 外头赶车的奴才已经跳下车去，他略微往前张望了一下便回头说道：“回姑娘的话，前头围了一圈的人大约是出了什么事，现在马车过不去还请姑娘询问公主，看看是不是需要奴才绕道回府。” “这外头是出什么事了？”马车外人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哭叫之声，萧婉被惊动了，睁开眼问紫娟。 这大街上鱼龙混杂，紫娟一看萧婉像是有要出去的意向便连忙把车帘放了下来。一般官家的姑娘姐都不好抛头露面更遑论一国公主。 “没事，大概就是哪户人家又在那管教孩子，这围了许多人看热闹，咱们不如绕个道回去吧。” “是吗？”萧婉对紫娟的话并不相信，她自顾在低矮的马车里半坐起来一手掀开了帘子冲外头吩咐道：“去瞧瞧前面怎么了。” 赶车的奴才应了声，领了名便挤进了前面的人群中，但是没过一会儿就又出来了。 “如何？” 那奴才兴许是挤得辛苦，说话间有些接不上气，他一边抹着满头的汗一边说道：“像是几个孩童惊了哪位大爷的马，奴才瞧着那位大爷凶悍得很，拿了马鞭子正抽打着。” 萧婉心下一惊，难怪适才隐约听到些许哭喊之声。 “放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也会生出这样的事来，本公主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敢在眼皮子底下闹事。” 萧婉抓着车框稍提了一下裙摆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自往人群里走去。 紫娟抿了抿嘴唇，她都来不及出声制止，这下子也只好赶紧先跟上免得出什么差错。 好不容易挤开一条道来，萧婉由紫娟护着终于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景象。 两个孩子看起来也不过就七八岁的样子正被马鞭抽打得到处乱窜，周围的一圈人指指点点的却不见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 萧婉视线上移，就看到了挥舞着马鞭的人——是个身量极高的男人。那人眼里透露着鹰隼般锐利并且残忍的精光，浓黑的长发半散着遮住了他半边的脸颊，可就算如此萧婉还是看到了他侧面挺直的鼻梁，眼窝微陷，不似南陵人的长相。 “住手！” “嗯？”那人像是听力极佳，人群中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萧婉的话，他停下了手看向萧婉的方向。 “公主，这……”紫娟慌张起来，此人目光凶悍，在他的视线扫过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像是要凝固了一般，这下她也算明白为什么周围看着的这群人都没有出声去制止这件事。 萧婉回头轻轻拍了拍紫娟的手背示意她不用太过紧张和担忧。 “姑娘是在同在下说话？” 声音低沉而粗嘎，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 “是的。”萧婉点头，直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可否认，眼前这个人的气势让人惧怕，但是萧婉这十几年的人生之中所见所闻的都多了，除去心头有些发怵外也没有多么慌张。 “哦？”那人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婉，只见她衣着虽算不上多华贵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大家风范，心下立刻笃定眼前这位姑娘不是平常人家出身，艳丽明媚的样貌更是让人见之难忘。 萧婉瞥了一眼一边已经抱成一团哭泣着的孩子一边说道：“女子并无意冒犯，只不过想知道这两个孩子究竟犯了何错要让公子这样大动肝火？” “呵。”那人冷笑一声收起了马鞭，“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愿闻其详。” 马鞭被折叠起来扔给了一旁侍从打扮的男人，暗哑的声音传来带来了残忍嗜血的味道。 “那就是，好狗不挡道。” 不知道是说那两个孩子还是在说自己，萧婉捏紧了拳强忍着自己的怒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八章 “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是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呵斥声，萧婉抬头就见围着的人群中让开一条道来，为首的男子一身深蓝的袍子一脸的肃然，但不过片刻他的神情就微变朝着萧婉走了过来。 “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神色仍是愠怒，面色不佳地颔首，“统领大人。” 原来这就是当朝皇帝唯一的女儿，南陵的四公主殿下萧婉，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毕竟能够这样近距离见到皇室女眷的机会还是不多的。 紫娟见状有些着急便立刻支会了赶车的奴才回到马车里取了一顶头纱过来。 “我当是谁呢？区区一个女子也有这样的胆量，不成想原来是个公主，还真是失敬失敬。” 浑厚的嗓音响起，萧婉挥开了想要帮她带上头纱的紫娟的手，这人不出声倒是险些都把这正事忘记了。 那人语带戏谑轻拍了一下袖口的褶皱看了过来。 “你是何人？胆敢对公主殿下这般无理！” 萧婉还未发话，赵明川先开了口，他语气不善地看向此时神态自若的高大男人，眉头紧锁。 围观的人私语之声开始变得大起来，那人面对赵明川的质问只是不语，反倒是眯着眼端详起他来。 收了马鞭的侍从环顾了一下四周，此时还不想继续引起更大的骚动，于是他靠近了男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呵。”那人突然嗤笑了一声上前几步道，“既然是公主殿下所求，那么在下便卖给公主一个薄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告辞。” 他说着也不等两人回答便径自上了一边侍从牵的马扬长而去，周边有看热闹的人堪堪躲闪过却一下把路边摊子上的玩意儿都给撞倒了，噼里啪啦的散了一地，原本抱作一团哭泣的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赶来的大人带着离去了。 “这什么人啊？皇城之中还敢纵马疾驰？”被惊吓到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粘了灰的下摆不住地埋怨。 萧婉不好在大街上露面久留，虽是不甘心但还是被紫娟劝着回了马车里。 “末将互送公主回府吧。” 车帘外赵明川的声音传来。 萧婉正在气头上，此刻虽然强压了怒火但还是没好气地道：“不必了，京师之中出了这样一号人物，统领大人与其关心我还不如去调查调查他的底细。身为皇城中的禁卫军统领，天子脚下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也是大人你的失职！” 赵明川一时语塞，随着赶车的奴才得了令之后催动的马鞭，一下子马车便向前驶去再未作任何停留。 赵明川神情木然，半晌才拱手低语道：“恭送四公主殿下。” 已经过了晌午，花和草守着满桌子已经冷掉的菜肴实在无聊，于是就出来吩咐着底下的人在院子里洒些水。 这两天天气闷热却不见下一滴雨，铺得平整的石板上一粘了水没过上多久便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看不出了。 “哎，你！就是你，手脚麻利点！” 月儿尖细的声音让原本就热得发昏的人变得更加烦躁。 “惯会使唤别人，也不见得自己做过些什么。”花对她这样颐指气使的样子颇看不惯，于是也不怕她听到便直接说了。 月儿闻声回过头，一见说话的是花于是也不好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教训得是，看姐姐的样子还是做了好些事了吧，比不得咱们这些身份低的，这会儿子还能在树荫下乘个凉不是？” 她说着笑了起来，眉宇间升上一股挑衅的意味。 “你！”花沉不住气眼看就要冲上去和她理论一番，却被草拉住了。 她正不解为何草要拦她，就见拉住了自己的草已经放开了手恭恭敬敬地福身道：“大人。” 原来是墨瞳回来了。 月儿也听到了动静，于是也迅速敛去了眼中的嚣张和敌意，她低头柔声软语道：“大人安好。” 这一声问安极尽讨好简直能听得人掉一地的鸡皮疙瘩，花一阵恶寒似的上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大热天的竟然就觉得格外冷了起来。 好在墨瞳原本就待人十分冷淡，当下竟然当是没听到一般走过了一脸娇羞的月儿身边，直接对着花和草问道：“殿下回来了吗？” 果然只关心公主殿下啊。草心头一闪而过的失落但还是不露声色地答道：“公主还未回来，奴婢想着大约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不过也该快回来了，若是不来公主会派人送个信的。” 草话音刚落，花便立刻接上了话头，“是啊是啊，公主知道大人在等，也不会出去太久。”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就算知道花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想说什么便是什么，有时候甚至说出去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旁人听来会有什么深层的含义，但墨瞳仍旧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耳根子上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外头热，大人还是先进去吧。”草用手肘顶了顶花的腰窝子，冲着墨瞳说道。 墨瞳没有反对点点头先进去了。 “你捅我干嘛？可疼死我了！”花皱着眉揉着自己的腰窝子抱怨着，回头就见月儿在往这边看。 两人目光相触，花迅速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来，心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盼着在大人面前露个脸。一边嘴上道：“有些人不如收收自己见不得人的把戏，还是静下心来多做事。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什么的大概是个人都看不上眼。” 这下轮到月儿被气到，但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实在没有办法，于是咬着唇一跺脚愤愤地提着水桶从前院出去了。 马蹄声在门外响起，草正要规劝花几句不要跟月儿较真，却见门外的守卫已经齐刷刷行了礼。 前院洒着水的下人们立刻也停了手里的活等着他们的主子进门来。 腰间佩环相撞的轻响由远及近，可是它们的主人看上去却心情不佳，只道了句“免礼”之后便径自绕过前厅去往卧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十九章 这是怎么了？花和草面面相觑，也来不及拉住紫娟问上一问，只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干瞪眼。 前厅的墨瞳已经走了出来，眼看着萧婉低着头从自己面前走过，他回头看了看屋子里摆了满桌的菜肴和自己带来的蜜汁鸡，紧接着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萧婉满脑子还是刚才在街上遇到的事，她隐隐总是觉得她看到的这个男人并不简单。虽然从衣着打扮上看不出跟他们南陵人之间有什么区别，但他过于高大的身躯以及外貌怎么看都不像是南陵人，反倒是更像北祁人。 曾经有北祁的使臣来过南陵，虽然年岁有些久远，但萧婉觉得她该是不会错认北祁人的特征。 身形高大，鼻梁挺直，眼窝微陷。 皇城之中出现这样一个人来，又不像是个来做生意的商人，这让已经知晓了许多的萧婉惶惶不安起来。 “殿下。” 萧婉顿住了脚步，身后墨瞳追了上来。紫娟看了看墨瞳，适时告退了，有他在她该不需担忧太多，不如去一下后厨房，这大半天了公主殿下也没有吃一点东西。 “殿下。” 又唤了一声之后萧婉才微点了点头。 墨瞳观察了一下萧婉的神色问道：“今日入宫并不顺利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婉摇了摇头，她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总之有太多的事让她思绪繁杂，她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很多事掺杂在一起，理不顺解不开。 墨瞳沉默，片刻后说道：“有事便说与我听，无论什么事我都会想办法去做。” 萧婉抬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真诚，她开口道：“惠良人没什么事，我已经拖了单钰平日里多注意着点，我想凭单钰的能力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至于父皇……” 她顿了顿继续道：“今日去拜见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有宫里的御医照看，我也旁敲侧击问过杨大监，他说父皇近日来身体较之前有所好转，脉象也平稳了许多，总之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就是太正常了，才让她觉得不正常，尤其是今日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个男人，让她猜不透究竟在暗的敌人她的下一步想要做些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了墨瞳，顺便说了一下自己的担忧之处。 墨瞳沉吟片刻，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也一样拿不定主意。 “我想着，这件事或许该找一下韩将军进行商议。公孙茹那边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赵家，也该是时候兵行险招，要找赵明川合作一下，我想通过三哥哥，你们应该能更加彼此信任一些。” 墨瞳点点头，他承认现在也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既然皇城中已经开始在明面上出现异动，那就证明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不管怎么样只能先把看得见的制住了。 入了夜，墨瞳便去了一趟韩朝歌的府邸，萧婉坐在前厅喝着枣茶。 过了亥时，茶水已经不知道添了几回，墨瞳才从前门处进来，望了一眼还亮着的前厅面色十分凝重。 “紫娟，去外头守着不要让人靠近。”萧婉低声吩咐让紫娟先出去了。 墨瞳进了屋，大概是不满萧婉这样晚了还不就寝，于是眼眸里闪过一丝嗔怪和担忧。 “殿下，夜已经深了。” 萧婉点头，“我知道，只是有些担心想来看看。” “不必担心，殿下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墨瞳在萧婉面前站定，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伸手去触碰她，他闭了闭眼稍稍退开了几步。 萧婉笑了笑，“我知道我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也就是……” “并不是。”墨瞳开口否认。 “什么？”萧婉道。 “并不是帮不上忙。”墨瞳重复了一遍，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一些，“只是不想殿下掺合，很多事参与越多只会越危险。” 他说着把目光移向一边并不去看萧婉，像是生怕她在自己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来。 萧婉一愣，随后笑了，语气是轻快而又明朗的，只不过却只有短短的“谢谢”两个字。 墨瞳有一瞬间错愕，缓缓地转过了头，“殿下谢什么？” “谢你很多事。”萧婉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自嘲道，“我其实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想法总是简单的，以前有母妃和三哥哥护着也不需要想太多。后来三哥哥成年了出了宫，母妃也离开了，我变成了父亲不疼，母亲不在的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身边除了紫娟，大概也没有什么人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可是我并不想服输，所以总不经过大脑地做出许多蠢事来，到处碰壁到处得罪人，最后还被自己的父亲囚禁起来。” 墨瞳看向萧婉的眼睛，她只是平静地说着，这些痛苦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像是一下子成了别人的回忆，她的眼底已经没有多少波澜，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释怀的笑意。 “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也许到现在也还是那样的性子，你虽然那时候待我也冷淡些，可我能感觉到你的关心，除了母妃，三哥哥和紫娟，你是让我感觉到最温暖的人。” 墨瞳心尖一颤，自己如她是一种温暖，可是她如自己亦如是，是他一年的黑暗以来唯一的光亮。 “所以我要谢谢你，墨瞳，有你在我不孤独了。” 手掌里传来一股暖流，温热柔软的掌心相对。墨瞳低下头对上萧婉的眼睛眼眶竟然有些发热了。 他也是个孤独的人啊，漂泊无依了太久了，心底没有着落太久了，萧婉之于他就如同一块溺水之时的浮木，他想要抓紧，想要依靠，更加想要拥有。 回握着手掌里的温软，墨瞳舒展了眉头展露了他许久以来第一个明显的笑。微挑的眉眼染上了笑意，把往日里的冷漠都驱散开去，他原本就生得极是英俊，一笑之下更是令人移不开眸子。 萧婉呆楞着看了他半晌才听到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 “谢谢你，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变化总是来得措不及防，就像三伏天里的天气，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刻却电闪雷鸣，一下子天就暗沉下来。 萧婉在书房里临摹着一幅字帖，猛然间微闭的窗子被一阵狂风刮得窗扉大开，镇纸下的纸张随风乱飞起来，她皱起眉抬手把被风吹散了的纸重新整理好。 山雨欲来，好些日子没有下过一滴雨了，这场雨后应该会凉爽许多吧。她笑了笑把视线移到窗外，紫娟和顾绍良正一路拌着嘴过来，这两人起先总是不对付，可交情却是越吵越好，最近也时常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块儿。 书房的门被推开带进了外头的一点潮湿之气，紫娟先一步踏进门来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公主殿下安好。”顾绍良倒是收了声，恭敬地对着萧婉做了个揖。 萧婉上下仔细把两个人打量了一下才开口道：“还是顾公子有礼些，紫娟得了空该好好向你讨教一番，愈发不懂规矩，都到跟前了还咋咋呼呼的。” 紫娟瞥了一眼顾绍良，脸却不自觉得红了红，匆匆福了福身就退到一边去把被风吹开的窗子重新固定好了。 顾绍良是来送这个月来他抄录的书籍以及府上的账册开支的，起先萧婉找他来也不过就是让他整理一下书房里一些陈旧的书，但后来她发现顾绍良此人不但有一手漂亮干净的字，在算账清帐方面也很出色，所以想了想之后就把他打发到官家那里做个帮手了。 “公主，瞧这雨要下大，奴婢已经吩咐了人把后院里摆的几盆花挪了位了。” 萧婉素来爱花也惜花，尤其偏爱秋海棠，从凤仪宫搬出来之后，后院的花卉也是尽心打理。去年凤仪宫遭逢突变时墨瞳送过她一盆花苗，今年开了春也长得愈发大了些，竟然也是一盆秋海棠，萧婉欣喜感动之余也把它照看地更加仔细。 听紫娟这样说了，萧婉满意地点点头，到底是从跟着自己长大的丫头，有些事不用她说她也能做得很好。 说话间，天暗得已经像是在夜里，一滴两点豆大般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声音由缓转疾，慢慢淹没了奔跑在雨里的脚步声。 “殿下！” 毛笔尖上的墨沾得太多，执笔的手微微发颤，从笔尖上滴下一滴墨来，转眼就在宣纸上晕染开了。 “怎么了？” 鲜少见墨瞳这样略显慌张的样子，紫娟有些吃惊，心下突然间也紧张起来。 墨瞳跨进门槛后只是沉重地看了萧婉一眼却并没有言语。 萧婉正纳闷，一个太监便也走了进来，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他步履踉跄，险些被高起的门槛绊倒。 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萧婉听他一句完整的请安都说不出，转头便看向了静立在一旁的墨瞳。 空气中带着些许的水汽，开着的窗子飘进了几丝雨水，静默的书房里一片死寂。 墨瞳开口道：“凤仪宫出事了。” 来报信的是单钰派来的人，应该是被单钰派来时的戾气吓坏了，只是囫囵和墨瞳说了个大概，让再说第二遍的时候就怎么也张不开口了。 萧婉带着墨瞳和紫娟，一路让马车赶得飞快，但即使是赶车的把马鞭挥舞得飒飒作响，她仍旧觉得这段进宫的路变得尤其的漫长。 一路紧赶慢赶，暴雨打在车顶上像是要把它击穿，萧婉听着墨瞳的话周身变得越来越冰冷。 原来沈惠今早起来时还是好好的，可没过上一会儿便出现了胎动，伺候的怜儿觉得她怕是要生了于是就马上请了接生的稳婆和御医过来。原本一切都还顺利，可是没过多久接生的稳婆便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说是难产，并且有了血崩的兆头。 当是萧桓正坐在凤仪宫的前殿，猛然听稳婆一说，却只是闭了闭眼叫他们尽力而为，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弃大保。 萧婉攥紧了自己膝上的裙摆，十几年父女，她也算了解了自己的父皇，难怪单钰会这样火急火燎地派人出宫来寻她，沈惠怕是要凶多吉少。 过宫门只是，照例马车被拦了下来需要让守门的侍卫进行盘查。 其实这在平日里也没什么，只不过今日的萧婉等不及这检查的工夫，于是在马车缓缓停下时掀了帘子怒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公主的马车也敢拦！” 上前来的两个侍卫显然是被萧婉惊得愣住了，毕竟从前萧婉进宫总都是还算和善，今日突然之间就变了个样，也让人猝不及防。 “让开道，让公主殿下进去！” 雨势太大，萧婉眯着眼看向发话的人，银色的盔甲，没有穿上簑衣，雨点顺着冰冷的甲胄滑下来带来森冷的意味。 “统领大人。”守宫门的侍卫恭敬地行了礼，犹豫了片刻后让开了一条道。 萧婉看了他一眼，来不及道声谢，马车已经随着挥动的马鞭重新动了起来。 大雨中，赵明川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只是仍旧朝着她的方向看着。 “公主，外头雨大，仔细淋着了。”紫娟把车帘放了下来，取了一块帕子细细地帮萧婉擦着脸上沾上的雨水。 墨瞳不语，只是沉默着擦拭了一下手里握着的乌金短剑。原本在盘查时应该是要被上缴看管的兵刃，这一下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带了进来。 都说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直到萧婉走进凤仪宫，雨势仍旧是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走进前殿，萧桓已经不在这里了，萧婉估摸着他是嫌这产房晦气就回去了。随便找了个宫女问了问，才知道一同回去的还有赵芯兰和公孙茹。 萧婉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这样的情况也在她意料之中不是吗？ 在前殿也不过往里再走几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钻进了耳孔里。萧婉攥紧了拳继续往里走了走，眼看着面前忙碌着的宫人们进进出出，一盆盆鲜红的血水让她的眼眶微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四公主殿下！” 是怜儿从里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差点一下子撞了萧婉满怀，她惊慌失措地站直了身子理着裙摆对萧婉见了个礼。 “里面怎么样了？”萧婉问道。 怜儿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公主，娘娘怕是，娘娘怕是不行了。御医在里头施了针又灌了参茶，但是一点用都没有，稳婆说娘娘若是一旦力竭，不论是腹中的皇子还是娘娘自己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萧婉喃喃自语，身形不自觉晃了晃被身后的墨瞳按住了肩膀。 她回过头就见墨瞳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过须臾之间，内室里便传出了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众人皆是一愣，随后怜儿欣喜若狂地转身跑了进去，却没让人开心多久就传出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娘娘！” 萧婉顾不得人说什么产房污秽，提了裙摆就跑了进去，紫娟和墨瞳对视了一眼，墨瞳眼底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她丢给他一句“放心”便跟了进去。 “这……产后血崩看来已经回天乏术了。” “公主，良人血流不止，脉象虚浮，怕是……怕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庸医！一帮庸医！朝廷俸禄养你们何用？一群废物！” 紫娟进去的时候就见萧婉正在对着一名御医发着火，茶杯碎片散了一地，显然是她气性大时扫落在地的。 跪在地上的御医连连磕头，头骨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眼看着已经磕破了皮，正涔涔地往外冒着血珠子。 “还在这里磕什么头？还不赶紧去给我救！”萧婉一脚踹在那磕头的御医肩上，一下就把他踹翻在地。 床榻边几个御医正手忙脚乱地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摸了摸脉之后都是一个劲地擦着自己的额头。 萧婉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御医堆里熟悉的身影，于是她问道：“杨忠和呢？身为司药房掌事为何此时却不在？” “启禀公主殿下，杨掌事近来都在为皇上调理身体，这会儿也应该就在承乾宫。” 被踹倒在地的御医从地上爬起来，跪伏着爬向萧婉颤颤巍巍地开口。 萧婉一瞬间气结，过于生气之下居然呵呵笑出了声，随后一下子拎起了地上还跪着的御医道：“本公主就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去给我把杨忠和带过来！” 那御医一下被萧婉牵住了衣领，脖颈被勒紧后瞬间涨得通红。正当他不知道应该是答应好还是沉默好的时候，床榻上的沈惠轻咳了一声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公主，莫要为难他了。” 萧婉听到沈惠叫她，手上的力一松，飞快地往床榻边跑过去。 内室里充满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一靠近床榻那股铁锈般的腥味就更重，萧婉毫不避讳地在床榻边坐下握住了沈惠伸过来的手。 “公主来了，我都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好地方能让你坐坐。”沈惠苍白的脸上挂着抱歉的笑，说着话的时候却没有显得多么吃力。 萧婉知道这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她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曾经淑妃将死之时也是这样，还能说着话让她去屋外给她折枝花来。 那时候淑妃已经缠绵病榻近一年的光景，到后来薨逝前的一个月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年幼的萧婉听到自己的母妃突然用这样精神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还以为是母妃的病要好了，当下蹦蹦跳跳地就出去采花去了，她留恋花丛许久，也不知道该摘那一朵才是最好的，索性就把后花园开得最繁盛的几朵都摘了。 可是就当她捧着采摘来的花朵到凤仪宫的门口时，就只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阵阵哭声。 白色的锦缎没过多久便上了这凤仪宫的亭台廊柱，之后任凭她哭哑了喉咙，哭肿了双眼也再见不到自己的母妃哪怕一面。 所以她对自己眼前现在沈惠的状况再清楚不过了。 她牢牢地抓了沈惠的手，泪水就从她的眼眶里滑了出来。 沈惠一直冲她笑着，笑容里带了一种释然的味道，“皇子出生，你该为我高兴才是，怎的就哭了？” 说起皇子，萧婉像是一下子被惊醒，她转头看了看被稳婆抱在怀里已经熟睡的孩子，一把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你看看，看看他你也要活下去啊！” 睡梦中的孩子因为被这样大力地拉扯了一下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但仍旧不见苏醒，显然睡得正好。 沈惠视线下移，伸手摸了摸熟睡中孩子的脸。 “多，多脆弱啊，看起来还是皱皱巴巴的样子。可是他是个有福气的，这样吵嚷还能睡得好。” 萧婉有些着急道：“再有福气也是需要亲娘来照顾的啊，你争口气，已经这样挺过来了可万不要放弃啊！” 沈惠愣了愣，片刻后摇头，“公主您知道吗？我适才恍惚间听到了许多哭声，有我的孩子的，有怜儿的，有我这屋子里一干下人的。我知道大限将至了，可是奇怪的是我却并没有感觉到害怕。” 萧婉的眼泪流得很凶，滴滴答答落在染了血的被褥上。 沈惠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继续说道：“没能看他长大成人是一种可惜，可是活着未必比死了愉快，我这一生有过许多选择，可没有一次例外的让我自己选择了并不想走的路，可好在这次不用我自己再做出什么选择，上天已经为我做出了选择。” “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是一个母亲，如何能这般自私？”萧婉看着她恬淡的脸庞，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她对这个尘世无所留恋。 “也只自私这么一次了。”沈惠低喃，把怀里熟睡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萧婉悲痛万分地看着她，直到她重新把眸子抬起，把孩子往她怀里推了推。 “公主殿下，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话让萧婉知道自己大概是留不住她了。 “你说。” “如果可以的话，臣妾想向皇上求个恩典，给这个孩子取个翛字。希望他无拘无束，自由来去，愿他一生逍遥天地，别被凡尘所累才好。” 静默许久，萧婉才从口中发出艰涩的声调，“好。” 沈惠得了萧婉的允诺笑了起来，她抬手取下了发间的一支木簪子攥在了手心里。 这支木簪子萧婉很是眼熟，常年都佩戴在沈惠的发间，虽不是什么顶名贵的用材，但沈惠总是对它爱惜有加。 此刻沈惠只是把它放在手中用指腹摩挲着，她已经累极，半晌之后萧婉才听到她闭上眼的轻声低语。 “黄泉路上，愿君不弃便好。” 尾音已经是短促的气声，萧婉合上了双眼，一滴眼泪滴在了怀里婴孩的脸颊上。 一声啼哭响彻了整个凤仪宫，怜儿失魂落魄地跪了下来。 “惠娘娘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萧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凤仪宫里走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恍恍惚惚地出宫并回到自己府上的。 她只记得自己面前总是一晃而过的一双幽深的眼眸。一直到第二天一早，单钰派人带来了宫里的消息之前，她仍旧是一种恍惚的状态。 “公主殿下，请您过目。” 萧婉搅动着碗里汤羹的手停住，从太监手里把信笺拿了过来。 不过匆匆看了几行，萧婉便怒不可遏地差点把桌上的汤碗打翻在地。 “人才刚死，连柱香都不见得上过就盘算着夺人子嗣，赵芯兰，原来在皇子降生之前不发难打得是这个如意算盘！” 打开的信笺因为萧婉的怒气被飘飘忽忽地稚到了地上，墨瞳皱着眉把信捡了起来。 瞥见信纸上的内容，墨瞳也能明白为什么萧婉突然间发了这么大的火。 兰贵妃以皇子年幼丧母为由，向皇上请命成为五皇子的生母，不止如此，五皇子的名和表字都由兰贵妃来取。 “不行！我要进宫一趟，不论皇子由谁来教养都轮不到她赵芯兰。沈惠死前只托付我一件事，就算争取不来谁来养他，我总该把她的嘱托完成好。” 墨瞳还不知道沈惠究竟死前托付给萧婉什么事，但他眼看萧婉红着眼的样子，心道她此去或许会控制不好自己的生活情绪给自己招来灾祸。 于是他伸手拉住了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的萧婉。 “殿下，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萧婉一把甩开他的手，在屋子里大声叫喊起来。 紫娟见势不妙，挥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自己出去时顺带把门也带上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墨瞳和萧婉两个人。 “殿下。” “你不要叫我！”萧婉突然捂住了耳朵在一边蹲了下来。 “我算什么公主？你称我这一声殿下又叫我如何担当得起？”萧婉话语中带了哭腔，仔细一看竟然边说着已经哭了起来。 “殿下。”墨瞳觉得心疼，慢慢在她身边也蹲了下来。 “我答应过她的，答应过她给孩子取她想要给孩子取的名字，我要进宫去，不能连这一点事都办不好。” “殿下，这件事没有办法管。” “是吗？” 墨瞳知道自己的回答很残忍，但他仍旧是点有道：“是的。” “呵。”萧婉自嘲般笑了起来，她抹了一把眼泪，干脆就地坐了下来，“我其实知道的，不止这一件而已。我知道她最近会有什么不妥，这一点赵明川都已经告诉给我了，可我总是以为有单钰在，什么事都不需要太担心，可是结果呢？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赵家和公孙茹怕是同气连枝，这种杀鸡取卵的阴毒法子也该是公孙茹的注意。帮着赵芯兰杀母夺子来争得一席之地。她可在赵家人面前十乘十地做了一个大好人。只怕现在赵家上下都要对她感恩戴德，不会生出什么额外的嫌隙来了。” “殿下看得透便好。有些事出尽了力也未必常常能够如人所愿。” 萧婉睁着眼看了一下墨瞳，“你倒是豁达，可惜我就是个遇了在意的事不去试试就不会死心地性子，做不来这想得开的样子。旁的就算了，这孩子的名我定要为沈惠争上一争。” 墨瞳无法，良久后只好沉默着点头，“我也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我不拦你，但你定要答应我尽力便好，莫要勉强。” 萧婉笑了笑，对着他颔首算是答应。 昨日进宫和今日进宫已经是完全两幅光景，马车慢慢地驶进宫门，萧婉却还觉得这匹马跑得太快，仿佛在她眼里马儿跑得再慢一些她就可以不用见到凤仪宫里又一次挂满的雪白锦缎。 “公主，要进去祭拜一下吗？” 萧婉在凤仪宫前驻足，紫娟开口问她。 她凝视了朱漆的大门半晌，却摇了摇头。她要先去把这份嘱托完成好，那样她的在天之灵才能更觉安慰一些。 “皇上要奴才带话给四公主殿下，请公主先回去。这大热天的您也别跟这跪着等了，皇上眼下心烦得紧，凤仪宫的娘娘殁了皇上难免伤心，这会儿您就别惹皇上心烦了。” 王顺挥着浮沉驱赶了一下暑气，半蹲下身子对着萧婉说道。 “劳烦大监再通传一声，我确实是有要事需要求见父皇，还望父皇定要见见儿臣。”萧婉说着在滚烫的石板上连磕了三个响头也不顾王顺的阻拦朗声道，“儿臣萧婉求见父皇！儿臣萧婉求见父皇！”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哟，您可别喊了，仔细皇上一会儿要动怒。”王顺看起来有些为难，又不好像对待底下奴才一样可以把萧婉捂了嘴从承乾宫的大门口拖出去，于是也只好一个劲地规劝着，只希望萧婉能够多听进去一些，早早离去。 承乾宫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大监，这大吵大嚷的也不让人好生睡个安稳觉，皇上这会儿醒了要召见四公主殿下。” 媚骨天成，说话柔声细气。萧婉撑着地面的手发力收紧，白皙的指骨上隐约显出一两根颜色分明的青筋。 “四公主殿下，不是说要求见皇上吗？怎么这会儿又不动了？难不成还要本宫请皇上亲自出来迎接不成？”赵芯兰“咯咯”地笑着，在萧婉抬头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遮住了自己袒露在外的一大片雪白的臂膀。 不知羞耻！萧婉在心里暗骂一声，由紫娟扶着站了起来。 “公主殿下，请吧。”赵芯兰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却率先垮了门槛进去了。 萧婉现在并不想跟她计较什么，于是强压了怒火也跟着走了进去。 内殿挂了帘幔，看起来有点暗。萧婉心不在焉地走着，脑海里还在想着一会儿的说辞。 “下去吧。” 入耳是萧桓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窸窣之声，几个宫女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儿臣叩见父皇。”萧婉下拜，就真的行了个叩头大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哟，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行这么大的礼？”赵芯兰说话阴阳怪气的，萧桓猛然瞪了她一眼，叫她立刻噤了声。 美则美矣，可是太没脑子。 “皇儿平身吧。”萧桓在椅子上坐下，接过了宫女递过来的茶水，就着杯沿轻呷了一口，漱了几下口在一边的痰盂里吐了。 “怎么不起来？很喜欢跪着吗？” 萧婉仍旧跪在地上不动，说道：“儿臣此来只为完成一人的心愿，儿臣答应过她，今日便斗胆来向父皇请旨。” “什么事这么严重？” “是关于儿臣的皇弟。” “哦？”萧桓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随手就把用过的帕子往桌上一丢。明黄的帕子虽然用的是上好的丝绢，但是叠拢之后也算厚实，一下砸在桌面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就像是一声鼓点砸在了萧婉的心头上。 纵使心中畏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萧婉仍旧清了清嗓子抬起了头。 “儿臣允了惠良人薨逝前的心愿，想要替五皇弟取一名。” “叫什么？” “翛。” “翛？”萧桓笑道，也没有多久的犹豫便答应道，“是个好名，朕便允了。” 萧婉没想到这件事这么顺利，错愕之余也忘了谢恩。 那边赵芯兰却不乐意了，“皇上说好的这名让臣妾来取，怎的这会儿又反悔了？” 萧桓斜睨了她一眼，不悦道：“朕不是允了你来抚养这个孩子吗？你还有什么不满？” 竟然已经允诺了。萧婉咬了咬下唇，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想要试着去争取一下。 “父皇，儿臣认为由贵妃娘娘来抚养皇子不妥。” “哦？怎么不妥？” 赵芯兰一脸怨毒地看向萧婉，目光锐利地就好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恨不得在萧婉身上开出十七八个大洞。 “父皇，兰贵妃如今身为六宫之中位份最高的嫔妃，掌管着各宫事宜。虽说如今后宫和睦，但也难免会有许多琐事缠身，贵妃娘娘既要处理这些事又要照顾皇子，难免会力不从心。” “公主殿下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说臣妾抚养皇子会苛待了他？” 萧婉面色平静道：“贵妃娘娘多虑，我只是关心贵妃娘娘的身体，抚养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娘娘膝下还未有皇子公主，难免会忙乱。娘娘侍奉父皇辛苦，现下又要照顾一个孩子，我也是怕这诸多事情累着娘娘。” “呵，照公主殿下这么说，这皇子还得找个位份不高的不受宠的妃子？公主可莫要忘了，有生育的后宫嫔妃可是只有已故的皇后和淑妃娘娘。公主此番话的意思不就是在指这后宫里还没人有资格抚养皇子？莫不是要这刚出生的孩子成为一个没娘的野种？” “放肆！”萧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一下动静把赵芯兰吓得立刻跪了下来。 “野种？亏你还能把这种话说出口！” 萧桓说这话的时候阴测测的，赵芯兰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人用冰水浇了一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臣妾……臣妾……失言。” 口无遮拦是个最不好的毛病，萧婉冷漠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芯兰，心里不住冷笑道：如果不是靠着这幅皮相和曾经赵芯玥铺好的路，赵芯兰这样的在宫里也活不过几天。 就好像……就好像曾经的自己一样。萧婉不由地想起被禁足凤仪宫的那几个月，突然觉得自己竟然生出跟赵芯兰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萧桓重新坐了回去，发了一通火之后他像是有些喘不上气，王顺递上一杯参茶之后一边帮他顺着气。 “父皇息怒。”萧婉叩了个头，她承认自己刚才是有意说那些话去激赵芯兰的，赵芯兰失言失德，激怒了萧桓她的胜算才能大一点。 “哼！”萧桓冷哼一声，冰冷的视线扫到萧婉身上，“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朕的皇儿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萧婉心下一惊，放在身侧的双手发力攥紧。她已经感受到了萧桓的怒意，看来她那点伎俩也逃不过萧桓的眼睛。 “父皇恕罪。” “咳咳咳……”萧桓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萧婉惊讶地抬头，就见王顺神色紧张地扶住了萧桓咳得剧烈颤抖的身体忙不迭地吩咐着在一旁待命的太监。 “还愣着干什么？去把丹药拿来！” 太监应了一声之后赶紧跑开了，没一会儿就捧了个锦盒过来。王顺一手扶住萧桓，一手把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通体乌黑的药丸。萧桓就着参汤吞下了药之后渐渐平复了下来。 “父皇可是身体有恙？”萧婉皱着眉问道。 这可是萧桓的逆鳞，萧婉脱口而出之后立刻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果不其然，萧桓脸色微变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 “父皇。”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萧婉不想放弃更不想功亏一篑。 “跪安！”萧桓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萧婉抛下一句，“身为公主要记清自己的身份，干涉后宫中的事不是一个公主该有的做派。” 萧婉愣了愣随后伏地叩头道：“儿臣谢父皇教诲。儿臣……告退。” 走出承乾宫，赵芯兰对萧婉嘲讽一笑，“本宫前段时间看书看到一句顶新鲜的话，本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今日看了公主殿下，本宫突然之间就领悟过来了。” 萧婉并不打算理睬她，她知道从赵芯兰的嘴里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 “哟，生气啦？公主殿下就不想知道本宫看到的这句话是什么？” 萧婉斜眼看了看她，脚步却不停地往台阶下走。 赵芯兰快走了几步跟上了萧婉的步伐，紧接着她在萧婉耳边轻声道：“这句话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萧婉顿住了脚步，侧身看到赵芯兰在她面前笑得花枝乱颤。 “贵妃娘娘好比喻，你把本公主比作狗，那么你是什么？耗子吗？” 赵芯兰没想到萧婉会这样说，一时间语塞之后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你也就这时候逞口舌之利，不过也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本宫能把你关进凤仪宫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萧婉转过身不愿意继续跟她浪费时间径自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荷叶双鱼佩 萧婉的穿着虽然不张扬，但是衣料用料考究。紫玉轩的掌柜能够开出这样一家雅致的玉器店来也不是个光看表面的浮浅之人，于是他一看萧婉只觉得与普通人有着许多差别，不止是衣着，还有她的行为动作。 萧婉乍看之下的确不起眼，怎么看也就只是个官家姐，来这紫玉轩的基本也就是这些姐夫人，所以掌柜的对这些人也是见惯不怪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但是这一次他却抬起了柜台上的木板子亲自出来招待。 “这位姐是第一次来店，可需要在下给姐介绍介绍？” 萧婉听到声音回头，透过朦胧的轻纱看了掌柜的一眼道：“店家如何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店里人来人往的，店家难道每个人都记得清？” 萧婉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出谷黄鹂轻声低响，只是她偶尔会端起自己身份的架子，话语间就总是透露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掌柜的挂着得体的笑说道：“世间之人千千万，如果在下真的有见到过如姐这般风姿卓然之人，想必定然是不会忘记的。” 会说话又不会让人觉得反感，萧婉笑了笑问道：“风姿卓然？店家并没有见过我的样貌，万一我这面纱之下是一张无比丑陋的脸，店家还会觉得风姿卓然吗？” 掌柜的摇摇头，“姐这话错了，外貌皮囊美丽者不胜枚举，而被外貌吸引的人也无法计数。难的是可以透过外貌看到人内里。” 萧婉掩嘴笑意更浓，“还没见过人这样夸自己的，愚昧之人千千万，可店家独树一帜，可以透过外貌看到内里。” “姐谬赞了。”掌柜的做了个揖便把萧婉往柜台上引。 萧婉跟着走了过去，虽然是个商人，但也不见多少唯利是图的样子，她只觉得这个掌柜的相处起来并不让人觉得难受，于是也欣然听起了他对这家紫玉轩各种玉器的介绍。 “嗯？这是什么？”萧婉的目光突然触到了放在柜台台面上的一个锦盒上。 倒不是这个锦盒有多么引人注目，事实上这个锦盒甚至连精致都算不上，吸引她的是里面装着的东西。 锦盒的盖子打开着，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块玉佩。 “这是一对荷叶双鱼佩，只不过用料上乘，是难得一见的千年血玉。” “血玉？”萧婉视线停留在这对玉佩血色的纹理上。 “相传血玉是需要将玉器置于已死之人的棺椁内，经过几百年的光景，血肉渗入玉器之中方能成为一块血玉。这块血玉色泽上品，历经千年之久，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掌柜的适时插了一句嘴。 血玉的形成过程却让紫娟吓了一跳，“啊？这玩意儿是放在死人边上的啊？那不是很不吉利？”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一脸震惊的紫娟说道：“看人怎么想吧，血玉这东西在世人眼中总有些别样的作用。比如这一对荷叶双鱼佩，传说能使得拥有它的一对男女倾心相恋，至死不渝。” “还有这种说法？”萧婉一下子来了兴致，她拿起锦盒来仔细瞧了瞧，越看越喜欢。 “店家，这对玉佩你说价值千金，那我给你万金，这对玉佩便卖于我吧。” “这……”听到有人肯出高价买这对玉佩照理来说掌柜的应该显得很高兴才是，但是这会儿他却显得有点为难。 “怎么了？是怕我家姐付不起你金银吗？”紫娟看掌柜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不悦道。 掌柜的拱了拱手，“姑娘误会，非是在下不愿意售卖这对玉佩，而是这对玉佩并非在下所有。” “胡说，这店里的东西怎么还有不是你的道理！”紫娟不依不饶地说道。 “在下从不说瞎话，这对玉佩是前两天一位公子送来这里的，说是让在下帮着在玉佩下配上一对穗子。今日恰巧是那位公子要来取这对玉佩的日子，所以在下才把这对玉佩先拿了出来。” “是这样啊。”萧婉有些失望地把玉佩放下，但是想想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就问道，“那位公子何时来？我在这里等他片刻可行？” 掌柜的把锦盒里的玉佩妥善放好，“应该快来了，在下倒是不介意，不知道姐可要看看其他的？发钗珠链样样都有，也说不定能挑着自己喜欢的。” “不必了。”萧婉摇头，她现在一心只扑在这对荷叶双鱼佩上，没有心思去看其他的物件。 掌柜的没说什么，转头让伙计给萧婉沏了一杯茶上来。 没过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青衣公子，掌柜的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忙迎上去道：“陆公子您来了，玉佩上的挂穗在下已经让人做好了，您看看可还满意？” 姓陆的？萧婉抬起头随后一笑，和陆清明同姓可却不同人，不过也是个翩翩佳公子，长身玉立，一把纸扇看着风雅至极。 这样一个风流人物，恐怕也是让许多女子心神向往的。萧婉站起身，又往他的身边看去，只可惜这公子身侧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恐怕要叫许多女子心碎了。 青衣公子打开锦盒看了看，颇为满意道：“紫玉轩的手艺从未叫人失望，那便多谢掌柜，在下这就告辞，等过几日在下大婚，少不得还要来这儿请掌柜挑选几件像样的玉器。” 掌柜的当下就是连声道了几句恭喜，萧婉走近几步，那青衣公子身边的女子此时正含羞带怯地摆弄着手里的丝绢。 青衣公子收了锦盒，眼看转身就要离去却听见身后有人道：“公子还请留步。” 声音婉转动听却隐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青衣公子顿住了脚步向后看去，只见面前已经站了一个女子，头纱遮面对着他微见了个礼。 他微微有些呆愣，但到底也算大家公子，礼数也是周全的，回了礼之后他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叫住在下所为何事？” 萧婉盯着他手里的锦盒看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今日见了公子的一对玉佩心下颇为喜爱，只是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割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用我的换你的 “这……”青衣公子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子，紧接着对着萧婉抱歉地摇了摇头，“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这对玉佩乃是在下要赠与妻子的订情之物，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这被求者却姿态甚低。其实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婉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再穷追猛打下去，可是她心里有个念头在不断地趋使着。 咬了咬唇拦住了青衣公子的去路，萧婉说道：“女子知道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这对双鱼佩公子可以尽管开口，女子甚至可以出比这玉佩高出十倍的钱财，只要公子愿意割爱。” 这天下间还会有这样的事！青衣公子显得十分诧异，他看了萧婉半晌却还是摇头，“并非在下不愿意割爱，只是这对玉佩对于在下和在下未过门的妻子来说意义非凡。金银钱财不过也是身外之物，实在对不住，在下告辞了。” “公主，奴婢觉得还是算了吧。”紫娟眼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轻声地在萧婉的耳边说道。 萧婉急了，挥手拂开了紫娟抓着自己的手上前把人又拦了下来。 “公子留步，既然公子不喜钱财，那可尽管提些别的要求，只要女子做得到的定可为公子去做。” 青衣公子脸上已经显现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就算是涵养极好的人，被人这样缠着总也有点气性，他这次并没有再理睬萧婉，准备绕过她就走。 萧婉双手交握，正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人留住之时却瞥见那公子身边这位未过门的妻子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发间看。 萧婉顺着她的视线抬手向上摸了摸，摸到了头纱下斜插着的一根发钗，平日里她戴着的是墨瞳赠与她的那支海棠花发钗，可这几日出入皇宫频繁了些，所以就换了发间的头饰。 萧婉心念一转，随手就解了自己的头纱把发间的这支钗取了下来。 “用我的这支钗换你们手里的这对玉佩可行？” 那女子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颇为心动地看向了身边的青衣男子。 紫娟料想不到萧婉不止在这热闹的街市上摘了头纱，更料想不到她的公主殿下居然会用手里这支太后娘娘亲手所赐的凤嘴钗作为交换的物件。 “姐！不可！”紫娟着急地喊了一声，把萧婉伸出去的手拉了回来。 萧婉无动于衷，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看着她一脸惊讶的青衣男子道：“怎么样？公子可愿应允？” 眼前的女子明丽动人，用举世无双来形容也并不为过。青衣男子呆愣地看了片刻随即回过了神。 “阿渊，我看这姑娘也挺有诚意的，其实也不过一对玉佩而已，古往今来都有成人之美之说，不如给了她做交换也无不可。” 萧婉看了看柔声细语说着话的女子，看样子她的这支凤钗的确是入了她的眼了，曾经太后娘娘的发饰，不说价值万金，根本已经是无价之宝。萧婉就算将它掩盖与头纱之下，它的光泽同样也能让人折服向往。 “姑娘高义。”萧婉笑着把发钗又往前送了送，示意那女子可以拿去细看一下。 那女子看了看青衣公子，随后从萧婉手里接过了发钗。这支凤钗打造得十分精细，簪身通体都用了上好的羊脂玉，握在手里温润非常，既不会如普通玉器一般寒凉也不会因为这天气炎热而变得和金饰一般稍显烫手。簪身之上是一个同样材质的凤头，被打磨得光滑非常，栩栩如生，凤嘴下衔着的穗子细看之下竟是由上百个大近乎相同的珍珠串连的，凤眼上同样是一颗成色绝佳的圆润珍珠，阳光下光泽夺目却并不扎眼。 那女子把发钗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竟然是越看越喜欢。 “公子你看这位……令夫人对这支钗甚是喜爱，那女子这发钗换你的玉佩行吗？” 青衣公子眼看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对这发钗如此爱不释手，心下挣扎了一下之后便也松了口。 “既然这样，只要吟秋喜欢那在下也没有异议。”青衣公子说着便让家仆把自己手里的锦盒递给了萧婉。 萧婉欣喜地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之后说道：“多谢公子成全，公子与令夫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定然能够白头到老。” 青衣公子大抵是听了这些吉祥话觉得很高兴，“借姑娘吉言。” 萧婉笑了笑重新戴上了头纱，转身欲走时却被青衣公子重新叫住了。 “公子还有何事？”萧婉得了她想要的东西心情甚好，语气也十分轻快。 青衣公子瞥了一眼面带心疼和怨怪的紫娟忍不住开口问道：“在下心有疑虑，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但是姑娘这支凤钗显然并非凡品，在下这对血玉双鱼佩虽然名贵却不如姑娘这支钗的万分之一。由此可见姑娘的出身必定不凡，以姑娘的出身想必各类珍宝比这名贵的都见过，想要也不在话下，又为何会执着于这对玉佩，甚至不惜以这支无价之宝的凤钗来交换？” 还以为想要说什么，萧婉把锦盒心地拿在自己的手里回答道：“公子也会说千金难买心头好，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于同你交换的这支凤钗究竟价值几何呢？” 青衣公子面露尴尬之色沉默着。 萧婉笑了笑继续道：“若我没有猜错，这对玉佩该是公子的家传之物才对。” 青衣公子惊讶道：“姑娘如何得知？” 萧婉看了一眼已经被几个丫鬟扶着上了马车的那个叫吟秋的姑娘说道：“公子十分珍视自己心中所爱，想必赠出的物件作为订情之用定然也不能只是寻常物件。女子适才说要买这对玉佩之时公子眼底流露出的愤怒恰巧也证明了这一点。” 青衣公子钦佩道：“姑娘聪慧。” “不过既然肯为了所爱之人而抛却这件家传之宝，公子也是个情深之人。” 青衣公子闻言不好意思起来，面颊一红笑道：“人生得一倾心相守之人不易，姑娘是懂得珍惜之人，希望在下这对双鱼佩也能助姑娘找到此生相伴之人。” 萧婉愣了愣，随后颔首笑道：“多谢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疑窦丛生 “怎么了一直板着一张脸？”萧婉一路都端详着锦盒里的玉佩，转过头却发现原本还算多话的紫娟这会儿正一言不发地远远跟在身后。 萧婉的问话紫娟没有回答，反而是赌气似的快走了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还学会甩脸色给你的主子看了？”萧婉一下子不悦起来，今天出来没有坐马车，天热的人心绪难免烦躁一些，原本好好的心情也被紫娟这样爱答不理的样子给驱散的七七八八了。 紫娟没好气地看了萧婉一眼，随后停下脚步行了个礼道：“奴婢不敢。” 萧婉看着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气我把那支钗送出去换了这对玉佩。” 紫娟顿感愤懑，“公主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这样做？金银钱财不重要，可那是太后娘娘留给公主的，公主您怎么能？” 萧婉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在旁人看来是有些荒唐了，若是太后奶奶和母妃还在世的话少不得要抽她的手板心。 随后她又转念一想：别说是在世了，现在就算不在世了，若是知晓了她的做法，估摸着就要从黄陵里爬出来给她几耳光了。 “奴婢知道您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不就是为了这破玉佩上的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寓意吗？”紫娟看着萧婉手里的锦盒，恨不得现在就把那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看看，什么寓意，不过就是诳人的法子，能摔个粉碎才好。 萧婉面露羞恼之色，拿着锦盒的手紧了紧。 “公主您这样想着他，他也是好福气，总归这一生一世都要想着念着公主，若是不能，保管他要天打雷劈！” “这是说的什么话！”萧婉立刻打断了紫娟的话。 紫娟委屈道：“奴婢可没说错一星半点，墨瞳若是哪怕有那么一丝有负于公主，他可不止是对不住公主，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不会放过他。” “好了好了，说就说，你哭个什么劲。我的东西我都不心疼你倒是替我心疼得很。” 眼看着紫娟哭了起来，萧婉从袖口拿出了一块丝绢递了过去，“快擦擦，大街上的闹笑话。” 紫娟避开了萧婉递过来的丝绢，私心觉得这么上好的帕子用在她脸上可浪费了。于是她自顾自把自己的帕子取了出来擦了擦眼泪。 “就是因为公主不心疼奴婢才替您心疼的，总归在公主心里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墨瞳重要。他要是知道，真的该去他家祖坟上好好叩拜叩拜。” “行了，越说越不像话。我又不需要他对我感恩戴德。” 主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紫娟心绪平复了下来，于是一前一后地继续往前走。 开在北街上的紫玉轩，一条路下来就直通了朝阳宫的后门，萧婉走着走着就见了府上后边的深棕色门。 哪有正主走偏门的道理，紫娟暗暗碎了一口就要把萧婉往前门处带。 “咦？那不是墨瞳吗？” 萧婉正要转身，就听见紫娟疑惑的低语，她捏着锦盒的手抖了抖转头超后门看去，这时候碰上了他，她在想着手里的这个东西究竟现在送出去好还是过两天寻个好时机再送出去好。 刚想上去说几句话，可后门那头却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仔细辨别了一下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 “墨瞳是在和谁说话？”紫娟也听到了那一头的动静，她不自觉压低了嗓音自言自语地问道。 萧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移动着步子又向前走了几步。 后门的拐角处，墨瞳背对着她们，高大的身型把跟他对话的人遮挡住了，就算是不停地调整自己看的角度，顶多也只看到一边素白的裙摆。 “每次见你来除去跟韩叔和陆大哥说几句话也鲜少理睬我，你我自幼便相识，可算得上一道长大，如今却连说上几句话你都要撵我？” 这个温软的声音听着好熟悉，萧婉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但是半天还寻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皱起眉细细品味着刚才听到的这句话，这女子是谁？怎么听这话的语气像是和墨瞳有很深的交情？ 沉默，还是沉默。萧婉了解墨瞳，他不爱说话的原因要不就是觉得无话可说，多说无益，要不就是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往往平日里见他冷面待人，常常一言不发多半的原因就是前者。可是这会儿的沉默萧婉却觉得十有是后者。 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风吹树梢，夏日里就连树梢也长得茂密，沙沙几声响，一片葱绿的树叶飘落下来，刚好落在了墨瞳的肩头。 “你先回去吧。” 静默中的话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沉重。 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笑了笑，半晌后像是看透般无奈道：“果然，今日你便是不愿同我说话。适才在韩叔那里，韩叔说要替我来公主府谈及你我的婚事，你也是这样一言不发随后就匆匆走了。表哥，你从前不是这样啊，若你本就不愿娶我，那为何舅舅舅母在世时你不说？为何我家业未败落时你不说？你我可是幼时定亲，我是你将来的妻室，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什么！妻室？成婚？萧婉一下子睁大了眼，她这是听到了什么？握着锦盒的手颤抖起来，她不可置信地想要从这个地方逃离，但是鬼使神差的却挪不动脚步，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 “公主，公主您别着急，奴婢想着也许是误会，您再往下听听，或者奴婢直接去问他！”紫娟慌了神，她扶住了萧婉似乎要顺着墙滑落的身子，在耳边轻声却急促地说道。 良久，那头才传来墨瞳的声音，“我会照顾你，但你不必要如此。天下之大，总有比我更好的归宿。” 一句话就判了萧婉心头悬起的疑问的死刑。 “怎么会这样？”紫娟呆愣地听着墨瞳的话，她的震惊一点都不亚于萧婉。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萧婉已经转身离去了。她走得极慢，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气力。紫娟心痛难当，快跑了几步跟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暗生嫌隙1 “公主殿下安好。” 萧婉一路浑浑噩噩地走过大门穿过回廊，所有下人的请安都没有听进去。 几个丫鬟在一旁窃窃私语，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主殿下为什么这样失魂落魄。 “去去去，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自己手上的活做完了吗？”紫娟跟着过来，对着几个站着不动看着萧婉背影的丫鬟一顿训斥。 仆人丫鬟们被一通教训之后立刻做了鸟兽散，前院里一下子就空无一人。紫娟往萧婉离去的方向看了看，飞快地跑了上去。 “公主？公主？” 眼看着萧婉进了寝室，紫娟跨进门槛却不见屋子里有半个人影，她慌张地喊了喊没得到回应。 绕过屏风，她终于看到了呆坐在梳妆台前的萧婉。此刻就只见她目光空洞地对着一面铜镜，桌上摆着两个锦盒，一个长一些的丝绢包裹下用了上好的木料，一个普通些也一些，这个紫娟认得，今天她是亲眼看着自家的公主殿下为了它费尽心力。 “公主。” 萧婉没有应答，只是涣散的眼神聚拢了一些，她愣了半晌之后低头把其中一个长一些的锦盒打开，又是一阵恍惚，她伸手把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海棠花的发钗，簪身和海棠花之间用了细密的金丝线缠了一层又一层，海棠花用了不算太名贵的玉料，可是却被反复打磨地十分精细和光滑。 萧婉看了这支发钗半晌，抬起头对着铜镜心地把发钗戴到了发间。 海棠花的一侧垂下了几缕流苏，萧婉轻轻晃动了一下脑袋，细碎的流苏扫在她的脸颊上，有些微痒。 没有发疯，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哭泣，没有摔碎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但是紫娟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紫娟，把这个找个地方收起来吧。”萧婉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个锦盒仍旧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话。 紫娟心底酸涩，应了声“是”便要伸手去把那个锦盒拿过来。 “记得找个好一些的地方，不要把它和其它东西放在一起，要牢固一些，找一把好锁，好好地把它存起来。”萧婉悠悠的声音传来，没有什么起伏，更听不出什么感情。 紫娟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公主，您哭出来吧，或者发发脾气也好啊！您别这样憋着，奴婢求您了！求求您了！” 萧婉摇了摇头，“又不是孩子了，撒泼打滚哭闹一顿就能讨到一颗糖吃。是震惊了些，难受了些，可我还不想讨人嫌，更不想成为让我自己都感到讨厌的人。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吗？” 越是这样说，紫娟就越是替自家主子感到心疼和不值，她曾经就不看好这一段感情，可是谁让萧婉喜欢呢？墨瞳也不是什么坏人，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甚至还算救过她一命。可是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她们所见所闻的这种情况发生？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因为我总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除了身份限制外的其它顾虑。可我今天终于都明白了，他那么有责任感，有了未婚妻又怎么会明确地来接受我呢？”萧婉苦笑了一声，“他于我总归是不同的。不可否认就在刚刚，我满脑子想的还都是直接冲上去把这件事问清楚，想去质问他。若是得到我不想要的答案，我或许就治他的罪，就像我们第一次见时那样，罚跪他几个时辰，甚至是一天，两天，或者更多。”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大吵大闹一阵也不会改变什么。” “可是他愚弄了您啊！您是天之娇女，您是公主，就凭这一点您就不该这样轻易算了啊！” 萧婉闭了闭眼睛，“可他从来也没应承过我什么不是吗？现在回想一下，他或许只是碍于我公主的身份不敢拒绝罢了。现在看起来比较像是我的一厢情愿，总是逼着他，逼着他来喜欢我，对我好。” “不是的，不是的！”紫娟慌忙否认，可是她否认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墨瞳看公主的眼神，给公主剥石榴，下厨时那种专注的神情。她脑海中闪过曾经一系列的事，她觉得自己实在很矛盾，一边说着憎恨他的话，一边却在心里为他开脱。 “别说了！”萧婉一下子拔下了发间戴着的海棠花发钗重新把它放进锦盒里。 愣愣地看了合上的锦盒半天，她开口道：“这个也一起收起来吧。” 入夜，后厨房送上去的一道道菜肴都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墨瞳皱着眉拦住了一个丫鬟问道：“怎么了？” 丫鬟恭敬地行礼道：“公主殿下说是没什么胃口，晚膳一口都没有动。” 墨瞳看了看丫鬟托盘上摆着的盘子，是一道芙蓉豆腐。 萧婉口味清淡，又嗜甜，后厨房做上的菜肴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做的。这道芙蓉豆腐就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可是今天竟然连摆盘的样子都没有变。 墨瞳心下不安起来，快步往前厅起了。 “公主，您稍微吃一点吧，不然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紫娟正劝着，冷不丁一抬头就见墨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 “殿下。” 萧婉抬头，目光闪烁了一下之后没有应答。 紫娟沉不住气，“你来干什么？不是忙得很吗？” 墨瞳被噎了一下，他直觉今天的萧婉和紫娟都不太对劲。 “忙的话赶紧走，别在跟前晃悠！”紫娟见他杵在那里气不打一出来，说出口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好了，紫娟你先下去。”萧婉发话了。 紫娟道：“公主！” “先下去，我现在有点胃口了，你让后厨房做一碗甜羹来，多放些枣子。” 紫娟无法，只好应下先下去了，经过墨瞳身边时忍不住还是侧头瞪了他一眼。 紫娟从屋子里出去了，萧婉道：“坐吧，看你最近都忙些，同韩将军商议得如何？” “别担心。”墨瞳低语道，他原意就不想让萧婉操心太多，所以这会儿也不想说得太详尽，知道越多危险就越多，他想要保护她，无忧无虑的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暗生嫌隙2 “殿下看起来有心事。”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萧婉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 墨瞳不语，他的直觉告诉他萧婉不对劲。 “你看今天的月色是不是很好？”萧婉看了他半晌，转过头看向窗外挂着的一轮明月。 墨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 月色朦胧，原来都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月中了，虽然不是中秋但月亮还是很圆。 “月圆月缺，就像是人的悲欢离合。”萧婉的眼神带了点向往。 墨瞳忍不住转过头看她，萧婉的侧脸在烛光下很柔和，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丝伤感。 以为她还在为沈惠的死而难过，墨瞳说道：“人的生死并不一定是坏事，惠良人向往自由，殿下不必太感怀。” 萧婉笑了笑，“你安慰起人来总是那么生硬，讲着一些残忍的道理。” “我……不大会安慰人。” “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萧婉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将来？墨瞳被问得一愣，他认真思索了一下却只是觉得很迷茫。 以前在他还是霍子期的时候，他想过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承父业，一辈子都在战场上守卫这些他想守卫的人安居乐业。可是现在……或许在完成眼下这件事之后，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将来该面临些什么。 “有想过要过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成家立业，之后儿孙满堂吗？” “什么？”墨瞳有些吃惊，没料到萧婉会说这个。 “没想过吗？”萧婉笑了一下。 屋外廊下的风雨灯随着风左右摆动着，树影在地上晃动着，萧婉静静地看着觉得自己看这些无聊的事物却也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墨瞳说话时声音干涩得厉害，“殿下是希望我去想这些吗？” 他当然是不会认为萧婉所说的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与他一起成家立业的包括的是她自己。 萧婉面无表情地说道：“总归要想的不是？” 墨瞳眉头深锁，“这话何意？” 萧婉觉得头疼，单手支着额头，“你这样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紫娟从就跟着我，但是我知道她终有一天也是要离开我的。就算我是主子也不能自私地把她一辈子困在身边让她照顾我。” 墨瞳的双手攥紧，指骨用力到发白，他没有言语，在等着萧婉继续。 “还记得那位顾公子吗？” 墨瞳点头。 “我瞧着他挺好，紫娟跟他也很合得来，等再过几年紫娟也该有她的归宿。” 萧婉还记得顾绍良刚来的时候，她和顾绍良的兴趣相投，经常在一起写字作画，墨瞳为此还不高兴过一阵。现在想想他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被冷落，不被重视罢了。 墨瞳自始至终看着她却久久没有说话，放在膝上的手指蜷曲，像是隐忍着什么，骨节微微发颤。 萧婉转过头看他，“你也是一样的，你们……都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殿下说什么？”墨瞳毫无预兆地一下子像是发了狂，竟然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萧婉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却能感觉到他现在很生气。 可是他在气什么？萧婉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要从前厅离开。 “别走，把话说清楚！” 肩头一沉，萧婉被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强行掰了回来。 墨瞳双眼变得通红，他喘着粗气，情绪不稳地闭了闭眼睛想把心里压制不住的怒意压下去。 “殿下可否把话说清楚？” 萧婉别过脸，新换上的一支步摇随着她偏头的动作变得有些歪斜。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墨瞳低声质问着，从他待在萧婉身边的那一天起，他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冷漠的时候有，生气的时候有，恭敬的时候有，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的，隐忍的，不解的。 “没什么。”萧婉抬手抹了一把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泪了。 墨瞳沉重地喘息着，努力压制着自己心里不好的情绪，“殿下是在赶我走吗？” “我……”萧婉一下子语塞了。 空气像是一下子凝结住了。 “我明白了。”墨瞳盯了她许久突然笑了一下，“殿下的话我会好好考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桎梏自己的手一下子撤回，墨瞳行了个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婉情绪终于崩溃，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墙慢慢蹲了下来。 墨瞳觉得自己从出生以来除去家变还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失态和害怕过。 他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抛弃，害怕被丢下，好不容易找到的光也要微弱下去。 不是说喜欢他的吗？不是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吗？ 他冷着脸走到后院，就见中间一口水井，提着水桶打了满满一桶水上来，他想也没想就往自己身上倒了下去。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是冰冷的井水仍旧带来刺骨的凉意，激得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墨瞳闭着眼，漆黑的头发粘在脸颊上，他面色阴郁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井水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往下流过突起的喉结，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喉头干涩地想要冒出火来。 很痛苦吗？的确很痛苦，这种痛苦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厉害，几乎要把他的一颗心撕裂了。 第二日，墨瞳早早地就到萧婉的寝室门口等着，经过一夜的思考，他觉得昨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都不是他们两人冷静之下该说出的话，所以他想着今天再找萧婉谈谈。 可是他在紧闭的门外站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找了个经过的下人问了问，才知道萧婉在今天天还没亮时就带着紫娟出去了。 墨瞳呼出一口气，问了问萧婉去了什么地方，但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出去找她，现在这段时间皇城之中极不太平，赵明川的人已经查到北祁的赤焰将军到了皇城之中，变故怕是要一触即发。如今只盼望赵明川要送进皇城的人能够快点抵达，否则到时候变故从内而来只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巧遇 萧婉寅时起身，也不过一盏茶工夫就来到北街的茶楼。不顾还在沉睡中的店家，萧婉执意敲开了这家店的门，在掌柜的骂骂咧咧中给了一锭黄金走了进去。 有了钱态度也自然好了许多，掌柜的陪了笑脸亲自泡了壶茶上来，说了几句慢用之后就下楼去了。 萧婉选的地方朝东的方向开了个窗子，正好她在这儿静静地欣赏了一个日出。 “公主，可要奴婢下去吩咐做些早膳来？”紫娟给萧婉打着扇子，心翼翼地问。 清晨的阳光随着渐升的太阳透过窗子洒进屋里，萧婉从二楼往下面看，冷清的街道慢慢变得热闹起来，街市边的摊贩摆好了摊子，做包子的搬出了冒着热气的笼屉，卖面的生了炭火架了口大铁锅往锅里加着水。 “紫娟，去买串糖葫芦来。”萧婉开口吩咐。 紫娟打着扇子的手顿了顿，道了声“是。” 萧婉托着腮在窗边坐下，没一会儿工夫掌柜的上来送了些茶点，萧婉看了看，是一些平日她爱吃的桃酥之类，想必是紫娟刚才下去时知会的。 “客官您这边请，二楼雅间清净，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到您。” 大开着的门外传来厮讨好谄媚的声音，萧婉不由朝门外看去，大清早像她这样来喝茶的应该也是少数。 “二哥，今日开门倒是早，前两天这个时候可不见你这样精神。”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客官您说笑了，这不是有位姐来得早吗？咱们开门做买卖的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哦？是这样吗？” 这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萧婉所在雅间的门口，萧婉的视线微移，正巧便和来人的视线相撞。 是前几日在街上遇到过的那个蛮横男子。 那男人也是微微一愣，不过片刻他便勾起唇笑了笑，“巧了，真是巧了。” 萧婉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可不觉得这样的巧遇是一件好事。 那男人的身边还跟着那一日的随从，他一见萧婉坐在这里，轻声在那男子耳边说了什么。 那男子这次却爽朗地笑了笑，不似之前看到的那样阴测测的。 “无妨无妨，知道也更好，这里风水好，还有美人可看，赏心悦目，赏心悦目啊！” 他说着轻佻地冲萧婉挑了挑眉跟着厮往里走了。 “店家，这人你可识得？” 掌柜的把手里的几碟糕点都摆放好后说道：“姑娘是说刚才那位客官？” 萧婉点头。 掌柜的道：“不算识得，看样貌听口音是个外乡人，就从五天前开始天天到我这店里头来，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萧婉问道：“那除了刚才过去这两人外，还有没有其他比较奇怪的人来过，或者有没有什么人在这几天里来找过他们？” 掌柜的摇头，“并不曾见，总之那位客官来，都是要楼上的雅间，如果哪天要不到也就坐大堂，唯一的要求就是稍微给他安排得远一些，说他喜欢清静。” 萧婉沉思，“是吗？这么奇怪？” “谁说不是呢？我这开店也好几十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可这种怪人也算头一次见。看样子凶神恶煞的，人却好说话的很，坐大堂还是雅间都可以，每次走时出手也很阔绰，看着也是个富家子弟。总之啊，怪得很！” 好说话？萧婉不由嗤笑，看样子这个店家是不知道前几日大街上发生的事，如果知道他拿着马鞭抽打不心拦路的孩童，想必这会儿也就不会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了。 “姐您慢用。”掌柜的陪着笑，点头哈腰地下去了。 紫娟回来地倒也快，正巧和出去的掌柜的打了个照面。她跨进门来，把手里拿着的糖葫芦递给了萧婉。 “搁着吧。” 萧婉其实根本就没胃口，买来不吃就当作看的。但是这个吩咐却让紫娟心里犯难了，糖葫芦用细长的竹签子串着，竖着放放不住，横着放这上头粘粘的糖浆就要粘到桌面上。正不晓得怎么做之时，萧婉伸手把它拿了过来。 盯着它才发了会儿呆，身后就传来了紫娟略带愤怒的声音。 “你来这儿干嘛？” 萧婉心里“咯噔”了一下，听紫娟的口气，她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转过头，果然就见墨瞳已经站在那里，脸不红气不喘的，完全看不出是走了多少地方才找到她的。 “你怎么来了？”萧婉问道，顺带把手里的糖葫芦搁在了桌上的瓷盘里。 墨瞳看了她半晌，沉声道：“殿下，我们谈谈。” “谈什么？” 墨瞳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萧婉的面容平静，可他却想从这平静的眸子里看到些什么。 萧婉叹了口气道：“你先坐，你我的事先放一放，我现在倒是有更重要的事与你谈。” 难得见萧婉这样严肃的样子，墨瞳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紫娟，你先出去守着。” 紫娟不可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最后愤懑地跺了下脚出去了。 “殿下要说什么？” 萧婉回想了一下前几天在街上遇到的事，尽量详尽地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还有包括刚才与那男人遇到的事。 墨瞳越听神色越是显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等到萧婉说完他便开口道：“赤焰将军。” “你说什么？”萧婉没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赤焰将军，北祁的赤焰将军。” “你说他是北祁皇帝座下最骁勇善战的赫连焰？”萧婉十分诧异，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个男人不同寻常，外貌看起来也的确像是北祁人，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北祁人来头还不。 “恐怕是来配合后宫里的那位昭仪娘娘的。” “这算什么？直接攻入皇城？南陵如今就算再不济凭他们这区区几人难道就妄想颠覆了不成？”萧婉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皇城中连混入了敌国的大将军也这样后知后觉，只怕这皇城的防卫早就已经是漏洞百出了。 墨瞳此刻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刚才听萧婉所说的一番话，让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是那么妥当，这北祁将军的做法有违常理，不管是在闹市中招惹是非也好，还是在茶馆这种鱼龙混杂之处看似想要隐蔽自己找个清静的位置，又行为怪异地让人更加注意。这些都在告诉他，赫连焰行事招摇是有意为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利用 颜妙彤晨起便外出想着外出去锦绣坊采买些绣线回来，整日待在定北将军府，百无聊赖下就做些绣品好出去换点银两。毕竟寄居在韩朝歌家中也不好总是白吃白拿，韩朝歌虽然是大将军，但是为人勤俭，家中仆役也不多。对送礼奉承的也总是从来没给过一个好脸色。所以其实别看将军府很气派的样子，但是生活过得也只是比普通家庭好一些。 颜妙彤想着昨天的事，难免心事重重，往前走着走着就撞到个人。 “对不住对不住。”她忙不迭道歉，抬头就见面前的人虽然被她撞了一下，但是却纹丝不动。她适才撞过去就只觉得这人胸口坚硬，就像是撞到了一块铁板。 往面前人的脸看去，虽然背着光有些看不真切，但是颜妙彤却能够从这张脸上感觉到他的一双眼，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盯得她全身发毛。 “颜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这人的声音沙哑，带着点阴狠的味道。 颜妙彤惊了一下，防备心促使她问了一句，“你家主人是谁？” “姑娘放心，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 颜妙彤自知就算是反抗也是敌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于是她干脆也只能把心一横，跟着这个男人先去见他所谓的主人。 “颜姑娘请上车，我家主人在车里等你。” 一辆普通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只不过眼下这个地方十分隐蔽，巷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周边的屋舍破败，应该是荒废了很久。看样子也不会有什么人特意到这里来。 “是颜姑娘来了，快请上来吧。” 这声音？颜妙彤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没多久就想起来是谁了。 “民女参见昭仪娘娘。” “免了免了，在外面哪还需要这许多的繁文缛节？”公孙茹在车里说道，一边让同在车里的丫鬟把车帘子掀开了。 “冒昧把姑娘请来，我这下人长得怕人了些，姑娘还请不要见怪。”公孙茹在车里笑意盈盈的。 颜妙彤看了一眼刚才请她来的男人，心下发怵的同时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别人好意相邀，自己刚才却有了十二分的防备。 “娘娘言重了，民女不敢。”颜妙彤说着便由一边服侍的丫鬟扶上了车。 颜妙彤进了马车，原本在马车里伺候的丫鬟便出去了。公孙茹看她似乎有些拘谨，于是先开口道：“前后也不过短短半月而已，颜姑娘看着似乎清减了许多。” “娘娘错看了吧。”颜妙彤摸了摸自己痩削的脸颊否认着。 公孙茹叹了口气，颇为同情道：“是否错看姑娘心里自有计较，姑娘心里思虑牵挂这样沉重，如今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娘娘。” “别着急说什么，我只是瞧着你这样子，同为女人又怎么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上一回我同你说的话想来也并没有祝你达成心愿。”公孙茹有点惋惜和无奈，抬手轻拍了一下颜妙彤搭在膝头的手背。 颜妙彤摇了摇头，“不是的娘娘，民女……民女并未按照娘娘所说的同四公主殿下提及与表哥的事。” 公孙茹问道：“为何？” “表哥近来总是忙些别的事，来去匆匆的，我也不好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再去打扰他。” 公孙茹眼睛一亮，“忙些什么事都可以把终身大事放到一边？” 颜妙彤说道：“这个民女也不晓得，表哥有事的时候总是不会想让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子知道的。” “哦，是这样啊。”公孙茹道，本来还想着可以从这里挖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现在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所以，是民女辜负娘娘一番美意了。” 公孙茹笑道：“怎么会？不过颜姑娘，你要知道终身大事之所以称为终成大事就说明它是很重要的，男子成家立业，定是先成家后立业。有了家你才能在背后帮衬着些他，有些琐事并不需要他再操心，这样对于他来说也是有益的。” 颜妙彤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着。 “当然，我说这番话也是有私心的。毕竟我是四公主殿下的庶母，曾经同你说过的话我便不想再说第二遍，就算姑娘你是为了四公主好也应该把这事跟公主殿下提一提了。” “这……”颜妙彤犹豫着，面露为难。 公孙茹说道：“四公主殿下的性子我身为她的庶母也算是清楚一些的，你放心只管去提，公主殿下并非不明事理的。” 颜妙彤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公孙茹出来也不能待得太久，于是两人也只随意说了几句话，公孙茹便也把人放走了。 眼看着颜妙彤转个弯没了身影，公孙茹皱起了眉略显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夫人这是怎么了？赤焰将军现在已经在城里，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中，夫人如何看起来尽是倦怠之意？”魅影看了一眼公孙茹，随口问道。 公孙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冒险出宫来一趟吗？” 魅影摇摇头。 “蠢货。”公孙茹低骂一声，“赵家那个子已经不是咱们这一头的了，近来三皇子萧湛和韩朝歌那个老东西走得也很近。赵明川是个祸害，我现在时间不多，不得不给他们这群人里的哪怕其中一个制造点麻烦，拖个时间，至少也能让我全身而退。” 魅影眼底一闪而过一丝不悦，但被他快速地掩去了，“赵明川那子不成气候，夫人这样畏惧他什么？当初赵宏博帮着夫人入宫之时该对夫人您有威胁的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不止是赵宏博，连咱们这边的人也仔细搜寻排查过，陈州公孙世家的人一个不留。就算赵明川那子想把事情捅出去也一样没有证据。只要赵宏博怕担事情，就必定会一口否认他儿子的话，夫人对此真的不必太过担忧。” 公孙茹闭了闭眼睛，“心驶得万年船，我现在不能容许哪里出哪怕一点差错。所以这个颜妙彤可得好好用一用，催一催她帮我做点事，同样也是在帮她自己不是？我得到我想要的，她得到她想要的，何乐不为？” 魅影颔首，“夫人高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请求1 “彤儿？” 颜妙彤从拐角处出来就见到了迎面走来的陆清明。 “清明哥哥？” 陆清明往她刚才出来的巷子看了看，碰巧一辆马车慢吞吞地驶过往另一边去了，他眉头一皱，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注意到了走在马车边上的一个男人，黑灰色长袍，双手手腕细细密密缠了几根黑色的带子扎紧了袖口，袖口下手背青筋毕现，显然是个内功强劲的高手。 这条巷子再往里是条死路，也就只有到这个路口分开岔出两条道来，刚才他眼看着颜妙彤从那里面出来，好端端是不会往那地方去的，显然就是去见了什么人。不起眼的普通马车边有这么一号人物守着，那么坐在这马车里的人绝对不会是个简单人气。 想到这里，陆清明问道：“彤儿，刚才你去见了什么人？” “啊？”颜妙彤料想不到陆清明会这样问，当下吃了一惊支支吾吾道，“没有啊，我没见什么人，清明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陆清明显然并不是很相信颜妙彤的话，但他不好逼问什么，只是提醒道：“近来外头有些乱，你最好就待在将军府，有什么需要的让下人来买，或者拜托我也可以。若是真的见了什么人，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别人的任何话都不可轻易相信。” 颜妙彤轻点了点头，但是私心里却没有把刚才跟她说话的公孙茹归到陆清明所说的那一类去。 陆清明看她乖巧的样子心下也安心了不少，想一想颜妙彤这样内向文静的性子也该不会惹出什么大事来，于是就只当刚才自己看到的是自己多心。毕竟这段非常时期难免会疑神疑鬼的紧张一些。 “好了，你这时候出来是来买东西吗？正好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不如就陪你走一趟。” 颜妙彤不好拒绝，于是就答应了。 两人行至锦绣坊，颜妙彤挑了一些丝线之后便从里头出来了。 “陆大人，在这儿碰到你可是真巧。” 无巧不成书，两人才刚出门却遇到了萧婉主仆三人。 萧婉轻纱遮面，她见了陆清明之后率先打了个招呼。 “四……四姐有礼。”在外头，称呼比较重要，有时候适当遮掩一下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萧婉在薄纱后轻笑，“陆大人有礼了，陆大人是陪表妹来这儿买东西吗？” 陆清明看了一眼身侧的颜妙彤说道：“是啊，彤儿的绣线用完了，就陪她出来买一点。” “陆大人真是有心。” 颜妙彤被萧婉的视线一扫，施施然行了个礼。她迅速抬头瞥了一眼站在萧婉身后的墨瞳，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令妹还是这样怕羞的样子啊。”萧婉觉得她低头的样子和几月前初见之时仍旧是如出一辙，于是便出声道。 陆清明笑道：“是啊，彤儿生性便不太活泼，叫四姐笑话了。” “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陆大人，若是有空的话陆大人也不妨来我府上坐坐，正好有今年刚送来的新茶，我体寒无福享受，倒可以叫大人来尝尝。” 陆清明道：“四姐美意，若得了空在下定然会来叨扰。” 萧婉微颔首，“那便告辞了。” “四姐慢走。” 墨瞳路过身边，陆清明微瞥了他一眼，就见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心下不免“咦”了一声，因为这样的不安的神情他似乎还没怎么从他的脸上看到过。 “四公主……待人可真是好啊。” “嗯？”陆清明冷不丁听到了颜妙彤感叹的声音。 “哦，四公主殿下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人。更可贵的是人品也是上乘，待人真诚，在王孙贵胄里是个好相处的。” 陆清明的称赞没由来地让颜妙彤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不由道：“听清明哥哥这样说，四公主殿下风姿卓然，岂非是个男子都趋之若鹜？” 陆清明愣了愣，说道：“的确是吧，四公主殿下自有她吸引人的地方。只不过……” 他说着转过头去看低头沉思的颜妙彤。 “只不过若是心有所属，这天下即便是再美的也入不了眼了。” 颜妙彤还在自顾自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听到陆清明后半句的话，自然同样也看不到他看着她是那种专注爱怜的眼神。 之后的两天，一切都仿佛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不过相较之前，萧婉与墨瞳之间疏离了很多，平常出现总爱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像是隔了一道无形的墙。花和草也不免在私底下讨论着，大概是她们的墨大人做了什么事让公主殿下不开心了。因为每每她们看到的都是墨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公主殿下却是有意回避着刻意爱搭不理。 到了第三天，墨瞳有事出去了，朝阳宫却迎来了一个让萧婉意想不到的客人。 “公主殿下，外头有一位姑娘求见。” 萧婉正拿着一本书看，她这两天总是头昏眼花的，就连书也是几乎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这本书她拿在手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却还是停留在第一页。 听到有人进来通报，萧婉从书册中抬起头，“姑娘？哪位姑娘？” “她说她姓颜。” 颜？她记得好像陆清明的表妹就是姓颜的，颜妙彤上次来的时候已经隔得十分久远，再加上她那时不怎么愿意说话，所以给人留下的印象也不深刻，那么来通报的下人不认识也不奇怪。 萧婉把书往边上一搁开口道：“请她进来吧。” 颜妙彤一路跟着引路的丫鬟走向前厅，她的双手交握着，手心里已经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拿手心相对着搓了搓，有些微凉和粘腻。 “颜姑娘，公主殿下在里头等你，请进吧。”引路的丫鬟把她带到了前厅门口就停住了，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让颜妙彤自己走进去。 颜妙彤有些慌张地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抬腿迈进了门槛。 屋子里萧婉正亲自泡着一壶茶，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握着紫砂的壶把时显得煞是好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样子就是个茶道高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请求2 萧婉神情专注，似乎还不知道颜妙彤已经进来了。 “民女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侧目，笑道：“来者是客，我却是失礼了，叫姑娘站了这么久，快请坐吧。” 颜妙彤道：“不敢。” 萧婉往茶盏里倒了杯茶水，亲自递给了颜妙彤，“上回遇到还说请陆大人来府上品茶，没成想颜姑娘倒是先来了。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喝茶，还望不要嫌弃。” 颜妙彤接过茶盏有些诚惶诚恐，她往杯中看了一眼，茶水澄澈，闻之气味清香淡雅却不寡淡。不止是茶好，泡茶人的手艺更是好。 “公主殿下乃茶道高手，民女又岂会觉得有哪儿不妥？” 萧婉道：“哪里是什么高手，不过是年幼时随母妃学过一些皮毛，不至于贻笑大方罢了。” “公主殿下谦虚了。”颜妙彤把茶水一饮而尽，放下了杯子。她现在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正好这样还能压制一下她内心的慌乱。 温热的茶水入喉，她囫囵咽下，其实个中滋味却并没有品出多少。 萧婉有些诧异，眼看着一杯茶水见了底，于是又提起茶壶为颜妙彤重新添了一杯，一边问道：“颜姑娘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该再有所犹豫。颜妙彤思及此，便下定决定把心一横扑通一声站起身在萧婉面前跪下了。 “颜姑娘这是做什么？”萧婉被这番举动一下子吓到了，她连忙也站了起来要把颜妙彤从地上扶起。 颜妙彤拂开了萧婉的手道：“公主殿下，民女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求公主。” 萧婉愣了愣，她和陆清明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更遑论他的表妹，她一瞬心底疑惑不解，不知道颜妙彤会有什么事需要来求她的。 “颜姑娘先起来吧，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若是我能帮的上忙的，定然会帮。” 颜妙彤紧抿着唇，在萧婉的凝视下磕了个头，“这件事对公主殿下来说不是件难事，只要公主您做主成全便好。” “究竟什么事这样严重？姑娘不妨先说出来，实在不必对我行这般大礼。” “民女……民女想求公主成全民女与一人的婚事。” 婚事？萧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婚事需要她来成全？ “颜姑娘，你这事应该要告知家中长辈，同我说，我也帮不上忙。” “不！公主您能忙的！”颜妙彤着急道，“此时与家中长辈都无甚干系，这桩婚事本来就是自幼定下的，家中长辈尽数知晓。” “那既然如此，姑娘又为何为了这事来求我？” 颜妙彤紧咬着下唇，看起来似乎是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挣扎万分。 萧婉看着她，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成婚？自幼订亲？一阵刺股凉意从下往上窜起，她猛然觉得颜妙用的声音是那么熟悉。 果然—— “公主殿下，只因民女未来的夫婿现在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卫，所以民女这才斗胆来请个恩典。表……墨大哥他是怕成了婚会无法在侍奉公主，公主您又对他有恩。可是民女不敢有违已故长辈遗愿，所以今日才弃了女子的颜面，只跪求公主殿下应允，也算了了作古之人的心愿。” 还真是没有猜错啊，萧婉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从刚才颜妙彤说起婚事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原来…… “那一日在府院后与墨瞳说话的是你。” 颜妙彤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原来那一日与表哥说的话已经被萧婉知道了。 萧婉头痛欲裂，事情一大把一大把搅和在了一起。颜妙彤是陆清明的表妹，陆清明是陇川郡首陆焉的侄子，早年间也是军营里难得一见的一员猛将。这样以为人物的表妹却和如今是个入了奴籍的人自便有婚约。墨瞳与韩朝歌相识，与陆清明也相识，他到底是谁？ “求公主殿下成全。”颜妙彤又叩了个头，她眼看着现在萧婉面露痛苦也有些心下不忍，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趁现在趁热打铁。 “出去！” 颜妙彤惊了一下，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唇角。 “我说叫你出去！”萧婉气息不稳，紧接着冲外面喊道，“来人，送颜姑娘出府！” 紫娟本来在门外守着，这会儿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立马就推门进去了。 一进屋她就见颜妙彤跪在地上，而萧婉则是捧着头，手肘搭在桌沿上，看起来万分痛苦的样子。 “公主！”紫娟立刻跑过去，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但是萧婉现在的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很害怕。 “滚出去！叫她立刻给我滚出去！”萧婉隐忍着不发作，尽量压低了嗓音对着紫娟说道。 紫娟看了看还跪着的颜妙彤，虽然现在心里感到有一丝抱歉但还是说道：“对不住了颜姑娘，公主殿下现在心情特别不好，烦劳你先走吧。” 颜妙彤目光落到萧婉身上，她也没料到今日她前来说的这番话会得到这样的结果，萧婉的反应着实也吓到了她。她原本也不是个胆子大的，被这样一惊连忙点点头，起身后想了想还是需要行礼告辞的，可还没等她福身就听到了萧婉冰冷的话。 “叫你出去没听到吗？趁着我还没有想把你怎么样的时候，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这句话冷得不带一点温度，颜妙彤几次见萧婉都是见她笑意盈盈的，就算是偶尔生气也只是像个孩子闹闹别扭，现在这样真是见所未见，令人心惊胆怵，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还不按照她所说的离开的话，将会发生什么是她万万预料不到的。 于是颜妙彤顿住了行礼的动作，转身就离开了，离开时她脚步微颤，一摸额头只摸到了一片冰凉的薄汗。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紫娟这边还在兀自担心着，萧婉却深吸了几口气道：“你现在去一趟赵府，就说我有事要找他们家五公子，如果赵府找不见的话就去禁卫军的校场，总之你务必把赵明川给我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想要囚奴所的名单 紫娟跑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赵明川，却在返回的途中遇上了。赵明川对萧婉主动找自己这件事颇感惊讶，但也没想那么多跟着紫娟就来到了朝阳宫。 进了前厅，萧婉坐在桌边发着呆，她听到动静回过头，吩咐紫娟先下去了。 “四公主殿下。”赵明川在踏进屋里的那一刻内心还是十分忐忑，毕竟上一次相见并不算愉快，也恰逢大皇子的事，所以萧婉对他们整个家族包括他都没什么好脸色。 萧婉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她抬手指指自己面前的位置道：“坐。” 赵明川坐下了，坐下的同时也在观察着萧婉，直觉告诉他萧婉这会儿有点不对劲。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赵明川还未开口询问，萧婉已经先发话了。 “什么事？只要公主殿下提，不管是什么末将定会完成。”赵明川正色道，萧婉平日不轻易要人帮忙，今天既然特意找他来，还亲自开口请求，相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萧婉对上他的眸光，语态坚定道：“我想要近五年来的囚奴所的所有进出奴隶的名单。” 赵明川没想到萧婉要他帮忙的竟然是这件事，他当下心念一转立刻就想到了公主府上唯一的一个奴隶。 “公主可是对墨瞳有什么疑虑？” 萧婉对这个问题却不愿意多做回答，只是说道：“这你无需知道，总之你只说，这个忙你愿不愿意帮？” 赵明川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了，其实就算是萧婉提出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不带皱一下眉头，更何况只是要他去拿一份名单。 萧婉见他答应地爽快，就为刚才自己对他的态度感到了一丝惭愧，她不由说道：“我只想着囚奴所的管事也是你们赵家人举荐的，这件事让你来帮我会更容易些。” 赵明川温柔一笑摇头道：“公主不必说这些，适才末将也说了，只要公主提，无论是什么末将都会去做。” 萧婉苦笑，这段时间许多事都让她焦头烂额，没想到最后给她这一点安慰的居然是她平生最厌恶的赵家人。身边没有了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到最后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帮自己的居然也是赵家人，想想还真的觉得讽刺。 “多谢你。” 赵明川的眸光亮了亮，随后自嘲道：“该是末将要多谢公主。” “为什么这么说？” 赵明川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婉道：“多谢公主信任，为了这份信任，即便是叫末将即刻死去，便也是值得了。” 赵明川眼神炽热，萧婉被他看得别过了脸，终究是回应不了这份感情，她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找他来究竟是对是错。 赵明川走出朝阳宫，外头等候的随从便走上前来在他耳边声说了什么。 “终于到了。”赵明川听完后神情有一瞬间的放松，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不枉我折损了这么多的手下伪装掩护，这个人你记住了，先让回来的这几个死士把人送到定北将军府上。做事干净利落点，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不要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那随从领了命，随后叫上个人来对他吩咐了几句。 “大人这几日不眠不休，着实辛苦，不如由属下先送大人回府休息。” 赵明川微合着眼摇头，他现在的确是很累，尤其是知道该来的人已经来了的时候，多日来紧绷的一根心弦瞬间断裂开去，所有的疲惫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可是他还不能休息，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完。 “我要去一趟囚奴所。” 夜里，萧婉用过了晚膳便待在前厅看书。没过一会儿，便有下人来通传说三皇子和赵统领求见。 一听到来的是萧湛，萧婉这几日都没有真心笑过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传话的下人应声出去，没一会儿萧湛和赵明川就踏着夜色进来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 屋子里原本站着紫娟和墨瞳，这会儿两人听了萧婉的吩咐，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把门带上。” 墨瞳刚一脚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了萧婉的声音，他身侧的双手手指微蜷，转身把门带上了。 站在廊下，墨瞳的面色阴郁，这几日他已经找过许多机会想要和萧婉说上几句话，可是每次到了跟前萧婉总是不愿意理睬的样子，甚至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他原本就是个嘴很笨的人，就是因为嘴笨，也是他少言寡语的其中一个原因，就算是每一回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草稿，但是一见到萧婉他犹豫了许久也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口。 这样的状态让他觉得很懊恼，总算也是明白了曾经萧婉围着他转但他总是刻意回避时候的感觉了。 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紫娟也站在廊下，只不过以往他们出来守门都是一左一右站着，虽然交流也不算多，但是总归还是有话聊的，可是这几天就连紫娟也是能站得离他多远就多远。 墨瞳现在的心情可以完全用郁闷两个字来形容了。 紫娟感受到墨瞳的目光正看着她这个方向，她忍不住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实在太过凶狠，墨瞳愣了愣开口问道：“姑娘近来似乎很讨厌在下。” 能不讨厌吗？紫娟腹诽，随后“哼”了一声。 墨瞳锁起了眉，“那可否请姑娘告知在下原因？” 紫娟讽刺道：“你不是从来对什么事都很冷漠吗？怎么还会在乎别人对你什么看法？” 墨瞳道：“姑娘似乎对在下误解颇深。” “误解？”紫娟被这句话激怒，她朝着他的方向走近几步，“我倒希望自己对你是误解。” 萧婉和紫娟最近的态度转变得太奇怪，墨瞳顺着话头接下去说道：“在下不知自己究竟身犯何错，姑娘既然对在下有怨言，倒不如说出来也好让在下明白。” 紫娟看了他一会儿便冷哼着回过了头，“你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你做的事根本也不想让人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真相1 紫娟抛下这一句之后再也不想理睬墨瞳，愤懑地走得远了些背对着他在长廊尽头坐下了。 屋子里三个人围着桌子坐着，萧湛首先说了话。 “婉婉，三哥哥最近忙些很少来看你，怎么今日见你却又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萧婉兀自强笑道：“也许是近来天气太闷热，有时吃进了暑气所以看起来气色不好吧。” “是吗？”萧湛说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你体质阴寒，就这样的天手也是冰凉的，怎么平白无故中暑气？” 萧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她知道她的脸色看起来肯定很不好，这段时间她胃口极差，有时候一天下来也吃不下些什么东西，眼看着人也一日日消瘦下去，就连手臂腕骨处也瘦得几乎皮包骨，自己摸上去也觉得隔得慌。 萧湛见她好像是刻意在回避些什么，于是也不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心道也是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对萧婉少了许多关心的缘故，所以柔声道：“要是不舒服就请御医来看看，你身子弱，自己一定要多当心。” 萧婉点点头道：“我明白。” “对了，听说前段时间你去看了一下二皇兄？” 萧婉点头，“父皇命我给二皇嫂送些补品过去，正好也许久没见二皇兄了，所以就去探望了一下。只是……只是皇兄的样子并不太好，可怜我那皇嫂也跟着遭罪。” 萧湛一阵叹息，“这事说到底也怨不得二皇兄，不过这几天倒是听闻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至少不是成日里酗酒到不省人事。二皇兄素来都是个明白人，总会想开的。” 萧婉笑了笑，“三哥哥这话说的倒显得我们两个无情无心，连想开都不需要。” 萧湛轻“嗯”了一声，虽然心里知道萧婉是在开玩笑，但难免也同她一样心里不太好受起来。 “二位殿下对这件事不必过虑，其实前两天二皇子殿下进过一次宫，皇上应该是已经解了这几月的禁足令。”赵明川适时插了一句嘴。 这个消息倒是让萧婉和萧湛觉得高兴，算得上是这连日来噩运连连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赵明川本意这时候来是要给萧婉送她白日里要的囚奴所名单的，不过恰好在来时碰上了萧湛，所以现下两人一起来了。他还吃不准萧婉想要这份名单的是想不想被其他人知晓，所以也只能随着他们的话题聊下去。 “今天去给父皇请安，顺道去看了看凤仪宫，父皇已经允诺把凤仪宫先搁置起来，约莫也是觉得那儿刚去了一个嫔妃所以不太吉利。总之还没什么别的人住进去，你也可以安心一阵子。” 萧湛知道萧婉对凤仪宫的重视，所以把这个消息也带给了她。 “是吗？那五弟呢？” 萧湛笑道：“你不提我倒险些忘了咱们婉婉现在也是做了姐姐的人了。” 萧婉知道萧湛在打趣她，当下也跟着笑了笑，继续等他的回答。 “放心，赵芯兰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也不会蠢到对五弟不好，否则这般费尽心思把他讨过去做什么？”萧湛对这件事倒不担心。 赵明川在一旁听着人数落着自己的同族宗亲却显得不以为意，目光平和地好像说的这个人跟自己全无干系一般。 三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儿，萧湛便先起身要走了。 萧婉挽留道：“三哥哥不多坐一会儿？” 萧湛摇头，“夜深了，不好打扰你休息，我看明川好像一直有话要同你说，我这样一直待着倒是耽误事了。” 萧湛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明川，后者略带惊讶，心道相必是他一晚上欲言又止的样子都落在这个至交好友的眼里了。 萧婉这次也不否认，她也猜出赵明川来找她做什么，于是当下也不留萧湛，点头致意之后目送萧湛出门去了。 门外墨瞳和紫娟仍旧一人一边地守着，见萧湛笑着出来，紫娟先屈身行礼。 “三皇子殿下要走了吗？” 萧湛点头，心情看起来挺好。 紫娟往萧湛身后看了看，却不见和他一道来的赵明川，遂问道：“怎么不见统领大人？” 萧湛但笑不语地回头，片刻后转过身说道：“明川和婉婉还有些话要说，我留着也不好，所以就先走了。” 紫娟闻言惊讶地“啊？”了一声，心道什么时候自家主子和赵家人之间那么有话聊了？ 萧湛没有再多说什么，在紫娟的诧异之下离开了。 反观墨瞳，他对此的惊讶完全也不亚于紫娟，不过比起惊讶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口止不住翻着一股强劲的酸涩。现在他近不了萧婉的身前却叫别人把这位置占了去，他承认自己不安，或者可以说是嫉妒。 他在嫉妒赵明川。 紫娟眨了眨眼，不免看向墨瞳，当即就讥讽道：“某些人不懂得珍惜，却自然有人懂得珍惜！” 墨瞳不语，紧抿着唇黑着脸转身走了。 紫娟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气得跳脚，心道：人人都心悦你容颜俊美，可再俊美又如何？成日里像块烂木头疙瘩，也不知道究竟在神气些什么？ “公主殿下请过目，这是囚奴所这五年以来所有入籍之人的名单。南陵律法规定所有编入奴籍之人一生都无法为官入仕，更是终身无法摆脱奴隶的头衔。所以但凡入奴的名单上必定会详加记录不会有分毫差错，有些重要的甚至会派专人绘制画像，以免到时错认。” 赵明远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以及一叠画纸。 萧婉接过书册细细翻看起来，最后在其中一页上停留了下来。 这一页上是两年前的入奴者名单，因为年岁也算久远，所以纸张的颜色微微有些泛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萧婉掩了下鼻子，目光在这张纸上扫过。她皱起了眉，现在这张纸上入目的大部分都是一个姓氏的，而这个姓氏曾经在南陵可算风光一时。 是曾经南陵可威慑四方的定国大将军霍氏的同姓宗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真相2 “今日有劳赵大人了，夜深露重，大人也请早些回去吧。”萧婉心下一惊，有什么猜想在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她慌忙合上了名册用手肘压住了。 赵明川眼底光芒一暗，到底是把他当外人，有些事也并不想让他知道。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那……公主殿下也早些歇息，末将先告退了。” 萧婉点点头，“不送。” 赵明川出了门很知情识趣地把门带上了，萧婉趁此把名册和画纸藏进了自己宽大的衣袖中。 紫娟推门进来，正好只看到萧婉正打理着自己的袖口，她还以为是这袖口乱了，于是想上前帮着整理一番。 “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去后头看看热水有没有烧好，一会儿伺候我梳洗吧。”萧婉侧过了身站起来，避开了紫娟伸过来的手。 紫娟倒也没看出什么，只是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一路疾行回到卧房，萧婉把袖口中藏着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了梳妆台上的一层抽屉把它们压在了最底下。 就在今天颜妙彤来找过她以后，她心底有个猜想急待证实，比起儿女私情来，这件事反而是她现在心里最在意的。 “公主，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紫娟绕过屏风进来，帮着萧婉把头上的发髻拆散后梳直了。 有下人已经把浴桶搬了进来，一桶桶热水倒进去，屋子里水汽弥散，看起来朦朦胧胧，倒像是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你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这里的东西明天一早再让人撤下去就行。” 紫娟梳着萧婉长发的手顿了顿，心道公主殿下大概是不需要她在跟前伺候了。于是她呐呐地说了声“是”便摆好了梳子带着一干下人出去了。 木门应声关上，萧婉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到门边给门落下了闩。 重新坐回到原来的地方，萧婉伸手把抽屉拉开，把里面她放进去的东西取了出来。 把名册打开到她在前厅所看的那一页，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几十个名字，除去其中少有的几个，多半都是霍字打头的。 她可以肯定，这一页上所记载的名字定然就是曾经的定国将军霍氏宗亲。时间对得上，姓氏也对得上，霍氏一族就是在两年前的冬天获罪最后祸及满门的。 萧婉在这一页上仔细地找了一遍，却没有看到霍长风的名字，思索了一番才想起当年的霍长风是直接判了斩首之刑，奴隶的名单之中自然是不会有他。 再往后翻了翻，萧婉便发现了这一页名单与其他几页有个明显的不同之处。 所有的名单上名字都是由黑色的墨水所写，但是有几页上的名字有的却用红色的笔将其划去了。萧婉把名册从头翻到尾，虽说几乎每一页上都有几个被划去的名字，但粗粗一看每一页最多也不过四五个。可反观这一页，被划去的名字竟有近二十个之多，可以说几乎整页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萧婉把另一边还没翻看的画纸拿了过来，打开之后第一张绘制的就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那男人剑眉星目，看起来也不过而立之年，萧婉的视线往画纸的右上角移去，赫然发现右上角空白处写着的名字是霍云旗，下面还有一行字：霍家三房霍启仁之子。 这个名字她看到过，就在刚才那页名单上，只不过已经被划去了名字。 再往下翻了几张，都是男人的画像，而且画像的右上角空白处，名字都是以霍字作为开头。 萧婉翻着画像和名单上的人进行了一一对应，几乎所有画像上的人名字都在名单上被朱红色的笔划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适才赵明川在的时候她没有问，现在她也只能靠着平日所见去猜测了。 她记得时候去到萧桓的承乾宫里见过他批阅奏章时用的就是朱红色的笔，每看一本奏折萧桓总要用手中的笔在下头批注一番，或者没什么可批注的就在底下用笔做个划去的记号。 她年少不懂事还偷玩过那支笔，把萧桓未看的奏折涂了个乱七八糟。只不过那时候的萧桓还不像现在这样，对萧婉极尽疼爱，只是告诉她下次不要再这样玩，因为用那支笔划过的奏折就表示他已经看过了。 思及此，萧婉不由把目光重新放到了手里的名单上。难不成……这些被划去的名字代表着这些人被送去了其他地方……抑或是……已经死了？ 萧婉想起了赵明川说过因为入了奴籍的人终身是不得入仕为官的，所以囚奴所的人在记录这些奴隶时都是格外仔细。像当年霍家犯了累及满门的重罪，应该就是他口中所指的极重要的犯人。 当年霍氏倒台，朝廷之中形势大便，顷刻间几乎所有原本就持中立或摇摆不定大的朝中大臣都倒戈向赵家。囚奴所的掌事，当年就已经是现在这个被赵家人推举上的，霍家其他人入了奴籍之后难保他不会为了讨好赵家而对霍家人进行刁难。 把人送走恐怕是不太可能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用朱红色的笔已经划去的人名就是指的已经死了。 那么墨瞳呢？墨瞳究竟是这其中的哪一个？萧婉会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和陆清明，韩朝歌相交甚笃的她也想不出还有哪个家族的人了。 一张一张画像往下翻看，略过了几个看起来应该是霍家女眷的画像，一直到最后一张，萧婉瞬间就被定住了。 这张画像上的人她太熟悉，虽然画笔总很难刻画出人的所有神韵，但他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角，还有清冷的面容。就只需要这些，她一下就能认出画像里的人是谁。 颤抖着手把压在这张画像上的其他画纸掀起，她看到了写在右上角空白处的名字。 霍子期，霍家重犯霍长风独子。 萧婉一下攥紧了手里的纸张，数十张画纸被攥成了一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一下很多事情就都能说得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挣扎 浴桶里的水早已经凉透了，萧婉把自己整个泡在里面，她现在需要的是好好清醒一下。 闭上眼，满脑子回想的都是初见墨瞳时候的情景。她当时一眼就相中他，也是因为他与其他奴隶不同，虽然地位低下，但是身上总透着一股子清冷的傲骨，就连下跪也是把脊梁骨挺得笔直。现在想想也的确是，他是霍家的儿郎，又怎么会和普通人一样对人极尽谄媚地卑躬屈膝？ 再之后就是他那时候偶尔看自己的眼神，冷淡中甚至是透露着一点点的鄙夷，有几次见到父皇，她略微一瞥也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憎恶。起初她还只当自己是看错了，却原来是有原因的，萧家虽然是君，霍家是臣，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对他来说萧家又何尝不是他的杀父灭族仇人。 一个视她萧家如毒蛇猛兽的人，她居然还强迫着人一定要爱她，想来在他眼里自己该是何等地可恶和不自量力吧。 萧婉近乎绝望地想着，难怪他对她每次表露的心迹总是一再回避，原因竟是在这里。萧婉啊萧婉，你是何等可笑啊！ 她把露在浴桶外的头一下子全部浸到了冰冷的水里，一直到快憋不住气了才出来。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鼻子和嘴里都灌进了水，萧婉眼眶微酸，突然掩面哭泣起来。 是仇人啊，害了他全家的仇人，害了他今生今世都不能翻身的仇人，她有什么资格要他爱她呢？ 霍家出事的时候她虽然还，但是也知道霍家是南陵的元老，为南陵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霍老将军为南陵更是尽职尽责，常年都守在边关，在霍家人执掌兵权的时候整个南陵都是一派祥和。 要说霍长风这样的一员沙场老将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把当时的赵皇贵妃也就是赵芯玥在毫无任何准备和胜算的前提下放任不管最终致其遇难她是绝对不信的。 一向正直的霍长风也绝对不会因为与赵家在政见上的不同而故意做这件事。毕竟这件事后来为整个霍家招致了灭顶之灾，霍长风不会这样愚蠢把整个身家性命做赌注，只为了除掉一个赵芯玥。 所以这件事必定是由它后面的其他原因所导致的。可是当时的萧桓已经不是早年间的萧桓了，他的整个人似乎都被蒙蔽了，竟然也不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随便让赵家人一挑唆就仓促地下了旨定了罪。 甚至当时给霍家安的罪名是通敌叛国，被定了满门抄斩。 好在之后有几位大臣死谏，再加之一下斩杀霍家满门终会导致南陵大乱，于是就改为了只判霍长风斩首，其他家眷子嗣都充入奴籍。 反观刚才萧婉拿到的名册，恐怕这霍家为奴的这数十人中，存活下来的也是寥寥无几。 萧婉掬起一捧水泼到了自己脸上，霍子期啊，她该用什么面目再去面对他？ 现在南陵面临动荡，昔日被南陵抛弃的人反倒回过头来帮着南陵脱困，想想就觉得讽刺。 萧婉望着水中倒影出的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脸面去生他的气呢？” “你是罪人，是他的灭门仇人，你怎么还有脸去对他颐指气使？” “你怎么能奢望他爱你？” “……” 萧婉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已经太大，就算是泡在这冷水中一夜都不见得能冷静下来。 片刻之后，她“嚯”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身上的水未擦干便匆匆披了外袍推门而出。 已经过了亥时，通往后院的径空无一人，风雨灯挂在廊下随风摇曳着。萧婉被吹来的风激得打了个寒噤，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搭在身后。 她一路走，来到了墨瞳居住的屋门前。 屋子里还亮着烛火。 不管是在凤仪宫还是在现在的朝阳宫，萧婉给墨瞳的永远都是独立的一个院落，从来也不让他与其他下人住在一起，所以这府上的人都知道他和一般下人不同，尊称他一声大人不仅是因为他出众而清冷的气质，也有一部分是由于萧婉对他的态度。 萧婉倚在门外的一颗榕树下发着呆，突然间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萧婉躲闪不及，只能愣愣地对上墨瞳的眸光。 看样子墨瞳是还没打算就寝，黑色的长袍穿戴整齐，他的肤色算不上多白，但是在月色下一身墨色却衬得他面若冠玉。 “殿下？”墨瞳有一瞬间恍惚，不敢相信地仔细看了萧婉一眼才试探地开口。 “嗯。”萧婉应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算算已经有五六天了，萧婉几乎都没跟他说过哪怕一句话，现在人却活生生站在眼前，倒让墨瞳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在做梦。 “嘶——有点冷。” 树影微晃，萧婉不自觉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来回搓了搓。墨瞳这才发现萧婉披散着长发，发尾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珠子，身上的衣服单薄，有几块已经被水沾湿变得透明。 “夜已经很深了，殿下怎么独自在此？”墨瞳皱起眉，快速从屋里取出了一件外袍披在了萧婉身上。 萧婉拢了拢袍子，“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找你聊聊。” 墨瞳一边把她的长发从外袍里拿出来，一边说道：“有什么不能明日再说？我又不会跑了不见了。” 萧婉闻言笑了笑，其实墨瞳还真是变了许多，从前他们相识之初，他从来不会说多余的哪怕一句话，现在对着她也能多说几句。 “怎么？笑什么？”墨瞳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萧婉笑了，他低头紧盯着萧婉的笑颜，一眨不眨的生怕它突然消失不见了。 “没什么。”萧婉摇摇头，“这大晚上的，你都不请我进屋里坐坐？让我站在这风口是为何？” 墨瞳一下没反应过来，呆愣了片刻，他犹豫了半晌点了头，其实也不怪他犹豫，大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萧婉其实来他屋里的机会并不多，她四下看了看随意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绾发 桌上一盏油灯，火苗微跳了一下。墨瞳拿起桌上的一根竹签拨了拨灯芯，烛光在他脸上照映出一侧高挺的鼻影。他神情专注，剑眉微拧。萧婉看着他发愣，这样一个人曾经驰骋沙场，可如今却只是她深院中的一个跟班。 “嗯……殿下，你的头发……”墨瞳抬头，为难地开口，说话变得支支吾吾的。 萧婉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发，满不在乎地摇头，“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墨瞳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萧婉愣愣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后，长发被轻轻拢起，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理着她的发丝，一边用帕子擦拭着一边说道：“现在天虽然热了，但是这样湿着头发也会着凉。殿下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萧婉拖着腮帮子突然道：“墨瞳，你讨厌我吗？” 墨瞳擦着她发丝的手一顿，“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萧婉笑道：“随口问问，我只是还记得我们相识的那段日子，我个性古怪又蛮横，大概是个人都不会喜欢，你那时候必定也很讨厌我吧。” 墨瞳在萧婉身后摇头，很诚恳地回答：“并没有讨厌。” “是吗？” “嗯。” 萧婉的长发触手并不算柔软，发丝有些坚硬，正如墨瞳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印象，幼稚中带着倔强，这种愤懑之情让他觉得熟悉，所以说讨厌这一说无处说起。 屋子一边的窗子大开着，夜风从屋外进来，帕子擦过之后，风一会儿工夫就把萧婉的长发吹干了。 干了的发丝随风飘散起来，萧婉把长发拢到一边，手上没有梳子，她便用手梳理起来，几根长发缠在了一起，她皱起眉头手指用了点力，结果不得章法，头发没有理顺，反倒是头皮一同，边上的几根黑发被她用力地扯了下来。 “嘶——”萧婉吃痛，满脸纠结地看着手里的几根发丝。 “我来吧。”身后的墨瞳已经拿起了一把檀木梳子，梳起了萧婉的长发。 萧婉松了手，毛躁的头发重新被拢到了身后，她轻声道：“没想到你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嗯？” “像这样帮我梳头发，我以为是只有女子才会的。” 墨瞳梳理头发的手不停，一边说道：“第一次。” 萧婉不解道：“什么第一次？” “第一次帮人梳头。” 萧婉心头一暖，一时冲动跑来找他，现在却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人总是很矛盾的，一下是这样，一下是那样。 理顺了长发，墨瞳把梳子往边上放了放。萧婉以为已经好了，想要转过身来却被他伸手按住了。 “不要动。” 这句话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萧婉一下子呆住，就真的没有继续动弹。 耳畔脸颊的发丝被修长的手指撩起，墨瞳略显笨拙地在萧婉的脑后绾了个发髻。萧婉觉得头皮一紧，她晃动了一下脑袋，有几缕穗子晃动着拍打到了她的鬓角。 “这是？”萧婉抬手向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支发钗。 墨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一语不发地重新在萧婉对面坐下了。 “谢谢。”萧婉说道。 墨瞳微红了脸，“不用，曾经看父亲替母亲绾过发。” 萧婉不语，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殿下……” 萧婉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在墨瞳说完话前打断了他，“夜已经深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着慌忙站起身，直接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殿下！”墨瞳出声想要挽留，但最后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他颓然地坐下，总觉得萧婉这段时间不对劲得厉害。 第二日，萧婉瞒着所有人只身前往了定北将军府。 “四公主殿下真是稀客，今日前来叫老臣受宠若惊。”韩朝歌亲自给萧婉倒了杯茶。 “将军客气了。”萧婉没有接过茶水，她往边上看了看道，“将军可否先屏退左右？” 韩朝歌看了萧婉半晌，摆摆手让周围的下人都先退下了。 “四公主殿下有事不妨直说。” 萧婉转动了一下桌上的茶杯，思索了一番后把怀里藏着的一本名册拿了出来。 “这是？” 萧婉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韩朝歌把名册翻开。 韩朝歌翻开了名册，一下子就翻到了萧婉想要他看到的这一页，这一页里头还夹着一张画纸。 “这是！”韩朝歌的目光在名册上一扫而过，他瞳孔紧缩了一下，脸上狰狞的刀疤微颤。 萧婉点头，“这是囚奴所的名单，将军不妨把这张纸也打开来看看。” 韩朝歌闻言把里头夹着的画纸打开了，半晌后他才道：“四公主原来都已经知道了。” 萧婉苦笑，“迟早都要知道的不是吗？他这样出众一个人很难不引人注意，只不过我以前一直没有调查罢了。” 韩朝歌把名册翻拢，微叹口气，“既然如此，那老臣斗胆问一问公主，公主打算把子期怎么办？” 萧婉道：“将军不必慌张，有些事我自明白是父皇和朝廷对不住他，所以我来不是为了要对他不利的。如果我真有心要戕害他，那么现在这份名单应该已经在我父皇手中，我又何必再到这儿来同韩将军说这些？” “公主殿下大义。” 萧婉说道：“如今南陵皇城内形势危急，墨……霍子期愿意在这个时候不计前嫌，应该是我要感谢他的这份仁义之心，韩将军不必为此事来感谢我。” 韩朝歌豁然起身，激动地一下就在萧婉面前跪下了，“公主殿下是个明白人，老臣在这里替霍家的这点香火先谢过公主殿下了！” 萧婉忙起身把韩朝歌扶了起来，“将军言重，只是萧婉自知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这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 “公主哪里的话，现在整个朝中能有像四公主殿下这般的明理之人已经不多了。” 萧婉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良久后她开口：“其实我今日前来，是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将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颜妙彤 “公主还有其他事直说便是。” 萧婉把名册和画卷收了起来，思考了良久后说道：“昨日我听闻了一件事，府上的颜姑娘像是和霍子期有婚约。” 韩朝歌一愣，心道公主殿下居然连此时也知晓了。他原本就想过等这些事都了结了要去一趟公主府说一下这件事，这下正好不用他说，四公主就先找过来了。 当下韩朝歌也不再隐瞒，开口说道：“公主明鉴，既然公主殿下已经知晓了子期的身份，那老臣也没什么可以藏着掖着的了。” 萧婉暗自攥紧了袖口，“将军但说无妨。” 韩朝歌叹了口气，似乎有许多地感慨，慢慢说道：“其实妙彤的娘亲和子期的父亲乃是一对孪生的兄妹。” “等等。”萧婉听到这里打断了韩朝歌的话，“依将军之言，那颜姑娘并非是陆大人的表妹，而是……” 韩朝歌点头，“妙彤与子期是从一同长大的表兄妹。” 原来如此，难怪那一日她隐约有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什么舅舅，舅母之类的。原来颜妙彤本来就是霍子期的表妹，而陆清明当时应该就是帮着隐瞒，所以才谎称颜妙彤是他自己的表妹。 韩朝歌继续道：“妙彤与子期自幼就订有婚约，两人也有多年情分。如果不是两年前这惊天变故，只怕现在也早已成婚生子了。” “是……是这样吗？”萧婉单手紧抓着桌沿，手指用力地几乎要用指甲在木头上抠出深深的一道道印记来。 韩朝歌自顾自感伤着，“是啊，这两个孩子可怜啊，子期这两年来吃了多少苦头老夫是不知道，但猜想一下也是能猜到的。至于妙彤……虽然当年霍家累及满门，妙彤的母亲又已经出嫁冠了夫姓没有被波及。但毕竟事情牵连甚广，久而久之颜氏也因此事遭到同行排挤，妙彤的父亲母亲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一下子颜家也散了，而这孩子辗转之下流落风尘，数月之前才被子期从虎狼之地解救出来。” “流落风尘？”萧婉吃了一惊，她虽然长年累月地幽居深宫，但自今年开春后入住朝阳，对外面这些市井生活也有所了解。皇城之中还有一条有名的花街，数个风月场所都在那里，是赵家那个不成气候的二公子最喜欢去的地方。 “这孩子，命苦，所以总也不太爱说话。老臣与霍老将军也算得上是至交好友，当年霍家蒙难是老夫没能帮上些什么，今日他这儿子和外甥女，老臣总要想尽方法庇护周全。公主殿下今日既然来了，老臣也斗胆想向公主殿下讨个恩典。” 萧婉的心突突直跳，“什么恩典？” “公主现在是子期的主子，所以子期的婚姻大事也需要公主殿下您的首肯。老臣想请公主到时为他们两个指个婚，如果能的话做个主婚人，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可好告慰我那老友在天之灵了。” 萧婉看着韩朝歌诚恳的眼神，半晌后才点头，只觉得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主婚人的话我想我还不够这个资格，至于指婚……他们本就有婚约，也无须我再指一次。等此件事了，我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放他离去，赐个宅邸，他虽为奴隶，我总也会给他在这个身份上最大的自由吧。” 韩朝歌闻言面露感激之色，下跪郑重一拜道：“老臣在此多谢公主殿下！” 萧婉从定北将军府出来，一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起来。 出来时诓骗紫娟说自己要睡午觉，这许久了也不知道紫娟发现自己不见了没有。 行至一个巷子口，萧婉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打斗之声。她停下脚步，疑惑地朝里看了看后还是迈开脚步进去了。 “呵，赵大人追了我这几天了都没怎么歇息，我不过就是闲来无事来这里领略一下湖光山色也犯了你们南陵律法？这就是你们南陵的待客之道吗？” 听这声音，是赫连焰。 “既然是来赏景的，堂堂北祁赤焰将军大驾光临又何需这样偷偷摸摸。大大方方送来拜贴，南陵自有好酒好菜招待，必不会亏待将军。将军这样暗中潜入，恐怕就不是拜访之礼吧？” “哈哈哈哈，素闻南陵人饱读诗书各个都是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不过耍耍嘴皮子就想这么让我就范，那赵大人未免太天真。” “赵大人口口声声说本将军偷偷摸摸不够光明磊落，那请问大人现在又是如何站在本将军面前的？自本将军入城那日起，赵大人的手下就一刻不停地跟在后面，而且本将军似乎也没有刻意躲藏，到了南陵也是规规矩矩地赏花游湖，怎么到了大人嘴里就变了味道？” “你！” “还是说——你们南陵已经畏惧北祁到了这种程度，不过见本将军一人在此也这样紧张？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怕这怕那的，南陵可算得上真让本将军大开眼界了。” 赵明川一时语塞，巷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突然转角处传来了清脆的鼓掌声，巷子里的众人回头，就见一头带纱帽的女子站在身后。 “南陵人伶牙俐齿，北祁人巧言令色，大名鼎鼎的赤焰将军更是在口才上不遑多让。” 赵明川执着剑的手一颤，忙行礼道：“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摘下了自己的头纱，一双凤目紧盯着似笑非笑的赫连焰。 “呵，这不是南陵的四公主殿下吗？还真是失敬。”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骄傲，赫连焰看人的眼神都透露着不屑和鄙夷。 萧婉冷笑一声，“既然将军是来南陵游玩的，不知道南陵的风光在将军看来如何？” 赫连焰道：“南陵风光自是不同北祁，北祁长年风雪连天，南陵则是几乎四季如春。这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景，看着自然赏心悦目。” 萧婉嘴角噙着一丝笑，“本公主自出生以来都没有出过南陵，对北祁的风光和风土人情倒是很向往。只是很可惜，一直未能有机会去领略一番。” 赫连焰接话，“如果四公主殿下有兴趣，本将军可以为公主殿下讲解一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风雨欲来1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萧婉眸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话锋一转讽刺道：“赤焰将军所说的北祁风光本公主是不知道，但是这风土人情本公主却能从将军身上窥见。” 萧婉说着紧盯着赫连焰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傲慢，无礼，强辩。将军可知何为入乡随俗？进了别人的家门就要守别人家的家规。就算不知者不罪，走进别人家应该拜访主人这一点应该是连个街边乞丐都懂。本公主现在不知究竟是只有你赫连焰不懂，还是你整个北祁都是如此自大缺乏教养之徒？把失礼当成真性情才真叫人大开眼界！” “你！”赫连焰原本平静的脸瞬间扭曲，变得愤怒起来。 “恼羞成怒？”萧婉面露嘲讽，“赤焰将军来了就别着急走了，统领大人，还等什么？可别让将军觉得咱们南陵失礼，就请将军移步一叙。” 赵明川闻言立马回过了神，举起了手中的剑指向赫连焰。 “得罪了赫连将军，还请和我走一趟。” 赫连焰狂笑起来，“南陵有点意思，不过本将军可不是喜欢被人强行请去做客的人。所以各位，恕不奉陪了。” 脚下发力，他趁众人还在和他对峙之时一个纵身跃上墙头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还不快追！”赵明川愤怒地收剑回鞘，几个禁卫军侍卫得了令飞速往赫连焰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说着也要一起追上去，却被萧婉拦下了。 赵明川不解，“公主？” 萧婉冲他摇摇头道：“别追了，有些事你还需要细细考量。赫连焰到这儿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眼下还没什么眉目，你难道不觉得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像是生怕人不注意到的样子更像是想要故意分散某些注意力？如果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或许反而适得其反。再说一句不好听的，现在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就算抓了他也没办法拿他如何，有可能反而给了北祁大举进犯的理由。” “南陵和北祁虽不合多年，但到底也只是在边关出点打闹的事，表面上还是一派祥和的样子，他们现在或许就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整件事爆发的导火索。而你现在要做的该还有更重要的事。” 赵明川思索着萧婉的话，觉得其中颇有几分道理。他不由地注视着萧婉，见她平和的面容上带着一抹镇定自若，他忽然有一刻觉得她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长大了，真真正正有了有了一国公主的气度和智慧。 “行了，我出来得有点久了该回去了。上次名册的事要多谢赵大人帮忙，若是日后赵大人有所求而我又办得到的，大人可尽管提。”萧婉边说边把纱帽重新给自己戴上，微颔首之后便离去了。 赵明川不由苦笑着自语道：“我有什么所求？不过求你今生顺遂快乐罢了。” 萧婉生平第一次走了朝阳宫的后门，好在她回到寝室的时候也没见什么异样，看样子紫娟是是她独自出去的事并不知晓。 换下了一身出行的便装，摘了纱帽。萧婉推开门重新从里面出来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哎哟！”萧婉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她捂着头的手背，萧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拿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眼睛映入眼帘，正关切地盯着她的额头看。 “殿下走路不要低着头。” 是熟悉的低沉的嗓音，萧婉惊了一下，迅速地把自己还被握住的手抽了回来。 手里的温软落了空，墨瞳眼神微变，但迅速恢复了平静。 想起了与韩朝歌的对话，萧婉吱唔道：“你……你来找我什么事？” 刚推门就发现他站在门口，萧婉还没有傻到觉得他是刚好路过的，定然是有什么事想要同她说。 墨瞳抿了下唇试探性地说道：“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殿下明日会去什么地方。” 这话一说出口，萧婉便想起了临出定北将军府时韩朝歌所拜托她做的事，看样子墨瞳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 适才在街上遇到赵明川在追捕赫连焰，恐怕也是为了明日的事好做万全准备。 萧婉不动声色道：“明日？明日不去哪儿，应该就待在府里，刚好前几日顾公子送了幅画给我，我大概要去趟城东找裱画的师傅把画裱起来。” 墨瞳听萧婉这样回答暗自松了口气，总之不管去哪里，不要进宫就好。 萧婉见他似乎陷入了沉思，问道：“怎么突然问我这些？怎么你要陪我一道去吗？” 墨瞳微愣，摇头道：“殿下见谅，明日……明日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 萧婉笑了笑，“我知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这话一说出口，她突然觉得悲凉起来，这后半句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墨瞳点了头，他不由自主抬手轻抚了一下萧婉的发顶。这个动作大概是出自于他内心最真实的冲动，因为等他发现自己做了这件事后，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地收回了手。 他略带局促不安的样子让萧婉轻笑了一声，但笑完却又觉得心里的某一块地方变得空落落的。 “殿下要照顾好自己的。”墨瞳轻声说道，像是一种嘱咐，又像是一种不安的关切。 萧婉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突然说道：“后花园的木槿花开了，你陪我去看看花可好？” 经过昨晚，萧婉和墨瞳之间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般，墨瞳轻轻点了头，唇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后花园里，淡紫色的花已经开得满园都是，萧婉素爱秋海棠，但是海棠花的花期也只在夏末秋初之时，其他时候院子里光秃秃的也不好看，所以后花园除去秋海棠，也另外栽种了一些其它的花苗。 萧婉在一丛木槿花边停了下来，花的枝干被负责打理的下人修得只到人的胸口，她伸出手把其中一朵摘了下来。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坐禅之人总能以窥大，见微知著。”萧婉自顾自地感慨着，回过头对墨瞳说道，“你我第一次相遇到如今，恐怕谁都不会料想到会想今日这样站在一起赏花吧。” 墨瞳眨了眨眼，冷漠的脸上露出笑意，“殿下如果喜欢，我便可常来陪殿下赏花。” 萧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别过了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感，心道：明日过后，等此事了了，能陪你赏花的便不是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风雨欲来2 第二日，萧婉于卯时便梳洗妥当。 紫娟去身后取了一件普通样式的衣裙出来却被她拒绝了。 “紫娟，取件宫装来。” 紫娟一边转身取衣服一边问道：“宫装？公主殿下今天要进宫去吗？” 萧婉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随手挑了一支步摇斜斜地插进了自己的发间。 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空荡的宫墙之内，萧婉手里端着的茶杯微微发颤，滚烫的枣茶往外溢出到了她的手指上她却浑然未觉。 “哎呀！公主您怎么了？怎么被烫到了都不吭声？”紫娟连忙把萧婉手里的杯子撤去，紧张地用帕子把萧婉手指上的茶水擦去。 白皙的皮肤已经被烫得发红，萧婉蜷缩了一下手指，有些灼热感。 她忍不住在心里道：痛一点好吧，痛一点就更清醒一点。 紫娟正专心地为萧婉处理着手指的烫伤，冷不丁就被萧婉反手握住了。 她不解地抬头道：“公主？您怎么了？” “紫娟，一会儿我让你出去倒茶，只要你出去了，就千万记得藏好了别回来。” 萧婉用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语气说着话，让紫娟一下子发起了愣，一时间竟忘记了回答。 良久，她才颤巍巍道：“公主，您说这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总之你听我的，出去了就别进来，躲得越远越好，你我都是累赘，倒时少一个人需要被保护，便少一份危险。若是不想你家公主死，就一定听我的话。” 紫娟被这番话吓到了，惊讶之下慌乱地点点头。 看她一双眼睛微红，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萧婉叹了口气掏出帕子为她把眼泪擦了擦。 “你不知事情原委难免现在害怕，你跟我一道长大，若说信任谁，你便是我为数不多的人当中仅有的信任的几个人之一。把你的眼泪收回去，千万给我争口气不要被任何人看出破绽，我从都是你在照顾，你虚长我几岁，稳重且可靠，可千万莫要让我失望。” 紫娟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脸点点头，她虽然不明白今天怎么突然间公主要对自己这样说，但她心下隐隐感觉到今天这事应该是跟这段时间墨瞳神出鬼没，常常不见踪影有关。 她一个下人自然知道主子的事不该多问，可她常年跟在公主身边，眼看着最近公主跟韩将军，赵统领的往来越来越频繁，难免也会心生猜想。 只怕是今天这宫里要变天了。 马车在通道尽头停了下来，再要往里进这道宫门便要下车步行了。 萧婉盯着紫娟看了半晌，确定她已经平复了心情之后，率先掀了帘子下去了。 “参见四公主殿下。”守门的侍卫齐刷刷行礼，萧婉四下看了看，便看到了守在宫门外的赵明川。 今天的赵明川一身戎装，和平常的他看起来截然不同，多了一份锐利的肃杀之气。 见到萧婉的那一刻，他微颔首，目光复杂地问了声安，有担忧，有焦虑，却看不到吃惊。 萧婉看着他笑了笑，看来今天她会进宫这件事，韩朝歌应该是同赵明川说了却没有和墨瞳说，大概是怕墨瞳到时候会分心想要抽身来保护她，所以才不说的吧。 “紫娟，我们走吧。” 紫娟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道了声“是”。 萧婉理了理身上的宫装，把发间摇晃的步摇扶正便往前走去。 “公主！” 身后赵明川在叫她，她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良久，“还望公主，万事心。” 萧婉闭了闭眼，点头。 赵明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鞘，他转身对着后面待命的侍卫道：“人已经带到了吗？” “启禀大人，人已经由三皇子殿下和韩将军从宣德门带进宫了。” “好。” 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承乾宫宫门口。 “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看着王顺堆叠了满脸的笑容问道：“敢问大监，父皇这会儿可起身了？” 王顺笑着点头，“今日公主开得可巧，皇上刚由昭仪娘娘伺候着起身。老奴这就进去通报一声，还请公主殿下在此稍待。” 果不其然，公孙茹现在可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萧桓了。 萧婉道：“那便有劳大监了。” 王顺一边道着“哪里”一边转身进门去了。 要说完全不紧张那都是假的，还没到承乾宫之时还能故作镇定一下，可是现在真正到了门口了，心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怵。萧婉袖口下的手微微发着抖，指尖相触之间只觉得一股湿润的凉意。她回头看了看紫娟，见她也是微低着头，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料想她的紧张定然不会比自己少，于是便伸出手轻握住了紫娟搭在一起的手背。 紫娟呆愣之间对上了萧婉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她心下突然就平静了许多，嘴角弯起一抹笑来。 没过多久，王顺便从里面出来了。 “四公主殿下，皇上有请。” 萧婉松了握着紫娟的手，点点头随着王顺跨进了门槛。 离早朝还有近半个时辰，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萧婉怀揣着心事，一路进了内殿。萧桓和公孙茹早在那里等着她了。 “儿臣参见父皇。”萧婉下拜，行动之间已经让人完全看不出在外面时的不安。 “免礼起身吧。”萧桓由宫女服侍着净了手，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皇儿这样早来朕这里倒是很难得。” 萧婉站起身，目光瞥见公孙茹一脸警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儿臣近来有些想念父皇，所以……” 没等萧婉把话说完，萧桓便出声打断了，“行了，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同朕说，你是朕的孩儿，朕还不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萧婉一时间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她抿了抿唇道：“父皇明鉴，儿臣今日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儿臣想去看看五弟。” 萧桓一愣，“怎么要看你五弟却跑到朕这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风雨欲来3 早知萧桓会说这样的话，萧婉也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说辞。 她状似为难又无辜地看了萧桓一眼道：“这……儿臣知道五弟不在这儿，但也确实是为了此事来找父皇帮忙的。” 今天的萧桓总归心情看起来还是不错，这会儿也是耐着性子问：“皇儿要朕帮什么忙？” 萧婉吱唔道：“儿臣……父皇也知道儿臣与兰贵妃娘娘之间曾经……曾经有些误会，所以儿臣怕……” “哼！”萧桓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怕？” 萧婉闻言低头，“儿臣知错了。” 她低头的同时看了一眼边上的滴漏，这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要在萧桓离开这里去前殿上朝之前把公孙茹从这里弄走。 正思虑间，萧桓那边已经披上了明黄的龙袍，宫女们细心地开始为他系着腰带。 “知错就好，朕相信兰儿也不是那么会斤斤计较的人，你自去吧，想必她也不会难为你。” 萧婉暗自捏了一把手心里的冷汗，她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被这三言两语打发出去的，如果不抓紧这段时间，那么自己的父皇就会继续被公孙茹就近监视着。何况她今日来已经是冒了巨大风险了，如果这次不能成功，下一次就会引起公孙茹的注意，难保她不会做出些别的部署，所以，这一次她只能成功，才能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想到这里立刻就跪了下去，这一下跪得又快又急，夏天的衣料又极其单薄，膝盖骨砸在地上带来钻心的疼痛，萧婉微皱了一下眉头，咬了咬牙愣是一声疼都没坑。 “这是做什么？”萧桓看向突然之间跪下的萧婉，不悦道。 萧婉回想了一下她曾经对萧桓是如何撒娇的，虽然时隔久远，但也应该还能信手拈来。她瘪了瘪嘴，眼眶里蒙上了一点雾气。 “父皇，儿臣还是怕，儿臣怕自己不会说话到时候又惹得贵妃娘娘不高兴，就请父皇开恩派个人跟儿臣一道去吧。有父皇的人在，儿臣的底气也足一点。” 看着地上跪着的自己的女儿，萧桓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一下又恢复了清明。 他低声道：“还知道依赖朕这个父皇。” 萧婉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低头抹了一下眼泪。 紫娟站在身后，第一次没有出手去拉自己的主子，她的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归紧张，但也知道现在她什么都不做都比做些什么来得好。 “行了行了，朕派个人随你一道去吧。” 见萧桓妥协，萧婉开始乘胜追击，“父皇，一般的人，儿臣怕贵妃娘娘不买账，到时候还当儿臣是借了父皇的名义去诓骗她的。” “那依你之见，难不成还要朕身边的御前太监陪你走一遭？” 王顺一下子被点名，忙摇头道：“这……这老奴可使不得，皇上一会儿上朝还要老奴在身边。老奴并非不愿意陪同公主殿下，只是怕底下人伺候皇上伺候得不周全。” 萧婉在心里嗤笑一声，要的就是你的拒绝。 “回禀父皇，儿臣再怎么样也不会大胆到为了这一桩事耽误了父皇上朝的大事，儿臣这里倒是有个顶合适的人选，只要父皇肯开个金口就成。” 萧桓道：“什么人？” “就是昭仪娘娘啊。” 公孙茹被萧婉一指脸色一下子变了一下，“公主殿下此话怎说？” 萧婉笑道：“后宫的事当然还是后宫的人来做最合适，儿臣还在宫中时就听闻昭仪娘娘和贵妃娘娘之间的交情匪浅，再加上昭仪娘娘颇得父皇宠爱，在宫中的位份也不算低。由昭仪娘娘陪着儿臣走这一遭，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公主殿下谬赞了。”公孙茹明显看起来有点慌张，萧婉今天突然的到来让她心下疑惑不解，还说不准她究竟来干什么，但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萧桓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说得有些道理，那就让茹昭仪陪你去一趟香兰殿吧。” 萧婉心下一喜，连忙叩头谢恩。 “皇上……这臣妾还要为皇上去准备一会儿下朝要喝的解暑甜汤。” “无妨，偶尔一回两回不喝也不碍事，四皇儿难得进宫一趟，你就陪陪她吧。” “臣妾……” “多谢父皇恩典，那儿臣和昭仪娘娘就先告退了。”萧婉等不及公孙茹把话说完，一伸手就拉过了她的衣袖摇晃着道，“昭仪娘娘，那就有劳你了。” 公孙茹对上萧婉纯真的眼神，兀自勉强地笑了一下，无计可施之下只能跟着她告退出了承乾宫。 承乾宫外，日晷的倒影已经快要指向上朝的时辰，萧婉瞥了一眼，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头嬉笑着快速把公孙茹拉走了。 一路穿行走过后宫的御花园，公孙茹一把将自己的袖子从萧婉手里拽了出来。 “公主殿下聪慧较同龄的女儿家要成熟，行止间一下子变作了女儿的姿态所为何？” 萧婉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无辜道：“娘娘在说什么？本公主原本就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姑娘啊，怎么娘娘这话说得本公主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 公孙茹盯着萧婉的脸看了半晌道：“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公主殿下有话也不必藏着掖着，您与臣妾之间原本算不上水火不容，可也没什么好的交情，打开天窗说亮话，明明白白的不好吗？” 萧婉嘲讽一笑，还当是什么多么沉得住气的厉害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 撕破脸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她需要做的是跟她周旋，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要缠住她不能让她回去。 她一歪头道：“娘娘这话说得好伤人心啊，本公主今日来就是想来看看我五弟，娘娘也知道本公主与故去的惠良人私交甚笃。现在五弟由兰贵妃抚养，我来看看他也叫娘娘您这样猜忌。” 公孙茹一下子有点懵，她企图从萧婉的神情中看出哪怕一丝破绽，却都以失败告终。萧婉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我今天就是来看望弟弟的这样一个单纯无害的样子。 “哎呀，娘娘怎么了嘛？就算本公主求你了还不行吗？一会儿兰贵妃要是抱着五弟出去玩了可就又要一通好找了！” 萧婉说着不由分说地重新拉起了公孙茹的手，把她拖着往前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螳螂捕蝉 公孙茹被一路拽着往前走，这后宫里人来人往的，她实在不好做得太明显。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凤仪宫的大门口了。 萧婉一把推开了凤仪宫的大门，因为里面缺了居住的主人，所以每日也只有过来打扫的宫女太监回来一趟。 这会儿已经过了每日打扫的时辰了，整个凤仪宫里空荡荡的，一点生人的气息都没有。 “公主不是说去兰贵妃那儿看看五皇子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萧婉笑了起来，“本公主现在突然改主意了，五弟一会儿再去看，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想想还是来看看曾经住过的地方。毕竟惠良人也算是本公主的至交好友，前段时间没能在灵堂前一拜，现在顺道也来看看她。” 公孙茹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说道：“既然公主殿下不去香兰殿，那臣妾也不在这里碍着公主缅怀故人的性质了，先行告退。” “哎，这么着急走干什么？”萧婉出手，及时拉住了要离开的公孙茹。 公孙茹带着的宫女应该是对某些事全然不知情的，萧婉一路下来看着她的表现，她总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不止是这样，连看到她和她家主子拉拉扯扯的也是很不解的状态，看这样子是她是没有威胁的。 “公主殿下还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留你说说话？再说本公主又没说不去香兰殿，只不过现在想进里面去坐坐，喝个茶罢了。昭仪娘娘先下又没有什么急事，赏个脸一起坐坐都不肯吗？”萧婉调侃着凑近了公孙茹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是说昭仪娘娘您连我这样一个姑娘都害怕，跟我单独坐在一起聊聊都不敢？” 公孙茹身侧的手一下紧握成拳，她斜视了一下萧婉，暗自把心一横，的确也不过是个姑娘，其实所有一切也已经布置妥当，就算她今天来动机并不单纯，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她突然笑道：“公主殿下诚挚邀请，那臣妾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婉把前倾的身子退了回去，同样也回报以一个笑容道：“那么昭仪娘娘，里面请吧。” 凤仪宫还是老样子，除了后花园的秋海棠又长高了些之外，一切都没有变化。萧婉熟门熟路地推开了前殿的大门，率先在铺了绣垫的凳子上坐下了。 虽然已经是没人住的宫殿，但是角角落落都是整洁干净的，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看样子萧湛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工夫。 萧婉环视了一下四周，感慨万千。这里陪伴了她整个人生中的十四年，从婴儿呱呱落地，再到孩童的年少无知。这里曾经也住过对她极其重要的两个人，只不过现在都双双过世了。 “紫娟，下去后厨房里泡一壶茶上来吧，我记得惠良人在时还有一罐上好的敬亭绿雪被她藏在了后院哪件房里，你去仔细找找。”萧婉特意把仔细找找这四个字些微加重了一些语气。 原本沉默不语的紫娟一听立马想起了马车里萧婉对她说过的话，她暗自咬着下唇，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不过就是喝个茶，公主殿下不需要这样麻烦的。”公孙茹又恢复了她往常慵懒的姿态，鲜红丹蔻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一派悠闲自得。 “难得和昭仪娘娘对坐品茶，自然是需要好茶，否则就是本公主怠慢了。”萧婉看着她笑，打太极嘛，她最拿手的。 时间在慢慢流逝，萧婉仍旧是一副悠闲，可是公孙茹却变得有点坐不住了。 因为紫娟已经出去了将近一柱香的工夫了，就算是烧水泡茶这会儿也早该回来了才是。 萧婉瞧着她明显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说道：“昭仪娘娘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公孙茹强作镇定，但又觉得自己的慌张实在是很荒谬，“没什么，只是看公主殿下的婢女似乎已经出去很久了，所以难免有些替她担心。” 萧婉晃动着自己裙摆下的脚丫子，“紫娟和本公主一样，从就在这凤仪宫里长大，她对这里可谓是比我这个曾经凤仪宫的主人还要熟悉。娘娘为她担心，是否太过多虑？还是说……娘娘担心的另有其事？” “公主殿下说笑。” “既然光这样待着无聊，那不如先让娘娘身边的这个丫头先去外头找找紫娟。本公主这里有好些个故事，正好可以说于娘娘听听，也好解解闷。”萧婉说着吩咐还站着的宫女道，“去吧，去外面找找本公主的那个丫头，也许真是太久不来，在哪里迷路了。” 宫女看了看公孙茹，见自家主子没有看自己，于是只好听了萧婉的命令出去了。 这下，整个前殿就只剩下萧婉和公孙茹两个人了。 “公主殿下有什么故事要说？” 萧婉笑了笑，“故事有很多，那就先讲个粗浅易懂的给娘娘听听。不知道娘娘可否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公孙茹眼神一变，“公主殿下说的这个故事，臣妾有所耳闻。” 萧婉笑着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了窗边，她开口道：“一只想要吃掉蝉的螳螂，自以为自己是这自然中的主宰，可也没料到自己身后会有一只同样想要吃掉它的黄雀。娘娘您说这螳螂是笨是不笨呢？” 公孙茹脸色一沉，“公主这话问的有趣，螳螂虽然愚蠢，但是同样也有猎物可捉，如果是臣妾的话，臣妾只会认为最愚蠢的是那只蝉。” “是吗？”萧婉回头，“那娘娘和想要同本公主赌一赌，到底谁才是最愚蠢的蝉吗？” 果然动机不纯，公孙茹一下站了起来，她紧盯着萧婉此刻变得狡黠的眼神道：“公主殿下是觉得臣妾是那只最愚蠢的蝉吗？” 萧婉但笑不语，她转过头不在看她，闭起眼睛把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嘘——娘娘你可听到了什么？” “什么？”公孙茹看着萧婉的动作，入耳却是一阵阵盔甲之间的相触之声。 萧婉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娘娘你猜，开得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钧一发 “萧婉！你究竟想干什么？”公孙茹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赵明川带了人冲了进来，一见萧婉仍旧安然无恙立刻便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此时一脸震惊的公孙茹，朗声道：“皇上有旨，现察昭仪公孙式冒他人之名，罪犯欺君，其人查实为北祁细作，数罪并罚罪大恶极，下令抓捕，胆敢违抗者就地正法！” “赵明川！你！”怎么都想不到会栽在这个子手上，公孙茹怒视着赵明川，锐利的眼神几乎要把他捅个对穿。 一众禁卫军侍卫齐刷刷拔了剑就冲了过来，公孙茹冷笑一声，把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声。 一瞬间，几名身着黑衣的人便从房顶一跃而下，兵刃想接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听得人虎口发麻。 赵明川目眦欲裂，“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宫重地私藏暗卫！” “私藏？赵大人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失，身为皇宫守卫竟然能让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私藏起人来，你的失职之处可不。”公孙茹冷言看向赵明川，紧接着做了手势。 不大不的前院一下子就展开了厮杀。 萧婉还站在前殿的门边，眼看着两方已经打了起来，这时候她避无可避，只能不动声色地朝后面挪去。 “公主殿下想去哪儿？” 耳边传来公孙茹的声音，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自己的颈项。 萧婉侧目，公孙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把剑刺了过来。 在今天来皇宫的时候，萧婉已经料到了自己会有这样的后果，她看了一眼还在庭院中跟人拼杀的赵明川，心道这时候想让他来救自己已经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剑尖离自己的喉咙只有不过一寸的距离，萧婉无法只好拼尽全力向后跑去。 剑尖一下刺破了她的脖颈，温热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萧婉脖子一阵刺痛，她抬手捂住了冒着血珠子的伤口，艰难地后退。 出血量不算多，还好没有伤到要害。 韩朝歌是有说过要给她安排人暗中保护，但是萧婉在当时拒绝了他。公孙茹这样奸诈狡猾，也算得上聪明过人，身边还有多少眼线也不清楚。这样贸然让人跟着万一让暗地里的人发现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发生，萧婉只身前来，这样才能把向来心处事的公孙茹骗过来。 见萧婉还有力气逃跑，公孙茹提起剑柄又是一件刺来。 萧婉不是习武之人，受伤吃痛之下一下子跌倒在地。锋利的剑尖眼看着就要到自己跟前，萧婉认命般闭上了眼睛，心道还好已经把紫娟支走了。 “公主！”耳边是赵明川发了狂地叫喊只之声，萧婉晓得他此刻应该正在极力往自己身边跑。 可是她知道，路太远，已经来不及了。等他跑到，她应该就已经被这一剑捅出一个大窟窿了。 “铮——”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一声兵刃相触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了。 “殿下！” 萧婉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漆黑深邃如潭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斥了焦急，伤心，责怪，慌乱还有心疼。 萧婉想要开口说话却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咳嗽起来，一串串血珠子顺着她的指缝潺潺地往外流走。 “殿下！”墨瞳愤怒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制住的公孙茹，拿起手里的剑指尖发力一下子就把她钉在了后头的木桌子腿上。 此情此景，赶来的单钰和赵明川都是被震惊得一愣。 锋利的剑身整个已经没入了公孙茹的肩头，看这位置应该是已经击穿了琵琶骨然后把人钉在了桌腿上。 碎骨之痛非常人可以忍受，公孙茹吃痛之下，一下子失了力，失去了意识。 单钰连忙上前查看了一下，只怕墨瞳愤怒之下出手太重直接叫人断了气，不过查看之下还好只是昏死过去了。 “把人带走。”赵明川吩咐着手下的人把公孙茹先带到大牢关起来了。 墨瞳这一剑扎得很深，几个人用了好些力气才把剑从桌腿上拔了下来，把人抬走后定睛一看，剑身宽窄的窟窿眼还在那儿，显然这剑也已经把桌腿刺穿了。 “殿下别怕，我先带你回去。”墨瞳对身后的事已经不在乎了，他一把抱起了萧婉就要走。 “哎，等等，你这是要去哪里？”单钰出手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在，你带着公主乱跑什么？瞎折腾什么？”单钰狠狠地瞪了墨瞳一眼，低头看了看躺在墨瞳怀里的萧婉。 萧婉的意识还在，她眼看着单钰把自己捂着伤口的手拿开，取出一个瓷瓶往上撒了点药粉。 “嘶——”药粉渗入伤口火辣辣的疼，萧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挣扎着要从墨瞳的怀里下来。 赵明川抹了抹满脸的血污，忍不住道：“你先把公主放下来吧，公主这样会觉得不太舒服。” 墨瞳没有理他，反倒是赠送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行了你也别劝，他是个牛脾气，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单钰看墨瞳紧紧抱着萧婉的样子，随口就说了一句。 撒了药粉没一会儿，萧婉感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从火辣辣的变成凉飕飕的，触碰之下也没有那么疼了，于是她开口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了？” 单钰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赵明川，“你们私底下商量了做得好事，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做？要不是你身边那个丫头聪明知道来咱家这搬救兵，你现在啊，就是茹昭仪的剑下亡魂了！” 身边的丫头？萧婉想了想道：“紫娟？” 单钰点头，“是啊。” “拿她现在……” “放心，她现在在咱家那里等消息，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萧婉松了口气，抬头瞥见了像做错事一样站在不远处的赵明川。 见她看自己，赵明川不由红了眼眶别过脸去。 萧婉知道他是在愧疚，愧疚没有保护好她，也在愧疚自己答应了韩朝歌的计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心悦你 萧婉因为受伤，顺理成章地在凤仪宫暂时住下了。 杨忠和提着药箱给萧婉的伤口换了药包扎好之后留下了一副药方，接着便让紫娟跟着他一道抓药去了。 公孙茹暂时先被关到了单钰的罗阎殿，赵明川跟着一起去审问。屋子里就只剩下半躺在床上的萧婉和站在床边的墨瞳。 安静的屋子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而诡异。 墨瞳深邃的眸光紧盯着萧婉，由上而下的压迫感让萧婉觉得抬不起头。 “咳——”萧婉轻咳了一声，试图缓和一下现在的氛围。 墨瞳不语，仍旧是看着她，就连眼睛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又咳了一下。 墨瞳微动了动唇，却没开口。 继续咳，这一下萧婉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喉咙，她两眼一翻，满脸涨红地猛咳起来。 这下墨瞳有了动作，他快速地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接着又跑回到床榻边坐下来之后抬手扶住了萧婉的肩把她揽进了怀里。 萧婉咳得面红耳赤，几乎要背过气去。恍惚间就见眼前出现一杯清水，于是就慌忙抓着端着杯子的手咕咚咕咚往喉咙口灌了起来。 “慢一点。”墨瞳眼看着一杯水见了底，便用另一只手轻拍了一下萧婉的背，帮着她顺气。 萧婉喘着气，慢慢缓了过来。忽然嘴角一暖，却见墨瞳已经把被子在一边的矮桌上放下，用指腹擦着她嘴边因为刚才着急而溢出来的茶水。 这样的墨瞳，温柔得不像话。 萧婉不动声色地拉回了墨瞳的手，反被他把手拢在了手心里。 墨瞳的手很温暖，手心指腹因为习武而磨出的茧摩挲着她的手背。萧婉心底一阵悸动，想把手抽出来。 “殿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萧婉被这种温暖包围着，头脑晕乎乎的不是很清醒。这会儿的墨瞳和平常的不一样，总让她感觉到一种奇妙的陌生。 “我……” “你知道我……”墨瞳说着闭上了眼睛停顿了良久继续道，“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萧婉鼻头涌上一股酸涩，但还是故作平静道：“你看我不是没事吗？再说这件事如果不由我来做的话，你们也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人。” 墨瞳搂着萧婉的手紧了紧，韩朝歌提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就否决了，他私心就是不想让萧婉遇到哪怕任何一点的危险。所以他和韩朝歌保证过，即便没有萧婉支走公孙茹，他照样能够确保皇上的安全。可他今天跟着韩朝歌一道进入承乾宫的时候却没有见到公孙茹的身影，那时候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他应该早点抽身到这里来的，那样就不会让萧婉受伤了。 其实他都无法想象，如果他当时再晚赶到一步，那事情不知道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对不起……殿下。” 萧婉在他怀里愣了愣，“对不起什么？”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萧婉笑了笑退出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别总是把我想得这么脆弱，你也没有哪里对不住我的。” 墨瞳怀抱落空，心底掠过一阵失落。他想起了自己飞奔着赶到凤仪宫时看到的情景，萧婉倒在地上时地上斑驳的鲜血，还有他那颗近乎发狂般地想将人碎尸万段的心。 有什么已经从他的心底破壳而出，在他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他再也压抑不住的参天大树。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很害怕，害怕真的失去。 “殿下。” “嗯？” “我……你曾经问过我，在我心里把你当成什么。” 萧婉暮得睁大了双眼，抓着被角的手收紧，一眨不眨地看着墨瞳。 “我不想逃避了，我想回答你。” 萧婉突然间想哭，期待了这么久的答案要来了，可她却没有了从前的欢呼雀跃。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殿下，我……属下……心悦你。”墨瞳郑重地说道，仍旧是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是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什么人，可我喜欢你，把你当成对我最重要的人。”墨瞳边说边观察着萧婉的神情，却只见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慌了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我……殿下……你，我抱你，并不觉得别扭，反而觉得开心。我不喜欢下厨，但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行。看到你受伤，我会觉得比自己受伤痛千倍，万倍。” 墨瞳低着头看萧婉，却仍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他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殿下，我这样说，你明白吗？不是玩笑，不是游戏，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的话。” 萧婉的手颤抖了一下，她当然明白。这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开心得几天几夜睡不着，她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她想要的结果，可是又有什么用？心底涌上一股悲凉，她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你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或许也不喜欢我，你说的喜欢或者只是你的一种错觉，我给你时间，你再好好考虑，好好继续想想。或许你心里已经有了什么别的喜欢的人，你只是……你只是错想了罢了。” 萧婉的这番话打得墨瞳有点措手不及，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眼见着萧婉一下子躺平把自己连头带脑地蒙进了被子里。 “你先出去吧，我有点累了想要睡一会儿。”被子里传来萧婉沉闷的声音。 墨瞳呆了半晌，波涛汹涌的眸光黯淡下去，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身边没了动静，萧婉才慢慢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兀自垂下了眼睑，“啪嗒，啪嗒”，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眼眶砸到了床沿。 她低头看了看，床沿边的木料颜色深了一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湿润微凉。有几滴顺着鼻梁一侧流进了嘴里，干涩的舌头平常到了咸和苦，她曲起膝，抱着膝盖就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年幼时讨不到糖吃的样子。 心痛，果然还是怎么都挡不住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入夜。 萧婉吃了药之后便睡下了，她一整天待在屋子里也没出来。萧湛来看过一次，说了几句话之后因为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便离去了。而墨瞳却自百天的一段对话之后便再没踏进过屋里半步。 夜色之下，他双手环胸依靠着萧婉门外的廊柱，颀长的身型被月光拉出一个极长的倒影，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怎么了子？在这儿发什么呆？” 墨瞳抬头看去，就见单钰踏着步子往他这边走来，虽然说是个太监，但举手投足之间也没有让人感到丝毫女气，只余一股子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不说话？公主殿下没事了你怎么还心情不好？” 墨瞳闭着眼别过脸没有理他。 “哟，脾气挺大啊！你老子当年见咱家也不敢这么甩脸色给咱家看，你还真是青出于蓝啊！” 墨瞳无视单钰的嘲讽开口问道：“那边审问的怎么样？” 单钰嘴角挂上了阴狠的笑，“那女人嘴可硬的很，三两下是没法叫她开口的。” 墨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大名鼎鼎的单公公原来也不过如此。” 单钰冷笑，“有些人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起来你那一剑也是狠，生生刺穿了她的琵琶骨，恐怕整个右手都要废了。” 墨瞳掀起眼皮，“她在我眼里早就是个死人，又何必在乎是缺条胳膊还是少条腿？废了她的右手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单钰“啧啧”轻叹，“想不到霍长风之子这般心狠手辣，对个女人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难不成就因为她那一剑划破了公主殿下的脖子？” 墨瞳被说中了心事，面上微露羞赧，“公公这会儿来应该不是为了同我说这些事的吧？” 说到这里，单钰一改调笑的强调收敛了脸上怪模怪样的笑说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韩朝歌让咱家来告诉你一声，今日就地正法的以及活捉的加起来应该还不够他所查到的，恐怕还有几个逃脱了或者说还留在这宫里躲藏着。另外宫外的几个查到的北祁细作的据点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见，去抓捕时也是人去楼空，这事情恐怕还没完，所以你这几日还是要多留意一些。” 墨瞳听着单钰的话沉默着点了点头，看来有些事还没有这么简单。 第二日，赵明川便带着皇城中的禁卫军开始在整个皇宫里进行大范围的搜查，每一个宫女太监，包括宫中的妃嫔娘娘，不论品阶都重新细致地核实了一遍他们的出生，以及入宫的年份。 整个皇宫气氛变得紧张而不安，几乎人人自危。 香兰殿里，赵芯兰正坐立不安。 “你说！这公孙茹是因为什么才被抓起来的？” 身旁的宫女回话道：“昨日奴婢也是听说，赵统领大人带了一大帮的人去了凤仪宫，说是昭仪娘娘罪犯欺君，还在凤仪宫里打了起来，四公主殿下也受了伤，总之昭仪娘娘现在已经被皇上下旨交给罗阎殿的单公公了。” “什么？交给了单钰！”赵芯兰交握的双手开始发抖，公孙茹罪犯欺君，那也就是说她不是公孙世家姐的事已经被捅穿了，现在人在单钰那里，单钰阎罗王的名号她是知道的，曾经在徐美人的事情上她也跟单钰打过交道，此人阴狠毒辣，更是以刑法残酷著称。如果……如果公孙茹招了是她赵家帮她捏造的身份，那岂不是这欺君之罪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赵明川这个混帐东西！真是吃了什么药了要这样帮着外人来祸害自家人！果然是偏房出来的贱种！就算是抓了怎么不直接把她杀了？蠢货！都是蠢货！”赵芯兰越想越气，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地上砸，瓷片应声而碎，惊醒了睡在一旁摇篮里的五皇子。 孩子的啼哭声尖锐刺耳，赵芯兰面带怨毒地看了边上的乳娘一眼道：“你是死人吗？没看到这个贱种在哭？赶紧给本宫把这贱种的嘴捂起来！哭哭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老贱种生出的贱种！” 乳娘被吓了一跳，她看了看哭得满脸涨红的皇子，连忙说道：“娘娘，使不得！这孩子这样，会被捂死的！” “你说什么？”赵芯兰起身，扬手就给了乳娘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一下子竟然把还算结束健壮的乳娘打得踉跄了几步之后跪倒在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整个屋子里，原本就哭着的孩子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 “听着，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捂嘴也好，弄死也罢，总之不要再让本宫听到这个杂种的声音！” 乳娘捂着半边被打得高高隆起的脸颊，低头应了声“是”便半跪着去摇篮边抱起还在哭闹的皇子匆匆离去了。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赵芯兰扶着额头跌坐在凳子上。额头渗出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一张美丽动人的脸此刻扭曲狰狞。 现在公孙茹已经被抓了，她不能让公孙茹说出她和自己乃至是整个赵家的关系，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她开口之前把她解决处理掉。 想到这里，她立刻抬手胡乱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头饰鬓发散乱，她重新整理了一下。 “来人，摆驾罗阎殿。” 让人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要让她成为一个死人。 罗阎殿，常年都没有人在门口把守，这算是整个后宫里最特别的存在。 赵芯兰一脚踏进罗阎殿的大门，空旷的前院既无花也无树，只空荡荡地一左一右摆了两个大水缸。 “这怎么回事？怎么连个出来接驾的人都没有？”宫女在后面抱怨起来。 赵芯兰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这里，罗阎殿之所以能得到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是整个后宫中人的谈之色变的恶梦，从建立之初到现在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的性命在这里葬送了。 所以此刻这空无一人的前院平白就显出一种鬼气森森之感，让人心生怯意不敢靠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威胁 赵芯兰站在前院，用手拽了一把身后的宫女。 “去，把单钰去给本宫叫出来，就说本宫要见他。” 被拽的宫女猛地一哆嗦，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 赵芯兰看她亦步亦趋的样子，不禁烦躁地又踹了一脚身边的太监。 “你，滚过去跟前面的死丫头一起，本宫只给你们数十下，十下之后没给本宫把单钰叫出来，本宫就让你们待在罗阎殿不用再出来了！” 太监被赵芯兰踹得往前扑倒了下去，闻言飞速站起，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前殿去。 “哟，这不是兰贵妃娘娘嘛，什么风把您吹到咱家这偏远的地方来了？” 赵芯兰猛一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正站着单钰。 他一身深紫色的蟒袍，半束起的黑发下是一张常年不见日光的脸，白皙得几乎看不出一点血色，而他鼻梁下的唇却是如鲜血般艳红，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单公公。”看到这样的人，怕是任何人都会觉得慌张，这一点对于赵芯兰这个素来外强中干只会仗势欺人的人来说更甚，没见到人的时候还能直呼其名，这一旦人站在她面前了，她却有点惧怕地连声音都了下去。 单钰看着她低声笑了笑，接着迈开步子从她身侧走过了。前面两个被赵芯兰驱使着要进前殿找他的宫女和太监此时正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得颤抖着。 单钰瞥了他们一眼，自顾自笑出了声，“贵妃娘娘还是一样好大的气性，就是不知咱家这晦气的地方娘娘此来所为何事？” 赵芯兰走上前，迅速地用脚踢了踢还跪着的太监宫女示意他们赶紧先站起来，一边惴惴不安道：“本宫是听闻这茹昭仪昨日像是犯了什么错被皇上下令关起来了，本宫想着她自入宫以来和本宫也算情同姐妹，所以还望公公您可以行个方便，让本宫去看望看望她，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才好替她向皇上求情。” 单钰讥讽一笑，回身上下打量了赵芯兰一番，直把赵芯兰看得心里发慌。 “想不到贵妃娘娘竟然这般有情有义，咱家其实不过也是个下人，既然贵妃娘娘您这位主子有所求，那咱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娘娘就里边请吧。” 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赵芯兰微愣之下心里也生出一股子底气来，还以为他单钰是多么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弄了半天也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太监，她堂堂一个贵妃，也真的不需要把他一个角色放在眼里，谅他也不敢阻拦自己。想到这儿刚才的畏惧之心也一下子去了一大半，更是为她自己刚才对单钰点头哈腰的样子感到不耻和懊悔起来。 于是单钰话音才刚落，赵芯兰也不等他再说什么便趾高气昂道：“那公公还在等什么，前头带路吧。” 单钰好脾气地应下了，转头却在心里冷笑道：赵家生出这样的女儿进宫为妃，还真是得亏了有前头的赵皇贵妃铺路。也真不知道这赵家如何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在朝中一家独大。 “贵妃娘娘里面请，茹昭仪就在里面，咱家就不在这里耽误二位娘娘说话，先下去了。” 赵芯兰是第一次走进罗阎殿，罗阎殿的布局和后宫的其他地方相差很大，进殿之后还有些外头的亮光，可是里面却是深深往下挖出了一个地道，牢房是凿开了地道边上的石块建出来的，地下没有阳光，只在石壁边上架起了几根火把着凉。石壁有些已经被火把烧出的烟熏黑，这大夏天的竟然在这里还能感受到一种阴寒的凉意。 到处都是一股说不清的复杂的味道，参杂着浓烈的血腥气，让人闻之几欲作呕。 一间牢门的锁被打开，沉重的锁链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看门的狱卒做了个请的手势，在赵芯兰进去之后便合上牢门走开去了。 脚踩上的是厚重的稻草，里面的血腥味较之外面更甚，是新鲜人血的味道。 赵芯兰快要吐出来了，她嫌恶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边喊道：“茹昭仪？昭仪妹妹？” 稻草堆里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赵芯兰一下子吓得跳开去，她借着火光定睛一看，原来草堆里躺着个人。 “昭仪妹妹？”赵芯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草堆动了动，传来了公孙茹有气无力的声音。 “贵妃娘娘……” 赵芯兰走近了点，忍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蹲下了身，她需要看看现在公孙茹是什么状况。 公孙茹身上已经看不出穿着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因为一大片一大片都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她发髻散乱，露在外面的皮肤在火光下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出一道道鞭痕，青青紫紫的看着十分可怖。 “昭仪妹妹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样了？”赵芯兰想要伸出手把人先扶起来，但是嫌弃还是压制了她的想法，她非但没动手还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公孙茹阴森森道，“不是你们赵家干的好事吗？想不到说好的互相信任，你们赵家却在背地里留了一手，你的好弟弟，留了公孙家的一个活口还把他藏了起来，现在正好成了我的催命符！” 赵芯兰一听不禁在心里咒骂了赵明川几句，一边随口说道：“这件事我和父亲还有二哥都不知情，肯定是明川那臭子搞的鬼，从他就跟咱们家不是一个路子的，现在更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那个四公主殿下牵着鼻子走，反过头来对付自己人！” 公孙茹忍着身上的剧痛在黑暗中观察着赵芯兰的神情，心下断定赵芯兰还是不知道她已经被认定是北祁细作的事情，于是她说道：“哼，把我供出来对你们赵家能有什么好处？我进宫就是为了来帮你的，却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我还能扛得住这些酷刑不至于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抖落出来，否则你以为就凭皇上的个性，你们赵家虽然检举有功但能全然逃脱的了干系吗？不说别的，就光是合谋害死沈惠，还有当初麓山秋猎买通钦天监结果导致四公主坠崖，随便哪一条就足够让你们赵家身败名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牵制 公孙茹说着话的时候，赵芯兰的杀念已起，她暗自将右手伸进了左边宽大的衣袖中，握紧了里面早就藏好的一把匕首。 公孙茹现在伤得这么重，说话声音也是得让离得稍远一些的人都听不到，反正她现在也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那不如就做做好人送她一程，能尽快结束这种痛苦不是更好？ 赵芯兰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拔出了匕首，紧接着飞速往公孙茹身上刺去，反正已经伤得这么重了，身上多一道口子少一道口子也看不出来，当时候死了就说是失血过多力竭而亡。 匕首距离公孙茹的后脖颈还不到两寸，就被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擒住了。 “你！”赵芯兰右手用力，却仍旧没办法把手里的匕首刺下去那怕一寸。 公孙茹抓着她手腕的手用劲到指骨发白，她艰难地蹭着身后的石壁坐了起来，一边单手用力把赵芯兰的匕首夺了过来。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姐，这种架势在她这十七八年的生命之中是没有见识过的，于是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夺走了兵刃，而自己却呆愣在原地，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贵妃娘娘想杀我？”公孙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突然一下架到了赵芯兰的脖子上。 赵芯兰下意识想要尖叫出声，却被她喝住了。 “我劝娘娘最好还是不要叫出来比较好，否则我这一用力没轻没重的，对娘娘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赵芯兰手心冷汗直冒，她忍住抖得像筛子一样的身体一边轻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可以说，如果你杀了我那你也是要死的，对你来说也没好处。” 公孙茹忍着半边被墨瞳一剑击碎琵琶骨之痛，一边说道：“我也不跟娘娘你废话，其实很简单，我只要娘娘帮我一个忙即可。” 赵芯兰犹豫不说话的样子让公孙茹嗤笑了一下，“放心，不是要你亲自放我出去。我只要你出去替我传个话，把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告诉给原本我身边伺候的一个太监就好。” 赵芯兰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行，那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公孙茹呵呵笑了起来，“放开你也可以，不过你可要听清楚了，最好不要继续耍什么花样，不要以为灭了我的口这外头就不会有我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乖乖帮我这一次，那么你我就两清，我就会保证守口如瓶。” 赵芯兰不确定道：“你能绝对向我保证？” “我人都走了，可不会傻到跑回来送死，兰贵妃娘娘就好好考虑一下吧。”公孙茹说着把匕首放了下来。 赵芯兰得了自由，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抛下一句“你好好等着”之后便慌忙从牢房里出去了。 牢门被摔得哐当作响，公孙茹看了眼手里赵芯兰都来不及带走的匕首，匆匆把它藏到稻草底下之后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下了。 右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看样子这条手臂是要作废了。公孙茹苦笑着闭上了眼，不会有什么的，等到魅影来把自己救出去就好，就算拖着这残败的身躯，她也会回到主上身边去的。 “公主，韩将军求见。” 杨忠和刚换好了药，重新替萧婉包扎好了伤口，门外紫娟就走了进来。 “快请进来吧。”萧婉摸了摸脖子上被包扎好的伤口随口说道。 杨忠和收拾了药箱子出门与韩朝歌碰了个面，欠身行礼后便走了。 “老臣参见四公主殿下。”韩朝歌一进门还不待萧婉说什么便先跪了下来。 萧婉一惊连忙道：“将军这是做什么？将军乃是我南陵的有功之臣，对我行如此大礼叫我可怎么身受得起？” 韩朝歌跪地磕了一个头，“公主殿下自然受得起老臣这一拜，这次若非公主殿下以身涉嫌替我等争取到了这一点时间和皇上详谈，事情也不会进行得这样顺利。” 萧婉笑道：“将军言重，也不过就是一点绵薄之力，比不得将军日以继夜为此事谋划，萧婉身为南陵子民，自然也是有责任为这件事做点什么的。因此将军不必挂怀，还请先起来吧，您是萧婉的长辈，长辈对晚辈行此大礼，作为晚辈可是要折福的。” 萧婉示意了一起身边站着的紫娟，把韩朝歌扶了起来。 “公孙茹已经入狱，接下来的事将军进行得如何？” 说到这里韩朝歌就皱起了眉，“单公公那边还没什么动静，想必是还没有撬开她的嘴。至于宫里宫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有原本查到的据点一下子都转移并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原先得了什么命令已经安排好了。” “是吗？”萧婉神色凝重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前两天在街上遇到的赫连焰，他当时也给了她很奇怪的感觉，而现在韩朝歌告诉她的消息让她心里的疑团开始慢慢梳理明朗起来，有什么想法要破壳而出，但是就是在这个关键之处，却卡住了。 “哦，对了。公主殿下的伤好些了吗？” 萧婉从慌神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一点皮外伤，有劳将军挂心。” 韩朝歌难得地笑了笑，“公主殿下倒不似一般名门闺秀那样娇气。” 萧婉替韩朝歌倒了杯茶，不置可否。 闲聊了半天，韩朝歌没有要走的意思。萧婉与韩朝歌交情也不算深，所以眼看着两人尴尬的聊天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萧婉终于忍不住问道：“韩将军这次来还有其他什么事吧？如果有的话直说便是。” 韩朝歌干笑了两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主殿下的眼睛。” 萧婉笑而不语。 韩朝歌开口道：“老臣这次来，的确是有件别的事，不过也算是一件美事，正好宫里的事已经先摆平了一些，抽出空来正好把这事办一办。” 萧婉端着茶杯的手一抖，两三滴茶水撒了出来滴在她的裙摆上晕染开了。 “子期现在和赵统领大人一道巡查去了，老臣作为他的长辈，从听他喊我一声叔叔，所以如今他的父亲不在了，就由老臣来操办这件事。” 萧婉放下茶杯，“什么事？” “老臣明天夜里在府上摆了一桌宴席，斗胆想请公主殿下您过府给子期做个见证，您虽然不是子期的长辈，却是子期的主子，有您在场，咱们就可以先把他俩的婚期定下来。” 紫娟对整件事还不是特别清楚，萧婉这次也没有特意把她支开，这一下她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话里的人究竟指的是谁。 良久之后，萧婉平静道：“承蒙将军相邀，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赴宴 韩朝歌走后，紫娟不由地问了萧婉。 “公主殿下，您刚才跟韩将军在说些什么？什么子期？那人是谁？” 萧婉沉默着，片刻后站起身道：“没什么，就是一个至交好友，不要管就是。” 紫娟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但她对萧婉的说辞显然还是不怎么信的，尤其是看到萧婉在回答时一脸落寞的样子。 看样子这个叫子期的像是对自家主子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是这很重要的人为何她会不知道？ 夜里，在宫门闭上之前，墨瞳从外面回来了。萧婉坐在前殿正翻看着一般书，听到脚步声微抬了头又迅速垂下了眼睑。 自昨日墨瞳表明心迹之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这种略带尴尬的境地。 墨瞳站在门外犹豫着，想了想还是跨进门去。 “紫娟，我有点累了，你扶我回去休息吧。”萧婉一见他进来，有意逃避似的慌忙起身，她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也不等紫娟自己便先走出门去了。 紫娟看了看墨瞳，又看了看萧婉的背影，连忙也跟了上去。 墨瞳静静地站在前殿，拿起了萧婉刚才翻看的事胡乱看了几页，紧接着烦躁地也跨出门去。 一夜过去，萧婉睡得昏昏沉沉的，第二日一直到近午时才起身。 紫娟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伺候着她梳洗，等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后厨房的午膳也送来了。 “呀，公主今天可真漂亮！”萧婉从屏风后出来，帮她梳洗完后在前头摆饭的紫娟眸光一闪忍不住夸赞。 “是吗？”萧婉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装束，湖蓝色的宫装，领子和袖口都绣了银白的荷花暗纹，有光线的时候暗纹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萧婉记得这件衣服还是她出宫前新做的一套，只是她一直都没有穿过。今日想着要去韩朝歌府上赴宴，正好看到这件宫装还藏在凤仪宫的衣柜里，就拿出来穿上了。 是他的大事，她总该要打扮得隆重些。 “是啊，公主殿下美得就好像是九天仙女下凡一样！”紫娟替萧婉盛着一碗汤，一边嘴上不停。 萧婉弯了一下嘴角，这样的夸赞却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悲凉。 夏日里昼长夜短，萧婉出宫时天还有些微亮。 踏出凤仪宫的大门，萧婉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承乾宫。 守宫门的侍卫看她来了，行礼之后却抱歉地说道：“皇上下令谁都不见。” 萧婉吃了个闭门羹，心道这两天父皇的状态应该也是极差。所以当下也没说什么就离去了。 马车驶出宫门，萧婉掀了一边的帘子往外看。 街边的店门外已经开始挂起了灯笼，一个两个照亮了原本已经暗下来的天。 橘黄色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布透出来，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萧婉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公主，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紫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萧婉回过头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紫娟说道：“奴婢看公主最近好像总是动不动就发呆，平常也不怎么笑了，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萧婉咬了咬唇，她倒不知道最近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是这样的。她摇摇头道：“没事，只是危机未除，有些心烦罢了。” 萧婉的话让紫娟长舒一口气，“奴婢还以为公主还在为墨瞳的事伤心呢！” 萧婉心里咯噔一下，随后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不会。” 说完一遍之后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会呢？以后都不会了。” 马车在定北将军府外停了下来，萧婉从车里下来，抬头看了一下朱漆大门上的定北将军府的牌匾，不禁想起了上次来的时候，也不过才短短几天而已吧。 “这位是四公主殿下吧，人见过公主。” 萧婉一下车就有个穿了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那中年人笑道：“人乃是将军府管家，奉将军之命在此恭候公主殿下大驾。” 萧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定北将军府勤俭这一传闻看来多半是真。 跨进将军府，萧婉已经来过一次也不算陌生了，她跟着管家一路走进了前厅。 前厅里已经有人说话的声音，萧婉在管家通报之后一步跨了进去。 这一进去，原本还说着话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声。 萧婉抬眼，就见整个前厅也就只摆了一张圆桌，，围着这张圆桌坐着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韩朝歌，韩夫人，低着头的颜妙彤，还有见她进来一脸震惊的陆清明和墨瞳。 看样子，说是摆宴席，也不过加她才六个人而已。想想也对，毕竟墨瞳的身份是特殊的，人少才是正常。 “殿下？”墨瞳一下站了起来，他不解地看了眼韩朝歌，然后转头看向萧婉问道，“殿下为何来此？” “不得无礼！”韩朝歌冲墨瞳低喝了一声，对萧婉笑道，“公主殿下来了，快请上座，怠慢之处万望勿怪。” 萧婉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在韩朝歌给她留的空位上坐下了。 是一桌中上宾的位置，这个位置正好面对着墨瞳。 她落座之后，韩朝歌便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今天有公主殿下在此，我想说一件事。” 墨瞳紧盯着萧婉，不知为何，他有不好的预感。 “子期，现在在座的，都是已经知道你霍家子孙身份的人……” 什么！墨瞳的瞳孔一下子紧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婉，只见她神色丝毫未变，看样子是真的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今天？昨天？还是说更早？ “你韩叔叔我身为你的长辈，在你父母都不在的时候就该肩负起照顾你的责任，尤其是你的终身大事，叔叔我是一定要替你父母来主持的。” 韩朝歌在说什么墨瞳此刻已经听不见了，他忽然对着萧婉开口道：“殿下知道？” 萧婉点点头，喊出了他的名字，不再是她曾经为他取得那个名字，而是——霍子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悔婚 “这……”韩朝歌一脸困惑地看了看墨瞳和萧婉，只见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面露痛苦之色紧盯着对方，而一个则是淡漠地垂下了眼。 见状，一旁的陆清明有些担心，他手执的纸扇，扇柄轻敲了一下墨瞳放在桌上的手背，一边声出言提醒道：“大庭广众，子期，注意仪态，别让人下不来台。” 墨瞳回过神，收回了目光，摆在桌上的手一松，本来握着的一双筷子已经断成了两截。 气氛变得凝重，韩夫人左右看了看，心下已经有了些计较，她打着圆场说道：“好了好了，难得公主殿下大驾赏脸，咱们就不要这样干坐着了，后厨房做的菜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她说着回头对着一个丫鬟说道：“快去，通知后厨房先上菜了。” 韩朝歌闻言面色也缓和了一些，附和着说道：“夫人说得极是，空着肚子总不好说话，赶紧先上酒上菜。” 酒菜摆上桌，韩朝歌便亲自为萧婉斟了一杯酒。 “公主殿下，老臣敬你。” 萧婉刚要执起酒杯，就被墨瞳伸手按住了。 “殿下体寒，不宜饮酒。” 韩朝歌愣住了，随后尴尬一笑，“你瞧瞧，老臣年岁大了，也真是糊涂了，子期跟随公主殿下许久，也是个细心的孩子，得亏有他提醒，否则就是老臣的过失了。” 萧婉拂开了墨瞳的手，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举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无妨，偶尔一两次不碍事。” 墨瞳深深地皱起眉，落寞地放下手没有言语。反而韩朝歌却爽朗地大笑起来。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今天毕竟有喜事，酌怡情便好。” 韩夫人观察着桌上众人的反应，伸手拉了拉韩朝歌的衣袖。这四个人的样子都太不寻常，大概也只有自己丈夫这样粗枝大叶的人才看不出来。 反观韩朝歌人就是一副对什么事都全然不知的样子，自己夫人拉了他的袖口，他回身不满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是怕我喝多吗？” 还真是快又臭又硬的石头，韩夫人在心底里暗骂一声，松了手重新坐好。 萧婉看着他们笑了笑道：“将军和夫人相互扶持陪伴多年，夫人为自己夫君担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韩夫人抬眼看了看萧婉，报以一个善意温柔的笑。抛开身份地位不谈，萧婉也真的是个好姑娘，她心里想着又不由自主地去看颜妙彤，见她始终低着头，忍不住就是一阵叹息，都是好姑娘，可是总归要可惜这其中的一个。 “公主殿下说的是，少年夫妻老来伴，老臣相信彤儿对子期也是会一样关心照顾，等待子期到了老臣这个年纪，他们夫妻历经磨难，举案齐眉并能传为佳话。” 这下，无论是谁都知道韩朝歌此次在府上设宴的目的是什么了。 墨瞳紧捏着酒杯的手缩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婉，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了，萧婉那时为何会说让他好好想清楚是否真的喜欢，为何这些天以来她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忽冷忽热，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陆清明垂下了眼睑，他自顾自拿起酒壶往自己杯中倒满了一杯，仰头灌进了喉咙。喉管被酒气熏得火烫，他浑然不觉，沉默着又倒了一杯继续重复着把它面无表情地灌进去。一杯接一杯，仿佛喝的不是呛人的酒，还是淡而无味的水。 几杯酒下肚，那边韩朝歌还在说着话，“所以老臣今天请公主殿下来也是为了一桩美谈。” “子期啊。” 墨瞳死盯着萧婉，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四公主殿下是你的主子，她几天来也是为了你和彤儿的事，来做个见证。公主也已经允诺，等你和彤儿正式成婚之后，便放你出府去……” 萧婉回避着墨瞳炽热中带着哀伤的目光，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收拾好的心情，到头来还是在一点点崩溃瓦解。 她豁然起身说道：“对不住韩将军，本公主旧伤未愈，现下身子有点不爽利，今日就先告辞了。” 韩朝歌正说在兴头上，眼见萧婉忽然说要告辞，当下有点惊讶。 还没等他开口，墨瞳却突然出了声，“殿下今日是来为我的婚姻大事做主的吗？” 这句话说得极是冷淡，刺骨的寒意几乎要把人冻住。 萧婉闭了闭眼睛，“你与颜姑娘原本就有婚约，这件事也不需要本公主做主。” “那你来干什么？给我祝福吗？”墨瞳站了起来，走到萧婉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萧婉抬起头，他没见过墨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悲伤又愤怒。 “子期，你这是在做什么？”韩朝歌放下了酒杯走了过来。 墨瞳没理他，只是继续说道：“殿下，你回答一句。今日这一切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你要我迎娶别人？你要我接受这样的安排？” “我……”萧婉咬着唇，欲言又止。 “这……这是怎么回事？”韩朝歌不解地看向了还坐着的其他三人，可没人给他明确的回答。 陆清明没有看向这边，只是兀自喝着酒，韩夫人担心地看了看颜妙彤，而颜妙彤垂着头已经红了眼眶。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韩朝歌是个军人出身，沙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是杀伐果断，见不了现在这种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样子。 墨瞳趁着他回过身的那一刹那，抬手颤抖着握住了萧婉的肩。 “殿下你回答我！” 他一向冷漠惯了，所有的感情藏在心底，爆发之时就变得极其执拗。 萧婉感觉肩头一痛，但仍旧是咬着牙没有吭声，她怕自己开口会不受控制说出什么伤害别人的话来。 现在这种状况是韩朝歌始料未及的，这一下不用别人提醒，他也从中明白过来了一些。 回头看了墨瞳和萧婉半晌，韩朝歌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你……子期你和公主殿下……你们。” 墨瞳松开了桎梏着萧婉的手，侧过身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坚定无比地说道：“韩叔美意，侄儿恐怕是要辜负了。彤儿……我不能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情定 韩朝歌显然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了片刻，片刻之后他一下变了脸色，猛一拍桌子指着跪地不起的墨瞳怒道：“子期，你有胆量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墨瞳面不改色说道：“韩叔，说几遍我都不会改变我的答案。我对彤儿一直都是只有兄妹之情，就算是为了彤儿我也不能娶她。” “你说什么？” 眼看着韩朝歌盛怒之下就要一掌劈下，韩夫人即使出手把他拉住了。 “老爷！” 韩朝歌脸上的刀疤变得比以往更加狰狞，他喘了几口气一掌拍到桌子上，桌子被拍得一震，上头摆着的碗碟顺势跳动了一下，汤汤水水撒了满桌。 “子期，你告诉我男子汉该当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萧婉站在一边低头看着墨瞳，看着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弯曲的背脊，此刻再也不如她印象中那么挺直。 “男子汉立于天地当忠君爱国，信字当头，无愧列祖列宗，无愧家国百姓。” 韩朝歌单手撑着桌沿坐了下来，“你既知道，现如今却北祁自就定下的婚约，你扪心自问，你是否是背信弃义，是否无愧你霍家的列祖列宗？” 墨瞳跪着的脊背僵硬，一言不发。 陆清明执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叹息苦笑一声把酒杯放了下来。 爱而无法，求而不得，这在座的四个人中，又有谁不是呢？ “韩叔叔，您别说了，也不用再逼表哥了！”颜妙彤始终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她泪眼婆娑地喊出一句，紧接着擦了一把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位置快速跑出去了。 “彤儿！彤儿！”韩夫人着急地追了出去，一下子原本还算热闹的六人宴席就少了两个，韩朝歌怒视了一下墨瞳，眼神扫过萧婉丢下一句“荒唐”也跟着离开了。 一场好好的宴席弄得不欢而散，陆清明拿起桌上自己的纸扇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看着墨瞳张嘴说道：“情之为物，果然最难以让人理解。子期，好自为之吧。”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全走光了，丫鬟也早就在上完菜之后就退下了，只剩下紫娟这一个局外人还在屋里，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让她觉得措手不及，她不明白这突然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墨瞳，怎么他从定有婚约的人竟然会是颜姑娘？这一些都让她费解，但眼下也只能先在一边候着。 “你这又何必？” 墨瞳跪了很久，萧婉在他面前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她已经红了眼眶，此刻正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其实她原本早就已经想好了，作为萧家人的她有什么资格可以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资格让他背负这种背信弃义的骂名？退出了就好啊，她放过他，不再纠缠他，即使有了情，他也该快点忘掉才对。可是她萧婉决心放掉了，她想要放掉的人却为了她放不下了。 墨瞳对上她的眸子，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欺骗得了别人，也欺骗不了自己。” 萧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边哭边道：“你为何变得这么傻？为何变得这么冲动？你以前不是最理智的吗？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才说服自己成全的吗？你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都白费了！” 墨瞳看着她问道：“殿下就是因为今天这些才回避我前几日对你说的话吗？” 萧婉哭得双眼红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我……我是罪人，我是害死你全家人的女儿，我没有资格你明白吗？现在是我又让你成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从来都不该喜欢你，更不应该缠着你让你喜欢我！” “殿下。”墨瞳伸出手把萧婉带进了自己怀里，他低沉的声音颤抖道，“你在我的心里从来都不是罪人，若说有罪，这份罪我也该承担，喜欢不是随着自己说出口就能成真，我的心里装着你，是我自己控制不了的，所以你不是罪人。” 萧婉抽噎着，“你为什么不去选择原本你人生中要走的路？我已经放手了，已经放手了啊！” “别放手，我已经抓住你了，也是不会放手的。”墨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祈求，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萧婉，用力到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殿下以前总是直来直往的，我却总是逃避着。现在反过来了，殿下不要如曾经的我一般。”墨瞳说着放开了怀里的人，低头紧盯着她的双眼道，“殿下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心悦你，喜欢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会守着你。” 萧婉泪眼朦胧，这番话击溃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丝防线，她终于点点头道：“我也一样心悦着你，见到你便欢喜，既然你已经为了我做到这般田地，那天涯海角只要你去的地方，即便放弃我的一切也会随你而去。” 墨瞳大概这一生都没像现在这样开心快乐过，他展颜一笑，俊逸的眉眼飞扬出一股别样的神采，抬起手用指腹擦了擦萧婉的脸颊，他说道：“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哭。” 萧婉破涕为笑，胡乱抓着墨瞳的手给自己擦了擦眼泪道：“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一直这么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墨瞳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个扇形的阴影，遮住了他此刻眼底的一丝窘迫和不自然。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萧婉存心调侃他，凑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看。 墨瞳别过脸站了起来，“我……我先送殿下回去吧。” 萧婉顶着肿得像核桃的眼睛伸手去拉他垂在身侧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的右手手掌心里渗出了鲜血。 “这是怎么了？”萧婉一把抓起了他的手，摊开手掌心一看，就见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道一指宽的伤口。 墨瞳仿佛觉得伤了的不是自己，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 “皮外伤，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萧婉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手心，伤口不大却很深，一看就是被利器所伤，她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就见原本墨瞳坐的位置处，桌上的酒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裂开了，锋利的碎瓷片上正沾着血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婉婉 萧婉和墨瞳从将军府出来，已经将近亥时了。街市上的摊贩早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回家去了，整条大街上除了几盏还挂着的灯笼外，显得特别宁静。 “你就这样出来了也不与韩将军道个别真的可以吗？” 萧婉让紫娟跟着送她来的车夫先回了朝阳宫，现在这个时候宫门也已经关了，想进宫是不太可能了，所以正好也趁这个时候回公主府去。 墨瞳沉声道：“没事，我先送殿下回去，等韩叔气消了，我自会找他请罪。” 萧婉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那颜姑娘呢？你打算怎么办？” 墨瞳抿唇，半晌后道：“终归是我对不住她，我许诺过这一生都会照顾她，所以也会求韩叔到时候帮她寻个好人家，若她将来有任何要求，只要我办得到也定会为她去办。” 萧婉握住了墨瞳的手，往他身边靠近了些，“也算我一份吧，对不住她的可不止你一个。” 墨瞳低头看她，大手拢住了她的手，低低笑了笑。 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印在他的眸子里，萧婉是一直都知道他长得好看，但是还是忍不住看痴了。 “其实你应该多笑的，你笑起来很好看。” 墨瞳轻咳一声，别扭地收了笑转过了头。 萧婉用额头轻触了一下他的臂膀，轻声道：“我是说真的，你笑起来就像这天上的繁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墨瞳忍不住弯了眼角，但说话时还是尽量克制了自己的笑意。 “那……比起赵大人和三皇子殿下呢？” “啊？”墨瞳冷不丁冒出的这个问题让萧婉愣了一下，许久之后她才回过味来，原来表面上越是冷漠淡然的人，其实或许他的内心里计较的最多。 她忍不住拉着墨瞳的手左右晃了晃，紧接着像是思考了很久般说道：“赵明川嘛……也好看。” 墨瞳的笑意减了一点。 “其实赵家的人长得都还挺不错。” 墨瞳的嘴角往下垂。 “三哥哥就更不用说，这皇城中的侯门世家哪个不想把他们色女儿嫁给我三哥哥。” 墨瞳重新恢复了冷淡的样子。 “不过嘛……”萧婉话锋一转，“我还是觉得你最好看。” 墨瞳呆愣了一下，转过头撞进了萧婉明亮的眼睛里。 萧婉狡黠地一笑，“没想到，平常多一句话都不想讲的人竟然连我三哥哥的醋都要吃。” 墨瞳面露羞赧之色，耳根子火烧般红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在此刻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走着，萧婉开口问：“你说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好？” 墨瞳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他温柔地看向萧婉道：“殿下随意就好。” “这怎么行！”萧婉撅着嘴摇摇头，“你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怎么能随便叫？我想想……叫你墨瞳已经不是那么好了，这毕竟不是你的本名，不如就叫你……叫你子期好不好？” 墨瞳浅笑了一下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叫了二十来年的名字居然一下子让他觉得动听起来。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墨瞳懵懂地开口，“殿下啊。” “不，你不应该这么叫我了。” “嗯？” 萧婉冲他眨眨眼，“你应该叫我——婉婉。” 墨瞳猛地睁大眼然后摇头，“于理不合，直呼殿下闺名是为大不敬。” 萧婉白了他一眼，以前都不觉得这人这样迂腐。不过好在迂腐得算是可爱。 “真是一块大木头，难不成到了现在你还把我只当成是你的主子？” 墨瞳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萧婉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你试试看，叫我一声婉婉。” 墨瞳动了动嘴唇，没开口。 萧婉循循善诱道：“试一试，就试一次，你叫我一声婉婉。” 墨瞳仍旧沉默不语，甚至面露难色。 萧婉伸出一根手指道：“你试一次嘛，大不了人前不叫，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再叫。” 软磨硬泡了很久，墨瞳仍旧是没叫出口。萧婉叹口气正准备放弃继续往前走，却听到耳畔传来极轻的一声，“婉婉。” 这声“婉婉”带着一点心翼翼的试探，萧婉惊喜地回过身，欢快地喊道：“你再叫一遍，再叫我一遍，我刚才没有听清。” 墨瞳脸颊微红，别过头去不言语了，这一下无论萧婉再用什么方法也没能让他开口。 从定北将军府回朝阳宫要穿过北街，两人走着走着就在一处地方停下了。 萧婉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牌匾道：“记不记得这里？” 墨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头道：“记得。” 萧婉笑了起来，“以前咱们俩一起来这儿买蜜饯的时候，这里的店家总说我们是一对夫妻。” 墨瞳“嗯”了一声，他还记得萧婉嗜甜，最喜欢这里的梅子干，以前吃药还需要哄的时候他就会上这里买一些给她备着，就怕她嫌药苦了不肯吃。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萧婉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这里的蜜饯了，等明天白天的时候他就来这里买一点回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萧婉看墨瞳发着呆，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窝。 腰间一麻，墨瞳回过神转头看她，萧婉的肤色白皙，月光下更是显得肤如凝脂，一张娇俏的脸上凤眼睁得圆溜溜的正看着他笑，巧而精致的鼻翼下一张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他不由想起许久以前那个醉酒以后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唇瓣相距不到一指，“砰”的一声巨响把萧婉吓了一跳，脸一红往后缩了一下。 墨瞳皱眉，回头一看，就见不知道是哪里刮来的一阵风把原本斜靠在墙上的一块木板给吹倒在地。 “那个……夜深了，我们先回去吧。”萧婉脸红得发烫，她拽了拽墨瞳的手硬拉着他往前走。 墨瞳嘴角一勾，紧了紧自己的手掌，跟着一道往前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邀约 第二天一早，紫娟伺候着萧婉起身，全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婉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当下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紫娟咬了咬下唇，担心道：“昨日可算吓死了奴婢，奴婢知道公主和墨瞳的感情不一样，奴婢担忧过，害怕过，不过现在奴婢也想明白了，对奴婢来说只要公主觉得开心快乐就最重要。“ 萧婉动容地看了她一眼，感激道：“我的好紫娟，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姐妹。” 紫娟一下子就要哭出来，她忍了忍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发酸的眼睛用力眨了两下，笑道：“公主先转过去吧，奴婢帮公主梳头。” 萧婉点点头，放开了紫娟的手重新在铜镜前坐好。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萧婉如今心下欢喜，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一张脸红扑扑的更是连胭脂都不需要上了。 紫娟帮萧婉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正往上戴发钗却被萧婉拦住了。 “等等，你去把原本收起来的那支海棠花玉簪拿过来。” 紫娟顿住了手，应了声便转身绕过屏风出去了。 紫娟刚跨出门，花后脚就走了进来，通报说外头有人求见。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婉现在觉得没有什么面目能见的人。 “让她去前厅等我。”萧婉随手拿起一支白玉簪戴在了发间，理了理裙摆出去了。 萧婉跨进前厅的门，颜妙彤正坐在一边兀自出神。她听到动静抬起头，一张原本就消瘦的脸此时变得更加憔悴，她起身微微见了个礼，腰肢纤细不堪一握，感觉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拦腰折断了。 “见过四公主殿下。” 声音轻柔，颇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萧婉对她本就心下愧疚，见她如今这样更是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上前几步扶起了颜妙彤说道：“颜姑娘不必多礼，坐吧。” 颜妙彤却没有坐下，反倒是开口说道：“表哥，去找韩叔叔请罪了。” 萧婉神色微变，这件事她知道，本来也说过要一道去，但墨瞳执意不肯，只说这件事是他的责任。萧婉也怕自己的身份会摆在那里压人，总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对不住，颜姑娘。”萧婉轻声道，这句道歉是发自肺腑的。 颜妙彤闭上眼苦笑了一下，随后她开口道：“公主殿下言重了，民女只是觉得闷得慌，也找不到人说说话就跑来这里了。” 听颜妙彤这么说，萧婉连忙道：“颜姑娘无需这样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若是找不到人说话可以来与我说，只要能帮颜姑娘缓解一下心中的伤痛，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吗？”颜妙彤重复了一遍，反问萧婉。 萧婉忙不迭点头。 “那民女可以不可以请公主殿下陪我去外头走走，将军府有表哥在，我待不下去。” 见颜妙彤卑微乞求的样子，萧婉于心不忍，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匆匆出了府门，连个丫鬟随从都没有带上一个。 “颜姑娘想去哪儿？不如从府里叫个车夫带上一程。” 颜妙彤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摇头道：“不用了，就只想随便走走。公主殿下若是觉得烦闷大可回去。” 此话说得萧婉心里一阵发紧，于是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便跟着颜妙彤走了。 两人一语不发地穿过了闹市，紧接着就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 萧婉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她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继续走。 终于颜妙彤停了下来，萧婉四下看了看，是个荒废了的庙宇，屋顶许久没有人修补已经变得残破不堪，阳光透过顶上的孔洞洒进来，地上亮一块暗一块，显得这地方更加安静萧条。 萧婉忍不住了问道：“颜姑娘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做什么？”颜妙彤笑了笑摇头，“不做什么，就是想跟公主殿下聊一聊。” 这笑容凄婉哀伤，透露着人不易察觉的决绝。 “颜姑娘想和我说什么？” 颜妙彤往破庙走了几步，慢慢开口道：“从，我就知道自己是表哥的妻子。父亲母亲把我送到舅舅家寄养，我便和表哥一起长大。的时候表哥很爱护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给我留着，那时候我就发誓，这一生作为他的妻子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他，对他好。” 颜妙彤一边说着一边流起了眼泪，看得人心里发酸。萧婉很想上前去安慰，但是她的脚步却像是被定住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的确也是，她现在也没有立场去安慰她。 “后来，等到表哥十二岁那年就被舅舅送去了外面学艺，舅舅说霍家的儿郎是不能够安于这闲适的生活，霍家是南陵的城墙，必定是要为国而生。于是就不管表哥如何哭闹，硬是把人给送走了。那年我才七岁，但是这些事却到了现在还记得。” “表哥十八岁那年从外面回来，那是我这六年来第一次见他。那时候的他已经长成了极英俊的少年，但是人却和以前不同了，他变得沉默寡言，不过对我还是关心爱护的。” 颜妙彤说到这里，神情变得欢喜起来，但立刻又重回落寞，“但是不到半年，表哥便被舅舅安排着进了边关的军营里去打仗，磨练。表哥虽然是堂堂定国将军府的少将军，可是舅舅对他确实极严格的，所以军营里除了少数几个知道他是霍将军之子，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他和所有普通将士一样同吃同住，几年里上战场不知受过多少次伤，他是我的英雄，是我心里最出色可敬的人。” 萧婉交握的双手收紧，她想起了墨瞳身上背上多得数不清的旧伤疤，当时还不知道这些伤是从哪里来的，如今知道了心里不免对墨瞳多了几丝钦佩和心疼，这样一路摸爬滚打，不靠着自己父亲的权势，该有多辛苦是她完全想象不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陷阱 颜妙彤抬手抹了一下眼泪继续道：“霍家这一生都在为南陵镇守边关，所有的霍家人都以保卫南陵作为自己毕生的责任，可是到头来呢？到头来霍家一声所忠的朝廷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颜妙彤一下子愤怒了起来，她转身满脸怨毒地看着萧婉，“为了一个皇妃，只因为赵家人的一面之词，甚至连调查都没有就判了霍家满门抄斩！四公主殿下，你姓萧，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他？你手上沾满了霍家人的鲜血，怎么还有脸和他在一起？” 萧婉被她的言语惊得后退了几步，她知道萧家有负于霍长风，她也同样对自己父皇当年的做法心存不满，就算是现在她也是心存愧疚。 颜妙彤突然往前疾走了几步，她逼视着萧婉说道：“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陪伴他从长大吗？你与他相识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一年而已，而我呢？我等了他整整十年啊，这十年里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从满心欢喜和期待，到遭遇突变，虽然逃过了变成奴隶的命运却辗转堕入风尘，在花街里守着自己的清白，每日心翼翼地等啊，等啊，就只为了这微弱的一点点希望。可是等希望终于来了，却被你亲手摧毁了！” 萧婉看着她怨怼的目光，想要道歉却也觉得苍白无力。 颜妙彤猛地抓住了萧婉的肩膀，消瘦的身板不知怎么的力量却大得惊人，她抓着萧婉拼命来回摇晃道：“是你，你带走我的英雄！你带走了我的希望！你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忍心，怎么能忍心？” 萧婉没有反抗，任凭着颜妙彤用力把自己推到在地，膝盖手肘结结实实擦到了石板上，火辣辣的疼传来，应该是被地上粗糙的石头擦破皮了。 咬着牙忍着痛，萧婉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她对着愤怒的颜妙彤屈身行了个礼道：“颜姑娘，真的对不住。” “对不住？你给我一句对不住就可以了吗？你这个杀人凶手之女，若是舅舅在天有灵知道表哥平日里给你剥石榴，下厨，做这些下贱的事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萧婉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也忍不住掉下来，看来她给颜妙彤带来的伤害真的是怎么都抹不去了。 “颜姑娘，你说的这些的确都是我的错，只要现在你说，你说什么我便替你去做，只要你心里能好过一点。” 颜妙彤抬眼冷冷地看着萧婉道：“这可是你说的，而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让你死，你肯不肯死给我看？没了你，表哥就会回心转意，没了你，表哥会回到我身边的！” 萧婉被她的话震惊了，一下子做不出什么反应来。正恍惚间，脖子处一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真是看了一场好戏，没想到四公主殿下也会是这样一个喜欢抢夺别人心爱之人的人啊。” 萧婉强压住乱跳的心，迅速镇定下来道：“公孙茹，你居然从单钰那里逃出来了。” 公孙茹没有回答萧婉的话，而是对着颜妙彤说道：“颜姑娘辛苦了，先回去吧，剩下的是交由我处理便好。” 颜妙彤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萧婉的时候带有一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为什么颜妙彤会这样帮我？” 萧婉鼻尖缠绕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料想公孙茹现在仍旧是重伤，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亲自胁持她，看样子这周围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她的面容已经由略微的恐慌变得平静。 公孙茹见她不说话，反而自言自语起来，“情之为物，最是伤人伤心，一个为情伤透了心的女人，为情难免会做出一些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会做的事情。” 萧婉垂眸，对这件事她不置可否。 这边萧婉被公孙茹挟持绑架，那边的朝阳宫已经炸开了锅。 紫娟好不容易找到了钥匙从库房的角落里取出了萧婉要的海棠花发钗，捧着锦盒到寝室的时候却不见了萧婉的踪影，找了花一问才知道萧婉去了前厅见颜妙彤。 可等她到了前厅，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她又跑出门去问了守门的侍卫，得知萧婉跟着颜妙彤一起出去了。 想想两个人一起出去应该也不会如何，于是紫娟着急归着急，但也没有十分慌张。 可是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不来，紫娟心底的焦虑感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了，她实在坐不住，于是就往定北将军府去了。 “彤儿，这半天你去哪里了？” 陆清明从回廊那儿过来，一看见颜妙彤便着急地上来询问。 颜妙彤表情不自然地笑了笑问道：“就只出去走走，怎么了？” 陆清明看她安然无恙，只是面色不好便松了一口气，“没事，只不过今早有人来报说宫里逃出了一名要犯，韩叔和子期已经出去搜捕了，总之在她被抓住之前不要随便到外面去了。” 颜妙彤点点头“嗯”了一声。 陆清明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叫她先回自己的院去休息，自己则匆匆往外赶。 紫娟一路跑着来到了定北将军府，却被管家告知现在只有将军夫人和颜姑娘在府上。 紫娟一听颜妙彤已经回来了，于是就问了一句有没有见到四公主殿下。 管家仔细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是没见到。 紫娟一下子就慌了神，但转念一想既然颜妙彤已经回到将军府了，那或许她家公主也已经回到朝阳宫了。 想到这里，她马上又跑着折返了回去。 就这么两头折腾，可是到了朝阳宫却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样。 萧婉并没有回来。 “紫娟姐姐，这可怎么办啊？”花急得快哭了，公主殿下是跟着颜姑娘出去的，颜姑娘是她通报了之后见了公主殿下的，而现在公主殿下不见了，她真是急也要急死了。 紫娟也是急得团团转，她想了想吩咐花草道：“你们两个，一个带些人每条街都去找一遍，公主热闹，你们就往热闹的地方找，茶楼，酒馆都要去。另一个赶紧去找墨大人，把公主殿下不见了的事告诉给墨大人知道。至于我就再去一趟定北将军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我们来打个赌 “四公主殿下还真是泰然自若，是觉得我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吗？” 萧婉被一根麻绳结实地绑在柱子上，现在她们虽然还在城里，但是已经到了很偏僻的地方。这个破旧的庙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后头居然设有一个暗室，萧婉估摸着这应该就是那些北祁探子聚集的其中一个据点。 “怎么不说话？是被吓傻了？”公孙茹还是满身的血污，她不甚在意地单手撕破了一边的裙摆，撕下一条稍微干净一些的布条来。 萧婉看她动作别扭迟钝，目光就往她不动的右边胳膊移去，只见右边脖子以下臂膀以上的位置正往外渗着鲜血。公孙茹已经解开了原本绑在上面被血染透的布条换了刚撕下的布条上去。 这个伤口看起来极深，刚换上的干净布条立马就又被染红了。 公孙茹见她看自己，不禁冷笑了一声，“觉得可怕？这可是你那情郎的杰作。” 她说着从稻草堆里站起来，晃悠着到萧婉面前站定，她伸手抬起了萧婉的下巴，目光流连过她的颈项说道：“还真是羡慕你，不过划伤了你一点皮肉，他就废了我整条胳膊。你们——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萧婉突然感到脖颈一痛，原来是公孙茹单手用力掐进了她的伤口，温热的鲜血重新渗出来，伤口竟是重新被撕裂了。 “嘶——”萧婉皱了皱眉吸了口气，但马上就闭上了嘴。 公孙茹收了手忽然笑了起来，一如萧婉初见她时的样子，娇媚动人。 “想不到啊，你这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也挺硬气的，到了我的手里竟也不求饶？” 萧婉看着她笑，说道：“你不会杀我。” “哦？你凭何这样肯定？”公孙茹收敛了笑在一旁重新盘腿坐下了。 萧婉平静道：“杀了我对你根本也没什么大用处，与其费劲心思让颜姑娘骗我过来杀了我，还不如利用我搏一搏。” “呵。”公孙茹晃着手里的匕首冷笑，“公主殿下这样聪明，倒是说说你这么个在皇上面前无足轻重的公主，我能利用你搏什么？” 萧婉被她说自己不受宠也没有多么难过和生气，她笑着反击道：“我的确是不受宠，但也及不上你如今这般落魄。腹背受敌的感觉并不好吧？” “你在说什么！”公孙茹握着匕首电光火石般冲到萧婉面前，冰冷的金属感紧贴着下颚，她恨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我？”萧婉承认适才那一瞬间她的确很害怕，但她知道自己暂时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她开口说道，“我说过你不会杀我，因为你还需要用我来帮你逃出城去。如果我现在死在你手里了，那你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公孙茹握着匕首的手送了些力气，缓缓放了下来。 “被两边追杀的感觉并不好吧？南陵如今已经容不下你，至于北祁，恐怕救你出来也只是为了怕你被捕之后供出些什么，可救了你又发现如今的你已经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现在整个皇城戒严，带着你就是就是个累赘，所以为了防止你再被活捉，干脆就对你痛下杀手。你如今这样形容狼狈，也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萧婉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多少讥讽的意味在里面，反而只是像在毫无感情地陈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公孙茹不打算否认，她自嘲一笑问道。 萧婉浅笑一声，那语气就像是和一个老友随便聊聊。 “你身上这件衣服不是那一日在凤仪宫穿的那件，单钰那里抓了你入狱是不会还这么有闲情逸致给你换身衣裳的，而皇宫戒备森严，光凭你身受重伤的样子也不可能自己逃脱出来。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如今又是这样狼狈，独自一人没有帮手，你刚才抓我的时候，皇城中还没有抓捕你的人，那么很显然和你打斗的就只能是救你出来的人。” 公孙茹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你很聪明，可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你如今还是一样成了我的阶下囚。” 萧婉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但可怜不代表她不够可恨。 “公孙茹，你逃不出去的。” 公孙茹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出不去？整个皇城中的禁卫军都是赵明川的手下，赵明川对你情深一片，只要我手里有你，他就会乖乖就范。” 萧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或许照平常来说的确是这样，可是赵明川不是完全把情爱放在首位的人，那一日抓捕你的计划我也参与了，他知道我要陷入危机，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所以你觉得他会为了我不顾整个南陵的安慰，把你这个北祁细作放走吗？” 公孙茹眼神里突然流露出了一股恨意又转瞬便成了落寞，她像是对着萧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需要你时便对你千般好万般好，到头来不需要你了就会把你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她低喃着用匕首胡乱划着地板，就如魔怔了一般，凌乱的发丝披散着，右肩上的血窟窿血水顺着胳膊往下流，但她浑然不觉地继续用匕首狠狠划着石板，坚硬的石板被刮出刺耳的声音。萧婉看她就觉得她像个失去了心智的疯子。 “哈，四公主殿下，咱们来打个赌可好？” 公孙茹猛地抬起头，布满了血污的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萧婉问道：“什么？” 公孙茹紧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说道：“咱们来赌一赌，究竟霍子期和赵明川会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他们究竟是会为了情做些傻事，还是宁可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也要把我这个敌国奸细捉拿处死！” 她看着萧婉笑，笑容残忍嗜血，像是要等着一个她极其感兴趣的结果。 萧婉突然觉得全身上下都想被放进了冰窖，凉意从公孙茹的目光中渗透出来，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已经不在乎生死，只想知道这个赌约的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把公主带到哪里去了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墨瞳把整个皇城都快翻遍了却仍旧没找到萧婉的踪影。 陆清明实在看不下去了，见他还要继续一间铺子一间铺子找过去，终于忍不住把他拦住了。 “子期，你已经一整天没有休息了，这大半日水米未进，别说现在还没有公主殿下的消息，就算一会儿有了消息，怕你也没气力赶过去！” 墨瞳打开了他的手没有理睬他，大半日不饮不食是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现在最担心最在意的是萧婉的安危。 陆清明见劝他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他现在的样子他也能理解，如果现在不见的人是颜妙彤，那他估计也会像现在这样不眠不休地找下去。 “大人！大人！” 花和草从另一边的街市跑了过来，墨瞳抬头见她们，眼底里露出一丝期盼。 “怎么样？殿下找到了吗？” 花和草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没……没找到。” 墨瞳眼底的亮光瞬间暗下来，他猛拍了一下边上摊贩的木桌子，一掌把桌子拍得振了一下。摊主见这阵势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都不敢上前来。 花抚着胸口，边喘气边说道：“不过奴婢打听到，今日巳时有人看到和奴婢们描述的差不多的女子和另一个女子一起往城东那边去了。公主的样貌毕竟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奴婢想着那人所说的其中一个女子就是公主。” 听了这话，陆清明收了折扇不由沉思起来，猛然间脑海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墨瞳一听有了线索，便翻身上了马不由分说地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墨瞳的追风日行千里，一下子就跑没影了。陆清明当下拉住了要离去的花问道：“姑娘刚才说打听到公主殿下是和另外一位女子一起去的城东，那有没有说另外的女子长什么样子？衣着如何？” 花思索了一下道：“有的，那人说还有一个女子身着的是一身白衣，衣服上好像绣了什么粉色的花，还说她神色看着不是很好，很忧郁的样子。” 陆清明一下松开了拉着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失望，随后说道：“多谢姑娘告知。” 花此刻也没有多少心思在这继续逗留，于是也马上告辞走了。 “陆大人，属下们现在也要去城东寻公主殿下吗？”身后的侍卫询问道。 陆清明摇摇头，“去了也没用，现在你们先去城门口守着，告诉你们赵大人先不忙找公主的下落，守好城门，封锁每一处的出入口，包括护城河。” 几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不清楚为什么此时陆清明会下这样的命令，但这时候他们做随从的也只能听从吩咐，于是抱拳应了声“是”便往城门口去了。 陆清明拿着折扇的手收紧，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在公主殿下应该还不至于有危险。但至于人究竟在哪里，恐怕还要问一个人才能完全知道。 定北将军府，伺候颜妙彤的丫鬟打来了一盆清水准备伺候她梳洗休息，一进屋却见颜妙彤站在窗边吹着夜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丫鬟放下了水盆，不由说道：“姑娘这是在为将军和陆大人担心吗？” 颜妙彤原本想事情正想得入神，冷不丁被人出言惊扰了，竟然吓得把手里拿着的杯子丢到了地上。 杯子倒没碎，咕噜噜滚了一圈，却把颜妙彤的裙摆溅湿了。 “姑娘您没烫伤吧？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鬟见颜妙彤被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连忙跪地爬了过去，查看了一下颜妙彤被茶水溅湿的裙摆。 颜妙彤往后缩了一下，似乎现在很反感别人的触碰，“没事，你先去拿块抹布来，这地上都湿了。” 那丫鬟见颜妙彤没有责怪她，当下心里松了一口气，赶忙站起身往外走。 等她刚跨出门槛，迎面就撞上了向这里走来的陆清明。 “见过陆大人。”丫鬟欣喜道，她下意识觉得颜妙彤这样魂不守舍的多半是因为担心在外面追捕逃犯的陆清明，所以当下就指了指屋里道，“姑娘在里头，很为大人您担忧呢，您回来了就好。” 这要是放在以前，陆清明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觉得很高兴，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先下去，自己跟着就跨进了屋子。 屋里的颜妙彤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丫鬟回来了，正要转头说话，就见陆清明阴沉着一张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清……清明哥哥。” 陆清明“嗯”了一声，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听你身边的丫鬟说你好像有心事。” 颜妙彤只觉得陆清明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她被这居高临下的眼神压得抬不起头，心虚道：“没什么事，就是见你和韩叔叔这么晚还没回来，有点担心。” 陆清明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了起来，他边喝边道：“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皇城戒严，谅她公孙茹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颜妙彤的手抖了抖，心翼翼问道：“那……有线索了吗？” 陆清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现在这件事先放一放，四公主殿下不见了你知道吗？” 颜妙彤刚要坐下又豁地站了起来，她慌忙道：“这……这四公主殿下怎么会不见了？你们不是出去抓逃犯的吗？” 陆清明进来时已经打量了一下颜妙彤今日的穿着，白天的时候他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多在意，刚才花跟他说着话的时候他就突然想起来了，又联想到他今日见到颜妙彤从外面回来那不自然的样子，他是多希望自己看错了！可是没有啊，这件白衣上绣着浅粉色的荷花，而且紫娟在白天已经来找过她，所以公主殿下不见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是现在太慌张所以矢口否认了。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陆清明放下茶杯叹息道：“彤儿，告诉我，你把公主殿下带到哪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赌约 夜里开始飘下一点雨，雨丝打在叶子上静悄悄的听不出什么声音。都说春雨润物细无声，夏季里却难见到这样的景象。 陆清明站在雨里，派遣出去的人刚回来禀报说在颜妙彤所指的地方没有找到人。看样子公孙茹心思细腻，已经料想到颜妙彤经不住询问必定会把这件事抖出来，所以干脆换了地方。 门外传来马蹄声，一声长而尖锐的嘶鸣响过，墨瞳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黑发间沾着许多白色的水珠，那神情就像是要吃人了一般。 “子期！” 墨瞳走过陆清明身边，被他伸手拉住了。 “她也是一时糊涂，你不要对她说重话。” 墨瞳捏紧了手里的长剑，半晌后道：“我才是罪魁祸首，不会怪她。” “子期……”陆清明难免有些动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墨瞳侧身道：“没事，我关心则乱还要多谢你提醒。” 陆清明摇头，松开了搭在他肩头的手，“城门口已经都布署好了，你也别太担心。” 墨瞳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担心那完全就是自欺欺人，“我去找韩叔。” 说完这句，他便没再言语，往韩朝歌的书房去了。 迈着台阶步入回廊，颜妙彤红着眼睛站在那里，见墨瞳往自己这边过来，忐忑地唤了一声“表哥。” 墨瞳脚步微顿，看着她说道：“夜深了，你早点休息。”说着便走了。 颜妙彤扶着廊柱哭了起来，陆清明慢慢从身后过来。 “他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怪我？” 陆清明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叹了一口气，“回去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阳光从暗室仅有的一个窗口里透进来，刚好照在萧婉的身上。 明亮的光线刺眼，萧婉一下睁开了眼，刚想要抬手挡一下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捆在柱子后面。 她暗暗苦笑一声，暗骂自己的记性也真是差，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昨天已经被公孙茹绑了的这件事。 被这样一个姿势捆了一夜，萧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已经麻木了。脖子上昨天撕裂的伤口处鲜血已经重新凝固，流淌下来的几滴在胸口的儒裙上留下了一点点斑驳的血迹。她动了动脖子，一阵痛意传来，看样子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又要重新上药了。 不远处的稻草堆里，公孙茹还在沉睡着。大概是失血过多，凌乱的长发下她露在外面的一侧脸庞看起来很苍白，就连嘴唇也是发白干裂的。 萧婉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发现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着些什么。 萧婉静下心来仔细地听了听，却因为还隔着点距离完全听不清楚。她恍惚间就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在睡梦中也曾听到过些什么，看来是这公孙茹梦魇了一晚上。 不去管公孙茹此刻做的是美梦还是恶梦，萧婉四下看了看，想找些什么东西看能不能趁这个时候脱身逃走。 被禁锢的身体视线受阻，她视野范围内除了满地的杂草什么都没找到。两只被缚在身后的手在地上胡乱摸了摸，一个坚硬的东西就落入了掌心里。 萧婉心下一喜，想来自己应该是摸到了一块石头，于是她艰难地把石头锋利的一面转了过来，对着麻绳来回割了起来。 可毕竟石头和利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没一会儿萧婉的手腕就因为太用力被麻绳勒出了一道道红痕，更有些已经因为来回摩擦被蹭破了皮。汗水顺着胳膊留下来渗进了伤口里，疼得她咬紧了牙。 “呵，想要脱身？需不需要我把这个给你？”冰冷的匕首从后面抵住了萧婉的脖子，萧婉被这冰冷激得向后缩了一下，奈何身后是坚硬的木头柱子，她避无可避之下被锋利的刀刃划进了皮肤里。 公孙茹笑了起来，“四公主殿下猜猜，如今我送你这一道新伤，会不会让我死得更难看一点？” 萧婉觉得从昨天她和公孙茹说了那番话开始，公孙茹就变得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怨毒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想要活着逃出去，怎么现在却想着怎么死了？” 公孙茹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之后收回了手里的匕首，随后解开了把萧婉束缚在柱子上的绳子推着萧婉站了起来。 “我们，来看看昨天的那个赌约究竟是什么结果吧。” 破庙的后山山脚下有一匹马，萧婉被绳子绑了手又被公孙茹一下推上了马背。 公孙茹被废了右手，但上马的动作却不显得有多吃力，唯独坐上了马背之后身形却左右摇晃了一下，像是要摔下马去。 唯独能用的左手抓住了缰绳，萧婉的手臂接触到身后公孙茹的身体，透过薄薄的衣料却觉得她的身体此刻烫得吓人。 “驾！”公孙茹一夹马腹，马蹄声响了起来开始往城门口跑。 公孙茹走的地方挑得都极偏僻，萧婉感觉到她的呼吸沉重，吐在她脖颈处的气息也是滚烫的。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病了？” 公孙茹不发话，正当萧婉觉得她不会理财自己的时候却听到她说，“我是病了，那你能不能让他们放我出城去？” 萧婉愣住了，这番话里带着她能明显感觉到的乞求，让她觉得不解。 “求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并不是你的作风。” 公孙茹在身后笑了笑，“的确是，你我毕竟各为其主，为自己的家国考虑才是正确的。” 萧婉不语，她找不出什么话能把这句话接下去，为了自己的国千里迢迢来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牺牲葬送了自己的一切究竟是可敬还是可悲，她说不出来。 公孙茹的马停在了距离城门口三丈开外，今天的整个皇城都很安静，原本应该热闹的市集也是空无一人。 公孙茹在萧婉耳边说道：“看看这周围，城墙上都是提早就安排好的弓箭手。看来他们在你失踪之后就知道你落到了我的手上。这样几位青年才俊就葬送在你南陵那个昏庸的皇帝统治之下，公主殿下难道不会替他们感到可惜，替他们觉得不公吗？” 萧婉反讽道：“你也说过我们各为其主，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 公孙茹笑道：“果然很忠诚啊，那么公主殿下准备好了吗？我们之间的赌约也开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这个赌约,我赢了 果然不出公孙茹所料，没过一会儿，城墙上齐刷刷地出现了许多支蓄势待发的箭。箭头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刺眼光泽，萧婉眯着眼睛往上看，几个她平素熟悉的人此刻都站在城墙上。 “昭仪娘娘，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还是放了四公主束手就擒吧。” 说话的是陆清明，萧婉印象里他一直是摇着扇子一派悠闲的样子，但此刻神情也透露出一点紧张，看样子她这个公主当的也不算很失败。 “束手就擒？”公孙茹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般大声笑了起来，她边笑边松了拉着缰绳的手掏出腰间的匕首道，“若是不想要四公主殿下的命，你们大可以现在就放箭，黄泉路上有人相伴也不孤独！” 萧婉听出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看样子这浑身的伤让她发着高热，把嗓子也一起烧坏了。 听了公孙茹的话，原本拉满了弓站在城墙上的侍卫立刻被萧湛下令后退了几步。 “三哥哥！”萧婉唤了一声，城墙上那个颀长的身影还是高大挺拔，只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紧张。 萧婉又把视线往边上移动了一点，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身黑衣的墨瞳。他还是老样子，神情总让人看不出些什么，只是一双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整个人就像是尊雕塑，只剩下风吹过他墨色的发丝和同样墨黑的发带。 萧婉知道他在担心，于是朝着他的方向递给了一个安慰的笑。 “你究竟想怎么样才肯放了四公主？公孙茹，你逃是逃不掉的，只要你放了四公主我会保证给你留个全尸！”赵明川大声朝着城下喊着，一夜没睡的他眼眶通红，里头布满了血丝。 “哈哈哈哈……”公孙茹放肆地笑着，边笑边道，“留全尸吗？我不屑你们留这个全尸给我！现在我数到三要你们打开城门，三声之后城门没有打开，那么我就拉着四公主殿下给我陪葬！” 她说着把匕首放在了萧婉的咽喉处，慢慢开口数道：“一。” 城墙上的人不约而同地互看了一眼，赵明川搭在自己腰间剑柄上的手握紧，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有什么动作。 公孙茹趁着数数间隔的时间在萧婉耳畔轻声道：“公主殿下你现在猜猜，究竟这个赌约是你会赢，还是我会赢？” 萧婉没有说话，她现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双手被绑住，只要她微微侧一下身子，贴着她咽喉的匕首就会毫不留情地划破她的皮肤。 “二！” 公孙茹沙哑的声音重新响起，握着的匕首也往前送了送，萧婉一阵吃痛，已经感觉到匕首刺进了喉管外的皮肉。 墨瞳看着马背上的萧婉，黝黑的瞳仁紧缩。他在等赵明川发话，但如果赵明川不发话，他也不能让她死，更不会让她死。 萧婉慢慢闭上了眼睛，却终于在公孙茹数到“三”的时候，赵明川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开城门！” 脖颈处的压力一松，萧婉睁开了眼就见原本紧闭的城门慢慢开启了一条缝隙。她抬头去看赵明川，就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 “四公主，这个赌约，我赢了。” 萧婉轻笑了一声，一瞬间不知道是欢喜好还是可惜好。 就在公孙茹准备抓起缰绳控马前行的时候，一支羽箭带着风声破空而来。 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公孙茹的右臂无力，只好侧过了身想用左臂的匕首去挡。可是身受重伤的她行动迟缓，萧婉只听到身后闷哼一声，紧接着原本桎梏着自己的束缚一松，她顺势回过头，就见公孙茹当胸中了一箭已经跌落马下。 马儿一下受了惊，高高地扬起了前蹄，萧婉来不及抓住缰绳，眼看着也要摔下马却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墨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城墙上下来，稳稳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婉婉！” 萧婉对这个称呼愣了愣，随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别怕，没事了。” 萧婉笑了笑，她记得上一次在凤仪宫她遇险，这个男人也是用这句话来安慰他。看样子他安慰人的水准还是千篇一律的真的很差。 说话间，城墙上站着的几个人也纷纷跑了下来，萧湛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看向了站在那里刚放下手中弓箭的萧翊。 “多谢二皇兄出手相助。” 萧翊垂着眸子收起了长弓，“你怎知我出手是为了救她而不是为了害她？” 萧湛道：“你和我都是婉婉的亲兄长，如果皇兄真的想要害婉婉，就不会在公孙茹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了。毕竟如果她挟持着婉婉出了城，到时候我们再想追捕，或者遇到北祁来的援军，对婉婉来说反而更加危险。” 萧翊看了萧湛一眼，对萧湛这种说法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转身就走了。 萧湛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原地问道：“二皇兄不去看看婉婉吗？” 萧翊脚步不停，丢下一句，“你去看就好，替我给她一声问候。” 萧湛愣了愣，随后摇头苦笑了一下。 那一头，公孙茹受了致命一箭几近垂死，她猛地侧头呕出了一滩浓稠的血来，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萧婉不禁侧目看她，墨瞳把萧婉搂得更紧了些，皱着眉往后退了退，像是生怕她被这股血腥气沾染。 “哈，四公主殿下，这个赌约我终究是赢了，你果然还是比我好命。”公孙茹一边吐着血一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她已经重伤垂死，连说话都变得吃力起来。 萧婉双手抓着墨瞳的衣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呵呵，还是回不去啊，终究还是回不去了。”公孙茹喃喃低语着，瞳孔开始失神放大。 “主上……您好狠的心。” 趴在地上的公孙茹低喃之后便不动了，赶来的侍卫蹲下身去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随后跪拜道：“启禀四公主殿下，贼人已经伏法。” 萧婉看着还睁着眼的公孙茹，似乎在她的眼角看到了一点透明的泪痕。 耳畔是赵明川的声音，“挟持公主罪大恶极，把此人拖下去悬挂城头暴晒七日！” 萧婉扯了扯墨瞳的胳膊轻声道：“子期，我累了。” 墨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好，我带你回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蚀骨毒 公孙茹的尸首被悬挂在城头的第三天，宫里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萧婉的脖子连受了好几次伤，那时候正换了药要躺下休息。 墨瞳引了宫里传话的太监进去，太监一进门就对着萧婉跪下了，哭着说皇上今日吐了血，眼下正昏迷不醒。 这可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萧婉听了这个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立马让下人备了马车就往皇宫里赶去。 这次赶车的是墨瞳，马车到城门口的时候，他快速亮了一下公主府的腰牌，紧接着也不停车便一挥马鞭把车赶进了宫门。 马车里，萧婉烦躁地绞着自己的手绢，紫娟在一旁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跟没听见一样。 下了马车，走到承乾宫的宫门口，那里已经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那些大臣们都穿着朝服，一个两个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见着萧婉匆匆赶来，于是都朝她行礼道：“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心绪烦乱，挥手道了声“免礼”便往承乾宫里走。 跨进内殿，萧翊和萧湛已经站在了里面，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 萧婉走近了些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萧湛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事出神，等到听到萧婉说话的声音他才转头道：“父皇在今日早朝时突然吐血，现在御医正在里面为父皇诊治，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 萧翊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等萧湛说完才开口道：“父皇近年来热衷于求仙问道，只求长生不老，服食丹药数不胜数，依我看就是那些丹药作祟，无法得道成仙一生坐拥万里江山，还可能被害得堕入地狱。父皇从前英明神武，想不到如今也这般糊涂。” 他说着嘲讽一笑，这一笑让萧婉和萧湛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萧湛提醒道：“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二皇兄可要谨言慎行，此话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可是要闯大祸的。” 萧翊满不在乎道：“传到父皇耳中？莫说父皇现在听不到，就算听到又如何？忠言逆耳，父皇宠幸妖妃几乎都要动摇国本，这几日来三弟不会还觉得父皇如今所做之事是值得你效仿的？” 萧翊自从萧政死了之后性情便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的他总是处事温和，甚至对人都不会说出一句重话，个性也是温润不争。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禁足出来之后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变了，变得激进尖锐，连说话都不饶人。 萧湛被他说得接不上话，只好呐呐地闭上了嘴。 萧婉看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于是当下就对萧翊说道：“上次还要多谢二皇兄相救，婉婉这几日在病中也没能来得及和皇兄道个谢。” 萧翊回身看了她一眼，神情有所缓和道：“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过了一会儿，内室的帘子被撩开，三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杨忠和提着药箱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杨大监，父皇的情况如何？”萧湛连忙迎上去问道。 萧翊虽然没有表现得十分积极，但是目光也是锁定着杨忠和，神情凝重。 杨忠和欲言又止，倒是把萧婉惹急了。 “到底怎么样？大监你倒是快说啊！” “这……皇上是中了一种无解之毒啊！” “你说什么？”萧翊闻言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杨忠和道：“这种毒叫做蚀骨，传自南疆。这毒起初中时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甚至中毒者全程都不会有任何痛苦之感，除去后期会有偶尔头晕乏力之外，几乎和常人无异。但是这毒厉害就厉害在能让人不知不觉间毒性深中，最后无药可解。” “那照大监这么说，此毒若要对人产生危害必定是要长时间接触，可是父皇平日里的饮食都是有人试毒的，为何父皇如今毒性深中却一直没有被查出来？” 杨忠和道：“三皇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就是蚀骨之毒的独特之处。它并非是由饭食进入到人的身体中，而是将女子的身体作为承载这种毒的容器。” 三人听了杨忠和的话都是被惊得一愣，立刻想到了此刻已经成为一具尸体被悬挂在城头暴晒的公孙茹。 “蚀骨这种毒要想发挥作用，就必须先在一名女子的身体里种下这种毒，被种下这种剧毒的女子和常人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除了身上会带有一种奇特的香味。不过这种毒是一种和人同归于尽的东西，虽然产自南疆，但近年来也少有出现了。” 同归于尽？萧婉问道：“此话怎讲？” 杨忠和叹息道：“这种毒一旦入体之后同样也会消耗宿主的生命，顶多也就两年，被种下这种毒的女子便会全身溃烂而死。若不是要和人同归于尽，也犯不着用这种方法。” 两年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萧婉实在是觉得很震惊，可她潜意识却觉得这件事公孙茹在做之前甚至到死之前都完全不知道，那也就是说北祁派她过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让她赴死。 如此阴毒的法子，真真是叫人觉得恶寒。 “那么请问大监，父皇的毒改怎么办？”萧翊适时发话问道。 杨忠和摇头，“恕臣下直言，此毒本就无药可解，再加之皇上平日所服的丹药虽说药材名贵，可就是这些名贵的药材在蚀骨毒发时催动了毒性在全身筋脉游走，皇上如今已经毒入骨髓，臣下也实在束手无策了。” 萧湛后退了一步抬手扶额，这突然间的变故太大，让他无法接受，他突然又上前揪住了杨忠和的衣领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让父皇好起来！” 杨忠和被吓得跪了下来，原本想着也是瞒不住的，这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平素也好说话，这样才把真话说出来，哪想到平素最为理智的三皇子一下跟发了疯似的，他生怕自己一会儿就要听到他平日里听到最多的那句话：治不好，就让你提头来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疯魔 萧婉正打算去拉一把萧湛，里面王顺就走了出来。王顺做了萧桓大半辈子的御前大太监，这会儿也是眼眶红肿，见萧婉他们站在外面，于是便行礼道：“二位皇子，公主殿下，皇上这会儿醒了，要召见你们。” 这倒是一件难得又新鲜的事情，三兄妹互看了一眼，跟着王顺进到内室去了。 内室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萧婉绕过他们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萧桓。 明黄的薄纱帘子垂着，萧桓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能看到他略微起伏的胸口，他此刻的样子已经算得上是毫无生气了。 “王顺，让其他人都先下去。” 王顺恭敬地点了头，把地上跪着的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 “儿臣参见父皇。”三人跪地行礼，这也算是难得的一次。 帘子里萧桓许久未发话，三人跪着不动，屋子里寂静得可怕。 许久，萧桓才说道：“你们三个……看到朕如今这样应该挺高兴吧，嗯？” 三人均是一愣，倒是萧湛先反应过来否认道：“父皇多虑，儿臣等担心父皇还来不及，怎么会心存欢喜之情？” “是吗？”萧桓的语气带着强烈的不确定，“你们会担心朕吗？你们之中一个的兄长被朕逐出宫门放逐边境最后落得身死他乡，一个的母妃被朕冷落至郁郁寡欢含恨而亡，一个被朕禁足皇宫内院数月之久。你们是真的孩儿啊，朕会不晓得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三人没料到萧桓会说出这番话来，当下只觉得无言以对，只好继续跪着沉默。 萧桓叹了口气突然却话锋急转而下，他几乎是在瞬间否认道：“不！你们不是朕的孩儿，朕的那些得道高人说过，你们是来谋夺朕江山的煞星！有你们在才会阻挠朕成就千秋霸业，你们之中无论是谁都没资格继承朕的江山基业！朕是天子，所有这一切都只能是属于朕的，不论是谁，就算是你们也无法夺走！” 萧婉被他的反应惊呆了，抬头就见他话音刚落便挣扎着起身，一旁的王顺见状立刻掀开了帘子去扶他，一边扶着一边说道：“皇上您还病着，需要什么吩咐老奴，老奴去帮您拿！” 哪只这句话非但没有让萧桓的情绪稳定下来，反而像是一下触及了他的逆鳞。萧桓猛一挥手把王顺推倒在地，一边拿起边上的一个瓷瓶劈头盖脸朝着底下跪着的三人砸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萧湛和萧翊反应过来也不敢躲，只一左一右抬手护住了萧婉，自己却生生挨了这一下。 瓷瓶砸到身上又弹回地上，大理石的地面坚硬，碰撞下把瓷瓶碰了个粉碎。萧婉虽然有两位兄长保护，但仍旧是被溅起的碎片划破了手背。 “父皇息怒！” 萧桓像是没有听到，兀自觉得刚才那一下还不够解恨，只见他起了身摇摇晃晃地四处寻找着，想找到另一件东西好再砸过来一次。 萧婉被眼前自己父亲的样子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萧桓她还从未见过，一双眼睛通红，行为疯狂暴虐，显然是已经疯魔了。 萧翊有些忍受不住，眼看着就要站起身来却被萧湛一把扯住了袖子，萧湛侧过头冲他微摇了摇，示意他忍耐一些不要冲动。 那一头，萧桓已经又拿起了一个更大的瓷瓶，转眼间就冲他们砸了过来。 瓷瓶应声砸在地上，哐当之声响彻了整个内殿，萧婉被吓得瑟缩了一下，可这行为却更加触怒了萧桓。 “滚！你们给朕滚！滚得远远的！”萧桓近乎咆哮地怒吼，一边又砸过来一些其他的东西。 王顺一把拉住了萧桓，一边快速地冲着三人摆手道：“三位祖宗，还不快走！快，其他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御医找来，快啊！” 萧湛和萧翊先反应过来，拉了萧婉起身就朝外走，连个跪安都省了。 萧婉离去之时回头看了萧桓一眼，却见他正直愣愣地也往她这边看，嘴里似乎喊出了一个名字。 可没有等她细细去听，就被萧湛拉了出去。 内殿之外，紫娟和墨瞳还等在那里。见萧婉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公主，您没事吧？”紫娟看萧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忍不住问。刚才里头的动静她也听到了，此时看萧婉魂不守舍，这让她止不住心里慌张，生怕萧婉吃了什么亏。 萧婉呆楞着摇头，她没有说什么，因为里面的情景实在让她觉得太震惊。她也是今天才完全知道，原来在父皇眼里，他们兄妹四人他从来都没有当成子女看待过，更甚至把他们当成敌人。难怪父皇从来不喜欢任何人谈及他的身体状况，也从来不培养三个儿子中的任何一个参与重要的国家要事，这几年也从来没有过要立储的打算，却原来在他眼里，无论是谁都不配坐拥他的江山。 “殿下，你受伤了。”墨瞳眼尖，他并没有问及里面的状况，而是一眼就看到了萧婉被瓷片划破的手背。 萧婉听到他说话才回过神，抬起手背看了看道：“无碍，不过一些皮肉伤。” 她说到这里不禁回头去看萧湛和萧翊，刚才在内殿，她的这两位兄长光顾着护她周全，恐怕受的伤比她要严重的多。 果不其然，萧湛被之后砸来的一个茶壶正中了额头，此刻受伤之处又红又肿，已经带上了一点青紫色的瘀血，再看萧翊也没有好到哪去，第一个砸过来的花瓶结实地打到了他的手臂，飞溅起的瓷片他帮着萧婉挡住了大半，其他几片极是锋利的溅了他满头满脸。更有一片划过了他的眼角，只差一点就要划入眼睑，此刻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细的伤口遍布。 “二哥！”萧婉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去查看萧翊的伤势。 萧翊心下有些动容，别过了脸道：“没事，不过你这声二哥倒是挺难得的。受点轻伤换一声二哥也挺值的。” 萧婉愣了愣，想起了萧翊曾经同自己说他们之间生分的事，当下就涌上些愧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交谈 过了一会儿杨忠和匆匆赶来进了内殿，王顺跟着出来，一见萧婉他们还在外面连忙声道：“三位殿下怎么还在这儿？皇上如今心绪不稳，一会儿弄不好又要殃及三位殿下，殿下还是赶紧先回去，若是要侍疾也得等明日皇上的情况稳定一些再说。” 萧翊闻言点了头，说道：“那便有劳大监，若是有什么事还请及时派人来府上告知。” 王顺说道：“那是自然，殿下请放心。” 三人跨出承乾宫的宫门，外头原本聚集着的大臣们已经不见了，看样子应该也是被遣送回去了。 墨瞳到宫门外借着阳光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萧婉的手背，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点皮，但饶是这样他的面色还是难看了许多。 “婉婉，需要三哥哥和二哥送你回去吗？”萧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握着萧婉的手查看的墨瞳，开口问道。 萧婉侧目摇了摇头，“没事，三哥哥去忙吧，婉婉可以自己回去。” 萧湛欲言又止，冷不丁萧翊从他身边走过，看着萧婉的方向倒是笑了笑，“四妹有人送了，还是位英俊潇洒，有勇有谋的男儿郎。本皇子听说了凤仪宫抓捕公孙茹的事。三弟，英雄莫论出处啊。” 他说着抬手拍了拍萧湛的肩膀，径自离去了。 萧婉被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弄得不好意思了，面红耳赤地缩回了手支支吾吾道：“这……三哥哥……我……” 萧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紫娟，先带你家主子去马车那儿等，我与墨侍卫有几句话要聊。” 萧婉看看墨瞳又看看萧湛，两人在她面前已经用目光对视上了。萧婉明显看到萧湛的眼神里透露着探究，她心下不免担心，拽了拽墨瞳的衣袖。 “紫娟，还愣着干什么？先带你家主子过去。”萧湛发话，语调威严了许多。 紫娟不可控制地抖了抖，上前轻声道：“公主，咱们先过去吧。” 萧婉眼看着气氛不对，更是拽紧了墨瞳的胳膊不肯走，僵持了一会儿墨瞳才拍了拍她的手背，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三皇子殿下请。” 萧湛点了点头，面色微带凝重地往一边走去。 萧婉想跟上去却被紫娟拦住了，紫娟说道：“公主，三皇子殿下与墨瞳定时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这时候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萧婉抿了抿唇，心下忐忑地被紫娟拉走了。 承乾宫外偏僻的拐角处，萧湛在那里停下了脚步。墨瞳少言寡语，一般人不与他说话他便也不说话，于是还是萧湛先开口了。 “你就不问问我找你来所为何事？” 墨瞳冷淡道：“为了殿下。” 萧湛点头，半晌后说道：“其实我该叫你一声霍少将军。” 墨瞳对萧湛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反而说道：“三皇子殿下看来是已经调查过了。” 萧湛一笑道：“你很引人注目，想不让人注意都很难。更何况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的妹妹这样痴心一片。而真正让我下定决心调查你的是因为三天前在城门口婉婉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子期。” 墨瞳道：“三皇子殿下观察入微，属下佩服。” 萧湛说道：“佩服不敢当，反倒是你叫人很佩服。霍老将军的事你没有心存怨怼还时时刻刻保护婉婉，几次都救她于水火，我一直以来也欠你一个道谢。” 墨瞳说道：“三皇子殿下客气。” 萧湛其实也没有和墨瞳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借着这次机会，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他，黑发黑眸，剑眉星目，眼角有些微微上挑，眉宇间似乎还透着点倔强和骄傲，的确是很能吸引人的英俊模样，就算放在名士公子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样貌，尤其是那对眸子，深邃如寒潭，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萧婉会给他取那样的名字了。 “我调查过你的底细，肯定也知道你曾有过的经历，如果我收到的消息没有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 墨瞳听到这句话眉头微锁，他开口道：“不敢欺瞒。” 萧湛顿了顿继续道：“我还调查到婉婉遭到掳劫像是跟你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有关。” 墨瞳不语，这件事他的确是难辞其咎。 萧湛叹口气道：“婉婉大了，她从来也都是十分执拗的性子。若你不是……不是现如今的身份，你们的事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墨瞳看着他，半晌后道：“属下明白三皇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萧湛愣了愣，随后说道：“我想你也该是明白的，既然明白就好了。” 萧湛说着就要走，却忽然被墨瞳开口叫住了。 “三皇子殿下，属下自是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属下也想过了，无论今生有无结果，也自会守着公主殿下一生一世。” 萧湛对这番话感到有些惊讶，继而说道：“我想你本意接近婉婉原本也是为了替自己的家族翻案的吧，而如今为了婉婉放弃这些真的值得？” 墨瞳平静道：“这两者并无冲突，属下自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扳倒赵家替我霍家满门证明。而三皇子殿下所要知道的是，属下现在与你是站在同一边的，无论将来如何，解决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萧湛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瞳眸光微沉，“皇上的状况看样子是支撑不了多久，死了一个公孙茹不代表南陵的危机已经解除，反而有极大的可能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三皇子殿下是皇上仅有的三个儿子中的其中一个，如今大皇子已经不在，二皇子无心朝政，那么现如今剩下的便只有三皇子殿下你，无论是在属下父亲还是属下的眼中，三皇子殿下的资质和胸襟都可担得起重任，所以皇子殿下现在该做的就是及早做好打算接下如今南陵一团混乱的局面。” 萧湛诧异于墨瞳的直截了当，他沉声道：“你明白你现在说的是什么吗？若被有心人听去，那你霍家可真的要绝后！” 墨瞳轻笑，“如果三皇子殿下会因为这个而定属下的罪，那属下只能感叹自己和父亲都看走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释怀 萧婉在马车边焦急地等着，三哥哥从来都很温和，可适才叫墨瞳去说话的时候却神情严肃，她一时有些担心，也顾不得什么烈日当头，反而绕着马车来回踱步。 紫娟也一样心急如焚，她看萧婉心下难安的样子不由开口宽慰道：“公主且放宽心，三皇子殿下不会对墨瞳如何的，反倒是现在天热，公主还是进马车里避避日头，免得一会儿吃了暑气。” 萧婉现在哪里还听得进紫娟的话，当下也没有理睬她，踮起脚往甬道的尽头张望。 “公主，来了来了！三皇子殿下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萧婉快要把手里的帕子扯得变形的时候，紫娟欢快而激动地喊了起来。 萧湛和墨瞳一左一右走了过来，萧婉站在宫门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哥哥。” 萧湛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婉一眼道：“婉婉看起来这么紧张，难不成是怕你三哥哥还会吃了你这侍卫不成？” 萧婉一下语塞，当即摇了摇头。 墨瞳没说话，静静地站到萧婉身后去了。 萧湛笑了笑，走向另一边自己的马车，临上车前回头道：“婉婉，你有人送三哥哥便不送你了。” 萧婉脑子一懵，大约不明白萧湛为什么突然间态度有了些转变，还没等她点头回答就见萧湛冲着墨瞳道：“我这个妹妹你要好好照顾。” 墨瞳不语，只是抱拳行礼郑重地点了点头。 萧湛的马车穿过宫门慢慢得越来越远，萧婉回头问墨瞳，“子期，刚才三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墨瞳摇摇头道：“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萧婉将信将疑，但看墨瞳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回府的路上，萧婉往街市上看，这些天以来皇城的戒备森严了许多，萧桓已经下令把戍守城外三百里之内的兵马全都调往皇城，可以说已经是要把整个京师团团围起来，变成最牢固的铜墙铁壁，就连那一无是处的草包将军赵明远也被萧桓物尽其用派遣到城外调派人马，时时于周边巡逻，一来是为了抓捕城中可能会出逃出外的敌国奸细，而来也是为了保护皇城的安全。 不过萧婉却只觉得这个命令下得可笑，赵明远曾经戍守边关时都敢不理军政大事，找些女子夜夜笙歌不说，还有过在境内丢掉粮草的先例。这样的人如今还能委以重任，萧桓还真是宠幸赵家到了全然不顾后果的地步。 “公主，这条街好冷清啊。”紫娟也正在向外看着，忍不住开口道。 萧婉叹口气放下帘子，如今皇城中日日都有巡逻的人马在四处排查，弄得人惶惶不安，城门口还挂着敌国奸细的尸首，若换做她是普通百姓，这段时间大概也会闭门不出。 原本热闹的市集已经听不到什么人卖东西的吆喝，茶馆酒楼的营生也是惨淡所以早早就关了门。萧婉单手支着脑袋，还不敢想象若是皇上病重垂死的消息传出，该会变成怎样的乱象，恐怕惶恐的将会更加惶恐，不安的也会更为不安。 一路回到朝阳宫，萧婉刚踏进门槛花就迎了上来。 “公主殿下，有客到。” 萧婉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此时还会有谁到她府上来拜访。 “是什么人？” 花欲言又止，“是颜姑娘。” 是颜妙彤，萧婉回头看了看墨瞳，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神情复杂。 萧婉被公孙茹劫持的事，只有陆清明和墨瞳以及萧婉自己知道内幕，其他人对此还完全处于不知道的状态，但是花心里却有些计较，毕竟把公主殿下弄丢了就是因为她让公主和颜姑娘单独说了会儿话的缘故。 也只是稍微发了会儿愣，萧婉便回过头笑了笑往前厅走去，边走边问道：“颜姑娘来了多久？可有上茶上点心？” 花答道：“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了，茶和糕点都上了些，但颜姑娘似乎心事重重，只说等公主您来，她有话与您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前厅的门口，萧婉远远看到颜妙彤站在那里，看她纤瘦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落寞。萧婉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到底是她不对。 “颜姑娘。” 颜妙彤像是被这突然的声音下了一跳，她愣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来。 她原本就消瘦，也不过才几天不见，却瘦得快脱了形，看着脸色也十分苍白。 颜妙彤看了一眼跟萧婉一块进来的墨瞳垂下眼睑行礼道：“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走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把她按到了椅子上坐下。 “颜姑娘不必多礼。” 她看了看周围站着的几个下人又说道：“紫娟，你带着其他人先下去吧，我与颜姑娘有话要说。” 紫娟应了声，带着一众下人出门去，顺便带上了前厅的门。 颜妙彤坐下，抬眼看向了被留下来的墨瞳，她蠕动了一下嘴唇轻声唤道：“表哥……” 墨瞳面容平静地走到颜妙彤跟前轻声道：“为何不在将军府上好好休养？这些日子外面不太平，你一个弱女子容易遇到危险。” 墨瞳平和的话语让颜妙彤潸然泪下，“表哥……我，我是来求得原谅的，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可我只是不甘心，你们为什么还要替我向所有人隐瞒？为什么不怪罪我？” 萧婉在颜妙彤身边坐下，她开口道：“颜姑娘，你没有错我又为何要怪你？想想如果我是你，或许做得未必会比你现在更好。我们三个在阴差阳错中相遇并互相牵绊，不说谁对谁错也莫名其妙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因为我的出现破坏了你原本还有的生活，我也是一样难辞其咎，所以今天并不是你要求得我的原谅，而是我想要求得你的原谅。是我让子期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墨瞳静静地看着萧婉，他从来不会推脱自己的错，于是说道：“做任何决定旁人都逼我不得，殿下无需为我开脱。” 颜妙彤闻言忽然笑了笑，“是我太执着了吧，我其实一直知道表哥你并不喜欢我，我只是想如果没有公主殿下，表哥你或许还是会因为从来没喜欢过继续履行这个婚约。你我自未出生时便指腹为婚，这一生从来是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便注定好的。只是这许多年里，我仍然在这条注定的路上走着，表哥却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颜妙彤说着站了起来，对萧婉施了个礼道：“公主，还是欠你一个道歉，而今后我便不再打扰。表哥他……自习武读书便比常人刻苦，一直都少有人关心，日后还请公主多照拂些吧。” 萧婉心里有些感慨，同样站起身回了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月下谈心 夜里，萧婉睡不着就到外面走了走。天上的月亮已经不如几天前圆了，残月如勾也总能勾起人很多的情绪。 萧婉在回廊下坐下，头顶的风雨灯随风摇曳着往下投射出一圈光晕。 “殿下，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萧婉抬头就见墨瞳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了。 “你不是也没有睡？”萧婉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陪我坐一会儿聊聊天吧。” 墨瞳点头在萧婉身边坐下，“殿下有心事？” 萧婉摇头，“算不上什么心事，就是觉得很感慨。” “感慨什么？” “世事难料，这才短短半年而已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有些人今生再也见不到面了。” 墨瞳见萧婉伤感，不由道：“祸福双依，也许什么时候便否极泰来。” “是吗？”萧婉苦笑，“那你呢？是不是也否极泰来了？” 墨瞳淡笑不语，这几日他在萧婉面前变得有些爱笑起来，虽然唇角微勾的时候也并不明显，但神情却是温和了许多。 萧婉看着他问道：“你会不会觉得其实遇到我并不是一件好事？” 墨瞳道：“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萧婉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垂眸道：“颜姑娘的事让我想了很多，我看得出颜姑娘其实是个极好的女子，温柔娴静，善解人意，若是没有我，她该是你的良伴。” 墨瞳摇头道：“我从不做这些没发生事情的猜想，只是我以前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如今懂了就知道不该耽误她，倘若我不说而应承了才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吧。” 萧婉不置可否，半晌后转移了话题，“我今天私底下问了一下杨大监，他告诉我父皇的身体大概已经撑不过几日了。” 萧婉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平静，只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至于究竟几日谁都不知道，父皇至今还未立皇储，只怕到时候……动摇朝纲。” 墨瞳对这点倒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萧桓的子嗣不多，剩下的两位皇子中究竟谁能继承大统也毋庸置疑，另外才刚出生不满周岁的五皇子更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就算皇上突然暴毙，群臣拥护哪位皇子几乎已成定数。 但是他不担心这个，却还有别的要担心。自从公孙茹死后，北祁那里似乎就一下子没有了动作，而他们制造的这混乱却已经让南陵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赵明川每一日都带着人在城中搜捕盘查，可是除了让人心不安之外却没有其他一点收获。 这就仿佛在一潭水中丢下一块巨石，本应激起千层浪，而如今却石沉潭底，一丝波澜都没有出现。 现在无论是城中还是城外的兵力都朝着皇城附近聚集起来，但所有北祁人却仿佛一下子全都凭空消失了，就连前几天还在城中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赫连焰也失去了踪迹。 难道他们的目的就只是给皇帝下个毒制造点皇城混乱而已？还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如今他身份限制没有办法直接参与这件事，但他总觉得北祁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掉这件事，恐怕之后还有大麻烦在等着他们。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墨瞳一下子回过神来，就见萧婉一脸探究地看着他，他摇摇头道：“没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二皇兄和三哥哥之间谁会做皇帝？” 墨瞳愣了愣，随后道：“二皇子并无心朝政，更何况两位皇子中只有三皇子还没有正式娶妻，二皇子的皇子妃出身并不高贵。殿下觉得如果你是大臣，你会拥立哪个皇子做皇帝？” 萧婉想了想道：“如果我是大臣，肯定就选三哥哥。” “为何？” “历来权臣总喜欢把自己的女儿或者同族女娟嫁入皇宫，为的就是可以通过后宫来巩固自己在前朝的地位。二皇兄已经立了正妃，相比较于正妃侧妃都没有的三哥哥，那我肯定会选三哥哥。” 墨瞳笑了笑道：“殿下聪慧。” 萧婉看着墨瞳微笑的脸，一下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道：“子期，那你说，三哥哥如果做了皇帝他会是个好皇帝吗？” 墨瞳目光悠远起来，随后点头道：“会的，三皇子殿下心系万民。做了皇帝也定然是个会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君主。” 萧婉听他说完，伸手便环住了他的腰身，墨瞳愣了一下，低头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温暖干净的气息扑来，萧婉闭上眼道：“子期，谢谢你今天和我说的这番话，我突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墨瞳轻抚着萧婉的长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日，萧婉很早就进宫去了，还是跟昨天一样，进了承乾宫就见萧湛和萧翊已经站在那里了。 萧婉见了礼便问道：“父皇如何，可有什么消息？” 萧湛对萧婉身后行礼的墨瞳道了声“免礼”便开口道：“还不是很清楚，只听王顺说昨日夜里父皇又呕了血，之后便神智不清地开始说了一堆胡话。就连兰贵妃昨日夜里来侍疾都被父皇赶了出去，据说是受了惊吓，回到香兰殿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萧婉皱眉，她觉得这个据说还是很可信的，毕竟昨日萧桓发狂的样子她也是见过的，怕不是昨晚赵芯兰也糟了同样的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难怪会吓得不敢再出来。 过了一会儿，杨忠和从里面出来，几个人一看他的脸色就觉得情况不好，因为比起昨天他今日的神情更加凝重。 “三位殿下安好。” 萧翊一把把想要下跪的杨忠和拉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杨忠和站起身，四下看了看欲言又止。 “大监请说，自恕你无罪。” 杨忠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回禀三位殿下，皇上较之昨日看起来情况更为不妙，昨日醒时似还能辨人，可今日却似邪气入脑，不能认人。臣下已经尽力施针为皇上缓解毒性，可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往事1 “皇上！皇上！快点请御医进来！” 杨忠和话说到一半，里面就传来噼里啪啦东西倒地的声音，一个太监一脸慌张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见杨忠和还在外面便说道：“杨掌事，皇上……皇上不好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杨忠和闻言一惊，来不及说什么便立马冲进了内室。 外面三人面面相觑，打定主意后也不等通报便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屋子里，明黄的帘幔被扯得七零八落，瓷瓶茶壶碎了一地。萧婉目光所及都是一片狼籍，不免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杨掌事，这……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王顺一边扯着发了狂四处砸着东西的萧桓，一边急着冲杨忠和喊。 杨忠和也是心急如焚，可他此时想要上前把脉也无法近身，又不敢出手生怕伤了皇上，这一下进退两难也是急得团团转。 眼看着萧桓就要挣脱王顺的束缚，屋外墨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只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抬手劈向了萧桓的后脖颈。萧桓两眼一翻，随后便昏了过去。 杨忠和擦着满头的虚汗，赶紧让边上被吓得跪地不起的太监宫女把萧桓先抬到床榻上去了。 众人都是长吁一口气，但王顺却一下子怒视着突然出现的男人道：“大胆！擅闯承乾宫还敢出手伤了皇上，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把此人拖下去先打上五十板子！” 萧婉一见墨瞳要受罚，赶忙跑上去一下护在了墨瞳面前。 “他是本公主的人，本公主倒要看看究竟谁敢动他！” 王顺被着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一愣，正要说什么就听得杨忠和开口了。 “还好还好，若不是及时把皇上打晕，越是心绪激动毒素便蔓延得越快，皇上只会更痛苦。” 萧婉看着杨忠和给萧桓施针，一边愤恨地瞪了一眼王顺。 王顺讪讪一笑道：“公主殿下息怒，老奴也是关心则乱。” 萧婉不愿意多理他，看向杨忠和道：“敢问大监，父皇如何了？” 杨忠和不语，收起了自己的针灸包，半晌后才道：“臣下开副药去。” 他说着行了礼径自就往偏殿去了。 萧婉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虽然没有当面说什么，但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北祁设了这样一个局，不惜以生人为引下这种无药可解的剧毒，看样子已经想好要让南陵易主。 萧桓施了针之后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晦暗了，躺在床上的他呼吸均匀，看样子已经沉沉睡去，萧婉对身后还站着的萧湛和萧翊说道：“两位皇兄先回去吧，婉婉在这里就好，若是有些什么事婉婉自会派人相告。” 萧湛和萧翊点了点头，此时总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当下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王顺看萧婉在桌边坐了下来，弯着身子走过来道：“公主，要不您也先回去吧，若是皇上醒来又像昨日一样对您就不好了。” 萧婉斜眼看了看他不悦道：“无事，父皇醒来以后本公主便离开，大监对此不用太过挂心。如果父皇怪罪下来，本公主也自会一力承担擅闯承乾宫的罪过，绝对不会牵连大监半分。” 王顺像是被萧婉说中了心事，面上有些挂不住地笑了笑，随后说道：“公主殿下言重，那老奴就先去看看杨掌事的药煎得如何。” 萧婉点头，摆摆手让他带着一众下人先出去了。 墨瞳看着萧婉揉了揉额头一脸疲态，静静地站到她身后去，从后面递过来了一个油纸包。 萧婉愣了愣，伸手接了过来，油纸包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这是？” 墨瞳不语，用眼神示意萧婉打开。 萧婉把油纸包一层层打开来，里面竟然装了好些糕点，有核桃酥，绿豆糕，甚至还装了一些她平日里就爱吃的蜜饯果子。 萧婉欣喜地回头看了看墨瞳，就见他温和地冲着自己微微笑了笑。 “殿下早起都没吃什么，所以就随身带了点。”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萧婉笑意盈盈地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结果吃得太急还差点噎到。墨瞳无奈地摇摇头，伸手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芸儿……” 萧婉喝着水，突然就听到有声音响起，身后墨瞳也听到了动静，抬头的同时身体变得僵硬。 “芸儿，真的是你啊。” “父皇？”萧婉放下杯子吃惊道，原来萧桓不知何时已经醒转过来，就在刚才萧婉和墨瞳说话间已经起了身，慢慢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墨瞳的听力原本是极好的，可是刚才心思分散难免也疏漏了，等他反应以来的时候萧桓已经站在萧婉跟前，一双眼正直直地盯着她，嘴里念念有词。 “芸儿，朕已经许久不见你了。白日里见不到你，梦里也不见你来找朕，你是不是在恨朕啊？” 萧婉完全被萧桓的样子弄得懵了，愣愣地道：“父皇，您在说什么？儿臣是婉婉啊！” 墨瞳仔细地观察着萧桓的一举一动，只见他说话时目光空洞，显然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婉婉？”萧桓听了萧婉的话突然疑惑起来，随后认真地思索了起来，半晌后恍然大悟道，“婉婉啊，朕想起来了。芸儿，那是你和朕之间的女儿啊。” 萧婉这下终于知道萧桓在说什么了，原来是把她错认成了她的母妃。关于时候萧婉的记忆在后来总是悲多过于喜，所以过去她也并不是很愿意去回想，猛听萧桓这么一说她的记忆之门才被打开，时候在萧桓还是个好父亲和好丈夫的时候，她听他这样唤过母妃。芸儿，是淑妃的闺名。 见萧婉不说话，萧桓继续自言自语，“芸儿，你都不知道，婉婉这孩子调皮得很，从就任性不听话，朕这个父亲的话她也不喜欢听，唯独就只听你的话。她不比湛儿，湛儿是个好孩子，文武双全，完全也不需要朕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往事2 萧桓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目光看着萧婉却又不像是在看着她，萧婉被这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想动脚步却不听使唤。 “芸儿，朕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湖上的你正在和丫鬟们一块采莲蓬，朕当时就想，好歹你也是个官家姐，怎得完全就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于是朕就想好好观察观察你，可就是这一靠近，却让朕此生对你再难以忘怀。” 萧桓说着话，一边呆愣愣地在萧婉面前坐下，他此刻很平静，完全没有适才那样狂暴的疯魔样子，萧婉下意识地不想出声打扰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其实在她潜意识里，她也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在她记忆深处原本的父皇是多么疼爱她和哥哥，可是到最后一切都变了。她多年来痛恨赵家，不止是因为赵家无能，陷害忠良且把持朝纲，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赵芯玥和赵芯兰。 当年赵芯玥入宫没多久，她的母妃便失了宠，起先父皇还会偶尔来凤仪宫几次，但每次似乎都是气冲冲地离去，久而久之便很少再来，母妃因为失宠也郁郁寡欢，没有多少日子便薨逝了。 所以在萧婉眼中，害死她母妃的不止有她父皇一份，赵芯玥乃至整个赵家都难辞其咎。 可是今天听萧桓说话，她却觉得这事似乎还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她的父皇在这样神智不清之时居然把她错认成了母妃，可见在父皇心里，母妃仍旧是有地位的。 墨瞳也始终不言语，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往萧婉身边站了站，以防萧桓会突然发狂。 “后来朕把你接进了后宫，你虽拥有南陵双绝之名可出身却并不高贵，朕不顾群臣反对就给了你一个妃位，因为朕不想你在这宫里受委屈。” 萧婉垂眸，淑妃姜氏母家只是个的县官，自然是没有什么靠山的。 “你知道朕那些年有多高兴吗？后来你为朕生下了湛儿和婉婉，朕一下便儿女双全，此生便无所求了。可是你……终究还是负了朕对你所有的期待。” 萧桓说道这里突然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看向萧婉道：“对！你就是这样，性子总是冷淡的，对朕也是冷漠而疏远。起先朕还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傻傻地觉得是不是朕对你还不够好，给你的还不够多！所以你喜欢什么要什么朕都满足你，你喜欢海棠花，朕就把这全天下最好的海棠花送到你宫里，可是你呢？你从来都不会对朕多笑一下，甚至朕纳了新的女人入宫你也从来不会到朕跟前发个脾气说个不字！后来朕才知道，原来你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不在乎，因为你不喜欢朕，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朕身上！” 萧婉被萧桓这段凶狠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这番话的意思她明白，可她私心觉得萧桓说得不对。 “芸儿，你的心在哪里啊？是在老七那里吧？这么多年了，朕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曾经那个采莲蓬的娇俏女子，进了宫就像是出了家一样的与世无争，你不是不争，你只是不愿意争，你和老七有情，在进宫之前便有了情！” 萧桓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大，萧婉被他通红的眼眸盯得浑身发冷。墨瞳见状便立刻把萧婉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萧婉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心下稍安，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萧桓。 “你怕朕？”萧桓已经自动略过了这屋子里还有个墨瞳的事情，他看到萧婉明显闪烁的眸子讽刺一笑，“朕记得你可是从来没有怕过朕的，就算到了最后也不见你和朕说一句软话，也不见你对朕有过哪怕一声的求饶。芸儿啊，你为什么就不懂得说一句好话给朕听呢？如果你说了，事情也不会变成像今天这样。” 萧桓的目光掠过萧婉看向了窗外，他低声道：“老七是朕未登基之时在大臣之中得到呼声最高的皇子，他从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比朕要强一点，每一回父皇问起功课也总是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将来必成大器。可是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朕赢了吗？他原本好好待在封地，安稳地度日其实也就罢了，到底是兄弟，朕也顾念着些兄弟手足之情，可是为什么他要来皇宫？又为什么让我查到他对你有情？还有霍长风那个老东西，私下也和老七交好不说，还时常在朝堂上评说朕的不是！朕派他去镇守边关，这老东西却不知功高盖主，到头来朕的百姓只是南陵有定国将军，已不知还有个皇帝！” 墨瞳听到萧桓说起了自己的父亲，脸色难免一变，身侧的双手攥紧。 “哈哈哈哈……”萧桓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萧婉神情变得痴狂，“你们道朕真的那你们没办法吗？芸儿……你得了重病快死了，朕是不能去陪你的，但是朕爱你啊，还是要为你达成心愿，所以老七，朕就也一起送去陪你了，怎么样？朕是不是对你很好？还有霍长风，朕其实晓得赵芯玥的脾气，定是在朕带她出游边关时刁难了他，让他只带几个亲兵随她出境游玩，最后命丧北祁人之手也正好给了朕一个杀他的理由。” 萧桓这番话所包含的信息着实让萧婉从心底感觉到恶寒，墨瞳攥紧的拳头指骨被捏得“咯咯”作响，他几乎是强忍着要冲上前去一剑杀了萧桓的冲动。 “父皇，您糊涂了？霍将军是南陵的有功之臣，他是两朝元老，父皇您怎可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一时好恶而动杀心？您这样置南陵的社稷于何地？”萧婉豁然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她以为听到母妃和七皇叔之间的事已经让她很震惊了，没想到原来当年霍老将军的事父皇其实心里是有数的。 “那又怎么样？”萧桓“哗”地一声把桌上摆着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到地上，油纸包里的糕点蜜饯撒了一地，一块核桃酥咕噜噜滚到了萧婉的脚边。 萧桓起身一步步走了过来，眼底涌起一股和昨日一样的癫狂，“朕是皇帝！任何对朕的江山有威胁的人朕都要铲除，任何觊觎朕东西的人朕都要将他碎尸万段，朕这不是糊涂，朕是英明！南陵有朕就够了，什么萧衍，什么霍长风，反对朕的都得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求不得 萧婉看着自己的父亲带着狂乱的怨毒走过来，手足无措之下拉住了身边墨瞳的胳膊。 墨瞳原本恨意喷涌，几乎在萧桓说完话之后就想要出手直取他的命门，可恍惚间一边的手臂被人牵绊住，他下意识侧目，就见萧婉已经整个缩在他身后。 汹涌的仇恨被瞬间压制下来，墨瞳拉过萧婉的手往边上侧身后退了几步，随后大声道：“来人！皇上醒了！” 门外候命的几个宫女太监一听见里面的动静，便快速走了进来。 萧桓似乎很不想被人打扰，一时间涌出许多人让他内心不快，他回过头冲着进来的人咆哮道：“谁准许你们进来的？传朕的命令，统统拉出去砍了！” 萧婉还沉浸在萧桓不久前讲的话里，这下被这咆哮声一吓，瞬间回过神来。 她迅速拉起墨瞳的袖子，也不管还在噼里啪啦砸着东西的萧桓，脚步往外面走。 身后是萧桓撕心裂肺的叫喊，“芸儿！芸儿你要去哪里？” 一路拉着墨瞳冲出承乾宫的宫门，萧婉才停下脚步，今天她所听到的这一切都让她太震惊，母妃的死和霍将军的死，它们的原因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颤抖着扶住宫门外的石栏杆，深深地喘着气。 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儿时的许多画面，她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在一夕之间就变了，她从原来宫里最受宠的公主变成了最不受人待见的可怜虫，为什么母妃后来郁郁寡欢，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些陈年往事。 萧婉可以肯定自己的母妃和七皇叔之间绝对是清白的，她还的时候不懂得什么男女情爱，可是现在她懂，曾经她看母妃看父皇的眼神，虽然仍旧是淡然的，却透露着爱慕和尊敬，只是母妃素来都不喜欢那些后宫争斗，素日里也喜欢平淡安逸的生活，受了委屈也只会自己埋在心底从来都不会说出口。 萧婉还记得母妃失宠之后，她有一次就见母妃坐在窗边看着手里的一支发钗发呆，而那支发钗她认得，是父皇在她的一次生辰时赠与的，一直到临死前，母妃都一直把它戴在头上。这样深刻而隐忍的爱，而父皇这辈子到最后也没能领悟过来。 到头来，居然事情会是这样的。 “子期，我们回去吧。”萧婉料想现在承乾宫里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但她现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就要昏死过去。 墨瞳幽深的黑眸暗沉，紧捏的拳头发力几乎要把自己的骨节捏碎，适才有一刻他的脑中就闪过一个念头，弑君也好，万劫不复也罢，他也要亲手宰了这个昏君，他霍家满门效忠南陵多年，到最后还抵不过他的一己好恶，也抵不过他的猜忌。 怨恨几乎要破土而出，墨瞳深吸了几口气把怒意强压下去，良久后才道：“好。” 马车里，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又压抑。萧婉托着腮看着只有偶尔两三人匆匆走过的街市终于开口道：“你恨我母亲吗？” 墨瞳目光扫过萧婉的侧脸答道：“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萧婉闭起了眼睛，复又睁开，“都说情能伤人，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往往是最后这几样最能伤人心。” 墨瞳沉声，“殿下何意？” 萧婉苦笑，“父皇觉得母妃对他无情，爱了却是求而不得，于是他就迁怒七皇叔，我一直以为坊间那些关于父皇派人暗杀了七皇叔的事都只是传闻当不得真，却原来空穴来风，世人也不会捕风捉影。太妃娘娘老来丧子，最后带发修行也是拜我父皇所赐。”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墨瞳道：“而你的父亲，私下与我七皇叔交好，顺道也一起被连累了。所以你不恨我母妃吗？” 墨瞳摇头，“殿下不该这么想，淑妃娘娘的事不过也只是很的一部分原因。皇上少年时便已经忌讳七皇子的才华，就算之后登基称帝也难免患得患失，尤其朝中一些老臣也总喜欢私下把皇上同七皇子进行比较，皇上本就对七皇子心生嫌隙，不全然是为了淑妃娘娘。至于我父亲……” 他说着神色黯淡了几分，“自古以来的帝王都对功高盖主之事颇为忌惮，父亲行军打仗多年得到的军功无数，再加之或许平日里在朝堂上对皇上颇有微词，因此被皇上记恨也是必然。所以淑妃娘娘……只是让皇上更早地动了杀心而已，不在于这些事是否会发生，而只是这些事发生的早晚。” “是吗？”萧婉恍惚了一下，慢慢把头重新转向窗外，“你现在倒冷静下来了，刚才在宫里你是想直接杀了我父皇吧。” 墨瞳一愣，瞳孔微缩，随后肯定道：“的确是，我不会欺瞒殿下。” 萧婉笑了笑，“你实在是有很强的定力了，若我是你的话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墨瞳沉默了，他看着萧婉心道：你又如何知道我适才不是已经失控了呢？只是因为你在身边罢了。 马车在朝阳宫前停了下来，萧婉刚从马车里下来就见到了一个人正顶着烈日站在府门前。 “陆大人。” 陆清明转过身，一见萧婉便行了礼。 萧婉摆摆手道：“无需客套，陆大人怎么这大热天的在大门口等着？是有事要寻我吗？” 陆清明握着扇柄看看萧婉又看看墨瞳，神色焦虑而复杂，半晌后他道：“臣下是有些急事，不过不是来找公主的而是来寻子期的。” 墨瞳皱了皱眉问道：“何事？” 陆清明看了看四周无人说道：“韩将军让我来寻你过府一趟，赵大人今日从公孙茹的寝宫里搜出了一样东西，我们有个怀疑，但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要请你来看一看。” 萧婉很少看陆清明着急慌张的样子，就算是她上次遭劫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显，当下她便发话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有事的话我也一道去。” 陆清明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墨瞳，只因为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于是点头道：“公主殿下也一道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惊变前夕 到了将军府，三人跨进前厅，里头已经坐了四个人：韩朝歌，萧翊，萧湛，赵明川。 萧湛一看踏进门来的萧婉不自觉皱眉道：“婉婉，你怎么也来了？” 萧婉还在惊讶于出现在这里的萧翊，猛一下听到萧湛的发问，想起了刚才在承乾宫的一切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父皇还睡着，想着一时半会儿没事就先回来了，哪知道看到赵大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心下担心所以也一起来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韩朝歌因为颜妙彤的事今天突然见到萧婉就觉得有些别扭，但想起她算得上有勇有谋，在抓捕公孙茹这件事上的确也出力不少，当下也轻咳一声道：“四公主殿下聪慧机敏，现在无论是谁都是南陵的子民，多一个人也好。” 萧湛闻言也不说什么，指了指边上的位置示意萧婉坐下。 萧婉坐定之后才发现面前的圆桌上正铺着两张图纸，一张纸上简单地画着山川河流，还有几面旗帜。她对这并不是很了解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张，另一张上很明显地就画了四四方方的一座城，只是边上同样也花了几面旗帜，同样城里也有。 萧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图纸看，越看越觉得熟悉，突然她脑海中警铃大作，这张图的街市布局很显然就是她现在所在的皇城。 “这张是皇城的军事布防图！”萧婉几乎脱口而出。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萧翊率先点头道：“四妹妹的确很聪明，这张布防图赵大人已经检查过了，和皇城中的守卫部署全然一致。不止如此，所有的街市道路以及城中的几个隐秘点都标注得十分详细。赵大人一发现这张图便遵循这张图纸上所绘的位置前去查看，发现那里有人长期活动过的痕迹，只是现在人已经都不见了。” 萧婉眉头深锁说道：“难怪北祁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皇城之中，更能够在一夕之间消失无踪。那也就是说北祁人在公孙茹被捕之后就根据城中布防的漏洞全数撤离了皇城，包括那个赫连焰，前段时间招摇过市，也不过一天功夫便再寻不到踪迹。” 萧湛点头道：“极有可能是这样，所以我们现在怀疑，此时城中已经没有了北祁人，而他们给我们制造的这一系列假象都是为了让我们在城中加强戒备，用大量的人马来保护皇城，花力气在城中搜寻，其实就是为了让我们白忙活一场。” 萧婉听着萧湛的话，脑海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她猛然想起了赫连焰到皇城时那些奇怪的举动，似乎招摇过市又不想引人注目的样子，明显就是为了让人对他起戒心，但事实上或许他根本没打算在皇城里做什么。 “子期，我已经不守边关多年，你来看看这张图，是不是南陵边境防御图？”韩朝歌把另一张图纸拿上来，招呼着墨瞳细看。 墨瞳定睛一看不禁脸色大变，他沉声道：“的确，这张图所绘制的的确是三年前父亲在边境的布防安排，因为这样的安排效果甚好，所以之后的一年里都没有进行过任何调整。” “那就对了，看来我们的猜测十有是正确的。”赵明川说道，“我了解我二哥的性子，他并没有什么领兵打仗的才能，自继任霍将军的职位之后定然也不会去动他原来留下来的东西，想必这张布防图也就是现在边境的布防情况。” 萧婉惊骇道：“这……公孙茹既然能把城中的布防送出去，那边境的布防图纸也必然不在话下，那也就是说……” 几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良久萧翊道：“看来北祁的目的就是在部署攻打我们南陵了。花了这么大力气兜兜转转在皇城中制造麻烦不过就是个障眼法，为的就是拿到布防图之后好集结兵力把南陵的防线一举击溃。” 他说着看向赵明川幽幽道：“你们赵家还真是好样的，送上个祸害不算还帮着这个祸害拿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看南陵迟早要毁在你们赵家人手里。” 赵明川语塞，面带痛苦地垂下了眸子，萧湛道：“赵家固然有罪，但明川毕竟与他们不同，皇兄这时候就不要苛责了。” “哼！”萧翊瞪了萧湛一眼，“苛责？南陵基业将要毁于一旦，我本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总要把赵家其他人都治了罪！” 萧湛被他的怒气噎了一下，当下也不能再说什么。 一直沉默的陆清明却在这时候发话了，“别忙着窝里斗，如今这样的形式，怕是距北祁发兵也没有多久了，现在距皇城三百里之内的兵马都在往皇城集结，不得皇上的命令定然不会回返，此时三百里外兵力空虚，而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兵权，就连韩将军此刻手里也就只有寥寥五万人的韩家军，同样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韩朝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夫征战沙场也是多年，就算现在手上只有这区区五万的兵力也不能这样任由北祁人打进皇城来，明日老夫便集结人马往边境去。” “将军万万不可！”萧婉忙出声道，“没有父皇的手谕这样贸然出兵视为犯上作乱，将军也要为自己考虑！”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韩朝歌说道，“老臣要多谢殿下关心，但是如今情势危急，若是人人都只为自己考虑，那南陵也不需等北祁人来便自己瓦解了。” 萧翊沉默着，却突然在韩朝歌话音落时说道：“韩将军先行便可，明日我便进宫奏明父皇，父皇若是还能懂我在说什么应允出兵便罢，若是已经无法知晓我说什么，那我只能去找找虎符在哪。” 萧翊的言下之意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便要去偷盗虎符，在场的人都是一惊，这虎符可以调动南陵半数以上的兵马，而偷盗虎符无论处于何种目的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风云惊变 几个人各怀心事走出了前厅，韩朝歌已经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暗中整装出行，但为了以防万一赵明川的禁卫军仍旧在皇城按兵不动，一方面为了皇城的安危，另一方面则是也给北祁制造他们还未发现各种缘由的假象。 府门前，萧湛开口叫住了萧翊。 “二皇兄留步。” 萧翊顿住脚步回身道：“何事？” 萧湛说道：“明日我与皇兄一道进宫，两个人说或许父皇还会……” “不可。”萧翊摇头打断了萧湛的话，“我们兄妹如今只剩下三人，这种事少搭进去一个是一个，若我不成，总归还有你在。” 萧湛急切地抢白，“那二皇兄明日不必去，由我去便好。” 萧翊浅笑，叹了口气道：“这种事，三弟也不用跟为兄争了。以前大皇兄在的时候我从来都不管这些事，做个甩手皇子也二十几年了，如今也是时候做一些身为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萧湛一听萧翊提起大皇子，神色也不由变得凝重且悲伤，半晌后他道：“大皇兄的事，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没有尽到身为骨肉血亲的责任。若我当初也多向父皇求求情，也许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萧翊上前拍了拍萧湛的肩膀，“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明白你也有你的难处，身为兄长更不该责怪你和四妹妹。也是多亏了四妹妹的一番话我才能幡然醒悟过来，人这一世总还有其他许多的事情要做，有许多别的人要考虑。为人子，为人臣，我的事情都还没有做完，所以我现在就要去做。” 萧湛闻言愣了愣，感觉萧翊这段时间以来似乎大彻大悟了许多事情。 萧翊冲他笑着颔首随后转身便走了。 萧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萧翊走后才上前道：“二皇兄像是变了许多。” 萧湛点头，他看着萧翊的背影，总觉得那高瘦的身形渐行渐远的样子让他心里止不住地觉得沉重而哀伤。 “怎么不跟上去？四公主殿下都走远了。” 墨瞳没有回头淡然开口，“统领大人有何事？” 赵明川一脚跨出府们，面前几丈开外，萧湛和萧婉正说着话，他开口道：“没想到你竟然是霍将军的儿子。” 墨瞳道：“我也没想到统领大人竟然还会私下留了前陈州府尹公孙大人的独子一条性命。” 赵明川笑了笑，可这笑容却显得苦涩，“那又如何？我们之间终究是嫌隙太多，若是早知道公孙茹是北祁细作也不至于会把这张底牌留了这么许久。” “统领大人身为赵家人，自然会多一层防备心。大人如今亲自捅穿了这个谎言，我们也一样没有拆穿赵家与这个谎言之间的关系。” 赵明川笑着摇头，“少将军所说也算一报还一报，自己做的孽也要自己亲手来了结，只不过好像这报应来得还太简单了些。” 墨瞳冷漠道：“少将军这一称呼我已经当不起了。” 赵明川不以为意，目光落在萧婉身上，他说道：“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并不简单，不过你待在公主殿下身边对她也从来没有恶意，所以我便没有想过要如何调查你的底细，毕竟无论之前是谁，入了奴籍就是剩余的一生都被打上了烙印。” 墨瞳不语，等着他继续。 赵明川却突然一笑话锋一转道：“知道你是谁，我败给你也不冤，好好照顾公主殿下。” 墨瞳被这番言语说得发愣，眼看着赵明川神色黯然地从他面前走下台阶离去了。 有了变故，其他的事也就跟着一道接踵而来。几天前萧桓在早朝时当众吐血昏迷，再加上这几日都卧病在床无法上朝，一众大臣们原本抱着观望的心态这会儿就如同滚油下的汤水，虽然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但背地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这次的情形也不同于上次萧桓落马受伤，众大臣皆是亲眼所见，于是关于皇上命不久矣的这种说法就开始慢慢流传开了。 私底下朝堂的大臣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让皇上即刻册立储君，而另一派则对此持反对意见。而反对者便是以赵宏博为首的依附赵家的朝臣。 紫娟把这个消息带给萧婉的时候，萧婉只是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赵宏博是什么意思，父皇真实的状况除了他们萧家人知道外也就只有其他几个跟他们熟识的人知道。赵明川并不会把这样一件大事到处说，再加之他本身对自己的家族也有诸多不满，所以如今知道父皇真的病危的也就寥寥几人。 赵宏博那个老东西怕还是对萧桓抱有希望，毕竟自己的女儿无所出，寄养的皇五子年幼不满周岁，若是皇位易主，素来靠这裙带关系上位的赵家可就没有了依附和靠山。无论是萧翊还是萧湛继位，对他赵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可是就在他们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份边境的八百里加急彻底地让这群人懵了。 就在萧婉他们在定北将军府商量之后的第二天，萧翊进了宫去求见萧桓，还没等他见到萧桓的面，边境的加急文书便送进了皇宫。 萧桓那一日是难得的有一点清醒，打开文书看了一眼之后却几乎又气得快要昏厥过去，当下又呕出一大摊血来。 北祁在毫无征兆之下发兵南下，原本还算牢固的边境防卫不过才一天便被冲破，如今大军已入境至边境内二十里，眼看着就要打到梁州地界，梁州已经是南陵同往北祁的要塞，若是梁州失守，很快北祁大军便会攻破沿路的城池压至南陵皇城。 大战已经在皇城中所有人还不知情的情况下爆发了。 萧翊在承乾宫得知了此事，当即就自请披挂上阵率大军前往梁州进行镇压，萧桓对于他这个要求没有反对反而同意了，但是却以萧翊没有作战经验为由任命了赵明远作为主将。 集结的四十万大军第二日便在城门口整装出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送行 在城门口远眺送走了萧翊，萧婉内心却惴惴不安。前两天所怀疑的情况已经上演，梁州距皇城也不过几百里，虽然北祁大军还没有到跟前，但她鼻尖似乎就已经能嗅到这种残酷的味道。 “公主殿下，你是来送阿翊的吗？” 萧婉在城墙上回身，就看到了朝自己慢慢走来的陈锦文。 “皇嫂。” 陈锦文平静而温和地笑了笑，她的肚子已经大起来，走路的时候也不是那么方便，一边的丫鬟搀着她走得极慢，不过也就十几步路却像是走了很久。 陈锦文在萧婉身边站定，随着她刚才的目光看向萧翊消失的方向嘴里低喃道：“他走了啊。” 萧婉点头，“是的，二皇兄要走，刚才怎么不见皇嫂来送他？” 陈锦文摇头道：“相见不如不见，我知我自己劝不住他的，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我也有我为人妻该为他做的事。我去送他只会让他心里多一份牵挂和歉疚，所以临行前还是不见的好，这样等他回来我可以多看看他。” 萧婉看向陈锦文，她其实对这个皇嫂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她是户人家的女儿，所以跟贵为皇子的萧翊其实门不当户不对，当初萧翊执意要娶她为妻还遭了萧桓好一顿训斥。萧婉对她为数不多的记忆就是偶有的几次家宴，她总是很安静地站在萧翊身边，话也不多，样貌也不出众，很容易让人见了便忘。 不过今天，她却觉得自己这个皇嫂格外得引人注目。 “皇嫂深明大义，很让人敬佩。” 陈锦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四公主殿下谬赞了，我不过也就是个寻常女子，一生之中也只为了自己的丈夫着想，他想要做什么便放他去做，我做不到跟他一起上战场，至少还是能做到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萧婉目光悠远，“皇嫂不会觉得舍不得吗？” 陈锦文道：“不舍得啊，可那又怎么样？他是南陵的皇子，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虽然他肯为我放弃一切，但是他仍旧有自己逃避不掉的责任，他从来都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 萧婉看着陈锦文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由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我没事的。”陈锦文反过来拍了拍萧婉的手背。 萧婉笑道：“原本想着要安慰皇嫂，现在看来都不用我说出口了。” 陈锦文的手掌心很暖，熨贴着萧婉的心也变得温暖起来。萧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皇嫂原来是那样还相处的，于是当下便说道：“皇嫂是二皇兄的妻子便是我的嫂子，以后称呼我也不必这样生分，叫我婉婉或者四妹都可以。” 陈锦文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城墙上风大，萧婉和陈锦文站着聊了一会儿后就各自回去了。 萧婉回到朝阳宫，墨瞳和陆清明正在前院说着话。萧婉摆手让紫娟下去后厨房准备一些茶点，把墨瞳和陆清明都叫进了屋。 “坐吧。” 陆清明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萧婉问道：“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陆清明大概是很气愤，说话的声音有些大，“看法？让赵明远那种无能之辈出征岂非要断送我南陵的百年基业？我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墨瞳沉默不语，但脸色明显也不是很好看。 萧婉道：“父皇宠信赵氏一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尤其现在北祁进犯，父皇首先想到可以依仗的必然就是赵家，就算赵明远再不济在父皇眼里也是个可用的人。父皇生性多疑，在选择用人上他定然也是会选赵明远，毕竟他头上还挂着定国将军的头衔。” 陆清明听萧婉说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震动了一下，洒出几滴茶水。 “定国将军？就凭他也配！现在这头衔冠在他头上真真只能当个笑话来看！” 紫娟这时候端了茶点进来，一看屋子里凝重的氛围得了萧婉的命令后放下茶点就退出去了。 “公主殿下，你现在可知民间百姓是如何评判这件事的吗？赵明远领兵出征简直是让皇城中的人也觉得明日北祁就好兵临城下了。” 萧婉闭了闭眼，她刚才在城墙之上没有和陈锦文说这些她的顾虑，她就怕她说了会让陈锦文担心忧虑。 “二皇兄如今是赵明远的副将，相信有二皇兄在那赵明远也不会怎么乱来。”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萧婉只能这么自己安慰自己。 陆清明却嗤笑一声，“他赵家何事把皇子公主放在眼里？莫说二皇子殿下原本就不得皇上喜爱，就算是得了皇上的喜爱，想必以那赵明远的心性也未必肯听二皇子殿下的只言片语。” 萧婉皱起眉，她此刻心里也很烦乱，可这件事木已成舟，在他们所有人知道的时候圣旨也已经下了，想要反对便是抗旨，再加上事情又很紧急，前方战事已经吃紧，所以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能任由萧翊和赵明远一道出征。 墨瞳看出萧婉的焦虑，他不似陆清明一样气急败坏，反而出声道：“韩将军今日也已经带了人马往梁州方向赶了，韩将军的韩家军不过五万人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脚程自然也要比二皇子殿下的快上许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能比二皇子殿下早到一天左右，韩将军是南陵的元老重臣，且为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我想赵明远怎么样也不给韩将军一个面子。” 陆清明抬眼看了看墨瞳，他明白他是在安慰萧婉，再看萧婉焦急难安的样子，当下也觉得自己的愤怒表现得太明显，于是也附和道：“这么一说也是，韩叔也是沙场老将，赵明远也不敢在韩叔面前胡来。” 萧婉皱着的眉头没有因为他们的这番话而松开，反倒是越缩越紧，心下更是比刚才还要感到不安，现在听命于赵明远的有整整四十万大军，而韩朝歌却只有五万人马，她怕就怕赵明远或许真的连韩朝歌也不放在眼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发了一通牢骚却仍旧满腹怨怼的陆清明虽然强压了自己的怒意语调还是略带僵硬。萧婉其实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赵明远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于是等陆清明说完话之后整个屋子就静了下来。 萧婉往杯子里斟着热茶，热气袅袅熏着她的眼底，她一下子想事情想得出神，杯子里的茶满了竟也毫无察觉，溢出的茶水顺着桌沿往下滴，透过薄薄的衣衫烫到了她的手腕。 萧婉“啊！”了一声，急忙把茶壶一抬，壶盖因为她的猛然一甩而弹起，里面的热水哗啦啦洒了她整个手背。 吃痛之下，萧婉慌忙松开手，茶壶眼看着就要落地被摔得粉碎，墨瞳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又低头去看她已经被烫得红肿的手背。 “殿下！” 萧婉被他握住了手腕，通红的手背上已经隆起了几个的水泡，她痛得咬着下唇却还是忍耐着说道：“是我自己走神了，一会儿让紫娟送点烫伤药膏过来抹上就好。” 墨瞳似乎不是很满意萧婉这样逞强的样子，起身就往外走去。 陆清明一看萧婉伤着了，当下也不好再继续适才那个话题，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之后便也告辞出去了。 门外墨瞳正和紫娟说着话，紫娟一听自家主子受了伤便二话不说就往后边去了。陆清明一看墨瞳脚步不停地想要重新走回屋里去，出声把他喊住了。 “原本来此跟你说今日二皇子殿下出征的事，你可真的想好了要这样做？如果被赵明远知道了可少不得要大做文章，他甚至可以不过问皇上的意思就直接处决了你。” 墨瞳垂眸，随后转身看向他道：“韩叔的五万亲军究竟能起何种效用你我也心知肚明，就算韩叔再如何治军有方，以这区区五万人对抗北祁百万铁骑，四十万大军里就单单出了一个赵明远基本便是指望不上，你觉得这其中我们胜算能有多少？” 陆清明眸色微沉，“子期，可是你要知道以你如今的奴隶之身重新去集结并号令原本的霍家军，这完全就是在引火烧身！恐怕才刚到梁州，赵明远就要用乱臣贼子的罪名将你就地正法了！” 墨瞳抿唇不语，片刻后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原本听令于父亲的旧部下我只是修书一封给了韩叔，把他们如今分散在沿路城池的位置标注清楚，如果他们仍旧是我霍家曾经的好将士，便定会跟随韩叔一道前往梁州去支援。我如今没有资格去战场，但也绝对不能放任这些不管。” 陆清明叹息道：“适才看你安慰公主殿下倒是挺镇定，我也没想到其实你早就做了其他打算，怕是韩叔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如国赵明远倒时候不愿合作，恐怕就要自成一派，更甚者或许会软禁或者杀了赵明远。” 墨瞳不答算是默认，陆清明眼看着紫娟拿了药已经匆匆从拐角处过来于是说道：“我已经传了书信去了陇川，陇川虽只是个城但是也总能调出几万人来，那些都是我叔叔陆焉的部下，也算是骁勇善战之辈，我让他们收到书信之后也即刻发兵前往梁州，毕竟梁州若是失守，恐怕便过不了多久就要兵临城下了。” 墨瞳跟随父亲镇守边关多年自然知道南陵的防御漏洞在哪里，仗着曾经边防牢固，所以梁州地界之内的城池几乎都不设有多么强的兵力甚至连城墙的修缮也不是多么勤快，总觉得有这道牢不可破的防线在便可高枕无忧，甚至在霍家遭逢劫难之后两年也没有改变原本的边防布局。 南陵如今防线尽毁，加之一直以来外强中干，所以守住梁州至关重要。 “你想好了便好，既然不出面被其他人发现的机会就少，但我还是一句话，你一定万事都要心，我就先走。” 墨瞳点头，目送陆清明转身离开。 “烫……烫伤药……找到了。” 正好紫娟也跑到了跟前，她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话，一边把药递给了墨瞳。 墨瞳握紧了手里的药转身进了屋子。 因为茶水是刚烧好的，萧婉手背烫起的一大片红印上冒出的水泡又多了几个，墨瞳看着这明显跟手腕已经是两个颜色的手背不由得眉头深锁。 他握着萧婉的手来回看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地方被烫伤之后才把装着药膏的盒子打开给萧婉上起药来。 “嘶——” 墨瞳的手一抖，紧张道：“我弄疼你了？” 萧婉龇着牙，不得不说这习武之人的手劲真的是比普通人大上许多，就算看着已经是轻手轻脚，但力气大得还是让她觉得手背上的水泡都要破皮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嘴上可没有这么说，萧婉看墨瞳这慌张到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摇头道：“没事，只是一碰就疼，不是你弄疼的我。” 墨瞳半信半疑，但重新上药的时候还是犹豫了很久，先试探性的慢慢碰了碰萧婉的手背，又抬头观察着萧婉神色的变化。就只是上个药，却前后磨蹭了近半个时辰。 萧婉低头看着墨瞳纤长浓密的睫毛，飞扬微挑的眼角眉梢，觉得他现在心翼翼的样子虽然别扭但也不失可爱。 突然手背上传来一阵凉意，原本被烫伤的灼热感瞬间被消去了大半，再看墨瞳，他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药盒凑近了萧婉的手背轻轻吹着气。 萧婉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墨瞳愣神抬头道：“殿下笑什么？” 萧婉道：“子期，你有没有也这样对过别的女子？” 墨瞳看着萧婉亮晶晶的眸子无比认真道：“没有。” 他说着又低下头去，“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萧婉心里泛起一股甜蜜的暖意，不管外面世道如何变迁，果然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会驱走许多的痛苦烦恼。她这样想着便伸手环住了墨瞳的腰，熟悉又干净的气息扑鼻，她闭上眼，暂时把其他事都忘却了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 萧桓的身体在之后便一直时好时坏，偶尔有清醒时，但大部分时间便不是昏迷不醒便是入了魔障，甚至有时行为更是暴戾难当。时间一久有关于梁州战事以及其他朝臣的事宜便被转交到了萧湛手里。 北祁准备已久，再加上出其不意，才不到两天时间，原本已经且战且退至边境二十里的南陵军就被逼到了梁州城，援军未到，就算梁州城的守城将士以死相抗也不过只得一夕残喘。 霍家倒台之后，原本治军严明的边关战士在赵明远的麾下懒散了两年之久，在训练有素的北祁铁蹄之下几乎也是顷刻瓦解。 每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几乎都让萧湛感觉胆战心惊，批复的奏折在皇城和梁州之间穿梭着，也不知道累垮了多少马匹，可是情况并没有有所好转。 萧婉偶尔站在皇城的城墙上往外看，这几日城门已经紧闭，前线战事吃紧，原本繁华热闹的街市也冷清起来，她有一次路过北街的那间卖蜜饯的铺子，见那里的老板娘正百无聊赖地往屋里收着外面摆着的梅子干。 那老板娘见她来还与她说了些话。 “夫人又和你家郎君来买蜜饯啊？” 自从认定萧婉和墨瞳是一对夫妻之后，老板娘对萧婉的称呼也变了。 萧婉笑了笑拉住了身边墨瞳的手没有反驳，“是啊，老板娘今天收摊早啊。” “谁说不是呢？”那老板娘笑容垮了下来道，“如今好好的就打仗了，如今城中戒严也是只出不进的，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要砍头的话，怕是过不了多久咱们都该逃难去了，谁还有这闲情逸致出来闲逛买东西？” 萧婉脸色变了变迅速恢复平静道：“老板娘为何这么说？朝廷不是已经派了军队去支援吗？” 老板娘摇摇头，很不认同萧婉的话，“看夫人这样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姐，恐怕还不知道咱们平民百姓对如今这位出征的定国将军的看法。” “哦？什么看法？” 老板娘不屑道：“整天逛窑子，听曲儿看戏的怎么也不能是个会打仗的。真不知道咱们皇上是怎么想的？这事儿啊，悬呐！这不住我隔壁的张三叔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城南下了。” 萧婉强自镇定问道：“为何要南下？这是皇城，怎么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大概自觉失言，老板娘已经不愿意继续多说，她笑了笑道：“这些话夫人听听过就好，夫人不是要来买梅子吗？今天的梅子是前几日刚晒出来的，夫人买些回去吧。” 萧婉讪讪一笑，让她随便包了一点付了几钱碎银子便告辞走了。 回去的路上，萧婉抱着手里的梅子干发呆，许久后才问道：“子期，你看朝廷是不是真的已经那么不得民心，被自己的百姓怀疑至此了吗？” 墨瞳脚步一顿说道：“有些事殿下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要让人对赵明远放心也很强人所难。” 萧婉苦笑，“你还真的是在事实上一点都不晓得安慰人。” 墨瞳不语，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伸手把萧婉拉到了自己跟前。 萧婉看他神色凝重，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话伤了他的心了，于是摆手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有些事我自是明白的。” 墨瞳盯着她的眸子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告诉殿下，无论旁人怎么看，就算对朝廷失了信任也好，我答应你，只要我在一日便会护你周全一日。” 萧婉看他无比认真的样子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你心里的痛苦并不会比我少一分的。” 墨瞳按着萧婉肩膀的手收紧。 萧婉道：“看着自己曾经辛苦守护的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你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不能光明正大地领兵出征而要在这一方天地中困守，你也一样难过啊。” 墨瞳被说中了心事，眸光闪了闪之后松了自己手里的力道，他承认他的不甘心，就从边境被摧毁的第一道战报开始他就不甘心，父亲替南陵守了大半辈子的江山，整个霍家几乎当作毕生使命来维护的家只在顷刻之间便被外敌入侵，这要叫他怎么觉得甘心？ 萧婉望着他，虽然感觉不到他面色上明显的变化，但也感受到了他此刻颓然的心境。 她伸手握住了墨瞳的手道：“终归是我们萧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霍老将军。” 墨瞳听到萧婉黯然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在愧疚，他抬手拍了拍萧婉的头道：“无妨，再怎么说也不关殿下的事。” 萧婉抱着梅子干，低头埋进了墨瞳的怀里，鼻尖缠绕上梅子干酸涩的气味，萧婉觉得眼眶发红，她强忍了一下才没掉出眼泪来，毕竟总是哭真的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墨瞳抱紧了怀里的人，下巴在萧婉的头顶上轻轻摩挲着，他这一生极少会去做什么假设，但这一刻他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假设，如果让时间永远都停驻在这一刻便好了。 买回来的梅子干被萧婉存放在了后厨房里，她生性喜爱酸甜的东西，以往买了蜜饯放着总过不了几天就统统被她祭了自己的五脏庙，但是这次买回来的她却没什么心情吃。 紫娟打来了一盆水，现在外面日头毒辣，萧婉虽体寒不易出汗但每次从外头回来总也是要擦洗一下。 萧婉看着紫娟忙活，突然就想起了适才卖蜜饯的铺子老板娘说的话。 “紫娟，你在外还有亲人吗？” 紫娟不明白萧婉为什么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当即回头道：“奴婢从就进宫了，就算有奴婢也不知道在哪里。公主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婉浅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你跟随我照顾我已经十几年了，从我还不会言语到如今，你陪伴我的时间比母妃还要多些，也是辛苦你。” 紫娟拧干了手里的帕子一边给萧婉擦手一边说道：“公主这说的什么话？奴婢伺候公主那是应当的，淑妃娘娘和公主都待奴婢好，奴婢斗胆自便把娘娘和公主当作家人一般看待，所以公主不需要对奴婢说这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惊闻 紫娟的话让萧婉陷入了沉思，温热的帕子擦过她的手心，她突然反握住紫娟的手道：“紫娟，你觉得顾公子怎么样？” 紫娟一愣，有点窘迫又吃惊道：“公主，您怎么突然问奴婢这个？” 萧婉看了看紫娟的样子笑道：“随口问问，只是顾公子去府上的账房帮管事的忙后也很少见他，我看你私底下像是和他交情不错，上次来我这儿的时候也有说有笑的，所以就想来问问你，顺便让我知道一下顾公子为人究竟可不可靠。” “谁和他私下交情不错啊！”紫娟不自然地红了脸否认道，这满面桃花的样子还是萧婉从来没见过的。 “是吗？”萧婉好整以暇，“那我怎么老听底下人说你们俩经常坐一块聊天谈笑呢？” 紫娟抽回了手，咬着下唇迅速转身去拧帕子，只不过手里的动作较之前慌忙了许多，“公主您听谁说的呀？” 萧婉眯起眼笑道：“是吗？我是听很多人说的啊，有花，草，还有后院几个丫头都在说。” 紫娟重新拧了帕子过来，这下不只是脸连耳朵根都红透了，活像萧婉平日里爱吃的蜜汁鸡。萧婉扑哧一声掩嘴笑得更欢，紫娟撅起嘴道：“她们取笑编排奴婢就连公主也是。” 萧婉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眼，惹得她尖叫一声跳开去一步。 “那你倒是说说，顾公子到底有哪里不好了，你就这么不待见他？” 紫娟撇撇嘴道：“他哪儿好啊？明明年纪也大不了我一岁就总板着个脸教训人，还总爱说话文邹邹的摆弄他那些字画，这般比墨瞳还无趣的人奴婢可不待见！” 萧婉佯怒着看了她一眼道：“说就好好说，怎么还说到墨瞳头上去了，他怎么就无趣了？” 紫娟轻哼了一声重新蹲下身来给萧婉擦着手道：“公主您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当然觉得他哪里都好。” “那照你这么说你是极不喜欢顾公子咯？那既然他的人品不怎么样不如明日，不对，今日就逐他出府去吧！” 紫娟一听这话慌了神，忙道：“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了？”萧婉低头揶揄，“本公主的掌事大丫头都说他不好，那他自然也就没有可取之处，既然如此我还留他做甚？” 紫娟支支吾吾，“这……他这人虽然古板一些……但是……但是人还是不错的……还会……还会教奴婢写字……” 她也说声音越，萧婉恍然道：“弄了半天最近总不见人都是跟着顾公子学写字去了啊！” 紫娟自知中了套，当下也不再说话沉默着低下了头。 萧婉叹了口气，“你啊，我记得你比我大两岁，现在也十七了吧。” 紫娟点头。 萧婉拍了拍她的手背，“十七了啊，也该嫁人的了。” 紫娟抬眸摇头，“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公主的，奴婢并不想嫁人。” 萧婉轻笑，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反倒是摆摆手让她退下了，“紫娟，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萧婉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到了晚膳时辰迷迷糊糊间被紫娟叫了起来。 萧婉朦胧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紫娟神色异常的脸。 “怎么了？怎么大呼叫的？”萧婉揉了揉额头，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睡了几个时辰非但没有神清气爽倒是头疼欲裂。 紫娟一边扶着萧婉一边焦急道：“公主不好了，宫里三皇子殿下传来了消息，说皇上和兰贵妃娘娘出事了！” 萧婉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一掀被子套上了绣鞋，慌忙起身道：“出事？父皇出什么事了？” 紫娟帮着萧婉换上一套轻便的宫装一边说道：“具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传信的太监像是被吓坏了，说话也含糊不清，奴婢看他这样想着该是事态严重，三皇子殿下也传了口信说让公主赶紧收拾着进宫一趟。” 萧婉点了下头，顺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让人心里觉得莫名不痛快。她知道萧湛是什么脾气秉性，从来不是什么极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这样特意来叫她，看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那传信的太监还在不在？” 紫娟点头道：“在的，墨瞳在前厅那儿看着他。” “为何要看着他？是怕他跑了吗？” 紫娟道：“不是的，是奴婢和墨瞳看他浑身发抖，怕他在前厅一下子站不住倒下去。” 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萧婉换好一身宫装急匆匆踏出门往前厅去了。 刚跨进前厅，萧婉就看到了站在正中央面色凝重的墨瞳，还有一旁佝偻着身子的太监。 墨瞳见到萧婉进来，沉声道：“殿下。” 太监听到声响连忙转了身冲萧婉行了礼，萧婉看着他，果然就如适才紫娟和自己说的一样，走几步都是浑身发颤。 “子……墨瞳，你马上去备马车，这位公公，一会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于本公主听。” 墨瞳办事地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几人就上了马车往皇宫里赶去。 马车里，太监跪坐在萧婉跟前，几乎要把整张脸都贴在马车里铺的毯子上。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那太监结结巴巴地开口，“回……回公主殿下……皇上……皇上他……” 萧婉听着费劲，本来心里也着急，这下就更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给本公主快说啊！” 太监被吓得一抖，带着哭腔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才……奴才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看见皇上，皇上拿了一块碎瓷片……上面，上面都是血……贵妃娘娘的脸……” 萧婉从这支离破碎的话语里拼凑出一点信息，她现在还没有看到这景象究竟如何，可看太监吓得这个样子，她已经可以想象出一些什么东西。 父皇……兰贵妃…… 萧婉掀了帘子对着外面赶车的墨瞳道：“再快点，务必在半柱香之内赶到宫门口！” 墨瞳点头，手里勒着的缰绳松了松，马鞭一下子抽在马身上，马儿长长地嘶鸣了一声，比刚才前行的速度快上了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寄养 承乾宫里灯火通明，萧婉快步拾级而上，就见门外守着几十个禁卫军，而萧湛和赵明川正皱着眉站在承乾宫的宫门口。 “三哥哥！” 赵明川一见萧婉目光柔和了一些正要行礼便被萧婉摆摆手免了。 “父皇怎么了？” 萧湛看起来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半晌后道：“一个时辰前，父皇吃了药刚睡下，而兰贵妃未经传召便私自前来承乾宫，宫里的宫女太监拦她不住便放她进去了，可谁知道吵醒了父皇，父皇如今常常心智癫狂，当下发了怒便砸了瓷瓶，还用碎瓷片伤了兰贵妃。” 萧婉看了看门口如今守着的禁卫军，联系萧湛所说的话便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了。 “那兰贵妃伤得怎么样？” 萧湛看了一眼赵明川，这一次并不只是难以启齿这么简单，他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萧婉道：“我听传话的太监说，父皇是伤了兰贵妃的脸？” 赵明川眸光微沉，等了许久才说道：“赶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现在已经被送往香兰殿看管起来了。” 面目全非？萧婉十分诧异地看向赵明川，看来父皇的疯魔已经让他在发病时完全认不得人了，对女人来说尤其重要的容貌被毁，赵芯兰恐怕也要失了心智，难怪赵明川要说把人看管起来了。 萧湛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当时承乾宫的宫女太监都被吓坏了，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就连王顺这个伴驾多年的大太监也被吓傻了，等宫里巡逻的明川听到兰贵妃凄厉的惨叫声进去时已经晚了。” “怎么会这样？”萧婉说道，“不是说了不让侍疾的吗？怎么兰贵妃上次受了教训躲回了她的香兰殿，这次又要出来？” 赵明川狠咬着牙，银白的铠甲在夜色下发着森冷的光，连带着他的语气也变得冷冽起来。 “还能是什么？他们就是这样，为了争所谓的荣宠，一味讨好献媚，不计后果又恃宠而骄，曾经的大姐是一个，如今得又轮到别人了！” “明川……”萧湛拍了拍赵明川的肩膀，萧婉也从他口中听出了什么，大概就是赵家想用殿前侍疾再来博取皇上的宠信，结果不了解萧桓现在的状况，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父皇呢？现在如何了？” 萧湛回过头道：“杨大监来看过了，父皇现在已经重新睡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也知道，这毒每每心绪激动一次便读入骨髓一分，父皇现在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长此以往下去……” 萧婉眼眶有点干涩，闭了闭眼睛道：“我进去看看父皇吧。” 萧湛原本想要反对，但一看萧婉身后站着的墨瞳于是点头道：“去吧，让子期陪你去，一会儿你出来，三哥哥还有件事要与你说。” 萧婉颔首，带着墨瞳和紫娟进去了。 宫门外，夜风吹得萧湛的衣袍翻飞，晚上起了风，宫女手里提着的风雨灯也摇摇晃晃。萧湛道：“明川，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手了？” 赵明川神色黯然道：“我这不是放手，只是想要尊重她的选择。从我唯一的快乐和温暖是来自于她，自然现在也希望她的快乐就算不来源于我，我也一样想看着她开心。我说过，输给他，我心服口服。” 萧湛无奈地摇头笑道：“你倒是豁达。” 萧婉踏进承乾宫，前殿守着的宫女太监都跪在地上，她目光扫过去，发现他们都在不同程度地颤抖，看情形除去被这宫里发生的事吓到了之外，他们应该还受了罚。 萧婉绕过这一排跪地不起的人进了内殿，守在内殿外的王顺听到动静看过来忙迎上来声道：“公主，您这时候怎么来了？” 萧婉道：“三哥哥让我来看看父皇。” 王顺一听是萧湛放的行于是也没有多加阻拦道：“公主想必是已经知道了贵妃娘娘的事，一会儿进去可千万心些不要吵醒了皇上。” 王顺提到赵芯兰，喉头也不自觉地发紧，尖细的嗓音颤了颤。 萧婉心道：连这久经风霜的大太监也这样后怕，看样子当时的状况应该是她想象不到的惨烈。 萧婉颔首进了内殿，屋子里很安静，正中间的桌上只放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向四周晕开，萧桓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匀。 四下看了看，大理石的地面还泛着水渍，应该是不久前才擦洗过，原版本摆在这个房间里的瓷器茶杯统统都被收起来不见了，大概就是怕萧桓醒了又要砸东西所以就都干脆拿走了。 萧婉用鼻子嗅了嗅，有一股奇怪的但是比较淡的味道窜进她的鼻腔，这股味道似有若无但也极不好闻。 墨瞳冷淡的声音响起，“有血腥味。” 萧婉这才跟自己问到的这股味道对上号，都过去两三个时辰了，再加之开了窗子散味道可血腥味还留在这里挥之不去，看来赵芯兰真的是受了很重的伤了。 “我们走吧。” 空荡的内殿看起来阴森恐怖，尤其是在放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之后，紫娟早就等着萧婉说的这句话了，当下就忙不迭地跟在萧婉后面出去了。 黑暗中，墨瞳阴冷的眸子盯着床榻上熟睡的人半晌，最终还是别过眼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婉婉，这么快就出来了？” 萧婉走出门道：“也没什么事，王大监叮嘱了不要吵醒父皇，我也只是进去看看好安个心。” 萧湛道：“也是，父皇如今这样睡着比醒着要好。” 萧婉心底不免用过一丝凄凉的伤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的清醒都还不如沉睡来得好。 “对了，二皇兄的人马现在到哪里了？” “按路程来算，日夜兼程最多也再不过两天就能到达梁州地界。只不过……前线发来的战报情况都不太好，总之希望在皇兄感到之前还能守得住。” 萧湛说起战事忍不住就眉头深锁，萧婉见状也十分担忧，但却想起了刚才进去之前萧湛说起还有事要同自己说，于是她开口问道：“三哥哥刚才有什么事要与婉婉说？” 萧湛听得萧婉问起也像是突然想了起来道：“差点忘了，三哥哥这次把你叫进宫来是要让你把五弟接出去到你府上寄养一段时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你来抱抱 “公主，您说这……” 萧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前，“嘘——点声，不要吵到他睡觉。” 紫娟闻言立刻捂住了嘴巴，她看了看在萧婉臂弯里睡得正熟的奶娃娃，他此刻只是砸了砸嘴还没有要醒转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气。 萧婉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道：“紫娟，去告诉子期，叫他赶车再慢一些，晚点回府没关系，千万别把脩儿吵醒了。” 紫娟点点头，她现在已经习惯公主对墨瞳偶尔不一样的称呼了，上一回在定北将军府她虽然听得不算太明白，但知道公主口中所称呼的子期就是指的墨瞳，她有一次问过公主关于这件事，但公主只说没什么，说子期是墨瞳原来的名字，所以私底下就这样叫他。 和车帘外的墨瞳交代了之后，紫娟重新坐回车里，萧婉此时正轻轻晃着手里的婴孩，脸上挂着这几日里来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 原来自家主子是这么喜欢孩子的，紫娟也跟着笑了笑随后轻声道：“公主，您抱累了吧，要不然把五皇子殿下交给奴婢吧。” 萧婉摇摇头，“无妨，他先前哭得这样惨，好不容易睡着了可不要再动来动去把他折腾醒了。” 紫娟闻言放下了想要伸出去的手，回想起刚才去承乾宫偏殿看到的御医为孩子诊治的一幕不由说道：“五皇子殿下也真是可怜，刚出生亲娘就不在了，交给了兰贵妃却变成了她用来争夺皇上宠爱巩固地位的工具，今日想不到兰贵妃娘娘还不是自己单独去的承乾宫，竟然还抱了皇子一起去，这若不是皇子殿下福大命大，这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这一摔啊！” 萧婉摇晃着怀里孩子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赵芯兰也就这点本事了，被父皇一吓就随手把手里的孩子丢在地上，还好我五弟没事，否则定要了她的命。” 怀里孩子不安分地动了动，露出了半边的脸颊，原本粉嫩白皙的脸上清晰地出现了一道血痕，虽然伤口已经不再向外渗血，但从伤口原本的深度来看也能想象到当时孩子的惨状。 “五皇子这伤口，怕是要做疤了。”紫娟怜惜的目光流连在孩子的脸颊上，这若是让已故的惠良人知道大概会比她此刻还好心痛上千倍万倍吧。 萧婉看着孩子不动了，半晌后才道：“也幸好这襁褓裹得厚实，除去这道被飞溅的瓷片刮的伤外身上也没有其他问题，大概就是沈惠冥冥之中在保护她的孩子吧。” 萧婉其实也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对萧桓所追求的完全不屑一顾。可是今天，她却情愿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沈惠或许就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托给赵芯兰，所以兜兜转转这孩子就到了她手里。如今朝堂之上说话最有分量的应该就是她三哥了，赵家失了她父皇这个靠山，赵明远也远征在外，赵明川本就与家族不和，边境又动荡不安，这下子就算赵宏博想说什么即便联合司徒一家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萧婉正兀自想得出神，却听得紫娟在一旁轻声道：“不过这兰贵妃娘娘也算是毁了，听说整张脸都已经被划烂了，连原本她从赵府带来的贴身丫鬟见了都吓得不敢靠近。现在人也被囚禁在香兰殿里。奴婢在偏殿听当时在场的太监说，兰贵妃被送走的时候双目无神只是不停尖叫，满脸都是血，皮肉外翻，甚至有几处都能看得见白骨。” 萧婉对此也有所听闻，但当下除了唏嘘之外只能叹息着回了四个字，“咎由自取。” “殿下，到了。” 马车缓慢停了下来，萧婉先让紫娟下车去心抱着孩子，自己则跟在后面下了车。 “紫娟，把孩子先给我吧，你吩咐下去给收拾一间院子出来，一会儿三哥哥会派人把奶娘送过来，屋子要够宽敞，别委屈了我五弟。”萧婉边说边心翼翼地从紫娟手里接过孩子。 紫娟应了一声便先退下了。 墨瞳把马车交给府里的下人，转头就见萧婉抱着孩子正对着他笑。 心跳漏了好几下，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场景突然有了清晰的影像，他快速别过眼轻咳一声道：“殿下，夜深了，累了这半日快些进去吧。” 萧婉冲着他说道：“是挺累的，这孩子看起来一个其实沉甸甸的还挺坠手，抱久了是有些吃不消。” 其实萧婉也就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没有什么抱孩子的经验，适才在承乾宫孩子因为脸上的伤哭得撕心裂肺的，御医上了药之后她手忙脚乱地哄了好久才把孩子哄睡着。 可墨瞳还是头一次见萧婉这样有耐心的样子，眼神是心疼且焦急的，他不由就想到了他受伤的那次，虽然他一直在昏迷印象模糊，但也会想她在照顾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神情。 “子期，发什么愣？你打算在门外站一宿？我这胳膊都快断了。” 墨瞳回过神，就见萧婉已经抱着孩子走到他跟前来了。 “子期，不然你抱一会儿吧，我怕我没力气了摔着他。”萧婉把孩子往墨瞳怀里送了送。 不过半寸距离，孩子身上独有的奶香味迎面扑来，墨瞳这二十来年的生命里也没接触过什么孩子，尤其是这样的婴孩，他下意识慌张地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道：“这……我不会。” 萧婉看他后退一愣后说道：“我也不会啊，可以学的。难不成以后自己的孩子你也不抱抱吗？” 话一说出口，萧婉就迅速闭上了嘴，脸颊不自觉发起烫来。 墨瞳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耳根子微微发红，半晌后伸手道：“那……我来抱吧。” 萧婉抱以一笑，把孩子慢慢放进墨瞳的臂弯里，一边说道：“听陆清明说你以前还是军营里最出色的将士，是夜闯敌军也能全身而退战神。希望我五弟被你这战神抱抱也能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墨瞳看着萧婉的笑颜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吃味的某个人 本以为男人抱孩子总是会力气大点弄伤了孩子，结果墨瞳却还抱得有模有样，的孩子被他抱在怀里一点也没有被惊醒，反倒他轻柔的动作把他平日里的冷漠和戾气都驱散了不少。 两人抱着孩子，把孩子送到了朝阳宫里离萧婉的院落最近的别院里。专职照顾五皇子殿下的奶娘没过一会儿也来了，请安之后便抱着孩子去别院休息了。 墨瞳和萧婉并肩走在道上，夜风习习，虽然是夏季但是也送来了不少的凉意。 萧婉突然顿住脚步，垂眸道：“子期，你喜欢孩子吗？” 墨瞳侧身看她，只见她裙摆下的脚正来回踢着路上的石子，那模样有些窘迫。 “嗯，喜欢的吧。” “是吗？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墨瞳沉默了一会儿道：“殿下为何突然问这个？” 萧婉咬了咬下嘴唇，“嗯……就是上一回去二皇兄那里，听见皇嫂问了皇兄，所以……就想着来问问你。” 墨瞳这一下明白了萧婉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了，当下也是极不自然地支吾道：“这个……都喜欢……” 他很少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虽然还是平日里冷淡的语气，但说话间的样子却完全和原来不一样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种甜在自己的心头慢慢晕开，让他有一种抑制不住地想要笑的冲动，耳朵里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之声异常强烈，恐怕现在如果有什么过来，他原本灵敏的警觉度也要下降到完全听不见外面有什么变化。 “哦，都喜欢啊。”萧婉把一颗石子踢得远了一点。 “殿下……” 还没等墨瞳说完，萧婉却突然跳了起来往前面跑过去，她边跑边道：“哎呀真奇怪，突然感觉好累呢，紫娟等着我梳洗怕是都等急了。” 墨瞳听着萧婉絮絮叨叨地迅速跑远，原本绷着的笑意止不住地表露无疑。笑完之后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吹熄了蜡烛的别院，要是没有这许多事，或者等这些事都结束了，他便带着她去过这样的日子吧。 翌日，萧婉去别院看过年幼的五皇子之后便在前院修剪着花枝，最近琐事繁杂，她已经静不下心来去书房写字作画，书房的门也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踏进去过了。 顾绍良捧着一沓账簿从回廊处走过，见到的就是萧婉低头擦着汗的情景。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这烈日当头的怎么做起这等事来？” 萧婉抬头就见顾绍良站在她跟前，她笑了笑道：“左右闲着也没事，就给自己找点事来做。这里的花枝有些长得太长了，很容易坏了样子，所以就修剪修剪。” 顾绍良看着萧婉手里的大剪子，再看看地上已经被萧婉修剪下来的花枝不禁说道：“想不到公主殿下对花木也有研究。” 萧婉擦着薄汗，“公子见笑了，不过就是年幼时见我母妃摆弄过，母妃素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久而久之也就耳濡目染，算不得有什么研究。” “公主殿下谦虚。”顾绍良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诶？紫娟姑娘和那位墨大人怎的都不在？” 萧婉笑着正打算说话，紫娟和墨瞳便一前一后踏进了府门。 “公主，奴婢和墨瞳去了趟市集，已经把公主所要的为五皇子殿下准备的东西买齐了。” 萧婉看了看墨瞳手里堆叠的大盒盒的东西轻点了点头笑道：“让底下人送到别院去吧。” “诶？你怎么今天在这里？”紫娟招呼着人把东西接过去，走到萧婉身边就发现了还抱着一大堆账簿的顾绍良。 墨瞳的目光扫过来，也不等下人伸手过来接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那下人眼看着墨瞳头也不回地往公主殿下那边去嘴里嘟囔了一声认命地蹲下身子把东西重新搬了起来。 “殿下，天太热不要总待在外面，会吃暑气。” 萧婉正说着话，冷不丁冰冷的声音响起，她感觉自己周围的热气瞬间就散了。 “这……墨大人好。”顾绍良抱着账簿问安，他面对墨瞳总是又敬又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感觉到这男人对他的态度比对常人还要冷冰冰的，尤其是在他与公主殿下待在一处的时候。 “顾公子今日看起来倒挺清闲，怎么有工夫在这里闲聊？”墨瞳抑制不住自己说话阴阳怪气的腔调，冷冷地道。 顾绍良咽了一口唾沫，飞速地行礼告辞，“不不不，在下还有许多账没有理清，就先行告退了。” 他说着也不等萧婉发话，飞也似地捧着他的账簿就逃走了。 紫娟“诶？”了一声看着顾绍良远去的方向发呆。 萧婉见状发话道：“紫娟，你跟过去看看，我怕顾公子忙不过来，你去看看可以帮上他点什么。” 紫娟愣了愣，随后红着脸福身之后往账房那儿跑过去了。 “殿下很关心顾公子？” 萧婉眨了眨眼，抬头发现墨瞳看着她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萧婉说着抬手去触碰墨瞳的额头，却被他侧身躲开了。 伸出去的手掌落空，萧婉愣神间心道：这算是在使性子发脾气？ 墨瞳黑着一张脸，目光紧盯着萧婉抿着唇一言不发。 萧婉看了他半晌就突然回过味来，想起了最初她把顾绍良召进府里的那段日子，墨瞳也是这样每天黑着一张脸。 弄了半天原来还是在吃味，萧婉想明白了便起了存心要捉弄他的心思。 “对呀，我是挺关心顾公子的。顾公子学识渊博，为人耿直算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她边说边观察墨瞳的神色，果然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萧婉不由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声道：“子期，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对别的人这样关心啊？” 墨瞳被噎了一下，转头否认道：“并没有。” “哦？是吗？”萧婉走了几步绕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调笑道，“那你干嘛一脸不高兴，还把人给我赶走了？” 墨瞳语塞，半晌没有说话。 萧婉突然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吃味了啊，还真是可爱！” 墨瞳冷不防被捏了捏脸，眸光闪了闪之后迅速伸手捉住了萧婉的手腕。 “好啦。”萧婉笑道，“我和顾公子并没有什么，只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你难道都没发现他和紫娟才是情愫暗生的那一对吗？” 墨瞳一愣，面色缓和了一些，但半晌后还是道：“那……没事还是离远些。” 萧婉摇晃着他的手，笑着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运粮 午后，萧湛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来到了朝阳宫，只不过这次要找的人却不是萧婉。 “你看看。”萧湛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墨瞳。 墨瞳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他认出信笺背后印着的火漆，虽然已经被拆封了，但是军情信件来往的专用火漆纹样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萧湛见他迟迟不接，开口道：“看看，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墨瞳闻言这才接过了信，随后打开来看了看，互通军情的信不会写得十分啰嗦，但寥寥数行就能把情况交代完全。 墨瞳扫了一眼便剑眉紧锁。 “现在北祁大军已经攻入梁州地界了，原本戍守边境的五十万大军残余剩下的二十余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军心涣散也早已溃不成军，加之没有一个可靠的将军镇守，根本也是无心战事。如今这些人马也都已退至梁州城内，梁州城也已经被围困半日。” 萧湛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真是不知道这两年以来赵明远究竟在边境干了什么好事！” 墨瞳看完了信把信纸重新装进了信封里，“恐怕这还不是最糟的，北祁如今势如破竹，才不过短短几日就把南陵军逼至边境以内三十里，这个消息已经让皇城里的百姓恐慌非常，那就更别提在梁州地界的百姓，恐怕若是援军再不到我们这一方就会先从内部开始自乱阵脚。” “你和我的看法是一样的。”萧湛点头道，“现在我所担心的也是这个，而且不止如此，从皇城运出的粮草要比二皇兄的大军早到梁州城半日左右。我恐怕……到时候若是臣民先发生异动，就要多生出许多事端。” 墨瞳把信笺交还给萧湛说道：“所以三皇子殿下是想让属下去把新一批粮草运往梁州？” 萧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也不是。” 墨瞳不语等着萧湛的下文。 “你的身份特殊，贸然出面前往梁州即便是有二皇兄相护但难免也会被赵明远拿来大做文章，所以你一定不能亲自出面。” “那三皇子的意思？” “我平日跟朝中之人接触得也并不多，且他们的为人多半并不可靠，身边能信任的人也少之又少。明川身为皇城禁卫军统领绝对不能够在这时离开皇城，所以我想要请你给我推荐一人，能够信得过的把此事交托给他去办。” 墨瞳垂下眼睑，“三皇子殿下为何会想到我？” 萧湛道：“霍家一门都是忠臣良将，当年霍将军治下边境都是骁勇善战不畏生死的猛将，因此也能成为我南陵不可逾越的一条界限。霍将军蒙冤罹难当年许多跟随他的部下也都被贬职或远调，你既然已经修书一封给原来霍家治军之下的被贬能人，也定可以帮忙这一回。” 墨瞳抬眸看向萧湛，半晌后道：“这些是韩将军告诉三皇子的？” 萧湛点头，“想不到父皇这样对待你们霍家，到最后你还是愿意为我萧家出这份力。” 墨瞳自嘲一笑摇头否认道：“我不是为了皇上，至少不是为了这个不分是非的皇上，我为的是南陵，或者……” 他顿了顿看着萧湛继续道：“或者说是为了南陵下一任英明的皇上。” 萧湛一愣，这番话所蕴含的意思他已经是第二次从墨瞳口中听到了。 “不管你为了什么，我萧湛为着南陵江山社稷和所有南陵的百姓也该好生谢谢你。” 墨瞳对上萧湛的目光，他的眸子暗沉，就像是深不见底的井，长年的军营生活和杀戮让他看人的眸光里总是带着些许冷然的肃杀之气，但是只消片刻，他便收敛起了这样的眼神沉声道：“既不管我为了什么，还请三皇子殿下记得这份谢意，等此间事了，我该是有一件事要请三皇子帮忙。” 萧湛眸光一闪，大约也知道墨瞳所求为何，当下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墨瞳道：“父亲原本麾下有一个叫冯敬之的，据我所知他在父亲罹难之后就被赵家用计贬为了御马监的一名马奴，三皇子殿下可以去御马监走一趟，我想他该是这次押运粮草的不二人选。至于其他随行之人，三皇子也不妨让他自己挑选。” 墨瞳和萧湛说了一番话，萧湛便要回宫去了，自从萧桓这次卧床不起之后，萧湛几乎每天都待在皇宫里代替了萧桓处理政务，这次军情紧急他也是来去匆匆，只跟萧婉在门外闲话了几句便走了。 “三皇子殿下如今好生辛苦，奴婢看着他都像是瘦了一大圈。”紫娟把萧湛送出门去回来之后就对萧婉说道。 萧婉正和墨瞳说着话，听紫娟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萧湛，不只是瘦了一圈那么简单，眼窝下好像也有了青影，下巴上都蓄上了一圈的青色胡渣。 她微叹口气，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她虽然还身在皇城，但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也时常在她心头环绕挥之不去，更何况是天天看着这些上报奏折的萧湛。 “子期，三哥哥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墨瞳摇头，他并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给萧婉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于是他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现在梁州的一些状况，二皇子和韩将军大概再过一日便能抵达，到时候情势势必也会扭转。” 萧婉颔首，但她心里对此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她苦笑道：“你看我在这儿赏花闲话，南陵数以万计的将士在梁州地界浴血拼杀，想想自己也真是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墨瞳看着萧婉的侧脸，看着她垂下的眼睑，还记得初见时她一双眸子里闪动的桀骜和灵动，现在基本都被忧愁覆盖殆尽。再等等吧，在等一段时日，等这些事情都了结了，就带她去一个清静的地方生活，没有这些琐事扰心，只是简简单单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赵明川的回忆1 第二天，萧婉进宫去探望了一下萧桓。自从前两日那样一场大闹之后，萧桓昏睡的时间变得比之前还要长许多，有时甚至醒了半个时辰就要睡去，醒时更是已经认不得人记不得事。 萧婉去的时候他就正沉睡着，对此萧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总归这样好好睡着比总是心绪激动残暴伤人来得要好上太多。 “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走出承乾宫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赵明川，赵明川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是连着好些日子没休息好，连眼窝都深陷下去。 “赵大人免礼。”萧婉摆摆手道，“看赵大人行色匆匆的，遇上什么事了吗？” 赵明川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刚从香兰殿过来。” 原来是从赵芯兰那里来的，萧婉问道：“贵妃娘娘可好？” 说起赵芯兰，赵明川似乎面露了些许痛苦之色，半晌后道：“只能说咎由自取吧，如今也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大概连我是谁也不知道了。” “这么严重吗？”萧婉不由咋舌，片刻后又恍然道，“也难怪，容貌之于女子该是何等重要的东西，贵妃娘娘自负美貌无双，现在这样对她的打击也的确很大。” 赵明川疲惫地笑了笑，“如今父亲知道了也不管了，由着她这样被软禁在香兰殿，怕是对于父亲来说，三姐已经再没有什么可用之处了。” 萧婉叹息，心里突然间对赵芯兰的厌恶就少了许多，不过终归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想完全对她没有意见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今日进宫就只带了紫娟姑娘吗？”赵明川看了看萧婉的身后，这段时间原本寸步不离跟着的墨瞳不在，倒叫他有几分惊奇。 萧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说道：“我进宫也不过看看父皇，左右没什么事就不让他来了。” 赵明川颔首，半晌后道：“那……公主殿下若是现在要离宫的话就由末将送公主殿下一程。” 萧婉看着赵明川摆摆手，“不用，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赵明川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兀自勉强地笑了笑道：“那既然如此，末将就告退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萧婉叫住了。 “不过我虽不回去却想在宫里四处走走，赵大人如果没什么事可愿陪我走这一遭？” 赵明川惊讶地回头，微愣之后点头道：“自然荣幸之至。” 赵明川让手下的人继续去四处巡逻查看，自己则跟着萧婉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御花园的紫薇花开得正好，萧婉抬手折了一朵放在手里把玩着。 “不管世道如何变迁，这儿的花总是开得娇艳。” 赵明川看着萧婉说道：“公主似乎有心事。” 萧婉轻笑一声抬头，“你不是也有心事吗？那何必多此一问？” 赵明川点头，的确大家现在都怀揣着心事，不只是他和萧婉，南陵上下的所有人现在都心思沉重。 “好像记忆里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平和地和赵大人走在一起。”萧婉转动着手里的花枝，紫薇花瓣随着她手里的动作来回晃着，摇摇欲坠。 赵明川“嗯”了一声道：“公主对赵氏并不待见，也本是我赵家做得不对，所以公主对末将有戒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萧婉笑道：“是啊，不过现在我倒是全然对你改观了。所以今天也是特地来跟你道个歉，为我以前对你的态度说声对不住。” 赵明川看着萧婉真诚的笑容，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伤感，他苦笑道：“公主不必对末将说这些，末将很早以前就同公主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当然也自然不用道歉。” 赵明川的目光炽热，萧婉对上之后迅速别开了眼，继续往前面走去。 两人穿过御花园的石子路，不远处就看到了凤仪宫紧闭的朱漆大门。 萧婉停住了脚步，远远地抬头去看大门上的牌匾，凤仪凤仪，有凤来仪，当年这个牌匾的题字还是萧桓亲手所写，但感觉不过须臾之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十四年了，我十四年的生活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萧婉嘴里喃喃低语，但并没有上前去。 赵明川顺着萧婉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锋遒劲有力。 “公主在感怀往事吗？” 萧婉回头道：“算不上吧，只是这里留给我的回忆多些，每每看到总忍不住要勾起人的很多记忆。” 赵明川目光悠远，半晌后道：“这里对公主殿下来说是磨灭不掉的记忆，其实对末将来说也是一样。” “嗯？”萧婉疑惑地看着赵明川，而赵明川只是笑了笑道：“公主可愿意听个故事？” 萧婉点头，像这样难得的宁静听个故事也无妨。 “从前有户人家，一家之主有三房夫人，大房的夫人地位显赫生下了二女一子。二房的夫人地位不算高但也是官宦人家之女，可是天生福薄，生下一子却早夭，之后便再无所出。三房的夫人原本是个丫鬟，再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这一家之主的垂青，之后生下了一子被抬做了姨太。可是因为出身不高，三房的这对母子就一直被欺凌，一开始这一家之主还会怜悯同情，可之后新鲜感一过便也放置一边很少过问，久而久之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敢欺负他们，大房夫人不让那对母子上桌吃饭，有时下人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 赵明川慢慢地说着，神色变得感伤起来，萧婉静静地听，也从中品味出一丝酸涩。 “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真是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赵明川继续道：“那对母子就这样受尽了家中所有人的欺凌，慢慢地这个孩子也长到了十岁。那一年这个孩子随着父母去另一户显赫的人家里做客，因为他的大姐嫁到了这户人家里。那孩子几乎没出过什么门，当下就很高兴，可是高兴之下难免就出了错，他做客时便失手摔碎了一个瓷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赵明川的回忆2 “那然后呢？” 赵明川侧目看了看萧婉，见她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等着下文，于是他说道：“那个瓷瓶很珍贵，是他长姐的夫家赠与的，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一个本来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什么地位的孩子自然就因为这次失手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罚了什么呢？”萧婉问道。 赵明川黯然一笑，“那个孩子被罚不饮不食跪在长姐家的房门口，连什么时候能够起身也不知道。” 赵明川说着别过了脸，他感觉萧婉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显怜悯，他有点受不了这种被可怜的感觉，尤其是被萧婉可怜。 “赵大人……”萧婉已经猜到了赵明川说的这个故事里的孩子是谁，也知道了他口中的长姐指的应该就是赵芯玥，她张了张口道，“赵大人若是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赵明川微摇摇头道：“无妨，也不过已经是一些陈年旧事，现在就算回想起来也并不觉得有多么难受。” 萧婉黯然垂眸，她自然能明白赵明川当时的感受，因为这些她在不久之前也一样经历过。 “公主殿下还记得那天吗？我就是在那天第一次见到的你。” “嗯？”萧婉有点不明所以。 赵明川笑了笑，“果然是不记得了的。” 萧婉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想到有关任何赵明川的片段，于是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赵明川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但是眼底还是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落寞，片刻后他继续道：“那一日一直到天完全黑透了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告诉我可以起来了，我不记得究竟有跪了多久，屋子里开始陆续摆上晚膳，我空着肚子在门口看着他们在里面有说有笑。长姐自就受尽家里人的宠爱，生得也美，在南陵和公主殿下的生母淑妃有南陵双绝之称，并且她虽人后蛮横霸道但人前却惯会说话，父亲在这些子女之中最疼爱的就是她和二哥。” 南陵双绝？萧婉默念着这四个字，当初第一次听到是在梅园里，当时还不知道这究竟说的是什么，到今天就全明白了。 “长姐见我跪在大门口大约是觉得有点倒胃口，于是偷偷打发了一个太监把我拖到了一边。” 萧婉暗自吃惊，赵芯玥她也不待见，但从没想到她对自家的弟弟会是这样，以前只觉得她虽然看着不喜欢，但是见人说话都还算和气，哪知道……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比起赵芯兰，她这个已故的姐姐才是可怕的。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吃完了饭就离开了。” “那你呢？” 赵明川轻笑道：“没有我，或者说他们根本也已经忘记了我，不记得有把我带来，自然离开时也不记得带我走了。” “那你……” 赵明川抬头去看凤仪宫的大门，看着上面的牌匾发了会儿呆。 “那天很黑，我怕得不敢进屋里，但是也不敢在外面继续跪着，我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找我，于是就偷偷跑了出去，这一跑就到了这里，就是在这里，公主不记得了，我却记得，记了很久。” 萧婉看着赵明川不语，她对儿时的其他记忆都已经很模糊，大约记得最清楚的也只有母妃日复一日病重，凤仪宫一天比一天冷清。 “就是在这里，公主殿下给了我一块桂花糕。”赵明川陷入了回忆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开始我不敢接，可你说你是公主，没人敢违抗你的命令，所以就硬把那块桂花糕塞给了我，还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现在分给我希望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赵明川的目光投向萧婉轻声道：“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萧婉听到这里猛然就领悟了赵明川为什么总喜欢给她吃桂花糕，原来过去了近十年他仍然记得这么一件对她来说可能连想都想不起来的事，还执着地记着她的喜好。而这大约十年前正好就是赵芯玥进宫而淑妃姜氏开始失宠之时，那时候萧湛也被送去国子监读书，她经常就是一个人也找不到什么玩伴，虽然她记不清楚赵明川所说的这件事，但是或许她真的是遇到过的，分一块桂花糕给别人，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朋友陪自己玩。 “曾经父皇那里的御厨做糕点最拿手，尤其是做桂花糕，入口香甜软糯吃多了也不会觉得腻。父皇知道我爱吃所以即便有时候我不去那里他也会派人每日都送来。”萧婉说道，“后来……慢慢地父皇送糕点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就再也没送过了。我很固执地想让母妃让御厨给我做，可是做出来的味道就是差一点，不是太甜就是太黏，再也吃不出那种我喜欢的味道，时间一久桂花糕我也就不爱吃了。现在想想，也或许不是那厨子做的不好吃，大概只是我的心境变了。” 赵明川抿了抿唇，怅然一笑，“难怪公主殿下都不再吃桂花糕了。” 原来世事变迁，只有他执着于此久久不愿意忘却。 “赵大人如今也身居要职，总归也没有对不住自己。”萧婉听了赵明川说了许多，想了半天也只挤出这一句安慰的话来。 赵明川笑道：“对不对得住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对得住本心才是要紧。身在赵家我没得选择，说实在的虽然并不赞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意中帮助了他们许多，如果公孙茹那件事我没有隐瞒这么久，估计事态的变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恶劣。” 萧婉摇头道：“不知者不罪，你也没做错什么，更何况你最终还是在他们的劫杀里暗自留了公孙家唯一的一点血脉。” 赵明川苦笑道：“自家做的孽怎么还能成为我的功德？公主也不必为我开脱什么。” 萧婉闻言也找不出什么能宽慰的话来，只好沉默不语。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之后，在萧婉离开之前赵明川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包得严实的纸包。 萧婉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赵明川收回手道：“虽然知道公主殿下现在已经不爱吃桂花糕了，但还是请尝一下吧。” 萧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后点点头道：“多谢，我会好好品尝的。” 她说着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赵明川还在原地没动。 他一直站着，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都看不见萧婉的身影了才抬手抚上了心口，那里现在像是空了一块，可谁又能知道这早已被别人遗忘的东西他每日都要放上几块带在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暴动 韩朝歌和萧翊以及赵明远相隔一天的时间一前一后到达了梁州，可即便是这样，在这之前萧湛和墨瞳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被围困了三天的梁州城发生了暴动，城中的百姓在惶恐之下也不知由谁起头，在煽动之下袭击了城中的军用粮仓，梁州城的守城将领在两年前霍家罹难之后进行了更换，换上来的太守和将军都是由赵家举荐，都是一些只会享乐和中饱私囊的无能之辈。 原本北祁大军压境已经让他们感到慌张，这下内忧外患，这双重夹击之下让他们一时间手足无措，派遣下去镇压的人也抵不过如潮水一般的城中百姓，竟然就在一夜之间，整个军备粮仓几乎要被洗劫一空。而糟糕的情况还不止这样，更糟糕的是军营之中本就人心不稳，气势低迷，在这场暴动中，有几个将士似乎也受不了如今的状态，做起了逃兵。一旦逃兵出现，那就意味着南陵军如今已是一盘散沙，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虽然韩朝歌提前了一步到达了梁州，但已经发生的事情也已经无法扭转，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这先行一步的粮草也一样遭到了劫难，梁州城的城民也在洗劫了粮仓之后迅速地逃离出城。 梁州太守虽然下令镇压，但效果甚微，只抓住了几个并且还就地正法了，这样一来韩朝歌也没有办法从那些暴动的人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为了稳定军心也没办法节外生枝再花多少力气去追究此事，毕竟城门外还有北祁的人马在虎视眈眈。 萧湛收到这份战报的时候坐立难安，他现在无法离京，只能在这字里行间想象梁州城现在的状况，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传信告诉韩朝歌让他务必先稳定军心，千万守住梁州城。 韩朝歌也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原本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再加之其麾下的韩家军还有一些霍家原本的残余人马，很快梁州城中从边境一路退过来的将士们也找到了依靠，不安的人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梁州的地势易守难攻，两面悬崖绝壁，城就建在山坳里，城门口便是一处峡谷地带，进来的人也很容易中埋伏，北祁军虽早有准备，但对这块地方却还是不敢轻易冒进，于是此刻按兵不动，除去想要围困之外估计也在做着什么别的打算。 韩朝歌一边整顿军队一边也不免担忧，好在北祁没有不管不顾地硬攻进来，否则按眼下这样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皇城之中，萧婉这两天无事可做也只好逗着她的五皇弟玩。 这天天气也不算太热，萧婉正在院子里用拨浪鼓逗孩子笑，外面紫娟就匆匆走了进来。 萧婉听到脚步声皱眉抬头，就见来的不只是紫娟，还有顾绍良和花草，花此刻手里还拖着个人，那人似乎极不情愿跟着一起来，花拉着她很费力的样子。 “怎么了？”萧婉看这架势有点不对，摆摆手示意奶妈把孩子抱回别院去休息。 墨瞳站在一边看着来的几个人沉默不语。 “公主，咱们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花心里总是藏不住什么话，嘴也是最快的，萧婉话音刚落她就一把狠拽了一下自己手里拉着的人，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扯得踉跄了一下，顺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萧婉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只见这人低垂着头，模样看着就是府里普通丫鬟的打扮，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于是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动，花沉不住气道：“公主不用看了，这人就是月儿！” 月儿？萧婉在脑海里搜寻着，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月儿是谁。她刚进朝阳宫时，这个丫头倒是给她留下了一点印象，因为照顾花木得力她还赏赐过她东西，不过这个丫头好大喜功，其实私下里做事手脚也不勤快，萧婉本也不关注她，于是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这里。 “紫娟，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萧婉看向紫娟问道。 紫娟不似花那样咋咋唬唬，说话也慢条斯理一些，萧婉能听得明白清楚。 “启禀公主，顾公子这几日整理了一些旧帐本也核对了这几个月来的账本，发现里头有几笔数目对不上。有些银两只有入账的记录却没有出账的结果核对时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还不知是如此，府上库房里的东西也少了很多，不过少的都是些东西，一些都是公主平常不用的，所以不仔细校对也看不出来。” 紫娟一边说着，萧婉一边观察着跪在地上的月儿，看她头越来越低，身上颤抖得越来越明显，她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东西大概都是被她拿了。 顾绍良等紫娟说完把手里的账本递给了萧婉，萧婉翻开看了看，顾绍良做事仔细，有问题的账目他都用朱砂笔圈了起来，萧婉粗粗翻阅着，竟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这样的记号。 “公主，奴婢们这几日也在想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蹲了几天才被奴婢们抓到，这个月儿适才就鬼鬼祟祟地从库房出来，手里拿着的就是库房里的一对玉手镯。公主殿下平日里对这些琐事也不过问，大概就是她一直以来也仗着公主您不在意私自配了一把库房钥匙，暗地里把府上的东西都这样偷走！”花义愤填膺，说着还用脚踹了一下月儿的腰窝，月儿吃痛，“哎呀”一声差点扑倒在地。 萧婉把账本往边上石桌上一放，慢悠悠道：“胆子倒是挺大，我今天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真真是好手段。” 萧婉生气时说话就不怒自威，月儿一下子被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磕头求饶道：“公主殿下饶命！奴婢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奴婢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公主殿下饶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流民 “那照你这么说，你还是情有可原？”萧婉俯下身拿账本托起了月儿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来说说，如果说得好，我或许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月儿对上萧婉的眸子，当即吓得就是一哆嗦，好像传闻中那个凤仪宫里骄横野蛮的公主殿下此刻又回来了。 萧婉见月儿不说话，嗤笑了一声道：“怎么？让你说你又不说了，看样子是连我给你这最后的机会都不要了？” 萧婉说着转过头状似记忆不好地幽幽说道：“这私自偷盗府上的财物，更何况还是皇上御赐之物是要怎么罚来着？我记得上一回那个徐美人说是偷盗了宫里的琉璃盏所以怎么了呢？” 故意拖长的语调让月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耳边突然响起了花接上来的声音。 “公主，这事奴婢可还记得，那徐美人最后可是受了些惩治撑不住就死了。” 月儿闻言猛地一愣，随后快速地磕起头来，嘴里一边求饶，哭喊声和磕头声让萧婉没有来觉得心烦气躁。 “够了，私自偷窃宫中的东西别说是你一个婢女，就连父皇的嫔妃也是一样难逃责罚，还不赶紧招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本公主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月儿停止了磕头，半晌才抬头道：“求公主开恩，奴婢真的也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奴婢的父母兄弟从梁州逃到了这里，一路上有遇见了劫匪，身上的银两盘缠都被洗劫一空。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来投奔奴婢，奴婢也没有钱财能安顿他们，所以迫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胡说八道！”萧婉一拍石桌站了起来一下把手里的账本甩到了月儿的脸上，“无缘无故你全家为何要逃到这里？别不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拿了你家里人出来做挡箭牌！” 月儿忙不迭摇头道：“公主殿下明鉴，就算向天借胆奴婢也不敢欺瞒公主殿下！” 萧婉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问道：“那你倒说说，你父母兄弟为何要来此地？梁州近况如何？” 墨瞳深深皱起眉，他看向萧婉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他当然也能猜得到适才萧婉为何突然间情绪失控，有流民已经开始向南逃离，虽然这月儿的家人应该是最早一批离开梁州的人，或许在离开时还不知道现在梁州城的情况，但他从中也可想而知，以现在梁州城被围困的状况来看，恐怕过不了几天南逃的流民将会越来越多。 月儿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只是听父亲说边境防线已破，北祁过不了几天就会来攻打梁州城，所以他们才迫不得已离开的。原本，原本还租了辆马车，可是临到皇城外十里左右就遇到了劫匪，他们侥幸逃脱可又进不了城，费了千辛万苦才托人找到奴婢，如果公主不信可以派人去城外找找，奴婢的老父亲老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都在那里，公主您去一问便知奴婢没有撒谎了！” 萧婉现在心里乱得很，她摆摆手喊上来几个奴才对他们说道：“把月儿给本公主拖下去按规矩仗责二十关押起来，另外派个人去城外把月儿的父母兄弟接进府来。” 两个奴才得了命令，一左一右把哭喊的月儿一路拖走了。剩下的这几人均一下子沉默了，只有花还骂骂咧咧道：“公主您还真是仁慈，只是仗责二十也太便宜她了！照奴婢看她这些都是借口，公主干什么还要跟她费这么多话？” 草见萧婉脸色不好，迅速伸手拉了拉花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们都先退下去吧。”萧婉坐了回去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前额。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紫娟带了头先福身退下了。剩下的顾绍良见状捡起了地上的账本也跟着紫娟离去。 花转身走时却瞥见墨瞳还站着不动，刚要出声提醒他跟她们一起走，就被草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转过回廊，顾绍良和紫娟并肩走着，紫娟不由问道：“你觉得月儿的话可信吗？” 顾绍良拿着账本随手翻了翻道：“一半一半吧。” “此话怎讲？” 顾绍良说道：“这个月儿原本就有这种偷盗的毛病并非是近段时间才有，但是她从前偷盗的数目都非常，有时候就只是一些不太值钱的药材，所以接触账本这么久我其实本来是没有发现这些非常微的差别的。” “那你怎么？”紫娟不解道。 顾绍良翻上账本，“只是最近整理账本却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府上的财物出入大了许多，所以这才让我警觉，细查之下才发现原来以前的账册里都有些漏洞，这就说明原本这个偷盗之人在近期定是遇上了些什么特别的事才导致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把原本偷盗的数目和金额都变得大起来。所以我想公主殿下适才翻阅账本时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定要硬逼着月儿把事情说明白。所以月儿的话半真半假，偷盗为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是真，纯粹是迫不得已却是假。” 紫娟听顾绍良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想不到原来你这个书呆子也挺聪明的嘛。” 顾绍良得了夸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紫娟姑娘说笑了，我就这点斤两真的还比不上公主殿下。” 紫娟“哼”了一声道：“谁说你能跟我家公主相提并论的？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也真真是不要脸。” 顾绍良本来喜笑颜开的脸垮了下来，不过嘴上还是道：“最近在下新得了本帖子，紫娟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抽时间把这本帖子交与姑娘临摹，若是姑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在下可以……可以……” 紫娟走开几步去说道：“谁稀罕你的帖子，一会儿又嫌弃我的字入不了你的眼，你还不如把这难得的东西给公主殿下好。”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听你这话好像我对公主殿下真有什么似的。”顾绍良白皙的脸浮上一层羞恼的红，“我是欣赏公主殿下的才华，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紫娟愣了愣道：“谁说你对我家公主有非分之想了？” 顾绍良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支吾道：“就……就是那个成日里冷得能吓死人的墨大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月儿 院子里只剩下萧婉和墨瞳两人，墨瞳想着刚才月儿说的话一边出声道：“殿下也不用太担心。” 萧婉长叹一口气道：“子期，你和三哥哥一样总也只是对我说这句话，昨天我进宫去看父皇，就见到三哥哥正承乾宫偏殿批折子，他这几日瘦得厉害，以往见到我不管怎么样也会乐呵呵的，可是昨天我见他，只是觉得他想笑都笑不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墨瞳伸手揉了揉萧婉的脑袋轻声道：“没事的，三皇子殿下也只是一下子被这些琐碎的事缠住了，现在韩将军和二皇子殿下都已经到了梁州，情势已经有所扭转，所以殿下真的无需太担忧。” 萧婉握住了墨瞳的手，把脸贴到了他温暖的手心上。萧婉的脸颊微凉，墨瞳蹲下身来静静地和她对视着。 “子期，我不骗你，我真的很担心，尤其是听到月儿说的话以后更加担心。” 墨瞳点头道：“我知道。” “你还记得前两天我们路过北街见到的那家卖蜜饯的铺子老板娘吗？” “记得。” “她当时和我们说住她家边上的人已经开始商量着要离京南逃了。其实子期，南陵的边境防线一破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原本被南陵视为铜墙铁壁的防御线崩塌，不只是对于百姓而言，对于我和对于三哥哥都是一样沉重的打击。连我每日里都惴惴不安更遑论别人，所以子期，你叫我如何不担忧？一个已经被自己臣民怀疑的朝廷真的要怎么维持和支撑下去？” 萧婉说着苦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笑不动了。 墨瞳握住萧婉的手，“殿下应该要相信三皇子殿下，也要相信韩将军，相信二皇子。” 萧婉看着他坚定而温柔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是啊，连她这个一国公主都丧失了希望，她又怎么能奢望老百姓能对朝廷放心。 到了夜间，派出去的朝阳宫侍卫手携出城令牌把月儿口中的家人带了过来。 萧婉晚上胃口不好，饭菜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墨瞳心里担忧亲自下厨做了碗芝麻汤圆来，萧婉勉强动了几勺，就听到了人已经被带来的消息。 萧婉叫了人进来正想放下手里的碗却被墨瞳伸手制止了，她看了看墨瞳忧虑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往嘴里又送了一个汤圆进去。 墨瞳神色缓和才让她把碗放下了。 来的是一对夫妻，粗布麻衣，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一进到前厅，这夫妻俩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边上两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还不明所以，东看看西瞅瞅，被这夫妻俩伸手一拉不情不愿地也跪了下来。 见这几人只是跪着不说话，一边带他们进来的侍卫粗声粗气地提醒道：“这是四公主殿下，见了公主殿下还不请安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本来这对夫妻进来就只敢战战兢兢地偷偷抬头看看，就只看到正厅中间坐着个生得极标志的姑娘，想着应该也是贵人就跪下了，还在思量着怎么称呼就被这样一提醒，这才明白过来现在坐在自己跟前的是皇家贵女，于是两人忙不迭地磕起了头，磕磕绊绊地问了安。 “行了，免礼吧。”萧婉淡淡地说道。 夫妻两个听到萧婉说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如有半句虚言，你们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很好看。” 紫娟端上一杯茶水，萧婉拿起了茶杯往杯子里轻吹了口气，热气弥散，她透过这层薄雾看着已经起身的夫妻俩，目光凌厉。 夫妻俩闻言自是不停点头，连连说着“不敢。” “月儿是你们什么人？” 第一个问题回答的是这对夫妻中的妻子，她颤巍巍道：“月儿是咱们老两口的女儿，民妇听月儿这闺女说过她就在这京城的朝阳宫里服侍公主您。” 月儿的父亲在这妇人话音刚落之时插空问了一句，“公主，是不是我家月儿犯了什么事您才叫咱们老两口来？” “放肆！公主殿下面前没有叫你回话你也胆敢说话！”其中一个侍卫怒呵一声，那夫妻俩受了惊吓颤抖了一下，倒是他们带过来的两个孩子中的一个被这凶神恶煞的气势吓得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叫我姐姐把你们统统关起来！我姐姐当了大官了把你们统统杀了！” 萧婉听着这孩子的话，眉头深锁。那老妇人看着萧婉神色的变化慌忙把那哭闹的孩子抱进了自己怀里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嘴巴。 “公主殿下面前怎么能胡说八道！” 那孩子受了委屈又挨了打，不依不饶道：“我没胡说，姐姐以前来信就说她现在可厉害了，手底下全府的人都要听她的，我就要叫我姐姐把这大个子给关起来！” 老妇人尴尬地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只能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嘴。 看来这个月儿，平时没往家里寄信吹嘘自己，弄得现在这个孩子对她权势滔天这种话都深信不疑。 刚才出声呵斥的侍卫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被这样一说之后便梗着脖子讥讽道：“把我关起来？也不看看你姐姐几斤几两，一个低贱的丫头真是好大的口气！” 那孩子听到自己姐姐被辱骂，怒瞪着侍卫，短短的胳膊和腿愤怒地朝着他踢打。 萧婉头疼万分，猛一下把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 杯子碎裂的响声震慑了屋子里的所有人，那侍卫见萧婉生了气连忙下跪道：“公主殿下息怒。” 萧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在我身边当差不是让你来争论这种无聊的事！” 那侍卫也自知失言，他抬眼看了看萧婉身边站着不动正冷漠地看着他的墨瞳垂眸道：“公主殿下恕罪，属下自会自请责罚。” 萧婉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退下了。 经过刚才这一闹，原本还在撒泼的孩子也静了下来，萧婉走到月儿父母跟前直视着他们说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自己女儿犯了什么事还是假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闹剧 听到萧婉的问话，月儿的父亲明显眸光闪烁了一下，嘴上却连忙道：“这……草民不知这孩子究竟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公主殿下，不过这孩子犯了什么草民夫妻俩都不清楚。” 萧婉冷笑一声，对这番说辞她显然是不信的，尤其是看到刚才月儿父亲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 “公主殿下！”月儿的母亲在她父亲话音刚落之时突然就跪了下来，跪着爬到了萧婉脚边，这样的举动倒是把萧婉吓了一跳。 “放肆！”墨瞳上前几步把萧婉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低声呵斥了一下。 月儿的母亲一愣，飞速地磕起头来，“公主殿下，月儿这孩子自就懂事，如果真的犯了什么过错还请公主殿下您高抬贵手，大发慈悲饶过她！” “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月儿的父亲见状懊恼地闭起了眼睛别过脸。 “公主！公主！月儿这孩子现在怎么了？还请公主明示。”月儿的母亲不理睬她丈夫的提醒，跪趴着流起眼泪来乞求道。 萧婉看看这夫妻俩，又看了看已经被吓得躲到一边去的两个孩子对墨瞳道：“让人把月儿带过来吧。” 墨瞳点头，对着边上候命的两个下人做了个手势，没一会儿他们就拖着已经受了二十板子的月儿进来了。 宫里的刑罚向来不通人情，萧婉也实在算不得深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好人，所以下令手底下的人受罚时也基本不会留多少情面。这结结实实的二十仗打下去别说是女子，就连男子也有承受不住的。 月儿被拖进来的时候虽然还意识尚存，但是下身几乎已经皮开肉绽，二十板子下鲜血已经从儒裙中透了出来，加之夏季的衣料薄，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紫娟最是明白这其中的痛楚，当下闭上了眼不去看。 “啊？我的女儿啊！”月儿的母亲见自己的女儿面色惨白的被人架着进来之后随意扔在了地上，哭叫了一声飞扑上去。 那两个年幼的孩子也被这鲜血淋漓地一幕吓哭了，跌坐在地上发着抖。 “按照宫规，私自盗取宫中财务者，仗毙！公主殿下仁慈，只赏了她二十板子，你们也该感恩戴德了。”紫娟听着一屋子刺耳的哭声，睁开眼不悦地提醒道。 月儿的母亲恍惚间听到了“仗毙”二字，惊骇之余竟然跪着爬到她丈夫跟前抬手就往她丈夫身上打。 “都怪你！你害死了我们的女儿！都是你让女儿偷些之前的东西出来，现在好了，女儿变成了这样！你叫我可怎么活？” 月儿的父亲被拽住了衣角，目露凶光狠狠瞪了一眼哭闹的妻子，但碍于萧婉在场不敢发作，只支吾道：“你……你这疯婆子在说什么？这死丫头自己手脚不干净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可别把我随便拖下水！” 月儿的母亲见他矢口否认想要撇清关系愈发不依不饶起来，她站起身劈头盖脸地就朝着她丈夫打，嘴里一边道：“没良心的东西！自己的女儿也要坑害，女儿孝顺，为了咱们弄成现在这样，你这就要撇下她不管？” 萧婉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又看了看趴在地上此刻只会喘气的月儿默不作声，她倒要看看，这场戏继续下去她还能听到些什么。 这时，其中一个趴在他姐姐身上的孩子站了起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快速地跑过来踢了萧婉一脚，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虽然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但萧婉仍旧被这一脚踢得踉跄了一下，吃痛地皱起了眉。 墨瞳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孩子的衣襟就把他提了起来扔到了一边。他紧张之下没有控制好力道，这一下倒把那孩子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那孩子咳嗽了几声口中吐出血沫立刻昏死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尤其是月儿的父亲，一看宝贝儿子昏过去了二话不说推开了还在厮打自己的妻子快步跑了过去，抱起孩子的身体焦急地喊了起来。 “儿子！儿子！你可别吓你爹啊！” 月儿的母亲也从哭泣中回过神来，一下子缓不过劲，只是呆呆地看着不做声。 “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杀了我姐姐，又杀了我哥哥！你们都不得好死！我爹爹说了，我们没有家住也都是因为你们！姐姐拿你们一点东西又怎么了？那都是我们应得的！你们还我姐姐！还我哥哥！” 萧婉也是惊魂未定，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另一个孩子拿着刚才她摔在地上的碎瓷片刮破了手臂。 墨瞳本身懊恼于自己出手太重让其中一个孩子重伤，一下子没留神，就只听得耳边萧婉的痛呼，他剑眉一拧伸手把持着碎瓷片的孩子掐着他的脖子提了起来，冷声道：“伤了殿下，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萧婉捂着自己被瓷片划破的手臂，见墨瞳目光不善杀气毕现，也顾不得自己还在流血的臂膀抬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子期，先放手。” 墨瞳眸光微闪，眼看着在他手里的孩子面色铁青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猛然松了手里的力道，那孩子一下掉在地上涨着通红的脸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月儿的父亲见状抱着手里还在吐着血沫的孩子跑了过来跪地磕头求饶道：“四公主殿下开恩，孩子童言无忌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和这位大人开恩啊！” 萧婉手臂上的伤口潺潺地往外流着鲜血，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滴到了地上，墨瞳心疼得不得了，双目通红地看向还在撕心裂肺咳嗽的孩子，几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当然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是有一种愤怒怎么都遏制不住，即便对方是孩子，刚才这样的做法也是同样不可饶恕。 紫娟在一边缓过劲来，眼见着萧婉手臂受了伤，连忙跑过来查看，之后就派遣了人去请大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越是一本正经的人越是怕羞 萧婉冲紫娟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其实这一下碎瓷片划得不算深，只不过流着血看起来严重些。 “把这几个人先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们出来。”萧婉看着底下这五个人或跪或躺，还有一个呆愣着似乎都没了生气，她开口吩咐着下人，还特意命令把月儿的父亲和母子四人分开关押。 府上的侍卫下人领了命手脚迅速地把人带了下去。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紫娟和墨瞳，萧婉这才靠着桌子坐了下来。 瓷片伤皮伤肉不伤筋骨，虽然不算很严重但也足够让人感到疼痛不堪。萧婉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剪纸可以算是灾难不断，先是禁足后是坠崖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受伤，几乎都没怎么消停过，她想到这里轻微地叹了口气。 紫娟出去后边打水为萧婉清理伤口，屋子里就剩下墨瞳和萧婉两个人。 墨瞳神色不佳，他在萧婉面前蹲了下来仔细地查看着萧婉的伤势，确定了没有碎瓷片夹在伤口中间才长嘘一口气。 萧婉见他皱着眉极其不开心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撅了撅嘴道：“喏，这么大一道口子，可疼死我了。” 说着她还把自己的胳膊往墨瞳面前凑了凑。 墨瞳没有抬头，也不说话，长久的沉默让萧婉觉得尴尬，她干笑了两声正准备把手收回来，下一刻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 “诶，你？” 一丝清凉掠过她的伤口，萧婉楞楞地看着墨瞳垂着眸子轻轻地往自己的伤口上吹着气，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眨眼上下扑扇着，就像是两把轻巧的扇子，高而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萧婉白皙的手臂，薄薄的浅色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萧婉已经不往外冒血的伤口。萧婉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感到自己的心正快速地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自己的喉咙口。 “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像是过去了许久，墨瞳才抬眸轻声道。 萧婉单手捂着自己绯红的脸颊胡乱地应着，但自己的头脑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谁说的美色误人只是女子的专属，对男子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我哪有不好好保护自己了？”萧婉反问。 墨瞳叹了口气，反应过来道：“是我总是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 萧婉看着墨瞳变得愧疚的神情摇头道：“怎么会？这件事纯粹也是个意外，再者那也只是个孩子，谁也料不到他会这样。” 墨瞳目光流连在萧婉手臂的伤口上，没有说话。 萧婉最是见不得他这样沉默寡言又郁郁寡欢的样子，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她就会感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阵阵寒意，她反手握住了墨瞳的手掌撒娇似地晃了晃道：“你看我不是没事吗？就是破了点皮留了点血，其实也不怎么疼的。” 萧婉的笑颜带着安慰和讨好，墨瞳的眸光细细地描绘过她浅笑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微抿的唇瓣。 目光变得温柔而炽热，墨瞳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在萧婉的注视下慢慢靠近。 萧婉楞楞地看着在她眼前放大的俊颜，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直到温热的唇试探性地轻轻贴上她的唇。她眨了眨眼睛，墨瞳漂亮深邃的眸子微阖，剑眉下闭上的眼皮在微微地颤抖，睫毛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痒痒的，就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她的心弦上轻轻地撩拨着。她感觉自己心跳如鼓，但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对这种事，不只是萧婉，就连墨瞳也可以算是一丝一毫的经验都没有，只凭着自己内心的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迫切地想要做眼下正在做的这件事。 这算是墨瞳第一次严格意义上地亲吻萧婉，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也从来没有真正地亲吻过一个女子，他带着点欣喜和惶恐轻柔地触碰着萧婉的唇，和他冷漠的外表不同，他的亲吻是想象不到的温柔。 可是只是这样浅尝辄止也是远远不够，出于本能的冲动，墨瞳微启了唇张嘴轻轻地含住了萧婉因为紧张而颤抖的下唇，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描绘着唇瓣，他的呼吸变得稍显紊乱而热烈。 萧婉被这种陌生的触感惊得轻呼了一声，猝不及防间湿润而绵软的舌尖钻入她的口中追逐着她的舌头缠绕吮吸起来。所有的呼吸在一瞬间被夺走，萧婉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双手下意识抚上了墨瞳贴上来的胸膛。 扫在脸颊上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还带着和墨瞳平常时的清冷截然相反的灼热，萧婉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快被这种热烫伤了，过去了多久她也不记得，直到自己感觉喘不上气了她才使了些力气推拒了一下他胸膛。 墨瞳抱着萧婉腰肢的手松了松，气息不稳地稍稍离开了一些。 “子期。”萧婉出声唤他，软糯的声音里透着点娇嗔。 墨瞳眸光暗了暗，惩罚性地重重含住了萧婉的唇瓣一番厮磨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夏季的夜晚又闷又热，屋子里的气氛暧昧，萧婉咬着微肿的下唇别过了烧得通红的脸颊。墨瞳比她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一贯会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只不过这时候也是目光闪烁，一下子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良久，萧婉才发话道：“你……没想到子期你，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还会做这种事情，你……你这可算是在欺负我了。” 墨瞳语塞，难得地支吾道：“我……这……冒犯了……失礼了……” 墨瞳心里还想着之前的亲吻，灼热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他默默向后退开几步，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不过耳根子却红了个透。 萧婉看他明显拘谨心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没想到纵横沙场的少将军大人也这样容易害羞。” 墨瞳见萧婉笑得前俯后仰心知刚才她口中所说的话就是在逗弄他，他当下便微微勾了勾唇角重新上前抬手揉了揉萧婉的头发。 门外，背着药箱的大夫轻声问道：“姑娘，草民几时可以给你家主子看诊？” 紫娟不满地瞪了老大夫一眼面颊飞红用气声道：“叫你等着就等着，总之也少不了你的诊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狡辩 萧婉的伤包扎好了，来的老大夫叮嘱了几句近期不要碰水之后便留下几贴外用药和一张药方子就要走了，临走时那老大夫看了看萧婉的脸色还丢下了一句，“公主殿下莫怪草民多嘴，公主殿下适才脉象稍急，观殿下面色泛红，手臂上的虽然算不得大伤但公主金枝玉叶自然身体要娇弱许多，切记养伤期间莫要心绪激动，心浮气躁不利于伤口的愈合，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萧婉一听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心绪又立刻被挑动起来，脸上又迅速爬上了不自然的红晕。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脉搏稍急，也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面色泛红，可这老大夫不知道，虽然说的是平常的话，可她心里有别的想法难免就往刚才发生的事上去联想，这一联想之下脸就更红了。 墨瞳见状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多谢大夫提点。” 那老大夫抬头又看了看说话的墨瞳，只见眼前这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眸忍不住道：“这位大人天人之姿，不过看着也是肝火过旺，天热了熬些凉茶喝喝就好。” 墨瞳被噎了一下，单手握着空拳放在唇前掩饰着自己的不安。紫娟见状红着脸立刻上前打断了老大夫的话，“大夫，天色已晚您还是快些回去，奴婢这就送您出去，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那老大夫笑眯眯道：“哪里哪里，姑娘说笑。能给公主殿下瞧病也是草民的福气哪能算劳烦。” 紫娟点头应着，忙不迭就把人往外面引。老大夫回身磕头行了礼才走出门去。 萧婉长嘘了一口气，心里喃喃道：看不出这老大夫竟这样啰嗦！下一回要是生病让紫娟绝对要找个话少些的。” 墨瞳见人远去清了清嗓子道：“这……夜深了，殿下早点歇息吧。” 从刚才这事儿过后，萧婉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听到墨瞳的声音就脸红紧张起来，她一边点着头一边结结巴巴道：“嗯……你，你也早点去歇息吧。” 墨瞳点点头正欲走，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殿下把那些人分开关押是想要明日单独审问吧，那两个孩子……” 萧婉听到墨瞳所说的话收敛了神色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愧疚，若说你有责任那也只是情急之下为了护我。你放心，刚才紫娟已经找人去看过也留了大夫去给那两个孩子诊治，我看那大一些的孩子虽然伤得重些但还不算致命，那个年纪一些的孩子估计是受到的惊吓比受的伤要多。都说童言无忌，可是孩子的话却要比旁的更加真实可靠，我倒是也想不到原来月儿偷盗背后竟然是他们对南陵朝廷这样的不满，现在我怕只怕这流言四起恐怕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墨瞳知道自己当时看那孩子伤了萧婉下意识就失去了理智，所以出手重了些，但后来意识到之后还是收了几分力，他此刻回过神来也懊恼于自己对一个孩子下了这般重手，但他也想过，如果当时他能够选择怎么做他还会不会护着萧婉对孩子出手，答案却仍旧是肯定的，不管问自己千遍还是万遍，这答案都是肯定的。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墨瞳被萧婉的声音拉回了意识，他看向萧婉担忧的脸，原本他和三皇子殿下所担心的事发生他也不打算告诉萧婉，可是很多事情虽然他想要瞒着但是却完全瞒不住，这些事总是有意无意地通过其他很多别的渠道传到萧婉的耳中，他在心底里微叹口气道：“殿下不用担心，一个两个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梁州城地势极佳易守难攻，韩将军和二皇子殿下的人马也已经顺利抵达了，相信下一次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就该是喜讯。” 萧婉闻言勉强一笑道：“但愿吧。” 第二日，萧婉单独找了月儿的爹重新审问了一下。那地道的庄稼老汉经过昨日到了萧婉面前变得更加战战兢兢起来，还没等萧婉开口他就跪下扣头道：“公主殿下饶命，草民……人真的是对月儿那丫头做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啊！” 到现在还想要撇清关系，萧婉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月儿的父亲幽幽道：“哦？你说你毫不知情，本公主怎么昨日明明从你儿子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你知道这些话说出口是会招来什么样的灾祸吗？” 萧婉毕竟是皇家贵女，说话间具是威严，月儿的父亲闻言忙又磕了个响头，“咚”的一声响几乎都要把额头磕破。 “这……公主殿下您明察，人的这儿子还，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萧婉笑道：“不能当真吗？都说孩子的心思是最单纯不过的，孩子学会说话就是听从父母说话而学会的，你倒是说说，这些话如果你没说过，你那孩子才十岁左右吧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这……” 萧婉好整以暇地哼笑一声，“辱骂皇室，对朝廷皇室不敬，株连九族，主犯者凌迟处死。” 月儿的爹听到株连九族似乎愣住了半晌不说话。 萧婉慢悠悠地继续道：“知道什么叫凌迟吗？就是把你的肉用刀一片一片从身上剐下来，这刽子手的水准可是极高的，保证剐你九九八十一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总归要到最后一刀才让你死透了。” 萧婉说着这话的时候语调平稳，神色平静，只是这话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月儿的父亲身体抖得像筛子，几乎连跪都跪不住。 “这……这……的这孩子……”他说着用袖子擦着自己满头的汗，突然像是灵光一闪道，“对了对了，一定是的那婆娘和孩子这样说的，那婆娘一直以来就贪财，的现在回想月儿那丫头做的事一定也是那死婆娘撺掇的，公主殿下明鉴，的对这些事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果然，萧婉嗤笑一声摇头，这次她并没有理这个不停为自己狡辩开脱的男人，反而对着前厅屏风后道：“听到了？现在你可以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如此朝廷 屏风后慢慢走出个人，低着头，正是月儿的母亲。 “老……老婆子……” 月儿的母亲攥紧双手抬起头，目光呆滞中透着伤感，她有一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半晌后开口道：“想不到夫妻这么多年，你竟然只是个自私的男人，算是我以前真的看走了眼。” 跪在地上的男人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张了张嘴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也不再挣扎着想说什么只是颓然地跪坐了下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萧婉今天也总算是理解了许多，她叹口气示意紫娟把月儿的母亲扶到一边坐下，那老妇人比起昨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任由紫娟扶着自己坐下然后就是垂着头掉着眼泪。 萧婉无奈，回头对着月儿的父亲道：“如今我想你也已经对此无话可说，那么既然这样我另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或许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但是这会儿听了萧婉的话，月儿的父亲眼中升腾起一丝光亮连忙磕头道：“公主有什么问的，的一定都说，一定都说！” 萧婉点头道：“我现在问你，你们一家是什么时候从梁州离开的？” 月儿的父亲不假思索地回答，“六天之前。” 六天，那就是北祁军刚攻破南陵边境防线的时候，梁州距离边境也不过三十多里，恐怕是消息一传到梁州，他们一家就举家南迁了。 墨瞳冷漠地瞥了这说话哆嗦的老汉一眼，眸中升腾起一种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月儿的父亲感受到头顶上这股冷冽之气，大热天的却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微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目光投来的方向，看着他的男子面相英俊非常，一双眼睛幽深如寒潭，只这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出手伤了他两个儿子的人，当下就立刻垂下眼睑再也不敢抬头。 他有听过说书的说过什么“玉面罗刹”，只说长相极好的人杀人却是不眨眼，他原先还不屑于这种说书人口中夸大的说法，可从昨日到今日两天他就真真实实地见到了，此人看起来虽是一派正气，但昨晚生气发狠的时候也绝对能吓破人的胆，周身的肃杀之气更是带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为什么要离开梁州？”萧婉又问。 这个问题却让月儿的父亲支吾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回答一定会惹怒萧婉，于是犹豫着没说话。 萧婉见状提醒道：“不说吗？那就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说！说说说！”月儿的父亲忙不迭地点头道，“边防线不过一日便被攻破，这梁州城里的百姓人人都害怕，可不只是的这一家，好些人家都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就收拾起了细软逃命去了。” “逃命？边境加上梁州还有近五十万的人马，你觉得他们保护不了你们吗？”萧婉不怒自威，看着月儿父亲的脸色变得不善。 月儿的父亲哆嗦着道：“这……的说了公主殿下可千万莫怪罪。” 萧婉见他欲言又止，不耐烦地摆手道：“有什么便说什么，如果还想保住你这条命和你的妻儿团聚那便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儿的父亲舔了舔干涩的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梁州城现在的太守刘汉和守城将军秦海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一听到边防被攻破了之后就已经把家里的所有值钱东西都收拾好让老婆孩子带走了，所以现在守在梁州城的这两个人已经送走了家眷，完全是做好了随时弃城逃离的准备，的也是万不得已，您说连守城的将军都是这样咱们平民百姓就只能为自己做打算。” “荒唐！你说这种话有什么凭证？”萧婉闻言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一拍桌子，把说着话的月儿父亲吓了一跳。 “这……的可不敢胡说啊！不止是的一人知道这事，刘汉和秦海这两个在梁州可算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只管着自己花天酒地。边境的花街柳巷不多，就那个定国将军姓赵的，以前在边境戍守时隔三差五和这两个一道去喝花酒，咱们那也是地方，骑着毛驴半天都能打来回，这种事又有哪个不知道。” 萧婉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现在韩将军和二皇兄已经抵达梁州城，而梁州居然是这幅状况。 “公主，公主殿下。”见萧婉久久地沉默不语，月儿的父亲结结巴巴道，“的，的……” 萧婉心下烦躁，怒瞪了他一眼道：“滚！最好别让本公主再看到你！” 月儿的父亲闻言哪里还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出门去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妻儿还在萧婉这里，瞬间就跑没影了。 萧婉单手托着额头，感觉头痛欲裂，梁州的太守和守城将军在霍长风死后就换成了赵宏博所举荐的人，还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平日里这样的所作所为，也难怪黎民百姓看到会心寒。 “公主，这……她要怎么办？”紫娟见萧婉陷入沉思，适时地开口提醒着这间屋子里还有个人没有安排。 萧婉回过神去看坐在一边仍然暗自垂泪的妇人说道：“为这样的人感到伤心难过，并不值得。” 月儿的母亲摇摇头道：“民妇不是为了他而伤心，只是为了自己和为了三个孩子伤心。” 说起孩子，萧婉回头看了看墨瞳道：“子期，那两个孩子如何？” 墨瞳见萧婉问他，便开口道：“大夫都看过，只一个伤得重一些，虽然筋骨未受损，但还是要多修养几日。” 月儿的母亲听到这段谈话，垂着的猛地抬了起来一下子在萧婉面前跪下了。 萧婉吃惊道：“大娘这是干什么？” 月儿的母亲哭泣地哀求道：“公主殿下息怒，民妇知道那两个孩子昨日冒犯了公主，但是他们毕竟年纪还，公主殿下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民妇在这里给您磕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跟踪 萧婉起身亲自把要磕头的妇人扶了起来一边道：“莫急，我自是不会和孩子一般计较，否则也不会叫大夫来给他们诊治了。” 月儿的母亲呆愣愣地看着萧婉，半晌后喜极而泣，萧婉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擦眼泪，她迟疑了许久却不敢接，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 萧婉无奈地笑了笑把帕子塞给了月儿的母亲道：“不过孩子虽但也已经懂得明辨是非，你作为孩子的母亲要把他们往正道上引才对。” 月儿的母亲忙不迭点头称“是。” 这件事萧婉该了解的也了解了，该处置的也已经处置了，至于那个已经走了的老汉萧婉也不打算过多追究，毕竟这样的人她处理了还怕脏了自己的手，更何况……萧婉看向一脸感激的妇人，她实在也下不去这个命令。她不禁苦笑：萧婉啊萧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怜悯之心了？ 安顿了月儿他们几个，萧婉用了晚膳之后在院子里乘凉，最近夜里闷热非常，常常能闷出人一身粘腻的汗来，萧婉虽然寒气入骨但是这天气也仍旧是觉得酷热难当。 紫娟送上了一碟豆酥糖又给萧婉泡了壶红枣茶。 萧婉皱眉道：“这大热天的还给我吃这甜腻腻的东西，怕不是嫌弃你家主子现在还不够黏糊？” 紫娟“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碟子里的豆酥糖觉得有些委屈，她家公主殿下最是喜爱甜食，不管春夏秋冬甜食总是不离口的，就前两天她准备的甜食果子公主殿下还吃得高兴，怎么今天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反倒责备起她来。 萧婉看紫娟沉默着绞着自己的手指，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让她感觉伤心了，她不由叹口气道：“真是对不住，我自己今天心情不好难免就发泄在你身上了。” 紫娟摇头道：“公主说得什么话？奴婢是下人，公主您是主子，哪有主子向下人道歉的？奴婢也知道今天公主不开心，也怪奴婢不好，也惹得公主心烦了。” 紫娟说得诚恳，萧婉却感觉愧疚，她伸手拉住了紫娟的手腕道：“不是你的错，你真的大可不必自责，你待我一直以来都像是亲姐妹，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吗，把我和母妃当作家人一样看待的。” 紫娟有些动容，眨了眨微热的眼眶微点了点头。 萧婉笑了笑松开手侧过身子拿起一块豆酥糖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香甜软糯，感觉压抑了许久的心也一下子明朗了许多。 “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紫娟看着萧婉端起茶杯吹着气，欲言又止道。 萧婉抬眸，了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对月儿一家这般宽容？” 紫娟被萧婉说中了想要问出的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公主，您一向赏罚分明从不姑息，奴婢其实不明白像是月儿的父亲那样的您为什么最后还放任他离开了呢？再者那孩子，他毕竟也是伤了您的。” 萧婉放下茶杯道：“紫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月儿父亲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有动过杀心的，毕竟这样的人并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后来我看到了月儿的母亲，她在我面前那样极力保护自己孩子的样子，还有她看着重伤不起的月儿时眼底流露出来的毫不掩饰的痛心都让我感到悲伤。” 萧婉说着说着声音就低沉下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紫娟知道公主殿下是又想起了淑妃娘娘，于是当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萧婉往下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已经快要无父无母，又怎么会忍心去拆散他们。活着的时候他们都能有自己的选择，是选择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继续携手共度余生还是选择从此成为陌路。可是一旦让他们阴阳相隔，所有的选择都变成了死路。紫娟，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就不要再剥夺别人的选择吧。” 紫娟听着萧婉的话也觉得心酸，公主殿下现在被这样爱上的心情包围着，难怪也会选择放过月儿这一家人，只是不知道这一家人是否真的会对公主感恩戴德了。 “诶？子期呢？这半天都不见他人了。”萧婉说完就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紫娟往四周围看了看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墨瞳总是这样的，大概是有什么事出去了，公主您平常也不太过问，墨瞳出入朝阳宫都很自由。” 萧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夜色下，皇城的北街铺面已经都打烊了，只剩下几盏灯笼挂着带来一点明亮。打更的更夫敲着锣一条街一条街地慢慢走过，而墨瞳正隐在这黑暗之中静静地看自己视野中的人偷偷摸摸地翻进一家铺子的窗户里。 半晌后，那人从里头出来，骂骂咧咧地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月色下那些东西被他轻轻地上下抛动着，闪着一点银白色的光，很显然他手里拿着的是碎银子。 墨瞳冷冷的眸光盯着眼前的人，此人正是今天刚从朝阳宫里走出来的老汉，也就是月儿的父亲。 那老汉把偷来的碎银子揣进了自己的衣襟里，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然后猫着腰闪进了一边的箱子里，墨瞳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他的脚步本来就极轻，又是久经沙场的人，就只是跟着这样一个市井泼皮还真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墨瞳跟着老汉左拐右拐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他看着那老汉推门进去，看样子他是打算今晚在这里落脚了。 哼，家人都还在别人手中也亏得能活得这么安稳，出来就做偷鸡摸狗的事，还真是令人不齿。 墨瞳往前走了几步哐当一声推开了沉重而破旧的木门，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暗的光下月儿的父亲从破席子上一下坐了起来惊恐地看向来人。 墨瞳的目光扫向他的双手，此刻他的手里正紧紧护着一个包袱，包袱的一角露了出来，里面掉出了一串成色极佳的手串，而这串手串他认得，曾经见萧婉戴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等候 墨瞳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但饶是这样老汉仍然认出了来人，毕竟像这样相貌的男人也实在是少见的。 “你……你，大……大人……” 墨瞳冷漠地看着他，即便不说话也带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他本意是想尽快把这个人撵出皇城，顺便看看他是否会在这里跟别的人乱说起什么话，他倒是没想到这三更半夜的居然还能让他看到刚才那一幕。 “怎么？从公主府里拿出的东西还不够你在外吃穿花销？” 墨瞳的声音冰冷，大热天里莫名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手上是一柄有着漆黑剑身的短剑，比普通的长剑要短上两寸左右但比一般的短剑要长些，剑刃薄而尖利，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那老汉看着墨瞳晦暗不明的脸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喉咙干涩这下只是连这个再平常不过的细微动作他此刻做起来也是万分费劲。 “大……大人说什么，的……的不明白。” 墨瞳冷笑，这个笑容不带任何温度，他本来也极少会笑，对着萧婉的时候笑容总是浅而温暖，但此刻的笑就像是来自地狱一般。他朝着蜷缩在一角的老汉慢慢走过去，在破旧的床榻边停了下来道：“南陵律法，凡偷盗者——斩手，偷盗皇家之物——凌迟。” 老汉紧抓着包袱的手一抖，里头的东西失了束缚，哗啦啦洒了满床，他听到动静后低头，随后慌忙地扑上去把散落的东西往自己胸前拢。 墨瞳执着剑的手发力，剑锋一挑抵上了老汉的脖颈，乌金的剑身铸造得极是锋利，几乎可吹毛断发，于是就只这样轻轻挨上一些，老汉就觉得脖颈处一凉，随后传来一阵刺痛，他立刻放开了拢着金银首饰的手向后瑟缩了一下颤抖道：“大人……大人，那死丫头从公主那里拿出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的，的本意也是想给公主殿下送还回去的。大人，大人您可不要误会，这些东西可都不是人偷拿的。” 墨瞳不愿意和他多话，剑尖向下挑开了他的衣襟，咕噜噜从里面滚出了几两碎银子。 那老汉一见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败露，当下便把床上的玛瑙珠链拿在手里往墨瞳身上丟去，而自己则飞快地跑下床想往外面逃。 墨瞳单手接住了珠帘，脚步轻移，只是在一瞬间就退到了门口，乌金剑的剑锋在黑夜中划过伴随着一声闷哼，温热的鲜血溅在剑身上，墨瞳冷着脸看着面前刚才想要逃跑的男人，他此刻双手正痛苦地捂着往外喷着鲜血的脖子，面容扭曲地缓缓跪下之后趴倒在地，直到再没有动弹。 “子期，下手重了，你本来可是不打算来杀他的。”黑暗中的巷子拐角走出个人来，青衫折扇，黑发被白色的细长锦带高高束起，俨然风流公子的悠然派头，只是他此刻眉头微皱，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墨瞳不语，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起了剑身，这把剑是萧婉送给他的，可不能沾上这样污秽之人的血液。 “看来，你让我原本准备的马车也是浪费了，一会儿我就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吧。”陆清明迈着步子走到已经没有半分气息的老汉身边，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道，“你倒是出手越来越利落，一剑封喉。” 墨瞳轻“嗯”了一声道：“这尸体一会儿处理了。” 陆清明揶揄道：“怎么？害怕被四公主殿下知道吗？你杀他也并非出自你原来的心意，你的本意可是要送他出城去的，只不过看到他今天这番所为才起了杀心要杀他，我想四公主殿下应该也是能理解的。” 墨瞳瞥了他一眼，的确他本来并不想杀月儿的父亲，只是他带来的梁州的消息若是在皇城的市井间传开便必然会给这里的百姓带来恐慌，如今前线已经形势严峻，如果这时候皇城之内再出乱子必定就是雪上加霜。 可是就在刚才，他觉得这样的人还是非死不可，或许萧婉知道了会责怪他，但是他还是必须要这么做。 “我先回去了。”墨瞳丢下一句话把屋子里散落开来的首饰重新收好一并拿走了。 陆清明摇着折扇道：“如今你上不得战场，只能做这些真是大材用。” 墨瞳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半晌后道：“上不上得战场又如何？尽我所能去做便好。” 陆清明浅笑，从前有的风范还是没丢，从他十八岁入军营开始就是这样，做什么都不会有怨言，事无论大都尽心尽力去做，即便是霍长风的儿子，当年在军营里也从没有把他父亲挂在嘴边，从普通的马前卒到军营中数一数二的前锋营里的一把尖刀，他总是这样，对做什么都不悲不喜，也真叫人钦佩。 墨瞳回到朝阳宫，萧婉还没有睡，正坐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看月亮。 墨瞳的脚步声极轻，但萧婉仍旧感觉到了他的靠近，于是她侧目笑道：“你回来啦。” 墨瞳站定，看着萧婉的笑颜点了点头，“这么晚了，殿下还没有睡吗？” 萧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睡不着就等你说会儿话。” 墨瞳一愣，问道：“殿下在等我吗？” 萧婉颔首，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有点担心，左右也睡不着就出来等等你，你看，可不就叫我等到了？” 月色下的萧婉看起来比往日又平添了几分沉静，墨瞳痴痴地看着她，不由想起了时候每每父亲晚归时母亲总在房里点着的一盏油灯，或许有时候父亲回来得太晚母亲早已经睡下，但是那盏灯却一直在屋子里亮着，就好像有个人一直在那里期盼着你归来。 他对家一向也没什么概念，成年之后就以军营为家，每年可以回家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父亲总是说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才是正道，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很少感受到家对自己的重要，直到灭顶之灾降临，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可是今天他看着萧婉的眼睛，却真实地感到了温暖，一种不管自己走多远都有人在原地等待他归来的牵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抢夺 萧婉冷哼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瞥了一眼门外，门外墨瞳正被赵宏博带来的人团团围着，墨瞳冷着一张脸进出不得，看来这个赵宏博今日是有备而来。 “四公主殿下……”赵宏博也不等萧婉做出什么反应边开口说着话一边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坐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萧婉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赵大人可知何为尊卑？本公主叫你坐了吗？” 赵宏博脸青一阵白一阵，犹豫了半晌面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四公主殿下恕罪。” 萧婉扑哧一笑侧目道：“赵大人真是开不起玩笑，本公主不过闲着无聊所以想着和大人说说笑，怎得大人还当起真来了？” 赵宏博脸色变得更难看，但当下也不好发作，于是陪笑道：“四公主殿下年幼活泼，老臣是一把老骨头了脑子也转不过来弯，让公主殿下您看笑话了。” 居然这么客气？萧婉观察着赵宏博的神色，这要是搁在以前在她父皇面前他赵宏博可不会这么老实，看来赵芯兰的事和她父亲卧病不起这两件加起来真的可以说让他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熄下去好几分。 “赵大人请坐吧。”萧婉说着话指了指刚才赵宏博坐下的位置随后吩咐紫娟重新去给他沏了壶茶来，萧婉自去年落崖重伤之后便几乎都不再泡茶叶，她身体底子差，南陵又多产绿茶，绿茶性寒，对她的身体来说并不适宜饮用。 紫娟很快泡了一壶新茶上来，萧婉笑着看赵宏博大咧咧地倒着茶水，心道这人虽然表面上还客气，但骨子里还是个无礼的老东西。 “不知赵大人今日到我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事？” 赵宏博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似乎对茶的味道还算满意，他看向萧婉答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听闻女的五皇子殿下现在寄养在四公主府上，所以就想着来瞧瞧。” 萧婉了然一笑，弄了半天这个老东西实在打她五弟的主意，现在赵芯兰这个样子应该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就把注意力放到翛儿身上来了。 “赵大人还真是有心了，翛儿在我这里很好，赵大人不必担心。”萧婉避开让赵宏博看望的话头，笑盈盈道。 赵宏博干笑了几声也不打算拐弯抹角，“这……老臣想着四公主殿下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照顾孩子也难免生疏一些，皇上既然已经把五皇子殿下交由女照看抚养，那五皇子殿下便可算是女的亲子，老臣不才也算得上是五皇子殿下的外公，所以老臣想着要不然五殿下就交由老臣来照顾，老臣和贱内一定也会竭尽所能把五殿下照顾好的。” 果然，萧婉在心里冷笑，如今靠不住父皇手里就要捏上其他的护身符，赵宏博其他的本事没有这方面倒是考虑得挺周到。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目光投向门外赵宏博带来的十几个侍卫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赵大人今日这么大的排场也是有备而来。” 萧婉的话不温不火却隐隐透着不悦，赵宏博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门外还团团围着墨瞳的十几个人兀自笑道：“公主殿下言重，近来不太平的事太多，老臣这样做也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 冠冕堂皇的理由还真是很多，萧婉幽幽道：“那还真是要感谢赵大人这般为我着想，多亏了大人跟我这一番解释，否则我还要误会大人这样让人团团围着我的贴身侍卫是要威胁逼迫我呢。” 萧婉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赵宏博胡子颤抖了两下冲着外头的十几个人摆摆手，这些人得了令呼啦一声散开给适才还被围困在中间的墨瞳让开了一条道。 赵宏博带来的这十几个人个个目露精光，行动敏捷迅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各种好手。墨瞳慢慢从这十几人中走了出来，跨进门槛时瞥了一眼赵宏博径自在萧婉身边站定。 赵宏博被刚才那一眼瞥得打了个寒噤，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是带了人来的，所以心下也稍稍安定下来，又不由想起了许久之前他所听闻的四公主殿下身边的这个冷面侍卫，传闻中有多么可怕多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实在不足为惧。 “多谢赵大人高抬贵手。”萧婉看了一眼墨瞳垂下眸子说道。 赵宏博道：“殿下说笑，那这五皇子殿下可否由老臣带回去……” “带回去？带到哪里去？”萧婉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无比的笑话，她掩唇笑了笑问道。 赵宏博被问得有点发愣，半晌后道：“自然……自然是带到老臣府上去。” 萧婉的笑声变大，笑声中透着不屑，“赵大人府上？若本公主没有记错的话，翛儿他姓萧，可并不姓赵，赵大人作为外戚抚养皇子可知有违祖制和礼法，本公主是知道赵大人出于一片好心，但是外人可不知道，赵大人就不怕外面的人说三道四，一方面指责我萧氏无能力看管自家子嗣，一方面还要怀疑赵大人的良苦用心，怀疑赵大人你——想要谋朝篡位呢？” 赵宏博一惊，想不到自己想留张底牌作为保护伞却被萧婉说得这样严重，他当下便说道：“公主殿下这话可随意说不得，就算放在民间由婆家看管一下孩子也未尝不可，就当……就当是去做做客……” 萧婉嗤笑道：“赵大人也会说是民间，可我这儿是皇室并非民间，赵大人那么心急想把脩儿领到自己身边去难不成是觉得本公主作为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会照顾不好他？还是说——大人你别有所图？” 赵宏博吃了瘪，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并且眼下他无论怎么答都不对，萧婉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五皇子是萧家的血脉与他赵家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女儿赵芯兰与五皇子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整个赵家也没有资格代替萧家来照看这个孩子。 “赵大人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萧婉看着萧宏博笑，一边随口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冲突 赵宏博看着萧婉似笑非笑的脸，他想起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断然不想要空手而归。现在自己膝下的三个孩子一个在后宫里几乎成了废人，一个远征在外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另一个原本这心就不向着他。当然他原本还有底下一群支持着自己的朝臣，可眼看如今南陵的大事都是由萧湛做主处理，原本和他走得比较近的也都渐渐疏离了，就连跟他结了殷勤的左丞相司徒家也在他儿子赵明远出征之后把女儿接回娘家去住了。 说起赵明远他也觉得头疼，娶了妻也仍旧花天酒地，平日里和司徒倩的关系也不好，原本他随便劝一劝其实也觉得没什么，可是谁能料到一下子事情就会变到今天这番田地，不过幸好公孙茹死前也没有供出她和赵家之间的关系，虽然他还并不知道公孙茹是北祁人这件事是谁查出来并且捅破的，但总归没有惹火烧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只盼着儿子争点气能够凯旋归来，那样他们赵家便又能翻身扶摇直上。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想办法把五殿下这张底牌握在自己手里。 “四公主殿下似乎会错了老臣的意思，皇上已经下过旨意把五殿下交由兰贵妃娘娘抚养，贵妃娘娘如今身体抱恙，老臣作为她的父亲自然是有责任替娘娘分忧，贵妃娘娘现下也闲暇无事，公主殿下似乎不该把五殿下养在府上，或者该送回香兰殿由贵妃娘娘照看。” “呵。”萧婉要被这番话气笑了，要回自己府上这条路行不通就想着迂回一些让她把孩子送回宫里，只要孩子一旦离开她的视线，那在后宫中他必定也可以把兰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作为由头把孩子接走，就算接不走至少也是在自己伸手可及之处。这算盘打得也是响亮。 “赵大人这番话是在指责本公主越俎代庖管了不该管的闲事？” 萧婉的声音冷下来，瞥向赵宏博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赵宏博低头道：“老臣不敢。” 不敢？只怕不敢做的事还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萧婉道：“不瞒赵大人，父皇如今身体抱恙，已经有了口谕让三皇兄协理朝政，本公主想着这些日子大人也应该看在眼里，至于五弟便是父皇示意三皇兄让本公主代为抚养，所以若是赵大人对此还有异意自可到父皇面前去求个明白。” 萧婉实在不想和赵宏博再在这个问题上有所纠结，原本想着随意打发他回去，岂料他的来意也是很坚决，无奈之下也只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即便是假传圣旨赵宏博也无法确认和考证，与其让翛儿入赵家那种龙潭虎穴倒不如她自己冒一回险，总算不辜负她和沈惠近一年的情谊。 赵宏博似乎没有料到萧婉会这样说，将信将疑地看了萧婉半晌，说道：“既然如此，公主殿下可否行个方便让老臣看看五殿下？” 萧婉悠闲地往赵宏博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水道：“这恐怕也不太方便，别说五弟现在还睡着不便打扰，这子还有个顶坏的习惯，见着没见过的生人就不老实，又哭又闹还要往人身上砸东西。大人别看他还是个不满周岁的襁褓，但力气可是大得很。” 赵宏博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婉话音刚落他便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四公主殿下未免太不近人情，老臣今日来便是远远地也要看看五殿下再走，还望公主殿下您务必行个方便！”说完他也不等萧婉发话，径自走出前厅，门外这十几个侍卫一见他出来便纷纷聚拢跟在他身后往朝阳宫的后院走。 萧婉握着茶杯的手发力，纤细的手指因为气愤而发抖，她看了一眼墨瞳眼神示意了一下，墨瞳微颔首一闪身出门拦在了赵宏博的跟前。 “赵大人还请止步。” 赵宏博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一个高大挺拔的身躯就挡在了他跟前，他不禁微抬了头，就见眼前站着的人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赵宏博此刻连句话也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一双手掐住，眼前人的眸光就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剑，让人没有来心惊胆寒。 “大胆！凭你也敢拦大人！” 赵宏博身侧的一个侍卫发话，说话间就要拔出自己腰侧的刀，墨瞳眸光一闪手中剑未出鞘而是起手在电光火石之间拔出了这十几个侍卫之中另一个身上的佩刀先他一步架在了他的肩上。 “你！” 墨瞳出手的速度极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侍卫就只感到自己的肩头一沉，脖颈处是刀刃接触皮肤的森冷寒意。 “赵大人的侍卫好大的架势，在本公主的地盘上也能公然携带兵刃，赵大人可是调教的一手好奴才，眼里只有你这一个主子，倒把我这个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萧婉慢悠悠地从前厅走出来，前院里原本还在侍花弄草的几个下人看着这架势早就已经三三两两缩成一团躲到墙角去了。萧婉迈着步子边走边打量着那十几个侍卫，目光停留在被墨瞳制住的侍卫身上。 “忠心不二，是个好奴才，只是不知道在你这个奴才眼里究竟应该效忠谁？或者在你心里整个南陵只有赵家而没有萧家。” 那侍卫听了萧婉的话，咬着牙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边道：“四公主殿下恕罪，属下不敢。” 剩下的十几个侍卫见状哗啦啦都跪了下来，墨瞳执着刀目光扫向赵宏博，那眸光里刺骨的凉意让赵宏博不敢直视。他下意识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在这种逼视之下也只有侧身对着萧婉躬身行礼道：“四公主殿下恕罪，老臣一时糊涂冒犯了四公主殿下，还请殿下勿怪。” 萧婉笑了笑语带嘲讽道：“赵大人也是关心则乱，只盼着大人是真心关心五弟，那本公主便替五弟好好谢谢赵大人。” 赵宏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心道今日前来势必是要空手而归，虽心有不甘但眼下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他咬牙道：“打扰殿下，老臣便先行告退。” 萧婉微笑颔首，“赵大人慢走，恕不远送。” 赵宏博起身带着他带来的十几个侍卫拂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令人欢喜的孩子气 赵宏博走后萧婉的脸迅速垮了下来，这一通折腾下来她一早起来就连一点东西都没吃，却感觉气也气饱了。 墨瞳丢了手里的刀，抬眼看到几个丫头正战战兢兢地端着盘子站在前厅外头，他不禁侧目看向萧婉，只见她黑着脸仍旧是气鼓鼓的样子，看样子这早膳又要费上好些工夫才能让萧婉吃了。 “公……”紫娟正打算出声让萧婉进屋里去却被墨瞳制止了，她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先去把早膳摆上，于是她当下也不犹豫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比起听她的话，恐怕公主殿下更愿意听墨瞳的。 “殿下。” 萧婉不说话，垂着眸子看地面。 墨瞳无奈地上前几步道：“殿下，该用早膳了。” 萧婉抬眼“哼”了一声怒瞪了墨瞳一眼，这一眼让墨瞳一愣，感觉自己一头雾水。 他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吧。 “殿下……”墨瞳开口，可话才说了一半便暮得睁大了眼睛。萧婉趁他说话不备抓起他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隔着薄薄的衣料倒不觉得有多疼，墨瞳微皱了皱眉，反而觉得被咬的地方有些微痒，他甚至能够透过胳膊上覆盖的布料感觉到萧婉柔软的唇。 被咬了还不动弹，萧婉半晌之后觉得没趣，于是松了口抬手擦了一把唇边流出的唾沫没好气道：“哼，以后那种人坚决不要放进来知不知道？” 她说着皱了皱鼻子转身往前厅走，嘴里还不住地嘟囔，“气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这胳膊什么做的这么硬，牙都要崩坏了！” 墨瞳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咬的胳膊，上面还整齐的由着两排牙齿的印记，一颗一颗清晰整齐，想着刚才萧婉气愤地抹着嘴唇的样子，他竟然也不觉得粗俗而是觉得有一种让他无妨抗拒的可爱，就像一只向你张牙舞爪的奶猫，生了气撒泼打滚之后的模样，他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悸动，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的孩子气他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吃过早饭之后，萧婉想去外面走走，现在她府中原本无人居住的院落收拾出来给了翛儿和月儿母子，她前两天路过翛儿住的院子的时候看到乳娘正在低头缝制着什么，走近才知道原来是在给翛儿做百岁衣，她说在南陵的民间要想孩子长命百岁就要在周岁之前给孩子做这么一件，原本这种事应该是由孩子的娘亲来亲手做的，可是翛儿生下来沈惠就过世了，乳娘自己的孩子都不在身边，她看着翛儿心生欢喜没事的时候就做起了衣服。 萧婉过去问的时候乳娘还把做了一半的百岁衣藏到了身后，被萧婉佯怒着呵斥之后才说是怕自己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怕惹得萧婉不悦。 萧婉当然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做给了皇子就有失皇子的身份，反而突然觉得生在皇家可悲了起来，对人的善意和关心似乎在皇宫里都是可笑的存在。 最后萧婉自然没有责罚乳娘反倒是嘉奖了她，而自己也想着亲手挑一件什么东西或者做一件什么东西送给自己这个最的弟弟。 出了门，依旧是墨瞳赶着马车，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在北街停了下来，留下了随行的下人看管，他们一行三人在北街四处走走看看。 “诶，姐，奴婢记得这里原本开着家包子铺的，这天天生意可好了，怎么现在铺子没有开了吗？”紫娟在一家紧闭的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萧婉侧过身子往紫娟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这家包子铺她也是记得的，第一次随萧湛出宫时对它的印象极深，因为这家包子铺做的包子味道极好所以天天来光顾的人特别多，萧婉那时还因为没吃到它一个包子而觉得可惜。 “哟，这位姑娘该是好久都没来这北街逛逛了吧，现在战事一起生意难做，米面油粮都不是原来这个价了，这儿的包子铺那儿的面摊现在都只是偶尔才开开。” 说话的是边上一个卖玩意的贩，萧婉瞥了那贩一眼又去看包子铺紧闭的木门，半晌后转身欲走。 “诶，姑娘要不要看看人这儿的东西，算是照顾一下人的生意。”那贩见萧婉要走，迅速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个木雕的玩偶就往萧婉身边挨过去。 墨瞳眉头一紧伸出手把人拦在了离萧婉三步开外的地方。 那贩抬眼看向墨瞳，被他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后悻悻地走了回去，边走边叹气道：“生意难做咯，也不知道还能吃上几天饱饭，怕是过不了几天连稀粥都喝不起了。” 萧婉闻言目光落在贩垂头丧气的脸上开口道：“紫娟，他这里的东西我都要了，价钱上莫亏待他。” 紫娟点头称“是”从钱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贩，“我家姐要了你这些东西，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萧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那贩微愣，片刻后忙不迭点头欣喜道：“够！够！人多谢这位姐了！姐心善将来也一定能福寿绵长！” 萧婉隔着面纱冲他笑了笑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贩摊子上的东西太多，于是萧婉便让紫娟把东西先送到马车上去，自己则和墨瞳走进了边上的一家银楼。 北街已经不如以前繁华，萧婉跨着门槛走进去时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只剩几个伙计坐在一边打盹。 萧婉眸光微暗，脚步轻移到了柜台处，“店家。” 掌柜的听到萧婉的声音抬头，看样子也是才刚醒的样子还犯着困意，过了许久才慢吞吞走到萧婉跟前道：“这位姐要些什么？” 萧婉思索了一下道：“我想要打造一把长命锁，店家您帮我看看是金器打造得好还是银器打造得好？” 这掌柜的本来还以为萧婉只是随便来看看的，可现在一听就知道真的有生意找上门，于是一下子困意全消，精神百倍地开始跟萧婉搭起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夫妻相 “看姐出身富贵人家，长命锁若是送给孩子定要足金打造才好，一方面彰显富贵，一方面也可保孩子福禄双全，将来飞黄腾达一生衣食无忧。” 萧婉听着掌柜的热情的声音，心道本来她的五弟一生也该是如此，那给他一个足金的长命锁也算配得上。原本其实也应该让宫里的匠人来做的，但是现在宫里也是一团乱，就这么点事她也不去让宫里的人特意打造了。 萧婉想到这里便开口道：“那便依店家所言，烦请务必用足金打造，价钱不是问题但一定要精细，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太久，我想最多就五天我就来取。” 掌柜的一听萧婉这样爽快于是也爽快地应承了萧婉的要求，收下了萧婉都是订金之后一边写着票据一边乐呵呵地说道：“公子和姐真乃一对璧人，的在这北街开了十几年的店也没见过像二位这样样貌的人，想必二位的孩子将来一定也是人中龙凤，就的这里的长命锁定能保二位的孩子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萧婉虽然面纱遮面，但是露在外面的眼睛灵动美丽，能有这样一双眼睛的面纱下的脸也一定不差。掌柜的一边滔滔不绝地夸赞着一边把写好的票据递给了墨瞳。 “公子拿好，五天后和夫人一道来店取就行。” 墨瞳颔首没有否认掌柜的所说的话，道了声，“多谢。” 他把票据收进了自己的怀里便伸手牵住了萧婉走出了银楼。 跨出门槛，萧婉便使了点劲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呀，看不出来子期你这般不要脸。” “嗯？”墨瞳侧目，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萧婉。 萧婉面纱下的脸颊微红，见他还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不禁调侃道：“还真是别人说什么就应什么，改天我看看别人如果把我认成你娘你会不会喊我一声母亲大人。” 墨瞳歪了歪头一本正经摇头道：“不会。” “不会？不会什么？是不会叫我母亲大人还是不会有人把我认成你娘？” 墨瞳深吸一口气道：“殿下看起来并不老，若是非要看便只能看成夫妻。” 萧婉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不禁嘟囔道：“怕是把我们看成夫妻的眼神都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卖蜜饯的老板娘觉得我们是夫妻，现在连这里的店家也觉得是！” 墨瞳抿着嘴思考了良久才沉声道：“大概……这就叫夫妻相吧。” 萧婉的心突突直跳，从来没料到向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墨瞳，战场上说一不二所向披靡的霍家少将军一旦多起话来居然这样让人感到惊讶。看来她需要抽些时间重新再好好认识一下身边这个男人，怕是在她面前以往所有的冷漠大约都是假象。 两人沉默间，紫娟放好了东西从北街的街头赶了过来，一下子多了个人气愤也不会这样暧昧而诡异了，萧婉轻咳了一声责备了一下紫娟动作太慢，随后兀自就向前走了。 三人刚走出几步，迎面而来就遇上了正在带队巡街的赵明川。萧婉今天才刚受了赵宏博的气，虽然知道赵明川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心下仍旧觉得别扭起来，可转念一想赵明川从来对她都是充满着善意，于是萧婉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克制住了转身欲走的冲动。 “赵大人。”萧婉在赵明川几步开外处停下，颔首致意。 赵明川一见萧婉掩饰不住自己面上的欣喜快走了几步到萧婉跟前道：“公主殿下安好。” 萧婉笑了笑道：“赵大人不必多礼。” 赵明川起身抬眼便看到了跟在萧婉身边的墨瞳，他笑容浅淡了几分注视着萧婉关切道：“公主出来所为何事？”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完全不知道今日赵宏博到她府上来寻她的事，萧婉不动声色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着给五弟打一块长命锁，所以就出来外面看看。” 赵明川点头道：“公主殿下疼爱幼弟倒叫人羡慕起五殿下起来。” 听赵明川说话语调落寞，萧婉不由就想起了前几日在凤仪宫前他同自己说过的话，讲过的那个故事，于是她转移话题道：“我今日出来北街发现北街上好些铺子都关门了，想着刚才有个人说现在的米面都不是原来那个价了，也不知道皇兄对此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赵明川听着萧婉的话皱起了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奈道：“战事吃紧，公主眼下所见的都是正常现象，如今只能盼着前线尽快凯旋结束这场战争让百姓重回太平日子，否则的话无论三皇子殿下下达什么命令都只是杯水车薪。” 萧婉虽然对朝政不算太明白，但其中道理她也是懂的，于是她当下便也不说话了，只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现在每每提到这些事所有人的神色都会变差，赵明川看不得萧婉这样消沉的样子，但眼下也想不出可以说什么，于是北街上这几个人就各怀心事地沉默着，直到萧婉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赵大人，公孙茹的尸首怎么处理的？” 赵明川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萧婉这大跨度的话题，微愣了片刻后道：“悬挂城头曝晒七日后丟去了乱葬岗，公主殿下问这个做甚？” 萧婉道：“突然想起来了，七日之期已过就来问问你，既然已经处理了，那便就这样。” 赵明川疑惑地看了萧婉半晌，最后确定萧婉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待了一会儿赵明川便告辞带着一队人马继续巡街，这段时间不只是梁州，恐怕整个南陵都是这样紧张的状态。 “殿下刚才问起公孙茹，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萧婉目送着赵明川离开，冷不丁耳边就响起了墨瞳的声音，这口气听着就不像是在问她，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为什么这么说？” 墨瞳道：“殿下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说起这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喜欢得不得了 墨瞳说得很笃定，萧婉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道：“我还要买一些丝线，我记得前面有一家绣坊，我们去前头看看吧。” 墨瞳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萧婉不说他心里虽然闪过一丝不快但却没有继续问，而是跟着萧婉继续往前走去。 几人从绣坊里买了一些绣线，萧婉便打道回府了。 进了内院，萧婉先去了一趟别院看了看月儿母子四人。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身体底子也好一些，眼见着也可以下床走动了，而月儿虽然伤未愈合，但是神志已经清醒，躺着的这几日听了自己母亲所说的话眼下见萧婉来了只是垂着泪不说话。 萧婉见他们几人都还好，寻思着过段时间也该把他们送出城去了，接下来要南下也好还是要北上也罢这里他们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至于那个最的孩子，眼见过墨瞳一掌打得自己的哥哥口吐鲜血，再加上掐得自己差点命丧黄泉，于是见到墨瞳跟着萧婉一道过来，只匆匆地看了他一眼便惊慌地往他母亲身后躲。墨瞳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个孩子随后跟着萧婉一道出去了。 之后的整个下午一直到用晚膳的时辰萧婉都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没有出来。 墨瞳守在屋子外面，萧婉没有让他进去他也没有擅自进去，眼看着天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不远处几个丫鬟垂着头往这边走来，一见墨瞳便施施然行礼道：“大人安好，前厅的晚膳已经备妥，奴婢等烦劳大人请公主殿下移步前厅用膳。” 墨瞳抬头看了看回廊外，看这天色应该应该过了酉时将近戌时了，他“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几个丫鬟福了福身转过身便离开了，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墨瞳才回过身抬手准备推门进去，但想了想最终还是用手背轻敲了敲门。 等了许久，屋子里没有什么反应。墨瞳皱了皱眉又敲了几下，出去叩门的声音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外头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点灯比外面还要暗上许多，墨瞳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萧婉的身影，于是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一进到内室他就看到了趴在正中央桌子上的身影，墨瞳迈着步子走近了一些，借着外面洒进来的一点光亮看到了萧婉合着的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显然是睡得正好。 墨瞳弯下身子垂着头看她，发带束起的黑发从耳侧脖颈处垂下轻轻蹭了蹭萧婉的脸颊。 大概是睡梦中感到脸颊微痒，萧婉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抬手胡乱抓了抓黑发扫过的脸，紧接着就把脸朝向了另一边。 墨瞳见状不自觉地轻笑，活了二十几年除去自己还的时候他真的再也没有起过逗弄人的坏心思，但是眼下，他忍不住就绕到了另一边看了萧婉的睡颜半晌后就用自己长发的末端轻轻挠了挠她的耳垂，见她仍旧反应不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便变本加厉地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又捏了捏萧婉的脸颊。 萧婉在熟睡中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终于在墨瞳第五次戳着她的脸颊时醒了过来。 “怎么感觉脸有点痛痛的？”萧婉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转了转自己睡得僵硬的脖子喃喃低语。 墨瞳不自然地把手背在了身后轻咳一声道：“殿下，该用晚膳了。” “哦。”萧婉对自己一觉醒来屋里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件事完全没有表现出惊讶，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她醒来时呼吸间嗅到的都是令人感到安心的她熟悉的味道。 墨瞳唇角微勾看着萧婉摇摇晃晃得站起来低头目光却扫到了桌上摆得杂乱的东西来。 一大堆绣线中间是一块被一个绣框绷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大红色锦缎，他指骨分明的手指拨开了那些已经纠缠在一起的绣线把那个绣框拿了起来。 大红锦缎上明黄的绣线错乱，一看就是手艺粗糙的样子，墨瞳正要仔细辨认上面绣着的是什么却被一双手迅速地把绣框夺了过去。 “哎呀，还没有做好你看什么？” “这是？” 萧婉在黑暗中红了脸，“我都没有绣好你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等我绣好了你再看就不用这样问我了。” 萧婉说话又急又快，心虚得不成样子。 墨瞳有点发懵，半晌后“哦”了一声。 萧婉被这一声“哦”惹得有些泄气，垂着头把绣框丢到了桌上道：“哦什么哦？你想笑就笑吧。” 墨瞳一头雾水道：“为何？” 萧婉有些气急败坏，“你不就是看我绣得不好想要嘲笑我吗？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嘲笑了，身为女子一点女红都不会，就连相帮五弟绣个红肚兜都做不好，做着做着刚才还睡着了。” 萧婉说着说着声音就了下去，竟然还带了一点点沮丧。 墨瞳呼出一口气上前执起了萧婉的手，外头的天已经快黑透了，黑暗中他的眸子打量着萧婉的手指，纤细的手指上有几个不易察觉的细针孔，适才他见萧婉伸手把绣框拿走时就见她眉头有些痛苦地微皱，原来还真的是做这些她不擅长的针线活把手弄伤了。 “我……是不是挺笨的？”萧婉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却发现墨瞳的力气大到她挣脱不了，于是也就大大方方摊开了手嘴里嘟囔着问道。 墨瞳垂着眸子，眼睑下是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良久后他才道：“我的荷包……殿下也是这样吗？” 萧婉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曾经赠与他的两个海棠花荷包，当下便羞恼道：“是啊是啊，我从就不爱学女红，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荷包特别难看？要是觉得难看你可以和我直说，大不了……” 手指间一热，暖洋洋的鼻息扫过手心，萧婉的话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墨瞳低头张嘴含住了她受伤的手指。 “不难看，我……喜欢得不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虚惊一场 萧婉红着脸到了前厅，墨瞳仍旧是一副冷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紫娟一见萧婉来了便替萧婉盛上了一碗翡翠羹，萧婉坐下以后正打算拿起勺子往嘴里送就听得耳边紫娟说道：“公主怎得这么久才出来？后厨房做得这些菜都快凉了，一会儿公主要觉得哪个菜凉了不对味了，奴婢就让人撤了重做。” “啪嗒”萧婉听完紫娟的话手里的勺子应声掉回了碗里，瓷器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原本微红的脸这下更红了，她慌忙放下手里的碗，只觉得指尖发烫，她怕自己要是再不把碗放下可能就要捧不住把碗摔了。 “怎么了公主？不合胃口吗？”紫娟紧张地看着萧婉问。 萧婉控制不住地结巴道：“没……没有，就是有点烫。” “烫吗？”紫娟疑惑地用手触碰了一下碗，随后不解道，“不烫啊，这都做好快半个时辰了，奴婢盛的时候也不觉得烫。” 萧婉咬了咬唇不悦道：“哎呀，我说烫就是烫，这个先放一放我吃些别的。” 紫娟收回手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跟萧婉一起进来的墨瞳，哪知道这墨瞳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却完全没有看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站在萧婉身后目光坦然而平常。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诡异，期间只听到碗筷碰撞的轻微的声响，萧婉吃得不快也不慢，但是眼尖的紫娟却发现萧婉全程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甚至一道菜摆在面前她能来来回回吃好几遍不更换，偶尔几次还握不稳筷子，这些都让她觉得太反常。 用过了晚膳之后，紫娟终于忍不住把墨瞳拉到了一边用萧婉听不见的声音问道：“公主是不是不舒服？” 墨瞳神色微变道：“姑娘为何这样问？” “你都不觉得吗？公主看起来很奇怪，连吃东西都走神，你今天一整天都跟着公主，刚才也是你跟着公主一道过来的，公主是不是病了？” 墨瞳的耳根微烫，但语调平稳，仍旧是吝啬着自己的言辞道：“姑娘多虑。” 紫娟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墨瞳，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又想了想他这样喜欢公主，如果公主身子不适他应该会比她更着急，想到这里她也觉得自己似乎是题大做了，于是甩甩头跟着其他的一些丫鬟把前厅的盘子碗筷收拾到后院去了。 过了一会儿，萧婉正打算回屋里去别院居住但是乳娘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公主，公主殿下，不好了！” 萧婉还没反应过来，乳娘就跪下着急地嚷开了。 萧婉心头一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五殿下出了什么事？” 乳娘带着哭腔道：“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五殿下今日夜里就发起了高热，还吐了奶！” “什么！”萧婉没等乳娘说完立刻就站了起来跑出前厅往别院跑去，墨瞳皱着眉经过还跪在地上的乳娘身边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乳娘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去，墨瞳眼看着萧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别院里跪了一地的下人，这个景象萧婉再熟悉不过，她提着裙摆慌忙绕过那些战战兢兢的下人跑进了屋子里。屋里是孩子已经开始变得微弱的哭声，萧婉快跑过去推开了两个照看的奴婢，摇篮里，孩子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声嘶力竭的哭声引起的还是发着高热产生的。 那两个丫鬟一见萧婉来了，便立刻跪了下去，萧婉没心情听她们请安，她一边看着孩子一边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是怎么看孩子的？” 屋子里的下人身子都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其中一个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也不知啊，五殿下今天白天里还好好的，就在刚才就啼哭不止。” 萧婉怒瞪了回话的丫头一眼，这一眼差点把她盯了个对穿。 这时候墨瞳跨进门槛进来，一见屋子里这个架势就知道萧婉的怒意要发作，他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立刻上前去搂住了萧婉的肩道：“大夫已经去请了，殿下忘了今日才去给五殿下打造长命锁了吗？五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婉见墨瞳过来一时间就感到自己所有的慌乱都被压了下去，她忙不迭点头道：“是啊，是啊，这家伙还有她母妃在天保佑，定是会长命百岁才对。” 墨瞳轻点了点头，他松开搂着萧婉肩膀的手回身看了看还在啼哭的孩子，明黄的襁褓下孩子的手臂露了出来，他定睛一看，就见孩子原本白皙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整片一整片细的红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脖子，他脱口而出，“猩红热。” “什么？”萧婉没听懂不解地问道。 墨瞳对这种病症并不陌生，在他极的时候也得过，不过那时候他虽然年纪但也已经有七岁了，对这件事的印象还很清晰。 “把窗子都打开，屋子里的味道散一散，这些天屋里不要再点任何香料。”墨瞳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身上裹得严实的襁褓解开，“殿下，倒杯水来。” 萧婉愣愣地点点头，转身就倒了杯水过来，墨瞳接过水杯拿起平常喂孩子的勺子，舀了一勺送进了孩子还在啼哭的嘴里。 “还好，还喝得进水。”墨瞳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就看到乳娘已经带着大夫进来了，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紫娟。 “草民叩见……” “别叩见了，赶紧来看看孩子！”萧婉等不及老大夫慢悠悠地行礼，摆了摆手就免了这种在这时候显得多余的礼数。 老大夫拿着药箱过来，探了探孩子的体温又看了看孩子身上发出的红疹子道：“公主莫急，是猩红热，只不过一般都等孩子再大一点才会出现这个病症，如今孩子还情况难免看起来就有些凶险。好在公主还及时帮孩子散了点热，草民这就开几服药，这些天被褥床单须得每日更换，照顾孩子的人也需要每日净手。” 萧婉听着老大夫说完话，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她动容地看了看墨瞳随后道：“多谢大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承诺 大夫开了药叮嘱了一番之后便提着药箱子离开了。乳娘看萧婉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声道：“公主早些去歇息吧，这里奴婢看着就好。” 萧婉看了看熟睡了的孩子终是点头道：“那便辛苦你，大夫刚才的嘱咐务必要注意。” 墨瞳跟着萧婉一道从别院出来，折腾了大半宿眼看着到了亥时，别院里的下人们经过刚才那一闹都胆战心惊地候在门外，见萧婉跨步出来忙不迭齐齐行礼，萧婉摆了摆手走了出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月色如洗，萧婉走得极慢，墨瞳跟在她身边也放慢了脚步随着她走过前院穿过回廊。 萧婉在一池荷塘边停了下来，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极是好看，就算在夜色下仍旧难掩它粉嫩的颜色。 萧婉长舒一口气道：“刚才还好有你在。” 墨瞳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萧婉笑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荷塘道：“你瞧，还记不记得你跟在我身边之后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 墨瞳顺着萧婉指的方向看，一池的荷花盛开在月光下，他点了点头，“香兰殿的荷花没有这里的开得好。” 萧婉回身看他，从他眼里看到了难掩的温柔，一年前刚见到他的时候还真想象不出他不板着脸的样子。 “那时候的我一定很任性很让人头疼吧？” “嗯？” “让你大半夜的翻墙出去帮我偷莲蓬，其实连我自己都知道那完全不会有任何用，不过也就是气不过，总是做一些这样幼稚的事情。”萧婉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垂下了眸子。 墨瞳注视着萧婉的脸开口道：“殿下当时本来就只是个孩子而已，尽管有时让人头疼，但并不令人感到厌烦。” “你还真是耿直得让人生不起来气。”萧婉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撇过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完后她又低声道，“想想才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挺久了，你堂堂一个将军的儿子这一年来倒陪着我做了许多荒唐的事情，偷摘过莲蓬，做过汤圆，还被我逼着做过莲子羹，真不知道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如果那时候离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紫娟现在也离开我了，又或许在麓山秋猎那次我就摔下悬崖也没有机会再站在这里欣赏这样美好的夜色，欣赏这满池的荷花。” 墨瞳看着她转过身来凝视着自己，朱唇微启。 “所以，将来也别离了我吧，我怕我没了你真的就只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了。” 墨瞳听着她的笑语没有来的心里像是被一根细线牵扯着一痛，他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人郑重地低声道：“不会，我永远不会离了你。” 萧婉虽然身在皇城，但几百里外的梁州战况还是时不时地会随着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被送到宫里萧湛的手上。 新送去的一批粮草及时地被送到了梁州境内解决了梁州发生动乱之后的燃眉之急，不止如此陆清明所在的陇川军就在不久之前也抵达了梁州，一时间在梁州城的南陵军兵力大盛。 北祁围困了梁州几日之后便也开始了强攻，但梁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再加之有了韩朝歌和萧翊坐镇，连着三日也攻不下梁州，这样一来不只是城中百姓的心里稍感安定，就连收到战报的萧湛心里的石头也落下来一些。 前线的战事虽稍有平息，但皇城中还是风波不断，就在五皇子得了猩红热的第二日，赵宏博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气势汹汹地又到了朝阳宫一趟，经过了一番冲突之后萧婉才好不容易把人请走。赵宏博走后萧婉便把府里的下人全都召集了起来，赵宏博的消息这样灵通，看起来就是她的朝阳宫里出了监视她的内鬼。一番排查之后，墨瞳抓出了一个下人，在审问之下他便也说出了实情，总归不过是收了赵宏博那边的钱财罢了。 不忠心的下人不能留着，萧婉让帐房支了他几两银子就把人赶出了府。紫娟嘟嘟囔囔地觉得萧婉还是罚得太轻了，其实萧婉自己也觉得和从前的自己比起来好像已经变得不那么尖锐了，经历得越多反而却对有些事并不那么计较和在意了。 香兰殿的那位主子是真的疯了，萧婉有一回进宫去经过御花园，远远地就听到什么地方传来凄厉地哭声，那哭声抽抽噎噎萧婉细听之下没过多久那声音就从哭喊变成了痴笑，在寂静之时听到这些动静难免也让人心生恐惧。 墨瞳那时跟着她一道进的宫，听到这样的声音之后他便下意识地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随行伺候的太监看了看墨瞳和萧婉的神情便也连忙走上前来说道：“公主还是快些走吧。” 萧婉没有依言挪动脚步，反倒是问道：“那里是谁在哭？” 太监欲言又止，但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心翼翼地答道：“是……是兰贵妃娘娘。” 原来是赵芯兰啊，萧婉目光投向香兰殿的方向道：“她这样多久了？” 太监答道：“回公主殿下，也有好几日了，娘娘自从……自从那日之后就病了，眼下三皇子殿下在宫里也只能下令让娘娘好生待在香兰殿里养病。娘娘白日里总这样，到了夜里累了睡了就会好些。” “是吗？”萧婉喃喃随后问道，“眼下还有哪些人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 太监闻不禁唏嘘道：“哪还有什么人啊？就连从家里头带来的贴身丫鬟也退避三舍，娘娘有时候又是哭又是闹的，家里头的人也不见得来看，除了统领大人偶尔会去一趟，但听说娘娘已经识不得人了，见了人也只会哭和笑。想想贵妃娘娘从前多么风光，而如今……” 萧婉听着，对赵芯兰这番遭遇却生不起什么同情，只是觉得她可怜，能给家族带来荣宠的时候便被捧着，现如今一无是处了便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香兰殿里传过来的哭笑声还在耳边回荡，萧婉沉默了半晌终是转身道：“我们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再遇陆渊 承乾宫里，杨忠和还是一如既往地每一日都给萧桓请脉，只是萧桓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最后竟是一整日都不见清醒起身。 萧婉那一日去到内殿，看到了沉睡中的父皇，每一日相见她都能看到自己的父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曾经意气风发的南陵王到如今这般形容枯槁，萧婉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在承乾宫枯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只是断断续续地和萧桓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一直到萧湛来寻她才浑浑噩噩地点头出去。 兄妹俩在偏殿聊了一会儿，两人都再没有往日那样轻松的神色。 走时，萧婉回身如同小时候那样拉住了萧湛的衣袖摇晃了一下道：“三哥哥务必注意些身子，婉婉近来见你憔悴了不少，如今婉婉在这里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可千万莫累坏了。” 萧湛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萧婉的脑袋，他抬眸看向同行而来的墨瞳，见他正垂着手站在承乾宫外的台阶边，此刻也正看向他们这里。他墨黑色的衣袍随风翻飞，眸色沉静如水，萧湛笑了笑道：“婉婉也是大姑娘了，也懂事了不少，哥哥现在也不能总管着你，在宫外要多听听你那个随从的话，他会护着你。” 墨瞳的身份现在在萧湛眼里也已经不是个秘密，萧婉回身看向门外站着的高大男人，他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一株参天大树，可以为她遮风挡雨，而事实上这一年以来他也确实做到了。萧婉对着萧湛颔首，福身后离开了承乾宫。 出了宫门穿过冷冷清清的街市，萧婉忽然就想起了她为翛儿定制的长命锁，今天也恰好是第五日，于是她便让墨瞳调转马车去了一趟北街的银楼。 银楼里生意还是不好，萧婉跨进门槛时仍旧和前几日她来时一样，伙计们三三两两地缩在一边打着盹，柜台上掌柜的正在埋头打着算盘，只不过每翻开账册的一页就低声叹息着摇头。 “店家。” 掌柜的闻声抬头，就见到了刚才出声的人。今天的萧婉没有轻纱遮面，掌柜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道：“哦，姑娘可是来取前些日子订的长命锁？” 倒不是掌柜的眼尖能够认出萧婉，只是认出了她身边的墨瞳，毕竟整个皇城里这样长相的男人也实在是很少见的。 萧婉笑着点点头让墨瞳把那张票据拿了出来，掌柜的忙接了过去，随后就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萧婉伸手打开了锦盒，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块纯金的长命锁，她在宫里古玩珍宝看得多了自然也懂一些金银玉器，老板也是个实在人，长命锁的分量也足，掂在手里不轻不重，让孩子挂在脖子上也不会坠得慌。 萧婉回头冲墨瞳笑了笑问道：“你看看，你说翛儿会不会喜欢？” 墨瞳往前凑了凑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刚才也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婉露出的温柔怜爱的神色，脑海中就止不住地想着若是日后他们有了孩子，萧婉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也不对，一定是比现在这样还要上心。 “会喜欢的。” 萧婉得了墨瞳的肯定，笑得更加欢喜，连忙就让紫娟支付了剩下的钱，顺道还多赏赐了一些，那店家忙不迭道谢，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 萧婉让紫娟把装着长命锁的锦盒收起了正打算离开，忽然就听得身后有脚步声，紧接着原本正打算送他们出去的店家看着他们的身后立刻迎上去道：“哎哟，什么风把陆公子您吹来了？今天来小店是要打什么金银器？” 身后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这个声音萧婉听过。 “要劳烦店家做一对银镯子，再打一个长命锁。” “哟，这可真巧了，小店这几天刚给一位贵客打了一个，这不贵客刚才才取了，还在这儿呢！” 萧婉回过头，对上对方的眸子之后，两人均是一愣，对方首先开口道：“原来是姑娘。” 萧婉回了个礼道：“陆公子。” “哟，感情两位还认识啊！”掌柜的笑道，“那可真算是有缘了。” “嗯。”来的男人点点头转向萧婉开口道，“上一回姑娘与在下交换的发钗拙荆实在很喜欢，今日见着姑娘正好向姑娘道个谢。” 萧婉摇了摇头道：“不必言谢，各取所需罢了，另夫人喜欢便好。” 两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期间墨瞳冰冷的目光在那陆姓男子的身上扫来扫去，那男子注意到墨瞳的眸光之后便把视线转向了他随后道：“这位是……” 萧婉正要说话，那男子便了然道：“看这位一定就是姑娘想要赠送玉佩之人了吧，二位可算郎才女貌，均是令人见之难忘。” 被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这样说，萧婉禁不住红了脸，墨瞳却较刚才面色有了明显的缓和。 萧婉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男子温和一笑道：“在下姓陆，单名渊字。” 陆渊……陆渊？萧婉思索着，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墨瞳却抢先一步开口了，“原来是城东陆家庄的人，还真是失敬。” 陆渊看着墨瞳道：“不敢，算不得什么人物。” “这世道为富不仁的人很多，陆家庄却每年贡给朝廷上万的粮饷，这样的举动也是令人钦佩。” 萧婉听着墨瞳的话猛然就想起来了，从前偶尔听过人提起，国库中要拨给军营的粮饷有一大部分就是出自于陆家庄，这陆家庄可算是南陵的巨贾，几乎整个南陵都有他们家的产业。 陆渊笑道：“钦佩什么？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我辈孱弱，无法亲上战场也就只能送上些钱财聊表心意。” 墨瞳道：“陆公子过谦了。” 墨瞳很少会这样夸赞一个人，萧婉从他话中的字里行间也能知道他对这个陆渊该是十分欣赏的。 但不过片刻，陆渊便叹气道：“只可惜，曾经的军饷给了霍将军是给得其所，如今给了赵家，也不知究竟还有几分作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是你的错何需道歉 墨瞳闻言不语，萧婉道：“陆公子深明大义，若南陵多一些像公子一样的人，少一些如赵氏一族这样的人就好了。” 陆渊浅笑对此却不置可否，“这天下多的是如赵明远之流的人，怪只怪上位者用人不淑，偏听偏信，其实但凡皇上英明，如赵氏一辈又怎么会在朝堂作威作福这许多年？” 萧婉神色变了变，她承认陆渊说得很对，她也没什么能够替自己的父亲开脱的，可是猛然听到心里还是被揪着疼了疼。 陆渊注意到了萧婉脸色的变化一下子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他虽然不觉得萧婉会是品性不端之人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此言语，也是对皇室的大不敬，于是他轻咳一声道：“姑娘见谅，在下还有些事要办，今日便就此别过了。” 萧婉也不知道继续待下去还能说什么，于是也点头道：“那便不打扰公子，公子慢走。” 陆渊也没有在银楼逗留，只吩咐了掌柜的几句便走了，萧婉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墨瞳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后道：“回去吧。” 萧婉点头算是同意。 回去的路上几人再无话，进了马车之后萧婉便沉默着倚靠在一边闭目养神，紫娟看出自家主子此刻心情不好，于是便安静地待在一边，一直到回到朝阳宫，萧婉才支开紫娟开口道：“子期，你是不是也很恨我父皇？” 墨瞳似乎没有料到萧婉会突然间这样问，愣了愣半晌后才道：“恨过，如果说不恨是骗你的，可我并不想欺骗你。” 萧婉苦笑道：“果然啊，其实若是换作是我，我的恨应该会比你多上许多吧。毕竟那是自己全家人的姓名。” 墨瞳看着萧婉伤感的样子，那低垂的眸子直视着回廊前的青石板，他见不得萧婉难过和低落，脱口而出，“这些都和你无关。” 萧婉抬眸看他，眼眸中已笼上一层水雾，她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努力昂着头道：“怎么会无关呢？我是父皇的女儿不是吗？” 墨瞳闭了闭眼，深深地吸气后又呼气道：“殿下知道我父亲在牢里赴死的前一夜对我说了什么吗？” 萧婉摇摇头道：“不知。”她想象不出为南陵镇守边境二十余年沙场纵横的老将在被自己效忠的君王以一个荒唐可笑的理由杀害时究竟会说什么，或者是究竟还能说什么。 墨瞳眸光悠远，似乎透过眼前的景看到了过去，他慢慢开口道：“父亲对我说，忠于自己的家国是为人臣者终生所需要做的，而于自己不过求个无愧于本心罢了。他说他做到了，有遗憾，有不甘，但是没有怨恨。” “霍将军……是这样说的吗？”萧婉问道。 墨瞳颔首，“是啊，是这么说的。父亲当时的样子我还记得，平静的，带着要赴死的从容，没有牢房里那些犯人们呼天抢地的样子。我就和他之间隔了几根木柱子，他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说了那些话。父亲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严厉而不苟言笑的，那一日却对我露出了难得的笑，他说只要活着便该尽好自己身为霍家人的职责。” “霍将军真是忠臣良将，可惜父皇……若是霍将军在天有灵此刻怕也是会为了南陵今日这般处境而感到痛心。” “历来党派相争皆是如此，就算父亲并没有要卷入朝堂之争的意思，但于赵家而言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必然只要出现一点纰漏就会紧抓不放。” “当年的事，霍将军可有和你细说真相？”萧婉不禁发问，霍家满门获罪对她来说就只是知道了这样一个结果，而事实究竟如何她并不知晓。其实别说是她，恐怕整个南陵知晓的也寥寥无几。从赵皇贵妃身故到霍长风被斩首示众前后也不过五六天的光景，萧桓的旨意下得很快，完全没有给人喘息的时间，当时满朝文武中几个资格老道的大臣拼死力荐才能免了霍家满门抄斩之罪，那之后那几位大臣便也迫于赵氏如日中天的权势而被迫告老还乡，随后就更没有人敢管赵家的事，也没有人敢提起。 墨瞳沉默了良久才道：“当初赵皇贵妃随皇上出巡至边境视察，皇上那日去查看军营粮仓便把赵皇贵妃交托给父亲来保护。赵家与我霍家原本就不和，皇贵妃便借此刁难父亲想要出边境线领略一下塞外风光，此外还借口喜欢清静只允许父亲带上极少的随从随行。” 墨瞳说得极慢，一字一顿的咬字清晰，“父亲无法，只好挑选了军营中身手极好的七人随行护卫，为了安全起见，还让当时仍旧是梁州太守的李舍在边境各个关卡处派人把手接应。可是赵皇贵妃铁了心要和父亲过不去，回程时不肯听从父亲的安排，下令改了路线绕至边防最松懈之处，便于土城遭遇北祁埋伏。父亲征战多年，我相信他当时作出的决定是最安全的，可是结果……” 萧婉被墨瞳所说的话震惊到了，她讥讽道：“赵芯玥还真是豁得出去，这样弃自己的命于不顾就为了刁难霍将军。” 墨瞳沉声，“可是她还是做到了不是吗？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有无后悔，凭她一人就让我霍家满门为她陪葬。” 墨瞳一下子陷入了浓重的悲伤之中，随后就连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父亲戍守边境多年，却为了赵氏的一个女人丢了性命，母亲年迈，因为这次的保护不力而被没入奴籍发配偏远之地，这又叫我如何不恨？” 这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和瞬间陡盛的滔天怒意让萧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墨瞳回过神来注意到萧婉眸中一闪而过的惧怕和感伤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应该是吓到她了。 “殿下……”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却被她侧身躲开了。 墨瞳的手落空，犹豫了良久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把手收了回来。 萧婉紧了紧手里抓着的衣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刻完全无法面对墨瞳，她抬眼看向他兀自勉强地笑了笑道：“没事啊，要帮翛儿做的小衣服还没做好，不然等他长大了这件衣裳他还穿不上就不好了。” 她说着匆匆从墨瞳身边走过，墨瞳愣在原地，耳边只隐约听得一声轻浅的“对不起。” 原本想要追上去的脚步顿住，墨瞳静立在原地许久后才喃喃道：“傻瓜，不是你的错又何需向我道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出府 别院里住着的月儿以及她的母亲弟弟在偷窃风波过去之后的近半个月，一家四口人就来向萧婉辞行了。 月儿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倒是让萧婉想起了一年前的紫娟，她没有对月儿多么疾言厉色，只是看她唯唯诺诺地由她母亲搀扶着走进前厅瞥了她一眼以后没有说话。 紫娟对月儿没有什么好脸色，见她来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月儿始终低垂着头推开了她母亲的手跪了下来。 “奴婢叩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不语，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屋子里静得很，月儿就跪在那里头垂得很低，额头几乎抵上了地面。 墨瞳神色复杂地看了月儿一眼，随后视线便不再落在她身上。 “公主……”月儿的母亲终是见不得女儿拖着还未好全的身体颤抖着跪在那里，还是唯唯诺诺地轻唤了一声。 那两个孩子见到屋子里的墨瞳仍旧是战战兢兢，此刻正缩在他们母亲的身后，乌溜溜的眼睛暗自盯着墨瞳瞧。 “有什么要说的？”萧婉把手里的书合拢放到了一边并没有让月儿起身的意思。 月儿双肩颤抖了一下轻声道：“奴婢多谢公主殿下恩典。” 萧婉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声道：“有何可谢？” “谢公主不杀之恩，饶恕奴婢和家人的过失。” 萧婉目光掠过月儿去看她的母亲，就见她母亲此刻正紧张地紧攥着自己的衣摆，见萧婉看她，她立刻松开手回报以一个匆忙的笑，似乎在尽量表现着自己的无害，然后缩在一边去了。 梁州边境来的人家也的确该是这个样子，不懂什么礼数，眼神中却透露着浓浓的畏惧之意。尤其是见识过那一日萧婉身边这个高大英俊男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置于死地之后，这种惧怕的感觉就更甚。 萧婉收回目光开口道：“你不该谢我，要谢便多谢你有一个好母亲，若给你母亲我倒还真的不打算留你们一家子任何人的性命。” 萧婉说这句话其实也只是往大了说，这一家人中到底还有两个孩子，她怎么着也不会对孩子下得了狠心。 但是月儿和她的母亲却当了真，月儿的母亲扑通一下也跪了下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重重磕了个头，“大慈大悲的公主殿下，民妇这几个孩子都不懂事，公主殿下宽容饶恕他们，民妇下辈子为您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典。” 果然全天下的母亲大约都是这样的吧，萧婉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我既然宽恕了你们便不会食言，只不过这里今后便不能再留你们了，若是伤好了便离开吧。” 月儿被她母亲扶着站起身，脸终于是抬了起来，原先还算清秀的小脸变得比原先瘦了许多，颧骨高高突起，唇色苍白，和原先整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判若两人。 月儿摇摇晃晃地站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婉觉得她就是连说话也慢了许多。 “奴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没有理由能再在这里受公主照拂，奴婢今日便是来向公主您辞行的，多谢公主这段时间的照顾。” 萧婉没想到她刚能下床了就要离开，但错愕之余也不打算挽留，毕竟月儿是犯了错的，即便有心悔过她也尽量宽容了，她还没能做到良善到如此地步。 “那便一路平安吧。”萧婉说着看向紫娟道，“去帮着收拾一下，替我送他们出府吧。” 紫娟虽是不情不愿，但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路过月儿身边的时候，月儿拖着虚弱的身子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紫娟到底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听到这声谢谢之后别扭地看了看月儿，撇了撇嘴道：“还是别谢了，走稳些可别摔了，不然一会儿瘸了伤了我家公主可又要留着你好些天。” 月儿低头不知道算是哭还是笑的抿了抿嘴轻轻点了下头。 紫娟跨出门正要出去，却见月儿的母亲待在原地还迟迟未动。 萧婉见面前的人还不走，疑惑地抬头问道：“可还有什么事？” 月儿的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咬了咬唇还是说道：“民妇冒昧，还有件事想请问公主殿下。” 萧婉点头道：“你问。” 月儿的母亲道：“那个……我家那口子……公主可知他现今在何处？” 萧婉皱了皱眉道：“怎么？是怕他找你们母子麻烦吗？” 月儿的母亲摇头道：“不是，总归夫妻一场，咱们娘仨总还要跟他过下去，如果公主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民妇？” 提起月儿的父亲，萧婉对那个老汉全无半点好感，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就那样无赖的一个人月儿的母亲仍旧要惦记着他，于是她没好气道：“那人我并不知他去了哪里，兴许那日出了府便自行离去了。他都已经丢下你们几个不管了，你又何必关心他的去向。” 月儿的母亲听到萧婉的回答半晌后才垂眸谢了恩，没再继续问什么便跟着紫娟一道走了。 月儿收拾的行囊东西极少，紫娟把他们送出府后才回来和萧婉禀报，一边说一边把月儿留下来的一个盒子递给了萧婉。 萧婉结果后随手打开来，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一些金银首饰，有几样物什萧婉看着眼熟，想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是自己刚从宫里出来如府时赏给她的东西。 紫娟看了看盒子里头，嘴里不由嘟囔道：“想不到还算有良心，要是一直以来都这般好就不会落得今日被赶出府的下场了。” 萧婉不置可否，沉默着把盒子重新合上放到了一边，这件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他们将来是好是坏就跟她再无干系。 “紫娟，把这个送去库房让顾公子核实一下，也好填补一下最近府上账本的漏洞。” 紫娟拿过了那盒子福了福身兀自去了，萧婉支着脑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而此刻墨瞳正从回廊尽头走开，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想参与你的过去 眼前的桌面上突然出现一只手指修长的手，那手一松，一个包袱应声落在桌上，听声音里面像是放了不少东西。 萧婉抬起头对上墨瞳深邃的眸光，她指了指包袱问，“这是什么？” 墨瞳没有回答，伸手打开了包袱，露出了里面一堆的珠宝首饰，萧婉疑惑地用手翻了翻，在缠绕起来的珠链里翻找出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子。其他的东西她其实都没什么印象，但这个盒子她却记得很清楚，那是大半年前赵明川送来的，里面装着的是她退还不回去的手串。 萧婉打开木盒子看了看，果然她的记忆没有偏差，里面火红的珠链还是一如她最初见到的那样色泽鲜艳，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 墨瞳道：“殿下的东西。” 萧婉垂眸把木盒子里的手串拿了出来，那珠链放在手心里触手温暖，虽有玉一般温润的材质但是却没有冰凉的触感。 “这个，不是应该在库房里吗？”自从赵明川把这串红魄手串给了她之后，她便让紫娟把它收在了库房里，从凤仪宫带到现在这里她都没有戴过，如今出现在这个包袱中倒叫她十分疑惑。 “月儿偷拿出去的，给了他的父亲。”墨瞳说话的语调平稳而冷硬，听不出什么情绪。 萧婉闻言道：“月儿的父亲？子期你知道他父亲去了哪儿吗？这些东西都是你从他那里拿回来的？” 墨瞳点头，他并不想欺骗，尤其是对萧婉，他应该在那一天回来就对萧婉说的，已经拖了这许久，没有道理再继续拖下去了，于是他开口道：“是的，不过月儿的父亲是没有办法再和他们母子三人团聚了。” 萧婉握着手串的手顿住，愣了愣张了张嘴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杀了他。”墨瞳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如常，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很少有喜怒表现在脸上的时候。 萧婉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墨瞳道：“为何？” “此人品行不端，如今这样的非常时期，若是放任他在外四处传着交给他子女一样的讯息，恐怕南陵要比现在更加人心不安。” 萧婉看了墨瞳半晌，不可否认，如果之前还无法想象墨瞳身为曾经定国将军府的少将军时是何等样子，那现在她就能看出一点轮廓来，杀伐果断的，在攸关国家之事前所有的其他事都不能列在考虑范围之内。就像她只作为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公主对这件事上能够看到母女情深，爱子情切，会把情字放在心里。可是墨瞳却不一样，他会把这些东西都先放在另一边。 “啊，是这样啊。那个男人的确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吧，但愿他们找一阵子找不到他也就能够放弃寻找而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萧婉边说着边垂下了眼睑。 墨瞳看得出萧婉心里此刻正别扭，于是开口问道：“殿下……不怪我？” 萧婉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道：“有什么好责怪？你说的不无道理，你知道我的本意并不想杀他也是因为月儿的母亲罢了。” 墨瞳在萧婉身边坐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动作萧婉熟悉极了，几乎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墨瞳都会这样，她知道这是一种安慰。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失落有些苦涩，但却并不是来源于这件事本身，只是有一个他，他的过去，他的从前她好像了解得还不够，正如颜妙彤对她说过的，他的曾经从来没有她的陪伴。 “子期。” “嗯。” “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 “……殿下想听吗？” 萧婉点头。 墨瞳微笑了一下道：“以后有时间便每日都讲给殿下听。” 萧婉闻言也笑了笑，她是真心地觉得高兴快乐，好像下一刻她就能参与进他到此为止的全部人生。 翌日，萧婉正在屋里蹩脚地绣着给翛儿的龙纹肚兜，也好几日了，每日得了空几乎都要在这屋子里枯坐上两三个时辰，可是尽管她已经十分努力但是这许多天了也只修好一对龙角，不止如此那龙角一长一短的总是被她拆了绣，绣了又拆。紫娟看不过眼想要帮忙都被萧婉驳回了，她就是想自己亲手做一个送给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公主，这儿错了。”纵使没有办法亲手帮忙，但紫娟还是在口头上帮助着萧婉。 萧婉已经连着绣了一个多时辰了，眼睛也有点微微发酸，她眨了眨干涩的眼，捻着针的手在绣面上点着问：“哪儿错了？下这里对不对？” 紫娟看萧婉拿着的针针尖在绣面上轻点不由提醒道：“公主仔细伤着手。” 可话音刚落，萧婉放在绣面后撑着的手指便传来一阵刺痛，她本能地迅速丢掉了手里的针线和绣框倒抽了一口冷气。 “公主！” 萧婉捏着被针戳破的手指，伤口处冒出一颗血珠子，她皱了皱眉拿起一边的帕子把血擦干道：“你瞧你，总这么咋咋呼呼的。” 萧婉的话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但紫娟心里却愧疚不安起来。 “奴婢该死。” 萧婉把帕子丢到一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针孔，在原先冒出的血被擦干后没过多久又涌出了一个来。萧婉没有来心里一阵烦躁，回头看紫娟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没好气道：“做什么这样？只是扎了个小孔罢了，也是我自己不当心，怪不得你。” 紫娟正打算说话，外头小草便踏着步子走了进来。 “启禀公主殿下，三皇子派人传了口信要公主您即刻进宫。” 萧婉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代表不了什么的话心下便是一紧，她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指，像是有了什么不祥的征兆，她心里涌上一种恐慌。 “快，紫娟你去把子期找来，我现在即刻就要进宫去。” 紫娟见萧婉焦急慌乱的样子，连行礼都来不及便匆匆出了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驾崩 一路上萧婉都沉默不语，攥紧的拳头，手心里已经完全汗湿，她虽然还不知道她的三哥哥派人出宫来寻她究竟有何事，但是直觉告诉她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上次三哥哥来寻她的时候是因为父皇发狂伤了赵芯兰的事。 想到这里萧婉就觉得头疼，马车还在急速地前行，照这个速度大概就还有半盏茶就能过宫门了。 “车上何人？” “什么事？”萧婉正闭目养神，猛然听到马车外有人厉声呵斥着。萧婉皱着眉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抬手掀开了帘子。 守宫门的侍卫认得萧婉，一见萧婉便立刻行礼道：“参见四公主殿下。” “免礼，怎么宫门口今天的侍卫较往日多了许多？”萧婉从马车里环顾了一下周围，不单是宫门口，就连宫门城楼上把守的都比往日多出了一倍不止。这样戒备森严，不免让萧婉心头的不安又加剧了几分。 “回禀公主殿下，属下等只是奉命办事，三皇子殿下有令，自今日起出入宫门者必严加排查。” “这……”萧婉眉头紧蹙，如何防备得如此严密？ 墨瞳闻言抬了下眸子，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与往日相差无几的宫门口，宫门的侍卫的确是多出了许多，并且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看样子应该是皇城禁卫军中的精英分子。 那侍卫退到了一边，墨瞳犹豫着重新执起了手中勒着马的缰绳，伴随着车轮重新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带着马车里的萧婉穿过宫门进宫去了。 萧湛站在承乾宫外，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总之从御医进去开始他便站在这里，几乎要把自己站成一尊塑像。 萧婉到的时候，拾级而上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萧湛。 “三哥哥。”她唤了一声。 萧湛似乎是过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转过头眼神涣散地看了萧婉一眼，之后才慢慢开口道：“婉婉，你来啦。” 萧婉点头，她极少看到萧湛如现在这样，似e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颓唐。在她的记忆里她的三哥哥都是温柔浅笑，风度翩翩的样子，而如今再看他，青色的胡渣布满了他整个下巴，眼睑下是淡青色的一圈，这个样子的萧湛她曾经只见过一次，就是在母妃殁了的时候。 她心底里涌上一股慌乱，目光往紧闭的承乾宫宫门看去。这个时辰，那里本来应该是开着门的，边上还应该站着几个小太监，那个她讨厌的王大监也会站在门里，见她来了就会挥舞着浮尘走出来迎接，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紧闭的朱漆大门边什么人都没有，一切都寂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墨瞳低垂着眸子，他心里已经猜到了萧湛把萧婉找来是要说什么，其实他早在宫门口就隐约猜到了。他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萧婉，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三哥哥，出什么事了？”萧婉克制不住地颤声问道。 萧湛闭了闭眼没说话，他慢慢拉起了萧婉的手，只觉得握在手里的手，手指微凉，这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又凉了几分。 萧湛迈出的脚步顿了顿，但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来。他就这样沉默着牵着萧婉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前，其实也不过就是十步的距离，但却好像走了许久。 在推门的时候，萧湛还是微停了手，他忍不住回身看向萧婉，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婉婉不要怕。” 萧婉眼皮颤抖着，握紧了萧湛的手，她只觉得手心的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她有预感这道沉重的木门背后一定有她不愿意看到的景象，这让她下意识地想逃。 她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她低喃道：“子期……” 墨瞳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殿下，我在。” 萧婉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前有兄长，后有爱人，她该是有勇气去面对她不想面对的。 随着萧湛抬手的动作，宫门慢慢打开，萧婉还来不及看到什么，就只听到耳边传来的压抑，哀婉的哭泣声。她茫然地踏进高高的门槛，前殿里跪着的有她认得的，也有她不认得的，有宫女，也有太监。 可是他们已经不同往日那样见到她就会来行礼，而只是依旧跪伏在地，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穿进耳中。 萧婉松开了萧湛牵着自己的手，迈着步子从这些人前走过，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那个让人伤心失望的父亲啊，终于还是熬不过去了。 好在她今日穿着的不是那件大红的宫装，就这样再来见一面吧，见一面也全了礼数。萧婉这样想着，在内殿外停下了脚步，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这些繁复的衣料也真是麻烦，整理起来并不那么叫人得心应手。紫娟看着萧婉双手颤抖地理着腰间挂着的香囊，脚步上去制止了她想要把香囊胡乱扯下来的手，重新把香囊齐整地挂好了。 “婉婉，进去吧。”萧湛也走到了内殿外，他摸了摸萧婉的脑袋道，“咱们一起进去。” 萧婉木然地点点头跟着萧湛一起进了内殿。 内殿里，跪了满地的有了好些熟面孔，萧婉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个一个掠过。魏婕妤，王美人，梁嫔……她们或已经入宫十余载，或只是入宫几月，这些光鲜亮丽的女人们，此刻都只是跪在那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萧婉不知道她们是在哭此刻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还是在哭自己，抑或是哭自己的命运。 “四公主殿下您来了。”魏婕妤是最早发现萧婉的，她略抬了下头，一双眼睛已经红肿，眼眶里仍旧是一片水雾。 萧婉免去了她的行礼往床榻上看去，明黄的被子下微微隆起，可是却再没有了正常人的呼吸起伏。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萧湛往前走一直到床边才跪了下来。 她有点不敢抬头去看，那个让她又敬又爱又恨的人，他此刻已经成为了一副躯壳，再也不会睁开眼同她说话了。 王顺抹着眼泪对萧婉和萧湛道：“二位殿下节哀，皇上……皇上已于辰时三刻驾崩了。” 是什么东西滚烫带着浓重的咸味流进了嘴里？萧婉终于抬头去看床榻上的人，他消瘦得脱了形，紧闭着眼，就算承乾宫里现在哭声一片也再不会醒转过来。 一直到此时此刻才能相信，原来这并不是一场玩笑。 南陵圣武帝三十三年，初秋，圣武帝萧桓驾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秘不发丧 “什么？秘不发丧！” 偏殿里，萧湛郑重其事地告诉萧婉他此刻的想法。 萧婉对自己三哥哥的这种说法显然很吃惊，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秘不发丧可以说是对他最大的亵渎。 而这一点萧婉知道，萧湛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眼下并不是适合举行国丧的最佳时期。 “婉婉，如今形势紧急，二皇兄又还在梁州城苦战，若是父皇驾崩的事传到了梁州城，你是让皇兄回来还是不回来？这个节骨眼上父皇驾崩的事一旦传开，难免就会使得人心惶惶，莫说是梁州城，只怕到时候整个南陵都会陷入水深火热！” 萧婉不得不承认萧湛说得有道理，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在考虑大事上，萧湛这个做兄长的总是要更稳重顾全大局一些。 “宫里的消息我都已经下令封死了，至于宫外，只要宫里的人不要把消息带出去便好。”萧湛说着目光炯炯地看着萧婉继续道，“婉婉，你是三哥哥的亲妹妹，三哥哥不想限制你的自由，所以你一定要答应三哥哥，千万要保守这个秘密，就当父皇还活着。至于朝堂之上，有三哥哥在你莫担心。” 萧婉沉默地点头，眼下为了稳定局势不要所生变故，的确按照萧湛所说的去做才是最为正确的。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问道：“今日知道父皇驾崩之人甚多，三哥哥打算……” 萧湛似乎对萧婉问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有点为难，半晌后才开口道：“父皇的妃嫔软禁于各自宫中，王顺软禁于承乾宫，至于那些太监宫女……先收押了。” 萧湛到底是仁慈的，他没有下令仗杀那些宫女太监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萧婉长舒一口气，“那父皇呢，父皇该怎么办？” 萧湛看了看内殿的方向道：“我已经吩咐明川，明日将父皇送至黄陵入殓安葬。” “那我可以……” “不可以。”还没等萧婉把话说完，萧湛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道，“任何会被怀疑的事现在都不能做，所以不只是你，婉婉，就连三哥哥也一样不能随行送父皇最后一程。” 萧婉心底一阵悲凉，苦涩的味道在她的嘴里弥漫开来，她苦笑一声道：“想不到父皇一世称雄，到头来连一个送葬的都没有，孤零零的，就像母妃当时去世时一样，我摘了花回来才发现母妃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萧湛看向萧婉，知道她是又想起了以往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伸手把萧婉揽进怀里，温柔地摸了摸萧婉的长发。 “没事的，三哥哥。母妃去时排场还大一些，我只是有些替父皇觉得悲哀罢了。” 萧湛叹了一口气道：“等以后会补上的，把父皇的国丧补上。” 明日萧桓就要秘密被送往皇陵入葬，萧婉当夜便不出宫去，待在承乾宫为萧桓守灵。 排位上是齐整的几个字，上书：南陵圣武皇帝灵位。排位后是还没盖棺的棺椁。 萧婉跪在灵堂前，承乾宫里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光亮如白昼，可是萧婉却觉得周围都是黑暗，她漠然地跪在那里，看着萧桓的灵位发呆。 “公主，您吃点东西吧。您都快一天没吃了。”紫娟端了个食盒过来，跪到萧婉身边劝道。 “翛儿怎么样？有没有把我的话带给小花小草还有顾绍良？”萧婉对紫娟说的话充耳未闻，反倒是问了紫娟几个问题。 紫娟道：“公主放心，您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就说三皇子殿下惦记您将您留在宫里住一晚明日就回去。至于五皇子殿下好得很，有乳娘在您就不用操心。” 萧婉淡然颔首。说话间紫娟已经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食盒，食盒里摆着几样简单的菜式，却都是萧婉爱吃的，萧婉瞥了一眼却没有动弹，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皮。 “公主，您好歹吃一些吧。” 萧婉摇了摇头，“先拿到偏殿去吧，三哥哥也一日未食，你让他先吃了，一会儿我再过去。” 紫娟见萧婉也没有拒绝，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悻悻地收起了食盒转身往偏殿走了。 萧婉闭上了眼，寂静中身后就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她没有睁眼道：“子期。” “嗯。”墨瞳在萧婉身边跪坐下来，烛光映衬着他的侧脸，高而挺的鼻梁在一侧的脸上打出一层阴影。 “三哥哥同你说了什么？” 良久，“三皇子是皇城中唯一的皇子，我们需要传一道圣旨，让三皇子殿下名正言顺地处理朝政。” “伪造吗？” 墨瞳闭了闭眼，“不算伪造，有金印，权宜之计。” 萧婉点了点头，父皇的死讯同样也不能让朝中的大臣们知晓，尤其是赵宏博。 “殿下难过吗？”墨瞳突然出声，他的目光没有移向萧婉，反而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灵堂。 萧婉道：“难过的吧，我虽然恨过他怨过他，但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母妃一样不在了。” 墨瞳不语，只是把目光从灵位上移开，转过头注视着萧婉。 萧婉突然嘲讽般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孤家寡人，临到头了无人相送。怕是九泉之下母妃也不会等着他了。” 看着这样的萧婉，墨瞳心里止不住地发酸，他伸手握住了萧婉的手背，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下一刻便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掉在上面，紧接着掉落的越来越多，他听着萧婉压抑的哭声心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手背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墨瞳的温暖，萧婉哭了许久才停下来。墨瞳抬起手背为她把眼角的泪水抹去一边开口道：“哭过就好，我陪着你。” 这大概就是这一天来萧婉所听过的最让她感觉到温度的话了，“子期，你愿意陪我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父皇对你们霍家所做的事，你大可不必勉强你自己在这里陪着我守灵。” 墨瞳浅笑了一下，若说他刚才踏进这里的第一步的确感觉很别扭，可是他所关心所爱护的在这里，他开口道：“无事，我只是守着你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权衡 “你们来啦。” 偏殿里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烛光透过灯笼薄薄的一层轻纱透出来。萧湛坐在书案边，几样饭食摆在上面，做好时的样子还在，显然是一点都没动。 “三哥哥。” 屋子里太安静，就像是隔了层什么，让人打破不了这种安静。萧婉走到书案边坐了下来。 “离寅时还有两个时辰，先吃点东西吧。”萧湛把书案上的几碟吃食往萧婉身边挪了挪，紫娟忙递上来一副新的筷子，萧婉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可是却迟迟下不去筷子。 萧湛心事重重，原本清朗的眉宇间已经笼上怎么都化不去的忧愁，他低头吩咐紫娟道：“好生伺候公主殿下。” 紫娟自小跟在萧婉身边，这一点就算萧湛不提她也会做到，但看萧湛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她也恭敬地低头称是。 “子期，你跟我来一下。” 原本坐在书案边的萧湛缓缓站了起来，经过墨瞳身边时丢下了一句便径自往前走。 萧婉扭过头去看，只见这两人已经双双跨出了偏殿的门槛。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吧。 整个承乾宫除去几个亲信之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萧湛在空旷的外殿停下脚步，沉闷的声音响起，“单钰的意思，你怎么看？” 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墨瞳没有说话，偌大的承乾宫仿佛只余下他们清浅的呼吸声。 萧湛突然间笑了一下，“为了稳固人心，为了安定朝野，那些原本无辜之人便都要为此送掉性命，子期，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选择？” 萧湛问得很平静，只是他话语里微微的颤音揭示了他此刻的不安和痛苦。 “三皇子殿下，我并不是你。” 萧湛嗤笑，喃喃道：“对啊，你的确不是我。” 墨瞳垂眸，黑暗中他神色难辨，“皇子殿下会是一个任君。” “是吗？”萧湛转过身看向墨瞳，他还是一样一身的黑衣，黑发用墨色的发带束起，在灯火不明的地方，几乎要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对此墨瞳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萧湛却苦笑着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若允了单钰的做法，还怎堪配得上这个仁字？” 墨瞳明白萧湛的矛盾，他同样也是深陷在这样的矛盾里，良久他才开口道：“他的说法不无道理，对于眼下的情势而言，有一个重病但却还尚在人世的皇上和一个不在人世的皇上，必然要选择前者。而知道皇上驾崩之事的人定然是越少越好，莫说消息泄露会引起皇城百姓恐慌，那梁州城还有二皇子殿下。若是放在开战之前，这些便不足为惧。” “所以……你也是同意单钰的做法吗？”萧湛颓然地抬起眼，“子期，你们霍家最是爱民如子，可你居然也觉得单钰要坑杀今日在承乾宫知晓父皇驾崩之事的奴才这件事是对的吗？” 墨瞳直视着萧湛的眼睛，他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本只是被下令关押进罗阎殿的奴才或许很快就要上断头台，他们只是恰巧知道了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却要把性命搭上，这叫他如何能赞同？可是否决的话却一直梗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几番盘旋之后便又被咽了回去。 是啊，霍家守护了南陵数十年，自他出生起就肩负起这样的使命，赞同的话怎么能够说出口？ “我知道……我知道……”萧湛突然低喃起来，似是自言自语，“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赵宏博那个老东西近来也时常进宫来探视父皇，不过都被我用各种理由挡过去了。若是被他知道些什么定要徒增许多变数。单钰有办法让这些人神鬼不知地消失掉让人看不出端倪也好。” 墨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遮掩过去，“皇子殿下其实已经有了决断。” 萧湛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站在那里，黑暗中他的身型被月光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闭了闭眼道：“是啊，早就有了决断了。只不过还过不了自己这关罢了，婉婉问我会把他们怎么样时我只说了会软禁和收押，也不知道她到时候晓得我这做法会不会恼我。” “殿下不会的。” 墨瞳肯定的回答让萧湛笑了笑，“你倒是比我这个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亲哥哥还要了解她。” 萧湛说着拍了拍墨瞳的肩道：“多希望你适才能够反对，我心知单钰的做法最为保险，可还是希望你能反对，可惜……你没有啊。” 墨瞳还是保持着漠然的神情，只是坚毅的下颚线条之上两腮却隐隐鼓动着，他戍守边关征战沙场，双手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可是这一次他的手上沾着的却是他在父亲面前，在霍家祠堂面前立誓要一生一世守护的南陵人的鲜血。他其实不懂得什么朝堂党羽之争，不懂得宫里这些肮脏不堪的事，但是他懂得权衡，而这件事他权衡之后的结果便如同他今日给出的反应。 回到偏殿，书案上摆着的几碟菜还是没有被大动过的痕迹，墨瞳跨过门槛进去只往案桌上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萧湛没有进来，只是在门边出声唤了紫娟让她陪同自己一到去内殿守灵。 萧湛和紫娟一前一后离去，墨瞳在萧婉身边坐下问道：“殿下为何不吃点东西？” 萧婉拿筷子杵着自己面前的空碗道：“没什么胃口，也吃不下。” 墨瞳叹了口气，把食盒里装着的一碗烫羹拿了出来。 “都凉了，我叫人去给你热热。” 萧婉拉住了要起身的墨瞳摇头道：“不用了，反正也是吃不下，这么晚了也不要让御厨再忙活了。” 墨瞳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叹口气把碗放下了。 “你……三哥哥和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墨瞳愣了愣道：“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萧婉道：“也没什么，只是看你进来时神情不太对，所以就随口问一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抉择 墨瞳并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着萧婉说道：“殿下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其实本来想说自己并不累，但墨瞳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她没有说话只是往墨瞳身边又挪了挪，接着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墨瞳适才冰凉的心逐渐开始回暖，他伸手把萧婉往怀里带了带，“睡一会儿吧。” 萧婉摇头，“不睡了，睡不着。你和我说会儿话吧。” 墨瞳垂眸，目光掠过萧婉略显凌乱的发丝，他抬手笨拙但细心地把发丝理顺。他很享受现在这样片刻的宁静时光，仿佛天下之大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没有那些征战杀伐，没有国仇家恨，只是单纯的有他们两个而已。 “殿下想说什么？” 萧婉道：“刚才提起御厨倒让我想起了我初见你的那一天。” 墨瞳笑了笑没说话，他的笑总是清清浅浅的，但是却极好看，只是他总是很吝啬于他的笑容，所以除了萧婉之外很多人见他还是那副板着脸的老样子。 “那时候真是不懂事，为了一碗莲子羹我却把那个叫陈典的御厨给伤了。三哥哥那时候骂我真的骂得很对，母妃最是心善了，而我却总是和母妃教给我的东西背道而驰，三哥哥在这点上总是比我做得好，他待他府里的下人总是那么和善，但该有的威严却还是有。我凤仪宫里以前的下人见到我都是躲躲闪闪，见到三哥哥却是毕恭毕敬。”萧婉絮絮叨叨地说着，墨瞳揽着她的手手指却开始收紧。 “子期，你说我三哥哥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呀？” “子期？” “子期？” 萧婉连着唤了好几声，墨瞳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萧婉清澈的眼神道：“三皇子殿下的确是个极好的人。” 萧婉颔首垂眸，却没有看到的墨瞳眼底的一丝慌乱。 三皇子萧湛，的确是个好人啊。 可好人，也需要选择，有时会选择他不想要的，却对其他人来说最好的。 “殿下想听故事吗？”墨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萧婉的后背，在萧婉及笄之前他或是被迫或是情势使然让他总用这种方式哄劝着，而如今他却也习惯了这样拥抱萧婉，像是哄着孩子似的，但他却不觉得别扭。在他眼里，萧婉就该被放在手心里保护着，呵护着。 萧婉听着从墨瞳胸腔里传来的沉闷的声音点头道：“想听，还从来没有听你讲过故事。” 墨瞳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他能够汲取的温暖和安定就能更多，他开口道：“有四个孩子有一天一起结伴去山里玩，玩着玩着天就黑了，于是这几个孩子便准备下山各自回家去。其中有一个孩子走到半路肚子饿了，正巧前一天刚下过雨，山上就长出了许多的蘑菇。” “这次蘑菇长得都不一样，孩子便随意挑了一些就地生起了火要用这些蘑菇来填饱肚子。” “然后呢？”墨瞳说话不紧不慢，萧婉听得来了兴趣，在他怀里蹭了蹭想让他快点继续往下说。 墨瞳揉了揉萧婉的长发道：“可谁知道，这些蘑菇都不是可以让人吃的，颜色越是鲜艳的毒性往往就越是强，没过一会儿这四个孩子便都倒在了山上。” “这算什么故事？”萧婉从墨瞳怀里仰起头不满。 墨瞳继续道：“这时正好一个采药人经过，他查看了一下这四个孩子之后便知道他们是中了毒，可是身上带着的能解这种毒的草药太少，再下山或者再上山买药采药都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孩子中毒最深，如果把药给他用便是把所有药都用完了也只能救他一个。而其他三个孩子中毒较浅，草药分一分便三个都能救，只是那中毒最深的孩子便没救了。殿下……你觉得采药人该怎么做才好？” 没想到这个故事到头来还问上了这样一个问题，萧婉愣了神眨眨眼道：“这……为何要选？我……救三个放着一个见死不救……救一个三个就得……” 墨瞳看着萧婉为难的样子说道：“殿下也选不出来吗？” 萧婉道：“无论选哪一边都要有人死……我，并不想看他们死。” “那殿下觉得这个故事里采药人最后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 墨瞳的气息淡然悠远，萧婉听到他沉沉的声音。 “这个采药人也跟殿下一样犹豫了很久，他不知道该如何救才好，可最后错过了用药的最好时机，那四个孩子一个都没有救回来。” “怎么会这样？”萧婉咬着下唇，“至少也该救一个吧，那三个孩子中毒不深应该都能救啊！” 墨瞳沉默片刻道：“所以，如果伤害在所难免，那么面对选择的时候所有人都该选择造成伤害最小的方法。” 墨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给萧婉讲这样一个故事。是因为听到萧婉提起萧湛了吧。他更加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究竟是说给萧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也不过给自己一点心里安慰罢了。 萧婉总觉得刚才墨瞳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有说不出的怪异，她抬头去看，就瞥见了墨瞳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虽然只如昙花一现，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抬手抚上了墨瞳不自觉紧缩的眉头。 墨瞳按着萧婉的手把它拢进了自己的手心里，他低垂着头，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扫着萧婉的脖颈和鬓角。 “没事，殿下睡一会儿吧。” 这回萧婉没有拒绝，只是安安静静地窝在墨瞳怀里轻轻闭上了眼。 墨瞳深邃的眸光扫过萧婉微合的双眼，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墨瞳侧目，看到书案上还点着的一盏灯，于是他侧了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书案上的亮光。 偏殿里两人相互依偎着跪坐在一处，而偏殿外萧湛沉默地转身离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接管 “三皇子殿下……” “嘘。”萧湛转身碰上了走来的紫娟，见她正要往偏殿去，想起了里面萧婉正睡着于是竖起修长的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紫娟噤声。 紫娟张了张口把刚想要请安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虚掩着的偏殿木门，心下也了然了几分。 “别看了，随我出去透透气吧。”萧湛话音未落人已经往外走了，紫娟看了看偏殿的方向，转身跟上萧湛的脚步一道出去了。 早已经过了宵禁，承乾宫外除了偶有来回巡逻的侍卫也再无他人。萧湛扶着宫门外的汉白玉栏杆，屋檐下几盏风雨灯还点着，往常这个时候这里总是有守着门地太监宫女，寅时已过卯时将至，该是快要准备服侍萧桓起身的时辰了。 可是……却冷清得寂静无声。 “三皇子殿下。” “嗯。”萧湛转过头，“冒昧把你喊出来你该不会介意吧？” 萧湛素来待人平和有礼，从来不会因为尊卑之分对人另眼相待，紫娟慌忙摇摇头道：“奴婢怎敢！三皇子殿下这样说可是要折煞奴婢了！” 萧湛笑了笑，憔悴的脸上带着温和，“我记得自婉婉出生之时就是你在身边服侍的，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兄长的对自己的嫡亲妹妹还没有你这个小丫头对她来的关心多。” “照顾公主殿下本来就是奴婢该做的，往日里公主的饮食起居奴婢是可以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对亲人的亲情却也是奴婢万万及不上的。” 萧湛叹口气感慨，“是啊，的确是及不上的。婉婉是个心软，心善的。她最是要感情，重感情，往往得不到时就会用强悍来伪装自己，只是越这样，就越是在乎，越是脆弱，越承受不住失去。” 萧湛的话听得紫娟有点不明就里，她虽然跟着公主认过字但其实也只是个皮毛，在这方面的心思也不算细腻，自然也听不出萧湛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啊，我想她所想要的，向往的，我尽量都给她。”萧湛突然笑了起来，一如往常那样展颜而笑，月色下他的眼角眉梢都浸满了笑意。 “三皇子殿下。” 有厚重的盔甲相撞的声音由远及近，赵明川踏着夜色走了过来。紫娟远远看到了便屈身行了礼。 “你先下去吧。”萧湛对紫娟说道。 宫门前，赵明川的脸隐藏在黑暗里，逆着月光，银色的盔甲发着森冷的光。 “明川，一会儿都准备好了吗？” 赵明川点头，“三皇子殿下放心，挑选的禁卫军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 萧湛犹豫道：“那你父亲……” 提起赵宏博，赵明川总是露出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他半晌后才道：“父亲……他近日恐怕也无暇他顾，二哥出征，兰贵妃又……总之不会让他知道皇上驾崩这件事。”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萧湛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赵明川冷硬的盔甲，“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赵明川苦笑道：“始作俑者，辛苦什么？” 萧湛知道赵明川还在为公孙茹那件事感到自责，于是他开口道：“明川，有些事怪不得你，你深陷其中，必然有些事更是身不由己。可叹你一身忠诚傲骨却出自赵氏，若赵氏皆是如你这般的人物，我南陵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赵明川不语，半晌后才道：“三皇子殿下，末将这会儿来是还有一件事需要请示。” 萧湛道：“你说。” “将皇上秘密送至黄陵的二十个禁卫军之后该如何处置？” 萧湛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直跳，他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怎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来问我这些人该如何？单钰也是，你也是。” 赵明川错愕地愣了愣，但马上回过神来道：“末将还请三皇子殿下早做决断。” 萧湛疲惫地抬起眼，看了赵明川很久才道：“处理了吧，等此件事了，把他们送返祖籍厚葬，其亲眷子嗣予以厚待。” 赵明川并不惊讶于萧湛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似乎已经早有准备，而事实上那二十个禁卫军同样也知道自己面临的究竟会是些什么。 “是。”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但萧湛却觉得这个字很恨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疼痛难挡。 南陵的将士，有朝一日身死却不是因为在沙场上浴血厮杀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而是为了帮着他们保住这个在此时或许会引得朝野大乱的秘密。 萧湛闭上眼，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面颊，他突然就觉得，原来秋天才刚开始，冬天却已经来了。 萧湛在宫门外一直站至远处的天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萧桓的棺椁已经由另一条路被赵明川所带领的禁卫军带往后山皇陵。没有哭灵，没有相送，没有哀恸，这个丧葬比之平民百姓的还要凄凉许多。不是因为他的棺椁是金丝楠木的，也不是他棺椁的四周都裹着金边就显得尊贵，这些金碧辉煌在此刻却显得尤其滑稽可笑起来。 而从这一刻开始，萧湛在朝堂之上拿出了盖有皇帝金印的圣旨，宣布了萧桓还需再修养上一段时日，而这段时间就由萧湛来接管朝中的一切事物。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但却都止步不前，唯有赵宏博上前来一看了金印的真伪，在确认后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依旨行事。 眼看整个朝堂都要把握在萧湛的手里，以往那些赵氏一族的依附者便也开始松动。赵氏原本在南陵根基就不深，其中子弟除去赵明川更是各个都是酒囊饭袋，只是靠着两个女儿的出挑姿色夺得皇上的宠信，虽说赵明远也手握兵权，但毕竟如今人在梁州城也是鞭长莫及。 得势时前呼后拥，失势便树倒猢狲，大抵就是如此，赵氏盲目自大，以为扳倒了霍家便可高枕无忧，因此也并没有过多地去培植自己的势力，于是临到头便面临了这样的困境，连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本事都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难安 前朝的事萧婉插不上手，于是萧桓入葬皇陵之后她便出了宫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自边境战事爆发已经有近一月，眼看着也入了秋，萧婉这一年尤其畏寒，大概就是屡次病倒之后亏了身体，天才刚有了一点凉意她便觉得有些冷了，平日里倒在屋子里还好一些，只要跨出门去就要多披上一件外衣。夜里也总是睡不好，无论被褥盖得多严实也总要好一会儿才觉得暖和起来。杨忠和开得药她也总是吃着，但除去没有让情况更坏之外也不见得好。杨忠和来过几次，给萧婉把了脉之后也只是说寒气深种，要彻底拔出大概需要长年累月地用药，但耗时弥久也不一定能全好，总之就是先将养着。 有一日早起，萧婉受了些晨起时的凉风，略咳嗽了几声，墨瞳和紫娟听了都着急得不行。墨瞳一改往日沉默冷静的样子，几乎要用毯子把她整个严严实实地裹个遍。 萧婉笑着嘲笑了他几句，却换来了对方皱着眉认真地责备。虽说是在责怪她平日不爱惜身子，但她却第一次觉得就算是这样怪罪的话她也听得很开心。 所幸也是有惊无险，只不过咳了几声没有真的受凉，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萧婉看天气还不错，又开着大太阳，她便带着她的绣花框子坐在后院绣着翛儿的红肚兜。上头一条金龙已经初见雏形，萧婉对待这件事极其认真，翛儿已经过了满月，但是由于如今情况特殊，三哥哥的意思也是先压着不办，她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好表示的，打了块纯金的长命锁给他总也要再做些什么。 绣到一半，萧婉放下了针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今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拿着针的手也不自觉颤抖，眼皮还突突直跳。她抬手用手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却感觉眼眶里像是进去了几粒沙子，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殿下，怎么了？”墨瞳蹲下身子，他看萧婉反复揉着眼睛，连忙拉开了她的手。 “好疼，眼睛里好像进东西了。”萧婉艰难地睁着一只眼，另一只眼半眯着，眼眶已经被揉得发红，正潺潺地往外流着眼泪，眼睛被扎得又疼又痒，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挣脱墨瞳的手继续去揉。 墨瞳使了点劲按住了萧婉挣扎的手，嘴里轻声哄道：“殿下听话，莫要去揉，我给你看看。” 他说着伸手轻轻掀开了萧婉半合着的眼皮，他动作轻柔，萧婉开始时向后躲了躲，但立刻就发现不疼，于是就坐着不动了。 清凉的风吹进了萧婉的眼睛里，墨瞳略带粗糙的指腹划过了萧婉的面颊。 “好了。” 萧婉眨了眨眼，果然眼睛不疼了。她笑了笑道：“子期真有办法！” 墨瞳看着萧婉笑成了月牙状的双眼，那样明媚的样子让他不禁心跳加速，他轻咳了一声感觉耳根发热，于是便慌忙地站了起来。 萧婉知道他不好意思，正想开口捉弄一番就听紫娟来报说是二皇子妃来访。 萧婉愣了愣，她这个皇嫂自上次城门口一别之后便也没有什么联系，今日来了倒叫她很是意外。不过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嫂嫂，于是便没有耽搁多久立刻让紫娟去把人请了进来。 萧婉想着陈锦文是有孕之身，于是便让人把她请到了前厅，她自己也片刻不敢耽搁，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往前厅去了。 从大门口到了前厅的路毕竟近一些，所以等萧婉跨进屋里的时候陈锦文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 见萧婉进来，陈锦文打算起身见礼却被萧婉制止了。 “嫂嫂难得来，这种客套的东西就省了，你拜我我拜你的累得慌。”萧婉把绣花筐子放到一边的桌上，在陈锦文对面坐下了。 陈锦文还是那日城门口见到时的样子，只是面容似是憔悴了许多，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冒昧来了，四公主可莫怪我唐突。” 萧婉连忙摇头道：“怎么叫唐突？嫂嫂愿意来我自是欢迎之至。只是看嫂嫂似乎心事重重，面色也不大好的样子，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陈锦文淡然一笑，“劳四公主挂心，也没什么的，只是府里现在冷清得很，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乐趣就想来找四公主聊聊。” 萧婉道：“嫂嫂怎么不早说，要寻我又何必亲自来？派个人来告诉我便好，嫂嫂现在有了身子还要来来回回折腾，要是二哥回来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陈锦文听到萧婉话中提起萧翊，脸上笑了笑道：“哪有公主说得这样？”但是说完神色却快速变得落寞。 萧婉注意到了开口问道：“嫂嫂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锦文欲言又止，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也不瞒公主说，我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阿翊他原本隔两三天总会寄一份家书回来，告知我他的近况。他知我牵挂他担心他，必定也不会叫我苦等。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阿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着进宫去找三弟问问，却觉得三弟近来这样忙碌，我也不好打扰。可我这心里憋着只好找四公主说说了。” 萧婉看陈锦文似乎变得有些焦急起来，她立刻说道：“嫂嫂可别胡思乱想，二哥做事向来有分寸，也许是现在梁州城的情况棘手，二哥只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罢了，我相信二哥不会有事的。” “是吗？”陈锦文闭了闭眼怅然道，“我也不知道，总是自己吓自己的，打仗这种事让人担惊受怕。他走时我还能平静地强颜欢笑，现在真是担心得不得了。” 萧婉沉默了，她想起了陈锦文在萧翊出征那一日同她说过的话，她的二哥有他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而他正要去完成这样的责任，可如今看陈锦文的样子，她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萧翊的选择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陈锦文惴惴不安的样子充斥着萧婉视线所能及的所有地方。她见不得陈锦文这个样子，目光游移之下一眼瞥到了她放在一边的绣花筐子，她想了半晌还是决定说些别的好让陈锦文快些从这种猜疑中跳脱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事在人为 萧婉拿过一边放着的绣花筐子，扒拉了几下，把里头的绣框拿了出来。 陈锦文有些惊讶道：“怎么，四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也做起这些来了？” 萧婉笑道：“嫂嫂笑话我啊？看样子二皇兄该是跟嫂嫂说过我是个不学女红的姑娘。” 陈锦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公主殿下哪里话，也不是所有姑娘都要学这些，兴之所至，如果全然无兴趣学来也无用。” 萧婉看着大红锦缎上绣得七歪八扭的图形不禁叹气道：“以往对这个是没什么兴趣，可是临到要用上了却发现自己不会，可见无论怎么样多学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陈锦文看着萧婉不禁说道：“公主殿下还真是长大了许多，还记得第一次远远见着公主的时候，公主还是个孩子样子。” 萧婉噗嗤笑出声，“嫂嫂是想说我那时不懂事又总爱惹是生非吧。” 陈锦文哑然，她看萧婉嬉笑着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由笑了笑，这个四妹妹还真的不一样了，以往那样刁蛮任性的人，如今性子倒是沉静温婉了许多，让人感觉亲近。 “公主在绣什么，可否让我看看？” 萧婉犹豫了一下把绣框递了过去，红着脸道：“我想着给翛儿绣个肚兜，可惜做得不好，嫂嫂可千万不要笑话我。” 陈锦文嘴上说着“不会”，拿到了却还是愣了愣道：“这是……绣的龙？” 萧婉被陈锦文明显的一愣弄得面红耳赤，伸手佯装着就要把绣框夺回来，“嫂嫂说了不笑话我的！怎得说话不算话了？” 陈锦文笑了起来，“四公主息怒，我这可没有笑话。” 萧婉撅起嘴，“还说没笑话，嫂嫂的嘴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陈锦文闻言不禁莞尔，“公主还真是有趣。” 萧婉道：“嫂嫂也不要总是公主公主的叫我了，也和二皇兄一样叫我一声四妹妹或者四妹就好，或者跟三哥哥一样喊我婉婉。” 萧婉着实喜欢这个二嫂，比起大皇兄以前府上那些莺莺燕燕的姬妾不知要好出多少来。陈锦文笑容真诚而和善，身上穿戴齐整素雅让人看着舒服。 陈锦文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她把目光重新放到手上拿的绣框上，半晌才道：“五皇子也是命苦，父皇现在重病不起，他母妃又过世得早，南陵危难之际连个满月酒都没顾得上给他办，我听说他现在就在四妹的府上，想想有四妹照顾比起待在宫里可好得太多。” 提起沈惠，萧婉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翛儿有他母妃在天之灵庇护，必然会长命百岁一生无忧的。” “他可不止有他的母妃，还有你这个做姐姐的时时处处为他着想，他这一生必然会顺遂。”陈锦文听说过萧婉和五皇子的母妃私交甚笃，看她眼下伤感的样子于是便出言安慰。 萧婉回道：“我到底也比不上他的母亲不是？也就为他绣个肚兜也磕磕绊绊的，好多天了总是拆了又做，做了又拆的。” 陈锦文道：“总归有份心不是？就是不知道我肚子里这个到时候能不能得到他皇姑姑的一份心意了。” 萧婉知道陈锦文是在调侃，当下便说道：“只要嫂嫂不嫌弃，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会为了我的小侄儿多花些心思。” 陈锦文端详着手里的绣框，大红的人锦缎上用了金丝的绣线，用料是最好的，但是有几针下错了位置，所以看起来总是有些别扭，她开口道：“四妹是第一次绣吗？” 萧婉没想太多，回答道：“不是的，年前还做过两个荷包……” “荷包？” 萧婉立刻住了嘴，咬了咬唇把头低下去了。 陈锦文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观察着萧婉的神色，又看了看屋外倚靠着门站立的颀长身影，了然道：“四妹走进来时嫂嫂就想说，府上这个英俊不凡的儿郎大约就是嫂嫂传闻中听到的那个。四妹红鸾心动，做个荷包是中意的他吗？” 萧婉抿着唇不语，一时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张脸早已经红得似要滴血。 陈锦文掩唇一笑道：“被嫂嫂说中了吧，能让咱们高傲的四公主亲手做荷包相送的，果然看着也不是个平凡人物，这风姿卓然，果真是一等一的。” “嫂嫂……” 陈锦文打趣，“怎么了？还害羞啊？嫂嫂看你们郎有情妹有意的，站在一起也是一对璧人，总之相配得很。” 萧婉按耐不住地转过了通红的脸，她从前倒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向墨瞳表明心迹时也大大方方的，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却变得怕羞起来，尤其是想到墨瞳总是莫名心跳加速，有一种欢喜是形容不出的。 半晌，萧婉转过脸来道：“嫂嫂这样说，难道不在意我与他之间身份的悬殊？” 陈锦文摇了摇头，“有什么好在意的，人的情感是可以跨越一切的。仇恨，生死，别离都无法阻拦，更何况只是身份的差距。” 萧婉想起了陈锦文和她二哥萧翊，两人同样也是有着门第的差距，可是二哥仍旧是不顾一切地把陈锦文娶进了门，甚至给了她正室的位置，府上除了陈锦文之外也再没有任何妾室。不比朝中大臣的摇头惋惜，这种一心一意付出的爱，萧婉是羡慕的。 “四妹可是担心你们之间的将来？父皇定然会阻挠，但是四妹总要相信事在人为的。” 陈锦文还不知道萧桓已然驾崩的事情，这件事萧湛隐瞒着，除去为数不多的几人之外无人知晓。那些平日里伺候萧桓的太监宫女也被尽数收押看管起来，承乾宫的消息出不来，自然不会泄漏。 萧婉点点头，她和墨瞳的事三哥哥也知道了，看他并没有反对阻挠的意思，所以她其实也并不担忧。 “对了，嫂嫂左右也是来了，要不要随我去别院看看翛儿，翛儿要是知道嫂嫂来看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陈锦文本来也喜欢孩子，闻言也欣然同意，跟着萧婉一道往别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担忧 陈锦文见了翛儿似乎很喜欢，逗弄了他好一阵子。心情也较来时好上许多，待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要走。萧婉把她送到大门口，陈锦文停下了脚步。 “谢谢四妹了。” 萧婉不明所以道：“好好的，嫂嫂怎么突然这样说？” 陈锦文道：“我本来心慌得厉害，见了你说说话现在好多了。” 萧婉莞尔一笑，“嫂嫂言重，我一个人也着实无趣一些，嫂嫂能来陪我说说话我自然也很欢喜。” 陈锦文不置可否，她看了一眼萧婉身后站着的墨瞳，意有所指地笑道：“四妹是在同嫂嫂说笑了，有人相陪怎么还会觉得无趣？” 萧婉顺着陈锦文的目光往后看了看，只笑着嗔怪了一句。 陈锦文离开以后，萧婉还没来得及和墨瞳说上几句话，陆清明便跑来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欣喜，约莫着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见过四公主殿下。”陆清明见到萧婉总是恭恭敬敬的。 萧婉也屈身回了个礼，她见陆清明嘴角含笑，于是也被感染着笑道：“看陆大人春光满面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喜事？” 陆清明点头道：“韩将军来信，我陇川军与韩家君联手突袭，梁州城此次一役大捷。现在北祁军已退至梁州城外五里。僵持了十数日的窘迫总算是有了些回转。” “可当真？”萧婉听着陆清明说完，喜上眉稍，这可以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陆清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交到了萧婉手里，“公主打开看看便知。” 萧婉接过信笺，抽出里面的信打开看了看，白纸黑字，字体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子凌然正气。不用想也知道是韩朝歌的笔记。韩朝歌说话做事总是力求简洁，信上也只寥寥几行，萧婉只匆匆一眼便看完了。只不过欣喜之余却有了份担忧。 “子期你看看。”萧婉把信交给了墨瞳，一边道，“韩将军在信里虽然没有细说，但可见对赵明远颇有微词。” 墨瞳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面无表情道：“韩将军甚少会提及除战事之外的其他的事。” 陆清明闻言心里难免“咯噔”了一下。他刚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完全被信里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倒没注意韩朝歌在信上所写的其他内容。现在被墨瞳提及他也才隐约想起，曾经韩朝歌作为定北将军征战之时也是如此，但凡被他提及了便已经代表这件事在他眼里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看来这个赵明远，可以说是十分入不了韩朝歌的眼了。 “纵容下属私下斗殴，聚赌，酗酒。韩将军信中提到虽然只这几字，但其中无论哪一条都可以治赵明远一个治军不严之罪。想来军中跟随赵明远的将士也不是什么能够打仗的料。光靠着十几万的陇川军和韩家军，这场仗虽然大捷，但相必也打得辛苦，若以巧取胜，北祁的赤焰将军也不是吃素的，一次两次或许可行，之后想来只会越来越困难。”墨瞳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他把信重新还给陆清明。说实话，虽说这次梁州大捷，可他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感觉有极大的危机在逼近。北祁耗费这样大的心力筹谋许久，只怕是只要不发难，一发难便求一击即中。陇川军和韩家军虽说骁勇善战，但却不能成为让他盲目乐观的理由。 萧婉也皱起了眉，今天陈锦文的到来原本让她就有极深的担忧，只是碍于陈锦文在她也不便表现只是尽自己所能安慰。想着适才陆清明带来的好消息能够让自己松那么一口气，却听墨瞳现在这样一说，她便更加担心起来。 “赵明远当真这样大胆，二皇兄不是随军作为副帅吗？怎得也治不得他？” 陆清明早已收敛了笑，他神色凝重地摇头道：“赵明远兵权在握，更何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恐怕就连二皇子殿下也奈何不得他，甚至还要被他处处压着一头。” 萧婉心里焦急万分，当下就暗暗埋怨起自己的父皇为什么当时要给这个酒囊饭袋兵权，把整个南陵的运势都握进了这个蠢货的手里。 墨瞳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道：“梁州大捷，这个消息应该会在明日军情急报送到之后传遍整个皇城。我们需要尽快把韩将军的信交给三皇子殿下，现在远在梁州城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请示三皇子，赵明远……必要时得控制住才可以。” 陆清明讶然，“子期你……你我均是武将出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所要请示三皇子的事究竟意味着什么？若是不成功，你怕是要让阵前大乱！” 萧婉从这两人的话里也听出了个大概，当下她便说道：“或许冒险了些，但是留着赵明远这样胡来始终是个祸害，我想三哥哥应该也比谁都清楚。” 陆清明愣了愣，片刻后道：“依着赵明远的性子，一次大捷也定会让他得意忘形，放在梁州的确算是个极大的变数。不过他眼下兵权在握，恐怕并不那么好对付。” 墨瞳说道：“阵前换将对行军打仗来说的确是个大忌，很多时候会导致人心涣散。若是三皇子殿下穿口谕也定会激起赵明远的不满，可好在如今皇上在外人眼中还坐镇京师，可以让三皇子殿下拟一道皇上的圣旨，明日八百里加急送往梁州。我心里总有一种预感，北祁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或许赫连焰在筹谋着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数十万大军握在赵明远手中，这比阵前换将更加令人担忧。” 陆清明终是点了点头，“子期所思定然有你的道理，我现在就进宫求见三皇子殿下。” 原本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应该欣喜许久，可眼下却高兴不起来，几个人都忧心忡忡。 陆清明匆匆离去，原本萧婉也想跟着一道去，但陆清明却说这事他一人去说便好。墨瞳也不想让萧婉再来回奔波，拉住她，自己进宫去，说是回来时给她带消息。 临走时，墨瞳回身去看萧婉充满忧愁的双眸，看了许久才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道：“本来想着不说，但却说了。总之莫担心，有我在。” 萧婉感受着他指尖掠过自己发间的温度，轻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等待 入了秋，夜里开始起了凉风。风掠过庭院里的树叶子，飒飒作响。 “公主，天色晚了，您要不先用膳吧。”紫娟手里搭着一件薄薄的斗篷，边说着边用手抖开为萧婉披上了。 虽然现在天日开始短起来，但是算算时辰也快要接近戌时了，晚膳时辰已过，那些小厨房做的精致饭食恐怕也凉透了。 “咳咳……”萧婉的喉咙一下灌进了冷风咳嗽了起来，紫娟连忙上前帮忙顺着气，嘴里担忧道：“公主又咳了，明日让杨大监来瞧瞧吧。” 去年这个时候坠崖遇险，导致如今寒气入体，天一旦开始变凉萧婉便会开始咳嗽，整个身体怎么也都热不起来。现在还好一些，怕是等到再过一两个月，又要火盆子不离身了。 “没什么要紧的，左右来了也又是要我吃那些苦得要命的汤汤水水。一连吃上几个月的光景。反正南陵的冬天也还暖和，身子慢慢能好起来。”萧婉摆摆手，示意紫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紫娟却仍然没有放下心来，她抬手细心地为萧婉系好斗篷开口道：“不吃药不看病怎么能好？公主可不要觉得奴婢多嘴又烦人，公主总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要叫身边的人担心死。就像现在，您也不吃点东西，就这么一直等着，把自己饿坏了可怎么办？” 萧婉笑了笑，她看紫娟皱着眉絮絮叨叨的，心头涌上来一股暖意。到底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丫头，情分是不同的。她听着这样反反复复的唠叨也不觉得烦，竟然还觉得开心不少。 “我不饿。” 紫娟撅了撅嘴，嘟囔，“是是是，您不饿。总之等不到墨瞳回来奴婢看您也吃不下东西。要是墨瞳回来了知道公主一直没用膳，定然也是要生气的。” 萧婉无奈地摇摇头，正打算说什么，耳边听得回廊外传来声音。 “大人，您回来了。” 墨瞳只是轻“嗯”了一声，就穿过庭院往前厅来了。 萧婉在廊下站着，看着他从远处走来，黑衣黑发，踏着夜色来到她身边。 “子期。”萧婉轻唤，她有一瞬间感觉等待虽然是一件漫长辛苦的事，可却在等到自己想等的人之后，一切都豁然开朗。她不禁想到若是将来他们能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她也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站在家门口等着他外出归来，一起吃一顿让她期盼已久的晚饭。 墨瞳冷漠的神色在看到萧婉的一瞬间变得柔和，他快步走上前，“殿下怎么站在风口？” 他伸手探了探萧婉脸颊的温度，只觉得触手微凉，不禁皱眉道：“天凉了，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墨瞳的责怪带着一点心疼，萧婉握住他的手道：“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就出来看看，也就刚出来而已。” 墨瞳修长的手指合拢，他手心温暖，包裹住萧婉冰凉的手。紫娟很自觉地福身之后转身离去了，后厨还热着一份翡翠羹，她要去看看。 墨瞳如今做事很少再顾及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他牵着萧婉的手进到屋子里，在桌边坐了下来。 “怎么都没吃东西？”墨瞳看着满桌子显然没有动过的菜皱眉问，他抬手触碰了一下碗沿，已经变得冰凉。 “我不饿啊。” 墨瞳看向萧婉的神情变得不悦，英挺的眉蹙在一起，萧婉鼓了鼓腮帮子，到底是武将出生，身上总是带着些肃杀之气，萧婉虽然不怕他，可被他这样冷然的目光盯着就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心悦一人，总会让自己在他面前放下所有的伪装。萧婉往前挪了挪，伸手拽住了墨瞳的衣袖轻扯了扯，“子期，别生气呀。” 墨瞳面无表情，沉默着不说话。 萧婉撇了撇嘴，把脸凑上去蹭了蹭墨瞳的胳膊，那样子就像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撒着娇的小奶猫。墨瞳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半晌，他叹了口气道：“菜凉了，一会儿让后厨重新做一些。” 萧婉见墨瞳松了口，喜笑颜开，她重重点头道：“没事儿，让下面的人把这些热热就好，你一定也没吃，一会儿和我一起吃好不好？” 墨瞳捏了捏萧婉的脸颊，浅笑颔首。 说是不饿，但这会儿萧婉的胃口却变得尤其的好，紫娟端上来的翡翠羹眼看着就快见了底。墨瞳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温柔，他看萧婉吃得高兴，伸手把自己手边还没动过的一碗翡翠羹推到了萧婉面前。 萧婉放下汤匙抬头，“你不吃吗？” 墨瞳摇头道：“殿下吃就好。” 萧婉抿了抿唇把碗推了回去，“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是不是觉得不合胃口？” 墨瞳放下筷子道：“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无所谓是不是合胃口。” 萧婉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墨瞳不同于赵明远，他是真的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年的，以前三哥哥对她说过边境军营的生活，那里的饭食总是粗糙的，远不如京城这样精致可口。墨瞳在边境的风沙里吃了多年那样的饭菜，也的确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没差别吧。 猛然间，心头就涌上一股酸涩。萧婉把碗又往墨瞳跟前推了推，张嘴道：“今天小厨房的翡翠羹做得好，你尝一尝，我都吃不下了。” 墨瞳眨了眨眼，听话地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细滑的汤羹划过舌尖，咸淡适宜，浓稠得当，的确是佳品。他记忆里也不是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以前偶尔回家的时候，母亲也会让下面的人做一些来，有时候是几样精致的糕点，做成各种形状的，兔子、老虎……父亲总是不屑于做这些，也总说吃食什么的有什么要紧，总归吃进肚子里都是混作一团，后来长时间在外征战，吃进肚里的东西常常都和进了泥沙，有时候还混着肉块儿没煮熟的浅淡血腥味，咬进嘴里沙沙作响，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习惯不了，咬几下囫囵吞下，到后来也能吃得津津有味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约定 这大概是墨瞳吃过最慢的一顿饭，但是却觉得时间流逝得还是太快。碗里的汤羹见底，勺子刮蹭着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顿了顿，把汤匙放下了。 “吃完了吗？” “嗯。”墨瞳点头。 萧婉眨巴着眼睛期待道：“好吃吗？” 墨瞳继续点头，以往吃东西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天中必不可少要做的一件事，自他有记忆以来便很少像今天这顿饭一样能够坐下来细嚼慢咽。久而久之他竟然都忘记了食物和食物之间的味道是不同的。而且他下意识知道，萧婉这样问他，就算是他真的尝不出来菜色有什么值得他欣赏的地方他也会点头称“是”的。 因为吃饭，对他来说不在乎吃的是什么，而是吃饭时的心境和对面坐着的人。 萧婉抿唇一笑，乐呵呵道：“你喜欢就好。你喜欢这个，以后就让后厨房经常做。” 萧婉说到底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娇憨可爱，她的笑颜总是明媚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和亲近。 墨瞳目光变柔，看着看着便情不自禁伸出了手，白皙柔软的脸颊距离指尖只有半寸，他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妥。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他心念一动，伸出了一根手指戳了戳萧婉的脸蛋。 “诶？”萧婉显然因为这个举动呆住了，像是被点了定身穴，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墨瞳。 墨瞳也呆了一阵，两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墨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就连萧婉也是极少见到的。他不再只是浅淡地勾起唇角而是真正地开怀大笑起来。 萧婉看过最好看的笑大概就是现在眼前这个了，虽然她的几个哥哥长相也是好的，但看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墨瞳的剑眉舒展着，深邃的双眼弯成一个月牙的弧度，而他的眼神也正像皎洁的月色，澄澈如水。萧婉痴痴地看着，听着他低沉悦耳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子期，你应该经常笑的。”萧婉看着想着，就冒出了一句话来。 墨瞳收敛了笑，但是眼角眉梢仍旧是遮掩不住的喜悦，他静静地坐着不说话，片刻后伸手抱住了萧婉。 这个怀抱厚实又温暖，萧婉红着脸在墨瞳胸膛上蹭了蹭双手环上他的腰。 墨瞳闭上了眼，温热的呼吸清清浅浅地掠过萧婉的脖子，他紧了紧自己的手，心里被什么填得满满当当，他忍不住低喃一声，“婉婉。” 这是墨瞳第二次叫了“婉婉”。萧婉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鼻翼微微鼓动了一下，轻轻地应了一声。 墨瞳灿若星辰的眸子微睁，他现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爱着怀里这个人，他爱她，想要照顾她，即便什么都不要也想一生一世守护她。她就是他的快乐，他的笑容。他想起了自己和三皇子萧湛曾经说过的话，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达成的一个协议。其实说是协议也不尽然，只是他所求，他愿意成全。原本他只打算着等和北祁的战事结束了再问，可是现在他很想要问一问，听萧婉亲口说，她是愿意跟随他，愿意让他相陪一生，厮守今世。 “婉婉。” “嗯？” 墨瞳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道：“我心悦你。” 他的样子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正经而严肃，因为他说出口的是他愿守着一生地承诺。 “你可愿……”墨瞳说了一半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萧婉的肩道：“你是公主，而我如今只是一个奴隶，但即便如此我也将我所拥有的一切交于你。将来或许随我隐姓埋名，或许……我不知你……” “我愿意的。”萧婉没等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肯定地点头。 墨瞳怔了怔，心底涌上一阵狂喜。一颗石头落地，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知道萧婉定然会这样答应，但适才那一刻他却有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样不自信的人，可是他狂躁的心跳在告诉他，他很紧张，他在害怕，害怕许多东西。他从前不曾真的怕过什么，要说害怕过的，是父亲被问斩的时候，整个霍家遭逢灭顶之灾的时候。但是比之害怕，他更多的却是愤怒，是滔天的恨意。可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在等待着萧婉开口的那一刻害怕了，怕她会拒绝，会犹豫。他是第一次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 萧婉展颜一笑像是怕墨瞳刚才没听到似的重复道：“我愿意的，只要是你就好。陪你去天涯海角都可以，没有我的身份也可以。只是到时候你别嫌弃我笨就好，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但是我会学。所以你不用问什么，你也该知我心意。” 墨瞳认真地看着萧婉，目光仔细描摹着萧婉柔和的笑颜，他深深地望进她笑弯了的眼眸里，“谢谢你。” 整整快两年的黑暗破开了一道口子，温暖和明亮的光就从那道口子里进来。人都是自私的吧，墨瞳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就这一次吧，就这一次不管不顾，他也只要这一次就好。 散落在南陵偏远各地的还没有归入韩朝歌麾下的霍家军已经开始重新集结，他的手信也已经送到各个霍家军原本的统帅手里，他们或已经卸甲归田，或是被贬职四散，成为马前卒，伙头军。不过没事，南陵的兵符和已经盖了御印的圣旨分派给了三皇子殿下的暗卫亲信。也不过再两三日，原来的霍家军就能从各地赶往梁州城。等平息了战事，他就能带着萧婉去过平静的生活，就如他和三皇子殿下约定的那样。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墨瞳知道，他身为霍家子孙实是不应该用这件事作为交换条件，但是他却真的这样做了。被打上奴隶烙印，根据南陵律法便是一辈子无法洗刷的印记，而他，现在有了他自己想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奏折 “荒谬！” 萧婉走进承乾宫的时候，一册书卷就随着一股力“啪”地砸到了她的脚边，她抬头，就见萧湛铁青着一张脸，桌案上的笔架子晃动着，显然也是受到了怒火的波及。 随侍的小安子先看到了萧婉，他慌忙跑下台阶躬身行礼，一边把地上的书卷捡了起来。萧婉看着小安子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小太监她也识得，父皇还在时他总是跟在王顺后头，唯唯诺诺的。如今承乾宫里明面上什么都没有变，但实际上却都变了。三哥哥对外宣称父皇入别院休养，那王顺自然也是一同前去伺候。百官们或许心中会有些疑惑，但是天家秘事也只是在心里猜测猜测不敢随意发问，自此后日子久了自然也习惯于新的当政者。 三皇子掌权当政在起初也是受过不少非议，尤其是以赵氏为首的一群官宦党羽，可愚蠢如赵氏，只贪图于萧桓当政时的一时得势，竟然也少在宫中安插眼线培植人脉。尤其是在公孙茹这件事之后，萧桓曾下过令要彻查，为了撇清关系赵宏博便将宫中大部分自己的人暗中撤出。但是说白了那些人也造成不了什么大的影响，毕竟宫里还有一个不是什么善茬的单钰。现如今，借以萧桓的名义名正言顺地让三皇子萧湛掌权，再加之禁卫军统领以及韩氏一族的扶持，那些原本依附于赵氏的官宦也尽是些惯会享乐之辈，他们原本之间的关系也不甚牢靠，如今也渐有崩裂之势，更是人人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也拿不定去留的主意，朝堂之上的质疑声渐渐平息，光凭一个赵氏也是在孤掌难鸣，若不是赵明远手里还抓着指挥统领南陵近三十万大军的兵权，恐怕朝堂上就没有赵氏一族说话的余地了。现如今赵明远带兵在外，就算赵宏博再怎么在京城跳脚，毕竟也还不是他说了算。 萧婉思及此，再看看萧湛气愤难当的模样，施施然行了个礼，开口道：“发生何事让三哥哥能有这样的气性？梁州城眼下大捷，城中形势也有所缓和，三哥哥何故这样生气？” 萧湛抬头，像是刚看到萧婉，面对自己唯一的亲妹妹，他总是温柔可亲的，此刻也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怒容扯了扯嘴角道：“婉婉怎么来了？三哥哥吓到你了？” 吓到倒不至于，萧婉皱着眉端详着桌案前站着的萧湛，她记忆里好像已经不见自己这个兄长很久了，但事实上他们前几天才刚见过。萧婉不禁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仿佛不过几日便已恍然隔世。 萧湛好像又消瘦清减了很多，原本挺拔的身姿略佝偻着，合身的衣着都像是空空荡荡的，好似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得倒下去。一双清明的眼，此刻眼窝略陷，下巴上没来得及修整的青色胡渣十分扎眼。 萧婉止不住地觉得心疼，她快走几步上前，眼角余光瞥到桌案上放着的几块糕点，那些糕点应该是送来很久了，上头原本有着精致花样的表皮都有些风干皲裂了。可是就算这样，那一叠糕点也是全然没有被动过的样子，估计是拿进来的时候是怎样的，现在仍旧是怎样的。 “三哥哥何故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萧婉把目光收回，关切中带着责备。 一边的小安子见状壮着胆子道：“三殿下这几日都没怎么进食，夜里批折子往往过了丑时还不休息。公主殿下您可快劝劝，照这样下去可要熬坏身子的。” “三哥哥……” 萧湛给了小安子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很识趣地立刻闭上了嘴退到一边去了。他看着萧婉温和一笑道：“别听下人们胡说，你哥哥我身体好得很，倒是你，眼看着天越来越凉，平日里配的药可有在吃？你看你出来也不知道穿得厚实一点，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萧婉听着萧湛絮絮叨叨的，从来也没觉得身为一个男人也能这样婆婆妈妈，不过这种唠叨她倒是很愿意听，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一直延续到全身，大概是比穿上狐裘袍子还让人觉得暖和吧。 她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湛不明所以，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问道：“傻姑娘，笑什么呢？” 萧婉掩着嘴，“我在想三哥哥现在都跟外头的鸟雀一样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要是以后娶了嫂嫂，嫂嫂怕不是要被你给烦死！” 萧湛略瞪了萧婉一眼，佯怒道：“就你鬼灵精，把哥哥比成鸟雀去，哥哥关心你才说这样多，你倒是编排起哥哥来。” 他话音刚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萧婉在桌案边坐下了。 “把这个撤了吧，换些新鲜的来，顺便做碗小米粥。”萧婉吩咐着，看着宫女太监把桌案上已经放置了许久的糕点茶水端走，一边道，“三哥哥看着瘦了许多，一会儿婉婉在这儿看着你吃东西。” 萧湛笑着点了下头，总归看着自己从小疼爱长大的妹妹心情会好上许多，虽然仍旧还是没什么胃口，但却不能拂了自家妹妹的一番心意。 桌案上是堆积成山的奏折，萧婉粗粗一看，各地的都有，根据地方不同职责不同分门别类地被摆好，看样子司礼监的奴才们也没有因为换了主子而怠慢，尤其三皇子萧湛在整个南陵的风评一直也都不错，即便一时间换了皇城的主子也没有引起城内太大的变故。 看来父皇驾崩之事，此时秘不发丧的考量也是对的。 层层叠叠的奏折堆里，有一堆叠得比边上的都要高一些，那些奏折叠得齐整，显然都没有被翻动过。这叠奏折被远远的摆放在桌案的角落里，看来萧湛并不想去翻阅它们。 萧婉出于好奇，伸手拿起一本打开来看了看，刚一打开随便看了几行，萧婉就明白刚才萧湛为什么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邀功 “三哥哥，这是？” 萧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烦躁一下子重新冲向脑门。 “别看了，无甚要紧。不过就是赵宏博那个老匹夫无事生非，得寸进尺罢了。”萧湛说着一把夺过萧婉手里的奏折连翻都懒得翻一下随手便丢到了一旁。 萧婉手里一空，一瞬间有些失神。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萧湛像现在这样说过哪怕一句粗话。一直以来她的三哥哥都是谦逊有礼的，即便是面对自己再厌恶的人，表面上也不会显现出什么来，就算是对于赵宏博，从前也只是看不惯并且不予理会，看来赵宏博这次是真的触及萧湛的逆鳞，让人忍无可忍了。 “三哥哥……打算怎么办？”萧湛虽然嘴上说着无碍，但萧婉知道他心里烦闷，于是她目光扫过桌案上堆叠成山的奏折忍不住问。那些没有被翻阅过的折子想来也知道都是赵宏博那行人呈递上来的。 萧湛觉得很头疼，当下略显烦躁地说道：“这些劳什子东西，不去理会就好。那老匹夫难不成还要翻了天了？” 萧婉闻言不置可否，如果这些事真可以和萧湛说的一样不予理会，恐怕他适才也不会这样大发雷霆了。 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折子上的内容萧婉也看了个大概，当下她心里也有了些计较，难免担忧道：“有句话三哥哥可莫恼，我看赵宏博呈递上来的意思似乎并不简单。” 萧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个不简单法？” 萧婉说道：“梁州城此次一役大捷，虽说对咱们南陵是件值得让人高兴的喜事。但是对于赵家又何尝不是？” 萧湛冷哼一声，萧婉所说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原本逐渐有瓦解趋势的赵氏权势因为这次梁州城大捷而渐有死灰复燃的态势。若非如此，他赵宏博又怎么敢无端端不断上书揍报那些个令人烦心的事来？ “我适才看了折子，赵宏博此人贪功，对于此次大捷会这样上书讨要封赏实在也在情理之中。若只是如此倒还好办，赵氏也不过贪心一些，但我看赵宏博的言下之意，似乎出去为赵明远请旨加官晋爵并赐予赵氏世袭爵位之外，对二皇兄和韩大将军都颇有微词。” 朝堂之上赵宏博的行为其实已经隐约有了萧婉口中所说的意思，萧湛说道：“韩大将军两朝元老，如当年的霍长风将军一般自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可于危急之时先圣旨一步平定战乱。赵氏不明缘由一直以来紧抓着这点不放，倒把韩大将军的衷心曲解成了不听从皇命，上书请旨惩治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二皇兄没有战功，更没有任何出征的经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自可被身为主帅的赵明远随意评判。” 萧婉听着一边暗道自己的父皇糊涂，一边说道：“赵宏博折子里的意思，大有把所有战功都揽到赵明远身上的意思。不止如此，他还把前几次的失利都归咎于皇兄和韩将军治军无方之上，以此除去邀功之外更是向上参奏一本想直接削弱皇兄和韩将军在军中的权势。” “哼！”萧湛嘲讽一笑，“如今南陵形势危急，边关战乱已迫在眉睫，不想着同仇敌忾却仍旧在这里勾心斗角。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赵明远手握几十万大军缺坐镇梁州城内按兵不动，若不是二皇兄和韩将军以及那些曾经霍家的旧部取巧九死一生前去偷营，赵宏博那个老匹夫以为就凭他儿子那个成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能打赢？怕不是他敞着赵家的门大白天的没睡醒还在做梦吧？献媚邀功还要倒打一耙，真真是无耻之极！” 萧湛怒极反笑，萧婉见状沉默片刻。赵家的一贯作风便是如此，说实话她也见惯不怪了，看来这次梁州城大捷底下所藏的隐患显而易见，难怪昨日陆清明过府，墨瞳会那样说话了。 “三哥哥就打算这样让赵氏胡闹下去？赵宏博折子里提及担忧父皇的龙体。我看三哥哥若长此不理会，他怕是会借此机会想要上书面见父皇。时日久了，就凭他对我萧家这样无礼的作派，恐怕他强行去往父皇修养的行宫。我们若执意阻拦，虽说赵氏的势力也没有父皇在世时这样强盛，但那也只是表面所见。或许你我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赵氏就算独木难支，但若朝堂中但是大臣们稍受煽动蛊惑，恐怕到时难免流言四起，引起恐慌和不满便在所难免。更甚者父皇驾崩一事若泄露了哪怕只有零星半点，于我们可是一点的好处也没有。” 萧湛托着额头，他承认萧婉的顾忌和说法都很有道理，或者可以说就是眼前明摆着的事实。只是他一想到自己还要被赵宏博这样的跳梁小丑威逼胁迫至此他便心有不甘，对于这件事他就愈发不想要理会。他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二皇兄从来都对权势和皇位不感兴趣，原来身居高位竟是这种滋味。 “呵。”萧湛突然展颜一笑，他看向萧婉道：“想不到婉婉在哥哥不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悄悄长大了，考虑事情也比哥哥周到了不少，再不是从前那个爱耍小性子又爱瞎胡闹的小女孩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婉虽然听着萧湛说着这些欣慰的话，心里却莫名地觉得这番话听起来是那样酸涩，就像萧湛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样。 耳边仍旧是萧湛低沉而悠远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 “你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从前你娇蛮捣蛋的时候哥哥多希望你能懂事一些，可你现在懂事了，我却盼着你不要这么快长大，不要这么快懂事。人啊，可真是矛盾得很。” 萧湛的眼神沉静忧伤，脑中的思绪好像瞬间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还是在幼年之时，母妃还在，他也还被养在凤仪宫里没有长大，天天下了学就能和萧婉玩闹在一处。那时候的萧婉还是个小不点，脸上总是有明媚的笑，虽然整日里插着腰摆着公主的架势唬人，但也不会真正做些出格的事来。无忧无虑的有多好了，而不是现在这样，长大到让他觉得心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表象 “长大了不好吗？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岂不是谁见了都要头疼了？”萧婉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以前她还能只顾自己而不管不顾别人的，所以才能甩手给了赵芯兰一巴掌，那一巴掌不只是打断了她的曾经，也把她心中仅存着的对父亲的最后一丝温暖的念想也一样打破了。这样想想，那半年多来的禁足时光，那些阴暗冰冷的日子都在告诉她，哪些事可以做该做，而哪些事要想清楚再做，甚至是不可以做。 萧湛笑了笑，否认道：“也不是谁见了都头疼，明川他……”他说着顿了顿改口道：“霍少将军不是一直都很容忍你吗？其实哥哥现在想想，把你交给他照顾，我也会很放心。” 萧婉一愣，大概没有料到萧湛会说出这番话来，当下便开口道：“三哥哥……” 萧湛没有等她说完便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一边说道：“好了，只要你能快乐便是最好的。” 萧湛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悠远，“谁说生在帝王家就一定是一件幸事？你和我自小究竟有多少时间是真正地感受到幸福的，恐怕你我都说不出多少。人人都艳羡我们所拥有的权势，说一句话或者便能翻云覆雨，但他们又何尝知道，在人羡慕我们的同时，我们也在羡慕着他们。” 萧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萧湛手指尖的温度，听着他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和萧湛告别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入了秋，夜里起了风就变得尤其的凉。萧湛让小安子拿来了一件厚实一些的斗篷，亲手给萧婉系上了。 “天凉了要当心身体，以后万不可这样衣着单薄地出来。杨大监开的药一定要记得按时吃，不许嫌弃药苦就搁到一边去了。”萧湛唠唠叨叨地叮嘱着，萧婉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斗篷的细带子被萧湛修长的手指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宫里和前朝的事你不用太担心，赵家的事哥哥也会仔细考量。”萧湛嘴里说着安慰的话，抬手制止了想要前来帮手的紫娟，他顺手理了理萧婉背后有些皱了的斗篷兜帽。 给萧婉穿戴整齐，萧湛后退了半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终于笑了笑道：“子期今天没有来，本来还想着跟他说上几句话的。不过也没事，有些事大概不用我说，他也定然会好生照顾你的。” 她和墨瞳的事也早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三哥哥现在提起他倒是比提起我还多了。”既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萧婉也显得大方了许多，她说完福了福身道，“三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可千万莫叫婉婉担心了。得了空婉婉再进宫来看你。” 萧湛点头，摆了摆手让小安子送萧婉出去了。 萧湛自小不喜多人伺候，于是走了个小安子，整个承乾宫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烛光明灭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孤绝而寂寞。 “兄妹闲话，可叫咱家好等呀。” 本来再无他人的宫殿，自黑暗处慢慢走出个人来。单钰唇角微勾踱着步子在萧湛几步开外处站定，“见过三皇子殿下。” 萧湛在桌案边坐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就能进入承乾宫内，他该庆幸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友而非敌，在公孙茹那件事情上他功劳甚伟。现如今前朝后宫都面临着重新洗牌的局面，萧湛有许多地方还需要仰仗他来解决。 “公公免礼。无事不登三宝殿，公公此番前来定然是有要紧事，还请公公告知。” 萧湛执起蘸了朱砂的笔，还有一大堆的折子需要批阅，适才和萧婉闲话又费去了许多时辰，他现在不得不抓紧些时间。 单钰自顾自在一边坐下了，他捋了捋鬓边的长发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若处置的不好也可酿成大祸。前朝的事想必三皇子殿下看在眼里也自是不用咱家多说什么。至于后宫……毕竟也不是三殿下您的后宫，管不到管不着或是看不到，有疏忽的也是在所难免。” 萧湛握笔的手顿了顿，单钰此人他从来也都看不太懂，除去知道他和婉婉之间有些交情之外，他对单钰也知之甚少，只是知道自他年幼时起单钰便在宫里掌管着主刑罚的罗阎殿，这罗阎殿虽然在后宫之中却并不受任何一处管辖，甚至是连父皇都不曾插手过问过罗阎殿的任何事物。罗阎殿中事无巨细便只有单钰一人掌管。也因着这层原因，单钰此人便从没有人敢去平白招惹，几乎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残忍而阴郁的，就连萧湛自己听着单钰说话也感觉他的字里行间，语气语调中都似有若无地透露着阴森森的怪异冷气。 萧湛放下笔问道：“公公此话何解？” 单钰笑了笑，可惜笑意却不达眼底，“向来前朝后宫都是密不可分的，否则三殿下以为为何那些个大臣官员会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想方设法地眼巴巴送进皇宫里？要知道身为皇帝的妃子或者表面看上去风光，可这后宫何尝不是禁锢人的囚笼呢？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子牺牲掉自己的年华入宫是为何？后宫可是通着前朝，一时间风头无几的赵家就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最好例子。” 单钰脸上仍旧挂着笑，但是语气却是冷硬的。萧湛看着他，正好对上他漆黑幽深的双眸。 “后宫有变？” 单钰眯起眼睛没有否认，偌大的宫殿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良久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这许久不见了皇上，娘娘们或许还能安生一阵子，可过不了多久，或许就是在明天或许就是在后天也或许就是在当下。揭开表面的平静，三殿下认为她们会做些什么？她们的母家会让她们做些什么？三殿下，可有的是人等着抓您的错处呢。” 大殿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萧湛放在桌案上的手五指收拢，骨节咯咯作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石三鸟 “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迈步下着台阶，迎面而来便遇上了赵明川。其实赵明川身为皇城的禁卫军统领，进了宫来难免就会打上一个照面。萧婉虽说厌恶赵氏，但是对赵明川还是不同的，她当下便回礼道：“赵大人安好。” 赵明川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俊逸的眉眼下有一圈显而易见的青影，整个人似是疲惫不堪。他浅浅一笑，往萧婉身后看了看，却只看到了随侍一侧的紫娟。 “怎么他不在吗？” 萧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心道今天也真是很巧了，碰见谁都要问起墨瞳。 “难得赵大人问起，他现下在府里，大人可是有事寻他？” 赵明川摇摇头，笑得苦涩，“无事，不过想着现在这个时候到处都乱得很，有他一直在也好让人放心些。” 赵明川眼神真挚，目光中流露出的关切让萧婉一下子语塞，情深几许，谁又不是呢？萧婉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道了声“多谢关心。” 从相见时的剑拔弩张到现在能面对面平心静气地说着话，赵明川对于自己能和萧婉像现在这样相处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更何况还能听到这样真诚道谢的话语，他原本阴郁的神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看着萧婉不自觉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婉自然是已经知道了赵明川对她的情，从他赠与自己手串的那一天就知道，可是她却无法回应这份深情。以至于现在赵明川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当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很想快点逃离眼前这个地方。行为总是快于想法，于是她脑中才刚有这个念头闪过，便已经匆忙地低下头，略颔首后便告辞离去了。 赵明川没有出声阻拦，只是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一直到萧婉的背影在夜色中越来越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晃了晃身子往承乾宫里走。 近来父亲的上奏文书所奏何事他也都清楚明了，如今兰贵妃失势就等于赵家在宫里的势力被直接削减，于是总想着要再拿些什么才能站得稳当，好在父亲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了的事，否则恐怕一下子被逼急了会做出让他感到更加危难和头疼的事。三皇子殿下此刻大概也在为这件事而烦心，可叹他身为人子却不能苟同于自己父亲的做法，作为人臣和好友却无法在此刻为萧湛分担忧虑，他既无法面对父亲，也无颜面去面对挚交的信任，更没有颜面去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赵明川深深呼出一口气，嘴里泛上一股苦涩的味道。 萧婉和紫娟走过宫里长长的甬道，马车就等候在宫门口，距离承乾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萧婉加紧步子往宫门口走，出来时说过在晚膳之前就会回去，可现在天都已经暗了，她怕墨瞳等着她会担心。 “公主，赵大人今天看起来怎么心事重重的？”紫娟大约是刚才瞥了一眼赵明川的脸色，心下难免感觉疑惑，于是便开口问道。 萧婉被她猝不及防的一问给绊住了些许脚步，她回想了一下赵明川原本明朗的眸子下那一圈青黑色的印记，再想了想三哥哥说的话，心下虽说了然，但还是不答反问道：“怎么这么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赵大人来了？莫不是移情看上了赵大人，那府里的顾公子可不要一边哭鼻子去了？” 紫娟被萧婉突如其来的揶揄弄得脸上一阵发红发烫，立刻便心口不一地反驳道：“谁要他哭鼻子了？公主这时候了还拿奴婢开玩笑，再说赵大人这样高贵的人那是奴婢可以高攀得起的？大人心系公主可是大家都晓得了的事。奴婢只是觉得奇怪罢了，按说梁州那里赵将军打了胜仗，这捷报都传遍整个京师了，您没见这几天北街都热闹起来了吗？赵府为这事整日里张灯结彩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奴婢上一回出府去购置些东西见着了赵府的家仆，也个个都春光满面的，怎么偏就赵大人看着反而忧心忡忡的，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紫娟说着顿了顿，想了想之后又补充道：“还不止是赵大人，奴婢看三皇子殿下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紫娟毕竟也只是个下人，终她一生所要知道的也就只是服侍好自己的主子，主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萧桓身死，她也不多言，只是知道江山要易主，却不明白将要身为一国之君的三皇子殿下为何还要为臣子的事而过多烦恼，那赵氏猖狂不可一世也不是靠先皇宠信出来的吗？ 萧婉脑中自动略过了紫娟说的前半段话，而后半段话却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好还是该叹息好。朝堂之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三哥哥来说他所面临的难题是她无法想象的。至于那些过惯了安生日子的朝中大臣如今深陷泥沼而不自知，出淤泥而不染的偏要清白于世，这种遗世独立的滋味也非常人能忍。看样子梁州的这次大捷也渐有让赵氏重新作大的趋势。这样看来赵宏博也并非全然无用之辈，借讨要封赏和功名，实则也是在告诉众人，他们赵氏一族还没有失势，同样那些个还在左右摇摆不定的又会重新依附于赵氏。若是三哥哥这次应允了赵宏博上市的要求，恐怕今后无论江山如何易主，赵氏的地位也再难撼动。赵宏博此举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三哥哥的虚实，一石三鸟，也真真是好谋划。 “公主，您怎么看起来也变得很忧虑的样子？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萧婉回过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宫门口已经近在眼前了，她不再言语些什么，眼下这件事莫说是她，就连三哥哥也有一些束手无策，或许她现在应该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墨瞳知道。想到这里，她心下稍感安慰，加快步伐往宫门口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来访 朝阳宫的后院，秋风起，刮得树影摇晃。墨瞳站在树下，一片叶子从枝头飘落，正好落在他的肩头上，他伸手把这片落叶拿了下来放在了手心里。叶子已经发黄了，原来不过须臾之间，他也在萧婉身边待了一年有余了。 树下是一张石桌子，落下的黄叶被放在了石桌上。一把通体乌黑的短剑被一块软布细细地擦拭着，剑身虽说已经纤尘不染，但它的主人仍旧擦得很仔细。 擦试过一遍之后，墨瞳把边上的长木匣打开，把剑小心地放了进去。这柄剑对于他来说不是防身的兵器，而是他一生所要珍视的物件，他并不想让这柄剑沾染上污秽。 已经是酉时，萧婉却还没有回来，墨瞳虽然知道她只是进宫看望三皇子殿下，但还是难免有点担心。在这些担心里心头又有一些别样的感觉，总是觉得烦闷和不是滋味。毕竟在皇宫里，除了三皇子殿下之外还有一个禁卫军统领大人终日在晃荡。 想到这里，墨瞳一个走神，原本要摆在木匣子盖子上的手下滑，乌金的剑身剑刃薄而利，一下子就在手指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他迅速收回手看着伤口处渗出的血珠子发着愣，伤口不深，对他这样全身是伤的人来说也算不上有多疼，用擦拭过剑身的软布匆匆擦去，他自嘲地笑了笑。 霍子期啊霍子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患得患失起来了？ “大人。” 墨瞳因着这声轻唤回过了神，他顺手合上了木匣子侧目便看到了提着一盏灯站在台阶下的小草。 “殿下回来了？” 小草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果然不管怎么样，大人会提起的只有公主殿下。她兀自强颜笑道：“公主殿下还没有回来，只是陆大人此刻正在前厅求见。” 陆清明？墨瞳皱了皱眉道了声“知道了。”便起身打算离开。 石桌上长长的木匣子显得很突兀，小草一眼见到便自告奋勇想要上前去把木匣子接过来。 “大人先去吧，这个就由奴婢来收到库房去吧。” 看样子是把木匣子里的东西当成杂物了。墨瞳避开了小草伸过来的手，他的东西从来不喜欢假旁人之手，更何况还是他无比重视的东西。 “不必了。” 伸出的双手落了个空，看着留下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离去的墨瞳，小草紧了紧手里提着的长木柄，咬了咬下唇快步跟了上去。 前厅，陆清明站在厅堂中央，一手的折扇扇面胡乱地收着，他正用扇柄一下一下或轻或重地敲击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心，眉头紧锁着神情凝重。 “陆大人。”墨瞳跨进前厅，映入自己眼帘的就是陆清明心事重重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见到他进来就站起了身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的颜妙彤。 “奴婢告退。”小草看了看屋子里的三个人，很知情识趣地福身退下了。 “……表哥……” 室内一片静谧，颜妙彤低垂着头低声轻唤。 墨瞳不语，他的目光停留在颜妙彤身上。自从上次公孙茹事败身死之后，他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颜妙彤了。此刻再见到，墨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底他对颜妙彤也有许多愧疚，一切事情的起因也有许多是因为他，所以当时萧婉的事他怪不得任何人，大概唯一能够责怪的就只有他自己。 陆清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着。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始开口道：“子期，彤儿说许久没有见你了就想着来看看你，左右我来找你也有些事要说，便让她随我一道过来了。” “嗯。”墨瞳轻点了一下头，“现在韩叔不在府上，辛苦你照顾彤儿了。”他的语气清清淡淡叫人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来。但饶是这样，颜妙彤还是动容地红了眼眶，原来还好他还愿意和她说话，还愿意把关心分一点给她，她还以为她已经被厌恶了。 “说什么辛苦，将军府自有下人照看，也不必我费心，更何况还有韩夫人在。我不过也是客，自己也还要受将军府照应。”陆清明其实脱口而出想说颜妙彤最想要的能够照顾自己的人就是你霍子期。可是当初的事他也是全然知情的，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是强求不得的，纵然子期毁了这一纸婚约，但说到底或许只有这样，对每个人来说才是最好的。也莫说他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推拒了所有媒人的说亲，只是因为心里留着唯一的位置等着一个人住进来，即便他所等待着的是明知再难回头的人。 陆清明话音落下，看向了垂着眼睑的颜妙彤，就见她沉默着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她纤长的睫毛的微颤着，上头还挂着几小滴泛着光的泪珠子。 “哭什么？”墨瞳叹了口气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颜妙彤的发顶，他难得这样温和可亲的样子，终于让人感觉不到冷漠。 可颜妙彤却觉得鼻头比适才更加酸涩，刚忍住的眼泪重新不争气地充斥着眼眶，眼泪一串一串地往外掉。她多想伸手去拥抱眼前这个她爱了十几年，仰慕了十几年的男人，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她已经没有资格了。 “我说过不再打扰，今日却又来了，我还以为……表哥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墨瞳摇摇头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了下人们请安的声音。同时响起的多还有紫娟的声音，她在吩咐着后厨的人准备饭食。 颜妙彤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她慌忙地三两下抹掉了眼泪站在一边去了。 “参见公主殿下。” 萧婉行至前厅台阶下，小草已经执着灯笼快步跑了过来行礼问安。 萧婉点头轻“嗯”了一声，前厅灯火通明，烛光透过窗户纸，她看到里头似乎还站了几个人。她禁不住开口问道：“有客吗？” 小草刚应了声“是。”里头的三个人便陆续地出来了。陆清明只是做了个揖，便算是问了萧婉的安，他和萧婉现在也算得上熟识，挚交虽然还算不上但也是好友，于是那些君臣之间的虚礼自然也就简化了省去了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尴尬 萧婉对陆清明回了个礼，笑了笑道：“陆大人平日里似是忙得很，我有心想请也请不来，今日怎得得了空过来了？” 陆清明嘴角含笑，“在下不请自来，叨扰公主殿下了。” 萧婉不甚在意地摆摆头，陆清明总是很温和的，与他相处也让人感觉舒心，在她看来是个稳重又可交心的朋友。 “大人说笑了，你愿来我自有好茶招待，怎么会觉得叨扰？” 萧婉话音刚落，一个软糯的声音便措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民女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愣了愣循声望去，就见到了半缩在墨瞳身后的颜妙彤。她的目光触及到微低着头福身行礼的颜妙彤时还是有些许错愕的，一来是与她许久未见了，二来是看到她紧靠在墨瞳身边的样子，那样看起来自己倒像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能够让她规避风险的地方。 萧婉的眸光微闪，但不过片刻她便回过神道：“颜姑娘也来啦，不必如此多礼。” 她边说着边示意紫娟上前去把颜妙彤扶了起来。说句实在话，她现在见到眼前这个低眉顺眼，温和沉静的姑娘时心里的感觉仍旧可以说是五味杂陈。这种感觉不只在于颜妙彤在那时成为了公孙茹的帮凶，其实没有什么愤怒和厌恶，自她从那次事情回来之后也时常在想，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责怪当时颜妙彤对自己做的事，所有事情的发生也不正是她自己把人强逼到了那个份上吗？更何况那件事之后，颜妙彤也亲自登门赔了罪，她以为自那之后她们俩都该释怀了，可今日看来似乎并没有。 颜妙彤站起身，却仍旧是低垂着眉眼，萧婉看着她，直到她想必现在也是极不自在的。 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萧婉吩咐道：“紫娟，我记得小厨房今天有新做的枣糕，颜姑娘难得来，你快去拿来让颜姑娘尝尝。” 紫娟应声正要离去，却被颜妙彤出声拦下了，“公主不必麻烦了，民女多谢公主殿下好意，民女素来不大爱吃甜食，眼下还有些事要先回去，就不劳烦公主了，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颜妙彤说话的语气又急又慌，萧婉在原地愣了一下。紫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行止，就这么保持着转身欲走的姿势呆呆地站着，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而凝重。 墨瞳紧抿着唇，倒是陆清明薄唇轻启，欲言又止道：“彤儿……” 颜妙彤抬起头看向陆清明，秋水剪眸里蓄起了一汪泪水，将泣未泣的样子就算是萧婉一介女子都感觉她是那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颜妙彤生得应该只能算得上中上之姿，远没有萧婉这样明媚动人，可她身上却有着在萧婉身上极难看到的娇柔。两者相比之下，萧婉的美柔中却带着一种倔强和孤傲以及她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贵气。眸光清冷，令人初见之时便觉如高岭之花，冷冽而不好亲近。 “清明哥哥……我……我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颜妙彤唇色泛白，语带祈求地看向陆清明。这一次她的目光再落在墨瞳身上，看起来此刻是把陆清明当作她此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陆清明沉默了半晌转过头为难地看了看萧婉。萧婉也没有出声刁难，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颜姑娘既然身子不舒服那我也不便强留了，二位现在要回去更深露重的怕是不方便，我便让子期送你们一程吧。” 真真是算得上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了。陆清明在心里微叹，他也算是明白为何子期会心属萧婉而无法自拔了，撇开容貌和身份不谈，萧婉的确有可让人沉沦的性子。 “那便多谢四公主殿下，今日来得匆忙，清明改日再来登门致歉。” 萧婉浅笑道：“陆大人言重了，大人还请慢走。”她说着便微颔首绕过了几人往屋里去了。 墨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眉目间波澜不惊的样子总是让人看不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细看之下却会发现他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指骨弯曲着紧握成拳，青筋毕现。 如果此刻父亲还在世的话，此刻怕是会直接给他一巴掌才对。 等门厅外没了动静萧婉才长叹一口气用手支起了额头。刚才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得干干净净了。 紫娟皱着眉有些愤懑不平，眼看着门口那几人走远了才堵着气不悦道：“这颜姑娘也太无礼了！虽说她是陆大人的表妹，到底身份不算顶尊贵，可怎么敢在公主面前这样放肆？就算是陆大人也不过是区区一个陇川郡郡守的侄子，见了公主殿下谁不是毕恭毕敬的，怎得到了颜姑娘这里还能全然不顾情面地拂了公主您的一番好意！” 萧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没有说话，只听着紫娟在自己耳朵边絮絮叨叨地数落和埋怨。她突然就觉得很累，这事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也会像紫娟一样，她贵为公主只需要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也保管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如今……紫娟知道得不算很清楚也就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别人？ “公主也是好脾气，奴婢适才瞧着那颜姑娘的样子倒像是来咱们这儿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本来待得好好的，公主一来她就急着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您欺负了她呢！” 萧婉神情一滞，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虽然心里知道紫娟说这话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她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自责，一种她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住的罪恶感开始在她的心头蔓延开了。 紫娟看着萧婉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她立马就想起了从前在府上后院听到的那次对话，又想到了几月前她随公主殿下一道去的定北将军府所听到的看到的，虽然时候她本着身为下人的本分没有多问，但她知道墨瞳和颜姑娘之间是有婚约的。想到这里，紫娟自觉失言，懊恼地用力咬了一下下嘴唇。 萧婉在这时却苦笑着低喃道：“你说得对啊，我可不就是欺负了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危机将临 “公主……”紫娟虽然听得模模糊糊，但她心里知道萧婉不好受。 萧婉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别担心。”她说完看了看空荡荡的前厅，再看了看门外。外头的天擦黑的，看时辰早已经过了酉时了，传膳的小丫头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萧婉目光瞥向紫娟手里拎着的一个黄纸包上。那里头是天香居的烤乳鸽，她其实已经不记得她上一回吃烤乳鸽是什么时候了，但她却还记得墨瞳对她总是有求必应的。她喜欢吃果脯蜜饯，墨瞳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对她的身体不好，但总也架不住她嘴馋之下的哀求，没一回出去就算嘴上没说也总是会捎带一些回来。带回来之后又会唠唠叨叨地叮嘱她一次只能吃多少，多了就不准吃了。一个纵横沙场多年的将军偶尔这种时候就像个婆婆妈妈的老妈子，让她觉得他的别扭里带着些许可爱。 天热的时候，萧婉还记得父皇有一回赏了几个进贡的石榴下来，她生性不大喜欢摆弄这样复杂的玩意儿，所以把它们放到一边去很久都没有去理会。后来哪一天她心血来潮想起了那几个石榴便随口提了一句，结果第二天石榴便被剥好了放在一个瓷碗里。萧婉想也知道这事是谁做的，那碗石榴的滋味很好，大概是她这一生吃过最好吃的石榴了。 墨瞳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爱挂在嘴上，但却会默默帮你把这一切都做好。 萧婉看着已经往外渗出油渍的黄纸包发呆，紫娟见她许久不说话，注意到她的目光便低头看了看，这才想起了她们出宫回来时公主殿下还特意绕了个远路去北大街的天香楼买了只烤乳鸽。天香楼原本就是皇城里出了名的馆子，平日里便座无虚席，更何况最近边境形势有所好转，皇城百姓安了心，天香楼便比往日更加热闹。她可是眼看着公主挤进人堆里拍了好长时间的队才终于买到的。 一想到这里紫娟就替自家主子感到委屈，她见不得萧婉这样颓唐的样子，禁不住开口道：“真是的，公主您好不容易买到的却让墨瞳去送陆大人他们回去了。墨瞳没这个口福，奴婢这就跟您送去后厨房重新热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萧婉没发话，只是盯着紫娟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紫娟没得了萧婉的首肯也没法离去，半晌萧婉才开口道：“是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不饿，你一会儿热好了就和小花小草一块儿把这只乳鸽吃了吧。” 紫娟愣愣地没有动，萧婉摆摆手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驻足良久，紫娟还是暗自狠狠一跺脚，转身出门去了。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空荡荡的就像萧婉此刻的心。 “彤儿先进去吧，夜里凉就不要在这风口吹风了。”陆清明下了马车吩咐着下人把颜妙彤先带进府里去。 颜妙彤抬头看了看墨瞳，踌躇了半晌之后抿着唇转身进去了。听到动静应出门来的韩夫人，眼看着她低着头匆匆跨过门槛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 “子期来啦，快进来坐坐吧。”韩夫人叹息过后，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对着墨瞳说道。 上次在府里正儿八经的见到墨瞳还是在一个月之前了，当时场面失控之下也没有细细打量这个霍家的孩子，当时也只是觉得这孩子生得俊俏。如今再一看，饶是在夜色下也能见这孩子身姿挺拔，担得起丰神俊朗这四个字。其实陆清明也算得上相貌出众，可两人站在一处，也确实要黯淡下去几分，清明比之子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也难怪妙彤这孩子这般放不下了。 “见过韩夫人。”墨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他一直以来都很敬重韩朝歌夫妇，所以在礼数方面自觉怠慢不得。 “子期，既然夫人相邀了，我们便进去聊聊可行？”陆清明看着墨瞳直起身，嘴上说道。 墨瞳也觉得和陆清明站在将军府大门谈也的确不好，于是点点头，迈上台阶随着韩夫人进门了。 前厅的圆桌上摆了瓜果茶点，韩夫人让下人上了壶茶水，便领着人都退了出去。 陆清明抬手在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杯水，把茶杯往墨瞳手边推了推。 “彤儿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她也只是想见见你，面对四公主难免也心慌了一些。” 墨瞳没有去接茶杯，只是淡然道：“有什么可往心里去？她始终是我的妹妹，再者背信弃约的是我，谈何责怪？” 陆清明闻言不自觉苦笑了一下，“姻缘天定，也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我自明白你，相信彤儿也早就明白你了。总归上次的事四公主海量也不与计较，否则的话，彤儿即便有千百条命此刻怕也用尽。毕竟谋害公主殿下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墨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殿下她不会的。” 他回答得笃定极了，陆清明执着茶杯的手一顿，募得一笑道：“是啊，你了解公主殿下，自是知道不会的。你与她也算得上是互相明了了，否则公主也不会开口特意让你是我们过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墨瞳便也单刀直入道：“既如此，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陆清明手指转动着杯子，热气袅袅，熏蒸着他的眸子变得晶亮晶亮。他没有明说却反是回忆道：“以前在军营里，老侯爷对你管教甚严，你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谁都不知道你是老侯爷的儿子。那时候的你什么都不愿意比旁人做得差，总是沉默不语地做着自己的事，做过马前卒，当过伙头军，每次一有战事，打起仗来总是最冷静也最拼命。才不过短短两三年，你就成为了军营里最令人钦佩的一把利刃。你的直觉，你敏锐的危机感都是从那时候便有的，可是这样敏锐的你如何却嗅不到此刻危机将临呢？” “你是在说皇上修养的行宫别院。”墨瞳淡淡道，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守行宫 陆清明点头，墨瞳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边防前线战事紧急，皇城之内看似平静，实则也暗流涌动。前朝的异动隐约有冒头的趋势，指向的正是皇上对休养的别院行宫。这样看来，赵氏一党安分不了多久，特别是这次梁州一役大捷。你我虽然心知肚明，这与赵明远无甚干系，但赵氏势力该是会将此次事件当作一个由头，或者他们已经开始对皇上的事心生怀疑。” 墨瞳平静地听着，明显没有显现出多少惊讶的样子来，甚至眼下出现的情况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的。 “会怀疑只是早晚的事不是吗？除去那日给皇上诊过脉的杨忠和之外，其他原本在承乾宫伺候的奴才一夕之间尽数消失，还包括了曾经御前的大红人王顺，虽说对外只是宣称随了皇上一道去了行宫，消息封闭得也还算好，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难不叫人怀疑。” 李清明放下茶杯不禁感叹道：“倒是也想不到，如三皇子这般温和宽厚的人竟也会这样当机立断，在这件事上施以雷霆手段。就为了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保住这个早晚要被拆穿的秘密，多少无辜之人都尽数陪了葬。” 萧湛的确素来善良，墨瞳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可当下还是说道：“在其位谋其职，为了减少些动乱也只能如此。危急之时江山易主，会动摇国本。三皇子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你也是冷血无情的很。”李清明说的这话里听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他似是半调侃地继续道，“果然杀戮多了的都有这些个毛病。” 墨瞳看着陆清明，两人半晌都相顾无言。为顾全大局做出一小部分的牺牲是必须的。可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又怎么能够全然不动容呢？ 屋子里的烛火似是烧到了灯油，火苗子不稳地跳动了一下。 陆清明开口了，“子期，我打算请旨去守别苑行宫。” “什么？”墨瞳好像是没有听清一般皱起了眉。陆清明悠远而平稳的声音忽然就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毫无预兆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陆清明浅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打算向三皇子殿下请旨去守卫皇上所在的行宫。” “你是怕现在这个时期会突生变故吗？” 李清明点头，手链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是的，虽说三殿下的暗卫忠诚可靠，但我还是感到不放心。” “不放心归不放心，但这样做会冒很大的风险，让行宫很快成为众矢之的。” “我知道。”陆清明答道，“可是皇城之中近期可容不得多少闪失。赵氏不知收敛复又猖狂起来，恐怕三殿下不日就要有些大动作。” 墨瞳不语，只是听着陆清明顿了顿继续说着，“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争取时间，让这把火烧得慢一些。” 墨瞳的脸在烛火之下晦暗不明，他高挺的鼻梁在脸的一侧打下了一些阴影，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开口道：“上次与三皇子殿下的提议，殿下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 陆清明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感叹地笑了一声道：“这不奇怪，毕竟还有个赵明川夹在中间。泥沼中出了这样一个高风亮节的最是让人难以下决断。到底是有一层割舍不掉的关系，三殿下会顾及赵明川的感受也在所难免。赵氏出了个赵明川，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陆清明说完又顿了顿继续道：“既要扳倒赵氏，又要将影响减到最小。或许我去守行宫还能达到引蛇出洞的效果。” 墨瞳不置可否，他适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一种方法，但却又迅速将之否定了。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只要法子里会牵扯到萧婉，无论会不会有危险都让他感到不安。公孙茹的事还摆在眼前，他不容许萧婉再出一星半点的事。 你可别太小看了赵氏，赵宏博虽不济，但是为人却是阴狠的，他这段时间多少也学了些乖，他但凡有那么一点警惕性我们都会觉得很棘手。更何况他手底下或多或少也培植了一些人手，朝中官员之间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对他们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想起了赵宏博带人闯了朝阳宫欲夺走五皇子殿下的事，墨瞳不免要这样出声提醒，“总之这件事还需谨慎，你也不要冒犯做决定。我们现在输不得，更输不起。” 陆清明不语，便算是默认。两人相对饮着茶。墨瞳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糕点，随手拿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怎么？子期你连习性都改了吗？”陆清明抬眼见墨瞳吃起了糕点不由地疑惑起来，“我可是记得你从来都不爱甜食，尤其是这些个东西。放在那里你就只是看看。” “也许是饿了吧。”墨瞳愣了愣，把手里手下的半块糕点放进嘴里匆匆嚼了嚼便咽下了。他的确是不大爱吃甜的，很久以前他母亲做的点心他也只是觉得精致且心意难得，即便是吃也只是勉强地吃上几块。而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离家在外，边境大漠戈壁，军营里的吃食更是没有多少讲究，有时候需要千里拔营，他更是十天半月都吃不上什么东西，就算要吃也会吃些简单方便的。军营里的伙夫生活做饭只求个快字，有时甚至割下来的牛羊肉都没有煮熟还混着血水便要抓紧时间往嘴里咽。连普通的一顿饭尚且如此，更别提有什么时间能够做什么点心了。所以后来久而久之，除去墨瞳本身便不大喜爱的缘故，吃这些个点心对他来说也太复杂太费事。 陆清明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多年的军营生活，他们俩也算得上朝夕相处，陆清明自然对他的习惯习性都有所了解。可今日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至交好友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有了些出入便这样发了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无法忘记 墨瞳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主动吃心来，只是这样无意中便发生了这些微妙的改变。他这样想着又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小块糕点放在手中转动着端详起来，眼前忽然就一闪而过一张明媚的脸来。 对了，公主殿下生性嗜甜呢！ 他想着想着，无端便勾起了唇角。 陆清明见墨瞳又拿了糕点，料想他是真的饿了，于是便说道：“你不提，我一不小心倒给忘了，你出来时没有吃晚饭，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吧。”他话音未落就要站起身。 墨瞳恍惚间回神，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了。 “不了，我要先回去。” 陆清明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回绝得这样快，但随后他又觉得自己提的这个邀请真的是很多余，于是他笑了笑，用折扇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我可真是糊涂了，你现在可有了别的牵挂，那我便不留你了。” 墨瞳没有接话，沉默良久才道：“清明，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多谢你照顾彤儿。” 陆清明闻言轻笑一声，他这次开口却显得有些艰难，“你我兄弟，彤儿……彤儿也是我的妹妹不是吗？” “是吗？”墨瞳听着他艰涩的声音，注视着他躲闪的双眸禁不住开口道，“清明，有些事总是不说，等到你想要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机会了。有些人也是一样，若是错过了，想要再去追回也很难。” 陆清明忽觉肩头一沉，墨瞳已经站起身，抬手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猛然觉得心头一震，有一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感，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看着墨瞳转过身离去了。 门外，墨瞳穿过回廊，走过前院正要离去，却听到了一声轻唤，他猛然顿住脚步侧过身。 回廊下的颜妙彤正孤身一人站着，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犹豫挣扎着要不要上前。 “表哥……要准备回去了吗？” 她柔柔弱弱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在夜色里穿过大半个前院，传到墨瞳耳中。 墨瞳平静地点了头，他眼见着颜妙彤衣着单薄便说道：“夜里凉，以后出来的话就记得多穿一些。” 这句话就像是给了颜妙彤一种鼓励，她瞬间红了眼眶绕过梁柱小跑着几步就下了台阶，她在墨瞳面前几步开外站定，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墨瞳对她始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难以磨灭的愧疚，于是他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快回屋里去吧。” 几乎是从没有过的温柔的语调，颜妙彤却一时间便委屈地泪如雨下，她抬手抹去了滑落的泪水抽噎道：“表哥就这样想赶我走吗？” 墨瞳觉得莫名的头疼，他并不擅长应付眼前这样的情况，多年来接触的也都只是流血不流泪的粗糙男人，但颜妙彤心思细腻又敏感，只要他话里稍有说得不慎之处，便会让她胡思乱想。他此刻原本就对她有愧疚之心，这一句话问得她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 墨瞳良久的沉默不语让颜妙彤的心一点一点开始往下沉。她呆愣了良久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是一种自嘲的叹息，在森冷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孤寂。 “若是此刻是四公主殿下在表哥面前哭泣，恐怕表哥就不会像眼下这样放任不顾了吧。四公主殿下也真是好福气，能有人这样牵挂着她，想念着她，更是等不及要回去见她。” 颜妙彤说得缓慢，在墨瞳听来几乎是凄苦的，他的眉头忍不住猛地一跳，闭了闭眼道：“彤儿……我……” 颜妙彤摇了摇头没让墨瞳说下去，倒是自己继续说着话，“表哥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我的婚约原本也只是在可怜我罢了。可你知道吗？即便知道这是一种怜悯，我仍旧多年来都感恩戴德。以往在将军府这么多年，我都是以你未婚妻的身份自居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将来我是要嫁你为妻的。” “彤儿……” “表哥知道习惯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吗？就是失去了，你就忽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往哪里走，该如何继续走下去。”颜妙彤抬眼看向墨瞳，“表哥，你相信我是真的有非常努力过想要忘记你吗？” 墨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他清俊的眉眼拧皱在一起，气息都变得不稳起来。 颜妙彤低头嗤笑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表哥不爱我，我知道。你一直说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其实能够身为霍家少将军的妹妹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和欢喜的事啊，可是奇怪的是，我却偏偏感觉不到哪怕那么一丝一毫的快乐。那一日从公主府回来，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或许我能够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也会比眼下这样开心很多。” 墨瞳眉头紧蹙，他万万没有想到，原以为已经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颜妙彤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他不禁便有些怒道：“彤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颜妙彤感觉到了墨瞳的怒意，她忍不住向后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表哥认为我这样是在轻贱自己，看清自己。可是我是一个堕入过风尘的女子，原本就已经低贱到尘土里去了，还在乎什么是否会被人看轻呢？” “你！”墨瞳居然觉得自己有些气结，他刚想开口说什么，颜妙彤却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颜妙彤带着哭腔的声音，沉闷地响了起来，“你现在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对不对？你也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很让人感到厌烦的人。我曾经说过不再来打扰你，也说过不再执着，可是我努力过了，我挣扎过了。表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忘记。” 墨瞳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任由颜妙彤抱着他哭泣着，哀求着，驰骋沙场多年的将军，此刻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回头 颜妙彤抱得很紧，几乎要用尽了她全身所有的气力，就像是害怕自己只要稍稍放松一下，她现在所拥抱的人便会消失不见一样。可是她越是把手臂收紧，却越觉得墨瞳离她越远。她用力想要抓住的人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冰冷得就像一块怎么都化不开的寒冰。这种认知让她既害怕又慌张，觉得自己就快要疯魔了。 墨瞳看起来很平静，一双漆黑的眸子沉静如水，他半晌后终于叹口气道：“彤儿，你必须要放下，忘掉我，你才能真正地找回你自己的快乐。” 这句话对颜妙彤来说无疑是残忍而无情的，她骤然脱力松了些手，力量的悬殊也让墨瞳很轻易地从这个拥抱里挣脱出来。即便颜妙彤手指节已经用力到了发白，但还是没有办法在手指间留下哪怕一点关于墨瞳的气息。 “我的快乐？我真正的快乐就是你啊，没有了你，我的快乐又会在哪里？”颜妙彤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像是汇成了一条潺潺的小溪。 墨瞳低头注视着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彤儿，你要学会回头看看，你的良人从来都不是我。” “回头？”颜妙彤目光痴痴地看着墨瞳，带着一种疑惑和不确定。 墨瞳笑了笑，点头往颜妙彤的身后看去，随后开口道：“清明。” 颜妙彤听到墨瞳这么说猛一回头，便对上了陆清明关切的眸子，她张了张嘴道：“清明哥哥……” 陆清明对她总是极其温柔的，见她看过来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他虽挂着温和的笑意，胸口却闷闷的，感觉痛得厉害。 他站在一边的回廊下已经很久了，眼看着事态发展着。他有好几次想要下了台阶来，但都生生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只有他们两个能够解决，而他终归在这件事上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陆清明抬眼和墨瞳对视了一会儿，两人神色均是略带复杂。最后还是墨瞳先开了口，但一开口就是要告辞回去的话。 陆清明颔首，他此刻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或许现在墨瞳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 颜妙彤自陆清明出现以后便始终红着眼不说话。她眼看着墨瞳只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离去了。这一次她就连伸手去拉住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其实现在这个样子她早就应该知道了的，可还是不死心地抱了这样的幻想，要说是幻想其实该说是一种痴想。她应该知道得更早的，早在她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她的表哥，从那个时候起已经变了，他的眼神变了，总是时不时会流露出的担心和温柔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而这种她渴望的神情也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直到她见到了那个让她嫉妒到发狂的明艳动人的女子，从那一刻她才真正醒悟过来，她心心念念了小半辈子的男人，他的目光已经找到了可以让他追逐一生的人。 而之后的每一次，墨瞳提出让她另寻好人家时她就会觉得害怕，这种害怕便慢慢随着时间变成了一种绝望，绝望到让她疯魔，她就像是走进了一处死胡同，任凭她如何挣扎，如何痛苦地求救，哪怕她在绝境里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能从这深渊泥沼里走出来。 她这一生，至此真是败得一塌糊涂。 墨瞳从将军府出来心情十分沉重，他感觉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天已经转冷，到了夜里，他呼出的气都有了些许白烟。 路边的小摊贩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摊位上的东西准备回家，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摊位，那小贩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感叹了一下这位年轻公子俊朗的容颜之后便举起了手中的一个小泥人道：“公子要不要看看，今儿最后一个了。” 墨瞳正想要走近看看，耳边却听得笨重的铠甲相撞的声音，他还未侧目，赵明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想不到墨大人这般有雅兴，独自一人出来玩赏。” 一只手指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小贩手中的泥人，顺道丢给了小贩几两碎银子。 “赏你了。” 那小贩接了碎银子自是对赵明川点头哈腰，再一看他面前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位将军打扮就知道遇着了贵人。官家的事平头百姓并不想参合，于是他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立刻离开了。 赵明川每日酉时便要巡视皇城，墨瞳对他略做了个揖，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时间已经这样晚了，怕是萧婉在府里等他要等着急了。他这样想着便打算要离开却被赵明川拦住了。 “少将军这般着急做什么？你我难得相见，相请不如偶遇，何不坐下来一道喝一杯，谈谈天？” 眼下没有旁的人在，赵明川对墨瞳的称呼也肆无忌惮起来，而墨瞳对赵明川突如其来的邀约感到怪异，抬眼看了看他，但却没从他的神情和眼眸里看出些什么。 “统领大人执勤时似乎很喜欢邀人对饮，这样玩忽职守可不是一个好的将领该有的样子。” 赵明川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他把玩了一下手里刚用几两碎银子买来的这个昂贵的泥人，一边说道：“少将军果然是少将军，我受教了。” 他话音刚落便把手里的泥人递给了墨瞳，“四公主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墨瞳低头去看，赵明川宽厚的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的是个样貌憨态可掬的小泥娃娃，那样子十分讨喜，的确是萧婉会喜欢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便多谢统领大人。” 赵明川倒是没料到墨瞳会收下，毕竟他和墨瞳一样也是男人，知道男人计较起来有时会比女子更甚。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掌心收拢后淡笑道：“少将军还真是好胸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章 最脆弱的亲情 墨瞳把小泥人小心地收进了自己的怀里，便告辞离去了。 “统领大人，南大街还没有巡视，是否现在需要过去？” 赵明川还站在原地发呆，身边的侍卫不免要出声提醒。赵明川一下子从出神中回过神来，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道：“自然是要去巡视的。” 他说着转过了身，抬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前襟处。 那里还好好地收藏着以他自己的模样为肖像的泥人。他一直都没有送出手的那个泥人。 这大概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送到自己想送的人手里的礼物。 墨瞳踏进了朝阳宫，前院里紫娟正站在萧婉身边为萧婉提着个洒水壶，而萧婉就坐在石凳子上单手支着脑袋手里拿着竹签子拨弄着放在石桌上的一个小盆栽。 那个小盆栽墨瞳很熟悉，那是他们还在凤仪宫的时候他亲手栽种了送给萧婉的。转眼一年过去，这盆小苗也已经张开长大了许多，春季一过就枝繁叶茂的，一直到现在，萧婉已经给这盆成长着的小苗移过许多次盆了。 “大……” 有小丫鬟从前院走过，眼见着墨瞳站在那里就要行礼，墨瞳把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挥挥手示意小丫鬟悄无声息地离开。 月色下的萧婉一袭淡粉色的衣衫，裙摆在石凳子边上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她低垂着眉眼的样子沉静温和，墨瞳没有上前去，只是痴痴地看着。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就像是镜花水月，他不想去打扰和破坏。 墨瞳就这样在不远处看了萧婉许久，直到别院的乳娘找到她。自从五皇子殿下住进朝阳宫，事无巨细，萧婉都要在每日五皇子休息之后听乳娘禀报一遍才放心。 乳娘照例禀报完就要走，抬头就见了墨瞳便开口唤了一声“大人。” 萧婉听到这声轻唤便转过了身，正好和墨瞳打了个照面。 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心田里，萧婉展颜笑了起来，开口道：“你回来啦。” 墨瞳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他点点头走近萧婉在她身边就近坐下了。他想他是真的喜欢这样的感觉，不管有多远和多晚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他的牵挂和归宿都已经找到了。 紫娟和乳娘看墨瞳过来，很识趣地一道退下了，只是紫娟在离开之前还是咬了咬牙回头对着墨瞳说道：“公主自你出去就没用过晚膳，你一会儿记得让公主吃一点儿。” 萧婉想要阻止紫娟说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回头再看墨瞳，后者已经板起了一张俊脸，很严肃地看着她。 萧婉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自知理亏地小声嘀咕着：“嘿嘿……我又不饿，不是很想吃啊。” “殿下还有理了？” 萧婉撇了撇嘴伸手讨好地拽了拽墨瞳的衣袖，抬眼偷偷看了看他的神情道：“我也没说我有理啊，那不是实话实说嘛。” “哼。”墨瞳冷哼一声，但却没舍得把自己的衣袖从萧婉的手里抽出来。 “你别生气嘛。”萧婉拿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墨瞳的手臂，低着头鼓起了腮帮子。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让墨瞳忍不住想要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正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萧婉躲闪了一下却没能闪得开，抬起了略微被捏得变了形的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墨瞳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他神色略缓和之后却仍旧沉声道：“我不是生气，只是担心。” 萧婉浓密的睫毛扑闪着，颔首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那一会儿你陪我吃一点可好？小厨房最近做的芙蓉羹很是美味，你一会儿尝尝可好？” 墨瞳笑意不减，算是默认。其实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只要她开心，他便愿意去守护她这样的欣喜。 “五殿下最近可还好？”墨瞳习惯性地用双手拢住萧婉略有些冰冷的手，这个动作自然地就像是重复了上百遍。现在这个天还用不上手炉，但是萧婉的身体底子亏损得厉害，一入了秋一双手总也暖不起来。墨瞳和她待在一处时便会像现在这样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帮她暖着手。 萧婉低头玩着墨瞳修长的手指，把它们掰过来拗过去的一通瞎折腾，嘴里一边说道：“翛儿挺好的，乳娘说这几天胃口也好了很多，能吃能睡的，力气也大了些。” 萧婉笑意盈盈的，上一次突发地猩红热让她着实担惊受怕了许久。翛儿是沈惠留下的唯一的血脉，更是她有血缘亲情的弟弟，如果翛儿当时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真是对不起沈惠的托付。 不过好在，最后也是虚惊一场，如今看翛儿健健康康的样子，偶尔也能让她抛开那些烦心事。 “不过……”萧婉突然就收敛起了笑略带忧郁道，“翛儿眼角的那块疤算是要留定了。” 墨瞳闻言沉默了一阵才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身父亲所留，自也无话可说。” “是啊。”萧婉苦笑了一下，父皇还在时她便见识过他发狂时的样子。她其实该庆幸，翛儿能在那时幸免于难，只不过是留下了一道伤疤罢了，总也好过赵芯兰，这一生至此也就算完结了。 想到赵芯兰，萧婉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想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皇贵妃娘娘，如今容颜尽毁，还被囚禁在香兰殿中被家族抛弃不见天日。 “子期。” “嗯？” 萧婉看着墨瞳务必认真地问道：“你说这世上的亲情是不是最脆弱的？” 墨瞳没有回答，只是问她，“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萧婉把脸埋进了墨瞳的手心里，她的脸颊也是凉的，“你看看我和三哥哥，还有大皇兄和二皇兄，我们和父皇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怪异。还有月儿，她的父亲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抛妻弃子。还有赵芯兰，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这样被弃如敝履，无人问津。” 墨瞳心头一震，便从心底里用上一股难言的感觉。这个尘世上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而留给他所爱之人的却都是这样残酷的经历。原来在他心中能够带给他光明和温暖的女子，环绕在她周遭的都是一片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赏花之约 夜很静，耳边只有风刮过树叶子的“沙沙”声，墨瞳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前院响起。 “殿下，万事总是因人而异的。可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墨瞳说得严肃又笃定，萧婉知道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做什么这样正经八百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头。”萧婉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眸子倒映着皎白的月色，她不想再在这些个恼人的问题上再做停留，于是便开玩笑似的数落起了墨瞳。 墨瞳温柔地笑了笑，也不在意萧婉的这种说法，他本来年龄就要比萧婉大上五岁不止，萧婉虽说话语间夸张了一些，但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萧婉现在越做出这样潇洒轻松的样子，他便越心疼得慌。 墨瞳只是淡笑着不说话，萧婉便只能另外转移话题，想起今天陆清明刚来过，考虑再三之后她还是问出了口。 “子期，陆大人……今天来寻你是为何事？” 萧婉问得很犹豫，墨瞳，陆清明，赵明川还有三哥哥，他们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不愿意让她在场，什么事也尽量避着她不让她知晓。她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她也知道她一界女流，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不能上阵杀敌，更没有过人的聪慧计谋，若是非要参与其中，或许还可能弄巧成拙，造成他们的负担，成为他们的后顾之忧。所以她一贯便是他们若愿意说她便听，若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便也不问。 萧婉其实很茫然，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如今正是家国危急关头，她这样的一国公主果然真是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吧。 听到萧婉这样问，墨瞳脑中立刻就闪过了那个他想过用来对付赵宏博的方法。他心下一惊，立刻就微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强行压制下去。把萧婉抛出去当诱饵这种事，在公孙茹那件事上他已经尝过一次担惊受怕的滋味了。即便他的方法可说万无一失，但他仍然不愿意让萧婉卷进这些纷争中来。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见墨瞳的神色明显变了变，于是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墨瞳回过神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些老问题。这些事三皇子殿下自会有主张，殿下不要太在意。” 相处了一年多，墨瞳已经算是很清楚萧婉的个性和为人。若是让萧婉知道眼下这件事情，她就怕是会和之前对付公孙茹那件事一样，不会袖手旁观。他虽知在国之前任何事都需要先放在一边，但是他可以为此做任何事甚至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也在所不惜，却一定不会允许萧婉有事。 萧婉的心向下沉了沉，其实心细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墨瞳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更何况墨瞳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说谎话的人，有没有事，事态严不严重，或许旁人很难从他一直以来平静从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她却能够轻易地捕捉到他眼底里或许只是一闪而过的异样。 所以她知道，今天的事情，墨瞳是不预备让她知晓的了。她心里虽些微有些失落，但终究还是没有接着往下问，而是把目光移向了一边。 石桌上的那盆盆栽还在，整整一年的光景已经让它的枝干变得粗壮起来。萧婉知道，那是一盆秋海棠，只是这第一年，在院子里其他花卉都竞相开放过一回之时它却没有开放出一朵花来。 “子期，你说它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呀？” 墨瞳的目光掠过萧婉的侧脸最后定格在桌上那盆秋海棠上。萧婉喜欢秋海棠，曾经的凤仪宫和现在的朝阳宫里都栽满了秋海棠。而他是武将出身，生性也不会热衷于侍花弄草。与他来说，栽种这盆秋海棠也算是历经了许多艰难险阻了，毕竟在这之前，他可是没有半点栽种花木的经验。那时候他和萧婉也只算是刚相识，但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他便头脑一热，做了他曾经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应该等到明年它就会开花了吧。” 萧婉点点头，这盆秋海棠虽然枝头上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但是长势却是极好。 “那等到明年，你陪我来赏这秋海棠可好？” “好。” 第二日一大早，单钰来了朝阳宫。他一个人一身便装来的时候墨瞳正在前院中修剪着海棠花的花枝，今年入了秋之后，天气转凉的速度尤其得快，有一部分海棠花枝略有枯死的迹象。 “哟，还当是谁呢？想不到少将军这舞刀弄剑杀人于无形的手做起这些风雅闲适之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单钰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感觉阴阳怪气的，墨瞳即便不抬头也知道来的人是他。 “公公今日雅兴不浅，所来何事？”墨瞳放下手里的剪子，抬眼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眉头跳得厉害，单钰几乎从来不踏出皇宫，此番特意前来，他可不觉得他是来找人闲话家常的。 单钰脱下了平日里穿着的深紫色蟒袍，换上常服之后倒是比往日里少了几分阴冷的锐气。乍一看也只当是一位富裕人家的青年公子，看着也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像个年近四十的太监模样。 他绕着墨瞳踱了半圈的步子，嘴里“啧啧”了几声道：“少将军还真是直接，说话这般不客气，难不成是对咱家有什么意见？” 墨瞳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公公多虑，在下不敢。” 单钰此人深不可测，他倒是有听父亲提起过几次，言语里竟都是对单钰的敬重。只不过时间太久远，再加上霍家突遭巨变，知道他在宫里遇到单钰，那些模糊了的记忆才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墨瞳是不清楚单钰的真正底细的，就算是父亲，当初也没有怎么具体说过。但是能得到父亲的敬重的，那便必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墨瞳虽然看不懂也看不习惯单钰的一些怪异举动，但是必要的尊敬还是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单钰来访 “嗯，还算谦逊有礼，也像那么回事。少将军比起你我初见之时可多了些人情味啊。”单钰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了前院墨瞳刚刚修剪过了的海棠花意有所指道，“不愧是霍老将军的儿子，做什么事都是这般像模像样的。” 单钰和墨瞳身上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此刻周遭几米开外都无人靠近，于是单钰说起话来也并无什么禁忌。 听不出是调侃还是真心实意，墨瞳也并不想琢磨其中的什么意义。他现在关心的只有单钰此番前来的用意，于是他没有接着单钰的话往下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单钰像是能够看穿墨瞳的心思，被他的眼神洗礼了半晌之后笑了笑道：“少将军像是很害怕咱家的到来，不过咱家无事不登三宝殿，少将军该是知道的。” 墨瞳眉头跳得厉害，他当然知道单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但他担忧的却正是这个。 “公公是来寻殿下的。” 单钰笑意加深，“然也。”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墨瞳可不像单钰一样还能笑得出来，他的瞳孔微缩，眸光变得锐利，甚至开始散发出森森的寒气。他有一种预感，单钰来找萧婉，不会是什么好事，有很大一部分可能便是他昨日与陆清明之间所谈之事。 单钰看着墨瞳，注视着他神色的变化，心中也料定了眼前这个小子大约已经知道了他要来干些什么事，但他当下也不点破，只是状态轻松地开口道：“既然少将军知晓咱家是来寻四公主殿下的，那可否劳烦通传一一声？” 墨瞳愣了愣，单钰其实是完全可以直接进去找萧婉的，可是眼下他却说了这样的话，他一时间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于是犹豫半晌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走。 萧婉用过早膳之后，此刻应该在东边的书房里，萧婉其实生性喜静，常常拿着一册书卷就能够坐上一整天，或者是提起笔就能临摹大半日的字帖。墨瞳了解萧婉，即便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行踪，墨瞳也能很准确地知道她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可是饶是知道，墨瞳这一次的步履却十分缓慢而沉重，甚至向来脚步声极轻的他，都走出了不是习武之人该有的轻巧步伐。 一条路总是有尽头，无论你走得有多么缓慢，总是会到达终点。 墨瞳拧着眉心事重重地穿过回廊，耳边听得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和紫娟聊着一些琐事，他抬眼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了。 书房的门大开着，墨瞳在门边却踌躇不前。他透过开着的门往里看，萧婉执着笔正低头轻点着桌上的画纸，接着她放下笔指着画纸上其中一处低声和紫娟说了几句。 那几句话墨瞳听不清，他只是看着萧婉认真的样子出神。 “哎呀！” 萧婉突然的一声惊呼把墨瞳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他立刻回过神，行动先自己的思想一步一阵风似的跨进门槛，几乎是冲着到了萧婉身边。 “殿下怎么了？” 萧婉见墨瞳突然出现，免不了惊讶了一下，但不消片刻便笑开了。她抬手掩着唇，笑得眉眼弯弯。 “没什么事呢，只不过是笔上一滴墨滴到了我的画纸上，好好一幅画倒是多了个败笔。” 墨瞳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萧婉，担心着她是否哪里受了伤。萧婉这样一说，她便顺着她的话头往桌上看去，果然洁白的宣纸上，一朵盛开的海棠花边上沾染上了一点墨迹。那滴墨已经晕染开来，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色的迷雾，遮挡住了这朵长势甚好的花。 萧婉伸手把桌上压着宣纸的镇纸拿了下来，让紫娟把这幅画收了起来。 “子期，你来得正好，咱们一道去外面走走可好？” 萧婉说着便笑着去拉墨瞳的手，柔软却带着点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了墨瞳的手背。他像是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在萧婉牵住他的前一刻先握住了她的手，那一下的力气有些大，甚至有点弄疼了萧婉。 萧婉感觉到墨瞳的不对劲，于是她收敛了笑问道：“怎么了，子期？” 墨瞳看着萧婉，看了好半晌才慢慢说道：“有客来访。” 萧婉歪着头，“谁啊？” “……单钰，单公公……” 萧婉呆愣了一下，她和墨瞳一开始的想法一样，都很惊讶于单钰的突然到访。 “这样啊，那我们现在过去，也不知道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萧婉说完便想迈步走出书房，可才跨出一步，她便疑惑地回过了头。 因为她的手正被墨瞳死死地拽着，这让她挪不动脚步。 “子期？” 墨瞳不语，抿着唇只是注视着她。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对上他的眸光，晃了晃他的手问道。 “我们出去走走吧，殿下莫要见他可好？” “嗯？”墨瞳这番突如其来的话真的很让萧婉感到奇怪，她几乎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这次墨瞳没有重复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而是张了张嘴道：“没什么，单公公已经来了许久了。殿下还是快些去见他吧。” 这种突然的转变让萧婉一下子无言以对，这会儿的墨瞳是她来说真的是很奇怪。她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嗯，那你同我一道去吧。” 墨瞳颔首，紧了紧握在自己手中的微凉的手掌。 单钰在前厅已经自顾自地品起了茶，他这个人，不管到哪里总是这样一副丝毫不拘谨的样子。萧婉和墨瞳一前一后走进前厅，看到的就是他一个人坐在桌边往杯中斟茶的情景。 “有劳公公久等了。”萧婉一进前厅便抛下了这样一句。 单钰听到动静起身回头，殷红唇角微弯，他笑道：“四公主何出此言？是咱家突然造访，可扰了公主清净？” 萧婉摇摇头回道：“何来打扰？我这儿也算不得什么清净之地。” 两人边说着话，一边在桌边重新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如何取舍 “公公此番前来寻我是为何事？” 一番寒暄之后，萧婉便问出了口，直截了当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现在在场的某个人。 单钰抿着茶水抬眼看了看墨瞳又看了看萧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道：“都说在一处久了，再不相像的两个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像彼此。公主和少将军倒真是应验了这句话。” 紫娟被打发去屋外头守着了，屋里就只剩下单钰，萧婉以及墨瞳三个人。萧婉不好意思地微低了头道：“公公来此可不是为了同我说这个的吧，有什么但说无妨便好。” 萧婉此番话音刚落，单钰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墨瞳。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咱家此次前来是有件事需要四公主殿下知晓并考虑的。” 单钰的话语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萧婉正襟危坐，说道：“公公此言是否是三哥哥……” 单钰没等萧婉把话说完便摇了摇头，“此事与三皇子殿下并无甚干系。” 萧婉听单钰这么说便暗自松了口气，她现在其实只要一看到皇宫里来人就会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生怕三哥哥在宫里会碰到什么麻烦。现在一听到三哥哥没什么事她便也多少放了些心。 可是单钰却没有让萧婉轻松多久便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件事却与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南陵都有着重大的关系。“ 果不其然，墨瞳身侧垂着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骨节上更是青筋暴起，看样子隐忍和紧张到了极点。 萧婉也一下子变得慎重起来，“公公有何事需要我考虑的，但说无妨。” 单钰单手有节奏地点着桌子，发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仿佛能够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而事实上，墨瞳此刻内心正狂跳着，连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单钰这次没有去看墨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便说出了自己此行所来的目的。 “公主，咱家想要请您去别苑行宫为皇上侍疾。”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静到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萧婉没有问单钰为何要她这样做，聪慧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单钰的目的？萧桓早已经驾崩并被安葬于皇陵，别苑行宫里其实根本就没有皇上的存在，现在在前厅里的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单钰说出这样话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 墨瞳薄唇紧抿着，甚至连下嘴唇都已经发了白。他此刻的内心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萧婉做何反应。应允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可最终萧婉还是点头答应了，墨瞳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发力，骨节几不可闻地发出了“咯噔“一声，他心底里五味杂陈，几乎是一团乱麻，让他理不出任何的思绪。 “四公主高义。”这是单钰发自内心的夸赞。 萧婉苦笑一声却全然高兴不起来，“公公这话像是在讽刺我，如今这样的情况，如果我的做法能够堵住悠悠之口，对所有人都好，那么我便应该义不容辞地去做。” 单钰笑了笑，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随意又聊了几句之后，单钰便起身要离去。墨瞳像以往的每一次送人出去，这一回一样也送了单钰出去。 “公公慢走。”过了前院，墨瞳站在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单钰却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停下了脚步沉声道：“聪慧如少将军，应该早就知道如今日咱家所说的情况，只需要四公主殿下出面，情况就能有所扭转。” 墨瞳长久不语，半晌后才道：“别让她有危险，我不能把她置身于险境之中。” 单钰这一次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摇了摇头道：“的确重情，可惜却没有顾全大局。少将军似乎太过耽于儿女私情了。” 墨瞳承认单钰说得对，可他说的却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所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少将军纵横沙场许多年，也明白有国才有家。有时人都需要做一些必要的取舍。” 墨瞳眸光冰冷，漆黑的瞳仁像是盛满了寒气。 “所以，三皇子殿下是做了取舍。” 单钰浅笑道：“身为将来的一国之君，三皇子殿下做事自需细细衡量。四公主是他的亲妹妹，血浓于水，三皇子殿下对四公主的情谊可并不比少将军少一星半点。可是少将军现在需知道的是危机已然逼近，一旦皇上之事败露，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为今之计便是需要制造些许假象，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让人先分不清真假虚实才好办事。” 墨瞳沉默着，他说不出什么能够反驳单钰。甚至可以说在他内心深处完全赞同单钰的看法，而更加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能够稍缓眼前京中局势的最好人选便是萧婉。 单钰抬手拍了拍墨瞳的肩膀，“小子，咱家知道你对四公主殿下的情，但现今却不能只考虑风花雪月之事。四公主殿下是个明白事理的，她的身份是南陵公主，她对她的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有她需要挑起的担子。” 墨瞳感觉单钰一下下的拍肩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开始怀疑之前的自己，可内心总挣扎着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来自于要顾全大局的理智，而一个来自于他不受理智控制的感情。这样的矛盾让他头疼欲裂。 单钰见墨瞳不说话，丢下一句“好好想想”之后便径自离去了。其实他没有告诉他的是，对于这件事，三皇子殿下也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果断而坚决，他疼爱自己这个亲妹妹也甚过许多，在萧湛思虑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他才等到了他的回复，命他今日来一趟朝阳宫，把这件事告诉给萧婉知道。 而萧婉，她定然会答应。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没有多少犹豫，甚至很果断地就应允了下来。 单钰离开后，墨瞳仍旧站在距离府门不远处的地方。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反倒有一种悲凉和无奈，从他的心又开始蔓延开来，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寻不到归处 过了午膳时辰墨瞳便出去了，萧婉直觉他心情不好，所以也没有吵嚷着要一道去。直到夜幕降临了，墨瞳也没有从外面回来。 萧婉正百无聊赖地倚着回廊下的木栅栏，单手戳着自己身下坐着的一块木板的小洞。朝阳宫修建至今也才不过两三年光景，可是看样子已经有几处开始了最初的破败了。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从灰蒙蒙的一片到完全暗下来也不过花了半盏茶的时间。府里的下人们开始在廊下点灯，萧婉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来回穿梭，时不时地还要低头行礼，不免就觉得自己在这里像是妨碍到了什么似的。 “紫娟，你让他们都下去吧，这儿不用太亮。” 紫娟一向也是办事迅速而麻利的，萧婉的话音刚落没有一会儿，她便谴散了在回廊处的一众下人，原本还算热闹的前院就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廊下一盏灯在黑夜里散发着昏黄的光。光亮一圈圈如涟漪般晕染开来，萧婉抬起手，对着这一盏灯在墙壁上做起了手影。 这是萧婉小时候很喜欢玩的游戏，她的母妃虽然温柔娴静，但内心里也是有一颗藏不住的女儿家心性，于是她幼年之时，她的母妃便教过她这些。她那双灵巧的手总是能把这些倒影演绎得惟妙惟肖。萧婉和萧湛儿时在凤仪宫就最喜欢玩这些，只用两双手，就好像能编出一个又一个新奇有趣的故事来。 萧婉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越是美好的回忆便也是让人念念不忘，可在回忆之后就会愈发感觉到现在这时候的悲凉。 萧婉修长纤细的手在灯下慢慢收拢，最后只是悻悻地放下了。 可就在她把手放下之时，墙上又出现了另一只手的影子。它是一只飞翔在天空的鹰，在临近她之时却又变成了一只姿态憨态可爱的兔子，一蹦一跳的。 萧婉复又笑了起来，她回转过头，可是站在台阶下抬着手做手影的却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赵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萧婉没有把失望表现得太明显，她没有起身，仍旧坐在那里，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此刻褪去了一身铠甲的赵明川。 赵明川也报以了一个微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萧婉的错觉，她竟隐约能从赵明川看着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痛苦和挣扎。 “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刚才路过这里就想着进来看看公主殿下，公主应该不会怪罪吧？” 赵明川说话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疲惫，萧婉冲着他摇了摇头道：“这有何可怪罪？既然赵大人来了，那便进去坐坐吧。” 赵明川动了动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多谢公主美意，还是不必了，我只要这样在外头看看公主就好。” 萧婉愣了愣，赵明川在她面前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极度卑微的样子，只是她以前把他也归类在了那些令她感到讨厌的人中，因此对其他的也就忽略了许多。现在慢慢回味过来，只觉得如赵明川这般的人物实在不应该把他的情浪费在她身上。她更不知道自己对赵明川究竟应该感到抱歉才好，还是感到同情才对。 她觉得哪一种都不是，每次赵明川流露出这样情重的一面，都让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赵明川似乎看穿了萧婉的心思，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笑道：“抱歉，让公主感到为难和不自在了。末将即刻便走。” 萧婉张了张嘴，但是好半天之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挽留的话来。 赵明川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哀伤，他所谓的家他回不去也不想回去，在宫里，他知道三皇子殿下已经有意要对他赵家下手。铲出赵氏已经是件必然的事情，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赵明川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孤魂野鬼，终日里徘徊游荡在各个地方，却完全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处。 “末将告退。” 一来一去何其快，赵明川苦涩一笑，转身就要走。 “赵大人留步。”鬼使神差的，萧婉开口叫住了赵明川。 赵明川身形一滞，刚迈出去的脚步生生地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着萧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萧婉叫住了赵明川，接下来却语塞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住他又能说些什么。她与他之间除去只有赵明川自己一直难以忘怀的一段记忆之外，其实接触也并不深刻。赵明川之于萧婉也只能是个一般的朋友，她和他或许还不如和她自己府上这些下人们可说的话多。 犹豫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还说些什么，萧婉最终还是开口道：“赵大人近来辛苦，我在宫外没有时常进宫里去，三哥哥也一直是大人在照看。” 赵明川摇了摇头笑道：“为人臣子这都是应该的，谈不上有多辛苦。更何况三皇子殿下是末将至交，只要三皇子和公主并不嫌弃末将，末将自是终身都会将守卫南陵和萧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赵明川真可以说是南陵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当真是赵氏之中唯一一个独树一帜的。可惜……萧婉听他说着话，难免就想起了宫里的赵芯兰，于是便问道：“兰贵妃她……” 赵明川神色微变，不过却是变得无奈而悲哀，“难得四公主殿下还记得家姐，兰贵妃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也可算是咎由自取，如今疯疯癫癫一人待在香兰殿中，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若是放在几月之前，萧婉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曾经那样不可一世的兰贵妃娘娘，独得圣宠可以将她这个一国公主囚禁于凤仪宫的贵妃娘娘，如今却能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令人唏嘘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想赵宏博赵大人也不会放着兰贵妃娘娘不管不顾的吧。”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想法，明知道答案的萧婉却仍然在赵明川面前说出了这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虎毒不食子 果不其然，赵明川似是嘲讽地笑了笑，随后却反问道：“常言虎毒不食子，公主以为如何？” 萧婉被问得愣住了，她不由想起了她自己的父皇，曾经也有过因为钦天监一句话而置她生死于不顾，大皇兄身死却也没有过多追究。她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一直到从她父皇口中所听到的，原来自始至终她的父皇都是自私的，并且自私到令人恐惧。 虎毒不食子吗？就连畜生也有的舐犊情深，但有时候人却比这些猛兽更为无情和残忍。 赵明川一下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萧婉说话时也没有再以“末将”这样的官话自居，他仍旧是站在距离萧婉几丈开外的台阶下，与萧婉隔着朦胧的月色，他开口道：“我以前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我这个妾侍所出的儿子。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对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孩子疼爱有加，尤其是已经身故的大姐，也就是赵皇贵妃。可是近来我才发觉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赵明川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目光望向萧婉变得忧伤而悠远，仿佛透过萧婉他看到了他想要回忆起来的过往。 萧婉对上他投来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闪躲，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说。 “情，看不到摸不着。对有些人来说或许牢不可破，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脆弱如纸。”赵明川认真地看着萧婉说着话，“对于父亲来说，如果可利用的，一旦失去了他们可被利用的身份和头衔。无论是谁怕都是会和今日的兰贵妃落得同样的下场吧。” 赵明川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但萧婉却觉得这个笑容苦涩到让她觉得心里发酸，看着更是比哭还要难看。 “如果只是普通人就好了。” 萧婉正回味着赵明川的话，恍惚间却又听得他低声地说了一句。那声音虽然微弱而低沉，但萧婉仍然听得很清楚。她忽然就笑了起来，随后点头低声附和起来，“是啊，若只是普通人就好了。” 赵明川没有待上多久便从朝阳宫离开了。萧婉心情低落地倚在长廊上，身后紫娟看着赵明川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公主，赵大人看起来好可怜啊。” 萧婉垂下了眼睑，其实她和赵明川在某种程度上很相像，所以赵明川的心情她很能够体会。 “嗯，可惜我帮不了他。”萧婉说道，她现在连自己的事现在也没有办法解决和处理，又如何能够帮得了别人？ 赵明川跨出朝阳宫的大门，迎面便碰上了从外头回来的墨瞳，两人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都停住了脚步。 “天色已晚，不知赵大人所来为何？”墨瞳略施了礼之后便开口问道。 赵明川笑了笑摇摇头，“无甚要事，只不过无处可去罢了。” 墨瞳皱起眉，赵明川神情没落，已经不似他初见他时的样子。 赵明川见墨瞳只是探究地看着他不说话，片刻后他便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抛下这句话，赵明川便绕过墨瞳身边离去了。墨瞳转过身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心底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感觉。 外头开始变冷，萧婉回到了屋子里。杨忠和开的苦药已经重新摆上了桌，热腾腾的往外冒着白气。 这药萧婉得从现在吃到来年开春，看着桌上碗里浓黑的汤药，她免不了皱起眉一脸苦闷的样子。 “公主，该吃药了。”紫娟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几颗姜糖。 萧婉撇了撇嘴，“怎么又是姜糖啊，这糖辛辣得很，我不想吃。” 紫娟把打开的盒子往萧婉手边推了推道：“我的好公主，不吃了是不行的，墨瞳说了多吃蜜饯对您的身子不好，奴婢这才换了姜糖的。生姜可以驱寒，公主一会儿吃了药正好吃一块。” 萧婉颇为不满地斜睨了紫娟一眼道：“怎么不说直接拿块生姜让你主子啃着吃呢？还有，你什么时候那么听墨瞳的话了？” 紫娟没有理会萧婉的调侃，而是颇义正严辞地说道：“公主可莫要拿这话诓奴婢，墨瞳是为了公主好，奴婢也是为了公主好，所以公主不要发牢骚也不要抱怨。” 得亏的是紫娟说这样的话，要是换做了旁的人萧婉一定是不买账的。无奈地看看桌上摆放的东西，萧婉万分犹豫地咬了咬嘴唇。 屋子外头传来了下人们问安的声音，萧婉抬眼往外看，果不其然就见墨瞳从外面走了进来，墨黑色的衣摆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跨过门槛，就像是在黑夜里晕染开的一圈浅淡墨迹。 “殿下还没吃药吗？”墨瞳一进门，目光就定格在了萧婉身上，他漆黑的瞳仁微微转动了一下，瞥见了一旁桌上明显还未动过的一碗汤药。 “可不是，公主怕苦，每一回吃药都要好一会儿工夫。”紫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萧婉要发脾气之前立刻福身退下了，“既然有人来了，那奴婢就去料理一些旁的琐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到底是从小跟着萧婉的，紫娟这样说完就离开了，萧婉只是佯装生气地轻哼了一声，嘟囔了几句。 屋子里就剩下萧婉和墨瞳两个人，墨瞳在桌边坐下，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不说话。 萧婉觉得墨瞳今天看她的眼神较往日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挣扎和隐忍。 萧婉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下子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墨瞳的怀抱还带着些微夜间的凉意，萧婉愣了愣开口道：“子期？” “嗯。”墨瞳轻轻应了一声，把手臂又收紧了一寸，像是想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感觉到了墨瞳今日的怪异，这个怀抱已然箍得她生疼，可是她愣是没有吭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偶遇 墨瞳不语，只是静静地抱着萧婉。屋子里一下子静极了，萧婉贴着墨瞳的胸膛，耳中便只能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 过了许久，墨瞳才略松了些手。萧婉自他的怀里抬起头眨眨眼开口问他，“子期，你有心事？” 墨瞳摇摇头，睫毛下是一圈烛火照耀之后的阴影。萧婉看着他，看不出他此刻的眼睛里藏着些什么情绪。 萧婉见他不说话，便兀自说道：“刚才赵大人来过了。” 墨瞳应声道：“嗯，适才在门口见着了他。” “你们可说了什么？” 墨瞳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放开萧婉侧过头伸手把桌上的药碗端起来递给了她。 “没什么，殿下先把药吃了吧。” 萧婉看得出，墨瞳今日回来心情似乎特别沉重。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笑，清冷得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可是眼角眉梢透露出的只是一些平淡和漠然。不像今天，她能够感觉到的是森冷的寒气。 萧婉沉默地接过了药碗，憋了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 因为太着急，药汁呛了一下，萧婉猛烈地咳嗽起来。 墨瞳皱起眉，嘴里一边说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帮萧婉顺着气。 苦涩的药汁呛得萧婉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涨着通红的脸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墨瞳，就见对方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不禁就觉得委屈起来，撇了撇嘴转过身去趴在桌子上生起了闷气。 萧婉这气性来得突然，墨瞳一下子有点发懵，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是就算反应过来，他也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呆愣半晌之后只能轻声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嗯……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吃姜糖？” 萧婉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不打算去理睬墨瞳。 “殿下……”说实话，墨瞳被这一哼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不是很懂萧婉为何生气，不过他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一定是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 “我……殿下恕罪，适才冒犯了。”又想了想，墨瞳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身退到一边去了。 这一下轮到萧婉觉得莫名其妙了，她眼看着墨瞳退到离自己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兀自紧抿着唇不语。她知道他定然是误解了什么。 难怪世人都说男人就像是根蜡烛，不点不亮，萧婉看着墨瞳略显僵硬的身体说道：“我嘴里苦得很，想吃枣子。” “啊？”墨瞳显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纵横沙场的年轻将军，遇到男女之间的事却显得尤其笨拙。 萧婉看着墨瞳难得的愣头愣脑的样子，“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她笑意盈盈道：“算了算了，不过待着还是闷得慌，子期陪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墨瞳见萧婉笑开了，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萧婉说的外面是指的府门外，这次出来没有带上紫娟。紫娟虽然不是那么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帮着萧婉披上了一件厚一些的斗篷，唠唠叨叨说了好些话才目送萧婉从朝阳宫出去。 才不过酉时三刻，街道路边的小摊贩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妥当。只不过现在南陵和北祁还在打仗，北大街没有以往那样繁华。萧婉拉着墨瞳在北街上左看右看，她其实很少这样无目的单纯地走一走皇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上一次像这样逛北街还是在她及笈之前，那时候三哥哥还是只是她一个人的三哥哥，没有这些家国大事压在他的肩上。才不过短短小半年的光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子期，我想吃糖葫芦。” 萧婉一眼瞥见了街角卖糖葫芦的小贩，她晃了晃墨瞳的手，指了指街角的方向央求。 墨瞳轻笑一声，这时候和萧婉一道出来走走也让自己原本沉重的心变得轻松了一些。他四下看了看，找了块空一些的地方让萧婉站好，自己则说了一句“去去就回。”便独自往街角走去。 萧婉看着墨瞳的背影笑着，但是慢慢的笑意就变得浅淡落寞起来。她的目光扫过自己周身的一圈街市，城中的百姓还在为不久前打的那场胜仗而感到些许安心，可是在这平静之下又有哪些，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危险。 “姑娘？” 萧婉正兀自出神，忽然就听见自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闻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渊。 “陆公子？” 陆渊点点头笑道：“远远一见就觉得是姑娘，没想到果然就是了。在下与姑娘也是有缘，竟能在这里遇到。” 自从知道陆渊的家族是城东的陆家庄，萧婉对陆渊便颇为钦佩，于是此刻萧婉也回了个微笑道：“的确是有缘，是小女子有幸能够在此遇见陆公子。” 陆渊张了张嘴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一边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阿渊，怎么一会儿不见你，你到这儿来了？” 萧婉循声望去，就见到了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子。这个女子萧婉认得，虽然比起她第一次见到时，她的装扮已经从长发及腰变成了如今的妇人打扮，但萧婉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便是那一日在紫玉轩，跟在陆渊身边的那个女子。 “几日不见，想不到陆公子已然娶得如花美眷，可惜小女子没能喝得上二位的一杯喜酒，今日恰巧碰见也没带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还望二位勿怪。” 沈吟秋听到萧婉说话才把目光投向她，萧婉乃是曾经南陵双绝之一的骨血，容貌自是出众。沈吟秋一下子没有想起萧婉是谁，只是皱了皱眉，伸手紧紧地拉住了身旁陆渊的胳膊。 萧婉看这架势就知道沈吟秋是误会了，她抬眸看了看沈吟秋发间戴着的凤嘴钗，笑了笑道：“看来陆夫人是不记得小女子了，那一日小女子还要多谢夫人出言成全，肯忍痛将那对荷叶双鱼佩割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所谓习武之人 沈吟秋歪着头上下打量了萧婉好一会儿，听完她的话才慢慢想起了那一日在紫玉轩的事。 “原来是姑娘啊。”沈吟秋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她长舒一口气略微松开了一些紧拽着陆渊胳膊的手对萧婉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虽然我也只是区区一介女流，但也想要学学那些个君子风度。” 萧婉心知沈吟秋这话未免说得太冠冕堂皇了一些，毕竟如果不是她的那支凤嘴钗，沈吟秋也定然不会将那对荷叶双鱼佩割爱与她。不过萧婉的目的已然达到，想要的也已经有了，所以她也不打算揭穿沈吟秋的小心思。 “夫人太客气了。” 陆渊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侧站着的妻子，目光掠过她发间佩戴的玉钗，若有所思的样子。 “殿……婉婉。” 几人正说话间，那一头墨瞳已经买好了一串糖葫芦往这边走过来了。不过刚想冲口而出的称呼，却在看到陆渊夫妻俩的时候硬生生转了个弯。 几人听到声响都不约而同地抬头。萧婉最先反应过来，她很喜欢墨瞳唤她的小名，只不过这个称呼她平常是极难听到的，细细数上一数，墨瞳这样称呼她的次数连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萧婉此刻内心欢喜，笑意盈盈地从墨瞳手里接过了糖葫芦，顺手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去了那么久呀？” 墨瞳垂眸浅笑了一下，笼罩周身的冷淡之气骤减，他是个极好看的男人，眉宇之间隐藏着锐利之气，只不过此刻也被这个温柔的笑意冲淡了。 “人比较多，耽搁了一点时间。” 萧婉闻言转过头，果然看到街角的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周围还围着几个孩子。她不经意地歪着头笑了笑。 “陆公子。”墨瞳和陆渊相互间打了个照面，墨瞳先开口道。 陆渊抬手做了个揖，“公子有礼了。”他说完又扶住了身旁沈吟秋的肩道，“这位是拙荆。” 墨瞳冲着沈吟秋微点了下头道：“陆夫人有礼。” 沈吟秋大概也是没见过如墨瞳一般风姿卓然的男子，她见墨瞳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地垂下了眸子道：“公子有礼。”她此刻有一些为自己适才的一些小小心思而感到羞愧。她的丈夫虽然也是姿容风雅，但是比起眼前这一位还是万万比不上的。倒也并不是因为长相上差了一些，而是在风度上，眼前这个男子只是站在那里她就能感觉到一种超然的风范，神态顾盼间气度非凡。 萧婉此刻正吃着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她素来都酷爱甜食，尤其是像糖葫芦这样又酸又甜的，只消吃过一次就能令她念念不忘，更何况这还是墨瞳亲自买的。萧婉吃得开心，也没注意听这几人在说什么，结果一个不小心，几根鬓发粘在了糖葫芦表面的糖浆上，糖葫芦和头发的拉扯让她禁不住“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墨瞳侧目，就被萧婉的样子逗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把萧婉的鬓发从糖葫芦的糖浆上解救了下来。 墨瞳的动作很轻柔，恐怕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这双原本杀伐决断的手，还能做起这样细致的事情来。 “二位情深，实在是羡煞旁人。”陆渊的目光在萧婉和墨瞳之间来回流转着，“多次偶遇，还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 墨瞳理了理萧婉的长发，顿了顿开口道：“在下姓张。” 萧婉听得这话呆愣了一下，她心下也了然，她记得曾经看过囚奴所的名单，霍老妇人就是张姓，于是也对着陆渊说道：“小女子姜婉。” 陆渊微微皱起眉，但只是一瞬间他便神色如常道：“原来是张公子和姜姑娘，人海中有幸相识乃是陆某福气，就是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请二位一聚？” 陆渊提出了这个邀请，萧婉抬头看了看墨瞳，由于他们两个身份特殊，轻易还是要少在外头逗留。 果不其然，墨瞳没有考虑多久便摇头回绝道：“多谢陆公子好意相邀，只是在下二人还有些琐事要办，等下次有机会定会登门拜访。” 陆渊闻言倒是没有显现出多少惊讶，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不过言语间还是无比惋惜道：“那真是可惜，既然二位还有要事，那在下也不强留了。” 墨瞳颔首，道了声“告辞”便侧身牵起萧婉的手离开了。 “阿渊。” 等到萧婉和墨瞳的身影消失不见，沈吟秋才发现自己的丈夫还站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忍不住出声唤他。 陆渊被这一唤立刻回过了神，他垂着眼睑看了看沈吟秋，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她的发间。那支玉质的凤嘴钗还戴在沈吟秋的发间，温润细腻的质地一看就不是凡品。沈吟秋被自己丈夫探究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勉强地笑了笑问道：“阿渊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今日有什么不妥？” 陆渊沉默片刻，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吟秋，以后这支钗还是少戴吧。” 沈吟秋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可是陆渊还是没有做出什么解释，只是开口道：“天色晚了，先回去吧。” 墨瞳一路牵着萧婉慢慢地走在回府的路上，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签子。萧婉嘴里含着最后的一个山楂，腮帮子鼓鼓的挥舞着手里的竹签子玩。 虽然是竹签子，但头上也是锋利得很，墨瞳抬手按住了萧婉的手腕，手指轻轻一动，竹签子上头尖利等待部分瞬间就被折断了。 “喏。” 萧婉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接过了重新被递过来的竹签子，“子期。” “嗯？” 萧婉单手笨拙地转动着手里的竹签子，突然有个念头涌了上来，她开口说道：“我听说你们习武之人力大无穷，能够开山碎石，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萧婉说着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一块大石头继续说：“子期，那块石头你把它打碎让我看看呗。” 墨瞳眼皮一跳，愣了半晌才颇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江湖术士之言还是要少听一些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运粮 午后，萧湛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来到了朝阳宫，只不过这次要找的人却不是萧婉。 “你看看。”萧湛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墨瞳。 墨瞳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他认出信笺背后印着的火漆，虽然已经被拆封了，但是军情信件来往的专用火漆纹样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萧湛见他迟迟不接，开口道：“看看，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墨瞳闻言这才接过了信，随后打开来看了看，互通军情的信不会写得十分啰嗦，但寥寥数行就能把情况交代完全。 墨瞳扫了一眼便剑眉紧锁。 “现在北祁大军已经攻入梁州地界了，原本戍守边境的五十万大军残余剩下的二十余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军心涣散也早已溃不成军，加之没有一个可靠的将军镇守，根本也是无心战事。如今这些人马也都已退至梁州城内，梁州城也已经被围困半日。” 萧湛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真是不知道这两年以来赵明远究竟在边境干了什么好事！” 墨瞳看完了信把信纸重新装进了信封里，“恐怕这还不是最糟的，北祁如今势如破竹，才不过短短几日就把南陵军逼至边境以内三十里，这个消息已经让皇城里的百姓恐慌非常，那就更别提在梁州地界的百姓，恐怕若是援军再不到我们这一方就会先从内部开始自乱阵脚。” “你和我的看法是一样的。”萧湛点头道，“现在我所担心的也是这个，而且不止如此，从皇城运出的粮草要比二皇兄的大军早到梁州城半日左右。我恐怕……到时候若是臣民先发生异动，就要多生出许多事端。” 墨瞳把信笺交还给萧湛说道：“所以三皇子殿下是想让属下去把新一批粮草运往梁州？” 萧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也不是。” 墨瞳不语等着萧湛的下文。 “你的身份特殊，贸然出面前往梁州即便是有二皇兄相护但难免也会被赵明远拿来大做文章，所以你一定不能亲自出面。” “那三皇子的意思？” “我平日跟朝中之人接触得也并不多，且他们的为人多半并不可靠，身边能信任的人也少之又少。明川身为皇城禁卫军统领绝对不能够在这时离开皇城，所以我想要请你给我推荐一人，能够信得过的把此事交托给他去办。” 墨瞳垂下眼睑，“三皇子殿下为何会想到我？” 萧湛道：“霍家一门都是忠臣良将，当年霍将军治下边境都是骁勇善战不畏生死的猛将，因此也能成为我南陵不可逾越的一条界限。霍将军蒙冤罹难当年许多跟随他的部下也都被贬职或远调，你既然已经修书一封给原来霍家治军之下的被贬能人，也定可以帮忙这一回。” 墨瞳抬眸看向萧湛，半晌后道：“这些是韩将军告诉三皇子的？” 萧湛点头，“想不到父皇这样对待你们霍家，到最后你还是愿意为我萧家出这份力。” 墨瞳自嘲一笑摇头否认道：“我不是为了皇上，至少不是为了这个不分是非的皇上，我为的是南陵，或者……” 他顿了顿看着萧湛继续道：“或者说是为了南陵下一任英明的皇上。” 萧湛一愣，这番话所蕴含的意思他已经是第二次从墨瞳口中听到了。 “不管你为了什么，我萧湛为着南陵江山社稷和所有南陵的百姓也该好生谢谢你。” 墨瞳对上萧湛的目光，他的眸子暗沉，就像是深不见底的井，长年的军营生活和杀戮让他看人的眸光里总是带着些许冷然的肃杀之气，但是只消片刻，他便收敛起了这样的眼神沉声道：“既不管我为了什么，还请三皇子殿下记得这份谢意，等此间事了，我该是有一件事要请三皇子帮忙。” 萧湛眸光一闪，大约也知道墨瞳所求为何，当下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墨瞳道：“父亲原本麾下有一个叫冯敬之的，据我所知他在父亲罹难之后就被赵家用计贬为了御马监的一名马奴，三皇子殿下可以去御马监走一趟，我想他该是这次押运粮草的不二人选。至于其他随行之人，三皇子也不妨让他自己挑选。” 墨瞳和萧湛说了一番话，萧湛便要回宫去了，自从萧桓这次卧床不起之后，萧湛几乎每天都待在皇宫里代替了萧桓处理政务，这次军情紧急他也是来去匆匆，只跟萧婉在门外闲话了几句便走了。 “三皇子殿下如今好生辛苦，奴婢看着他都像是瘦了一大圈。”紫娟把萧湛送出门去回来之后就对萧婉说道。 萧婉正和墨瞳说着话，听紫娟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萧湛，不只是瘦了一圈那么简单，眼窝下好像也有了青影，下巴上都蓄上了一圈的青色胡渣。 她微叹口气，如今前线战事吃紧，她虽然还身在皇城，但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也时常在她心头环绕挥之不去，更何况是天天看着这些上报奏折的萧湛。 “子期，三哥哥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墨瞳摇头，他并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给萧婉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于是他摇头道：“没什么，就是现在梁州的一些状况，二皇子和韩将军大概再过一日便能抵达，到时候情势势必也会扭转。” 萧婉颔首，但她心里对此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她苦笑道：“你看我在这儿赏花闲话，南陵数以万计的将士在梁州地界浴血拼杀，想想自己也真是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墨瞳看着萧婉的侧脸，看着她垂下的眼睑，还记得初见时她一双眸子里闪动的桀骜和灵动，现在基本都被忧愁覆盖殆尽。再等等吧，在等一段时日，等这些事情都了结了，就带她去一个清静的地方生活，没有这些琐事扰心，只是简简单单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赵明川的回忆1 第二天，萧婉进宫去探望了一下萧桓。自从前两日那样一场大闹之后，萧桓昏睡的时间变得比之前还要长许多，有时甚至醒了半个时辰就要睡去，醒时更是已经认不得人记不得事。 萧婉去的时候他就正沉睡着，对此萧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总归这样好好睡着比总是心绪激动残暴伤人来得要好上太多。 “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走出承乾宫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赵明川，赵明川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是连着好些日子没休息好，连眼窝都深陷下去。 “赵大人免礼。”萧婉摆摆手道，“看赵大人行色匆匆的，遇上什么事了吗？” 赵明川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刚从香兰殿过来。” 原来是从赵芯兰那里来的，萧婉问道：“贵妃娘娘可好？” 说起赵芯兰，赵明川似乎面露了些许痛苦之色，半晌后道：“只能说咎由自取吧，如今也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大概连我是谁也不知道了。” “这么严重吗？”萧婉不由咋舌，片刻后又恍然道，“也难怪，容貌之于女子该是何等重要的东西，贵妃娘娘自负美貌无双，现在这样对她的打击也的确很大。” 赵明川疲惫地笑了笑，“如今父亲知道了也不管了，由着她这样被软禁在香兰殿，怕是对于父亲来说，三姐已经再没有什么可用之处了。” 萧婉叹息，心里突然间对赵芯兰的厌恶就少了许多，不过终归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想完全对她没有意见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今日进宫就只带了紫娟姑娘吗？”赵明川看了看萧婉的身后，这段时间原本寸步不离跟着的墨瞳不在，倒叫他有几分惊奇。 萧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说道：“我进宫也不过看看父皇，左右没什么事就不让他来了。” 赵明川颔首，半晌后道：“那……公主殿下若是现在要离宫的话就由末将送公主殿下一程。” 萧婉看着赵明川摆摆手，“不用，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赵明川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兀自勉强地笑了笑道：“那既然如此，末将就告退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萧婉叫住了。 “不过我虽不回去却想在宫里四处走走，赵大人如果没什么事可愿陪我走这一遭？” 赵明川惊讶地回头，微愣之后点头道：“自然荣幸之至。” 赵明川让手下的人继续去四处巡逻查看，自己则跟着萧婉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御花园的紫薇花开得正好，萧婉抬手折了一朵放在手里把玩着。 “不管世道如何变迁，这儿的花总是开得娇艳。” 赵明川看着萧婉说道：“公主似乎有心事。” 萧婉轻笑一声抬头，“你不是也有心事吗？那何必多此一问？” 赵明川点头，的确大家现在都怀揣着心事，不只是他和萧婉，南陵上下的所有人现在都心思沉重。 “好像记忆里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平和地和赵大人走在一起。”萧婉转动着手里的花枝，紫薇花瓣随着她手里的动作来回晃着，摇摇欲坠。 赵明川“嗯”了一声道：“公主对赵氏并不待见，也本是我赵家做得不对，所以公主对末将有戒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萧婉笑道：“是啊，不过现在我倒是全然对你改观了。所以今天也是特地来跟你道个歉，为我以前对你的态度说声对不住。” 赵明川看着萧婉真诚的笑容，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伤感，他苦笑道：“公主不必对末将说这些，末将很早以前就同公主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当然也自然不用道歉。” 赵明川的目光炽热，萧婉对上之后迅速别开了眼，继续往前面走去。 两人穿过御花园的石子路，不远处就看到了凤仪宫紧闭的朱漆大门。 萧婉停住了脚步，远远地抬头去看大门上的牌匾，凤仪凤仪，有凤来仪，当年这个牌匾的题字还是萧桓亲手所写，但感觉不过须臾之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十四年了，我十四年的生活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萧婉嘴里喃喃低语，但并没有上前去。 赵明川顺着萧婉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锋遒劲有力。 “公主在感怀往事吗？” 萧婉回头道：“算不上吧，只是这里留给我的回忆多些，每每看到总忍不住要勾起人的很多记忆。” 赵明川目光悠远，半晌后道：“这里对公主殿下来说是磨灭不掉的记忆，其实对末将来说也是一样。” “嗯？”萧婉疑惑地看着赵明川，而赵明川只是笑了笑道：“公主可愿意听个故事？” 萧婉点头，像这样难得的宁静听个故事也无妨。 “从前有户人家，一家之主有三房夫人，大房的夫人地位显赫生下了二女一子。二房的夫人地位不算高但也是官宦人家之女，可是天生福薄，生下一子却早夭，之后便再无所出。三房的夫人原本是个丫鬟，再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这一家之主的垂青，之后生下了一子被抬做了姨太。可是因为出身不高，三房的这对母子就一直被欺凌，一开始这一家之主还会怜悯同情，可之后新鲜感一过便也放置一边很少过问，久而久之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敢欺负他们，大房夫人不让那对母子上桌吃饭，有时下人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 赵明川慢慢地说着，神色变得感伤起来，萧婉静静地听，也从中品味出一丝酸涩。 “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真是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赵明川继续道：“那对母子就这样受尽了家中所有人的欺凌，慢慢地这个孩子也长到了十岁。那一年这个孩子随着父母去另一户显赫的人家里做客，因为他的大姐嫁到了这户人家里。那孩子几乎没出过什么门，当下就很高兴，可是高兴之下难免就出了错，他做客时便失手摔碎了一个瓷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赵明川的回忆2 “那然后呢？” 赵明川侧目看了看萧婉，见她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等着下文，于是他说道：“那个瓷瓶很珍贵，是他长姐的夫家赠与的，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一个本来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什么地位的孩子自然就因为这次失手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罚了什么呢？”萧婉问道。 赵明川黯然一笑，“那个孩子被罚不饮不食跪在长姐家的房门口，连什么时候能够起身也不知道。” 赵明川说着别过了脸，他感觉萧婉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显怜悯，他有点受不了这种被可怜的感觉，尤其是被萧婉可怜。 “赵大人……”萧婉已经猜到了赵明川说的这个故事里的孩子是谁，也知道了他口中的长姐指的应该就是赵芯玥，她张了张口道，“赵大人若是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赵明川微摇摇头道：“无妨，也不过已经是一些陈年旧事，现在就算回想起来也并不觉得有多么难受。” 萧婉黯然垂眸，她自然能明白赵明川当时的感受，因为这些她在不久之前也一样经历过。 “公主殿下还记得那天吗？我就是在那天第一次见到的你。” “嗯？”萧婉有点不明所以。 赵明川笑了笑，“果然是不记得了的。” 萧婉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想到有关任何赵明川的片段，于是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赵明川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但是眼底还是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落寞，片刻后他继续道：“那一日一直到天完全黑透了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告诉我可以起来了，我不记得究竟有跪了多久，屋子里开始陆续摆上晚膳，我空着肚子在门口看着他们在里面有说有笑。长姐自小就受尽家里人的宠爱，生得也美，在南陵和公主殿下的生母淑妃有南陵双绝之称，并且她虽人后蛮横霸道但人前却惯会说话，父亲在这些子女之中最疼爱的就是她和二哥。” 南陵双绝？萧婉默念着这四个字，当初第一次听到是在梅园里，当时还不知道这究竟说的是什么，到今天就全明白了。 “长姐见我跪在大门口大约是觉得有点倒胃口，于是偷偷打发了一个小太监把我拖到了一边。” 萧婉暗自吃惊，赵芯玥她也不待见，但从没想到她对自家的弟弟会是这样，以前只觉得她虽然看着不喜欢，但是见人说话都还算和气，哪知道……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比起赵芯兰，她这个已故的姐姐才是可怕的。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吃完了饭就离开了。” “那你呢？” 赵明川轻笑道：“没有我，或者说他们根本也已经忘记了我，不记得有把我带来，自然离开时也不记得带我走了。” “那你……” 赵明川抬头去看凤仪宫的大门，看着上面的牌匾发了会儿呆。 “那天很黑，我怕得不敢进屋里，但是也不敢在外面继续跪着，我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找我，于是就偷偷跑了出去，这一跑就到了这里，就是在这里，公主不记得了，我却记得，记了很久。” 萧婉看着赵明川不语，她对儿时的其他记忆都已经很模糊，大约记得最清楚的也只有母妃日复一日病重，凤仪宫一天比一天冷清。 “就是在这里，公主殿下给了我一块桂花糕。”赵明川陷入了回忆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开始我不敢接，可你说你是公主，没人敢违抗你的命令，所以就硬把那块桂花糕塞给了我，还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现在分给我希望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赵明川的目光投向萧婉轻声道：“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萧婉听到这里猛然就领悟了赵明川为什么总喜欢给她吃桂花糕，原来过去了近十年他仍然记得这么一件对她来说可能连想都想不起来的事，还执着地记着她的喜好。而这大约十年前正好就是赵芯玥进宫而淑妃姜氏开始失宠之时，那时候萧湛也被送去国子监读书，她经常就是一个人也找不到什么玩伴，虽然她记不清楚赵明川所说的这件事，但是或许她真的是遇到过的，分一块桂花糕给别人，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朋友陪自己玩。 “曾经父皇那里的御厨做糕点最拿手，尤其是做桂花糕，入口香甜软糯吃多了也不会觉得腻。父皇知道我爱吃所以即便有时候我不去那里他也会派人每日都送来。”萧婉说道，“后来……慢慢地父皇送糕点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就再也没送过了。我很固执地想让母妃让御厨给我做，可是做出来的味道就是差一点，不是太甜就是太黏，再也吃不出那种我喜欢的味道，时间一久桂花糕我也就不爱吃了。现在想想，也或许不是那厨子做的不好吃，大概只是我的心境变了。” 赵明川抿了抿唇，怅然一笑，“难怪公主殿下都不再吃桂花糕了。” 原来世事变迁，只有他执着于此久久不愿意忘却。 “赵大人如今也身居要职，总归也没有对不住自己。”萧婉听了赵明川说了许多，想了半天也只挤出这一句安慰的话来。 赵明川笑道：“对不对得住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对得住本心才是要紧。身在赵家我没得选择，说实在的虽然并不赞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意中帮助了他们许多，如果公孙茹那件事我没有隐瞒这么久，估计事态的变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恶劣。” 萧婉摇头道：“不知者不罪，你也没做错什么，更何况你最终还是在他们的劫杀里暗自留了公孙家唯一的一点血脉。” 赵明川苦笑道：“自家做的孽怎么还能成为我的功德？公主也不必为我开脱什么。” 萧婉闻言也找不出什么能宽慰的话来，只好沉默不语。 两人随意说了几句之后，在萧婉离开之前赵明川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包得严实的纸包。 萧婉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赵明川收回手道：“虽然知道公主殿下现在已经不爱吃桂花糕了，但还是请尝一下吧。” 萧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后点点头道：“多谢，我会好好品尝的。” 她说着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赵明川还在原地没动。 他一直站着，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都看不见萧婉的身影了才抬手抚上了心口，那里现在像是空了一块，可谁又能知道这早已被别人遗忘的东西他每日都要放上几块带在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暴动 韩朝歌和萧翊以及赵明远相隔一天的时间一前一后到达了梁州，可即便是这样，在这之前萧湛和墨瞳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被围困了三天的梁州城发生了暴动，城中的百姓在惶恐之下也不知由谁起头，在煽动之下袭击了城中的军用粮仓，梁州城的守城将领在两年前霍家罹难之后进行了更换，换上来的太守和将军都是由赵家举荐，都是一些只会享乐和中饱私囊的无能之辈。 原本北祁大军压境已经让他们感到慌张，这下内忧外患，这双重夹击之下让他们一时间手足无措，派遣下去镇压的人也抵不过如潮水一般的城中百姓，竟然就在一夜之间，整个军备粮仓几乎要被洗劫一空。而糟糕的情况还不止这样，更糟糕的是军营之中本就人心不稳，气势低迷，在这场暴动中，有几个将士似乎也受不了如今的状态，做起了逃兵。一旦逃兵出现，那就意味着南陵军如今已是一盘散沙，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虽然韩朝歌提前了一步到达了梁州，但已经发生的事情也已经无法扭转，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这先行一步的粮草也一样遭到了劫难，梁州城的城民也在洗劫了粮仓之后迅速地逃离出城。 梁州太守虽然下令镇压，但效果甚微，只抓住了几个并且还就地正法了，这样一来韩朝歌也没有办法从那些暴动的人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为了稳定军心也没办法节外生枝再花多少力气去追究此事，毕竟城门外还有北祁的人马在虎视眈眈。 萧湛收到这份战报的时候坐立难安，他现在无法离京，只能在这字里行间想象梁州城现在的状况，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传信告诉韩朝歌让他务必先稳定军心，千万守住梁州城。 韩朝歌也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原本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再加之其麾下的韩家军还有一些霍家原本的残余人马，很快梁州城中从边境一路退过来的将士们也找到了依靠，不安的人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梁州的地势易守难攻，两面悬崖绝壁，城就建在山坳里，城门口便是一处峡谷地带，进来的人也很容易中埋伏，北祁军虽早有准备，但对这块地方却还是不敢轻易冒进，于是此刻按兵不动，除去想要围困之外估计也在做着什么别的打算。 韩朝歌一边整顿军队一边也不免担忧，好在北祁没有不管不顾地硬攻进来，否则按眼下这样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皇城之中，萧婉这两天无事可做也只好逗着她的五皇弟玩。 这天天气也不算太热，萧婉正在院子里用拨浪鼓逗孩子笑，外面紫娟就匆匆走了进来。 萧婉听到脚步声皱眉抬头，就见来的不只是紫娟，还有顾绍良和小花小草，小花此刻手里还拖着个人，那人似乎极不情愿跟着一起来，小花拉着她很费力的样子。 “怎么了？”萧婉看这架势有点不对，摆摆手示意奶妈把孩子抱回别院去休息。 墨瞳站在一边看着来的几个人沉默不语。 “公主，咱们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小花心里总是藏不住什么话，嘴也是最快的，萧婉话音刚落她就一把狠拽了一下自己手里拉着的人，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扯得踉跄了一下，顺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萧婉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只见这人低垂着头，模样看着就是府里普通丫鬟的打扮，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于是道：“你，抬起头来。” 那人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动，小花沉不住气道：“公主不用看了，这人就是月儿！” 月儿？萧婉在脑海里搜寻着，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月儿是谁。她刚进朝阳宫时，这个小丫头倒是给她留下了一点印象，因为照顾花木得力她还赏赐过她东西，不过这个丫头好大喜功，其实私下里做事手脚也不勤快，萧婉本也不关注她，于是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这里。 “紫娟，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萧婉看向紫娟问道。 紫娟不似小花那样咋咋唬唬，说话也慢条斯理一些，萧婉能听得明白清楚。 “启禀公主，顾公子这几日整理了一些旧帐本也核对了这几个月来的账本，发现里头有几笔数目对不上。有些银两只有入账的记录却没有出账的结果核对时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还不知是如此，府上库房里的东西也少了很多，不过少的都是些小东西，一些都是公主平常不用的，所以不仔细校对也看不出来。” 紫娟一边说着，萧婉一边观察着跪在地上的月儿，看她头越来越低，身上颤抖得越来越明显，她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东西大概都是被她拿了。 顾绍良等紫娟说完把手里的账本递给了萧婉，萧婉翻开看了看，顾绍良做事仔细，有问题的账目他都用朱砂笔圈了起来，萧婉粗粗翻阅着，竟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这样的记号。 “公主，奴婢们这几日也在想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蹲了几天才被奴婢们抓到，这个月儿适才就鬼鬼祟祟地从库房出来，手里拿着的就是库房里的一对玉手镯。公主殿下平日里对这些琐事也不过问，大概就是她一直以来也仗着公主您不在意私自配了一把库房钥匙，暗地里把府上的东西都这样偷走！”小花义愤填膺，说着还用脚踹了一下月儿的腰窝，月儿吃痛，“哎呀”一声差点扑倒在地。 萧婉把账本往边上石桌上一放，慢悠悠道：“胆子倒是挺大，我今天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真真是好手段。” 萧婉生气时说话就不怒自威，月儿一下子被吓得哭了起来，边哭边磕头求饶道：“公主殿下饶命！奴婢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奴婢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公主殿下饶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流民 “那照你这么说，你还是情有可原？”萧婉俯下身拿账本托起了月儿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来说说，如果说得好，我或许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月儿对上萧婉的眸子，当即吓得就是一哆嗦，好像传闻中那个凤仪宫里骄横野蛮的公主殿下此刻又回来了。 萧婉见月儿不说话，嗤笑了一声道：“怎么？让你说你又不说了，看样子是连我给你这最后的机会都不要了？” 萧婉说着转过头状似记忆不好地幽幽说道：“这私自偷盗府上的财物，更何况还是皇上御赐之物是要怎么罚来着？我记得上一回那个徐美人说是偷盗了宫里的琉璃盏所以怎么了呢？” 故意拖长的语调让月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耳边突然响起了小花接上来的声音。 “公主，这事奴婢可还记得，那徐美人最后可是受了些惩治撑不住就死了。” 月儿闻言猛地一愣，随后快速地磕起头来，嘴里一边求饶，哭喊声和磕头声让萧婉没有来觉得心烦气躁。 “够了，私自偷窃宫中的东西别说是你一个小小婢女，就连父皇的嫔妃也是一样难逃责罚，还不赶紧招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本公主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月儿停止了磕头，半晌才抬头道：“求公主开恩，奴婢真的也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奴婢的父母兄弟从梁州逃到了这里，一路上有遇见了劫匪，身上的银两盘缠都被洗劫一空。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来投奔奴婢，奴婢也没有钱财能安顿他们，所以迫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胡说八道！”萧婉一拍石桌站了起来一下把手里的账本甩到了月儿的脸上，“无缘无故你全家为何要逃到这里？别不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拿了你家里人出来做挡箭牌！” 月儿忙不迭摇头道：“公主殿下明鉴，就算向天借胆奴婢也不敢欺瞒公主殿下！” 萧婉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问道：“那你倒说说，你父母兄弟为何要来此地？梁州近况如何？” 墨瞳深深皱起眉，他看向萧婉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他当然也能猜得到适才萧婉为何突然间情绪失控，有流民已经开始向南逃离，虽然这月儿的家人应该是最早一批离开梁州的人，或许在离开时还不知道现在梁州城的情况，但他从中也可想而知，以现在梁州城被围困的状况来看，恐怕过不了几天南逃的流民将会越来越多。 月儿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只是听父亲说边境防线已破，北祁过不了几天就会来攻打梁州城，所以他们才迫不得已离开的。原本，原本还租了辆马车，可是临到皇城外十里左右就遇到了劫匪，他们侥幸逃脱可又进不了城，费了千辛万苦才托人找到奴婢，如果公主不信可以派人去城外找找，奴婢的老父亲老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都在那里，公主您去一问便知奴婢没有撒谎了！” 萧婉现在心里乱得很，她摆摆手喊上来几个奴才对他们说道：“把月儿给本公主拖下去按规矩仗责二十关押起来，另外派个人去城外把月儿的父母兄弟接进府来。” 两个奴才得了命令，一左一右把哭喊的月儿一路拖走了。剩下的这几人均一下子沉默了，只有小花还骂骂咧咧道：“公主您还真是仁慈，只是仗责二十也太便宜她了！照奴婢看她这些都是借口，公主干什么还要跟她费这么多话？” 小草见萧婉脸色不好，迅速伸手拉了拉小花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们都先退下去吧。”萧婉坐了回去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前额。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紫娟带了头先福身退下了。剩下的顾绍良见状捡起了地上的账本也跟着紫娟离去。 小花转身走时却瞥见墨瞳还站着不动，刚要出声提醒他跟她们一起走，就被小草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转过回廊，顾绍良和紫娟并肩走着，紫娟不由问道：“你觉得月儿的话可信吗？” 顾绍良拿着账本随手翻了翻道：“一半一半吧。” “此话怎讲？” 顾绍良说道：“这个月儿原本就有这种偷盗的毛病并非是近段时间才有，但是她从前偷盗的数目都非常小，有时候就只是一些不太值钱的药材，所以接触账本这么久我其实本来是没有发现这些非常微小的差别的。” “那你怎么？”紫娟不解道。 顾绍良翻上账本，“只是最近整理账本却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府上的财物出入大了许多，所以这才让我警觉，细查之下才发现原来以前的账册里都有些漏洞，这就说明原本这个偷盗之人在近期定是遇上了些什么特别的事才导致她这样不管不顾地把原本偷盗的数目和金额都变得大起来。所以我想公主殿下适才翻阅账本时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定要硬逼着月儿把事情说明白。所以月儿的话半真半假，偷盗为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是真，纯粹是迫不得已却是假。” 紫娟听顾绍良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想不到原来你这个书呆子也挺聪明的嘛。” 顾绍良得了夸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紫娟姑娘说笑了，我就这点斤两真的还比不上公主殿下。” 紫娟“哼”了一声道：“谁说你能跟我家公主相提并论的？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也真真是不要脸。” 顾绍良本来喜笑颜开的脸垮了下来，不过嘴上还是道：“最近在下新得了本帖子，紫娟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抽时间把这本帖子交与姑娘临摹，若是姑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在下可以……可以……” 紫娟走开几步去说道：“谁稀罕你的帖子，一会儿又嫌弃我的字入不了你的眼，你还不如把这难得的东西给公主殿下好。”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听你这话好像我对公主殿下真有什么似的。”顾绍良白皙的脸浮上一层羞恼的红，“我是欣赏公主殿下的才华，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紫娟愣了愣道：“谁说你对我家公主有非分之想了？” 顾绍良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支吾道：“就……就是那个成日里冷得能吓死人的墨大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月儿 院子里只剩下萧婉和墨瞳两人，墨瞳想着刚才月儿说的话一边出声道：“殿下也不用太担心。” 萧婉长叹一口气道：“子期，你和三哥哥一样总也只是对我说这句话，昨天我进宫去看父皇，就见到三哥哥正承乾宫偏殿批折子，他这几日瘦得厉害，以往见到我不管怎么样也会乐呵呵的，可是昨天我见他，只是觉得他想笑都笑不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墨瞳伸手揉了揉萧婉的脑袋轻声道：“没事的，三皇子殿下也只是一下子被这些琐碎的事缠住了，现在韩将军和二皇子殿下都已经到了梁州，情势已经有所扭转，所以殿下真的无需太担忧。” 萧婉握住了墨瞳的手，把脸贴到了他温暖的手心上。萧婉的脸颊微凉，墨瞳蹲下身来静静地和她对视着。 “子期，我不骗你，我真的很担心，尤其是听到月儿说的话以后更加担心。” 墨瞳点头道：“我知道。” “你还记得前两天我们路过北街见到的那家卖蜜饯的铺子老板娘吗？” “记得。” “她当时和我们说住她家边上的人已经开始商量着要离京南逃了。其实子期，南陵的边境防线一破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原本被南陵视为铜墙铁壁的防御线崩塌，不只是对于百姓而言，对于我和对于三哥哥都是一样沉重的打击。连我每日里都惴惴不安更遑论别人，所以子期，你叫我如何不担忧？一个已经被自己臣民怀疑的朝廷真的要怎么维持和支撑下去？” 萧婉说着苦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笑不动了。 墨瞳握住萧婉的手，“殿下应该要相信三皇子殿下，也要相信韩将军，相信二皇子。” 萧婉看着他坚定而温柔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是啊，连她这个一国公主都丧失了希望，她又怎么能奢望老百姓能对朝廷放心。 到了夜间，派出去的朝阳宫侍卫手携出城令牌把月儿口中的家人带了过来。 萧婉晚上胃口不好，饭菜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墨瞳心里担忧亲自下厨做了碗芝麻汤圆来，萧婉勉强动了几勺，就听到了人已经被带来的消息。 萧婉叫了人进来正想放下手里的碗却被墨瞳伸手制止了，她看了看墨瞳忧虑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往嘴里又送了一个汤圆进去。 墨瞳神色缓和才让她把碗放下了。 来的是一对夫妻，粗布麻衣，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一进到前厅，这夫妻俩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边上两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还不明所以，东看看西瞅瞅，被这夫妻俩伸手一拉不情不愿地也跪了下来。 见这几人只是跪着不说话，一边带他们进来的侍卫粗声粗气地提醒道：“这是四公主殿下，见了公主殿下还不请安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本来这对夫妻进来就只敢战战兢兢地偷偷抬头看看，就只看到正厅中间坐着个生得极标志的姑娘，想着应该也是贵人就跪下了，还在思量着怎么称呼就被这样一提醒，这才明白过来现在坐在自己跟前的是皇家贵女，于是两人忙不迭地磕起了头，磕磕绊绊地问了安。 “行了，免礼吧。”萧婉淡淡地说道。 夫妻两个听到萧婉说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如有半句虚言，你们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很好看。” 紫娟端上一杯茶水，萧婉拿起了茶杯往杯子里轻吹了口气，热气弥散，她透过这层薄雾看着已经起身的夫妻俩，目光凌厉。 夫妻俩闻言自是不停点头，连连说着“不敢。” “月儿是你们什么人？” 第一个问题回答的是这对夫妻中的妻子，她颤巍巍道：“月儿是咱们老两口的女儿，民妇听月儿这闺女说过她就在这京城的朝阳宫里服侍公主您。” 月儿的父亲在这妇人话音刚落之时插空问了一句，“公主，是不是我家月儿犯了什么事您才叫咱们老两口来？” “放肆！公主殿下面前没有叫你回话你也胆敢说话！”其中一个侍卫怒呵一声，那夫妻俩受了惊吓颤抖了一下，倒是他们带过来的两个孩子中的一个被这凶神恶煞的气势吓得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叫我姐姐把你们统统关起来！我姐姐当了大官了把你们统统杀了！” 萧婉听着这孩子的话，眉头深锁。那老妇人看着萧婉神色的变化慌忙把那哭闹的孩子抱进了自己怀里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嘴巴。 “公主殿下面前怎么能胡说八道！” 那孩子受了委屈又挨了打，不依不饶道：“我没胡说，姐姐以前来信就说她现在可厉害了，手底下全府的人都要听她的，我就要叫我姐姐把这大个子给关起来！” 老妇人尴尬地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只能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嘴。 看来这个月儿，平时没往家里寄信吹嘘自己，弄得现在这个孩子对她权势滔天这种话都深信不疑。 刚才出声呵斥的侍卫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被这样一说之后便梗着脖子讥讽道：“把我关起来？也不看看你姐姐几斤几两，一个低贱的丫头真是好大的口气！” 那孩子听到自己姐姐被辱骂，怒瞪着侍卫，短短的胳膊和腿愤怒地朝着他踢打。 萧婉头疼万分，猛一下把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 杯子碎裂的响声震慑了屋子里的所有人，那侍卫见萧婉生了气连忙下跪道：“公主殿下息怒。” 萧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在我身边当差不是让你来争论这种无聊的事！” 那侍卫也自知失言，他抬眼看了看萧婉身边站着不动正冷漠地看着他的墨瞳垂眸道：“公主殿下恕罪，属下自会自请责罚。” 萧婉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退下了。 经过刚才这一闹，原本还在撒泼的孩子也静了下来，萧婉走到月儿父母跟前直视着他们说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自己女儿犯了什么事还是假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闹剧 听到萧婉的问话，月儿的父亲明显眸光闪烁了一下，嘴上却连忙道：“这……草民不知这孩子究竟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公主殿下，不过这孩子犯了什么草民夫妻俩都不清楚。” 萧婉冷笑一声，对这番说辞她显然是不信的，尤其是看到刚才月儿父亲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 “公主殿下！”月儿的母亲在她父亲话音刚落之时突然就跪了下来，跪着爬到了萧婉脚边，这样的举动倒是把萧婉吓了一跳。 “放肆！”墨瞳上前几步把萧婉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低声呵斥了一下。 月儿的母亲一愣，飞速地磕起头来，“公主殿下，月儿这孩子自小就懂事，如果真的犯了什么过错还请公主殿下您高抬贵手，大发慈悲饶过她！” “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月儿的父亲见状懊恼地闭起了眼睛别过脸。 “公主！公主！月儿这孩子现在怎么了？还请公主明示。”月儿的母亲不理睬她丈夫的提醒，跪趴着流起眼泪来乞求道。 萧婉看看这夫妻俩，又看了看已经被吓得躲到一边去的两个孩子对墨瞳道：“让人把月儿带过来吧。” 墨瞳点头，对着边上候命的两个下人做了个手势，没一会儿他们就拖着已经受了二十板子的月儿进来了。 宫里的刑罚向来不通人情，萧婉也实在算不得深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好人，所以下令手底下的人受罚时也基本不会留多少情面。这结结实实的二十仗打下去别说是女子，就连男子也有承受不住的。 月儿被拖进来的时候虽然还意识尚存，但是下身几乎已经皮开肉绽，二十板子下鲜血已经从儒裙中透了出来，加之夏季的衣料薄，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紫娟最是明白这其中的痛楚，当下闭上了眼不去看。 “啊？我的女儿啊！”月儿的母亲见自己的女儿面色惨白的被人架着进来之后随意扔在了地上，哭叫了一声飞扑上去。 那两个年幼的孩子也被这鲜血淋漓地一幕吓哭了，跌坐在地上发着抖。 “按照宫规，私自盗取宫中财务者，仗毙！公主殿下仁慈，只赏了她二十板子，你们也该感恩戴德了。”紫娟听着一屋子刺耳的哭声，睁开眼不悦地提醒道。 月儿的母亲恍惚间听到了“仗毙”二字，惊骇之余竟然跪着爬到她丈夫跟前抬手就往她丈夫身上打。 “都怪你！你害死了我们的女儿！都是你让女儿偷些之前的东西出来，现在好了，女儿变成了这样！你叫我可怎么活？” 月儿的父亲被拽住了衣角，目露凶光狠狠瞪了一眼哭闹的妻子，但碍于萧婉在场不敢发作，只支吾道：“你……你这疯婆子在说什么？这死丫头自己手脚不干净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可别把我随便拖下水！” 月儿的母亲见他矢口否认想要撇清关系愈发不依不饶起来，她站起身劈头盖脸地就朝着她丈夫打，嘴里一边道：“没良心的东西！自己的女儿也要坑害，女儿孝顺，为了咱们弄成现在这样，你这就要撇下她不管？” 萧婉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又看了看趴在地上此刻只会喘气的月儿默不作声，她倒要看看，这场戏继续下去她还能听到些什么。 这时，其中一个趴在他姐姐身上的孩子站了起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快速地跑过来踢了萧婉一脚，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虽然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但萧婉仍旧被这一脚踢得踉跄了一下，吃痛地皱起了眉。 墨瞳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孩子的衣襟就把他提了起来扔到了一边。他紧张之下没有控制好力道，这一下倒把那孩子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那孩子咳嗽了几声口中吐出血沫立刻昏死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尤其是月儿的父亲，一看宝贝儿子昏过去了二话不说推开了还在厮打自己的妻子快步跑了过去，抱起孩子的身体焦急地喊了起来。 “儿子！儿子！你可别吓你爹啊！” 月儿的母亲也从哭泣中回过神来，一下子缓不过劲，只是呆呆地看着不做声。 “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杀了我姐姐，又杀了我哥哥！你们都不得好死！我爹爹说了，我们没有家住也都是因为你们！姐姐拿你们一点东西又怎么了？那都是我们应得的！你们还我姐姐！还我哥哥！” 萧婉也是惊魂未定，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另一个孩子拿着刚才她摔在地上的碎瓷片刮破了手臂。 墨瞳本身懊恼于自己出手太重让其中一个孩子重伤，一下子没留神，就只听得耳边萧婉的痛呼，他剑眉一拧伸手把持着碎瓷片的孩子掐着他的脖子提了起来，冷声道：“伤了殿下，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萧婉捂着自己被瓷片划破的手臂，见墨瞳目光不善杀气毕现，也顾不得自己还在流血的臂膀抬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子期，先放手。” 墨瞳眸光微闪，眼看着在他手里的孩子面色铁青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猛然松了手里的力道，那孩子一下掉在地上涨着通红的脸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月儿的父亲见状抱着手里还在吐着血沫的孩子跑了过来跪地磕头求饶道：“四公主殿下开恩，孩子童言无忌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和这位大人开恩啊！” 萧婉手臂上的伤口潺潺地往外流着鲜血，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滴到了地上，墨瞳心疼得不得了，双目通红地看向还在撕心裂肺咳嗽的孩子，几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当然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是有一种愤怒怎么都遏制不住，即便对方是孩子，刚才这样的做法也是同样不可饶恕。 紫娟在一边缓过劲来，眼见着萧婉手臂受了伤，连忙跑过来查看，之后就派遣了人去请大夫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越是一本正经的人越是怕羞 萧婉冲紫娟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其实这一下碎瓷片划得不算深，只不过流着血看起来严重些。 “把这几个人先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们出来。”萧婉看着底下这五个人或跪或躺，还有一个呆愣着似乎都没了生气，她开口吩咐着下人，还特意命令把月儿的父亲和母子四人分开关押。 府上的侍卫下人领了命手脚迅速地把人带了下去。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紫娟和墨瞳，萧婉这才靠着桌子坐了下来。 瓷片伤皮伤肉不伤筋骨，虽然不算很严重但也足够让人感到疼痛不堪。萧婉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剪纸可以算是灾难不断，先是禁足后是坠崖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受伤，几乎都没怎么消停过，她想到这里轻微地叹了口气。 紫娟出去后边打水为萧婉清理伤口，屋子里就剩下墨瞳和萧婉两个人。 墨瞳神色不佳，他在萧婉面前蹲了下来仔细地查看着萧婉的伤势，确定了没有碎瓷片夹在伤口中间才长嘘一口气。 萧婉见他皱着眉极其不开心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撅了撅嘴道：“喏，这么大一道口子，可疼死我了。” 说着她还把自己的胳膊往墨瞳面前凑了凑。 墨瞳没有抬头，也不说话，长久的沉默让萧婉觉得尴尬，她干笑了两声正准备把手收回来，下一刻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 “诶，你？” 一丝清凉掠过她的伤口，萧婉楞楞地看着墨瞳垂着眸子轻轻地往自己的伤口上吹着气，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眨眼上下扑扇着，就像是两把轻巧的扇子，高而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萧婉白皙的手臂，薄薄的浅色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萧婉已经不往外冒血的伤口。萧婉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只感到自己的心正快速地跳动着，几乎快要跳出自己的喉咙口。 “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像是过去了许久，墨瞳才抬眸轻声道。 萧婉单手捂着自己绯红的脸颊胡乱地应着，但自己的头脑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谁说的美色误人只是女子的专属，对男子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我哪有不好好保护自己了？”萧婉反问。 墨瞳叹了口气，反应过来道：“是我总是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 萧婉看着墨瞳变得愧疚的神情摇头道：“怎么会？这件事纯粹也是个意外，再者那也只是个孩子，谁也料不到他会这样。” 墨瞳目光流连在萧婉手臂的伤口上，没有说话。 萧婉最是见不得他这样沉默寡言又郁郁寡欢的样子，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她就会感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阵阵寒意，她反手握住了墨瞳的手掌撒娇似地晃了晃道：“你看我不是没事吗？就是破了点皮留了点血，其实也不怎么疼的。” 萧婉的笑颜带着安慰和讨好，墨瞳的眸光细细地描绘过她浅笑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微抿的唇瓣。 目光变得温柔而炽热，墨瞳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在萧婉的注视下慢慢靠近。 萧婉楞楞地看着在她眼前放大的俊颜，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直到温热的唇试探性地轻轻贴上她的唇。她眨了眨眼睛，墨瞳漂亮深邃的眸子微阖，剑眉下闭上的眼皮在微微地颤抖，睫毛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痒痒的，就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她的心弦上轻轻地撩拨着。她感觉自己心跳如鼓，但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对这种事，不只是萧婉，就连墨瞳也可以算是一丝一毫的经验都没有，只凭着自己内心的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迫切地想要做眼下正在做的这件事。 这算是墨瞳第一次严格意义上地亲吻萧婉，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也从来没有真正地亲吻过一个女子，他带着点欣喜和惶恐轻柔地触碰着萧婉的唇，和他冷漠的外表不同，他的亲吻是想象不到的温柔。 可是只是这样浅尝辄止也是远远不够，出于本能的冲动，墨瞳微启了唇张嘴轻轻地含住了萧婉因为紧张而颤抖的下唇，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描绘着唇瓣，他的呼吸变得稍显紊乱而热烈。 萧婉被这种陌生的触感惊得轻呼了一声，猝不及防间湿润而绵软的舌尖钻入她的口中追逐着她的舌头缠绕吮吸起来。所有的呼吸在一瞬间被夺走，萧婉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双手下意识抚上了墨瞳贴上来的胸膛。 扫在脸颊上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还带着和墨瞳平常时的清冷截然相反的灼热，萧婉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快被这种热烫伤了，过去了多久她也不记得，直到自己感觉喘不上气了她才使了些力气推拒了一下他胸膛。 墨瞳抱着萧婉腰肢的手松了松，气息不稳地稍稍离开了一些。 “子期。”萧婉出声唤他，软糯的声音里透着点娇嗔。 墨瞳眸光暗了暗，惩罚性地重重含住了萧婉的唇瓣一番厮磨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夏季的夜晚又闷又热，屋子里的气氛暧昧，萧婉咬着微肿的下唇别过了烧得通红的脸颊。墨瞳比她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一贯会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只不过这时候也是目光闪烁，一下子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良久，萧婉才发话道：“你……没想到子期你，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还会做这种事情，你……你这可算是在欺负我了。” 墨瞳语塞，难得地支吾道：“我……这……冒犯了……失礼了……” 墨瞳心里还想着之前的亲吻，灼热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他默默向后退开几步，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不过耳根子却红了个透。 萧婉看他明显拘谨小心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没想到纵横沙场的少将军大人也这样容易害羞。” 墨瞳见萧婉笑得前俯后仰心知刚才她口中所说的话就是在逗弄他，他当下便微微勾了勾唇角重新上前抬手揉了揉萧婉的头发。 门外，背着药箱的大夫轻声问道：“姑娘，草民几时可以给你家主子看诊？” 紫娟不满地瞪了老大夫一眼面颊飞红用气声道：“叫你等着就等着，总之也少不了你的诊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狡辩 萧婉的伤包扎好了，来的老大夫叮嘱了几句近期不要碰水之后便留下几贴外用药和一张药方子就要走了，临走时那老大夫看了看萧婉的脸色还丢下了一句，“公主殿下莫怪草民多嘴，公主殿下适才脉象稍急，观殿下面色泛红，手臂上的虽然算不得大伤但公主金枝玉叶自然身体要娇弱许多，切记养伤期间莫要心绪激动，心浮气躁不利于伤口的愈合，若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萧婉一听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心绪又立刻被挑动起来，脸上又迅速爬上了不自然的红晕。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脉搏稍急，也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面色泛红，可这老大夫不知道，虽然说的是平常的话，可她心里有别的想法难免就往刚才发生的事上去联想，这一联想之下脸就更红了。 墨瞳见状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多谢大夫提点。” 那老大夫抬头又看了看说话的墨瞳，只见眼前这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眸忍不住道：“这位大人天人之姿，不过看着也是肝火过旺，天热了熬些凉茶喝喝就好。” 墨瞳被噎了一下，单手握着空拳放在唇前掩饰着自己的不安。紫娟见状红着脸立刻上前打断了老大夫的话，“大夫，天色已晚您还是快些回去，奴婢这就送您出去，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那老大夫笑眯眯道：“哪里哪里，姑娘说笑。能给公主殿下瞧病也是草民的福气哪能算劳烦。” 紫娟点头应着，忙不迭就把人往外面引。老大夫回身磕头行了礼才走出门去。 萧婉长嘘了一口气，心里喃喃道：看不出这老大夫竟这样啰嗦！下一回要是生病让紫娟绝对要找个话少些的。” 墨瞳见人远去清了清嗓子道：“这……夜深了，殿下早点歇息吧。” 从刚才这事儿过后，萧婉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听到墨瞳的声音就脸红紧张起来，她一边点着头一边结结巴巴道：“嗯……你，你也早点去歇息吧。” 墨瞳点点头正欲走，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殿下把那些人分开关押是想要明日单独审问吧，那两个孩子……” 萧婉听到墨瞳所说的话收敛了神色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愧疚，若说你有责任那也只是情急之下为了护我。你放心，刚才紫娟已经找人去看过也留了大夫去给那两个孩子诊治，我看那大一些的孩子虽然伤得重些但还不算致命，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估计是受到的惊吓比受的伤要多。都说童言无忌，可是孩子的话却要比旁的更加真实可靠，我倒是也想不到原来月儿偷盗背后竟然是他们对南陵朝廷这样的不满，现在我怕只怕这流言四起恐怕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墨瞳知道自己当时看那孩子伤了萧婉下意识就失去了理智，所以出手重了些，但后来意识到之后还是收了几分力，他此刻回过神来也懊恼于自己对一个孩子下了这般重手，但他也想过，如果当时他能够选择怎么做他还会不会护着萧婉对孩子出手，答案却仍旧是肯定的，不管问自己千遍还是万遍，这答案都是肯定的。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墨瞳被萧婉的声音拉回了意识，他看向萧婉担忧的脸，原本他和三皇子殿下所担心的事发生他也不打算告诉萧婉，可是很多事情虽然他想要瞒着但是却完全瞒不住，这些事总是有意无意地通过其他很多别的渠道传到萧婉的耳中，他在心底里微叹口气道：“殿下不用担心，一个两个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梁州城地势极佳易守难攻，韩将军和二皇子殿下的人马也已经顺利抵达了，相信下一次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就该是喜讯。” 萧婉闻言勉强一笑道：“但愿吧。” 第二日，萧婉单独找了月儿的爹重新审问了一下。那地道的庄稼老汉经过昨日到了萧婉面前变得更加战战兢兢起来，还没等萧婉开口他就跪下扣头道：“公主殿下饶命，草民……小人真的是对月儿那丫头做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啊！” 到现在还想要撇清关系，萧婉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月儿的父亲幽幽道：“哦？你说你毫不知情，本公主怎么昨日明明从你儿子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你知道这些话说出口是会招来什么样的灾祸吗？” 萧婉毕竟是皇家贵女，说话间具是威严，月儿的父亲闻言忙又磕了个响头，“咚”的一声响几乎都要把额头磕破。 “这……公主殿下您明察，小人的这儿子还小，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萧婉笑道：“不能当真吗？都说孩子的心思是最单纯不过的，孩子学会说话就是听从父母说话而学会的，你倒是说说，这些话如果你没说过，你那孩子才十岁左右吧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这……” 萧婉好整以暇地哼笑一声，“辱骂皇室，对朝廷皇室不敬，株连九族，主犯者凌迟处死。” 月儿的爹听到株连九族似乎愣住了半晌不说话。 萧婉慢悠悠地继续道：“知道什么叫凌迟吗？就是把你的肉用小刀一片一片从身上剐下来，这刽子手的水准可是极高的，保证剐你九九八十一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总归要到最后一刀才让你死透了。” 萧婉说着这话的时候语调平稳，神色平静，只是这话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月儿的父亲身体抖得像筛子，几乎连跪都跪不住。 “这……这……小的这孩子……”他说着用袖子擦着自己满头的汗，突然像是灵光一闪道，“对了对了，一定是小的那婆娘和孩子这样说的，那婆娘一直以来就贪财，小的现在回想月儿那丫头做的事一定也是那死婆娘撺掇的，公主殿下明鉴，小的对这些事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果然，萧婉嗤笑一声摇头，这次她并没有理这个不停为自己狡辩开脱的男人，反而对着前厅屏风后道：“听到了？现在你可以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如此朝廷 屏风后慢慢走出个人，低着头，正是月儿的母亲。 “老……老婆子……” 月儿的母亲攥紧双手抬起头，目光呆滞中透着伤感，她有一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半晌后开口道：“想不到夫妻这么多年，你竟然只是个自私的男人，算是我以前真的看走了眼。” 跪在地上的男人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张了张嘴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也不再挣扎着想说什么只是颓然地跪坐了下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萧婉今天也总算是理解了许多，她叹口气示意紫娟把月儿的母亲扶到一边坐下，那老妇人比起昨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任由紫娟扶着自己坐下然后就是垂着头掉着眼泪。 萧婉无奈，回头对着月儿的父亲道：“如今我想你也已经对此无话可说，那么既然这样我另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或许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但是这会儿听了萧婉的话，月儿的父亲眼中升腾起一丝光亮连忙磕头道：“公主有什么问的，小的一定都说，一定都说！” 萧婉点头道：“我现在问你，你们一家是什么时候从梁州离开的？” 月儿的父亲不假思索地回答，“六天之前。” 六天，那就是北祁军刚攻破南陵边境防线的时候，梁州距离边境也不过三十多里，恐怕是消息一传到梁州，他们一家就举家南迁了。 墨瞳冷漠地瞥了这说话哆嗦的老汉一眼，眸中升腾起一种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月儿的父亲感受到头顶上这股冷冽之气，大热天的却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微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目光投来的方向，看着他的男子面相英俊非常，一双眼睛幽深如寒潭，只这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出手伤了他两个儿子的人，当下就立刻垂下眼睑再也不敢抬头。 他有听过说书的说过什么“玉面罗刹”，只说长相极好的人杀人却是不眨眼，他原先还不屑于这种说书人口中夸大的说法，可从昨日到今日两天他就真真实实地见到了，此人看起来虽是一派正气，但昨晚生气发狠的时候也绝对能吓破人的胆，周身的肃杀之气更是带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为什么要离开梁州？”萧婉又问。 这个问题却让月儿的父亲支吾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回答一定会惹怒萧婉，于是犹豫着没说话。 萧婉见状提醒道：“不说吗？那就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说！说说说！”月儿的父亲忙不迭地点头道，“边防线不过一日便被攻破，这梁州城里的百姓人人都害怕，可不只是小的这一家，好些人家都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就收拾起了细软逃命去了。” “逃命？边境加上梁州还有近五十万的人马，你觉得他们保护不了你们吗？”萧婉不怒自威，看着月儿父亲的脸色变得不善。 月儿的父亲哆嗦着道：“这……小的说了公主殿下可千万莫怪罪。” 萧婉见他欲言又止，不耐烦地摆手道：“有什么便说什么，如果还想保住你这条命和你的妻儿团聚那便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儿的父亲舔了舔干涩的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梁州城现在的太守刘汉和守城将军秦海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一听到边防被攻破了之后就已经把家里的所有值钱东西都收拾好让老婆孩子带走了，所以现在守在梁州城的这两个人已经送走了家眷，完全是做好了随时弃城逃离的准备，小的也是万不得已，您说连守城的将军都是这样咱们平民百姓就只能为自己做打算。” “荒唐！你说这种话有什么凭证？”萧婉闻言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一拍桌子，把说着话的月儿父亲吓了一跳。 “这……小的可不敢胡说啊！不止是小的一人知道这事，刘汉和秦海这两个在梁州可算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只管着自己花天酒地。边境的花街柳巷不多，就那个定国将军姓赵的，以前在边境戍守时隔三差五和这两个一道去喝花酒，咱们那也是小地方，骑着毛驴半天都能打来回，这种事又有哪个不知道。” 萧婉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现在韩将军和二皇兄已经抵达梁州城，而梁州居然是这幅状况。 “公主，公主殿下。”见萧婉久久地沉默不语，月儿的父亲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 萧婉心下烦躁，怒瞪了他一眼道：“滚！最好别让本公主再看到你！” 月儿的父亲闻言哪里还敢耽搁，连滚带爬地出门去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妻儿还在萧婉这里，瞬间就跑没影了。 萧婉单手托着额头，感觉头痛欲裂，梁州的太守和守城将军在霍长风死后就换成了赵宏博所举荐的人，还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平日里这样的所作所为，也难怪黎民百姓看到会心寒。 “公主，这……她要怎么办？”紫娟见萧婉陷入沉思，适时地开口提醒着这间屋子里还有个人没有安排。 萧婉回过神去看坐在一边仍然暗自垂泪的妇人说道：“为这样的人感到伤心难过，并不值得。” 月儿的母亲摇摇头道：“民妇不是为了他而伤心，只是为了自己和为了三个孩子伤心。” 说起孩子，萧婉回头看了看墨瞳道：“子期，那两个孩子如何？” 墨瞳见萧婉问他，便开口道：“大夫都看过，只一个伤得重一些，虽然筋骨未受损，但还是要多修养几日。” 月儿的母亲听到这段谈话，垂着的猛地抬了起来一下子在萧婉面前跪下了。 萧婉吃惊道：“大娘这是干什么？” 月儿的母亲哭泣地哀求道：“公主殿下息怒，民妇知道那两个孩子昨日冒犯了公主，但是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公主殿下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民妇在这里给您磕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跟踪 萧婉起身亲自把要磕头的妇人扶了起来一边道：“莫急，我自是不会和孩子一般计较，否则也不会叫大夫来给他们诊治了。” 月儿的母亲呆愣愣地看着萧婉，半晌后喜极而泣，萧婉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擦眼泪，她迟疑了许久却不敢接，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 萧婉无奈地笑了笑把帕子塞给了月儿的母亲道：“不过孩子虽小但也已经懂得明辨是非，你作为孩子的母亲要把他们往正道上引才对。” 月儿的母亲忙不迭点头称“是。” 这件事萧婉该了解的也了解了，该处置的也已经处置了，至于那个已经走了的老汉萧婉也不打算过多追究，毕竟这样的人她处理了还怕脏了自己的手，更何况……萧婉看向一脸感激的妇人，她实在也下不去这个命令。她不禁苦笑：萧婉啊萧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怜悯之心了？ 安顿了月儿他们几个，萧婉用了晚膳之后在院子里乘凉，最近夜里闷热非常，常常能闷出人一身粘腻的汗来，萧婉虽然寒气入骨但是这天气也仍旧是觉得酷热难当。 紫娟送上了一小碟豆酥糖又给萧婉泡了壶红枣茶。 萧婉皱眉道：“这大热天的还给我吃这甜腻腻的东西，怕不是嫌弃你家主子现在还不够黏糊？” 紫娟“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碟子里的豆酥糖觉得有些委屈，她家公主殿下最是喜爱甜食，不管春夏秋冬甜食总是不离口的，就前两天她准备的甜食果子公主殿下还吃得高兴，怎么今天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反倒责备起她来。 萧婉看紫娟沉默着绞着自己的手指，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让她感觉伤心了，她不由叹口气道：“真是对不住，我自己今天心情不好难免就发泄在你身上了。” 紫娟摇头道：“公主说得什么话？奴婢是下人，公主您是主子，哪有主子向下人道歉的？奴婢也知道今天公主不开心，也怪奴婢不好，也惹得公主心烦了。” 紫娟说得诚恳，萧婉却感觉愧疚，她伸手拉住了紫娟的手腕道：“不是你的错，你真的大可不必自责，你待我一直以来都像是亲姐妹，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吗，把我和母妃当作家人一样看待的。” 紫娟有些动容，眨了眨微热的眼眶微点了点头。 萧婉笑了笑松开手侧过身子拿起一块豆酥糖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香甜软糯，感觉压抑了许久的心也一下子明朗了许多。 “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紫娟看着萧婉端起茶杯吹着气，欲言又止道。 萧婉抬眸，了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对月儿一家这般宽容？” 紫娟被萧婉说中了想要问出的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公主，您一向赏罚分明从不姑息，奴婢其实不明白像是月儿的父亲那样的您为什么最后还放任他离开了呢？再者那孩子，他毕竟也是伤了您的。” 萧婉放下茶杯道：“紫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月儿父亲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有动过杀心的，毕竟这样的人并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后来我看到了月儿的母亲，她在我面前那样极力保护自己孩子的样子，还有她看着重伤不起的月儿时眼底流露出来的毫不掩饰的痛心都让我感到悲伤。” 萧婉说着说着声音就低沉下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紫娟知道公主殿下是又想起了淑妃娘娘，于是当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萧婉往下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已经快要无父无母，又怎么会忍心去拆散他们。活着的时候他们都能有自己的选择，是选择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继续携手共度余生还是选择从此成为陌路。可是一旦让他们阴阳相隔，所有的选择都变成了死路。紫娟，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就不要再剥夺别人的选择吧。” 紫娟听着萧婉的话也觉得心酸，公主殿下现在被这样爱上的心情包围着，难怪也会选择放过月儿这一家人，只是不知道这一家人是否真的会对公主感恩戴德了。 “诶？子期呢？这半天都不见他人了。”萧婉说完就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紫娟往四周围看了看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墨瞳总是这样的，大概是有什么事出去了，公主您平常也不太过问，墨瞳出入朝阳宫都很自由。” 萧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夜色下，皇城的北街铺面已经都打烊了，只剩下几盏灯笼挂着带来一点明亮。打更的更夫敲着锣一条街一条街地慢慢走过，而墨瞳正隐在这黑暗之中静静地看自己视野中的人偷偷摸摸地翻进一家铺子的窗户里。 半晌后，那人从里头出来，骂骂咧咧地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月色下那些东西被他轻轻地上下抛动着，闪着一点银白色的光，很显然他手里拿着的是碎银子。 墨瞳冷冷的眸光盯着眼前的人，此人正是今天刚从朝阳宫里走出来的老汉，也就是月儿的父亲。 那老汉把偷来的碎银子揣进了自己的衣襟里，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然后猫着腰闪进了一边的箱子里，墨瞳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他的脚步本来就极轻，又是久经沙场的人，就只是跟着这样一个市井泼皮还真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墨瞳跟着老汉左拐右拐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他看着那老汉推门进去，看样子他是打算今晚在这里落脚了。 哼，家人都还在别人手中也亏得能活得这么安稳，出来就做偷鸡摸狗的事，还真是令人不齿。 墨瞳往前走了几步哐当一声推开了沉重而破旧的木门，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暗的光下月儿的父亲从破席子上一下坐了起来惊恐地看向来人。 墨瞳的目光扫向他的双手，此刻他的手里正紧紧护着一个小包袱，包袱的一角露了出来，里面掉出了一串成色极佳的手串，而这串手串他认得，曾经见萧婉戴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等候 墨瞳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但饶是这样老汉仍然认出了来人，毕竟像这样相貌的男人也实在是少见的。 “你……你，大……大人……” 墨瞳冷漠地看着他，即便不说话也带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他本意是想尽快把这个人撵出皇城，顺便看看他是否会在这里跟别的人乱说起什么话，他倒是没想到这三更半夜的居然还能让他看到刚才那一幕。 “怎么？从公主府里拿出的东西还不够你在外吃穿花销？” 墨瞳的声音冰冷，大热天里莫名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手上是一柄有着漆黑剑身的短剑，比普通的长剑要短上两寸左右但比一般的短剑要长些，剑刃薄而尖利，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那老汉看着墨瞳晦暗不明的脸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喉咙干涩这下只是连这个再平常不过的细微动作他此刻做起来也是万分费劲。 “大……大人说什么，小的……小的不明白。” 墨瞳冷笑，这个笑容不带任何温度，他本来也极少会笑，对着萧婉的时候笑容总是浅而温暖，但此刻的笑就像是来自地狱一般。他朝着蜷缩在一角的老汉慢慢走过去，在破旧的床榻边停了下来道：“南陵律法，凡偷盗者斩手，偷盗皇家之物凌迟。” 老汉紧抓着包袱的手一抖，里头的东西失了束缚，哗啦啦洒了满床，他听到动静后低头，随后慌忙地扑上去把散落的东西往自己胸前拢。 墨瞳执着剑的手发力，剑锋一挑抵上了老汉的脖颈，乌金的剑身铸造得极是锋利，几乎可吹毛断发，于是就只这样轻轻挨上一些，老汉就觉得脖颈处一凉，随后传来一阵刺痛，他立刻放开了拢着金银首饰的手向后瑟缩了一下颤抖道：“大人……大人，那死丫头从公主那里拿出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小的，小的本意也是想给公主殿下送还回去的。大人，大人您可不要误会，这些东西可都不是小人偷拿的。” 墨瞳不愿意和他多话，剑尖向下挑开了他的衣襟，咕噜噜从里面滚出了几两碎银子。 那老汉一见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败露，当下便把床上的玛瑙珠链拿在手里往墨瞳身上丢去，而自己则飞快地跑下床想往外面逃。 墨瞳单手接住了珠帘，脚步轻移，只是在一瞬间就退到了门口，乌金剑的剑锋在黑夜中划过伴随着一声闷哼，温热的鲜血溅在剑身上，墨瞳冷着脸看着面前刚才想要逃跑的男人，他此刻双手正痛苦地捂着往外喷着鲜血的脖子，面容扭曲地缓缓跪下之后趴倒在地，直到再没有动弹。 “子期，下手重了，你本来可是不打算来杀他的。”黑暗中的巷子拐角走出个人来，青衫折扇，黑发被白色的细长锦带高高束起，俨然风流公子的悠然派头，只是他此刻眉头微皱，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墨瞳不语，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起了剑身，这把剑是萧婉送给他的，可不能沾上这样污秽之人的血液。 “看来，你让我原本准备的马车也是浪费了，一会儿我就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吧。”陆清明迈着步子走到已经没有半分气息的老汉身边，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道，“你倒是出手越来越利落，一剑封喉。” 墨瞳轻“嗯”了一声道：“这尸体一会儿处理了。” 陆清明揶揄道：“怎么？害怕被四公主殿下知道吗？你杀他也并非出自你原来的心意，你的本意可是要送他出城去的，只不过看到他今天这番所为才起了杀心要杀他，我想四公主殿下应该也是能理解的。” 墨瞳瞥了他一眼，的确他本来并不想杀月儿的父亲，只是他带来的梁州的消息若是在皇城的市井间传开便必然会给这里的百姓带来恐慌，如今前线已经形势严峻，如果这时候皇城之内再出乱子必定就是雪上加霜。 可是就在刚才，他觉得这样的人还是非死不可，或许萧婉知道了会责怪他，但是他还是必须要这么做。 “我先回去了。”墨瞳丢下一句话把屋子里散落开来的首饰重新收好一并拿走了。 陆清明摇着折扇道：“如今你上不得战场，只能做这些真是大材小用。” 墨瞳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半晌后道：“上不上得战场又如何？尽我所能去做便好。” 陆清明浅笑，从前有的风范还是没丢，从他十八岁入军营开始就是这样，做什么都不会有怨言，事无论大小都尽心尽力去做，即便是霍长风的儿子，当年在军营里也从没有把他父亲挂在嘴边，从普通的马前卒到军营中数一数二的前锋营里的一把尖刀，他总是这样，对做什么都不悲不喜，也真叫人钦佩。 墨瞳回到朝阳宫，萧婉还没有睡，正坐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看月亮。 墨瞳的脚步声极轻，但萧婉仍旧感觉到了他的靠近，于是她侧目笑道：“你回来啦。” 墨瞳站定，看着萧婉的笑颜点了点头，“这么晚了，殿下还没有睡吗？” 萧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睡不着就等你说会儿话。” 墨瞳一愣，问道：“殿下在等我吗？” 萧婉颔首，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有点担心，左右也睡不着就出来等等你，你看，可不就叫我等到了？” 月色下的萧婉看起来比往日又平添了几分沉静，墨瞳痴痴地看着她，不由想起了小时候每每父亲晚归时母亲总在房里点着的一盏油灯，或许有时候父亲回来得太晚母亲早已经睡下，但是那盏灯却一直在屋子里亮着，就好像有个人一直在那里期盼着你归来。 他对家一向也没什么概念，成年之后就以军营为家，每年可以回家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父亲总是说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才是正道，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很少感受到家对自己的重要，直到灭顶之灾降临，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可是今天他看着萧婉的眼睛，却真实地感到了温暖，一种不管自己走多远都有人在原地等待他归来的牵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墨瞳往进萧婉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半晌后伸手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和往日许多次都不一样，萧婉甚至从这当中感受到了一种脆弱和依赖。 “怎么了？”萧婉抬手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问道。 墨瞳的怀抱结实而温暖，萧婉嗅着他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浅淡气息，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等了许久才感受到他胸腔震动的声音。 “没事。”只有两个字，墨瞳深吸一口气轻抚着萧婉的长发，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原来也可以是这样黏糊的性子。 萧婉轻笑，脸颊在墨瞳的胸膛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墨瞳低头看了看她合上的双眼，微勾了勾唇角又往她身边靠近了些，想让她在自己怀里靠得更舒适。他抬头又看了看夜空，今晚的月色很好，月明星稀，月亮的光芒都把星星的光辉全都遮挡了起来，廊下只有几盏风雨灯在轻轻摇晃着，微风穿过长廊前的花木枝叶，轻微沙沙的响声却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宁静。 墨瞳觉得自己心里平静极了，此情此景若是在一年前他还根本不敢想到也不会想到，他单手握住萧婉放在膝上的双手，他不想出声去破坏此时的安静。 过了很久，连墨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萧婉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发现她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能这样在他身边安心地睡着让墨瞳的心变得柔软起来，他轻手轻脚地把萧婉的脑袋从自己的胸膛上移开，随后打横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了进去。 自从搬到了朝阳宫，萧婉就下令不用人守夜了，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紫娟，否则现在墨瞳抱着熟睡的萧婉走进屋子铁定是要吓到紫娟的。 墨瞳把怀里的人轻轻地放到了床榻上盖上了薄薄的被子，实现下移时却看到萧婉的脚上还穿着绣鞋。他犹豫了一下闭上眼把绣鞋从萧婉的脚上脱了下来随后迅速用杯子盖上了。 墨瞳低喘了几声静静地在萧婉的床榻边坐下，他看着萧婉的睡颜半晌之后才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天一亮，萧婉才刚起身时朝阳宫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小花火急火燎地跑进屋子礼还没行完就冲着萧婉道：“公主殿下不好了，那个赵大人来了！” “赵大人？”萧婉下意识以为是赵明川，于是她皱着眉瞥了一眼小花道，“来了就来了，统领大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怎么还弄得这样紧张兮兮的？” 小花一看萧婉就是误会了，连忙摆手道：“公主，不是那个赵统领大人，是另一个赵大人，赵宏博大人。” 萧婉把玩着发钗的手一顿，赵宏博这个老东西不请自来要干什么？在她记忆里她和赵宏博这个老家伙的交集可不多，除去以前在宫里时经常和她的女儿过不去唱反调之外，她真的想不出赵宏博来找她能来干什么。 “去回了那位赵大人，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见他，叫他赶紧走吧。”萧婉把发钗往桌上一丢吩咐道。 小花显得有些为难，听了萧婉的话之后却半天没有动静。 萧婉不解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小花看看帮萧婉盘着长发的紫娟，犹豫了一会儿道：“公主，恐怕这人靠奴婢自己还请不走，那位赵大人现在已经坐在前厅正等着公主殿下您过去。” “放肆！”萧婉猛拍了一下桌子，真当她这里是市井上开门做生意的茶馆酒楼了，想来就来想进就进，不过也就是靠这女儿才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废物，也敢这样嚣张地直接闯进她的府邸！ 小花被萧婉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缩了缩脖子想了想之后还是说道：“本来墨大人到了拦在外头不让那位赵大人进来，可是赵大人来的时候带了些人马，看样子气势汹汹的，奴婢们也拿不定主意所以……” 萧婉摆摆手道：“行了，这也不怪你们，赵宏博，我倒是要看看你到我这里来究竟想要来干什么？” 前厅，小草正在伺候着给赵宏博倒着茶。赵宏博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把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当成公主府，大咧咧地坐下之后四下打量一下端起了杯子。 他喝了一口茶水随后就皱起了眉头道：“这给我倒的是什么东西？堂堂四公主殿下府上就是用这种东西来招待客人的吗？” 赵宏博说着便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溅出了一些洒在了桌子上铺着的锦缎，晕染开了几团深色的水渍。 小草闻言没有动，她此刻也正为难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一号人物。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府上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招待！真不知道你们主子平日里都是怎么管教你们这些下人的？”赵宏博骂骂咧咧一点都没有身为皇亲国戚该有的气度和派头。 萧婉一脚跨进前厅的门槛时听到的就是他指挥着小草做事的声音，等赵宏博话音一落她便扑哧一声笑道：“我当这府上怎么这般吵闹还以为是我那些不懂事的丫头又买了只狗回来养着玩，没成想居然是赵大人来了。” 赵宏博抬眼看到萧婉进来，兀自笑了笑起身道：“四公主殿下安好，老臣给四公主殿下请安了。” 萧婉斜睨了他一眼，其实说是请安就连腰都不见得弯了一下，她对此也不甚在意，他赵宏博的狂妄无礼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小草一看萧婉来了暗自松了口气，这半盏茶的工夫简直如同炼狱，她欣喜地看了一眼萧婉，在萧婉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萧婉没有理睬赵宏博，径自在桌子的一边坐下了，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随后道：“这茶滋味甚好，红枣能够补气血，枸杞能够明目，这般好茶也只有心清神明之人才懂得欣赏，赵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赵宏博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起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四公主殿下所言甚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抢夺 萧婉冷哼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瞥了一眼门外，门外墨瞳正被赵宏博带来的人团团围着，墨瞳冷着一张脸进出不得，看来这个赵宏博今日是有备而来。 “四公主殿下……”赵宏博也不等萧婉做出什么反应边开口说着话一边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坐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萧婉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赵大人可知何为尊卑？本公主叫你坐了吗？” 赵宏博脸青一阵白一阵，犹豫了半晌面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四公主殿下恕罪。” 萧婉扑哧一笑侧目道：“赵大人真是开不起玩笑，本公主不过闲着无聊所以想着和大人说说笑，怎得大人还当起真来了？” 赵宏博脸色变得更难看，但当下也不好发作，于是陪笑道：“四公主殿下年幼活泼，老臣是一把老骨头了脑子也转不过来弯，让公主殿下您看笑话了。” 居然这么客气？萧婉观察着赵宏博的神色，这要是搁在以前在她父皇面前他赵宏博可不会这么老实，看来赵芯兰的事和她父亲卧病不起这两件加起来真的可以说让他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熄下去好几分。 “赵大人请坐吧。”萧婉说着话指了指刚才赵宏博坐下的位置随后吩咐紫娟重新去给他沏了壶茶来，萧婉自去年落崖重伤之后便几乎都不再泡茶叶，她身体底子差，南陵又多产绿茶，绿茶性寒，对她的身体来说并不适宜饮用。 紫娟很快泡了一壶新茶上来，萧婉笑着看赵宏博大咧咧地倒着茶水，心道这人虽然表面上还客气，但骨子里还是个无礼的老东西。 “不知赵大人今日到我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事？” 赵宏博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似乎对茶的味道还算满意，他看向萧婉答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听闻小女的五皇子殿下现在寄养在四公主府上，所以就想着来瞧瞧。” 萧婉了然一笑，弄了半天这个老东西实在打她五弟的主意，现在赵芯兰这个样子应该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就把注意力放到翛儿身上来了。 “赵大人还真是有心了，翛儿在我这里很好，赵大人不必担心。”萧婉避开让赵宏博看望的话头，笑盈盈道。 赵宏博干笑了几声也不打算拐弯抹角，“这……老臣想着四公主殿下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照顾孩子也难免生疏一些，皇上既然已经把五皇子殿下交由小女照看抚养，那五皇子殿下便可算是小女的亲子，老臣不才也算得上是五皇子殿下的外公，所以老臣想着要不然五殿下就交由老臣来照顾，老臣和贱内一定也会竭尽所能把五殿下照顾好的。” 果然，萧婉在心里冷笑，如今靠不住父皇手里就要捏上其他的护身符，赵宏博其他的本事没有这方面倒是考虑得挺周到。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目光投向门外赵宏博带来的十几个侍卫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赵大人今日这么大的排场也是有备而来。” 萧婉的话不温不火却隐隐透着不悦，赵宏博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门外还团团围着墨瞳的十几个人兀自笑道：“公主殿下言重，近来不太平的事太多，老臣这样做也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 冠冕堂皇的理由还真是很多，萧婉幽幽道：“那还真是要感谢赵大人这般为我着想，多亏了大人跟我这一番解释，否则我还要误会大人这样让人团团围着我的贴身侍卫是要威胁逼迫我呢。” 萧婉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赵宏博胡子颤抖了两下冲着外头的十几个人摆摆手，这些人得了令呼啦一声散开给适才还被围困在中间的墨瞳让开了一条道。 赵宏博带来的这十几个人个个目露精光，行动敏捷迅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各种好手。墨瞳慢慢从这十几人中走了出来，跨进门槛时瞥了一眼赵宏博径自在萧婉身边站定。 赵宏博被刚才那一眼瞥得打了个寒噤，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是带了人来的，所以心下也稍稍安定下来，又不由想起了许久之前他所听闻的四公主殿下身边的这个冷面侍卫，传闻中有多么可怕多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实在不足为惧。 “多谢赵大人高抬贵手。”萧婉看了一眼墨瞳垂下眸子说道。 赵宏博道：“殿下说笑，那这五皇子殿下可否由老臣带回去……” “带回去？带到哪里去？”萧婉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无比的笑话，她掩唇笑了笑问道。 赵宏博被问得有点发愣，半晌后道：“自然……自然是带到老臣府上去。” 萧婉的笑声变大，笑声中透着不屑，“赵大人府上？若本公主没有记错的话，翛儿他姓萧，可并不姓赵，赵大人作为外戚抚养皇子可知有违祖制和礼法，本公主是知道赵大人出于一片好心，但是外人可不知道，赵大人就不怕外面的人说三道四，一方面指责我萧氏无能力看管自家子嗣，一方面还要怀疑赵大人的良苦用心，怀疑赵大人你想要谋朝篡位呢？” 赵宏博一惊，想不到自己想留张底牌作为保护伞却被萧婉说得这样严重，他当下便说道：“公主殿下这话可随意说不得，就算放在民间由婆家看管一下孩子也未尝不可，就当……就当是去做做客……” 萧婉嗤笑道：“赵大人也会说是民间，可我这儿是皇室并非民间，赵大人那么心急想把修儿领到自己身边去难不成是觉得本公主作为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会照顾不好他？还是说大人你别有所图？” 赵宏博吃了瘪，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并且眼下他无论怎么答都不对，萧婉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五皇子是萧家的血脉与他赵家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女儿赵芯兰与五皇子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整个赵家也没有资格代替萧家来照看这个孩子。 “赵大人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萧婉看着萧宏博笑，一边随口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冲突 赵宏博看着萧婉似笑非笑的脸，他想起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断然不想要空手而归。现在自己膝下的三个孩子一个在后宫里几乎成了废人，一个远征在外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另一个原本这心就不向着他。当然他原本还有底下一群支持着自己的朝臣，可眼看如今南陵的大小事都是由萧湛做主处理，原本和他走得比较近的也都渐渐疏离了，就连跟他结了殷勤的左丞相司徒家也在他儿子赵明远出征之后把女儿接回娘家去住了。 说起赵明远他也觉得头疼，娶了妻也仍旧花天酒地，平日里和司徒倩的关系也不好，原本他随便劝一劝其实也觉得没什么，可是谁能料到一下子事情就会变到今天这番田地，不过幸好公孙茹死前也没有供出她和赵家之间的关系，虽然他还并不知道公孙茹是北祁人这件事是谁查出来并且捅破的，但总归没有惹火烧身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只盼着儿子争点气能够凯旋归来，那样他们赵家便又能翻身扶摇直上。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想办法把五殿下这张底牌握在自己手里。 “四公主殿下似乎会错了老臣的意思，皇上已经下过旨意把五殿下交由兰贵妃娘娘抚养，贵妃娘娘如今身体抱恙，老臣作为她的父亲自然是有责任替娘娘分忧，贵妃娘娘现下也闲暇无事，公主殿下似乎不该把五殿下养在府上，或者该送回香兰殿由贵妃娘娘照看。” “呵。”萧婉要被这番话气笑了，要回自己府上这条路行不通就想着迂回一些让她把孩子送回宫里，只要孩子一旦离开她的视线，那在后宫中他必定也可以把兰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作为由头把孩子接走，就算接不走至少也是在自己伸手可及之处。这算盘打得也是响亮。 “赵大人这番话是在指责本公主越俎代庖管了不该管的闲事？” 萧婉的声音冷下来，瞥向赵宏博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赵宏博低头道：“老臣不敢。” 不敢？只怕不敢做的事还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萧婉道：“不瞒赵大人，父皇如今身体抱恙，已经有了口谕让三皇兄协理朝政，本公主想着这些日子大人也应该看在眼里，至于五弟便是父皇示意三皇兄让本公主代为抚养，所以若是赵大人对此还有异意自可到父皇面前去求个明白。” 萧婉实在不想和赵宏博再在这个问题上有所纠结，原本想着随意打发他回去，岂料他的来意也是很坚决，无奈之下也只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即便是假传圣旨赵宏博也无法确认和考证，与其让翛儿入赵家那种龙潭虎穴倒不如她自己冒一回险，总算不辜负她和沈惠近一年的情谊。 赵宏博似乎没有料到萧婉会这样说，将信将疑地看了萧婉半晌，说道：“既然如此，公主殿下可否行个方便让老臣看看五殿下？” 萧婉悠闲地往赵宏博面前的茶杯里倒了杯水道：“这恐怕也不太方便，别说五弟现在还睡着不便打扰，这小子还有个顶坏的习惯，见着没见过的生人就不老实，又哭又闹还要往人身上砸东西。大人别看他还是个不满周岁的襁褓，但力气可是大得很。” 赵宏博脸色越来越难看，萧婉话音刚落他便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四公主殿下未免太不近人情，老臣今日来便是远远地也要看看五殿下再走，还望公主殿下您务必行个方便！”说完他也不等萧婉发话，径自走出前厅，门外这十几个侍卫一见他出来便纷纷聚拢跟在他身后往朝阳宫的后院走。 萧婉握着茶杯的手发力，纤细的手指因为气愤而发抖，她看了一眼墨瞳眼神示意了一下，墨瞳微颔首一闪身出门拦在了赵宏博的跟前。 “赵大人还请止步。” 赵宏博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一个高大挺拔的身躯就挡在了他跟前，他不禁微抬了头，就见眼前站着的人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赵宏博此刻连句话也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一双手掐住，眼前人的眸光就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剑，让人没有来心惊胆寒。 “大胆！凭你也敢拦大人！” 赵宏博身侧的一个侍卫发话，说话间就要拔出自己腰侧的刀，墨瞳眸光一闪手中剑未出鞘而是起手在电光火石之间拔出了这十几个侍卫之中另一个身上的佩刀先他一步架在了他的肩上。 “你！” 墨瞳出手的速度极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侍卫就只感到自己的肩头一沉，脖颈处是刀刃接触皮肤的森冷寒意。 “赵大人的侍卫好大的架势，在本公主的地盘上也能公然携带兵刃，赵大人可是调教的一手好奴才，眼里只有你这一个主子，倒把我这个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萧婉慢悠悠地从前厅走出来，前院里原本还在侍花弄草的几个下人看着这架势早就已经三三两两缩成一团躲到墙角去了。萧婉迈着步子边走边打量着那十几个侍卫，目光停留在被墨瞳制住的侍卫身上。 “忠心不二，是个好奴才，只是不知道在你这个奴才眼里究竟应该效忠谁？或者在你心里整个南陵只有赵家而没有萧家。” 那侍卫听了萧婉的话，咬着牙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边道：“四公主殿下恕罪，属下不敢。” 剩下的十几个侍卫见状哗啦啦都跪了下来，墨瞳执着刀目光扫向赵宏博，那眸光里刺骨的凉意让赵宏博不敢直视。他下意识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在这种逼视之下也只有侧身对着萧婉躬身行礼道：“四公主殿下恕罪，老臣一时糊涂冒犯了四公主殿下，还请殿下勿怪。” 萧婉笑了笑语带嘲讽道：“赵大人也是关心则乱，只盼着大人是真心关心五弟，那本公主便替五弟好好谢谢赵大人。” 赵宏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心道今日前来势必是要空手而归，虽心有不甘但眼下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于是他咬牙道：“打扰殿下，老臣便先行告退。” 萧婉微笑颔首，“赵大人慢走，恕不远送。” 赵宏博起身带着他带来的十几个侍卫拂袖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令人欢喜的孩子气 赵宏博走后萧婉的脸迅速垮了下来，这一通折腾下来她一早起来就连一点东西都没吃，却感觉气也气饱了。 墨瞳丢了手里的刀，抬眼看到几个小丫头正战战兢兢地端着盘子站在前厅外头，他不禁侧目看向萧婉，只见她黑着脸仍旧是气鼓鼓的样子，看样子这早膳又要费上好些工夫才能让萧婉吃了。 “公……”紫娟正打算出声让萧婉进屋里去却被墨瞳制止了，她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先去把早膳摆上，于是她当下也不犹豫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比起听她的话，恐怕公主殿下更愿意听墨瞳的。 “殿下。” 萧婉不说话，垂着眸子看地面。 墨瞳无奈地上前几步道：“殿下，该用早膳了。” 萧婉抬眼“哼”了一声怒瞪了墨瞳一眼，这一眼让墨瞳一愣，感觉自己一头雾水。 他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吧。 “殿下……”墨瞳开口，可话才说了一半便暮得睁大了眼睛。萧婉趁他说话不备抓起他的胳膊就咬了上去。 隔着薄薄的衣料倒不觉得有多疼，墨瞳微皱了皱眉，反而觉得被咬的地方有些微痒，他甚至能够透过胳膊上覆盖的布料感觉到萧婉柔软的唇。 被咬了还不动弹，萧婉半晌之后觉得没趣，于是松了口抬手擦了一把唇边流出的唾沫没好气道：“哼，以后那种人坚决不要放进来知不知道？” 她说着皱了皱鼻子转身往前厅走，嘴里还不住地嘟囔，“气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这胳膊什么做的这么硬，牙都要崩坏了！” 墨瞳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咬的胳膊，上面还整齐的由着两排牙齿的印记，一颗一颗清晰整齐，想着刚才萧婉气愤地抹着嘴唇的样子，他竟然也不觉得粗俗而是觉得有一种让他无妨抗拒的可爱，就像一只向你张牙舞爪的小奶猫，生了气撒泼打滚之后的模样，他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悸动，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的孩子气他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吃过早饭之后，萧婉想去外面走走，现在她府中原本无人居住的院落收拾出来给了翛儿和月儿母子，她前两天路过翛儿住的院子的时候看到乳娘正在低头缝制着什么，走近才知道原来是在给翛儿做百岁衣，她说在南陵的民间要想孩子长命百岁就要在周岁之前给孩子做这么一件，原本这种事应该是由孩子的娘亲来亲手做的，可是翛儿生下来沈惠就过世了，乳娘自己的孩子都不在身边，她看着翛儿心生欢喜没事的时候就做起了小衣服。 萧婉过去问的时候乳娘还把做了一半的百岁衣藏到了身后，被萧婉佯怒着呵斥之后才说是怕自己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怕惹得萧婉不悦。 萧婉当然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做给了皇子就有失皇子的身份，反而突然觉得生在皇家可悲了起来，对人的善意和关心似乎在皇宫里都是可笑的存在。 最后萧婉自然没有责罚乳娘反倒是嘉奖了她，而自己也想着亲手挑一件什么东西或者做一件什么东西送给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 出了门，依旧是墨瞳赶着马车，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在北街停了下来，留下了随行的下人看管，他们一行三人在北街四处走走看看。 “诶，小姐，奴婢记得这里原本开着家包子铺的，这天天生意可好了，怎么现在铺子没有开了吗？”紫娟在一家紧闭的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萧婉侧过身子往紫娟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这家包子铺她也是记得的，第一次随萧湛出宫时对它的印象极深，因为这家包子铺做的包子味道极好所以天天来光顾的人特别多，萧婉那时还因为没吃到它一个包子而觉得可惜。 “哟，这位姑娘该是好久都没来这北街逛逛了吧，现在战事一起生意难做，米面油粮都不是原来这个价了，这儿的包子铺那儿的面摊现在都只是偶尔才开开。” 说话的是边上一个卖小玩意的小贩，萧婉瞥了那小贩一眼又去看包子铺紧闭的木门，半晌后转身欲走。 “诶，姑娘要不要看看小人这儿的东西，算是照顾一下小人的生意。”那小贩见萧婉要走，迅速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个木雕的小玩偶就往萧婉身边挨过去。 墨瞳眉头一紧伸出手把人拦在了离萧婉三步开外的地方。 那小贩抬眼看向墨瞳，被他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后悻悻地走了回去，边走边叹气道：“生意难做咯，也不知道还能吃上几天饱饭，怕是过不了几天连稀粥都喝不起了。” 萧婉闻言目光落在小贩垂头丧气的脸上开口道：“紫娟，他这里的东西我都要了，价钱上莫亏待他。” 紫娟点头称“是”从钱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小贩，“我家小姐要了你这些东西，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萧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那小贩微愣，片刻后忙不迭点头欣喜道：“够！够！小人多谢这位小姐了！小姐心善将来也一定能福寿绵长！” 萧婉隔着面纱冲他笑了笑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小贩摊子上的东西太多，于是萧婉便让紫娟把东西先送到马车上去，自己则和墨瞳走进了边上的一家银楼。 北街已经不如以前繁华，萧婉跨着门槛走进去时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只剩几个伙计坐在一边打盹。 萧婉眸光微暗，脚步轻移到了柜台处，“店家。” 掌柜的听到萧婉的声音抬头，看样子也是才刚醒的样子还犯着困意，过了许久才慢吞吞走到萧婉跟前道：“这位小姐要些什么？” 萧婉思索了一下道：“我想要打造一把长命锁，店家您帮我看看是金器打造得好还是银器打造得好？” 这掌柜的本来还以为萧婉只是随便来看看的，可现在一听就知道真的有生意找上门，于是一下子困意全消，精神百倍地开始跟萧婉搭起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夫妻相 “看小姐出身富贵人家，长命锁若是送给孩子定要足金打造才好，一方面彰显富贵，一方面也可保孩子福禄双全，将来飞黄腾达一生衣食无忧。” 萧婉听着掌柜的热情的声音，心道本来她的五弟一生也该是如此，那给他一个足金的长命锁也算配得上。原本其实也应该让宫里的匠人来做的，但是现在宫里也是一团乱，就这么点事她也不去让宫里的人特意打造了。 萧婉想到这里便开口道：“那便依店家所言，烦请务必用足金打造，价钱不是问题但一定要精细，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太久，我想最多就五天我就来取。” 掌柜的一听萧婉这样爽快于是也爽快地应承了萧婉的要求，收下了萧婉都是订金之后一边写着票据一边乐呵呵地说道：“公子和小姐真乃一对璧人，小的在这北街开了十几年的店也没见过像二位这样样貌的人，想必二位的孩子将来一定也是人中龙凤，就小的这里的长命锁定能保二位的孩子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萧婉虽然面纱遮面，但是露在外面的眼睛灵动美丽，能有这样一双眼睛的面纱下的脸也一定不差。掌柜的一边滔滔不绝地夸赞着一边把写好的票据递给了墨瞳。 “公子拿好，五天后和夫人一道来小店取就行。” 墨瞳颔首没有否认掌柜的所说的话，道了声，“多谢。” 他把票据收进了自己的怀里便伸手牵住了萧婉走出了银楼。 跨出门槛，萧婉便使了点劲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呀，看不出来子期你这般不要脸。” “嗯？”墨瞳侧目，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萧婉。 萧婉面纱下的脸颊微红，见他还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不禁调侃道：“还真是别人说什么就应什么，改天我看看别人如果把我认成你娘你会不会喊我一声母亲大人。” 墨瞳歪了歪头一本正经摇头道：“不会。” “不会？不会什么？是不会叫我母亲大人还是不会有人把我认成你娘？” 墨瞳深吸一口气道：“殿下看起来并不老，若是非要看便只能看成夫妻。” 萧婉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不禁嘟囔道：“怕是把我们看成夫妻的眼神都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卖蜜饯的老板娘觉得我们是夫妻，现在连这里的店家也觉得是！” 墨瞳抿着嘴思考了良久才沉声道：“大概……这就叫夫妻相吧。” 萧婉的心突突直跳，从来没料到向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墨瞳，战场上说一不二所向披靡的霍家少将军一旦多起话来居然这样让人感到惊讶。看来她需要抽些时间重新再好好认识一下身边这个男人，怕是在她面前以往所有的冷漠大约都是假象。 两人沉默间，紫娟放好了东西从北街的街头赶了过来，一下子多了个人气愤也不会这样暧昧而诡异了，萧婉轻咳了一声责备了一下紫娟动作太慢，随后兀自就向前走了。 三人刚走出几步，迎面而来就遇上了正在带队巡街的赵明川。萧婉今天才刚受了赵宏博的气，虽然知道赵明川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心下仍旧觉得别扭起来，可转念一想赵明川从来对她都是充满着善意，于是萧婉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克制住了转身欲走的冲动。 “赵大人。”萧婉在赵明川几步开外处停下，颔首致意。 赵明川一见萧婉掩饰不住自己面上的欣喜快走了几步到萧婉跟前道：“公主殿下安好。” 萧婉笑了笑道：“赵大人不必多礼。” 赵明川起身抬眼便看到了跟在萧婉身边的墨瞳，他笑容浅淡了几分注视着萧婉关切道：“公主出来所为何事？”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完全不知道今日赵宏博到她府上来寻她的事，萧婉不动声色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着给五弟打一块长命锁，所以就出来外面看看。” 赵明川点头道：“公主殿下疼爱幼弟倒叫人羡慕起五殿下起来。” 听赵明川说话语调落寞，萧婉不由就想起了前几日在凤仪宫前他同自己说过的话，讲过的那个故事，于是她转移话题道：“我今日出来北街发现北街上好些铺子都关门了，想着刚才有个人说现在的米面都不是原来那个价了，也不知道皇兄对此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赵明川听着萧婉的话皱起了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奈道：“战事吃紧，公主眼下所见的都是正常现象，如今只能盼着前线尽快凯旋结束这场战争让百姓重回太平日子，否则的话无论三皇子殿下下达什么命令都只是杯水车薪。” 萧婉虽然对朝政不算太明白，但其中道理她也是懂的，于是她当下便也不说话了，只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现在每每提到这些事所有人的神色都会变差，赵明川看不得萧婉这样消沉的样子，但眼下也想不出可以说什么，于是北街上这几个人就各怀心事地沉默着，直到萧婉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赵大人，公孙茹的尸首怎么处理的？” 赵明川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萧婉这大跨度的话题，微愣了片刻后道：“悬挂城头曝晒七日后丢去了乱葬岗，公主殿下问这个做甚？” 萧婉道：“突然想起来了，七日之期已过就来问问你，既然已经处理了，那便就这样。” 赵明川疑惑地看了萧婉半晌，最后确定萧婉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待了一会儿赵明川便告辞带着一小队人马继续巡街，这段时间不只是梁州，恐怕整个南陵都是这样紧张的状态。 “殿下刚才问起公孙茹，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萧婉目送着赵明川离开，冷不丁耳边就响起了墨瞳的声音，这口气听着就不像是在问她，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为什么这么说？” 墨瞳道：“殿下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说起这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喜欢得不得了 墨瞳说得很笃定，萧婉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道：“我还要买一些丝线，我记得前面有一家绣坊，我们去前头看看吧。” 墨瞳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萧婉不说他心里虽然闪过一丝不快但却没有继续问，而是跟着萧婉继续往前走去。 几人从绣坊里买了一些绣线，萧婉便打道回府了。 进了内院，萧婉先去了一趟别院看了看月儿母子四人。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身体底子也好一些，眼见着也可以下床走动了，而月儿虽然伤未愈合，但是神志已经清醒，躺着的这几日听了自己母亲所说的话眼下见萧婉来了只是垂着泪不说话。 萧婉见他们几人都还好，寻思着过段时间也该把他们送出城去了，接下来要南下也好还是要北上也罢这里他们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至于那个最小的孩子，眼见过墨瞳一掌打得自己的哥哥口吐鲜血，再加上掐得自己差点命丧黄泉，于是见到墨瞳跟着萧婉一道过来，只匆匆地看了他一眼便惊慌地往他母亲身后躲。墨瞳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那个孩子随后跟着萧婉一道出去了。 之后的整个下午一直到用晚膳的时辰萧婉都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没有出来。 墨瞳守在屋子外面，萧婉没有让他进去他也没有擅自进去，眼看着天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不远处几个丫鬟垂着头往这边走来，一见墨瞳便施施然行礼道：“大人安好，前厅的晚膳已经备妥，奴婢等烦劳大人请公主殿下移步前厅用膳。” 墨瞳抬头看了看回廊外，看这天色应该应该过了酉时将近戌时了，他“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几个丫鬟福了福身转过身便离开了，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墨瞳才回过身抬手准备推门进去，但想了想最终还是用手背轻敲了敲门。 等了许久，屋子里没有什么反应。墨瞳皱了皱眉又敲了几下，出去叩门的声音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外头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点灯比外面还要暗上许多，墨瞳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萧婉的身影，于是绕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一进到内室他就看到了趴在正中央桌子上的身影，墨瞳迈着步子走近了一些，借着外面洒进来的一点光亮看到了萧婉合着的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显然是睡得正好。 墨瞳弯下身子垂着头看她，发带束起的黑发从耳侧脖颈处垂下轻轻蹭了蹭萧婉的脸颊。 大概是睡梦中感到脸颊微痒，萧婉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抬手胡乱抓了抓黑发扫过的脸，紧接着就把脸朝向了另一边。 墨瞳见状不自觉地轻笑，活了二十几年除去自己还小的时候他真的再也没有起过逗弄人的坏心思，但是眼下，他忍不住就绕到了另一边看了萧婉的睡颜半晌后就用自己长发的末端轻轻挠了挠她的耳垂，见她仍旧反应不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便变本加厉地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又捏了捏萧婉的脸颊。 萧婉在熟睡中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终于在墨瞳第五次戳着她的脸颊时醒了过来。 “怎么感觉脸有点痛痛的？”萧婉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转了转自己睡得僵硬的脖子喃喃低语。 墨瞳不自然地把手背在了身后轻咳一声道：“殿下，该用晚膳了。” “哦。”萧婉对自己一觉醒来屋里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件事完全没有表现出惊讶，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她醒来时呼吸间嗅到的都是令人感到安心的她熟悉的味道。 墨瞳唇角微勾看着萧婉摇摇晃晃得站起来低头目光却扫到了桌上摆得杂乱的东西来。 一大堆绣线中间是一块被一个绣框绷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大红色锦缎，他指骨分明的手指拨开了那些已经纠缠在一起的绣线把那个绣框拿了起来。 大红锦缎上明黄的绣线错乱，一看就是手艺粗糙的样子，墨瞳正要仔细辨认上面绣着的是什么却被一双手迅速地把绣框夺了过去。 “哎呀，还没有做好你看什么？” “这是？” 萧婉在黑暗中红了脸，“我都没有绣好你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等我绣好了你再看就不用这样问我了。” 萧婉说话又急又快，心虚得不成样子。 墨瞳有点发懵，半晌后“哦”了一声。 萧婉被这一声“哦”惹得有些泄气，垂着头把绣框丢到了桌上道：“哦什么哦？你想笑就笑吧。” 墨瞳一头雾水道：“为何？” 萧婉有些气急败坏，“你不就是看我绣得不好想要嘲笑我吗？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嘲笑了，身为女子一点女红都不会，就连相帮五弟绣个红肚兜都做不好，做着做着刚才还睡着了。” 萧婉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竟然还带了一点点沮丧。 墨瞳呼出一口气上前执起了萧婉的手，外头的天已经快黑透了，黑暗中他的眸子打量着萧婉的手指，纤细的手指上有几个不易察觉的细小针孔，适才他见萧婉伸手把绣框拿走时就见她眉头有些痛苦地微皱，原来还真的是做这些她不擅长的针线活把手弄伤了。 “我……是不是挺笨的？”萧婉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却发现墨瞳的力气大到她挣脱不了，于是也就大大方方摊开了手嘴里嘟囔着问道。 墨瞳垂着眸子，眼睑下是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良久后他才道：“我的荷包……殿下也是这样吗？” 萧婉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曾经赠与他的两个海棠花荷包，当下便羞恼道：“是啊是啊，我从小就不爱学女红，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荷包特别难看？要是觉得难看你可以和我直说，大不了……” 手指间一热，暖洋洋的鼻息扫过手心，萧婉的话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墨瞳低头张嘴含住了她受伤的手指。 “不难看，我……喜欢得不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虚惊一场 萧婉红着脸到了前厅，墨瞳仍旧是一副冷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 紫娟一见萧婉来了便替萧婉盛上了一碗翡翠羹，萧婉坐下以后正打算拿起勺子往嘴里送就听得耳边紫娟说道：“公主怎得这么久才出来？后厨房做得这些菜都快凉了，一会儿公主要觉得哪个菜凉了不对味了，奴婢就让人撤了重做。” “啪嗒”萧婉听完紫娟的话手里的勺子应声掉回了碗里，瓷器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原本微红的脸这下更红了，她慌忙放下手里的碗，只觉得指尖发烫，她怕自己要是再不把碗放下可能就要捧不住把碗摔了。 “怎么了公主？不合胃口吗？”紫娟紧张地看着萧婉问。 萧婉控制不住地结巴道：“没……没有，就是有点烫。” “烫吗？”紫娟疑惑地用手触碰了一下碗，随后不解道，“不烫啊，这都做好快半个时辰了，奴婢盛的时候也不觉得烫。” 萧婉咬了咬唇不悦道：“哎呀，我说烫就是烫，这个先放一放我吃些别的。” 紫娟收回手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向跟萧婉一起进来的墨瞳，哪知道这墨瞳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却完全没有看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站在萧婉身后目光坦然而平常。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诡异，期间只听到碗筷碰撞的轻微的声响，萧婉吃得不快也不慢，但是眼尖的紫娟却发现萧婉全程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甚至一道菜摆在面前她能来来回回吃好几遍不更换，偶尔几次还握不稳筷子，这些都让她觉得太反常。 用过了晚膳之后，紫娟终于忍不住把墨瞳拉到了一边用萧婉听不见的声音问道：“公主是不是不舒服？” 墨瞳神色微变道：“姑娘为何这样问？” “你都不觉得吗？公主看起来很奇怪，连吃东西都走神，你今天一整天都跟着公主，刚才也是你跟着公主一道过来的，公主是不是病了？” 墨瞳的耳根微烫，但语调平稳，仍旧是吝啬着自己的言辞道：“姑娘多虑。” 紫娟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墨瞳，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又想了想他这样喜欢公主，如果公主身子不适他应该会比她更着急，想到这里她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小题大做了，于是甩甩头跟着其他的一些小丫鬟把前厅的盘子碗筷收拾到后院去了。 过了一会儿，萧婉正打算回屋里去别院居住但是乳娘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公主，公主殿下，不好了！” 萧婉还没反应过来，乳娘就跪下着急地嚷开了。 萧婉心头一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五殿下出了什么事？” 乳娘带着哭腔道：“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五殿下今日夜里就发起了高热，还吐了奶！” “什么！”萧婉没等乳娘说完立刻就站了起来跑出前厅往别院跑去，墨瞳皱着眉经过还跪在地上的乳娘身边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乳娘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去，墨瞳眼看着萧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别院里跪了一地的下人，这个景象萧婉再熟悉不过，她提着裙摆慌忙绕过那些战战兢兢的下人跑进了屋子里。屋里是孩子已经开始变得微弱的哭声，萧婉快跑过去推开了两个照看的奴婢，摇篮里，孩子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声嘶力竭的哭声引起的还是发着高热产生的。 那两个丫鬟一见萧婉来了，便立刻跪了下去，萧婉没心情听她们请安，她一边看着孩子一边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是怎么看孩子的？” 屋子里的下人身子都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其中一个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也不知啊，五殿下今天白天里还好好的，就在刚才就啼哭不止。” 萧婉怒瞪了回话的小丫头一眼，这一眼差点把她盯了个对穿。 这时候墨瞳跨进门槛进来，一见屋子里这个架势就知道萧婉的怒意要发作，他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立刻上前去搂住了萧婉的肩道：“大夫已经去请了，殿下忘了今日才去给五殿下打造长命锁了吗？五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婉见墨瞳过来一时间就感到自己所有的慌乱都被压了下去，她忙不迭点头道：“是啊，是啊，这小家伙还有她母妃在天保佑，定是会长命百岁才对。” 墨瞳轻点了点头，他松开搂着萧婉肩膀的手回身看了看还在啼哭的孩子，明黄的襁褓下孩子的手臂露了出来，他定睛一看，就见孩子原本白皙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整片一整片细小的红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脖子，他脱口而出，“猩红热。” “什么？”萧婉没听懂不解地问道。 墨瞳对这种病症并不陌生，在他极小的时候也得过，不过那时候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已经有七岁了，对这件事的印象还很清晰。 “把窗子都打开，屋子里的味道散一散，这些天屋里不要再点任何香料。”墨瞳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身上裹得严实的襁褓解开，“殿下，倒杯水来。” 萧婉愣愣地点点头，转身就倒了杯水过来，墨瞳接过水杯拿起平常喂孩子的小勺子，舀了一小勺送进了孩子还在啼哭的嘴里。 “还好，还喝得进水。”墨瞳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就看到乳娘已经带着大夫进来了，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紫娟。 “草民叩见……” “别叩见了，赶紧来看看孩子！”萧婉等不及老大夫慢悠悠地行礼，摆了摆手就免了这种在这时候显得多余的礼数。 老大夫拿着药箱过来，探了探孩子的体温又看了看孩子身上发出的红疹子道：“公主莫急，是猩红热，只不过一般都等孩子再大一点才会出现这个病症，如今孩子还小情况难免看起来就有些凶险。好在公主还及时帮孩子散了点热，草民这就开几服药，这些天被褥床单须得每日更换，照顾孩子的人也需要每日净手。” 萧婉听着老大夫说完话，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她动容地看了看墨瞳随后道：“多谢大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承诺 大夫开了药叮嘱了一番之后便提着药箱子离开了。乳娘看萧婉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道：“公主早些去歇息吧，这里奴婢看着就好。” 萧婉看了看熟睡了的孩子终是点头道：“那便辛苦你，大夫刚才的嘱咐务必要注意。” 墨瞳跟着萧婉一道从别院出来，折腾了大半宿眼看着到了亥时，别院里的下人们经过刚才那一闹都胆战心惊地候在门外，见萧婉跨步出来忙不迭齐齐行礼，萧婉摆了摆手走了出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月色如洗，萧婉走得极慢，墨瞳跟在她身边也放慢了脚步随着她走过前院穿过回廊。 萧婉在一小池荷塘边停了下来，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极是好看，就算在夜色下仍旧难掩它粉嫩的颜色。 萧婉长舒一口气道：“刚才还好有你在。” 墨瞳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萧婉笑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荷塘道：“你瞧，还记不记得你跟在我身边之后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 墨瞳顺着萧婉指的方向看，一小池的荷花盛开在月光下，他点了点头，“香兰殿的荷花没有这里的开得好。” 萧婉回身看他，从他眼里看到了难掩的温柔，一年前刚见到他的时候还真想象不出他不板着脸的样子。 “那时候的我一定很任性很让人头疼吧？” “嗯？” “让你大半夜的翻墙出去帮我偷莲蓬，其实连我自己都知道那完全不会有任何用，不过也就是气不过，总是做一些这样幼稚的事情。”萧婉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垂下了眸子。 墨瞳注视着萧婉的脸开口道：“殿下当时本来就只是个孩子而已，尽管有时让人头疼，但并不令人感到厌烦。” “你还真是耿直得让人生不起来气。”萧婉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撇过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笑完后她又低声道，“想想才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挺久了，你堂堂一个将军的儿子这一年来倒陪着我做了许多荒唐的事情，偷摘过莲蓬，做过汤圆，还被我逼着做过莲子羹，真不知道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如果那时候离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紫娟现在也离开我了，又或许在麓山秋猎那次我就摔下悬崖也没有机会再站在这里欣赏这样美好的夜色，欣赏这满池的荷花。” 墨瞳看着她转过身来凝视着自己，朱唇微启。 “所以，将来也别离了我吧，我怕我没了你真的就只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了。” 墨瞳听着她的笑语没有来的心里像是被一根细线牵扯着一痛，他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人郑重地低声道：“不会，我永远不会离了你。” 萧婉虽然身在皇城，但几百里外的梁州战况还是时不时地会随着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被送到宫里萧湛的手上。 新送去的一批粮草及时地被送到了梁州境内解决了梁州发生动乱之后的燃眉之急，不止如此陆清明所在的陇川军就在不久之前也抵达了梁州，一时间在梁州城的南陵军兵力大盛。 北祁围困了梁州几日之后便也开始了强攻，但梁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再加之有了韩朝歌和萧翊坐镇，连着三日也攻不下梁州，这样一来不只是城中百姓的心里稍感安定，就连收到战报的萧湛心里的石头也落下来一些。 前线的战事虽稍有平息，但皇城中还是风波不断，就在五皇子得了猩红热的第二日，赵宏博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气势汹汹地又到了朝阳宫一趟，经过了一番冲突之后萧婉才好不容易把人请走。赵宏博走后萧婉便把府里的下人全都召集了起来，赵宏博的消息这样灵通，看起来就是她的朝阳宫里出了监视她的内鬼。一番排查之后，墨瞳抓出了一个下人，在审问之下他便也说出了实情，总归不过是收了赵宏博那边的钱财罢了。 不忠心的下人不能留着，萧婉让帐房支了他几两银子就把人赶出了府。紫娟嘟嘟囔囔地觉得萧婉还是罚得太轻了，其实萧婉自己也觉得和从前的自己比起来好像已经变得不那么尖锐了，经历得越多反而却对有些事并不那么计较和在意了。 香兰殿的那位主子是真的疯了，萧婉有一回进宫去经过御花园，远远地就听到什么地方传来凄厉地哭声，那哭声抽抽噎噎萧婉细听之下没过多久那声音就从哭喊变成了痴笑，在寂静之时听到这些动静难免也让人心生恐惧。 墨瞳那时跟着她一道进的宫，听到这样的声音之后他便下意识地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随行伺候的小太监看了看墨瞳和萧婉的神情便也连忙走上前来说道：“公主还是快些走吧。” 萧婉没有依言挪动脚步，反倒是问道：“那里是谁在哭？” 小太监欲言又止，但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是兰贵妃娘娘。” 原来是赵芯兰啊，萧婉目光投向香兰殿的方向道：“她这样多久了？” 小太监答道：“回公主殿下，也有好几日了，娘娘自从……自从那日之后就病了，眼下三皇子殿下在宫里也只能下令让娘娘好生待在香兰殿里养病。娘娘白日里总这样，到了夜里累了睡了就会好些。” “是吗？”萧婉喃喃随后问道，“眼下还有哪些人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 小太监闻不禁唏嘘道：“哪还有什么人啊？就连从家里头带来的贴身丫鬟也退避三舍，娘娘有时候又是哭又是闹的，家里头的人也不见得来看，除了统领大人偶尔会去一趟，但听说娘娘已经识不得人了，见了人也只会哭和笑。想想贵妃娘娘从前多么风光，而如今……” 萧婉听着，对赵芯兰这番遭遇却生不起什么同情，只是觉得她可怜，能给家族带来荣宠的时候便被捧着，现如今一无是处了便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香兰殿里传过来的哭笑声还在耳边回荡，萧婉沉默了半晌终是转身道：“我们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再遇陆渊 承乾宫里，杨忠和还是一如既往地每一日都给萧桓请脉，只是萧桓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最后竟是一整日都不见清醒起身。 萧婉那一日去到内殿，看到了沉睡中的父皇，每一日相见她都能看到自己的父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曾经意气风发的南陵王到如今这般形容枯槁，萧婉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在承乾宫枯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只是断断续续地和萧桓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一直到萧湛来寻她才浑浑噩噩地点头出去。 兄妹俩在偏殿聊了一会儿，两人都再没有往日那样轻松的神色。 走时，萧婉回身如同小时候那样拉住了萧湛的衣袖摇晃了一下道：“三哥哥务必注意些身子，婉婉近来见你憔悴了不少，如今婉婉在这里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可千万莫累坏了。” 萧湛微笑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萧婉的脑袋，他抬眸看向同行而来的墨瞳，见他正垂着手站在承乾宫外的台阶边，此刻也正看向他们这里。他墨黑色的衣袍随风翻飞，眸色沉静如水，萧湛笑了笑道：“婉婉也是大姑娘了，也懂事了不少，哥哥现在也不能总管着你，在宫外要多听听你那个随从的话，他会护着你。” 墨瞳的身份现在在萧湛眼里也已经不是个秘密，萧婉回身看向门外站着的高大男人，他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一株参天大树，可以为她遮风挡雨，而事实上这一年以来他也确实做到了。萧婉对着萧湛颔首，福身后离开了承乾宫。 出了宫门穿过冷冷清清的街市，萧婉忽然就想起了她为翛儿定制的长命锁，今天也恰好是第五日，于是她便让墨瞳调转马车去了一趟北街的银楼。 银楼里生意还是不好，萧婉跨进门槛时仍旧和前几日她来时一样，伙计们三三两两地缩在一边打着盹，柜台上掌柜的正在埋头打着算盘，只不过每翻开账册的一页就低声叹息着摇头。 “店家。” 掌柜的闻声抬头，就见到了刚才出声的人。今天的萧婉没有轻纱遮面，掌柜的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道：“哦，姑娘可是来取前些日子订的长命锁？” 倒不是掌柜的眼尖能够认出萧婉，只是认出了她身边的墨瞳，毕竟整个皇城里这样长相的男人也实在是很少见的。 萧婉笑着点点头让墨瞳把那张票据拿了出来，掌柜的忙接了过去，随后就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萧婉伸手打开了锦盒，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块纯金的长命锁，她在宫里古玩珍宝看得多了自然也懂一些金银玉器，老板也是个实在人，长命锁的分量也足，掂在手里不轻不重，让孩子挂在脖子上也不会坠得慌。 萧婉回头冲墨瞳笑了笑问道：“你看看，你说翛儿会不会喜欢？” 墨瞳往前凑了凑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刚才也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婉露出的温柔怜爱的神色，脑海中就止不住地想着若是日后他们有了孩子，萧婉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也不对，一定是比现在这样还要上心。 “会喜欢的。” 萧婉得了墨瞳的肯定，笑得更加欢喜，连忙就让紫娟支付了剩下的钱，顺道还多赏赐了一些，那店家忙不迭道谢，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 萧婉让紫娟把装着长命锁的锦盒收起了正打算离开，忽然就听得身后有脚步声，紧接着原本正打算送他们出去的店家看着他们的身后立刻迎上去道：“哎哟，什么风把陆公子您吹来了？今天来小店是要打什么金银器？” 身后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这个声音萧婉听过。 “要劳烦店家做一对银镯子，再打一个长命锁。” “哟，这可真巧了，小店这几天刚给一位贵客打了一个，这不贵客刚才才取了，还在这儿呢！” 萧婉回过头，对上对方的眸子之后，两人均是一愣，对方首先开口道：“原来是姑娘。” 萧婉回了个礼道：“陆公子。” “哟，感情两位还认识啊！”掌柜的笑道，“那可真算是有缘了。” “嗯。”来的男人点点头转向萧婉开口道，“上一回姑娘与在下交换的发钗拙荆实在很喜欢，今日见着姑娘正好向姑娘道个谢。” 萧婉摇了摇头道：“不必言谢，各取所需罢了，另夫人喜欢便好。” 两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期间墨瞳冰冷的目光在那陆姓男子的身上扫来扫去，那男子注意到墨瞳的眸光之后便把视线转向了他随后道：“这位是……” 萧婉正要说话，那男子便了然道：“看这位一定就是姑娘想要赠送玉佩之人了吧，二位可算郎才女貌，均是令人见之难忘。” 被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这样说，萧婉禁不住红了脸，墨瞳却较刚才面色有了明显的缓和。 萧婉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男子温和一笑道：“在下姓陆，单名渊字。” 陆渊……陆渊？萧婉思索着，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墨瞳却抢先一步开口了，“原来是城东陆家庄的人，还真是失敬。” 陆渊看着墨瞳道：“不敢，算不得什么人物。” “这世道为富不仁的人很多，陆家庄却每年贡给朝廷上万的粮饷，这样的举动也是令人钦佩。” 萧婉听着墨瞳的话猛然就想起来了，从前偶尔听过人提起，国库中要拨给军营的粮饷有一大部分就是出自于陆家庄，这陆家庄可算是南陵的巨贾，几乎整个南陵都有他们家的产业。 陆渊笑道：“钦佩什么？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我辈孱弱，无法亲上战场也就只能送上些钱财聊表心意。” 墨瞳道：“陆公子过谦了。” 墨瞳很少会这样夸赞一个人，萧婉从他话中的字里行间也能知道他对这个陆渊该是十分欣赏的。 但不过片刻，陆渊便叹气道：“只可惜，曾经的军饷给了霍将军是给得其所，如今给了赵家，也不知究竟还有几分作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是你的错何需道歉 墨瞳闻言不语，萧婉道：“陆公子深明大义，若南陵多一些像公子一样的人，少一些如赵氏一族这样的人就好了。” 陆渊浅笑对此却不置可否，“这天下多的是如赵明远之流的人，怪只怪上位者用人不淑，偏听偏信，其实但凡皇上英明，如赵氏一辈又怎么会在朝堂作威作福这许多年？” 萧婉神色变了变，她承认陆渊说得很对，她也没什么能够替自己的父亲开脱的，可是猛然听到心里还是被揪着疼了疼。 陆渊注意到了萧婉脸色的变化一下子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他虽然不觉得萧婉会是品性不端之人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此言语，也是对皇室的大不敬，于是他轻咳一声道：“姑娘见谅，在下还有些事要办，今日便就此别过了。” 萧婉也不知道继续待下去还能说什么，于是也点头道：“那便不打扰公子，公子慢走。” 陆渊也没有在银楼逗留，只吩咐了掌柜的几句便走了，萧婉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墨瞳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后道：“回去吧。” 萧婉点头算是同意。 回去的路上几人再无话，进了马车之后萧婉便沉默着倚靠在一边闭目养神，紫娟看出自家主子此刻心情不好，于是便安静地待在一边，一直到回到朝阳宫，萧婉才支开紫娟开口道：“子期，你是不是也很恨我父皇？” 墨瞳似乎没有料到萧婉会突然间这样问，愣了愣半晌后才道：“恨过，如果说不恨是骗你的，可我并不想欺骗你。” 萧婉苦笑道：“果然啊，其实若是换作是我，我的恨应该会比你多上许多吧。毕竟那是自己全家人的姓名。” 墨瞳看着萧婉伤感的样子，那低垂的眸子直视着回廊前的青石板，他见不得萧婉难过和低落，脱口而出，“这些都和你无关。” 萧婉抬眸看他，眼眸中已笼上一层水雾，她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努力昂着头道：“怎么会无关呢？我是父皇的女儿不是吗？” 墨瞳闭了闭眼，深深地吸气后又呼气道：“殿下知道我父亲在牢里赴死的前一夜对我说了什么吗？” 萧婉摇摇头道：“不知。”她想象不出为南陵镇守边境二十余年沙场纵横的老将在被自己效忠的君王以一个荒唐可笑的理由杀害时究竟会说什么，或者是究竟还能说什么。 墨瞳眸光悠远，似乎透过眼前的景看到了过去，他慢慢开口道：“父亲对我说，忠于自己的家国是为人臣者终生所需要做的，而于自己不过求个无愧于本心罢了。他说他做到了，有遗憾，有不甘，但是没有怨恨。” “霍将军……是这样说的吗？”萧婉问道。 墨瞳颔首，“是啊，是这么说的。父亲当时的样子我还记得，平静的，带着要赴死的从容，没有牢房里那些犯人们呼天抢地的样子。我就和他之间隔了几根木柱子，他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说了那些话。父亲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严厉而不苟言笑的，那一日却对我露出了难得的笑，他说只要活着便该尽好自己身为霍家人的职责。” “霍将军真是忠臣良将，可惜父皇……若是霍将军在天有灵此刻怕也是会为了南陵今日这般处境而感到痛心。” “历来党派相争皆是如此，就算父亲并没有要卷入朝堂之争的意思，但于赵家而言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必然只要出现一点纰漏就会紧抓不放。” “当年的事，霍将军可有和你细说真相？”萧婉不禁发问，霍家满门获罪对她来说就只是知道了这样一个结果，而事实究竟如何她并不知晓。其实别说是她，恐怕整个南陵知晓的也寥寥无几。从赵皇贵妃身故到霍长风被斩首示众前后也不过五六天的光景，萧桓的旨意下得很快，完全没有给人喘息的时间，当时满朝文武中几个资格老道的大臣拼死力荐才能免了霍家满门抄斩之罪，那之后那几位大臣便也迫于赵氏如日中天的权势而被迫告老还乡，随后就更没有人敢管赵家的事，也没有人敢提起。 墨瞳沉默了良久才道：“当初赵皇贵妃随皇上出巡至边境视察，皇上那日去查看军营粮仓便把赵皇贵妃交托给父亲来保护。赵家与我霍家原本就不和，皇贵妃便借此刁难父亲想要出边境线领略一下塞外风光，此外还借口喜欢清静只允许父亲带上极少的随从随行。” 墨瞳说得极慢，一字一顿的咬字清晰，“父亲无法，只好挑选了军营中身手极好的七人随行护卫，为了安全起见，还让当时仍旧是梁州太守的李舍在边境各个关卡处派人把手接应。可是赵皇贵妃铁了心要和父亲过不去，回程时不肯听从父亲的安排，下令改了路线绕至边防最松懈之处，便于土城遭遇北祁埋伏。父亲征战多年，我相信他当时作出的决定是最安全的，可是结果……” 萧婉被墨瞳所说的话震惊到了，她讥讽道：“赵芯玥还真是豁得出去，这样弃自己的命于不顾就为了刁难霍将军。” 墨瞳沉声，“可是她还是做到了不是吗？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有无后悔，凭她一人就让我霍家满门为她陪葬。” 墨瞳一下子陷入了浓重的悲伤之中，随后就连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父亲戍守边境多年，却为了赵氏的一个女人丢了性命，母亲年迈，因为这次的保护不力而被没入奴籍发配偏远之地，这又叫我如何不恨？” 这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和瞬间陡盛的滔天怒意让萧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墨瞳回过神来注意到萧婉眸中一闪而过的惧怕和感伤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应该是吓到她了。 “殿下……”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却被她侧身躲开了。 墨瞳的手落空，犹豫了良久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把手收了回来。 萧婉紧了紧手里抓着的衣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刻完全无法面对墨瞳，她抬眼看向他兀自勉强地笑了笑道：“没事啊，要帮翛儿做的小衣服还没做好，不然等他长大了这件衣裳他还穿不上就不好了。” 她说着匆匆从墨瞳身边走过，墨瞳愣在原地，耳边只隐约听得一声轻浅的“对不起。” 原本想要追上去的脚步顿住，墨瞳静立在原地许久后才喃喃道：“傻瓜，不是你的错又何需向我道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出府 别院里住着的月儿以及她的母亲弟弟在偷窃风波过去之后的近半个月，一家四口人就来向萧婉辞行了。 月儿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倒是让萧婉想起了一年前的紫娟，她没有对月儿多么疾言厉色，只是看她唯唯诺诺地由她母亲搀扶着走进前厅瞥了她一眼以后没有说话。 紫娟对月儿没有什么好脸色，见她来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月儿始终低垂着头推开了她母亲的手跪了下来。 “奴婢叩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不语，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屋子里静得很，月儿就跪在那里头垂得很低，额头几乎抵上了地面。 墨瞳神色复杂地看了月儿一眼，随后视线便不再落在她身上。 “公主……”月儿的母亲终是见不得女儿拖着还未好全的身体颤抖着跪在那里，还是唯唯诺诺地轻唤了一声。 那两个孩子见到屋子里的墨瞳仍旧是战战兢兢，此刻正缩在他们母亲的身后，乌溜溜的眼睛暗自盯着墨瞳瞧。 “有什么要说的？”萧婉把手里的书合拢放到了一边并没有让月儿起身的意思。 月儿双肩颤抖了一下轻声道：“奴婢多谢公主殿下恩典。” 萧婉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声道：“有何可谢？” “谢公主不杀之恩，饶恕奴婢和家人的过失。” 萧婉目光掠过月儿去看她的母亲，就见她母亲此刻正紧张地紧攥着自己的衣摆，见萧婉看她，她立刻松开手回报以一个匆忙的笑，似乎在尽量表现着自己的无害，然后缩在一边去了。 梁州边境来的人家也的确该是这个样子，不懂什么礼数，眼神中却透露着浓浓的畏惧之意。尤其是见识过那一日萧婉身边这个高大英俊男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置于死地之后，这种惧怕的感觉就更甚。 萧婉收回目光开口道：“你不该谢我，要谢便多谢你有一个好母亲，若给你母亲我倒还真的不打算留你们一家子任何人的性命。” 萧婉说这句话其实也只是往大了说，这一家人中到底还有两个孩子，她怎么着也不会对孩子下得了狠心。 但是月儿和她的母亲却当了真，月儿的母亲扑通一下也跪了下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重重磕了个头，“大慈大悲的公主殿下，民妇这几个孩子都不懂事，公主殿下宽容饶恕他们，民妇下辈子为您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典。” 果然全天下的母亲大约都是这样的吧，萧婉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我既然宽恕了你们便不会食言，只不过这里今后便不能再留你们了，若是伤好了便离开吧。” 月儿被她母亲扶着站起身，脸终于是抬了起来，原先还算清秀的小脸变得比原先瘦了许多，颧骨高高突起，唇色苍白，和原先整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判若两人。 月儿摇摇晃晃地站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婉觉得她就是连说话也慢了许多。 “奴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没有理由能再在这里受公主照拂，奴婢今日便是来向公主您辞行的，多谢公主这段时间的照顾。” 萧婉没想到她刚能下床了就要离开，但错愕之余也不打算挽留，毕竟月儿是犯了错的，即便有心悔过她也尽量宽容了，她还没能做到良善到如此地步。 “那便一路平安吧。”萧婉说着看向紫娟道，“去帮着收拾一下，替我送他们出府吧。” 紫娟虽是不情不愿，但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路过月儿身边的时候，月儿拖着虚弱的身子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紫娟到底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听到这声谢谢之后别扭地看了看月儿，撇了撇嘴道：“还是别谢了，走稳些可别摔了，不然一会儿瘸了伤了我家公主可又要留着你好些天。” 月儿低头不知道算是哭还是笑的抿了抿嘴轻轻点了下头。 紫娟跨出门正要出去，却见月儿的母亲待在原地还迟迟未动。 萧婉见面前的人还不走，疑惑地抬头问道：“可还有什么事？” 月儿的母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咬了咬唇还是说道：“民妇冒昧，还有件事想请问公主殿下。” 萧婉点头道：“你问。” 月儿的母亲道：“那个……我家那口子……公主可知他现今在何处？” 萧婉皱了皱眉道：“怎么？是怕他找你们母子麻烦吗？” 月儿的母亲摇头道：“不是，总归夫妻一场，咱们娘仨总还要跟他过下去，如果公主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民妇？” 提起月儿的父亲，萧婉对那个老汉全无半点好感，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就那样无赖的一个人月儿的母亲仍旧要惦记着他，于是她没好气道：“那人我并不知他去了哪里，兴许那日出了府便自行离去了。他都已经丢下你们几个不管了，你又何必关心他的去向。” 月儿的母亲听到萧婉的回答半晌后才垂眸谢了恩，没再继续问什么便跟着紫娟一道走了。 月儿收拾的行囊东西极少，紫娟把他们送出府后才回来和萧婉禀报，一边说一边把月儿留下来的一个盒子递给了萧婉。 萧婉结果后随手打开来，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一些金银首饰，有几样物什萧婉看着眼熟，想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是自己刚从宫里出来如府时赏给她的东西。 紫娟看了看盒子里头，嘴里不由嘟囔道：“想不到还算有良心，要是一直以来都这般好就不会落得今日被赶出府的下场了。” 萧婉不置可否，沉默着把盒子重新合上放到了一边，这件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他们将来是好是坏就跟她再无干系。 “紫娟，把这个送去库房让顾公子核实一下，也好填补一下最近府上账本的漏洞。” 紫娟拿过了那盒子福了福身兀自去了，萧婉支着脑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而此刻墨瞳正从回廊尽头走开，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想参与你的过去 眼前的桌面上突然出现一只手指修长的手，那手一松，一个包袱应声落在桌上，听声音里面像是放了不少东西。 萧婉抬起头对上墨瞳深邃的眸光，她指了指包袱问，“这是什么？” 墨瞳没有回答，伸手打开了包袱，露出了里面一堆的珠宝首饰，萧婉疑惑地用手翻了翻，在缠绕起来的珠链里翻找出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子。其他的东西她其实都没什么印象，但这个盒子她却记得很清楚，那是大半年前赵明川送来的，里面装着的是她退还不回去的手串。 萧婉打开木盒子看了看，果然她的记忆没有偏差，里面火红的珠链还是一如她最初见到的那样色泽鲜艳，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 墨瞳道：“殿下的东西。” 萧婉垂眸把木盒子里的手串拿了出来，那珠链放在手心里触手温暖，虽有玉一般温润的材质但是却没有冰凉的触感。 “这个，不是应该在库房里吗？”自从赵明川把这串红魄手串给了她之后，她便让紫娟把它收在了库房里，从凤仪宫带到现在这里她都没有戴过，如今出现在这个包袱中倒叫她十分疑惑。 “月儿偷拿出去的，给了他的父亲。”墨瞳说话的语调平稳而冷硬，听不出什么情绪。 萧婉闻言道：“月儿的父亲？子期你知道他父亲去了哪儿吗？这些东西都是你从他那里拿回来的？” 墨瞳点头，他并不想欺骗，尤其是对萧婉，他应该在那一天回来就对萧婉说的，已经拖了这许久，没有道理再继续拖下去了，于是他开口道：“是的，不过月儿的父亲是没有办法再和他们母子三人团聚了。” 萧婉握着手串的手顿住，愣了愣张了张嘴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杀了他。”墨瞳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如常，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很少有喜怒表现在脸上的时候。 萧婉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墨瞳道：“为何？” “此人品行不端，如今这样的非常时期，若是放任他在外四处传着交给他子女一样的讯息，恐怕南陵要比现在更加人心不安。” 萧婉看了墨瞳半晌，不可否认，如果之前还无法想象墨瞳身为曾经定国将军府的少将军时是何等样子，那现在她就能看出一点轮廓来，杀伐果断的，在攸关国家之事前所有的其他事都不能列在考虑范围之内。就像她只作为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公主对这件事上能够看到母女情深，爱子情切，会把情字放在心里。可是墨瞳却不一样，他会把这些东西都先放在另一边。 “啊，是这样啊。那个男人的确也不是什么好男人吧，但愿他们找一阵子找不到他也就能够放弃寻找而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萧婉边说着边垂下了眼睑。 墨瞳看得出萧婉心里此刻正别扭，于是开口问道：“殿下……不怪我？” 萧婉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道：“有什么好责怪？你说的不无道理，你知道我的本意并不想杀他也是因为月儿的母亲罢了。” 墨瞳在萧婉身边坐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动作萧婉熟悉极了，几乎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墨瞳都会这样，她知道这是一种安慰。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失落有些苦涩，但却并不是来源于这件事本身，只是有一个他，他的过去，他的从前她好像了解得还不够，正如颜妙彤对她说过的，他的曾经从来没有她的陪伴。 “子期。” “嗯。” “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 “……殿下想听吗？” 萧婉点头。 墨瞳微笑了一下道：“以后有时间便每日都讲给殿下听。” 萧婉闻言也笑了笑，她是真心地觉得高兴快乐，好像下一刻她就能参与进他到此为止的全部人生。 翌日，萧婉正在屋里蹩脚地绣着给翛儿的龙纹肚兜，也好几日了，每日得了空几乎都要在这屋子里枯坐上两三个时辰，可是尽管她已经十分努力但是这许多天了也只修好一对龙角，不止如此那龙角一长一短的总是被她拆了绣，绣了又拆。紫娟看不过眼想要帮忙都被萧婉驳回了，她就是想自己亲手做一个送给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公主，这儿错了。”纵使没有办法亲手帮忙，但紫娟还是在口头上帮助着萧婉。 萧婉已经连着绣了一个多时辰了，眼睛也有点微微发酸，她眨了眨干涩的眼，捻着针的手在绣面上点着问：“哪儿错了？下这里对不对？” 紫娟看萧婉拿着的针针尖在绣面上轻点不由提醒道：“公主仔细伤着手。” 可话音刚落，萧婉放在绣面后撑着的手指便传来一阵刺痛，她本能地迅速丢掉了手里的针线和绣框倒抽了一口冷气。 “公主！” 萧婉捏着被针戳破的手指，伤口处冒出一颗血珠子，她皱了皱眉拿起一边的帕子把血擦干道：“你瞧你，总这么咋咋呼呼的。” 萧婉的话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但紫娟心里却愧疚不安起来。 “奴婢该死。” 萧婉把帕子丢到一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针孔，在原先冒出的血被擦干后没过多久又涌出了一个来。萧婉没有来心里一阵烦躁，回头看紫娟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没好气道：“做什么这样？只是扎了个小孔罢了，也是我自己不当心，怪不得你。” 紫娟正打算说话，外头小草便踏着步子走了进来。 “启禀公主殿下，三皇子派人传了口信要公主您即刻进宫。” 萧婉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代表不了什么的话心下便是一紧，她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指，像是有了什么不祥的征兆，她心里涌上一种恐慌。 “快，紫娟你去把子期找来，我现在即刻就要进宫去。” 紫娟见萧婉焦急慌乱的样子，连行礼都来不及便匆匆出了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驾崩 一路上萧婉都沉默不语，攥紧的拳头，手心里已经完全汗湿，她虽然还不知道她的三哥哥派人出宫来寻她究竟有何事，但是直觉告诉她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上次三哥哥来寻她的时候是因为父皇发狂伤了赵芯兰的事。 想到这里萧婉就觉得头疼，马车还在急速地前行，照这个速度大概就还有半盏茶就能过宫门了。 “车上何人？” “什么事？”萧婉正闭目养神，猛然听到马车外有人厉声呵斥着。萧婉皱着眉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抬手掀开了帘子。 守宫门的侍卫认得萧婉，一见萧婉便立刻行礼道：“参见四公主殿下。” “免礼，怎么宫门口今天的侍卫较往日多了许多？”萧婉从马车里环顾了一下周围，不单是宫门口，就连宫门城楼上把守的都比往日多出了一倍不止。这样戒备森严，不免让萧婉心头的不安又加剧了几分。 “回禀公主殿下，属下等只是奉命办事，三皇子殿下有令，自今日起出入宫门者必严加排查。” “这……”萧婉眉头紧蹙，如何防备得如此严密？ 墨瞳闻言抬了下眸子，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与往日相差无几的宫门口，宫门的侍卫的确是多出了许多，并且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看样子应该是皇城禁卫军中的精英分子。 那侍卫退到了一边，墨瞳犹豫着重新执起了手中勒着马的缰绳，伴随着车轮重新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带着马车里的萧婉穿过宫门进宫去了。 萧湛站在承乾宫外，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总之从御医进去开始他便站在这里，几乎要把自己站成一尊塑像。 萧婉到的时候，拾级而上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萧湛。 “三哥哥。”她唤了一声。 萧湛似乎是过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转过头眼神涣散地看了萧婉一眼，之后才慢慢开口道：“婉婉，你来啦。” 萧婉点头，她极少看到萧湛如现在这样，似e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颓唐。在她的记忆里她的三哥哥都是温柔浅笑，风度翩翩的样子，而如今再看他，青色的胡渣布满了他整个下巴，眼睑下是淡青色的一圈，这个样子的萧湛她曾经只见过一次，就是在母妃殁了的时候。 她心底里涌上一股慌乱，目光往紧闭的承乾宫宫门看去。这个时辰，那里本来应该是开着门的，边上还应该站着几个小太监，那个她讨厌的王大监也会站在门里，见她来了就会挥舞着浮尘走出来迎接，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紧闭的朱漆大门边什么人都没有，一切都寂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墨瞳低垂着眸子，他心里已经猜到了萧湛把萧婉找来是要说什么，其实他早在宫门口就隐约猜到了。他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萧婉，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三哥哥，出什么事了？”萧婉克制不住地颤声问道。 萧湛闭了闭眼没说话，他慢慢拉起了萧婉的手，只觉得握在手里的手，手指微凉，这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又凉了几分。 萧湛迈出的脚步顿了顿，但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来。他就这样沉默着牵着萧婉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前，其实也不过就是十步的距离，但却好像走了许久。 在推门的时候，萧湛还是微停了手，他忍不住回身看向萧婉，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婉婉不要怕。” 萧婉眼皮颤抖着，握紧了萧湛的手，她只觉得手心的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她有预感这道沉重的木门背后一定有她不愿意看到的景象，这让她下意识地想逃。 她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她低喃道：“子期……” 墨瞳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殿下，我在。” 萧婉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前有兄长，后有爱人，她该是有勇气去面对她不想面对的。 随着萧湛抬手的动作，宫门慢慢打开，萧婉还来不及看到什么，就只听到耳边传来的压抑，哀婉的哭泣声。她茫然地踏进高高的门槛，前殿里跪着的有她认得的，也有她不认得的，有宫女，也有太监。 可是他们已经不同往日那样见到她就会来行礼，而只是依旧跪伏在地，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穿进耳中。 萧婉松开了萧湛牵着自己的手，迈着步子从这些人前走过，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那个让人伤心失望的父亲啊，终于还是熬不过去了。 好在她今日穿着的不是那件大红的宫装，就这样再来见一面吧，见一面也全了礼数。萧婉这样想着，在内殿外停下了脚步，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这些繁复的衣料也真是麻烦，整理起来并不那么叫人得心应手。紫娟看着萧婉双手颤抖地理着腰间挂着的香囊，脚步上去制止了她想要把香囊胡乱扯下来的手，重新把香囊齐整地挂好了。 “婉婉，进去吧。”萧湛也走到了内殿外，他摸了摸萧婉的脑袋道，“咱们一起进去。” 萧婉木然地点点头跟着萧湛一起进了内殿。 内殿里，跪了满地的有了好些熟面孔，萧婉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个一个掠过。魏婕妤，王美人，梁嫔……她们或已经入宫十余载，或只是入宫几月，这些光鲜亮丽的女人们，此刻都只是跪在那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萧婉不知道她们是在哭此刻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还是在哭自己，抑或是哭自己的命运。 “四公主殿下您来了。”魏婕妤是最早发现萧婉的，她略抬了下头，一双眼睛已经红肿，眼眶里仍旧是一片水雾。 萧婉免去了她的行礼往床榻上看去，明黄的被子下微微隆起，可是却再没有了正常人的呼吸起伏。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萧湛往前走一直到床边才跪了下来。 她有点不敢抬头去看，那个让她又敬又爱又恨的人，他此刻已经成为了一副躯壳，再也不会睁开眼同她说话了。 王顺抹着眼泪对萧婉和萧湛道：“二位殿下节哀，皇上……皇上已于辰时三刻驾崩了。” 是什么东西滚烫带着浓重的咸味流进了嘴里？萧婉终于抬头去看床榻上的人，他消瘦得脱了形，紧闭着眼，就算承乾宫里现在哭声一片也再不会醒转过来。 一直到此时此刻才能相信，原来这并不是一场玩笑。 南陵圣武帝三十三年，初秋，圣武帝萧桓驾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秘不发丧 “什么？秘不发丧！” 偏殿里，萧湛郑重其事地告诉萧婉他此刻的想法。 萧婉对自己三哥哥的这种说法显然很吃惊，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秘不发丧可以说是对他最大的亵渎。 而这一点萧婉知道，萧湛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眼下并不是适合举行国丧的最佳时期。 “婉婉，如今形势紧急，二皇兄又还在梁州城苦战，若是父皇驾崩的事传到了梁州城，你是让皇兄回来还是不回来？这个节骨眼上父皇驾崩的事一旦传开，难免就会使得人心惶惶，莫说是梁州城，只怕到时候整个南陵都会陷入水深火热！” 萧婉不得不承认萧湛说得有道理，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在考虑大事上，萧湛这个做兄长的总是要更稳重顾全大局一些。 “宫里的消息我都已经下令封死了，至于宫外，只要宫里的人不要把消息带出去便好。”萧湛说着目光炯炯地看着萧婉继续道，“婉婉，你是三哥哥的亲妹妹，三哥哥不想限制你的自由，所以你一定要答应三哥哥，千万要保守这个秘密，就当父皇还活着。至于朝堂之上，有三哥哥在你莫担心。” 萧婉沉默地点头，眼下为了稳定局势不要所生变故，的确按照萧湛所说的去做才是最为正确的。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问道：“今日知道父皇驾崩之人甚多，三哥哥打算……” 萧湛似乎对萧婉问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有点为难，半晌后才开口道：“父皇的妃嫔软禁于各自宫中，王顺软禁于承乾宫，至于那些太监宫女……先收押了。” 萧湛到底是仁慈的，他没有下令仗杀那些宫女太监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萧婉长舒一口气，“那父皇呢，父皇该怎么办？” 萧湛看了看内殿的方向道：“我已经吩咐明川，明日将父皇送至黄陵入殓安葬。” “那我可以……” “不可以。”还没等萧婉把话说完，萧湛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道，“任何会被怀疑的事现在都不能做，所以不只是你，婉婉，就连三哥哥也一样不能随行送父皇最后一程。” 萧婉心底一阵悲凉，苦涩的味道在她的嘴里弥漫开来，她苦笑一声道：“想不到父皇一世称雄，到头来连一个送葬的都没有，孤零零的，就像母妃当时去世时一样，我摘了花回来才发现母妃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萧湛看向萧婉，知道她是又想起了以往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伸手把萧婉揽进怀里，温柔地摸了摸萧婉的长发。 “没事的，三哥哥。母妃去时排场还大一些，我只是有些替父皇觉得悲哀罢了。” 萧湛叹了一口气道：“等以后会补上的，把父皇的国丧补上。” 明日萧桓就要秘密被送往皇陵入葬，萧婉当夜便不出宫去，待在承乾宫为萧桓守灵。 排位上是齐整的几个字，上书：南陵圣武皇帝灵位。排位后是还没盖棺的棺椁。 萧婉跪在灵堂前，承乾宫里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光亮如白昼，可是萧婉却觉得周围都是黑暗，她漠然地跪在那里，看着萧桓的灵位发呆。 “公主，您吃点东西吧。您都快一天没吃了。”紫娟端了个食盒过来，跪到萧婉身边劝道。 “翛儿怎么样？有没有把我的话带给小花小草还有顾绍良？”萧婉对紫娟说的话充耳未闻，反倒是问了紫娟几个问题。 紫娟道：“公主放心，您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就说三皇子殿下惦记您将您留在宫里住一晚明日就回去。至于五皇子殿下好得很，有乳娘在您就不用操心。” 萧婉淡然颔首。说话间紫娟已经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食盒，食盒里摆着几样简单的菜式，却都是萧婉爱吃的，萧婉瞥了一眼却没有动弹，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皮。 “公主，您好歹吃一些吧。” 萧婉摇了摇头，“先拿到偏殿去吧，三哥哥也一日未食，你让他先吃了，一会儿我再过去。” 紫娟见萧婉也没有拒绝，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悻悻地收起了食盒转身往偏殿走了。 萧婉闭上了眼，寂静中身后就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她没有睁眼道：“子期。” “嗯。”墨瞳在萧婉身边跪坐下来，烛光映衬着他的侧脸，高而挺的鼻梁在一侧的脸上打出一层阴影。 “三哥哥同你说了什么？” 良久，“三皇子是皇城中唯一的皇子，我们需要传一道圣旨，让三皇子殿下名正言顺地处理朝政。” “伪造吗？” 墨瞳闭了闭眼，“不算伪造，有金印，权宜之计。” 萧婉点了点头，父皇的死讯同样也不能让朝中的大臣们知晓，尤其是赵宏博。 “殿下难过吗？”墨瞳突然出声，他的目光没有移向萧婉，反而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灵堂。 萧婉道：“难过的吧，我虽然恨过他怨过他，但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母妃一样不在了。” 墨瞳不语，只是把目光从灵位上移开，转过头注视着萧婉。 萧婉突然嘲讽般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孤家寡人，临到头了无人相送。怕是九泉之下母妃也不会等着他了。” 看着这样的萧婉，墨瞳心里止不住地发酸，他伸手握住了萧婉的手背，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下一刻便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掉在上面，紧接着掉落的越来越多，他听着萧婉压抑的哭声心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手背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墨瞳的温暖，萧婉哭了许久才停下来。墨瞳抬起手背为她把眼角的泪水抹去一边开口道：“哭过就好，我陪着你。” 这大概就是这一天来萧婉所听过的最让她感觉到温度的话了，“子期，你愿意陪我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父皇对你们霍家所做的事，你大可不必勉强你自己在这里陪着我守灵。” 墨瞳浅笑了一下，若说他刚才踏进这里的第一步的确感觉很别扭，可是他所关心所爱护的在这里，他开口道：“无事，我只是守着你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权衡 “你们来啦。” 偏殿里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烛光透过灯笼薄薄的一层轻纱透出来。萧湛坐在书案边，几样饭食摆在上面，做好时的样子还在，显然是一点都没动。 “三哥哥。” 屋子里太安静，就像是隔了层什么，让人打破不了这种安静。萧婉走到书案边坐了下来。 “离寅时还有两个时辰，先吃点东西吧。”萧湛把书案上的几碟吃食往萧婉身边挪了挪，紫娟忙递上来一副新的筷子，萧婉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可是却迟迟下不去筷子。 萧湛心事重重，原本清朗的眉宇间已经笼上怎么都化不去的忧愁，他低头吩咐紫娟道：“好生伺候公主殿下。” 紫娟自小跟在萧婉身边，这一点就算萧湛不提她也会做到，但看萧湛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她也恭敬地低头称是。 “子期，你跟我来一下。” 原本坐在书案边的萧湛缓缓站了起来，经过墨瞳身边时丢下了一句便径自往前走。 萧婉扭过头去看，只见这两人已经双双跨出了偏殿的门槛。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吧。 整个承乾宫除去几个亲信之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萧湛在空旷的外殿停下脚步，沉闷的声音响起，“单钰的意思，你怎么看？” 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墨瞳没有说话，偌大的承乾宫仿佛只余下他们清浅的呼吸声。 萧湛突然间笑了一下，“为了稳固人心，为了安定朝野，那些原本无辜之人便都要为此送掉性命，子期，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选择？” 萧湛问得很平静，只是他话语里微微的颤音揭示了他此刻的不安和痛苦。 “三皇子殿下，我并不是你。” 萧湛嗤笑，喃喃道：“对啊，你的确不是我。” 墨瞳垂眸，黑暗中他神色难辨，“皇子殿下会是一个任君。” “是吗？”萧湛转过身看向墨瞳，他还是一样一身的黑衣，黑发用墨色的发带束起，在灯火不明的地方，几乎要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对此墨瞳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萧湛却苦笑着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若允了单钰的做法，还怎堪配得上这个仁字？” 墨瞳明白萧湛的矛盾，他同样也是深陷在这样的矛盾里，良久他才开口道：“他的说法不无道理，对于眼下的情势而言，有一个重病但却还尚在人世的皇上和一个不在人世的皇上，必然要选择前者。而知道皇上驾崩之事的人定然是越少越好，莫说消息泄露会引起皇城百姓恐慌，那梁州城还有二皇子殿下。若是放在开战之前，这些便不足为惧。” “所以……你也是同意单钰的做法吗？”萧湛颓然地抬起眼，“子期，你们霍家最是爱民如子，可你居然也觉得单钰要坑杀今日在承乾宫知晓父皇驾崩之事的奴才这件事是对的吗？” 墨瞳直视着萧湛的眼睛，他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本只是被下令关押进罗阎殿的奴才或许很快就要上断头台，他们只是恰巧知道了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却要把性命搭上，这叫他如何能赞同？可是否决的话却一直梗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几番盘旋之后便又被咽了回去。 是啊，霍家守护了南陵数十年，自他出生起就肩负起这样的使命，赞同的话怎么能够说出口？ “我知道……我知道……”萧湛突然低喃起来，似是自言自语，“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赵宏博那个老东西近来也时常进宫来探视父皇，不过都被我用各种理由挡过去了。若是被他知道些什么定要徒增许多变数。单钰有办法让这些人神鬼不知地消失掉让人看不出端倪也好。” 墨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遮掩过去，“皇子殿下其实已经有了决断。” 萧湛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站在那里，黑暗中他的身型被月光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闭了闭眼道：“是啊，早就有了决断了。只不过还过不了自己这关罢了，婉婉问我会把他们怎么样时我只说了会软禁和收押，也不知道她到时候晓得我这做法会不会恼我。” “殿下不会的。” 墨瞳肯定的回答让萧湛笑了笑，“你倒是比我这个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亲哥哥还要了解她。” 萧湛说着拍了拍墨瞳的肩道：“多希望你适才能够反对，我心知单钰的做法最为保险，可还是希望你能反对，可惜……你没有啊。” 墨瞳还是保持着漠然的神情，只是坚毅的下颚线条之上两腮却隐隐鼓动着，他戍守边关征战沙场，双手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可是这一次他的手上沾着的却是他在父亲面前，在霍家祠堂面前立誓要一生一世守护的南陵人的鲜血。他其实不懂得什么朝堂党羽之争，不懂得宫里这些肮脏不堪的事，但是他懂得权衡，而这件事他权衡之后的结果便如同他今日给出的反应。 回到偏殿，书案上摆着的几碟菜还是没有被大动过的痕迹，墨瞳跨过门槛进去只往案桌上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萧湛没有进来，只是在门边出声唤了紫娟让她陪同自己一到去内殿守灵。 萧湛和紫娟一前一后离去，墨瞳在萧婉身边坐下问道：“殿下为何不吃点东西？” 萧婉拿筷子杵着自己面前的空碗道：“没什么胃口，也吃不下。” 墨瞳叹了口气，把食盒里装着的一碗烫羹拿了出来。 “都凉了，我叫人去给你热热。” 萧婉拉住了要起身的墨瞳摇头道：“不用了，反正也是吃不下，这么晚了也不要让御厨再忙活了。” 墨瞳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叹口气把碗放下了。 “你……三哥哥和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墨瞳愣了愣道：“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萧婉道：“也没什么，只是看你进来时神情不太对，所以就随口问一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抉择 墨瞳并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着萧婉说道：“殿下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萧婉其实本来想说自己并不累，但墨瞳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她没有说话只是往墨瞳身边又挪了挪，接着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墨瞳适才冰凉的心逐渐开始回暖，他伸手把萧婉往怀里带了带，“睡一会儿吧。” 萧婉摇头，“不睡了，睡不着。你和我说会儿话吧。” 墨瞳垂眸，目光掠过萧婉略显凌乱的发丝，他抬手笨拙但细心地把发丝理顺。他很享受现在这样片刻的宁静时光，仿佛天下之大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没有那些征战杀伐，没有国仇家恨，只是单纯的有他们两个而已。 “殿下想说什么？” 萧婉道：“刚才提起御厨倒让我想起了我初见你的那一天。” 墨瞳笑了笑没说话，他的笑总是清清浅浅的，但是却极好看，只是他总是很吝啬于他的笑容，所以除了萧婉之外很多人见他还是那副板着脸的老样子。 “那时候真是不懂事，为了一碗莲子羹我却把那个叫陈典的御厨给伤了。三哥哥那时候骂我真的骂得很对，母妃最是心善了，而我却总是和母妃教给我的东西背道而驰，三哥哥在这点上总是比我做得好，他待他府里的下人总是那么和善，但该有的威严却还是有。我凤仪宫里以前的下人见到我都是躲躲闪闪，见到三哥哥却是毕恭毕敬。”萧婉絮絮叨叨地说着，墨瞳揽着她的手手指却开始收紧。 “子期，你说我三哥哥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呀？” “子期？” “子期？” 萧婉连着唤了好几声，墨瞳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萧婉清澈的眼神道：“三皇子殿下的确是个极好的人。” 萧婉颔首垂眸，却没有看到的墨瞳眼底的一丝慌乱。 三皇子萧湛，的确是个好人啊。 可好人，也需要选择，有时会选择他不想要的，却对其他人来说最好的。 “殿下想听故事吗？”墨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萧婉的后背，在萧婉及笄之前他或是被迫或是情势使然让他总用这种方式哄劝着，而如今他却也习惯了这样拥抱萧婉，像是哄着孩子似的，但他却不觉得别扭。在他眼里，萧婉就该被放在手心里保护着，呵护着。 萧婉听着从墨瞳胸腔里传来的沉闷的声音点头道：“想听，还从来没有听你讲过故事。” 墨瞳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他能够汲取的温暖和安定就能更多，他开口道：“有四个孩子有一天一起结伴去山里玩，玩着玩着天就黑了，于是这几个孩子便准备下山各自回家去。其中有一个孩子走到半路肚子饿了，正巧前一天刚下过雨，山上就长出了许多的蘑菇。” “这次蘑菇长得都不一样，孩子便随意挑了一些就地生起了火要用这些蘑菇来填饱肚子。” “然后呢？”墨瞳说话不紧不慢，萧婉听得来了兴趣，在他怀里蹭了蹭想让他快点继续往下说。 墨瞳揉了揉萧婉的长发道：“可谁知道，这些蘑菇都不是可以让人吃的，颜色越是鲜艳的毒性往往就越是强，没过一会儿这四个孩子便都倒在了山上。” “这算什么故事？”萧婉从墨瞳怀里仰起头不满。 墨瞳继续道：“这时正好一个采药人经过，他查看了一下这四个孩子之后便知道他们是中了毒，可是身上带着的能解这种毒的草药太少，再下山或者再上山买药采药都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孩子中毒最深，如果把药给他用便是把所有药都用完了也只能救他一个。而其他三个孩子中毒较浅，草药分一分便三个都能救，只是那中毒最深的孩子便没救了。殿下……你觉得采药人该怎么做才好？” 没想到这个故事到头来还问上了这样一个问题，萧婉愣了神眨眨眼道：“这……为何要选？我……救三个放着一个见死不救……救一个三个就得……” 墨瞳看着萧婉为难的样子说道：“殿下也选不出来吗？” 萧婉道：“无论选哪一边都要有人死……我，并不想看他们死。” “那殿下觉得这个故事里采药人最后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 墨瞳的气息淡然悠远，萧婉听到他沉沉的声音。 “这个采药人也跟殿下一样犹豫了很久，他不知道该如何救才好，可最后错过了用药的最好时机，那四个孩子一个都没有救回来。” “怎么会这样？”萧婉咬着下唇，“至少也该救一个吧，那三个孩子中毒不深应该都能救啊！” 墨瞳沉默片刻道：“所以，如果伤害在所难免，那么面对选择的时候所有人都该选择造成伤害最小的方法。” 墨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给萧婉讲这样一个故事。是因为听到萧婉提起萧湛了吧。他更加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究竟是说给萧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也不过给自己一点心里安慰罢了。 萧婉总觉得刚才墨瞳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有说不出的怪异，她抬头去看，就瞥见了墨瞳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虽然只如昙花一现，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抬手抚上了墨瞳不自觉紧缩的眉头。 墨瞳按着萧婉的手把它拢进了自己的手心里，他低垂着头，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扫着萧婉的脖颈和鬓角。 “没事，殿下睡一会儿吧。” 这回萧婉没有拒绝，只是安安静静地窝在墨瞳怀里轻轻闭上了眼。 墨瞳深邃的眸光扫过萧婉微合的双眼，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墨瞳侧目，看到书案上还点着的一盏灯，于是他侧了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书案上的亮光。 偏殿里两人相互依偎着跪坐在一处，而偏殿外萧湛沉默地转身离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接管 “三皇子殿下……” “嘘。”萧湛转身碰上了走来的紫娟，见她正要往偏殿去，想起了里面萧婉正睡着于是竖起修长的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紫娟噤声。 紫娟张了张口把刚想要请安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虚掩着的偏殿木门，心下也了然了几分。 “别看了，随我出去透透气吧。”萧湛话音未落人已经往外走了，紫娟看了看偏殿的方向，转身跟上萧湛的脚步一道出去了。 早已经过了宵禁，承乾宫外除了偶有来回巡逻的侍卫也再无他人。萧湛扶着宫门外的汉白玉栏杆，屋檐下几盏风雨灯还点着，往常这个时候这里总是有守着门地太监宫女，寅时已过卯时将至，该是快要准备服侍萧桓起身的时辰了。 可是……却冷清得寂静无声。 “三皇子殿下。” “嗯。”萧湛转过头，“冒昧把你喊出来你该不会介意吧？” 萧湛素来待人平和有礼，从来不会因为尊卑之分对人另眼相待，紫娟慌忙摇摇头道：“奴婢怎敢！三皇子殿下这样说可是要折煞奴婢了！” 萧湛笑了笑，憔悴的脸上带着温和，“我记得自婉婉出生之时就是你在身边服侍的，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兄长的对自己的嫡亲妹妹还没有你这个小丫头对她来的关心多。” “照顾公主殿下本来就是奴婢该做的，往日里公主的饮食起居奴婢是可以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对亲人的亲情却也是奴婢万万及不上的。” 萧湛叹口气感慨，“是啊，的确是及不上的。婉婉是个心软，心善的。她最是要感情，重感情，往往得不到时就会用强悍来伪装自己，只是越这样，就越是在乎，越是脆弱，越承受不住失去。” 萧湛的话听得紫娟有点不明就里，她虽然跟着公主认过字但其实也只是个皮毛，在这方面的心思也不算细腻，自然也听不出萧湛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啊，我想她所想要的，向往的，我尽量都给她。”萧湛突然笑了起来，一如往常那样展颜而笑，月色下他的眼角眉梢都浸满了笑意。 “三皇子殿下。” 有厚重的盔甲相撞的声音由远及近，赵明川踏着夜色走了过来。紫娟远远看到了便屈身行了礼。 “你先下去吧。”萧湛对紫娟说道。 宫门前，赵明川的脸隐藏在黑暗里，逆着月光，银色的盔甲发着森冷的光。 “明川，一会儿都准备好了吗？” 赵明川点头，“三皇子殿下放心，挑选的禁卫军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 萧湛犹豫道：“那你父亲……” 提起赵宏博，赵明川总是露出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他半晌后才道：“父亲……他近日恐怕也无暇他顾，二哥出征，兰贵妃又……总之不会让他知道皇上驾崩这件事。”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萧湛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赵明川冷硬的盔甲，“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赵明川苦笑道：“始作俑者，辛苦什么？” 萧湛知道赵明川还在为公孙茹那件事感到自责，于是他开口道：“明川，有些事怪不得你，你深陷其中，必然有些事更是身不由己。可叹你一身忠诚傲骨却出自赵氏，若赵氏皆是如你这般的人物，我南陵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赵明川不语，半晌后才道：“三皇子殿下，末将这会儿来是还有一件事需要请示。” 萧湛道：“你说。” “将皇上秘密送至黄陵的二十个禁卫军之后该如何处置？” 萧湛额头青筋暴起，突突直跳，他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怎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来问我这些人该如何？单钰也是，你也是。” 赵明川错愕地愣了愣，但马上回过神来道：“末将还请三皇子殿下早做决断。” 萧湛疲惫地抬起眼，看了赵明川很久才道：“处理了吧，等此件事了，把他们送返祖籍厚葬，其亲眷子嗣予以厚待。” 赵明川并不惊讶于萧湛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似乎已经早有准备，而事实上那二十个禁卫军同样也知道自己面临的究竟会是些什么。 “是。”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但萧湛却觉得这个字很恨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疼痛难挡。 南陵的将士，有朝一日身死却不是因为在沙场上浴血厮杀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而是为了帮着他们保住这个在此时或许会引得朝野大乱的秘密。 萧湛闭上眼，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面颊，他突然就觉得，原来秋天才刚开始，冬天却已经来了。 萧湛在宫门外一直站至远处的天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萧桓的棺椁已经由另一条路被赵明川所带领的禁卫军带往后山皇陵。没有哭灵，没有相送，没有哀恸，这个丧葬比之平民百姓的还要凄凉许多。不是因为他的棺椁是金丝楠木的，也不是他棺椁的四周都裹着金边就显得尊贵，这些金碧辉煌在此刻却显得尤其滑稽可笑起来。 而从这一刻开始，萧湛在朝堂之上拿出了盖有皇帝金印的圣旨，宣布了萧桓还需再修养上一段时日，而这段时间就由萧湛来接管朝中的一切事物。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但却都止步不前，唯有赵宏博上前来一看了金印的真伪，在确认后虽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依旨行事。 眼看整个朝堂都要把握在萧湛的手里，以往那些赵氏一族的依附者便也开始松动。赵氏原本在南陵根基就不深，其中子弟除去赵明川更是各个都是酒囊饭袋，只是靠着两个女儿的出挑姿色夺得皇上的宠信，虽说赵明远也手握兵权，但毕竟如今人在梁州城也是鞭长莫及。 得势时前呼后拥，失势便树倒猢狲，大抵就是如此，赵氏盲目自大，以为扳倒了霍家便可高枕无忧，因此也并没有过多地去培植自己的势力，于是临到头便面临了这样的困境，连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本事都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难安 前朝的事萧婉插不上手，于是萧桓入葬皇陵之后她便出了宫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自边境战事爆发已经有近一月，眼看着也入了秋，萧婉这一年尤其畏寒，大概就是屡次病倒之后亏了身体，天才刚有了一点凉意她便觉得有些冷了，平日里倒在屋子里还好一些，只要跨出门去就要多披上一件外衣。夜里也总是睡不好，无论被褥盖得多严实也总要好一会儿才觉得暖和起来。杨忠和开得药她也总是吃着，但除去没有让情况更坏之外也不见得好。杨忠和来过几次，给萧婉把了脉之后也只是说寒气深种，要彻底拔出大概需要长年累月地用药，但耗时弥久也不一定能全好，总之就是先将养着。 有一日早起，萧婉受了些晨起时的凉风，略咳嗽了几声，墨瞳和紫娟听了都着急得不行。墨瞳一改往日沉默冷静的样子，几乎要用毯子把她整个严严实实地裹个遍。 萧婉笑着嘲笑了他几句，却换来了对方皱着眉认真地责备。虽说是在责怪她平日不爱惜身子，但她却第一次觉得就算是这样怪罪的话她也听得很开心。 所幸也是有惊无险，只不过咳了几声没有真的受凉，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萧婉看天气还不错，又开着大太阳，她便带着她的绣花框子坐在后院绣着翛儿的红肚兜。上头一条金龙已经初见雏形，萧婉对待这件事极其认真，翛儿已经过了满月，但是由于如今情况特殊，三哥哥的意思也是先压着不办，她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好表示的，打了块纯金的长命锁给他总也要再做些什么。 绣到一半，萧婉放下了针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今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拿着针的手也不自觉颤抖，眼皮还突突直跳。她抬手用手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却感觉眼眶里像是进去了几粒沙子，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殿下，怎么了？”墨瞳蹲下身子，他看萧婉反复揉着眼睛，连忙拉开了她的手。 “好疼，眼睛里好像进东西了。”萧婉艰难地睁着一只眼，另一只眼半眯着，眼眶已经被揉得发红，正潺潺地往外流着眼泪，眼睛被扎得又疼又痒，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挣脱墨瞳的手继续去揉。 墨瞳使了点劲按住了萧婉挣扎的手，嘴里轻声哄道：“殿下听话，莫要去揉，我给你看看。” 他说着伸手轻轻掀开了萧婉半合着的眼皮，他动作轻柔，萧婉开始时向后躲了躲，但立刻就发现不疼，于是就坐着不动了。 清凉的风吹进了萧婉的眼睛里，墨瞳略带粗糙的指腹划过了萧婉的面颊。 “好了。” 萧婉眨了眨眼，果然眼睛不疼了。她笑了笑道：“子期真有办法！” 墨瞳看着萧婉笑成了月牙状的双眼，那样明媚的样子让他不禁心跳加速，他轻咳了一声感觉耳根发热，于是便慌忙地站了起来。 萧婉知道他不好意思，正想开口捉弄一番就听紫娟来报说是二皇子妃来访。 萧婉愣了愣，她这个皇嫂自上次城门口一别之后便也没有什么联系，今日来了倒叫她很是意外。不过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嫂嫂，于是便没有耽搁多久立刻让紫娟去把人请了进来。 萧婉想着陈锦文是有孕之身，于是便让人把她请到了前厅，她自己也片刻不敢耽搁，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往前厅去了。 从大门口到了前厅的路毕竟近一些，所以等萧婉跨进屋里的时候陈锦文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 见萧婉进来，陈锦文打算起身见礼却被萧婉制止了。 “嫂嫂难得来，这种客套的东西就省了，你拜我我拜你的累得慌。”萧婉把绣花筐子放到一边的桌上，在陈锦文对面坐下了。 陈锦文还是那日城门口见到时的样子，只是面容似是憔悴了许多，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冒昧来了，四公主可莫怪我唐突。” 萧婉连忙摇头道：“怎么叫唐突？嫂嫂愿意来我自是欢迎之至。只是看嫂嫂似乎心事重重，面色也不大好的样子，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陈锦文淡然一笑，“劳四公主挂心，也没什么的，只是府里现在冷清得很，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乐趣就想来找四公主聊聊。” 萧婉道：“嫂嫂怎么不早说，要寻我又何必亲自来？派个人来告诉我便好，嫂嫂现在有了身子还要来来回回折腾，要是二哥回来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陈锦文听到萧婉话中提起萧翊，脸上笑了笑道：“哪有公主说得这样？”但是说完神色却快速变得落寞。 萧婉注意到了开口问道：“嫂嫂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锦文欲言又止，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也不瞒公主说，我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阿翊他原本隔两三天总会寄一份家书回来，告知我他的近况。他知我牵挂他担心他，必定也不会叫我苦等。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阿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着进宫去找三弟问问，却觉得三弟近来这样忙碌，我也不好打扰。可我这心里憋着只好找四公主说说了。” 萧婉看陈锦文似乎变得有些焦急起来，她立刻说道：“嫂嫂可别胡思乱想，二哥做事向来有分寸，也许是现在梁州城的情况棘手，二哥只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罢了，我相信二哥不会有事的。” “是吗？”陈锦文闭了闭眼怅然道，“我也不知道，总是自己吓自己的，打仗这种事让人担惊受怕。他走时我还能平静地强颜欢笑，现在真是担心得不得了。” 萧婉沉默了，她想起了陈锦文在萧翊出征那一日同她说过的话，她的二哥有他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而他正要去完成这样的责任，可如今看陈锦文的样子，她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萧翊的选择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陈锦文惴惴不安的样子充斥着萧婉视线所能及的所有地方。她见不得陈锦文这个样子，目光游移之下一眼瞥到了她放在一边的绣花筐子，她想了半晌还是决定说些别的好让陈锦文快些从这种猜疑中跳脱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事在人为 萧婉拿过一边放着的绣花筐子，扒拉了几下，把里头的绣框拿了出来。 陈锦文有些惊讶道：“怎么，四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也做起这些来了？” 萧婉笑道：“嫂嫂笑话我啊？看样子二皇兄该是跟嫂嫂说过我是个不学女红的姑娘。” 陈锦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公主殿下哪里话，也不是所有姑娘都要学这些，兴之所至，如果全然无兴趣学来也无用。” 萧婉看着大红锦缎上绣得七歪八扭的图形不禁叹气道：“以往对这个是没什么兴趣，可是临到要用上了却发现自己不会，可见无论怎么样多学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陈锦文看着萧婉不禁说道：“公主殿下还真是长大了许多，还记得第一次远远见着公主的时候，公主还是个孩子样子。” 萧婉噗嗤笑出声，“嫂嫂是想说我那时不懂事又总爱惹是生非吧。” 陈锦文哑然，她看萧婉嬉笑着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由笑了笑，这个四妹妹还真的不一样了，以往那样刁蛮任性的人，如今性子倒是沉静温婉了许多，让人感觉亲近。 “公主在绣什么，可否让我看看？” 萧婉犹豫了一下把绣框递了过去，红着脸道：“我想着给翛儿绣个肚兜，可惜做得不好，嫂嫂可千万不要笑话我。” 陈锦文嘴上说着“不会”，拿到了却还是愣了愣道：“这是……绣的龙？” 萧婉被陈锦文明显的一愣弄得面红耳赤，伸手佯装着就要把绣框夺回来，“嫂嫂说了不笑话我的！怎得说话不算话了？” 陈锦文笑了起来，“四公主息怒，我这可没有笑话。” 萧婉撅起嘴，“还说没笑话，嫂嫂的嘴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陈锦文闻言不禁莞尔，“公主还真是有趣。” 萧婉道：“嫂嫂也不要总是公主公主的叫我了，也和二皇兄一样叫我一声四妹妹或者四妹就好，或者跟三哥哥一样喊我婉婉。” 萧婉着实喜欢这个二嫂，比起大皇兄以前府上那些莺莺燕燕的姬妾不知要好出多少来。陈锦文笑容真诚而和善，身上穿戴齐整素雅让人看着舒服。 陈锦文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她把目光重新放到手上拿的绣框上，半晌才道：“五皇子也是命苦，父皇现在重病不起，他母妃又过世得早，南陵危难之际连个满月酒都没顾得上给他办，我听说他现在就在四妹的府上，想想有四妹照顾比起待在宫里可好得太多。” 提起沈惠，萧婉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翛儿有他母妃在天之灵庇护，必然会长命百岁一生无忧的。” “他可不止有他的母妃，还有你这个做姐姐的时时处处为他着想，他这一生必然会顺遂。”陈锦文听说过萧婉和五皇子的母妃私交甚笃，看她眼下伤感的样子于是便出言安慰。 萧婉回道：“我到底也比不上他的母亲不是？也就为他绣个肚兜也磕磕绊绊的，好多天了总是拆了又做，做了又拆的。” 陈锦文道：“总归有份心不是？就是不知道我肚子里这个到时候能不能得到他皇姑姑的一份心意了。” 萧婉知道陈锦文是在调侃，当下便说道：“只要嫂嫂不嫌弃，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会为了我的小侄儿多花些心思。” 陈锦文端详着手里的绣框，大红的人锦缎上用了金丝的绣线，用料是最好的，但是有几针下错了位置，所以看起来总是有些别扭，她开口道：“四妹是第一次绣吗？” 萧婉没想太多，回答道：“不是的，年前还做过两个荷包……” “荷包？” 萧婉立刻住了嘴，咬了咬唇把头低下去了。 陈锦文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观察着萧婉的神色，又看了看屋外倚靠着门站立的颀长身影，了然道：“四妹走进来时嫂嫂就想说，府上这个英俊不凡的儿郎大约就是嫂嫂传闻中听到的那个。四妹红鸾心动，做个荷包是中意的他吗？” 萧婉抿着唇不语，一时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张脸早已经红得似要滴血。 陈锦文掩唇一笑道：“被嫂嫂说中了吧，能让咱们高傲的四公主亲手做荷包相送的，果然看着也不是个平凡人物，这风姿卓然，果真是一等一的。” “嫂嫂……” 陈锦文打趣，“怎么了？还害羞啊？嫂嫂看你们郎有情妹有意的，站在一起也是一对璧人，总之相配得很。” 萧婉按耐不住地转过了通红的脸，她从前倒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向墨瞳表明心迹时也大大方方的，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却变得怕羞起来，尤其是想到墨瞳总是莫名心跳加速，有一种欢喜是形容不出的。 半晌，萧婉转过脸来道：“嫂嫂这样说，难道不在意我与他之间身份的悬殊？” 陈锦文摇了摇头，“有什么好在意的，人的情感是可以跨越一切的。仇恨，生死，别离都无法阻拦，更何况只是身份的差距。” 萧婉想起了陈锦文和她二哥萧翊，两人同样也是有着门第的差距，可是二哥仍旧是不顾一切地把陈锦文娶进了门，甚至给了她正室的位置，府上除了陈锦文之外也再没有任何妾室。不比朝中大臣的摇头惋惜，这种一心一意付出的爱，萧婉是羡慕的。 “四妹可是担心你们之间的将来？父皇定然会阻挠，但是四妹总要相信事在人为的。” 陈锦文还不知道萧桓已然驾崩的事情，这件事萧湛隐瞒着，除去为数不多的几人之外无人知晓。那些平日里伺候萧桓的太监宫女也被尽数收押看管起来，承乾宫的消息出不来，自然不会泄漏。 萧婉点点头，她和墨瞳的事三哥哥也知道了，看他并没有反对阻挠的意思，所以她其实也并不担忧。 “对了，嫂嫂左右也是来了，要不要随我去别院看看翛儿，翛儿要是知道嫂嫂来看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陈锦文本来也喜欢孩子，闻言也欣然同意，跟着萧婉一道往别院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担忧 陈锦文见了翛儿似乎很喜欢，逗弄了他好一阵子。心情也较来时好上许多，待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要走。萧婉把她送到大门口，陈锦文停下了脚步。 “谢谢四妹了。” 萧婉不明所以道：“好好的，嫂嫂怎么突然这样说？” 陈锦文道：“我本来心慌得厉害，见了你说说话现在好多了。” 萧婉莞尔一笑，“嫂嫂言重，我一个人也着实无趣一些，嫂嫂能来陪我说说话我自然也很欢喜。” 陈锦文不置可否，她看了一眼萧婉身后站着的墨瞳，意有所指地笑道：“四妹是在同嫂嫂说笑了，有人相陪怎么还会觉得无趣？” 萧婉顺着陈锦文的目光往后看了看，只笑着嗔怪了一句。 陈锦文离开以后，萧婉还没来得及和墨瞳说上几句话，陆清明便跑来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欣喜，约莫着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见过四公主殿下。”陆清明见到萧婉总是恭恭敬敬的。 萧婉也屈身回了个礼，她见陆清明嘴角含笑，于是也被感染着笑道：“看陆大人春光满面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喜事？” 陆清明点头道：“韩将军来信，我陇川军与韩家君联手突袭，梁州城此次一役大捷。现在北祁军已退至梁州城外五里。僵持了十数日的窘迫总算是有了些回转。” “可当真？”萧婉听着陆清明说完，喜上眉稍，这可以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陆清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交到了萧婉手里，“公主打开看看便知。” 萧婉接过信笺，抽出里面的信打开看了看，白纸黑字，字体刚劲有力，透着一股子凌然正气。不用想也知道是韩朝歌的笔记。韩朝歌说话做事总是力求简洁，信上也只寥寥几行，萧婉只匆匆一眼便看完了。只不过欣喜之余却有了份担忧。 “子期你看看。”萧婉把信交给了墨瞳，一边道，“韩将军在信里虽然没有细说，但可见对赵明远颇有微词。” 墨瞳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面无表情道：“韩将军甚少会提及除战事之外的其他的事。” 陆清明闻言心里难免“咯噔”了一下。他刚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完全被信里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倒没注意韩朝歌在信上所写的其他内容。现在被墨瞳提及他也才隐约想起，曾经韩朝歌作为定北将军征战之时也是如此，但凡被他提及了便已经代表这件事在他眼里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看来这个赵明远，可以说是十分入不了韩朝歌的眼了。 “纵容下属私下斗殴，聚赌，酗酒。韩将军信中提到虽然只这几字，但其中无论哪一条都可以治赵明远一个治军不严之罪。想来军中跟随赵明远的将士也不是什么能够打仗的料。光靠着十几万的陇川军和韩家军，这场仗虽然大捷，但相必也打得辛苦，若以巧取胜，北祁的赤焰将军也不是吃素的，一次两次或许可行，之后想来只会越来越困难。”墨瞳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他把信重新还给陆清明。说实话，虽说这次梁州大捷，可他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感觉有极大的危机在逼近。北祁耗费这样大的心力筹谋许久，只怕是只要不发难，一发难便求一击即中。陇川军和韩家军虽说骁勇善战，但却不能成为让他盲目乐观的理由。 萧婉也皱起了眉，今天陈锦文的到来原本让她就有极深的担忧，只是碍于陈锦文在她也不便表现只是尽自己所能安慰。想着适才陆清明带来的好消息能够让自己松那么一口气，却听墨瞳现在这样一说，她便更加担心起来。 “赵明远当真这样大胆，二皇兄不是随军作为副帅吗？怎得也治不得他？” 陆清明早已收敛了笑，他神色凝重地摇头道：“赵明远兵权在握，更何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恐怕就连二皇子殿下也奈何不得他，甚至还要被他处处压着一头。” 萧婉心里焦急万分，当下就暗暗埋怨起自己的父皇为什么当时要给这个酒囊饭袋兵权，把整个南陵的运势都握进了这个蠢货的手里。 墨瞳若有所思，半晌后才道：“梁州大捷，这个消息应该会在明日军情急报送到之后传遍整个皇城。我们需要尽快把韩将军的信交给三皇子殿下，现在远在梁州城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请示三皇子，赵明远……必要时得控制住才可以。” 陆清明讶然，“子期你……你我均是武将出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所要请示三皇子的事究竟意味着什么？若是不成功，你怕是要让阵前大乱！” 萧婉从这两人的话里也听出了个大概，当下她便说道：“或许冒险了些，但是留着赵明远这样胡来始终是个祸害，我想三哥哥应该也比谁都清楚。” 陆清明愣了愣，片刻后道：“依着赵明远的性子，一次大捷也定会让他得意忘形，放在梁州的确算是个极大的变数。不过他眼下兵权在握，恐怕并不那么好对付。” 墨瞳说道：“阵前换将对行军打仗来说的确是个大忌，很多时候会导致人心涣散。若是三皇子殿下穿口谕也定会激起赵明远的不满，可好在如今皇上在外人眼中还坐镇京师，可以让三皇子殿下拟一道皇上的圣旨，明日八百里加急送往梁州。我心里总有一种预感，北祁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或许赫连焰在筹谋着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数十万大军握在赵明远手中，这比阵前换将更加令人担忧。” 陆清明终是点了点头，“子期所思定然有你的道理，我现在就进宫求见三皇子殿下。” 原本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应该欣喜许久，可眼下却高兴不起来，几个人都忧心忡忡。 陆清明匆匆离去，原本萧婉也想跟着一道去，但陆清明却说这事他一人去说便好。墨瞳也不想让萧婉再来回奔波，拉住她，自己进宫去，说是回来时给她带消息。 临走时，墨瞳回身去看萧婉充满忧愁的双眸，看了许久才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道：“本来想着不说，但却说了。总之莫担心，有我在。” 萧婉感受着他指尖掠过自己发间的温度，轻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等待 入了秋，夜里开始起了凉风。风掠过庭院里的树叶子，飒飒作响。 “公主，天色晚了，您要不先用膳吧。”紫娟手里搭着一件薄薄的斗篷，边说着边用手抖开为萧婉披上了。 虽然现在天日开始短起来，但是算算时辰也快要接近戌时了，晚膳时辰已过，那些小厨房做的精致饭食恐怕也凉透了。 “咳咳……”萧婉的喉咙一下灌进了冷风咳嗽了起来，紫娟连忙上前帮忙顺着气，嘴里担忧道：“公主又咳了，明日让杨大监来瞧瞧吧。” 去年这个时候坠崖遇险，导致如今寒气入体，天一旦开始变凉萧婉便会开始咳嗽，整个身体怎么也都热不起来。现在还好一些，怕是等到再过一两个月，又要火盆子不离身了。 “没什么要紧的，左右来了也又是要我吃那些苦得要命的汤汤水水。一连吃上几个月的光景。反正南陵的冬天也还暖和，身子慢慢能好起来。”萧婉摆摆手，示意紫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紫娟却仍然没有放下心来，她抬手细心地为萧婉系好斗篷开口道：“不吃药不看病怎么能好？公主可不要觉得奴婢多嘴又烦人，公主总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要叫身边的人担心死。就像现在，您也不吃点东西，就这么一直等着，把自己饿坏了可怎么办？” 萧婉笑了笑，她看紫娟皱着眉絮絮叨叨的，心头涌上来一股暖意。到底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丫头，情分是不同的。她听着这样反反复复的唠叨也不觉得烦，竟然还觉得开心不少。 “我不饿。” 紫娟撅了撅嘴，嘟囔，“是是是，您不饿。总之等不到墨瞳回来奴婢看您也吃不下东西。要是墨瞳回来了知道公主一直没用膳，定然也是要生气的。” 萧婉无奈地摇摇头，正打算说什么，耳边听得回廊外传来声音。 “大人，您回来了。” 墨瞳只是轻“嗯”了一声，就穿过庭院往前厅来了。 萧婉在廊下站着，看着他从远处走来，黑衣黑发，踏着夜色来到她身边。 “子期。”萧婉轻唤，她有一瞬间感觉等待虽然是一件漫长辛苦的事，可却在等到自己想等的人之后，一切都豁然开朗。她不禁想到若是将来他们能成为一对平凡的夫妻，她也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站在家门口等着他外出归来，一起吃一顿让她期盼已久的晚饭。 墨瞳冷漠的神色在看到萧婉的一瞬间变得柔和，他快步走上前，“殿下怎么站在风口？” 他伸手探了探萧婉脸颊的温度，只觉得触手微凉，不禁皱眉道：“天凉了，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墨瞳的责怪带着一点心疼，萧婉握住他的手道：“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就出来看看，也就刚出来而已。” 墨瞳修长的手指合拢，他手心温暖，包裹住萧婉冰凉的手。紫娟很自觉地福身之后转身离去了，后厨还热着一份翡翠羹，她要去看看。 墨瞳如今做事很少再顾及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他牵着萧婉的手进到屋子里，在桌边坐了下来。 “怎么都没吃东西？”墨瞳看着满桌子显然没有动过的菜皱眉问，他抬手触碰了一下碗沿，已经变得冰凉。 “我不饿啊。” 墨瞳看向萧婉的神情变得不悦，英挺的眉蹙在一起，萧婉鼓了鼓腮帮子，到底是武将出生，身上总是带着些肃杀之气，萧婉虽然不怕他，可被他这样冷然的目光盯着就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心悦一人，总会让自己在他面前放下所有的伪装。萧婉往前挪了挪，伸手拽住了墨瞳的衣袖轻扯了扯，“子期，别生气呀。” 墨瞳面无表情，沉默着不说话。 萧婉撇了撇嘴，把脸凑上去蹭了蹭墨瞳的胳膊，那样子就像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撒着娇的小奶猫。墨瞳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半晌，他叹了口气道：“菜凉了，一会儿让后厨重新做一些。” 萧婉见墨瞳松了口，喜笑颜开，她重重点头道：“没事儿，让下面的人把这些热热就好，你一定也没吃，一会儿和我一起吃好不好？” 墨瞳捏了捏萧婉的脸颊，浅笑颔首。 说是不饿，但这会儿萧婉的胃口却变得尤其的好，紫娟端上来的翡翠羹眼看着就快见了底。墨瞳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温柔，他看萧婉吃得高兴，伸手把自己手边还没动过的一碗翡翠羹推到了萧婉面前。 萧婉放下汤匙抬头，“你不吃吗？” 墨瞳摇头道：“殿下吃就好。” 萧婉抿了抿唇把碗推了回去，“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是不是觉得不合胃口？” 墨瞳放下筷子道：“什么东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无所谓是不是合胃口。” 萧婉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墨瞳不同于赵明远，他是真的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年的，以前三哥哥对她说过边境军营的生活，那里的饭食总是粗糙的，远不如京城这样精致可口。墨瞳在边境的风沙里吃了多年那样的饭菜，也的确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没差别吧。 猛然间，心头就涌上一股酸涩。萧婉把碗又往墨瞳跟前推了推，张嘴道：“今天小厨房的翡翠羹做得好，你尝一尝，我都吃不下了。” 墨瞳眨了眨眼，听话地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细滑的汤羹划过舌尖，咸淡适宜，浓稠得当，的确是佳品。他记忆里也不是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以前偶尔回家的时候，母亲也会让下面的人做一些来，有时候是几样精致的糕点，做成各种形状的，兔子、老虎……父亲总是不屑于做这些，也总说吃食什么的有什么要紧，总归吃进肚子里都是混作一团，后来长时间在外征战，吃进肚里的东西常常都和进了泥沙，有时候还混着肉块儿没煮熟的浅淡血腥味，咬进嘴里沙沙作响，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习惯不了，咬几下囫囵吞下，到后来也能吃得津津有味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约定 这大概是墨瞳吃过最慢的一顿饭，但是却觉得时间流逝得还是太快。碗里的汤羹见底，勺子刮蹭着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顿了顿，把汤匙放下了。 “吃完了吗？” “嗯。”墨瞳点头。 萧婉眨巴着眼睛期待道：“好吃吗？” 墨瞳继续点头，以往吃东西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天中必不可少要做的一件事，自他有记忆以来便很少像今天这顿饭一样能够坐下来细嚼慢咽。久而久之他竟然都忘记了食物和食物之间的味道是不同的。而且他下意识知道，萧婉这样问他，就算是他真的尝不出来菜色有什么值得他欣赏的地方他也会点头称“是”的。 因为吃饭，对他来说不在乎吃的是什么，而是吃饭时的心境和对面坐着的人。 萧婉抿唇一笑，乐呵呵道：“你喜欢就好。你喜欢这个，以后就让后厨房经常做。” 萧婉说到底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娇憨可爱，她的笑颜总是明媚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和亲近。 墨瞳目光变柔，看着看着便情不自禁伸出了手，白皙柔软的脸颊距离指尖只有半寸，他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妥。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他心念一动，伸出了一根手指戳了戳萧婉的脸蛋。 “诶？”萧婉显然因为这个举动呆住了，像是被点了定身穴，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墨瞳。 墨瞳也呆了一阵，两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墨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就连萧婉也是极少见到的。他不再只是浅淡地勾起唇角而是真正地开怀大笑起来。 萧婉看过最好看的笑大概就是现在眼前这个了，虽然她的几个哥哥长相也是好的，但看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墨瞳的剑眉舒展着，深邃的双眼弯成一个月牙的弧度，而他的眼神也正像皎洁的月色，澄澈如水。萧婉痴痴地看着，听着他低沉悦耳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子期，你应该经常笑的。”萧婉看着想着，就冒出了一句话来。 墨瞳收敛了笑，但是眼角眉梢仍旧是遮掩不住的喜悦，他静静地坐着不说话，片刻后伸手抱住了萧婉。 这个怀抱厚实又温暖，萧婉红着脸在墨瞳胸膛上蹭了蹭双手环上他的腰。 墨瞳闭上了眼，温热的呼吸清清浅浅地掠过萧婉的脖子，他紧了紧自己的手，心里被什么填得满满当当，他忍不住低喃一声，“婉婉。” 这是墨瞳第二次叫了“婉婉”。萧婉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鼻翼微微鼓动了一下，轻轻地应了一声。 墨瞳灿若星辰的眸子微睁，他现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爱着怀里这个人，他爱她，想要照顾她，即便什么都不要也想一生一世守护她。她就是他的快乐，他的笑容。他想起了自己和三皇子萧湛曾经说过的话，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达成的一个协议。其实说是协议也不尽然，只是他所求，他愿意成全。原本他只打算着等和北祁的战事结束了再问，可是现在他很想要问一问，听萧婉亲口说，她是愿意跟随他，愿意让他相陪一生，厮守今世。 “婉婉。” “嗯？” 墨瞳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道：“我心悦你。” 他的样子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正经而严肃，因为他说出口的是他愿守着一生地承诺。 “你可愿……”墨瞳说了一半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萧婉的肩道：“你是公主，而我如今只是一个奴隶，但即便如此我也将我所拥有的一切交于你。将来或许随我隐姓埋名，或许……我不知你……” “我愿意的。”萧婉没等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肯定地点头。 墨瞳怔了怔，心底涌上一阵狂喜。一颗石头落地，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知道萧婉定然会这样答应，但适才那一刻他却有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样不自信的人，可是他狂躁的心跳在告诉他，他很紧张，他在害怕，害怕许多东西。他从前不曾真的怕过什么，要说害怕过的，是父亲被问斩的时候，整个霍家遭逢灭顶之灾的时候。但是比之害怕，他更多的却是愤怒，是滔天的恨意。可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在等待着萧婉开口的那一刻害怕了，怕她会拒绝，会犹豫。他是第一次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 萧婉展颜一笑像是怕墨瞳刚才没听到似的重复道：“我愿意的，只要是你就好。陪你去天涯海角都可以，没有我的身份也可以。只是到时候你别嫌弃我笨就好，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但是我会学。所以你不用问什么，你也该知我心意。” 墨瞳认真地看着萧婉，目光仔细描摹着萧婉柔和的笑颜，他深深地望进她笑弯了的眼眸里，“谢谢你。” 整整快两年的黑暗破开了一道口子，温暖和明亮的光就从那道口子里进来。人都是自私的吧，墨瞳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就这一次吧，就这一次不管不顾，他也只要这一次就好。 散落在南陵偏远各地的还没有归入韩朝歌麾下的霍家军已经开始重新集结，他的手信也已经送到各个霍家军原本的统帅手里，他们或已经卸甲归田，或是被贬职四散，成为马前卒，伙头军。不过没事，南陵的兵符和已经盖了御印的圣旨分派给了三皇子殿下的暗卫亲信。也不过再两三日，原来的霍家军就能从各地赶往梁州城。等平息了战事，他就能带着萧婉去过平静的生活，就如他和三皇子殿下约定的那样。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墨瞳知道，他身为霍家子孙实是不应该用这件事作为交换条件，但是他却真的这样做了。被打上奴隶烙印，根据南陵律法便是一辈子无法洗刷的印记，而他，现在有了他自己想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奏折 “荒谬！” 萧婉走进承乾宫的时候，一册书卷就随着一股力“啪”地砸到了她的脚边，她抬头，就见萧湛铁青着一张脸，桌案上的笔架子晃动着，显然也是受到了怒火的波及。 随侍的小安子先看到了萧婉，他慌忙跑下台阶躬身行礼，一边把地上的书卷捡了起来。萧婉看着小安子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小太监她也识得，父皇还在时他总是跟在王顺后头，唯唯诺诺的。如今承乾宫里明面上什么都没有变，但实际上却都变了。三哥哥对外宣称父皇入别院休养，那王顺自然也是一同前去伺候。百官们或许心中会有些疑惑，但是天家秘事也只是在心里猜测猜测不敢随意发问，自此后日子久了自然也习惯于新的当政者。 三皇子掌权当政在起初也是受过不少非议，尤其是以赵氏为首的一群官宦党羽，可愚蠢如赵氏，只贪图于萧桓当政时的一时得势，竟然也少在宫中安插眼线培植人脉。尤其是在公孙茹这件事之后，萧桓曾下过令要彻查，为了撇清关系赵宏博便将宫中大部分自己的人暗中撤出。但是说白了那些人也造成不了什么大的影响，毕竟宫里还有一个不是什么善茬的单钰。现如今，借以萧桓的名义名正言顺地让三皇子萧湛掌权，再加之禁卫军统领以及韩氏一族的扶持，那些原本依附于赵氏的官宦也尽是些惯会享乐之辈，他们原本之间的关系也不甚牢靠，如今也渐有崩裂之势，更是人人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也拿不定去留的主意，朝堂之上的质疑声渐渐平息，光凭一个赵氏也是在孤掌难鸣，若不是赵明远手里还抓着指挥统领南陵近三十万大军的兵权，恐怕朝堂上就没有赵氏一族说话的余地了。现如今赵明远带兵在外，就算赵宏博再怎么在京城跳脚，毕竟也还不是他说了算。 萧婉思及此，再看看萧湛气愤难当的模样，施施然行了个礼，开口道：“发生何事让三哥哥能有这样的气性？梁州城眼下大捷，城中形势也有所缓和，三哥哥何故这样生气？” 萧湛抬头，像是刚看到萧婉，面对自己唯一的亲妹妹，他总是温柔可亲的，此刻也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怒容扯了扯嘴角道：“婉婉怎么来了？三哥哥吓到你了？” 吓到倒不至于，萧婉皱着眉端详着桌案前站着的萧湛，她记忆里好像已经不见自己这个兄长很久了，但事实上他们前几天才刚见过。萧婉不禁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仿佛不过几日便已恍然隔世。 萧湛好像又消瘦清减了很多，原本挺拔的身姿略佝偻着，合身的衣着都像是空空荡荡的，好似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得倒下去。一双清明的眼，此刻眼窝略陷，下巴上没来得及修整的青色胡渣十分扎眼。 萧婉止不住地觉得心疼，她快走几步上前，眼角余光瞥到桌案上放着的几块糕点，那些糕点应该是送来很久了，上头原本有着精致花样的表皮都有些风干皲裂了。可是就算这样，那一叠糕点也是全然没有被动过的样子，估计是拿进来的时候是怎样的，现在仍旧是怎样的。 “三哥哥何故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萧婉把目光收回，关切中带着责备。 一边的小安子见状壮着胆子道：“三殿下这几日都没怎么进食，夜里批折子往往过了丑时还不休息。公主殿下您可快劝劝，照这样下去可要熬坏身子的。” “三哥哥……” 萧湛给了小安子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很识趣地立刻闭上了嘴退到一边去了。他看着萧婉温和一笑道：“别听下人们胡说，你哥哥我身体好得很，倒是你，眼看着天越来越凉，平日里配的药可有在吃？你看你出来也不知道穿得厚实一点，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萧婉听着萧湛絮絮叨叨的，从来也没觉得身为一个男人也能这样婆婆妈妈，不过这种唠叨她倒是很愿意听，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一直延续到全身，大概是比穿上狐裘袍子还让人觉得暖和吧。 她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湛不明所以，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问道：“傻姑娘，笑什么呢？” 萧婉掩着嘴，“我在想三哥哥现在都跟外头的鸟雀一样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要是以后娶了嫂嫂，嫂嫂怕不是要被你给烦死！” 萧湛略瞪了萧婉一眼，佯怒道：“就你鬼灵精，把哥哥比成鸟雀去，哥哥关心你才说这样多，你倒是编排起哥哥来。” 他话音刚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萧婉在桌案边坐下了。 “把这个撤了吧，换些新鲜的来，顺便做碗小米粥。”萧婉吩咐着，看着宫女太监把桌案上已经放置了许久的糕点茶水端走，一边道，“三哥哥看着瘦了许多，一会儿婉婉在这儿看着你吃东西。” 萧湛笑着点了下头，总归看着自己从小疼爱长大的妹妹心情会好上许多，虽然仍旧还是没什么胃口，但却不能拂了自家妹妹的一番心意。 桌案上是堆积成山的奏折，萧婉粗粗一看，各地的都有，根据地方不同职责不同分门别类地被摆好，看样子司礼监的奴才们也没有因为换了主子而怠慢，尤其三皇子萧湛在整个南陵的风评一直也都不错，即便一时间换了皇城的主子也没有引起城内太大的变故。 看来父皇驾崩之事，此时秘不发丧的考量也是对的。 层层叠叠的奏折堆里，有一堆叠得比边上的都要高一些，那些奏折叠得齐整，显然都没有被翻动过。这叠奏折被远远的摆放在桌案的角落里，看来萧湛并不想去翻阅它们。 萧婉出于好奇，伸手拿起一本打开来看了看，刚一打开随便看了几行，萧婉就明白刚才萧湛为什么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邀功 “三哥哥，这是？” 萧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烦躁一下子重新冲向脑门。 “别看了，无甚要紧。不过就是赵宏博那个老匹夫无事生非，得寸进尺罢了。”萧湛说着一把夺过萧婉手里的奏折连翻都懒得翻一下随手便丢到了一旁。 萧婉手里一空，一瞬间有些失神。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萧湛像现在这样说过哪怕一句粗话。一直以来她的三哥哥都是谦逊有礼的，即便是面对自己再厌恶的人，表面上也不会显现出什么来，就算是对于赵宏博，从前也只是看不惯并且不予理会，看来赵宏博这次是真的触及萧湛的逆鳞，让人忍无可忍了。 “三哥哥……打算怎么办？”萧湛虽然嘴上说着无碍，但萧婉知道他心里烦闷，于是她目光扫过桌案上堆叠成山的奏折忍不住问。那些没有被翻阅过的折子想来也知道都是赵宏博那行人呈递上来的。 萧湛觉得很头疼，当下略显烦躁地说道：“这些劳什子东西，不去理会就好。那老匹夫难不成还要翻了天了？” 萧婉闻言不置可否，如果这些事真可以和萧湛说的一样不予理会，恐怕他适才也不会这样大发雷霆了。 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折子上的内容萧婉也看了个大概，当下她心里也有了些计较，难免担忧道：“有句话三哥哥可莫恼，我看赵宏博呈递上来的意思似乎并不简单。” 萧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个不简单法？” 萧婉说道：“梁州城此次一役大捷，虽说对咱们南陵是件值得让人高兴的喜事。但是对于赵家又何尝不是？” 萧湛冷哼一声，萧婉所说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原本逐渐有瓦解趋势的赵氏权势因为这次梁州城大捷而渐有死灰复燃的态势。若非如此，他赵宏博又怎么敢无端端不断上书揍报那些个令人烦心的事来？ “我适才看了折子，赵宏博此人贪功，对于此次大捷会这样上书讨要封赏实在也在情理之中。若只是如此倒还好办，赵氏也不过贪心一些，但我看赵宏博的言下之意，似乎出去为赵明远请旨加官晋爵并赐予赵氏世袭爵位之外，对二皇兄和韩大将军都颇有微词。” 朝堂之上赵宏博的行为其实已经隐约有了萧婉口中所说的意思，萧湛说道：“韩大将军两朝元老，如当年的霍长风将军一般自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可于危急之时先圣旨一步平定战乱。赵氏不明缘由一直以来紧抓着这点不放，倒把韩大将军的衷心曲解成了不听从皇命，上书请旨惩治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二皇兄没有战功，更没有任何出征的经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自可被身为主帅的赵明远随意评判。” 萧婉听着一边暗道自己的父皇糊涂，一边说道：“赵宏博折子里的意思，大有把所有战功都揽到赵明远身上的意思。不止如此，他还把前几次的失利都归咎于皇兄和韩将军治军无方之上，以此除去邀功之外更是向上参奏一本想直接削弱皇兄和韩将军在军中的权势。” “哼！”萧湛嘲讽一笑，“如今南陵形势危急，边关战乱已迫在眉睫，不想着同仇敌忾却仍旧在这里勾心斗角。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赵明远手握几十万大军缺坐镇梁州城内按兵不动，若不是二皇兄和韩将军以及那些曾经霍家的旧部取巧九死一生前去偷营，赵宏博那个老匹夫以为就凭他儿子那个成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能打赢？怕不是他敞着赵家的门大白天的没睡醒还在做梦吧？献媚邀功还要倒打一耙，真真是无耻之极！” 萧湛怒极反笑，萧婉见状沉默片刻。赵家的一贯作风便是如此，说实话她也见惯不怪了，看来这次梁州城大捷底下所藏的隐患显而易见，难怪昨日陆清明过府，墨瞳会那样说话了。 “三哥哥就打算这样让赵氏胡闹下去？赵宏博折子里提及担忧父皇的龙体。我看三哥哥若长此不理会，他怕是会借此机会想要上书面见父皇。时日久了，就凭他对我萧家这样无礼的作派，恐怕他强行去往父皇修养的行宫。我们若执意阻拦，虽说赵氏的势力也没有父皇在世时这样强盛，但那也只是表面所见。或许你我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赵氏就算独木难支，但若朝堂中但是大臣们稍受煽动蛊惑，恐怕到时难免流言四起，引起恐慌和不满便在所难免。更甚者父皇驾崩一事若泄露了哪怕只有零星半点，于我们可是一点的好处也没有。” 萧湛托着额头，他承认萧婉的顾忌和说法都很有道理，或者可以说就是眼前明摆着的事实。只是他一想到自己还要被赵宏博这样的跳梁小丑威逼胁迫至此他便心有不甘，对于这件事他就愈发不想要理会。他一直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二皇兄从来都对权势和皇位不感兴趣，原来身居高位竟是这种滋味。 “呵。”萧湛突然展颜一笑，他看向萧婉道：“想不到婉婉在哥哥不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悄悄长大了，考虑事情也比哥哥周到了不少，再不是从前那个爱耍小性子又爱瞎胡闹的小女孩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婉虽然听着萧湛说着这些欣慰的话，心里却莫名地觉得这番话听起来是那样酸涩，就像萧湛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样。 耳边仍旧是萧湛低沉而悠远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 “你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从前你娇蛮捣蛋的时候哥哥多希望你能懂事一些，可你现在懂事了，我却盼着你不要这么快长大，不要这么快懂事。人啊，可真是矛盾得很。” 萧湛的眼神沉静忧伤，脑中的思绪好像瞬间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还是在幼年之时，母妃还在，他也还被养在凤仪宫里没有长大，天天下了学就能和萧婉玩闹在一处。那时候的萧婉还是个小不点，脸上总是有明媚的笑，虽然整日里插着腰摆着公主的架势唬人，但也不会真正做些出格的事来。无忧无虑的有多好了，而不是现在这样，长大到让他觉得心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表象 “长大了不好吗？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岂不是谁见了都要头疼了？”萧婉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以前她还能只顾自己而不管不顾别人的，所以才能甩手给了赵芯兰一巴掌，那一巴掌不只是打断了她的曾经，也把她心中仅存着的对父亲的最后一丝温暖的念想也一样打破了。这样想想，那半年多来的禁足时光，那些阴暗冰冷的日子都在告诉她，哪些事可以做该做，而哪些事要想清楚再做，甚至是不可以做。 萧湛笑了笑，否认道：“也不是谁见了都头疼，明川他……”他说着顿了顿改口道：“霍少将军不是一直都很容忍你吗？其实哥哥现在想想，把你交给他照顾，我也会很放心。” 萧婉一愣，大概没有料到萧湛会说出这番话来，当下便开口道：“三哥哥……” 萧湛没有等她说完便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一边说道：“好了，只要你能快乐便是最好的。” 萧湛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悠远，“谁说生在帝王家就一定是一件幸事？你和我自小究竟有多少时间是真正地感受到幸福的，恐怕你我都说不出多少。人人都艳羡我们所拥有的权势，说一句话或者便能翻云覆雨，但他们又何尝知道，在人羡慕我们的同时，我们也在羡慕着他们。” 萧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萧湛手指尖的温度，听着他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和萧湛告别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入了秋，夜里起了风就变得尤其的凉。萧湛让小安子拿来了一件厚实一些的斗篷，亲手给萧婉系上了。 “天凉了要当心身体，以后万不可这样衣着单薄地出来。杨大监开的药一定要记得按时吃，不许嫌弃药苦就搁到一边去了。”萧湛唠唠叨叨地叮嘱着，萧婉一边点着头一边看着斗篷的细带子被萧湛修长的手指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宫里和前朝的事你不用太担心，赵家的事哥哥也会仔细考量。”萧湛嘴里说着安慰的话，抬手制止了想要前来帮手的紫娟，他顺手理了理萧婉背后有些皱了的斗篷兜帽。 给萧婉穿戴整齐，萧湛后退了半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终于笑了笑道：“子期今天没有来，本来还想着跟他说上几句话的。不过也没事，有些事大概不用我说，他也定然会好生照顾你的。” 她和墨瞳的事也早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三哥哥现在提起他倒是比提起我还多了。”既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萧婉也显得大方了许多，她说完福了福身道，“三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可千万莫叫婉婉担心了。得了空婉婉再进宫来看你。” 萧湛点头，摆了摆手让小安子送萧婉出去了。 萧湛自小不喜多人伺候，于是走了个小安子，整个承乾宫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烛光明灭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孤绝而寂寞。 “兄妹闲话，可叫咱家好等呀。” 本来再无他人的宫殿，自黑暗处慢慢走出个人来。单钰唇角微勾踱着步子在萧湛几步开外处站定，“见过三皇子殿下。” 萧湛在桌案边坐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就能进入承乾宫内，他该庆幸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友而非敌，在公孙茹那件事情上他功劳甚伟。现如今前朝后宫都面临着重新洗牌的局面，萧湛有许多地方还需要仰仗他来解决。 “公公免礼。无事不登三宝殿，公公此番前来定然是有要紧事，还请公公告知。” 萧湛执起蘸了朱砂的笔，还有一大堆的折子需要批阅，适才和萧婉闲话又费去了许多时辰，他现在不得不抓紧些时间。 单钰自顾自在一边坐下了，他捋了捋鬓边的长发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若处置的不好也可酿成大祸。前朝的事想必三皇子殿下看在眼里也自是不用咱家多说什么。至于后宫……毕竟也不是三殿下您的后宫，管不到管不着或是看不到，有疏忽的也是在所难免。” 萧湛握笔的手顿了顿，单钰此人他从来也都看不太懂，除去知道他和婉婉之间有些交情之外，他对单钰也知之甚少，只是知道自他年幼时起单钰便在宫里掌管着主刑罚的罗阎殿，这罗阎殿虽然在后宫之中却并不受任何一处管辖，甚至是连父皇都不曾插手过问过罗阎殿的任何事物。罗阎殿中事无巨细便只有单钰一人掌管。也因着这层原因，单钰此人便从没有人敢去平白招惹，几乎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残忍而阴郁的，就连萧湛自己听着单钰说话也感觉他的字里行间，语气语调中都似有若无地透露着阴森森的怪异冷气。 萧湛放下笔问道：“公公此话何解？” 单钰笑了笑，可惜笑意却不达眼底，“向来前朝后宫都是密不可分的，否则三殿下以为为何那些个大臣官员会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想方设法地眼巴巴送进皇宫里？要知道身为皇帝的妃子或者表面看上去风光，可这后宫何尝不是禁锢人的囚笼呢？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子牺牲掉自己的年华入宫是为何？后宫可是通着前朝，一时间风头无几的赵家就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最好例子。” 单钰脸上仍旧挂着笑，但是语气却是冷硬的。萧湛看着他，正好对上他漆黑幽深的双眸。 “后宫有变？” 单钰眯起眼睛没有否认，偌大的宫殿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良久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这许久不见了皇上，娘娘们或许还能安生一阵子，可过不了多久，或许就是在明天或许就是在后天也或许就是在当下。揭开表面的平静，三殿下认为她们会做些什么？她们的母家会让她们做些什么？三殿下，可有的是人等着抓您的错处呢。” 大殿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萧湛放在桌案上的手五指收拢，骨节咯咯作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石三鸟 “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迈步下着台阶，迎面而来便遇上了赵明川。其实赵明川身为皇城的禁卫军统领，进了宫来难免就会打上一个照面。萧婉虽说厌恶赵氏，但是对赵明川还是不同的，她当下便回礼道：“赵大人安好。” 赵明川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俊逸的眉眼下有一圈显而易见的青影，整个人似是疲惫不堪。他浅浅一笑，往萧婉身后看了看，却只看到了随侍一侧的紫娟。 “怎么他不在吗？” 萧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心道今天也真是很巧了，碰见谁都要问起墨瞳。 “难得赵大人问起，他现下在府里，大人可是有事寻他？” 赵明川摇摇头，笑得苦涩，“无事，不过想着现在这个时候到处都乱得很，有他一直在也好让人放心些。” 赵明川眼神真挚，目光中流露出的关切让萧婉一下子语塞，情深几许，谁又不是呢？萧婉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道了声“多谢关心。” 从相见时的剑拔弩张到现在能面对面平心静气地说着话，赵明川对于自己能和萧婉像现在这样相处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更何况还能听到这样真诚道谢的话语，他原本阴郁的神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看着萧婉不自觉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婉自然是已经知道了赵明川对她的情，从他赠与自己手串的那一天就知道，可是她却无法回应这份深情。以至于现在赵明川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当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很想快点逃离眼前这个地方。行为总是快于想法，于是她脑中才刚有这个念头闪过，便已经匆忙地低下头，略颔首后便告辞离去了。 赵明川没有出声阻拦，只是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一直到萧婉的背影在夜色中越来越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晃了晃身子往承乾宫里走。 近来父亲的上奏文书所奏何事他也都清楚明了，如今兰贵妃失势就等于赵家在宫里的势力被直接削减，于是总想着要再拿些什么才能站得稳当，好在父亲还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了的事，否则恐怕一下子被逼急了会做出让他感到更加危难和头疼的事。三皇子殿下此刻大概也在为这件事而烦心，可叹他身为人子却不能苟同于自己父亲的做法，作为人臣和好友却无法在此刻为萧湛分担忧虑，他既无法面对父亲，也无颜面去面对挚交的信任，更没有颜面去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赵明川深深呼出一口气，嘴里泛上一股苦涩的味道。 萧婉和紫娟走过宫里长长的甬道，马车就等候在宫门口，距离承乾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萧婉加紧步子往宫门口走，出来时说过在晚膳之前就会回去，可现在天都已经暗了，她怕墨瞳等着她会担心。 “公主，赵大人今天看起来怎么心事重重的？”紫娟大约是刚才瞥了一眼赵明川的脸色，心下难免感觉疑惑，于是便开口问道。 萧婉被她猝不及防的一问给绊住了些许脚步，她回想了一下赵明川原本明朗的眸子下那一圈青黑色的印记，再想了想三哥哥说的话，心下虽说了然，但还是不答反问道：“怎么这么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赵大人来了？莫不是移情看上了赵大人，那府里的顾公子可不要一边哭鼻子去了？” 紫娟被萧婉突如其来的揶揄弄得脸上一阵发红发烫，立刻便心口不一地反驳道：“谁要他哭鼻子了？公主这时候了还拿奴婢开玩笑，再说赵大人这样高贵的人那是奴婢可以高攀得起的？大人心系公主可是大家都晓得了的事。奴婢只是觉得奇怪罢了，按说梁州那里赵将军打了胜仗，这捷报都传遍整个京师了，您没见这几天北街都热闹起来了吗？赵府为这事整日里张灯结彩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奴婢上一回出府去购置些东西见着了赵府的家仆，也个个都春光满面的，怎么偏就赵大人看着反而忧心忡忡的，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紫娟说着顿了顿，想了想之后又补充道：“还不止是赵大人，奴婢看三皇子殿下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紫娟毕竟也只是个下人，终她一生所要知道的也就只是服侍好自己的主子，主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萧桓身死，她也不多言，只是知道江山要易主，却不明白将要身为一国之君的三皇子殿下为何还要为臣子的事而过多烦恼，那赵氏猖狂不可一世也不是靠先皇宠信出来的吗？ 萧婉脑中自动略过了紫娟说的前半段话，而后半段话却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好还是该叹息好。朝堂之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三哥哥来说他所面临的难题是她无法想象的。至于那些过惯了安生日子的朝中大臣如今深陷泥沼而不自知，出淤泥而不染的偏要清白于世，这种遗世独立的滋味也非常人能忍。看样子梁州的这次大捷也渐有让赵氏重新作大的趋势。这样看来赵宏博也并非全然无用之辈，借讨要封赏和功名，实则也是在告诉众人，他们赵氏一族还没有失势，同样那些个还在左右摇摆不定的又会重新依附于赵氏。若是三哥哥这次应允了赵宏博上市的要求，恐怕今后无论江山如何易主，赵氏的地位也再难撼动。赵宏博此举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三哥哥的虚实，一石三鸟，也真真是好谋划。 “公主，您怎么看起来也变得很忧虑的样子？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萧婉回过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宫门口已经近在眼前了，她不再言语些什么，眼下这件事莫说是她，就连三哥哥也有一些束手无策，或许她现在应该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给墨瞳知道。想到这里，她心下稍感安慰，加快步伐往宫门口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来访 朝阳宫的后院，秋风起，刮得树影摇晃。墨瞳站在树下，一片叶子从枝头飘落，正好落在他的肩头上，他伸手把这片落叶拿了下来放在了手心里。叶子已经发黄了，原来不过须臾之间，他也在萧婉身边待了一年有余了。 树下是一张石桌子，落下的黄叶被放在了石桌上。一把通体乌黑的短剑被一块软布细细地擦拭着，剑身虽说已经纤尘不染，但它的主人仍旧擦得很仔细。 擦试过一遍之后，墨瞳把边上的长木匣打开，把剑小心地放了进去。这柄剑对于他来说不是防身的兵器，而是他一生所要珍视的物件，他并不想让这柄剑沾染上污秽。 已经是酉时，萧婉却还没有回来，墨瞳虽然知道她只是进宫看望三皇子殿下，但还是难免有点担心。在这些担心里心头又有一些别样的感觉，总是觉得烦闷和不是滋味。毕竟在皇宫里，除了三皇子殿下之外还有一个禁卫军统领大人终日在晃荡。 想到这里，墨瞳一个走神，原本要摆在木匣子盖子上的手下滑，乌金的剑身剑刃薄而利，一下子就在手指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他迅速收回手看着伤口处渗出的血珠子发着愣，伤口不深，对他这样全身是伤的人来说也算不上有多疼，用擦拭过剑身的软布匆匆擦去，他自嘲地笑了笑。 霍子期啊霍子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患得患失起来了？ “大人。” 墨瞳因着这声轻唤回过了神，他顺手合上了木匣子侧目便看到了提着一盏灯站在台阶下的小草。 “殿下回来了？” 小草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果然不管怎么样，大人会提起的只有公主殿下。她兀自强颜笑道：“公主殿下还没有回来，只是陆大人此刻正在前厅求见。” 陆清明？墨瞳皱了皱眉道了声“知道了。”便起身打算离开。 石桌上长长的木匣子显得很突兀，小草一眼见到便自告奋勇想要上前去把木匣子接过来。 “大人先去吧，这个就由奴婢来收到库房去吧。” 看样子是把木匣子里的东西当成杂物了。墨瞳避开了小草伸过来的手，他的东西从来不喜欢假旁人之手，更何况还是他无比重视的东西。 “不必了。” 伸出的双手落了个空，看着留下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离去的墨瞳，小草紧了紧手里提着的长木柄，咬了咬下唇快步跟了上去。 前厅，陆清明站在厅堂中央，一手的折扇扇面胡乱地收着，他正用扇柄一下一下或轻或重地敲击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心，眉头紧锁着神情凝重。 “陆大人。”墨瞳跨进前厅，映入自己眼帘的就是陆清明心事重重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见到他进来就站起了身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的颜妙彤。 “奴婢告退。”小草看了看屋子里的三个人，很知情识趣地福身退下了。 “……表哥……” 室内一片静谧，颜妙彤低垂着头低声轻唤。 墨瞳不语，他的目光停留在颜妙彤身上。自从上次公孙茹事败身死之后，他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颜妙彤了。此刻再见到，墨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到底他对颜妙彤也有许多愧疚，一切事情的起因也有许多是因为他，所以当时萧婉的事他怪不得任何人，大概唯一能够责怪的就只有他自己。 陆清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着。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始开口道：“子期，彤儿说许久没有见你了就想着来看看你，左右我来找你也有些事要说，便让她随我一道过来了。” “嗯。”墨瞳轻点了一下头，“现在韩叔不在府上，辛苦你照顾彤儿了。”他的语气清清淡淡叫人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来。但饶是这样，颜妙彤还是动容地红了眼眶，原来还好他还愿意和她说话，还愿意把关心分一点给她，她还以为她已经被厌恶了。 “说什么辛苦，将军府自有下人照看，也不必我费心，更何况还有韩夫人在。我不过也是客，自己也还要受将军府照应。”陆清明其实脱口而出想说颜妙彤最想要的能够照顾自己的人就是你霍子期。可是当初的事他也是全然知情的，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是强求不得的，纵然子期毁了这一纸婚约，但说到底或许只有这样，对每个人来说才是最好的。也莫说他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推拒了所有媒人的说亲，只是因为心里留着唯一的位置等着一个人住进来，即便他所等待着的是明知再难回头的人。 陆清明话音落下，看向了垂着眼睑的颜妙彤，就见她沉默着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她纤长的睫毛的微颤着，上头还挂着几小滴泛着光的泪珠子。 “哭什么？”墨瞳叹了口气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颜妙彤的发顶，他难得这样温和可亲的样子，终于让人感觉不到冷漠。 可颜妙彤却觉得鼻头比适才更加酸涩，刚忍住的眼泪重新不争气地充斥着眼眶，眼泪一串一串地往外掉。她多想伸手去拥抱眼前这个她爱了十几年，仰慕了十几年的男人，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她已经没有资格了。 “我说过不再打扰，今日却又来了，我还以为……表哥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墨瞳摇摇头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了下人们请安的声音。同时响起的多还有紫娟的声音，她在吩咐着后厨的人准备饭食。 颜妙彤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她慌忙地三两下抹掉了眼泪站在一边去了。 “参见公主殿下。” 萧婉行至前厅台阶下，小草已经执着灯笼快步跑了过来行礼问安。 萧婉点头轻“嗯”了一声，前厅灯火通明，烛光透过窗户纸，她看到里头似乎还站了几个人。她禁不住开口问道：“有客吗？” 小草刚应了声“是。”里头的三个人便陆续地出来了。陆清明只是做了个揖，便算是问了萧婉的安，他和萧婉现在也算得上熟识，挚交虽然还算不上但也是好友，于是那些君臣之间的虚礼自然也就简化了省去了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尴尬 萧婉对陆清明回了个礼，笑了笑道：“陆大人平日里似是忙得很，我有心想请也请不来，今日怎得得了空过来了？” 陆清明嘴角含笑，“在下不请自来，叨扰公主殿下了。” 萧婉不甚在意地摆摆头，陆清明总是很温和的，与他相处也让人感觉舒心，在她看来是个稳重又可交心的朋友。 “大人说笑了，你愿来我自有好茶招待，怎么会觉得叨扰？” 萧婉话音刚落，一个软糯的声音便措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民女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愣了愣循声望去，就见到了半缩在墨瞳身后的颜妙彤。她的目光触及到微低着头福身行礼的颜妙彤时还是有些许错愕的，一来是与她许久未见了，二来是看到她紧靠在墨瞳身边的样子，那样看起来自己倒像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能够让她规避风险的地方。 萧婉的眸光微闪，但不过片刻她便回过神道：“颜姑娘也来啦，不必如此多礼。” 她边说着边示意紫娟上前去把颜妙彤扶了起来。说句实在话，她现在见到眼前这个低眉顺眼，温和沉静的姑娘时心里的感觉仍旧可以说是五味杂陈。这种感觉不只在于颜妙彤在那时成为了公孙茹的帮凶，其实没有什么愤怒和厌恶，自她从那次事情回来之后也时常在想，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责怪当时颜妙彤对自己做的事，所有事情的发生也不正是她自己把人强逼到了那个份上吗？更何况那件事之后，颜妙彤也亲自登门赔了罪，她以为自那之后她们俩都该释怀了，可今日看来似乎并没有。 颜妙彤站起身，却仍旧是低垂着眉眼，萧婉看着她，直到她想必现在也是极不自在的。 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萧婉吩咐道：“紫娟，我记得小厨房今天有新做的枣糕，颜姑娘难得来，你快去拿来让颜姑娘尝尝。” 紫娟应声正要离去，却被颜妙彤出声拦下了，“公主不必麻烦了，民女多谢公主殿下好意，民女素来不大爱吃甜食，眼下还有些事要先回去，就不劳烦公主了，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颜妙彤说话的语气又急又慌，萧婉在原地愣了一下。紫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行止，就这么保持着转身欲走的姿势呆呆地站着，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而凝重。 墨瞳紧抿着唇，倒是陆清明薄唇轻启，欲言又止道：“彤儿……” 颜妙彤抬起头看向陆清明，秋水剪眸里蓄起了一汪泪水，将泣未泣的样子就算是萧婉一介女子都感觉她是那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颜妙彤生得应该只能算得上中上之姿，远没有萧婉这样明媚动人，可她身上却有着在萧婉身上极难看到的娇柔。两者相比之下，萧婉的美柔中却带着一种倔强和孤傲以及她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贵气。眸光清冷，令人初见之时便觉如高岭之花，冷冽而不好亲近。 “清明哥哥……我……我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颜妙彤唇色泛白，语带祈求地看向陆清明。这一次她的目光再落在墨瞳身上，看起来此刻是把陆清明当作她此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陆清明沉默了半晌转过头为难地看了看萧婉。萧婉也没有出声刁难，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颜姑娘既然身子不舒服那我也不便强留了，二位现在要回去更深露重的怕是不方便，我便让子期送你们一程吧。” 真真是算得上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了。陆清明在心里微叹，他也算是明白为何子期会心属萧婉而无法自拔了，撇开容貌和身份不谈，萧婉的确有可让人沉沦的性子。 “那便多谢四公主殿下，今日来得匆忙，清明改日再来登门致歉。” 萧婉浅笑道：“陆大人言重了，大人还请慢走。”她说着便微颔首绕过了几人往屋里去了。 墨瞳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眉目间波澜不惊的样子总是让人看不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细看之下却会发现他垂在身侧的一双手，指骨弯曲着紧握成拳，青筋毕现。 如果此刻父亲还在世的话，此刻怕是会直接给他一巴掌才对。 等门厅外没了动静萧婉才长叹一口气用手支起了额头。刚才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得干干净净了。 紫娟皱着眉有些愤懑不平，眼看着门口那几人走远了才堵着气不悦道：“这颜姑娘也太无礼了！虽说她是陆大人的表妹，到底身份不算顶尊贵，可怎么敢在公主面前这样放肆？就算是陆大人也不过是区区一个陇川郡郡守的侄子，见了公主殿下谁不是毕恭毕敬的，怎得到了颜姑娘这里还能全然不顾情面地拂了公主您的一番好意！” 萧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没有说话，只听着紫娟在自己耳朵边絮絮叨叨地数落和埋怨。她突然就觉得很累，这事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也会像紫娟一样，她贵为公主只需要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也保管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如今……紫娟知道得不算很清楚也就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别人？ “公主也是好脾气，奴婢适才瞧着那颜姑娘的样子倒像是来咱们这儿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本来待得好好的，公主一来她就急着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您欺负了她呢！” 萧婉神情一滞，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虽然心里知道紫娟说这话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她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自责，一种她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住的罪恶感开始在她的心头蔓延开了。 紫娟看着萧婉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她立马就想起了从前在府上后院听到的那次对话，又想到了几月前她随公主殿下一道去的定北将军府所听到的看到的，虽然时候她本着身为下人的本分没有多问，但她知道墨瞳和颜姑娘之间是有婚约的。想到这里，紫娟自觉失言，懊恼地用力咬了一下下嘴唇。 萧婉在这时却苦笑着低喃道：“你说得对啊，我可不就是欺负了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危机将临 “公主……”紫娟虽然听得模模糊糊，但她心里知道萧婉不好受。 萧婉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别担心。”她说完看了看空荡荡的前厅，再看了看门外。外头的天擦黑的，看时辰早已经过了酉时了，传膳的小丫头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萧婉目光瞥向紫娟手里拎着的一个黄纸包上。那里头是天香居的烤乳鸽，她其实已经不记得她上一回吃烤乳鸽是什么时候了，但她却还记得墨瞳对她总是有求必应的。她喜欢吃果脯蜜饯，墨瞳虽然知道这些东西对她的身体不好，但总也架不住她嘴馋之下的哀求，没一回出去就算嘴上没说也总是会捎带一些回来。带回来之后又会唠唠叨叨地叮嘱她一次只能吃多少，多了就不准吃了。一个纵横沙场多年的将军偶尔这种时候就像个婆婆妈妈的老妈子，让她觉得他的别扭里带着些许可爱。 天热的时候，萧婉还记得父皇有一回赏了几个进贡的石榴下来，她生性不大喜欢摆弄这样复杂的玩意儿，所以把它们放到一边去很久都没有去理会。后来哪一天她心血来潮想起了那几个石榴便随口提了一句，结果第二天石榴便被剥好了放在一个瓷碗里。萧婉想也知道这事是谁做的，那碗石榴的滋味很好，大概是她这一生吃过最好吃的石榴了。 墨瞳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爱挂在嘴上，但却会默默帮你把这一切都做好。 萧婉看着已经往外渗出油渍的黄纸包发呆，紫娟见她许久不说话，注意到她的目光便低头看了看，这才想起了她们出宫回来时公主殿下还特意绕了个远路去北大街的天香楼买了只烤乳鸽。天香楼原本就是皇城里出了名的馆子，平日里便座无虚席，更何况最近边境形势有所好转，皇城百姓安了心，天香楼便比往日更加热闹。她可是眼看着公主挤进人堆里拍了好长时间的队才终于买到的。 一想到这里紫娟就替自家主子感到委屈，她见不得萧婉这样颓唐的样子，禁不住开口道：“真是的，公主您好不容易买到的却让墨瞳去送陆大人他们回去了。墨瞳没这个口福，奴婢这就跟您送去后厨房重新热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萧婉没发话，只是盯着紫娟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紫娟没得了萧婉的首肯也没法离去，半晌萧婉才开口道：“是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不饿，你一会儿热好了就和小花小草一块儿把这只乳鸽吃了吧。” 紫娟愣愣地没有动，萧婉摆摆手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驻足良久，紫娟还是暗自狠狠一跺脚，转身出门去了。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空荡荡的就像萧婉此刻的心。 “彤儿先进去吧，夜里凉就不要在这风口吹风了。”陆清明下了马车吩咐着下人把颜妙彤先带进府里去。 颜妙彤抬头看了看墨瞳，踌躇了半晌之后抿着唇转身进去了。听到动静应出门来的韩夫人，眼看着她低着头匆匆跨过门槛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 “子期来啦，快进来坐坐吧。”韩夫人叹息过后，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对着墨瞳说道。 上次在府里正儿八经的见到墨瞳还是在一个月之前了，当时场面失控之下也没有细细打量这个霍家的孩子，当时也只是觉得这孩子生得俊俏。如今再一看，饶是在夜色下也能见这孩子身姿挺拔，担得起丰神俊朗这四个字。其实陆清明也算得上相貌出众，可两人站在一处，也确实要黯淡下去几分，清明比之子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也难怪妙彤这孩子这般放不下了。 “见过韩夫人。”墨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他一直以来都很敬重韩朝歌夫妇，所以在礼数方面自觉怠慢不得。 “子期，既然夫人相邀了，我们便进去聊聊可行？”陆清明看着墨瞳直起身，嘴上说道。 墨瞳也觉得和陆清明站在将军府大门谈也的确不好，于是点点头，迈上台阶随着韩夫人进门了。 前厅的圆桌上摆了瓜果茶点，韩夫人让下人上了壶茶水，便领着人都退了出去。 陆清明抬手在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杯水，把茶杯往墨瞳手边推了推。 “彤儿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她也只是想见见你，面对四公主难免也心慌了一些。” 墨瞳没有去接茶杯，只是淡然道：“有什么可往心里去？她始终是我的妹妹，再者背信弃约的是我，谈何责怪？” 陆清明闻言不自觉苦笑了一下，“姻缘天定，也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我自明白你，相信彤儿也早就明白你了。总归上次的事四公主海量也不与计较，否则的话，彤儿即便有千百条命此刻怕也用尽。毕竟谋害公主殿下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墨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殿下她不会的。” 他回答得笃定极了，陆清明执着茶杯的手一顿，募得一笑道：“是啊，你了解公主殿下，自是知道不会的。你与她也算得上是互相明了了，否则公主也不会开口特意让你是我们过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墨瞳便也单刀直入道：“既如此，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陆清明手指转动着杯子，热气袅袅，熏蒸着他的眸子变得晶亮晶亮。他没有明说却反是回忆道：“以前在军营里，老侯爷对你管教甚严，你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谁都不知道你是老侯爷的儿子。那时候的你什么都不愿意比旁人做得差，总是沉默不语地做着自己的事，做过马前卒，当过伙头军，每次一有战事，打起仗来总是最冷静也最拼命。才不过短短两三年，你就成为了军营里最令人钦佩的一把利刃。你的直觉，你敏锐的危机感都是从那时候便有的，可是这样敏锐的你如何却嗅不到此刻危机将临呢？” “你是在说皇上修养的行宫别院。”墨瞳淡淡道，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守行宫 陆清明点头，墨瞳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边防前线战事紧急，皇城之内看似平静，实则也暗流涌动。前朝的异动隐约有冒头的趋势，指向的正是皇上对休养的别院行宫。这样看来，赵氏一党安分不了多久，特别是这次梁州一役大捷。你我虽然心知肚明，这与赵明远无甚干系，但赵氏势力该是会将此次事件当作一个由头，或者他们已经开始对皇上的事心生怀疑。” 墨瞳平静地听着，明显没有显现出多少惊讶的样子来，甚至眼下出现的情况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的。 “会怀疑只是早晚的事不是吗？除去那日给皇上诊过脉的杨忠和之外，其他原本在承乾宫伺候的奴才一夕之间尽数消失，还包括了曾经御前的大红人王顺，虽说对外只是宣称随了皇上一道去了行宫，消息封闭得也还算好，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难不叫人怀疑。” 李清明放下茶杯不禁感叹道：“倒是也想不到，如三皇子这般温和宽厚的人竟也会这样当机立断，在这件事上施以雷霆手段。就为了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保住这个早晚要被拆穿的秘密，多少无辜之人都尽数陪了葬。” 萧湛的确素来善良，墨瞳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可当下还是说道：“在其位谋其职，为了减少些动乱也只能如此。危急之时江山易主，会动摇国本。三皇子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你也是冷血无情的很。”李清明说的这话里听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他似是半调侃地继续道，“果然杀戮多了的都有这些个毛病。” 墨瞳看着陆清明，两人半晌都相顾无言。为顾全大局做出一小部分的牺牲是必须的。可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又怎么能够全然不动容呢？ 屋子里的烛火似是烧到了灯油，火苗子不稳地跳动了一下。 陆清明开口了，“子期，我打算请旨去守别苑行宫。” “什么？”墨瞳好像是没有听清一般皱起了眉。陆清明悠远而平稳的声音忽然就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毫无预兆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陆清明浅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打算向三皇子殿下请旨去守卫皇上所在的行宫。” “你是怕现在这个时期会突生变故吗？” 李清明点头，手链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是的，虽说三殿下的暗卫忠诚可靠，但我还是感到不放心。” “不放心归不放心，但这样做会冒很大的风险，让行宫很快成为众矢之的。” “我知道。”陆清明答道，“可是皇城之中近期可容不得多少闪失。赵氏不知收敛复又猖狂起来，恐怕三殿下不日就要有些大动作。” 墨瞳不语，只是听着陆清明顿了顿继续说着，“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争取时间，让这把火烧得慢一些。” 墨瞳的脸在烛火之下晦暗不明，他高挺的鼻梁在脸的一侧打下了一些阴影，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开口道：“上次与三皇子殿下的提议，殿下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 陆清明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感叹地笑了一声道：“这不奇怪，毕竟还有个赵明川夹在中间。泥沼中出了这样一个高风亮节的最是让人难以下决断。到底是有一层割舍不掉的关系，三殿下会顾及赵明川的感受也在所难免。赵氏出了个赵明川，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陆清明说完又顿了顿继续道：“既要扳倒赵氏，又要将影响减到最小。或许我去守行宫还能达到引蛇出洞的效果。” 墨瞳不置可否，他适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一种方法，但却又迅速将之否定了。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只要法子里会牵扯到萧婉，无论会不会有危险都让他感到不安。公孙茹的事还摆在眼前，他不容许萧婉再出一星半点的事。 你可别太小看了赵氏，赵宏博虽不济，但是为人却是阴狠的，他这段时间多少也学了些乖，他但凡有那么一点警惕性我们都会觉得很棘手。更何况他手底下或多或少也培植了一些人手，朝中官员之间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对他们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想起了赵宏博带人闯了朝阳宫欲夺走五皇子殿下的事，墨瞳不免要这样出声提醒，“总之这件事还需谨慎，你也不要冒犯做决定。我们现在输不得，更输不起。” 陆清明不语，便算是默认。两人相对饮着茶。墨瞳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糕点，随手拿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怎么？子期你连习性都改了吗？”陆清明抬眼见墨瞳吃起了糕点不由地疑惑起来，“我可是记得你从来都不爱甜食，尤其是这些个东西。放在那里你就只是看看。” “也许是饿了吧。”墨瞳愣了愣，把手里手下的半块糕点放进嘴里匆匆嚼了嚼便咽下了。他的确是不大爱吃甜的，很久以前他母亲做的点心他也只是觉得精致且心意难得，即便是吃也只是勉强地吃上几块。而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离家在外，边境大漠戈壁，军营里的吃食更是没有多少讲究，有时候需要千里拔营，他更是十天半月都吃不上什么东西，就算要吃也会吃些简单方便的。军营里的伙夫生活做饭只求个快字，有时甚至割下来的牛羊肉都没有煮熟还混着血水便要抓紧时间往嘴里咽。连普通的一顿饭尚且如此，更别提有什么时间能够做什么点心了。所以后来久而久之，除去墨瞳本身便不大喜爱的缘故，吃这些个点心对他来说也太复杂太费事。 陆清明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多年的军营生活，他们俩也算得上朝夕相处，陆清明自然对他的习惯习性都有所了解。可今日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至交好友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有了些出入便这样发了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无法忘记 墨瞳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主动吃心来，只是这样无意中便发生了这些微妙的改变。他这样想着又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小块糕点放在手中转动着端详起来，眼前忽然就一闪而过一张明媚的脸来。 对了，公主殿下生性嗜甜呢！ 他想着想着，无端便勾起了唇角。 陆清明见墨瞳又拿了糕点，料想他是真的饿了，于是便说道：“你不提，我一不小心倒给忘了，你出来时没有吃晚饭，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吧。”他话音未落就要站起身。 墨瞳恍惚间回神，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了。 “不了，我要先回去。” 陆清明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回绝得这样快，但随后他又觉得自己提的这个邀请真的是很多余，于是他笑了笑，用折扇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我可真是糊涂了，你现在可有了别的牵挂，那我便不留你了。” 墨瞳没有接话，沉默良久才道：“清明，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多谢你照顾彤儿。” 陆清明闻言轻笑一声，他这次开口却显得有些艰难，“你我兄弟，彤儿……彤儿也是我的妹妹不是吗？” “是吗？”墨瞳听着他艰涩的声音，注视着他躲闪的双眸禁不住开口道，“清明，有些事总是不说，等到你想要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机会了。有些人也是一样，若是错过了，想要再去追回也很难。” 陆清明忽觉肩头一沉，墨瞳已经站起身，抬手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猛然觉得心头一震，有一种心事被看穿的窘迫感，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看着墨瞳转过身离去了。 门外，墨瞳穿过回廊，走过前院正要离去，却听到了一声轻唤，他猛然顿住脚步侧过身。 回廊下的颜妙彤正孤身一人站着，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犹豫挣扎着要不要上前。 “表哥……要准备回去了吗？” 她柔柔弱弱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在夜色里穿过大半个前院，传到墨瞳耳中。 墨瞳平静地点了头，他眼见着颜妙彤衣着单薄便说道：“夜里凉，以后出来的话就记得多穿一些。” 这句话就像是给了颜妙彤一种鼓励，她瞬间红了眼眶绕过梁柱小跑着几步就下了台阶，她在墨瞳面前几步开外站定，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样子。 墨瞳对她始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难以磨灭的愧疚，于是他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快回屋里去吧。” 几乎是从没有过的温柔的语调，颜妙彤却一时间便委屈地泪如雨下，她抬手抹去了滑落的泪水抽噎道：“表哥就这样想赶我走吗？” 墨瞳觉得莫名的头疼，他并不擅长应付眼前这样的情况，多年来接触的也都只是流血不流泪的粗糙男人，但颜妙彤心思细腻又敏感，只要他话里稍有说得不慎之处，便会让她胡思乱想。他此刻原本就对她有愧疚之心，这一句话问得她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 墨瞳良久的沉默不语让颜妙彤的心一点一点开始往下沉。她呆愣了良久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是一种自嘲的叹息，在森冷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孤寂。 “若是此刻是四公主殿下在表哥面前哭泣，恐怕表哥就不会像眼下这样放任不顾了吧。四公主殿下也真是好福气，能有人这样牵挂着她，想念着她，更是等不及要回去见她。” 颜妙彤说得缓慢，在墨瞳听来几乎是凄苦的，他的眉头忍不住猛地一跳，闭了闭眼道：“彤儿……我……” 颜妙彤摇了摇头没让墨瞳说下去，倒是自己继续说着话，“表哥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我的婚约原本也只是在可怜我罢了。可你知道吗？即便知道这是一种怜悯，我仍旧多年来都感恩戴德。以往在将军府这么多年，我都是以你未婚妻的身份自居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将来我是要嫁你为妻的。” “彤儿……” “表哥知道习惯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吗？就是失去了，你就忽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往哪里走，该如何继续走下去。”颜妙彤抬眼看向墨瞳，“表哥，你相信我是真的有非常努力过想要忘记你吗？” 墨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他清俊的眉眼拧皱在一起，气息都变得不稳起来。 颜妙彤低头嗤笑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表哥不爱我，我知道。你一直说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其实能够身为霍家少将军的妹妹是一件多么令人愉悦和欢喜的事啊，可是奇怪的是，我却偏偏感觉不到哪怕那么一丝一毫的快乐。那一日从公主府回来，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或许我能够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也会比眼下这样开心很多。” 墨瞳眉头紧蹙，他万万没有想到，原以为已经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颜妙彤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他不禁便有些怒道：“彤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颜妙彤感觉到了墨瞳的怒意，她忍不住向后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表哥认为我这样是在轻贱自己，看清自己。可是我是一个堕入过风尘的女子，原本就已经低贱到尘土里去了，还在乎什么是否会被人看轻呢？” “你！”墨瞳居然觉得自己有些气结，他刚想开口说什么，颜妙彤却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颜妙彤带着哭腔的声音，沉闷地响了起来，“你现在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对不对？你也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很让人感到厌烦的人。我曾经说过不再来打扰你，也说过不再执着，可是我努力过了，我挣扎过了。表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忘记。” 墨瞳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任由颜妙彤抱着他哭泣着，哀求着，驰骋沙场多年的将军，此刻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回头 颜妙彤抱得很紧，几乎要用尽了她全身所有的气力，就像是害怕自己只要稍稍放松一下，她现在所拥抱的人便会消失不见一样。可是她越是把手臂收紧，却越觉得墨瞳离她越远。她用力想要抓住的人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冰冷得就像一块怎么都化不开的寒冰。这种认知让她既害怕又慌张，觉得自己就快要疯魔了。 墨瞳看起来很平静，一双漆黑的眸子沉静如水，他半晌后终于叹口气道：“彤儿，你必须要放下，忘掉我，你才能真正地找回你自己的快乐。” 这句话对颜妙彤来说无疑是残忍而无情的，她骤然脱力松了些手，力量的悬殊也让墨瞳很轻易地从这个拥抱里挣脱出来。即便颜妙彤手指节已经用力到了发白，但还是没有办法在手指间留下哪怕一点关于墨瞳的气息。 “我的快乐？我真正的快乐就是你啊，没有了你，我的快乐又会在哪里？”颜妙彤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像是汇成了一条潺潺的小溪。 墨瞳低头注视着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彤儿，你要学会回头看看，你的良人从来都不是我。” “回头？”颜妙彤目光痴痴地看着墨瞳，带着一种疑惑和不确定。 墨瞳笑了笑，点头往颜妙彤的身后看去，随后开口道：“清明。” 颜妙彤听到墨瞳这么说猛一回头，便对上了陆清明关切的眸子，她张了张嘴道：“清明哥哥……” 陆清明对她总是极其温柔的，见她看过来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他虽挂着温和的笑意，胸口却闷闷的，感觉痛得厉害。 他站在一边的回廊下已经很久了，眼看着事态发展着。他有好几次想要下了台阶来，但都生生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只有他们两个能够解决，而他终归在这件事上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陆清明抬眼和墨瞳对视了一会儿，两人神色均是略带复杂。最后还是墨瞳先开了口，但一开口就是要告辞回去的话。 陆清明颔首，他此刻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或许现在墨瞳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 颜妙彤自陆清明出现以后便始终红着眼不说话。她眼看着墨瞳只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离去了。这一次她就连伸手去拉住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其实现在这个样子她早就应该知道了的，可还是不死心地抱了这样的幻想，要说是幻想其实该说是一种痴想。她应该知道得更早的，早在她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她的表哥，从那个时候起已经变了，他的眼神变了，总是时不时会流露出的担心和温柔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而这种她渴望的神情也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直到她见到了那个让她嫉妒到发狂的明艳动人的女子，从那一刻她才真正醒悟过来，她心心念念了小半辈子的男人，他的目光已经找到了可以让他追逐一生的人。 而之后的每一次，墨瞳提出让她另寻好人家时她就会觉得害怕，这种害怕便慢慢随着时间变成了一种绝望，绝望到让她疯魔，她就像是走进了一处死胡同，任凭她如何挣扎，如何痛苦地求救，哪怕她在绝境里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能从这深渊泥沼里走出来。 她这一生，至此真是败得一塌糊涂。 墨瞳从将军府出来心情十分沉重，他感觉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天已经转冷，到了夜里，他呼出的气都有了些许白烟。 路边的小摊贩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摊位上的东西准备回家，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摊位，那小贩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感叹了一下这位年轻公子俊朗的容颜之后便举起了手中的一个小泥人道：“公子要不要看看，今儿最后一个了。” 墨瞳正想要走近看看，耳边却听得笨重的铠甲相撞的声音，他还未侧目，赵明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想不到墨大人这般有雅兴，独自一人出来玩赏。” 一只手指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小贩手中的泥人，顺道丢给了小贩几两碎银子。 “赏你了。” 那小贩接了碎银子自是对赵明川点头哈腰，再一看他面前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位将军打扮就知道遇着了贵人。官家的事平头百姓并不想参合，于是他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立刻离开了。 赵明川每日酉时便要巡视皇城，墨瞳对他略做了个揖，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时间已经这样晚了，怕是萧婉在府里等他要等着急了。他这样想着便打算要离开却被赵明川拦住了。 “少将军这般着急做什么？你我难得相见，相请不如偶遇，何不坐下来一道喝一杯，谈谈天？” 眼下没有旁的人在，赵明川对墨瞳的称呼也肆无忌惮起来，而墨瞳对赵明川突如其来的邀约感到怪异，抬眼看了看他，但却没从他的神情和眼眸里看出些什么。 “统领大人执勤时似乎很喜欢邀人对饮，这样玩忽职守可不是一个好的将领该有的样子。” 赵明川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他把玩了一下手里刚用几两碎银子买来的这个昂贵的泥人，一边说道：“少将军果然是少将军，我受教了。” 他话音刚落便把手里的泥人递给了墨瞳，“四公主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墨瞳低头去看，赵明川宽厚的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的是个样貌憨态可掬的小泥娃娃，那样子十分讨喜，的确是萧婉会喜欢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便多谢统领大人。” 赵明川倒是没料到墨瞳会收下，毕竟他和墨瞳一样也是男人，知道男人计较起来有时会比女子更甚。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掌心收拢后淡笑道：“少将军还真是好胸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章 最脆弱的亲情 墨瞳把小泥人小心地收进了自己的怀里，便告辞离去了。 “统领大人，南大街还没有巡视，是否现在需要过去？” 赵明川还站在原地发呆，身边的侍卫不免要出声提醒。赵明川一下子从出神中回过神来，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道：“自然是要去巡视的。” 他说着转过了身，抬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前襟处。 那里还好好地收藏着以他自己的模样为肖像的泥人。他一直都没有送出手的那个泥人。 这大概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送到自己想送的人手里的礼物。 墨瞳踏进了朝阳宫，前院里紫娟正站在萧婉身边为萧婉提着个洒水壶，而萧婉就坐在石凳子上单手支着脑袋手里拿着竹签子拨弄着放在石桌上的一个小盆栽。 那个小盆栽墨瞳很熟悉，那是他们还在凤仪宫的时候他亲手栽种了送给萧婉的。转眼一年过去，这盆小苗也已经张开长大了许多，春季一过就枝繁叶茂的，一直到现在，萧婉已经给这盆成长着的小苗移过许多次盆了。 “大……” 有小丫鬟从前院走过，眼见着墨瞳站在那里就要行礼，墨瞳把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挥挥手示意小丫鬟悄无声息地离开。 月色下的萧婉一袭淡粉色的衣衫，裙摆在石凳子边上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她低垂着眉眼的样子沉静温和，墨瞳没有上前去，只是痴痴地看着。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就像是镜花水月，他不想去打扰和破坏。 墨瞳就这样在不远处看了萧婉许久，直到别院的乳娘找到她。自从五皇子殿下住进朝阳宫，事无巨细，萧婉都要在每日五皇子休息之后听乳娘禀报一遍才放心。 乳娘照例禀报完就要走，抬头就见了墨瞳便开口唤了一声“大人。” 萧婉听到这声轻唤便转过了身，正好和墨瞳打了个照面。 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心田里，萧婉展颜笑了起来，开口道：“你回来啦。” 墨瞳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他点点头走近萧婉在她身边就近坐下了。他想他是真的喜欢这样的感觉，不管有多远和多晚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他的牵挂和归宿都已经找到了。 紫娟和乳娘看墨瞳过来，很识趣地一道退下了，只是紫娟在离开之前还是咬了咬牙回头对着墨瞳说道：“公主自你出去就没用过晚膳，你一会儿记得让公主吃一点儿。” 萧婉想要阻止紫娟说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回头再看墨瞳，后者已经板起了一张俊脸，很严肃地看着她。 萧婉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自知理亏地小声嘀咕着：“嘿嘿……我又不饿，不是很想吃啊。” “殿下还有理了？” 萧婉撇了撇嘴伸手讨好地拽了拽墨瞳的衣袖，抬眼偷偷看了看他的神情道：“我也没说我有理啊，那不是实话实说嘛。” “哼。”墨瞳冷哼一声，但却没舍得把自己的衣袖从萧婉的手里抽出来。 “你别生气嘛。”萧婉拿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墨瞳的手臂，低着头鼓起了腮帮子。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让墨瞳忍不住想要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正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萧婉躲闪了一下却没能闪得开，抬起了略微被捏得变了形的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墨瞳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他神色略缓和之后却仍旧沉声道：“我不是生气，只是担心。” 萧婉浓密的睫毛扑闪着，颔首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那一会儿你陪我吃一点可好？小厨房最近做的芙蓉羹很是美味，你一会儿尝尝可好？” 墨瞳笑意不减，算是默认。其实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只要她开心，他便愿意去守护她这样的欣喜。 “五殿下最近可还好？”墨瞳习惯性地用双手拢住萧婉略有些冰冷的手，这个动作自然地就像是重复了上百遍。现在这个天还用不上手炉，但是萧婉的身体底子亏损得厉害，一入了秋一双手总也暖不起来。墨瞳和她待在一处时便会像现在这样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帮她暖着手。 萧婉低头玩着墨瞳修长的手指，把它们掰过来拗过去的一通瞎折腾，嘴里一边说道：“翛儿挺好的，乳娘说这几天胃口也好了很多，能吃能睡的，力气也大了些。” 萧婉笑意盈盈的，上一次突发地猩红热让她着实担惊受怕了许久。翛儿是沈惠留下的唯一的血脉，更是她有血缘亲情的弟弟，如果翛儿当时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真是对不起沈惠的托付。 不过好在，最后也是虚惊一场，如今看翛儿健健康康的样子，偶尔也能让她抛开那些烦心事。 “不过……”萧婉突然就收敛起了笑略带忧郁道，“翛儿眼角的那块疤算是要留定了。” 墨瞳闻言沉默了一阵才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身父亲所留，自也无话可说。” “是啊。”萧婉苦笑了一下，父皇还在时她便见识过他发狂时的样子。她其实该庆幸，翛儿能在那时幸免于难，只不过是留下了一道伤疤罢了，总也好过赵芯兰，这一生至此也就算完结了。 想到赵芯兰，萧婉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想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皇贵妃娘娘，如今容颜尽毁，还被囚禁在香兰殿中被家族抛弃不见天日。 “子期。” “嗯？” 萧婉看着墨瞳务必认真地问道：“你说这世上的亲情是不是最脆弱的？” 墨瞳没有回答，只是问她，“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萧婉把脸埋进了墨瞳的手心里，她的脸颊也是凉的，“你看看我和三哥哥，还有大皇兄和二皇兄，我们和父皇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怪异。还有月儿，她的父亲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抛妻弃子。还有赵芯兰，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这样被弃如敝履，无人问津。” 墨瞳心头一震，便从心底里用上一股难言的感觉。这个尘世上有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而留给他所爱之人的却都是这样残酷的经历。原来在他心中能够带给他光明和温暖的女子，环绕在她周遭的都是一片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赏花之约 夜很静，耳边只有风刮过树叶子的“沙沙”声，墨瞳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前院响起。 “殿下，万事总是因人而异的。可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墨瞳说得严肃又笃定，萧婉知道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做什么这样正经八百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头。”萧婉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眸子倒映着皎白的月色，她不想再在这些个恼人的问题上再做停留，于是便开玩笑似的数落起了墨瞳。 墨瞳温柔地笑了笑，也不在意萧婉的这种说法，他本来年龄就要比萧婉大上五岁不止，萧婉虽说话语间夸张了一些，但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萧婉现在越做出这样潇洒轻松的样子，他便越心疼得慌。 墨瞳只是淡笑着不说话，萧婉便只能另外转移话题，想起今天陆清明刚来过，考虑再三之后她还是问出了口。 “子期，陆大人……今天来寻你是为何事？” 萧婉问得很犹豫，墨瞳，陆清明，赵明川还有三哥哥，他们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不愿意让她在场，什么事也尽量避着她不让她知晓。她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她也知道她一界女流，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不能上阵杀敌，更没有过人的聪慧计谋，若是非要参与其中，或许还可能弄巧成拙，造成他们的负担，成为他们的后顾之忧。所以她一贯便是他们若愿意说她便听，若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便也不问。 萧婉其实很茫然，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如今正是家国危急关头，她这样的一国公主果然真是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吧。 听到萧婉这样问，墨瞳脑中立刻就闪过了那个他想过用来对付赵宏博的方法。他心下一惊，立刻就微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强行压制下去。把萧婉抛出去当诱饵这种事，在公孙茹那件事上他已经尝过一次担惊受怕的滋味了。即便他的方法可说万无一失，但他仍然不愿意让萧婉卷进这些纷争中来。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见墨瞳的神色明显变了变，于是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墨瞳回过神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些老问题。这些事三皇子殿下自会有主张，殿下不要太在意。” 相处了一年多，墨瞳已经算是很清楚萧婉的个性和为人。若是让萧婉知道眼下这件事情，她就怕是会和之前对付公孙茹那件事一样，不会袖手旁观。他虽知在国之前任何事都需要先放在一边，但是他可以为此做任何事甚至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也在所不惜，却一定不会允许萧婉有事。 萧婉的心向下沉了沉，其实心细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墨瞳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更何况墨瞳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说谎话的人，有没有事，事态严不严重，或许旁人很难从他一直以来平静从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她却能够轻易地捕捉到他眼底里或许只是一闪而过的异样。 所以她知道，今天的事情，墨瞳是不预备让她知晓的了。她心里虽些微有些失落，但终究还是没有接着往下问，而是把目光移向了一边。 石桌上的那盆盆栽还在，整整一年的光景已经让它的枝干变得粗壮起来。萧婉知道，那是一盆秋海棠，只是这第一年，在院子里其他花卉都竞相开放过一回之时它却没有开放出一朵花来。 “子期，你说它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呀？” 墨瞳的目光掠过萧婉的侧脸最后定格在桌上那盆秋海棠上。萧婉喜欢秋海棠，曾经的凤仪宫和现在的朝阳宫里都栽满了秋海棠。而他是武将出身，生性也不会热衷于侍花弄草。与他来说，栽种这盆秋海棠也算是历经了许多艰难险阻了，毕竟在这之前，他可是没有半点栽种花木的经验。那时候他和萧婉也只算是刚相识，但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他便头脑一热，做了他曾经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应该等到明年它就会开花了吧。” 萧婉点点头，这盆秋海棠虽然枝头上连一个花骨朵都没有，但是长势却是极好。 “那等到明年，你陪我来赏这秋海棠可好？” “好。” 第二日一大早，单钰来了朝阳宫。他一个人一身便装来的时候墨瞳正在前院中修剪着海棠花的花枝，今年入了秋之后，天气转凉的速度尤其得快，有一部分海棠花枝略有枯死的迹象。 “哟，还当是谁呢？想不到少将军这舞刀弄剑杀人于无形的手做起这些风雅闲适之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单钰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感觉阴阳怪气的，墨瞳即便不抬头也知道来的人是他。 “公公今日雅兴不浅，所来何事？”墨瞳放下手里的剪子，抬眼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眉头跳得厉害，单钰几乎从来不踏出皇宫，此番特意前来，他可不觉得他是来找人闲话家常的。 单钰脱下了平日里穿着的深紫色蟒袍，换上常服之后倒是比往日里少了几分阴冷的锐气。乍一看也只当是一位富裕人家的青年公子，看着也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像个年近四十的太监模样。 他绕着墨瞳踱了半圈的步子，嘴里“啧啧”了几声道：“少将军还真是直接，说话这般不客气，难不成是对咱家有什么意见？” 墨瞳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公公多虑，在下不敢。” 单钰此人深不可测，他倒是有听父亲提起过几次，言语里竟都是对单钰的敬重。只不过时间太久远，再加上霍家突遭巨变，知道他在宫里遇到单钰，那些模糊了的记忆才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墨瞳是不清楚单钰的真正底细的，就算是父亲，当初也没有怎么具体说过。但是能得到父亲的敬重的，那便必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墨瞳虽然看不懂也看不习惯单钰的一些怪异举动，但是必要的尊敬还是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单钰来访 “嗯，还算谦逊有礼，也像那么回事。少将军比起你我初见之时可多了些人情味啊。”单钰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了前院墨瞳刚刚修剪过了的海棠花意有所指道，“不愧是霍老将军的儿子，做什么事都是这般像模像样的。” 单钰和墨瞳身上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此刻周遭几米开外都无人靠近，于是单钰说起话来也并无什么禁忌。 听不出是调侃还是真心实意，墨瞳也并不想琢磨其中的什么意义。他现在关心的只有单钰此番前来的用意，于是他没有接着单钰的话往下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单钰像是能够看穿墨瞳的心思，被他的眼神洗礼了半晌之后笑了笑道：“少将军像是很害怕咱家的到来，不过咱家无事不登三宝殿，少将军该是知道的。” 墨瞳眉头跳得厉害，他当然知道单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但他担忧的却正是这个。 “公公是来寻殿下的。” 单钰笑意加深，“然也。”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墨瞳可不像单钰一样还能笑得出来，他的瞳孔微缩，眸光变得锐利，甚至开始散发出森森的寒气。他有一种预感，单钰来找萧婉，不会是什么好事，有很大一部分可能便是他昨日与陆清明之间所谈之事。 单钰看着墨瞳，注视着他神色的变化，心中也料定了眼前这个小子大约已经知道了他要来干些什么事，但他当下也不点破，只是状态轻松地开口道：“既然少将军知晓咱家是来寻四公主殿下的，那可否劳烦通传一一声？” 墨瞳愣了愣，单钰其实是完全可以直接进去找萧婉的，可是眼下他却说了这样的话，他一时间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于是犹豫半晌之后他才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走。 萧婉用过早膳之后，此刻应该在东边的书房里，萧婉其实生性喜静，常常拿着一册书卷就能够坐上一整天，或者是提起笔就能临摹大半日的字帖。墨瞳了解萧婉，即便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行踪，墨瞳也能很准确地知道她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可是饶是知道，墨瞳这一次的步履却十分缓慢而沉重，甚至向来脚步声极轻的他，都走出了不是习武之人该有的轻巧步伐。 一条路总是有尽头，无论你走得有多么缓慢，总是会到达终点。 墨瞳拧着眉心事重重地穿过回廊，耳边听得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和紫娟聊着一些琐事，他抬眼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了。 书房的门大开着，墨瞳在门边却踌躇不前。他透过开着的门往里看，萧婉执着笔正低头轻点着桌上的画纸，接着她放下笔指着画纸上其中一处低声和紫娟说了几句。 那几句话墨瞳听不清，他只是看着萧婉认真的样子出神。 “哎呀！” 萧婉突然的一声惊呼把墨瞳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他立刻回过神，行动先自己的思想一步一阵风似的跨进门槛，几乎是冲着到了萧婉身边。 “殿下怎么了？” 萧婉见墨瞳突然出现，免不了惊讶了一下，但不消片刻便笑开了。她抬手掩着唇，笑得眉眼弯弯。 “没什么事呢，只不过是笔上一滴墨滴到了我的画纸上，好好一幅画倒是多了个败笔。” 墨瞳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萧婉，担心着她是否哪里受了伤。萧婉这样一说，她便顺着她的话头往桌上看去，果然洁白的宣纸上，一朵盛开的海棠花边上沾染上了一点墨迹。那滴墨已经晕染开来，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色的迷雾，遮挡住了这朵长势甚好的花。 萧婉伸手把桌上压着宣纸的镇纸拿了下来，让紫娟把这幅画收了起来。 “子期，你来得正好，咱们一道去外面走走可好？” 萧婉说着便笑着去拉墨瞳的手，柔软却带着点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了墨瞳的手背。他像是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在萧婉牵住他的前一刻先握住了她的手，那一下的力气有些大，甚至有点弄疼了萧婉。 萧婉感觉到墨瞳的不对劲，于是她收敛了笑问道：“怎么了，子期？” 墨瞳看着萧婉，看了好半晌才慢慢说道：“有客来访。” 萧婉歪着头，“谁啊？” “……单钰，单公公……” 萧婉呆愣了一下，她和墨瞳一开始的想法一样，都很惊讶于单钰的突然到访。 “这样啊，那我们现在过去，也不知道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萧婉说完便想迈步走出书房，可才跨出一步，她便疑惑地回过了头。 因为她的手正被墨瞳死死地拽着，这让她挪不动脚步。 “子期？” 墨瞳不语，抿着唇只是注视着她。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对上他的眸光，晃了晃他的手问道。 “我们出去走走吧，殿下莫要见他可好？” “嗯？”墨瞳这番突如其来的话真的很让萧婉感到奇怪，她几乎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这次墨瞳没有重复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而是张了张嘴道：“没什么，单公公已经来了许久了。殿下还是快些去见他吧。” 这种突然的转变让萧婉一下子无言以对，这会儿的墨瞳是她来说真的是很奇怪。她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嗯，那你同我一道去吧。” 墨瞳颔首，紧了紧握在自己手中的微凉的手掌。 单钰在前厅已经自顾自地品起了茶，他这个人，不管到哪里总是这样一副丝毫不拘谨的样子。萧婉和墨瞳一前一后走进前厅，看到的就是他一个人坐在桌边往杯中斟茶的情景。 “有劳公公久等了。”萧婉一进前厅便抛下了这样一句。 单钰听到动静起身回头，殷红唇角微弯，他笑道：“四公主何出此言？是咱家突然造访，可扰了公主清净？” 萧婉摇摇头回道：“何来打扰？我这儿也算不得什么清净之地。” 两人边说着话，一边在桌边重新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如何取舍 “公公此番前来寻我是为何事？” 一番寒暄之后，萧婉便问出了口，直截了当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现在在场的某个人。 单钰抿着茶水抬眼看了看墨瞳又看了看萧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道：“都说在一处久了，再不相像的两个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像彼此。公主和少将军倒真是应验了这句话。” 紫娟被打发去屋外头守着了，屋里就只剩下单钰，萧婉以及墨瞳三个人。萧婉不好意思地微低了头道：“公公来此可不是为了同我说这个的吧，有什么但说无妨便好。” 萧婉此番话音刚落，单钰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墨瞳。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咱家此次前来是有件事需要四公主殿下知晓并考虑的。” 单钰的话语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萧婉正襟危坐，说道：“公公此言是否是三哥哥……” 单钰没等萧婉把话说完便摇了摇头，“此事与三皇子殿下并无甚干系。” 萧婉听单钰这么说便暗自松了口气，她现在其实只要一看到皇宫里来人就会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生怕三哥哥在宫里会碰到什么麻烦。现在一听到三哥哥没什么事她便也多少放了些心。 可是单钰却没有让萧婉轻松多久便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件事却与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南陵都有着重大的关系。“ 果不其然，墨瞳身侧垂着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骨节上更是青筋暴起，看样子隐忍和紧张到了极点。 萧婉也一下子变得慎重起来，“公公有何事需要我考虑的，但说无妨。” 单钰单手有节奏地点着桌子，发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仿佛能够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而事实上，墨瞳此刻内心正狂跳着，连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单钰这次没有去看墨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便说出了自己此行所来的目的。 “公主，咱家想要请您去别苑行宫为皇上侍疾。”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静到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萧婉没有问单钰为何要她这样做，聪慧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单钰的目的？萧桓早已经驾崩并被安葬于皇陵，别苑行宫里其实根本就没有皇上的存在，现在在前厅里的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单钰说出这样话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 墨瞳薄唇紧抿着，甚至连下嘴唇都已经发了白。他此刻的内心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萧婉做何反应。应允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可最终萧婉还是点头答应了，墨瞳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发力，骨节几不可闻地发出了“咯噔“一声，他心底里五味杂陈，几乎是一团乱麻，让他理不出任何的思绪。 “四公主高义。”这是单钰发自内心的夸赞。 萧婉苦笑一声却全然高兴不起来，“公公这话像是在讽刺我，如今这样的情况，如果我的做法能够堵住悠悠之口，对所有人都好，那么我便应该义不容辞地去做。” 单钰笑了笑，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随意又聊了几句之后，单钰便起身要离去。墨瞳像以往的每一次送人出去，这一回一样也送了单钰出去。 “公公慢走。”过了前院，墨瞳站在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单钰却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停下了脚步沉声道：“聪慧如少将军，应该早就知道如今日咱家所说的情况，只需要四公主殿下出面，情况就能有所扭转。” 墨瞳长久不语，半晌后才道：“别让她有危险，我不能把她置身于险境之中。” 单钰这一次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摇了摇头道：“的确重情，可惜却没有顾全大局。少将军似乎太过耽于儿女私情了。” 墨瞳承认单钰说得对，可他说的却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所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少将军纵横沙场许多年，也明白有国才有家。有时人都需要做一些必要的取舍。” 墨瞳眸光冰冷，漆黑的瞳仁像是盛满了寒气。 “所以，三皇子殿下是做了取舍。” 单钰浅笑道：“身为将来的一国之君，三皇子殿下做事自需细细衡量。四公主是他的亲妹妹，血浓于水，三皇子殿下对四公主的情谊可并不比少将军少一星半点。可是少将军现在需知道的是危机已然逼近，一旦皇上之事败露，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为今之计便是需要制造些许假象，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让人先分不清真假虚实才好办事。” 墨瞳沉默着，他说不出什么能够反驳单钰。甚至可以说在他内心深处完全赞同单钰的看法，而更加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能够稍缓眼前京中局势的最好人选便是萧婉。 单钰抬手拍了拍墨瞳的肩膀，“小子，咱家知道你对四公主殿下的情，但现今却不能只考虑风花雪月之事。四公主殿下是个明白事理的，她的身份是南陵公主，她对她的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有她需要挑起的担子。” 墨瞳感觉单钰一下下的拍肩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开始怀疑之前的自己，可内心总挣扎着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来自于要顾全大局的理智，而一个来自于他不受理智控制的感情。这样的矛盾让他头疼欲裂。 单钰见墨瞳不说话，丢下一句“好好想想”之后便径自离去了。其实他没有告诉他的是，对于这件事，三皇子殿下也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果断而坚决，他疼爱自己这个亲妹妹也甚过许多，在萧湛思虑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他才等到了他的回复，命他今日来一趟朝阳宫，把这件事告诉给萧婉知道。 而萧婉，她定然会答应。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没有多少犹豫，甚至很果断地就应允了下来。 单钰离开后，墨瞳仍旧站在距离府门不远处的地方。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反倒有一种悲凉和无奈，从他的心又开始蔓延开来，充斥了他的整个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寻不到归处 过了午膳时辰墨瞳便出去了，萧婉直觉他心情不好，所以也没有吵嚷着要一道去。直到夜幕降临了，墨瞳也没有从外面回来。 萧婉正百无聊赖地倚着回廊下的木栅栏，单手戳着自己身下坐着的一块木板的小洞。朝阳宫修建至今也才不过两三年光景，可是看样子已经有几处开始了最初的破败了。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从灰蒙蒙的一片到完全暗下来也不过花了半盏茶的时间。府里的下人们开始在廊下点灯，萧婉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来回穿梭，时不时地还要低头行礼，不免就觉得自己在这里像是妨碍到了什么似的。 “紫娟，你让他们都下去吧，这儿不用太亮。” 紫娟一向也是办事迅速而麻利的，萧婉的话音刚落没有一会儿，她便谴散了在回廊处的一众下人，原本还算热闹的前院就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廊下一盏灯在黑夜里散发着昏黄的光。光亮一圈圈如涟漪般晕染开来，萧婉抬起手，对着这一盏灯在墙壁上做起了手影。 这是萧婉小时候很喜欢玩的游戏，她的母妃虽然温柔娴静，但内心里也是有一颗藏不住的女儿家心性，于是她幼年之时，她的母妃便教过她这些。她那双灵巧的手总是能把这些倒影演绎得惟妙惟肖。萧婉和萧湛儿时在凤仪宫就最喜欢玩这些，只用两双手，就好像能编出一个又一个新奇有趣的故事来。 萧婉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越是美好的回忆便也是让人念念不忘，可在回忆之后就会愈发感觉到现在这时候的悲凉。 萧婉修长纤细的手在灯下慢慢收拢，最后只是悻悻地放下了。 可就在她把手放下之时，墙上又出现了另一只手的影子。它是一只飞翔在天空的鹰，在临近她之时却又变成了一只姿态憨态可爱的兔子，一蹦一跳的。 萧婉复又笑了起来，她回转过头，可是站在台阶下抬着手做手影的却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赵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萧婉没有把失望表现得太明显，她没有起身，仍旧坐在那里，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此刻褪去了一身铠甲的赵明川。 赵明川也报以了一个微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萧婉的错觉，她竟隐约能从赵明川看着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痛苦和挣扎。 “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刚才路过这里就想着进来看看公主殿下，公主应该不会怪罪吧？” 赵明川说话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疲惫，萧婉冲着他摇了摇头道：“这有何可怪罪？既然赵大人来了，那便进去坐坐吧。” 赵明川动了动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多谢公主美意，还是不必了，我只要这样在外头看看公主就好。” 萧婉愣了愣，赵明川在她面前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极度卑微的样子，只是她以前把他也归类在了那些令她感到讨厌的人中，因此对其他的也就忽略了许多。现在慢慢回味过来，只觉得如赵明川这般的人物实在不应该把他的情浪费在她身上。她更不知道自己对赵明川究竟应该感到抱歉才好，还是感到同情才对。 她觉得哪一种都不是，每次赵明川流露出这样情重的一面，都让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赵明川似乎看穿了萧婉的心思，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笑道：“抱歉，让公主感到为难和不自在了。末将即刻便走。” 萧婉张了张嘴，但是好半天之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挽留的话来。 赵明川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哀伤，他所谓的家他回不去也不想回去，在宫里，他知道三皇子殿下已经有意要对他赵家下手。铲出赵氏已经是件必然的事情，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赵明川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孤魂野鬼，终日里徘徊游荡在各个地方，却完全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处。 “末将告退。” 一来一去何其快，赵明川苦涩一笑，转身就要走。 “赵大人留步。”鬼使神差的，萧婉开口叫住了赵明川。 赵明川身形一滞，刚迈出去的脚步生生地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着萧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萧婉叫住了赵明川，接下来却语塞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住他又能说些什么。她与他之间除去只有赵明川自己一直难以忘怀的一段记忆之外，其实接触也并不深刻。赵明川之于萧婉也只能是个一般的朋友，她和他或许还不如和她自己府上这些下人们可说的话多。 犹豫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还说些什么，萧婉最终还是开口道：“赵大人近来辛苦，我在宫外没有时常进宫里去，三哥哥也一直是大人在照看。” 赵明川摇了摇头笑道：“为人臣子这都是应该的，谈不上有多辛苦。更何况三皇子殿下是末将至交，只要三皇子和公主并不嫌弃末将，末将自是终身都会将守卫南陵和萧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赵明川真可以说是南陵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当真是赵氏之中唯一一个独树一帜的。可惜……萧婉听他说着话，难免就想起了宫里的赵芯兰，于是便问道：“兰贵妃她……” 赵明川神色微变，不过却是变得无奈而悲哀，“难得四公主殿下还记得家姐，兰贵妃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也可算是咎由自取，如今疯疯癫癫一人待在香兰殿中，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若是放在几月之前，萧婉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曾经那样不可一世的兰贵妃娘娘，独得圣宠可以将她这个一国公主囚禁于凤仪宫的贵妃娘娘，如今却能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令人唏嘘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想赵宏博赵大人也不会放着兰贵妃娘娘不管不顾的吧。”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想法，明知道答案的萧婉却仍然在赵明川面前说出了这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虎毒不食子 果不其然，赵明川似是嘲讽地笑了笑，随后却反问道：“常言虎毒不食子，公主以为如何？” 萧婉被问得愣住了，她不由想起了她自己的父皇，曾经也有过因为钦天监一句话而置她生死于不顾，大皇兄身死却也没有过多追究。她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一直到从她父皇口中所听到的，原来自始至终她的父皇都是自私的，并且自私到令人恐惧。 虎毒不食子吗？就连畜生也有的舐犊情深，但有时候人却比这些猛兽更为无情和残忍。 赵明川一下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萧婉说话时也没有再以“末将”这样的官话自居，他仍旧是站在距离萧婉几丈开外的台阶下，与萧婉隔着朦胧的月色，他开口道：“我以前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我这个妾侍所出的儿子。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对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孩子疼爱有加，尤其是已经身故的大姐，也就是赵皇贵妃。可是近来我才发觉一直以来我都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赵明川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目光望向萧婉变得忧伤而悠远，仿佛透过萧婉他看到了他想要回忆起来的过往。 萧婉对上他投来的目光，第一次没有闪躲，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说。 “情，看不到摸不着。对有些人来说或许牢不可破，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脆弱如纸。”赵明川认真地看着萧婉说着话，“对于父亲来说，如果可利用的，一旦失去了他们可被利用的身份和头衔。无论是谁怕都是会和今日的兰贵妃落得同样的下场吧。” 赵明川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但萧婉却觉得这个笑容苦涩到让她觉得心里发酸，看着更是比哭还要难看。 “如果只是普通人就好了。” 萧婉正回味着赵明川的话，恍惚间却又听得他低声地说了一句。那声音虽然微弱而低沉，但萧婉仍然听得很清楚。她忽然就笑了起来，随后点头低声附和起来，“是啊，若只是普通人就好了。” 赵明川没有待上多久便从朝阳宫离开了。萧婉心情低落地倚在长廊上，身后紫娟看着赵明川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公主，赵大人看起来好可怜啊。” 萧婉垂下了眼睑，其实她和赵明川在某种程度上很相像，所以赵明川的心情她很能够体会。 “嗯，可惜我帮不了他。”萧婉说道，她现在连自己的事现在也没有办法解决和处理，又如何能够帮得了别人？ 赵明川跨出朝阳宫的大门，迎面便碰上了从外头回来的墨瞳，两人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都停住了脚步。 “天色已晚，不知赵大人所来为何？”墨瞳略施了礼之后便开口问道。 赵明川笑了笑摇摇头，“无甚要事，只不过无处可去罢了。” 墨瞳皱起眉，赵明川神情没落，已经不似他初见他时的样子。 赵明川见墨瞳只是探究地看着他不说话，片刻后他便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抛下这句话，赵明川便绕过墨瞳身边离去了。墨瞳转过身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心底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感觉。 外头开始变冷，萧婉回到了屋子里。杨忠和开的苦药已经重新摆上了桌，热腾腾的往外冒着白气。 这药萧婉得从现在吃到来年开春，看着桌上碗里浓黑的汤药，她免不了皱起眉一脸苦闷的样子。 “公主，该吃药了。”紫娟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几颗姜糖。 萧婉撇了撇嘴，“怎么又是姜糖啊，这糖辛辣得很，我不想吃。” 紫娟把打开的盒子往萧婉手边推了推道：“我的好公主，不吃了是不行的，墨瞳说了多吃蜜饯对您的身子不好，奴婢这才换了姜糖的。生姜可以驱寒，公主一会儿吃了药正好吃一块。” 萧婉颇为不满地斜睨了紫娟一眼道：“怎么不说直接拿块生姜让你主子啃着吃呢？还有，你什么时候那么听墨瞳的话了？” 紫娟没有理会萧婉的调侃，而是颇义正严辞地说道：“公主可莫要拿这话诓奴婢，墨瞳是为了公主好，奴婢也是为了公主好，所以公主不要发牢骚也不要抱怨。” 得亏的是紫娟说这样的话，要是换做了旁的人萧婉一定是不买账的。无奈地看看桌上摆放的东西，萧婉万分犹豫地咬了咬嘴唇。 屋子外头传来了下人们问安的声音，萧婉抬眼往外看，果不其然就见墨瞳从外面走了进来，墨黑色的衣摆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跨过门槛，就像是在黑夜里晕染开的一圈浅淡墨迹。 “殿下还没吃药吗？”墨瞳一进门，目光就定格在了萧婉身上，他漆黑的瞳仁微微转动了一下，瞥见了一旁桌上明显还未动过的一碗汤药。 “可不是，公主怕苦，每一回吃药都要好一会儿工夫。”紫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萧婉要发脾气之前立刻福身退下了，“既然有人来了，那奴婢就去料理一些旁的琐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到底是从小跟着萧婉的，紫娟这样说完就离开了，萧婉只是佯装生气地轻哼了一声，嘟囔了几句。 屋子里就剩下萧婉和墨瞳两个人，墨瞳在桌边坐下，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不说话。 萧婉觉得墨瞳今天看她的眼神较往日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挣扎和隐忍。 萧婉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下子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墨瞳的怀抱还带着些微夜间的凉意，萧婉愣了愣开口道：“子期？” “嗯。”墨瞳轻轻应了一声，把手臂又收紧了一寸，像是想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子期你怎么了？”萧婉感觉到了墨瞳今日的怪异，这个怀抱已然箍得她生疼，可是她愣是没有吭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偶遇 墨瞳不语，只是静静地抱着萧婉。屋子里一下子静极了，萧婉贴着墨瞳的胸膛，耳中便只能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 过了许久，墨瞳才略松了些手。萧婉自他的怀里抬起头眨眨眼开口问他，“子期，你有心事？” 墨瞳摇摇头，睫毛下是一圈烛火照耀之后的阴影。萧婉看着他，看不出他此刻的眼睛里藏着些什么情绪。 萧婉见他不说话，便兀自说道：“刚才赵大人来过了。” 墨瞳应声道：“嗯，适才在门口见着了他。” “你们可说了什么？” 墨瞳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放开萧婉侧过头伸手把桌上的药碗端起来递给了她。 “没什么，殿下先把药吃了吧。” 萧婉看得出，墨瞳今日回来心情似乎特别沉重。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笑，清冷得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可是眼角眉梢透露出的只是一些平淡和漠然。不像今天，她能够感觉到的是森冷的寒气。 萧婉沉默地接过了药碗，憋了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 因为太着急，药汁呛了一下，萧婉猛烈地咳嗽起来。 墨瞳皱起眉，嘴里一边说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帮萧婉顺着气。 苦涩的药汁呛得萧婉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涨着通红的脸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墨瞳，就见对方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不禁就觉得委屈起来，撇了撇嘴转过身去趴在桌子上生起了闷气。 萧婉这气性来得突然，墨瞳一下子有点发懵，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是就算反应过来，他也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呆愣半晌之后只能轻声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嗯……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吃姜糖？” 萧婉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不打算去理睬墨瞳。 “殿下……”说实话，墨瞳被这一哼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不是很懂萧婉为何生气，不过他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一定是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 “我……殿下恕罪，适才冒犯了。”又想了想，墨瞳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身退到一边去了。 这一下轮到萧婉觉得莫名其妙了，她眼看着墨瞳退到离自己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兀自紧抿着唇不语。她知道他定然是误解了什么。 难怪世人都说男人就像是根蜡烛，不点不亮，萧婉看着墨瞳略显僵硬的身体说道：“我嘴里苦得很，想吃枣子。” “啊？”墨瞳显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纵横沙场的年轻将军，遇到男女之间的事却显得尤其笨拙。 萧婉看着墨瞳难得的愣头愣脑的样子，“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她笑意盈盈道：“算了算了，不过待着还是闷得慌，子期陪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墨瞳见萧婉笑开了，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萧婉说的外面是指的府门外，这次出来没有带上紫娟。紫娟虽然不是那么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帮着萧婉披上了一件厚一些的斗篷，唠唠叨叨说了好些话才目送萧婉从朝阳宫出去。 才不过酉时三刻，街道路边的小摊贩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妥当。只不过现在南陵和北祁还在打仗，北大街没有以往那样繁华。萧婉拉着墨瞳在北街上左看右看，她其实很少这样无目的单纯地走一走皇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上一次像这样逛北街还是在她及笈之前，那时候三哥哥还是只是她一个人的三哥哥，没有这些家国大事压在他的肩上。才不过短短小半年的光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子期，我想吃糖葫芦。” 萧婉一眼瞥见了街角卖糖葫芦的小贩，她晃了晃墨瞳的手，指了指街角的方向央求。 墨瞳轻笑一声，这时候和萧婉一道出来走走也让自己原本沉重的心变得轻松了一些。他四下看了看，找了块空一些的地方让萧婉站好，自己则说了一句“去去就回。”便独自往街角走去。 萧婉看着墨瞳的背影笑着，但是慢慢的笑意就变得浅淡落寞起来。她的目光扫过自己周身的一圈街市，城中的百姓还在为不久前打的那场胜仗而感到些许安心，可是在这平静之下又有哪些，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危险。 “姑娘？” 萧婉正兀自出神，忽然就听见自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闻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渊。 “陆公子？” 陆渊点点头笑道：“远远一见就觉得是姑娘，没想到果然就是了。在下与姑娘也是有缘，竟能在这里遇到。” 自从知道陆渊的家族是城东的陆家庄，萧婉对陆渊便颇为钦佩，于是此刻萧婉也回了个微笑道：“的确是有缘，是小女子有幸能够在此遇见陆公子。” 陆渊张了张嘴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一边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阿渊，怎么一会儿不见你，你到这儿来了？” 萧婉循声望去，就见到了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子。这个女子萧婉认得，虽然比起她第一次见到时，她的装扮已经从长发及腰变成了如今的妇人打扮，但萧婉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便是那一日在紫玉轩，跟在陆渊身边的那个女子。 “几日不见，想不到陆公子已然娶得如花美眷，可惜小女子没能喝得上二位的一杯喜酒，今日恰巧碰见也没带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还望二位勿怪。” 沈吟秋听到萧婉说话才把目光投向她，萧婉乃是曾经南陵双绝之一的骨血，容貌自是出众。沈吟秋一下子没有想起萧婉是谁，只是皱了皱眉，伸手紧紧地拉住了身旁陆渊的胳膊。 萧婉看这架势就知道沈吟秋是误会了，她抬眸看了看沈吟秋发间戴着的凤嘴钗，笑了笑道：“看来陆夫人是不记得小女子了，那一日小女子还要多谢夫人出言成全，肯忍痛将那对荷叶双鱼佩割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所谓习武之人 沈吟秋歪着头上下打量了萧婉好一会儿，听完她的话才慢慢想起了那一日在紫玉轩的事。 “原来是姑娘啊。”沈吟秋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她长舒一口气略微松开了一些紧拽着陆渊胳膊的手对萧婉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虽然我也只是区区一介女流，但也想要学学那些个君子风度。” 萧婉心知沈吟秋这话未免说得太冠冕堂皇了一些，毕竟如果不是她的那支凤嘴钗，沈吟秋也定然不会将那对荷叶双鱼佩割爱与她。不过萧婉的目的已然达到，想要的也已经有了，所以她也不打算揭穿沈吟秋的小心思。 “夫人太客气了。” 陆渊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侧站着的妻子，目光掠过她发间佩戴的玉钗，若有所思的样子。 “殿……婉婉。” 几人正说话间，那一头墨瞳已经买好了一串糖葫芦往这边走过来了。不过刚想冲口而出的称呼，却在看到陆渊夫妻俩的时候硬生生转了个弯。 几人听到声响都不约而同地抬头。萧婉最先反应过来，她很喜欢墨瞳唤她的小名，只不过这个称呼她平常是极难听到的，细细数上一数，墨瞳这样称呼她的次数连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萧婉此刻内心欢喜，笑意盈盈地从墨瞳手里接过了糖葫芦，顺手就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去了那么久呀？” 墨瞳垂眸浅笑了一下，笼罩周身的冷淡之气骤减，他是个极好看的男人，眉宇之间隐藏着锐利之气，只不过此刻也被这个温柔的笑意冲淡了。 “人比较多，耽搁了一点时间。” 萧婉闻言转过头，果然看到街角的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周围还围着几个孩子。她不经意地歪着头笑了笑。 “陆公子。”墨瞳和陆渊相互间打了个照面，墨瞳先开口道。 陆渊抬手做了个揖，“公子有礼了。”他说完又扶住了身旁沈吟秋的肩道，“这位是拙荆。” 墨瞳冲着沈吟秋微点了下头道：“陆夫人有礼。” 沈吟秋大概也是没见过如墨瞳一般风姿卓然的男子，她见墨瞳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地垂下了眸子道：“公子有礼。”她此刻有一些为自己适才的一些小小心思而感到羞愧。她的丈夫虽然也是姿容风雅，但是比起眼前这一位还是万万比不上的。倒也并不是因为长相上差了一些，而是在风度上，眼前这个男子只是站在那里她就能感觉到一种超然的风范，神态顾盼间气度非凡。 萧婉此刻正吃着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她素来都酷爱甜食，尤其是像糖葫芦这样又酸又甜的，只消吃过一次就能令她念念不忘，更何况这还是墨瞳亲自买的。萧婉吃得开心，也没注意听这几人在说什么，结果一个不小心，几根鬓发粘在了糖葫芦表面的糖浆上，糖葫芦和头发的拉扯让她禁不住“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墨瞳侧目，就被萧婉的样子逗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把萧婉的鬓发从糖葫芦的糖浆上解救了下来。 墨瞳的动作很轻柔，恐怕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这双原本杀伐决断的手，还能做起这样细致的事情来。 “二位情深，实在是羡煞旁人。”陆渊的目光在萧婉和墨瞳之间来回流转着，“多次偶遇，还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 墨瞳理了理萧婉的长发，顿了顿开口道：“在下姓张。” 萧婉听得这话呆愣了一下，她心下也了然，她记得曾经看过囚奴所的名单，霍老妇人就是张姓，于是也对着陆渊说道：“小女子姜婉。” 陆渊微微皱起眉，但只是一瞬间他便神色如常道：“原来是张公子和姜姑娘，人海中有幸相识乃是陆某福气，就是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请二位一聚？” 陆渊提出了这个邀请，萧婉抬头看了看墨瞳，由于他们两个身份特殊，轻易还是要少在外头逗留。 果不其然，墨瞳没有考虑多久便摇头回绝道：“多谢陆公子好意相邀，只是在下二人还有些琐事要办，等下次有机会定会登门拜访。” 陆渊闻言倒是没有显现出多少惊讶，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不过言语间还是无比惋惜道：“那真是可惜，既然二位还有要事，那在下也不强留了。” 墨瞳颔首，道了声“告辞”便侧身牵起萧婉的手离开了。 “阿渊。” 等到萧婉和墨瞳的身影消失不见，沈吟秋才发现自己的丈夫还站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忍不住出声唤他。 陆渊被这一唤立刻回过了神，他垂着眼睑看了看沈吟秋，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她的发间。那支玉质的凤嘴钗还戴在沈吟秋的发间，温润细腻的质地一看就不是凡品。沈吟秋被自己丈夫探究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勉强地笑了笑问道：“阿渊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今日有什么不妥？” 陆渊沉默片刻，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吟秋，以后这支钗还是少戴吧。” 沈吟秋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可是陆渊还是没有做出什么解释，只是开口道：“天色晚了，先回去吧。” 墨瞳一路牵着萧婉慢慢地走在回府的路上，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签子。萧婉嘴里含着最后的一个山楂，腮帮子鼓鼓的挥舞着手里的竹签子玩。 虽然是竹签子，但头上也是锋利得很，墨瞳抬手按住了萧婉的手腕，手指轻轻一动，竹签子上头尖利等待部分瞬间就被折断了。 “喏。” 萧婉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接过了重新被递过来的竹签子，“子期。” “嗯？” 萧婉单手笨拙地转动着手里的竹签子，突然有个念头涌了上来，她开口说道：“我听说你们习武之人力大无穷，能够开山碎石，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萧婉说着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一块大石头继续说：“子期，那块石头你把它打碎让我看看呗。” 墨瞳眼皮一跳，愣了半晌才颇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江湖术士之言还是要少听一些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计划 行宫别苑的危机已经是迫在眉睫，就在单钰来过朝阳宫的第二天，朝堂之上赵宏博已经以关心皇上龙体为由向暂理朝政的三皇子萧湛请示去行宫拜见萧桓。 其实与其说是请示，更不如说只是知会。一切都还没有布置妥当，萧湛又不好在众大臣面前回绝得太明显，以免让人更为猜疑，所以只好打起了太极，说是萧桓龙体欠安，等要让御医把每日请脉的情况告知之后再让赵宏博前去探望拜见。 萧湛的话已经是松了口了，赵宏博一听能去行宫别苑见萧桓，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计较，但也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心想总之也不过再多等个几天而已，凭萧湛这个黄毛小儿就算要跟他耍花招也终究瞒不了他多久。 那日早朝过后，萧湛回到承乾宫就立刻让人不动声色地找了单钰过来。 单钰到承乾宫的时候，萧湛坐在桌案前正单手揉着自己的额头。他见状就不禁调侃道：“三殿下都已经下定决心了，又何必这样继续苦恼呢？” 萧湛抬起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说道：“我不是苦恼什么，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单钰不自觉地嗤笑道，“这天下间可惜之事何其之多，三殿下可莫因小失大。赵明川的确是个可造之材，三殿下事后若还要重用也并无不可，只不过现下可不要被这惋惜之情冲昏头脑。” 萧湛一时语塞，半晌才点了点头，“公公所说我都明白，梁州城那边自那次大捷之后北祁似乎消停了。可我心里总有些许不安，所以密旨也已经派人送去梁州了，皇城之中赵宏博留不得，梁州城里赵明远也是留不得。” “两头一起铲除，三殿下突然这般雷厉风行着实令咱家敬佩。” 单钰的话听在耳中对萧湛而言说不上是什么夸赞。 “婉婉那里，公公已经把话带到了？” 单钰笑了笑道：“怎么三殿下还信不过咱家？” 萧湛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和哀伤，摇头道：“我倒是希望公公没有把话带到。让婉婉去做障眼法，置她于险境之中，我这个做哥哥的可真是有颜面。” 单钰这会儿倒是沉默了，他收敛了笑意，片刻后才说道：“公主并不只是三殿下的妹妹，上天既赋予她这般尊贵的身份，就必然有她所要承担的责任。这一来一去也是公平得很。” “尊贵？公平？”萧湛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一般笑了起来，“风光也只是表面的罢了。” 单钰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似乎是把自己沉浸到了哪些往事里。萧湛无意间抬眸，却注意到这个从来心思不定，阴晴难测的人变得颓然起来，他甚至感觉到他高瘦的身型更显单薄，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单钰这一来，就是领了萧湛实施既定计划的命令。整个后宫的异动也是愈发明显，虽然在萧桓驾崩之后，萧湛迅速下令把各宫妃嫔软禁于自己的宫殿之内，但这许多年来各宫妃嫔培植的眼线和人脉也都不是萧湛能够全然掌握的。再者虽然当时因为兰贵妃的事情突发，可以以保护各宫娘娘的由头对妃嫔们严加看管，但软禁的时间一久各个外戚臣子又都进不来后宫，更一时之间都无法和宫里的娘娘们传递消息，如果说这样都不起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或许那些个位分低贱的，母家更是不在皇城的妃嫔尚且能不足为据，但那些位高权重的实在是一大隐患。当初为了在对战之际保证朝政稳固而采取的权宜之计，此刻却慢慢转变成了最令人头疼和招架不住的大问题，虽说萧湛对此也是早有预料，但在事态紧急之下，当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至于现在，他却不能再把事情继续拖下去了。 所以，他们就必须要在事态变得更糟糕之前，把深深扎进肉里的刺拔出掉。哪怕是要剜肉放血，也势在必行。 于是就在这之后，萧婉就遵照那一日单钰的指示去了萧桓休养的行宫。 其实此举难免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尤其是在赵宏博提出要求见萧桓之后，更显得有作秀的嫌疑。所以萧婉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大张旗鼓地前去行宫，而要做出是悄然前去却被无意发现的假象。 一辆俭朴至极的马车从小道上驶过，马车里的萧婉兀自绞着手指头，她手心里不断往外冒着冷汗，可脸上却是平静如常，丝毫看不出她有多紧张。 一边侍候的紫娟却是擦起了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子，其实现在已经算得上是步入深秋了，可她却还莫名其妙得觉得烦躁得不行。 “紫娟，这杯茶凉了，你掀了帘子把茶水倒了替我换一杯。”萧婉目光扫过面前矮桌上放着的茶杯吩咐着紫娟。 紫娟听到萧婉的声音像是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慌忙应了一声就双手颤抖着拿起桌上的茶杯掀起了车帘。 就在她要把水往外洒之时，耳边又听得萧婉说道：“动作慢一些，看清楚再洒，切不可泼到路边走过的人。” 紫娟回过头看了看萧婉，她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要这样指示自己，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照做了。 等她倒了杯中的水重新放下车帘，马车外就传来了墨瞳低沉的声音。 “殿下，跟上来了。” 萧婉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她知道她这次的任务已经算成功一半了。 萧桓的事眼看着就是要瞒不住了，这段时间去往行宫的路上就定然是布满眼线，萧婉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一路上无意中引起他们的注意。 真假虚实看不透，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能让人多少相信一些。而只要相信那么半分，让赵宏博放下一些戒心，所有的难题才能迎刃而解。 紫娟已经在矮桌上重新放了一杯茶水，热水正往外冒着白色的热气。萧婉拿起茶杯放到了唇边，滚烫的水滑过她的唇，她略一皱眉却没有把杯子从唇边拿开。 烫这么一下也好，烫一下就会更清醒一些。她现在需要的就是清醒，一步都不能踏错的清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做戏 马车在行宫门口慢慢停了下来，萧婉感受到身下的马车不再颠簸，耳边便听得墨瞳的一声“到了。” 车帘被掀开，一缕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秋日里的日头浅淡，可是萧婉却仍旧觉得刺眼。 走出马车，墨瞳就迅速伸手帮着萧婉把斗篷的帽子戴上了。 萧婉抬头看墨瞳，就见他也正凝视着自己，双眸中透出的镇定自若让她心里多了一份安慰。她冲墨瞳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行宫的台阶。 行宫门口站着一排的侍卫，为首的见萧婉过来，眸光闪烁了一下立刻迎上去行礼道：“参见四公主殿下。” 萧婉颔首道了声“免礼。”便要继续往里走。 那侍卫一见萧婉要进去，立刻便后退一步伸手把萧婉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请留步。” 看来这个拦了她去路的就是三哥哥派遣来陪她演完这出戏的。萧婉自是心知他是在做戏，那拦着人也是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里头的确住这个皇帝，于是她也立刻入了戏，状似动怒道：“怎么连本公主都拦？什么时候父皇身边的看门侍卫都敢拦本公主的去路？” “四公主息怒，属下不敢。”那侍卫低着头，恭敬却又坚定道，“皇上有旨，若非皇上圣谕召见，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哈？闲杂人等？”萧婉仿佛是被气笑了，她抬眼看了看门禁森严的行宫宫门道，“怎么何时本公主竟成了闲杂人等了。” 那话语低沉，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萧婉看了看紧闭的宫门和宫门口拦着她进去的一排侍卫，闭了闭眼之后转过身下了台阶。 “公主！”紫娟看着萧婉快走下台阶，于是也立刻转过身跟着一道走了。 墨瞳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四周，虽然周围明着看不到什么人，但他的感觉告诉他，刚才那一出准备好的戏总是会有它该有的观众。 萧婉上了马车，她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的心刚才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她勉强定了定心神，紧攥着袖口的双手松了开来。 “公主，您说咱们这么做有用吗？”紫娟紧绷的神经也似一下子松懈下来，但眼下她又忍不住担忧，她怕她们现在所做的事并没有多少用处。 紫娟从小就跟随萧婉，可以说是萧婉身边最信任的人，所以很多事情萧婉并不会瞒着她，当然除了有关于墨瞳的事。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更何况我素来不大会掩饰什么，很怕会让人看出破绽来。”萧婉心里也没有底，马车驶过小路，石子硌在车轮上，马车颠簸了一下差点把她从位置上掀下去。 紫娟见状立刻伸出了手搀扶了一下萧婉，她的手触到萧婉的手，只觉得一阵冰凉的寒意自她的手心直往她的骨子里钻，她不由惊呼出声：“公主，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萧婉稳住身形收回手摇头道：“无事，入了秋了都是这样，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主仆俩说话间，赶车的墨瞳已经快速勒紧了缰绳，马儿被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停了下来，似是十分不满地打了个响鼻，马蹄子在不安地前后踏着。 “殿下怎么了？” 萧婉还在纳闷为什么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外头墨瞳已经隔着帘子说了话，大概就是听到了马车里头的动静。 紫娟听到墨瞳这样问，正要开口却被萧婉拦了下来。 萧婉把食指刚在唇上摇了摇头，一边冲外头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刚才茶洒了，还好茶水是凉的，没有烫到……” 她话音还未落，一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掀开了车帘。 “紫娟姑娘会赶车吗？” 墨瞳开口，却不是对萧婉说话。 紫娟愣了愣神，半晌后才点了点头道：“会。” 墨瞳轻“嗯。”了一声，动作轻盈地钻进了车厢里。 “有劳姑娘了。” 紫娟这才回味过来，想着有墨瞳在她也不需要太担心萧婉的情况，于是的当下也没有什么异义，钻出了马车代替了墨瞳的位置赶车去了。 马车重新往前动了起来，狭小的车厢里只剩下萧婉和墨瞳两个人，两人面对面坐着。 “洒到哪了，我看看。”沉默了许久，还是墨瞳先打破了这种寂静。 萧婉把手往袖口里缩了缩，掩饰性地笑了笑道：“没什么，不是说了茶水是凉的吗？” 墨瞳皱起了眉，不由分说地拉过了萧婉藏在袖口里的手。 冰一样的寒冷，感受不到有生命的热度。这是墨瞳的第一感受。 萧婉在墨瞳目光的逼视下抿了抿唇，使了点劲想把手抽出来。奈何墨瞳的手就像是灌了铅，浇了铁，她挣了一下没挣开，就索性不挣扎了。 “别担心，你是知道我的身体，一直就是这样的。” 墨瞳没说话，只是紧盯着萧婉。他知道萧婉身上埋下的病根，只是本来就应该好好养着的却还要这样来回折腾。 萧婉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生了气，责怪自己要隐瞒他，有什么事也不告诉他。于是她也索性不说话了，俯下身把头枕在了墨瞳的膝上。 狭小的马车里，墨瞳垂着眸子看着萧婉的侧脸，她一边纤长的睫毛忽闪着，一下一下扫过他的手腕。他终于还是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松开一只手抚上了萧婉的头发。 “别再任性，药一定要按时吃。”他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 “殿下答应的事要做到。” “好。” “其他的事不要太操心。” 萧婉咬着下唇，半晌后才道：“子期你说我今天来这一趟真的会有用吗？” “会的。”墨瞳回答地很笃定，“赵宏博现在的眼睛就盯着这里的动静，皇宫如今已经被三皇子殿下封锁得密不透风，唯独只有这里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萧婉点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我就能放点心。只不过我想，要让赵宏博彻底放下戒心，光靠这样还是不够的。” “殿下预备怎么做？” 萧婉顿了顿道：“去找赵明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章 若得此愿，此生无憾 从行宫回来，萧婉独自坐在前院。晨起要做的清扫早已经做完，现在前院的下人们也只是零零散散几个，偶尔有一些走过回廊，只不过看到萧婉坐在那里都是远远地福身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萧婉皱着眉，手边的一杯茶早已经凉透，可是她要等的人却还没有来。又有一个小丫头端着水盆子从她身边经过，刚要开口行礼就立刻被萧婉制止了，她烦躁地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事的话别出现在我眼前。” 那小丫头明显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盆子都差点掉到地上。萧婉斜睨了她一眼，她立刻就垂下了头着急道：“公主殿下恕罪。” 萧婉心知自己刚才定然是吓到了她，但她自己也不打算解释什么。“若不想我治你的罪就赶紧走。” 小丫头连连称“是。”正要退下又被萧婉冷不丁地出声叫住了。 “慢着。”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萧婉思索了一下道：“让其他人没什么事也不要到前院来。” 小丫头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能感觉到今天萧婉的心情很不好，于是她当下也不敢含糊，立刻应了一声就匆匆退下了。 得了萧婉的命令，前院一下子就静得可怕。原本三三两两在修剪着花木的下人听到刚才的动静也都很识趣地退了下去。萧婉坐在石凳子上，却发现这样的静谧非但没能让她静下心来，反而让她变得更加烦躁。所谓“如坐针毡”大概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了。 又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大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萧婉闻声抬头，就见墨瞳和紫鹃带着赵明川走了进来。 “赵大人请，我家殿下已恭候多时。”墨瞳先一步下了台阶，对赵明川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明川看了看萧婉又看了看墨瞳，眼见着一边的紫鹃福身告退，他便自嘲一笑道：“少将军之礼，在下不敢。” 墨瞳直起身子，眸光微闪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赵大人请坐。”萧婉见眼前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便立刻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对赵明川说道，“着急把大人找来，大人可莫见怪。” 赵明川神色微敛，在萧婉面前坐了下来随后摇头道：“四公主殿下召见，自是不敢不从。” 萧婉看着赵明川笑了笑，其实这个时候正该是赵明川巡视皇城各城门口的时候。她选了这个时候把赵明川叫过来也是别有用意。眼下看着赵明川一身铠甲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件事是不是正确的。 赵明川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萧婉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萧婉眸光闪躲，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四公主有何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萧婉今天的不自在，赵明川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不说话，因为对他来说能够这样静静地和萧婉面对面地坐着，能够看着她，即便是相对无言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萧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愣了愣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赵大人也是知道的，三哥哥眼下被朝政之事缠身，所以我今日冒昧把你请来，有件事想要请赵大人顺手帮个忙。” “四公主是在指末将父亲和二哥的事吧。”赵明川了然地笑了笑，他其实对于萧婉会来寻他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不知早晚罢了。 萧婉点点头，“大人明鉴。” 赵明川道：“四公主希望末将怎么做？” 萧婉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边的青瓷杯上，赵明川的神色太诚恳，诚恳到让萧婉抬不起头来。过了许久，萧婉才说道：“我知道赵大人身为赵氏一族的人，即便再如何不齿某些行为但终究血脉亲情是无法割舍的。所以我也不会太为难你。” 赵明川不语，只是苦笑了一下。他赵明川姓赵，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三皇子殿下知道所以近段时间每每见到他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四公主殿下也知道，所以现在面对着他也是这样。看样子他赵明川终此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无论他如何做都是无法逃离。他眼下就像是掉进了深渊的夹缝，上下不得，进退不得，他被左右拉扯着，寻不到自己的出路。 萧婉手指拂过青瓷杯的杯沿，冰凉的触感却抵不上她手指尖的凉意，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三哥哥那儿我自会去说，我想请赵大人抽调一小部分禁卫军的兵力，看守皇城中通往行宫的要道。” 赵明川目光痴痴地看着萧婉，他听完萧婉所说的话，若有所思了一阵，之后便没有半点犹豫就点了头。 “好。” 赵明川的语气笃定而郑重。萧婉终于抬眼看向他，他却突然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释然，就像是等待了很久的一件事，终于有一天来到了他的面前。 萧婉注视着他的笑颜，许久才回了一个微笑道：“多谢大人。” 赵明川闭了闭眼垂下了头，他唇边仍旧是挂着那抹从容自然的笑，他开口说道：“该是末将多谢公主。”他说着就在萧婉复杂的神情中站起了身行礼道：“末将告退。” 萧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赵明川已经转过身只余下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张了张嘴，忽然就开口唤道：“赵大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突然叫住赵明川，就一如不久之前赵明川夜里的突然到访，她也是这样，或许没有什么深意，甚至没想过想要让他停住脚步。萧婉有时候会像，大概是因为相似吧，她和赵明川在某种意义上是一样的。她在怜悯他，又何尝不是在怜悯自己。 赵明川离去的背影顿了顿却只是略侧过了头，他英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在秋日里略显暗淡的阳光下在萧婉眼中投射下轮廓分明的弧度。他其实也是个英武不凡的年轻将军，只可惜上苍似乎太喜欢给人创造出磨难，有得到的，就有了失去的。 他最终还是回过了身，背着满院的光笑着说道：“四公主，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明川只愿公主一生都可如现在一般将明川当作公主生命中的一个朋友。若得此愿，明川便此生无憾了。” 赵明川露出了萧婉初见他时的神情，轻快的又充满傲气的。萧婉就在他这样的神色里郑重地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一章 同舟共济 赵明川走后，萧婉颓然地坐回了石凳子上。她单手托起额头，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石桌子上的茶杯瞧。墨瞳默然无语，走过来在萧婉身边坐下了。 “子期。” “嗯。” “我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墨瞳垂眸，沉声道：“殿下没有告知他这样做的用意。” “我敢吗？”萧婉反问着。 “殿下怕他难以抉择。” “不是的。”萧婉摇摇头否认道，“我不是怕他难以抉择，我只是逃不脱对他的亏欠。” 墨瞳侧目看向萧婉，半晌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泥人。他盯着这个样子憨态可掬的泥人许久，才把手里的泥人递给了萧婉。 “这是？”萧婉不明所以，接过泥人又看向了墨瞳。 “这是赵统领大人所赠。”墨瞳回答得十分坦然，半点没有要遮掩的样子。其实他需要承认的是，在拿到这个泥人的时候他有想过就这样只当作不知道。毕竟赵明川对萧婉有着不可割舍的感情，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也会有醋意，也会有危机感。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把手里的这个小泥人丢掉，但是最后他却没有这么做。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丈夫，但是该如何做他还是要知道得清楚明了。 “赵明川？”萧婉愣了愣，然后笑道，“他倒是很喜欢送这些小东西。” 墨瞳注视着萧婉的脸，那张明媚的脸上带着一种温暖的笑意。他就在这样的笑意里想起了萧婉书房里的那几个小泥人，做的是那次几人出游的情景，有萧婉、萧湛还有他自己，甚至就连紫鹃也有。那工艺精巧，栩栩如生，比起这些街头小贩的手艺不知道要高超多少倍。堂堂一个禁卫军统领大人，私下里却会耐下性子来做这些在寻常人眼里上不得台面的市井手艺，也实在是耐人寻味。 墨瞳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他看着萧婉把泥人细心地在怀里收好，还是要毫不掩饰地承认他的不自在。于是他想了想决定岔开话题。 “殿下接下来预备去找三皇子殿下吗？” 萧婉点头道：“化被动为主动，化暗为明，今日我前往行宫之后，又让赵明川去镇守行宫要道会更加引起赵宏博的怀疑，他现在恐怕也是在揣测，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一些我们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不动声色地送到赵宏博那里，请君入瓮，也不过就是迟早的事。” 墨瞳不语，他实在很想让萧婉不要再卷进这些事情里。可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他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变得很弱小，这样让他倍感无力的日子就是这样在与日俱增着，可他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萧婉就像是看穿了墨瞳的心思，她笑了笑，抬手想要去触碰墨瞳搭在石桌上的手背，但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太凉又缩了回来。她开口说道：“子期，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更何况就算有什么危险还有你在我身边不是吗？” 温暖就像是一汪泉水，在墨瞳心里喷涌流淌开来。有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同舟共济，只需要一句简单的话。 “殿下放心，我自会终我一生都会守护你的。” 夜幕降临，萧婉踏着夜色进了皇宫。 “三殿下可在？” 到了承乾宫的正门口，萧婉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询问了一旁站着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一看是萧婉来了，慌忙行了个礼上前道：“回禀四公主殿下，三殿下此刻不在承乾宫。” 萧婉皱起眉头回身看了一眼墨瞳，就见他冲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并不知道萧湛此刻去了哪里。 萧婉抿了抿唇正要继续询问萧湛的去向，那小太监却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道：“四公主殿下，三殿下有令，若是四公主前来殿下自会知晓，可请四公主先回去稍待，等过些时候殿下自会与四公主相见。” 萧婉闻言心中有些纳闷，但还是没有继续说些什么。毕竟这段时间三哥哥需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或许他此刻正因为一些琐事忙得抽不开身。 “多谢公公告知。” 那小太监似是受宠若惊地笑了笑，随后说道：“不敢，奴才也只是在此传个话而已。” 萧婉微颔首，既然现在见不到萧湛，那么她也就只能先离开这里回朝阳宫等萧湛的消息。 走在通向宫门的甬道上，萧婉的步子迈得很慢。紫鹃被她安排在府上没有跟着她一道出来，她一路上若有所思地走着，恍惚之间没有注意脚下，竟被一块路中央的小石头绊了一下。她一个踉跄往前倒去，好在墨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摔倒。 “殿下没事吧？”墨瞳显得十分担心，上下仔细打量着萧婉，生怕她磕着碰着。 萧婉还在兀自出着神，半晌才似是刚清醒过来说道：“没事，不过就是被绊了一下。”她冗长裙摆下的绣鞋轻轻踢了一下适才差点害得她摔倒的小石头，笑了笑继续道：“宫里的洒扫也是愈发不上心了。” 墨瞳仍旧是剑眉紧锁的样子，他盯着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了墙边的小石头说道：“殿下，咱们先回去吧。” 萧婉点点头，却发现她发间的一支步摇因为刚才的那一个趔趄，流苏都缠到了一起，甚至还有几根都缠到了头发上。她抬手随意拨弄了几下，可是非但没有解开，流苏和长发之间还越缠越紧。 “哎呀，真是讨厌！”萧婉紧皱着眉，烦躁地想把发钗从头发上扯下来。 “殿下别动。”低沉的声音响起，温暖的手掌接过了萧婉手里的发钗。 萧婉烦躁的心一下子得到了安抚，她松了手静静地站着。墨瞳身上有一种很让人安心的味道，萧婉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萧婉抬眼看了看墨瞳，他迎着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就像是这秋日里暖洋洋的太阳，他解着萧婉发钗的动作笨拙却温柔，生怕弄疼了萧婉。 不知过了多久，墨瞳才说道：“好了。” 萧婉道了声“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钗已经被解开并且重新戴在了发间，她笑了笑拉住了墨瞳要收回去的手。 “子期，咱们回家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二章 花里胡哨的东西惹人喜爱 第二日萧婉带着墨瞳出去散了散心，回到朝阳宫的时候正好是午时，前院的小丫鬟一看她回来了连忙就要去通知紫鹃，萧婉拦住了她只让她去告诉后厨房准备上午膳。 萧婉看着小丫鬟一路急匆匆地离开，就往后院账房处去了。墨瞳与她并行着一路穿过花园的回廊，直到萧婉停下脚步他才也跟着停了下来。 “殿下……” 萧婉没等墨瞳说完，立刻就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的腰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出声。” 墨瞳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顺着萧婉的目光看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了坐在院落中央石凳子上的两个人，他不由地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萧婉听到了这声极轻的笑，她不满地斜睨了墨瞳一眼，半个身子隐在柱子后继续偷偷地看着院子里低着头凑得极近的两个人。 墨瞳不语，耳边却听得萧婉轻声地嘟囔，“这下可被我抓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失笑道：“想不到殿下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什么？”萧婉看得正起劲，冷不丁身边的人冒出一句话，她被吓了一小跳，瞪圆了眼睛侧目看着墨瞳。 墨瞳眨了眨眼，微抬了下巴示意了一下院落中央的方向轻声说道：“殿下喜欢偷看？” 萧婉眼底的尴尬一闪而过，恼羞成怒般抬手捂住了墨瞳的嘴结巴道：“子期你……你瞎说什么？这……这是关心你懂不懂？” 墨瞳露在外头的双眸笑意满满，灿若星辰。他伸手拉下了萧婉捂着他嘴巴的手攥在手心里道：“那不知殿下在关心什么？” 萧婉撅着嘴不满道：“还不是紫鹃那丫头，不管我问什么怎么问这丫头就是死鸭子嘴硬。她总不能一直这样跟着我，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得多为她考虑考虑？” 墨瞳唇角微勾，他把目光投向了院落中的两个人。石凳子上的紫鹃和顾绍良靠得很近，正低着头在说着什么。萧婉在一边说道：“子期，你不是武林高手吗？你快帮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墨瞳看着萧婉从柱子后探出脑袋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道：“不是说过吗？那些江湖术士的话殿下要少听。” 听到这句话萧婉不解地问道：“子期是不是在诓骗我？你的听力不是极好的吗，十几丈开外都能听到人语。” 墨瞳愣了愣，他的确是能够在十几丈开外注意到是不是有人语，但那也只是能感觉到有些许动静罢了，他又不是那些市井传说中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哪能一字不漏地听到距离如此之远的人在说些什么呢？ 萧婉注视着墨瞳的神情，半晌后终于嘀咕道：“看样子子期的功夫还不如街头上那几个彪形大汉，上次我还看到人家能表演什么伸手入油锅、胸口碎大石还有口吞宝剑之类的，原来这些子期都不会。” 墨瞳的表情在听完萧婉的话之后慢慢变得怪异，他不由想起了曾经父亲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女人，总是会喜欢那些外表上花里胡哨的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巧是父亲和母亲不知道为什么事争吵之后，父亲为了和解，就去街上最好的首饰店里买回来一对镶了玉的珍珠穗子耳环。母亲打开锦盒的时候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他能清楚地看到母亲眼睛里一闪而归的惊喜。而对于父亲的这句话，他到了现在也终于能够体会得更加深刻了。 那些劳什子的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果然是害人不浅，等有机会一定要当着萧婉的面揭穿了这些个小把戏。 “见过四公主殿下，见过墨大人。” 两人正躲在廊下说着话，身边经过了一个下人。他大概也是没见过向来尊贵的公主和不苟言笑的墨大人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地缩在一边的样子，所以问了安之后有些吃惊地站在一边。 兴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院落中的紫鹃和顾绍良同时抬起了头往这边看了过来。萧婉下意识往边上又缩了缩，拼命摆着手示意边上的下人赶紧离开，免得把她暴露了。 可是院落中的两个人还是看到了萧婉，廊下的这两个人如此耀眼，让人想不看到都很困难。 “公主！”紫鹃先站了起来，小跑了几步到了萧婉跟前，“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婉看看还在台阶下站着拱手行礼的顾绍良调侃地笑了笑道：“刚回来，你们刚才在那儿干什么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此言一出，紫鹃立刻就满面飞红，她当然知道自家主子言下之意是什么，她嗔怪地看了萧婉一眼说道：“公主在说什么呢？奴婢不过就是跟顾先生在这儿认认字而已。” “顾先生啊”萧婉看着红了脸的紫鹃故意拖长了声音，顾绍良挠了挠头，在萧婉的调侃声中也显得不好意思起来。 紫鹃抿着唇，在萧婉的注视下跺了下脚，丢下一句“奴婢去后厨房看看午膳好了没有。”之后便转身匆匆离去了。 “紫鹃姑娘！”顾绍良眼看着紫鹃头也不回地跑远，回头跑了几步拿起了石桌上的一本书就喊了一嗓子。 萧婉“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拦在了顾绍良面前，“顾先生留步。” 顾绍良垂着眸子，颇腼腆地笑了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怎担得起公主殿下这先生一称？” 说话间，萧婉目光停留在了顾绍良拿着书册的手上，那是一本发了黄的旧书，封页都有些残破不堪了。萧婉眯起眼睛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看到了上面几个模糊的字。 “想不到顾先生也有这般洪涛伟略。曾经梁国太子所撰写的治国论现在可是想要寻都寻不太到了。” 顾绍良显然是没想到萧婉居然会认得出他手上这本书，他愣了半晌才说道：“谈不上什么洪涛伟略，只是公主殿下居然也知道如今已经不存在了的梁国，还有这本梁国太子所写的治国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三章 男人之间的话语真是令人费解 顾绍良的话让萧婉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她自小就喜欢寻找一些十分偏门和古怪的东西，尤其是在诗书和画作上，即便是很难寻找到的她也会从其他途径尽可能地打听到一些。而有关于这本治国论的，就是她通过翻阅一些旧书籍了解到的一些只言片语。 “公主殿下可对此书感兴趣？”顾绍良见萧婉发起了呆，于是就把手里的书册递了过来。 萧婉回过神摆摆手笑道：“不必了，我不过一介女流。适才看顾先生这样宝贝这本书，几乎片刻不离身，料想先生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寻得到的。先生有心，将来也定是南陵的栋梁之材。” 萧婉这番话让顾绍良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似是颇为感慨和无奈地说道：“过了乡试却多次考取不得殿试资格，在下自进京才知有些事并不是光要靠自己就行的，没有显赫的身家背景，光是疏通用的银两在下便拿不出许多。也或许是在下真的没有多么出众的才华吧。” 萧婉一下子沉默了，她承认顾绍良说的就是实情，但是她内心又多么希望她现在所听到的不是事实。如今朝政污浊，别说是地方之间，就连朝堂之上多的也是如赵氏一般的官吏，而如韩朝歌这般的却是越来越少，只希望三哥哥能够选贤举能，早日结束现在这样让人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萧婉想到这里便开口说道：“顾先生可千万不要这般妄自菲薄，只是如今情势特殊才致使先生明珠蒙尘。先生有理想抱负，在这府上只做一个区区的账房真的是屈才了，等过段时间我自会向三哥哥举荐先生。” 顾绍良闻言受宠若惊，忙不迭说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得公主殿下这般看重，只怕在下才疏学浅，终是要辜负公主期望。” “先生似乎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这次不等萧婉开口，一边的墨瞳却先一步说了话，他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下顾绍良，似乎想要透过目光把人看穿。 顾绍良冷不防打了个寒噤，这位墨大人自他们相识之日起，他就感受到他身上一股子难以亲近的冷冽。尤其在他双眸只是随意看着自己的时候就让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顾绍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在墨瞳的注视下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墨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随意的探究。顾绍良直起身梗着脖子道：“墨大人此言差矣，在下可并非是那种对自己认识不清之辈。” “是吗？”墨瞳突然轻笑了一声，他平日里除了对着萧婉几乎没有怎么展露过笑容，顾绍良显然被这一声轻笑弄得有些一头雾水，却听得墨瞳的声音继续想起，“识人与识己，自是识己繁复，或许有些人终其一生就无法真正认清自己。先生高智，可千万莫让殿下失望。” “咦？”萧婉听到墨瞳这样说忍不住回过身去看了他一眼，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墨瞳不像是会像今天一样说这么多话的人。就连萧婉也略感吃惊那就更不用说是顾绍良了，在墨瞳话音落下之后，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郑重地拱手作揖道：“大人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他说完便对萧婉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萧婉一脸无语地看着顾绍良离开的背影伸手拉了拉墨瞳的胳膊问道：“子期，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一本正经了？” 墨瞳低头冲萧婉用她所见过最大的幅度裂开了嘴笑了笑说道：“殿下刚才不是听到了吗？再说，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殿下不饿吗？” “欸。”还没等萧婉说什么，话音刚落墨瞳就转过身去往前厅方向走了，萧婉撇了撇嘴不由轻哼了一声，果然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话语真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听得懂的，几句话就变了态度，果然是使人万分费解。 用过午膳不久，萧湛就来了，这次与他一道来的还有单钰。 自萧湛掌权以来，单钰较于之前出入宫门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也不似从前只是在后宫的罗阎殿范围之内活动，看起来大有要从后宫调往前朝的趋势。 “奴才见过四公主殿下。”单钰见了萧婉简单地行了个礼，他本来就是懒散习惯了的，见谁都只是略动一下嘴皮子，就连从前萧桓还在的时候，他也一直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萧桓也从来不动怒，反倒是还处处礼让。 “公公不必多礼。”萧婉和单钰算得上是有比较深的交情的，其实仔细回想一下，自她年幼时起到现如今单钰实在是帮了她很多，她对单钰总是感激多过于君臣之间的这些虚礼，所以即便单钰见了她没有问安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墨瞳在单钰见礼之时也对萧湛见了个礼，萧湛看起来比之前阴郁了很多，尤其是眉宇之间的清朗之气都被愁云遮盖，他看着墨瞳勉强笑了一下，随后把目光转向萧婉道：“听小安子说婉婉昨日夜里来找过哥哥，不知道所为何事？” 萧婉见萧湛进门也没有多寒暄几句而是直接单刀直入，料想萧湛这几日也是杂事缠身，于是她也不多废话些什么，转头吩咐了紫鹃几句。 紫鹃点点头，福了福身便把前厅里随侍的一屋子下人带了出去，又转过身关上了门。 萧湛看这架势，不由地问道：“怎么了这么郑重其事的？” 萧婉看了一眼此刻紧闭的前厅大门才开口说道：“昨日我去了一趟父皇修养的行宫。” “如何？”萧湛手指轻敲着桌面，听到这句话之后便停了下来。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萧婉在一片寂静中说道：“赵家的人的确盯得很紧，这一路上都有人跟踪，只不过他们和我一样都进不到行宫里去。” 萧湛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现在赵宏博一定还在怀疑。他现在摸不准父皇的真实状况，所以只在隐忍不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四章 利用 萧婉显然是很同意萧湛的说法，赵宏博的权势只在萧桓还在时或可风光无几，而如今萧桓对外可说是生死成谜，赵宏博自然会有很强的危机感。而一旦事实的真相被赵宏博发现知晓，那么江山易主，难保他不会孤注一掷，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湛也不像萧桓那么好糊弄，到时候真的要是起了冲突，恐怕就一发不可收拾。 “三哥哥接下去有什么计划吗？” 萧湛听到萧婉这么问似乎显得很为难，神情十分复杂，沉默半晌之后他才说道：“总要把赵氏及其党羽一锅端了才好。”这句话听起来与其像是在说给别人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的确，对如今的南陵而言，留着赵氏迟早是个祸患，若原本只是考虑为了边境战事而息事宁人，那现在看来这颗毒瘤正在越做越大，已经到了不得不拔出的地步了。 萧婉想到这里就把她昨日想要去告诉萧湛的话说了出来，“形势迫在眉睫，三哥哥如果想要这么做，婉婉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绝对成功。” 萧湛此刻也正在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发愁，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说白了充其量也只是能够暂时减少一些赵宏博的猜忌，把与赵家对立的时间再往后拖延一些，却不能根治现在的问题。尤其是在他真正着手去调查赵家之后，他很惊恐的发现，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全然摸清楚赵宏博究竟有多少底细，自他开始要深入调查赵氏的那一日起，他就发现他以前真的是太小瞧赵宏博这个老匹夫了。也就在这不久之前，他还隐约感觉到赵氏有临近倒台的趋势，可如今看来他真是想得太天真。赵氏一族能够一家独大，只手遮天这许久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根据他的暗卫上报的信息，小至地方官吏，大至吏部、礼部尚书这些朝廷的中流砥柱，可说这之中弯弯绕绕的也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他的人在里面。就这样的情况，如果想要不那么伤筋动骨地将其扳倒，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他的那些党羽，不管是否在摇摆不动，总归要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换血。 所以此刻，只要有人能给萧湛出谋划策解决这样的危机，他可以说是来者不拒的，即便萧婉是他曾经最不想她受到这些事情烦扰的人。 “这天下间哪有什么办法是万无一失的？有什么计划，婉婉不妨直说。“ 萧婉抿了抿唇思索了一番道：“我昨日找了一回赵明川，让他在这段时间内加派人手镇守通往行宫各处的要道。” 萧湛皱起眉头，当他听到萧婉提起赵明川的时候，他的神情就变得复杂难测。他似乎隐约能够明白萧婉这么做的意义，在这件事上她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却找了赵明川，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只是因为最能让人相信的和放下戒心的就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赵宏博一直以来都不喜赵明川，但无论如何，比起外人，赵明川身上还留着他赵家的血。 “你在利用他。”萧湛突然开口说道。 萧婉愣了愣，随后毫不避讳地点头道：“是的，但只不过是用赵明川所做之事的表象去欺骗赵宏博而已。” 萧湛和赵明川是至交好友，可她萧婉又何尝不是把赵明川当作自己的朋友呢？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会这样去要求赵明川。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有愧于自己的这位朋友，或者说也有愧于自己的内心，但她真的别无选择，不得不这么做。 萧湛叹了口气，他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往下说些什么，而是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婉婉改派明川去把手行宫要道，尤其是在你昨日去了行宫之后，你是想让赵宏博觉得父皇被咱们严加看守吗？” 萧婉颔首，“赵宏博不是一直都想面见父皇吗？我们就在明面上给一些阻力，实则却顺水推舟，以他的性子，只要有一丝相信，我们便可请他入局。” 萧婉的话音刚落，这次萧湛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萧湛身后的单钰却先一步开口了。 “啧啧，真是想不到，原来四公主殿下还有这般心机。从前还只当殿下是一朵纯洁无害的小白花，看样子还是咱家看走了眼了。” 萧婉抬头看了单钰一眼笑了笑说道：“公公此言是在夸赞我还是在贬损我？” 单钰报以一个微笑回答道：“自然是夸赞，身在皇家没那么点心机手段可是要处处吃亏的哟。”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湛，却见后者还是一副若有所思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暗自在心底里感叹了一声：这三殿下到底还是太年轻，多思多虑但所思所想并不周全也是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还是出了名的重情重义又善良仁慈，只不过身在帝王之家，情深意重却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仁慈或许在太平盛世还能造福子民，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却无异于一把双刃刀。他这样想着就把目光别向了其他地方，其实他也说不得别人，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他就是摆在面前的一个极好的例子。 一边墨瞳自始至终都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但却在听了单钰的话之后眸光微变，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此刻正吹着眸子浅笑的萧婉身上。他发现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胆怯，越来越懦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希望萧婉能够永远是那个他初见时的样子，虽然行事总是那么嚣张跋扈，但却是个敢爱敢恨心思单纯的女子。 如果他们都只是普通人的话……墨瞳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他真是已经怯懦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能够这么想呢？ “少将军今日看来似乎有心事？”几人商量完了接下来的对策，萧湛在离开之前单独找了萧婉说了会儿话，在这空挡里，单钰叫住了墨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五章 心细如尘 回廊下很安静，原本该有的下人们都被支走了，墨瞳回过身，反问道：“公公此话从何说起？” 单钰上下打量了一下墨瞳，随后嘴里便“啧啧”有声，似是颇为可惜道：“还真是白瞎了这一副顶好的皮囊，瞧你一整天黑着个脸的样子，咱家是真不晓得公主殿下究竟看上你什么了？成天就这么对着一块不会笑的木头疙瘩，再看看你今天的脸，可是比以往看着都黑多了。” 墨瞳无语，只是垂在自己身侧的双手却突然攥紧，手指间骨节的咯咯作响声清晰可闻。但是也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开口说道：“昨日，公公和三皇子殿下可是在宫中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次轮到单钰的脸色轻微地变了变，不过他一向都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他也学着墨瞳刚才说话的样子不答却反问道：“少将军为什么这么说？咱家不过也就区区一个宦官能在宫里做得了什么？更不要说是和三殿下一道了。” 墨瞳淡漠的目光落在单钰似笑非笑的脸上，半晌后才说道：“昨日在下与殿下一道进宫，就在出宫门的那条路上，殿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 “哦？”单钰微眯起狭长的双眼，他仔细地看着自己眼前站着的这个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他正逆着光，让他看不清楚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只是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却透着一股子凌厉，让被注视的人一下子像是被牢牢钉住了似的。 在气氛变得诡异而凝重之时，单钰突然笑出了声，“只是一块小石头而已，少将军从中又知道了些什么？” 墨瞳仍旧是以往不苟言笑的样子，他低沉的声音里是一种笃定，“宫里的洒扫在卯时之前，午时之后各是一次。而自申时后便均是每隔半个时辰便要进行各处路面的清扫，尤其是那条通往宫门的甬道，每日里因为来往的马车最多，更要时时清理，即便是在卯时和午时也要较其他地方多洒扫上三次左右。甬道上必须纤尘不染，更别说会出现小石子这种容易惊着马匹的东西。” 单钰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听着墨瞳沉稳而缓慢的声音一边轻捋着自己耳后的一缕长发，这样阴柔的动作他似乎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但让人看起来却并不觉得有多么奇怪。他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静静地在等着墨瞳的下文，他此刻也很想知道这位相传惊才绝艳的少将军大人究竟能说出什么让他倍感吃惊的话来。 墨瞳说到这里却也突然略停顿了一下，但不过须臾，他便看着单钰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么公公觉得那块在路面正中央的小石子，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单钰笑了笑，他的手指掠过自己长发的尾端轻松而自在地回答道：“大概就是哪个小太监打扫时不用心了吧。” “是吗？”墨瞳显然对这个说辞并不相信，他别过眼看了看萧婉的方向，萧湛还在和她说着话，他们俩谁也没有往这边看过来。 他继续说道：“依据南陵的宫规，凡宫人擅离职守者杖毙，未尽职责依情况而定杖责二十或以上。南陵的宫规一向严谨，若说一些小的失误或许还有，但是像是昨日那样的意外情况只要出现一次便是杖毙的死罪。适才听公公说得这样云淡风轻，想必也没有哪个宫人受了这等死罪。那么就只会有一个解释，昨日因为什么缘故，宫里各处都遣退了一部分的宫人。而需要这样大动干戈的，大概就是想要做些什么却不想人多口杂罢了。” 单钰安静地听着，半晌之后才“呵呵”笑了起来，他边笑边道：“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想不到霍长风的儿子竟然比其他本人来还要心细如尘，就只凭借路上的一小块石头就能想到这么多，咱家真不知道是该替南陵庆幸好，还是替南陵可惜好。” 墨瞳没有说话，倒是单钰笑了一会儿之后却忽然收敛了笑意叹起了气。墨瞳还是第一次见单钰叹气，正晃神间却听得耳边单钰开口说道：“幸好啊，你不是南陵的敌人，也可惜了你现在奴隶的身份。” 墨瞳心头一震，随即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是啊，奴隶身份，这大概是要跟随他一辈子的烙印了。墨瞳闭了闭眼睛，却仍然难掩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愤懑和无可奈何。在南陵，只要被没入了奴籍，便是无论你之后的地位被你的主子抬得有多高，这一生却都脱不出奴隶的身份，在整个南陵实际上奴隶就是连蝼蚁都不如的存在，或许还比不上那些达官贵人们养的猫狗尊贵。 单钰当然知道墨瞳在想什么，但是南陵的祖宗礼法不可废，否则便是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曾经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霍家军，现在却只能在韩朝歌的手下集结成一个残缺的军队，也真是叫人无限唏嘘了。 墨瞳很快恢复了原先的淡漠神情，他压低了嗓音说道：“所以昨日，三殿下和公公究竟做了什么？” 单钰这回也不打算隐瞒了，其实确切地说他不认为这些事情有必要对墨瞳隐瞒，他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杀一儆百，让后宫那些娘娘们管好自己的嘴罢了。” 果然不出所料，墨瞳看了一眼萧湛所在的方向，早就料到三皇子殿下会这样做了，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得这样快。 “处置了谁？” 单钰也顺着墨瞳的目光看过去，树荫底下，萧湛正和萧婉说着话，萧湛的样子还是当初那个干净温和的青年公子，只是眉宇间却不再是一片澄澈和明朗，多了些忧郁和苍凉，更多了一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东西。 单钰的声音是漫不经心的，仿佛此刻正在说着的是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些赵氏党羽中地位比较高的，另外那些个虾兵蟹将就都放了出来，毕竟做得太绝总是要适得其反的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六章 我们都有小秘密 逼迫得太紧的确容易让事态急转直下，墨瞳此刻又开口问道：“现在这么做，在这风口浪尖上就不怕走漏了消息？” 面对这个问题，单钰却显得满不在乎，他耸耸肩说道：“有何可怕？现在就算借她们天一样的单子她们也不敢做什么，再者说怎么样也要一锅端了，实在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如果这段时间她们尚且能够安分守己一些，那么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或许还能留着自己的一条命看看这花花世界。但是倘若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的，那可是要在黄泉路上再相伴先皇左右了。” 单钰的话说得轻松自在，墨瞳虽然不知道单钰可以用什么法子来以防万一，但是凭他现在对单钰的了解，他是一点都不会怀疑他能够做到他现在话中所说的这样。 “三皇子殿下最为仁慈，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恐怕也是十分挣扎。”墨瞳注视着萧湛，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半月之前皇上驾崩之后承乾宫守灵的那一夜，萧湛站在承乾宫的宫门外和他说过的话。那时候他已经软禁了一种承乾宫中在那一段时间里伺候过皇上的宫人，大概也是犹豫挣扎了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把他们所有人都处死。墨瞳还记他那时候看着萧湛和自己说话时的神情，无疑就是悲凉的，就像萧湛今天刚进门时候的样子。如果说昨日在皇宫的甬道上看到的小石子只是能够让他心存怀疑，那么今日萧湛的神色却是让他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单钰极轻地笑了一声随即摇摇头道：“仁慈可是身在皇家最要不得的东西，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就算再犹豫和挣扎，到了最后还不是要做出决定。三殿下这般聪慧的人也应该知道，身为将来的帝王，有时候残忍一些反而会是一种仁慈。” 墨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残忍就是仁慈，牺牲一小部分人来拯救和成全大部分的人吗？ 单钰大概是看穿了墨瞳的心思，他问道：“是不是觉得很无情？毕竟有些人都是无辜的。” 无辜吗？墨瞳突然笑了笑说道：“人生在天地之间，原本就和世事牵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有谁是全然无辜的。” “倒是想不到少将军也是想得这样明白的人，杀伐果断习惯了的人果然就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剑啊。” 墨瞳没再说什么，因为那边萧湛和萧婉已经说完了话，正往这边走过来。单钰也看到了，于是也重新恢复了自己平常的样子，顺便说了一句，“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四公主殿下知道为好。” 墨瞳颔首，其实这些事就算单钰不说他也不会告诉萧婉，这天下之大，对于他来说现在或许只有萧婉才是最不同的，任何人都可以被牵扯，但唯独只有她，他是想要尽力保护的，这些看起来就肮脏不堪的事万不能玷污了她。 “三殿下。” 这时候萧湛已经走近至几步开外，墨瞳垂眸行了个礼。萧湛对他笑了笑，背着手道：“少将军不必多礼，你我之间私底下不需要这些虚无之物。” 墨瞳闭了一下眼，直起了身，“三皇子殿下言重。” 萧湛抬手拍了拍墨瞳的肩膀叹息着说道：“不言重，原是我萧家对不住你，你如今肯不计前嫌已是让我有太多的惭愧，虽然我无法为你做些什么，但这声少将军你担当得起。” 萧婉的目光在萧湛和墨瞳之间来回流转，眼看着墨瞳没有说话，她便知道他心里大概又在想着从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于是她当下便上前走到了墨瞳的身边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说道：“子期，刚刚看你和单公公在这儿聊得挺投机，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我们……没说什么。”墨瞳犹豫了一下，他实在是并不擅长说谎，从前遇到不想说的也只是沉默以对或者干脆不理不睬，这下萧婉问了，他又不能不回答，于是愣了半晌之后也只从牙缝里憋出了一个没什么来。、 一边的单钰看着墨瞳一本正经又略显为难的样子，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这一笑让墨瞳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你们是说了什么好玩的事吗？”萧婉看单钰笑得如此开怀，好奇心也免不了被勾了起来，于是她眼巴巴地看向单钰，但是后者显然也不想要满足萧婉的好奇心，他只是摊了摊手似笑非笑地说道：“四殿下，这可是咱家和少将军之间的秘密，既然是秘密那可就不能让旁人知道，就算是三殿下咱家也不会说哟。当然如果四殿下命令咱家说，咱家还是会说的。” 不得不承认，单钰还真是有能把人吊着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的本事。萧婉气急地重重哼了一声，嘴里嘀咕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得的，这全天下只有你和子期之间有小秘密还怎么的？本公主和子期之间的秘密可是多了去了！” 这次轮到萧湛脸色变得怪异起来，他挑着一边的眉毛看了看墨瞳忍不住说道：“少将军还真是一块香饽饽啊，怎么什么人都喜欢和少将军之间有些秘密，看来我挑个时间也得来凑凑热闹，找一件可以称为秘密的事同少将军说说。” 此言一出，一时间整个前院都变得异常安静，就连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之声都仿佛一下子听不见了。在场的四个人里除了萧湛之外都仿佛被定了身一般静止不动。如果这时候有丫鬟下人走过，大概还会以为这一块的时间已经停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说了话。那声音低沉而又严肃，比起往常却略显死板。 “大丈夫立于天地，没有什么秘密。” “……” “……” “……” 墨瞳说完也不顾还愣在原地的三个人，略带僵硬地转过脸面向萧湛说道：“三殿下可要回去，在下送您。” 萧湛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句话给他的冲击里，许久才反应过来点头道：“那便麻烦少将军了。” 看着萧湛和墨瞳渐行渐远的背影，单钰禁不住摇着头咂咂嘴冲着萧婉说道：“四殿下，那小子平常就是这个样子吗？” “啊？”萧婉木然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单钰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霍长风平日里都教了自己儿子些什么东西，霍子期年纪轻轻就这般古板这样无趣，若不是生得这样好，恐怕是这辈子都要讨不到媳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七章 拉勾 墨瞳送完萧湛回来就被萧婉堵在了大门口，虽然已经在朝阳宫之内，但是来来往往的下人还是很多，有几个见到这架势的都慌忙低了头匆匆走过了，毕竟这主子和墨大人的事情在他们下人之间传闻也是甚多，他们也不敢随便说些什么，眼下也只好当作没有看到，因为主子是不可以非议的。 不过饶是这样，还是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小丫鬟躲在了一边窃窃私语，偶尔还低头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位墨大人的身份并不尊贵，但是怎么看，他和公主还是很相配的，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大概说的也就是这样了。 紫鹃见状有些略微觉得不妥，她不好上前对萧婉说些什么，于是便走到几个正在说着悄悄话的小丫头边上低声呵斥了一下，顺道把前院的下人们都赶到后院去做事了。 那一头，墨瞳被萧婉堵在门框边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颀长的身子在墙角边倚靠成了一个别扭僵硬的姿势。其实对他来说绕过萧婉离开这里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毕竟他可是曾经在北祁的百万大军军帐之中全身而退过的。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面对萧婉他就感觉自己平日里自诩的果敢利落都不见了，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都不如。 “殿下……”墨瞳脖颈上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愣愣地看着面前萧婉的脸和她瞪圆了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距离实在是有点近，他几乎可以清晰地数出萧婉眼皮字上有几根睫毛。在他周围所有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此刻他就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放在自己身侧的双手手指紧了又松，他到底还是在感情表达上极腼腆和不知所措的人，于是没过上一会儿就算神色还是如常，但耳根子却已经开始发烫发红了。 萧婉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她又欺身上前了一点，纤瘦的身子贴上了墨瞳腰腹的衣料，墨瞳呼吸一紧，本能地就想要落荒而逃，可奈何自己的双脚却不听使唤，愣是把自己定在了原地。 “子期，你和那个老头子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萧婉直视着墨瞳的双眼，开口问道。 墨瞳的脑海中显然还是一片混沌的状态，面对萧婉突如其来的问题，他破天荒地像个还未开智的孩童似的懵懂地歪了下头，嘴里“啊？”了一声。 这声“啊？”可是让萧婉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但一看墨瞳的神情她又难免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她猛地推了一下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道：“啊什么啊！我在问你和单钰那个老头子刚才说了些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哦。”墨瞳这一下领悟了过来，原来萧婉还在对刚才单钰的一番话耿耿于怀，刚才她嘴里虽然说着不在意了但实际上还是介意得不得了又好奇得不得了，他心里此刻不由地埋怨起单钰来，责怪他当时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一些能勾起人好奇心的话，现在倒好，他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剩下他一个还得面对萧婉的逼问，而他真的是很不擅长说谎。 萧婉撇了撇嘴，显然对墨瞳敷衍的态度更加不满，她向后退开去几步哼了一声说道：“行行行，我看你也不想告诉我，既然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逼问你了，省得你又说我蛮横无理仗势欺人了。” 萧婉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刚走出几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了，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力气大得很，甚至有些弄疼了她，但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却是一阵欣喜。但即便心里觉得开心快乐，萧婉还是装出了一副已经生气的样子，她气鼓鼓地转过身回头瞪了一眼墨瞳问道：“你拉我作甚？” 墨瞳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却突然对着她笑开了，那笑容里透着温柔和暖意。饶是萧婉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但还是一下子就愣住了，不可否认，墨瞳真是男子中生得少有的好看，不只是在相貌，还有那眉宇间透露出的逼人英气。在萧婉的印象里还没有哪个男子可以让她觉得能让人这样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的，尤其是在他笑着的时候，光彩夺目到甚至可以把周围一切的光亮都衬得暗淡下去。 “子期……” 墨瞳笑着揉了揉萧婉的发顶，终于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开口道：“没有什么秘密，殿下要相信我今后这一生都不会欺骗你，隐瞒你。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是我不愿意告诉你的，那也只是为了保护你不受到伤害。殿下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要永远待在我身边就好。” 永远吗？萧婉眨了眨眼，这种能够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她抿了抿唇笑着点了点道：“这可是你说的啊，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到做到，可千万不要食言啊。” 墨瞳松了一下抓着萧婉手腕的力道，走近几步抬手勾起了自己的小拇指道：“殿下不相信，咱们就来拉个勾。” 萧婉看了看墨瞳抬起的手，就算是小拇指也是修长而漂亮，她有些惊讶于墨瞳这一瞬间的孩子气，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墨瞳的。 “拉了勾就一辈子约好了，我可不怕你会抵赖了。” 墨瞳始终温柔地笑着，真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驻再不往前，即便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只要是能够跟自己心爱的人待在一块儿，那便好了。 就在萧湛来过朝阳宫的第二日，一道圣旨就从外人所认为的萧桓所在的行宫被送了出来，并且是被直接送去了赵府。 萧婉站在前院正修剪着海棠花的枯枝，现在已经步入深秋，近来前院和后院好些花木枝叶都枯萎了，萧婉要在入冬之前把这些花枝修剪完，否则等到入了冬恐怕这些花木都要直接枯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八章 赌气 “启禀公主，三皇子殿下的手谕。” 萧婉放下手里的剪子，一边的紫鹃立刻接了过去顺带着递上了一块帕子。萧婉就着帕子擦了擦手，其实这个天气她的手脚都是冰冷的，只是手心里总是冒出一些虚汗，湿湿黏黏的让人很不舒服。 来的是个普通平民打扮的男子，只不过他声音尖细，只要一开口就能听出是个太监。他双手平举向前伸着，手里拿着一封信笺，信封外头什么都没写，普通平常的就算是丢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注意。 萧婉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信笺，揭开火漆印记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 “禀公主殿下，三皇子殿下还要奴才告知您一句话，这段时日请您多往行宫走动走动，圣旨的内容也要表现得更加在意一些，另外三殿下还忧心您的身子骨，虽说诸事烦扰，但还请您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万不可陷入危机之中。”小太监说着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墨瞳，眼前这个男子实在是长相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他想起了临出宫时三皇子殿下的叮嘱，想必这位风姿卓然的男子就是三殿下所说的那位大人了，于是他垂下了眼睑恭敬地继续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墨大人，三皇子还有话叫奴才带给您，还望您好好照看四公主殿下。” 萧婉边听边点了点头，又回身看了看站在她身侧的墨瞳，只见他也是在看着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萧婉还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那一丝关切和担忧。她自然也是知道萧湛对她的关心，毕竟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若不是现在情况危急，她知道萧湛作为她的兄长也是万万不会让她卷进到这些纷争事端中去的。 “这些事我已经知道，还要烦请公公转告三殿下，我也同样担心皇兄，也请他要多多珍重自己。” 那小太监行了个礼，道了声“是”便后退着离开了。 “已经开始了吗？”墨瞳站在一边，他看着那个小太监离开，等到前院只剩下他和萧婉以及紫鹃三人，他才开口说道。 萧婉点点头，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墨瞳，“迟早都要开始的不是吗？以免夜长梦多，的确也是到了要开始的时候了。” 墨瞳单手展开信笺匆匆地看了一眼，纸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字，但是意思也已经很明显。 圣旨以至，只待请君入瓮。 “将欲杀之，必先予之。三皇子殿下这个迷雾撒得也算绝妙了。”墨瞳把信纸重新叠好放进信封，准备等进到无力之后再销毁。 萧婉眼巴巴地看着他，半晌之后却说了一句和刚才他们所说的事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子期。” “嗯？” “你不能用内力什么的把这东西化成粉末吗？” 墨瞳把信笺放进怀里的动作停了停，萧婉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像是让他一时间招架不住。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保持着拿着信笺的动作，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个不停。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他才幽幽地开口说道：“殿下，真的还是少看一些街头江湖术士的奇怪表演吧。”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无奈的宠溺，但神情却还是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萧婉撇了撇嘴嘟囔，“这可不是那些什么街角的口吞宝剑和胸口碎大石，那可是我从一些书上看到的，书上总不会骗人的吧。这样看起来子期还真的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就连书上所说的一星半点都做不到。” 墨瞳的表情随着萧婉的话变得越来越怪异，到最后还是在紫鹃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中尴尬又极不自然地地轻咳了几声说道：“殿下，多看书的确是好事，但也不是所有的书都需要看，有些书……还是要少看比较好。” 他这样说完也没等萧婉继续说些什么，自己转身就往屋子里走去了。 “诶？”萧婉看着墨瞳离去的身影，不满地小声哼哼，“哎呀，这样就不理我啦，还真是小气。” 一边的紫鹃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欢快地笑了起来，片刻后才又疑惑地问道：“公主，您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啊？可墨瞳看起来像是功夫极好的样子。” “谁知道呀，所以这件事就说明有些事完全不能只看表面的。” 墨瞳在前面走着，耳中还能隐约听到萧婉和紫鹃之间的对话，这话语传到他耳中让他止不住的头疼。尤其是在听到萧婉说的话之后，他身形微微一晃，差一点就不看台阶一个趔趄就要倒地。不过好在他及时稳住了，才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在地。他忍不住闭着眼睛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道总有一天要把那些劳什子的书都找出来丢了。 入了秋以后，天色暗得一天比一天要早，以往总是到了酉时天才变得灰蒙蒙的，这会儿刚到酉时天却已经差不多要黑透了。萧婉今天的晚膳用得早，所以也就无所事事地坐在书房里随意找了本书来看。 烛火被灯罩罩着，透出一圈的橘色光晕，萧婉看书时喜欢灯火通明，所以紫鹃总是依照她的喜好在书房里设了好几个烛台好让萧婉不至于因为灯火太暗伤了眼睛。 这会儿，整个书房里静极了，只余下书页翻动着的声音。紫鹃在一旁垂着手伫立着，眉头却索得很紧，因为她家的公主殿下，现在虽然人坐在这里，心思却显然不在看书上。萧婉平日里是女子中少有的极爱看书的，可瞧着现在这样，就只听见书的纸张一张一张地往后翻着，却不见她把目光放在书上过。 “公主，要不奴婢还是出去帮您找找吧。”紫鹃实在看不下去萧婉这样坐立难安的样子，忍不住就开口说道。 萧婉沉默了一下，片刻后却赌气似地哼了一声道：“找什么找？我有说过要找他吗，我这儿正看书呢，可不想有什么闲杂人等打扰。” 紫鹃被这话“噎”了一下，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一句“死鸭子嘴硬”来，她差点忍不住就要冲口而出，但还是生生地把这句话从嘴边咽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十九章 坐立难安 萧婉说完话又瞪了紫鹃一眼，随即就低下头胡乱地翻起了手里书册的书页。那纸张被她翻得“刷刷”直响，感觉似乎就要在下一刻，那些脆弱的书页就要被萧婉扯破了。 紫鹃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萧婉把书册翻了又翻，约莫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到了最后还是看着她烦躁地把书合上之后丢到了一边的矮桌上。 “这算什么？不就是白日里说了他几句嘛，脾气怎得变得这样大，这都过去大半天了还不回来！” 紫鹃把萧婉丢在矮桌上的书重新拿起来抚平，这本书的书页因为刚才萧婉的胡乱翻弄已经变得布满了褶皱。她一边整理着一边带着笑意把书收进了另一侧的书架子上。她开口说道：“公主，还是奴婢帮您出去找找吧，奴婢看您这大半日了都魂不守舍的。” 萧婉深深呼出一口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有点沮丧，就是因为墨瞳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的缘故。其实墨瞳是经常出去的，但是每一回出去他也总是会告知她，就算不想说自己去什么地方也总是会知会她一下好让她不会担心，可是今天他出去了却连招呼也没有打过。萧婉现在心里头只觉得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烦闷得甚至是要强迫自己看一会儿书都已经做不到了。 紫鹃看着萧婉这样心神不定的样子，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说道：“公主，您是在担心墨瞳吗？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婉哼了一声，撇撇嘴摇头道：“谁说我是在担心他，只是他出去了也不告诉我，他都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了。叶总不至于是我白天说的那些话让他真的生气了，所以现在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紫鹃见萧婉托着腮帮子忧郁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刚刚才强压下去的笑意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还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家主子会是像现在这样的。这下子她就忍不住想起了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的一个词，是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叫“相思病”。据说患了相思病的吃不下，睡不好，坐不住，可不就是她家公主现在的症状吗？ “公主……” “做什么？”萧婉正兀自惆怅着，猛地被打扰了，就瞪了紫鹃一眼，颇为没好气地开口道，“一惊一乍的是想要吓死你家公主殿下？” 紫鹃抿了抿唇，面对萧婉没由来的脾气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反而只觉得好笑。她心道这得了相思病的还真是连脾气都变得急躁了许多，不过她此刻可不敢把这句话往外说，她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公主既然没有担心墨瞳，那不如就等他回来治他个擅离职守之罪，让手底下这些个下人把他拖去后院打个二三十板子的让他长长记性也好，省得总是这样子惹得公主您不高兴。” 紫鹃这话虽然是随口说说的，但却是诚心诚意要说给萧婉听的。她心里也料想着她的主子绝对不会忍心想要打她自己心上人的板子的。其实别说只是为了这样一件极小的事情，就算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她相信她的公主殿下也一定是不会舍得处罚墨瞳的。 果不其然，萧婉一听紫鹃这话立刻想都没想就摆了摆手道：“哪个又说要罚他了？”那说话的架势火急火燎的，就跟板子已经到了墨瞳跟前似的。 紫鹃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看了看萧婉紧张的神色禁不住揶揄道：“公主您这样着急做什么？奴婢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您瞧瞧这全府上下有哪个敢动高高在上的墨大人？怎么公主您现在护短都已经护到这个份上了吗？怎么都没见您对奴婢这么好过呀？” 萧婉闻言愣了愣，但不过片刻之后便红了脸，她羞赧地抬手戳了错紫鹃的脸颊道：“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现在都敢欺负到你家主子头上来了？看来不是我待你不够好，而是待你太好了。依我看啊，该被拖去后院打板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萧婉说得气急败坏，但紫鹃心里却知道她不过就是害羞极了的表现而已，于是她当下也只是一边嬉笑着一边告饶道：“公主殿下饶命，奴婢虽然的确是实话实说，不过下次真的可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萧婉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今年自入了秋之后她还真是没有感觉脸上有这样发烫过，这回可是拜了紫鹃所赐，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她一边挠着紫鹃的腰眼和咯吱窝，一边嘴上说道：“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这回我可轻易饶不得你，看你真的还敢不敢了？你要是下次还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捆好了送到顾先生那里去，让他好好治治你！” 此言一出，整个书房就好像又重新归于了平静，紫鹃停下了自己的笑，在萧婉疑惑的目光中垂下了眼睑。 “好好的，又关他什么事？公主您又提他做什么？” 以往一旦提起顾绍良紫鹃总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可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非但没有满面红云反倒是愁云满布。萧婉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抬手握住了紫鹃的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顾先生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得罪了你了？” 手上传来了萧婉手心里带着的凉意，紫鹃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还是反握住萧婉的手一边把桌上已经烧好的手炉放在萧婉手心里笑了笑说道：“他怎么会得罪我？” 那笑容里有浓浓的苦涩的味道，萧婉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紫鹃此刻的心情是阴郁的。她把手炉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把紫鹃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你们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紫鹃明显愣了个神，但很快就摇摇头道：“怎么会呢？公主您是多心了，顾公子这样有才学的怎么会跟奴婢这样的下人产生什么矛盾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傻和笨大概是一个意思 萧婉叹了一口气，“紫鹃，你我虽然是主仆，但是在我眼中你我之间可说情同姐妹。我们自小便一同长大，你陪伴着我的时日比任何人都要久。如果你有什么心事需要告诉我你就说，可千万莫要憋在心里，我瞧着你的神色不大对，你真的和顾先生之间没有什么事吗？” 紫鹃神情恍惚，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最后还是摇摇头道：“真的没什么，公主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不要去找顾先生，奴婢并不想因此打扰到他。” 紫鹃这话说的让萧婉心里的疑惑更甚，她最近这段时间都在烦心朝堂的事，对紫鹃的事情倒是忽略了。现在想想，这段时日里紫鹃的状态却是有些奇怪，平日里做事果断的人却变得犹犹豫豫，甚至有的时候萧婉还会见到她在不合时宜的场合里出神，走路的时候也是恍恍惚惚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婉想到这里刚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有人请安的声音。 “大人安好。” 是墨瞳，萧婉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往门口张望了一下，一旁的紫鹃也顺势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了一边去了。不过片刻，门外就传来了指节轻叩门框的声音。 “殿下。” 墨瞳的嗓音很有辨识度，几乎是让人一听就知道是他。紫鹃这时候已经敛去了自己适才脸上挂满的忧愁，她正要上前去开门却被萧婉制止了。 “公主？” “不许给他开门。” “啊？”萧婉这话让紫鹃很是费解，她看了看紧闭的书房大门又看了看萧婉，在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的叩门声中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恐怕是她的公主殿下还在心里闹起了脾气，这会儿不愿意开门也是情理之中。在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忽然就笑开了，意味深长地和萧婉对视了一眼。 “笑什么？”许是被人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萧婉不悦地轻斥了一声，在紫鹃的摇头浅笑中小声说道，“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来干嘛。你去告诉他就说我累了已经回去休息了，叫他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找我。” 这个谎言实在也是太过于拙劣，紫鹃掩着嘴笑了笑却没有揭穿，应了一声之后就开门出去了。萧婉在她开门的一瞬间迅速地闪身到了书架的另一边，用架子挡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以免被门外眼里极好的墨瞳看到。 书房外，墨瞳正打算抬手再叩一次门，那两扇木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了，可是从里面出来的却只有紫鹃一个人，他的目光越过紫鹃的头顶不动声色地往屋里看了看，可还没等他把里屋看全打开的门就被紫鹃迅速合上了。 “殿下呢？” 紫鹃冲着墨瞳眨眨眼，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公主要奴婢告诉你，她累了已经去休息了，叫你如果有什么事要跟公主说的话就等到明日吧。” 墨瞳眯起眼，很明显这句话他并不相信。 墨瞳的眼神一直以来都很有威慑力，就算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你都会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所以即便他再多么的英俊潇洒，府上的一些小丫鬟们还是不敢靠近他身边三尺之内，下人当中也只有从凤仪宫出来的这几个平日里才会和他说上几句话。而这些人之中除去紫鹃，另外的两个对墨瞳也是敬畏多过于亲近，其中的小草更是在被派遣去后厨房管事之后就极少再有什么机会能和墨瞳说上什么话了。 其实紫鹃并不算是会惧怕他，但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还是顶不住他眼神的压迫感，微微后退了一步开口道：“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墨瞳的眸光变了变，他把目光从紫鹃的脸上移了开来说道：“我刚从殿下的寝殿过来，殿下并不在那里。” 紫鹃垂下头在心里犯了一下嘀咕，果然是拙劣到能够一戳就破的谎言，就算是一个反应再迟钝的人大概也能猜得到现在公主殿下就在这个书房里，更何况还是一直以来观察力都胜过常人许多的墨瞳呢。 眼见着说什么也没办法打消墨瞳对于刚才自己所说的话的真实性的怀疑，紫鹃就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哎呀，总之公主现在不在，你如果真的想要见公主的话就自己想想办法吧。”她说着朝墨瞳努了努嘴，又抬手指了指书房的大门。 墨瞳当然明白紫鹃现在做的这些手势是什么意思，其实就算紫鹃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萧婉此刻可能就在这扇门后面，他冲着紫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之后，抬脚就打算绕过紫鹃去推书房那扇紧闭的门。 “诶诶诶，你干什么？”紫鹃见状吃惊地瞪圆了眼立马伸手拉住了墨瞳。 墨瞳停住了脚步，一脸无辜和疑惑地回过头说道：“去见殿下。” “哎呀，你怎么能就这么进去！” “为何不能？” 紫鹃这会儿简直就是要被气笑了，墨瞳说话的时候极其的镇定和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让她更深刻地体会到“恨铁不成钢”是一种什么心情。 她朝天犯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你都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我和你说她已经去歇息了吗？” 墨瞳挑了挑一边的眉，俊逸的脸上像是写满了懵懂。 这还真是有可以把人往死里气的高超本领，紫鹃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随后企图把墨瞳从门边拉出来，可奈何对方坚如磐石，她愣是使了大力气他还是岿然不动，最后紫鹃还是放弃了，无奈地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说你笨比较好。” 墨瞳垂眸看着紫鹃，这次倒是不再沉默地开口沉声说道：“在下不是很明白，姑娘所说的傻和笨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在你身上还的确就是一个意思了。 “这是重点吗？”紫鹃差点按耐不住自己的急躁想要狂吼出声，但她看了看书房里闪动的烛火还是强压住了自己的怒意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公主此刻不愿意见你就是在生你的气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被撞倒了 墨瞳冷峻的脸上因为紫鹃刚才所说的话微微闪过了一丝惊讶，那一点讶然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紫鹃捕捉到了。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感叹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的迟钝之后开口道：“看样子你还真的不知道公主生气了。” “殿下为何生气？”墨瞳转过身认真地直视着紫鹃，把不懂就问的精神发扬到了极致。 “还不是因为你！”紫鹃没好气地瞪了墨瞳一眼，她此刻已经不打算继续跟这个反应迟缓的男人再多说什么，于是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道，“至于为什么生气你自己去想去吧，不过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公主现在可是在气头上，你这会儿进去铁定是讨不到好果子吃。” 紫鹃说着又重重地朝墨瞳哼了一声，福了福身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墨瞳在原地被紫鹃的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一直到紫鹃都转过拐角不见了他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看了看仍旧紧闭的书房房门，回想了一下刚才紫鹃对他说的话，他此时真是哪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萧婉会因为什么而生他气。想起了紫鹃的忠告，觉得可能萧婉对他产生了什么误会，于是他便没有半点犹豫地就抬手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门内，萧婉正紧贴着门板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的耳力可不如墨瞳这般好，于是就算她把耳朵黏上门板她还是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外头紫鹃和墨瞳在轻声地说着话，至于说些什么，就一直是模模糊糊的让她分辨不清。不过也就只是听了一会儿，外头就没什么动静了，萧婉正纳闷着想要把自己贴着门板的耳朵挪个位置，那两扇门就措不及防地从外面被“哗啦”一下大力推开了。 “哎哟诶！”萧婉一下没站住，脑袋被打开的木门结结实实地推了一下之后只觉得眼冒金星，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觉得手肘处接触到一阵冰凉，之后就是遍布全身的疼痛。她就这样被她心爱的男人用房门撞到在地。 墨瞳也是被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场景给惊呆了，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打开门的时候萧婉会就这么恰巧地站在门口面。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用上多大的力气来推开房门，只不过他忘记了他自己是个习武之人，手劲难免要比普通人要大上许多，尤其是像萧婉这样的弱女子，根本也经不起多大的力气去推搡。 萧婉摔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她眼见着墨瞳还傻呆呆的样子，心里头的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忍着手肘处的疼痛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奈何身上穿着衣服裙摆太长，她刚站起来一点就又踩到了自己的冗长的裙摆，这一下又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这次她倒是不挣扎了，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地上，发泄似地锤了锤地面。 “殿下！”大概是萧婉的又一声痛呼终于把墨瞳从愣神中唤了回来，墨瞳几步冲到了她的身边，神色紧张地扶住萧婉想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 可是墨瞳伸过来的双手却被萧婉挣脱开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这个现在看起来十分慌张的男人一边愤然说道：“你放手！” 萧婉的话带上了一股子命令的语气，墨瞳双手颤了颤，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就只有一句话：适才萧婉生不生气他不知道，而现在萧婉是真的生气了。 “殿下……我……” 萧婉哼了一声，坐在地上转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说道：“殿什么下？我什么我？” 墨瞳一下子语塞，他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来回摩擦了几下，那样子像极了做错了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等着受教训的孩子。 身后的人陷入了沉默，萧婉虽然没有正对着他看着他但是她也知道此刻他就在自己身后静静地凝视着，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墨瞳此刻的样子，大概就是皱着眉一脸无奈的样子。屋子里安静了一阵之后，萧婉渐渐冷静了下来，就突然觉得就这件事而言她也实在怪不了墨瞳什么，毕竟谁都料想不到她那时候会站在那里，只不过撇开这件事不谈，萧婉还是生着一肚子气，所以就算眼下这里静得再让她觉得难受她都不想自己先开口把这种沉寂打破。 墨瞳此刻正单膝着地，蹲坐在萧婉身后盯着她纤瘦的背脊，刚刚那件事发生的叫他始料未及，而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也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原本也不擅长哄劝，但直觉还是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才对。于是他思索了许久，薄唇张开又合上，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都害怕自己会说错话惹得萧婉更加不悦，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后说道：“殿下，紫鹃姑娘告诉我说你不在这里去休息去了。” “那就是说这件事还怪我咯？”原本才刚刚冷静的心一下子又被这句话点燃了一把火，萧婉嚯地转过身抬手推了墨瞳一把说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我不该站在门后是吗？” “这……不是的。”墨瞳不晓得为什么自己想了半天才说出来的话却让萧婉看起来更加生气了，他明明其实有许多话要对她说的，可是现在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情急之下他便一把拉住了萧婉推拒着他的手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做什么？放开我！”萧婉鼻尖萦绕上墨瞳身上熟悉而又好闻的气味，那种感觉让人没有来觉得安心，她起初还挣扎了几下，但没多久就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 墨瞳垂眸看了看萧婉，发髻已经因为刚才那一摔变得散乱了一些，他抬手捋了捋她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有要怪你，我怎么会责怪你？我只是怕你像刚才那样误解我，不再理我。” 墨瞳的语调舒缓而温柔，褪去了平日里的锐气，萧婉只觉得大概无论是那个女子都会被蛊惑，所以她同样也心甘情愿地沉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光天化日耍流氓 墨瞳身上的气息干净而温暖，萧婉闭上眼用脸颊在他怀里来回轻轻地蹭了蹭。墨瞳轻笑了一声，胸腔发出沉闷的声音，萧婉听到动静睁开眼抬起头就对上了他深邃而带着笑意的眸子。 “哼。”萧婉像是猛然间想起自己适才还在生着气这件事，于是立刻推开了墨瞳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撇撇嘴颇为不满地说道：“你笑什么？我可没说原谅你呢！” 墨瞳眨了眨眼，显然是怀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让他在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还保持着双臂抬起的动作定定地看着萧婉。 萧婉见墨瞳没做出什么回应，心里头的怨气又重新涌了上来，她白了一眼墨瞳用手掌撑了撑地面就要自己站起来。 “嘶” 这声抽气终于把还在发愣的墨瞳惊醒了，他迅速反应过来把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掌的萧婉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一次萧婉倒是没有推拒，等她站稳之后，自己的手就被一股力道牵引着被包裹进了温暖中。 墨瞳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萧婉的掌心，他俊逸的脸庞上两道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萧婉白皙的手腕处已经红肿破皮，看样子是刚才跌倒之时被地面刮伤了，虽然伤口并不大也没有流血，但这也足够他心疼和自责的了。 “殿下，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墨瞳歉疚的语气让萧婉的语调也不自觉地变得不那么强硬。 墨瞳像是怕触碰到萧婉的伤口，只是用指腹轻触了一下就迅速离开了，他抬眼看着萧婉说道：“我……我有时候大概很是迟钝。” 萧婉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笑过之后就立刻又板起了脸，她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可是做过将军的人，怎么也会反应迟钝？你要是迟钝，可怎么领兵打仗？” 墨瞳抿了抿唇，思索了一番道：“殿下，这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带兵打仗的时候只需要考虑赢就好，至于其他的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可是殿下是不一样的，我想要知道殿下的心情是如何的，可我有的时候做错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害怕你生我的气，会害怕你伤心失落，会害怕你受伤，可我却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做你才可以不受到伤害。”墨瞳看着萧婉，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 萧婉呆愣了一会儿，墨瞳漆黑的瞳孔就像是一口深井让她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墨瞳的话每一次总是少得可怜，或许也和他的经历有关，他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说着一长串的话而且还这样诚恳的样子，萧婉看着他不免就有些动容道：“做什么要这样说？从你进入到我的生活里开始，你一直都把我保护得很好不是吗？” 墨瞳苦笑着摇摇头，他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萧婉的手重新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抬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怀里人的长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从自己心底里涌上的一股子无助。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了现在被他牢牢抱在怀里的这个女子开始，这股子无助就一直如影随形着，他迷惘过，甚至是到了现在他心里仍旧充满了患得患失的感觉，好像只有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萧婉，他才觉得他的感觉是真实的，而不是幻梦一场。所以他这样想着，搂着萧婉的手就又收紧了几分，直到怀里的人吃痛轻哼出声，他才松了一点手臂的力道。 萧婉从墨瞳的怀里退了出来，她抬头仰视着墨瞳的脸，忍不住抬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紧皱着的眉头，她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此刻是不对劲的，“子期，你怎么了？” 墨瞳抓住了萧婉的手，用她的掌心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摇头道：“没什么事，所以殿下现在不生气了吗？” 萧婉的手掌擦过墨瞳的额骨和下颚，他下颚处的胡渣蹭着萧婉的手掌，有些微痒。 “别生我的气可好？”萧婉没有说话，墨瞳却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萧婉竟还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祈求的味道。 “嗯？好吗？” 萧婉实在也是受不了这样的软语相求，再者她原本也没有真的生墨瞳的气，于是她也就此顺水推舟点点头道：“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 听到萧婉的这个答案，墨瞳似乎是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笑了笑俯身轻吻了一下萧婉的鬓角。 墨瞳猝不及防的一个轻吻让萧婉禁不住涨红了脸，就在墨瞳刚直起身子之时她便抬手捂住了自己开始发烫的脸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做什么？你……一身正气的少将军大人如何也学会了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耍起流氓来了？” 墨瞳失笑，他适才的确是情不自禁了，但确实全然没有后悔这样做，尤其是看到现在萧婉这样又羞又气的样子，他真的是欢喜得不得了，于是他也难得地开口调侃道：“殿下，现在可不是光天化日了。” 萧婉捂着自己烧得通红的脸顺着墨瞳的手指往边上看了看，那里正好就是书房的窗户，此刻这扇窗子正虚掩着，银白色淡淡的月光就透过窗缝洒了进来。她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墨瞳，果然身边这个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萧婉咬了咬下嘴唇，心道那些个平日里看到墨瞳就喊大人还带着一脸崇拜向往的神情看着他的下人们大概都是被他平日里冷冰冰又正义凛然的样子给骗了，其实这家伙内里可是坏透了。 墨瞳笑着揉了揉萧婉的发顶，又在她气鼓鼓的眼神里戳了戳她捂着脸颊的手背。 萧婉一把打开了墨瞳的手，把自己通红的脸颊露了出来，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境地，她想了想便说道：“子期，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不是光天化日了，那你这大半天的都去哪儿了？” 墨瞳收回手，萧婉这一问让他想起了自己这个时候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距离全城宵禁还有两个时辰左右，于是他开口说道：“殿下随我去个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观景 夜色之下的朝阳宫后院隐匿在月光下斑驳的树影里，墨瞳牵着萧婉一路走到了后院，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之后便开了后院的门一闪身带着萧婉出去了。 “子期……” “嘘”墨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他微启的薄唇上，然后对萧婉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殿下别出声，不然一会儿被下人们看到了又得去告诉紫鹃姑娘。” 萧婉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便又用气声说道：“你做什么要这么害怕紫鹃吗？” 墨瞳脚步顿了顿，回头对萧婉扯了扯嘴角又迅速地回过头去了。他可不是害怕紫鹃，只是不想被紫鹃知道又要被抓住一顿唠叨罢了，其实他有时候真的觉得紫鹃顶多也只比萧婉大上个几岁而已，但是心性却要比萧婉成熟得多。 萧婉见墨瞳没有回答她的话，于是便扯了扯他的袖口，墨瞳放慢了一些脚步，但却仍旧没有说话。萧婉见状默默地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刚才那个能说会道的墨瞳都只是个假象，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才是他的本来面貌。 “子期，你要带我去哪里？” 穿过了几条街道，萧婉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最近这段时日有好些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越来越畏寒和虚弱，尤其是只要走上多一点的距离她的手心里就开始析出一层薄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而她此刻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于是她立刻停下来不走了，她怕她再不停下来，自己的异样就会被墨瞳发现了。 墨瞳紧了紧握着萧婉的手，那只手实在是冰冷得不像话。他抬手拢紧了萧婉身上的厚斗篷，突然之间很后悔自己在这个时候把她带出来了。 墨瞳看着萧婉的眼神情绪复杂，萧婉见他不说话便冲着他笑了笑道：“怎么了，子期？为什么不说话？”她说着左右轻晃了一下墨瞳的胳膊，撒娇似地眨了眨眼。 墨瞳回过神，回给了萧婉一个浅笑，他把萧婉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呵了一口气搓了搓说道：“殿下莫急，很快就到了。” 萧婉点点头，眼见着墨瞳把自己的手整个包裹进他温暖的手掌心里，那股温暖顺着她的手指一直往上流着，一直流进她的心里。 还没到亥时的街道仍旧是灯火通明，繁华异常。墨瞳带着萧婉走过一条僻静的小道在城墙之下停了下来。 “这是？”萧婉四下看了看，这四周围很僻静，但是隔了自己面前的这座高大的屋舍，她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些吆喝和叫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她疑惑地望向墨瞳，开口说道：“子期要带我来这儿？” 墨瞳没有说话，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他趁着萧婉还没反应过来俯身便揽住了她的腰，足尖轻点飞身上了屋舍的屋顶。 萧婉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只觉得腰上一紧身体便腾空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脚已经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殿下当心。”墨瞳在萧婉摇晃的身形中稳稳地扶住了她，随后牵着她的手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等萧婉在屋顶上坐下，就听得耳边墨瞳的一声喟叹，那声叹息没有什么忧虑，反倒像是把闷在心里的浊气都吐了出来。极目望去，烛火星星点点，整个南陵皇城几乎都能够尽收眼底，萧婉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登高远望之下，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了起来。 “真美啊！” 墨瞳侧过头凝视着萧婉的侧颜，看到她此刻眉眼弯弯的样子，觉得此刻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个地方，殿下可还喜欢？” 萧婉忙不迭地点头道：“喜欢啊，喜欢极了！” 墨瞳被她这样的欣喜感染着忍不住笑道：“这里是皇城中最好的观景处，位置也僻静，无人叨扰。” 萧婉回身看了看，这里该是算得上整个皇城中最偏僻的角落了吧，身下的这座屋舍背靠着城墙，城墙外就是护城河，萧婉在这个位置看过去，也只能看到身后偶尔来来回回走过的几个守卫士兵，刚巧这个地方也被一棵枝叶还算茂密的大树遮挡着，否则那城墙上的士兵看过来，恐怕是要把他们当作潜入皇城的刺客抓捕了吧。 “子期，这么好的地方你是如何寻到的？” 墨瞳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只是随意走走就注意到了，想着殿下或许会喜欢，所以也自作主张地带了殿下上来看看。” 萧婉还是第一次在这样高的地方坐着看皇城夜景，她心下既是好奇又是兴奋，于是转着身子东看西看，即使是坐着也不老实。墨瞳看在眼里生怕她会一个不小心掉下屋顶去于是目光紧随着萧婉的动作，免得他自己一个不查让她受了惊吓或者磕到碰到什么。 “哇，子期你看，从这里还能看到三哥哥和二皇兄的府邸！” 墨瞳顺着萧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府邸都建在西街，两座府邸之间也不过只隔了两三条街，从这个地方看去的确可以看到这两座府邸的屋顶，那屋檐边角都是雕刻了四爪金蟒的飞檐，一看就是与普通平民家全然不同的建筑。 萧婉指着西街的方向开心了一阵之后却又立刻陷入了沉默，墨瞳见身边人的神色起了变化于是便问道：“殿下可是在担心三皇子殿下？” 萧婉把手收了回来藏进了自己厚实的斗篷里，她微点了下头之后又摇了摇头，“子期，你能想象得到我离开皇宫才不过半年而已吗？” 墨瞳凝视着萧婉，轻轻地“嗯”了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萧婉曲起了自己的双膝，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可是我却觉得这半年却像是沧海桑田，父皇过世了，沈慧过世了，大皇兄……也过世了。二皇兄去了前线打仗，三哥哥住进了皇宫，我现在看到的这两座府邸大概是空荡荡的，也可怜我的二嫂嫂，也不知道该有多想念二皇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身在情在 提起这些算不得久远的往事，萧婉就像是陷进了悲伤的泥淖之中。墨瞳沉默着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但此刻也开口说道：“殿下，世间万物都不是永恒存在的，这虽然听起来很残忍，但我们活着的总是要比死去的多一份念想，就是即便他们不在了，但是仍然会存在在我们的心里，只要不忘记就好。” “真的是这样吗？”萧婉把自己的下巴垫在膝上双目迷茫地盯着自己脚边的一片青瓦，片刻后她有转头看向墨瞳说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没有忘掉的大概也只是因为过去的时间不够长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墨瞳感觉到萧婉的这句话里透露出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哀伤和悲观的味道，让他没由来的觉得害怕，心就像是被一把紧紧地揪住了，让他在瞬间喘不上气。 “殿下觉得自己会忘记皇上，忘记惠良人也忘记大皇子殿下吗？” 萧婉没说话，半晌之后才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有一天这些原本这些在我的身边活生生存在过的人终会随着时间消散掉。” 萧婉的神情很落寞，落寞到让墨瞳看着觉得止不住的心疼，其实那些害怕遗忘的不也惧怕着被别人遗忘吗，也害怕自己会有哪一天从别人的记忆中彻底的消失掉。墨瞳这样想着握住了萧婉此刻搭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冰冷刺骨到让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仅仅只是愣神了一瞬他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抓在了手心里。 手背上传来的温暖让萧婉愣了愣转过头，却正好对上了墨瞳的眸子。那双眸子里眸光饱含着的是萧婉能够看得到的关切。 “殿下，只要你不想忘记，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那些存在过的就永远不会消散。” 萧婉看着墨瞳的脸，茫然地开口问道：“是吗？” 墨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殿下你要相信，只要身在，情便常在。” “身在情常在吗？”萧婉垂下眼睑喃喃低语。 “好啊！” “哎呀，爹爹，这人可真厉害！” 忽然间楼底下传来的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把萧婉和墨瞳的思绪打断了，萧婉探头往下看了看，就见街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起了杂耍的摊子，一圈人乌泱泱地围着，中间的两个人正在耍着让人看着眼花缭乱的刀枪剑法。 热闹而嘈杂的氛围能够感染人，于是萧婉也从哀伤的氛围之中挣脱出了一些，她眨眨眼往下看着，倒像是全然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住了。 楼底下的人耍了一会儿剑之后，萧婉眼见着这个表演的彪形大汉把手中的长剑高高提在了手里，随后把剑刃直指着自己张开的喉咙口，随后在一片叫好声中把整柄剑的剑身慢慢地送进了自己的咽喉里。 “呀！是口吞宝剑！”萧婉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适才还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之中，这会儿看到这样精彩的表演于是便兴奋地叫出了声，索性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比之街道要高出许多，并且萧婉的声音也不算大还被淹没在了底下人的喝彩声中，否则身后城楼上巡逻的侍卫就要注意到自己面前这所屋舍的屋顶上还坐着两个人了。 墨瞳看萧婉这会儿高兴的样子，于是也笑了笑，他也不阻止身边人在倾斜的屋顶上手舞足蹈，只是默默地牵住了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不要让她因为太兴奋而从屋顶上失足掉下去。 “哇，他可真是厉害，这么长的剑刃居然都没能伤他分毫！”萧婉一边看着一边感慨，她自小就待在后宫，在深宫之中长大，对皇宫外的一切她也只是从出宫之后才开始渐渐熟悉和明白起来的。可是到底她还是有小女孩儿心性，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也要停下来多看几眼，听到说书人说的奇闻异事十有也会坐下来点上一壶茶听上一些，所以这些在那些官宦小姐眼中都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萧婉却是喜欢得很，即便已经看过几次了，她还是免不了觉得这大千世界真是奇妙万分。 萧婉话音刚落，墨瞳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免不了要想起白日里萧婉所说的话，这会儿他看着底下还在表演着把剑从嘴里拿出来的这个彪形大汉，猛然就想起了今天自己带萧婉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于是他微勾了一下唇角，眼眸中很难得地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嗖”的一声，一块小石子破空而去，在众人全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直接击中了彪形大汉握着剑柄的手腕，那大汉吃痛，握剑的力道一松，从他张开的嘴边就露出一小节原本还应该在他嘴里的剑身来。萧婉居高临下，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这露出的一小节剑身居然是凭空断裂了的，底下甚至是空无一物。 “诶？”萧婉歪着头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生怕是自己一时间眼花看错了。底下的大汉反应也是很快，不过片刻就立刻重新调整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又将自己的身子换了个位置，不过饶是这样，萧婉还是看了个一清二楚，并且确信自己是没有错看的。 围在一处看的平头百姓没有像萧婉能够看清楚其中的破绽，那大汉看起来也是久经风雨的，接下去的表演也是一气呵成，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墨瞳见萧婉在这一片嘈杂之声中只是眨了眨眼没有言语，于是他便抬起手握成空拳放到唇前佯装着喉咙干涩的样子轻咳了几声。 萧婉被这几声咳嗽唤回过神来侧目看着他。 墨瞳抿了抿薄唇，眼角余光瞄了一下街上还在耍着剑的大汉，开口说道：“殿下可看清了？” “什么？“萧婉一愣，不过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道，”我说呢，怎么看着好好的那人会手抖了一下，原来是你搞的鬼啊！” “咳咳“墨瞳感觉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被揭穿了，他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一丝尴尬，他收敛了一下神色别过眼，有些不敢直视现在萧婉探究的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别扭的人 夜色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萧婉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此刻正极不自然地躲闪着她的眼神的墨瞳，他的脸颊居然泛出了一点不正常的红晕。 “咦？”萧婉眨了眨眼，忍不住又凑近了墨瞳的身边一些想要仔细去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墨瞳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萧婉轻轻浅浅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脖颈，虽然这气息十分清冷，但是他却感觉有一股子热气从脖颈开始一直向上爬着，爬到了他的脸颊甚至直冲脑门，几乎有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殿下。”墨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把自己的脸往一边继续别了别，从萧婉的角度看过去，这会儿就几乎就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了。 萧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明白过来些什么之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让墨瞳背脊僵硬了一下，他本能地有点想要转过头来看看萧婉现在笑着的样子，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身后萧婉倒是先发话了，“哎呀，原来某些人平日里看起来总是对什么事情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心胸是要多开阔有多开阔，可是呢实际上心眼可小得很，可能比针眼还要小。” 萧婉这明显上已有所指的话让墨瞳终于忍不住转过脸来，他面露尴尬但还是尽量平静地说道：“殿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萧婉忍着笑眯起了眼睛把墨瞳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又说道，“难道不是吗？你这一天费尽心思特地找到这个地方，又特意带我来这里，紧接着怎么就这么巧这里晚上有个杂耍的？” 墨瞳抿了抿薄唇，“无巧不成书。” 萧婉忍不住在心里啧啧感叹了一下，这男人还真是有着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的别扭。即便是被揭穿了还是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果然是曾经在沙场上摸爬打滚过的。不过萧婉这会儿也并不打算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有些事情他们之间只要心知肚明就好，就没有必要太过深究。更何况萧婉在知道了墨瞳今日这大半日都是在纠结这些事之后，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变得更加可爱了，他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费心费力地用心去向她证明些什么，而墨瞳也一直都是这样，能做的永远会比嘴上说的要多。 “好吧，子期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就是巧合吧，不过子期……”萧婉说着顿了顿，她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唇角上扬，“我还是很开心，虽然你告诉了底下的这些表演都是假的，但是能这样和你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处我就真的很开心了。子期，谢谢你。” 肩头上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压力，墨瞳的鼻头上萦绕上了让他感到熟悉的味道，是萧婉身上特有的浅淡香气。他其实这一生到如今也没有像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许多女子，所以他对女子身上的气息知道得也不多，但是直觉告诉他萧婉身上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是一种让他能够感受到温暖和心安的味道。 “殿下……我……”墨瞳有些动容，但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夜空中就升起了一团亮光，之后就在夜幕下盛开了一朵绚烂的花。底下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原本还在走走逛逛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往天上看，那些色彩艳丽的烟花可以吸引住任何一个人的视线。 “好美啊！”萧婉也在一片感叹声中抬起了头，烟花的色彩在她脸上洒下了一层光晕。而和其他所有人不同的是，此时墨瞳却没有去看漫天盛开的绚丽场景，他正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前他想要守护上一生的人，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其实不应该把自己的精力放在这些琐碎的小事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就这样做了。这大半日里他走遍了北街才找到了一家开着的爆竹店买到的这些烟花，为了不引起恐慌他还特意去找过了赵明川，也只为了这一刻萧婉能够忘记缠绕在她身边的苦恼，真正地开心快乐，哪怕就只是这一小会儿而已。 楼底下的城墙边，一个挺拔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立着，在夜风里他好像已经把自己当作了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塑。屋顶上两个相互依偎着的身影落在他的眸子里，他就这么痴痴地看着，神情落寞而悲切。 “大人。” 直到手下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个身影才微微动了动。 “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是，大人所交代的事属下都已经办妥了，这会儿烟花还没有放完，属下先行过来禀报大人，那里还有几个兄弟守着，直到将烟火放完，大人请不用担心。” “嗯。” “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需要属下去办？” “没有了，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来的侍卫张了张嘴，他其实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不明白今天大人为什么要他们这些人咋今晚的这个时候放烟花，也不明白大人此刻站在这里究竟是在想什么，但是他到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抬头快速瞥了一眼刚才大人看的方向，随后也心下了然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侍卫离开之后，楼底下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把依恋的目光又投向了屋顶，烟花还在继续放着，但是他完全感受不到这些烟花究竟有多美，因为他知道烟花底下有一个他放在心里很多很多年的人，她要比这漫天的烟花要美上千倍万倍，可是这样的美终究是不属于他的。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赵明川啊赵明川，你还真是……真是个大好人啊。” “少爷！少爷！” 赵明川在一片嘈杂声中还是分辨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身后赵府的老管家已经喘着粗气小跑着过来了，他这会儿却没有动弹只是平静地问道：“怎么了？这会儿找到我？” 老管家停下了脚步还来不及把气喘顺便开口说道：“少爷……老爷，老爷找您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相互试探 “站住！” 赵明川的步子顿了顿，慢慢转过身来，在院落正中央坐着等着他的正是他不想承认的他赵明川的父亲。 赵宏博看起来原本心情是不错的样子，不过一看到赵明川回来了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垮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从小送你去私塾，先生没有教会你孝道吗？” 赵明川闭了闭眼，不可遏制地冷冷一笑，心道他倒还宁可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好过像如今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那么请问父亲大人寻儿子有何要事？” 虽然人是转了过来，但赵明川却不大愿意抬头去正是赵宏博，他低垂着眼眸的样子显然让赵宏博很不满意。于是赵宏博一拍石桌站起身，瞪着眼睛就开始教训起来。 “我有时候可真怀疑你是不是我赵家的孩子！” 赵明川闻言心道自己也时常这样怀疑着，他有时候甚至在想自己如果不是赵家人也不姓赵那便好了。 “你看看你二哥，再看看你两个姐姐，哪一个不比你强？你再看看你，究竟为咱们赵家做过哪些像样的事？” 赵明川看着赵宏博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莫名地觉得很可笑，而他真的也就那样在赵宏博面前笑出了声。这一声笑算是彻底惹怒了赵宏博，眼看着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就要发作，一边的赵夫人皱着眉赶紧上来拉扯了一下自己丈夫的衣袖。 赵宏博回头看了一眼赵夫人，两人之间进行了一下极短的眼神交流，在赵明川还在迷惑于自己没有受到一通谩骂之时，赵宏博就强压下了自己的怒火，收敛了一下满脸的怒意，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道：“明川，你也不要责怪为父对你太严厉，只不过身为咱们赵家的子孙，你的所作所为都要以咱们家族为先。你想想现如今，你的两个姐姐，一个已经过世，而另一个又……” 赵明川没有说话，他听着赵宏博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这话在说赵芯兰。 “还有你二哥，现在也不在为父身边，为父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你了啊。”赵宏博说着抬手拍了拍赵明川的肩膀，俨然就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慈父形象。 赵明川真的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又是可悲又是可笑，如果不是这二十多年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在刚才那一刻他还真的会以为自己在这个家能有多么的重要。打感情牌吗？可惜他从他眼前这个一直以来被他称作父亲的人身上连哪怕一星半点都感受不到。 赵宏博见赵明川仍旧是沉默不语，料想这个儿子大约也不值得他说这些话来安慰和哄劝，于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单刀直入，把自己想知道的直接问出来。 “明川，四公主殿下找过你？” 赵明川眼皮子跳了跳，萧婉找他也不过就是在两天前，他的父亲如今还真是在宫外把自己的人手安插得到处都是。 还没等赵明川说什么，赵宏博就先他一步开口了，“四公主殿下寻你所为何事？” 呵，看样子就是已经确认他去见过萧婉了。赵明川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四公主这样厌恶赵氏，又怎么会来找儿子？” 赵宏博阴冷一笑，不过他对赵明川的回答也不感到意外，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跟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一条心的，平日里和三皇子萧湛走得也是极近，而四公主和三皇子都是一个路子的，难免赵明川这个小子比起偏向于自己这个父亲会更加偏向于他们那一头。 “明川啊，皇上今日传了一道圣旨进府，就是为了褒奖你二哥在梁州城一役中立下的赫赫战功，皇恩浩荡，更是下旨在你二哥返城之后在大殿加官进爵，不过这道旨意可来得奇怪，往日传旨的都是王大监，这王大监也是许久未曾露面，连这次传旨都是个眼生的小太监来的，来的时候还只带了两个人，这阵仗为父也是从未见过。” 赵宏博显然是意有所指，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观察起了赵明川的神色，他看到赵明川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心下就有了些自认为的了然。 “皇上……下了一道这样的旨意吗？难怪……”赵明川听完了赵宏博的话，皱着眉头低声喃喃，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赵宏博听清楚，不过他却仍旧装着没有听清一般问道：“明川想到了什么？可否说与为父听听？” 赵明川像是被这声音惊了一下，他立刻回过了神看向赵宏博说道：“没什么，父亲该是多心了，王大监或许是要照顾皇上无暇分身，儿子有些累了，就先回房去了。”赵明川丢下这句话，行了个礼之后转身就走了。 赵宏博没有阻拦，他站在原地抬手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半晌之后一边的赵夫人才终于按耐不住地开口问道：“老爷，这明川什么都不肯说，什么也问不出来，事情是否就像老爷所猜想的那样？” 哼，问不出来吗？赵宏博冷笑了一声随后対掌拍了拍，自黑暗中就走出个人来，那人侍卫打扮，样子极为普通，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多看几眼。 “怎么样？” 那侍卫打扮的人见赵宏博发话立马便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答道：“明川少爷把禁卫军中将近半数的抽调去了此地通往行宫的别院的各处要道，除此之外皇上修养的行宫之外看守的人手也较之前多出了许多。并且明川少爷所抽调的都是禁卫军中的个中高手。” “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有两天了，明川少爷做事很谨慎，对禁卫军中的人手进行多次抽调，每一次抽调的人数都不多，如果不仔细留意，可能一时间也察觉不到人员的大批量调动。” 果然……已经有两天了，那就是从四公主殿下找过明川以后的事。看样子三皇子殿下是打算做到逼宫软禁这个地步了。赵宏博转动着自己大拇指上头戴着的翠玉扳指看着刚才赵明川离开的方向。 知子莫若父，可不要真的以为什么事都不说，就什么事都不会被人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假戏 按照计划，这一夜过去萧婉便佯装着因为得知了圣旨内容的事在自己的府邸大发雷霆。这气性来势汹汹。府中一些不知情的下人们自打萧婉住进朝阳宫也没见过萧婉发这样大的脾气，他们之中有几个还是听闻过他们这位主子曾经在皇宫里住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秉性的，不过之后见萧婉都是温和沉静的样子，渐渐地也觉得传闻都是虚空的，可这会儿再看现在这个架势，他们倒是明白过来，有些传闻也未必是不可信的。 瓷器花瓶碎了一地，屋子里的人却还是嫌不够解气似的继续砸着里面自己所能看到的所有摆设。碎瓷片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飞溅出来，有一些甚至还溅到了门槛外边。 屋子外头一左一右站了一群的丫鬟仆役，不过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站得离前厅远远的，而且每一个都是微缩着身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公主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小丫鬟极力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着边上的另一个丫鬟。 “公主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又怎么会知道？” “还没见过公主发这么大的脾气，适才我进去给公主送糕点，公主瞧都没瞧上一眼就把盘子接过去砸了。” “诶，你不知道我倒是听到了一些，公主在里头边砸东西像是一边还说着什么，我听着像是在说国丈大人。” “国丈？那不就是赵家吗？” “可不是吗？咱们公主向来和赵家不对付，听说曾经皇上还为了赵家出来的兰贵妃娘娘整整让咱们公主禁足了小半年呢！” “怎么真有这事儿啊？” “那还能有假的吗？这种事可不好乱说。” “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呢？是不是太闲了需要我给你们找一点事来做做！” 丫鬟们正窃窃私语，冷不丁从背后就冒出一个严厉的声音来，这个声音她们再熟悉不过。果不其然等她们转过头去就见紫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更要命的是和紫鹃一道来的还有那个让她们平日里觉得又可敬又可怕的男人。墨瞳此刻正冷着脸，眸光扫视了一圈之后落在了还在不断传出瓷器碎裂声音的前厅。 两个小丫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觉得今天的墨大人看起来比往日还要冷漠，周身都散发出冷冽的气息，几乎可以把人瞬间冻成冰渣子。 “见过大人，见过紫鹃姐姐。” “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下去！”紫鹃没等这两个小丫鬟行完礼便厉声呵斥了起来，两个小丫鬟双肩抖了抖，称了声“是”便快步走了。 其他几个还在一边看着的下人们见到这个架势也做起了鸟兽散，没一会儿工夫，原本还聚在一处的几个人也都走得只剩三三两两的几个原本就在前院伺候的。 紫鹃四下环顾了一下，皱着眉摇了摇头之后和墨瞳对视了一眼就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屋子里萧婉正把手里刚拿起的一个花瓶砸到地上，墨瞳跟着一脚踏进门槛，脚边就炸开了一朵飞溅的瓷器花，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站定，丝毫都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倒是边上的紫鹃被这瓷器破碎的声音一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萧婉注意到这两个人进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之后就开口大声说道：“谁准你们进来的？给本公主滚出去！” 墨瞳面无表情地站着，紫鹃却好像从刚才萧婉说的这句话里看到了曾经萧婉的影子，她站着愣了一会儿才去看满地的碎瓷片，要不是她之前知道这些都是假象，估计她现在也应该是要被吓得够呛。 “公主，小心伤着身体。”紫鹃上前了几步之后伸手想把萧婉手里又重新拿起的一个茶壶夺了下来。 萧婉余光瞟了眼屋外，喘顺了气坐了下来。墨瞳踢开了脚边的一堆碎片走了过来，紫鹃见他过来，目光在萧婉和墨瞳之间来回流转了一下随后说道：“公主，奴婢先下去给您打盆热水来。”她说完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紫鹃离开之后整个屋子都静下来了，萧婉单手支着脑袋闭了闭眼。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距离她上一次这样生气大概也有将近一年了，这次这样大闹一场说实话还真有点让她承受不住，现在她只感觉冷静下来之后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 “殿下。”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萧婉抬起头对上墨瞳担忧的眸光，她冲他笑了笑，“没事，就是心绪波动得大了一点，缓一会儿就好了。” 墨瞳指尖拂过萧婉的脸庞，“只是做戏，殿下不要真的动气。” 萧婉微愣了一下，墨瞳不说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她刚才的确是真的把这件原本就是虚假的事当成了真的，不只是如此，她内心甚至还翻涌上一股子无法遏制的恨意。 “殿下不要当真，这些事都不是真的。”墨瞳像是看透了萧婉的心思，他在萧婉身边的位置坐下，随后温柔地拍了拍萧婉的脑袋。 墨瞳的安慰让萧婉的心绪安定下了不少，她很喜欢墨瞳像现在这样温和的样子，让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很安全的，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的。萧婉这么想着便伸手环住了坐在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的腰际，顺便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殿下不要难过。”墨瞳抬手搂住了萧婉的肩，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萧婉的鼻头有点发酸，只是因为被看穿了心事她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哭出来。“子期，我的确觉得挺难过的。” 墨瞳低头轻吻了一下萧婉的额头，这个吻轻轻浅浅的不带有什么，“如果真的是皇上的话，像今天这样的事也不一定就会发生。” “是吗？”萧婉显然不是很相信，她苦笑了一下摇头道，“父皇那样宠信赵氏，我想如果真的是父皇的话他只可能赏赐得比三哥哥伪造出来的圣旨内容还要多上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心虚慌张 四公主萧婉在府邸大发脾气的消息很快就在一众大臣之间传开了。四公主的脾气秉性原本在朝堂之间流传的就不算好，当年她是如何苛待宫人，又是如何处罚那些稍稍只是犯了一些小错的下人的，在所有人心里大伙儿都是心照不宣的。大家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平日里藏不住自己的心思，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就会大发雷霆，虽说及笄出宫居住之后这种类似的事已经很少听说了，但是在他们眼中人的个性是很难在一时间就改变了的。更何况这次又碰上了自己的死对头，四公主萧婉平日里就视赵家为死敌，赵家的人也视四公主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四公主发这样大的脾气，大家心里一下子也就明白过来了，这十有就是为着皇上几日前送往赵府的那一道圣旨。 “公主，您说赵家人会上当吗？”紫鹃一边拿扇子扇着炉子一边开口问。炉子上是个药罐子，这会儿正往外冒着热气，罐子的盖子被顶得“铛铛”直响。 萧婉百无聊赖地扒拉着自己面前桌上的一小盘子桂花糕，就到深秋了，桂花也要落了，可这后厨房的人也不知怎地，大概就是想要赶上在这桂花落尽之前多做一些，所以隔三差五糕点里就有桂花糕送来，甚至是在一些普通糕点里也时不时要参杂一些桂花。萧婉倒也不是不喜欢桂花，只是这种留在唇齿间桂花的香甜滋味却总能够让她尝到凉薄的味道。 “紫鹃，吩咐一下后厨房下回别做桂花糕了。”萧婉没有回答紫鹃的问题反倒是随口说了一句，拿起了一块儿桂花糕放到鼻尖下嗅了嗅，用的是味道最浓厚的金桂。萧婉鼻尖萦绕上一股子甜腻的气息把屋子里苦涩的味道盖了下去。 “公主不爱吃桂花糕吗？那奴婢一会儿就下去吩咐了改明儿做些别的来。”紫鹃把扇子在一边放下，一边弯下腰拿起炉子上的药罐子倒到碗里一边说道，“公主，您该喝药了。” 萧婉把桂花糕放下，看着眼前冒着袅袅白烟的深棕色药汁，她本能地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抬手就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紫鹃一下子就看破了萧婉的小心思，她把药往萧婉跟前推了推道：“公主可别又像上一回那样不肯喝药，上一回那药奴婢都不知道来来回回温了多少回了，最后还是坏了药性给倒了重新熬上。” 紫鹃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萧婉就来气。上一回杨忠和来请脉又开了个新的方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一次开的方子抓来的药比以前的还要难闻也更加难喝。萧婉喝过一次之后就忍不住想要想法设法地逃避喝药这件事，上一回好不容易让她熬到紫鹃把药倒掉了，可是到最后还是逃不过墨瞳，不容置喙地把药又重新给她熬上了一副。 萧婉回想着就禁不住“哼”了一声，但是还是没有想要喝药的意思。 紫鹃无奈地摇摇头把药端到萧婉面前说道：“公主，可算是奴婢求求您了，您这么耗着也是逃不过去的，更何况也是为了您的身子好。您这会儿不喝等到一会儿墨瞳回来了您不是还得喝吗？” 更何况这药气味这样重，她也不想要再熬上一遍。紫鹃这样想着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撇了撇嘴用眼神示意萧婉把药喝了。 萧婉瞥了一眼药碗道：“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听他的话了，都敢拿他来压我了？” 紫鹃嘿嘿笑了笑，“奴婢不敢。”不过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想着还不是因为公主您现在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嘛！ 萧婉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门外就已经传来了下人们行礼问安的声音，墨瞳沉稳的“嗯”了一声让萧婉立刻惊慌失措地连忙就接过了紫鹃手里的药碗也不管是不是还烫着就往嘴里送。 “哎呀！” 等到紫鹃想要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萧婉捂着唇匆匆把药丸放到桌上，因为太急药汁都洒出了许多。正巧这时候墨瞳已经跨步走了进来，他原本脚步就极快，从前院进到前厅也要不了他多久。刚一跨进前厅，墨瞳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萧婉刚才那一声惊呼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到了萧婉跟前。 “怎么了殿下？” 萧婉捂着嘴不说话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墨瞳，这一下让墨瞳心里更加着急了。他看看萧婉又转头看了看紫鹃，他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希望能从紫鹃口中知道些什么。 紫鹃刚想开口就对上了萧婉的眸子，她家主子此刻正对着她拼命地摇着头，于是她愣了愣虽然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因为害怕被责怪而着急忙慌地被药烫到了，这种事说出去大概公主会觉得没面子吧。紫鹃抿了抿唇低下头道：“公主，奴婢先退下了。”她见萧婉对着自己摆了摆手，于是转过身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前厅的门带上了。 还真不是她不关心自家主子，只是这会儿有个人是主子最想从他身上得到关心的人，她还是不要杵在里头当摆设为好。不过想想刚才公主的样子也真是有趣极了，紫鹃笑着摇了摇头向后厨房走去，她还要去吩咐那些低下的人一声，以后要少做些桂花糕了。 走过一个拐角，迎面却撞见了顾绍良，紫鹃顿了顿脚步，顾绍良见了她似乎很高兴，快走几步就要上前来，可紫鹃却在顾绍良距离她还有几步开外的时候神色恍惚了一下又恢复清明，之后匆匆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顾绍良神色黯淡了一下，他还是保持着上前的姿势，一条腿还往前迈了一步，可是这会儿看着紫鹃离去的背影他却觉得自己连再往前走几步的气力都没有了，他脸上从开始浮现出的迷惑一直到悲伤，不过短短一瞬之后他又呆愣在原地片刻继而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尝一尝 屋子里，墨瞳正专注而担忧地看着萧婉。而此刻萧婉仍旧是用手捂着嘴，刚才那一下虽然时间很短但还是结结实实地烫到了她。适才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墨瞳就注意到了萧婉的动作，他的眸光扫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殿下，让我看看。” 萧婉捂着嘴的手被力道拉开，虽然她极不情愿但还是无法抗拒这股力量。 “殿下下次可要小心些，只是喝个药而已，别着急。”墨瞳皱着眉，目光所及是萧婉已经被烫得通红的嘴唇，他既心疼又无奈地用指腹轻轻擦过了她的唇，这冒冒失失的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改的掉，不过改不掉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他在就好。 萧婉撇了撇嘴，心道还不是因为怕自己没喝药会被教训才会在慌张之下出错的嘛。 “诶，对了，赵家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墨瞳的手指离开柔软的唇瓣，他一边端起桌上的药碗一边说道：“眼下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不过有几个朝中大臣今天倒是去那儿待了许久才出来。” 这会儿会见朝臣，萧婉冷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大约就是一丘之貉了。” “其中有一个还是掌管着皇城守备军五万兵马的兵部大臣。”墨瞳低头对着药碗吹着气，“看这架势离赵氏有大动作也不远了。” “那……赵明川呢？”萧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 墨瞳愣了愣，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似乎很少回去，就算回去也只是待上比较短的时间。他在城内有一处自己的单独住处。” “嗯。”萧婉点点头。 墨瞳又道：“不过这两天赵宏博似乎是催得紧，看他往府上跑的次数变得频繁些。” “可不要频繁一些吗？”萧婉对眼下这个情况并不感到有任何不妥之处。 “所以这就是殿下让赵大人亲自抽调人手去管辖通往行宫各处要道的原因。”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墨瞳把药递到萧婉面前道，“听话，先把药喝了。” 萧婉低头看了看已经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深棕色药汁皱了皱眉还是听话地伸手接了过来。墨瞳笑了笑盯着萧婉面目纠结地把药一口气喝完了。 “唔” 嘴里满满的苦涩滋味被一股子酸甜盖住了，萧婉用舌尖舔了舔刚才被墨瞳趁她不注意塞进嘴里的一小颗梅子干，随后眉开眼笑地鼓起了一边的腮帮子，显然那块梅子干现在就藏在了那里。 “好吃吗？” “嗯。”萧婉点点头，“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墨瞳笑道：“我不爱吃甜食。”他说着漆黑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现在倒是很想尝一尝。” “嗯？”还没等萧婉反应过来，唇上就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她不自觉地呆愣了一下，还睁着的双眼就看到眼前墨瞳放大的俊脸，他的眸子微合，睫毛轻颤着。萧婉还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就连睫毛也生得这样好看过。 墨瞳的亲吻温柔而隐忍，舌尖轻扫过唇瓣却只是浅尝辄止。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僭越了的，而且他也不只是这一次僭越过，可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接触萧婉，他爱她，但现在也只能做到这样为止。 轻柔地触碰和摩挲之后，墨瞳终于恋恋不舍地抽身出来。萧婉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血了，其实墨瞳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强装镇定地轻咳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道：“味道还不错。” 流氓啊！萧婉的脸更红了，这话说的也太有深意了，也不知道这不错的味道究竟是在指什么。 一阵暧昧的沉默之后，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墨瞳，他搭在桌上的修长手指微微弯曲着轻敲桌面，“赵府这两天前去恭贺贺喜的人一定不会少，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看看哪些还属赵氏党羽，也好一并铲除了。” 萧婉轻轻“嗯”了一声。 “这两天先按兵不动，赵宏博必然也会沉不住气先来谈谈咱们的虚实。” 墨瞳说的话一向都是很在理，萧婉也认为此时他们不需要在赵氏上多下工夫，尤其是在这段时间更是需要晾着他。不过在此之前，虽然赵氏那里不需要理会，但是还是有另外的事需要她去做。 午后，萧婉和墨瞳一道出府上了街，他们这一次出来不是闲逛而是直接奔着赵明川所在的巡视地去了。赵明川身为皇城中的禁卫军统领，职责就是保卫皇城的安全，所以一般他都是带着一队人马在皇城的各个点进行巡查。萧婉这会儿过去其实也有些是在碰运气，不过她的运气似乎很好，去的地方赵明川刚好就在。 “参见四公主殿下。”赵明川远远地就看见萧婉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于是率先垂首行了礼。原本他身边跟着一道巡视的侍卫见状也立刻低下头行了礼。 萧婉看起来来者不善，她没有让赵明川免礼而是冷哼了一声道：“赵大人好生辛苦，有这么个厉害的哥哥和有权势的家族撑腰，怎么还要在这萧瑟的秋风中坐着这样苦的差事？你也大可去求了父皇许个更好的职位。” 赵明川呆了呆，他在听到萧婉对他说话的语气时便晓得她是在做戏给其他人看，但就算是这样，听到萧婉这样冷硬而又嘲讽的语气，他心里还是免不了抽痛了一下，有一种酸楚从心底涌出来立刻流窜向四肢百骸。 身后几个侍卫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中虽然很多人都没有真正见过萧婉，但是对萧婉曾经的脾气还是有所耳闻的，于是这会儿就算他们再好奇这位公主殿下的长相却都还是不敢抬头去看。 “公主殿下……教训得是。” “呵，赵大人言重了，如今你们赵家可是权势滔天，父皇更是对你们器重有加，我不过一个区区公主怎么敢教训你们赵家的人？” 赵明川闭了闭眼，他始终就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虽然他没有去看萧婉，但是他也能感觉到此刻萧婉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冰冷的，嘲弄的，让他的心不断坠入深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甜与苦 到底是皇孙贵胄，只是这么略摆一摆架子，不怒自威的样子就浑然天成让人可以说看不出一点破绽。墨瞳在一边站着竟也觉得这样的萧婉看起来让他又敬又爱，他自跟在她身边的那一日算起已经见过许多她的不同状态，而唯有现在这样的状态是让他感觉到最心疼和无奈的。 不过是芳华正茂的少女，谁不希望在风雨来临之际找到一棵大树靠着，有一个地方避雨？谁又会喜欢装着这样坚强勇敢的样子不惧一切地独当一面？好像是身在皇家，这些寻常人家女孩儿会的撒娇和耍赖对于萧婉来说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末将……不敢。” 萧婉嘲弄一笑道：“你的确是不敢，这整个赵家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敢了。我有时候可真是怀疑你大概不该姓赵。” 赵明川双肩颤了颤，眸子里尽是痛苦的神色，这句话他已经从小听到了大，而他这个姓氏在外人眼里看似光鲜但背后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明了。赵明川的样子尽数落进了墨瞳的眼底，这会儿他距离赵明川也就不过几步远的距离，看着他低垂着的眉眼的样子，墨瞳心里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份悲凉之感。沙场上拼杀过这许多年，也可说是看尽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尝过了辛酸苦楚，可是这一刻他心里竟有些不希望萧婉继续说下去。 其实不只是墨瞳，萧婉此刻心里也不好受。赵明川是个极好的人，这一点或许她在以前是并不知道的，曾经有那么一度她甚至还奇怪为什么她的三哥哥会和这个赵氏的人走得这样近，但是在一次次接触之后她也明白过来，赵明川的确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不在于他对自己的某些特殊的情意，只是单单看到了他的品性。像如今这样用言语去羞辱和刺激眼前这个背负了许多的男人，萧婉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犯一个绝对不可饶恕的大罪。 可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吩咐你办的事情可办妥了？”萧婉忽然压低声音，走近几步对赵明川说道。这个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可以让在场的及格侍卫都隐隐约约能听到。 赵明川道：“公主的吩咐，末将自然不敢怠慢。” “那就好。”萧婉退开几步轻蔑地勾了勾唇角道，“在赵家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可千万别到了我和三哥哥这里也完全失去可用的价值，否则你可真的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了。” “免礼吧。” 赵明川的脸颊肌肉颤抖了一下，搭在一起的双手手指骨节骤然用力，“末将……恭送公主殿下。” 萧婉“哼”了一声转过身就离开了，只留给了人一个决绝的背影。赵明川直起身子站定，边上一个侍卫凑上前道：“大人，这四殿下怎么能把在您父亲那儿受的气都撒到您身上？” 赵明川冷眼看了那侍卫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是在示意那个侍卫继续往下说。 那侍卫受到了鼓动，于是继续道：“大人，现在赵家的势力可谓如日中天，您实在也犯不着受着这样的窝囊气，为了四殿下这样任劳任怨却还讨不得半点好处不说，属下甚至也看不到四殿下对您有什么好脸色过。” 赵明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的指节已经发白，手背处青筋暴起，他沉默地听着，并没有要打断说话的意思。 “所以，大人还不如多多依仗您的父亲，这样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对您颐指气使了。” 听完这一句，赵明川的脸色突然变了变，他异常凶狠地盯了那侍卫一眼，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赵明川对这张脸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就算有顶着这张脸的人混在他的下属之中他也不会发现。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赵明川的眼神和他冰冷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那侍卫被他震慑住，一下子语塞，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光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就足以定你一个株连九族的大罪。” 那侍卫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干笑了几声后退几步连连道：“大人恕罪，大人赎罪，属下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大人大可以不要往心里去。” 赵明川死死盯着他不说话，一直到把人盯到全身寒毛倒竖之后才冷冷地开口道：“不过连你都看不下去了我大概是要采取一些什么措施才好。” “啊？” 赵明川说着也不等那侍卫再做出什么反应，唇角勾了勾之后只丢下了这一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就走了。 萧婉上了马车，马车的车厢里已经放好了一个取暖用的火盆子，厚重的帘子里已经和外头是两个季节。萧婉搭着墨瞳的手上去之后愣了会儿神才坐了进去。 紫鹃不在，原来他也是会做这些细碎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的。 墨瞳没有赶车，这回特意从府里叫来了车夫。马车“骨碌骨碌”地往前行进着，车里的两个人相对而坐，墨瞳往萧婉跟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拿起了矮桌上的一个蜜桔低头仔细地剥了起来。 “子期，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大恶人？”萧婉的语气闷闷的，墨瞳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 剥着橘子的手顿了顿，墨瞳开口道：“殿下对赵大人觉得抱歉和愧疚。” “嗯。”萧婉点头，“他是个好人，可我总是要伤害他。” “殿下的心他是知道的，他不会怪你。”墨瞳把一个橘子完整地剥了出来一瓣一瓣地掰开之后送到了萧婉的嘴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吃甜食。 “我倒是希望他会怪我。”萧婉苦笑一声，因为这样的情她受之有愧。 墨瞳很少叹气，这次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把手里的橘子又往萧婉嘴边送了送示意她张嘴，萧婉张开嘴咬住了橘子匆匆咬了几下之后就囫囵咽了下去，心里苦大概也就只有嘴上甜才能缓解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冯诀 “来者何人？此处是通往行宫的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萧婉的马车被守卫的侍卫拦了下来，车里的墨瞳皱皱眉就见萧婉已经抬手掀开了厚重的帘子，马车外这个冷硬的声音有些熟悉，她想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 “四公主殿下！”帘子被掀起了一角，站在马车外的人就已经瞥见了坐在里面的萧婉，他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抱拳行礼道，“末将冯诀参见四公主殿下。” 果然是冯诀，那个在皇宫宫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将领。 “冯将军别来无恙。”萧婉冲着冯诀笑了笑，态度很和善。这位冯将军是现在整个南陵除去赵明川和韩朝歌之外为数不多的尽职尽责的将领，威望不高不低，但是在一众朝臣中也是出了名的恪尽职守，为人也比较死板，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这里的确也对她的整个计划有好处，这样一来赵宏博就会更加相信现在父皇都在他们的监禁之中。 “多谢四公主殿下关心，不过如今南陵危机未除，末将倒是宁可用自己一人的安危换回整个南陵的无恙。”冯诀对萧婉的印象看起来很好，所以与萧婉说话时也没有了第一次那样的冰冷。 这领兵去打仗的是个绣花枕头，而闲赋在皇城之中的却是个忧国忧民的人才，还真真是讽刺。 “你倒是个好的。”萧婉低声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冯诀听的。 冯诀发问：“四公主殿下这是要去行宫见皇上吗？” 萧婉点点头道：“冯将军既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冯诀笑了笑道：“自然方便，三皇子殿下和统领大人都下过令，但凡四公主前来便一律放行。” 萧婉不置可否，她看了看周围几个恭恭敬敬垂手站立的侍卫道：“冯将军现在听命于我三皇兄，对我父皇的命令就是不知道还听不听了？” 冯诀微愣，但只是片刻便坚定道：“皇上下令末将自然要执行，只是现在皇上龙体有恙，三皇子殿下是皇上钦定的人，末将在此等非常时期自然以三皇子殿下的命令为准。” 萧婉听冯诀说得一本正经，那样子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拿不准这个冯诀是否是知情者，不过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这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要朝着她既定的方向做下去。 “那便希望将军能够牢牢记住今日自己所说的话。”萧婉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没一会儿车夫就重新赶起了车，身下的马车动了动，马蹄声哒哒地响起，又继续往前跑了起来。 冯诀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回味着萧婉适才说的话，他虽然自认为自己并不算聪明，但是他能感觉的到刚才四公主殿下说的话里包含了一些别的东西，好像这句话不单单只是说给他听的一般。 另外还有马车里坐着的那个男人，虽然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但是他还是无法忽视这个人的存在，虽然这个人已经把自己的气息掩藏起来，但是那股子迫人的气势实在叫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而且这个人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他还在守宫门的时候有见过，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令人过目不忘。这世上生得好看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对于冯诀来说，人的形貌也不过只是一副皮囊而已，赵氏的赵明远相貌也属于上品，可是对于这种人他只会多看上一眼，之后只会觉得他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差别。可是一直以来跟在四公主身边的这个男人，以他身为武将的敏锐度，虽然对方似乎及其擅长隐藏自己，但是他仍旧能隐隐约约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子和他自己一样的气息，是杀伐的气息，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确切的说，这个男人整个人在冯诀看来就是一把这全天下最快的刀子。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锐利。 “赵明川派了冯诀来守这条要道，看样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马车行进了一段路程，萧婉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说道。 墨瞳颔首，“的确，冯诀此人可以再给赵氏那里施加一些压力，他们一旦已经知道这件事，那么很快也会沉不住气，而我们就只需要等待时机便好。” “子期和冯诀见过吗？” 墨瞳道：“没有见过，只是偶尔听父亲提起过，曾经父亲还很想把这个人编入霍家军中。” 能入得了霍长风的眼，看样子这个冯诀就绝对不会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那子期觉得，冯诀对我们所在做的这件事是不是知情？” 墨瞳摇摇头道“不清楚，照理来说这件事必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会节外生枝，但是冯诀现在似乎已经成为了这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难保也会知道才可以更好地进行配合。” 萧婉对墨瞳的话还是很赞同的，“你说得对，或许一会儿我该去问问三哥哥。” 墨瞳道：“也不需要，现在这个阶段，冯诀是否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抛开一切不谈，他已经在配合我们了。” 也的确，是不是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真的不重要，萧婉沉默了。 马车没过多久就在行宫门口停了下来，守着宫门的几个侍卫见有来人便匆匆从台阶上下来，其中一个道：“这里是皇城行宫别院，不知车上是哪位大人？” 能够通过几条要道进来这里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于是这侍卫说话也很客气。 这次就不等萧婉说话，墨瞳已经先一步跨出马车，等下了马车在一边站定之后他便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玉牌。 那侍卫粗粗看了看便立刻道：“原来是公主殿下驾临，属下等叩见四公主殿下。” 这侍卫说着就要跪下去便被车里的萧婉出声制止了。 “行了，不必多礼。” 墨瞳收回玉牌回过身重新掀开了帘子伸手把萧婉从里面扶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依偎 萧婉下了马车，原本守在宫门处的侍卫便向两边退开去，显然是要给萧婉让出一条道来。 萧婉看了看行宫朱红色的大门，走了进去，墨瞳跟在萧婉后面也进了宫门。 其实这里萧婉很少有来过，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这里虽然建造得富丽堂皇却并不常用，萧婉对它的印象很模糊。 进了门里面就是一处宽阔的庭院，放眼望去找不到哪怕一棵高大一些的树，无处藏人倒是显得空旷得很。 萧婉深深叹出一口气，除却宫门以外，里头的各个回廊处也都站着几个侍卫，只不过这些侍卫和外面的不同，大概是经过严密的训练，他们见到萧婉进来也是纹丝不动，就像是当萧婉不存在一样。 “死士？”墨瞳低喃，这些人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是一群为了一个下达的命令可以舍生忘死的人。三皇子殿下放了这么一群人在这里，看样子这明面上的云淡风轻和风平浪静真的就只是明面上的。 “子期，咱们去哪儿？”萧婉对这类人没有什么了解，她比之墨瞳肯定要少想一些，只不过现在进来了，她觉得一下子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她环顾着四周，这样严防死守的其实只是内里空空如也的行宫，萧婉突然间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 墨瞳上前几步站到了萧婉身边，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一条大路上说道：“既然来了，总还是要做得像样一些，去内殿的寝宫吧。” 萧婉点点头，这次改成墨瞳走在了前面，萧婉攥了攥自己的裙摆，看着走在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就算走路都挺得笔直的脊背，她心下稍安。现在的墨瞳之于她就像一个领路人，而她正需要这样一个人。 “这里还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啊。”萧婉跨进内殿，如果说殿外是一片安静，那这里就可以算是一片死寂了。整个内殿里铺着大理石，在这个秋季里让人倍感阴寒，除去他们俩进来之后的脚步声在回荡着，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萧婉原本就畏寒，这一下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墨瞳注意到了，抬手帮萧婉拢紧了罩在她身上的斗篷，又伸手牵住了她。温暖在指尖上流淌开来。 “我们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吗？”萧婉站得有些累了，就把身子斜靠在墨瞳的臂膀上，近来这种头晕目眩的情况似乎在加重，她也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这会儿四周静谧，她有些犯困。 墨瞳带着萧婉在内殿转悠了一圈，除了一把龙椅之外他还没看到有其他的椅子。龙椅是坐不得的，于是他目光扫视了一圈之后便把龙椅上铺着的一块狐狸毛毯子拿了下来垫在了台阶上。 “现在还不能出去，殿下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萧婉摇摇头，她现在渴睡得很，在台阶上坐下，原本的大理石隔着厚厚的皮毛，她也感受不到多少的凉意。 墨瞳在身边坐下，萧婉便顺势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殿下累了吗？” “嗯。”萧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极轻，她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墨瞳把萧婉冰冷的手攥紧在自己的掌心里，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肩把人抱得更紧一些。他垂眸看了会儿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的萧婉，又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内殿大门，外头的日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影子，他看着地上的光影发了会儿呆，随后呢喃道：“殿下好好睡一会儿吧，不要担心，我会永远都陪着你。” 赵府的后院，赵宏博正用细竹条逗弄着廊下鸟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那只金丝雀被细竹条逗得在笼子里双蹿下跳，也不知道是因为吃痛还是怎样，张着的喙里发出的叫声略显刺耳。不过赵宏博似乎很享受这种乐趣，他一边满眼欣赏地看着笼子里的雀鸟一边对身后站着的人说道：“周齐你听听，这鸟儿叫得多好听！” 被称作周齐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此刻的他已经脱去了他平日里一身侍卫的装扮，但还是能够依稀认出他就是那个一直跟在赵明川身边的人。 “这鸟叫声的确是上品，也就只有这样的鸟儿才能配得起大人这般身份尊贵的。” “哈哈哈哈……”赵宏博大笑了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啊！什么格调的东西配什么身份的人，我这金丝雀可是价值万金，也只有这万金之物才可配得起我。” “大人您说的是。”周齐附和着。 赵宏博往笼子里投了一把鸟食，转过身来问道：“说说吧，你打探到的情况如何。” 周齐上前几步一边把搭在臂弯处的汗巾递给赵宏博一边说道：“行宫要道处正如大人您所料，统领大人派遣的人正好是和咱们这边不对付的。” “哦？”赵宏博用汗巾擦了擦手，“派了谁去？” “是冯诀。” 冯诀？赵宏博皱起眉头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人，可是记起的只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模糊片段。 “大人或许忘了，这个冯诀也算是出了名的不通人情世故，当初霍长风获罪，皇上提拔二公子为定国将军之时他就是在那一众将士中跳出来反对得最厉害的那个，就连韩朝歌当年也没有如他这般愤慨。” “原来是他。”赵宏博听周齐这样说了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官职不大但胆子却不小，不过他当时并未在意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于是现在提起他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看样子，明川是要跟我这个做父亲的死磕到底了。”赵宏博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一点痛心，反倒是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残忍诡异的笑来。 周齐闻言想了想还是说道：“大人，属下私以为这件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统领大人似乎……” “嗯？”赵宏博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等着周齐的下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日月可鉴的真心 萧婉走出行宫，对外头守门的侍卫头领吩咐了几句，大意就是让他们加强看管，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到这里头去。 萧婉吩咐完之后，墨瞳的视线不经意往边上扫了一下，果然围墙拐角处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还真是驱散不去的尾巴，不过也不碍事，他现在不是怕他来窥探，反倒是怕他不来。 “子期，你在看什么？”萧婉回过身就见墨瞳的视线落在墙角那处，于是便走近了一些之后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墨瞳摇摇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没什么，只不过就是溜进来了几只老鼠罢了。” 萧婉意会，冲他笑了笑后径自往马车那里走，车夫一早就已经等在那里，见萧婉过来便利索地伸手掀开了车帘。墨瞳收回目光，紧跟着也上了马车。 第二日一早，萧婉坐在庭院里喝茶，紫娟在一旁同她说着话。 “这枣茶的味道似乎淡了些。”萧婉放下茶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紫娟看了看杯子里泡着的几颗枣子道：“公主喝出来了吗？以往的枣子都是北边进贡来的，往年这会儿那些枣子就该送到了，不过今年……” 萧婉的指腹沿着杯身滑动着，听到紫娟欲言又止之后说道：“今年北边战事已起，兵荒马乱的，人人自危都来不及又怎么还会有这些闲情逸致操心进贡的事情？如你我这般还能在皇城之中闲庭信步，再泡上一杯好茶的也是少之又少。” 紫娟知道自家公主这会儿定是又要感伤起来于是立刻说道：“公主也别太担心，梁州城这会儿有二皇子殿下和韩将军在，自不久前大捷以来也是屡屡传来击退北祁攻势的战报，奴婢相信要不了多久一切就会归于平静了。” “是吗？”萧婉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她说着垂眸看了杯中的枣茶一眼突然又说道，“左右这差也淡而无味，我记得屋子里还有一些今年开春刚收到的新茶，紫娟你去替我拿来，顺道替我取套茶具来。” 萧婉差不多已经有一年没有触碰过茶具了，自从坠崖落下病根之后，她很听话地把茶也戒了，于是一个连茶也不再碰的人就更遑论去碰那些个泡茶的器皿了。 紫娟愣了愣，“公主您体寒，不宜饮茶。” 萧婉笑了笑摇头道：“谁说我要饮茶？只不过闲来无事罢了，你自是替我去取来，这许久未动恐怕也是要落了灰了。” 紫娟正犹豫着，不远处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身影绕过回廊朝这边过来了。 萧婉最先注意到，她定睛一看，发现来的是顾绍良。 紫娟背对着回廊，直到顾绍良走近之后出声行礼她才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了。 “见过四公主殿下。” “顾先生，你我之间是朋友，私下里实在不用如此多礼。”萧婉冲顾绍良笑道，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顾先生请坐吧。” 顾绍良直起身，回了萧婉一个笑之后便坐下了，“公主殿下抬爱，礼数总不可废，在下也不过一介草民，承蒙公主殿下不嫌弃，只怕是高攀。” 萧婉摇了摇头，这个顾绍良什么都好，饱读诗书，才学出众，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读了太多书的缘故，为人却有些古板，少年老陈。 “交友不分高低贵贱，只分是否能够真心交谈，莫非顾先生认为我才疏学浅和我谈不到一块儿？” 这话半真半假，顾绍良却是有些慌神，连忙红着脸摆手否认道：“公主说笑了，在下从来都没有过此等想法。” 萧婉掩嘴一笑，正待再说些什么，一边沉默了许久的紫娟开口了，“公主，奴婢这就下去给您找找茶具，奴婢先告退了。”她说着也不等萧婉回答，急匆匆地就转身逃也似地跑走了。 “诶？”萧婉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等想要叫住紫娟，就发现这个丫头早就已经消失在前院了。 “这丫头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萧婉小声嘀咕着回过头去，就见坐在自己面前的顾绍良正看着自己身后紫娟离开的方向发愣，他的眼神有些呆滞，眼眸中似乎透露出一股子迷惑和伤感来。 萧婉皱了皱眉，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让她想起了也就只在前几天，紫娟对她说过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当时还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什么，再看现在的情况，她原本心里模模糊糊的念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这俩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了。 “咳咳。”萧婉轻咳了几声把还在失神状态的顾绍良拉回了现实。 “顾先生觉得我的这个贴身婢女如何？”萧婉其实在某些事情上不那么喜欢拐弯抹角，于是也就直接问了。 “啊？”顾绍良刚回过神似乎思绪还处于混沌状态，等他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就爬上了一点不自然的红晕，他结结巴巴道：“紫娟姑娘啊……她……她自然很好，温柔娴静也很会照顾人……” 温柔娴静？萧婉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还记得她和顾绍良第一次在等会上见面的情景，紫娟找过来的时候可是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怎么这会儿熟悉了些，这印象也变得大不一样了。 萧婉这一笑似乎让顾绍良觉得更加窘迫，他白皙的皮肤上透出的红愈发明显，“四……四公主殿下……您可别……可别笑话……” 萧婉见他紧张得快要冒汗的样子，好笑道：“顾先生别拘谨，我也不过随意和你聊聊，只是紫娟那丫头跟随了我多年，虽然于我之间是主仆，但是紫娟就和我的亲姐姐一样。而我看顾先生一表人材又学识渊博将来也会大有所成，紫娟也是到了适婚年龄，不可能一辈子跟着我，所以我也想着要替她找一个好人可以照顾她一生一世。” 萧婉说得不紧不慢，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面前的顾绍良，只见他的神情慢慢从紧张变得肃然，最后在她话音落下之后，竟无比认真地开口道：“紫娟姑娘是个好姑娘，也的确值得好人待她，顾某虽不才，也自知自己算不上什么顶好的人，可是顾某对紫娟姑娘的一片心日月可鉴，顾某不知自己是否够资格喜欢紫娟姑娘，但还是想不自量力地请求公主殿下能否给顾某一个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称呼二嫂嫂也可以 顾绍良虽然平日里也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萧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认真，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紧拽着自己长袍的下摆，估摸着松开之后那衣料上头的褶皱得重新洗了再晒才能抹去了。 “顾先生。” “在。”萧婉刚一出声，顾绍良就像是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似的迅速回应。 萧婉笑了笑道：“先生不用紧张。” 顾绍良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是。” “先生是真心喜欢我家紫娟？” “是。” “顾先生倒是个极好的人，只不过我不知道我家紫娟究竟是什么意思。”萧婉说着顿了顿，在顾绍良惴惴不安的神色中继续说道，“我最近看你们似乎……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萧婉此言一出，顾绍良就陷入了一种纠结和沉默，半晌后他才说道：“这……在下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做了什么冒犯了紫娟姑娘，也或者在下只是区区一介草民，实在也不配和紫娟姑娘相交。” 顾绍良的话里透露着苦恼和疑惑，萧婉思索了一番曾经紫娟对她说的话后才心道这俩人怕是都想着自己配不上对方，这才陷入如今这样的僵局。一个不问，一个也不曾解释，照这样下去可是要生生错过了。 “先生妄自菲薄了。”萧婉道，“紫娟跟随我这么多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万万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更何况先生高才，要觉得自惭形秽的恐怕是紫娟。” 顾绍良眨了眨眼睛，听了萧婉的话之后似乎才恍然大悟道：“多谢公主殿下提点，在下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婉满意地冲顾绍良笑了笑，看着他起身对自己行了个礼匆匆转身离去，她不禁心道：果然聪明人就是一点就通，完全也不需要她多做些什么。 “四妹妹什么时候改行做红娘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萧婉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温柔漂亮的眼睛，她忙站起身，“二嫂嫂什么时候来的？来了也没有叫人通报一声，也不知道这底下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二嫂嫂来了也不告诉我！” 陈锦文冲着萧婉无奈地摇摇头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你也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我看你刚才在和那位公子说话所以也就不出声了，怕打扰了你们。” “怎么会？嫂嫂不好这样一直站着，赶紧坐下吧。”萧婉嗔怪了一声，她看了看陈锦文隆起的腹部连忙把她让到位置上，把自己原本垫着的绣垫放到陈锦文的座位上，而她自己则是准备重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殿下，石凳子凉。” 陈锦文眼看着萧婉就要坐下去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就见身边闪过一个颀长的身影先她一步扶住了萧婉。 萧婉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回过头就见墨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外头回来，此刻正微皱着眉站在自己身边。 “子期，你回来啦。” “嗯。”墨瞳轻轻应了一声，但是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萧婉却听出了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些责怪的意味。 萧婉知道他大概就是在怪自己没有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她自觉理亏，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子，把视线向边上移了移，这一移就看到了在一边脸上正挂着意味深长笑容的陈锦文上。 萧婉一下子就觉得有一股热从脚底直往上冲，没一会儿她就红了脸轻咳了一声道：“二嫂嫂见笑了，子期，这是二嫂嫂。” 墨瞳收回还落在萧婉身上的目光，其实他知道自己面前现在站着的是二皇子殿下的皇子妃，完全也不需要萧婉介绍，但是萧婉对他说的这句话却让他没由来地觉得无比愉快，就像是把他归入到了她的生活里。 “二嫂……二皇妃安好。”墨瞳有些嘴瓢，差点就顺着萧婉的话头也喊陈锦文二嫂嫂了。 陈锦文失笑，她当然听得出刚才墨瞳说到一半又吞回去的称呼是什么，她忍不住揶揄道：“不必多礼，其实你要和四妹妹一样称我为二嫂嫂也并无不可，反正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嫂嫂还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个出众的妹夫。” 墨瞳听了陈锦文的话明显愣住了，在他心里虽然对萧婉的感情一直是坦荡荡的，但是所有人都似乎迫于身份的压力或者对他们身份悬殊的忌讳都只是相互之间心照不宣，还从来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来说过。这还是墨瞳第一次这样明明白白地听到有人在知情的情况下对他和萧婉的事说得这样坦荡，而且没有半点的惋惜或者不屑。 “是叫子期是吧，我听四妹妹这样叫你，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墨瞳回过神来，随后点了点头，这个出身也不算高贵的二皇子妃让人觉得很好相处，“二皇妃娘娘随意便好。” 他现在其实已经并不惧怕有人知道他的真姓名，所以陈锦文这样叫他，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子期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和四妹妹的事我也有所耳闻，阿翊出征之前经常和我提起你，说你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为出众的男子，的确也配得上四妹妹。”陈锦文上下打量着墨瞳，上两次来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回来就定要瞧仔细了。细细一看，眼前这个男子眉宇间英气逼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卓然风姿，就算是比起萧氏的两个皇子也是丝毫不逊色，其实非但是不逊色，看着还略胜一筹。他眸光中的锋芒虽说内敛但使人见之不忘，瞳色更是墨黑如深潭，不是只流于表象的英俊，更是从内而来的使人难以忽视的。 墨瞳倒是没想到二皇子殿下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二皇子殿下言重。” 陈锦文笑道：“阿翊从来不会对我说言过其实的话，所以你在阿翊的眼里的确值得夸赞，更何况今日我见了你，自是也一样觉得阿翊所言非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书呆子 陈锦文的目光扫过墨瞳的脸又扫向萧婉，后者的脸颊看起来就已经和涂了三四层厚厚的胭脂似的，陈锦文抬手掩唇笑了笑，决定不再逗他们两个，于是便说道：“好了，我也不在这里和你们聊了，我今日来主要还是来看看翛儿的。” “哎呀，原来二嫂嫂今日不是来看我的，也真是好叫人伤心。”萧婉闻言佯装着心痛了一下，皱起眉头显得颇为哀怨。 陈锦文被萧婉的样子逗笑了，正待再说些什么，紫娟从回廊处过来了，手里还捧着萧婉适才要的一套青瓷茶具，身后不远不近也跟着走过来的就是适才离去的顾绍良。 这下子原本空旷的前院一下子就站了五个人，倒是比之往日要热闹了许多。紫娟走来时脚下生风，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好似背后有什么在追赶她，这会儿猛地见到院落里平白地多了两个人，她忙站定之后行礼道：“奴婢见过二皇妃娘娘。” 身后顾绍良听到紫娟行礼的声音，原本也还在猜测这前院除了墨瞳和萧婉之外另外还站着的这个女子是谁，这会儿就立刻会意过来，连忙也跟着施了个礼。 陈锦文对紫娟还算熟悉，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她跟在萧婉身边伺候的，至于顾绍良，她在适才进府之时也才刚看到过，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情景，听到的这个看起来书生气的男子和萧婉之间的对话，现下又看了看紫娟，温和地笑了笑之后道了声：“免礼。” 陈锦文看起来就是十分平易近人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架子，顾绍良抬起头看了看这位皇子妃，感叹了一下她在皇室之中难得的朴素衣着，一身素杉，用的料子也不是顶好的，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她边上伺候的小丫鬟穿得高贵。 “也是个翩翩佳公子，四妹妹这儿还真是人才济济啊，真是让嫂子好生羡慕。”陈锦文眉眼含笑，语调里也颇有些调侃的意思，顾绍良心下知晓这话是在说自己，他立刻也就不好意思起来，局促地挠了挠头。 墨瞳轻咳了一声，目光掠过微低着头的顾绍良，他心里对这个在几月前突然来到府里的男人还是有些许敌意的，尽管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顾绍良对萧婉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顾绍良感受到墨瞳投射过来的目光，不免变得更加不安。 “好了，你们有事就继续聊吧，我来还有些东西要带给五殿下。”陈锦文笑着看向萧婉继续道，“你也不用陪我，我这儿带了人来，我的丫头也会照看，一会儿嫂嫂再来陪你说说话。” 萧婉望向陈锦文的身后，的确这一回跟来了几个使唤丫头，于是她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嫂嫂小心些，一会儿可得来我这儿再坐会儿。” 陈锦文指了指紫娟拿在手里的茶具应允道：“那是自然，早知道四妹妹茶艺精湛，嫂嫂怎么样也得来讨杯茶喝喝。” 她说着对众人略颔首，便由下人搀扶着往别院的方向去了。 等陈锦文走远，萧婉重新在石桌边坐了下来，石凳子上是墨瞳及时拿过来的绣垫，坐上去没有渗人的寒意，萧婉略扬了扬下巴，示意紫娟把拿来的茶具放在桌子上。 “你们瞧今日这天色很是不错，也难得这秋日里有这样好的日头。”萧婉没话找话，她的目光扫过不约而同低着头的紫娟和顾绍良继续道，“我这书房里的墨就快用完了，前些日子想临摹一幅字帖，发现所剩下的纸也不多了，趁着今日天气好，紫娟就出去买一些回来。” 紫娟愣了愣，她心道昨日刚打扫过书房还看到柜子里有有好些纸和墨，有一块她记得还是湖州上供的上等墨，前段时日三皇子殿下来时才刚给的，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会不够这些个东西。她想到这里于是疑惑道：“公主莫不是记错了，奴婢昨日还看到有好些都在书房里……” 这丫头，看来就是平日里对她太放纵，对她太好了，别人家的丫头都是主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又哪里敢有半句怨言，紫娟这丫头倒是时不时就要回上几句嘴。萧婉皱起眉，打断了紫娟的话。 “哎呀，最近有兴致时常也想练字作画，现在多买一些备着总好过到时候没有了再火急火燎地去买吧。再者三哥哥送来的那些墨我可舍不得用了，你就去城东那家文澜轩买一些来。” 紫娟眨了眨眼，直觉告诉她，她家公主殿下这么费心心思地要让她出去肯定有什么特殊用意，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诶，等一下，先不急。” 紫娟刚要迈出的脚步因为萧婉出声阻止而顿住，她问道：“公主还有什么的吩咐？” 萧婉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单独去多不方便，而且东西又多又重的，总得有个人帮你吧。” 紫娟一想也是，于是说道：“那奴婢让小花和小草一道去吧。” 萧婉努努嘴摇头，“那也不成，小花小草现在管着后厨的事抽不出空来，我看你也不必舍近求远，眼前不现成的就有一个吗？你把他带去就好。”萧婉说着就抬手指了指站在一边的顾绍良。 紫娟回过头脸色变了变道：“这么点小事，奴婢不敢劳烦顾先生。”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萧婉不满道，“顾先生学识渊博，对文房四宝自然也是有研究，有他一道去我也更放心些，免得你个傻丫头心思单纯被老板欺骗，再者他一个男子力气不也比小花小草大些吗？” “可是公主……” “行了！赶紧去吧，你俩一道去。”萧婉也不让紫娟再开口说什么，不容拒绝地摆了摆手。紫娟这下也明白过来自家主子的心思，她自知无法拒绝，于是便咬了咬下唇转身朝门外走去了。 顾绍良杵在原地愣神，萧婉瞥了他一眼重重咳了一声之后才见这个书呆子猛然回过神来朝着她做了个揖飞快地跑着追上了紫娟。 萧婉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咋舌，“怪不得总说书呆子，这顾绍良有时候看着也还真是个呆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相配 “坐啊，站着干嘛？”院子里就剩了几个洒扫的下人，萧婉抬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笑着对还笔直站着一动不动的男人说道。 墨瞳像是才回过神，不过他的神情变化总是不明显，大约顶了解他的也未必看得出来。他冲萧婉略微颔首，随后慢慢坐了下来。 萧婉眨眨眼，墨瞳即便是坐下也是脊背挺直的样子，姿态仪表卓然，自有铮铮傲骨，她在心里略微感叹了一下。 桌上是紫娟拿过来的一套茶具，紫砂的茶壶和茶杯，红棕色总是容易给人带来一股暖意。萧婉喜欢这套茶具比其他任何茶具都要多，就算有更名贵的，在她眼中也与平常的相差无几。 “殿下是要撮合紫娟姑娘和顾先生。” 萧婉正盯着茶壶的壶盖子出神，这会儿听到墨瞳说话才把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头对上墨瞳漆黑的瞳仁，点点头道：“慧眼如炬，不过你平常可不关心这些，怎么这会儿倒在意起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了？” 萧婉这随口一说却让墨瞳心里变得有些困惑和不是滋味起来了。什么叫他不在意儿女情长？ “殿下……我……”急于想要表达些什么，但是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就是到了嘴边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是个嘴笨的，真的远不及陆清明这样会说话的，自少年时就是如此，所以在外人看来，他霍子期永远是一副冷冰冰不说话的样子，看着就让人难以亲近，而陆清明温文尔雅总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在加之两人形貌俱佳，陆清明总是要比他更受欢迎一些，而他自己如果不是生得极是英气俊俏，恐怕就不会有人理睬了。 “怎么了？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萧婉随手拿起了放在自己脚边炭火上的茶壶，桌上的茶具已经在刚才的说话间被码放整齐，她握着壶把将紫砂的茶壶和杯子挨个用滚烫的水冲了一遍。 “以往世人都喜欢烹茶，把茶叶放在水里煮沸，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地就改以这样冲泡的形式。到了现在仍然有很多人延用曾经的饮茶方式，觉得那才是正统，就比如赵芯兰，父皇还夸赞过她的茶艺比之我还要更胜一筹。”萧婉苦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容里已经没有多少伤感在里面，只是一种自嘲和无奈。 取茶，泡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沸水熏蒸之下，茶香毕现。 萧婉把杯子放到墨瞳面前笑着说道：“母妃夸过我的茶艺还算到了些精髓，母妃舐犊情深，这夸赞之词也不知能够听得多少。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正好给我一些建议。” 墨瞳低下头，杯子里升腾着袅袅的热气，他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墨瞳是武将，行军打仗战士吃紧都是常有的事，他极少有时间能够像这样坐下来品茶，所以他对这些研究不多，喝茶也是以能解渴为目的。说实话若是真要他喝出些别样的滋味来还真是挺难的。 “味道怎么样？”萧婉拖着腮帮子，目光炯炯地看向墨瞳，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 “嗯……味道很好。”墨瞳放下杯子，他在斟酌措辞，但到了最后也没有找出一些好的词来，只能说一句味道很好，这句看似敷衍的话他说得很诚恳，态度也极是认真。 萧婉看着他不由地笑出了声，墨瞳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挺直的鼻梁也跟着笑了笑。 “喂，说真的，你还真是个大粗人呢！”萧婉感慨。 墨瞳收敛了笑，他的确是个粗人，虽然长相身形上完全和粗人搭不上边，但是长年在西北风沙的洗礼之下，那些风花雪月，琴棋书画的确是和他半点搭不上关系，他喝过最多的是入口辛辣但能让人在苦寒之地不至于被冻僵的烈酒，听过最多的是战场上震耳欲聋的隆隆战鼓。时间久了，那些丝竹之月渐渐地从他的生活里被剥离，原本只要触及舌尖就会让人忍不住呛出声的烧刀子，到后来也慢慢变得寡淡无味。他二十几年的生活早就烙上了对自己生活随意的烙印，就像是再精致的糕点，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寻常的果腹之物。 沙场与琴瑟，原本就是两种格格不入的东西。 “子期？子期？子期你在想什么？” 墨瞳回过神，对上萧婉探究的眸子。他摇摇头道：“没什么。” “是吗？”萧婉半信半疑。 墨瞳抬手覆上了萧婉的手背温柔浅笑，再格格不入又怎样呢？至少他是爱她的，至少他在她身边就好，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唉，对了。子期你刚才提到顾先生和紫娟的事。怎么？你对他们俩的事有什么看法吗？”墨瞳的双眸漆黑幽深，尤其是在盯着人看的时候，似是自有一种能够将人吸引住的力量。萧婉被他柔软的目光看得脸色发红，于是轻咳了一声赶紧岔开了话题。 萧婉的手一如既往的凉，墨瞳皱了皱眉将她的双手拢到自己的手心里，一边说道：“也不是有什么看法，只是怕殿下会徒劳无功。” “为何？”萧婉对这番话感到些许惊讶，眨了眨眼歪着头问。 墨瞳垂眸，“殿下难道看不出紫娟姑娘近日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萧婉低喃，若有所思道，“有这般明显吗？连子期这样从来不好管事的都看出来了。” 墨瞳点头，“显而易见。” “子期怎知会徒劳？” 墨瞳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顾先生虽说地位不高，但也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紫娟姑娘心生自卑，自认无法匹配。” “这个我知道。”萧婉叹口气，“紫娟自我出生起就陪伴我，她在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也正是因为我知道她如何想，我才不想她白白错过这段好姻缘。” 萧婉话音落下，许久墨瞳都没有接话，院子里静极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墨瞳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紫娟姑娘虽是女子，但心智却坚定。殿下与其只在顾先生身上下手，倒不如也找紫娟姑娘谈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恳谈 “公主，奴婢听小草说您找奴婢。” 入了夜，萧婉倚在窗框边对着烛火绣着自己手里的红肚兜。这个肚兜是自翛儿出生起就开始绣的，可惜萧婉绣工太差，总是磕磕绊绊的，绣一阵停一阵，眼看着翛儿再过几个月都快要满周岁了，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做好。 紫娟跨门进来，萧婉正好绣完龙尾的最后一针，她抬起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说道：“坐。” 紫娟跟随萧婉十几年，自然是有感觉萧婉找自己大约是要说些什么。她稍显拘谨地点点头，随后坐了下来。 “女红这回事果然不大适合我。”萧婉低喃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紫娟见状就要从凳子上站起来却被萧婉制止了。 “好好坐着，我有话和你说。” 紫娟一愣，轻轻应了一声又端正地坐了回去。 “紫娟。” “奴婢在。” “你对顾先生是什么看法。” 紫娟显然对萧婉的单刀直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屋子里一下子静得就只剩下烛火偶尔烧到烛油时轻微的噼啪作响之声。 “公主，奴婢……” 萧婉看着紫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不免着急，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于是她便开口催促道：“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你家主子可最看不得你这样扭扭捏捏的样子。” 紫娟看了看萧婉垂下眸子咬了咬下嘴唇，她似是挣扎了很久才开口说道：“顾先生学识渊博，为人正直，是个极好的人。” “那你喜欢他吗？”萧婉拖着腮帮子身体前倾了些低头看着紫娟。 “我……奴婢……”紫娟犹豫着，她感受到萧婉正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可以说是一种逼视。但萧婉似乎也不着急，面对她的沉默，这一回却没有继续逼问而是静静地凝视等待。 过了半晌紫娟才鼓起勇气继续道：“奴婢不喜欢。” 死寂，是死一般的寂静。萧婉看着紫娟说道：“撒谎。” 紫娟猛然抬头，她的瞳孔微缩，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紧紧地握着，指节都泛着白。 “口是心非。”萧婉冷哼了一声，“从小你就跟着我，你说得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一听就知道。” “公主……” “行了行了。”萧婉摆摆手打断了紫娟的话，“喜欢就是喜欢，为何扭捏造作？” 紫娟眼眶微红，动了动嘴唇，“喜欢又如何？奴婢不是您，做不到这样义无反顾地去喜欢一个人。” 紫娟的话让萧婉微微感到错愕，许久之后才说道：“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义无反顾的不是吗？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紫娟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像是怕自己哭出来轻声道：“奴婢是奴婢，公主是公主。奴婢万不及公主万分之一。” “紫娟。”萧婉叹了一口气，“喜不喜欢由心而定而不是身份，也不是学识。若是两情相悦，你不及他就努力地去追赶他的脚步。而若是流水无情，即便再相配也只是徒劳。我从来不在意门第，更没有门户之见，我自是相信顾先生对人也不存在偏见。” “若是两情相悦，我就该去追赶他的脚步吗？”紫娟低头自语，猛然间抬头看着萧婉道，“就像是墨瞳对公主那样吗？在后面跟着公主的脚步，一辈子陪伴公主。” 萧婉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是他在追赶自己的脚步吗？大概在世人眼里都是这样吧。但是只有自己知道，其实真正在追赶着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奴婢真的可以吗？就像墨瞳那样？”紫娟眼里闪烁着希冀，直直地看着萧婉。 “可以的。任何人都是可以的，只要对方心里有你。”萧婉肯定道。 紫娟的神情慢慢由疑惑转成了平静，到最后才笑了笑道：“奴婢明白公主的用心了，奴婢谢过公主提点。”她说着便站了起来，在萧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郑重地下跪叩了个头。 萧婉来不及阻止便也没有阻止，总归紫娟还是听得进她的话。萧婉长舒一口气道：“明白就好了，起来吧，我也有点累了，你自陪我回寝殿吧。” 紫娟站起身颔首，上前把萧婉从榻上搀起，又理了理萧婉的衣领陪着萧婉走出门去了。 萧婉频频去行宫拜见皇上，整个皇城看来平静如常但实则暗流涌动。 赵府的后院，赵明川一如往常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打算出府执勤。他正绕过假山边的回廊，远远就透过假山之间的缝隙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一派悠闲地坐在石桌边喝茶。 赵明川只是瞥了一眼却也不甚在乎，他按着身侧的剑柄从后院缓步走过，在经过赵宏博面前时他略停了停脚步，随后还是转过身对赵宏博行了个礼。 “父亲。” “嗯。”赵宏博捋了捋胡须点点头道，“职守皇城最近辛苦，为父瞧着你脸色不太好，等回来叫后厨房给你做些补品吃。” 赵宏博这几天来都对自己很客气，要知道以前，这位父亲可是对他这个儿子几乎从没有过什么好脸色的。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人想不觉得有所企图也很难。 赵明川觉得别扭，这种来自自己父亲的虚假关心让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极了。 “多谢父亲挂心，但是还是不要麻烦了。” “你我是父子，谈什么麻烦？”赵宏博摆摆手打断了赵明川接下去想说的话，“不过也就是吩咐一声的事，只是为父看你最近都没时间回家里来，就算回来了也是来去匆匆的。我是你的父亲，见到你这样忙于公事不顾自己的身体也是觉得心痛。” 心痛吗？赵明川微愣，但随即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也真是太没出息，明知这些都是虚情假意，但还是觉得被关心是这样温暖。 “明川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要不然为父去求见一下皇上，让皇上少派些事给你，这样你也好松快些。” 试探。果然啊……赵明川注视着自己父亲挂在脸上看似关怀的笑，这样的笑把他从温暖里拉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过眼云烟 “父亲无需为儿子奔波，皇上现在还在休养之中不便打扰，更何况如今朝堂之事都由三殿下裁夺，父亲与其去寻皇上还不如直接去找三殿下来得快些。”赵明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赵宏博双眼微眯，眸光中闪过一丝计较，“照这么说，如今三皇子殿下的权力还大过了皇上？” “父亲请慎言，这话可莫要随意乱说，若是传入有心人的耳中并借此大做文章，到那时可会为我们赵家带来灭顶之灾。”赵明川听赵宏博说完才立刻竖起食指压在了自己的唇上，一副紧张又慎重的样子。 赵宏博神色微变但随后便笑道：“吾儿何故如此？你与三皇子殿下从小便一块儿长大，情分自是不同，为父相信三皇子殿下可不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迁怒怪罪的吧。” 赵明川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谁知道呢？即便是父子之情也不见得会顾忌多少，更何况我一个区区属下。” 赵明川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句话都落到了赵宏博的耳里。 “此话何解？” 赵明川适才像是陷入了沉思，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没什么，现在时辰不早了，儿子还要去值勤，请父亲允许儿子先行告退了。” 赵宏博双眼微眯但是却没有追问，反倒是摆摆手和颜悦色道：“好，这段时日自己多注意些，可不要熬坏了自己的身子，晚点回来我让后厨多做些你爱吃的。” 赵明川垂着的眸子闪过一丝自嘲和茫然，他没有抬头和赵宏博对视，但此刻他也知道，即便是这个父亲嘴里说着关系爱护的话，他的眼里对自己又能有多少的真心关爱？ “多谢父亲。” 赵宏博点点头，示意赵明川可以离开了，但他却在赵明川转身的那一刻又抛下了一句话。 “明川啊，别怪为父从前对你太严苛，只是因为做父亲的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才。现如今你二哥上了战场，你姐姐又……咳，父亲膝下在身边的也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可莫要让父亲失望，也不要让赵氏蒙羞啊。” 赵宏博这番话意有所指，赵明川当然也听得出来，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闭上眼轻“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周齐。” 等赵明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里，赵宏博才随意开口唤了一声。 树影里现出一个人来，一半脸隐藏在阴影里，另一半显露出的脸平常得扔在人堆里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人有何吩咐？” 赵宏博一派悠闲地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一边说道：“你也听了那小子说的话，我现在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周齐垂眸抱拳恭敬道：“承蒙大人看得起，但属下还是不敢妄言。” “说说看，我现在需要一个参谋。”赵宏博端起茶杯放在手里把玩着却不喝里面的茶水。 周齐想了想道：“公子与三皇子殿下是至交，但无论交情多深，一旦波及权力，再深的交情也不过过眼云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进贡 赵宏博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盏，上头飘着从茶壶里不小心跑出来的一点茶叶沫。 “这么说，明川的话还是可信的。” 周齐道：“若光只是和三皇子殿下的分歧便还不至于，但是公子钟情于四公主殿下，奈何神女无梦。四公主殿下对公子也是颇有微词。” “嗯……”赵宏博搭在石桌上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偏偏明川是有情的落花，而四公主殿下却是无情的流水。明川到底是不如明远，把情义看得这般重可却求而不得。” “求不得自会让人心生怨恨，公子为三皇子殿下做了这许多年的事，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嗯，看样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最近可真得对我这个儿子更关心一点了。” “大人英明。” 赵宏博摆摆手道：“下去吧，这些天盯着点明川，叫手底下的人密切关注行宫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来向我回报。” 周齐低头行礼道了声“是。”之后便消失在院落里。 赵宏博端起茶杯来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舌尖尝到一股微凉的苦味，他皱了皱眉，随手便把杯中的水泼洒到了一边的花坛里。 茶凉了啊。 “公主，你尝尝新鲜的蜜桔。”紫娟把已经剥好的橘子放到了萧婉面前的桌子上。 萧婉闻声抬头看了看，今天的天气还算是不错，就算在屋子里光线也是极好，阳光下的橘瓣看起来颗颗饱满，极是诱人的样子。 萧婉没有伸手去拿，只是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年淮安的蜜桔这样早就送上来了吗？除了皇城都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怎么他淮安还能这样悠闲自在地送这么些东西上来？” 紫娟把脚边的火盆子用钳子拨了拨，萧婉畏寒，自从入了秋之后这火盆子几乎都没有听过。她一边拨一边说道：“淮安毕竟还是靠着南边，战火没有波及到，再者淮安原本就也富庶，每年朝廷国库里的一大部分饷银听说都是淮安来的。” “是吗？”萧婉伸手拿了个橘瓣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似乎要把这片橘子盯出一个洞来，“地方生得好呀，若是梁州城的百姓，此刻都不知道是在逃难还是躲在城里甚至是连家门都不敢出。” 从战火烧起到现在差不多过去半个月了，边境因为有了韩朝歌让两边都僵持不下，北祁的进攻也不像之前那样势如破竹。其实北祁攻势虽然猛烈，但他们似乎也不是很着急，现如今就只是驻扎在梁州城外几里，只是偶尔不痛不痒地骚扰一下，也都被韩朝歌反击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讨不到好，这几天来梁州都没什么战报传来，就算传来的也是捷报。这些消息都让萧婉感到些许说不出的怪异，现在的日子看起来平静但却暗流涌动。 紫娟看着萧婉出神的样子就知道萧婉又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于是她开口说道：“公主不用担心，有韩将军和二皇子殿下在真的不用太担心，等这场仗打完了把北祁人从咱们的地盘赶出去，那不只是淮安，整个南陵都会富庶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和折扇形影不离 “你们俩主仆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呢？怎么屋子里这样热？” 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萧婉抬头，就见不知何时萧湛已经踏进了屋里，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许久不见了的陆清明。 紫娟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个礼，萧湛笑着摆摆手，示意免礼之后便在萧婉跟前坐下了。 “陆大人难得来，请坐吧。” 陆清明毕竟不是萧湛，自是要恪守君臣之礼。萧婉见萧湛落座之后他还站着便开口让他也一道坐下了。 陆清明颔首作揖，撩了一下衣袍的下摆坐了下来。 “紫娟，去沏壶茶来。”萧婉开口吩咐，看着紫娟应声出门之后才又开口道，“今天是刮的什么风？把三哥哥和陆大人一道刮来了。” 萧湛随手在桌上拿起了一瓣蜜桔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亲兄妹之间他也无需在意许多虚礼，不过自身的修养还是让他在咽下了嘴里的东西之后才开口说话。 “淮安的蜜桔滋味总是最甘甜的，难怪淮安这样富庶的地方每年除了上供给朝廷饷银之外还要送来这许多的蜜桔。” “三哥哥可真是会答非所问。”萧婉笑着嗔怪了一句也拿起一瓣送进了嘴里，但她随即就皱起了眉头，这一瓣桔子可是真酸，吃着完全没有甜味。 萧湛笑道：“可不是答非所问，今日来不过也就是来看看你，顺道和你说说话。” 萧湛的神情看着还算轻松，眉宇间倒是没有了前些日子那样的忧愁，萧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道：“三哥哥此来恐怕不是只是想和婉婉聊聊家常这么简单吧，否则陆大人岂不是要插不上话？” 陆清明手里摇着的折扇停了一下，萧婉其实一直觉得陆清明有些奇怪，不管春夏秋冬，是寒冬还是酷暑，他总是要拿着把扇子，就如现在这样，即便天也慢慢变得凉了，这扇着的折扇还是片刻不离手，当真是形影不离。 “公主殿下这话，倒显得臣下多余得很。怎的三皇子殿下可以来探望公主殿下，臣下作为臣子就不能来拜见一下？臣下还一直以为与公主还算得上是朋友，哪知道公主这样见外，可是真叫臣下伤心啊！”陆清明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他知道萧婉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话语之中也敢这样随意一些，不只是如此，说到最后他竟以扇遮面，露出了一副极是伤心失落的神情来。 萧婉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陆清明，以往还一直觉得这位陆大人是个极是儒雅的人，没想到也这样爱开玩笑。 萧湛似乎也被此刻这样轻松的氛围感染，朗声笑了起来，正在此时一双手推开了房门，先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再是逆着光的颀长身型，陆清明回过头站起身作揖道：“少将军。” 进了屋子的墨瞳眼皮跳了跳，陆清明每次这样称呼他的时候都让他感觉不是很妙，总觉得周围凉飕飕的。 “陆大人。”墨瞳回了个礼随后对萧湛行礼道：“参见三皇子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切开黑 萧湛笑得很温和，他回身对墨瞳说道：“子期何必这样见外，也一道坐吧。” 墨瞳愣了愣，萧湛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这个略显亲近的称呼除了他的亲人朋友也只有萧婉会这样叫，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萧婉倒是很高兴，萧湛会用这样的名字来称呼墨瞳，就代表他已经完全把墨瞳当作了自己人。 墨瞳还在愣神，紫娟已经端了泡好的茶水从门外进来，一见屋里又多了个人感叹了一声自己的茶水泡得还算多。她放下了托盘里的茶壶和杯盏，料想这一屋子的人定是有什么要事要谈，于是她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墨瞳在紫娟进来的那一刻已经回过了神，这会儿也做了个揖下意识在距离萧婉最近的位置上坐下了。 萧湛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浅笑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嗯，想不到紫娟那小丫头的茶艺也算是不错，这茶香扑鼻，水温也控制得恰到好处。” 萧湛的称赞让萧婉忍不住接话道：“三哥哥这话刚才可得当着紫娟的面说，得了三殿下的称赞那丫头可得乐上好一阵子。” 萧湛笑得眉眼弯弯，一旁的陆清明也接了话头。 “还是四公主殿下的茶艺精湛，所以带出来的小丫头自然也是不差。这师父有本事，徒弟也不在话下啊。” “哟。”陆清明话音刚落，萧婉便一脸高深莫测地啧啧出声，“陆大人果真是会说话，难怪子期总说你打起仗来的本事还不如这一张嘴来得厉害，总是能哄得女孩子心花怒放的。” “啊？”陆清明瞪圆了眼睛，显然是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等他回过味儿来，看向墨瞳，就见后者面不改色地坐着喝茶，全然没有要为刚才萧婉所说的话做出半点解释的样子。墨瞳的一张脸寒若冰霜，陆清明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道：若不是这皮囊生得英俊，这个性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墨瞳不说话，但萧湛却说话了，那话里还透露着显而易见的调侃。 “怎么陆大人还惯会花言巧语？难怪在陇川还有陇川第一公子的美称啊。就是不知这陇川郡的府邸是不是要被那些个仰慕陆大人风采的姑娘给踏破了门槛？” “三殿下，怎么连你也……”陆清明一脸无奈，一张俊俏的脸上被开了玩笑之后的些许羞恼。这让陆清明又禁不住看了墨瞳一眼，咬着牙暗道这少将军平日里看着少言寡语的一派正人君子样，没想到啊没想到切开里面一肚子坏水，比墨还黑，真真是忒坏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陆清明自也不会较真，这样的玩笑一开，倒使得连日以来的紧张都得到了疏解。 几个人笑过之后，萧湛先正了正脸色开口了。 “明川递来了消息，我们的行动可能很快就要开始了。” 陆清明也收敛了笑意，他收拢了折扇放在手心里拍了拍道：“赵宏博那只老狐狸，可是终于按耐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天涯此时 “殿下，夜这样深了怎么还不休息？” 夜凉如水，萧婉坐在回廊下发着呆，下人们都被她遣退了，这会儿整个回廊都空荡荡的。 墨瞳的脚步在萧婉身边停了下来，把手里厚实一些的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 萧婉回过头，搭上了墨瞳修长的手，她的手微凉，都不及他手背上传来的温度。 “肯定又是紫娟那丫头多嘴告诉你的吧，说我大晚上的不肯睡觉，就让你来盯着我。” 虽说是嗔怪和埋怨的话但是萧婉的语气里却丝毫听不出有任何的不满。 墨瞳在她身边坐下，盯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说道：“紫娟姑娘是关心殿下。” 萧婉侧目笑了笑，“我知道啊，从小到大除了母妃和三哥哥，最关心我的就是紫娟。” “殿下在想什么？”萧婉话音落下，墨瞳突然就发问了。 萧婉愣了愣随后说道：“没什么，不过就是看今天的月色难得的好，所以就出来看看。” 墨瞳顺着萧婉的目光抬起头，天上挂着一轮圆月，今夜月明星稀，看不到许多星星的踪迹，但是月色的确是好。墨瞳看着这一轮圆月出神，想了想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是月中了。 “天涯共此时。” 墨瞳回过头，萧婉正在低喃，“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平静地看看月亮了。三哥哥今天来还顺道看了看翛儿。翛儿是我们最小的弟弟，三哥哥说等翛儿开始记事懂事了，我们现在所经历的所有糟心的事也都结束了，到时候他就能平安快乐地长大。” 墨瞳看着萧婉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萧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梁州城今夜的月色是不是也这样好，也不知道二哥和韩将军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与我共看明月皆如此呢？” 萧婉说着也看向了墨瞳，无比认真地对上了墨瞳漆黑如深潭的眸子。 墨瞳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了一下，他知道萧婉在担心，其实从萧翊出征的那一日开始，她的担心就没有停止过。 “是的吧，无论是二皇子殿下还是韩叔，他们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也知道这里有牵挂他们担忧他们的人。” 墨瞳低沉的声音好似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萧婉说道：“子期安慰人的功夫可比以前好多了。” 墨瞳浅笑了一下，伸手理了理萧婉被风吹乱了的鬓发。“殿下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是边境还是朝堂，都会好起来的。” 萧婉点点头，她是相信墨瞳的，也相信自己的三哥哥，所以墨瞳说的话她并不怀疑。 墨瞳收回手，转而握住了萧婉冰凉的双手，他看着她仍旧是有些略皱着眉的样子，于是便岔开话题道：“殿下前些日子提起紫娟姑娘和顾先生的事，现在如何了？” 萧婉听到墨瞳提起了紫娟，神情一下子又变得苦大仇深起来。她撇了撇嘴道：“别提了，这丫头脾气可真倔，到现在还在闹着别扭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殿下想去哪里 墨瞳失笑，揉了揉萧婉的发顶说道：“殿下太过担忧了，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紫娟姑娘也许也只是需要时间来好好想一想，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是吗？”萧婉眨眨眼歪着头问，“那你呢？子期你曾经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嗯？”墨瞳一下子顿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萧婉在问什么。 “殿下所知所见的就是我心里所想的也是当时所做的。” “所以子期当时是真的挣扎过的吧，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栽在我手里了。”萧婉笑嘻嘻的，抱着墨瞳的手臂靠了上去。 墨瞳心里觉得很高兴，笑意一直挂在脸上，他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即便是很久以前也没有过像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是啊，殿下是我的归处。” 萧婉抬头看他，眸子里印着他的脸，她信誓旦旦道：“那可不？本公主可是很执着的呢！” 墨瞳看着萧婉明媚的笑颜，心底变得异常的柔软，他突然就想到了和萧婉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乃至更久远，于是他开口问道：“等此间事情结束，殿下想去什么地方？” 萧婉其实也是爱闹爱玩的，虽然性子相较以往变得沉静了不少，也变得不那么爱凑热闹，但是小女儿家的心性还是在的。 猛然听到墨瞳这么说，她兴奋地一下子撒开了抱着他手臂的手欢呼道：“我想去哪儿你就带我一道去吗？” 墨瞳实在是太喜欢萧婉的笑容了，萧婉生得本来就美，黑白分明的双眼眸光流转，笑意盈盈之下更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他实在情不自禁，凑近了些隐忍着亲吻了一下萧婉的额头。 “嗯，殿下想去哪里？” 萧婉红着脸思索了一下，“我想去很多地方，江南水乡，大漠戈壁我都想要去，我想踏遍千山万水，看尽繁花似锦，我想你带着我，其实去哪里都好。” 萧婉觉得自己其实说得很是矛盾，其实对她来说，只要是和心上之人待在一处的，不管在哪里，哪怕永远只待在一个地方都可以。不在乎所到之处有多美的风光，只在乎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是谁。而这天下间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最好的风景就待在自己周围，走到哪他都在。 墨瞳认真地注视着萧婉，细心地听着她的每一句话，等到萧婉等等话音落下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殿下想去的地方还真多啊。” 萧婉撇了撇嘴不满道：“怎么？这会儿就不愿意带着我去了？” 墨瞳笑着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这一生的时间还很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还很长，这些地方咱们慢慢走就好。” 萧婉也跟着笑了笑，她依偎进墨瞳的怀里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温暖的味道，“好啊，那子期答应了可莫要反悔，否则我就下令让训诫室的打你的板子。哦不对！我要告诉单钰，让他抓了你打你的板子。” 墨瞳有一瞬间的失神，想到了曾经还真的找过单钰讨了一顿打，这会儿想起来也禁不住觉得好笑。 他看了看怀里的萧婉，郑重道：“不会反悔的。终此一生，都不反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暗卫 还没过两天，萧湛就派人递来了消息。这次来的是萧湛的暗卫，神秘至极到连萧婉也没有见过。 她那一日正在书房里翻着书册，冷不丁眼前就蹿出个人来，她当时就被吓得一愣，眼前人一身漆黑的袍子，遮着整张脸的面具泛着森冷的银光。萧婉下意识地皱起眉以为是什么刺客一样的人物，正打算开口说话，眼前这人到先一步作揖行礼了。 “属下见过四公主殿下。” 萧婉兀自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虽说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道：“哪家的？何事？” 来人低着头，声音透过面具穿出来，带着点沉闷。 “属下奉三皇子殿下之命来此为公主殿下送上密函一封。”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仍旧是弯着腰送到萧婉面前。 萧婉接过信，低头端详了一下，信的封口处有萧湛的火漆印迹，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说道：“三哥哥的暗卫果然本领高超，进出我这朝阳宫如入无人之境。” 那暗卫听萧婉这样说，一时间有些顿住了，虽然看不见他面具之下的表情，但萧婉此刻也知道他明显错愕了一下。 “四公主殿下言重了，殿下府邸的那位大人已经和属下打过照面了。” 暗卫说得平静，但语气里还是不乏一点不易察觉的钦佩。这样武艺高强，警觉性敏锐的人他还没见过几个。 萧婉知道他说的是谁，在整个朝阳宫里她也不做第二人想。她一边拆开信封一边懒洋洋地说道：“这么说你跟他见过了？那他怎么还放你进来这里？” “属下不是什么坏人。” 萧婉忍俊不禁，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暗卫和墨瞳有些相像，都是少言寡语，但一开口就正经八百的样子。 “好了，本公主知道。否则我想你大概是不能活着到我面前了。”萧婉看着信上所写的字，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三哥哥可有其他话要你带给我？” “三皇子殿下要四公主多加小心，暗卫虽然是三皇子殿下的暗卫，但三皇子殿下已经抽调了一部分人手，属下们会隐匿在公主殿下周围，需要时自会出现。” 萧婉拿着信纸的手慢慢用力，萧湛抽调了暗卫来保护她，看样子纸上这寥寥几字根本无法说明赵氏真正的势力。原以为自萧湛执政以来赵氏已渐有倒台的趋势，是他们都太低估了。其实也早该想到的，赵氏能屹立不倒这许多年，除了依仗萧桓的宠信，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的势力已在南陵扩散和植根至此。难怪啊，赵宏博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可抛弃不管，都可尽情利用，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全然无能之辈呢？真真是心思深沉，残忍无情之人。 “嗯，你的话本公主听到了，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还要劳烦你及时来告知我。” 暗卫点点头，又行了个礼道：“属下谨遵四公主殿下之命。” 他说着打算离去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公主身边的那位大人……属下可否斗胆知晓他的名姓？” 萧婉抬眼，目光停留在暗卫冰冷的面具上，“他的名姓，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你为什么生得这样好看 一阵风，人已经消失了。 萧婉低下头重新翻了翻手里的书册，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已经看不进去了。于是她合上了书放到一边的矮桌上，单手支着脑袋。 “这武林高手果然是来去如风。” “殿下又在发什么感慨？” 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萧婉回过头就见墨瞳站在身后，长身玉立，挡住了窗口的一缕阳光。他的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没什么，只是刚才来了个三哥哥的手下，似乎对你很是崇敬。” “是吗？”这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萧婉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来，那一缕阳光照在他漆黑的长发上，还有他俊朗的眉眼，如深潭一般的眸子。 “你可真的是生得好看啊！”萧婉心里有感慨，顺嘴就说了出来。 墨瞳一愣，随后低垂了眼轻咳了一声，脸上爬上了一些不自然的红晕。也不是没有人说过他生得好，好像自他记事起就有很多人这么说过，大约但凡是见过他的都会有意无意地赞叹上一句，甚至是之后他出了家门学艺，教授他武功兵法的老师，以及之后入了军营，同他一道的同僚也曾感慨过。他对这些称赞从来都不在意，男人嘛，好的皮囊并不算重要，正如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是现在，萧婉的称赞却让他第一次感觉生着这样一张脸是一种幸运，至少有什么可以全然吸引住她，留住她的视线。 “你为什么生得这么好看呀？我记得霍老将军也不见得有多英俊。”萧婉歪着头仔细看着墨瞳，那目光太过于直勾勾的，直到快把墨瞳看得低下头去，她才把目光收回来。 “殿下……” “难怪这朝阳宫上上下下只要是个女子见了你都要觉得不好意思，大冷天的也能全脸发红发烫。”萧婉没有理会墨瞳，自顾自地低语着。 墨瞳猛地咳嗽了一声，在萧婉不解地看向他时开口说道：“那个……三皇子殿下送来了什么消息？”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的确算是大事。”萧婉一下子正色道，“子期你看看。” 她说着把手里的信递过去，墨瞳接过信打开来看了看，唇角上扬挽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想不到和赵氏沾亲带故的人有这样多，还真是深藏不露。” “可不是？依三哥哥信里的意思，除去朝中几个大臣之外，旁的总还有许多，不是当初赵氏得势是求官买官提携而来的，就是被赵氏抓了些把柄在手里的。总之这满朝文武恐怕真正清白的寥寥无几。” “三殿下腹背受敌，这次可谓要背水一战了。旁的可以不管，也不过一些跳梁小丑，最重要的是皇城中掌握兵权的兵部的那几个老家伙。看来赵宏博能这么久按耐不动，一方面要在摸三殿下的实力，一方面则是在隐藏自己，如果不是这次北祁来犯得这样快，恐怕皇城形势更是不容乐观。” “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北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招蜂引蝶和装腔作势 墨瞳走出房门，萧湛送来的信他们已经销毁了。他对这封信的真实程度并没有怀疑，这么看来赵氏的势力这样强大，他们必须要想办法分化才可以。不过好在他们如今在明，而他们之中还有一个赵明川，只要计划能够顺利施行，那么胜算还是很大的。 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孤注一掷。 “啊！大人！” 墨瞳兀自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个小丫头。那个小丫头也是低着头端着水盆匆匆地走，便一下子撞到了墨瞳的身上，等他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水盆已经掉在地上，里头的水洒了一地。 “大人恕罪！”小丫头一看墨瞳那张冰冷的俊脸，立刻就跪了下来。平日里他们这些下人见到墨瞳都是只敢远远地看看而不敢靠近，虽说下人房里仰慕这位身份特殊的大人的人也不少，但是除了原本从凤仪宫跟着萧婉出来的紫娟和小花小草之外，几乎没有人能跟他说上哪怕一句话。 墨瞳低下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又看了看自己被水沾湿的衣袍下摆沉声道：“无妨，起来吧。” 那小丫头犹豫了一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谢大人。” “不谢。”墨瞳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而且还没有立刻转身离开。那小丫头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呆住了。 看来最近那些人说的真的没有错，大人真的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目光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冷冰冰的，除去还是有无法忽视的压迫感，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很多，甚至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大人正对着自己笑。 真真是生得极好看的男人，大约在这皇城之中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其实三皇子殿下，陆大人还有赵大人也都生得极是好看，只是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更显温和，还带着点书卷气。而墨瞳是锐利的，就像是一把能够刺入人心的尖刀。 “还有事吗？”墨瞳见小丫头站着不动，于是皱了皱眉问道。 小丫头回过神来慌忙又低下了头，脸不可遏制得红了起来。 “啊，没事了没事，奴婢告退了。” 墨瞳点点头，侧过身让小丫头走过去了。 “啧啧啧，招蜂引蝶。” 墨瞳抬起眸子就见摇着扇子的陆清明站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墨瞳闭了闭眼，转过身抬起自己的步子就往刚才来时的方向走，走时丢下了一句，“装腔作势。” 陆清明“哗”一下收拢了自己的折扇，向前紧追了几步挨着墨瞳道：“如何就算装腔作势？你这说话也忒不讲理了。” 墨瞳看了看他，向边上迈出了一步拉开了点距离，好似身边站了个瘟神似的。 陆清明很是不满，抬手用扇柄碰了碰墨瞳的肩道：“做甚这般嫌弃？想当年你我同吃同住同个被窝都不见你这样避着我。” 陆清明说得极是委屈，倒把墨瞳听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眼皮跳了跳把扇柄从自己的肩上拂开。 “和你站在一起怪冷的。” 陆清明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折扇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好奇 陆清明重新追上墨瞳，这次没有了刚才的嬉皮笑脸，“子期兄，怎么你都问问我现在来有什么事？还是说你一点都不奇怪我会出现在这里？” 墨瞳停下脚步回身淡然地看了他一眼道：“说吧，什么事？” 陆清明摇着折扇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墨瞳，“子期兄还是原来的少将军啊，虽然身份变了，但骨子里的样子却没有变。可我就是很欣赏你这样处变不惊的样子，对什么事似乎都不那么好奇。” 墨瞳静静地看着陆清明，“好奇是作为一个战士最要不得的东西，它会让你丧失理智的判断，片面之词或人云亦云都是下下之策，如果好奇就该自己去找寻答案。” 陆清明笑了笑，点头道：“嗯，你教过我了。应该是从我们相识起你就教过我。但是如若不问，你又怎么会知道你想要知道的？” “询问是基于自己的判断，可听或不可听。” “那我的话可听？” 墨瞳也跟着笑了笑，半晌后道：“自然。” 两人穿过回廊，朝阳宫的下人其实并不多，这会儿看到两位大人走在一起自然也不会靠近，都很知情识趣地避得远远的。 “转眼间韩叔出征都已经大半个月了。”陆清明步履缓慢，在回廊下站定，廊外是满地的秋海棠，这会儿已经开花了，花和花之间挨得紧密，虽然层层叠叠的但也错落有致，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很显然这块后花园，萧婉有派人在精心看护。 “是啊，如今想来，先帝至少还有一件事做的是对的。”有一片树叶随着风飘落在墨瞳的肩头，玄色的衣袍上沾染了些许绿意，他伸手把这片树叶拿了下来随手丢在了自己面前的海棠花丛里。 “呵，先帝此生作为是非功过自有人分说。不过没有废掉韩叔作为两朝元老拥有着可随时调动专属人马的权力，至少现在看来是正确的。”陆清明的话说的暧昧不明，让墨瞳有些心生疑窦。 “何谓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子期兄，论打仗排兵布阵你的确是个中好手，不过你长年远离朝堂，自是不知朝堂之事和战场的厮杀有时候虽然形式不同但是残忍者更胜这些刀剑拼杀血肉模糊。芝麻小的地方官之间尚且要勾心斗角更遑论为君者。作为这天下的君王，所思所谋要多过常人何止千万。” 长久的沉默，陆清明的话音落下，两人很久都没说话，廊下只剩下风吹过树梢时叶子间摩挲之声。 “这就是你自我父亲死后辞官归去所得出的真理吗？”墨瞳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说着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陆清明垂下眸子，良久才道：“自霍家军散了之后，我一个人想了很久。为君王者，就好比千里走钢索，站得越高就会害怕摔得越惨。做皇帝的也更怕大权旁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功高盖主的，任由一方做大做强的，都不会是一个皇帝会做出来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容乐观的形势 墨瞳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伴君如伴虎，无论是什么人，在君王面前都可能成为威胁，也包括韩叔。” “自然。”陆清明点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可奈何，“谁能料想以后会怎么样呢？又有谁知道韩叔的后人会如何，是始终忠于朝廷还是将来有一日会被弃朝廷。子期，沧海桑田，世间万物都会变，更何况只是微末的人心。” “你倒是比我看得透彻。” “不是透彻，而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只不过这种事实在先帝身上走向了极端，无论是大臣还是儿子他都视作了对自己的威胁。” 墨瞳不语，陆清明这番话倒让他回想起了很多的事，比如大皇子萧政的死还有当时为萧政求情的二皇子萧翊。帝王的情，无论是兄弟之情，父子之情还是夫妻之情都是凉薄。这会儿萧政和萧桓同归泉下，也不知若是见着了各自心里会作何感想。 “所以你今天来是来开导我和我说这些的？” 陆清明摇头，“不尽然，一是找你聊聊，二是为了一些正事。” “和殿下无关。” “几句不离四公主，你放心，这事儿和四公主无甚关系。”陆清明对墨瞳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到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墨瞳当然会紧张，牵扯的越多就越危险，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萧婉陷入危险中。他长舒一口气道：“是关于梁州城的战事的。” “哟，果然是料事如神的少将军。”陆清明调侃了一句，很快脸上的神情就复又变得肃然起来，“梁州城的形势不容乐观。” “怎么个不乐观法？”墨瞳其实并不意外于陆清明所说的话，这次出战由赵明远领兵，如果能乐观才是一件怪事。所以就算是连连有捷报传来，他还是不免担心。他甚至有一种感觉，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形势越好，恐怕隐藏的危机就更甚。 陆清明的目光停留在廊外的海棠花上，“子期你看这外面的海棠真是开得极好。” 墨瞳知道陆清明意有所指，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就算表面开得再好，它的根系也在溃烂。”他说着足尖轻点，飞身便出了回廊，不过转眼工夫又回到了原地，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支海棠花，正好就收陆清明所看的那支。 “你瞧这花，断裂处已经溃烂发黑了。”陆清明转过身，视线停留在墨瞳手里的那支海棠花上。 “三皇子殿下知道吗？” “知道，虽然战报都是经由陆明远再送到皇城，但是陇川军和韩家军他还管不着。” “三皇子殿下派去的人该到了吧。” “但怕是不好下手，再者北祁且战且退，咱们这边也不敢远离梁州城太远，等到大军回城，北祁军又像是杀不尽的苍蝇聚拢起来。但可笑的是，有些人还以为自己打了多么成功的仗。” 墨瞳笑了笑，嘴角微勾，“赵明远此人最是好大喜功，现下恐怕是以为北祁怕了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宜早不宜迟 陆清明冷哼了一声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先皇宁可把重任放在赵家那些个酒囊饭袋和奸臣上，而不愿意相信霍老将军和韩叔了吧。” “呵。”墨瞳嘲讽一笑，“不得民心的怎么也翻不了天去。” “的确是这个理。” “韩叔和你的陇川军现在有什么问题？” 陆清明叹了口气，“虽说赵明远管不着韩家军和陇川军，但毕竟他如今是大元帅，统帅所有这次前往梁州城的军队人马。你也知道赵明远和韩叔还有咱们陆家都有些过节，如今让他当了权，虽然明面上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但是背地里耍些小手段也不是没有。” “嗯？” “赵明远让韩家军和陇川军作为了每一次战事的先锋。子期你应该知道，何谓先锋。”陆清明摇着折扇的手指骨处开始泛白，“才不过短短半月，虽然次次都打退了北祁的来犯，但是我们的人却死伤过半。” 死伤过半吗？墨瞳感觉体内有一股愤怒要喷涌而出，赵明远视人命如草芥，韩家军和陇川军哪个不是久经沙场的？这样为一己私欲消耗中坚力量，这样下去再不出几日恐怕梁州城也要守不住了。 “其实这还不算顶过分的。”陆清明顿了顿继续说道，“据我的人来报，赵明远几乎是把每一次的战事都交给韩叔，但是却不派遣他手底下的人前去支援，经常只是在城楼上看戏，或者只是在营帐里关起门来睡大觉。他手底下的那群人也不是能打仗的料，看韩叔能凭借韩家军抵抗北祁来犯，便有直接卸甲去梁州的烟花之地的。” 墨瞳手里的人海棠几乎都要被他揉碎了，他冰冷的声音里没带一丝一毫的温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北祁恐怕也是知道赵明远的德性所以在故意不停滋扰，消耗韩叔的兵力。那二皇子殿下呢？” 墨瞳的发问让陆清明又不免叹了口气，“二皇子不过就是个副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军营里可没什么皇子，只有将军和士兵。二皇子殿下此刻只怕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随韩叔出征，赵明远也不见得给他一个人一匹马，说句难听话，他只是空有虚名。” “三皇子殿下怎么说？” “阵前换将是大忌，三皇子殿下也是骑虎难下。现在赵宏博这边也十分棘手，一切部署还未全然妥当，赵宏博还未倒台，若是这时候替换了赵明远，恐怕逼急了赵宏博要和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梁州皇城都陷入危机，南陵可是要完了。” 墨瞳承认陆清明说得对，而现在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既能顾全大局又能化解危机。眼下这一切就像是一团乱麻，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三皇子殿下的意思是……” “动手宜早不宜迟，而且三皇子殿下的意思可能就在这两天了，还有四公主殿下，不止是你还有三皇子殿下都不希望公主再参与。以往只是计划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让公主制造一些假象出来。”陆清明说着看向墨瞳，“所以这一次，你需要想个方法让公主在事发之时待在朝阳宫里和五皇子殿下在一起，谁不要出去。如果赵宏博以求自保而做两手准备，那公主殿下就会成为他的筹码。而你……是南陵数一数二的潜伏着，到那时自然还要去做别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担心 墨瞳走在后院的长廊上，难得的步履沉重。陆清明去拜见了萧婉之后便离开了，他还没有向萧婉提起适才和自己说的话，来也只是随意地寒暄了几句，顺带送上了他这次来要带给萧婉的几本书册，说是上次借了萧婉的，这次来归还。 陆清明是得了萧婉特许的，可以不经通报就进朝阳宫，她是真把陆清明当作朋友，所以也不觉得陆清明此来有旁的什么事。本想留着陆清明再坐一会儿，他却推脱自己还有些事，于是萧婉也没有再留他。 墨瞳送走了陆清明，没有回前院而是在后院漫无目的地走。 陆清明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光景了，他要在那一天离开萧婉一段时候，这不免就让他想起了那一次公孙茹的事，他也只是离开了萧婉一小会儿而已，就让她受了伤。说实在的，萧婉不在身边，或他不在萧婉身边，即便知道她待在朝阳宫里会很安全但他还是免不了要牵肠挂肚。 “啊，是大人啊！” 墨瞳抬头，是许久都不曾说过话的小花和小草。她们俩现在被萧婉提拔做了后院和厨房的管事，平日里都忙了些，也很少到前院去，不像紫娟，作为萧婉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时时跟在萧婉身边的。 墨瞳点头致意，“两位姑娘。” 小花手里还端着个托盘，里面是一盆芙蓉翡翠羹，萧婉的口味清淡，所以菜色上，色调也十分淡雅。 小花见墨瞳的视线停留在自己手上的菜，于是便开口解释道：“哦，后厨有几个下人病了，入了秋天凉得快，不过就是夜里没有盖好被子，结果早起时就咳嗽了起来。他们也怕把病气过给公主，这不人手不够嘛，就咱们俩顶上了。” 墨瞳颔首，的确做了管事之后很多像这样的粗活都不用做了，“姑娘辛苦。” “怎么会辛苦？奴婢们都是受公主照拂的，伺候公主本来也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小花生性就活泼开朗，和墨瞳熟悉了之后见着他也不觉得畏惧，总也要随意聊上几句。 墨瞳笑了笑，自不久以前他的笑容就多了起来，这会儿的神情也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他看小花手里的托盘上汤羹冒着的热气渐渐变少，于是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便说道：“不打扰二位姑娘，殿下还等着。” 小花从刚才墨瞳的笑里回过神来，略显慌忙道：“哦哦，好的，那奴婢们先行告退了。” 墨瞳颔首，侧过身给她们让了条路。 等到走远，小花才问边上一直一言不发的小草，“怎么了？不久前看你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不说话，显得心情不好似的。” 小草的脚步顿了顿，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见到墨瞳总是让她觉得自惭形秽，或许只是知道自己的情谊不会有任何回应，也或者是觉得自己当真是配不上吧。 “没什么，可能是也着了些凉吧，刚才觉得有点头晕。” 小花将信将疑地看了小草一眼，随后迟疑着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上街 墨瞳在后院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出去走走，他没由来心绪纷杂让他没办法静下来。 一路走到北街，街市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看起来冷清了不少。墨瞳路过了萧婉喜欢的那家蜜饯铺子然后停了下来，那家铺子还开着，铺子的老板娘正低着头打盹。 应该是感觉到有人走近，自己面前的日头被遮挡住了，老板娘略有些不满地抬起头，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位年轻英俊的人男子，那男子一身黑衣，墨色的长发在脑后半束起一个马尾，同样玄色的发带正随风飘着。 “哎呀，是公子啊！”老板娘的神情一下子从不满变成了惊喜，她猛地站起身来点了点自己面前的蜜饯道，“公子看看，这是前些天刚晒好的，新鲜着呢！” 墨瞳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说蜜饯新鲜的也算是奇闻了。 “老板娘还认得我？” 老板娘笑得很灿烂，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那是自然认识的，像公子这样出众的人物怎么会忘记？老婆子年纪是不小了，但是记忆力还是很好的，不过哪怕是记忆力不好的见过一次也很难忘记公子的。” “是吗？” “是啊是啊！”老板娘忙不迭地点头，“前段时间住城东头的老陈头还偷偷问我公子婚配了没有，还想着招公子为胥，把他家的女儿嫁给公子呢！” 墨瞳挑着蜜饯的手顿了顿，随后说道：“在下已有婚配。” 老板娘顺手拿着黄纸一边摆摆手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公子的娘子天仙似的人物，和公子真是天生的一对！那陈家的闺女啊我也见过，虽然生得也算秀气，但是和公子的娘子真真的没法比。” 墨瞳不自觉地笑了笑，似是很欣喜听到这番话，“老板娘的话我会带给她，我相信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实话实说嘛，也不是瞎说的。公子常常光顾我这儿的店，那就再送公子小半斤的梅子干。”老板娘顺手拿起了边上的一小包梅西干就往墨瞳手里送。 “这……”墨瞳没有接，他拒绝道，“无功不受禄，在下不能收。” “瞧这话说的！”老板娘皱起眉有些不乐意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当是我老婆子的一点点小心意，公子的娘子没有来，就当是问候公子的娘子了。” 墨瞳还是没有接，他是个极自律的人，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拿百姓的钱财物什，他摇了摇头道：“老板娘客气了，不然在下多给些银两，就当这些也是在下买的吧。” 老板娘看着墨瞳手里的碎银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说道：“那我也不和公子客气了，也不瞒公子说，眼下买卖都不景气，咱们这儿还算好的，这城外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虽说打了胜仗，但真的好日子可要等到战事真的结束了才会来吧。” 墨瞳拎起包好的蜜饯，想了想还是想要打听一下，于是便开口问道：“皇城封禁之后，南逃的百姓还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有缘 “也就一开始的时候会多一些，这些天就好多了，开始打仗的时候啊，那是人心惶惶的，各个都害怕得不行。” 墨瞳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再开口问些什么，身后就有人先他一步说了话。 “公子如此关心民生，若是入仕为官当可成为这万民的福祉。” 墨瞳转过头，是一张熟悉的脸，英气十足的剑眉，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倒是显得纤尘不染的脱俗样子，是个英俊的青年公子。 “远远还只当是自己错看了，不过想来公子这般的实在也难以认错，所以在下就斗胆走近搭个话了，好在果然是张公子。” 墨瞳神色如常地做了个揖，“陆公子有礼。” 陆渊眼角带笑，也回了个礼道：“张公子客气了，说起来也真是巧，这京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总能和公子不期而遇，也实在是一种缘分。” 墨瞳不语，他不善言辞，陆渊和他总共也就见过两次罢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所以就干脆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陆渊。 陆渊有点尴尬，眼前这个只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子目光锐利而深沉，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压迫感，这样他更加确定这位张姓公子定然是不简单的，他轻咳一声道：“如何不见姜姑娘？” 墨瞳道：“她在家，没出来。”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 “哎呀，陆公子啊，您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北街来！” 正说话间，那老板娘定睛看了看陆渊，立马就开了口。 “老板娘识得我？”陆渊冲着温和地老板娘笑了笑。 这一笑倒是让老板娘不好意思了起来，“自然是识得的，陆公子经常救济流民，也会帮扶咱们这些做做小生意的。上回只在城东远远见过您一面，您自然也不会记得我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陆渊摇摇头道：“哪里，老板娘言重了，在下也不过略尽绵力，最近生意还好吧？” 老板娘点点头道：“还算可以吧，在皇城里总不至于会活不下去的。” 这话说得也是算明显了，陆渊也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他点点头却没有继续和铺子的老板娘说话，反倒是转向墨瞳道：“第二次相邀，公子和在下有缘，这一次总不至于还邀不动吧。” 墨瞳愣了愣，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黄纸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 “不好拂了陆公子一番好意，那便走吧。” 陆渊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和墨瞳并肩一左一右往北街的茶馆走。 “大人，这不是四公主殿下的随行侍卫吗？” 赵明川看着墨瞳和陆渊离开的方向，目光在周齐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下，“你这人倒是认得极清楚。” 赵明川的双眸微眯，周齐的嘴角动了动，平淡无奇的脸上挂了一丝恭敬的笑，他低着头道：“那一日公主殿下到城门口来的时候属下就见过那个侍卫了。恕属下说一句僭越的话，这侍卫终究只是个侍卫，等大人联和您的父亲一道救出皇上，那皇上定然是感激的，到时大人自可对皇上表明自己的心意，难道这样还害怕四公主殿下不是您的吗？” 赵明川凝神看着周齐，半晌之后才冷哼着笑了声，“有意思，的确是不用发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茶楼一叙 茶馆里人不不多，只是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大堂里毕竟还是人多口杂的，陆渊要了楼上的一个包间，店里的小厮看来的两个人都是气度不凡，于是也十分殷勤地引着这两人上了楼。 茶馆的二楼很安静，陆渊和墨瞳随意找了个包间坐下，那小厮被打发去了楼下去糕点和茶水。于是房里的两个大男人相对坐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张公子似乎不太爱说话。”陆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率先开了口。 墨瞳神色未变，“在下不善言辞。” “看得出来。”陆渊笑了笑继续道，“公子沉稳内敛，一看也不是个普通人，那姜姑娘也是风姿卓然，想必二位的身份定然不凡。” 墨瞳眼皮微跳，但是却仍旧不动声色，“陆公子太过抬举了，我与她都只是普通人。倒是陆公子贵气不凡身份高贵，肯与吾等平民相交，在下只觉三生有幸。” 陆渊笑道：“还说公子不善言辞，这话却说得让在下有点既上不得又下不得了。” 墨瞳不语，此刻就只是静静地坐着。陆渊上下仔细打量着他，其实有关于他和姜姑娘，陆渊早已暗中派人打探过了。当日那姜姑娘和他交换的那支凤钗一看就不是凡品，那么派人去查一查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其实本来他对这件事也并不怎么上心，也只道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而已。可那一日在街上的第三次相遇让他对这位姜姑娘和他身边的这位张公子产生了更大的好奇，这一查之下才知晓这两位出入的是当朝四公主的府邸，这么细细一想，那姜姑娘必定是四公主殿下萧婉无疑，而这位在四公主殿下身边的人却是让人越查越感到谜团重重。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吗？似乎怎么样都说不通。 这时候被带上的门敲响了，陆渊回过神说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小厮端着茶果糕点满脸都堆着讨好的笑。 “二位公子久等了，掌柜的让小的备了本店最好的茶送来。”小厮说着就把托盘放到了桌上，托盘里放着一壶已经泡好的茶，另外还有几碟子的桂花糕和芙蓉糕。 “嗯，的确是好茶，隔着这壶在下也能闻到这茶香气，店家真是有心，也辛苦小二哥来回跑了，这些散碎银两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喝茶吧。”陆渊从袖口掏出了一些碎银子也没看究竟有多少便把手里的这些东西送到了小厮跟前。 真金白银的又有谁不喜欢？那小厮自然也是极乐意收下这些银两的，于是他忙不迭地点头喜笑颜开地双手掌心向上接过了陆渊手里的银两。 “哎哟，那真是太谢谢公子了！” 陆渊摆摆手，那小厮也是知情识趣，千恩万谢之后，也没有半点犹豫便退出去了。 “张公子尝尝这茶，虽说是个小茶楼但总归这茶叶的香气还当真是沁人心脾。”陆渊边说边抬手往墨瞳跟前的空茶杯里斟了一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陆家庄 墨瞳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萧婉，也不知道她的公主殿下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看书作画，或者还在为紫娟和顾绍良的事发愁。他这样想着想着就越想越远，脑中就萌生了一种要赶紧回去的念头。 “张公子？张公子？” “嗯？”墨瞳回过神，“陆公子何事？” 陆渊放下倒茶的壶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说道：“公子饮茶吧，这样的水温正好，再烫一些就难入口，再凉一些就要回味苦涩了。” 他说着执了杯子隔空做了个隔空相碰的邀约，随后把杯盏放到自己唇边轻呷了一口。 墨瞳对茶也并没有什么研究，他的唇舌习惯了大漠戈壁的风沙和入口烧灼咽喉的烈酒，好在他生得极好又沉稳内敛，气质上完全不似莽夫，拿起杯盏时虽说不像文人墨客，但也是潇洒超凡，别有一番韵味。 陆渊放下杯盏道：“适才街上听公子问起关于民生之事，想来公子也是个忧国之人。陆某生性就喜爱结交朋友，见到如公子这样的人物更是觉得该引为知己，就是不知道陆某有没有这个荣幸了。” “陆公子言重了。”墨瞳看向陆渊，“在下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诶，这世上能这样随口一问的人也不多了，公子何必急着撇清。如今这世道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官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平民百姓呢？公子能有这样的心性可比有些在朝为官的要好太多了。”陆渊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墨瞳沉默了片刻，这陆渊说的话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对如今朝中官员的不满，他此刻不禁心念一动说道：“陆公子所在的陆家庄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想必和许多朝中之人也有结交，怎么听公子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他们颇有微词？” 陆渊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道：“那都只是过往了，几年前朝政还算清明时，父亲和几个朝中大臣都还算有点交情，但是这些年来，尤其是自从霍老将军罹难以来，父亲也渐渐远离那些是是非非了。曾经与父亲还算谈得来的一些老臣们很多都因为当年霍老将军的事而被贬官或者主动辞官了。毕竟赵氏一家独大，卧榻边也不容他人酣睡。” 墨瞳执着杯盏的手顿了顿，有一两滴茶水从杯盏的激荡中洒了出来，溅在了他的手背上，温热的不烫手。 墨瞳不寻常的反应其实十分微小，但陆渊还是注意到了，他轻蹙了一下眉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陆家庄在哪里都是有影响力的，而且没有什么人在朝为官，朝廷上还有用得着陆家的地方，赵家轻易也不会与你们撕破脸皮。”墨瞳说得很平静，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又重新倒了杯茶，静静地喝了起来。 陆渊不由嗤笑了一声道：“撕破脸皮吗？明面上倒是的确不会。但是陆家无论多强都还是南陵的臣民，就算强悍如霍家，同样抵不过有心人的陷害和刁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谈话 “陆公子似乎话里有话。”墨瞳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陆渊，锐利的眸子让人免不了不寒而栗。 陆渊心里一惊，似乎有一种被瞬间看透的感觉。但是极好的涵养让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吃惊和意外，他释然一笑道：“公子听得出，看样子也是陆某人说得不够委婉。” “如果存心想让在下听不出来的话，陆公子也无需这样大费周章地把我请来这里喝茶了。” 陆渊笑意不减，“那既然公子明了，那陆某人也不拐弯抹角了。陆家在南陵各地的商铺近些年来已有不少因着赵氏的缘故或被收购或被强占，甚至也有开不下去的。陆家百年来基业虽然还算丰厚，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更何况我们身在皇城或许不知道，皇城以外，尤其是靠近北地的，不管是粮食还是其他价格都到了普通百姓都负担不起的地步了。陆家庄就算再有心，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实在帮扶不了多久。” 沉默，许久的沉默，只剩下几不可闻的轻浅呼吸，墨瞳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目光游移在杯中的茶水上。 “陆公子为何对在下说这些？” 此言一出，陆渊就知道墨瞳已经料到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了，他开口道：“公子是聪明人，该知道在下所言为何，如今三皇子殿下当政，三皇子与四公主殿下又是亲兄妹……” “陆公子消息很灵通。” 陆渊道：“也不需要消息有多灵通，似姜姑娘与张公子这样的人物，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知道你们的身份。你说是吗，墨大人？” 墨瞳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倒着茶水，“大人不敢当。” “哈哈……”陆渊开怀一笑，“高低贵贱只在于品性而不在于身份，墨大人说是吗？” “那在下也该称陆公子一声大人才是。” “还只道大人沉默寡言惯了，但其实心思却是细密，看待事情也通透。既然如此的话，那大人就知道在下和大人是站在同一边的。” 墨瞳抬眸，“公子不是和在下站在同一边，是和整个南陵站在同一边才是。” 陆渊失笑，“都是一样的。” 墨瞳不置可否，半晌后才道：“人的立场或许不会变，但站在这个立场上的人会变。对于陆公子来说不正是如此吗？” 陆渊愣了愣，随后点头道：“大人此言得之，在下受教了。” 墨瞳站起身，桌上的糕点还分毫未动，他瞥了一眼桌上他放着的黄纸包，随手拿了起来，“公子之言在下明白了，至于公子所求，我想公子也应该明白，如今形势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陆渊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也同样站起身，他看向墨瞳道：“所做之事不同，但在下相信殊途会同归，三皇子殿下是个明主，总会对某一些烂路的做出一些反映来。在下已经表明了意图，至于三殿下用不用，该怎么用，在下静候。” 墨瞳没有接话，握紧了手里的黄纸包转过身朝门外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昌平公主》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病了 “大人，您回来了。” 墨瞳踏进大门就有小丫头小跑着过来见了礼。 墨瞳微颔首，见小丫头跑得有点急，于是问道：“怎么了？” 小丫头说道：“适才紫娟姑娘到处找大人您，那样子挺着急的。奴婢现下见着大人了想着紫娟姑娘那儿可能有些什么事，所以奴婢就忙着来告诉您。” 墨瞳蹙眉，紫娟行事向来稳重，没什么会让她感觉到手足无措的，莫非是……他念头一转，立刻往萧婉的寝室走去。 前院倒是没什么，但这后院显然气氛有些不大一样。萧婉的寝室门口小花和小草正面对面站着，但脸上的神情无一不是紧张和担忧，尤其是小花，交握着的两只手攥得很紧。 “大人。”小草正对着墨瞳走来的方向，尽管脸色看着也不大好，但还是很有礼数地福了福身。 小花显然就没有小草这样沉得住气，她回头一见墨瞳便立刻跑上前去，还来不及站稳就开口道：“大人您可回来了，奴婢们这都急死了！” “怎么了？”墨瞳皱着眉，一边问一边脚步却不停，往萧婉的寝室走着。 小花一路小跑着跟着，嘴上说道：“奴婢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陆大人走了没多久，公主只是那么一会儿工夫就昏倒在前厅里……” “你说什么！”还没等小花把话说完，墨瞳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她，他的双眸中迸发出锐利的神色来，小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小草见状立刻跑上前拉住了小花的胳膊，她抬眸说道：“大人别生气也别着急，紫娟姑娘说这档口让奴婢们不要伸张，奴婢们估摸着是公主殿下的吩咐，紫娟姑娘现下也来不及去宫里请杨大监，只是请了个医馆的郎中，眼看着郎中进去也有一炷香了，还不见出来，也不晓得管不管用。” 墨瞳沉着脸，默不作声地抬手敲了敲房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了应答，喜欢开了门，眼眶红红的，见墨瞳站在门口，于是侧身让了让道：“你来啦。” “嗯。”墨瞳沉声跨步进去了，紫娟把门重新带上了。 门外小花和小草也是心照不宣，重新一左一右站在门边，只是其中一个的神情多了些落寞。 “殿下怎么样了？”内室里隔了个屏风，墨瞳压低声音。 紫娟道：“公主刚醒了一会儿，交代了奴婢几句，适才又睡了，这会儿大夫还在开药方子。” “殿下交代了什么？”墨瞳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屏风，根本没有去看一边桌上写着药方的大夫此刻的正冒着满头的冷汗，连握着毛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在下知道了，要劳烦姑娘去一趟宫里请御医来一趟。”墨瞳的语气完全不容拒绝，紫娟愣了愣正要出去，却听屏风那边几声微弱的咳嗽声。 “子期……” 墨瞳耳力敏锐，听到萧婉叫他便飞快闪身进了屏风的另一侧。 “子期。”萧婉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苍白着一张脸，感觉说话都很困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