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之剑》 《昊天之剑》正文 1、四方来朝 第一部 烽烟四起 1、四方来朝 稞八百二十八年正月初一,太子静即天子位,是为稞静王,群臣觐贺。特别是各诸候国君,早早从封地,赶到镐京城,唯恐迟了。 一大早,来自王朝四面八方的二十二个大诸候国君、三十六个小诸候国君,纷纷穿裨衣、戴冕冠,到祢庙献上祭礼后,乘墨车,载龙旂弧韣,手执长短不一的圭玉朝觐天子。到达前朝后,在宫正的引领下,在殿前等候。 时辰一到,站在天子玉案一边的的司礼大夫大声唱道: “诸候觐见!” 各诸候国君正冠整衣,依次走进大殿。五位等级最高的公爵走在最前面,十位候爵紧随其后,第三排是二十个伯爵,子爵和男爵走在最后。把手中所执圭玉放在面前的地上,跪在天子玉案前,跪拜稽首后,拿起放在地上的圭玉,大声道: “恭贺我王登基!” 身着衮衣,戴着冕冠的天子手轻轻一抬。司礼大夫便大声念起了颂词: 於皇时稞, 陟其高山, 嶞山乔岳, 允犹翕河。 敷天之下, 裒时之对, 时稞之命 冗长的颂词终于结束了,司礼大夫又拿起诸候进贡的礼单,大声念了起来: “虞候献马十匹,璧玉二十面” 长长的礼单,念了一个多时辰,王座上的年轻天子和下面跪着的诸候,都有些熬不住,强自支撑。 终于,司礼大夫停了下来,天子如释重负点了点头,对贡礼还算满意: “天下初定,诸位不宜久留,回去用心治理,安定邦国最重要,赐宴!” 舟车劳顿好些天,换来的只有这样一句话,可又不得不来,各诸侯难免腹诽几句,脸上却依旧恭敬的很,再拜,再稽首,然后由司礼大夫分别引着坐到了自己的木几前。一队内侍进来,九鼎八簋送到了天子玉案上,七鼎六簋端到了诸候的木几上。鼎里盛着各类珍稀佳肴,簋里装着各种奇珍异果。 随着司礼大夫的手一挥,礼乐齐鸣,六列舞女飘飘而至,好一派大国升平景像。 可是,嬴国国君仲候却面对佳肴吃不下去,面对乐舞乐不起来,皱着眉头,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在他动身觐见天子的前几日,从嬴氏最早的封地犬丘来了几个人,他们衣衫破烂,浑身带伤,细问之下才知道,西戎竟然攻破了犬丘,嬴氏祖地几千口人被屠杀殆尽,只逃出了他们几个人。 仲候表面上一脸平静,叫他们下去休息、疗伤,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自从曾祖因养马有功,被天子封在西地、屏障西戎,为王朝之藩以来,历经四代,几乎每天都有西戎的消息报上来:西戎抢我边民耕牛五十头,西戎杀我边民三百五十一人,西戎抢我民女二十三人,西戎抢收我粮食,不胜其扰之下,嬴国曾很多次集结军队,深入戎地几百里征讨,却始终找不到人。可等你退军时,他们却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阵猛箭,一顿猛冲,嬴军便倒下了很多人。等你反应过来,指挥嬴军反击时,他们却又没了踪影,想追也不知道怎么追,气得嬴军直咬牙。多年下来,他们是深深领教了西戎的厉害,只能勉力维持西地目前的境地,想要再往西进一步,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就算西戎再厉害,也从来没有绕过西地,绕道几千里路,从西北深入王朝腹地,还攻破了犬丘。要知道,犬丘离王朝的镐京城只有几百里路啊。 仲候对自己大脑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有些吓着了,稞王朝,立国八百年,多强大啊,西六师,东八师,那可都是百战之师,当年打了多少胜仗。何况北方还有虞国、济国两个强大的诸候国拱卫在侧,可谓是万无一失,自己想多了吧!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放到了脑后,拿起了给天子进贡的礼单,仔细看了起来。 可在来镐京城的路上,仲候看到很多地方一片萧条,不时有逃难的人走过,而田地却荒芜了不少。在嬴国,就连最贫瘠的田地,都有人抢。这样的景像,让仲候隐隐有了担忧,到了镐京城,这种担忧更深了,堂堂王朝京城城门守卫手里的长矛竟然生锈了。天下脚下,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其他地方会是什么样? “仲候,如此美食佳人面前,怎还走神?” 嬴仲候收回了思绪,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坐在自己左首的熊候,肥头大耳,把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给逼成了两条缝,正盯着自己,嘴里还塞满了吃的。熊国跟嬴国一样,即不是前朝诸王后裔,也不是本朝王子,凭着战功,才被封邑,封国,封候。可是,熊国地处南方大泽,偏信鬼神之术,很是邪门,自己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谢熊候关心,只是忧心一些国中小事!”嬴仲候说着拿起了一块肉,啃食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熊候哈哈一笑,把眼转回到了大殿中央的舞女身上。 毕竟是天子赐宴,众诸候都没敢放开吃喝,宴会很快便结束,众人跪拜辞谢而出,回馆舍继续吃喝玩乐去了。 嬴仲候站在王宫前殿门口,犬丘被袭的消息,在他刚到镐京的那天便报给了王朝,王朝也肯定从自己的渠道收到了消息,可天子却一直没有消息,即没有宣见,也没有召书。他虽然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可还想在临行前,听听王朝的意思,实在不行,只能硬着头皮求见天子了。正在他焦急徘徊的时候,司礼大夫走了过来: “嬴候接召!” 仲候赶紧跪下接旨,一番拜谢之后,打开了召书,只是很简单的几行字,却看得他头皮一麻: “西戎胆大妄为,不服约束,屡次侵我中土之地、西地高原、北方大漠,杀我臣民,无恶不做,着嬴候征讨之。” 西戎竟然把触角从西地伸到了中土,甚至遥远的北方大漠?他去年朝见天子的时候,还没听说过这些消息,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形势变化如此之大。召书虽然说的很简单,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很明白,王朝的中土之地、西地高原、北方大漠都受到了西戎的侵扰,并且王朝和各诸候国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应对,还屡屡让其得手。 仲候手里拿着召书,有些发怔。来王朝几天,想要的兵、粮没有,却等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西戎这几年在西垂蛰伏不出,原来是假像啊!他们竟然偷偷壮大到如此地步了。还是大意了,以为他们在嬴氏四代人的持续打击下,无力东进,现在看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算了,没有援兵就自己打。抬起了头,见司礼大夫手里还拿着一封召书,有些奇怪: “这是?” 司礼大夫对召书上写的什么很清楚,对仲候想什么也很清楚,苦笑了一声道: “这是给虞候的,跟仲候的一样!” 虞国立国之君是王朝开国天子之后,在诸候国中等级最高,是五位公爵之一,虞国也是北方大漠各诸候国中最强大的。司礼大夫看了一眼等在一边的嬴国车马,见仲候所有随行人员都在,奇怪的问道: “仲候这是?” “向大夫辞行以后,立即上路,先去犬丘看看,然后回国!” 老态龙钟的司礼大夫瞅了一眼仲候,边走边喃喃道: “他们可没有仲候这么为国操劳,怕是正在喝酒玩乐吧,还是我王伯叔呢,唉!” 仲候摔掉老态龙钟的司礼大夫和他的一句话带给自己的一丝颓废,转身登车: “出发!” 几日风尘仆仆的疾驶,终于离犬丘近了。这里已经能看到西戎抢掠过的痕迹,惨败的房屋,田里的青苗也给毁的乱七八糟,肯定是没收成了。奇怪的是,却没看到一个王朝兵士。虽然西戎袭扰过后已经退了,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来,怎么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王朝的军队?还是向前追击去了? 身边的千夫长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担心自家候爷的安全: “主上,这里已有西戎敌踪,我们兵力太少,还是绕道回去吧!” 随行护卫的只有五百虎贲,虽然是嬴国精锐,但对上蓄谋已久、深入敌境的西戎,力量还是太弱了,真要是出了事,那就太可怕了。 西地位于王朝西部大片高原山地间,与西戎直接相对,气候恶劣,野兽横行,民风剽悍,也养成了仲候勇猛往前的性格: “祖地被毁,族人被杀,怎能不去看看?” 大手一挥,斥退了千夫长,车队继续往前驶去。 千夫长无奈,只好派出了好几批斥候探路,并下令让众人都睁大眼睛,多加小心,自己紧紧护在了车马旁。 犬丘城外,一堆一堆的死尸横七竖八的倒在路边,草丛里,有老人孩子,也有女人,很多衣服都被扒了,光着身子。又被乌鸦叨食、野兽啃咬的残缺不全,到处血迹斑斑。虽然过去已经一月有余,却因天气太冷,并没有腐烂,也没有很难闻的气味,但光看着,已经让人很难忍受。这才是城外,城里不知道还是一幅什么样的景像。 仲候很快来到了城门外,死一般的寂静。他以前来过祖地,族人对他都很热情,不管走到谁家门口,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抢着拉他去家里吃饭,可现在,曾经熟悉的那些都不见了,家家屋门大开,要么里面根本没人,要么就是跟城外一样,人们倒在院子,屋前,或屋后。有些男人怀里还抱着小孩子,有些一家抱在一起,都一动不动,可以看出他们的脸已经因愤怒、惊恐而扭曲变形。 来到嬴氏大院,还是一个人都找不到,仲候不死心的走到了最里面的祠堂前,看到的景像让他的心差点崩出来:嬴氏大院里的几百口人都在,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祠堂前的院子里,包括老族长,但都被人割去了耳朵鼻子,挖去了眼睛、心肝。这都是自己族人啊,几百年来一直守护着嬴氏的祖地。仲候只觉得热血上涌,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亏身边跟着的千夫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天快黑,悠悠醒过来的仲候,盯着一直守在身边的千夫长问: “猃狁戎?” “是!”千夫长一直跟在仲候身边征战西地,对西戎各部落都很熟悉。割耳朵、鼻子,挖眼睛、心肝,正是猃狁戎报复仇人的手段,仲候对这个也很清楚。 “他们不只是报仇!”仲候坐了起来,恢复了冷静。 “那是”千夫长松了的心又一紧。 “很有可能也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以及中土的防备。” “把我们钳制在西地?”千夫长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就喜欢打仗,特别是大仗。 “对!” “好一个一石三鸟!” “我真是小瞧了猃狁,他们也真敢想,回国!”仲候一跃而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2、老头东来(上) 张开天罗,撒开地网,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西地边塞居延堡,一队队黑色衣甲的嬴国士兵,不顾滴水成冰的天气,已经操练了一个时辰,头上冒着热气,依然精神抖擞,号子喊得震天响。 国君仲候登车巡视,看着这一幕,心里很高兴,一扫一直以来的阴霾,更有嬴氏将领看到国君到来,带头大喊起来: “报仇,报仇!” 嬴氏在嬴军中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有一定官职,影响力很大,西戎对犬丘的袭击让他们很是愤怒,为国守边打仗多年,结果敌人却在眼皮底下,偷偷跑去抄了他们的老窝,杀了全家老小,这对每一个嬴军将士,特别是嬴军中的嬴氏将士来说,都是最大的耻辱。操练场群情激愤,二万人齐声跟着大吼了起来。仲候也红了眼睛,拨出了佩剑,向上一挥: “报仇!” 响彻了边塞。 操练场西面的山脊,就是嬴国与西戎的边界。稞王朝从整个中土大陆所有诸候国征调了五万名杂役在这里修筑列城,用来防备西戎偷袭,保卫西部边界的安全。这些杂役,很多都是杀人犯、小偷、流浪汉以及各地豪强,也有落难的文人及不好好种田的农夫。在日复一日的劳役中,已经被折磨的疲惫不堪,看到嬴国国君巡视,听着操练场上嬴国兵士群情激昂,苦闷的劳役生活算是有了调济,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 打下木桩,迎接虎狼, 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兵士在王朝的地位,是他们这些劳役不能比的。嬴国国君对修筑列城很是重视,几乎每天都问,监工的嬴军也不敢怠慢,对劳役们盯的很紧,稍有懈怠,不是骂便是打。劳役们平日心里有气不敢出,今天,不知是谁带起了头,大家都跟着起哄。 一路巡视过来的国君仲候却不明就里,见到劳役们干劲十足,列城也修的差不多了,很是满意,不停点着头。监工的兵士没想到平时见了他们大气都不敢出的劳役,竟然在这个关头捣起了乱,急得满头大汗,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一边笑脸迎着国君,一边偷偷狠狠瞪着干活的杂役,警告他们不要生事。 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看到国君快过来了,一边卖力的干活,一边张开破锣般的嗓子大喊: “报仇,报仇!” 吓得旁边监工的兵士浑身一激灵,真想一把封住他的大嘴。这一嗓子,引得周围的人跟着喊了起来。国君很是满意,走到他们面前,大声道: “你们筑城有功,等大胜之日,重赏!” 这句话引起了更大的欢呼,不过,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很多劳役都是平民,有自己的正常生活,被欺侮的活不下去了,才会杀人,偷东西,流浪。他们做梦都想有一块自己的田地,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国君的这句话给了他们一丝希望。 汉子旁边一少年却低声骂道: “楮野,你这是干什么?又想挨揍是不是?” “跟着高兴高兴呗,整天干活,你不烦哪?”被叫楮野的汉子回道。 另一眼睛黑亮的少年接道: “你倒是高兴了,却怂恿很多人送了命!” “云阳,有那么严重吗?我只是跟着他们喊了一句而已!”楮野大声回道。 国君在兴奋中,没有听到这些。跟在身后的千夫长身负保护国君之责,一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却听到了三人的话,很是诧异,皱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本想详细问问,可国君已向前走去,只好压下了心里的疑惑,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第二日一早,一队队的嬴国兵士,一辆辆的战车,由嬴候嬴仲亲自统领,越过山脊,进入了西戎领地。 劳役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送着二万大军,如长蛇般一直延伸到了远处的莽莽大山中,直到最后一个兵士也不见了,他们才成群的坐在了地上,兴奋的道: “嬴国大军如狼似虎,这回西戎要惨了!” “是啊,还是国君亲自统领,能不大胜吗?” “胜了好啊,我们再也不用干活了!” 竟然又有人带头喊了起来: 打下木桩,迎接虎狼, 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监工的嬴国兵士这时候也不再催着劳役们起来干活,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可惜,这场大功劳没有咱们的份儿!” “听说,杀五十个西戎就能封爵!” “咱哥儿几个运气太差了!” 只有昨天骂过楮野的少年,一个人依旧不停的挖着排水沟,已经从前面的列城挖出了二三十丈,快挖到悬崖边上了。 “云阳,还挖什么挖,西戎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还有力量打过来?”楮野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结局难料,还是早做准备的好!”云阳头也没回的答道。 “不会吧?二万嬴国大军,还打不了西戎?他们人最多的部落也就二万吧,能打仗的有多少?” “西戎你见过吗?知道他们怎么打仗的吗?” 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楮野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竹君: “你见过?” 他们三个都是最后一批来居延寨的劳役,一年多了,经常凑在一起,干活、吃饭、闲聊,甚至睡觉都在一个大通铺上。被征调到边疆服劳役的人,都有不为人道的原因,他们虽然没有问对方来历,不知道根底,但都觉得投脾气,把对方当朋友看。 “没有!” 竹君接着道: “既然我们都没见过西戎,不知道他们怎么打仗,实力怎么样,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嬴军能胜?” 一句话问得楮野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只好把火又引到了云阳身上: “就算嬴军胜不了,可挖这排水沟就能胜了?” 听到楮野这么问,竹君的眼睛一亮。挖排水沟远离众人,一路还有大石杂草,很是辛苦,当初谁都不愿意去,没想到云阳却主动揽下了这活儿,他当时便很不理解,问过原因,云阳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对楮野的问话,云阳还是笑了笑,指着前面还有五、六十丈的排水沟: “要帮忙就下来,不帮就滚蛋!” “嗨,到底谁求谁啊?怎么口气比监工还厉害?”楮野跳起来嚷。 竹君跳进了排水沟,拿起镐便挖。云阳看着站在边上的楮野,笑着道: “有你求我的时候!” “算了,看你那小身板太可怜,就帮帮你吧!”楮野说着也跳进了排水沟。 三人正干的热火朝天,突然听到已经平静了很久的上面又传来了笑闹声。楮野好凑热闹,跳上来一看,边笑边奇怪的朝二人喊道: “快来看,来了一个骑牛老头儿,还是倒着骑的!” 居延堡很少有外人来,只偶尔会有嬴国信使。因此筑城的劳役们看到有人来,特别是一个倒骑牛而来的老头儿,都格外兴奋。老头儿悠哉悠哉骑着牛,不时拿起大葫芦喝一口酒,好不快哉!看的众人啧啧称奇。 老头儿走过操练场,来到众人中间,对大家的热情理都不理,看着一座座的列城,不住的摇头。有一人大声追问: “老头儿,我们筑的城厉害吧?” 没想到,老头儿这回却开了口: “一堆废物而已!” 老头儿越过列城,正准备跨过山脊,向西而去,大家都还记恨他的出言不逊,竟没有一个人拦阻。当他看到那条几十丈长,深近一丈,直通向悬崖的深沟时,惊奇的噫了一声。深邃的目光看向深沟的另一头,直通列城,还有人在不停的朝上翻土,看样子是想挖到悬崖边。左腿一抬,轻巧的跳下了牛背,来到了还在埋头苦干的云阳等人面前: “别人都歇着,你们为何还在干活儿?” 云阳二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一看,眼前一个白发老头儿,胡子飘飘,面色红润,手里提着一个大葫芦,正微笑看着他们,忙回道: “别人歇别人的,我们干我们的,各不相干!” 楮野早就瞧上了老头儿手中大葫芦里的酒: “怎么说话呢,见了老人家一点礼貌都没有!” 回头笑着对老头儿道: “老人家,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干活干惯了,歇着还不习惯,受苦的命!嘿嘿,老人家,你的葫芦我帮你拿着吧!” 老头儿定睛看了楮野几眼,又看了看云阳和竹君,哈哈笑道: “好一个各不相干,有意思,有意思!” 边说边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醇厚的酒香,把楮野馋的眼珠子都快崩出来了: “世上有这么香的酒吗?我以前怎么没喝过?” “你以前喝过酒?” “没有,没有!”楮野赶忙否认。老头儿的一句话问得楮野有些慌,酒是很稀罕的东西,很多人吃都吃不饱,哪来的粮食酿酒,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喝得到,劳役们基本都没见过酒是什么样子的。 “这排水沟太长、太深了吧?”老头儿没有理会楮野的慌乱,问云阳。 “西地山洪凶猛,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只怕时间来不及了呀!”老头儿没理会云阳的回答,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这回愣住的却是云阳,他盯着老头儿的背影,好半天没回过神。 “你这是怎么了,人家都走远了?”竹君拍了他一把。 这时候,老头儿已经重新骑在了牛背上,走上了山脊下的小道。 “老人家,快回来!”云阳边往前跑边喊。 听到云阳的喊叫声,老头儿停了下来: “小兄弟,怎么了?” “前面是西戎地界,很是危险,不能再往前走了。”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老头儿虽然面带微笑,但却很倔强,不想听劝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3、老头东来(下) “老人家一定要去的话,就一个月以后再去吧!”云阳想的是,到时候,嬴军不管胜败,都应该有消息了。胜了,当然好,去了不会有太大危险。败了,见识到西戎的厉害,恐怕让他去,他也不会去了。 “噢?”老头儿又认真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云阳,坚毅的面庞,平静的眼神,跟其他劳役毫无生气的样子很是不同。走上前来,用手在云阳全身上下到处捏了捏。 云阳强忍着别扭,愣是没出声,暗道: “这老头儿手劲还挺大,捏的生疼!” 老头儿终于停下了手: “好吧,就听你的,一月后再出去!” 边说边往回走: “对了,我住哪儿?” 跟上来的楮野没喝到酒,耿耿于怀的道: “还能住哪?当然是大通铺了!” 老头子一脸的不乐意,看向了云阳。云阳没想到,出于好心劝了一句,老头儿却一点都不客气,打蛇随棍上,赖上他了。也是,居延寨是个军营,没有人家,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住的地方。再说,这老头儿看着就不是一般人。不管从什么地方到居延塞,至少都得几百里路,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再加上这么冷的天气,壮年小伙不死也得脱层皮。他却长袖飘飘,一点风尘仆仆的样子都没有,就像是出门走了个不远的亲戚,人家还招待的很好,吃得红光满面的,神采弈弈。不光是他,他那头牛也一样,牛角弯弯,皮毛发亮,不时啃一口草,跟一般干苦力的牲口很不一样。让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头儿,睡他们那大通铺,云阳也觉得不合适。想想那几十双臭脚丫子混合的味道,还有各种磨牙、放屁的声音,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睡大通铺是不合适!”竹君也看出了这个老人家的不凡之处。 “看我干什么?”半晌后,楮野见云阳看了看操练场,又把目光挪到了他身上,不满的嚷道。 嬴军走后,那里空着一排排兵营,还有好些百夫长、千夫长的房间,比他们的大通铺好太多了。 “这里就你跟孟增大人的关系最好” “不去,不去!连点酒都不让人喝,不去!”楮野把头摇的像什么一样。 “去不去?”云阳又问了一次。 “你还是去吧,不然又要遭殃!”竹君也劝了一句。 “不去,还能把我怎么样?”楮野酒没喝到,气一直不顺,挽了挽袖子,不肖的瞧了瞧云阳的小身板,一幅谁怕谁的架势。几万人的劳役队伍里,打架没人是他的对手。 “上次挖到的两条蛇是放到那边的石头下面了吧?”云阳转头问竹君。 竹君憋住笑点头: “嗯!” “你,”楮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虫子之类的,特别是蛇,转身便朝孟增大人走去。 “熊人还有怕蛇的吗?”老头儿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最后才自己嘀咕了一句。 时间不长,楮野丧着脸走了回来。见云阳和老头儿三人都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恼道: “太黑了,可惜了我的一块好玉!” “你哪儿来的玉?”这回,云阳和竹君二人齐声问,像商量好的一样。 “你们?”楮野气得转身就走。这二人不问事办得怎么样,却关心起了这个,自己也是,一急竟然说露了嘴,恼羞成怒: “嬴军回来前得搬出来,不能乱动里面的东西!” “我们只是关心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竹君有些为难的道。 传说中,玉是天地万物之精华,具有神奇的力量,能辟邪除崇,使人长寿。因此,王朝律法规定,只有天子才能佩玉,有时也会赏给诸候等大臣。民间私自佩玉、藏玉的,一律砍头,祸及全族。 “我知道,我们不会害他的!”云阳拍拍他的肩膀。 晚上,云阳找来了一口石锅,捡了些柴禾,升起了火,水刚入锅,便见楮野拿了收拾好的三只野鸡、两只野兔,一晃一晃的走了进来,对老头儿和云阳理都不理,直接把野鸡和野兔下进锅里,又气呼呼的走了。 老头儿一直笑眯眯的,满军营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没有一点拘束,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一个时辰后,楮野和竹君一起来了,竹君手里还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菜,揭开石锅盖子,几把拧断洒进了石锅里,野菜飘香,肉香四溢,老头儿闻着味道,不由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楮野小声嘀咕: “比我嘴还馋!” 云阳笑道: “老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别嫌弃,多吃点!” “不嫌弃,不嫌弃!” 老头儿抓起一只野鸡腿,张嘴便是一大口: “嗯,不错,不错!” 看得三人一阵惊愕,石锅里刚出来的东西,太烫了,就连楮野这样皮糙肉厚的人都不敢直接用手抓。三人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儿已经抓起了第二个鸡腿。楮野急了,一把抓起了兔腿也往嘴里塞: “啊,啊!” 烫得楮野跳了起来,一阵惊叫,引得三人大笑。他只好一边老老实实的慢慢来,一边看着老头儿在那大吃。好在,老头儿吃相虽不怎么好看,但吃的并不多,很快便停了手,拿着大葫芦喝起了酒。奇异的酒香又惹得楮野坐立不安,特别是嘴里还在吃着肉的时候,厚着脸皮道: “老人家,你这什么酒啊,太香了!” “算你小子有见识,老子自酿的,能不香吗?” “这葫芦看着不大,好像挺能装的,看你一直在喝,怎么老喝不完呀?” “我这葫芦可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了?” “说了能吓死你!” “吹牛吧,我肯定一口就能喝完!” “小子,你才吹牛。这酒虽然闻着香,但后劲很大,我都只是小口抿。” “什么酒我没见过呀,要不我喝给你看?” “我这酒能跟一般酒比吗,想喝呀?没门儿!” “老人家,怎么不多吃点?”接触久了,云阳听楮野有些急不择言,要是给有心人听到,说了出去,追究起来,那可就麻烦大了,便插了一句。 “再吃就没味了!”老头儿喝了一口酒道。 云阳越来越觉得这老头儿有意思,看他的长胡子白头发,怎么也得七十岁往上说,可是却没有一般老人的老态龙钟、暮气邋遢,行走自如,干净潇洒。也不会拘泥食不语之类的礼法,跟他们边吃边说笑,怎么舒服怎么来,一人一牛千里独行,自由自在,但却极有分寸,也会适可而止,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他有些羡慕起老头儿来。 “你们三个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吗?”老头儿眯着眼问道。 “不长,才一年多,鬼才愿意跟他们一起很长时间。”楮野看到喝酒无望,只好对着野兔腿出气。 “我们是到居延寨才认识的!”竹君对这老头儿也很是好奇,补了一句。 “走了,干了一天活,太累了,睡觉。”楮野很快也停嘴不吃了,这跟平时可太不一样了,喝不到酒都影响到他的食欲了。 竹君也起身,准备回杂役们住的大通铺。嬴国律法很严,劳役跟士兵一样,晚上查夜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能少。云阳收拾好东西,也准备回大通铺。老头儿却道: “哎,这么大的地方,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知道怕了吧?嘿嘿,居延寨的狼壮得跟你那头牛一样!”一脚已经迈到屋外的楮野故意道。 屋子隔着大大的操练场,才是劳役在列城边的大通铺。晚上一个人在这空落落的地方,确实挺掺人的。 “你俩回去吧,想办法遮掩一下,我留下来陪老人家!”云阳只好对二人道。 操练场边有很多盖房子剩下来的木头,云阳找了一根较粗的,砍了不到一尺的半截,用随身短剑,掏空整平以后,做成了一个木盆。又烧了一锅热水,用木盆盛了,端到老头儿面前: “老人家,洗洗脚!” “我的牛还饿着呢?”没想到一直笑眯眯的老头儿却一脚踢翻了木盆,热水洒在了云阳腿上、脚上,烫的生疼。 “牛我已经喂过了,背上搭着的包袱,就在你身边!” “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了?”老头儿气的须发飞扬。 满满一盆水倒在地上,只有屋角还是干的。云阳收拾好木盆,和衣躺了下去,暗道:老头儿故意发什么脾气? 老头儿见云阳不理他,越发生气,声音更大了: “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喂,小子” 干了一天活的云阳,太累,根本不理老头儿的叫骂,一躺下便睡着了。 “咦,真睡着了?这小子,心够大的,像我!” 老头儿也躺了下来:奇怪,怎么突然想收徒弟了?这小子的资质不错,心性还行,也有头脑,从短剑削木盆那两下子看,虽然没有正经练过,却很有悟性,知道顺势而为,顺着木头的纹理走,他那把短剑有些意思,用的也很纯熟。可是,收徒弟太麻烦了啊!哎,既然遇上了就教吧,碰到一个瞧顺眼的不容易,说不定还能有点用。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好江山,落到狄戎这些看门的手里吧?好歹吃了几十年王禄,总得干点啥。哼,狄戎不知道礼数,有些人应该清楚轻重吧?还敢这么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太不给老子面子了?老子不屑和你们过招,就让徒弟来,哈哈哈,就这么办!三个小子关系不错,嘿嘿,有意思。只是,时间太紧迫了啊,能来得及吗?几百年的江山,怎么会没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哎呀,这么硬,硌得慌,怎么睡?这小子,一点都不孝顺。 老头儿好像没看到云阳睡在地上,更硬更冷。并且在西地,这样的屋子已经算是很好了。只见老头儿轻吹一口气,整个人旋空而起,就这么睡在了离床半尺的空中: “舒服多了,哈哈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4、四海为家 挖排水沟,特别是在乱石杂草间,很费力气,更何况留给云阳的时间不多了,累极了的云阳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朝床上一看,老头儿已经不在,东西却收拾的整整齐齐。出了屋子,操练场上一个人都没有,还不到开工时间,列城的工地上也没人,忙往别处找。蓦然,远处西戎边界的山脊上,老头儿的身影很是显眼,正延着莽莽的山脊线往更远处走,刚出来的太阳照在他月白的长袍子上,泛起了一圈一圈的金光,好像神仙中人一样。 云阳摔了摔头,目光回到了已经修得差不多的一座座列城上,孤零零的矗立在各个山川峡谷间。他惊讶的发现,老头儿并不是随意乱走。每一座列城的修筑,都选在跟西戎边界山脊的要害之处,这些地方要么是河流转折之处,要么是往来必经之地,既能控制险要,又可节省人力和木石,达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 但提前选好筑城的有些地方实在太险,甚至个别的连鸟都飞不上去,别说人了,更别说上去筑城。只好把城址往稍平缓的地方挪动,对防守效果不至于影响太大,但筑城的难度却大大降低。而老头儿,现在却正是走在当初踏勘了无数遍,对西戎威胁最大,但不得不挪动位置的路线上。如果一处是巧合,那么二处呢,处呢? 云阳刚到居延寨的时候,很是吃惊。西地边垂竟然有这么一道横亘于东西之间的铁闸,彻底锁死了西戎往东到西地、再到中土的大通道。他登上最高处,看着南北蜿蜒延伸出去的山脊,如两条巨龙,张狂在天地之间,又像张开的巨大双臂,紧紧的把稞王朝护在怀里,把西垂的十万大山、猛兽异族、冰天雪地、狂风大漠隔绝在外,才有了如今的中土盛世王朝。那本从小带在身上,不知名却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兵法,跃然眼前。书中对山川地势的描述,让云阳对这两条巨龙有了更多的认识,居延寨就是二龙戏珠里的那颗明珠,牢牢的把南北两条巨龙吸引到一起,让他们在这里交汇。而每隔几十丈不等的一座座列城,就像是巨龙的每只龙爪,深深的嵌入山脊,使巨龙扎根西地高原,成为西地高原最大的屏障,牢不可破。可挪动后的几座列城,像有点儿长歪了的龙爪,虽不影响正常行走,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碰到厉害对头,这点缺陷足以致命。 这一发现,曾让云阳很是吃惊,居延寨和列城的选址,竟然有这么神秘?王朝竟然有如此高人?可刚到的老头儿,一步踏破西地高原最大的秘密,不是更厉害?云阳难以致信的回了回神,回到了排水沟,埋头干活。 老头儿不时喝着酒过来看一眼,馋得楮野抓耳挠腮,有时哄,有时骂。可老头儿就是不为所动,不管楮野说好话还是跳脚骂人,一滴都不给。连云阳和竹君都看不下去了,心里暗暗抱怨老头儿不近人情,也暗骂楮野没出息,不就是一葫芦酒吗?看你的样子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呀,怎么就那么没出息? 日子就在老头儿的酒香里、楮野可怜巴巴的眼神里,以及快挖到悬崖边的排水沟里很快过去,嬴军出征的第二十一天,累极了的云阳像往常一样,早早便睡着了,而睡在离床半尺空中的老头儿却蓦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在地上轻轻打酣的云阳,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给他的时间太短了啊! 睡梦中的云阳突然被一阵喊叫声惊醒,跑到屋外一看,列城上的嬴军已经点起了火把,劳役们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跑乱叫:嬴军回来了! 云阳心里一沉:嬴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败西戎,现在回来,那只能是,这也太快了呀! 忙跑进屋子,摇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老头儿,一把拉起他就往排水沟跑。没走几步,碰上了正奔跑而来的楮野和竹君。 “嬴军回来了!”楮野看到他们便喊,几人一起又往列城下跑。 这时候,居延寨最大的一座列城居延堡下,已经聚了很多留守的嬴军和劳役,只听堡上有人大喊: “开门,快开门!” 堡门一开,十几个浑身是血的嬴军士兵冲了进来,随即叫道: “关门,关门!” 见堡门关上,留守千夫长孟增让人扶着其他受伤士兵下去疗伤,而他直接陪着另两人上了堡,进了一间屋子,关上门,才急切的问道: “若木公子,情况怎么样?” 嬴仲候共有三个儿子,若木是最小的一个,性格深沉,作战勇猛,颇有机智,很得士兵们拥戴,虽不是嫡长子,却是仲候最喜欢的一个。这时候却已没有往日年轻公子意气风发、征战疆场的豪气,垂头丧气的只吐出几个字: “遭贼人埋伏,全军尽没!” 孟增听了身子一颤: “怎么会,两万将士?” 一直沉着脸的仲候亲军千夫长太戊干着喉咙道: “猃狁太过凶残,我军一时不查,中了埋伏,主上眼看突围无望,率军拼死抵挡,命我护送三位公子回来,可其他两位却已中箭而亡!” 屋子里猛然沉寂,只听得到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沉默了半晌,太戊盯着头低垂的若木道: “主上拼了一死,就是想要保住嬴国的根。现在,你就是嬴国之主,你可不能让死去的主上失望啊!” 说着,重重的跪倒在地: “太戊拜见嬴候!” 旁边,被嬴军全军覆没这个消息打懵了的孟增,又被太戊这重重一跪惊醒过来,忙跟着跪下: “拜见嬴候!” “嬴候?我?”若木公子茫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他虽得父候喜欢,却不是长子,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继承候位,成为一国之主。父候有二万虎狼之兵,可结果如何?如今,他有什么?西戎很快就要杀过来了,嬴国都要没了,还哪儿来的嬴候? 太戊看出了若木眼神中的茫然和放弃,暗暗叹了一声,跟老主上比,到底是缺了一些韧劲儿,没有经历磨练难啊: “主上,几百年来,嬴氏忠忠耿耿,为天子守边,从来没让西戎踏入西地一步。如今,老主上虽亡,但嬴国还在,嬴候还在,居延堡还在,外面,还有二千嬴军士兵,凭着居延天险,我们还有一战之力,决不能让嬴氏几百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能让嬴国毁在主上手里啊!” “是啊,我是嬴氏之后,我不能让父候白死,不能让几千嬴军白死,我要报仇!”平日沉默寡言的太戊,一翻慷慨激烈的话,让若木恢复了一些自信,抬起了头: “两位请起,将军以为现在该怎么办?” 太戊虽然只是个千夫长,但他统领着嬴候亲兵,地位比其他嬴军千夫长要高,若木才称呼他将军,向他问计。孟增对这个很清楚,知道若木问的不是自己这个留守将军,目光也看向了太戊。 太戊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镇定自若的道: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居延堡的防守。” 就在大家聚集在堡前,不知所措的时候,传令兵忽然大声喝道: “嬴候令,居延寨全体守军在前、劳役在后,堡前集结,违令者斩!” 士兵和劳役们听到军令,都动了起来。嬴军士兵不用说,直接找自己的什长、伍长、百夫长。各诸候国征集来的劳役们,到了居延寨以后,嬴候也按照嬴军的编制,加以整编,便于管理。这时候也按照军令,集结在自己的队伍里,站在了嬴军后面。 “反应还算及时!”云阳看着虽然不再杂乱,却都神色不定、交头接耳的队伍,低声道。 云阳和竹君、楮野是一起来到居延寨的杂役,被分在了同一个百人队,三人夹着老头儿站到了一起。 竹君也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回道: “是啊,再迟片刻,可能就会有人逃跑。” 又疑惑地道: “回来的十几人里,并没有发现嬴候,可这嬴候令?” “这时候需要一个嬴候,是谁并不重要!”云阳点头低声道。 “这不是全乱套了嘛!”楮野满不在乎的抱怨。 几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让身边的人听到了,不管是逃跑,还是非议国君,都是诛全族的大罪,知情不报,也是诛全族的大罪。他们不可思意的看着几人,并尽可能离得远些。云阳等人对他们的反应不以为意,虽对嬴军的反应迅速夸赞了一句,可心里却一点都不放心,短短二十一天,二万嬴军便败得如此彻底,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按照嬴军的战斗力,虽然在地形不熟的西戎作战,取胜有困难,但也不至于一败至此。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嬴军惨败,对西戎的实力都应该重新认识,比想像的要强很多。并且,他们挟大胜之势,肯定会尾追而来,就凭眼前不是嬴军精锐的二千留守兵力,怎么守?劳役人数是多,有五万之众,但没有经过训练,没有武器,来源五花八门,人心不齐,一时难以派上用场。这样看来,如果西戎攻来,居延寨守住的可能性很小,怎么办?自己倒无所谓,无牵无挂,相信楮野、竹君肯定也有自保之力,可这老头儿怎么办? 二十天来,云阳想尽了办法,想从老头儿口中问出家在哪里,以及家人的消息,想尽快送他回去,可老头儿的回答却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楮野刚开始对老头儿也很有兴趣,帮着云阳想办法,听了老头儿的回答,都快抓狂,只扔下一句:这老头子就是老天闲我们在这儿太舒服,派来折磨人的,便再也不管了。云阳却让老头儿的那句:老子四海为家,老子无牵无挂,弄得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的心里,连着波动了几天:是啊,老子四海无家,老子无牵无挂。 可短短二十来天,和老头儿的朝夕相处,却好像有了一丝牵挂。和楮野、竹君虽然关系也很好,却是那种可以一起打架、一起闯荡的朋友之情,跟老头儿的这种截然不同,这很奇怪。但这却让云阳挖排水沟有了更大的力气,有了更多的理由。以前,他可能只是出于本能,想要活下去而挖。现在,却多了那一丝牵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5、失败疑云 竹君、楮野看着云阳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几人夹着老头儿,往队伍外面走去。 “干什么去?”老头儿惊讶的问道。 “不跑还留着等死呀?”楮野没好气的道。 “你们这是临阵逃跑?” “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楮野掉了一句。 “自欺欺人!”老头儿不屑的翘了翘嘴角,隐有笑意,好像记起了某些人和事。楮野本来有些心虚,他什么时候逃跑过呀,哼,都是这两人害的。看见老头儿嘲弄的表情,脸便红了。 云阳却不管这些,边走边道: “居延寨肯定守不住,留下不是死就是俘,别人愿意留下是他们的事,我可不想被俘!” 周围的人见楮野等人过来,纷纷让开,唯恐躲的迟了,跟几人沾上。老头儿便不再说什么,任由他们几个摆布。云阳的打算是,出了操练场,走一段路,就折向北。不能向东直接回中土,因为嬴军守不了多久,猃狁肯定很快便会追上来。而向南地形太复杂,都是高山大河,老头儿身体虽好,毕竟年纪大了,肯定走不了。 眼看就要走出人群,走上操练场了,刚还躁动不安的队伍突然安静下来了,只听一个沙哑沉稳的声音道: “安静!” 太戊看着堡前一个个不知所措的面孔,强压住心里的悲愤,张口就是四个字: “大军已败!” “啊?唉!”所有人先是不相信,二万大军啊。后来齐声哀叹,气氛凝重。 太戊没有理会这些,伸手朝西一指: “堡外,猃狁马上就到。” 又朝前一指: “堡后,就是祖先拼死打下来,我们拼死守护着的家园,那里有我们年老的父母,操劳的妻子,还有年幼的儿女,我们怎么办?” 看着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不再纠结于大军失败的慌乱中,而考虑起了当下的处境,太戊心里一宽,只要不失去理智,就还有可能。但真的有可能吗?会不会只是白白送掉几千几万条性命?可不拼呢,结果会更糟,拼了,用力吼道: “我们能让父母、妻子、儿女落到猃狁手里吗?” 落到猃狁手里什么下场,他们很清楚,很多人甚至亲眼见过。直接砍头当祭品都算是最轻松的,点灯炼油做火把,活活往死里烧,人还活着的时候剖腹取心喝热血,叫的越凄惨猃狁越兴奋,甚至比谁取下来的心在太阳底下跳的时间长,居延寨流传的这种故事很多。有去过西戎的斥候,亲眼见到的甚至比故事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回来几天都吃不下饭,见到吃的便吐。太戊自己也想起了犬丘的惨状,不禁大声吼道: “能吗?” “不能!不能!” “跟他们拼了!” “张开天罗,撒开地网,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公子若木看着眼前的场面,眼里浸出了泪花,这是嬴氏的封地,这是父辈们用血肉打下来的,决不能丢在我手里,猛的拨出了佩剑: “杀!” 云阳看着群情激愤的场面,竟然没有多少感觉,但对太戊多了一些佩服,竟能成功的激起众人的悲愤之情,激起大家的战斗力。又可惜地摇了摇头,只能多拖延片刻而已: “快走!” 站在堡上看下面,一目了然,群情激愤之中,劳役队伍中有几个人却正往操练场走去,想跑吗?哼! “站住!” 云阳回头一看,太戊正从堡上看着他们。楮野还想继续往前跑,见云阳站那不动,只好也停了下来: “等着被抓呀?” “现在跑就真的是临阵脱逃了,以后走那都有人抓!”云阳摇了摇头。 太戊不敢大意,几步下了堡,向他们走了过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逃跑而不管,太影响军心,万一大家纷纷效仿,居延寨怎么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竟然还有一个老头儿,劳役中有年纪这么大的吗?沉脸问道: “你们干什么去?” “回大人,我们想找些武器,以便对付猃狁。”竹君行礼回道。 “是吗?”太戊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这几幅面孔虽然很陌生,但给他的印象很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呢?突然,他愤怒的喝道: “抓起来,把他们抓起来!”太戊想起了出征前的一幕,正是眼前之人说的那句话。而那句话,竟成了整个嬴军的梦魇。 从进入西戎后,嬴军很快便扫除了好几个小部落,猃狁士兵虽然很有战斗力,但跟嬴军每战都是一触即溃,丢下许多牛羊,全军上下都很兴奋,加快了进军速度,想尽快灭掉猃狁。可太戊总觉得那里不对劲,直到有一天,他偶然看了一眼送给仲候的嬴军伤亡人数,才反应过来,才明白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的是什么,出征前那个年轻劳役说过的,像根刺一样扎在自己心里的话很可能是真的:会送掉很多人的命!进入西戎以来,虽然大小仗打了十几回,但对猃狁的致命打击却没有,他们都是一触即走,只是损失了一些财物,兵力基本完好无损。反倒是嬴军在他们不断袭扰之下,损兵折将不少,伤兵太多,已影响到了行军速度,再这样下去,后果会很严重。这个时候,嬴军已经开始进入西戎腹地,如果西戎纠集大军,不管是偷袭,还是合围,对嬴军的打击都是致命的。可嬴候认为,猃狁被嬴军吓到了,跑都跑不及,不可能反击。如果反击,有二万嬴军精锐,正好将猃狁一举击溃,彻底解决猃狁之患。嬴国这些年,被西戎牵扯了太多精力,拉下了多少大事,是该好好治理一番了。反倒命令全军再加快进军速度,以图速战速决,好腾出手来,实现他的宏图大业,没想到情况越来越糟,嬴军又一次陷入了以前的怪圈,想找西戎决战却找不到人,扎营或行军的时候却有大批猃狁来偷袭,嬴军的伤亡越来越多,每天都有人被杀死、射伤,士兵在不断袭扰之下,也越来越疲惫,想要取胜已经很困难了,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埋伏。 太戊一直怀疑,西戎在嬴军内部有间细,要不为什么每次出征,西戎对嬴军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并且早早布置好一切,等着嬴军自己往里钻。这次全军覆没,嬴军急功冒进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却是嬴军一头钻进了猃狁早就布置好的陷阱。更奇怪的是,猃狁对嬴军的兵力部署很清楚,有多少步兵,有多少战车,步兵怎么对付,战车怎么破解,早就想对了对策。嬴军就好像一头身强力壮的狗熊,空有一身力气,却在大森林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跑,被早有准备的猎人四处埋伏,最后打的体无完肤,倒地而亡。太戊对这个如梗在喉,本来打算有时间了,一定要查清楚的,没想到这几人却自己跳了出来,想起了战死的嬴军士兵,想起了战死的嬴候,他压抑了很久的愤怒终于暴发了,恨不得立即砍了几人的头,但还是强行压下了的怒火,他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是堡上的那间屋子,云阳几人站在地上,一脸平静的看着若木等人,没人问话,他们便闭口不言。 “你为什么早知道我军会败?”半晌,太戊终于开口了,单刀直入的盯着云阳问。 云阳正在想怎么回答,要不要说实话,就见公子若木跳起来,拨剑指着他: “快说,你是不是间细?是不是你害死了父候?” 说着便挥剑砍向云阳,太戊拦住了他: “公子,稍安勿躁!” 云阳只好实话实话: “其实,只要稍加留意,谁都能看得出,嬴军很可能会败!” “噢?” “嬴军虽然训练有素,作战勇猛,很强大,但用来打西戎,却是有劲无处使,有力无处发!” 听了这话,太戊心里很以为然,对云阳的恨意竟消了很多。他们当时就是这种感觉,太憋屈了,太难受了,很多将士连猃狁的面都没见到、连刀都没出鞘便死了,这样打仗,说出去都没人信,终于有人能理解他们的感受,而不是只盯着全军覆没这个结果。这种九死一生后,到处遭人唾弃,却最终找到知己共鸣的感觉让他差点流泪。 云阳可不知道太戊的想法,继续道: “嬴军花了很多财物,造了近百辆战车,放在中土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发挥巨大的威力,可就是在西戎不行,那里除了高山深涧、大河大湖,便是草原大漠,这百辆战车不但发挥不了作用,反而成了最大的拖累。” 说到这里,太戊已经相信了云阳的话,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跟云阳说的一模一样。在狭小的山路上、密林中,守着一堆即派不上用场,又走不了的战车,简直就是活靶子,等在那让人往死里射,不败行吗? 突然,有士兵慌里慌张的推门而入: “大人,猃狁来了!” “慌什么?传令,迎敌!” 太戊快走到门口了,又指着云阳几人道: “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迎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6、孺子可教 站在居延堡最高处的瞭望台上,向外望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消息是派出去的斥候送回来的,猃狁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云阳皱了皱眉,看着依旧神情自若的老头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猃狁入侵的消息虽然没有公开,但猃狁凶名早就传遍了各国,老头儿这么大的年纪了,又四处游走,按理说不应该不知道呀?怎么还如此镇静? 摇了摇头,壮着胆子走上前向太戊行礼道: “大人,我们几个跟着大人迎敌,就让这老头儿走吧,他在这里,不但出不上力,还碍手碍脚的!” “不行!”太戊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云阳,这时候放人走,简直是自寻死路,几万人看着呢,都想走,怎么放?放谁? 云阳只好退下,居延寨最重要的列城有六个,从南到北排开近十多里,居延堡居中,是最重要、最大的一个,控制着西戎进入西地的咽喉,孤悬于整个边脊线,东西两面都是悬崖,只有一条山路通向豁口,只要守住了居延堡,西戎虽然也可以进入西地嬴国,但来回绕道几十上百里,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不出来,丧失了主动不说,还得随时提防居延堡的嬴军抄后路,给了嬴城足够的应对时间。可以说,守住了居延堡,就守住了嬴国西部防线。太戊把二千留守嬴军中的一千五百人放在这里,并集中了全军所有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筑城的劳役们,有拿镐的,有持棍子的,乱哄哄挤在堡下,根本不听官兵招呼,乱成一团。太戊虽然看在眼里,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原本也没指望他们能起什么作用,就自求多福吧,反正这一仗,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来,谁都没什么可抱怨的。云阳却又凑了上去: “大人,劳役虽然没有经过训练,但人数众多,用好了或许会起意想不到的作用!” 太戊瞪眼从几人脸上扫过,虽然云阳的话还算可信,但猃狁马上就到,千万大意不得。虽没时间查问这几个劳役的来历,但多年从军的直觉告诉他,他们没那么简单。哪个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的劳役,会注意到军队里的战车有多少?能想到战车在西戎行军布阵的困难?要知道,二万常年行军打仗的嬴军将士,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最终送了两万人的命啊!而懂行军布阵之人,不管在那里都是宝,谁会舍得把他们送去服劳役?如果是混在劳役中的间细,倒有可能,这个时候逃跑也合情合理。 这几人神色平静,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太戊转念一想,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正好试探一番,如果不是间细,就让他们试试,总比待在自己身边强: “你们三个去吧,让老头儿留在这里,老胳膊老腿的,下去也帮不上忙,添乱!” 云阳心里暗骂一声太戊狡猾,看出自己很重视老头儿,便扣下做人质,却又不得不听令: “是!” 五万人的劳役,分到居延寨的十几个列城,留在居延堡的不到三万,这个时候还在的大概只有二万人,其他的不知道跑哪去了,云阳也管不了那么多,站到众人前面,大声道: “嬴候令,我们守居延堡东西两面,最重要的两段山脊,守好了,战后论功行赏,可如果让西戎杀上来,结果只有一死!大家想死吗?” “不想!” “杀狗日的!” 大家平时对云阳三人都是又怕又敬,又看到三人被嬴军抓走,不但什么事都没有,还跟太戊大人有说有笑,都不知道什么回事,心里更加佩服,对云阳的问话回应得很积极。 “那好,受太戊将军委托,我来给大家分配任务。” 太戊一直盯着三人,听云阳这么说,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若木,也是一幅不知情的样子,暗道:嬴候什么时候下过令了?我又是什么时候委托过了?这小子胆子够大,竟拿着鸡毛当令箭,又道,山脊险峻,猃狁怎么可能从那里进攻? “大家不要乱,跟筑城的时候一样,跟好自己的队伍。这几位兄弟,你们俩领两个千人队,负责支援居延堡,堡上所需箭支、木石,要多少你们供多少,听到了吗?” 监工的嬴军士兵已经被抽的差不多了,每一个劳役千人队还剩不到十人,他们虽然对云阳的指手划脚很不服,可是若木公子、太戊大人都在堡上看着,什么都没说,便是默许了这小子,只好忍气吞声,答应下来。 云阳又陆续给剩下的人都分配了任务,四个千人队抓紧时间往山脊搬运木石,两个千人队分守居延堡南北两条山脊,并用搬上来的木石,沿山脊险要处垒一道石墙,尽可能把猃狁挡在墙外山脊西边。另两个千人队暂时休整,那里危险补那里。云阳分配的很清楚,大家有了事做,不再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站在太戊身边的老头儿看得频频点头: “孺子可教也!” 太戊也不由得暗暗佩服,暗自脸红:在军中几十年,竟然不如一个少年。 劳役们来居延寨,时间最少的一年多,最长的都已经五年了,修列城用的便是木石,用石头垒墙很是拿手,不同形状的石头互相怎么拼,不同大小的石头互相怎么嵌,石墙才会又平整又牢固,很有一些经验,就连竹君这么挑剔的人都找不出毛病来,说明了位置,让他们自己垒就行了,只叮嘱一句,尽可能往高了垒,其他再没必要多说。 云阳一直注意着西面的动静,隐隐地,黑夜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慢慢,就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了。朝堡上一看,嬴军士兵已经张弓以待。又回头看了看,石墙已经半人高了,宽有一尺多,足够临时抵挡一阵。便让大家停手,稍事休息,保存体力,一会儿还有苦战。 咻,咻,只见太戊大手一挥,利箭破空而起,射向了黑夜。随即便听到惨叫声、喊叫声响起。猃狁一直生活在严酷险恶的西垂之地,逐水草而居,过着漂泊不定、游猎放牧的生活,养成了他们凶悍暴烈的性格,嬴军这当头一捧,并没有吓倒他们,反而激起了心中的怒气,个个吼叫着朝居延堡冲来。当他们顺着山路,伤亡了好多人,冲到堡下时,才突然发现,城楼高不可攀。在高山密林、草原大漠中来去自如,杀得嬴军丢盔弃甲的猃狁,从没见过如此巍峨高大的居延堡,都吃了一惊: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东西?比戎王的羊毛大帐威风多了。 留守的嬴军士兵,虽然天天嘴里说着西戎,耳中听到的也是西戎,可谁也没真正见过西戎,离远了倒没什么感觉,只管按照太戊大人的指挥,从堡上居高临下,拉弓放箭就行了。可当火把突然点起,照亮了冒死出现在堡下,身穿各色兽皮、满脸凶恶、手执刀箭的猃狁士兵时,堡上的嬴军被吓傻了:这哪里是士兵?分明就是一群虎豹豺狼,那头老虎的眼睛好像能喷出火来,那头豹子的鼻息隔着老远都能喷到脸上,腥臭无比。 “退!” 猃狁前锋将军跟嬴军对峙多年,对嬴国西部边界一带很是熟悉,当他听说嬴军征调了很多人,在居延寨筑城的时候,很是震惊,派了人专门探查。得到的消息说列城只是卡在了边界要害处,并没有连成一体时,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离群的羊一定是饿狼的美食。可他没想到,二万嬴军精锐败的那么彻底,那么快。快到戎王和他想都不敢想,一点攻打居延堡的准备都没有,可机会实在太好了,不能不打。等到嬴国和稞王朝有了防备,想要攻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如此,居延堡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已经伤亡了好多人,不能在继续了。猃狁前锋将军一声令下,士卒们纷纷灭了火把,趁着黑夜掩护往回退。 “放!” 太戊一声大喊,把嬴军士兵从恐惧中惊醒过来,利箭朝山路上卷去,可惜射中的却没几枝。 “猃狁退了!”堡上嬴军一阵欢呼。 没等嬴军高兴多久,猃狁又卷土重来。这回他们学乖了,没有一头往堡下冲,而是拿起了最熟悉的弓箭,跟嬴军士兵对射起来。虽然嬴军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可猃狁士兵个个身体壮,力量足,射的准,跟嬴军的对射中不但不吃亏,还隐隐占了上风。更要命的是,猃狁士兵竟然放起了火箭。而居延堡,除了墙是用石头垒起来的以外,门楼等都是用木头建的,经过了一个冬天,干透了,见火就着。 云阳一看情况不妙,叫竹君他们随时提防猃狁从刚垒好的石墙爬上来,自己跑到了堡下,大声叫道: “一个千人队随时待命,另一个千人队,五百人往堡上运沙土,另五百人跟我上堡灭火!” 当云阳带人来到堡上时,火已经燃了起来,嬴军士兵正手忙脚乱的四处灭火,由于没有趁手的工具,火不但没有灭下去,反倒越灭越大,更多嬴军士兵放下了手里的刀箭,前来灭火。云阳当即找到了太戊将军: “大人,要防猃狁随时攻上来,灭火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太戊往外一看,猃狁在对射中已经完全占了上风。堡外的山路狭小,便占据了两边的山崖,或藏于杂草间,或藏于乱石下,反正这样的地形对他们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而这种乱射,却又刁又准,嬴军士兵往往中箭了都不知道是从哪射来的,压的他们根本不敢抬头,一冒头便有冷箭射来。猃狁却利用这种优势,重新发起了进攻,已经离堡门很近了,而且这回还带了斧子等破门武器。如果让他们直接面对堡门,几斧子下子,居延堡一定会失守。 “不能让他们靠近堡门!”云阳带人灭了火,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声喊道。可这时候,嬴军士兵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太戊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哎叹一声,已经想要放弃了。老头儿却站在那里,对呼啸而来的利箭视若无物,神游虚外,白胡子在利箭破空带起的疾风中飘起,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眼前这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就像是另一个境界的人。 “这老头儿不是傻子吧?站那让人射?”楮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 “你觉得他是傻子吗?” “不是!”楮野肯定的道,要不然那一葫芦酒早就得手了。 “有箭射中他了吗?” “也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7、老头儿牛 云阳在灭火的同时,一直留意着老头儿,毕竟人是自己留下来的,那么大的年纪了,万一被乱箭射死、射伤,心里过意不去。结果担心了半天,人家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脚下却倒着很多死伤的嬴军士兵。 “不是疯子便是神棍!”楮野也注意到了怪异之处。 两人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云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一枝射上来的火箭,伸手抢过身边嬴军士兵手里的一把弓,搭箭拉弦,嗖的一声,火箭又射了回去。 “差的也太远了吧?”楮野用刀格开了射向云阳的一支箭,笑道。 话音未落,火箭瞬间便点燃了杂草,一个猃狁士兵惨叫着从乱石杂草中跳起来,却被楮野射了个正着。嬴军士兵纷纷醒悟过来,他烧我也可以烧呀!火箭像流星雨一样从堡上快速落到了乱石间、杂草中、山路上。落在乱石、山路上倒没什么,落在杂草间可就不一样了,经过了一个干冷冬天的野草,像浸了油,一点就着,一着便迅速向四周漫延。没过多久,居延堡西边的整个悬崖山坡,都烧了起来。不时有藏身其间的猃狁士兵惨叫着跳出来,身上穿的兽皮被点燃,怎么也扑不灭,又没及时脱下来,竟被活活烧死。猃狁士兵再勇敢,面对这样的大火,也只能暂时退下去,等火熄了再说。而已经快冲到堡下的猃狁士兵,没有了弓箭手的压制,想退又退不回去,只能咬牙继续向前,却成嬴军弓箭手发泄愤怒的对象,一阵猛射,纷纷倒在了离堡门不远的山路上。 看着猃狁最后一个冲到堡下的士兵倒下,嬴军士兵们一阵欢呼,若木公子激动的望着太戊喊: “胜了!” 太戊也没想到,凭着一千多留守嬴军,竟然能打败猃狁,脸上露出了笑容。猃狁会不会就此退去?下一次还能打败他们吗?不由得想起了云阳。四下寻找,欢呼的人群里没有,坐在地上的人群里也没有,堡上西面的边墙前却站着三个人,二少一老,正是他们。这里视野最为开阔,战斗的时候最容易受到攻击,倒下的嬴军士兵也最多。 “刚才,要不是小兄弟及时救火,又想出了用火箭反击的好办法,恐怕居延堡要保不住了,太戊替嬴候谢谢小兄弟!”刚才一战,云阳有太多机会帮猃狁攻下居延堡了,却什么都没做,太戊彻底打消了疑虑。但他们的身份实在是可疑,眼光见识不凡,面对猃狁大军镇定自若,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即便是一般的贵族子弟里,也没这么出类拔萃的人才,劳役里怎么可能有? “大人不必客气!” 太戊见云阳目光一直盯着猃狁退去的方向,心里一紧: “怎么了小兄弟,有什么不对劲吗?” 云阳指着远处山坡上的点点火把,对太戊慢慢道: “大人,猃狁第一次进攻的时候,并没有点火把,很明显是想趁我们大败,前来偷袭,想要一鼓而下。两次进攻都没有得逞之后,便摆开了阵势,扎起了营盘,准备跟我们耗下去了,看来是志在必得。” 太戊一听云阳的话,打退猃狁两次进攻的高兴马上随风而去,紧接而来的是沮丧。嬴国的情况他太了解了,举国守边,连年征战,国力贫弱,人口也少,勉强凑了二万精兵,却在征猃狁的时候全军覆没,就连嬴候、太子和二公子都死在乱箭之下,只逃回了他们十几个人。刚才侥幸取胜,可下一次呢?如果居延堡失守,从居延堡到嬴城便是一马平川,几百里的路程,对弓强马蹄疾的猃狁来说几乎没什么阻碍,嬴国指日可下。稞王朝呢?肯定靠不住。嬴候上次不但没要到一兵一卒,就连粮食兵器都没要到。嬴候曾叹,王朝不比当年,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就无兵可派,无粮可借。其他诸候国呢?更指望不上,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哼,这次嬴军全军覆没,很难说没有他们的影子,有机会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让他们血债血偿,以报嬴候之恩。回到眼前,太戊急切的问云阳: “小兄弟,你说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 刚才,当堡门楼被猃狁火箭引燃、士兵恐慌的时候,太戊几乎要放弃了,正是这个少年,带人扑灭了大火,点燃了山坡上的杂草,胜负便在顷刻之间奇迹般地颠倒,猃狁暂时退兵了。这让太戊好像忘了自己才是嬴军的最高将领,自己才是出对策发军令的人,而不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云阳的回答让太戊回到了现实,是啊,就算他再厉害,也只是个少年而已,面对这样的困境,能有什么好办法?遂下令,留人轮流值夜,其他人抓紧时间歇息,便大步向门楼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回身: “天一亮,就送老人家走吧!” “什么意思?老头子可以走,我们呢?”太戊刚一消失,楮野便问到了关键之处。 “哎!”云阳叹了口气,这个太戊,真的太狡猾了。 “我们到底怎么办?” “如果太戊硬要留下我们,我还真有可能想办法晚上逃出去,可他现在这样做,却让人想走而走不了。”云阳苦恼的摇了摇头。 太戊的眼睛足够犀利,跟在仲候身边多年,用人之术看也看得差不多了,云阳跟他比起来,还是太年轻了。他知道对云阳这样的人,来硬的只会适得其反,就算控制了他们的人,也不一定能让他们甘心情愿的全力帮忙,动之以情才是最好的办法。太戊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可能会把云阳他们拖入死局,可心底隐隐更相信云阳可能会带给他奇迹。还能靠谁?仲候拼着自己一死,把嬴国托付给了他,把自己的三个儿子托付给了他,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能放过,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不得不这样做,对不住了,小兄弟,以后有机会,太戊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俩明天一早跟老头儿一起走!”云阳半天才吐出了这么一句。 楮野早对后面上来的竹君说了事情的经过,他们最怕的就是云阳死要面子,留在这里等死,果不其然。 “做到这一步,你已经尽力了!”竹君沉默了半晌,才劝道。他知道云阳平日虽然随和,却极有主意,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说服的人,但不劝不行,不能眼看着他跳入火坑不管。 “你们放心,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我会提前找机会脱身!”对竹君他们的关心,云阳心里有些感动,但还是决定留下。 “你”楮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云阳一直说竹君是三个人里最聪明、理智的一个,对他的话很看重,没想到,这回连竹君的话都不起作用了。楮野见老神在在的老头儿,一幅没事人看热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个死老头子,他们早走了,说不定已经在哪儿喝酒吃肉呢,想让他劝劝云阳: “老头儿,你怎么说?” “我也不走!” “什么,你也不走?”楮野一听,跳了起来。云阳就是个笨蛋,别人只用一句话便拴死了为他卖命,没想到,老头儿也不要命了,别的老头子不都是越老越怕死吗?就像那个老家伙。难道他真是个傻子?跟云阳一双笨蛋?怪不得他们一老一少能对上眼。 “我还要去那边看看!”老头子手指了指西方。 “你还要去猃狁营地?”楮野又跳了起来,惊讶的张大了嘴。平日云阳他们叫自己楮大胆,这个老头子竟然胆子比他还大,真是个疯老头儿。 云阳却发现,老头儿虽指向西方,却并没有指近处点着星星火把的猃狁营地,他的手指得更高、更遥远,甚至越过了西垂深处,指向白雪皑皑直插云天的雪山。 “留下便留下吧,几个猃狁,没什么大不了的!”竹君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即然说服不了云阳,只能这样了。三人中,楮野身强力壮,看得出,一身外家横练功夫已经很有几分火候,竹君都不敢跟他硬碰硬,自保肯定没问题。云阳却让竹君一直看不透,说他没习武吧,天天在那练,说他习武吧,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招,而且他仔细观察过,并不是什么很高明的招式,更像是修身养性一类的,他对玄家了解不多,师门也严禁接触,不敢轻易评判。万一情况危急,凭自己的一身本事,再有楮野的配合,从乱军中带他们一老一少脱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楮野见连竹君都这么说了,只好跺了跺脚: “好,留就留,谁怕谁。” 云阳却急道: “不行!你们明天一早就走!” “怎么,这居延寨是你家的?还不让人呆?”楮野瞪着牛眼道。 “不是,留在这里太危险!” “你还知道危险呀?” “好吧,留下就留下。不过,到时候可得听我的,该走的时候一定要走!”云阳也不是一个啰嗦的人,楮野和竹君都应该有自保之力,老头儿越来越让人觉得神秘,四海为家,骑着青牛,喝着酒,一步踏破西地最大的秘密,还要去更遥远的西垂看看,这是多么大的口气,多大的魄力,谁家的老头儿呀?这么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8、楮野凶猛 第二天,云阳第一个来到了堡上的瞭望台。对面猃狁军帐洒满了整个山坡,甚至漫延到了山谷,再远便看不清了,不禁心里吃了一惊,他已经估计到猃狁这次出动的是其精锐,可没想到人数也这么多。从搭起的帐篷来看,足有五千人,这才只是前锋,还不知道后面有多少人马,难道猃狁真的想要一举进入西地,甚至是中土? 陆续上来的太戊等人看到这一幕,倒是什么也没说,各自做着准备,反正昨晚已经捡了一条命,死就死,没什么大不了。猃狁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没有三头六臂,中箭照样会死,喷出来的血也是红的。 看了半晌,云阳却皱眉道: “不对劲,日出已经半个时辰了,可猃狁营地却没有任何动静,士兵们走来走去,甚至还有人一大早在喝酒,没有一点要发动进攻的迹像。” “是被我们打怕了吧?” “肯定是,要不然,太阳早就晒到屁股了,怎么还有人在睡觉?” “怕了最好,赶紧滚回家去,我们也安生了!”嬴军士兵们也奇怪的互相乱猜。 “猃狁长途奔袭而来,粮草不足,应该速战速决才对,事出反常心有妖,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虽然已经入春,可西地春天的风却一点都没有春风拂面的温暖与轻柔,吹的时间长了,脸上火辣辣地。忽然,远处山谷间漫起了沙尘,很快便迷漫了整个山谷。 “快,派人去各个列城,叫他们一定要小心!”云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候,居延堡对面的猃狁营地也有了动静,原来喝酒乱逛的猃狁士兵,操起了身边的刀箭,放弃了直奔居延堡的山路,竟然借着巨石的掩护,朝劳役们守着的两条山脊而去。 “他们竟然打的是这主意,真狡猾!”楮野忍不住骂道。 “有软柿子捏,谁会去啃硬石头?” 各个列城像钉子一样,深深的钉在了边境线上,也钉在了猃狁心里,他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便一两千甚至几百人,就敢越过边境抢粮抢人。嬴国在漫长的嬴戎边境终于有了立足之处,不再攻不能攻,守无可守。猃狁早就恨得必欲除之而后快,可列城都建在险要之处,易守难攻,没有大队人马,一时之间,根本攻不下来。而山脊线,蜿蜒几千里,没有路,也极险峻陡峭,其间毒蛇猛兽出没,很少有人能从这里走过。而这却正是一座座列城的最大漏洞,从山脊越过边境,再回头包围列城,不用打,困都能把守军困死在里面。云阳能看出这个漏洞,而派劳役们去守,猃狁自然也有人能看出来。 堡上的嬴军,都捏着一把汗,靠劳役守得住吗?太戊也紧张的看着已经快摸到山脊的猃狁士兵,而云阳他们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要不要提醒?就在一个猃狁士兵,刚要探头往临时垒起的石墙上张望,太戊急得差点就要喊出来的时候,只见一直守着瞭望孔的楮野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头,没头没脑地朝墙外扔了下去,猃狁士兵没有防备,被砸了个正着,惨叫着滚下山去。大石头继续往下滚,一路往下砸,有些猃狁士兵见机早,躲开了,有些却正爬在悬崖上,无处可躲,被滚石砸中,跌了下去,摔成肉泥。 猃狁对居延寨这一带很熟悉,每年都要经过,深入西地好几次,每次都能收获大量粮食、财物和女人。山下的猃狁前锋将军看着一夜之间,突然凭空冒出来的石墙,刚开始还没醒悟过来,等石墙后面有大石滚下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连夜攻打居延堡,有可能会败,这他想到了。可嬴军不仅在山脊筑了石墙,还布置了防线,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嬴军精锐不是全军覆没了吗?就连他们的嬴候都已被杀,逃走的不过只有十来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建起这样一道防线?虽然石墙看着是临时所建,没有居延堡那么坚固,可就眼前来说,想要攻破这道临时防线,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居延堡虽险,还有小路可走,这里却根本没有路,不是密林荆棘便是悬崖巨石,几乎无处下脚,只适合趁敌不备的时候偷袭,嬴军有了防备,还怎么打?按自己原先的想法,打一座孤伶伶的居延堡,不费吹灰之力,现在怎么办?当初可是费尽口舌,戎王才同意自己做前锋,来打居延堡的。无论如何,一定要攻下来,还得抢在别人前面,遂狠声道: “传令,弓箭手掩护,刀斧手压上,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攻破山脊防线!” 停滞下来的进攻重新开始,弓箭手这回学乖了,在离石墙很远的地方,早早便找好位置,免得被滚落下来的石头砸中。离得太远,对石墙后面的嬴军威胁很小,可弓箭手们被巨石砸怕了,死活不肯再靠前,前锋将军也舍不得手下白白送死,目前的位置已足够掩护进攻,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准确的射向了石墙后。 守石墙的劳役,谁也想不到,躲在墙后,也会有利箭从天而降,劳役人数众多,即便是这样漫天下雨般的盲射,也有很多人受伤,死的倒不多。毕竟这样射来的箭,到人身上,力道已经很弱了。 “护住头顶!” 其实,不用楮野喊,大家已经纷纷拿起身边能找到的东西,有木板、有片石,五花八门,护在了头顶。没想到,效果竟然很好,受伤的人少了很多。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跑,箭的力道不强,很容易抵挡。”楮野见很多受伤的人,都是因为害怕,乱跑乱窜才被射中的,又急忙大喊。 “所有守墙的人,两人一组,一人继续听令扔石头,一人注意提防射来的箭。运石头的人也一样,两人一组,一人搬石头,一人负责防守。”云阳看着猃狁刀斧手在利箭掩护下,已经快要爬上来了,而大家的精力却都放在了头顶射来的箭上,又补了一句。 “快点,大家按云阳说的做,猃狁快上来了!”楮野跑到人群中,连推带拉的招呼着不听话的人。总算在猃狁士兵到来前,把守石墙的人重新布置好,一人守墙,听令扔石头,一人负责防守射来的箭。 “砸!”瞭望手一声令下,大石又滚了下去,好不容易爬上来的猃狁士兵又被砸落了很多。 猃狁士兵趁着刚才的混乱,上来了很多,虽然大部分被砸落,还是有人躲过了滚落的大石头,爬上了石墙,怒吼着挥刀朝正准备继续往外扔石头的劳役砍去。劳役们见状,扔下手里的石头就跑。也有胆大的,拿着木棒跟猃狁士兵拼命,乱成一团,更多的猃狁士兵趁机爬过了石墙,眼看就要全线溃败。 “快,把他们打下去!”楮野几步奔了过来,把爬上石墙,正挥刀砍向劳役的猃狁士兵一脚踹倒,踩在脚下。其他人在竹君的指挥下,手拿棍棒,也冲了上来。 猃狁士兵很有章法,他们越过石墙以后,并不急着往里冲,而是结队守在了石墙边,专门砍杀往外扔石头的劳役,以便更多的猃狁士兵越过石墙。眼看着猃狁士兵越来越多,石墙就要失守。楮野捡起了一个死去猃狁士兵的刀,几个起落,横冲直闯,冲进了猃狁士兵中间,几刀便砍翻了好几人,脸上身上溅满了血。猃狁士兵虽以勇猛著称,但见到楮野这种更凶更猛的,心里也生出几分胆怯,没想到嬴国竟有如此猛人。 竹君也带着其他人围了上来,十个二十个劳役打一个,饶是猃狁士兵再勇猛,也招架不住。二百多个越过石墙的猃狁士兵很快被打倒在地,局面算是暂时稳住了。 “这些猃狁兵真是凶悍,我们伤亡了一千多人。”竹君看着倒了一地的劳役,不禁皱眉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楮野粗着气,边说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 云阳看着远处山脊间扬起的沙尘,越来越近,一言不发的上了堡,找到了太戊: “大人,我原来想错了,劳役虽然人数众多,但根本不是猃狁士兵的对手,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一些伤亡,不如让他们撤回嬴城,为我们催运粮草!” 太戊也看到了,一个猃狁兵能轻松对付三个甚至五个劳役,可劳役们一走,居延寨还怎么守,就凭这剩下的一千多嬴军,怎么抵挡几万猃狁兵?劳役们留下,就能抵挡得了吗?太戊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云阳的意思,那就让他们走吧,王朝要治不战而逃的罪,一身担了便是,反正自己是一定要守在这里的,何必让更多的人陪着一起死? “好吧,让他们回嬴城运送粮草!” “我替他们谢谢大人!”云阳有些感动,太戊还算是个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9、前锋辟方 “不走!” “我们走了这里谁来守?” “运粮要得了那么多人吗?” 当太戊大人的命令一宣布,没有想像中的欢呼雀跃,却引来了一阵报怨。 “居延堡的粮食不多,现在派人去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只有自己去运最可靠。”云阳一脸坚决的大声喊道。 派人快马催粮,肯定比这么多人走回去,再运来要快得多。但云阳的态度很坚决,看来不走是不行的。这其中,季胜、孟戏等人平日和云阳三人走的比较近,胆子也大,仗正打到紧要关头,他们相信云阳一定要这么多人离开,肯定有他的理由,便带头道: “听云阳的,我们赶快去运粮!” 大家这才跟了上去,准备离开居延寨。云阳叫住了季胜,把老头儿推了过去: “路上替我多照顾照顾,安全送到嬴城!” 老头儿还要说什么,却被云阳按到了牛背上,拍了一掌,青牛吃疼,紧走几步,跟上了队伍。 “你小子,怎么能这么对老子?”老头儿嘴里骂着,眼睛却很亮,神采闪现。 猃狁损失了几百人后,再没有发动进攻。一万多人的劳役也走了,居延堡没有了往日的喧闹,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热闹惯了的楮野很不习惯。 寂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听一声巨响,居延堡南面的列城竟然轰然倒塌,接着喊杀声四起,北面的列城也塌了。虽然没人说话,但大家都明白,这是迟早的事,二万多没有训练过的劳役根本不是猃狁兵的对手。他们的死活也没有人提起,这两天熟悉的人死去了太多,刚开始战斗太激烈,没有时间难过,后面,见得太多,麻木了。反正到最后,大家的结果都一样,只不过是早一些和迟一些而已,所有人都很平静,都憋着一股劲: “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猃狁兵垫背!” 山下的猃狁重新发起了进攻,和攻破南北列城包抄而来的猃狁兵相呼应,想把居延堡团团围困,云阳他们只好退到了堡上。猃狁兵很快便填满了整个居延寨,向堡上直接发起了进攻。被打出怒火的猃狁,把所有的弓箭手都调了上来,围着居延堡绕了好几圈,随着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利箭,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居延堡,嬴军很快便倒下了一层,猃狁士兵趁机靠近了东西两面的堡门,准备破门而入。 楮野手里拿着刀,一边格挡射来的箭,一边破口大骂。突然感觉有人拉了他一把,回头一看,是云阳,猛然醒悟过来,要走了吗?一心对敌,把这个都给忘了。看着下面嚣张至极、狰狞狂笑的猃狁士兵,再看着身边一个个准备拼命的嬴军,楮野心里一阵堵。他不敢再看云阳,即便心里很清楚,云阳的决定是正确的,而留下来只有一死,也不想再看。他怕自己的表情出卖了心里的真实想法:一个人怎么可以理智到如此地步,这样的人,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吗?楮野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竹君,手里的剑舞成了一张网,射来的箭全部一触即飞,死死护住了若木公子等十几个人,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朝外走了几步,迎着箭雨最密集的地方而去,大吼一声,刀势猛的一变,被挡飞的箭不再漫无目地的弹开,而是向着堡外的猃狁士兵飞去,比来时速度更快,力道更强。猃狁士兵躲闪不及,被自己的箭射倒了好几个人。没过多久,楮野正面的猃狁士兵全都倒下了,不管猃狁前锋将军怎么指挥,都没有人敢于前来补位,好在外围有人守着,不怕嬴军冲出去。楮野杀得兴起,瞧见那里伤亡的嬴军士兵多,便赶到那里,大吼一声,大刀猛挥,猃狁士兵便倒下一片。 气得猃狁前锋将军暴跳如雷,拿过亲兵手里的大弓,抽出特制铁箭,用尽全力,拉满了弓,瞄准了堡上的楮野,只听嗖的一声,铁箭破空带起了一种怪异的呼啸声,直奔楮野而去。等楮野感觉情况不对,已经来不及回头,提气运功,猛然发力,整个人瞬间往左横移了一步。只听扑的一声闷响,粗粗的铁箭贯穿了右臂,带着血雾不知道飞那里去了,楮野庞大的身体被铁箭强大的力道差点带倒。竹君刚好赶到,忙扶起了他。 “你们不是走了吗?”楮野奇怪的问。 “谁走了?没有!”竹君又对身边的人道: “快带他走,带上所有还活着的人!” “去那里?还走得了吗?”楮野就算受伤,也不消停。 猃狁前锋将军一脚踏进居延堡,遍地都是死去的嬴军士兵,身上插满了箭,心里不由暗赞:谁说嬴军没有猃狁勇敢,就这么点人,却让最好的猃狁男儿死伤了多少。又暗自庆幸:幸亏嬴军那二万人全死了,要不然得费多大劲,得死多少人才能打败他们,更不用说全部杀死了,还是戎王深谋远虑,给嬴军演了一场好戏。居延堡不大,已经烧的破烂不堪,很快就走了一遍的猃狁前锋将军疑惑的问: “没一个活的吗?” “没有!” 前锋将军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就算猃狁的弓箭再厉害,也可不能射死所有人吧,毕竟堡上有些地方射不到,还可以藏身。他第一个便想到了嬴军那个大胖子,忙往当时射倒他的地方走去。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没想到嬴军中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几乎凭一已之力,吓得几千猃狁士兵不敢上前。凭他那一身功夫,在猃狁,应该能同自己平起平座了吧。那一箭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到现在,手臂还隐隐发酸发软。低头一看,没错,就是这个人,体壮如牛,本来正中心窝的一箭,硬生生被他在最后关头向左躲了几寸,射在了右臂上。倒地以后,又中了十几箭而死。 “大人,戎王来了!” “快,随我去迎!”前锋将军本来打算仔细察看一番,听说戎王来了以后便放弃了,快步走了出去。他这次虽然打下了居延堡,却死伤一千多人,都是猃狁最好的兵,心里早就苦恼怎么向戎王交待。 戎王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临时筑起的石墙,心惊不已,如果这石墙早点全部筑起来,那真是鸟都飞不过去了,幸亏发动的早!又跳上石墙,看着远处猃狁的高山峡谷,更远处白色的雪山很是显眼。回头看着在山坡上被大石砸得血肉模糊的猃狁士兵,再向东看着西地深处的一望无际,已经隐隐生出了绿意,一片欣欣向荣,喃喃道:值啊! 前锋将军等戎王下了石墙,才叫了一声: “戎王!” “啊,辟方!” 戎王拍着前锋将军的肩膀: “打下了居延寨,是你辟方的一大功劳!” 又对着所有猃狁士兵大声道: “我戎族被赶到苦寒之地几百年,吃尽了多少苦,死了多少人,才重新踏上这道山脊,我们还要越过这道把我们锁在苦寒之地的铁链,去中土繁华盛世,享尽富贵荣华!” “繁华盛世,富贵荣华!”猃狁士兵们都欢呼起来。 辟方虽觉得这么鼓动士兵有些不合适,但在众人面前不好再说什么。 “你以为几百年来,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越过居延寨,你以为稞王朝和嬴军都不堪一击?你知道我们将要得到的是什么吗?跟将要得到的相比,这些伤亡已经算很少了!”戎王看到辟方面色深沉,还以为是因为伤亡的士兵太多而担心受到自己的斥责,他显然会错了意,虽然辟方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大王说的是!”辟方不住的点头,这位戎王看着粗犷,心思却极为阴沉,下手也狠。短短十几年,便统一了整个部落,并日渐强大,在西戎的地位极高,部下对他又敬又怕,在他面前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引起不满,遭遇不测。 戎王对辟方的态度很是满意,下令道: “把俘奴全部砍头,我可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吃!” 辟方一听,硬着头皮道: “大王,那可是近二万人啊,是不是留一些,给我们喂马运粮也行啊!” 二万多人全部是南北几个列城的劳役,戎王深深的看了辟方一眼: “杀一半,留一半!” 说完便带着亲兵走了,其他人也都很快便走光了,只扔下辟方一个人,耳中传来一阵阵嬴国俘奴的惨叫声。 云阳回到了地道口,看着最后进来的竹君问道: “上面都安排好了吧?所有人都进来了吗?” “都安排好了,嬴军穿一样的衣甲,他们分不清谁是谁。刚才最出风头的楮野,也找了一个很像的士兵假扮,猃狁只是远远打过照面,应该看不出来!” “那就好!”云阳掩好了地道口,回身还没走近,便听楮野不停的叫着: “好,太好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上前一看,楮野正用没受伤的左手扛着个大葫芦,往嘴里灌酒,喝一口,叫一声,像几十年没见过酒一样。不对呀,大葫芦?再一看,果然是老头儿笑眯眯的站在那儿: “不是送你走了吗?” “走了可以再回来嘛!”老头儿像平日一样,回答的理直气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0、居延密道 碰到老头儿以前,云阳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也没什么能难住他的,包括楮野,他都有办法对付。可面对老头儿,他真的很无奈,来硬的吧,几十岁的人,一把老骨头了,不忍下手。来软的吧,人家不吃这一套,真是头疼。亲眼看着季胜跟他一起走了呀,怎么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家面前,不好细问,只能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对楮野道: “受伤了,少喝点酒!” “对,少喝点,说好了只能喝三口!”老头儿附和着,一把抢过了酒葫芦。 “哎,最后一口,最后一口!” “小声点,上面还有猃狁兵,看你没出息那样儿!”竹君见楮野像只追着肉骨头跑的馋狗一样,伤着胳膊,追着酒葫芦跑,不禁骂道。 “哎,你是没尝过,好酒啊!”楮野舌尖舔着嘴唇,回味悠长的回道。 “算你小子识货!”老头儿倒觉得楮野的表现很正常。 “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们!”若木公子客气的对云阳道。 “是啊,真得谢谢兄弟!”孟增附和着: “对了,兄弟,这密道谁挖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不只是孟增这个留守将军,密道里的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他们在居延寨几年了,却从来没发现有密道。 “我挖的!”云阳平静的道。 “啊?”所有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特别是楮野,他和云阳一起到的居延寨,一起吃,一起睡,干活的时候也经常在一起,从来没见他挖过洞呀?竹君也是一脸惊讶,楮野的来历他大概能猜到一些,云阳却让他一直看不透,说他一般吧,他的想法、做法跟一般人太不一样,可事后却发现,他说的、做的太有眼光了,这回几次三番救大家于危难,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偷偷挖了这么一个密道,就是最好的例子。云阳怎么知道猃狁一定会来,还一定会攻破坚固的居延堡?说他未卜先知一点不为过。跟猃狁根本没有交过手,却救了一千嬴军士兵的命,不对,还有走了的近两万劳役。这样的人,能一般吗?但愿他不会成为师门的对手。不然的话,可就太遭了。 说他不一般吧,的确很一般,在几万人的劳役里,毫不起眼,不高也不壮,即没有楮野的一身外家蛮霸横练,能杀的猃狁退避三舍,也没有自己师门所传的精巧剑术,能在漫天箭雨中全身而退。天天练的那几招,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之处,更像是供人观赏的剑舞。 只有老头儿一个人依旧笑眯眯的,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你一个人挖的?” 太戊吃惊地问。 “他们两个也帮了忙!”云阳指了指竹君和楮野。 “什么时候帮忙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密道是我第一次进来!”楮野很不满,这么大的事云阳竟然瞒着他。 “我们的确帮过忙!”见楮野还没明白过来,竹君苦笑着道: “我们帮着挖了排水沟!” “排水沟?”孟增一下子记起来了,云阳来到居延寨不久,便主动要求挖排水沟,这是所有人都不爱干的活,一个人,又苦又累,竟然有人抢着干?他虽然有些奇怪,但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后来,还因为挖的太慢,骂过云阳几次,原来,他竟把大部分时间用来挖这个密道了。孟增虽然打仗不行,但长期督导筑城,太清楚地下挖密道的难处了,黑咕咙咚的,又潮又湿,又是一个人,长年累月,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并且,这密道能容纳一千人,得多大?压下了心里强烈的震惊,问道: “兄弟,这洞挖了多长?” “只挖到南堡!” “啊!?” “将近一千丈?”所有人都震惊了,南堡是居延堡南边的第一座列城,离着六里多近七里路。 “一天得挖三丈啊!”孟增马上便算出了一天的距离。 大家盯着云阳,好像看怪物一样。也有人看着正常人走在里面毫不费力,四壁修得整整齐齐的密道,心里暗想:要是自己来挖,得挖到什么时候?却没有想出个结果,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排水沟只是个幌子吧?”楮野酸溜溜的道。 老头儿依旧笑眯眯的,喝了一口酒。 “若木公子,太戊大人,前面岔道有风干肉,还有个小水井,先让大家吃点东西,喝些水吧!”云阳不想大家再继续纠缠这个,便岔开了。 “还有吃的、喝的?想得真周到!”楮野一听这个便把什么不快都忘了,马上就要去找。 “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准备的可能不够,还是请若木公子和太戊大人统一分配的好,大家尽量省一些,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云阳拦住了楮野。 惹得楮野又是一脸不愿意:你小子平日可没少吃我打的野物,以前以为你弱小的身子打不来,才让你白吃,没想到你不但自己打得到,还偷偷藏起来了,更可恶的是竟然不让我吃,还要跟大家一样,统一分配,太气人了。 竹君倒想的远一些: “云阳说的对,这么多人在暗无天日的洞里,如果大家都抢着来,肯定会出大乱子。” 两人的话,马上打消了众人死里逃生的惊喜和云阳的密道带来的震惊。是啊,居延寨失守,居延堡被占,他们在洞里也只能躲过一时,就算云阳准备了吃了,能吃多久?最终很可能饿死、困死在这里,还不如战死来得痛快。 太戊也有这种想法,看了一眼云阳,想从这个屡次带给他惊喜的少年这里,再一次发现什么?却看到对方沉着脸,闭着嘴,没有一点儿要说话的意思。猛然悔悟:人家已经救了众人这么多次,还能要求更多吗?并且,大家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一听脱困无望,马上换了另一幅面孔,望了前面的救命之恩,摇了摇头道: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云阳把给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让大家吃了,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小兄弟,你的东西,就由你来分配,大家谁也没说的!” 云阳摇头道: “还是让孟增大人来吧,他对这个最在行!” 这种时候,谁掌握了食物,就等于谁掌握了大家的生死,万一出去,这一饭之恩,可是天大的人情。孟增虽然也想,但他知道,没有云阳,自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人情自己不能要,刚要拒绝,却听云阳坚定的道: “大人,你就不要推辞了,让楮野帮你,赶快让大家吃点东西,喝些水,饿了一天了!” 孟增见云阳是真的不想,便答应下来,对他的心胸很是佩服,叫上楮野走了。 “不会真的计较了吧?”竹君见云阳还皱着眉,便问了一句。 “没事,倒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竹君放下心来,可这一千人怎么办,却是个大问题。难道真的要困死在洞里?大家领到了自己的食物,虽然不多,但风干肉很扛饿,再喝几口水,便有了七分饱。拼了几天命,都疲累已极,不管不顾的靠着洞壁,东倒西歪的睡着了。楮野睡的脸上潮红,甚至打起了鼾,在黑暗的洞里更是响亮。竹君见他受伤的右臂压在了下面,小心的想帮他翻个身,把伤口再清理一下,却发现已经结起了痂,不由小声惊呼了出来。却又发现他全身滚烫,低声叫道: “楮野全身发烧!” “是不是伤势有变?”云阳就在旁边,看了也是惊讶不已,如果箭头再粗一点,很可能会把手臂直接射断,这么重的伤,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就开始愈合结痂,太不可思议了,可发烧又是怎么回事? “老子的医术可是天下第一,别说小小的箭伤,就是快死的人,也能药到病除!楮小子受伤,却因祸得福,喝了老子的酒,全身发烫很正常,他那也不是打鼾,而是在练功,看来这小子也挺有灵性的,没有浪费老子的酒。不用担心,一会儿便会醒!” 老头儿一点儿都不谦虚的道,又盯着云阳问: “想不想做我的徒弟?要知道,老子可是从没收过徒的!” “跟你学医术?”云阳摇了摇头,从给楮野治伤来看,老头儿的医术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但他就是见不得断胳膊断腿、气都喘不匀的各种病人,还怎么学医术、怎么治病?要是让楮野知道他怕这个,还不得笑死。 “老子的本事大着呢?医术只是练着玩的!”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拜师,老头儿都看不上,没想到这回却被人看不上了,有点上火。 想起了老头儿的种种不凡之处,云阳心里一动,反正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跟老头儿挺投缘,就让他高兴高兴: “师父再上,请受弟子一拜!” 在老头儿看来,云阳就是那种愿意了怎么都行,不愿意了死硬死硬的性子,本以为说服他还要费一翻功夫,没想到云阳说拜便拜,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立即盘腿正色道: “老子一生从不收徒,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做我的弟子,很简单,因为没有太多的规矩,只有一个要求,凡事顺心而为。可真想学有所成,也很难,有百般磨难,甚至生死考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云阳暗道,从碰到你,就一直在经历生死考验了,短短几天,便死了二万多人,别人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吧?至于磨难,更不用说,从小到大,什么没见过,如果不是出于本能的想要活下去,早就不知道被人弄死多少回了,早就不知道饿死、冻死多少回了。 一直悠哉悠哉的老头儿,一改往日的没心没肺,正经说出的一番话,也让云阳很是惊讶,哪个师父没有几十条门规?哪个门派没有上百条戒律?再看老头儿平日的行事作风,很有超然物外的意味,跟别人很不一样,一下勾起了云阳的兴趣,他虽然从没拜过师,但从心里对师父这两个字很是敬畏,又行一礼,嘴里郑重吐出两个字: “师父!” “好!”老头儿哈哈大笑。 这一拜后,风云激荡。这一拜后,诸魔难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1、再来六口 楮野早就醒了过来,只是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更没法说话,心里却震惊不已。自家的事自己最清楚,从小练功,正长的身体被父母强迫着经历了百毒之苦,又经过百材滋养,可以御百毒,抵千斤,平日不管喝多少酒,从没醉过,顶多肚子有点胀。但老头儿的三口酒喝下去,四肢百骸要烧起来一样,最终,烧起来的火汇聚成了一股强大的火流,竟然四处乱窜,不断冲击全身各处经脉,楮野觉得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身体虽然已经练得无比强横,却也经受不了这么一股强大力量在内部的冲击,又是对着各处经脉要害而来,一个不好,很可能经脉被焚而亡。可叫又叫不出,动又动不了,心里早把老头儿骂了不知道多少遍,却忘了是自己缠着要喝老头儿的酒。 情急之下,想起了小时候,每日一次的百毒淬炼,让他疼的死去活来。直到有一次,实在忍受不了,嘴里乱喊乱叫,无意间喊出来的竟是家传功法。嘴里一喊,身体顺势而为,自行运起功来。没想到这一来,百毒淬炼带来的疼痛竟然减轻了,他乐得差点跳起来。每日一次的修炼,太让他痛苦了,好几次都想偷偷跑出去,再也不回家了,却都被抓了回来,等着他的,是父亲的怒火皮鞭,还有母亲边给他皮开肉绽的鞭伤上药,边流淌的眼泪。母亲虽然疼他,但在修炼上,态度却跟父亲出奇一致,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强撑过每天的修炼,才能松一口气。如今,终于找到了对付百毒淬炼的办法,欣喜之下,赶紧收敛心神,加快了功法的运转,身体的疼痛也越来越小,小到他能忍受得了。 楮野没想到,老头儿三口酒激起的内火,竟然也让他难以承受,想到了小时候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一试。便运足全力,加速功法运转来抵抗。被火烧过的地方,刚开始钻心的疼,不多时,随着功法运转,疼痛过去,竟然感觉特别温暖、慰贴,受伤的右臂也不疼了。细察之下,身体竟然发生了惊人变化,更加坚韧,这让他万分惊喜,就像老头儿说的,因祸得福。从小受百毒粹炼,虽练就了一幅铮铮铁骨,但百毒速成之下,却也让未长成的身骨极为酥脆,一旦受伤,便很难复原。楮野心里很清楚,所以平日总是很小心,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也很怕野物咬伤,就算动手也绝不会超过身体极限而受伤。这一次,本来以为右臂从此便废了,现在看来,不但没废,还彻底治好了自己身体最大的隐疾,以后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可以跟人痛痛快快打架了,心里对老头儿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般澎湃。 对老头儿更感好奇:到底什么人呀,三口酒竟这么厉害?要知道,父母也是很有势力的,几乎找遍了所有名医,却对自己身体的毛病一点办法都没有。怪不得老头儿平日一口都不让我们喝,天啊,这么珍贵厉害的东西,他自己天天像喝水一样,身体受得了吗?他还能看得出我在运功疗伤,肯定不是一般人,至少比家里养着的那些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老家伙强。 “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收,把我也收了吧?”楮野总算醒了过来,再不醒,可能会弊出内伤。虽然身体不能动,但云阳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云阳竟然拒绝了老头儿,楮野心里一急,差点岔了气。这小子,平日不是挺聪明的嘛,这时候怎么犯傻了,叫声师父怎么了,又不会缺胳膊少腿的,只要哄得老头儿一高兴,赏两口酒,那也受益无穷啊!还好,总算不笨,答应了下来,一声师父叫得像模像样,比自己哄父亲高兴的时候装得还像。 “你真敢拜我为师?”老头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楮野。 “那酒再喝两口总行吧?”死老头儿,看着笑眯眯的,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总能一眼看透人心,在他面前,好像就没什么秘密可言。如果真拜老头儿为师,父母倒没什么,顶多打骂一顿,老家伙们一定会把自己给撕了。 “你敢喝?”老头儿依旧笑眯眯的。 “我”刚才的三口,已经让楮野差点经脉自焚而亡,机缘巧合之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化解,体内到现在还不太平静,再喝两口,楮野可没有自信还能有好运气化解,可老头儿说话也太噎人了吧!不理会老头儿的嘲笑,转向云阳: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先看看猃狁动静再说!”云阳恢复了一些体力,估摸着时辰,应该很晚了,便起身道: “我和竹君出去看看,很快便回。” “我也去!”楮野叫着,还逞能的挥了挥受伤的右臂,没想到却疼得龇牙咧嘴,只好又坐了回去。 “等等!”楮野坐了回去,老头儿却叫起来了。 “你不会也要去吧?”云阳既然拜了师,便从心里认定了老头儿是自己师父,从此,这世上便有了一个亲近之人。但他却不像有些人,成天把师父两个字挂在嘴上。老头儿和楮野好像是天生的一对儿,即是冤家对头,又臭味相投,他们俩闹起来,云阳还真有些头疼。 “老子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老头儿说着还挑畔似的朝楮野看了一眼,气得楮野直瞪眼。 才满意地哈哈笑道: “老子已不管俗事多年,奈何因果未了,碰到你们三个也是缘分。即然楮野小子受酒三口,竹小子你也来三口吧!” “谢过老前辈!”看楮野的样子,竹君便知道这酒很不平凡,二话不说,接过了老头儿的大葫芦,张嘴便是三口,不多也不少,每次刚好一口能咽下,分寸拿捏得极好。 “有理有度,谨慎细致,还真是那门的人!”老头儿见竹君不但喝酒极有分寸,而且喝的时候还把大葫芦身上的划痕朝下,这道划痕还是年轻的时候跟人争斗,被人用刀砍的,自己喝酒的时候朝下,是想用淌出来的酒液滋养,多年下来,原本很深的划痕只有一道淡淡的印迹了。没想到,竹君竟然连这个都能注意到,不由赞了一声。 “赶紧坐下调息化解!”楮野见喝了酒的竹君,面色潮红,满脸痛苦之色,却在极力忍受,他对这种痛苦深有体会,这时候也不再胡闹,开口提醒道。 “去猃狁军营察探,很是凶险,时间紧迫,没有功夫慢慢教你,为师平生所学精华要义都在这本书里,自己好好参悟。我先帮你打通经脉,助你入门,方便行事。入门虽易,可要大成,非得历经大劫,饱受磨难不可,是福是祸,便看你的造化了。” 老头儿不再理会竹君,专心教起云阳来。原以为云阳没有根基,受不住霸道的葫芦酒,便只给他喝了一口,自己再推经舒脉,应该能化解酒劲。没想到,云阳喝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不红,心不跳。当初只注意到云阳-根骨虽不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材,但也不是太差,何况凭自己的本事,木头也能教出几分能耐,便没有在意。可就算是根木头,沾了他这葫芦酒,也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呀,虽不至于马上开枝散叶,枯木逢春还是有可能的。老头儿惊讶之下,没有冒然让云阳再喝酒,手指虚弹,一缕真气进入云阳体内,仔细探察之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云阳的筋脉竟然比普通人要强大太多,甚至跟楮野的百炼之体相比,也不会差多少。不管练外家功夫,还是内家心法,都已经有了绝好的根基。因为修炼的第一步,便是通过各种方法,强化经脉,打好根基,才能经受得住下一步修炼给身体带来的诸般变化。而根基打得越牢,也意味着以后修炼之路更广阔,更艰难,成就也更大。楮野父母才会不遗余力,通过药物辅助,逼迫他强行修炼。 “剑舞是从小就练的?”老头儿仔细一想,云阳平日没什么特别的,身体也没有楮野那样淬炼过的迹像,倒是天天练的剑舞,初看没什么,现在想来却极不寻常。 “从记事起,每天都练。”云阳也奇怪,从小便会这八式舞不舞,剑不剑的东西,也不知道谁教的,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想忘也忘不了。每天都练,不练便会浑身不舒服,一直坚持到现在。为此,没少受别人嘲讽,楮野便笑过好多次。不过,这么多年练下来,身体倒是很好,风里来,雨里去,挨饿受冻,从来没生过病,力气也足,要不然,这么长的密道,根本挖不了,云阳隐隐觉得都跟八式剑舞有关系,所以,最近他练得认真了很多,也有了些感悟,获益匪浅,没想到,老头儿的眼睛挺毒,一下便发现了关键所在。 “天意呀!”老头儿又哈哈大笑,连他这种境界的人,刚开始看到云阳的剑舞,也只是觉得古意盎然,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现在想起来,这种大巧似拙的古扑蕴味,不正是自己熟悉的吗? “看来,你我师徒缘分,早就注定了,有机会,去王朝守藏室看看,那里是为师的机缘,也是你的机缘。” 说完,把酒葫芦又递给了云阳: “再来六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2、存无守有 云阳从小练剑,打下的根基更牢固,一样的筋脉,比楮野的更坚韧,承受能力更强,老头儿才放心的让他喝下这么多。即便这样,六口葫芦酒下去,云阳马上便觉得全身火辣辣的。 只见老头儿双指如飞,真气激荡,连续指向云阳前三阴、后三关,打通上田、中田、下田,玉枕、夹脊、尾闾六处大穴,已经堵在六处大穴的内火,猛然倾泻,四处冲击。云阳终于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只听老头儿喝道: 存无守有,顷刻而成 云阳强忍着痛苦,嘴里跟着念道:存无守有,心里明白,这是要自己内心保持平静,抛弃杂念。便立刻收敛心神,慢慢进入了最近在剑舞时内心平和,娴静无欲,淡然无为,以身外物的奇妙境界。人生天地间,齐万物,弃嗜欲,旷达、超脱、淡然,有着与天地同游的悠然、怡然。与天地为一,寂漠以虚无,轻举独往,忽然入冥。 老头儿见云阳如此之快,便能领悟到修炼真谛,脸上一幅得到宝的表情,又惊讶,又兴奋,又肉疼,惊讶的是云阳领悟这么快,很快便明白自己所说,马上进入冥想,要知道,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环,很多人穷其一生也跨不出这一步。兴奋的是一个修炼奇才让自己碰到了,谁不想自己一身本事有个好的传人?肉疼的却是,资质越好的徒弟,越得用心,付出的心血、精力,当然还有葫芦酒更多,好多年没找到那几味药了,葫芦酒已经真的快见底了。心思翻动,手里动作却丝毫不慢,运指如飞,真气连连,又打通云阳三关金门九重铁鼓,上至昆仑,下到十二层楼,而归于中田,即行小周天之火候而温养之。嘴里继续念道: 智者易悟,昧者难行。 履践天光,呼吸育清。 出玄入牝,若亡若存。 绵绵不绝,固蒂深根。 人各有精,精合其神 云阳一边感受着老头儿的真气引导六口酒烧起的大火,在体内周天流转,一边用心吟听老头儿的歌决,慢慢体悟。渐渐觉得中田之处也产生了类似老头儿真气的东西,只是太少也太弱。他试着像老头儿一样,去控制弱小真气的流动。谁知,它们却极为敏感,一触即散。耳中回响起老头儿的声音,存无守有,存无守有,便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再次收敛心神,进入到内心平和,以身外物,超脱淡然的境界。没想到,那些弱小的真气也跟着平和了下来,慢慢聚在了一起。云阳不敢大意,嘴里跟着老头儿默念,内心继续体悟超脱淡然的意蕴。 最近,云阳在剑舞时会进入这种自我的特殊境界,心里什么也不想,感觉特别空,空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空得自己能装下所有,自己就是世间的一切。也会感觉特别纯净,纯得能看到一点点的汗水,慢慢从身上渗出来,汇成汗珠,马上洇进衣服里消散。时间一长,云阳便想出了新花样,他先把自己弄得特别空,再把正在剑舞的自己弄进去,再弄一些花花草草,蓝天白云,甚至有一天他把楮野也弄了进去,还把居延堡也弄了进去。然后,再把这些都变没,空空如也。刚开始,很困难,花了很多时间,才把自己弄进去,也是在最近,才能把整个居延寨装进去,并在空和实之间随意进入。 老头儿念的存无守有,要自己达到的内心平和,跟剑舞的感悟差不多,都是自己内心的修炼,而云阳在剑舞的体悟足够多,甚至可以自己造一个居延寨,难道还对付不了几缕才刚产生的弱小气息?当云阳意识到这一点,便马上行动起来。用剑舞感悟到的经验,屏气凝神,随着意念一动,几缕气息马上动了起来。云阳心里一喜,看来有用,便小心指挥着气息,追上了几乎要冲破各处经脉的汹汹大火。没想到,这几缕气息刚和大火一接触,便轰得一声,被吞噬了。云阳心里一凉,还是太急了啊。可是很快,他就发觉不对了,火里竟然依然能感受到那几缕气息。看着弱小,命倒挺硬。云阳试着再次去感应,去指挥,发现原来弱小的气息,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不但强大了不少,还融合了一部分内火,并且没有停下来,还在继续融合。 酒火可不是好惹的,正到处流窜,发现不但有人控制自己,竟然还试图和自己融合,当下恼了,反噬过来,更多的火烧向了那几缕气息。老头儿费了不少劲,才引导酒火周天流走。没想到,突然之间,一切全乱套,这些火又不听指挥了。手指加快了动作,真气也隐现白光,看来老头儿也有些急了。却发现不听指挥的火,全都在气势汹汹的围攻另一缕气息,怎么回事?又是哪儿来的气息,刚才查探的时候,没发现云阳体内还有别的气息呀?再一细查,这几缕气息竟然也有人指挥,并且在酒火的团团包围之下,不但没有被吞噬,反而在不断的一点一点融合着酒火,一点一点壮大着自己。 老头儿抬头看了看四周,楮野正瞪大牛眼望着自己,量他也没这本事,而竹君还在苦苦化解三口酒,也在和酒火搏斗,无暇他顾。回到眼前,云阳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虽然痛苦,却隐有笑意,显得很满意的样子。不禁一惊:不会是他自己吧?忙一查探,竟然还真的是这小子!这实在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就是老头儿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一时都想不到。修炼一途,何其漫长,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修不出一丝一毫,而云阳却在一息之间便达到了见道境界,而且还是极为憾见的大道,让人不得不惊叹。老头儿原先只是想帮云阳打开内心平和,进入冥想这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大门,并疏通经脉,以后他自己修炼会容易也会快一些。没想到,刚领着进了第一道门,这小子便一个飞跃,直接穿过好几道门,过了好几个前厅,进入了大殿,并且一屁股坐在了高高的主位上,一边对其他冒然闯进来的对手毫不退缩,手脚相向,一边大肆搜刮对手身上的宝贝,收为已有,引得对方勃然大怒,奋起反击。 “这小子”老头儿一边乐,一边骂,竟然不再出手,而是旁观云阳和酒火的搏斗。嘴里的歌决却变了,声音也变得更郑重: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心勞神疲,與道背馳;冥心湛然,乃道之幾。万物芸芸,其变不穷;能以道化,虚明则通。心属火,位于南,中为离。精属水,位于北,中为坎,其修炼之道,即以火煮水,水化气,气动周转而为神,而还虚。” 云阳一听,恍然大悟,这才是师父要教自己的修炼心法,刚才那歌决只是引路之用,师父的心法和葫芦酒还真是般配,可这火也太大了,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老头儿见云阳神情波动,才反应过来,操之过急了。云阳刚入门,碰到如此凶猛的内火,一下又听到高妙心法,不明其理,不知妙用,难免分心,才会为内火所趁,便断然喝道: 存无守有 云阳猛然惊醒,按下了心里对心法的向往疑惑之处,专心应对内火。他发现,内火看似凶猛,只要真气慢慢靠近,便不会反扑的很猛。刚才,云阳第一次运用真气,莽撞的一头闯了进去,才引起内火的猛烈吞噬。这不正合了师父刚才所念:冥心湛然,乃道之幾。万物芸芸,其变不穷;能以道化,虚明则通。 云阳嘴里喃喃念着:虚明则通,虚明则通 慢慢地,内火突然发现一直骚扰自己、跟着自己的几缕真气好像不见了,却又好像随处而在,这一发现弄得它们很烦躁。可越是烦躁,这种随处而在的感觉越强烈。云阳察觉到了内火的细微变化,嘴角微微笑了笑,师父的心法还真有用。这种化实为虚,虚则为实的办法太有用了,特别是对付凶猛的内火。云阳一边指挥着真气融合内火,一边运用老头儿的心法迷惑影响内火,没过多久,六口酒烧起的内火已经被他全部融合。云阳吃惊的发现,原来弱小的几缕真气,已经变得汹涌澎湃,比当初的酒火还要凶很多。一个不慎,很有可能真气爆体而亡。这回,不用提醒,自己忙按刚才老头儿引导酒火流转的顺序,周天运转,一个周天下来,云阳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跟以前相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三个周天,他已经能熟练的控制这股强大的真气,六个周天,已经完全把酒火融合而来的真气,炼化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随着自己意念之动而动,就像剑舞时自己能做到虚实随意变换、操控一切一样。 缓缓呼出一口气,真气归入中田,云阳醒了过来。还没等他高兴高兴,老头儿便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你虽有小成,但万不可大意。要知道,修炼之道,永远止境,更要知道,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又道: “但是,做为老子的徒弟,可不能束手束脚,只管大胆去做!” 瞅着师徒两人半天的楮野不满地道: “什么意思呀,有这么教徒弟地吗?一会儿小心,一会儿大胆的?” 云阳却道: “师父教我们,做人要小心,修炼要虚心,做事要随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3、朱雀投江 老头儿一听高兴的拍着大腿,猛灌了一口酒: “老子真遂心,真是好徒儿,后继有人了,哈哈哈!” 引得楮野一阵白眼: “有那么夸张吗?” 老头儿笑罢,不理会楮野,对云阳道: “悟性不错,但是以后究竟有多大造化,就全靠你自己了。猃狁王一身修为,要小心应对。” 云阳点头答应,这才看了一眼老头儿给自己的书,只见封面写着道枢两个大字,还有事要做,便没有细看,郑重收入怀中,跪到地上,给老头儿磕了个头: “谢师父教诲!” 耽搁了这么久,云阳二人便马上动身。 “咦,怎么朝那边走?”楮野想把二人送到秘道口,结果云阳却朝他们进来的相反方向走去。 “等下你就知道了!”云阳神秘地一笑,继续朝前走,楮野二人忙好奇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百多步,云阳停下脚步,在左手边一阵摸索,光滑的洞壁上突然出现一个洞口,吓了楮野一跳,只听云阳道: “这里直通操练场,我们进去后,把洞口重新掩上,回去照顾好大家!” “知道了,这回没有我,你们自己小心!”楮野难得的叮咛道。 “放心,我们很快回来!” 岔道小了很多,二人弯着腰,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出现一个岔道口,云阳边朝右边的洞口走边道: “这边通向操练场北边,另一条路直接通向嬴候住过的那间最大的屋子。” 竹君点点头,从秘道的走向,他已经猜到了,可能会通向操练场,让他没想到的是,云阳竟然还挖了一条通向居延寨正堂的岔道。只听云阳又解释道: “不管谁住,这里都是他们议事的地方,挖通秘道,为得是可能会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头,云阳打开了掩藏得很好的洞口,正是在操练场边上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从洞口望出云,只见营房住满了猃狁士兵,操练场上点起了火,猃狁士兵边唱边跳,有的喝多了,兴奋的大喊大叫,有的已经喝爬下了,呼呼大睡。 “他们喝的正是嬴候带来的那几车嬴酒,酒性凌冽,楮野馋了好久了。可惜了这么好的酒,嬴候也没舍得多喝,说是等打败猃狁,好喝个痛快,没想到,却让猃狁喝了个痛快!”竹君闻着满操练场的酒味道。 “说不定,这些酒能帮我们的忙!” “噢?什么意思?虽然猃狁士兵喝了酒,但他们的戒备一点都没放松,你看,操练场东边的寨门,守着不少士兵,特别是居延堡,防备更是严密,那边的士兵没有喝酒,也没有参与这边的狂欢,想要偷偷溜出去,根本不可能。”竹君仔细观察了一番道。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云阳并没有回答竹君,悄悄钻回了秘道,掩上了洞口。 另外一条岔道更长,要穿过半个操练场,二人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头,云阳先贴着洞壁,仔细听了听,里面也在喝酒,七八个人,已经有了八九分酒意,正在那儿梦想着中土的美酒佳肴。云阳小心的开了一个孔,出口正在大厅西北角的墙边,旁边有个柜子,极好的遮挡了视线,即便于他们观察形势,又不会暴露在猃狁眼皮底下。 “他应该就是猃狁王了?”云阳看着坐在上首那个身材高大,却一脸阴翳,被众人称为戎王的人道。 竹君有些明白了云阳的意思,照眼前的情势,猃狁人数众多,且防备严密,要想一千多人全活着回去,指望猃狁主动撤走,根本不可能。只有猃狁发生内乱才有机可趁,而猃狁王正是最好的选择,眼前便是最好的机会,遂点了点头。二人躲在洞里,等候时机。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听到有人说太晚了,猃狁王歇息,其他人也跟着起身,说道猃狁王早些歇息,便一步三摇的走了出去。猃狁王也起了身,回到卧室,兽皮也不脱,直接往床上一倒,嘴里嘀咕着: “真软和!” 很快便呼呼地睡着了。 云阳二人人不敢大意,又等了近一个时辰,见猃狁王睡得很死,这才小心打开洞口,钻了出去,又回身掩好了洞口。怕得是打斗起来,万一发生意外,回不了秘道,也不能让猃狁轻易找到洞口,威胁到里面一千多人的安全。悄悄进了大厅,戎王的亲卫都守在大厅外面,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二人早就商量好了,云阳修炼才刚入门,负责吸引戎王注意力,竹君全力刺杀。到了卧室门口,已经能看到戎王的身体了,竹君示意云阳停下,并守在门边。戎王闯荡几十年,能混到今天,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并且这样的人警戒心都很强,一旦惊醒对方,并惊动守在外面的亲卫,就别想轻易脱身。而从门口到床上,不到二丈的距离,自己一个飞跃,可轻易到达,并给予戎王致命一击。 竹君凝神聚气,手中短戟隐隐泛起了白光,只见一道闪电,直射向睡在床上的戎王,眼看短戟就要刺破戎王的兽皮,刺进戎王的心脉要害。正在沉睡中的戎王感觉情形不对,头没转、眼没睁,也没有向远处躲,而是不顾就要刺到身上的短戟,反冲竹君撞了过来,同时,斗大的拳头自下而上,迎向了竹君面门。 云阳一看坏了,这戎王果真厉害,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躲过了要害,竹君的致命一击,很可能要落空,还得硬挨戎王一拳头。老头儿在急切之间,只教了自己修炼入门的功法和一式剑法,功法这个时候用不上,只能试试那招剑法,只见云阳手持短剑,凌空而起,速度虽不快,却直直朝戎王而去,朱雀投江在仓促之间,便使了出来。 戎王躲过要害,左臂支撑,右拳直击向竹君,紧接着反手一掌,正要打在竹君膝盖处,却只见眼前一亮,隐隐一道黄光竟然从西南方而来,心神大惊。直到那黄光快到跟前,才猛然反应过来,右拳击向竹君后,带着身体顺势又是向前一冲。云阳眼看短剑就要落空,情急之下想起了朱雀投江的后一式变化,身子一缩,手臂一弯,神似一只朱雀身躯一弯,伸直了利爪,朝戎王而去。戎王来不及躲闪,短剑正好刺入身体。戎王疼得一声惊叫,左掌放弃了竹君,转而拍到了云阳右肋,云阳趁势一个翻滚,落到了地上。竹君小戟虽没刺中戎王要害,却也划破兽皮,在肚皮上划了一道大口子,竹君却吃了戎王一记拳头,眼冒金星,脑袋发涨。 三人的打斗,已经惊动了门外的守卫,朝卧室奔来。这时候,戎王反倒滚到了卧室门口,云阳二人却到了里面。云阳见已经惊动了猃狁士兵,只好拉了一把竹君,从早已看好的窗口撞了出去,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黑夜中。 “缪公,不要紧,没有伤到要害!”戎王忍着疼,对跟亲卫一起进来的,一中土文士打扮的人客气地说了一句后,冲着手下哇哇大叫: “快去抓人,我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快去!” 戎王待人又阴又狠,这时候又受了伤,满身是血,看起来更是狰狞,猃狁士兵都惊惧不已,四处查找,忙乱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找到。戎王正发脾气骂人,辟方却走了进来: “属下无能,让戎王受惊了!” 戎王不理他,继续骂道: “几万人马,竟让人来去自如,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个个号称勇士,天天争来斗去的,真给我丢人!” 辟方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可军情紧急,不来不行。只好把目光转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缪公身上。缪公知道,辟方在猃狁众多将军中,算是有勇有谋之人,也很有眼色,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事,只好问道: “辟方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回大师,从昨天夜里,不断有小股嬴军袭扰,搅得兵士们无法入睡,前去搜捕,一个人都没抓到,我军却损伤了几十名。” “只是你部受到袭扰吗?”缪公有些吃惊,嬴军全军覆没,嬴城一片空虚,无兵可派,是什么人在袭扰?难道稞王朝派了援军?按说不可能啊,嬴军覆没的很快,猃狁进兵神速,他们这时候可能连消息都没收到吧? “末将只是接报拂林等部受到袭扰,觉得事不宜迟,便赶来报与戎王!” 戎王虽然疼痛难忍,却听到了两人的话,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又跳起来: “快去,把他们都叫来问问!” 一问之下才知道,猃狁戎各部都一晚没睡好,加上白天征战一天,将军们个个没精打采的,有的是狼群整夜围着营房吼叫不能睡,有的是半夜嬴军偷袭,追出去却又遇到了各种陷阱,折腾了一夜。问他们来袭的人有多少,有的说几十,有的说几百,也有说几千人的,气得戎王好不容易凝固的伤口差点崩裂。 缪公劝道: “戎王不要动气,保重身体要紧。虽说划破肚皮那刀不要紧,但另一刀却刺入腹部近两寸,要不是戎王功力深厚,换做一般人,恐怕有性命之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4、老头走了 戎王本不是易怒之人,以前经历过的各种凶险很多,都没见他如此愤怒过,但昨晚两个年轻嬴军士兵,特别是后面那个,出剑竟然挟带戎君古风,虽然这些年自己在西戎几乎可以说是呼风唤雨,但对那个地方一直敬畏有加,从来没招惹过他们,没坏他们的规矩,按说他们也不应该主动下手啊,可除了他们,天下哪里还有这种可怕的气息?惊惧之下,才会瞬间失去了方寸,让那少年给刺中了,要不然,以那少年还显生涩的剑法,自己应该能躲过去才对。正是那一丝可怕的气息,才会让他心神大乱,暴躁不已,是不是自已不应该攻打嬴国,觊觎中土?可他们对这些事一向不闻不问的,但这袭扰又是从何而来? 缪公见戎王脸上阴晴不定,挥了挥手,猃狁众将便退了出去,又查看了一翻伤势,没有恶化,换了药,便也走了出去,让戎王静心休养。 云阳二人趁着夜色,一口气奔到了居延堡北面的一处悬崖前,只见云阳探出身子,在悬崖下摸索了一阵,手里竟然出现了一条枯藤,他先顺着枯藤爬了下去,示意竹君跟上。竹君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跌下去肯定会摔个粉碎,可云阳已经爬了下去,只好跟着下去。往下不到两丈却发现,悬崖上竟然有一个平台,云阳正站在平台上等他。竹君受戎王那一拳,头还有点闷,落到平台上,四下看了看才发现,他们最后挖的排水沟,正通向这边,也是在这里,才遇到了奇怪的老头儿,心里明白过来,这里肯定也有一个秘道的入口。 不出所料,云阳果然打开了一处悬崖上的入口,二人钻了进去。大家都知道云阳二人出去探听消息,一见他们回来,纷纷围上来,特别是若木公子,急切的问道: “外面怎么样?” 楮野见二人精神不震,便分开众人,扶二人坐下: “没看累坏了吗,先让他们喘口气行不行?” 若木公子听到楮野的话,虽然心急,也只好尴尬地张着嘴,不再说话。 云阳却道: “猃狁防守严密,很难找到出去的机会!” 众人一听,强提着的一口气,马上松了下去,坐在地上不动了。 “不过,我们刺伤了戎王,猃狁在短期之内,应该也不会东进!” 云阳知道,这个时候,士气很重要,不能让大家失去希望。 果然,听到云阳这个消息,众人又七嘴八舌的: 不知道戎王伤的重不重? 就是,但愿他一伤不起,猃狁赶紧滚回去! “师父呢?”竹君叫戎王打肿了半边脸,血肉模糊,云阳想让老头儿赶紧给看看,却一直没看到人,便问楮野。 “咦,刚才还在呢?” 楮野找遍了秘道,却始终没有找到,气得直骂: “死老头儿,是不是怕咱们喝光他的酒,偷偷跑了?” 顺手递给了云阳一个包袱: “老头儿叫给你的!” 又一拍脑袋: “我就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徒弟,自己为什么不给?原来老头儿早知道出不去,先溜了!” “别胡说,老前辈不是那种人,要不然先前走了便不会回来!”竹君忍着脸上的疼道。 云阳见楮野递过来的,正是师父一直搭在青牛背上的唯一行囊,心里有些酸,世道正乱,凶险无比,不知道他一个老人又跑到哪儿去了?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是些药膏、药材之类的,也没写明用法,片字只语都没留下,心里叹了一口气,竹君的伤挺重,只好拿了一片膏药,胡乱贴在了伤处,叫他安心养伤。自己右肋也隐隐发疼,仔细想想真是凶险,戎王修为深厚,仓促之间,不但重伤了竹君,还打伤了自己。如果换作今夜以前,没有任何修为,肯定会一掌毙命,还好肋骨并没有断,也坐了下来,凝神聚气,一边养伤,一边修炼。 第一天,大家看云阳、竹君在养伤,都没说什么。可第二天便不一样了,一早,便有几个人不时过来探头探脑。叫楮野几眼瞪了回去,可后来,不管楮野怎么怒目相向,都不起作用了,有人壮着胆子向云阳道: “还有吃的吗?” 楮野一听就怒了: “眼瞎了吗?没看我们这两天吃的比你们还少吗?” “这里还有几只野山羊,你们拿去吧!”云阳指着楮野最后留下的风干肉-道。 “不行,连这点都拿走了你们吃什么?还受着伤呢!”楮野嚷着不给。 “给他们吧!”云阳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楮野气的还是怎么了。 “不能给!” 听到这边的声音后,来了更多嬴军士兵,盯着前面来的那几个人骂: “不是云阳兄弟,我们能活到现在吗?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不知道正在猃狁手里受什么折磨?现在他伤到戎王手里,我们总不能连点吃的都不给他留吧?” “就是,那我们还是人吗?” “怎么连猃狁都不如?” “走,快走开,让云兄弟休伤!” 太戊也有些生气,赶走了围在云阳身边的人,又满脸谦意的道: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养伤要紧!” “太戊大人,我不要紧!” “还跟我这么客气,不嫌弃的话,叫哥哥!” “这怎么敢?” “就这么定了,以后便叫我哥哥,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就是我兄弟!好了,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太戊最后边走边道。 “不过是个千夫长而已,好像很稀憾一样!还不知道以后谁沾谁的光!”楮野见太戊大人走远了,又嘟嚷了一句。 “不错!”竹君很憾见的点头赞同,楮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阳对这个倒没有很在意,觉得太戊这个人还行,便没有坚决推辞。老头儿教的心法很不错,他的右肋本来受伤不算轻,经过不到二天的调养,已经基本好了。竹君脸上的伤也愈合的很快,膏药自行脱落后,竟然连点疤都没留下,这让楮野极不痛快,用他的话说,男人怎么能没点疤?指了指自己脸上,又脱了上衣,指着身上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疤痕,卖弄道:这才是男人。可是,云阳看到的却是比前两天瘪了很多、松跨了很多的大肚皮。皱起了眉头,硬闯是闯不出去的,猃狁戒备很严,戎王虽然受伤,却不知道到底伤的有多重。云阳确信自己刺中了,也刺的很深,可戎王的修为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事先有了老头儿的提醒,他和竹君已经很小心了,据竹君自己说,他的剑法尽得师门真传,大师兄可能都不是对手,特别是刺杀术,就算他师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那一剑,也不见得比戎王做得更好,还能在仓促间一拳打伤竹君。竹君虽没说自己师门,也没说自己师父是谁,但他这种极为隐忍的人,在云阳和楮野面前,言语间却毫不掩饰师门的强大,和对师父的敬畏,可以想像,竹君师门以及师父,得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楮野从小对这些奇人异事听得比较多,知道竹君虽不便对他们明说师门所在,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又在这黑咕隆咚的地下秘道,却也流露了很多信息,再加上竹君的行事特征极为明显,便试着猜了两个字,没想到,竹君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却惹得楮野半天平静不下来,一双眼睛老在竹君身上看来看去的,看得竹君都有些发毛: “我身上长花了?” 没想到,楮野却一本正经地道: “我家老头子说了,这世上,惹谁他都有办法摆平,却只有一个地方,一定不能惹!” 竹君笑了笑,师门虽然规矩极多,御下极严,却也极为护短,自己的弟子,自己怎么管教都行,可别人,就是动一手指头也不成,不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诸候贵族,不管跑多远,一定追杀到底,就他所知,目前为止,还没有师门杀不了的人。 “笑什么笑?我家老头子虽然有些混蛋,可也是很厉害的。”楮野以为竹君在笑话他家老头子。 竹君再没理会楮野,他觉得云阳和楮野都是可以做朋友的人,都这地步了,二人可能对他的身份也有一些猜测,不如对他们透露一些,也是对朋友的应有之义,又没有违背门规,可是再多,便不能说了。他知道云阳担心什么,戎王的实力竟然如此之高,几乎可以和师父平起平座,说实话,这也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如果戎王受伤不重,或者伤势很快恢复,他想凭武力强行闯出去的可能性便很低了,一招一式的比拼,一个戎王他可能都对付不了,好在云阳竟然有大造化,碰到老头儿这个神奇师父,功力大进,剑法也不俗。云阳那一剑他注意到了,威力奇大,自己都不敢硬接,再加上楮野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三人配合,很有可能冲出重围。可如果猃狁还有高手呢?就算是实力不如戎王,比如那个射伤楮野的猃狁先锋,只要拖住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就麻烦了。从他和云阳回来的悬崖上能不能出去,还是不行,一来悬崖太险,二来,这么多人,出去后,肯定会被猃狁士兵发现,想来想去,竟没有丝毫头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5、自相惨杀 进入秘道第七天,半夜时分,云阳三人都睡着了,突然听到一声惊叫,接着刀枪交鸣,三人过去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受伤倒下了七八个人,还有几十人正拿着刀互相打斗,边打边喊: “你去死吧,去死啊!” 有人看到云阳来了,挥舞着手中的刀,冲了过来,嘴里喊道: “都怪他,把我们引到这不着天地的死地!” 却被楮野一脚踹倒在地: “狼心狗肺的东西,救你们的命,给你们肉吃,还有错了?” 云阳叹了口气,他挖秘道,一是想着居延寨肯定守不住,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也是为了给苦闷的日子找点事做,不至于太无聊。当时最多想到了可能会有楮野、竹君,准备了三个人半年的食物,原以为足够了,可谁想到,会有一千人之多。 其他几十人眼睛里喷着火,根本不防备,虽饿得没有力气,却拼命拿刀往对方身上砍,等云阳几人反应过来,想把他们拉开时,已经迟了,大部分人倒地了地上,却仍不甘心,挣扎着往前爬,不管爬到谁身上,张嘴便咬下一块肉,连着筋吞进了嘴里,嚼得嗞嗞响。却不防对方一口咬了回去,两人咬做一团,不久便没了气息。 饶是三人见多识广,却没见过如此凶惨的景像,太戊显然也被这一幕惊着了,他没想到传说中猃狁人吃人的野蛮行为,在嬴军出现了,愤怒的吼道: “把这些败类找个地方埋了!” 剩下的九百多嬴军士兵,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也饿的前心贴后背,说话都没力气,可叫他们吃自己同胞的肉,喝他们的血,还不如死了算了。只听有个叫恶来的百夫长,跟着道: “走,赶紧埋了,别脏了我们的眼睛。” 云阳没有说话,转身又去了操练场北边的秘道口。这几天,他天天都会去观察猃狁军情,没有再去居延寨大厅那个秘道口,是怕戎王有了防备,万一发现了入口,整个秘道便会暴露,一千人就危险了。戎王遇刺后,猃狁一直没有放弃搜查,大队猃狁士兵,进进出出的,最近这两天,情形有了明显变化。猃狁士兵在搜查的时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时交头接耳,很是神秘。云阳心里有了几份把握,猃狁占据居延寨以后,并没有马上向东进发,攻打嬴城,肯定是戎王伤势较重,而这几天,戎王受伤的消息传了开来,影响到了猃狁士气。而且拖延了这么多天,嬴城和王朝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有了防备,猃狁失去了先机,再加上戎王受伤,军心不稳,他们这次的东征已经失败了。 云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等他从秘道口往外一看时,心里大定。拍了拍楮野的肩膀: “不用挨饿了!” “嗯!” 楮野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反应过来又叫了一声: “骗谁呢?” “自己看!”云阳让开了秘道口。 楮野虽不相信,但还是凑上前去: “啊,是真的?我出去看看!” 云阳察看的很仔细,猃狁确实退了,居延寨再无猃狁一兵一卒。竹君看着空无一人的操练场: “终于让你等到了!” “不,是我们!” “如果猃狁不退,你会怎么办?”竹君不相信云阳会眼看着一千人饿死。 “你没留意我们停过的平台下面吗?”云阳笑了笑道。 那晚在仓促之间,又受了伤,竹君确实没有留意。经云阳一说,仔细想想,那里离居延堡并不远,他们有一次打野猪的时候去过,有一条小路通到居延堡,也能到下面的谷底,再从谷底绕道,回嬴地没问题,不过,确实太险,不好走,不到万不得已,云阳不会带这么多人走这条路的。这应该是云阳准备的最后退路了,也是他敢把这么多人带进秘道,而不怕困死在里面的原因。 二人找到楮野的时候,他已经拿着一个猃狁士兵的皮囊,喝起了马奶酒。 “看来猃狁士兵退走的很匆忙!”竹君见地上还散乱着很多带不走,却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道。 “是啊,一夜之间,退的一干二净,戎王还真是有魄力!” “几百年来,猃狁对中土的富饶垂诞已久,却始终没能踏足一步,这次好不容易攻破居延寨,却不得不退回去,恐怕戎王会恨得咬牙切齿吧?” 竹君顿了一下又道: “我们还是得小心查探,万一猃狁在寨外埋了伏兵!” 正说着,寨门外探头探脑出来了几个人,二人心里一紧,不会真是猃狁伏兵吧,只听对方小声叫道: “云阳兄弟!” “是季胜!” 云阳奇怪地问: “你们没走?” 季胜走上前来: “我们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近一万兄弟,这几天杀了上百个猃狁兵!” 云阳二人互相望了一眼: “怪不得猃狁裹足不前,这肯定也是原因之一!” 其实,不光是戎王不甘心,猃狁所有人都不甘心,最后几天,他们虽然已经有预感,这次可能会无功而返,可当戎王的军令传来,全军撤退时,他们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让戎王下决心撤退的,不光是云阳他们想到的那些,还有来历不明的袭扰,更重要的是,那个年轻嬴军士兵一剑发出的微弱光茫,深深刻在戎王的心里,在没有弄清楚那道黄光,那个年轻嬴军士兵的身份前,他是万万不敢再继续下去的,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整个部落都将无立足之处,这个险他不敢冒,宁愿守着贫寒荒凉的西垂,总还能保全性命。 可这个理由无法对手下将领们说,虽说自己在猃狁说一不二,可面对这么好的机会,却不战而退,手下将领们还是很不理解,特别是辟方,说戎王就在居延寨养伤,他带着本部先锋五千人马,前去攻打嬴城。光一个辟方倒没什么,两句话便可以打发,可是缪公竟然也赞成辟方的话,这就让他很难办了,心里有苦说不出,黄光的事太过重大,只有历代戎王口口相传,根本就不能对人说。 幸亏,一个从稞王朝传来的消息,解救了戎王。稞王朝已经从各诸候国,集结了五万军队,严阵以待,后续还有大军在调动。这回,缪公也支持撤退了,有些将军不知道中土王朝的厉害,还想硬碰一下,缪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要中土王朝各诸候国一致对外,现在的猃狁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没有一点战胜的可能。戎王只能在心里感叹:天意难违!全军连夜退了个干干净净! 当楮野说猃狁已经退走,并带着众人从进来的入口往外走时,所有人都不相信,等他们走进居延堡,望着下面空空的操练场,看着头顶上高悬在空中的太阳,照得眼睛都睁不开,初春依然凌咧的冷风呛得嗓子生疼时,他们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真的活了下来,这短短十天不到,他们不知道在鬼门关绕了几圈,却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让人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想像中大难不死的兴奋,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木公子拉着太戊、孟增的手,又拍打着一个个嬴军士兵的肩膀,兴奋的叫道: “退了,他们退了!” 却丝毫没发现太戊等人敷衍的神情。正在这时,云阳走了上来,地上坐着的所有嬴军士兵都站了起来,热情的打着招呼,云阳一一回应着大家的热情,对走过来的太戊道: “大人,大家在秘道里好多天了,叫人烧些热羊汤,先暖暖身子!” 太戊脸一沉: “说好叫大哥的,咋了,是不是看不上我这个大哥?” 常年跟猃狁打交道,嬴军的脾气不比猃狁好多少,发起火来也是暴烈的很,被人看不起更是一件丢人的事,特别是太戊这种在嬴候身边都很得宠的人,屈身结交一个劳役,人家好像还不愿意,更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云阳只好叫了一声大哥,太戊这才转怒为喜: “孟增大人,烧汤的事便交给你了!” “放心吧,这个我最拿手了!”孟增叫了几个人,抓羊的抓羊,烧水的烧水,居延寨又热闹起来了。 以前总是楮野偷偷弄好吃的,云阳、竹君不请自来,三人你抢一块肉,我喝一口汤,吃的好不热闹。今天,楮野小锅熬好的汤,却只有他和竹君两个人喝。云阳望着两人的身影,太想过去了,可身边的太戊不停的递汤送肉,热情难却,只好木然的应付着,喝进去的汤、吃进去的肉味同嚼蜡。太戊也热情的招呼楮野二人,二人却客气的拒绝了,吃着自己的小灶。 “太戊一点都不苯嘛,知道把云阳拖进去!”楮野美美地喝了一口汤,看着云阳坐在一堆嬴军贵族中间别扭的样子道。 “这对云阳可不一定是好事!”竹君回道。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也不一定是坏事!” 竹君心里一动,见楮野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圆脸,正转头盯着若木公子,笑得很是诡异,便跟着看向了若木,发现他正盯着围在众人中间的云阳发呆,见二人看了过来,忙转回了头。 太戊的打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想把云阳留在嬴军。不光是太戊有这个打算,经历了这一切,所有的嬴军士兵,对云阳的态度都很不一样,比对若木公子还要恭敬,却又带着一种亲切。 经过了几番生死的嬴军士兵,已经看透了一切,感觉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做事不疾不徐,浑身却透着一股狠劲,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这样的人,稍加训练,战斗力肯定无人能比,加上云阳,简直是如虎添翼。 “这个胖子,眼睛还真毒!”竹君心里直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6、楮总教头 “明日一早,我便和若木公子回嬴城,去王朝请兵,仲候的仇不能不报,居延寨不能不守!”刚恢复了一些气力,太戊便直接对云阳道。 “猃狁刚退,居延寨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大哥可放心前去!” 见云阳-根本不接茬,太戊只好挑明了道: “大哥不在期间,是想让你负责居延寨的防守!” “大哥,这可不行,小弟无职无爵,当不起!”云阳连连拒绝。 “这个简单,你打退了猃狁,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若木公子已继承国君之位,下一道诏书,封你个将军有何不可?” 太戊的话让大家很是震惊,直接封一个劳役为将军,是从来没有过的,不但于礼法不合,说出去也会叫人笑话,可在震惊过后,大家心里却都觉得再正常不过。嬴候带着二万嬴军精锐,却全军覆没,要不是云阳,猃狁肯定已经攻下了嬴城,更别说居延寨了,这么大的功劳,封一个将军确实不算过份。就是他们自己,也愿意跟着云阳打仗,悬是悬了点,可过后想想,真过瘾。 “大哥,仗是大家用命拼出来的,我一个人可不敢居功!” “兄弟,大哥就跟你说实话吧,嬴国已经全国空虚,嬴城只有几百老弱守军,能战之士,能征之将,要么随仲候死在了西垂,要么就在眼前,你看看还有谁能担此任?孟增大人?不是大哥小看他,只能筑城管粮,你说对吧孟大人?”太戊看来真是豁出去了,直接问孟增。 孟增一听太戊要走,还真怕他让自己守城,就这不到一千人,还不够猃狁塞牙缝的,他自忖没那个本事,听到太戊的话,正合心意。云阳虽然年轻,又是个劳役,却是有真本事,面对强大的猃狁,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硬是熬退了猃狁,两千最后的嬴军,除了派出去守南北堡的五百人,只死了五百多人,奇迹般的活下来近一千人,总算是给嬴军留了些根,并且这些人,一直都跟着自己筑城,彼此很熟,能在这一场大战中活下来,互相见了都觉得格外亲热,他嘴上不好说,但心里真是高兴,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可不想叫他们再断送在自己手里,太戊那怕叫自己给云阳当副手都行,连连点头回道: “太戊大人说的对,我可不是这块料,云兄弟就不要再推辞了!” “云兄弟请不要推辞!”一万多劳役离的不近,不知谁的耳朵这么灵,竟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季胜带头,大家一齐喊了起来。他们的心里很简单,五万名劳役,除了极少数早就跑了的,还有南北堡被杀被俘的二万多人,云阳救了近两万人的命,危急关头,自己留下,却让他们走,这样的人,大家跟着放心。 “云兄弟请不要推辞!”九百多嬴军士兵也齐齐喊道。 云阳知道,自从猃狁来之前的那晚,决定留下,怕是很难脱身了。太戊说的真切,又是实情,跟季胜他们一万人一起干了一年多的活儿,跟一千嬴军士兵经历了生死考验,能留到现在的,都是真兄弟,看着他们一个个热切的眼神,他真下不了一走了之的决心。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何处,他还想在这里等着老头儿,说不定那天,老头儿又突然会拿着个大葫芦,骑着大青年,神气活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便道: “好吧,我答应!” 听到云阳答应,大家一阵欢呼,看到他还有话要说,便静了下来,只听云阳道: “还请若木公子和太戊大人成全,留守可以,但我不在嬴军任职,也不要任何爵位!” “这怎么行?”太戊一听便摇头,云阳是他硬留下来的,心里本来觉得有些亏欠于他,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便想借机升他个将军,弥补一下,将军可以统军,有爵位便可授田,别人做梦到得不到的机会,云阳却什么都不要。 “还请大哥成全!” 看着云阳坚定的眼神,太戊只好道: “那暂时就先任个客卿,等我们回来再说!” “本来可以从劳役到将军,却拒绝了,傻不傻?”楮野嘴里吃着肉,还不忘骂云阳两句。 竹君却道: “将军就是将军,就算暂时是劳役,他也是将军。” “嗯,凭他的本事,做大将军都轻松的很!” 若木公子和太戊一走,云阳便和守将孟增商量,将一万名劳役,加以整编,选了季胜等十名在劳役中有威望,大家都服气的人做千夫长,再叫他们按照同样的方法,各自选十名百夫长,划定各自的营房,清理好猃狁走后留下的滥摊子。再给每个百夫长,派去十名嬴军士兵,教他们基本的行军布阵、刺杀格挡方法。 一个月之后,一万嬴军已经有模有样,云阳却觉得他们练的,都是些花架子,好看是好看,但碰到猃狁的骑兵神弓,能用上的很少。想起当日,楮野的刀法,很是威风,杀了不少猃狁士兵。便跟楮野商量,想让他教大家几招,没想到楮野却头摇的像什么一样,一口便拒绝了。直到有一天,云阳在操练场上,当着一万人的面,大声问道: “居延堡一战,谁杀的猃狁最多?” 大家刚开始有些懵,不知道云阳这么问什么意思,打仗的时候,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还有谁会去关心这个?总算是有人记起了最后关心,居延堡上那个以一已之力,杀得猃狁不敢上前的胖身影,喊了一句:楮兄弟。大家便跟着起哄,楮兄弟,也有胆大的跟着竹君喊楮胖子。 楮野就爱这种场面,高兴的跟大家打着招呼,洋洋得意地走到了云阳身边。 “那请楮兄弟做我们的总教头行不行?”云阳笑眯眯的接着道。 楮野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盯着云阳的眼神能杀人:又上了这家伙的当! “楮总教头,楮总教头!”大家又鼓噪起来。楮野一时不好下台,拉不下面子,只好答应了下来。下来以后,竹君看着有气没处出的楮野道: “早答应不就完了?” “能答应我早答应了!”楮野也急了,嚷道。 “我理解你的难处,又不是要你教什么不传不秘、家传绝学之类的,只是一些行军打仗对付普通士兵的招术,有那么难吗?” “我还以为” “我是那么不懂规矩的人吗?只是见你那天的招法简单实用,特别适合普通士卒学,便让你挑招教一下,却推三阻四的,你楮野平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云阳也凑了过来。 楮野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他那天用的,的确只是些普通招式,对付猃狁士兵足够了,这些倒是可以教,家里知道了,顶多教训几句。云阳便三个千人队为一部,每天分别跟着楮野练武,跟着嬴军练习行军布阵之术,一部继续修筑边墙,尽可能地先把南北堡跟居延堡连接起来,成一个整体,不再像以前一样,只要敌人一围困,便孤立无援,最后的一个千人队负责巡逻值守。 云阳的布置很得人心,大家一天练武,一天操演,一天筑墙,一天值守。不再像以前一样,筑墙的一直筑墙,操演的一直操演,没几天就烦了。楮野最后选了三招,招式虽简单,可变化很多,面对骑兵怎么做,面对长矛怎么办,面对弓箭怎么办,都有不同的应对,还有反击的办法,大家纷纷夸赞: “早会这些,前面便不会那么狼狈了!” “是啊,不知道会多杀多少猃狁!” 楮野一听很是高兴,总教头的架子摆得很足,每天早早便有人为他准备好了滚烫的洗脸水,热饼子,热汤,服侍的无微不至。这让楮野更加高兴,自从离开家,从来没人这么伺候过,总教头做得有滋有味,也很用心,三招精髓尽数传于大家,没过多久,便都练得有模有样的。楮野见云阳二人到来,叫千夫长领着大家继续练,自己跑了过来: “怎么样,厉害吧?” 云阳经验不多,竹君却是个行家,一眼便看出了这三招的厉害之处:“照这样练下去,西戎骑兵就算是冲破了边境线,恐怕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你这三招刀法有名字吗?”云阳看着乐呵呵的楮野问。 楮野被问的一愣,家里的刀法招招势大力沉,并不适合行军打仗,那天他临时起意,在家传绝学的基础上,做了些改动,用来对付一般士卒很是有用,即省力还能杀伤对手,哪有什么名字? “既然是用来对付西戎的,就叫破戎三式吧?”云阳道。 “不错,听着还算威风,就叫破戎三式。”楮野心想,虽没有楮氏霸刀霸道,但对于只沾了一点霸刀皮毛的三式来说,这名字也算不错了。 云阳让大家一直练下去,到最后,就算是悟性最差的人,闭着眼睛都能熟练的使出破戎三式,还不走样。行军布阵也练得有模有样,令行禁止。谁也想不到,这些人在几十天前,还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劳役。边墙修筑的也非常快,都是就地取材,石头多的地方用石头,土方多的地方用夯土,不但加高加宽,足有一丈高,三尺宽,还连到了南北二堡,设了躲箭孔,瞭望孔,投射孔,更加易守难攻。并且边墙还从南北二堡再向南北延伸,就势利用悬崖陡壁,或稍微劈削一下,便成了一道谁也越不过的屏障,或纯粹利用危崖绝壁作为天然屏障,大家把这些又方便又牢固的屏障,形象地叫山险墙、劈山墙,并分别在高处设置烽火台,轮流派人值守,一有敌情,便马上点燃烽火示警,整个居延寨及嬴国西部边界的防守,焕然一新。 云阳自己也没有闲着,有了戎王这个前车之鉴,更加认识到了修炼的重要性,谁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存在?还是增强自己的实力要紧,老头儿留下的书,虽然字数不多,却字字玄机,云阳天天修炼,心法的运用更加熟练,领悟了更多见道法则,剑法也日渐纯熟起来。 孟增看着一天天士兵们的变化,看着居延寨的变化,直叹自己几十年白混了。云阳却只是笑笑:这才只是开了个头,只把二龙戏珠最重要的龙头和宝珠连在了一起,初步加固了而已,而二条庞大的巨龙身体,绵长的南北山脊线,却依然暴露在猃狁面前,他们随时可以踏足而上,可嬴国眼前的情况,只能做到这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7、居延都尉 二个月后,太戊大人回来了,只请来了七千各色旗帜的人马。大家一看,还不如刚训练几个月的劳役,心里大为失望。而太戊大人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云阳担心。 离开居延寨,太戊一路赶回嬴城,只在家里住了一晚,便又和若木匆匆踏上了去往王朝镐京的大道。到了镐京,天子倒是很快召见了他们,说接到仲候战亡的消息,很是痛心,并嘉奖了若木在居延寨的战功,抚慰他继续为国尽忠守边。并说北狄近来也很猖獗,屡屡犯境,虞候已有抵挡不住之势。东夷、南蛮也蠢蠢欲动,各诸候自顾不暇,王朝也抽不出太多人马,硬从各诸候调集了七千精兵,叫他小心使用,务必击退西戎。 太戊愁眉不展,王朝说从各诸候抽调的人马都是精兵,可他一见之下,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要么是没有战力的老弱病残,要么是不服管教的老兵油子。这样的兵,怎么去跟西戎打仗,估计还没找到西戎,自己便先给气死了。可嬴国无兵可用,又不能不要,有总比没强吧! 回到居延寨的第二天一早,太戊还没起来,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地,赶紧穿上衣服出来一看,各诸候国的士兵们围着孟增,济国的嚷着济国从来没这么冷过,自己的衣甲太薄,要求加衣。熊国士兵说自己吃不惯面饼子,要吃大米饭。妫国说营房露风,一晚上吹得头疼。王朝的说自己是天子之师,理应受到优待,吃的住的要比其他诸候国好,吵成一团。 王朝士兵刚说完,便听虞国将军昌若骂道: “什么天子之师,一群蛀虫而已!” 呛得一声,王朝将军子冥拨出佩剑,指着昌若道: “当众辱骂天子,诛全族,我今天先斩了你,再治你全族之罪!” 虽然王朝近些年势力大减,可天子威仪仍在,大家背地里可能会抱怨几句,可面子上的活儿谁也没拉下,该进贡的是一点儿都没少,粮食、毛皮、金银、玉料,木材、家畜,应有尽有。昌若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可已经收不回来了,加之常在虞候身边,深得信任,行事很是骄横,便跟着拨出了剑,迎了上去: “来来来,让我领教一下天子之师的厉害!” 大家都觉得昌若的话有些过,可两人已经斗上了,谁也不好劝。正在两人你来我往,不分个胜负不罢休之际,只听太戊一声大喊: “住手!” 两人虽闻言不再争斗,却都瞪着对方,想看太戊将军怎么处理。太戊从镐京到居延寨的一路上,就领教了这些人,不胜其烦,有一刻甚至想打发他们回去,可嬴国实在是无人可用,只好忍了下来。没想到,只住了一晚,便又有许多事端。按理说,昌若的确辱骂了天子,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能治罪吗?一旦把昌若问罪,先不说虞候会怎么样,虞国的八百士兵很可能不会再留下。可不问罪,子冥又不依不饶,真是头疼啊! “大人!” 太戊正在伤脑筋,听到有人叫他,心头猛然一亮: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太戊昨晚回到居延寨的时候,天色已晚,又忙着安排各国人马,等一切就绪,已经很是疲乏,便直接睡了,没来得及跟云阳等人多说话。一见云阳这时候走过来,便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顺势道: “云阳大人,这事就交给你处理!” 云阳虽然什么官职都不要,但太戊还是为他在天子面前争取了一个居延寨都尉。稞天子虽然没有派多少兵,但对居延寨能逼退西戎二万大军,很是惊喜。要知道,当嬴仲候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时,王朝震动,诸候震动。嬴国虽不是最强大的诸候,但嬴军的战斗力却很强,个个如狼似虎,就算是最强大的虞国,也不会轻易招惹。没想到嬴军却败的如此之快,如此彻底,有些朝臣甚至上书天子,要求迁都,以避西戎锋芒,其他诸候,也都做好了抵抗西戎的准备,却忽然又听说西戎退去,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好奇,嬴候都战亡了,嬴军又是用什么逼退西戎的? 若木虽然不情愿,但在稞天子的追问下,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就算他想遮掩一番,尽量少提云阳的名字,可整个经过,根本离不开云阳,别说稞天子,连若木自己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也让天子记住了云阳这个名字,一问之下,竟然是嬴国劳役,又是连连感叹。太戊便乘机向天子提出,给云阳封赏。稞天子竟然想都没想便点头,如此功劳,不赏不足以谢天下。此言一出,吓得几个老大夫面色大变。天子却不管不顾,直接封云阳为居延都尉。 云阳还不知道这些,压下了心里的疑问,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是!” 转身对各诸候国兵将道: “请大家跟我来!” “你算老几啊,让我们跟你走?”昌若又跳出来高声道。 楮野早看他不顺眼了,狠不得上去踹两脚: “居延寨的事,他说了算,你说算老几?” 昌若常年跟在虞候身边,对搬弄事非这一套很是拿手,听了楮野的话,阴阳怪气的斜眼看着后面的若木: “真的吗?” “居延寨的事,不听居延都尉的,听谁的?”竹君本以为要遭,若木公子脸色已经变了,又怕楮野冲动之下动手,谁知楮野一点都不笨,反击的有理有节,没有上昌若的当。 昌若一时语塞,哼了一声,好吧,走就走。倒要看看这个毛头小子想干什么。一大群人跟着云阳,若木和太戊等也跟着,来到了操练场南边,孟增好像明白了云阳想干什么,心里便有了底。 “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一座破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虞国的风景比这好多了!”昌若又口出恶语。 “吼,吼!” 一阵地动山摇的怒吼声,把昌若的声音压了回去。昌若心里一惊,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围满了人,看他们服饰,并不是嬴军士兵,甚至还有虞人,心里很是不解。 云阳还是没有说话,带着众人下到了山坡。所有人这才发现,原来在上面看到的,排得整整齐齐的小土包,不是栽树用的,竟然是一座座坟墓,并且还有用原木一砍两半,做成的墓碑,上面写了死者名字,来自那个诸候国、家在什么地方。云阳走的并不快,只听后面不时传来各种惊呼: “啊,济国,历山人,跟我同乡!” “快看,这是熊国人!” 昌若也仔细看了,有很多虞国人,心里很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虞国人,以前没听过虞候派兵援助嬴国呀?再一细看他们的名字出身,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自己不知道也正常。 云阳直接来到设在中间的圆形祭台前,焚香拜祭。太戊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云阳竟然把战死或被猃狁杀死的二万多人,埋在了这里,心里有点不以为然。士兵有这待遇还算说得过去,以前战死都草草掩埋了事,连块墓碑都没有,的确不合适。可是劳役怎么也享有一样的待遇?更何况他们中大多数人并没有跟猃狁交战,不是在战场上被杀的,怎么能跟英勇战死的嬴军士兵埋在一起呢?太戊猛然记起了那两声低吼,隐隐明白了什么,也跟着云阳拜了拜。 拜过之后,云阳站在了祭台前,看着不明所以、不知所为的诸国将士,声音不大却直透人心: “这片向阳的山坡上,一共埋了二万一千三百六十六人,其中,虞国一千七百五十九人” “啊?” “这么多?” 一阵吵杂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来自虞国的八百人。云阳没有理会,等他们停了后,继续道: “济国三千九百四十六人!” “熊国四千六百一十九人!” 云阳每念一个诸候国的人数,便传来一阵惊叹,谁都没想到,在这平日遥不可及的西垂,自己的国人、同乡,死了这么多,他们再也回不到熟悉的家乡,见不到亲人。每个人心里都在说,还好,他们没有暴尸荒野。嬴国把这片向阳的山坡整治得很好,给了他们一个不错的归宿。他们也不孤单,有二万多个兄弟陪伴。各诸候国的士兵,再看云阳的眼神,变得不再冷漠。 “嬴国一万一千四十二人!” “啊!” “噢!” 当云阳最后把嬴国人数说出来后,所有人都叫出了声,有同情、怜悯,也有该当如此从鼻子里出来的一声噢。 云阳还是没有理会这些,领着众人上了山坡,站到边墙上,指着烧了的堡楼,指着石墙上密密麻麻的箭痕,指着上面的血迹,依然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道: “我知道,大家或者是天子之师,或者是诸候亲卫,或者能征善战,都不是平凡之辈,可当两万猃狁虎狼袭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嬴国立国最晚,境况最恶,几百年来,嬴人前赴后继,始终没让西戎东进一步,几乎全国有三成的人,死在了我们脚踏的土地上,包括嬴候,连尸骨都没找回来,正是他们,挡住了西戎的步伐,才有你们所说的大好风光。你们可能会说,那是嬴国的事。道理没错,守护西部边界是嬴国的事,那我问问,当西戎攻破犬丘,血洗犬丘城的时候,虞国号称几十万的大军在哪里?” 昌若知道,西戎从虞国境内入侵近千里,王朝上下,都对虞国很是不满,嬴国更是不满,祖地犬丘城被血洗,又直接导致了嬴仲候全军覆没,这笔账怕是算不清了。其实,虞候也十分震怒,治了众多守边将军的罪,可事已至此,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自己到了居延寨,仗着虞国势大,又如此蛮横,怪不得人家会生气,这个少年都尉还是留了几分脸面,没有把话说得很难听,面上渐有愧色。 只听云阳又道: “嬴国举国抗戎,上到国君,下到士卒,吃得都是一样的面饼子,喝的都是同一眼山泉水。嬴候也想用好肉美酒来招呼远道而来,仗义相助的诸位勇士,可惜没有,好肉都让西戎抢走了,美酒都让西戎喝光了,等打败了西戎,嬴候一定记着大家的功劳,一定让大家好肉吃个饱,美酒喝个够!” “好!”诸国士兵其实看到了,嬴军吃的面饼子比他们的还黑还硬,穿得不比他们厚多少,破破烂烂的,还把向阳的营房让给他们住。从来到蛮荒之地的不快中,得到了一些安慰。他们也早就听说了西戎的厉害,也听说了嬴军的覆没,还曾笑着说是赢军太没用。没想到,战况竟如此之惨烈,嬴军竟死死守住了居延寨,不禁对嬴军有些佩服,对西戎生出了同仇敌忾的心里,对嬴军这个年轻的居延都尉有了几份好感。 “先提醒一句,嬴酒可是很冽的,嬴人也很能灌酒的,到时候,可不能认输啊!” 云阳最后笑着说的一句话,却引来了一阵阵不服: “济人喝酒从不认输!” “虞酒比嬴酒更冽!” “谁怕谁呀?” 太戊看着片刻之间好像成了兄弟的云阳和诸国兵士,一边比着谁更能喝酒,一边往回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昊天之剑》正文 18、居延都尉(中) “大哥,我不是说了不任官职的吗?”云阳陪着太戊看了嬴军的操练,回到居延寨大厅,一坐下便道。 “这可由不得我,天子亲封,你也不能拒绝!”太戊乐呵呵的。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云阳竟把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劳役,训练的有模有样。他原本沮丧的心里,马上又活翻了,想立即便带兵出征,杀到西戎去。 “要我说,一个居延都尉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我还嫌小呢,按我的想法,直接封你个大将军。看看,这才二个月时间,居延寨比过去几十年的变化都大,修起了边墙,居延堡居中,南北二堡连成一体,只要派不多的人守着,西戎再也别想攻进来。”太戊兴奋地道。 “大哥,这只是最重要的一段,其他地方,西戎还是有机可趁的!” “我知道,但是,等西戎从那些又险又远的地方过来,没有了骑兵的冲击和速度优势,我们早就以逸待劳,等着他们了,来多少杀多少,看他们能成什么事?” 太戊说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兄弟,仲候丧身西戎,我心难安啊!” “大人已经完成了嬴候的交待,居延寨还在嬴军手中,嬴国转危为安,嬴候足以笑慰九泉了!”竹君接道。 太戊摇了摇头: “仲候待我不薄,一日不找回嬴候遗骨,我一日不得安宁!” “可是,猃狁虽退,实力却并未受损,戎王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而嬴军主力全都覆没在了西戎,一万劳役,才训练了两个月,眼前看着是不错,可是真刀真枪的对上猃狁,会是什么表现,谁也说不上。七千诸候援军呢,只怕是更指望不上,他们不扯后腿便不错了。现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云阳虽理解太戊的心情,却不得不提醒道。 “正因如此,猃狁一定不会料到我军会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出击,可以攻其不备。” 太戊顿了顿又道: “况且,寒冬刚过,猃狁所储食物耗尽,又在居延寨受阻,没有深入内地,劫掠不多,内外交困,正是天赐良机啊!” 看着太戊一刻也不想等的样子,云阳知道,这仗是一定要打了。这几年,虽然有嬴国挡在面前,但西戎崛起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他们竟然可以两线出击,从西和北攻击稞王朝,先从西北攻入王朝腹地,血洗犬丘城,引得嬴军大举征讨,却设好圈套,等着嬴军中伏,消灭嬴军主力后,再大举攻击居延寨,时机把握十分巧妙,配合天衣无缝。这在以往各自为战,乱成一团的西戎各部落是不可想像、也不可能做到的。云阳很好奇,西戎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竟然让他们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怪不得太戊会怀疑有间细。这样的西戎,绝对不可小觑,任其发展下去,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心腹大患,便道: “大哥说的也在理!” 太戊一拍大腿: “兄弟你同意了?” 看着太戊急切的样子,云阳笑道: “小弟哪敢反对!” “可说好了,过几日一起出发!”云阳一向很不愿搅进去,几次都想脱身,太戊怕他反悔,跟了一句。 “云阳只是同意,并没说要一起去呀?”竹君也有些疑惑地道。他正愁怎么完成师门新交待下来的任务,没想到,太戊却把机会送到了眼前。 “比待在这里好玩多了,怎么能不去看看,是吧?”楮野也跃跃欲试地道。 以前的云阳,的确只想洁身自好混日子,做过学徒,要过饭,打人进过牢,被罚做劳役。可自从认识老头儿,又拜他为师,修炼了老头儿的心法,便给云阳打开了另一扇门,心里猛然敞亮了许多,想明白了很多事。才发现,许多以前一直不想面对的,刻意想要忘记的事,竟然是自己最想保护、最重要、最想要弄明白的。不想面对,是怕自己担不起来,想要忘记,竟然是因为害怕。 从小,云阳便跟别的小伙伴不一样,刚会走路说话,便背着一把跟他一样长的剑,便会背一本不知名的书,便会跳一段不知名的舞。被人戏称为,一本书,一把剑,一段舞。自己却死不承认,努力想变得跟正常孩子一样,又实在舍不得弃了书和剑,虽不喜欢,但它们从记事起就一直带在身上,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总觉得它们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后来,慢慢懂事以后,便知道了一本书和一把剑的不凡之处。不管多么坚硬的东西,在短剑面前,就像一块豆腐,一刺即入,一削即断。老头儿看到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短剑,也很是惊讶,可能猜到了一些什么,却一个字都不肯说,还说什么天机不可泄。而那本没有名字的书,里面的字竟然跟稞王朝的字不一样。当接过老头儿的道枢时,他惊讶的发现,这两本书上的字,虽然也不完全一样,但似乎有某种联系,可以看得出前后的脉络。还有那套让他从小受尽嘲笑的剑舞,据老头儿说,竟然是某种极为高明的筑基之法,并让自己不要中断,天天练习。云阳暗道,想忘也忘不了啊!小时候,小伙伴都嫌他天天练不知所谓的舞,不跟他玩。便暗下决心,明天一定不再练习。可第二天起床,还是不由自主地练了起来,过后才记起来。他甚至试过,一晚上不睡觉,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练剑,不练剑。可鸡一叫,太阳一出来,手又不由自主的拿起了剑,舞了起来。时日一久,云阳便放弃了尝试,一个人玩倒也自得其乐。 由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太多,以至云阳甚至怀疑,老头儿也不是随便走走才碰上自己的,可后来又发现,确实不是。而正是老头儿,才打开了自己封闭十几年的心结:有什么好担心的、好害怕的,大不了一死而已,还能怎么样?其实,老头儿的另一句话,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老子的徒弟,天下哪里去不得?正是这句话,给了云阳足够的胆气。还有那一剑,平生第一次出剑,虽没有刺死戎王,却让戎王受伤。这一剑在手,又给了云阳足够的底气,来应对任何可能碰到的凶险。 正是有了这些,云阳才打算试着做一些什么,总不能一直糊里糊涂地,起码得知道从小跟自己纠缠不清的一本书、一把剑、一段舞是怎么回事,从哪儿来的吧?更何况,能让老头儿念念不忘的西戎,肯定有意思的很,怎么能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老头儿,到时候,得好好问问,做师父的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去!” “太好了!” 半天没见云阳说话,紧张得气都不敢出的太戊,终于吐出一口气,又道: “这次有了兄弟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猃狁,叫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人家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们凑什么热闹呀?”楮野看着太戊的样子,嘲讽道。 不管太戊多急切,如果不是云阳在,他还真不一定敢再次出兵。这可是最后的本钱,一旦败了,那嬴国就真的再也翻不起身了,他不敢轻易赌这一把。楮野的话虽不好听,却戳中了太戊的要害,只好陪着笑道: “几位兄弟都很厉害,谁也不能缺!来来来,知道兄弟好这个,回嬴城的时候,顺便捎了几坛,一起尝尝!” 说着便倒起了酒,楮野一见这个,大圆脸笑得像什么一样,别说本来没有,就算有什么不快也早抛到脑后了,笑着回道: “大人太客气了!” 话声刚落,一碗酒已经见了底儿,又自顾自的满上: “够劲儿,好酒!” 云阳不喜欢喝酒,却喜欢和兄弟们喝酒,喜欢那种酒至微酣,其乐融融,无拘无束,又天马行空的感觉。小呷了一口,嬴酒确实够劲,一道火从腹中燃起,有点像老头儿的葫芦酒,却又差了很多,回味了半天,道: “大哥这次出征,准备带多少人马?” 太戊这个时候倒一点儿不急了,正端起酒碗,要跟楮野拼酒,闻言不耐烦地道: “对西戎战事,一切由居延都尉负责,本人悉听调遣!” 太戊知道自己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冲锋杀敌还行,排兵布阵却太伤脑筋了。而云阳在居延寨之战中,有勇有谋,带着大家逼退了猃狁。众人能活到现在,还能在居延寨喝酒,都是云阳的功劳。不但打仗,云阳练兵也是一把好手,看看操练场上那一万人,谁能想到二个月前是劳役?别说自己见了大吃一惊,就是各诸候国的援兵见了,也是自惭形秽。有这样的能人在,自己还充什么大尾巴狼?太戊也是个豪爽汉子,爱喝酒,仲候最后托付,给他的担子太重,压抑了太久,大事所托有人,又碰到楮野这个对手,原形毕露,终于释放了出来: “痛快,还能再来一碗吗!” 二人吆五喝六的喝在了一起。云阳暗道,这个大哥还真是,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若木公子什么想法,自己便把指挥权都交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