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一章 甲字监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章 甄侯府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章 御赐佛像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章 玉佩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章 酒葫芦的秘密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章 宾至如归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章 赌神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章 有恩必报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章 金钩赌坊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章 霸王餐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一章 跟踪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二章 西陵往事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三章 黑羽夜鸦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四章 夜半鬼登门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五章 太古意气诀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六章 生辰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七章 打草惊蛇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八章 义兄弟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十九章 狗男女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章 蛇蝎心肠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一章 腴美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二章 夜姬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三章 真剑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四章 卧底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五章 小师姑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六章 贪吃好财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七章 诱骗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八章 火灾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二十九章 杀鸡儆猴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章 非常师徒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一章 空有宝山自不知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二章 同床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三章 提囚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四章 命若蝼蚁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五章 利欲熏心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六章 失火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七章 夜马蹄声声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八章 荒西死翼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三十九章 枭首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章 夺命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一章 抉择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二章 别离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三章 证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四章 公堂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五章 剑拔弩张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六章 神兵天降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七章 隐忍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八章 一反常态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四十九章 故乡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章 氤氲玉体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一章 红叶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二章 黑色包裹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三章 天降横财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四章 嗜赌成性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五章 吃人的小羊羔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六章 师姑救命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七章 鸡飞狗跳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八章 上床去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五十九章 二品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章 夜行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一章 陷阱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二章 血战逍遥居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三章 致命一击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四章 事了拂衣去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五章 狼骑入城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六章 马车里的声音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七章 紫衣监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八章 凶境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六十九章 女鬼吃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章 诱饵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一章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二章 知命院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三章 西行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四章 山魈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五章 偏向虎山行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六章 水帘洞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七章 赤果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八章 山中无日月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七十九章 宝甲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章 惊袭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一章 诱敌深入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二章 幽林杀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三章 承朝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四章 雄城古宅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五章 兄弟阋墙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六章 自己去解释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七章 马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八章 幕后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八十九章 泄泄火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章 一阵风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一章 幔帐后的宝贝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二章 坐怀不乱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三章 疑心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四章 白虎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五章 马料场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六章 守规矩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七章 镇虎石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八章 不是我的规矩 正文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上架感言! 正文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九十九章 不自量力的少年 正文 第一卷 日出东方落西山 第一百章 取而代之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匪夷所思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风林火山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血仇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诺言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马术之道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黑霸王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驯马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缘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白虎营失踪事件 正文 第一一零章 突飞猛进 正文 第一一一章 鸡公峡 正文 第一一二章 粮队 正文 第一一三章 宁死不屈 正文 第一一四章 被屠夫耽误的画师 正文 第一一五章 先锋 正文 第一一六章 除哨 正文 第一一七章 擒贼擒王 正文 第一一八章 深入虎穴 正文 第一一九章 陷阱 正文 第一二零章 绝境 正文 第一二一章 天神下凡 正文 第一二二章 审讯 正文 第一二三章 触目惊心 正文 第一二四章 幕后阴影 正文 第一二五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正文 第一二六章 惊问 正文 第一二七章 可怜人 正文 第一二八章 把柄 正文 第一二九章 虚与委蛇 正文 第一三零章 唐人市 正文 第一三一章 商贸行 正文 第一三二章 坦诚 正文 第一三三章 翻云覆雨 正文 第一三四章 送礼 正文 第一三五章 副统领 正文 第一三六章 一路向西 正文 第一三七章 道家五术 正文 第一三八章 车里传来的哭声 正文 第一三九章 精绝美人 正文 第一四零章 买命 正文 第一四一章 马变 正文 第一四二章 内奸 正文 第一四三章 杀人灭口 正文 第一四四章 敌踪 正文 第一四五章 幽灵凶骑 正文 第一四六章 绝境 正文 第一四七章 两清 正文 第一四八章 绝境逢生 正文 第一四九章 自由 正文 第一五零章 斥候 正文 第一五一章 借宿 正文 第一五二章 月上柳梢头 正文 第一五三章 价值连城 正文 第一五四章 追兵 正文 第一五五章 风一般的霸王 正文 第一五六章 风雨与共 正文 第一五七章 蓉姐姐的要求 正文 第一五八章 同病相怜 正文 第一五九章 坏东西 正文 第一六零章 小马夫 正文 第一六一章 断空堡 正文 第一六二章 送你们去死 正文 第一六三章 三杀 正文 第一六肆章 山上有座院 正文 第一六五章 堡汗 正文 第一六六章 真相 正文 第一六七章 鸿影 正文 第一六八章 渔网 正文 第一六九章 修儒 正文 第一七零章 背叛 正文 第一七一章 入狱 正文 第一七二章 山中老人 正文 第一七三章 美人关 正文 第一七四章 联手 正文 第一七五章 年少有为 正文 第一七六章 暗夜杀声 正文 第一七七章 石像 正文 第一七八章 血魔刀 正文 第一七九章 卷轴 正文 第一八零章 自焚 正文 第一八一章 土堡 正文 第一八二章 不祥之人 正文 第一八三章 火神 正文 第一八四章 乞伏善汗 正文 第一八五章 天神开眼 正文 第一八六章 上宾 正文 第一八七章 醉话 正文 第一八八章 接头 正文 第一八九章 看不透 正文 第一九零章 邀请 正文 第一九一章 炼刀 正文 第一九二章 监牢 正文 第一九三章 掌柜 正文 第一九四章 芥蒂 正文 第一九五章 野狼峡 正文 第一九六章 鬼谷 正文 第一九七章 兄弟 正文 第一九八章 诛奸 正文 第一九九章 做媒 正文 第二百章 兀陀阴云 正文 第二零一章 风俗 正文 第二零二章 下刀礼 正文 第二零三章 寻宝 正文 第二零四章 醋意 正文 第二零五章 密函 正文 第二零六章 投名状 正文 第二零七章 美人心迹 正文 第二零八章 深藏不漏 正文 第二零九章 汇通天下 正文 第二一零章 巴山 正文 第二一一章 兀思鲁 正文 第二一二章 礼仪 正文 第二一三章 骨气 正文 第二一四章 赐酒 正文 第二一五章 夜会 正文 第二一六章 身不由己 正文 第二一七章 大先生的生死簿 正文 第二一八章 缴械 正文 第二一九章 毒杯 正文 第二二零章 真凶 正文 第二二一章 利益与真相 正文 第二二二章 你是谁 正文 第二二三章 恩怨两清 正文 第二二四章 离间 正文 第二二五章 道歉要真诚 正文 第二二六章 无法掌握 正文 第二二七章 追兵 正文 第二二八章 攻山 正文 第二二九章 永远的敌人 正文 第二三零章 泄密 正文 第二三一章 盗墓 正文 第二三二章 兵器之源 正文 第二三三章 背后的阴影 正文 第二三四章 宇文家的杀意 正文 第二三五章 心腹耳目 正文 第二三六章 密议 正文 第二三七章 争锋相对 正文 第二三八章 白掌柜的棋局 正文 第二三九章 月下轻舞 正文 第二四零章 有仇不报非君子 正文 第二四一章 败露 正文 第二四二章 千夜曼罗 正文 第二四三章 三棋子 正文 第二四四章 飞飞马 正文 第二四五相章 故人相逢 正文 第二四六章 六香囊 正文 第二四七章 三个臭章皮匠 正文 第二四八章 地府 正文 第二四九章 还阳 正文 第二五零章 五劫后失魂 正文 第出二五一章 引蛇出洞 正文 第二五二章 天都峰下 正文 五第二五三章 重剑 正文 第二五四章第 调虎离山 正文 第二五五章 夜袭 正文 第二五六章 只等今朝 正文 第二五七章 雌雄双箭 正文 第二五八章 独木桥 正文 第二五九章 夺走你的一切 正文 第二六零章 良苦用心 正文 第二六一章 军前宴 正文 第二六二章 赌局 正文 第二六三章 灭顶之灾 正文 第二六肆章 夜鸦归来 正文 第二六五章 迁徙 正文 第二六六章 归属 正文 第二六七章 伤离别 正文 第二六八章 伏兵 正文 第二六九章 中郎将 正文 第二七零章 画个圈圈 正文 第二七一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文 第二七二章 铜甲衫 正文 第二七三章 非常手段 正文 第二七四章 将令 正文 第二七五章 命运分歧 正文 第二七六章 月下虬髯 正文 第二七七章 独行盗 正文 第二七八章 真凶 正文 第二七九章 新苗 正文 第二八零章 乘风得势 正文 第二八一章 义子 正文 第二八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文 第二八三章 别有用心 正文 第二八四章 分歧 正文 第二八五章 鸡肋 正文 第二八六章 变成食物的鱼饵 正文 第二八七章 麝月 正文 第二八八章 暗黑争锋 正文 第二八九章 迁营 正文 第二九零章 赴宴 正文 第二九一章 行刺 正文 第二九二章 粮仓 正文 第二九三章 龙王庙 正文 第二九四章 绑架 正文 第二九五章 信口开河 正文 第二九六章 觅刀 正文 第二九七章 在人间 正文 第二九八章 烤羊腿 正文 第二九九章 刀魔 正文 第三百章 修罗地狱 正文 第三零一章 美人赌坊 正文 第三零二章 羞辱 正文 第三零三章 久别重逢 正文 第三零四章 寒夜阴客 正文 第三零五章 罗睺 正文 第三零六章 死敌 正文 第三零七章 六灵阵 正文 第三零八章 生死相依 正文 第三零九章 天降疯兵 正文 第三一零章 高到天上的高人 正文 第三一一章 绮念 正文 第三一二章 助人为乐 正文 第三一三章 剑谷宗师 正文 第三一四章 无心亦无剑 正文 第三一五章 师姑的梦梦中情人 正文 第三一三六章 大剑首的野望 正文 第三一七天章 九天临仙 正文 第三第一八章 激将计 正文 第三一九章 天火绝刀 正文 第三二零章 内外兼修 正文 第三二一章 美人星 正文 第三二二章 自寻死路 正文 第三二三章 警情 正文 第二三四章 最后一战 正文 第二三五人章 杀人刀 正文 片第二三六章 西边有片海 正文 第二章三七章 侦查 正文 第二三八章军 紧急军情 正文 第二章三九章 反叛 正文 第三三零章 各为其事 正文 第三三一章 吸血拔毛 正文 第三三二章 适得其反 正文 第三三三章 破财消灾 正文 第三三四章 美丽四的土地 正文 第三三五章 风雨三将至 正文 第三三六章 三寿宴 正文 第三三七章 三兵变 正文 第三三八章 三抓贼 正文 第三三九章 诛心 正文 第三四零章 谋反 正文 第三四一章 步步为营 正文 第三四二章 双龙玉佩 正文 第三四三章 皇子 正文 第三四四章 李唐江山 正文 第三四五章 拔刀反向 正文 第三四六章 杀父之仇 正文 第三四七章 侯府血战 正文 第三四八章 长街喋血 正文 第三四九章 反目成仇 正文 第三五零章 凄寒冷夜送将军 正文 第三五三 章 协议 正文 第章三五四章 葬身之地 正文 第三五五章一 一座城的改变 正文 六第三五六章 遗忘的故乡 正文 第三五七章 太监圆房 正文 第三五八章 深入虎穴 正文 第三五九章 君子报仇一年不晚 正文 第三六零章 雄关 正文 第三六一章 窗后的眼睛 正文 第三六二章 是非颠倒 正文 第三六三章 明月圣女度苍生 正文 第三六肆章 王母会 正文 第三六五章 不堪一击 正文 第三六六章 黄雀在后 正文 第三六七章 知法犯法 正文 第章三六八章 拉拢 正文 九第三六九章 忠良之后 正文 第三七一第章 在京都 正文 不第三七二章 去而不返 正文 第三七二章 去而不返 正文 闭第三七三章 闭门羹 正文 路第三七四章 此路不通 正文 第三七五章 秋娘 正文 青第三七六章 青衣堂 正文 第三七七章 借据 正文 第三七八章 白衣 正文 第三七九章 凶险 正文 第三八零章 致命漏洞 正文 第三八一章 嫁祸 正文 第三八二章 逢敌亮剑 正文 第三八三章 白衣策 正文 第三八三章 白衣策 正文 第三八四章 文正不正 正文 第三八五章 它还在 正文 第三八六章 道貌岸然 正文 第三八七章 蛇蝎 正文 第三八八章 血阎王 正文 第三八九章 刑部衙门前的鼓声 正文 第三九零章 记仇 正文 第三九一章 以毒攻毒 正文 第三九二章 猝不及防 正文 第三九三章 斗法 正文 第三九四章 宫中来旨 正文 第三九五章 催命符 正文 第三九六章 反戈三一击 正文 第三九七章 第结案 正文 第三九八章 开第膛破肚 正文 第三九九章 半夜来第的男人 正文 第四百章 身体第的战争 正文 第四零一章 无字牌 正文 第四零二章 市井之争 正文 第四零三章 太平会 正文 第四零四章 神秘大哥 正文 第四零五章 借刀杀人 正文 第四零六章 替罪羊 正文 七第四零七章 约定 正文 八第四零八章 道别 正文 章第四零九章 南疆往事 正文 零第四一零章 老道 正文 第四一一章 京都猛一虎 正文 第四一二章 屋檐下的黑影 正文 第四一三章 半夜蹊跷 正文 第四一四章 登门问罪 正文 第四一五章 诛杀 正文 第四一六章 大大人上火 正文 第四侦一七章 侦办 正文 第四一八章 神神速破案 正文 第四院一九章 河边的院子 正文 第四二零章 雨中雨菜市口 正文 第四二一章 刀下鬼 正文 第四二二章 布衣娇娘 正文 第四二三章 借舟 正文 第四二四章 楼上下来个容姑姑 正文 第四二五章 庆丰楼的笑声 正文 第四二六章 离宫 正文 第四二七章 姽婳 正文 第四二八章 怨灵 正文 第四二九章 迷雾中的书院 正文 第四三零章 太白入月 正文 第四三一章 调令 正文 第四三二章 功臣之后 正文 第四三三章 权力游戏 正文 第四三四章 真正的棋手 正文 第四三五章 制衡 正文 第四三六章 一两银子的交易 正文 第四三七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文 第四三八章 甲库署 正文 第四三九章 仓库 正文 第四四零章 断刀 正文 第四四零章 断刀 正文 第四四一章 残片 正文 第三一五章 师姑的梦中情人 正文 第三一六章 大剑首的野望 正文 第三一七章 九天临仙 正文 第三一八章 激将计 正文 第二三五章 杀人刀 正文 第二三六章 西边有片海 正文 第二三七章 侦查 正文 第二三八章 紧急军情 正文 第二三九章 反叛 正文 第三三四章 美丽的土地 正文 第三三五章 风雨将至 正文 第三三六章 寿宴 正文 第三三七章 兵变 正文 第三三八章 抓贼 正文 第三五三章 协议 正文 第三五四章 葬身之地 正文 第三五五章 一座城的改变 正文 第三五六章 遗忘的故乡 正文 第三六八章 拉拢 正文 第三六九章 忠良之后 正文 第三七一章 在京都 正文 第三七三章 闭门羹 正文 第三七四章 此路不通 正文 第三七六章 青衣堂 正文 第三九六章 反戈一击 正文 第三九七章 结案 正文 第三九八章 开膛破肚 正文 第三九九章 半夜来的男人 正文 第四百章 身体的战争 正文 第四零七章 约定 正文 第四零八章 道别 正文 第四零九章 南疆往事 正文 第四一零章 老道 正文 第四一一章 京都猛虎 正文 第四一六章 大人上火 正文 第四一七章 侦办 正文 第四一八章 神速破案 正文 第四一九章 河边的院子 正文 第四二零章 雨中菜市口 正文 第四银三六章 一两银子的交易 正文 第四三八章 八甲库署 正文 第四三九章 四仓库 正文 第四四零章 第断刀 正文 第 四四一章 残片 正文 第四四二章 黑 幕 正文 第四四第三章 炮灰 正文 第四第四五章 说媒 正文 第四四六章 有风自豫章州来 正文 第四四二章 第黑幕 正文 第四四三章 炮灰 正文 第四四四章 拉拢 正文 第四四五章 说媒 正文 第四四六章 有风自豫州来 正文 第四四七章 将军的愤怒 正文 第四四八章 东窗事发 正文 第四四九章 粗中有细 正文 第四五零章 隐闻惊雷声 正文 第四五一章 血荐轩辕 正文 第四五二章 巧舌如簧 正文 第四五三章 宫中有片海 正文 第四五四章 老总管 正文 第四五五章 内舍女官 正文 第四五六章 天煞孤星 正文 第四五七章 三缄其口 正文 第四五八章 深夜惊魂 正文 第四五九章 青衣设宴 正文 第四六零章 伴风雨而来 正文 第四六一章 雨中有把菜刀 正文 第四六二章 步步带血 正文 第四六三章 孤狼睥睨四野 正文 第四六肆章 她不怕你 正文 第四六五章 天降鸟人 正文 第四五六章 以妹之名 正文 第四五七章 把柄 正文 第四六八章 脱骨 正文 第四六九章 情不自禁 正文 第四七零章 请罪 正文 第四七一章 七杀命星 正文 第四七二章 毒蛇 正文 第四七三章 赶尽杀绝 正文 第四七四章 入宫 正文 第四七五章 葬碟 正文 第四七六章 绝代风华 正文 第四七七章 投壶 正文 第四七八章 人若娇花心若蝎 正文 第四七九章 做媒 正文 第四八零章 星命鼎定 正文 第四八一章 守护 正文 第四八二章 白甲 正文 第四八三章 那场悲剧 正文 第四八四章 皆大欢喜 正文 第四八五章 连升三级 正文 第四八六章 逍遥衙门 正文 第四八七章 尸位素餐 正文 第四八八章 潜龙勿用 正文 第四八九章 如意郎君 正文 第四九零章 水井 正文 第四九一章 趁人之危 正文 第四九二章 月光下 正文 第四九三章 走投无路 正文 第四九四章 强媒 正文 第四九五章 卫璧 正文 第四九六章 梧桐树下的白影 正文 第四九七章 无常拘魂 正文 第四九八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正文 第四九九章 接诉 正文 第五百章 少卿理案 正文 第五零一章 刑名之争 正文 第五零二章 开战 正文 第五零三章 大理寺的刀 正文 第五零四章 口空无凭 正文 第五零五章 鱼饵 正文 第五零六章 借东风 正文 第五零七章 同病相怜 正文 第五零八章 自认其罪 正文 第五零九章 借力打力 正文 第五一零章 真相大白 正文 第五一一章 银书 正文 第五一二章 地下私情 正文 第五一三章 可杀之 正文 第五一四章 围门 正文 第五一五章 上酒 正文 第五一六章 在劫难逃 正文 第五一七章 放逐 正文 第五一八章 桂花糕 正文 第五一九章 改稻为桑 正文 第五二零章 君前奏对 正文 第五二一章 奖罚分明 正文 第五二二章 整肃 正文 第五二三章 醒掌权 正文 第五二四章 京都外,古道边! 正文 第五二五章 狱中人质 正文 第五二六章 多子多孙多福 正文 第五二七章 柔情蜜意 正文 第五二八章 故居 正文 第五二九章 武川澹台 正文 第五三零章 水火不容 正文 第五三一章 羊化狼 正文 第五三二章 以众凌寡 正文 第五三三章 朱雀争锋 正文 第五三四章 无欲则刚 正文 第五三五章 替罪羊 正文 第五三六章 伤筋动骨 正文 第五三七章 故乡人 正文 第五三八章 事缓则圆 正文 第五三九章 洞若观火 正文 第五四零章 群狼环伺 正文 第五四一章 马夫 正文 第五四二章 贤内助 正文 第五四三章 三道旨 正文 第五四四章 黑袍下的盔甲 正文 第五四五章 恨嫁 正文 第五四六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正文 第五四七章 只愿朝朝暮暮 正文 第五四八章 美梦成真 正文 第五四九章 任人唯亲 正文 第五五零章 布庄 正文 第五五一章 落网 正文 第五五二章 痰盂 正文 第五五三章 茶馆 正文 第五五四章 马鞭子 正文 第五五五章 会做生意的马夫 正文 第五五六章 赠书 正文 第五五七章 威胁 正文 第五五八章 改头换面 正文 第五五九章 月宫 正文 第五六零章 日月双悬 正文 第五六一章 内库之密 正文 第五六二章 惊天大案 正文 第五六三章 人不如故 正文 第五六肆章 白衣练兵 正文 第五六五章 贪财 正文 第五六六章 欲盖弥彰 正文 第五六七章 少监 正文 第五六八章 舍官姐姐的玉佩 正文 第五六九章 江南世家 正文 第五七零章 南下 正文 第五七一章 痴情种子三当家 正文 第五七二章 江上搏杀 正文 第五七三章 鱼玄舞 正文 第五七四章 诡异的丈夫 正文 第五七五章 疑云 正文 第五七六章 利用 正文 第五七七章 一只绣花鞋 正文 第五七八章 灵岩山 正文 第五七九章 内库 正文 第五八零章 休沐 正文 第五八一章 悬梁 正文 第五八二章 疑点重重【求订阅】 正文 第五八三章 泔水池 正文 第五三四章 欲擒故纵 正文 第五三五章 内奸 正文 第五八六章 抽丝剥茧 正文 第五八七章 沆瀣一气 正文 第五八八章 太湖盗 正文 第五八九章 独霸一隅 正文 第五九零章 无间当铺 正文 第五九一章 红衣人 正文 第五九二章 戏谑 正文 第五九三章 红蜘蛛 正文 第五九四章 胆大包天 正文 第五九五章 礼仪 正文 第五九六章 死因之谜 正文 第五九七章 剪刀铺下白灯笼 正文 第五九八章 曾经有个女人 正文 第五九九章 久别重逢【求订阅】 正文 第六百章 苦海神君 正文 第六零一章 惹不起的人 正文 第六零二章 假冒 正文 第六零三章 太玄观 正文 第六零四章 夜宴 正文 第六零五章 刺客 正文 第六零六章 假山下的玄机 正文 第六零七章 铁证如山 正文 第六零八章 大先生的惩罚 正文 第六零九章 龙潭虎穴 正文 第六一零章 夜枭 正文 第六一一章 静观其变 ,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苏州刺史府。 昨夜潘维行遇刺,一夜未睡,秦逍看到这位老大人的时候,老大人的气色很不好。 “乔胜功都招了。”潘维行开门见山,用浓茶洗了洗眉眼,示意秦逍坐下:“此人的嘴巴倒也严实,马长史审了半天,乔胜功一个字也没蹦出来,好在陈少监出面,听说乔胜功见到陈曦,知道了陈曦的身份,当时就吓得面无人色。” 秦逍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陈少监还没用刑,乔胜功就什么都招了。”潘维行这才喝了口茶,嗽了嗽口,吐进痰盂里,放下茶杯道:“那个海玄,已经确定就是令狐玄了。” 秦逍问道:“乔胜功招供令狐玄是苦海将军?” “正是。”潘维行微微一笑:“非但如此,乔胜功还供认了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急着说,叫了人过来,道:“去看看马长史和陈少监起身没有,还有,将卫别驾和刘统领也一起叫过来。” 等人退下,潘维行这才道:“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乔胜功一行人进城,就是为了和王母会在城中的内应碰头。” “内应已经查出来了?” 潘维行颔首,低声道:“老夫也没有想到,王母会已经在苏州城潜伏了近十年。太玄观的黄阳道人,便是乔胜功一行人来城中街头的对象,乔胜功招供,太玄观就是王母会在苏州城内的巢穴。” 这是秦逍意料中的供词,问道:“大人,这两伙人在城中碰面,想要做什么?” “老夫先前让人查了一下,黄阳道人来到苏州城快十年,而他前来苏州城的时间,正是神策军在青州剿灭王母会之后。”潘维行端坐椅子上,轻抚长须:“所以可以断定,黄阳道人是当年青州王母会的漏网之鱼,逃离之后,扮作道士,来到苏州,进了太玄观。这道士还真是有些本事,竟然被他坐上了太玄观观主的位子。”看着秦逍,微笑道:“不过他来苏州之时,老夫还远在京都。” 秦逍知道潘维行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无非是要摆脱干系,即使有失察之罪,主要责任也在前面几任刺史身上。 “黄阳道人在城中秘密发展王母会众,那道观里的道士,全都是叛逆。”潘维行靠在椅子上,冷笑道:“不过王母会在苏州真正的头脑,果真是令狐玄。令狐玄是苦海将军,派人入城,与黄阳道人商议的正是造反之事。” 秦逍不动声色,问道:“令狐玄果真要造反?” “他们定于八月中秋行事。”潘维行道:“到时候令狐玄率领太湖盗登岸,长驱直入,直接杀到苏州城,而黄阳老道的任务,便是等到太湖盗杀过来的时候,在城中接应。他们到时候会召集城中的会众,从城中袭击苏州城西门,夺下城门后,开城将太湖盗放进来。”说到这里,心有余悸:“天恩眷顾,幸好我们获悉了他们的阴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区区太湖盗,真的有胆量攻打苏州城?” 潘维行冷笑道:“王母会本就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乌合之众。不过他们攻打苏州城,并非是不自量力, 乔胜功供认,拿下苏州城之后,可以将扬州大营和杭州大营的兵马吸引过来,到时候那两支兵马前来救援苏州,防卫空虚,王母会还会在扬杭二州趁虚而入。” “果然是用心狡诈。” “老夫一早就写了书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扬杭二州,让他们小心戒备。”潘维行道:“苏州这边,断然不允许王母会谋反。秦少卿,老夫已经连夜和他们商量好了应对计划,今夜突袭太玄观,将王母会在城内的内应一网打尽,最好是活捉黄阳道人,此人如果落在我们手里,定然能审讯出更多的供词,说不定扬杭二州的王母会巢穴也能从他口里撬出来。” 秦逍皱眉道:“大人准备今晚就行动?” “秦少卿放心,这桩功劳自然不会少了你的。”潘维行笑道:“昨晚如果不是陈少监,未必能那么顺利从乔胜功口中审出口供,今晚抓捕太玄观的逆寇,你也随同前往,一切顺利的话,老夫在折子里会为你表功。” “大人,下官不是担心这个。”秦逍道:“如果这时候对太玄观下手,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令狐玄有了防备之心?” 潘维行抚须道:“老夫昨晚和他们也商议过,寻思着暂时不动弹太玄观,下一道命令,让令狐玄前来苏州城,只要他过来,立刻将他当场拿下。不过细细一想,令狐玄狡诈得很,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进入苏州城,即使给他去了命令,他恐怕也会找理由拒绝。如果只是这样,依然可以试一试,甚至可以向圣人请旨,让圣人下旨召他进京。”随即叹了口气,道:“可是董源被杀,这事儿已经传扬出去,令狐玄很快也会得到消息,这董源也是王母会在城中的内应,他既然出了事,令狐玄必然会猜到事情有变,那是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太湖。” 秦逍微一沉吟,问道:“董家昨夜发生的事情,太玄观也会知道,大人,黄阳道人如果是王母会内应,知道此事后会不会逃走?” “乔胜功招供之后,老夫已经派人去监视太玄观。”潘维行显然对自己的及时反应很满意:“太玄观四周都有老夫安排的人,他们如果要逃走,立时就能被发现,所以此番他们是插翅也难飞了。” 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便见到马兴国和陈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陈曦精神倒还不错,马长史却还带着疲倦之色,显然并没有睡好。 “两位早!”秦逍打了个招呼。 陈曦只是点头,马兴国却有些得意道:“秦少卿,昨晚我和陈少监连夜审讯,还真是审出了供词,幸亏有陈少监在,乔胜功那狗杂碎见到紫衣监的大人,立刻就吓破了胆,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向潘维行拱了拱手,这才一屁股坐下:“海玄的身份已经搞清楚了,我昨晚猜的并没有错,真的是令狐玄,这海玄中的‘玄’字,我就估摸着和令狐玄有关系.....!” 潘维行咳嗽两声,马兴国顿时知道自己失言,毕竟昨晚潘维行还说不要因为一个字相同就轻易下决断,自己现在这般说,自然让老大人脸上无光。 “该说的老夫都和秦少卿说了。”潘维行道:“兴国,今晚抓捕黄阳道人,由秦少卿亲自带队,为 免打草惊蛇,就不要调动城外的苏州大营兵马,还是让你手下的人直接行动。” 马兴国身为长史,手底下有一支守城兵马,人数不多,不到四百人,主要是用来守卫苏州城的城门,而城中的治安,则是由知府衙门的衙差负责,长史府和知府衙门的兵力加起来也有六百多号人,再加上刺史府也有三百精兵,这近千兵马倒是能够维持苏州城内的秩序,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调动城外的苏州大营兵马。 圣人登基后,三州七郡叛乱,虽然最终被平定下去,但圣人却对地方上的兵马进行了严格的控制,曾经有些州府大营的兵力编制达到万人,土地辽阔的西川益州大营甚至有超过两万兵马,最终都被削减编制,如今除了极少数的州府还能有五千人编制,大部分州府大营不过两三千人而已。 马兴国道:“下官查过,太玄观现在总共有道士二十三人,即使全都是王母会众,也不足畏惧。下官抽调两百人,再从知府衙门那边抽调一百多人,三百人足以将太玄观的叛逆一网打尽。” “知府衙门的衙差就不要动了。”潘维行想了一下,吩咐道:“从刺史府这边调一百五十人,其中五十名箭手,如此万无一失。” 刺史府的精兵自然是最有战斗力,而且三百精兵中有一百名是射术精湛的箭手,马兴国听说要调五十名箭手参加行动,更是欢喜,笑道:“大人放心,有这些人,必然活捉黄阳道人。” “这是最重要的。”潘维行看向秦逍道:“秦少卿,这三百多号人就交给你,由你率领抓捕反贼。” 秦逍却是摇头笑道:“下官可以参加抓捕行动,但却不知如何指挥兵马,今夜之事,非比寻常,万不能坏了大事。” “如此就让刘统领带队。”马兴国还真不想将这份功劳送到秦逍手中,也不好意思自己去抢,推荐刘宏巨道:“刘统领统兵有方,而且自己也是悍勇之将,大人,下官以为,让刘统领指挥今夜抓捕行动,万无一失。” 潘维行知道刘宏巨身为苏州大营统领,只会这样的行动是小菜一碟,而且今晚的行动确实不能出现任何岔子,既然秦逍主动推辞,潘维行也不坚持,道:“那就让刘宏巨带队。” “启禀老大人,刘统领只怕去不了。”门外传来卫别驾的声音,只见卫泰然进了门,向众人拱了拱手,这才道:“刚刚得到禀报,刘统领昨夜肩头受伤,没有妥善处理好,一大早就发起烧来,请了大夫去开药。” 马兴国皱眉道:“带兵将领,铁打的身子,矮了一刀就撑不住,刘宏巨这身子可是越来越不成了。” “他昨晚也是辛苦了。”潘维行倒是很厚道:“而且他受了伤,今晚的行动确实不便参与。兴国,这事情还是你来做,能活捉黄阳道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万不能让太玄观的二十三名道士有一个逃脱。”随即向卫泰然问道:“泰然,悦来客栈那边情况如何?” 秦逍立刻看向卫泰然,他记得清楚,屠阔海和令狐菀琼正住在苏州南城的悦来客栈。 正文 第六一二章 埋伏 马兴国回道:“已经派人盯住了悦来客栈,屠阔海那些人都在掌握之中。定好今晚子时动手,我们这一路人马抓捕那些道士,梁江源带着知府衙门的人抓捕屠阔海一干人。” “屠阔海的身手不错,可莫让他们跑了。”潘维行道:“令狐玄既然是苦海将军,他手底下这些心腹干将也必然加入了王母会。” 马兴国点头道:“官府抓人,如果屠阔海反抗,那就坐证了他是叛匪的事实,当场格杀也可以向朝廷交代。他们若是束手就擒,那就更好,直接将他们抓了过来,听说令狐玄的义女令狐菀琼也跟着屠阔海一起入城,抓捕了这些人,咱们手中就多了对付令狐玄的底牌。” 潘维行微微颔首,感觉事情安排妥当,这才含笑看向陈曦,问道:“陈少监,你还有什么意见?” “这是苏州的事情,自然由刺史大人一手安排。”陈曦气定神闲。 “今晚子时,两处同时行动,陈少监无论跟谁一路,都会立下功劳。”潘维行含笑道:“陈少监可以自己选择,等剿灭城中奸细,老夫会立刻拟一道折子快马加鞭送往刚京都,到时候两位的功劳也会详细禀明。” 陈曦看了秦逍一眼,淡淡一笑,道:“多谢大人抬爱。太玄观那边,有马长史和秦少卿坐镇,自然是万无一失,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今晚我就跟随知府梁知府去悦来客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潘维行笑道:“如此才是再好不过。陈少监是紫衣监的高手,由你坐镇,屠阔海那帮人自然是手到擒来。” 秦逍看了陈曦一眼,见陈曦淡定自若,只是眉宇间,却若有深意。 太玄观是苏州两大道观之一,其实早年间并不引人注意,甚至没多少香火,道观里也不过三五名道人。 不过圣人登基之后,下旨大修京都长生观,而且长生观成为了皇家道观,这样的举动,立刻让道家登上了台面,京都在短短数年间出现了十几处道观,以长生观为首的道观香火鼎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圣人对道家的扶持,立刻让京都的官员们对道家趋之若鹜,许多官员不但向各处道观捐献大量财物,甚至自己空闲时也修起道法来,京都的道风一时昌盛不已。 京都的风讯,自然早就传到各地。 时任苏州刺史立刻拨了一笔银子,扩建苏州的两座道观,而且带头向道观捐献香火,两座道观不但规模扩大,观里的道士也多了起来,太玄观鼎盛之时不下四十多人。 不过比起另一座道观,太玄观收人比较谨慎,黄阳真人成为观主之后,甚至驱赶了一部分道士,如今道观虽然只有二十多人,但却都是黄阳真人的嫡系弟子。 太玄观在苏州名声响亮,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黄阳真人治病救人不收取分文,每三天会在道观开设义诊,只要是患病之人,来者不拒,甚至对一些太过穷苦的百姓免费赠送药材。 数年如一日的善举,自然让黄阳真人的善名传开,苏州士绅固然会捐献财物,普通百姓也是纷纷拜上香火,在平民百姓的眼中,黄阳真人就是上天降下来的活菩萨。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太玄观沐浴在夜色之中,一如既往到了夜里便会幽静无比。 道观有道观的规矩,包括黄阳真人在内,都是早睡早起,每天晚上做完晚课之后,除了负责看守大殿香火的道士,其他人都会早早休息,次日天没亮便要起来做早课。 马兴国远远望着道观正门,此时他已经是甲胄在身,腰间佩刀,抬头看了看天色,也不回头,只是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是子时了。”身边一人低声道:“大人,道观里一直没有动静,看来那些臭道士都已经睡了,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不急。”马兴国目光如刀,冷笑道:“咱们已经将太玄观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插翅也难飞了。宋良,待会儿让大家脚步轻一些,让人先翻过院墙,进去将道观的大门打开,大门打开后,其他人立刻冲进去,只要看到人,不管是谁,立刻捉拿,若是反抗,格杀勿论。对了,黄阳老道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吩咐大伙儿要是看到老道士,尽可能将他活捉,刺史大人要活口。” 宋良道:“属下明白。大人,那帮道士如果听到前院响起杀声,必定从后门逃窜,那个姓秦的带人在后门以逸待劳,到时候他抓的人比咱们还要多,那可如何是好?大人的功劳,岂不是要被他抢去了?” “他是京都的人,刺史大人让他前来,本也是要给他些功劳,不用太计较。”马兴国淡淡一笑:“今晚剿灭奸细,都有功劳,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去做,那帮道士真要是从后门逃窜,送给秦逍就是了。”挥挥手,低声道:“不必多说,下去安排吧。” 宋良也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明月当空,江南的月亮柔和似水,太玄观在月光下显得异样的清冷。 子时一到,马兴国立刻下令官兵扑向太玄观。 虽然太玄观只有二十多名道士,但为了以防万一,潘维行调动了三百五十名官兵,其中还包含了五十名箭手。 负责正面攻击的是马兴国率领的一百五十人,秦逍带着一百人埋伏在道观后门,剩下一百人则是埋伏在左右,太玄观被围的是水泄不通。 马兴国握着战刀,神色冷峻。 他当年也是从军中出来,砍起人来从不手软,不过这些年在苏州安逸太久,感觉自己的杀气早已经不比从前。 官兵的脚步很轻,月色之下,就像狼群悄悄靠近猎物,难得有机会剿匪立功,官兵都是心中亢奋,只想着待会儿砍杀起来,务必要抢下一个首级,首级在手,赏赐肯定是少不了,说不定还能得到晋升。 弯着身子到了道观门前,马兴国回身冲着宋良使了个眼色,宋良心领神会,向身边两个人做了个手势,那两人都是点点头,弯着身子跑到墙根下,身子跃起,如同猿猴般跃上了墙头。 道观的围墙虽然不算低,却也算不得有多高,这两人显然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翻墙好手。 很快,就见到道观大门轻轻打开,马兴国再不犹豫,抬起手臂,向前一挥,宋良等一众兵士早就是蓄势待发,见得长史大人下令,再不犹豫,宋良手握大刀,一马当先,直向道观内冲进去,身后密密麻麻的官兵也都是争先恐后,如同开闸的潮水般,直往大门内倾泻而入。 太玄观前院空阔,中间是供奉道祖的大殿,左右两边各有一处小殿,穿过大殿,便是后院,也是道士们平日生活休息之所,七八栋房舍,食堂、仓库、寝室甚至是存放书籍的都在其中,房舍也是格局有序,井井有条。 按照事先的部署,进入太玄观之后,五十名官兵直接冲进大殿,剩下一百人分为两队,左右绕过大殿,绕到后院直接抓捕道士,此时正是子时时分,道士们肯定都已经入睡,寝室在后院,迅速冲到后院,甚至可以在道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能将之抓捕,速战速决。 马兴国亲自带人冲进大殿,大殿之内却是空空荡荡,正中间供奉着道家三清,两根铜灯柱一左一右立着,油灯闪烁,甚至连一个看守大殿的人都没有。 “大人,这里有一堆麻包。”一名部下发现在供奉三清的桌案边上,堆着几只麻袋,十分厚实,也不知道里面是何物。 “看看是什么。”马兴国吩咐一声。 那兵士立刻上前,几名兵士也围拢上前,靠近之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兵士一刀戳在麻袋上,取出来时,刀刃上沾着奇怪的粉末,凑上前闻了闻,刺鼻的味道更浓,边上几名兵士都觉疑惑,便在此时,却听一名兵士失声道:“那.....那是什么?” 几名兵士循声看去,只见到几只麻袋下面竟然压着一根极细小的灰色细绳,细绳直接连到桌案的底下,桌案四周用幔布遮挡,所以也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只是此刻那根细绳却已经燃烧起来,从桌案底下迅速向外燃烧,有人反应过来,叫道:“案下有人。” 马兴国正准备让人上前从案下将人揪出来,可就在此时,却听得“哄”的一声巨响,那几只麻袋竟然瞬间炸开,围拢在麻袋边上的四五名兵士瞬间就被炸的支离破碎。 马兴国猝不及备,只觉得一股气劲扑面而来,整个人已经像纸片一样向后飞去,“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感觉胸腔疼痛,“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 一声巨响过后,除了靠近麻袋的兵士被炸得碎裂,包括马兴国在内靠近麻袋较近的十几人都被气浪推开,马兴国虽然受伤,倒也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比他站的还近的几人却是倒地不起,伤势严重,脸上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武器,威力竟然如此强悍。 那桌案就在麻袋边上,自然也是被炸的粉碎,躲在桌下那人也被炸飞出去,落地之时,一条腿被炸断,身上的道袍碎裂不堪,身体血肉模糊,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正文 第六一三章 损兵折将 有人反应过来,才抢上前去将同伴拉开,马兴国被人扶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幸亏自己的胸甲坚固,否则只怕也要和手下那几人一样,胸膛破裂。 他是长史,盔甲自然不是一般的兵士所能相比。 方才堆放麻包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更是炸出坑洼来,所有人都是心有余悸,一时不敢靠近过去。 便在此时,已经听到后面传来惨叫声,听得宋良高声叫道:“大家小心,他们在屋顶。” “中了埋伏!” 方兴国脸色骤变。 他本以为今夜的行动就是一场猫抓耗子的游戏,谁能想到太玄观竟然事先已经埋伏,这边还没有看到一个道士,就被稀奇古怪的麻袋炸死炸伤十余人。 后面惨叫声连续不绝,方兴国沉声道:“跟我来!”虽然胸口隐隐有撕裂感,但军人的坚韧在这一刻还是体现出来,握着战刀,带人准备穿过大殿,前往后院支援。 便在此时,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马兴国听得身后传来连声惨叫,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到数名兵士应声倒地,被弩箭射中了要害,马兴国惊骇之余,一支弩箭已经对着他胸口直射过来,马兴国低吼一声,大刀挥动,将那支弩箭打开,这时候已经察觉到弩箭射出来的方向,抬头望去,骇然发现在大殿的屋梁上,竟然有不少人埋伏在上面。 方才进来之时,几乎没有往屋梁上看,而且屋顶那边一片昏暗,这些人全都是一身黑衣,即使扫上一眼,也未必能发现。 这些人都是端着箭弩在手,出手狠辣无情,对准底下的官兵,弩箭如电。 “上面!”方兴国吼道:“大家小心!” 今夜行动,有五十名箭手被调来参与行动,其中二十名箭手跟着秦逍埋伏在道观后门外,进入道观之后,兵分三路,每路十名箭手,跟着马兴国冲进大殿的十名箭手却成为屋梁上那些人的第一轮袭杀目标,被弩箭射杀的官兵,有四五名便是箭手。 剩下的几名箭手反应倒是十分迅速,迅速找地方遮掩,弯弓搭箭,对准躲在屋梁的黑衣人发起反击。 箭矢你来我往,黑衣人居于高处,俯瞰大殿,视线上占了极大的优势,不过身在屋梁,活动的范围就十分有限,一旦有利箭射到,想闪躲也是不容易。 “嗖嗖嗖嗖!” 官兵中又有数人倒地,而箭手却也瞬间射落了两名黑衣人。 官兵人数所中,却没有长翅膀,无法飞上去击杀对方,只能在大殿内找寻地方躲避,但几十号人在大殿内密密麻麻,黑衣人但凡弩箭射出,必能射中一人,顷刻之间,便被黑衣人射死射伤十余人,先前被炸死炸伤十余人,此刻还有战力的已经不及冲进大殿人数的一半。 马兴国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今夜即使将太玄观杀的鸡犬不留,可是死伤如此之众,也算不得立下多大功劳,又惊又怒,闪躲之间,也判断出大殿上方横七竖八的屋梁上至少埋伏了十余名黑衣人。 他知道这些黑衣人肯定都是道观的道士,换上黑衣可以在上方昏暗处遮掩。 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占据了最有利的地方,而且手中都有致命的箭弩,箭弩比不得弓箭射程较远,可是在这大殿之内,这些箭弩却成为最犀利有效的武器。 继续留在大殿,只能增加死伤。 马兴国大声叫道:“冲出去,将大殿围起来!”却是冲过去,挥刀将剩下的一根铜灯柱砍翻,先前爆炸之时,一根铜灯柱已经被炸飞,这根灯柱一灭,大殿之内顿时一片漆黑,不过门外有月光,所有人都知道大门的方向在何处,身边有受伤同伴的拖着同伴就往外跑。 灯火一灭,屋梁上的黑衣人自然再瞧不见目标,只能凭借下面的动静胡乱放箭。 马兴国冲出大殿,看着手下人伤痕累累逃出来,到最后加上受伤的兵士,也不过三十来人出来,折损了近半人手。 官兵一个个灰头土脸,就像是从鬼门关地逃出来,先前冲进道观时候一个个如狼似虎,此刻所有人都是惊魂未定。 “大人,他们.....他们早有埋伏。”一名手下喘着粗气道。 “堵住大殿前后门,不要让他们逃走。”马兴国握拳道:“鸣响箭,让援兵过来增援。” 道观四面被围,三百五十名官兵,只有一百五十人负责攻进道观,此时在大殿内折损不少人,后院那边也传来杀生和惨叫声,分明战况激烈,马兴国只能令人射出响箭,让埋伏在道观其他三面的官兵前来增援。 秦逍此时就在道观后门外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中。 道观的选址很讲究,前后都很宽敞,民居商铺都有些距离,出了道观后门,不过几十步远,就是一片竹林,秦逍带着一百人就埋伏在这竹林之中。 今夜的抓捕计划,是由马兴国亲自制定,按照马兴国的设想,官兵从正门发起进攻,如果能在道士们还没有醒过来就将他们一举抓获,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一旦道士们察觉,惊慌之下,必定从后门逃窜,那时候秦逍正好可以从后面将他们围捕。 不过听到道观里传来的一声巨响,秦逍便知道今晚的行动肯定是不顺利。 只是那轰隆一声巨响,就宛若天边惊雷,着实吓人,秦逍实在不明白道观里怎会发出那样恐怖的巨响。 道观传来搏杀声之时,林中的官兵就拔刀在手,蓄势待发,只是没有秦逍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等到天空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响,秦逍身边立刻有人道:“大人,那是响箭,长史大人令我们前去增援。” 秦逍也猜到马兴国行动不顺,不再犹豫,一挥手,蓄势待发的兵士们立时从林中冲出,到得道观后门,秦逍吩咐道:“留下二十人,十名箭手堵住后门,无论是谁从后门出来,立刻射杀,其他人跟我进去。”一脚踹在后门上。 其实这后门也十分结实,只是秦逍如今已经是四品修为,要踹开一扇门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兵士们也已经纷涌而入,秦逍倒是不急着冲锋在前,遥望过去,只见后院内激战正酣,一群官兵正围着数名道士砍杀,地上却是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首,其中赫然有被击杀的道士,亦有人躺在地上痛苦挣扎,场面颇有些混乱。 剩下的道士虽然人数不多,却死守在一处房舍的门前,这几人手中都握着长剑,虽说剑术也不如何精妙,却也能够抵挡一时。 这几名道士本就是穷途末路,道袍上沾满了鲜血,此刻从后门又冲进数十名官兵,后院挤成一团,大多数人根本抢不上前。 “去前面大殿。”人群中宋良见到援兵过来,大声叫道:“秦大人,长史大人在前面大殿,快去增援。”又向身边一人道:“这里已经走投无路,你带些人也一起去增援长史大人。” 一群人呼啦啦向前面大殿冲过去。 到得大殿后面,便见到有人正跑过来,见到黑压压一群人过来增援,急忙道:“长史大人有令,将大殿团团围住,这里面都是逆寇,不要让他们逃脱了。” 秦逍分派一番,让人围住了大殿后面,这才带了十几人绕到大殿正门,只见到马兴国带着一群人正堵在大门前。 “长史大人,情况如何?”秦逍见马兴国身前衣襟破碎,灰头土脸样子,倒有些诧异。 马兴国见到秦逍带来援兵,指着大殿恨声道:“这帮逆寇埋伏在大殿里,他们私藏了箭弩,而且还有极厉害的武器,你是否听到方才发出的声音?” “听见。”秦逍点头道:“什么武器?” “我也弄不明白。”马兴国道:“燃着火,就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靠近的人都支离破碎,死伤了十几人,我若不是有一副精制胸甲,恐怕也死在里面了。” 秦逍有些诧异,也想不明白什么样的武器如此厉害。 “秦大人,现在可以肯定,太玄观确实是王母会在苏州城内的巢穴。”马兴国一手握刀一手握拳,盯着正门,目光如刀锋:“道观私藏箭弩,就已经是犯上作乱了,若不是逆寇,一帮道士怎可能藏匿兵器?” “他们怎会知道我们今晚会杀过来?”秦逍皱眉道:“否则怎会事先做好埋伏?” 马兴国道:“昨晚查出董源是王母会神使,董源身死,董家也被封了起来,这事儿必然已经被黄阳老道知道。他知道董源既然暴露,道观这边很可能也将暴露,所以预先做好准备。”问道:“可抓到黄阳道人?” “后院那边也中了埋伏,不过已经围住了剩下的道士,他们走不了。”秦逍看了大殿一眼,问道:“大人,这边如何处置?” “那帮家伙躲在房梁上,手里拿着箭弩,只要进去,他们立刻射杀。”马兴国往前走出两步,冲着里面大声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是束手就擒,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老子一把火烧了大殿,将你们全都烧死。”吩咐道:“来人,去附近找火油,搬柴火过来,老子今天就要将这帮狗杂碎活活烧死。” 正文 第六一四章 黄阳 大殿被团团围住,官兵按照马兴国的吩咐,找寻火油和柴禾。 马兴国脸色阴沉,在这大殿折损了近二十人,可说是奇耻大辱,即使无法将这些道士活着,却也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一名兵士飞奔而来,禀道:“启禀大人,已经发现了黄阳道人。” 马兴国立刻问道:“是死是活?” “还活着!” 马兴国双眉一展。 只要活捉了黄阳道人,即使真的折损了一些兵士,却也依然可以挽回颜面。 “秦少卿,咱们去瞧瞧。”马兴国心下振奋,吩咐道:“你们都围住大殿,摆好柴火,没我吩咐,不要妄动。” 两人这才到了后院,只见宋良已经带人将一间房舍团团围住,马兴国上前去,众人纷纷闪开,只见方才还负隅顽抗的几名道士都已经被乱刀砍死,屋门已经被踢开,屋内点着灯火,一名老道正盘膝坐在里面,虽然外面全都是官兵,黄阳道人却镇定自若,毫无慌张之色。 “大人!”宋良见马兴国过来,拱手道:“老道士一个人在这屋里,插翅也难飞了。” 马兴国走到门前,盯着黄阳道人,沉声道:“黄阳老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逆!” 黄阳道人这才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马兴国,竟然笑道:“叛逆?贫道何时叛逆?” “你在道观私藏兵器,埋伏官兵,还不是谋反?”马兴国握紧刀柄:“如今大势已去,你还不束手就擒。” 黄阳真人哈哈笑道:“诛杀叛军,有功于社稷,这是精忠报国,何来叛逆之说?”声音洪亮,淡定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乃是篡夺大唐正统的妖狐,但凡是李唐子民,就该除逆保国。大人,你端着大唐的饭碗,却效忠妖狐,为妖狐卖命,谁是叛逆,天下自有公论。” “黄阳老道,你们王母会蛊惑百姓,荼毒生灵,还有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什么精忠报国?”马兴国冷着脸,嘲讽道:“一帮邪魔外道,竟然还敢说什么报效大唐。” 黄阳真人手拿拂尘,轻笑道:“大唐的天子姓李,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谁?马长史,你又怎知贫道是王母会众?” “去了衙门,自然会让你知道。”马兴国沉声道:“来人,将这老道抓起来。” “且慢!”黄阳真人冷喝一声,冷声道:“这里的官兵,无非是领着军饷养家糊口,他们都有父母妻儿,贫道不想多造杀孽。不过你们若是强行冲进来,贫道可以保证好友很多人要死。” 马兴国皱起眉头,秦逍却忽然问道:“道长,你又怎知我们今夜会袭击太玄观?” “这位大人是?”黄阳真人打量秦逍两眼。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秦逍道:“我只想知道,董源是什么时候加入王母会?” 黄阳真人凝视着秦逍,若有所思,忽然笑道:“大人猜的不错,董源是我王母会众,他既然暴露,太玄观这边也就陷入险境之中,贫道设下埋伏,早做准备,似乎也没什么错。” “董源是王母会的幽冥将军,你一直听从他的指挥?”秦逍再问道。 黄阳真人一怔,眼角微跳,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不错,幽冥将军坐镇苏州城,太玄观确实听从他的号令。” 秦逍叹了口气,道:“道长是出家人,满嘴谎话,难道不怕死后堕入拔舌狱?” 黄阳真人皱起眉头,似乎意识到什么,笑道:“这位大人果然狡猾。” 董源是否是被人栽赃陷害,秦逍此前只是怀疑,无法确定,方才故意一问,心中就有了结果。 在董家搜找的证据只是证明董源是王母会的神使,并非什么幽冥将军,太玄观虽然得到消息,知道官府将董源定为王母会众,但显然不知道证据证明董源是王母会神使。 如果董源与太玄观都是王母会众,黄阳真人自然知道董源在王母会的身份。 可是秦逍出言试探,黄阳真人竟然顺着秦逍的话,真的承认董源便是幽冥将军,这自然也就证明黄阳真人只是想坐实董源王母会众的身份,可是这样的回答,却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如此一来,秦逍几乎可以断定,董源确实是被人栽赃,即使苏州城内真的有王母会神使,也是另有其人。 黄阳真人走投无路,想要坐实董源王母会众的身份,当然是想保护真正的王母会神使。 “黄阳老道,我问你,大殿中点火炸开的是什么武器?”马兴国沉声问道。 黄阳真人笑道:“马长史放心,以后你们还会见到更多那样的武器。”一甩拂尘,道:“贫道等你们过来,只是想最后奉劝你们改邪归正。妖狐临朝,对天下苍生是一场浩劫。当年青州为何会有王母会存在?归根结底,就是许多百姓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他们想要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知道如果不除掉妖狐,好日子永远都不会到来。你们是大唐的官兵,不要被妖狐所惑,若能起兵诛杀妖狐,那将是大功德。” 马兴国骂道:“胡说八道。宋良,抓住他!” 宋良也不废话,沉声道:“拿下!”第一个冲进了屋里,身后一群官兵立时紧跟着冲进去。 黄阳道人长叹一声:“那就莫怪贫道大开杀戒,既然是助纣为虐,杀一个就少一个。”眼见得宋良已经冲到面前,一刀向自己砍过来,道人浮尘出手,瞬间卷住了宋良的大刀,宋良还没来得及反应,黄阳真人低喝一声,已经用浮尘将大刀从宋良手中扯了过来。 宋良万想不到这老道士的功夫如此了得,惊骇之间,老道士卷着大刀的浮尘再次甩出,大刀重重磕在宋良的胸口,虽然宋良有胸甲护体,但整个身子却依然被磕飞出去,“砰”的一声,正撞在从后面冲过来的兵士身上。 老道士又是一声低喝,整个人已经腾身而起,身在半空,浮尘卷住一名冲过来的兵士脖子上,手上用力一扯,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兵士的脖子瞬间就被扯断。 冲进屋里的都是从刺史府调来的精兵,凶悍得很,虽然老道士一出手,便一死一伤,但官兵却并没有怯懦,数人挥刀向老道士砍了过去。 老道士以浮尘为兵器,虽然在狭小的空间里,但身法灵活,闪转腾挪十分灵敏,手中浮尘却已经变成杀人兵器,“砰砰砰”之声不绝,但凡被浮尘击中,非死即伤。 冲进屋内的官兵转瞬间就已经折损半数。 老道士却似乎没有和这些兵丁纠缠的打算,身子踩在一名兵士的肩头,足下一蹬,整个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从屋内飘然而出,浮尘探出,却是向站在门外的马兴国直袭过来。 马兴国脸色微变。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这老道士如此强悍,低喝一声,手中大刀已经对着浮尘砍过去,虽然力道十足,但那浮尘乃轻柔之物,砍在上面并不着力,老道士反倒是手腕一转,就像方才对付宋良一般,故技重施,浮尘缠着大刀刀身,用力便要扯过去,但马兴国却也早有准备,紧握大刀,他力气极大,老道士虽然用力扯动,却并无将大刀扯过去。 边上一左一右两名兵士反应倒是极快,见浮尘缠着刀身腾不开,瞬间从左右各挥刀照着黄阳道人的身上砍过去。 马兴国握刀后拉,唯恐被老道士将大刀扯过去,眼见得那两刀便要砍在道人身上,道人足下却是一蹬,借着马兴国后扯之力,竟然直向马兴国扑过来,马兴国微微变色,这时候刀身被缠,而道士速度奇快,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那两名兵士砍了个空,而道士已经扑到马兴国身前,右掌拍出,正中马兴国的胸甲。 胸甲虽然结实,却经不住道士这浑厚的一掌,马兴国身体向后飞出,手中的大刀却也在瞬间被老道士夺了过去。 马兴国重重落在地上,老道士却是如影随形,已经握住马兴国那把刀,到得马兴国边上,手起刀落,向马兴国的脖子砍落下去。 一切都只是瞬间发生,兵士们完全没有想到长史大人竟然在这老道士手底下没有回手之力,眼见得道人大刀砍落,不少兵士惊呼出声,也便在此时,听得“呛”一声响,斜里一把大刀攸然探出,正挡住了道人看下的刀,随即那把刀向上一挑,将道士手中的刀挑开,顺势刀锋向道士的小腹划了过去。 道士料不到竟然有人能够挡住自己的刀,吃惊之下,急忙后退,眼角余光已经瞧见,出手救下马兴国性命的,正是方才问自己话的那名年轻官员。 秦逍出刀迅疾,道士后撤,秦逍并没有就此停手,刀光赫赫,连连向道士攻去,那道士却将刀向秦逍狠狠丢过来,借势拉开距离,秦逍将刀挑开,依旧如同猛虎一般,刀光闪动,将道士逼得顿时只有招架之功。 道人挥舞浮尘,他今日存心要将马兴国斩于刀下,却功亏一篑,心下恼怒,出手也是犀利,只是这年轻官员的刀法玄奇莫测,他根本看不透对方的招数,一时间险象环生。 正文 第六一五章 奇怪的遗言 马兴国嘴角带血,被人扶着坐起,只是胸口撕裂般疼痛,一时还真站不起来。 黄阳道人方才一刀砍下来,马兴国自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竟然死里逃生,等看清楚出手相救的竟然是秦逍,惊诧之余,心下却是大为感激,想到自己这两天对这年轻人不算很客气,颇有些惭愧。 等见到秦逍将一把大刀舞动的水银泻地般流畅至极,黄阳真人竟然被秦逍逼得连连后退,更是诧异。 黄阳真人方才几手功夫,已经显示出此人武功着实不凡,自己根本不是黄阳真人的对手,但此刻秦逍竟是迫使道人毫无还手之力,一刹那忽然间明白,秦逍的武功比自己想的实在要高得多。 这时候也终于明白,秦逍能受圣人器重,看来并非偶然。 若以身法和内功而论,黄阳真人未必会输了给秦逍,可是秦逍这套刀法之奇诡,着实令道人心下骇然,完全搞不清楚秦逍下一刀会如何变幻。 转眼间秦逍已经攻出二十多刀,黄阳真人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浮尘毛须,已经是被秦逍尽数斩断,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棍子在手中,而秦逍又是一刀挥砍过来,黄阳真人只能竭力闪躲,显得异常狼狈。 周围的官兵见得小秦大人身手不凡,都是心下钦佩。 “杀了他,杀了他!” 群声鼎沸,今晚官兵在这太玄观遭受伏击,死伤惨重,这老道士又是亲手杀了数人,众官兵自然对这老道恨之入骨,只盼小秦大人能一刀将这老道士斩于刀下。 “砰!” 只听得一声闷响,却是秦逍趁道人闪躲之际,判断出他的闪躲位置,一拳击出,他这一拳内力浑厚,正中道人的肩头,道人直飞出去,撞在石墙上,随即萎顿落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来,抬起头,只见秦逍刀锋前指,神色冷峻。 “好武功.....!”黄阳道人拭去唇边血迹,笑道:“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中天境高手,贫道真是看走了眼。” 其实在场大多数官兵也不知道中天境是什么意思,但马兴国自然明白,他年轻时候也是苦练武艺,后来从军,如今四十多岁,练了二十多年,却一直停留在二品境界,知道自己此生根本无望突破到三品,更不可能达到中天境。 天下习武之人多如牛毛,但是真正能够突破品阶的却是凤毛麟角。 这不但需要天赋异禀,身体拥有习武的潜力,而且还需要修习方法引导。 所谓的修习方法,自然是内功心法。 天下间各门各派的内功心法不在少数,但大部分内功心法也只能让武者在小天境徘徊,能够让人突破到中天境的内功心法,就已经是江湖至宝,那是千金也难求,为夺得一门可以突破进入中天境的内功心法,武者世界可以互相残杀,毫不留情,往往一个门派里出现一位中天境高手,就可以独霸一方。 置若突破至大天境的内功心法,普天之下更是凤毛麟角,而且只出自佛道两门,但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都将此等内功心法视为至宝,即使是本门弟子也不会轻易传授,更不必说被外人得到。 马兴国听得秦逍竟然是中天境境界,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即使秦逍天赋异禀,而且拥有珍贵内功心法,但这年轻人就算从小习武,不到二十岁就能够突破中天境,这也依然是骇然听闻。 他却不知,秦逍突破到四品,用了不到一年半的时间,若知道真相,马兴国只怕会认为秦逍是怪物。 他自然也不知道,秦逍今日出手相救,却是已经判断出马兴国绝对与王母会没有牵扯。 进入苏州之后,秦逍就像走进一团迷雾之中,从内库案开始,真相似乎慢慢揭开,但随着知道的越多,谜团却是越来越大。 他已经意识到,内库案也许只是冰山一角的开始,而王母会确实已经渗透进入苏州。 苏州官府、苏州世家、江南内库、太湖盗、太玄观,甚至是王母会,已经在苏州编织成错综复杂的一张大网。 一个个碎片在秦逍脑中慢慢构筑成一副图案,但却还不完整,在真相完全揭开之前,他更需要确定在这些势力之中,哪些是敌,哪些是友。 太玄观已经几乎可以断定确实是王母会的一处据点,黄阳道人也确实是王母会众人,老道士出手无情,欲夺取马兴国的性命,自己如果不出手,马兴国必死无疑,由此亦可以判断,至少马兴国和王母会没有牵扯,否则黄阳真人绝不能欲置他于死地。 马兴国既然不是王母会的人,秦逍当然不能眼看着他被道人所杀。 马兴国当然不知道秦逍心中所想,见到人已经受了重伤,挣扎着站起身来,盯着黄阳道人冷笑道:“在秦大人手里,你还是不堪一击。”他感念秦逍救命之恩,这话也是狠狠夸了秦逍一下,挥手道:“拿下了!” 黄阳道人被秦逍重创,靠坐在墙根下,看着秦逍道:“可惜,可惜,如此年少英才,竟然沦为妖狐的走狗,哎.....可惜.....!”目光移到马兴国身上,苦笑道:“天不助贫道,竟然.....竟然没能杀了你......!” 秦逍却是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你为何非要杀马长史不可?”他却已经意识到,黄阳老道欲置马兴国于死地,却绝不是仅仅因为马兴国带兵来围剿太玄观。 黄阳真人淡然一笑,道:“秦大人聪慧绝伦,不如自己想想.....!”抬起头,望着夜空,喃喃道:“他自以为聪明,只可惜瞒不过昊天,终究没有好下场....!”说到此处,嘴角却是溢出黑色的血液,秦逍猛地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不好,他口里有毒.....!”抢上前去,却发现黄阳真人已经一动不动,却已经中毒自尽。 马兴国本以为黄阳真人已经是瓮中之鳖,必能将之活捉,谁知道这老道士竟然自尽,胸口虽然剧痛,却还是上前去。 “死了!”秦逍叹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 马兴国懊恼至极,见到宋良也已经从屋里被人扶出来,恼道:“你有没有事?” “属下无能.....!”宋良在老道士手下走不了一回合,尴尬无比。 “别废话,去前面大殿,那些道士如果不出来,就烧了大殿。”马兴国恼怒道:“记得清点人数,这太玄观包括黄阳老道在内,一共是二十三个人,一定要清点出二十三具尸首。”又向身后官兵吩咐道:“你们四处搜找,看看他们还私藏了些什么罪证。” 众兵士立刻分头行动。 “秦大人,刚才.....刚才可多谢你救命之恩。”众人散开,马兴国才轻声道:“我欠你一条命,记在心里,有机会必然偿还。” 秦逍摇摇头,问道:“长史大人,刚才那句话,你可听清楚?” “哪句话?” 秦逍轻声道:“黄阳道人最后一句话,他说有人自作聪明,却瞒不过昊天,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马兴国点头道:“听到,可是.....他说的是谁?谁在自作聪明?我觉着不像是说我们。” “不是。”秦逍摇头道:“这句话细细分析,意思是说那人没有好下场的原因,是因为瞒不过昊天,昊天就是王母会的头领昊天将军,那人自作聪明,昊天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一定会惩罚他。”看着已经毫无气息的黄阳道人,心中疑惑:“是谁在自作聪明,他做什么瞒不过昊天?” 马兴国道:“可惜他死了,否则陈少监一定能撬开他的嘴,将他所知道的全都挖出来。” 秦逍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道观的大殿终究还是烧了起来。 官兵不但在大殿四周撒上火油,对方干柴,而且准备了无数火把,点燃四周的干柴之后,官兵将燃烧的火把从大门和窗户向大殿之内投进去,大殿许多地方都是木质,很快就燃烧起来。 马兴国看着前面烈火熊熊,脸上冷笑。 烈火越烧越旺,整个大殿火焰熊熊,火光让四周亮得如同白昼,好一阵子过后,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呼喝声,但声息很快就平静下来。 又过片刻,才见宋良回来,拱手向马兴国禀道:“大人,那些道士从大殿里冲出来,被射杀数人,本来想捉活口,可是他们自知逃不了,都和黄阳老道一样,服毒自尽.....!”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活下去,所以每个人身上都准备了毒药。”秦逍感慨道:“这些人都被王母会蛊惑,视死如归,着实可怕。” 马兴国郁闷道:“一个活口都没有?” “没有!”宋良摇头道:“全都死了,大殿一共冲出十一人,最后拼死一搏,要么被射杀,要么自尽。”扫了一下后院已经被官兵摆好的尸首,道:“后院这边,加上黄阳老道,一共有十二具道士的尸首,加起来正好是二十三人,一个不少。” 马兴国想了一下,才吩咐道:“弟兄们的尸首都带回去好好收敛,我会向刺史大人禀明,求刺史大人重金抚恤。”看着那些官兵的尸首,神情黯然:“是我无能,害了这么多弟兄,也会向刺史大人请罪。” “这些道士的尸首该怎么办?” “先放在这里,派几个人看守。”马兴国道:“回去禀明大人之后,在听从大人的处置。”向秦逍道:“秦大人,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秦逍道:“一切遵照长史大人的吩咐行事。”抬头望向夜空,脑中兀自在寻思黄阳道人最后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六一六章 火雷 太玄观大殿最终被一把大火烧成残垣断壁,官兵在道观内各处搜找,却也是搜出了一批刀具和箭弩,数量虽然不多,却是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道观内还搜出不少的财物,但任何书函之类的物件却是一无所获。 马兴国也很清楚,黄阳真人既然已经做好了官兵来袭的准备,即使手中握有有用的书信之类,也不可能留下来,早早就处理了。 官兵找来马车,将官兵的尸首运走,包括黄阳真人等道士们的尸首,则是留在了道观内。 为了提防有什么遗漏,马兴国令人在道士们的尸首细细搜寻,特别是黄阳真人,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官兵自然没人会注意这处茅房。 秦逍忍不住靠近过去,越是靠近,那奇怪的味道也就越浓,到得门前,也不急着进去,眉头微紧,目光变的锐利起来。 只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从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秦逍料定不可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自然不会去热心搜找什么东西。 道观内官兵来来回回,十分嘈乱,秦逍干脆独自走到僻静处,将进入苏州之后的种种事情进行分析整理。 一阵风吹过,风中带着一股臭味,却又有一股异样的味道,秦逍环顾一圈,发现不远处的角落处,却是有一处茅房,臭味自然是从那里面传过来,只是臭味之中那异样的味道颇有些奇怪。 但这茅房里分明有人。 难道是有兵丁在茅厕里方便? 他站了片刻,那人一直没有出来,秦逍便知道其中大有蹊跷,缓步走进去,扫了一眼,茅房的空间不算小,甚至在角落处堆放了干草堆,却并无人影。 进入四品中天境后,秦逍的感觉能力已经非比寻常,附近有呼吸之声,很容易就能查觉出来,除非对方是武道高手,能够控制屏息,否则要想瞒过秦逍并不容易。 但茅房里那人明显不擅长控制呼吸,甚至紧张无比,所以呼吸比寻常人更为粗重。 秦逍皱起眉头,方才已经清点过,太玄观包括黄阳真人在内的二十三名道士尽数被杀,而事先也确定,太玄观一共也只有二十三人,那些尸首被官兵清点过后看守,换句话说,这太玄观不应该出现第二十四个人。 片刻之后,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只见一名身材矮小的道童从茅房里战战兢兢走出来,月光之下,这道童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比秦逍还小了好几岁,看上去十分稚嫩,脸上满是污垢,却又苍白无比。 官兵并无主意这边,秦逍却是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问道:“你是太玄观的人?” 道童全身哆嗦,声音发颤:“我....我不.....不 呼吸声突然消失,但很快,就再次出现,而且更为粗重。 秦逍看向干草堆,心中冷笑,呼吸消失的缘故,他自然清楚,那人察觉有人进来,立刻屏住呼吸,但控制不了多长时间,无法掩饰。 “出来!”秦逍淡淡道:“我在外面等你,你若是不出来,我只能让兵士将你拖出来。”也不多言,出了茅房。 秦逍一怔,狐疑道:“什么意思?” “我师傅是平安观的观主,两年前.....两年前被他杀了。”道童虽然惊恐,但吐字倒是清晰:“还有两位师兄,也.....也都被他杀死了。” 秦逍皱眉道:“平安观在什么地方?” 是坏人,我.....!”牙齿只打架。 “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若有一字谎言,立刻杀死。”秦逍冷声道:“你是黄阳道人的徒弟?” 道童道:“他....他不是我师傅,他....他杀了我师傅。” “等一下。”秦逍立刻道:“配方,什么配方?” 道童低下头,却不说话。 “黄阳道人是叛贼,你若是不据实交代,就是逆党,将你的脑袋也砍了。”秦逍沉下脸来。 “平安观离苏州城很远,走到这里要三天三夜。”道童道:“平安观很小,连我在内,只有.....只有四个人,附近没有人家,很偏僻.....!” 秦逍更是奇怪:“黄阳道人为何要杀你师傅?” “他.....他让我师傅将配方交给他,可是.....可是师傅不答应,然后他将师傅折磨死了。”道童眼泪流下来:“两位师兄也被他杀死,他.....他还想将我也杀了.....!” 秦逍立时想到大殿的神秘武器,马兴国说过,那武器威力了得,被炸死炸伤十几人,马兴国如果不是胸甲护体,也已经命丧黄泉。 “那火雷是你弄出来的?”秦逍惊诧道。 道童忙道:“是.....是黄阳.....黄阳道人逼我这样做的。” 道童打了个冷颤,脱口而出:“是.....是火雷的配方!” “火雷?什么火雷?” “就是......就是先前发出巨响的火雷。”道童解释道:“火雷只要被点着,就.....就会炸开,靠近的人都会死。” “他躲在茅房里,被我发现。”秦逍道:“你去叫长史大人过来。” 宋良也是大感诧异,却也不敢违抗秦逍吩咐,转身去叫马兴国。 “你叫什么?” 秦逍还待再问,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只见宋良正向这边走过来,大声道:“少卿大人,长史大人说......咦,他是谁?”却已经发现了那道童,“呛”的一声,已经拔出刀来。 宋良先前被黄阳真人所伤,好在并无大碍,这时候突然看到一名小道童,立刻警觉。 小道童见到宋良拔刀,魂飞魄散,跪倒在地:“我.....我不是逆党,大人们开恩,不要杀我。” “记住了,谢谢大老爷,我都听你话,谁问我,我都说不知道。”张太灵千恩万谢。 “你师傅和火雷的事情,更不能再提一个字。”秦逍冷笑道:“火雷炸死了许多官兵,他们要知道火雷和你有关系,定要将你砍成肉泥。” 张太灵大惊失色,条件发射般抬手捂住了嘴。 “师傅给我的道号是太灵!”小道童忙道:“我跟师傅姓,俗姓张,张太灵!”向秦逍恳求道:“大老爷,我不是坏人,也不是乱党,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秦逍低声道:“张太灵,你记住,除我之外,任何人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就说是黄阳真人偷偷将你安排进入道观,在他身边伺候,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你若按照我说的做, 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说错了话,必死无疑,可记住了?” 马兴国盯着战战兢兢的张太灵,沉声道:“抬起头来!” 张太灵不敢违抗,抬起头。 月光之下,这小道童虽然脸上有污垢,但眉清目秀,样貌倒也俊俏。 马兴国过来的时候,瞧见张太灵,也是诧异非常。 “秦大人,他躲在茅房?”马兴国疑惑道:“太玄观明明只有二十三名道士,方才清点尸首,一个不少,怎么多出来一个?” 秦逍笑道:“我已经问了,这小道童是被黄阳老道偷偷带进道观,而且逼迫他在身边伺候。” “小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张太灵道:“平时他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小道都要避开,只有他休息的时候才能在他身边伺候。大人.....大人说的王母什么,小道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马兴国冷笑道:“你现在不说也无妨,回去了一审就知。”吩咐身后兵士道:“来人,将他带回衙门,先关起来。” 兵士过去将张太灵押起,张太灵用乞求的目光望着秦逍,秦逍也不理会。 “你为何会被黄阳带到太玄观?”马兴国冷声问道:“你是不是他的同党?” 张太灵看了秦逍一眼,见秦逍淡定自若,硬着头皮道:“小道是苍南县人,两年前被黄阳道人强迫带到太玄观,在他身边伺候端茶倒水,他不让小道抛头露面,日夜只能呆在这后院里。” “苍南县?”马兴国犹豫一下,打量张太灵一番,见他年纪轻轻,目光真诚,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王母会众?” “长史大人真的以为苏州城内的王母会被铲除?”秦逍看着马兴国问道。 “其实我倒觉得这小道士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秦逍笑道:“黄阳老道做事小心,机密要事,肯定也不会让一个身边的小道童知晓。不过先将他关起来,回头再细细审讯。是了,长史大人身体如何,伤得重不重?” 马兴国摸了摸胸口道:“这里受了些轻伤,一用力就会疼,回去之后找大夫瞧瞧伤势,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叹道:“太玄观这帮逆匪在我们眼皮底下待了这么多年,我们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是惭愧。好在今晚将这帮逆匪一网打尽,否则等他们在苏州城内真的根深蒂固,后果不堪设想。” 等张太灵被带走,马兴国才道:“本以为道观里的道士都死绝了,想不到竟然在茅房里找到一个活口,少卿大人又立大功。” 马兴国一怔,随即反问道:“难道苏州城内还有王母会众?” “先回刺史衙门见大人。”秦逍道:“太玄观虽然被剿灭,不过苏州王母会真正的力量还在太湖那边,接下来刺史大人应该会筹划如何对付太湖盗了。” 正文 第六一七章 如月朦胧 秦逍回到刺史府的时候,天还没亮。 潘维行并没有立刻召见,二人在院外等了片刻,潘维行才让人传了二人过去。 只是今日情况有些不对,潘维行竟然亲自在门前等候。 这位刺史大人是苏州最高长官,让他亲自在门前迎接,极其罕见,前几次过来,秦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更让秦逍有些奇怪的是,房门左右,竟然有两位守卫,守卫并非刺史府护卫的装扮,灰色劲衣在身,而且两名守卫的面上竟然都带着一张漆黑如墨的面具,看上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太玄观的道士一个也没能走脱。”马兴国轻声道:“大人,我们.....!”正要详细禀报,潘维行抬手止住,四下里扫了一眼,才向秦逍道:“秦少卿,你随老夫进来。兴国,你在外面等候。” 马兴国一怔,暗想今夜行动的指挥是自己,而且自己也算是刺史大人的心腹官员,要禀报今夜的情况,也该自己进去禀报。 秦逍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潘维行见到二人,神情也是十分严肃,轻声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屋里灯火很暗,潘维行带着秦逍走到屋内,示意秦逍停下步子,自己则是走到一面屏风前,躬身道:“殿下,他们已经回来了,臣下已经将秦少卿请了进来。” 秦逍本来还有些诧异,但听潘维行自称“臣下”,猛地意识到什么,脸上变色。 不过秦逍对他有救命之恩,自然不再对秦逍有排斥之心,拱了拱手,也不敢进去。 秦逍也有些诧异,但还是随着潘维行进了屋。 他实在没有想到,公主竟然也来到了苏州。 麝月瞥了秦逍一眼,走到椅子边上,坐了下去,秦逍回过神来,立刻上前,跪倒在地:“小臣秦逍,拜见公主殿下!” 一阵沉寂后,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来,披着紫色大氅,身姿婀娜,灯火之下,只见那人凤目柳眉,绝世风情中,却又有着不怒自威的威仪,不是大唐麝月公主又能是谁。 秦逍张了张嘴,一脸惊骇。 麝月慵懒一笑,道:“内库失窃,本宫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你能查出什么名堂,只是让你在明面吸引某些人的注意,本宫在暗中亲自调查。”见到潘维行已经恭敬端着一杯茶过来,伸手接过茶杯,悠然道:“可是本宫还没有抵达苏州,你就已经查出了端倪,本宫还真是小看了你。” 秦逍一怔,随即心下有些恼怒。 “起来说话。”麝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软慵懒,似乎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着急,上下打量秦逍一番,才道:“秦逍,你让本宫刮目相看了。” “臣不敢。”秦逍站起身,看着公主那张美绝人寰的俏脸,小心翼翼道:“公主何时来到苏州?” 江南内库大案,她本就准备自己亲自过问,让自己前来苏州,只是做一个掩护而已,让某些人以为京都只是派了大理寺的官员来调查此案,如此一来,那些人的目光自然就盯在自己身上,而公主则是悄无声息来到苏州,准备暗中彻查。 他心中虽然恼怒,但对方是公主,直言是将自己当枪使,自己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原来麝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自己 查清此案,按照时间来算,自己前脚刚出京都,麝月后脚只怕就跟了来。 公主唇角泛起一丝轻笑,让她本就娇美的容颜更是妩媚动人,轻笑道:“你倒很会做人,在这里为他说话。东西拿到手了?” 潘维行垂手站在一旁,一脸茫然,秦逍却已经明白公主所言,从身上取出了那份密函,正是从无间当铺所得,呈了上去,公主接过之后,从里面取出信笺,潘维行倒是很懂事,急忙拿了灯火站在公主边上,知道公主要阅信,为她掌灯。 “你心里也不必不舒服。”公主放下茶杯,淡淡道:“内库那边,本宫已经去过了,你查清楚的事情,本宫也已经知道。汪汤是你的人,他已经将你们调查的结果都禀报了本宫,本宫倒也没有想到,内库失窃竟然是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你不到两天就查出来的真相,姜啸春几年时间竟然看不出任何端倪,在你面前,姜啸春就是一头蠢猪了。” “姜统领身在局中,所谓当局者迷,却也不能全都怪他。”秦逍恭敬道。 公主阅信过后,才道:“这就是汪汤想让本宫看到的书信?” “汪汤在苏州城内叫汪鸿才。”秦逍轻声道:“两年前,汪鸿才就写好了这份密函,收藏在苏州的黑市当铺之内,但是他的计划早在写这封信之前就已经开始。” “让秦逍掌灯!”公主淡淡道。 秦逍上前来,接过灯盏,站在公主边上,此时靠的极近,麝月身上散发出的独特幽香在空气中弥漫,沁人心脾。 “汪汤死后坦白真相,是想让本宫放过他的兄弟。”公主目中划过寒意:“他的家眷都在太湖,他已经不在乎了?” “内库失窃东窗事发,他无路可走,同时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彻底消失,这种情况下,他在太湖的家眷要么被令狐玄直接杀了,要么就沦为王母会的走狗,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结果。唯独他在京都的兄弟,如果能够保全,汪家还有血脉延续下去。所以他最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兄弟,向公主坦白一切,希望将功赎罪。只是王母会并不信任他,一直有人监视着他的行动,他只能利用女人将情报送往京都,为以防万一,将票号藏在了绣花鞋之中。”秦逍思路清晰道:“这也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利用镖师护送一个女人将当铺的票号送往京都?”公主随手将信函放在一旁,一双朦胧的媚眼儿瞥了秦逍一眼:“这份信的内容,是真是假?” 秦逍见公主已经阅信完毕,这才将灯盏放在案上,走回公主身前,道:“以后来的种种迹象显示,汪鸿才在信中所言,确实是真的。” 潘维行此时终于道:“从乔胜功的口中,还审出王母会在城内的内应,除了董源之外,太玄观的黄阳道人也是王母会众,这些人密谋在太湖盗攻打苏州城的时候,从城内接应。老臣今夜布局,让长史马兴国和秦少卿领兵围捕太玄观,刚刚得到禀报,太玄观已经被剿灭,城中的王母会奸细,也被铲除。” “潘大人辛苦了。”公主幽幽叹道:“城内的奸细终于被剿灭,潘大人是否觉得这是大功一件?” 公主美眸中显出一丝赞许之色,道:“后来的种种迹象,又是什么意思?”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太湖盗色将乔胜功杀人被捕,从他的口中,得到的口供与汪鸿才心中所言相合。此外,就在昨夜,苏州钱家设宴,出现刺客行刺,随即官兵迅速找到刺客的踪迹,也因此查出苏州豪绅董源是王母会众,在他的地下密室之中,搜出了董源与王母会苦海将军往来的密信,由此也可以确定令狐玄就是王母会的苦海将军。” 潘维行低着头道:“目前来看,王母会确实是如此计划。不过他的计划已经被我们得知,城中内应被铲除,接下来调集兵马,将太湖盗一举歼灭。” 公主不置可否,问道:“潘大人,不是说今晚你派了两路兵马,一路围捕太玄观,另一路去抓捕太湖盗屠阔海,陈曦是否回来了?” 潘维行脸色微变,跪倒在地:“老臣不敢。王母会在苏州潜伏多年,老臣竟然一无所知,失察之罪,罪该万死!” “所以这些年来,内库库银一直被令狐玄所盗,用于备战攻打苏州城。”公主声音平和缓慢:“八月中秋太湖盗起兵造反,攻打苏州,董源和黄阳道人在城中接应,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苏州城。” 潘维行忙道:“老臣去看一看。”起身出了门去,没过多久,带着陈曦进来,陈曦似乎也没有想到麝月公主会出现在苏州,见到坐在椅子上的麝月,怔了一下,但迅速上前两步,跪倒在地。 “陈曦,屠阔海可抓到了?”麝月开门见山,并无废话。 陈曦低头道:“回禀殿下,屠阔海和手下的太湖盗全都消失不见,搜遍悦来客栈,不见他们踪迹,奴才以为,他们很可能事先就已经知道官府要去抓捕,早就设法逃离。” “不可能!”潘维行老脸变色:“公主,老臣一直吩咐手下人盯住悦来客栈,屠阔海一行五人,都住在悦来客栈中,前后门都有人守着,他们若是离开,手下人定会前来禀报。” 陈曦摇头道:“刺史大人,梁知府事先已经查知他们在客栈的客房号,今夜子时,官兵冲进客栈,前后门堵住之后,其他人直接冲到他们入住的三间房,可是三间房里,空空如也,没有他们任何踪迹。随即梁知府让手下人搜遍了客栈,几乎可以说是挖地三尺,始终没有找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看着潘维行道:“屠阔海带人消失,按照我的判断,应该有人事先通知了他们,被他知晓官府今晚要行动捉拿,所以在官兵赶到之前,就已经逃离。” 正文 第六一八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潘维行脸色有些难看,问道:“陈少监,你说事先有人通知他们,是谁走漏消息?” 陈曦摇头道:“究竟是谁走漏消息,目前还无法确知。” “今晚的行动,事先知道的人并不多。”潘维行缓缓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老夫身边有人走漏消息?” 陈曦意简言骇:“什么都有可能。” 潘维行转向麝月拱手道:“殿下,屠阔海是王母会众,昨夜董家被围,屠阔海得到了消息,所以设法逃走。知道今夜行动的官员,都是老臣十分信任的人,老臣相信他们都尽忠朝廷,绝不可能向王母会的人通风报讯。” 麝月轻笑道:“潘大人既然如此肯定,本宫也相信你身边不会有奸细。” “殿下,屠阔海逃走,恰恰证明了太湖盗就是乱党。”潘维行正色道:“如果他只是太湖渔民,又何必担心被官府带来讯问?乔胜功已经交待了口供,老臣以为,接下来应该筹划如何剿灭太湖盗。” 麝月美眸流盼,看向秦逍,问道:“秦逍,你的意思呢?是否应该准备围剿太湖盗?”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如果内库库银果真是太湖盗所盗,而且他们还是王母会众,朝廷自然要将之剿灭。江南是帝国的财赋重地,在如此重要的地方,绝不允许有这样一股反叛力量的存在。” 麝月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向潘维行问道:“潘刺史,如果围剿太湖盗,你有什么计划?” “老臣以为,太湖盗占据太湖,拥有数万之众,而且这些盗寇都熟悉水性,江南水军不过十几艘战船,而且兵力不过几百人而已,以江南水军眼下的力量,确实无法剿灭太湖盗。”潘维行显然已经思索了围剿太湖盗的对策,恭敬道:“要剿灭太湖盗,不可急在一时,老臣以为当下可以做两件事情。” 潘维行是苏州地方大员,对苏州的情况十分了解,麝月显然对潘维行的意见十分重视,“哦”了一声。 “殿下可以下一道命令,派人送去太湖。”潘维行道:“让令狐玄前来苏州城拜见,他如果敢来,立刻将之拿下,太湖盗群龙无首,没有令狐玄,再要剿灭就易如反掌。” “他若不来呢?”麝月道:“他既然是王母会的人,知道城中内应被除,又怎敢登岸?” 潘维行道:“殿下所言极是,让令狐玄登岸,只是让苏州军民知道,朝廷并不想将太湖渔民赶尽杀绝,诚如殿下所言,即使传他前来,他也不可能登岸,如此一来,天下人都知道太湖盗反叛朝廷,到时候围剿也就名正言顺。” “有道理。” “此外便是整军备战。”潘维行肃然道:“当年太湖盗还只是一帮渔民的时候,就在太湖依仗地理优势抵挡官兵的围剿,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今日的太湖盗,已经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顿了一下,才道:“据臣所知,这些年令狐玄训练兵勇,打造兵器,接着打渔为名,添置船只,如今太湖盗的船只不下八百条,虽然大都只是简单的渔船,可是轻快灵活,在太湖上却是最厉害的武器。江南水军无论是兵力还是船只,都与太湖盗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如果据岛而守,朝廷贸然出击,未必能够取胜。” 麝月微点螓首,道:“潘刺史言之有理。” “所以臣以为,派人盯住太湖盗的动静之外,立刻打造战船,此外可以从各地调集水兵前来,特别是东海水师那边,那是我大唐最精锐的水军,抽调水师官兵过来,等他们全数抵达之后,这边的船只也打造调集的差不多。”潘维行老成持重:“到了那时候,派兵围剿西山岛,定然可以将太湖盗一网打尽。太湖盗虽然有数万之众,但其中有大批只是家眷,青壮男丁也就一万余人,能够有一战之力的甚至不到万人,朝廷准备妥当万事俱备之后,必可毕其功于一役。” 麝月唇角泛起一丝浅笑,微笑道:“潘刺史果然是国之栋梁。只不过.....打造船只,调动水军,还有物资供应,这些要准备妥当,所耗费的钱粮不是小数目,户部是否能够拨出这样一笔巨款,尚未可知。如果江南内库的库银尚在,本宫咬咬牙,可以从内库拨银剿贼,但你方才也听到,内库存银不过几万两,如果户部拨不出银子来,这场仗如何打?” 潘维行终于露出笑容,道:“老臣倒是想好了对策。” “怎么说?” “围剿太湖盗,用不着朝廷拿一两银子出来。”潘维行轻声道:“殿下知道,江南世家与太湖盗素来水火不容,太湖盗的存在,让江南世家寝食难安,只要有机会,他们都想置令狐玄于死地。如今太湖盗既然是王母会众,殿下准备剿灭太湖盗,江南世家求之不得,只要殿下一句话,老臣相信,江南七姓愿意主动捐献军资,只要他们全力配合,仅在江南,就足以筹措到剿灭太湖盗的军资。” 麝月凤目流转,问道:“他们愿意捐献军资?” “如果殿下允许,老臣现在就可以去与钱家交涉。”潘维行信心满满:“老臣愿意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钱家出资,只要钱家答应,由他们出面,再让杭州和扬州的地方官府配合,相信最终能够说服他们。” 麝月沉吟片刻,抬手按了按自己眉心,道:“本宫有些倦了,让本宫想一想再做决断,你们先退下吧。” 潘维行忙道:“殿下,老臣这就去准备休息之处。” “不必了。”麝月道:“本宫赶路太急,还没缓过来,在这里先眯一会儿,回头再找你们说话。”抬手示意几人退下。 几人躬身后退,想到什么,秦逍抬头看了麝月一眼,正好与麝月目光相接,嘴唇微动,终究没有说什么,正要转身,麝月已经道:“秦逍,你留下,本宫有话问你。” 潘维行看了秦逍一眼,也不敢多说什么,和陈曦一同退下。 “你过来!”等二人退下,麝月才向秦逍招招手,秦逍上前来,麝月凝视秦逍,问道:“你想说什么?” 秦逍犹豫一下,终于问道:“殿下是否确定太湖盗是王母会的人?” “这是你们调查出来的结果,为何要问本宫?”麝月反问道:“难道令狐玄不是王母会众?” “那公主自然也肯定,库银失窃,是太湖盗所为?” 麝月轻笑道:“汪汤留有密函,你们说的那个乔胜功也供认不讳,难道这两人都在说谎?” 秦逍却是拱手道:“小臣想恳请公主一件事情。” “何事?” “清公主尽快离开江南。”秦逍肃然道:“在其他人知道公主已经抵达苏州之前,公主今早启程离开。” 麝月幽幽道:“本宫一路辛苦,好不容易赶到苏州,还没呆上一天,你就让本宫离开,这又是何故?” 秦逍神情严肃,道:“小臣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缘故,可是.....公主来到苏州,小臣忽然觉得心神有些不安。” “心神不安?”麝月美眸流转,妩媚笑道:“你是害怕本宫,还是担心本宫?本宫在苏州,为何就能让你心神不安?” 秦逍看着麝月,正色道:“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 麝月秀眉微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指了指身边一张椅子,道:“坐下说话。” “我们确定令狐玄是苦海将军,只因为两个缘故。”秦逍看着麝月漂亮的脸庞:“一个是汪鸿才的密函,一个是乔胜功的口供。” “不错。”麝月看着秦逍:“有什么问题?” 秦逍低下头,沉思片刻,才道:“公主,你难道不觉得从这两人身上获取到的线索,实在是太顺利。”顿了顿,才道:“先说汪鸿才,也就是汪汤,我们能够得到他留下的密函,起因是在前来苏州的途中遇到了被抓杀的鱼玄舞,鱼玄舞是汪汤安排前往京都送绣花鞋的人。” “你的运气很好。”麝月淡淡一笑。 秦逍摇头道:“其实小臣从来不相信什么运气一说。从苏州到京都,乘船而行,就算日夜不停一帆风顺,也要十多天的时间。如果说我们和鱼玄舞的船只在途中交错而过,那自然是理所当然,可是那天晚上我们遇见她的时候,她那艘船刚好遭受伏击,我们如果早上一个时辰,机会与她那艘船错过,晚上一个时辰,鱼玄舞也必然落入贼寇之手,可事实上,在需要十几天的水路上,我们不早不晚,正好在她遭遇伏击的时候遇见。” 麝月看起来依然很平静,问道:“你是说那天晚上的伏击,是故意让你们遇见?” “虽然不敢肯定,但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太过离奇。”秦逍叹道:“鱼玄舞离开苏州的时候,已经被发现,所以才会有人在半道上袭击她那艘船,可是当夜她出现的位置,距离苏州已经有好几天的路途,那帮人为何迟迟不动手,非要等到她离开了苏州才半道袭击,而且袭击恰好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事出反常必有妖,小臣这两天一直在寻思,那夜的巧遇,其实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安排的必然。” 正文 第六一九章 连环 窗外已经蒙蒙亮,院内花草的芬芳在晨曦中弥漫开来,与麝月身上淡淡的幽香融合在一起,这样的味道很好闻,沁人心脾,但秦逍此刻却没有心思去感受这其中的美妙。 “这样的巧合,如果不是你的运气太好,确实就是太过蹊跷。”麝月声音轻柔:“他们安排这次巧合的目的是什么?” 秦逍道:“那只绣花鞋中的票号,终究会被发现,而最终我们也会找到当铺,从里面取出汪汤留下的这份密信。汪汤自尽,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事情暴露之后走投无路,民间有句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汪汤煞费苦心留下这封密信,而且在死后令人向公主禀明真相,那么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可信度极高,毕竟一个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留下谎言?” 麝月微点螓首,道:“不错,死者为大,世人对死人都会很宽容。” “汪汤数年前就开始计划,煞费苦心,人又死了,而密信又是藏在十分稳妥的黑市当铺中,如此一来,当这封密信被人发现,看到里面的内容,先入为主就会以为信里的内容不会有假,至少真实性会很大。”秦逍缓缓道:“所以我们看到这封密信后,开始将目光投向了令狐玄,至少开始对令狐玄起了疑心,在得到这封信之前,自然不可能怀疑令狐玄有胆量盗取内库库银。” “继续说!” “除了汪汤,另一个坐实令狐玄是苦海将军的人,是令狐玄手下的乔胜功。”秦逍神情肃然,轻声道:“这次太湖盗出现在苏州城的时间也是恰到好处,但最为巧合的是,乔胜功因为误伤人命,最终落在了知府衙门的手中。小臣所说的巧合,是因为乔胜功在春风楼那晚,刚好钱家几名护院也在其中,乔胜功前往春风楼去幽会相好,那名相好当时却正好陪着钱家护院张大鸿,也因此双方大动干戈。” 麝月眼眸微转,问道:“你是觉得有人设下圈套,故意引诱乔胜功入彀?” “小臣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秦逍道:“太湖盗入城,十分谨慎小心,事先不可能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如此一来,也就不可能事先设下陷阱。但事实上乔胜功确实中了圈套,这就证明乔胜功入城的消息早就被人知道,换句话说,这次入城的太湖盗一行人中,肯定有一名是奸细,出卖了乔胜功的行踪,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春风楼可以预先设下圈套。” 麝月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很快又放下,问道:“你们是否查出谁是出卖乔胜功的奸细?” 秦逍道:“乔胜功一行九人入城,但入城后分作两路,屠阔海一行四人,乔胜功一行五人。此后小臣得知,乔胜功在前往春风楼之前,就已经喝醉,小臣就一直琢磨,如果确实存在奸细,那么奸细应该是跟随在乔胜功身边的几人之一,而且为了让乔胜功在春风楼与人冲突,事先故意让乔胜功喝醉,醉酒的人也就更容易意气用事。”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麝月微点头道。 秦逍摇头道:“但小臣从乔胜功口里得到供词后,突然间就想到一件事情。” “何事?” “太湖盗入城,行事谨慎,当夜前往春风楼,到底是谁的主意?”秦逍目光变的锐利起来:“那天晚上春风楼已经布下了陷阱,可是乔胜功一行人如果没有去春风楼,那么春风楼的陷阱也就一无是处,那晚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乔胜功一行人能够按时前往春风楼,如此一来,也才能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件事情最大的疑问是,那天晚上乔胜功一行人中,到底是谁提出要去春风楼?乔胜功是那几人的头领,进城的时候,屠阔海就打过招呼,不得在城中招摇,所以如果不是乔胜功自己提出来要去春风楼,他手下人又怎有胆量让乔胜功带着去乐坊?” 麝月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是乔胜功故意走进圈套?”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这个可能性极大。”秦逍轻声道:“乔胜功带人去了春风楼,落入对方布下的圈套,这就已经很蹊跷,更蹊跷的是,明知道江南世家对太湖盗恨之入骨,一直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乔胜功竟然还会因为一个女人在春风楼与钱家的护院大打出手,虽然事先喝了酒,以醉酒作为解释,但如此草率鲁莽之人,又怎可能成为令狐玄手底下的太湖四将之一?正因为与钱家护院争执斗殴,后来导致张大鸿身死,而乔胜功也被钱家先抓住,后来又转到了知府衙门的手里。” 麝月沉默不语,秦逍也没有急着说话,片刻后,麝月才轻声道:“你继续说。” “内库失窃后,京都肯定是要派人过来调查,这一点某些人肯定是一清二楚。”秦逍道:“说到内库,又要说到汪汤,有人苦心设计,让汪汤的那份密信落入小臣手中,其实这次无论公主是派谁过来调查此案,汪汤的密信最终都会落入他的手中,而且会从密信中知道太湖盗牵涉到内库库银被盗一案。这时候,乔胜功刚好又被拘押,此种情况下,因为汪汤那封信直指太湖盗,所以调查此案的官员也就一定会审讯乔胜功。” 麝月冰雪聪明,幽幽叹道:“如果之前对汪汤那封信还有所怀疑,那么乔胜功的口供,就确定了汪汤密信中的内容绝无虚假,照你这样说来,这就是有人精心布局的连环计了。” “小臣不希望这是真的,但却不能排除没有这种可能。”秦逍正色道。 麝月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道:“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一切早就开始布局,汪汤更是成为计划之中的死间,而令狐玄手下的乔胜功,也早就被收买。” 秦逍犹豫了一下,道:“小臣所言,还拿不出真凭实据,反倒是现有的证据,坐实了令狐玄是苦海将军的事实。” “那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谁在背后布局?”麝月凝视秦逍:“是苏州钱家?” 秦逍道:“小臣不敢妄言。小臣只是遵照公主的吩咐,将心中狐疑之处禀明,这些只是小臣个人的见解,未必是事实。” “秦逍,本宫确实小看你了。”麝月轻叹道:“你比本宫所想要聪明得多。不过你如果怀疑是钱家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本宫还是不能相信。” 秦逍点头道:“小臣知道。” “本宫可以和你明说,江南世家都是在本宫的庇护之下。”麝月缓缓道:“如果不是本宫,国相当年就已经收拾了江南七姓。虽然他们有的是银子,但即使富可敌国,却终究斗不过手中有刀的人。盛世之时,富贾巨商或许能够风光一时,可是一旦乱起来,即使是一群土匪,也可以将那些身家百万的富贾砍成肉泥。”淡淡道:“没有本宫护着他们,他们就只是任由国相宰割的羔羊。” 秦逍并不说话,麝月继续道:“本宫从来没有相信他们是真的对本宫忠心耿耿,但是他们要保全自己的利益,就只能对本宫尽忠。你自然也明白,需要一个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从来都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你可以保障他的利益。江南为大唐贡献了近半赋税,而本宫也保障他们在江南的利益不为人所撼动,所以本宫和他们之间休戚相关,他们背叛本宫,就是背叛自己。” 秦逍心想麝月这倒是心里话,问道:“所以公主觉得汪汤那封密信内容并非虚假?” “你方才所说的幕后布局之人,当然是指钱家。”公主淡淡道:“按你所言,汪汤和乔胜功所做的一切,都是钱家在背后设计。如果那封密信的内容是假的,内库库银就不是太湖盗盗走,而是钱家在背后策划,盗取内库库银,当然是背叛本宫,钱家当然知道一旦真相被查出会面临怎样的后果。秦逍,如果换做你是钱家的人,你有没有胆量去动内库?” 秦逍低下头,想了一想,才道:“那就要看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盗取内库的利大于弊,未必不能做。” “那么钱家设计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公主换了个姿势,胳膊撑在椅把上,这更让她腴美的娇躯曲线玲珑:“只是为了构陷太湖盗,利用朝廷的力量除掉令狐玄?冒着内库真相被查出,钱家满门被斩的风险?钱光涵虽然老了,但也不至于如此糊涂,为了除掉太湖盗,堵上整个家族的命运。” 秦逍知道钱光涵应该就是钱老太爷了。 “乔胜功的口供如果有问题,那么太玄观如何解释?”公主凝视秦逍问道:“太玄观确实是潜伏在苏州城内的叛党,如果不是乔胜功供认,也没有人会知道太玄观有问题,至少这件事情上,乔胜功并没有说谎,所以你觉得乔胜功的口供真真假假,涉及太玄观是真,而关于令狐玄却又是假?” 正文 第六二零章 惊觉 秦逍沉默了一下,才道:“如果没有太玄观一事,小臣已经几乎可以断定乔胜功的口供是假的。” 麝月轻轻一笑,这位公主艳而不俗,一笑起来,眉宇间自带风情:“其实本宫倒可以解释。” “请公主明示!” “也许如你所言,乔胜功确实出卖了令狐玄,他知道令狐玄是苦海将军,担心迟早遭受牵连,所以早早就生出了异心,暗中投靠了江南世家。”麝月缓缓道:“只是他对令狐玄心存忌惮,不敢明目张胆投奔到钱家门下,担心令狐玄会报复,此种情况下,乔胜功想要后顾无忧,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协助江南世家铲除太湖盗。” 秦逍微微点头,麝月继续道:“令狐玄当然想不到乔胜功早就出卖他,对乔胜功依然很信任,甚至让乔胜功知道了太玄观是王母会在苏州城内的奸细,乔胜功和他背后的江南世家要除掉令狐玄,自然先要将苏州城内的奸细铲除,因此乔胜功供出了太玄观的秘密,借官府之手直接将太玄观剿灭。”唇角带着笑意,凝视秦逍问道:“你觉得本宫这样的解释是否合理?” 秦逍想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尽管说,就算说错了,本宫也不会怪罪。” “公主的解释看似有理,但细细一想,却有很大的破绽。”秦逍不失恭敬道:“太玄观是城中奸细,此事官府事先一无所知,如果乔胜功真的投靠了钱家,那么钱家当然也早已经知道此事。这样的情报,当然是重要无比,无论是乔胜功还是钱家,只要禀报上来,自然都是大功一件,他们为何要白白放弃立功的机会?无论是主动禀报还是被审讯得出的口供,官府只要知道太玄观的秘密,也就一定会出手剿灭,既然如此,他们没有理由用口供的方式将这样的情报吐出来,这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麝月美眸中显出一丝赞赏之色,道:“似乎有道理。那你觉得乔胜功为何会供出太玄观?” “如果小臣是乔胜功,供认出太玄观,只可能有两个理由。”秦逍道:“第一个理由,就是证明自己所有的口供是真的。乔胜功吐出的供词,主要有两件事情,一件关于令狐玄,供出令狐玄是苦海将军,一件是太玄观,供出太玄观是王母会在城内的奸细。这两件事情出自同一人之口,却又都空口无凭,不能立辨真假,可是当我们确定太玄观真的是王母会奸细后,自然理所当然地以为乔胜功的供词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利用太玄观一事来证明令狐玄确实是苦海将军。” 麝月眸中笑意更浓,道:“整个计划中,汪汤作为死间,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他留下的密信是真,为了证明无误,乔胜功随后登台,利用口供再一次证明汪汤的情报是真的,而且为了证明自己的口供无误,再利用太玄观作为证明,从到头为,形成连环计,你是这个意思?” “小臣确实觉得这个可能存在。”秦逍道。 麝月道:“还有一个理由是什么?” “那就是乔胜功甚至他背后的人,有不得不除掉太玄观的理由。”秦逍道:“但到底是什么理由,小臣一时还没有想明白。” 麝月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你先前为何要让本宫尽快离开苏州?” “因为小臣以为,苏州城内的王母会势力根本没有被铲除,甚至已经开始在预谋我们尚不得知的计划。”秦逍正色道:“钱家设宴,出现刺客,最终找到幕后指使是董源,可是小臣在太玄观试探过黄阳道人......黄阳道人是太玄观观主,小臣当时故意说董源是幽冥将军,黄阳道人不假思索,立刻承认董源确实是幽冥将军,可事实上,在董家找到的证据只能证明董源是王母会的神使,所以小臣以为,黄阳道人故意让董源背黑锅,是为了掩护真正的王母会众,董源只是被人构陷。” “钱家刺杀一事,潘维行已经详细禀报。”麝月道:“你说董源是被人构陷,有没有可能指使刺客的真凶是太玄观?” “不会。”秦逍摇摇头,十分肯定道:“如果是太玄观派出刺客构陷董源,那么在密室中构陷董源的证据自然都是太玄观幕后安排,如此黄阳真人肯定知道董源的身份是神使,而不是幽冥将军,就不可能顺着小臣的话风承认董源就是幽冥将军,因为这样就会弄巧成拙,不但无法掩护真正的王母会众,还会立刻洗清董源的冤屈,事实上,黄阳真人确实弄巧成拙,所以小臣断定太玄观并非构陷董源的真凶。” 麝月双手十根纤纤玉指交叉起来,放在胸口,似乎很有兴趣:“这样说来,构陷董源的另有其人?” “是,而且很可能是苏州城内王母会的另一股势力。”秦逍道:“黄阳道人既然掩护真正的幕后指使,也就证明那股力量一定与王母会有关系,否则黄阳真人何必为其他势力做掩护?黄阳真人既然存心掩护,也就证明那一股和王母会有关联的力量确实存在。” 麝月想了一下,才问道:“本宫想知道,为何偏偏是董源?苏州城那么多人,为何构陷的偏偏是董源?” “因为董源发现了王母会在苏州城内存在的秘密。”秦逍道:“董源已经死了,但是他生前已经察觉到了苏州城内有王母会众存在的迹象。” “你如何知道?”麝月蹙眉道。 秦逍自然不能说是和唐蓉密会之时从唐蓉口中得知,只能道:“潘刺史遇刺那天晚上,离开钱家时候,董源私下和小臣说,让小臣抽空去他家里喝茶,当时小臣没有太在意,只以为他是想结交小臣,但他死后,小臣才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董源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小臣禀报。事后小臣私下里单独去了黑市当铺,和当铺交易与董源相关的情报。” “你在说谎。”麝月淡淡道。 秦逍一怔,麝月目光锐利,道:“黑市当铺每隔三天才会开门一次,你取了汪汤的密函,至少要隔上三天才能再次去交易,可是你到苏州城至今,还没有过三天。” 秦逍心想麝月果然是精明,神色不变道:“因为那天去当铺去密信的时候,小臣私下里和当铺做了交易,在小臣停留苏州城的这些日子,只要到了午夜子时,无论哪一天都可以前往交易。” 麝月反倒是一怔,疑惑道:“当真如此?” “公主可以找陈少监询问。”秦逍面不改色:“当夜小臣单独去和当铺掌柜有过交易,他可以为我作证。”心想那天晚上自己和蓉姐姐私下相见,时间也不算短,陈曦也是知道,只是那位少监大人当然想不到自己是和蓉姐姐故人相见。 麝月神色和缓下来,道:“你继续说。” “董源死后,我从当铺交易得知,他曾经去当铺打听过有关王母会的情报,但却没有成功。”秦逍道:“公主自然也想说,当铺不会出卖客户的情报,不过小臣没有点名道姓,当铺也是心知肚明,大家心照不宣。” 麝月瞥了秦逍一眼,道:“你倒是鬼点子多。” “董源如果是王母会神使,也就不必打听关于王母会的消息。”秦逍道:“所以董源不是王母会众,只是被黄阳道人掩护的真凶构陷,而黄阳道人至死都在掩护那股力量,也就证明那股力量确实存在于苏州城内。”看着麝月道:“这股力量实力如何,接下来会有什么计划,我们一无所知,也正因为一无所知,才要谨慎提防。公主千金之躯,不可留在凶险之地,所以小臣才斗胆请公主尽快离开苏州。” 麝月柳眉微紧,道:“难道你觉得那股力量会冲着本宫来?” “臣不是这个......!”秦逍还没说完,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死死盯着公主,脸上的神色瞬间变的凝重异常。 麝月见秦逍毫无顾忌盯着自己看,微恼道:“秦逍,你看什么?” “公主,小臣斗胆问一句,您是何时决定前来江南?”秦逍面色凝重:“是否在知道内库失窃的消息后,立刻就做了决定?” 麝月淡淡道:“江南重地,库银失窃,自然是非比寻常之事,只派官员前来调查,本宫当然不能放心。你说的没有错,本宫得知消息后,便决定亲自前来,不过不方便明面出现,而且为了吸引窃贼的注意,派了你过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暗中前来调查,准备秘密调查。” “小臣愚钝,自然不知道公主的运筹帷幄。”秦逍道:“可是小臣想问公主,你觉得江南会不会有人猜到内库失窃之后,你一定会屈尊亲自前来?”一只手握成拳头,凝视着公主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内库失窃东窗事发,有没有可能,就是吸引公主前来江南?” 正文 第六二一章 是非之地不久留 孟子墨自始至终没有开腔,眸中厉色,却也表明今夜不死不休。 “少公子素来敬贤用能。”郎申水单手背负身后,手抚青须,慢条斯理道:“孟捕头为人仗义,少公子对你也很是欣赏。你现在放下匕首,跟我去见少公子,只要你承认今夜所为是韩雨农指使,那么甄侯府保证你绝不会因为此事而受牵连。” 孟子墨发出一声不屑笑声,嗤之以鼻。 郎申水继续道:“少公子还说,有两个位置可以任你挑选。其一,侯府的护卫总管,其二,长信狼骑的副统领,这二者你随意挑选。” 孟子墨当然知道长信狼骑。 当初帝国与西陵门阀达成协议之后,不但给予西陵三大门阀侯爵之位,而且还给予了极大的权力。 除了让三大门阀掌握了三郡的财赋,更为重要的是三大门阀都有一支自己的兵马。 这是当初西陵门阀极力坚持而得到的权力,美其名曰要防止西陵叛匪作乱,所以三大门阀俱都有一支编制不超过八百人的直辖兵马,直接听命于三大门阀。 甄郡长信侯麾下的兵马,被称为长信狼骑。 对三大门阀来説,手底下的这支队伍是自己最强大的力量,也是维护本家权力的根基,所以都是不惜重金打造。 人马虽然不多,却清一色都是能骑善射,而且人手一骑,装备精良,那是真正的精锐骑兵。 各大门阀投入在这支队伍的成本极为高昂,毕竟是自己手中的大杀器,甄侯府在打造长信狼骑方面,从来都是慷慨的很。 不过这支兵马却不方便驻扎在城中,而是驻扎在距离龟城不过二十多里地的矿区。 虽说长信狼骑的真正主子是甄家,但甄侯府一直对外宣扬这支兵马属于朝廷,甄家只是代朝廷管束,一旦发现境内有叛匪作乱,随时可以调动狼骑用来平乱。 甄家除了收取百姓赋税,另外一个重要的财源就是控制着所辖地区的矿产,甄郡的铁矿十分丰富,开采出来不但可以与关内贸易,而且一度与兀陀人也有过马矿贸易。 长信狼兵就驻扎在矿区附近,作为监工般监视矿工开采铁矿。 郎申水声称可以让孟子墨担任长信狼骑的副统领,也算是拿出了极大的诱惑。 “都尉府设立这么多年,朝廷可曾管过你们?”郎申水叹道:“你们吃的不是朝廷的饭,而是侯府的赐予,是甄侯府一直在养着你们,说句不好听的话,吃着甄家的饭,却处处与侯府为难,这就是吃里扒外了。我知道你和韩雨农的交情很深,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千万别拘泥于什么兄弟义气,要紧的是自己的前程,你若是跟随少公子,自然是前途无量。” 孟子墨发出怪笑声,郎申水皱起眉头,淡淡道:“少公子给了你机会,你若不想要,那也怪不得我了。”缓步后退,猛地抬起手,向前一挥,方才从床上突然出手的壮汉就在孟子墨身侧,见到手势,第一个向孟子墨扑了过去。 数名青衣刀客显然都觉得这是立功的好时机,哪肯让这功劳轻易被别人夺了去,齐齐呼喝出声,举刀向孟子墨砍了过去。 孟子墨双眸一寒,低吼一声,手中虽然只是一直短小的匕首,却还是悍勇地向青衣刀客们迎了过来。 郎申水心知手底下这些刀客身手都不赖,一打一未必都是孟子墨的对手,但人多势众,孟子墨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他也知道,孟子墨这般人物,到了这种局面,绝不可能束手就擒,那是困兽犹斗,而这类人拼死一搏,往往凶悍异常,虽然终究难逃包围,但自己留在附近,说不定就要受牵累。 他本就是狡猾多端之人,退出房间后,迅速转身就跑,到了楼梯口,咚咚咚迅速下楼,此刻在楼梯口处,两名青衣刀客正护着一名紫衣公子,都是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 “少公子,落网了。”郎申水瞧见紫衣公子,立时邀功般道:“他今夜是插翅也难飞了。” 紫衣公子当然就是甄侯府的甄煜江。 甄煜江面带微笑,道:“郎先生,你果然是神机妙算智略过人,这次的计划,真是妙到极致。” “属下也只是动动嘴皮子。”郎申水谦逊道:“若非少公子听言纳谏运筹帷幄,也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甄煜江哈哈笑道:“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你也不用客气。是了,你确定他一定是孟子墨?” “绝不会有错。”郎申水道:“他虽然穿着夜行衣,可是身形正是孟子墨,而且他从头到尾都不敢说话,定是担心被我们听出他的真实身份。”诡诈一笑:“不过这也是多此一举,咱们都已经知道他是谁,他还自欺欺人,待会儿取了首级,自然一清二楚。” 甄煜江道:“不过此人倒也奸猾,昨日在都尉府大院当众与韩雨农翻脸,与都尉府断绝了关系,就算抓到他或是杀死了他,也不好找韩雨农的把柄。” 此刻楼上搏杀十分激烈,听到两声惨叫传下来,甄煜江不由皱起眉头。 “少公子放心,他是困兽犹斗,想要拼个鱼死网破。”郎申水看出甄煜江的担心,微笑道:“毕竟是韩雨农的得力干将,身手还是不错,不过咱们人多势众,很快就能将他诛杀。” 甄煜江抬头望着楼上,微微点头。 楼子里突然发生激斗,而且惨叫连连,自然是惊动了其他客人,有人披着衣裳开门瞧了一眼,立时便缩了回去,其他人也都知道这种时候万不可看热闹,一个不小心,连自己的性命都要赔进去。 胆小的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不敢探头,胆大的留一条门缝,躲在门后瞧瞧到底是什么状况。 “少公子也不必担心,虽然孟子墨已经与都尉府断绝关系,看似无法追究都尉府的责任,但孟子墨这一次却恰恰是自作聪明。”郎申水冷笑道:“少公子,昨天他离开都尉府,今夜就前来行刺,而且被我们当场抓住,此番行刺,等同于逆贼,孟子墨的反叛之罪自不必说,可是天下人都会明白,孟子墨脱离都尉府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保护都尉府,说得更明白一些,是为了保护韩雨农。” 甄煜江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次行刺事件传扬出去,就是三岁孩童也知道孟子墨的目的。” “孟子墨保护都尉府,却恰恰可以让人觉得此事一定与韩雨农有关系。”郎申水缓缓道:“也许这一次我们无法直接以孟子墨行刺向韩雨农发难,可是从都尉府走出来一名叛贼,老侯爷便可以直接向朝廷上折子,只说都尉府很可能潜伏了更多的逆贼,必须要重新整顿,韩雨农身为都尉府的都尉,竟然无法察觉手底下有叛逆,这一项罪名,也足以让他滚出西陵。” “不错。”甄煜江眉头舒展开:“就算没有参与行刺之罪,却还是有失察之罪。” 郎申水压低声音道:“一旦朝廷坚持庇护韩雨农,咱们便可以向朝廷提出条件,如果不重新整顿都尉府,我们便不再向西陵都护府提供财源,除非龟城都尉府确定干干净净,没有反贼隐匿其中。” “韩雨农不走,咱们自然不答应。”甄煜江冷笑道:“比起西陵,朝廷更多的精力要放在南疆慕容那头,嘿嘿,当年南疆慕容举兵起事,最终朝廷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也无法平定南疆,反倒向慕容氏提出招安,而且还封了个靖南王的爵位。这些年慕容氏实力有增无减,朝廷视为心腹大患,慕容氏一日不除,朝廷一日便不敢在西陵生事,牺牲小小的韩雨农稳住西陵局面,对朝廷来说没什么可惜。” “砰!” 甄煜江话声刚落,从二楼一人飞落下来,重重摔在大堂中,虽然未死,却已经头破血流挣扎不起。 甄煜江吃了一惊,这时候已经看到,孟子墨在绝对的劣势之下,竟然手中拿着一把大刀,生生从房内杀到走廊,他先前只有匕首在手,现在手中的那把大刀,自然是抢夺过去。 走廊狭窄,甄侯府的人虽然人多势众,却拥挤不堪。 不过孟子墨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经有多处血肉模糊的伤口,由此亦可见受伤不轻,但兀自如同凶悍的猛虎一般,拼死搏杀。 “少公子,咱们退一退。”郎申水见孟子墨竟然如此凶悍,也是有些惊骇,见到孟子墨在砍杀之间,竟然冲到楼梯口,瞧那架势竟是要从楼上冲下来,而甄煜江这时候正站在一楼楼梯口处,若是真被那凶汉冲下来,难免会伤到甄煜江。 甄煜江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多人,竟然还被孟子墨杀出来,心下生悸,急忙往后退,指着已经冲到楼梯口的孟子墨大声道:“抓住他,抓住他,活抓他赏银千两,取他人头,也照样赏银一千两。” 重伤之下,必有勇夫。 甄煜江这一喊,青衣刀客们精神一振,杀声更响,毕竟一千两银子足以让很多人不再计较自己的性命。 “咔嚓!” 栏杆被大刀砍断,本来倚着栏杆与敌搏杀的孟子墨立时身体后倒,好在他反应极为迅速,受伤之下,依然迅速转身,双臂一展,从二楼往下跳跃,一名青衣刀客出手极快,在孟子墨跳下去的一刹那,刀光闪过,已经在孟子墨的腿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刀口。 正文 第六二二章 硬骨头 潘维行跪在麝月面前,额头上冷汗直冒。 “如此说来,钱家现在已经知道本宫到了苏州,而且就在刺史府?”麝月神情淡然,声音也是平静如水。 潘维行连额头冷汗都不敢擦,惶恐道:“老臣只是想为公主解忧,所以擅作主张,派了卫别驾前往钱家,告诉钱家朝廷即将围剿太湖盗,让他们主动捐献军资,如此便可尽快打造船只,臣绝非有意泄露公主的行踪。” “苏州的安逸让你的脑子越来越不中用了。”麝月冷冷道:“没有本宫的吩咐,你擅作主张,是否想立功心切?潘维行,当年你在京都,本宫见你也算是个精明之人,这才派你来江南,这才短短几年时间,你却已经愚蠢成这个样子。” 潘维行道:“公主,老臣罪该万死,可是.....即使钱家知晓公主行踪,难道还敢对公主不利?江南七姓都是因为公主的庇护,才能存活至今,公主是他们的恩人,他们.....他们若是心存不轨,那不但是大逆不道,而且忘恩负义。” “这几年你在苏州,对钱家自然是了若指掌。”公主道:“这几年钱家是否有什么异动?” 潘维行忙道:“老臣来苏州之时,就明白职责所在,定要盯紧钱家。这几年老臣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钱家生意兴隆,而且每年都会按时缴纳赋税,钱家在苏州船坞的船只,无论是船只数量还是去往何处,老臣都派人暗中盯着。”终于抬起头,道:“老臣冒昧直言,钱家应该不会有叛逆之心,也绝不可能生出对公主不利的心思。” “这些年你拿了钱家多少银子?”公主俏脸含霜。 潘维行一怔,低下头,犹豫一下,终于道:“老臣没有拿钱家一两银子,只是.....只是钱家经常会送些古董字画,老臣.....老臣也都收了。” “难怪你会为钱家说话。”公主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潘维行道:“潘维行,你的家眷全都在京都,你自然知道,如果你和钱家同流合污,会是怎样的下场。” 潘维行面色骤变,肃然道:“公主,老臣或有过失之处,可是对朝廷对公主的忠心,绝不会有丝毫改变。” “如果钱家真的有叛逆之心,你觉得该怎么做?” 潘维行沉默了片刻,才道:“钱家确实不缺银子,可是却并无兵马在手,他就算存有反心,也掀不起风浪。钱家护院不过几十号人,即使加上他在城中各处店铺的伙计以及船坞的船夫,最多也就三四百号人。而且这些人也绝不敢跟着钱家谋反,即使真的被钱家煽动,老臣刺史府有三百精锐,长史马兴国手里也有四百来号人,再加上苏州知府衙门的人,随时可以调动近千兵马,可以立时将钱家围起来。”顿了顿,又道:“为以防万一,老臣现在就下令刘宏巨从城外将苏州大营调入城内。” 公主冷笑道:“本宫只是说钱家有可能存着谋逆之心,却并无说他一定会谋反。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会谋反,这时候轻举妄动,派兵包围,传扬出去,整个江南人心惶惶,难道你想看到江南变成那幅模样?” “老臣不敢。”潘维行更是冷汗如雨下。 “除了钱家,你是否还让别人知道了本宫抵达苏州?” 潘维行忙道:“老臣只吩咐卫泰然前往钱家商议捐献军资之事,绝没有再对其他人提及过公主来到苏州。” 公主想了一下,才看向秦逍:“秦逍,你有什么想法?” “立刻让钱家父子前来刺史府拜见殿下。”秦逍干脆利落道:“此外让潘刺史传令,让长史马兴国、别驾卫泰然、苏州营统领刘宏巨以及苏州知府梁江源立刻前来刺史府。” 公主瞬间明白秦逍意思,颔首道:“不错,钱家既然知道本宫到了苏州,自然该前来拜见,潘大人,你现在就派人去钱家,告诉钱光涵,本宫要亲自和他商议围剿太湖盗事宜,让他速速前来。” 潘维行隐隐也感觉事情不简单,这时候不敢多言,恭敬道:“老臣这就去派人将他们传来刺史府。”匆匆退下。 “你觉得钱光涵会不会过来?”麝月沉吟片刻,看向秦逍。 秦逍摇头道:“小臣不知。”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麝月轻笑一声:“那里有茶,你自己去倒茶。” 秦逍受宠若惊道:“多谢公主赐茶。” “本宫让你喝茶,是让你提提神,为本宫出谋划策。”麝月道:“别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秦逍苦笑道:“来到苏州之后,一直没有好好睡一觉,昨晚又折腾了一晚上,精力确实有些不济。” “你是习武之人,体质如此孱弱?”麝月似笑非笑道:“单人匹马闯进青衣堂,以一敌百面不改色,本宫还以为你是天神下凡,铜皮铁骨之身,原来只是中看不中用。” 秦逍忍不住道:“公主是要算旧账?” “本宫可没兴趣为了几个市井泼皮和你纠缠。”麝月浅浅一笑,美丽的唇角弯起一丝弧度:“秦逍,你的师傅到底是谁?” 秦逍最担心这个问题,硬着头皮道:“小臣武功稀松平常,没有拜过师傅。” “你可知道成国夫人手底下的侍卫都不是泛泛之辈。”麝月淡淡道:“你在大理寺门前,斩杀七名国公府侍卫,如果自学成才都有你这本事,这普天下的高手也未免太大。”美眸流转,上下打量秦逍,幽幽道:“本宫自以为很了解你,可有时候却发现,对你所知实在是冰山一角。” “公主实在不相信,小臣也没有办法。”秦逍一副无奈样子:“钱光涵他们即使过来,也要些时间,公主途中辛累,先休息片刻。” 麝月靠坐在椅子上,轻笑道:“本宫想和你说几句话,你倒不识时务。”抬手道:“你先退下!” 秦逍就怕麝月继续追问自己武功之事,听麝月这般说,如获大赦,急忙退出了屋子。 天已经大亮,朝阳从东边升起,今日却又是个好天气。 出了院子,这刺史府内景色优美,花草茂盛,秦逍感觉腹中有些饥饿,正想寻些吃的,却瞧见几人从不远处经过,仔细看了看,确实三名兵士押着一名小道童,一眼就认出那道童正是太玄观张太灵。 他立刻上前,兵士见到,急忙躬身行礼,张太灵看到秦逍,就像溺水之人抓到稻草,显出欣喜之色。 “你们带他去哪里?” “这道童是太玄观叛党。”兵士忙道:“宋校尉令我们将他押回刺史府,交给刺史大人讯问。” 昨夜剿灭太玄观之后,秦逍和马兴国提前回来禀报,宋良则是留在太玄观善后,记得马兴国离开道观前也吩咐过,令人将张太灵带回刺史衙门关押,以待审讯。 “刺史大人现在很忙,交给我就好。”秦逍道。 这两名兵士昨晚见过秦逍神乎其技的刀法,对这位年轻的官员心存敬畏,不敢违抗,将张太灵交了给秦逍,秦逍等他们离开后,才向张太灵道:“你跟我来。”带着他到了一处空屋里,关上屋门,张太灵双手还被反绑着,却已经跪倒在地,恳求道:“大人,我都按照你的吩咐,一个字都没说,我真的不是乱党,求你放了我。” 秦逍在椅子上坐下,打量张太灵两眼,才道:“张太灵,你制作的火雷炸死了不少官兵,这笔账官府可不会轻易算了,你即使不是叛党,可是炸死官兵的罪责,那也是要砍脑袋的。” “大人,是黄阳.....黄阳道人逼我制造火雷,我不知道他是用来对付官兵,否则说什么也不会听他的话。”张太灵连声恳求。 秦逍冷笑道:“你将制造火雷的方法告诉了他,那么火雷伤了人,你罪责难逃。” “没有。”张太灵立刻摇头道:“我没有告诉他制造火雷的办法。” 秦逍皱眉道:“你敢欺瞒本官?你不是说黄阳道人杀了你师父和师兄,就是为了得到火雷的配方?你活了下来,不就是因为将配方交给了他?” “大人,我.....我要是将配方交给他,早就死了。”张太灵道:“两年前他到了平安观,知道师父用火雷的配方,要出重金换取,师傅断然拒绝。师傅说黄阳道人心术不正,火雷配方要是落在他手里,会死很多人,黄阳用两位师兄的性命威胁,师傅也没改变主意,所以黄阳一怒之下真的将两位师兄都杀了。” 秦逍叹道:“你师父倒是一位明事理的人。” “师傅见他杀了师兄,就和他拼命,被他一掌拍死。”张太灵道:“黄阳道人杀了师傅和师兄后,逼问我是不是有配方藏在平安观里,我说不知道,黄阳将道观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恼怒之下,本来也想一掌拍死我,是我说知道如何制造火雷,这才死里逃生。” “你不是说没有告诉他配方?” 张太灵点头道:“我确实没有告诉他配方。当时性命危在旦夕,我知道若是不说知道配方,他会杀我,可是我若告诉了他配方,他得到配方后,也不会放过我。” 秦逍心想这小道士年纪轻轻,但却不笨,当时如果黄阳道人真的从张太灵手里拿到火雷配方,没了利用价值,黄阳真人自然不会饶他性命。 “那他为何会放过你?” “我说师傅以前制造火雷的时候,我在旁边帮衬过,大概知道如何配制火雷。”张太灵道:“可是不能立刻记起配方到底怎样,需要琢磨一阵子,黄阳信以为真,就从平安观将我带来了苏州城。” “后来怎样?” “到了太玄观,他天天逼问我是否记起如何配制火雷,过了一个多月,我知道搪塞不下去,可是如果说了配方,立马就要被他杀死,干脆就和他坦白,告诉他说,他如果需要火雷,我可以帮他制造,但我绝不会将火雷的配方告诉他,他要杀就杀,反正说不说都是死,我要是说了再被他所杀,死后见到师傅,师傅也不会放过我。”张太灵眼圈泛红,口气倔强。 秦逍心想这小道士看起来唯唯诺诺,但骨子里还有些硬气,问道:“他同意了?” “他一开始不同意,想办法折磨我。”张太灵想到那段痛苦的日子,眼泪流下来:“他不但天天打我,还点蜡烛滴在我身上,用绳子绑着我吊起来,有一次还饿了我好几天,不给我饭吃,也不给我水喝,可是我都没有屈服,到最后他终于答应,只要我帮他制造火雷,他就饶我一命。” “看来你很有骨气。”秦逍道:“那他怎么确定你制造的火雷有用?” 张太灵道:“我给了他制造火雷需要的物品清单,为了迷惑他,故意在清单里添加了不需要的材料,然后制造火雷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在场。制造成功后,就将火雷交给他,他带出城外试过,确实没有问题,回来对我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帮他制造火雷,不但可以活命,而且衣食无忧。”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两年我一直想找机会掏出太玄观,但日夜都有人盯着我,想跑也跑不了。昨天晚上官兵杀进道观,黄阳让我将制造火雷的材料全都丢进茅房里,我丢完材料,官兵杀到后院,我.....我就躲在茅房里不敢出去,然后就被.....就被大人你发现了。” 秦逍立时想到,昨晚注意茅房,起因就是因为茅房里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现在看来,自然是制造火雷的材料所发出的味道。 “如此说来,你还真不是他们的同党。”秦逍身体前倾,道:“张太灵,本官要你交出火雷的配方,否则一刀砍了你,你交是不交?” “不交。”张太灵摇摇头:“我交出配方,大人立刻就会将我打成叛党,然后一刀砍了。”微仰起头,闭着眼睛:“黄阳道人没有让小道屈服,大人同样也不能。” 正文 第六二三章 煽动 秦逍冷笑道:“你真的不怕死?” “怕死!”张太灵老实道:“大人要是能饶过小道一条性命,小道一辈子都感念你大恩大德。可是大人若要小道交出配方,小道就算是死,也不敢从命。” “有意思。”秦逍哈哈笑起来:“你这小道士的骨头还真是硬。小道士,你师傅和师兄都不在了,太玄观也没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太灵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神色黯然,低下头去。 “要是我带你回京,给你在京都找个差事干干,你愿不愿意?” 张太灵立时眉开眼笑,连连叩头:“大人不杀小道,还要给小道谋份差事,那是小道的恩人,小道千恩万谢都来不及,怎会不愿意。” “你这小道士还是很明事理。”秦逍起身来,笑道:“这几天你就待在这边,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让你留在这里。不过这里是刺史府,你最好老实待着,不要四处走动,回头我让人给你准备吃喝。” 张太灵千恩万谢。 秦逍还要嘱咐几句,忽听得外面穿来嘈杂之声,又听人大声喊道:“都往正门去,带上家伙,有乱民闹事,都快些。” 一阵脚步声响,秦逍皱起眉头,向张太灵道:“你就留在这里。”出了门,只见院内人影闪动,刺史府的兵丁正握刀持枪,向前院跑去,显得十分匆忙。 “出了什么事?”秦逍见到一名兵士正在招呼众人,上前拽住那人的胳膊,那人正要发恼,瞧清楚是秦逍,忙道:“大人!” 秦逍皱眉道:“匆匆忙忙做什么?” “一群人堵住了刺史府正门,而且人越来越多。”那人禀道:“他们说是要给太玄观讨还公道。” 秦逍脸色一沉,瞧见许多兵士正匆匆向前门汇集,想到什么,问道:“马长史是不是还没有过来?” “没见马长史。”那人道:“宋校尉还在太玄观,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易大彪!” “易大彪,府里还有多少人?” 易大彪恭敬道:“刺史府护卫分为两班,日夜都有人一百多人护卫,不过昨晚抽调了一批人去太玄观,还有些没有当值,眼下府里还有百来号人。” “你听着,刺史府的护卫不可全都调到前门。”秦逍肃然道:“将府里的护卫分成两队,调一队人去往后门,还有,刺史府其他小门也要派几个人守着,告诉所有人,任何人想要从其他地方闯进刺史府,格杀勿论。” 易大彪有些犹豫,秦逍虽然是大理寺官员,但却管不着刺史府的兵,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从秦逍吩咐。 “秦大人如何吩咐,都按照他说的去做。”易大彪犹豫间,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过去,只见此时潘维行匆匆过来,急忙躬身道:“小的领命。” 易大彪退下布置,潘维行脸色凝重,秦逍上前道:“刺史大人,有多少人堵住正门?” “目前已经有好几百人,可是从四处还有许多人正向这边汇集过来。”潘维行恼怒道:“这帮刁民,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围堵刺史府。” 秦逍皱眉道:“天才刚刚亮,围剿太玄观才过去几个时辰,这些百姓怎会如此迅速前来?而且官府剿匪,他们为何要来闹事?” 潘维行叹道:“黄阳道人是王母会众,你知我知,可是苏州的百姓并不知道。这么多年,黄阳道人开设义诊,为百姓看病分文不取,在这苏州城内不但名声极好,而且威望甚高。咱们连夜剿了太玄观,那些受过太玄观恩惠的百姓不明真相,群情激奋,这才跑过来闹事。” “大人,这事儿恐怕不只是群情激奋那么简单。”秦逍轻声道:“这里是刺史府,苏州最大的衙门,对普通百姓来说,就算靠近此处都会紧张,更不必说跑到这里来闹事。这才刚刚天亮不久,可是就已经有数百人跑过来,恕下官直言,即使真的有些受过黄阳道人恩惠的百姓心中不忿,可是到刺史府闹事,恐怕也没有那个胆子。” 潘维行道:“老夫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有人在背后煽动?” “即使有三五个胆大包天之辈带头闹事,却也未必能让这么多人跟随。”秦逍道:“除非有一大群人喧哗起哄,其他百姓看见带头的人多了,没有主见,也就跟着一起跑来闹事。” 潘维行点头道:“老夫也有此怀疑,但衙门外那群人都是普通百姓的装扮,即使别有居心之人混在其中,却也是难以辨别。” “大人,大人,又来了一大群人......!”一名兵士飞奔而来,脸色慌张:“衙门外现在人山人海,他们让大人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何要派兵围杀太玄观,有些人.....有些人甚至用石头砸门。” 秦逍瞥了潘维行一眼,向那兵士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那兵士看了潘维行一眼,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刺史大人,公主可是在刺史府。”秦逍目光锐利:“如果是有人利用百姓趁机闯进刺史府,惊扰了公主,你可知道后果?” 潘维行脸色微变,忽然想到什么,再不犹豫,匆匆向正门过去,秦逍紧随其后。 到得刺史府正门,几十名握刀持枪的刺史府护卫正聚集在大门前,大门却被紧紧关上,时不时地听到大门外发出“咚咚”之声,竟果真是有人砸门。 这些护卫毕竟是精兵,先前一阵惊乱之后,此刻都已经是严阵以待,脸色也都十分凝重冷峻。 这里是堂堂刺史府,苏州最高衙门,立国至今,莫说有人堵在门外砸门,即使是聚集在衙门外的情况也是从未发生过,而刺史府的精锐只能紧闭大门,躲在门后如同缩头乌龟,这对每一名兵士来说,当然是一种耻辱。 可是没有刺史大人的吩咐,谁又敢打开门杀出去。 见到潘维行匆匆过来,兵士们才松了口气。 外面叫喊声不绝入耳,都是要刺史衙门给出一个说法,质问官府为何滥杀好人。 只停外面的喊叫声,就可以断定人数众多,潘维行凑到门缝向外看了一眼,只见衙门外黑压压一大片,一时间也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眼见得一块石头从人群中飞过来,“砰”的一声砸在大门上,潘维行吓得后退两步,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幸亏秦逍跟在后面,伸手扶住。 “他们.....他们好大的胆子,真是岂有此理。”潘维行惊怒交加。 秦逍神情凝重,道:“大人,百姓越聚越多,如果不立刻解决,只怕真的要酿成巨祸。” “秦大人,你有什么法子?”潘维行在苏州三年,还真的不曾遇到过如此境况。 “大人只能出面向百姓说清楚。”秦逍道:“您毕竟是苏州刺史,即使有人煽动百姓,可是你的话百姓也不会不考虑。太玄观是叛匪,咱们有人证在手。” 潘维行以为是乔胜功,道:“乔胜功在知府衙门关着,可是现在连大门都出不去,如何将他带来?” 秦逍回头瞧见先前见过的易大彪,过去附耳低语两句,易大彪一拱手,匆匆而去,秦逍这才沉声道:“开门!” 兵士们却是看向潘维行,潘维行心中犹豫,却也明白,现在门外只有几百人,局势还可以控制,如果人数越来越多,而且中间还有居心叵测之徒,一旦煽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点点头,几名兵士这才上前,其他兵士握刀在手,手持长矛的则是矛尖向前。 大门“嘎嘎嘎”打开,外面有人叫道:“开门了,开门了!” 大门缓缓打开,刺史府衙门前空旷的场地上,此刻却已经是密密麻麻人满为患,少数也有四五百之众,大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本来在这喧闹气氛下,许多百姓热血上涌,跟着砸门,但大门一开,声浪迅速静了下去,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刺史府内,门前都是刚才砸过来的碎石,一片狼藉。 早有护卫拿着盾牌,护卫在潘维行身前。 潘维行见外面声浪静下来,倒有了一丝底气,想到自己毕竟是苏州刺史,缓步走出大门,秦逍紧跟在他身边,而四名盾牌手护在前方,利用盾牌联成了一道护甲。 潘维行扫了一眼,见到兀自有不少百姓还在向这边聚集过来,心知不能耽搁,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本官是苏州刺史,你们是苏州百姓,为何要围堵刺史府?” 先是一阵沉寂,终于有人大声道:“刺史大人,黄阳真人何罪之有,官府为何要烧了太玄观?” 有人率先开口,其他人顿时有了胆量,纷纷道:“黄阳真人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他是大善人,为百姓免费诊治,这样的好人,你们官府凭什么杀他?” “是不是刺史大人下令?如果不是,是谁如此心狠手辣,大人必须要严惩。” “大人如果不能还黄阳真人和太玄观一个公道,我们绝不离开,还要.....还要去京都告御状,你们官府的人滥杀无辜,罪大恶极。” 几句话一叫唤,群情激奋。 潘维行双手举起,大声道:“静一静!”待众人渐渐静下来,才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可知道黄阳道人是什么人?” “是好人,大善人,救苦救难的菩萨!” “本官不瞒诸位说,太玄观那些道士是乱党,他们是潜伏在苏州城内的奸细。”潘维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传开:“剿灭太玄观,正是为了保证苏州城内无数百姓的安全。” 他话声刚落,立刻有人叫道:“你们凭什么说黄阳真人是奸细?有什么证据?” “对,黄阳真人那么好的一个大善人,绝不会是奸细,一定是被诬陷的。” 潘维行见众人又要叫起来,立刻大声道:“他们是不是乱党,不是本官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证据说话。本官身为苏州父母官,剿灭叛党保障一方水土的安宁,那是分内之责。你们是大唐的子民,不知真相,万不可被别有居心之徒煽动。” “真相?”有人冷笑道:“真相是什么,我们不知道,可是你们官府却能够编造真相。我们只知道黄阳真人在苏州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与人为善治病救人,这样的人是奸细,那绝无可能。” “道貌岸然之人多如牛毛,表面是大善人,背地里却是乱党,你们岂能看得出来?”潘维行冷着脸。 有人笑道:“不错,道貌岸然之人众多,你刺史大人就是其中一个。” 潘维行勃然色变,可是人头攒动,却也不知道是谁说出口。 便在此时,只见易大彪带着小道士张太灵过来,秦逍见了,一把将张太灵扯过,向门前百姓道:“这是太玄观里的一名小道士,他可以证明黄阳真人阴毒险恶。”向张太灵问道:“你来告诉大家,黄阳道人到底是什么人?” 张太灵却是十分机灵,明白秦逍意思,一副受惊模样,却还是大声道:“太玄观.....太玄观私藏兵器,图谋造反,小道.....小道可以作证。” “你们都听到了?”潘维行精神一振:“他是太玄观的人,所说的总不会有假。” 话声刚落,立马有人道:“我对太玄观的道士们都很清楚,他们没有这么小的道士,这道士一定是假的。” “就算是真的,他落在你们手里,你们让他说什么,他又怎敢不说?” “大家都听着,今天官府可以滥杀太玄观的人,明天就可以滥杀其他人。”有人大叫道:“大家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官府就曾诬陷太湖渔民造反,杀了那么多人,今天这狗官又诬陷太玄观黄阳真人,黄阳真人死不瞑目,咱们受了真人的恩惠,不能任他就这样白白死去。” 这几句话煽动性极大,一时间许多百姓往上挤,秦逍此时却已经完全确定,今日情景,分明是有人精心谋划,说出煽动之言的那些人,自然就是混在百姓之中的不法之徒。 潘维行见百姓都往前挤过来,心下慌了神,正要退回衙门,便在此时,人群之中一支弩箭直向潘维行爆射而来,速度奇快,潘维行胸口以下虽然被护住,但脖子却在上面,那弩箭直取潘维行的咽喉。 ---------------------------------------------------------- ps:新的一个月,半夜起来码字,希望大家起床有的看。大章节,第一天大家手里有保底月票,还请诸君不吝赏赐!  正文 第六二四章 震慑 ,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弩箭如电。 “呛!” 眼见得弩箭便要正中潘维行咽喉,盾牌兵来不及反应,却见的刀光一闪,从旁一把大刀拍出,却是将那支夺命利箭打开。 还没等其他兵士反应过来,秦逍已经厉声道:“都不要动!” 年轻官员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从台阶上飞跃而下,双手握刀,直向人群冲过去,百姓们见得秦逍如同恶狼般冲过来,都是惊恐万分,纷纷闪躲。 潘维行虽然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之间,见到秦逍握刀冲向百姓,更是惊骇。 他心里很清楚,眼下聚集在刺史府门前的百姓少说也有六七百之众,这时候只要官兵动手,哪怕只杀了一个人,那就等如在湖水里投下一块巨石,局势瞬间就会失控。 这些百姓一旦被激怒,混在其中的奸细只要一煽动,冲进刺史府绝非不可能。 “不可......!” 潘维行大叫一声,秦逍却根本不理会,双目如刀,冲过纷纷闪躲的人群,到得一人面前,那人手中拿着一只麻袋,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逍竟然会冲过来,呆了一下,秦逍却已经厉声道:“叛者,死!” 双手握刀,兜头对着那人脑袋狠狠砍了下去。 这一刀力道十足,鲜血喷溅之间,那人的脑袋生生被劈成两半,恐怖异常,鲜血喷洒之间,不但溅到边上不少人身上,便是秦逍胸口也沾满了鲜血。 秦逍当众杀人,干脆利落,四周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官.....官府杀人了!”有人惊呼出声。 秦逍不等百姓喧闹起来,拿起尸首手中的麻袋,从里面倒出一件箭弩在地上,顿时便有人明白,被杀之人,却正是方才射箭袭击潘维行之人。 潘维行一旦真的中箭毙命,官兵必然愤然出手,只要官兵杀死任何一名百姓,那么局面立时大乱,聚集在衙门前的近千人必将视官兵为敌人,官兵虽然训练有素,但刺史府不过几十号人,面对近千人冲击,而且里面藏着早就安排好的奸细,绝对抵挡不住。 “你们看到了?”秦逍握着带血大刀,双眸扫过边上众百姓:“有人携带箭弩,行刺潘刺史,你们还觉得他是普通百姓?” 大唐施行刀狩令,民间严禁私藏兵器。 箭弩乃是利器,制作复杂,即使是地方官兵,也只配备弓箭,极少配备箭弩,想要得到箭弩绝非易事。 这人不但在麻袋中藏着箭弩,而且行刺苏州刺史,这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官府是否滥杀太玄观道人,迟早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官府做事,自有官府的章法。”秦逍声音冷沉:“可实行意图行刺,那就必然是叛贼。你们都是清白百姓,当真要受到反贼的蛊惑,聚众造反?” 百姓们面面相觑。 如果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在头上,当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们想要为黄阳道人鸣冤,刺史大人理解你们的心情,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很快就 会公布示众。”秦逍继续道:“可是你们以为聚在一起就能掀翻刺史府,简直是异想天开。这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即使你们聚集一千人一万人,也掀不翻刺史府,更掀不翻苏州。我手中这把刀,会守护大唐每一个百姓,可是也绝不会对任何一名叛贼手软。” 秦逍人群之中,沧海一粟般,但凡四周百姓一拥而上,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秦逍淹死。 但这个年轻人面不改色,神情冷然,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着凛然不可犯的威势。 秦逍察言观色,瞧出自己几句话已经让许多百姓有退缩之心,趁热打铁道:“你们都是受人煽动,如果现在悬崖勒马,官府不会追究,你们依然是大唐的子民。可是你们如果继续受人煽动,甚至冲击衙门,那就是叛乱,也许你们现在可以将我杀了,也能将刺史府所有人都杀了,接下来会如何?帝国有雄兵百万,你们在苏州谋反,以为朝廷会视若无睹?到时候连累的就是你们的家人。”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百姓,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这里面还有许多煽动百姓的叛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们最好老实一些,若是还有人敢煽动,我保证你说完一句话,脑袋就要被我砍下来。” 人群中不少人神色古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瞧见别人不说话,却也不敢冒出一个字。 “还不走!”秦逍厉喝一声:“当真要被打成叛党?” 人们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一人道:“如果黄阳真人真的是被冤枉的,朝廷能为道长做主?” “本官是大理寺少卿。”秦逍不失时机地取出官牌,亮在众人面前:“今次前来江南,就是巡查弊案。如果黄阳道人真的是被冤屈,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滥杀无辜,朝廷决不会答应。” “对了,我家里还生着火,再不回去,房子都要烧了。”一人忽然道:“我可得赶紧回去。” 这句话就像是给百姓们一个大大的台阶,一时间许多百姓纷纷离开,只要有一个人走,其他人唯恐落于人后,加快步子,只是片刻间,本来挤满人的场地上,除了握刀站立的秦逍和地上那具被劈了脑袋的尸首,已经是空无一人。 刺史府官兵都是不敢置信。 秦逍见得众人散去,这才长出一口气,张开手,手心中已经满是冷汗。 潘维行回过神来,吩咐道:“将尸首带下去处理掉。”迎上前去,握着秦逍的手腕,叹道:“秦大人真是天神下凡,有勇有谋,老夫真是钦佩不已。” 秦逍心想天神下凡个屁,老子方才也是吓得尿都快出来,面上却还算镇定,道:“大人,今日百姓聚众前来,已经显出兆头不对.....!” “不错。”潘维行神色凝重起来:“看来是有人想利用百姓冲进刺史府。” 秦逍压低声音道:“他们的目的,恐怕还是冲着公主。” 忽听得马蹄声响,只见一起飞奔而来,到得近处,翻身下马,正是长史马兴国。 “马长史,你来的倒真是及时。”潘维行脸色不好看,马兴国负有维护苏州城治安的职责,今日大批百姓聚集,这位长史大人竟然姗姗来迟 。 马兴国请罪道:“下官去看大夫,得知大人召见,急忙赶过来,途中听说有人聚集在刺史府门前闹事,心急火燎赶过来。”瞧见几名兵士将那具尸首拖下去,也看到了地上的箭弩,皱眉道:“又是箭弩!” “为何说又字?” “大人,昨晚在太玄观遭遇伏击,那些道士就是用箭弩伤了咱们的人。”马兴国神情凝重:“难道煽动闹事的人,与太玄观果真是一伙?” 潘维行皱眉问道:“你可见到刘宏巨?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见他人影,派人去找他过来,也一直不见人。” 马兴国忙道:“回禀大人,刘统领已经回大营了。” 秦逍眉头一紧:“回大营?” “他肩头受伤,昨晚无法参与行动,所以昨天晚上就出城去了大营,说是回大营修养。”马兴国道:“他出城也没和下官打招呼,还是下官派人去找他有事商量,才发现他昨晚就走了。” 秦逍和潘维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马兴国见二人脸色凝重,意识到什么,摇头道:“绝不可能。秦少卿,你有所不知,刘统领和我是生死兄弟,他绝不可能背叛我,更不可能背叛朝廷。” “先回去说。”潘维行脸色凝重,转身往衙门里去。 进了衙门,潘维行令人关上门。 “十年前,青州王母会作乱,青州大营剿贼不利,朝廷调派了一万神策军前往青州剿匪。”马兴国解释道:“当时我在神策军中还只是个都尉,随军剿匪,刘宏巨是我麾下的军候,跟随我一起出征。青州剿匪,虽然官兵兵力雄厚,但王母会众负隅顽抗,接着山势拼死抵挡官军,虽说王母会最终被铲除,但其实官兵也有不小的伤亡。”顿了顿,才道:“那天夜里,有冷箭偷袭,如果不是刘宏巨替我挡了一箭,我只怕早就死在了青州。” 秦逍心想原来刘宏巨对你有救命之恩,也难怪你会如此器重刘宏巨。 马兴国继续道:“此后在神策军待了几年,六年前被调到苏州营担任统领,刘宏巨也随同前来苏州,在我手下效力。皇恩浩荡,刺史大人提携,三年前提拔为苏州长史,于是我便举荐刘宏巨担任苏州营统领,他是神策军出身,也立下赫赫战功,朝廷也就让他接了苏州营统领一职。” “这三年苏州营一直由刘宏巨统帅?” “刘宏巨骁勇善战,而且练兵有方。”马兴国道:“其实单就练兵而言,他还在我之上,将苏州大营交给他,我很是放心。” “你说他练兵有方,又是怎么说?” 马兴国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无间断。他治军严格,而且选择兵士也异常严苛,身体若是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便会给一笔银子打发离开,只挑选最精壮的青壮入营操练,所以苏州大营的官兵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在刘宏巨的训练下,也都是骁勇善战。” - ps:向诸君求月票,你们手里都有保底月票哦,拜谢了! 正文 第六二四章 震慑 ,最快更新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弩箭如电。 “呛!” 眼见得弩箭便要正中潘维行咽喉,盾牌兵来不及反应,却见的刀光一闪,从旁一把大刀拍出,却是将那支夺命利箭打开。 还没等其他兵士反应过来,秦逍已经厉声道:“都不要动!” 年轻官员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从台阶上飞跃而下,双手握刀,直向人群冲过去,百姓们见得秦逍如同恶狼般冲过来,都是惊恐万分,纷纷闪躲。 潘维行虽然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之间,见到秦逍握刀冲向百姓,更是惊骇。 他心里很清楚,眼下聚集在刺史府门前的百姓少说也有六七百之众,这时候只要官兵动手,哪怕只杀了一个人,那就等如在湖水里投下一块巨石,局势瞬间就会失控。 这些百姓一旦被激怒,混在其中的奸细只要一煽动,冲进刺史府绝非不可能。 “不可......!” 潘维行大叫一声,秦逍却根本不理会,双目如刀,冲过纷纷闪躲的人群,到得一人面前,那人手中拿着一只麻袋,显然也没有想到秦逍竟然会冲过来,呆了一下,秦逍却已经厉声道:“叛者,死!” 双手握刀,兜头对着那人脑袋狠狠砍了下去。 这一刀力道十足,鲜血喷溅之间,那人的脑袋生生被劈成两半,恐怖异常,鲜血喷洒之间,不但溅到边上不少人身上,便是秦逍胸口也沾满了鲜血。 秦逍当众杀人,干脆利落,四周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官.....官府杀人了!”有人惊呼出声。 秦逍不等百姓喧闹起来,拿起尸首手中的麻袋,从里面倒出一件箭弩在地上,顿时便有人明白,被杀之人,却正是方才射箭袭击潘维行之人。 潘维行一旦真的中箭毙命,官兵必然愤然出手,只要官兵杀死任何一名百姓,那么局面立时大乱,聚集在衙门前的近千人必将视官兵为敌人,官兵虽然训练有素,但刺史府不过几十号人,面对近千人冲击,而且里面藏着早就安排好的奸细,绝对抵挡不住。 “你们看到了?”秦逍握着带血大刀,双眸扫过边上众百姓:“有人携带箭弩,行刺潘刺史,你们还觉得他是普通百姓?” 大唐施行刀狩令,民间严禁私藏兵器。 箭弩乃是利器,制作复杂,即使是地方官兵,也只配备弓箭,极少配备箭弩,想要得到箭弩绝非易事。 这人不但在麻袋中藏着箭弩,而且行刺苏州刺史,这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官府是否滥杀太玄观道人,迟早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官府做事,自有官府的章法。”秦逍声音冷沉:“可实行意图行刺,那就必然是叛贼。你们都是清白百姓,当真要受到反贼的蛊惑,聚众造反?” 百姓们面面相觑。 如果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在头上,当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们想要为黄阳道人鸣冤,刺史大人理解你们的心情,这其中的是是非非,很快就 会公布示众。”秦逍继续道:“可是你们以为聚在一起就能掀翻刺史府,简直是异想天开。这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即使你们聚集一千人一万人,也掀不翻刺史府,更掀不翻苏州。我手中这把刀,会守护大唐每一个百姓,可是也绝不会对任何一名叛贼手软。” 秦逍人群之中,沧海一粟般,但凡四周百姓一拥而上,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秦逍淹死。 但这个年轻人面不改色,神情冷然,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着凛然不可犯的威势。 秦逍察言观色,瞧出自己几句话已经让许多百姓有退缩之心,趁热打铁道:“你们都是受人煽动,如果现在悬崖勒马,官府不会追究,你们依然是大唐的子民。可是你们如果继续受人煽动,甚至冲击衙门,那就是叛乱,也许你们现在可以将我杀了,也能将刺史府所有人都杀了,接下来会如何?帝国有雄兵百万,你们在苏州谋反,以为朝廷会视若无睹?到时候连累的就是你们的家人。”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百姓,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这里面还有许多煽动百姓的叛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们最好老实一些,若是还有人敢煽动,我保证你说完一句话,脑袋就要被我砍下来。” 人群中不少人神色古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瞧见别人不说话,却也不敢冒出一个字。 “还不走!”秦逍厉喝一声:“当真要被打成叛党?” 人们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一人道:“如果黄阳真人真的是被冤枉的,朝廷能为道长做主?” “本官是大理寺少卿。”秦逍不失时机地取出官牌,亮在众人面前:“今次前来江南,就是巡查弊案。如果黄阳道人真的是被冤屈,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滥杀无辜,朝廷决不会答应。” “对了,我家里还生着火,再不回去,房子都要烧了。”一人忽然道:“我可得赶紧回去。” 这句话就像是给百姓们一个大大的台阶,一时间许多百姓纷纷离开,只要有一个人走,其他人唯恐落于人后,加快步子,只是片刻间,本来挤满人的场地上,除了握刀站立的秦逍和地上那具被劈了脑袋的尸首,已经是空无一人。 刺史府官兵都是不敢置信。 秦逍见得众人散去,这才长出一口气,张开手,手心中已经满是冷汗。 潘维行回过神来,吩咐道:“将尸首带下去处理掉。”迎上前去,握着秦逍的手腕,叹道:“秦大人真是天神下凡,有勇有谋,老夫真是钦佩不已。” 秦逍心想天神下凡个屁,老子方才也是吓得尿都快出来,面上却还算镇定,道:“大人,今日百姓聚众前来,已经显出兆头不对.....!” “不错。”潘维行神色凝重起来:“看来是有人想利用百姓冲进刺史府。” 秦逍压低声音道:“他们的目的,恐怕还是冲着公主。” 忽听得马蹄声响,只见一起飞奔而来,到得近处,翻身下马,正是长史马兴国。 “马长史,你来的倒真是及时。”潘维行脸色不好看,马兴国负有维护苏州城治安的职责,今日大批百姓聚集,这位长史大人竟然姗姗来迟 。 马兴国请罪道:“下官去看大夫,得知大人召见,急忙赶过来,途中听说有人聚集在刺史府门前闹事,心急火燎赶过来。”瞧见几名兵士将那具尸首拖下去,也看到了地上的箭弩,皱眉道:“又是箭弩!” “为何说又字?” “大人,昨晚在太玄观遭遇伏击,那些道士就是用箭弩伤了咱们的人。”马兴国神情凝重:“难道煽动闹事的人,与太玄观果真是一伙?” 潘维行皱眉问道:“你可见到刘宏巨?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见他人影,派人去找他过来,也一直不见人。” 马兴国忙道:“回禀大人,刘统领已经回大营了。” 秦逍眉头一紧:“回大营?” “他肩头受伤,昨晚无法参与行动,所以昨天晚上就出城去了大营,说是回大营修养。”马兴国道:“他出城也没和下官打招呼,还是下官派人去找他有事商量,才发现他昨晚就走了。” 秦逍和潘维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马兴国见二人脸色凝重,意识到什么,摇头道:“绝不可能。秦少卿,你有所不知,刘统领和我是生死兄弟,他绝不可能背叛我,更不可能背叛朝廷。” “先回去说。”潘维行脸色凝重,转身往衙门里去。 进了衙门,潘维行令人关上门。 “十年前,青州王母会作乱,青州大营剿贼不利,朝廷调派了一万神策军前往青州剿匪。”马兴国解释道:“当时我在神策军中还只是个都尉,随军剿匪,刘宏巨是我麾下的军候,跟随我一起出征。青州剿匪,虽然官兵兵力雄厚,但王母会众负隅顽抗,接着山势拼死抵挡官军,虽说王母会最终被铲除,但其实官兵也有不小的伤亡。”顿了顿,才道:“那天夜里,有冷箭偷袭,如果不是刘宏巨替我挡了一箭,我只怕早就死在了青州。” 秦逍心想原来刘宏巨对你有救命之恩,也难怪你会如此器重刘宏巨。 马兴国继续道:“此后在神策军待了几年,六年前被调到苏州营担任统领,刘宏巨也随同前来苏州,在我手下效力。皇恩浩荡,刺史大人提携,三年前提拔为苏州长史,于是我便举荐刘宏巨担任苏州营统领,他是神策军出身,也立下赫赫战功,朝廷也就让他接了苏州营统领一职。” “这三年苏州营一直由刘宏巨统帅?” “刘宏巨骁勇善战,而且练兵有方。”马兴国道:“其实单就练兵而言,他还在我之上,将苏州大营交给他,我很是放心。” “你说他练兵有方,又是怎么说?” 马兴国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无间断。他治军严格,而且选择兵士也异常严苛,身体若是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便会给一笔银子打发离开,只挑选最精壮的青壮入营操练,所以苏州大营的官兵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在刘宏巨的训练下,也都是骁勇善战。” - ps:向诸君求月票,你们手里都有保底月票哦,拜谢了! 正文 第六二五章 风雨将袭 马兴国对刘宏巨大为赞赏,但潘维行和秦逍的脸色却是愈发凝重。 百姓聚集冲击刺史府,无论公主那边是否已经知道,自然都要前去向公主禀报。 到了公主所在的院子,却见到陈曦坐在院门的门槛上,见到潘维行等人过来,这才起身。 先前百姓聚集,陈曦一直没有出现,秦逍还在奇怪他去了哪里,这时候已经明白,这位少监大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公主的安全,早早来到这院子外面亲自守卫,心想紫衣监对于圣人和公主还真是忠心耿耿。 “请奏报公主,臣等有要事禀报!”潘维行向陈曦道。 如今在这刺史府内,其实真要说起来,紫衣监的这位少监大人当然是与公主最为亲近,毕竟紫衣监直属于宫里,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公主情况如何,让陈曦禀报自然是最合适。 陈曦也知道事关重大,并不多言,转身进了院子,过了片刻,才出来道:“公主请几位进去!” 三人跟着陈曦进了院子,到得屋内,见到公主早已经将披风脱下,她身材腴美,曲线玲珑,此时长裙在身,却是艳光照人。 三人都是跪下,潘维行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细细禀明,为秦逍请功道:“幸亏秦少卿大智大勇,才转危为安,秦少卿居功至伟。” “江南文风荡漾之地,百姓也都是素来明事理。”麝月漂亮的脸蛋满是冷然之色:“如今有人煽动,竟然短短时间就能聚集千人,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只怕聚集上万人也不是难事,潘维行,你治理的苏州就是这幅模样?” “老臣有负圣人和公主重托,罪该万死!”潘维行头皮贴地,知道自己这个刺史实在是大大的不称职。 公主坐在椅子上,起身来,身姿曼妙,走到窗边,沉吟许久,终于道:“钱光涵父子还没有过来?” “老臣已经派人去传,但一直没有消息。”潘维行忙道:“老臣再派人去。” 公主冷哼一声,问道:“苏州营统领也没有过来?” “启禀公主,苏州营统领刘宏巨昨夜就返回大营,他受了箭伤,回营休养。”马兴国忙道。 公主转过身来,蹙眉道:“若要养伤,该当留在城内,城内养伤岂不比城外大营要方便得多?”随即柳眉一紧,意识到什么,脸色更是凝重:“刘宏巨这种时候赶回苏州营,必有蹊跷。” 秦逍终于开口道:“马长史方才说,这几年苏州营都是刘宏巨一手操练,而且兵士都有刘宏巨亲自挑选,大营内不合格的兵士都被赶了出去。” “马兴国,这三年你可去过苏州营?”公主冷声问道。 马兴国忙道:“每年大营都会举行春操和秋操,臣下都会亲自到场。” “所以你一年也就去两次?”公主显出怒色:“刘宏巨叛了,你是否都不知道?” 马兴国脸色骤变,抬起头:“殿下,刘宏巨他绝不可能反叛。当年他是跟随臣下从京都而来,到了苏州,一直待在军中,不与外人往来.....他没有道理谋反。” “愚不可及。”公主冷笑一声:“你对刘宏巨信任有加,将苏州营放手交给他,这几年时间,足够让他将苏州营变成自己的嫡系。” “臣下现在就去苏州营,将刘宏巨带过来!”马兴国握拳道:“他若有叛心,臣下立刻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公主心神不宁,坐下道:“你的刀还没拔出来,恐怕就被他先摘了脑袋。” “公主,当务之急,是要安排你速速离开苏州。”秦逍正色道:“今日百姓聚集,冲击刺史府,已经证明那些人开始有所行动了,虽然百姓暂时离开,但接下来的情况一定会愈发严重,你千金之躯,不能再留了。” 潘维行忙道:“正是,殿下,秦少卿所言极是,老臣现在就去安排人,送你出城。” “且慢。”秦逍扭头看向潘维行:“刺史大人,你准备如何安排公主离开?” 潘维行道:“立刻从太玄观将人都调回来,刺史府三百精兵护送公主离开,这三百人骁勇善战,可以保护公主前往苏州码头。码头有官船,直接让他们保护公主回京。” 秦逍摇头道:“不行!” 潘维行正要询问,只听外面传来陈曦声音:“潘大人,你出来一下。” 潘维行一怔,看向麝月,麝月挥挥手,潘维行忙出去,很快,就一脸苍白回到屋内,“噗通”跪倒在地。 “出了何事?” “刚有人禀报,就在百姓聚集刺史府门前之时,有大批百姓去了太玄观,与太玄观的官兵发生冲突。”潘维行面如死灰:“纠缠之间,两名兵士被人杀了,冲突剧烈,官兵有人砍杀了多名百姓,现在.....现在有上千人围住了太玄观,甚至有人提供了菜刀、斧头等利器,宋良带着手下一百多人退守道观内,向刺史府求援。” 马兴国和秦逍也都是悚然变色。 “有人谋反,有人谋反。”马兴国握拳道:“殿下,今日百姓被煽动,同时围攻刺史府和太玄观,这.....这是有人精心部署。” 不用马兴国说,在场几人也都知道大事不好。 潘维行眼角抽动,终于道:“马长史,秦少卿,刺史府还有百十号人,你们带着他们护送公主立刻去码头,我去太玄观。” 他心里清楚,苏州乱起来已经是罪责难逃,让公主陷入险境之中却事先毫无察觉,那更是罪该万死。 “不能就这样走。”秦逍立刻道:“殿下,有实力煽动如此众多百姓之人,在苏州城内凤毛麟角,小臣几乎可以断定,背后必然是钱家指使。小臣现在只担心,刘宏巨早就和钱家串通一气,如果当真如此,公主就这样离开,将更加凶险。那些人布局多年,就是处心积虑要诱使殿下前来苏州,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公主就在刺史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公主全身而退。” 虽然情势危急,但麝月却毫无慌乱之色,反倒显得十分冷静,想了一下,道:“苏州营已经反了,否则钱家没有胆子这样做。” 马兴国瞳孔收缩。 他当然知道公主这句话的道理。 苏州大营三千精兵,毕竟是江南之地,江南三大营官兵的装备都极其精良,在大唐十八州各大营中,很少有其他大营在装备上能与江南三大营一较高下。 如果只是苏州百姓被人煽动闹事,莫说一两千人,便是一两万人,只要苏州营三千精兵入城,也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平定。 如果是钱家在背后指使,涉及到这么多人,很容易就能查出背后的真正指使,那时候苏州营直接就能将钱家夷为平地。 所以钱家要有所行动,就必须保证苏州营是自己人,否则以钱家的谨慎,绝不可能做出如此自寻死路之事。 钱家既然有恃无恐,那么自然是对苏州营没有忌惮,再加上刘宏巨连夜跑回苏州营,由此几乎可以断定,刘宏巨也确实和钱家串通一气,合谋造反。 马兴国实在想不通,钱家放着好好的苏州第一大世家不做,为什么要造反?他更加想不明白,自己视为生死之交的刘宏巨,又怎可能与钱家兰狼狈为奸,反叛朝廷? 正在此时,又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只听陈曦声音道:“殿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进来!” 陈曦进来之后,跪倒在地,神色凝重:“刺史大人派出去传见钱家父子的人回来了,钱家声称钱光涵那晚遇刺之后,受了惊吓,大病不起,无法前来拜见公主,其子钱归廷昨夜有事去杭州,不在家里。” “果然是他们。”潘维行全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惊恐:“如果钱光涵真的大病不起,钱归廷怎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苏州?殿下,原来.....原来钱家真的叛了。”想到什么,向陈曦问道:“卫泰然呢?他有没有回来?” 陈曦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潘维行瞳孔收缩,忽然间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一巴掌狠狠抽下去,颤声道:“殿下,老臣.....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在苏州三年,竟然没有看出钱家竟然存有谋反之心,求公主赐死。” 麝月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屋内一时间死一般寂静。 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钱家谋反,而公主落在钱家手中,那将是不堪设想的局面。 “陈少监,你保护公主出城。”好一阵子,秦逍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陈曦看向秦逍,又看向麝月,秦逍神情肃然,道:“钱家和苏州营同时反叛,他们接下来随时都会有更大的行动,所以公主一刻也不能留在城中。在这屋子里的,都是大唐的忠臣,所以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同心协力,保护公主顺利出城。”看着陈曦道:“少监大人,公主能否全身而退,就要靠你了。” 陈曦肃然道:“护卫公主,是奴才的分内职责,就算是粉身碎骨,奴才也会护住公主。只是......!”顿了顿,才神色凝重道:“我只担心他们已经派人盯住了刺史府,公主一出门,他们立马就能察觉。我们现在手上护卫不足,要保护公主顺利抵达码头,并不容易。” 秦逍看向麝月,拱手道:“殿下,小臣有一个计划,需要在场所有人的配合!” ------------------------------------------------------ ps:第三更,全身酸痛,从早上到现在敲键盘搞得肩周炎都发作了,求大伙儿赏月票安慰一下!</p> 正文 第六二六章 群寇 钱家宅邸东院的一处屋内,门窗都被关上,院子四周都是护院守卫。 屋内,钱氏族长钱光涵坐在楠木大椅上,穿着宽松的灰褐色袍子,在他的脸上,此刻竟是看不到一丝苍老之色,那双眼眸深邃而锐利,在他身前,七八人分成两列,表情各异,有的亢奋,有的凝重,亦有神情一片轻松。 “秦逍杀了咱们一个人,那群百姓都只是乌合之众,见了血,就吓得不敢再闹。”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向钱光涵躬着身子:“属下准备亲自带人再闯刺史府,将麝月控制起来。” 钱光涵摇摇头,淡淡笑道:“建德,苏州城认识你的人大有人在,这时候出面,还不是时机。” “父亲,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钱归廷神情亢奋:“麝月既然到了苏州,咱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她现在就在刺史府,咱们直接召集人马,控制刺史府,麝月就成了咱们的掌中之物,任由咱们摆布。” 钱归廷后面一人立刻道:“太爷,二公子说的极是。宋良的人马被围在了太玄观,刺史府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来号人,咱们召集人手,要拿下刺史府易如反掌。只要太爷一声令下,我这就带着知府衙门的衙差杀进刺史府。” 这说话之人,赫然便是苏州知府梁江源。 边上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却是轻声道:“太爷,要杀进刺史府很容易,可是能否擒住麝月,却未必那么简单。” “长龄,为何有此担心?”钱光涵气定神闲,一副运筹帷幄之态。 长衫男子恭敬道:“麝月是大唐的公主,此人自视为金枝玉叶,心高气傲,那不是一般女人能够相提并论。如果现在召集人手杀进刺史府,刺史府自然是抵挡不住,可是.....麝月是否在咱们抓到她之前便即自尽?” 此言一出,在场主人都是微微色变。 “太爷,袁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钱归廷身边一人也开口道:“麝月的生死,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她是大唐皇族,如果被逼到绝境,未必不会自尽。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们多年的辛苦就毁于一旦。” 此人一身黑色官服,竟赫然是苏州别驾卫泰然。 长衫男子袁长龄点头道:“没有麝月在手,后面诸多事情必将困难重重。” 钱归廷犹豫了一下,才道:“可否以拜见为名,接近麝月,利用高手近身将其抓住?” “万万不可。”袁长龄摇头道:“麝月已经猜到幕后布局与老太爷有关,这时候二公子前往,无疑是自投罗网。” 钱归廷皱眉道:“袁先生,你又如何肯定麝月一定知道背后是我们指使?她真有那么聪明?” “如果她不聪明,妖狐也不会将内库交到她手里。”卫泰然道:“二公子,麝月昨夜才抵达苏州城,可是今日一大早,就要传见老太爷和你。在此之前,麝月召见潘维行、秦逍和陈曦等人,在屋里密谋了大半个时辰。潘维行倒也罢了,苏州的安逸日子早已经让此人成了一头蠢猪,可是秦逍和陈曦却不是泛泛之辈。那晚刺杀,如果秦逍和陈曦联手,未必不能将刺客抓住,但这两人却并没有尽全力,二公子可知道是何故?” 钱归廷也不是愚笨之人,皱眉道:“你是说这两人当时就瞧出蹊跷?” “他们当时未必猜到真相,但肯定心存狐疑。这两人到了苏州城后,其实一直在观察。”卫泰然肃然道:“麝月来到苏州,他二人肯定会将心中疑虑禀报麝月,所以卫某可以断定,他几人在屋里密谋之事,必然和老太爷有关。” 钱归廷道:“如果她真的怀疑咱们,为何一大早会派你来与我们商量捐献军资之事?” “二公子错了,不是麝月吩咐,而是潘维行让卫某前来。”卫泰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潘维行是立功心切,没有得到麝月的吩咐,就擅作主张,派了卫某前来。卫某到了这里没多久,麝月就派人前来传见太爷和二公子,这中间可不简单。” 钱归廷想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卫大人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说麝月知道潘维行擅作主张后,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所以才会派人立刻前来传召我和父亲?” “正是。”卫泰然轻笑道:“也正因如此,可以断定,麝月已经对太爷心存怀疑,她是担心这边知道了她的行踪后,会有所动作,所以要将太爷和二公子传过去,你们只要到了刺史府,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 钱归廷沉吟了一下,才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打又不打,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袁长龄含笑道:“二公子不必着急,这猎物既然进了笼子,就不怕她能逃掉。我们虽然不能强攻刺史府,可是却可以让麝月最终向我们妥协。” “妥协?”钱归廷冷笑道:“不是说她心高气傲,她如何妥协?” 袁长龄微笑道:“如果我们主动杀过去,将她逼入绝境,她可能会自尽,可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我们不逼她,可是却要让她陷入绝望之中,让她精神崩溃,到最后不得不派人和我们谈判。” 一直没吭声的钱光涵此时终于含笑赞赏道:“长龄真乃国士无双!” “太爷谬赞了。”袁长龄弯身拱手。 钱归廷却一时还没有明白袁长龄的意思,疑惑道:“袁先生,你说仔细点,咱们到底该怎么做?” “先前百姓围堵刺史府,虽然没有冲进去,但目的已经达到,至少让麝月明白,太爷要在苏州调动人手,易如反掌。”袁长龄道:“如果我没猜错,她很快也会知道,苏州营已经是我们的人,她指望苏州营入城救援是万万不可能。苏州城在我们手中,苏州营也在我们手中,她却只能被困在刺史府,一天两天倒也罢了,三天一过,她知道无路可走,是网中之鱼,心中必然绝望,到时候便可以派人过去游说。” 钱归廷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过来,笑道:“不错,袁先生果然高明。先晾她三天,三天之后,咱们再派人去和她谈判,她杀一个,咱们再派一个,反正有的是人,看她能坚持几天。” 袁长龄看向卫泰然,道:“卫大人,太玄观那边,还要你亲自出面。宋良不过是区区校尉,你亲自说服他投诚,要银子给银子,要女人给女人,只要他带着手下那些人听从我们的吩咐,每人先给他们五十两银子。” “一百两!”钱老太爷开口道:“泰然,你和宋良说,只要他归顺我们,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卫泰然立刻拱手道:“太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好。” 正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声音:“报太爷,刺史潘维行听说太爷一病不起,前来探望。” 在场众人都显出诧异之色。 “他还敢来?”钱归廷有些不敢置信:“难道.....难道咱们都猜错了,麝月并不知道背后是我们指使?” 钱光涵微一沉吟,向门外那人道:“去告诉他,在大堂等候,老夫收拾一下就去见他。” “他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卫泰然皱起眉头:“太爷,他来的可真是蹊跷。” 钱光涵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钱家大堂内,此时潘维行气定神闲,正背负双手站在屋角的一处巨大花瓶前,饶有兴趣地鉴赏,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去,只见两名婢女正扶着老态龙钟精神萎顿的钱光涵从后面走进来。 “老太爷,你怎么起来了?”潘维行立刻迎上前去,亲自扶住钱光涵一只胳膊,关切道:“我本想去房中探望,你却非要坚持出来,这身体可好些?” 钱光涵感激道:“多谢大人关心,怎能劳动大人亲自前来探望?”被潘维行扶着坐下,才苦笑道:“公主驾到,本该立刻去拜见,可是.....哎,这才走几步路,就已经是头晕眼花,大人,看来我也活不长了。”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潘维行关切地轻拍钱光涵后背,道:“老太爷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是要长命百岁的。实不相瞒,殿下知道太爷身体不适,她不便亲自前来,所以派我前来探望,公主说钱家为大唐贡献良多,那是大大的功臣。” “能有公主这样的话,老朽死也瞑目了。”钱光涵见潘维行还站着,忙道:“大人快请坐!” 潘维行在边上的椅子坐下,轻叹一声,道:“除了探望老太爷,其实还有一桩事儿要请太爷帮忙。” “大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钱光涵立刻道:“但凡老朽能出的上力,绝无二话。” 潘维行微微压低声音道:“老太爷可知道太玄观那边的事儿?” “大人指的是?” “乔胜功供出董源在苏州城内的党羽,就是太玄观那帮道士。”潘维行神情肃然:“有乱党潜伏在城中,本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昨晚派人去将太玄观剿了。事实证明,太玄观那帮道士果然是叛党,私藏兵器,而且还在道观里伏击官兵。包括黄阳道人在内的一干乱党,尽皆铲除。” 钱光涵忙道:“原来太玄观是乱党?老朽.....老朽还真瞧不出来。不过大人英明果断,将叛党一网打尽,可喜可贺。” “可欢喜不起来。”潘维行苦笑道:“这些年有许多百姓受过黄阳道人的恩惠,不知真相,还以为官府是滥杀好人,先前一大群去刺史府围堵,好在被秦少卿劝退。可是......哎,太玄观那边也起了冲突,好几百人围住了太玄观,两边冲突之时,都死了人,这一旦死了人,事情可就不好办了。”看着钱光涵道:“我的意思,老太爷在苏州德高望重,苏州百姓对老太爷也是敬重有加,不知老太爷是否能出面,帮忙平息此事?” </p> 正文 第六二七章 一箭双雕 钱光涵立刻道:“大人有命,老朽万死不辞。”便要挣扎起身,可是屁股刚抬起,身体便颤颤巍巍,虚弱无力坐下去,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太爷这个样子,那是万万不能去的。”潘维行摇头苦笑道。 钱光涵显出自责之色,道:“若非那夜剑伤,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对了,殿下已经下定决心剿灭太湖盗,不过现在担心的是军资不足。”潘维行低声道:“殿下担心围剿太湖盗耗资巨大,户部未必能拨出那么多银子。要造船,还要从外地调来水兵,太爷知道,咱们江南水兵兵力太少,战船也就那十几艘,与太湖盗不可同日而语.....!” 钱光涵尚未说话,却见一名家丁从后面传过来,凑近到钱光涵耳边,低语几句。 钱光涵眉头皱起,瞥了潘维行一眼,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淡淡道:“让袁先生去处理。” 那人拱手退下。 潘维行却已经端起茶杯,正要饮茶,钱光涵却是打量潘维行两眼,笑道:“刺史大人,公主要走,为何不说一声?老夫还没有拜见公主,她昨日才到,今日便离开,是不是有些急切?” 潘维行端茶的手定住,扭头看向钱光涵。 钱光涵方才那副老态龙钟病恹恹的样子竟然在这一瞬间消失,目光锐利,身体也挺直起来。 “太爷这是什么意思?” 钱光涵淡淡笑道:“听说那位紫衣监的陈少监正护送公主出城。” “断无此事!”潘维行放下茶杯,肃然道:“公主要坐镇苏州,指挥剿灭太湖盗,怎可能现在离开?” 钱光涵抬手抚须笑道:“就在刚才,秦逍领着一群刺史府的官兵前往太玄观,从正门离开,可这只是掩人耳目,吸引人注意。陈曦换了衣衫,刺史府后门准备了一辆马车,几名身着布衣的男子护着一个女人上了马车,现在已经向城外去,刺史大人,上车的女人,难道不是公主?” 潘维行神色有些慌张,故作镇定:“有.....有这事?本官并不知道。” 钱光涵叹道:“刺史大人,你今日登门,自然不是为了探望我,只不过是想拖住我。” “本官.....本官为何要拖住你?” “当然是担心我知道公主要离城,派人拦阻。”钱光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潘维行,道:“刺史大人还真是大唐的忠臣。” 潘维行竭力镇定下来:“公主来去自由,她就算出城,可能是视察民情,那又有什么奇怪?你说的话本官实在听不懂。” 钱光涵叹道:“事到如今,大人又何必瞒我?”拍了拍手,随即就从后面转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人正是苏州别驾卫泰然,紧随其后的却是苏州知府梁江源。 “你们.....?”潘维行身体一震。 两人上前,却都是向潘维行拱手行礼。 “泰然,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大人派下官前来与老太爷商议捐献军资之事吗?”卫泰然面带微笑:“老太爷答应了,只要公主下定决心剿灭太湖盗,多少银子都会拿出来。” 潘维行冷着脸,道:“本官是问你,你为何没有回衙门禀报?” “因为下官担心回到衙门之后,就再也出不来。”卫泰然叹道:“大人当然已经知道,下官是听命于老太爷,你们怀疑老太爷谋反,自然不会放过下官。” 潘维行瞳孔收缩。 梁江源上前一步,不似卫泰然那般恭敬,大声道:“刺史大人,咱们就不必拐弯抹角了。我们确实反了,但我们不是大唐的叛贼,而是匡扶大唐的忠臣。京都妖狐才是真正的叛逆,她篡夺帝位,滥杀忠臣,你如果想做忠臣,就该和我们一起,举事讨逆。” 潘维行神情冷峻,忽然笑了起来。 “这很好笑?”梁江源脸色一沉。 潘维行抚须道:“就凭你们几个,也要举事?原来你们果真是叛党,秦逍倒是一言中的。” “秦逍自以为聪明,带人去救太玄观,可是我们立刻就看出他是调虎离山。”梁江源冷哼一声:“麝月想乔装打扮从后门离开,那位陈少监也打扮成寻常模样,可是刺史府前后门都被我们盯着,麝月一离开刺史府,我们就知道了消息。” 钱光涵却抬起手,示意梁江源不要多说,看着潘维行,语重心长道:“潘大人,你是苏州刺史,如果能和老夫联手,一声号召,苏州必然从者如云。你是大唐的臣子,本不该效命于妖狐。” “钱光涵,你起事造反,真的是为了大唐?”潘维行冷冷瞥了钱光涵一眼。 钱光涵镇定自若,笑道:“那是自然。” “即使你们真的是匡扶大唐,可是你们这点实力,怎与大唐相抗?”潘维行此时也镇定下来,冷笑道:“难道靠刘宏巨手里的三千兵马,就能将大唐掀翻?” 钱光涵摇头道:“三千兵马,当然是杯水车薪,绝无可能铲除妖狐。”顿了顿,才道:“可是王母会众成千上万,他们要一个朗朗天地,自然会奋勇争先。” 潘维行皱起眉头,直视钱光涵:“你们真是王母会的人?” “青州王母会从创立的第一天开始,就以铲除妖狐为己任。”钱光涵缓缓道:“潘大人自然不知,当年王母会在青州发展的热火朝天,这背后可是我们江南世家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潘维行神色骤变,骇然道:“难道.....!” “不错。”钱光涵微笑道:“没有江南世家,也就不会存在王母会。” 潘维行手足冰凉,万想不到江南世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暗中筹划谋反。 “内库被盗,自然也是你们的手笔?” 钱光涵此刻精力烁烁,平静道:“内库不出事,麝月又如何肯来江南?” “汪汤.....!” “汪汤的家眷确实在王母会手中,却不在太湖。”事到如今,钱光涵也没有必要隐瞒:“他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中,为保家人性命,自然只能听从我们的吩咐。不过汪汤至死都只知道是被王母会胁迫,却不知道老夫也是王母会的人。” 胁迫汪汤,钱光涵当然不可能亲自出面,甚至都不可能让汪汤知道背后的真正指使是钱家。 “所以这次计划,你们是想一箭双雕。”潘维行长叹一声:“利用内库被盗引诱殿下前来江南,此外将这一切嫁祸给令狐玄,希望借朝廷之手剿灭太湖渔民。令狐玄手底下有数万人,船只数百搜,太湖又在江南腹地,你们要谋反,在江南能够对你们形成威胁的就是令狐玄,所以如果能借助朝廷的力量铲除太湖盗,自然是求之不得。” 卫泰然笑道:“大人的脑子依然很清楚。” “乔胜功早被你们收买,演了一场好戏,就是配合汪汤将戏码唱足,坐实太湖盗是王母会。”潘维行平静道:“以你们钱家的财力,要收买乔胜功确实不难。” 卫泰然微笑道:“任何人都有弱点,要对付一个人,就从他的弱点下手。乔胜功好色如命,只是太湖那帮贱民又怎能出现国色佳人?只需要两个女人,就能让乔胜功跪倒。” 潘维行也不理会卫泰然,看着钱光涵道:“汪汤和乔胜功唱戏,我可以理解。可是董源为何会死?那晚的刺杀,自然也是你们一手上演的好戏,目的就是想栽赃董源。” “栽赃董源其实不是最终的目的。”钱光涵叹息道:“董家是苏州第二大家族,财力雄厚,如果董家能够投靠我们,自然是如虎添翼。早在多年前,我们就派人暗中试探,但董源此人不识时务,断然拒绝,甚至还想着向官府禀报,只不过没有证据在手,不敢轻举妄动。此事过后,我们没有继续轻举妄动,可是董源却没有忘记此事,这两年忽然暗中调查王母会之事,半年前,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上老夫......!” “所以他必须死。”潘维行不解道:“既然你半年前就已经察觉他怀疑到你,为何你们一直没有动手?”瞥了卫泰然和梁江源一眼,冷笑道:“苏州黑白两道都有你的人,你真要除掉董源,易如反掌。” “要杀董源,当然比杀一只鸡还要简单。”钱光涵抚须道:“但董源毕竟是苏州第二大家族的族长,他身体很好,如果突然离奇死了,势必会引起风波。在这次计划之前,老夫不希望看到苏州出现任何变故。” 潘维行目光闪动,道:“而那天晚上设宴,到了下手的时机。” “那名刺客当然不会杀死潘大人,不过老夫那晚可是为大人挡了一剑。”钱光涵云淡风轻,笑容慈和。 潘维行笑道:“那晚设宴,钱老太爷可是一箭三雕。” “哦?”钱光涵道:“愿听高见!” “刺客出现,你挺身而出,为本官挡剑,如此一来,会显得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你是王母会的人,因此也可以取信于本官。”潘维行缓缓道:“其二,你刚好借此机会除掉董源这心头大患。最后,正好利用董源再次做事令狐玄是王母会的苦海将军,钱老太爷,这一箭三雕的把戏确实高明。” “不高明,不高明。”钱光涵摇头道:“本来这连环计证据确凿,完全可以证明太湖盗是王母会众,麝月到了江南,应该会筹划剿灭太湖盗,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被京都的那两个人看出了破绽。如果那两人和大人一样,认定太湖盗就是反贼,今日肯定又是一番局面了。钱大人,麝月如此迅速判断出老夫是幕后指使,自然是因为那两人向麝月进言,此番计划,老夫确实是想一箭双雕,一来引诱麝月到江南,二来借麝月之手除掉太湖盗,现在看来,其中一只雕已经飞了。”</p> 正文 第六二八章 旗号 潘维行竟然端起茶杯,淡然道:“花了多年时间精心布局,老太爷这份耐性,还真是让本官钦佩不已。”   “麝月是大唐公主,除了十几年前和先帝巡游过一次江南,此后便再无单独离过京都,除了内库,天大的事情也请不动她。”钱光涵叹道:“要让她来到江南,不花些功夫又怎么能成。”   “你们谋害公主,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潘维行冷笑道:“你们自称是匡扶大唐,即使圣人不是李家的人,但公主可是姓李。”   潘维行话声刚落,钱光涵立刻道:“不错,如果她不姓李,老夫也就不用花费如此心血了。”   潘维行毕竟没有老糊涂,身体一震,瞬间明白过来:“你.....你们想......想以公主为旗号造反?”   “王母会虽然一心要铲除妖狐匡扶大唐,可是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在许多人眼中,我们王母会只是一群邪魔外道。”钱光涵含笑道:“要让王母会名正言顺,就要有能打得出的旗号。西陵那个李陀自称是先帝皇子,是真是假先不说,至少他的身份不能让天下人信服。既然要竖起大唐的旗号,就该拥护真正的李氏皇族。”   潘维行背脊发凉。   此时他才终于明白,这帮人处心积虑,花费数年之功,所图竟是如此险恶。   卫泰然一直站在边上,此时终是笑道:“比起李陀那个真假不知的皇子,麝月才是真正的先帝血脉。只要麝月在我们的手中,王母会举兵之后,必然是从者如云,到时候我们拥戴先帝血脉铲除妖狐,自然是名正言顺,而且天下归心。”   “公主.....公主绝不可能答应你们!”   “未必。”钱光涵笑道:“妖狐登基,血洗李氏皇族,李氏皇族在妖狐一族眼中是眼中钉肉中刺,不得不除,可是在麝月眼中,那些都是她的亲族。妖狐虽然是她的母亲,却也是李氏皇族的仇敌,而夏侯一族更是与李氏皇族有着血海深仇。我们起兵铲除妖狐,也是为她的亲族报仇雪恨,难道她就不想替她的亲族讨还血债?如果她愿意帮着我们铲除妖狐,攻下京都之后,作为先帝的血脉,她当然可以登基为帝,潘大人,这天下间,又有谁不想做皇帝?”   梁江源冷笑道:“答不答应,还由不得她说了算。她在我们手中,就得听王母会的吩咐。”盯着潘维行眼睛道:“你也不必侥幸以为她真的能够离开苏州。她不出城还好,只要出城,早就有人在等着她。”   “你说的是刘宏巨?”   “不错。”梁江源笑道:“刘统领的兵马已经到了城外,麝月乘坐马车出城,我们的人一直尾随,而且派人快马去禀报刘统领。麝月要离开苏州,无非水陆两条路,这两条路刘统领都会派人封堵,麝月插翅也难飞。”   钱光涵叹道:“刺史大人,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你能够与我们一起共举大事,你是个睿智之人,何去何从,应该知道如何抉择。”   “你在王母会中,是什么身份?”潘维行问道:“难道你就是苦海将军?”   钱光涵抚须一笑,道:“大人如果愿意加入王母会,自然就知道老夫的身份。”   “那本官倒想知道,同为王母会的人,你们为何让乔胜功供出太玄观?”潘维行显出狐疑之色:“你应该清楚,乔胜功供出太玄观,无论真假,本官都会派人抓捕。你们要构陷令狐玄,只是乔胜功诬陷令狐玄,本官可以理解,可是却为何多此一举,要将太玄观也供出来?如果不是乔胜功的口供,我们甚至不知太玄观也是乱党。”   钱光涵只是淡淡一笑,道:“潘大人问的太多了。你现在还没有加入王母会,有些事情,并不方便与你说。”凝视着潘维行,道:“所以现在就请潘大人给老夫一个答复,是继续效忠妖狐,还是与我们一同起事?麝月很快就会被带回来,若是潘大人愿意加入王母会,到时候就由你亲自说服麝月,也算是我们给你一次立功的大好机会。”   潘维行淡淡一笑,道:“那就看你们是否真的能将公主带回来。”   陈曦已经出城。   此番护送麝月前来江南的本有十二名高手,但入城之前,为了不被人注意,公主只带了四名护卫进入刺史府,其中两人正是秦逍见过的吕氏兄弟,这两兄弟是一对双胞胎,在刺史府一直戴着面具守卫在公主屋外,但此刻也都摘下了面具,换上了普通的粗布衣衫。   陈曦和公主身边的四名护卫护着马车从刺史府离开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出了苏州城西门,尔后直接向苏州码头方向行去。   一行人的打扮十分普通,每天都有这样打扮的人在苏州船坞和苏州城之间来回。   陈曦骑马在前,神情冷峻,一直没有回头,出城不到二十里地,便瞧见前面出现了一队兵马,数百之众,前面是数百刀兵,后面则是数百骑兵,估摸着有四五百之众。   陈曦勒住马,双目如刀,扫过拦在前面的官兵。   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官兵正是苏州大营的兵马。   只听一声马嘶,人群之中飞驰出一骑,一身甲胄,在阳光之下泛着寒冷的光芒。   “少监大人,不知这么匆忙要去哪里?”那人笑道:“刘某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刘统领,你带兵离营,可有马长史的手令?”陈曦神色淡然:“大唐有法,如非特殊情况,千人以上的兵马,需要兵部调令,即使有紧急状况,调动千人以下兵马,也需要地方长史的手令,你带着数百官兵离营,没有马长史的手令,那就是谋反,依律当斩。”   统兵大将,自然就是苏州营统领刘宏巨。   刘宏巨笑道:“手令我没有带在身上,少监大人想看,跟我回城,我让马长史亲自和你说。”   “我有要事去办,等我回来之后,再向马长史请教。”陈曦抬手道:“让你的人闪开!”   刘宏巨哈哈笑道:“少监大人这一去,恐怕是再也不回来了。少监大人,你要走,我绝不拦阻,可是......!”抬手指向马车,沉声道:“这辆车必须留下。”   陈曦脸色冷下去,道:“你可知道车里是谁?”   “无论是谁,这辆马车都要回城。”   “刘宏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奉了谁的命令?”   刘宏巨笑道:“少监大人想知道我是奉了谁的命令,跟我一起回城就知道了。”一挥手,后面的骑兵立刻向两边拉开,尔后如同两只翅膀般展开,马蹄声声,只片刻间,已经将陈曦一行人团团围住。   陈曦不屑一笑,道:“刘统领真是好大的阵仗,为了一辆马车,竟然调动数百人。”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刘宏巨得意道:“若是不能将马车带回去,我就要将自己的脑袋送回去了。”   “早就知道你居心叵测。”陈曦冷笑道:“董源被杀那晚,我就知道事有蹊跷。”   刘宏巨笑道:“要瞒过紫衣监的人,确实不容易,为了取信你们,我甚至让人在我的肩头刺了一刀,但终究还是没能让你们消除疑心。”   “其实我很想知道,那晚行刺,你们到底是怎么布局。”陈曦很有耐心,虽然被围住,却是波澜不惊。   刘宏巨叹道:“陈少监,你无论如何拖延,都不会等来任何援兵。”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董家的管家,是不是你们的人?”陈曦缓缓道:“假山下密室中的刺客尸首,是真的刺客,还只是你们随便找人替代?”   刘宏巨摸着钢针般的粗须道:“既然陈少监有兴趣,我也不瞒你,那具刺客尸首,当然是假的。董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自然该死,不过就算是死,也要起点作用。密室中的两封信,是董家的管家曹休放进去,里面的那具尸首,也是曹休一早就安排好,我和董源进了密室,董源看到那具尸首,大惊失色,想要喊人,老子一刀就砍了他。”   “高明。”陈曦淡淡道:“刘统领,我想不明白,你是苏州营统领,吃的是朝廷的军饷,本该效忠于朝廷,却为何要走上这条路?以你的能耐,日后要得到提拔晋升,并非难事,光宗耀祖也不在话下,为何要自断前程?”   “因为老子效忠的是大唐,不是妖狐。”刘宏巨冷笑道。   陈曦也不争辩,扫了四周骑兵一眼,道:“苏州营能跟着你造反,这些人当然都是你的嫡系。你其实早就起了谋反之心,这几年一直在苏州营做手脚,让忠于大唐的苏州营成了你个人的兵马,刘统领果真是好手段。”   刘宏巨皱起眉头,道:“陈少监,你本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今日怎地话这么多?你到底在等谁?”   “没有等谁,你说的不错,苏州都是你们的人,我就算等上十天半个月,也等不到援兵。”陈曦叹道:“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拦住这辆车?这辆车对你就那么重要?”   刘宏巨按住佩刀刀柄,沉声道:“陈少监,你跟不跟我回去?”   “刘统领不是说只需要将马车带回去?”陈曦道:“我们交出马车,就可以自行离开,这话没错吧?”   “不错,车留下,你要走,本将绝不拦阻。”刘宏巨死死盯着马车。   陈曦低下头,沉吟片刻,才道:“我是个识时务的人,我们就算能以一敌百,也未必能保住这辆马车,反倒是白白送死。我是个惜命的人,所以车子我可以交给你,你可以将车带回去,但请你让手下人让开一条路,放我们离开。”   刘宏巨一怔,反倒是诧异道:“你要交出马车?”   “难道刘统领改变主意了?”   刘宏巨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好,我放你们走。”   陈曦沉声道:“我们走!”   “陈大人,真的将马车交给他们?”马车边上一名护卫急道。   陈曦一抖马缰绳,并不理会,催马便行,四名护卫互相看了看,终是催马跟在陈曦后面,刘宏巨手下骑兵让开了一条路,陈曦头也不回,领着四名护卫飞马而去。   刘宏巨这才抖了抖马缰绳,缓缓走到马车前,盯着车厢,淡淡道:“公主殿下,跟我们回城吧,有人在城里等你!”  ------------------------------------------- ps:第三更,求票,求自动订阅! </p> 正文 第六三零章 恩断义绝 潘维行叹道:“成国公赵氏一族被诛,你们就心中恐惧,起了反心?” 钱归廷冷笑道:“夏侯家拿住了户部,那两年就开始对江南极近盘剥能事,如果不是麝月接了内库,江南七姓只怕早就成为夏侯家的盘中餐。” “看来你们也还知道是公主救了你们。” “不错,麝月是救了我们。”钱归廷并无感激之色:“但此后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们,内库又如何能够与户部分庭抗礼?没有江南世家在背后为内库输血,麝月如何能够在朝中拥有现在的实力?她对我们的恩惠,我们早就偿还。” 潘维行苦笑道:“既是如此,你们也不该对公主以德报怨。” 钱归廷摇头道:“没有以德报怨,我们诱她来江南,只要她愿意,我们愿意尊她为主,铲除京都。这大唐本就是李家的,从夏侯家夺回应该属于她的椅子,不是天经地义?”冷哼一声,道:“不管她愿不愿意,江南世家却不能坐以待毙。麝月能够掌管内库多久?一旦她在朝中失了势,江南世家就大难临头,所以我们不能一直等下去。” 潘维行皱眉道:“公主是圣人的千金,金枝玉叶,怎可能失势?” 钱归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潘维行,忽然笑道:“潘大人,你好歹也在京都待过,怎地却如此糊涂。”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问你,妖狐登基已经十七年了,她可有立过储君?”钱归廷盯着潘维行眼睛,冷笑道:“册立储君,承袭有名,国家才会安定,妖狐如果死了,谁来继位?” 潘维行身体一震。 当今圣人能够继承皇位,就是因为先帝没有皇子,否则也就轮不到圣后继位。 当今圣人虽然为先帝生了两位公主,却并无皇子,先帝其他嫔妃也都没有皇子存续下来,于是当今的朝廷就出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事情,便是没有储君存在。 圣人登基之后,利用刑部卢俊忠几乎将李氏皇族血洗一遍,李氏皇族如今存活下来的已经是寥寥无几,圣人生下的两位公主便在其中。 朝中无人敢提及储君之事,好在圣人如今也不到五十岁,龙体安康,一时倒也显不出储君有多重要。 潘维行神色凝重,低头不语。 “潘大人总不会觉得妖狐会立麝月为储君吧?”钱归廷淡淡道。 潘维行叹道:“圣人既然开了先例,以女人之身君临天下,公主继位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钱归廷坐直身子,道:“妖狐出自夏侯家,难道她想让夏侯家断子绝孙?” 潘维行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钱归廷瞥了潘维行一眼,缓缓道:“麝月是李氏皇族的人,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李氏皇族被血洗,明面上是刑部动的手,但后面是妖狐,是夏侯一族,夏侯一族和李氏皇族有着血海深仇。还有,麝月嫁入成国公赵家,本来和和美美,可是不过一年,赵家被诛,麝月成了寡妇,随后夏侯家就控制了户部,你觉得这笔仇麝月会忘记?” 潘维行又是一声长叹,很是唏嘘。 “妖狐是麝月的母亲,麝月心里就算怨恨,自然也不会对自己的母亲怎样,但这两笔深仇大恨,麝月肯定会算在夏侯一族的头上。”钱归廷说的头头是道:“这些年麝月与夏侯家明争暗斗,已经是势头水火,除了是因为争权夺利,自然也是因为那两笔血债。潘大人,你说如果麝月真的有朝一日坐上了皇位,夏侯一族会是怎样的下场?” 这当然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李氏皇族当年被血洗的惨状,将会在夏侯一族身上重演。 见潘维行不说话,钱归廷悠然道:“看来潘大人已经知道结果了。妖后出自夏侯家,你觉得她会愿意看到在她死后,夏侯一族落得人畜不留的下场?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将皇位传给麝月,麝月也注定坐不上那把椅子。” 潘维行叹道:“照你这样说,圣人真的殡天之后,谁会继承皇位?” “不是李氏皇族,那就只能是夏侯一族了。”潘维行笑道:“除非妖狐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和别的男人生出儿子来,还有胆量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大乱,第一个要将新皇帝拉下马的就是夏侯一族,说不定麝月到时候还会和夏侯一族联手,将那个孽种乱刀砍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妖狐要保住夏侯一族,死后只能让夏侯一族手掌大权。” “如果真的选立夏侯家的人,天下人也不会心服。” 钱归廷哈哈笑道:“潘大人这话说的就合我们的意思了,连妖狐登基都已经人心不服,更何况是从夏侯家选选立储君。不过大人别忘了,万一妖狐从夏侯家选人,过继到李家,夏侯家的人摇身一变成为李家的人,到时候依然可以自称是李氏皇族登基了。”顿了顿,才道:“还有一种法子,那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法子?” “从夏侯家挑选一人,与麝月成婚,成为李家的女婿。”钱归廷道:“李家无皇子,由麝月的夫婿继承皇位,那也不是不可能。” 潘维行看着钱归廷,感慨道:“你们对朝廷的局势果然是了若指掌。” “否则我们如何死的都不知道。”钱归廷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夏侯一族坐上了龙椅,江南七姓就将遭受灭顶之灾,如果我们一直只是钱袋子,那时候就只能成为鱼肉,任由夏侯家屠戮。”神情变得冷峻起来:“潘大人,你说我们江南世家是等着夏侯家来砍我们的脑袋,还是早做筹划,将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更好?” 潘维行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江南世家未雨绸缪,密谋造反,说到底,还是为了求自保,避免他日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 “如此说来,卷入此事的不只是你们钱家?”潘维行陡然想到什么,身体一震,脸上显出骇然之色:“难道.....其他六姓也都......!”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江南七姓已经暗中联盟,那么出问题的就不仅仅只是苏州,江南三州很快都将卷入叛乱,这对大唐帝国来说,当然是不堪设想的局面。 钱归廷尚未说话,却见门外急匆匆跑进一人,见到钱归廷,“噗通”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二.....二公子,刘.....刘统领带兵入城,已经将刺史府团团围起。” 钱归廷赫然起身,吃惊道:“谁让他带兵入城的?” 潘维行也是赫然变色。 “是否禀报父亲?”钱归廷向那人道:“你跟我来,赶紧去见父亲。” 苏州刺史府此刻却已经是被团团围住,前后门都有兵士封堵,大门紧闭,刘宏巨骑在马上,脸色阴沉,看着手下兵士抬来一棵巨木正在撞击大门,终于,只听“哐”的一声,厚重的刺史府大门终于被撞开,早有准备的苏州营将士一拥而入,冲进院内。 大院之内,留守刺史府的二十多名官兵横成两排,手握大刀,组成了人墙。 刘宏巨一抖马缰绳,并不下马,骑马直接冲进了院内,手握战刀,抬起手臂,指着人墙厉声道:“不想死就闪开,否则杀无赦!” 官兵并没有推开,刘宏巨脸色一沉,便要挥刀让手下将士冲过去,他带了上千人马入城,从正门已经冲进来上百人,刺史府衙门外更是密密麻麻的苏州营精兵,长枪如林,这区区二十多名刺史府官兵阻拦,无疑是螳臂当车。 “都退下!”从刺史府官兵后面传来声音,官兵听得吩咐,左右分开,只见得一人身着甲胄,头戴战盔,缓步走上前来。 刘宏巨看到对方,眼角微微抽动,迎面而来的,当然是苏州长史马兴国。 马兴国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刺史府内。 两人四目对视,片刻之后,刘宏巨终于翻身下马,收起战刀,上前两步,拱手道:“长史大人!” “不必如此客气。”马兴国目光如刀,淡然道:“我是官,你是贼,势不两立,今日总有一人要死在这里,所以没有必要如此客套。” 刘宏巨叹了口气,道:“属下不敢与大人为难,只求大人帮个小忙,请你告诉我,麝月现在究竟在哪里,只要大人告知,属下立刻撤出刺史府。” 马兴国冷冷一笑,忽然抬手,摘下头上的战盔,丢在地上,随即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啪”的一声,自扇了一个耳光,他用的力气极大,半张脸顿时通红,只听他声音平静,缓缓道:“这一巴掌,打我眼睛瞎了,识人不明,多年来,竟然将你当成自己的兄弟。” 刘宏巨眼角抽动,脸色难看。 “啪!” 马兴国又是一巴掌抽在另外半边脸上,依然平静道:“这一巴掌,打我愚蠢透顶,误国误民,竟然将苏州营交到你这狼子野心的畜生手里。” 刘宏巨看着马兴国,道:“马大哥,跟着我一起,咱们一起做番大事。京都妖狐祸乱天下,我们是大唐的臣子,效忠的是李家,我们一起拥立公主为帝,匡扶大唐。只要大哥答应,苏州营依然听从你号令,小弟一如既往,依然唯大哥之命是从!” “你在放屁吗?”马兴国笑道:“臭不可闻,臭不可闻!” “大哥什么意思?”刘宏巨沉下脸。 马兴国冷笑道:“不要再喊我大哥,老子可没你这卑鄙无耻的兄弟。刘宏巨,你知道老子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和你一起同流合污,如果老子真的能够被说服,这么多年,你早就劝说过。你知道老子的性情,是绝不可能背叛大唐,所以你从不敢拉拢老子,既然如此,今日又何必多费唇舌。” “呛!” 马兴国已经拔出佩刀,手臂抬起,刀锋指向刘宏巨:“你若还是个男人,今日就在这里分个你死我活,咱们的恩怨,今日正好有个了结!” -------------------------------------------------- ps:关注沙漠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资源丰富,最好的享受!</p> 正文 第六二九章 调虎离山 马车内却是没有任何声音,拉车的那匹马打着响鼻,看上去有些焦躁不安。 刘宏巨向手下一名骑兵使了个眼色,那骑兵也不犹豫,翻身下马,直接走过去,扯开了车帘子,向车里瞧了一眼,脸色骤变,失声道:“没.....没人!” 刘宏巨也是脸色骤变,下了马,跑过去跳上车辕头,往车厢里瞧过去,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能看到一个人影。 “人呢?”刘宏巨惊骇道,却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他在车上翻找,甚至拔刀乱劈,但这马车十分普通,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藏身之地,刘宏巨瞳孔收缩,一只手握起拳头:“上当了!”,猛地想到什么,冲出车厢,向陈曦离去的方向指过去:“抓住他们!” 陈曦一行人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跑出了许远,好在刘宏巨反应及时,发现车中空无一人,立刻派人追拿。 苏州营骑兵的战马虽然不多,却也都是上好的良驹,速度不慢,刘宏巨坐下的战马更是从北方草原秘密交易过来的纯种草原马。 大唐与北方图荪人相比,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可是却偏偏在马匹上存在着极大的差距。 骑兵们倒还真是训练有素,刘宏巨一声令下,骑兵们纷纷催马向陈曦追过去。 刘宏巨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消息,明明有人看着麝月从刺史府出来上了马车,更是在陈曦等人的护卫下出了城,可是好端端的人,怎可能凭空消失? 他当然知道如果让麝月从苏州全身而退会是怎样的后果,惊怒交加,翻身上马,朝着那群刀兵叫道:“张衡,你们继续守在这里,瞧见可疑之人立刻拿下!”跟着骑兵们追拿陈曦。 虽说如此,但终究还是有极其少量的草原马通过边境商人的运作而进入了大唐境内,但这些马匹当然都不可能流入民间,往往都会卖给官府,而官府对这些草原马也都是来者不拒,愿意出高价购买。 刘宏巨座下的草原马很快就显示出它的优势,虽然一开始还在骑兵们的后边,但很快就冲到了最前方,依稀看到前面晨曦几人的影子。 骑兵们纵马狂追,一口气追出十几里地,却始终没有追上前面那几人,刘宏巨如果放马狂追,未必不能追上,但他也知道,如果将部下丢在身后自己一个人追上去,那是自寻死路,紫衣监少监的武功可不是闹着玩的,莫说陈曦身边还有几名帮手,就算只是陈曦孤身一人,自己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图荪然的马匹不但健壮,而且速度极快,最适合骑兵冲击。 也正因为这样的优势,图荪人屡屡利用骑兵优势侵扰大唐北方边境。 因为马匹的数量和质量都超过大唐,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也在战术上对大唐有一定的优势,为了保障这样的优势,图荪各部在这件事上达成了统一的默契,就是绝不与大唐交易战马。 “他们是调虎离山。”刘宏巨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先前一向低调的陈曦破天荒啰嗦半天,此刻又拼命逃走,这分明是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毫无疑问,这位少监大人一定是在故意拖延,为麝月争取时间。 刘宏巨看起来虽然粗犷,却不是蠢笨之人,这时候反应过来,心下吃惊,暗想陈曦既然故意拖延时间,那么麝月一定是从其他道路逃离苏州。 一个陈曦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可是若让麝月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虽然心中焦急,但手下骑兵的战马已经是竭尽全力,能够咬住陈曦已经不错,可是要想迅速追上陈曦,除非战马长了翅膀。 又追出十几里地,刘宏巨陡然间想到什么,猛地兜转马头,举起大刀在空中,大声道:“都停下!” 骑兵们正死咬着陈曦等人不放,忽听得刘宏巨叫喊停下,都是有些诧异,却也是纷纷迅速勒住马。 刘宏巨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苏州城门外,与守在城外的另一队人马会合,随即直接冲进了城内,守城的官兵见得上千兵马入城,都是大惊失色,而且瞧见当先一人衣甲鲜明,正是苏州营的刘统领,根本不敢拦阻。 刘宏巨带兵入城之时,潘维行还在钱家。 只是此刻在他身边左右,不再是钱光涵和卫泰然等人,而是手持大刀的钱家护院。 他没有犹豫,不再去管陈曦,而是兜转马头,拍马便走,直往苏州城方向飞驰过去。 自苏州北上,水路两条道路,刘宏巨已经将苏州营分成三队,除了堵截两条北上的必经之道,另一队人马就在苏州城下,以防备城中出现其他状况,随时可以入城增援。 健马如飞,数百骑随在刘宏巨身后,气势不小。 在他看来,一切既然都已经摆上台面,也就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 潘维行只是个不重要的老头子,他若合作倒也罢了,若不想合作,根本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关起来甚至一刀砍了都是轻而易举。 潘维行抚须笑道:“其实老夫先前就说过,老夫是大唐的臣子,能被调来苏州为官,追根到底,还是因为公主的提携。公主如果亲口让老夫和你们合作,老夫自然不会抗命。” 潘维行坐在椅子上,五六名钱家护院握着大刀,就分散在他四周,虽然距离还很远,但潘维行想要离开大堂,几无可能。 听得脚步声响,潘维行神色平静看过去,这一次来的并不是钱光涵,而是钱归廷。 “刺史大人,父亲给你一个时辰考虑,时间到了,你可作出了选择?”钱归廷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自带人拦在那边,陈曦正好一头撞上,按照时辰来算,麝月此刻应该正在被带回城的路上。” 潘维行叹道:“你们抓捕公主,胁迫本官,这已经是没有回头路了。” “回头路?”钱归廷吐了口吐沫:“什么叫回头路?我们为什么要走回头路?潘大人,事到如今,我不瞒你,当年妖狐诛杀成国公一门,就已经让我们没有了回头路。” “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到公主,遵从公主的吩咐,这就是老夫的答复。”潘维行看着钱归廷:“不是说很快就能带老夫去见公主,公主在哪里?” 钱归廷一屁股坐下,笑道:“潘大人,看你一副镇定的样子,你是否还觉得麝月可以侥幸从苏州逃脱?实话告诉你,刘宏巨已经带着兵马到了城下,而且封堵了水陆两路。先前就得到消息,陈曦出城之后,往苏州码头方向去,嘿嘿,她是自投罗网,刘宏巨亲 “可别说她在庇护我们。”钱归廷冷笑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我们口袋里那点银子。这些年明面上我们缴纳给朝廷的赋税就已经占了天下一半,暗地里每年被宫里吸了多少血?妖狐和麝月每年仅仅过一次生辰,江南七姓便要送上不计其数的贺礼,修建行宫,户部拿不出银子,内库不拿银子,最后还是将主意打到江南世家的头上,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取之不尽的钱袋子,再大的家业,被他们那样折腾,迟早也是支撑不下去。” 潘维行笑道:“老夫懂了,你们造反,最终还是为了银子。” “银子?”钱归廷“呸”了一声,骂道:“如果只是花点银子倒也罢了,可是我们看不到尽头。潘大人,你可还记得,当年大唐立国,江南世家可是出了大力气,没有江南八姓财力支撑,李家凭什么能坐上龙椅?你可知道,当年我们为什么支持李家将杨家拉下马?前朝虽然烂到骨子里,但如果我们那时候竭力支持杨家,李家也未必能取而代之,就算最后真的成功,至少也要多花十年时间。” “你们是在替赵家报仇?” 钱归廷笑道:“我们还没有那么仗义。可是赵家是江南世家在朝中的代表,他掌握着户部,就代表朝廷的钱袋子一直在我们江南世家的手中,只要我们掌握着朝廷的钱袋子,朝廷就不敢对我们江南世家怎么样。可是赵家被灭了全族,户部落在了夏侯一族的手中,从那时候起,江南世家的喉咙就完全被夏侯一族掐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又怎能安心?” “可是公主一直在庇护你们。” 钱归廷一脸忿色,潘维行却是镇定自若,淡淡一笑,问道:“为何?” “因为杨家最后也将咱们江南世家当成了取之不尽的钱袋子。”钱归廷恼恨道:“那位上吊自尽的前朝皇帝,昏庸不堪,在位二十年,修建的行宫不计其数,极尽奢华靡费,天下大乱之际,竟然为了一个妖妃,还想着修建金庭阁,派人跑到江南来准备搜刮三百万两银子。顾家就因为多说了两句话,他们的族长竟然被五马分尸,惨不忍睹,潘大人,你说那样的狗皇帝,江南世家还能支持他?” 潘维行正色道:“炀帝确实是无道昏君,那时候你们江南世家弃暗投明,当然是明智之举。” “那件事情之后,我们也明白了,如果只是任由朝廷予取予拿,成为他们的钱袋子,他们翻脸之时,一道旨意,我们就可能万劫不复。”钱归廷不由感叹道:“顾家在前朝时,那可是江南三大世家之一,在江南的财力和名望比如今我们江南七姓任何一族的实力都要强,可他们的族长,就因为多说几句不敬之词就被五马分尸,可见朝中如果没有我们的势力,我们的生死都不能由自己掌握。” 正文 第六三一章 龙游浅水 刘宏巨神情凝重,盯着马兴国眼睛,叹道:“我们当真要兵戎相见?”   “少废话。”马兴国低吼一声,已经如同猛虎般向刘宏巨直扑过去,手中大刀兜头便往刘宏巨砍了下去,出手凶狠无比,明显是你死我活的架势。   刘宏巨脸色一冷,后退两步,大刀也已经拔出。   他平时嘻嘻哈哈,显得粗犷无比,但此刻却是冷静异常,神色冷峻,马兴国连劈三刀,刘宏巨都只是闪躲,并没有还手。   “为何不出手?”   刘宏巨脸色阴寒,冷声道:“我已经让你三刀,也算是对得住你,你若再出刀,可别怪我不讲义气。”   “义气?”马兴国哈哈笑道:“你这种人还有什么义气?”   “麝月究竟在哪里?”刘宏巨再次冷声问道。   马兴国厉声道:“就在这里了。”话声未落,又是一刀向刘宏巨砍了过去。   刘宏巨脸色一沉,这一次却没有闪躲,不等马兴国大刀砍下来,已经挥刀向马兴国砍了过去。   “呛!”   双刀相击,火星四溅,马兴国咬牙切齿,刀刃顺着刘宏巨刀身划过去,直取刘宏巨脖子。   刘宏巨手腕一转,低喝一声,却是将马兴国大刀挑开,大刀斜劈。   马兴国来不及反击,收刀格挡,只听得“乒乒乒”响声不绝,双刀交错,火花四射。   “当啷!”   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马兴国终于扛不住刘宏巨砍来的的大力,单笔发麻,手中的大刀几乎脱手。   刘宏巨后退一步,冷笑道:“你的刀法我一清二楚,可是我的刀法你这几年一无所知。我日夜在营中操练,刀法越来越娴熟,可是这几年你在城中过着安逸的日子,比起几年前,你非但没有丝毫进步,反倒是大大退步。马.....马兴国,你如今早已经不是我的对手。”   马兴国喘着气。   两人片刻间交手三四十回合,刘宏巨真的出手之后,大刀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风急雨骤,马兴国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一番拼斗下来,刘宏巨面不改色,马兴国却觉得耗费了极大的体力,颇有些狼狈。   他知道刘宏巨所言不错。   自从升为长史之后,马兴国坐镇苏州城内,维持苏州城内的秩序,但苏州城是大唐富庶之地,在此之前,苏州城一片太平,反倒是每日里好酒好菜,歌舞升平,无论是体质还是身手,早已经不能与当初在军营时候相提并论。   “告诉我麝月的下落,我便再不为难你。”刘宏巨叹了口气,道:“看在当初你我交情份上,你想去什么地方都由你。”   “苏州叛乱,老子职责有亏,就当是苏州第一个为国捐躯的忠臣。”马兴国长啸一声,斜跨一步,陡然扭身,双手扣刀,一刀劈了出来。   这一道仿佛是灌注了他全身所有的气力,这一刀也似乎将毕生修为倾尽其中,一刀劈出来,竟然有着无坚不摧的气势。   刘宏巨低吼着,也握刀迎上去。   马兴国大刀砍落下来,刘宏巨却以极快的速度向左闪开,并不多想,大叫一声,刀光闪过,血光一道,一颗大好头颅飞了出去。   马兴国的首级飞出,身体却还踉跄向前数步,终于扑倒在地。   刺史府的护卫们见得此景,已经胆寒。   刘宏巨瞥了马兴国尸首一眼,竟然没有任何怜悯之色,看向那群刺史府兵士,冷声道:“不想死,立刻缴械,否则杀无赦!”   苏州营官兵如同虎狼一般,盯住那群兵士,兵士们犹豫了一下,终于有人丢下了手中的刀,其他人再不犹豫,纷纷丢下兵器。   “将刺史府,将刺史府每一个角落都给我掘地三尺。”刘宏巨寒声道:“男人若是反抗,立刻斩杀,女人全都抓捕。”   他没有留在刺史府内,转过身,从马兴国尸首边走过,也不看一眼,到得自己的战马边上,翻身上马,拍马出了刺史府,向一名部将道:“夏炎,你负责带他们搜找刺史府,你们跟我来!”并不犹豫,带了几十名骑兵飞驰而去。   战马如飞,所过之处,路边的百姓都已经是魂飞魄散。   苏州城多少年来都是繁华热闹,一幅太平景象,今日刘宏巨带着大批的官兵突然闯入城中,沿途自然有无数百姓看到,这消息也迅速传开,再加上太玄观那边的状况,苏州城内许多居民都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苏州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不少人已经关上门窗,躲在家中足不出户,以免殃及池鱼。   刘宏巨带着几十名骑兵刚出街口,迎面就过来一队人,前面是二十多名身着灰色劲装的壮汉,竟然佩着刀,而且都骑在马上,后面是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则是五六十名持刀的壮汉。   双方碰面,立刻都停下来,刘宏巨瞧见马车边上一骑正是钱归廷,已经猜到马车里是谁,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到得马车前,拱手道:“太爷!”   车帘子掀开,钱光涵从马车之内走出来,瞧见刘宏巨,神情冷峻,问道:“为何入城?”   “我们上当了。”刘宏巨立刻禀报:“陈曦护送的马车内空无一人,麝月并不在里面。”   钱光涵脸色微变,问道:“可是从陆路离开?”   刘宏巨道:“陆路也已经封堵,可属下以为,麝月已经猜到了我们要在北上的必经之道堵截,陈曦是诱饵,麝月也绝不可能从陆路离开。”   “难道还在刺史府内?”钱归廷在旁问道。   “属下知道事有蹊跷,麝月若是逃走,后果不堪设想,情势紧急,属下来不及向太爷禀报,只能先带人入城,围住了刺史府。”刘宏巨道:“眼下正在刺史府搜寻,属下准备去向太爷禀报。”   钱光涵微一沉吟,摇头道:“不会,麝月肯定不会在刺史府内坐以待毙。陈曦既然被当作诱饵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那就表明麝月趁我们不注意,利用其他法子离开。”   “爹,刺史府一直都被盯着,只有陈曦护着马车离开,除此之外,麝月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她这次是真的要上天入地了。”钱光涵想到什么,问道:“秦逍在哪里?”   “陈曦从刺史府离开之前,秦逍就带了一群刺史府的兵士去了太玄观。”钱归廷道:“咱们的眼线瞧得很清楚,秦逍没有带女人离开。”   “不对。”钱光涵吃惊道:“刘统领,立刻带人去太玄观,找到秦逍。”   刘宏巨也意识到什么,根本不耽搁,调转马头,大声道:“跟我来!”催马边走,身后骑兵急忙跟上,钱光涵也立刻吩咐道:“去太玄观!”   此时的太玄观早已经不复从前的幽静,上千人将太玄观四面围住,大部分人手中都拿着斧头或者菜刀,更有不少自制的长矛。   太玄观大门紧闭,只是那厚实的大门已经被碎石砸的都是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围住太玄观的百姓倒是发起了几次进攻,不过宋良带人死守其中,等待援兵,太玄观内尚有数十名箭手,百姓冲过去之时,宋良也不客气,吩咐箭手利用箭矢将百姓逼退,此刻双方却是陷入僵局,围在道观外的人攻不进去,而道观里的官兵也出不来。   有些百姓还在对着里面大声叫骂,亦有人劝说里面的人弃械投降,不少人则是席地而坐,有说有笑。   刘宏巨领着一群骑兵过来之时,倒是让围堵道观的人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援兵再次赶来,纷纷起身,看到不过几十骑,再看看自己身边都是黑压压的同伴,顿时底气便壮了起来。   刘宏巨扫过一遍,皱起眉头,并没有瞧见秦逍的身影。   后面传来声音,钱光涵那队人马也已经跟上来,刘宏巨下马到了马车边上,道:“太爷,秦逍不在这里。”   钱归廷却已经催马上前,人群中有人瞧见钱归廷,便有数人从里面抢出来,到得钱归廷马前行礼,这些人自然都是安插在百姓之中的奸细。   钱光涵出了马车,远远见到那几人正对钱归廷说着什么,很快,钱归廷便折返回来,到得马车边,向钱光涵道:“爹,一个时辰前,确实有一群官兵过来增援,但他们并没有靠近道观,只是远远看着,待了一会儿,就全部散去。”   “是秦逍带人过来?”刘宏巨立刻问道。   钱归廷道:“他们也没有看清楚,那群人根本没有靠近。”   “原来如此。”钱光涵脸色阴冷:“咱们确实上当了,麝月根本没有跟随陈曦离开,而是跟着秦逍逃走。”   “太爷,你的意思是.....?”刘宏巨脸色骇然。   钱光涵冷着脸道:“麝月一定是打扮成刺史府官兵的样子,混在队伍之中,我们的眼线只以为是秦逍带兵来增援太玄观,没有瞧见里面有女人,自然不知道麝月鱼目混珠离开。陈曦那一路,确实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让我们误以为麝月是被陈曦护送离城,调虎离山,掩护秦逍带着麝月逃脱。”   钱归廷也是惊骇道:“那.....那麝月现在在哪里?”   “已经出城了。”钱光涵目光锐利:“可是他们想要从江南全身而退,还真是痴心妄想。”  正文 第六三二章 天罗地网 钱府,正堂之内。 一副江南地图摆在桌子上,四周围着一群钱家手下的得力干将,袁长龄和卫泰然等人皆在其中。 “宋良那群刺史府的官兵已经弃械投降。”袁长龄是钱光涵手下第一幕僚,此时神情肃然,向众人道:“马兴国死了,潘维行已经被我们囚禁,刘统领出面,长史府和刺史府的官兵都已经在掌控之中,苏州城已经在我们的手中。眼下苏州城四门已经被封,不许任何人进出,所以麝月如果还躲在城中,就绝无可能从城中离开。”顿了顿,才道:“麝月对此应该一清二楚,所以最大的可能,他已经趁陈曦调虎离山之时,在秦逍的保护下离开了苏州城。” 袁长龄微微颔首道:“梁知府所言极是,如果被麝月逃脱,那么咱们多年来的心血就付诸东流,局面将对我们大大不利,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麝月找到。”环顾众人一圈,才道:“诸位可以各抒己见,想想麝月会往哪个方向去。” 卫泰然道:“要回京都,自然是北上,水路两路都有咱们的人,麝月如果直接北上,那就是自投罗网,她是绝不可能如此愚蠢。”指着地图道:“往东走只能到东海,依然在咱们的势力范围,所以她也绝无可能往那边去,这样一来,就可以排除这两个方向。” 卫泰然微微点头,神情也是肃然:“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她会往什么地方去。” “不错。”苏州知府梁江源眼中有一丝惶恐:“她如果逃离江南,跑回了京都,那可就大事不妙。” 袁长龄道:“如果只是秦逍这样的京官,要躲避抓捕,有可能会往太湖去,但麝月是大唐公主,她对太湖盗必定有防范之心。她虽然知道令狐玄不是王母会的人,但这也不代表他去了太湖就一定安全。她从苏州城逃出,势必是处处小心谨慎,她与令狐玄并无交往,更谈不上信任,既是如此,去投奔一个她完全不信任的人,可能性极小。” “长龄所言甚是。”钱光涵微微颔首:“她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往南走。” 在场众人都是明白,麝月无论是往北还是往东,那都是自投罗网,以麝月的智慧,当然不可能选择这两个方向。 “如此一来,她能选择的就只有两个方向,往西或者往南。”卫泰然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往西,不过百里地便是太湖,要过太湖,就必然从令狐玄的势力范围经过,可是麝月有没有胆子从那边走?” “自然也有这个可能。”卫泰然微微点头:“但可能性并不大。内库虽然是铜墙铁壁,可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水源。内库之中,没有水源,用水都要从山下运上去。只要堵住下山的出口,将他们困在山上,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活活饿死渴死。 麝月虽然仓促逃命,但她对内库的情况了若指掌,知晓内库这个弱点,未必敢上山。” 钱归廷忽然道:“爹,她有没有可能逃去灵岩山内库那边?” “内库?”刘宏巨双眉一紧:“太爷,二公子的猜测,大有道理。”指着地图一点道:“灵岩山距离苏州城不过几十里地,麝月仓促之下,很可能真的往灵岩山去。灵岩山有姜啸春的数百精兵,而且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条,上山本就困难,当年建造内库,打造的如同铜墙铁壁,攻打灵岩山本就困难,如果她躲在内库里,那还真是麻烦。” 钱归廷此言一出,有几人脸色就微微变色。 如果麝月到了裴孝恭那边,拥有南方军团的保护,自然是谁也不能再碰到她一根毛发。 钱归廷皱眉道:“不去太湖,不去内库,难道她一直往南走?”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道:“如果她一直往南走,去了裴孝恭那里.....!” 镇国大将军裴孝恭坐镇桂阳,统帅南方军团镇守帝国南线,麾下拥有七八万兵马,除了北方四镇,是帝国兵力最强的军团。 袁长龄笑道:“其一,从苏州去往桂阳,近千里路途,麝月出身宫廷,娇生惯养,岂能经受这千里颠簸。其二,裴孝恭不是麝月的人。”顿了顿,抚须微笑道:“诸位莫忘记,裴孝恭能够有今天,是夏侯家一手提携,这两家都是开国十八神将的后裔,关系一直都很亲密。” 众人立时恍然大悟。 袁长龄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如果在令狐玄和裴孝恭之中选择,我相信她宁可选择去太湖,也不可能去桂阳。” “袁先生为何如此肯定?”下首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疑惑问道:“她北上回京的道路被切断,只能往南去,而裴孝恭手握大军,只要到了桂阳,自然是稳如泰山。” 裴孝恭当然知道,他在军中的地位稳固如泰山,就是因为身后有夏侯元稹的存在。 麝月与夏侯元稹明争暗斗多年,势如水火,而且明知道裴孝恭是夏侯元稹的人,即使真的到了裴孝恭那边,裴孝恭也未必敢对大唐公主如何,但麝月却绝无可能冒险前去裴孝恭的地盘。 裴孝恭是大唐的臣子,却不是麝月的臣子。 裴孝恭坐镇南方十几年,稳若泰山,一直以来钱粮充足,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国相夏侯元稹始终在背后大力支持,夏侯家掌控着户部,比起北方四镇,户部对南方军团所需的钱粮从来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她就不担心杭州营也是我们的人?”钱归廷冷笑道。 袁长龄正色道:“如果说江南只有一个人是麝月信任的,就只能是长孙元鑫,杭州营的所有官兵都可能叛,但唯独长孙元鑫不可能背叛她。” “袁先生,那依你之间,麝月会如何选择?”魁梧汉子问道。 袁长龄终于道:“如果她是往南走,也有两种可能,而这两种可能的选择,就看麝月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如果她只是为了逃回京都,必定是往南绕过太湖,再往西进入江淮地区,之后再折向北方。但如果她想对付我们,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往杭州去,找到杭州营长孙元鑫,调动杭州营兵马来攻打苏州,而这种可能极大。” “长孙顺德的此子长孙仪,你们自然是知道的,他与长孙靖一文一武,自幼习武,在龙鳞禁卫营待过,后来被调到杭州担任杭州营统领,妖狐登基后,三州七郡叛乱,长孙仪跟随裴孝恭平乱,战死沙场。” “其子长孙元鑫自幼在京都长大,据老夫所知,因为长孙媚长于宫中,所以长孙元鑫幼时也会时常被召见宫中,因此有机会与麝月相见。麝月自幼聪慧,长孙元鑫也是聪明过人,那时候都是孩童,在宫中一起玩耍,用民间的话来说,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钱光涵虽然远在江南,但对京都宫廷之事显然了解的不少:“长孙元鑫后来也和他的父亲一样,在龙鳞禁卫营待过,他父亲长孙仪是平乱的功臣,再加上麝月的举荐,六年前长孙元鑫被调到了杭州营,仅仅一年时间,就直接被提拔为杭州营统领。” 钱光涵叹道:“你们或许还有人不知道,长孙家和宫里的渊源极深。长孙元鑫的祖父长孙顺德在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是太傅,深受先帝的敬重。长孙顺德有两子,长子长孙靖当时是先帝的伴读,先帝登基后,长孙靖被调入礼部担任侍郎,本来熬上几年,定然会成为礼部堂官,不过此人命薄,还没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 就突然患病过世,留下了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儿。先帝念及与长孙靖的情谊,将他的女儿领到宫里抚养,妖狐对这姑娘十分喜爱,亲自调教,听说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长孙媚,如今深得妖狐的宠信,是妖狐身边的内舍官。” “现在我们就大概可以确定她们离开苏州之后逃亡的路线。”袁长龄神情严肃起来:“太爷,接下来就可以开始撒网堵截抓捕了。” 钱光涵缓缓站起身,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先是落在了那魁梧汉子身上,道:“建德,你的人现在都可以露面了,另外由你来负责征募城中青壮作为兵勇,所需要的的兵器钱粮,泰然会为你提供,确保苏州城必须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原来如此。”魁梧汉子明白过来,道:“所以长孙元鑫和那个长孙媚是堂兄妹,而麝月幼年时候就认识长孙元鑫,对他知根知底,自然对他也十分信任。” 钱光涵抚须道:“所以长龄所言极是,麝月很可能会前往杭州找寻长孙元鑫。” 刘宏巨拱手道:“属下遵令。” “宏巨,你苏州营兵马要做两件事。”钱光涵声音低沉:“派一支人马前往灵岩山,守在山下,尽量不要让山上的人发现,盯住下山路口,如果内库有人下山取水,可以立刻抓捕,审问内库里面的情况,确定麝月是不是在内库中,无论在不在,切断他们的水源,不令他们取水上山,他们支撑不住,最后只能下山,到时候一旦发现麝月在其中,立刻抓捕。”顿了顿,继续道:“此外由你亲自带领大队人马,一路向杭州方向追赶。” 魁梧汉子拱手道:“属下领命!” “归庭,你带人立刻向会中各据点飞鸽传信,告诉他们,是醒过来的时候了。”钱光涵看向自己的儿子,平静道:“让他们在太湖南边一带堵截,将秦逍和麝月的年纪形貌详细告知,但凡见到相似之人,立刻抓捕,宁误抓不错漏。此外从苏州到杭州沿途的孩子们也都要醒过来,事到如今,已经不必遮掩。”张开双臂,双眸中精光四射:“很快,整个苏州,整个江南,都将遍布我们的人,麝月在天罗地网中,插翅难飞!” - ps:好久没陪孩子出去玩,上午带她去看电影吃冰激凌,所以没更。好在今天两更还是完成了,真正的大高潮即将来袭! 正文 第六三三章 抉择 夜色如墨,秦逍一行人正在连夜赶路。 钱光涵并没有说错,麝月在陈曦离开刺史府之前,就已经换了一身刺史府兵丁的装束,混在队伍之中,出了刺史府。 秦逍带队去救援太玄观的官兵,自然只是掩人耳目,还没靠近太玄观,就找机会和扮成兵丁的麝月从队伍中离开,尔后迅速去找顾白衣会合。 顾白衣来到苏州之后,与秦逍兵分两路,秦逍去了内库,顾白衣则是比秦逍先行到了苏州城内,按照陈曦所说的客栈住下。 秦逍和麝月离开队伍后,找了个巷子脱了外衫,露出里面的粗布衣衫,这样的装扮走在大街上,自然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秦逍找到顾白衣,略作商议,便即制定了出城的计划。 顾白衣所住的客栈,也有从苏州备货的客商入住,于是顾白衣扮成外地客商,直接将一名客商的货物连车一起买了下来,尔后扮成客商离开苏州城,镖局的涉案人员自然不去管他,只是鱼玄舞却也跟着队伍一起离开。 秦逍其实不希望人太多,人数太多,目标就太大,不过陈芝泰再三恳求,担心鱼玄舞留在苏州会遭遇不测,而鱼玄舞显然也害怕继续留在苏州,最终还是跟着队伍一起出了城。 麝月还没有离开刺史府的时候,就已经是女扮男装,她样貌绝美,为了掩饰,甚至在脸上摸了些尘灰,此外因为胸脯太过丰满,只能用布带勒住,尽量让胸脯看起来不是那么夸张。 顾白衣在苏州的行踪,自然没有被钱家发现,毕竟每天进出苏州城的外来客商和旅人多如牛毛,钱家虽然在城中城内耳目众多,却也不可能事事俱知。 顾白衣这一路人其实并不少,除了陈芝泰和耿绍跟着顾白衣,鱼玄舞和另外四名大理寺刑差也是同路,此外还有镖局的几名涉案人员。 秦逍和顾白衣都很清楚,如果一群人撇下拉货的马车快马飞驰,很快就会被人注意,也必将被江南世家锁定目标,所以要装扮成商队,就必须有商队的样子,不能走的太快,毕竟有货车。 而且这样的队伍,更不能走那些荒僻的小路,没有哪支商队会丢下大道不走去走小路。 出城之后,一路不停,此刻却已经距离苏州城百里来地。 顾白衣是商人的打扮,一身锦衣,两辆装着货物的马车则是由耿绍和陈芝泰分别扮作车夫,四名大理寺刑差扮作随行保护货物的护卫,而鱼玄舞也只能和麝月一样,女扮男装,和秦逍一起,扮作队伍的随从。 这样的队伍,在苏州城内的大街小巷处处都能见到,实在是稀松平常,并不会被任何人多看两眼,从苏州南门出城,也是异常顺利。 陈曦调虎离山,虽然在争取时间,但撑不了太久,秦逍出城之后,马不停蹄。 分异样,粗布薄衣在身,总是难掩麝月那腴美的身形,鱼玄舞身材也是不差,可是放在麝月身边,却是云泥之别。 出城至今,麝月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漂亮的脸上时不时地显出思索之色,时而凝重,时而平静,有时候甚至显出恼色。 毕竟是金枝玉叶,从小就娇生惯养,这一路走下来,麝月明显显示疲惫之态。 但秦逍知道,只要在江南境内,危险始终不会消失。 麝月穿着粗布衣衫,带着布帽,虽然竭力掩饰,却还是难掩其绰约风姿。 已经是五月,江南的气候温暖宜人,这样的时节,若是穿上宽袍反倒会显得十 秦逍想了一下道:“北边被他们封堵,东边也不能去,所以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只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不管我们往西还是往南,他们都会派人追赶。”顿了一顿,才道:“殿下,现在已经离城百里来地,咱们也不能一直往南去,接下来该怎么走,还请你示下!”向前面的顾白衣叫道:“顾大哥,你过来一下。” 顾白衣调转马头,到了秦逍身边,秦逍神情严肃:“咱们这样一直往南走,后面的追兵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来,你对江南的地利是否熟悉?” 顾白衣点点头,道:“方才我便在想此事。再往前走十几里地,折向西边,就可以顺着太湖南岸一路西行,进入江淮一带,到了江淮,再折向北边,可以直往长江去。另一条路,就是往西南方向一直走下去,以目前的速度来算,用不了三天,就可以抵达杭州。”看向麝月道:“殿下,这是当下可以选择的两条道路,除此之外,如果一直往南走,离京都会越来越远。” 秦逍一直护在麝月身边,见麝月气色不是很好,轻声问道:“殿下,是否先吃些东西?” 离城异常的仓促匆忙,秦逍自然没有准备食物,好在顾白衣倒是考虑周到,离开客栈的时候,买了一堆烙饼,用包裹包着。 “秦逍,你觉得他们是否猜到我们会往南走?”麝月似乎对吃东西没什么兴趣,扭头过来,看着秦逍问道。 顾白衣和秦逍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秦逍,你怎么想?” “公主,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秦逍想了一下在,终是道:“江南七姓关系密切,苏州钱家作乱,杭州的世家是否也参与其中?如果杭州世家和钱家是一党,我们前往杭州,就是自投罗网。” 麝月微微颔首,抬头向前眺望,前方的官道上昏黑一片,虽然在江南境内也经常有商队夜间行路,但并不多见,往往都会算好时间,如果无法尽快抵达目的地,便会在途中找寻地方歇息。 “只是这两条路,肯定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他们一定会派人在这两条路追赶。”顾白衣看起来依然镇定:“往江淮去的话,七八天时间可以抵达江淮宣州,不过道路难行,途中山水众多,并不好走。如果往杭州去,道路平坦,会好走许多,但同样敌兵追赶的话,速度也会快很多。” “你们觉得去杭州如何?”麝月微一沉吟,终是问道。 顾白衣道:“殿下所虑甚是。这次叛乱,并非心血来潮,他们谋划了多年,钱家既然浮出水面,杭州那边也不会一直隐藏下去。” “所以在杭州大乱之前,必须将杭州的局面控制住。”麝月肃然道:“杭州营不会背叛朝廷,本宫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杭州营,亲自向长孙元鑫下令,让他在杭州世家还没有动作之前,领兵入杭州城,将杭州四姓先控制住。只要掌控杭州,不让杭州落入叛党之手,守住杭州,那么等圣人派出讨逆兵马,杭州配合平叛军攻打苏州,苏州之乱很快就能平息。” 秦逍知道长孙元鑫是长孙舍官的兄长,却并不知道长孙元鑫和麝月的渊源。 顾白衣微微点头:“虽然无法确定,但下臣也以为去往杭州十分凶险。” “江南七姓之中,有四姓就在杭州。”麝月神情严肃,道:“苏州已经乱了,一旦杭州再乱起来,整个江南必将成为叛党的巢穴。本宫知道,钱家作乱,杭州四姓恐怕暗中也早就与钱家沆瀣一气,钱家 原形毕露,那么杭州四姓知道这边乱了,很快也将露出真面目,本宫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杭州城也会落入叛党之手。” 麝月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只能去杭州,而且越快越好。” 秦逍听得麝月语气坚定,知道无可更改,心里也清楚,虽然前往杭州是步险棋,但是这种时候去与长孙元鑫会合却是大有必要,正如麝月所言,一旦杭州世家先动手,控制了杭州,那么苏杭二州都落入江南世家手中,形成掎角之势,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公主既然已经决定,我们自当遵从。”秦逍道:“不过我们的速度太慢,是否先派人直接去杭州营,让长孙统领先带兵进城将杭州世家控制起来?” 他知道长孙舍官是个温柔聪慧的女子,但对长孙元鑫却是一无所知,如今身在险境,却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皱眉道:“公主又如何确定长孙元鑫一定不会叛?万一杭州营就像苏州营一样,已经与江南世家串通一气,那么公主前往杭州营,岂不是自投罗网?” 麝月瞥了秦逍一眼,淡淡道:“本宫自然有这个把握。”顿了顿,才道:“而且本宫必须冒这个险。苏州叛乱,杭州世家得到消息肯定要比长孙元鑫要快,如果他们比长孙元鑫先动手,到时候一切便太迟了。” “钱家这次叛乱,也算得上是十分仓促。”顾白衣道:“杭州世家现在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他们一旦得到消息,肯定会立刻出手。”犹豫一下,才道:“杭州世家要收买长孙统领自然是不成,但不代表杭州营内便没有江南世家已经收买的奸细,下臣现在只担心,杭州世家知道消息后,会设计加害长孙统领,而长孙统领对他们没有防范之心,只怕......!” 麝月摇头道:“不成。杭州营要调动,必须要有杭州长史的手令,即使本宫派人先过去,将本宫的命令带过去,长孙元鑫也不会轻举妄动,只有见到本宫,本宫向他亲自下令,他才可能出兵。” “即使不能即刻入城,也要提醒长孙元鑫小心杭州世家对他下黑手。”秦逍道。 麝月娇躯一震,道:“不错,必须让他有所防范。秦逍,你派两个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前往杭州大营,告诉长孙元鑫,苏州已经叛了,要小心杭州世家也跟着叛乱,不管发生什么,就镇守在杭州营,不可离开。”话声刚落,忽然听到一个极其响亮的口哨响起,随即便见到从官道两边的草丛中陡然冲出一群人影来,如狼似虎,转瞬之间,竟然将秦逍一行人团团围住。 正文 第六三四章 乌合之众 道路两边冲出来二十多号人,将秦逍等人围住,夜色之中,只瞧见这群人都是粗布衣衫,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人是拿着斧子,也有人拿着锄头,还有人手拿柴刀,只有两人手中拿着大刀,不过那大刀看起来也是十分残破。   打劫?   秦逍脑中瞬间划过。   西陵地面上这样拦路抢劫的土匪十分常见,只是江南锦绣之地,却很少听说有土匪拦路抢劫。   麝月脸上毫无紧张之色,眸中甚至划过一丝不屑。   “都不要动!”一名持刀大汉大声叫道:“谁要是动一下,立刻砍死。”   没有麝月和秦逍的吩咐,耿绍等人却是没有轻举妄动。   对方虽然有二十多人,但秦逍等人只扫一眼,就知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队伍出城的时候,当然不能携带兵器在身上,所以都是赤手空拳。   秦逍此番来江南,倒是将圣人御赐的金乌刀带了过来,不过在去往苏州城之前,将金乌刀留在了灵岩山内库,交给胖鱼保管,甚至连黑霸王也还留在灵岩山上。   离开苏州城,十万火急,为确保麝月的安全,秦逍无法前往内库与胖鱼和费辛碰头,只能一路往南。   顾白衣已经翻身下马,拱手向那人笑道:“这位大爷尊姓大名?我们是外地的客商,从苏州采购了一些丝绸,途经此地,还请诸位高抬贵手,放我们路过。”向秦逍看了一眼,秦逍心知肚明,已经掏出两张银票上前递过去,道:“这是给诸位大爷的买路钱,行个方便。”   以秦逍等人的实力,即使手无寸铁,要对付这些乌合之众,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在这里和这帮人起了纷争,甚至杀了人,那么行踪很快就会暴露,此刻只能尽量忍耐,以和为贵。   那人接过银票,扫了一眼,瞪大眼睛,惊喜道:“二百两?哈哈哈,经商的果然有银子。”   其他人一听说有二百两银子,都是兴奋不已。   “诸位大爷,该孝敬的已经孝敬,还请放我们过去。”顾白衣客客气气道。   那汉子将银票揣进怀中,指着车队道:“看你们还算识相,就饶你们性命。不过车辆马匹,还有车上的货物全都留下。对了,你们身上带的银子,全都交出来。”   顾白衣皱眉道:“诸位这样做事,是不是过分了些?”   “少废话。”边上一人举起手中的柴刀,斥骂道:“饶你们狗命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再多嘴多舌,立刻砍了你脖子。”   秦逍见的耿绍等人蠢蠢欲动,使了个眼色。   众人都是下了马,在一众劫匪的呼喝下,站在了路边。   几名土匪跳上车,叫道:“都是丝绸,哈哈哈,大伙儿都来挑选,带回去送给婆娘。”   其他土匪顿时一拥而上,抢夺丝绸,有些人争抢过猛,将丝绸撕扯成碎条,亦有人将丝绸披在身上,哈哈大笑。   麝月蹙起柳眉,美眸之中显出冷厉之色。   却听得持刀大汉叫道:“都他娘的别顾着分东西,得到的东西,全都要交上去,谁要是私藏,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人本来兴奋无比,一听持刀大汉这般说,兴奋劲瞬间便即消失,一个个显得垂头丧气。   “你们也别耷拉着脑袋。”持刀大汉笑道:“今天咱们出来做事,收获如此丰厚,这些东西交上去,一定要重重的赏赐。”指着马匹道:“这些马就值不少银子,交上去咱们可就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众匪闻言,又欢喜起来。   “这些家伙不老实。”持刀大汉指着秦逍众人道:“都给我里里外外好好搜找。”   众匪便要拥上前,秦逍心想给你们点颜色你们还真就要开染坊了,抬手止住,笑道:“诸位,马匹丝绸都被你们得了,你们还要怎样?所谓盗亦有道,我们身上剩的一点碎银子,那是回家的盘缠,真要被你们全都拿去,可是要我们死在路上。”   持刀大汉打量秦逍两眼,笑道:“你们以为这些东西我们自己留着?告诉你们,这些东西是要做大事用的。你们若是老实,痛快将身上的银子全交出来,也算是做了功德,以后有你们好处。”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们在途中可有看见一对狗男女?”   秦逍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问道:“什么男女?”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和一个不到三十的女人。”持刀大汉道:“他们是逃犯,那个男人长得很普通,不过女人听说很漂亮,这对狗男女从苏州城逃出来......!”   麝月双目更是生出寒意,直视那持刀大汉。   她目光冷厉,持刀大汉似乎感觉到什么,不自禁瞧过去,见到秦逍身后的麝月正冷冰冰看着自己,不由上下打量,见得麝月样貌,忍不住道:“你瞧我做什么?”   麝月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秦逍心下却是凛然,一行人从苏州城出来之后,一路不停,后面的追兵尚未赶上,可是这群乌合之众所要找寻的人,分明就是自己和麝月。   这些人怎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持刀大汉见麝月态度冰冷,有些恼火,抬手指着麝月道:“将他拉出来。”   几名匪众拥上前,便要将麝月拉出来,麝月却是面色冷然,凛然不可犯。   耿绍和陈芝泰早已经横身拦在了麝月身前,秦逍盯着上前来的匪众,冷冷道:“得寸进尺对你们可没好处。”   众匪哪里理会秦逍的话,抢上前来,一人伸手推在秦逍胸口,便要将他推开,可是却如同推在石雕上一样,竟然无法撼动秦逍分毫。   “杀了他们!”身后传来麝月冰冷的声音。   秦逍脸色一寒,那人推不倒秦逍,顿时恼怒,抬起手臂,手中的柴刀对着秦逍便砍了下来,那柴刀还只是在半空中,却听得“砰”一声响,秦逍一拳已经打在那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   众匪都是一惊,显然想不到商队里还有厉害角色,那持刀大汉怒道:“狗-娘养的,竟敢动手,找死,剁了他们。”   二十多名匪众都是凶悍异常,持刀大汉一声令下,一群人立时挥舞着手中的斧头柴刀,向众人杀了过来。   先前秦逍一行人不想惹事,以免暴露行踪,而且见到这群土匪穿着粗布衣衫,只怕就是一些普通百姓,并不想和他们为难,却不想这些人竟然如此凶悍,竟然真的要出手杀人。   “杀了他们!”麝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耿绍和陈芝泰再不犹豫,率先冲出,四名大理寺刑差也紧跟着冲了过去。   耿绍和陈芝泰的身手未必有多强,但对付这些乌合之众,那实在是轻而易举,而此番随行江南的大理寺刑差,是顾白衣从大理寺精挑细选出来,战斗力不弱,这六人如猛虎出山,迎着众匪冲上前。   陈芝泰冲到一名匪众面前,不等那人斧头砍下来,咧嘴一笑,右拳直直击出,正打在那人的面门上,瞬间便打断了那人的鼻梁,那人眼冒金花之际,陈芝泰已经夺下了他手中的斧头。   陈当家最称手的兵器就是斧头,所以专门挑了个拿斧头的匪众,斧头在手,感觉比起自己以前的双斧,实在是轻了许多,握在手中觉得有些不大舒服,但有斧头总比没有好,见到那人捂着鼻梁,笑道:“你爷爷以前就是干这买卖的,在我面前卖弄,真是找死。”有心要在公主殿下面前立功,也不犹豫,一斧头砍下去,正砍在那人的脑袋上,鲜血喷溅出来。   他当初在西陵也是三当家,打家劫舍的事儿不是没干过,杀人越货对他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众匪虽然人数不少,但面对耿绍这群人,宛若羊群被狼群袭击,转眼之间,地上已经躺了七八人,哀嚎不已。   秦逍没有出手,和顾白衣护在麝月边上。   耿绍和大理寺刑差出手倒还有分寸,但陈芝泰触手却不留余地,片刻间已经夺下两把斧子,双斧在手,片刻间已经砍杀了三四人。   持刀大汉本以为是拦住了一群肥羊,却想不到这群肥羊竟然是会吃人的老虎,大惊失色,瞧见手下众人已经四散逃窜,已经是慌了神,瞧见铁塔般的陈芝泰又是一斧头砍死了一人,魂飞魄散,转身便跑。   只是跑了没几步,边上突然一道影子撞过来,正撞在持刀大汉的身上,大汉不由自己被撞飞出去,正要爬起身来,迎面一只脚对着自己的面门就踢了过来,这一脚力道不轻,吃到大汉眼冒金花,鼻涕泪水鲜血一时间全都冒出来,而手中的大刀已经被人夺过去,随即感觉脖子一凉,大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这一场厮杀,来得快,去得也快。   众匪被杀了六人,被打的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也有六七人,其余的人早已经是一哄而散,远远逃走。   耿绍拿着大刀,像拖死狗一样将大汉拖到了秦逍面前。   秦逍冷冷看着一脸血污的大汉,冷声问道:“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莫告诉我说是为了打劫,若有一字隐瞒,立刻砍死。”   大汉哀声道:“我们.....我们不是为了抢夺你们,这.....这都是误会,我们只是为了拦截两个人,瞧见你们的队伍半夜经过,这才.....这才见财起意.....!”   “拦截那对男女?”   “是。”大汉苦着脸道:“上面交代下来,让我们在这附近埋伏,只要看到有女人经过,便要拦住,等了两个多时辰,一直没有等到那对男女,却.....却等来了你们.....!”   话声刚落,却见顾白衣忽然走过来,随即向鱼玄舞招招手,鱼玄舞不知何意,却还是走了过来。   “你们是要等她?”顾白衣看着大汉问道:“你说上面交代下来要拦截这位贵人,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   秦逍等人有些诧异,听顾白衣称鱼玄舞为贵人,一时不知道顾白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ps:第二更待会送上! 正文 第六三五章 兵分两路 大汉哪敢看鱼玄舞,只是低着头道:“是.....是星将下了命令,让我们在这里埋伏等候。” “星将?”顾白衣有些疑惑:“星将是谁?” 大汉犹豫一下,没有说话,耿绍大刀已经搁在大汉的脖子后面,大汉一个激灵,忙道:“星将.....星将就是参水猿,是王母座下的神将!” 秦逍皱眉道:“你们是王母会的人?” “我们.....我们加入王母会并不久。”大汉道:“是参水猿星将的部下。” 顾白衣眉头微紧:“参水猿?” “参水猿星将是建湖县境内的首领。”大汉道:“建湖县境内的会众,都要听从参水猿星将的命令。” 顾白衣想了一下,才道:“可以杀他了。” 大汉魂飞魄散,急忙道:“饶命,饶命,我.....我们才刚加入王母会不久,他们说....他们说加入王母会,以后吃穿不愁,还能领银子,再也不用听官府的话。你们别杀我,我家里还有老母,只要你们放了我,我.....我立刻退出王母会,再也不和他们有往来。” “除你们之外,这条路上是否还有埋伏?” “这.....小人并不知道。”大汉道:“不过昨天黄昏的时候,我们村里的会众就接到了星将命令,让我们就埋伏在这段路上,吩咐我们拦截那对......!”说到这里,没敢说下去。 大汉连连点头。 “看在你家有老母的份上,这次饶了你,若是还和王母会有牵扯,下次遇见,必斩不饶。”顾白衣冷声道:“还不带着你的人快滚。” 顾白衣淡淡道:“你们真的退出王母会?” “一定一定。” 耿绍见他们离开,才问道:“顾大人,为何放他们走?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回头定然会通风报信。” “顾大哥就是想让他们通风报信。”秦逍明白顾白衣的意思,神情凝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大汉千恩万谢,过去扶起几名躺在地上哀嚎的同伴,正要逃命,秦逍却已经冷声道:“你好像忘记什么了。” 那大汉一怔,但马上明白过来,从怀中取出那二百两银票,恭恭敬敬还给秦逍,这才和手下人互相搀扶着逃命。 “耿兄弟,你带一人骑马去往杭州,他们要抓的是公主,即使途中拦住你们,见你们是男人,也不会太过为难。”顾白衣看向耿绍:“你二人按照殿下的意思,去往杭州营,面见长孙统领,告诉他们杭州世家会作乱,必须立刻入城 控制,如果长孙统领有顾虑,不出兵,那你们告诉他说,公主令他在大营待命,小心提防杭州世家谋害。” 顾白衣转过身,向麝月拱手道:“殿下,他们确实已经猜到我们往南走,甚至想到我们可能要去杭州,如果我没有猜错,苏州城那边是以飞鸽与苏州境内其他同党联络,沿途肯定还有多埋伏,而且今晚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继续这样走下去,终归要落被他们围住。” 麝月也知道情势严峻,神情凝重。 圣人登基之后,三州七郡叛乱,这让圣人对地方的兵马管控极为严格,不但对地方大营的兵力严格限制,而且调动的手续也是十分谨慎。 长孙元鑫没有得到兵部调令,也没有杭州长史的手令,仅凭公主派人带去几句话,便调动兵马进入杭州城,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实顾白衣心里很清楚,长孙元鑫见不到麝月,没有麝月当面对他下令,他是断然不敢带兵入城。 调动地方大营兵马,正常情况下,不但需要地方长史的手令,甚至还需要兵部的调令,哪怕出现紧急情况,也必须要有长史亲自签发的手令才能行动,否则擅自调动兵马,那就等同于谋反。 耿绍看向麝月,见麝月点头,耿绍再不犹豫,叫过一名大理寺刑差,二人都知道十万火急,早到一分,长孙元鑫那边就早一刻提防,并不耽搁,各自上马,陈芝泰想到什么,从车上拿了一只包裹丢给耿绍,道:“老耿,里面是烧饼,路上别饿着。” 耿绍接过包裹,向陈芝泰一点头,再不犹豫,带着那名大理寺刑差快马而去。 而且杭州世家非比寻常,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仅凭几句话就带兵入城控制杭州世家,这更是不可能。 顾白衣知道想让长孙元鑫控制杭州世家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但提醒长孙元鑫地方杭州世家,将杭州大营牢牢抓在手中,这却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顾白衣点点头:“消息传到王母会那边,他们就知道公主身边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有一群人。我带领大家折向太湖南岸,从太湖那边往西走,前往江淮,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踪迹,到时候必然会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也一定以为公主是想借道江淮北上。”看向秦逍,道:“秦大人,咱们这群人中,以你的武功最高,所以由你护卫在公主身边,一定要保护公主抵达杭州营。” 秦逍一怔,此时也明白顾白衣的计划,看着顾白衣眼睛道:“顾大哥,你可知道,如果王母会咬住了你们,你们的处境将会凶险异常。” “公主,咱们的行踪,很快就会被那些人禀报上去,王母会知道了咱们的行踪,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围捕。”顾白衣肃然道:“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够确保公主的安危。” “你是想调虎离山?”麝月似乎已经猜到了顾白衣的计划。 麝月自然明白,微点螓首。 “如果日夜兼程 “此行江南,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大忙。”顾白衣含笑道:“如今正是出力的时候,公主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往西走,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带着公主向西南方向走,而且你们不能骑马,只能徒步而行。”向麝月道:“公主,你们扮作百姓,如果骑马而行,很容易引起注意。” 大唐的马匹十分珍贵,以麝月和秦逍现在一身粗布衣衫的打扮,自然不可能拥有价格昂贵的马匹,骑马而行,那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顾白衣抬手拍了拍秦逍肩头,温言道:“不要小瞧你顾大哥,我相信可以带着大伙顺利离开江南。秦兄弟,公主就交给你了,回京之后,咱们再相聚。”这才向鱼玄舞道:“汪夫人,情势严峻,只能有劳你换上女装,让人以为你是殿下。” 鱼玄舞脸色有些苍白,却也明白,此事不关自己愿不愿意,那也由不得自己。 ,走上五六天,足可以到达杭州营。”顾白衣平静道:“只要杭州大营牢牢控制在长孙元鑫的手中,你们到了杭州,杭州大营三千兵马足以保障你们的安全。到时候如果杭州世家没有动作,公主自然可以看情势而动,如果那时候江南真的乱起来,长孙元鑫统帅三千兵马,也足以护送公主前往江淮,护送公主回京。” “顾大哥,那你们.....?”秦逍想到顾白衣此行凶险异常,神情凝重。 秦逍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 离开苏州城的时候,鱼玄舞不敢留在苏州城,主动提出想和队伍一起离开,陈芝泰更是再三请求,秦逍当时想着人越多目标越大,还真不想带鱼玄舞一起离开,但顾白衣却并没有反对,反倒是默许。 陈芝泰在旁忙道:“夫人放心,有我老陈在你身边保护,谁也伤不了你,谁要是动了你一根毫毛,老陈一斧头砍下他的脑袋。” 顾白衣已经走到自己的马匹边,取了包裹过来,递给鱼玄舞:“这里面是女装,你可以到路边去换一下。”又向陈芝泰道:“陈兄弟,车上还有烧饼,你给秦大人拿过来。” 麝月也是看着顾白衣。 “顾白衣,本宫会记住你。” 现在看来,顾白衣当时就做好了准备,一旦途中真的被发现,立刻兵分两路,以鱼玄舞假扮麝月,调虎离山。 陈芝泰将一只装着烧饼的包裹拿过来递给秦逍,还拿了一袋水,秦逍接过背在身上,月朗星稀,看着顾白衣平静自若的脸庞,秦逍心情沉重。 麝月一怔,顾白衣只是一拱手:“公主,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尽快离开。”向秦逍道:“秦大人,一路保重!” “公主言重了。”顾白衣微笑道:“下臣只是做了应尽的本分,公主不必记在心中。如果有需要记住的东西,那就是大唐的苍生百姓。” 她声音平静,但是对这位高傲的大唐公主来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对顾白衣最大的认可和感激。 秦逍也是向顾白衣一拱手:“大哥保重,我们京都相见。”向麝月道:“公主,咱们走。” 其他人也都向麝月躬身行礼,麝月犹豫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道:“回京之后,本宫再赏你们。”见到秦逍已经向官道边上的草地走去,晓得后面的道路不能从官道而行,蹙起柳眉,心想我还没走这小子竟然先走了在,真是胆大包天,却也只能跟了过去。 顾白衣引开追兵注意,自己则需要秦逍护送前往杭州大营,杭州大营在自己极为信任的长孙元鑫手中,只要到了杭州大营,那就算是转危为安了。 正文 第六三六章 人间行 一条行人践踏出的荒野小道,秦逍背着包裹走在前头,时刻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精神倒还不错,而跟在后面几步之遥的麝月就显得疲惫不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比起普通人的速度都要慢不少。 从昨晚与顾白衣一行人分开之后,两人便一路往西南方向走,不能走官道,就只能从偏僻小径而行。 只是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有道路,有时候过河穿林,比之在宽敞的官道赶路要耗费更多的体力,此刻能走在这条荒野小路,已经算是不错的道路。 秦逍四品修为,看起来虽然不强壮,但体质强悍得很,而且他当年在西陵吃过的苦并不少,这段路途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从苏州城仓促逃离,也是骑马走在官道上,并不需要耗费多大气力。 可是与顾白衣等人分开后,秦逍带着她都是走偏僻之地,时而从杂草乱藤之间蹒跚而行,时而趟水过河,这位大唐公主何时受过此等辛苦,一天下来,已经是疲惫不堪,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可是对麝月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生于宫中,长于宫中,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即使偶尔离京出行,也是有人将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她耗费一丝气力。 对麝月来说,最痛苦不堪的是在夜里从荒野走过之时,虫蚁多如牛毛,时不时就有虫蚁落在身上,这对素有洁癖的公主殿下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坚持走到杭州。 其实这样的路途,莫说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就是普通的民间妇人也未必能够支撑。 这倒也罢了。 看见麝月双腿似乎都迈不开,那光洁的额头甚至渗出汗水,知道这为公主殿下的体力消耗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 秦逍四下看了看,瞧见路边有一条小溪,终于道:“殿下,咱们歇息一下再走。” 已经是黄昏时分,青山绿水,愿望可以看到山坡上傲然耸立的青松,亭亭如盖,路边盛开的野花朴实而坚韧,自有一番在京都见不到的景象。 秦逍知道麝月养尊处优,这样的旅途对她来说绝不简单,时不时回头看麝月,故意放慢脚步,等着麝月跟上来。 虽然是在逃难中,但公主殿下却还是希望保持大唐公主的高贵,虽然此刻从表面看上去这位公主殿下曾经的高贵仪容早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逃荒的落魄。 秦逍心想我为何要停下歇息,你心里没点数? 麝月这时候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这一天走下来,全身更是香汗淋漓,浸透到粗布衣衫里,已经隐隐泛着一股酸味。 “你累了?”麝月俏脸淡定。 她在宫里的时候,周遭自然是洁净异常,即便如此,每天宫人还是会将周边的东西擦了再擦,哪怕只是一只平常的香炉,也要擦出光亮来。 而公主殿下每天早晚都要沐浴,而且还有专门用来沐浴的花瓣, 但知道公主是要脸面,不想在一个臣子面前示弱,只能道:“是,走了一天了,实在太过疲累,还请公主准许歇息片刻。”指着边上的溪流道:“正好这里有小溪,公主可以洗把脸。” 公主微微点头,看似镇定,但心里却是长出一口气,走到小溪边,看到溪水清澈,心中欢喜不已。 可是抵达苏州城后,到现在已经是整整三天没有洗过一次澡,这对麝月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回头看了秦逍一眼,见他正背对自己,麝月心想这小子还算懂规矩,瞧见溪水边有一块石头,走了过去,先是用溪水洗了把脸,这时候口渴得很,溪水清澈,真想饮上几口,但这荒郊野外的溪水,养尊处优的公主自然不会轻易引用。 这已经成了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的习惯。 哪怕是在前来苏州的途中,在船上也是雷打不动。 麝月咬了一下嘴唇,这样的苦楚,她出生至今,何曾受过。 麝月的玉足形状柔美,玲珑别致,脚指甲还涂着凤汁,素来注重保养的公主殿下眼看着自己的玉足成这个样子,心中委屈,抬头看了看天,夕阳余晖洒射在大地上,旷野绿意盎然,乳化般优美。 用溪水擦拭了脸,感觉一阵清爽,当下干脆坐在石头上,脱去了脚上的布鞋和布袜。 这鞋袜穿在脚上很不舒服,褪下布袜,一双玲珑小巧的脚丫子露出来,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见秦逍依然背对自己站在那边,放下心来,捧起自己一只雪白的脚丫子瞧了瞧,只见脚底板通红一片,甚至还有几颗水泡。 “这里有烧饼,公主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秦逍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赶路需要体力,没有体力撑不了多久,公主洗好之后,先吃点东西。” 公主“嗯”了一声,片刻之后,依依不舍地穿好鞋袜,然后将丰满滚圆的翘臀儿从石头上移开,站起身来,向秦逍道:“你要不要洗洗?” 麝月坐在石头上,双足泡在水中,此时却发现,这野外的溪水,比自己在宫里的花瓣水雨露还要舒服。 她闭上眼睛,享受了好一阵子,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着不再走下去,一直坐在这里似乎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这溪水清澈,如果不是因为秦逍在边上,麝月甚至生出脱光衣衫在溪水中好好洗一洗的冲动。 “公主,吃一个烧饼。”秦逍已经打开包裹,从里面取了一直烧饼递过来,麝月接过之后,只觉得这烧饼硬邦邦的,看上去也是十分的丑陋,上面甚至有因为火势过旺烤出的黑点,蹙起眉头,正要询问,却见秦逍已经拿了一直烧饼在手,二话不说,张口就咬了一大口,有滋有味地嚼咬起来,看上去似乎吃得很香。 “不用。”秦逍这时候才转过身来,笑道:“以前我十天八个月不洗澡也是常事。” 麝月一怔,心想一天不洗澡就够难受的了,十天半月不洗澡,那岂不是要将自己臭死? 宫里最普通的糕点,也要比这硬邦邦的烧饼好吃十倍。 她忍不住将口里一小口烧饼吐出,蹙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难吃?” 麝月在刺史府倒还吃了些点心,但昨天从苏州城逃出之后,到现在是水米未进,再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路,还真是体力匮乏,腹中饥饿,瞧见秦逍吃的正香,心想这烧饼看起来丑陋,但吃起来应该味道不错,当下轻咬了一下,却发现这烧饼硬邦邦的,比石头好不了多少,不自禁蹙起秀眉,用力咬下一小块,入口却是淡然无味,难以下咽。 她在京都的糕点,许多都是民间没有的,即使有些民间也存在,但同样的点心,在宫里制作的材料和过程更为复杂。 “听过,却是第一次见这种烧饼。”麝月道:“宫里也有烧饼,但和这个不一样。” 秦逍笑道:“宫里的东西和外面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这确实是真正的烧饼,宫里变了样子,虽然还叫烧饼,但实际上已经不是烧饼了。” 秦逍一怔,见麝月脸色有些不好看,皱眉道:“殿下不 喜欢吃?这是烧饼,公主难道不曾见过?” 秦逍目光移开,等麝月将水袋子抵还过来,秦逍接过之后,也不客气,仰首也是灌了一大口,烧饼确实有些硬,饮水容易下肚。 “你.....你做什么?”麝月惊声道。 麝月将烧饼丢还回去,摇头道:“我吃不惯这烧饼。” 秦逍皱起眉头,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挑三拣四?也不劝说,将那烧饼收进包裹里,拿了水袋子递过来,麝月接过水袋子,打开塞子,仰首饮了一口,她脖子抬起,宛若天鹅一般,颈项雪白如玉。 “只有一只水袋。”秦逍略有一丝尴尬:“我不喝这个,喝什么?” 麝月瞪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道:“不要再给我水。” 秦逍一怔,看向麝月,露出疑惑之色,却见得公主绝美的脸上显出恼怒之色,指着水袋子道:“你.....你怎么也喝了?” 秦逍顿时反应过来,公主饮过之后,自己擦也没擦,对着袋口就灌了一口,间接上就像是亲了麝月一口。 “我们能不能顺利到杭州?”麝月问了一句。 秦逍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不会有问题。” 秦逍心下冷笑,暗想你这是在嫌弃我? 不过你说不要就不要,现在还没到那个份上,等真的到了口干舌燥难以忍受的时候,别说袋子里装的是水,就算是我身上其他的液体,你恐怕也不再嫌弃。 麝月叹道:“不是不吃,你这烧饼,我......我委实难以下噎。” “能够理解。”秦逍道:“公主是金枝玉叶,这种烧饼只是平民百姓的食物,公主自然是适应不了。”顿了顿,才道:“只是公主有所不知,对很多百姓来说,如果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的烧饼,那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许多地方粮食欠缺,甚至闹饥荒,我亲眼见过,这样一个烧饼,就能换一条性命,人一旦饥饿起来,别说烧饼,就是野草泥土都会成为食物。” “不要说这些场面话。”麝月蹙眉道:“我要听实话。” “如果公主不吃东西不喝水,到不了杭州。”秦逍这次倒是很干脆道:“从苏州走到杭州,而且走的都是这些偏僻道路,日夜兼程,乐观一些,也要五六天天,这还是在我们体力充沛日夜不停的情况下,当然,途中还不能遇到其他的阻拦。如果体力匮乏,越走越慢,恐怕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杭州。” 公主略有一丝惊讶:“野草泥土也能吃?” “殿下可知道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秦逍看着公主那双如同布满雾气的美丽眼眸子,缓缓道:“是饥饿,没有经受过饥饿的人,永远不知道饥饿有多恐怖。西陵曾经闹过灾荒,饿殍遍野,想要找寻野草树皮果腹都不成,只能吃泥土将肚子撑起来,减轻饥饿感,虽然都知道会死,但宁可吃泥土而死,也不想成为饿死鬼。还有人易子而食,这些不是书上的几个字,而是世间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公主神情凝重,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正文 第六三七章 落魄 夜风微凉,麝月在一棵大树下睡了一觉,醒来之时,感觉前所未有的舒坦,先前的疲惫已经消散不少。 虽然她也很想尽早赶到杭州大营,但实际的情况却由不得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前行。 烧饼她终究没有吃下去,走到夜里,经过一处山林,她实在是再也支撑不住,提出要歇息一晚再继续前行。 秦逍并没有反对,公主不急,他一个做臣子的自然更不急。 就在一棵大树下,麝月靠着大树,几乎是在片刻间便即沉睡。 她实在是坚持不住。 从抵达苏州直到今晚,她除了在刺史府小眯了片刻,根本没有好好休息。 在京都之时,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她也会按时休息,中午时分还会睡个午觉,毕竟按照太医的说法,睡眠对一个女人的容颜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这样连续两天两夜没睡,这金枝玉叶的娇贵身子实在是支撑不住。 身体积压的疲惫,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缓缓睁开眼睛,夜风之中,四周的树叶发出沙沙之声,身下却颇有些柔软,记得自己是靠着大树睡下,却不知什么时候躺下,看了一眼,竟发现身底下竟然是一堆干枯的软草,难怪睡着的时候并不觉得身下坚硬。 但很快她就想到,能够看到身下的软草,只因为身旁点了一堆篝火。 猛然间想到什么,麝月猛地坐起身来,第一件事情便是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上,见到衣衫整齐,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便看到坐在火堆边上的少年郎,火光之下,那张脸青涩之中却又带着硬朗。 “醒了?”秦逍抬起头,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看向麝月道:“水袋子我已经洗过了,附近有山泉水,十分干净,你不用担心。” 麝月“哦”了一声,发现那只水袋子就在边上,问道:“你没睡?” “这山里有野物。”秦逍眼圈微黑,明显是缺乏睡眠:“两人都睡了,被虎狼吃了都不知道。”顿了顿,问道:“是不是饿了?” 废话! 麝月心想都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又不是神仙,怎能不饿? 秦逍不问还好,这一问,麝月感觉腹中更是饥饿,忍不住想到之前的烧饼,虽然烧饼难看又难吃,但总能填饱肚皮,比饿着肚子要强,只是之前拒绝烧饼,这时候再开口索要,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 “再坚持一会儿。”秦逍道:“殿下运气好,刚才打到一只野兔,我已经洗剥干净,用不了多久就能吃。”这时候将已经串好的野兔横在篝火上,麝月这才知道他方才是在串兔肉。 “你去找兔子?”麝月犹豫一下,轻声问道。 秦逍道:“不敢走太远,本来想看看附近有没有野果,刚好这野兔被我撞上,打了过来给殿下解馋。”心下对小师姑大是感激,若非小师姑传授的美人星手法,要打到这只野兔并不容易。 麝月看着火光下少年郎的面庞,美眸中显出复杂之色。 “这些干草.....?” “殿下体谅些。”秦逍叹道:“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找到这些干草,给你垫在下面,这样睡着会舒服一些。”犹豫了一下,才道:“殿下睡得有些沉,叫了两声你没醒,所以扶着殿下躺下了。” 麝月轻嗯一声,她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检查过自己身上,一切都是完好无损。 那一瞬间脑中还真是担心秦逍趁自己睡着后对自己图谋不轨,毕竟她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有着绝对的自信,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自己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荒郊野岭,秦逍真要趁人之危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好在自己的担心是多余,心想自己还真不该这样揣测秦逍。 秦逍很安静地烤肉,麝月一开始只是坐在那边看着,但随着兔肉渐渐散发出香味,麝月忍不住起身靠近过去,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篝火上的兔肉,感觉自己的口水似乎都要流出来,竭力保持着公主的仪态,问道:“你会烤肉?” “不是什么高明的手艺。”秦逍抬头,淡淡笑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这个本事。”双臂环抱胸前,遗憾道:“只是很可惜,这样肥美的野兔并非经常能碰上,如果有佐料,一定是美味无比。” 麝月干脆坐在火堆边,抱着双膝,火光之下,将她美貌的脸庞映的更是妩媚动人。 “殿下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外面的生活。”秦逍忽然道。 麝月一怔,疑惑道:“怎么讲?” “如果是从前,以你的尊贵,当然不可能坐在地上。”秦逍笑道。 麝月这才回过神来,这地下硬邦邦的,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 “秦逍,你路上很少和我说话,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麝月看着秦逍问道。 秦逍道:“公主难道不知,说话也是消耗体力的事情,如果途中边走边说,不但速度会慢,而且加快消耗体力。” “你懂得还真是不少。”麝月淡淡道。 秦逍再次伸手翻转了一下兔肉,道:“出身越普通,越要懂得多,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麝月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等到兔肉焦黄之时,秦逍取下烤好的兔肉,扯了一条肉实的兔腿递给了麝月,如果是从前,没有任何佐料,而且还是这样不算干净的烧烤,麝月肯定是看也不看一眼,毕竟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她没吃过。 但此刻那股兔肉香味钻入鼻中,让本就饥饿不已的公主殿下在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很痛快地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秦逍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听得麝月“哎哟”轻叫一声,这兔肉刚刚烤好,烫的很,她立刻将口中肉吐出,“呼呼”直吐气。 秦逍看在眼里,心下好笑,心想这普天之下,能看到麝月如此饥不择食的样子,恐怕也只有自己了。 麝月很快就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秦逍,见秦逍正盯着自己看,瞪了一眼,恼道:“看什么?你在笑话本宫?” “没有。”秦逍摇摇头:“我没有笑。” “你脸上没笑,心里在笑。”麝月白了他一眼,这倾国倾城的公主殿下一翻白眼,妩媚之中更添娇俏,背过身去,对着兔肉吹气。 秦逍从背后看麝月,心想公主不愧是公主,虽然只是穿着粗布衣衫,但从背后看过去,琵琶般的玉背挺直,从挺拔的侧背下来,纤腰呈内弧线,再往下去,以平滑流畅的曲线向两边扩展,形成饱满滚圆的臀部线条,如此流畅的背部曲线,只怕是最高明的画师也难以描摹。 大唐以腴为美,但标准却很严格,增之则非,减之则瘦,而麝月却是恰到好处,该纤细的地方细弱杨柳,可是该有料的地方,也绝不会让你失望,无论是丰满的胸脯还是圆实的腴臀,都是出类拔萃。 等麝月转过身来时,秦逍的目光已经移向别处。 其实兔肉略有一丝腥膻,而且没有佐料,味道也不算极佳,但对饥肠辘辘的麝月来说,这是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一只兔腿转瞬间便即解决,却依然没有填饱肚子,回过身见到秦逍并没有吃,有些诧异:“你怎么不吃?” “接下来还要赶路,不是每天都能打到野兔。”秦逍道:“未雨绸缪,这些兔肉存上一两天没什么问题,你吃不惯烧饼,兔肉给你留着路上吃,我吃烧饼就可以。”从包裹里拿了一只烧饼出来,见麝月呆呆看着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麝月心下还是有一些感动。 “是不是没吃饱?”秦逍又扯下一条兔腿递过去,麝月犹豫了一下,脸颊微有些发红,却还是很实在地接了过去。 这条腿吃完,麝月过去拿了水袋子,也在不顾什么仪容,咕咕灌了一大口,这才感觉浑身一阵舒坦。 “你的手艺不错。”见秦逍看着自己,麝月有些不好意思,夸赞道:“比宫里的御厨手艺好多了。” 秦逍哈哈一笑,道:“多谢殿下谬赞,不过小臣可不敢和宫里的御厨相比。也许等殿下回宫之后,再想起今晚的兔肉,会觉得难以下噎。你觉得好吃,只是因为真的饿了。” 麝月正想说我不会忘记今晚的兔肉,但又想对这一名臣子说这话似乎不妥,吃饱喝足,又恢复了高贵的姿态,淡淡道:“你先睡一会儿吧,明天还要赶路。” 这副过河拆桥的姿态,秦逍不以为意,摇摇头,道:“还是殿下继续睡吧,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养足精神。” “你是不是有心事?”麝月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出类拔萃,见秦逍眉宇间微锁,轻声问道。 秦逍犹豫一下,才道:“不知道顾.....顾大人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麝月神情也黯然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顾白衣一行人此刻肯定早被盯上,是否能甩开追兵全身而退,谁也不能保证,在江南的地面上,被追兵咬死,想要顺利脱身绝非易事。 “还有内库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秦逍想到费辛和胖鱼还在内库那边,自己离开苏州,都没有机会去通知,心下略有一丝惭愧。 麝月抬头看向夜空,只是树林茂密,枝叶挡住了天空,她眉宇间的黯然之色更浓,苦笑道:“我花了近十年时间,本以为江南尽在掌控之中,谁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比起秦逍的担心,麝月的担心自然完全不同。 她能够在朝中与夏侯一族分庭抗礼,归根到底,不仅仅是因为公主的身份,最要紧的是手里掌握着内库,内库是她手中最重要的武器,也是最大的底气。 而内库的底气,却又来自于江南。 如果没有江南世家的支撑,内库也绝无可能有今天。 所以对麝月来说,她虽然远在京都,但江南却是她的根基之地。 如今江南世家叛乱,自己竟然在根基之地狼狈逃亡,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没有了江南,自己手中的内库 几乎就已经是名存实亡,即使安全回到京都,没有内库,没有江南,再想与夏侯家一争高低,简直是痴心妄想。 </p> 正文 第六三九章 伤势 麝月一怔,秦逍却已经如同灵猿般迅速冲到陡坡边,透过树木,居高临下向山下望过去,只见一条火龙正在蜿蜒而行,正经过山下。 那支队伍就在山下经过,距离秦逍这边不过十几步之遥,再加上火光明亮,秦逍看得清楚,队伍从头到尾少说也有三四百号人,最前面的几人骑着马,而后面跟随的几百号人,衣衫各异,整体而言却都是破衣旧衫,显然不是官兵。 秦逍皱起眉头,这几百号人分明是普通的百姓。 但这些百姓却列队而行,手中的兵器各异,主要是以斧头柴刀为主。 与平常所见百姓略有不同的是,这支队伍的每个人都用裹着红色的头巾,虽然这些人明显没有经过训练,行走之时有些懒散,但几百号人列队而行,倒也有些气势。 “都快着点。”一名骑在马上的大汉腰间却是佩着刀,大声喊道:“明天晚上之前,必须赶到苏州城,若是误了时辰,都没好果子吃。” 秦逍心下一凛,这时候突然闻到一股幽香,扭头看过去,只见麝月已经弯身来到自己身边,她身体微微前倾,也是望向山下。 “到了苏州城,有酒有肉等着你们。”大汉骑在马背上,十分威风地立于队伍边上:“进城之后,你们就是天兵了,有吃有喝,而且要是立了功劳,还能有银子领。” 队伍中一人大声问道:“胡老大,咱们这么多人去苏州城,到底是要做什么?你给大家说明白呀。” “你出来。”大汉向那人招招手。 那人从队伍中跑过来,大汉冲着那人冷声道:“你喊我什么?” “啊?”那人一愣:“胡.....胡老大啊!” 却见那胡老大拔出刀来,竟然二话不说,兜头对着那人就砍了下去,一声惨叫,那人脑袋被劈开,当即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却是让队伍一阵骚乱。 “你们都听好了。”胡老大高声道:“我是你们的灵官,星将有令,这里的三百多人,全都是由本灵官统帅,你们必须叫我为灵官,若是乱了规矩,立刻杀死。还有,你们都是王母信徒,上面让你们做什么,不管有多艰难,你们都老老实实去做,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一个字,谁要是不听,他就是下场。”说完,用带血刀指了指地上的尸首。 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 秦逍看向麝月,麝月也正看向他,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吃惊。 见众人不敢吭声,杀人立威起了作用,那胡灵官收起刀,大声道:“脚下都快着些。”一抖马缰绳,跑到了前头去。 队伍很快就从山下经过,好一阵子,便是连火光也没入黑暗之中。 秦逍神色凝重,轻声道:“看来苏州那边已经光明正大的举起反旗了,这些都是聚集起来的王母会众,他们这是要往苏州集结,速度真是够快的。” “钱家知道谋反之事暴露,朝廷一定会调兵平乱。”麝月道:“他们这是将王母信徒集结到苏州,准备对抗官兵了。” 秦逍皱眉道:“会有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麝月摇摇头:“王母会蛊惑人心,加入王母会之后,信徒就成了行尸走肉,说什么就听什么。这些年王母会肯定是让这些信徒严守口风,如果换做一般人,未必守得住,可是被洗过脑子的王母信徒却真的可以做到,否则不至于一点迹象都不显露出来。” 秦逍苦笑道:“这江南越来越凶了,公主,咱们还是尽快赶路。” 麝月神情凝重点头。 两人连夜赶路,因为发现了那支队伍,接下来的道路秦逍更是小心谨慎。 到次日中午时分,经过一处池塘边,见得水质清澈见底,秦逍拿了水袋子,灌满了水,回头时,只见麝月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心下一惊,急忙过去:“怎么了?” 麝月抬起头,轻摇头:“没事,咱们.....歇一下再走。” “是不是饿了?”秦逍摘下包裹:“里面还有昨晚剩下的兔肉。” “不用。”麝月摇摇头,抬头看看天色,犹豫一下,道:“还是走吧。”似乎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秦逍不好扶她,等她起身后,只走了两步,却听得麝月发出痛苦的轻吟,身体更是摇摇欲倒,心知不对,也不再有顾忌,上前扶住:“到底怎么了?” 他这时候却发现,麝月的眼眶里竟然湿润,却是流出泪水。 “我.....我两只脚好疼。”麝月咬了一下嘴唇,早已经没有了在宫里时候从容高贵模样,委屈的眼泪直打滚:“每走一步,就好像.....就好像针扎一样。” 秦逍见她站立不稳样子,知道情况已经很严重,扶着麝月在草地上坐下,神情严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上的时候就开始疼,但没有现在这样严重。”麝月竭力让自己的泪水收回去:“只是疼痛感越来越强,刚才那会儿,每走出一步,好像踩在针刺上一样。” 秦逍看向麝月的双脚,犹豫一下,才道:“殿下,我在西陵的时候,跟人也学了点浅薄的医术,若是你愿意,可否让我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麝月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公主金枝玉叶,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当然不可能让一个男人看到她的赤足。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了布鞋,袜子还没脱下,秦逍就已经变色。 只见到灰色的布袜此刻竟然沾有血迹。 公主慢慢将布袜往下拉,成熟魅力的脸上更是显出痛苦不堪之色,只拉到一半,便再也拉不下去,眼泪直流:“疼.....好疼.....!” 秦逍犹豫一下,终是道:“失礼了。”伸手握住了公主柔美纤细的脚踝,入手却是光滑细腻,紧致非常,另一只手捏着布袜,轻声道:“忍一下。”很缓慢又很小心地将布袜褪了下来,麝月闭着眼睛,银牙紧要,竭力忍耐。 公主的玉足秀气非常,微弯似弓,小巧娇嫩,但此刻这只玉足却满是血迹,秦逍小心翼翼抬起,看了看脚底板,触目惊心,只见到脚底板却已经是伤痕累累。 他立时就明白过来。 这位公主殿下跟着自己走了整整两天,而且沿途经过的都是崎岖道路,自己曾经吃过苦,这样的旅途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身子娇贵的公主来说,却无疑是一场折磨。 公主出行都有华贵的车辆,而且也极少出宫,在宫内散步,也不过是闲庭信步,养尊处优,在那样奢贵的环境下,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是娇嫩无比,这双玉足自然也不例外。 “起了水泡,然后水泡破了,没有及时处理,行路时候伤口摩擦,越来越严重。”秦逍皱起眉头:“为何不早说?” 麝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秦逍马上便想到,麝月虽然身子娇贵,但性情却很是要强,否则也不至于和夏侯国相明争暗斗。 她自己肯定是早就知道双脚起了水泡,却一直不吭声,坚持着走下来,无非还是太过要强。 “你伤成这样,不能再走了。”秦逍道:“再走下去,你这两只脚恐怕都要废了。”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小瓶子,道:“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对皮肉之伤很有效果。我要帮你处理一下伤势,先要洗一下,然后涂上伤药,过程肯定会很疼,但是不处理只会越来越严重,你忍耐一下。” 麝月也知道这时候别无他法,只能轻嗯一声。 秦逍用水袋中的清水帮麝月清洗伤口,麝月娇躯颤抖,疼的几次都想将玉足从秦逍手中缩回去,却是被秦逍紧紧箍住,两只玉足清洗过后,麝月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浸湿,光洁秀美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子。 涂上伤药过后,秦逍站起身,忽然将布衣外衫脱下,麝月见状,花容失色:“你做什么?” 秦逍也不废话,从自己里衣撕下两片衣片,一言不发,用衣片裹住了麝月的双足,这才解释道:“这样恢复的会快一些,我里面衣服比外面的干净,公主将就用一下。” 麝月看着秦逍清秀的面庞,神色复杂。 “喝点水吧。”秦逍将水袋子递过去:“我没有喝过。” 麝月知道他还记着之前自己嫌弃水袋子的事,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水袋饮了一口。 伤势被处理后,疼痛感确实减轻了许多。 可是麝月愁容满面,蹙眉道:“多长时间可以走?” “这伤药就算再有效,没有个五六天,根本不可能恢复。”秦逍一屁股坐在麝月对面:“伤势恢复之前,你这两只脚都不能着地。” 麝月柳眉更是锁在一起:“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在这里等上五六天。” “就算等上五六天,你伤势恢复,到时候继续赶路,用不了一天,你还会受伤。”秦逍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奈道:“为今之计,要想继续走下去,只有一个办法了。” 麝月已经猜到,朱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p> 正文 第六肆零章 芦苇 苏州刺史府。 钱光涵仅仅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已经将苏州掌控在手中。 对他来说,控制苏州最重要的两件武器,一是兵,二是银子。 有兵在手,从苏州搜刮银子轻而易举,而有了银子在手,让兵马听从号令也不是难事。 控制苏州之后,钱光涵直接进入了刺史府,将刺史府作为各项命令发布的中心。 “太爷,苏州十三家有头有脸的世族,已经在效忠书上按了手印。”卫泰然面带微笑,向钱光涵汇报道:“到现在为止,他们加起来已经捐献了七十三万两现银,此外还捐献了两万石粮食,银子和粮食都已经入库。此外孙家还有两千石粮食今日会抵达苏州码头,孙家也主动将那两千石粮食捐献出来,属下已经派人去了码头,等粮食一到,直接运入仓库中。” 苏州这十三家自然不再江南七姓之列,却也都是苏州有头有脸的家族。 钱光涵自然清楚,要控制苏州,首先便要将这十三家控制住,所以下了帖子,邀请十三家的族长议事。 钱光涵并不出面,而是由卫泰然出面接待。 如果说苏州的普通百姓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州十三家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风云骤变,如果只是面对卫泰然,他们或许还敢据理力争,但面对着全副武装的兵马,他们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捐银子保平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建德,你那边情况如何?”钱光涵对苏州十三家的配合很满意,面带微笑,看向卫泰然下首的粗壮汉子。 “属下召集了苏州城内打小帮会的头目,按照太爷的吩咐,每人先给了一千两银子。”粗壮大汉拱手道:“昨天晚上,各帮会的会众都已经聚集起来,一共是两千三百多人,他们已经立誓,誓死追随太爷。” 钱光涵满意笑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除了你杜建德,一般人还压服不住。建德,这两千号人,就交给你来统帅,归庭已经带人去取兵器,最迟今晚,兵器就会送入城中,到时候你去找归庭,给他们配上兵器。你杜老大在苏州黑道是土皇帝一般的人物,由你统领他们,万无一失。” “属下遵令。”杜建德拱手道:“太爷,这伙人如何安置?” “将这些人布置在苏州城四门。”袁长龄忽然道:“太爷,不可让这些人负责城中的治安,他们在帮会养成了欺凌弱小的习惯,如果让他们负责巡城,必然会有很多百姓遭殃,这种时候,城内不可乱起来,更不能让城中百姓生出怨气,否则对我们很是不利。” “长龄所言极是。”钱光涵点头道:“建德,领到兵器之后,你就分派这些人去把守城门。” 杜建德拱手道:“遵令。” “太爷,眼下已经有两名星将入城,带来了四千多会众。”袁长龄道:“到明天晚上,其他几名星将也都会按时抵达,到时候入城的会众超过万人。”顿了顿,才轻声道:“却不知将军何时能够抵达?” 钱光涵道:“将军运筹帷幄,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都不必担心。” “太爷,随着各队人马陆续抵达苏州,三天之内,苏州这边的兵马就有将近两万之众。”卫泰然正色道:“我们都没有统领兵马的经验,刘宏巨目前还在追拿麝月,如果将军不能及时抵达,这么多兵马入城,到时候难免会出现不少麻烦。” 钱光涵微微点头,脸色凝重起来,问道:“不是说已经发现了麝月的踪迹,刘宏巨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麝月并非只是和秦逍两人在一起。”卫泰然道:“他们在苏州城内还有其他人手接应,已经查明,他们是扮作商队离开苏州城,出城之后,一路南行。途中,参水猿手下的人刚好撞见他们,不过麝月手下那帮人身手不弱,参水猿手下那干人不是敌手,被他们逃脱。得到消息之后,刘宏巨亲自赶到了现场,查清楚那队人马已经折向西边,顺着太湖南岸逃窜,不出意料的话,他们应该是想逃往江淮,借道江淮北上。” “只要他们出了苏州,事情就很麻烦。”钱光涵皱起眉头:“刘宏巨带的都是骑兵,难道还没有追上他们?” 卫泰然道:“太爷不必担心。去往江淮的道路要翻山越岭,道路难行,而且已经给柳土獐去了书信,他的人马暂时不必前来苏州,在去往江淮的道路上埋伏拦截,西行的道路,寸步难行。刘宏巨还带着两百骑兵在后追赶,麝月插翅也难飞。”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确实是插翅难飞。 钱光涵的脸色好看了些,这才道:“泰然,你这边还要抓紧时间,将苏州境内各处的粮草尽快收集起来,做好充足准备。目前苏州的粮食虽然还算充沛,但是为防万一,还是多多益善。” 卫泰然点头道:“属下已经在做了。此外属下已经派人将苏州的工匠全都聚集起来,加紧打造更多的兵器。” “不错。”钱光涵含笑道:“有泰然处理这些事,老夫可以高枕无忧。”抬手抚须,目光深邃:“现在只等刘宏巨将麝月带回来,便可以竖起旗帜了。” 刘宏巨当然知道钱光涵对他寄以厚望。 查明那支队伍折向江淮方向,刘宏巨带着苏州营两百名精锐骑兵一路追赶,可是追了整整一天,却始终不见那支队伍的踪迹。 他知道那支队伍绝不可能走大道,所以沿途讯问经过百姓,此外更是派出二十多名骑兵当做斥候,分成十几队,两人一队,就像一张网向前兜过去。 此刻刘宏巨的队伍停在太湖边上的一处村子里,派了人去村里打听询问,很快派去的兵士回来禀报:“大人,村里人说,半个时辰前,看到一队人在村后停了一下,却没有进村,没过多久就骑马过去,有五六匹马,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两个人,背着个女人在上面。” 刘宏巨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飞马到了村后的一条道路上,下了马来,蹲下身子看着地面,地面还有留下来的马蹄印,他抬起头,望向前方,冷笑道:“看你们能往哪里走。”上了马,一挥手,骑兵们呼啦啦地跟在刘宏巨身后,向前方追过去。 知道目标就在前方,刘宏巨马不停蹄,骑兵们也是如狼似虎。 追出几十里地,就听边上一人道:“大人,前面就是他们。”抬手向前指。 此时许多骑兵都看见,前方不远处,数骑正在策马狂奔,刘宏巨马不停蹄,抬起手,做了个手势,骑兵们立刻散开阵型,就像猎狗追赶猎物一般,骑兵们都发出呼喝之声,举起手臂,马刀旋动,发出震耳声音。 前面策马狂奔的正是顾白衣一行人。 听到后面传来呼喝声,顾白衣神色镇定,并没有丝毫慌乱,倒是坐在陈芝泰身后的鱼玄舞花容失色,死死拽住陈芝泰的衣襟,惊声道:“他们.....他们追来了。” 陈芝泰听到后面轰隆隆声音,心下也是发毛,但此时此刻,自然不能在鱼玄舞面前表现出害怕,大声道:“夫人放心,有我在,定保你安然无恙。”却向前叫道:“顾大人,他们追来了,怎么办?” 顾白衣并没有领会,却是策马向湖边靠近。 太湖方圆千里,这边属于太湖南岸,茂密的芦苇生在湖边,遮挡了太湖的湖边风景。 蔓延十几里地的芦苇就像生长在湖边的树林一般。 刘宏巨麾下已经有骑兵越过顾白衣,形成半月形状,顾白衣终于放缓马速,只是顷刻间,骑兵们已经将顾白衣等人唯独在湖岸边。 顾白衣等人后面就是太湖,却已经是无路可走。 刘宏巨催马上前,扫了几骑一眼,却是皱起眉头。 因为他并没有看到秦逍。 顾白衣依然是淡定自若,看着刘宏巨,陈芝泰已经从腰间拿出斧子,面对如狼似虎的骑兵们,心中却是发毛。 刘宏巨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陈芝泰这边,瞧见陈芝泰身后鱼玄舞的身影,因为陈芝泰身形粗壮,一时间也看不清楚鱼玄舞面孔,冷声道:“公主殿下,请跟我们回苏州城。” 陈芝泰忍不住道:“谁是公主?公主在哪里?” 刘宏巨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身后是谁?” “这.....这是汪夫人,不是公主。”陈芝泰道:“公主怎会跟我们在一起?” 刘宏巨脸色更是冷峻,抬起手,往下一挥,身后便有骑兵准备冲过来,却听得顾白衣淡淡道:“你就是杭州营统领刘宏巨?” 刘宏巨目光移到顾白衣脸上,冷笑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你背叛了朝廷?”顾白衣神色镇定,但目光如刀:“你可知道谋反该当何罪?” 刘宏巨哈哈一笑,道:“你是向老子问罪?”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为何会死在这里。”顾白衣平静道:“你勾结王母会,背叛朝廷,谋害公主,自然是该死!”声音陡然一沉:“可有人能杀他?” “我来杀他!”在顾白衣身后的芦苇丛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也就在此时,芦苇丛中陡然一支利箭暴射而出,刺破空气,又急又快,直取刘宏巨。</p> 正文 第六肆一章 我本西山凤 芦苇里有人! 刘宏巨脸色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似平静的芦苇之中,竟然藏着人。 那一箭快如流星,力道十足。 “噗!” 刘宏巨反应过来之时,想要闪躲,那一箭竟然直直没入他的心口。 一阵刺疼瞬间袭遍全身。 刘宏巨低下头,看着心口的箭杆,不敢置信。 “我.....怎么会死在这里!”刘宏巨双目凸起,这一刻兀自不敢相信自己被利箭射中要害,身体晃了晃,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不但刘宏巨自己不敢相信,便是手下那些骑兵也目瞪口呆。 但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芦苇丛中如同蝗虫般的箭矢飞出,随即又如同雨点般向骑兵们袭过来。 芦苇里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里有埋伏! 苏州营的骑兵们终于回过神来,也便在此时,惨叫声连胜响起,瞬间便有十数人中箭落地,亦有战马被利箭射中,悲嘶起来,人仰马翻。 “小心,有埋伏!” 芦苇中的箭矢连续不绝,骑兵们人仰马翻,一时间混乱不堪,有人想要冲过来,但箭如雨下,往前冲就是自寻死路。 更多的人则是纷纷兜转马头,拉开与芦苇丛的距离,避免被利箭伤到。 躺在地上的刘宏巨一时还没有气绝,身体抽搐,瞳孔扩张。 一切才刚刚开始,自己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脸上满是不甘,临死之际,脑中却有着无数的问题。 为何在这芦苇丛中会有埋伏?射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的箭法固然了得,可是明显有着极强的内力,否则自己不至于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支利箭就能以恐怖的速度射中自己的心脏。 难道自己追赶的这些人,本身就是诱饵,就是带着自己踏进埋伏? 可是他们哪来的时间布置? 刘宏巨嘴角鲜血直流,身体抽动,望着天空的双眼只看到满天的箭雨,有几支利箭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抽搐的身体终于静下来,瞳孔的光芒也已经黯淡下去。 混乱之中,虽然有人想上前护住刘宏巨,但连续不绝的箭雨让他们根本无法上前。 芦苇丛中,一条船缓缓破开芦苇,接下来是第二条、第三条.....! 片刻之间,数十条船破开芦苇,一字排开,船上都是身着粗布衣衫,头戴灰巾的箭手,这些人箭法娴熟,而且射箭之时错落有致,有人还在取箭的时候,同伴正在射箭,当同伴箭矢射出,这边已经准备好,弯弓放箭。 也正因如此,箭矢连续不断。 几轮箭雨下来,二十多名骑兵已经横尸当地,更多的骑兵则是远远躲开。 有人看到这些船只,惊声叫道:“是.....是太湖盗!” 顾白衣和陈芝泰等人就站在岸边,和那些船只近在咫尺,箭矢自然伤他们不得,此时平静自如的顾白衣甚至连头也不没回,成竹在胸,倒像是统领这群箭手的将军。 苏州营骑兵自然不是没有战斗力。 如果正面对决,两百骑兵的战斗力极其惊人,就算几十条船上的箭手们全都冲上岸,与骑兵们短兵相接,骑兵们也根本不会有任何畏惧,甚至有信心将这些箭手杀得一干二净。 但这些箭手却根本不与他们短兵相接,只是利用箭矢射杀逼退骑兵,而骑兵也根本不可能冲到船上与箭手们厮杀。 “不要乱,不要乱!”骑兵中一人挥刀叫喊:“退后列阵!” 毕竟是训练有素,混乱过后,骑兵们已经纷纷后撤,躲避到弓箭的射程之外,随即在那人的指挥下,列队成阵。 他们必须做好迎敌的准备。 不少人观望四周,提防太湖盗从其他方向围过来,对方既然设下了埋伏,没人确定对方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箭手们终于停了下来。 骑兵队列和太湖盗的船只中间,除了顾白衣几人,便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而刘宏巨早已经气绝身亡。 骑兵们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们一直将自己当成猎人,以为是在追赶猎物,但这一刻他们却可笑的发现,自己成了闯进陷阱的猎物。 虽然不至于全军覆没,但统领大人被射杀在此地,这对苏州大营可说是致命的打击。 船上的那些人手里还拿着弓箭,整齐有序地站在船上,冷冷地看着骑兵们,而骑兵们握着战刀,也如同狼群般看着船上的箭手们。 骑兵们很多人都知道,埋伏在这里的是太湖盗。 在整个太湖,除了令狐玄手下的太湖盗,没有人会有如此战斗力,也没有人敢和苏州大营为敌。 可是太湖盗为什么恰恰出现在这里? 那个淡定自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太湖盗竟然出动几百名箭手来支援他? “刘宏巨死了。”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骑兵们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诛杀首恶,从犯轻判。”他外表文质彬彬,看起来甚至有些朴素,但双眸冷厉:“苏州叛乱,朝廷很快就会出兵平乱,刘宏巨死了,你们却可以做选择,是效忠朝廷,还是跟随江南世家叛乱,生死在你们自己手中。愿意效忠朝廷,现在就下马。”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宏亮,甚至有些低沉,但距离并不近的每一名骑兵却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九天王母下凡尘,明月圣女度苍生!”方才指挥骑兵们稳住阵脚的那人远远望着顾白衣,冷笑道:“王母会与妖狐势不两立,不除妖狐,誓不罢休!” 顾白衣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忽听得鼓声响起,陈芝泰听得鼓声从身后传来,不由回身望过去,只见到芦苇丛中又缓缓出现一条船,这条船比其他船只大上不少,船上只有两人,一名船夫撑船,船上放着一张桌子,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坐在桌边,正拿着一只酒杯,高声吟道:“走马百战场,一箭万人敌。我本西山凤,岂同凡鸟群!”吟完,仰首将杯中酒饮尽。 陈芝泰虽然对文墨一窍不通,但却也听出这首诗傲慢至极。 顾白衣转过身,见到来人,拱手道:“多谢钟将军出手相助。” “你是顾白衣?”白衣人瞥了顾白衣一眼。 顾白衣点点头。 白衣人站起身来,站立船头,背负双手,望着不敢近前的骑兵道:“回去之后,你们告诉所有人,杀刘宏巨者,太湖钟不凡!” 陈芝泰立刻显出钦佩之色,这人一箭射杀刘宏巨,身手不凡,而且外表看上去也是高人风范。 接替刘宏巨统领骑兵的领队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太湖气将钟不凡!” “原来你们都知道我的大名。”白衣人傲然抬头,嘴角带着一丝笑,似乎很满意:“我本西山凤,岂同凡鸟群,太湖钟不凡凤立鸡群,你们知道我的大名,也是理所当然。” “钟不凡,太湖盗与王母会为敌,你可想过后果?”领队厉声道:“你杀死刘统领,自今而后,王母会与你们太湖盗不死不休,终有一日,王母会必将太湖盗杀个鸡犬不留。” 钟不凡傲然道:“只要我在,太湖屹立不倒!” 领队握紧拳头,看着钟不凡一副盛气凌人样子,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但他更加清楚,今日的局面完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对方可进可退,虽然手底下有两百来号骑兵,但如果太湖盗倾巢而出,这两百号人还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他没有犹豫,做了个手势,一扯马缰绳,掉头便走,手底下的骑兵虽然心中不甘,但知道今日奈何不了太湖盗,只能拍马跟在那人身后,马蹄声声,转眼间就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陈芝泰这才长舒一口气,见到身边的鱼玄舞面色苍白,忙道:“夫人没事吧?” 鱼玄舞摇摇头。 “这都是自己人。”陈芝泰抬手指着太湖盗,向鱼玄舞笑道:“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夫人不用再担心了。” 钟不凡却是眼角一挑,傲然道:“这里没有你的兄弟,本将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兄弟,那就是太湖王,你是什么东西,怎配做本将兄弟?” 陈芝泰想不到钟不凡竟然如此直白,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尴尬异常。 “顾白衣,太湖王令本将带人在这里等候。”钟不凡看也不看陈芝泰:“上船吧,太湖王要见你。”也没有和顾白衣同舟之意,转身回到桌边坐下,那船夫撑杆一点,已经回到芦苇丛中。 好在这里有几十条船,顾白衣当下吩咐陈芝泰等人连人带马上了船。 夕阳西下,穿过芦苇丛,便是空阔的湖面,夕阳余晖照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同一面金光璀璨的镜子。 同一轮夕阳下,秦逍此时正背着麝月徒步而行。 他自然不知道顾白衣一行人已经转危为安,此时心里只是想着,同一件东西,眼睛看到和身体感觉完全是两码事。 他知道麝月有着不逊色于小师姑的火辣身材,曲线玲珑,胸挺臀腴,但直到将麝月背在身上,他才知道,比起自己眼睛所见,这位大唐公主的本钱实在是无与伦比,也实在是太有料。 虽然他竭力不去胡思乱想,可是粗布衣衫根本无法阻挡麝月胸脯那惊人的弹性,两团浑圆丰硕的轮廓压在自己的背上,那种柔软之中带着惊人弹性的感觉,一直在刺激着这位少年郎。 </p> 正文 第六肆二章 公主的愤怒 布衣之下是麝月曲线起伏的成熟身子。   秦逍一直以为,麝月虽然保养得肌肤水嫩,但一直以来都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在京都看到她两次,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如此缺少活动,肌肤可能会有些松软。   但事实却重重打了他的脸。   背着麝月之时,两手环着麝月跨在他腰间的两腿,秦逍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的肌肤紧致非常,没有丝毫松软迹象,两腿浑圆结实。   他不敢想太多。   可是每当麝月身体往下沉一些,他颠着身子让麝月更好地伏在自己的背上之时,那颇有些夸张的柔软胸脯在背上挤压,让秦逍清晰感觉轮廓的丰硕和弹性,秦逍血气忍不住上涌。   如今正是落难之时,秦逍知道有这种想法实在不该,但血肉之躯,有时候身不由己。   “秦逍,这次你护持本宫,回到京都,本宫会好好赏你。”麝月伏在秦逍身上,忽然道:“本宫手下有几名艳绝无双的美人,到时候都赐给你。”   秦逍一怔,麝月突然说这话,让他觉得话中有话,只能道:“多谢殿下,保护殿下是臣的分内之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麝月淡淡道:“本宫说的话,不会反悔。”   “殿下,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说。”虽然如今只能依靠秦逍而行,但公主却还是不忘自己身份。   “公主如果真要赏赐,为何不赏赐金银珠宝,偏偏赏赐美人?”秦逍边走边道:“这是有什么深意?”   麝月盯着秦逍的后脑勺,咬了咬牙,淡淡道:“没什么深意。”   “哦哦,知道了。”秦逍也不多说,又颠了颠。   麝月脸颊微红,终于忍不住道:“秦逍,你到底想做什么?”   “公主何出此言?”秦逍忙然道:“小臣没做什么啊。”   “你......!”麝月恼道:“你放我下来!”   秦逍疑惑道:“公主双足受伤,不能落地。而且这里并不适合歇息,等再往前走一段路,找到合适的地方在歇息。”   “我让你放我下来。”麝月更是恼怒,甚至用手在秦逍肩头重重拍了一下。   秦逍只能停下脚步,一只手绕到麝月的臀-后,用力托住,小心翼翼放下来。   不得不说,公主殿下不但胸前有料,腴臀也浪费布料,圆滚饱满,就像满月一般,沉甸甸充满了质感,弹性绝不逊色于胸脯。   坐在地上,秦逍看向麝月,只见麝月神情恼怒,正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自己。   “公主,怎么了?”秦逍疑惑道。   麝月余怒未消:“不用你背了。”   “这里荒无人烟,不背着公主,如何离开?”秦逍也坐下来,略作歇息,看着公主道:“公主如果觉得不舒服,咱们看看路上有没有村子,可以买一头骡子。咱们不能骑马,但普通百姓骑骡子倒是不会引人注意。”   麝月抬起手,向南边一指:“你现在去找骡子,我在这里等你,找到骡子再回来。”   秦逍见她成熟美丽的面庞满是恼怒之色,小心翼翼问道:“之前公主不是答应,让小臣背你而行,为何.....!”   “秦逍,本宫现在虽然落难,可是你别忘记,我是大唐公主,你是本宫的臣子。”麝月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秦逍皱起眉头,对公主这居高临下的语气很是反感,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也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淡淡道:“公主不提醒,我也不会忘记。公主的意思是说,我不配背着你?”   “我问你,你.....你为什么一路上总是颠来颠去,你到底想做什么?”公主脸颊微红,神色恼怒:“本宫忍你很久了,可是你得寸进尺,你真当本宫默不作声,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秦逍一怔,忽然明白过来,有些尴尬道:“我是担心公主身子沉下去,所以将你颠上去,那样会舒服一些。”   “强词夺理。”公主恼道:“你的心思,真当本宫不清楚?”   秦逍也不示弱,道:“你还真当我愿意背着你啊?从苏州去杭州,路途遥远,若不是因为你脚上有伤,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权宜之计,难免会有些不方便,不求你感激,你还满腹怨言,真是岂有此理。”   麝月显然想不到秦逍竟然敢和自己这样说话,花容变色,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听到就听到,没听到就算了,我要留这里起赶路,没精力和你争辩。”秦逍没好气道。   “你好大胆子,竟敢这样和本宫说话。”麝月怒不可遏:“回到京都,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秦逍心想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摆公主的谱,心里有气:“你要收拾,在这里就收拾,何必等到回京。你当这里是你的宫殿?”   麝月又气又恼,顺手抓起一把泥土,朝着秦逍砸过去,秦逍灵活避开,道:“公主,你要这个样子,咱们可走不下去了。”盯着公主道:“你真以为我要占你便宜?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重,走上没几步就沉下去,我要不颠你上去,你屁股都搁到地面了。”   “滚!”麝月羞恼无比:“你给我滚,本宫就算是自己爬到杭州,也用不着你。”又抓了一把土向秦逍砸过去。   秦逍再次闪过,向麝月道:“既然如此,那就各奔东西,包裹留给你,里面还有烧饼,免得留在这里饿死。”却不多言,转身就走,麝月想不到他真的说走就走,想要叫住,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坐在草丛之中,很快就见不到秦逍身影。   四周一片冷清,夕阳落山,天地之间暗下来。   麝月想要自己站起身,可是脚底板刚一碰到地面,便是巨疼无比,眼泪落下来,咬牙切齿,恨声道:“姓秦的,等本宫回京,一定将你千刀万剐。”但此时孤身一人,能否回到京都,还真是未知之数。   又过了好一阵子,四周更是冷寂无比,想到待会儿天色黑下来,自己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麝月心里顿时有些发毛,这时候忽然明白,没有秦逍在身边,简直是不能想象的局面。   “秦逍,你给我滚回来!”公主忍不住叫了几声,却毫无反应。   难道那狗东西真的一个人走了?   便在此时,隐隐听到哭喊声,虽然听不大真切,却感觉那哭喊声凄厉无比,如同鬼哭狼嚎,四周昏暗,麝月浑身上下顿时直起鸡皮疙瘩,带着哭腔道:“秦逍,你个王八蛋,快滚回来。”   她在京都之时,是大唐的公主,高高在上。   但这一刻,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落难的境遇,将她昔日环绕在身边的光芒全都褪去。   一阵风过,风中那哭喊声愈发凄厉,麝月感觉全身发冷,实在不知道那哭喊声到底是从何而来。   想到等会儿伸手不见五指之时,自己孤身一个人在这旷野中,麝月鼻子一酸,竟是抽泣起来。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身后传来秦逍的声音,麝月听到声音,这一刻却是又惊又喜,立刻扭头看过去,只见到秦逍正站在自己身后,见到这个年轻人,麝月的紧张害怕之心立时荡然无存,却还是骂道:“你走啊,谁让你回来的。你.....你大逆不道,本宫饶不了你。”   秦逍走过来,蹲在麝月身前,叹道:“公主,你也是聪明绝顶之人,应该知道,在京都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现在咱们两只是亡命天涯的普通人。”   “谁让你胆大包天,竟敢趁机对本宫无礼。”麝月等撩他一眼。   秦逍见她泪迹未干,轻声道:“之前是我的错,你别放在心上。我问你,还要不要我背着你走?”   麝月一咬嘴唇,却没有说话。   “我做事素来光明磊落,真要占你便宜,也会光明正大,不会偷偷摸摸。”秦逍轻声道:“你有没有听到哭喊声?”   麝月立时点头:“你也听到了?有一阵子了,是怎么回事?”   “哭喊声是从南边传过来的。”秦逍皱眉道:“有些距离,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正要起身,麝月却已经伸出手,条件反射般抓住他的手腕,秦逍一怔,麝月脸一红,道:“我也想看看怎么回事,我.....我和你一起去。”   秦逍知道她是害怕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说破,转过身,蹲在麝月面前,麝月犹豫一下,终是身体向前移过去,伏在秦逍身上,秦逍双手从后面先托住麝月饱满圆实的腴臀,心想这娘们的屁股真是不小,又翘又圆,背在身上,朝着哭喊声方向过去。   越往南边走,哭喊声也越来越清晰,很快,就瞧见前面出现了火光,依稀看到那边竟然是一处小村子,村口处人影晃动,甚至看到有两匹马也停在了村口那边。   秦逍不敢靠的太近,背着麝月躲在路边的草丛中,这时候看得清楚,只见村口有一群男女老幼正被一群手拿兵器的汉子围住,男女老幼都跪在地上,孩童和女人们都在大声嚎哭。   那群汉子有数人举着火把,只扫了一眼,秦逍脸色一沉,只见到围住那群村民的汉子头上都缠着红色的头巾,与之前在山下见到的那支队伍打扮极其类似。</p> 正文 第六肆三章 井木犴 火光之下,十多名手持兵器的王母会众将三四十名村民团团围住。 “给脸不要脸,好好和你们说你们就是不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一名身材高大的王母会众大声道:“我和你们说过,已经变天了,从今以后,王母会便将席卷天下,只要加入王母会,那就是自家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涂大爷,我们可以加入王母会,可是我们都是普通的百姓,只会拿锄头锄地,不会打仗。”一名老者向那人道:“村里的粮食你们可以拿走,那些鸡鸭就当是我们孝敬你们的,可是那两头牛万万不能牵走,村里的人就靠那两头牛耕地,没有了耕牛,就没有收成,大伙儿都得饿死。” 红巾人冷笑道:“加入王母会,吃穿不愁,还要耕牛做什么?你们加入王母会,别说是这些牲畜,就连你们也都是王母会的人。” “我们不会打仗,只想耕地过日子。”一名跪在地上的中年村民大声道:“涂大爷,你以前不是这样,你家兄弟的媳妇还是从我们村子嫁过去,那年你带人过来接亲,和和气气,不是这样的。” 红巾人涂大爷抬起脚,照着那人一脚就踢了过去,那人被踢翻在地,涂大爷骂道:“少跟老子提从前。现在老子是王母会的人,只会为王母会效命,我最后问一句,你们跟不跟我们走?” “不走。”那村民虽然被踢翻在地,却还是有些硬气:“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不打仗,你让我们跟着王母会去打官府,那是早饭,要满门.....!”他话声未落,那涂大爷已经上前去,一刀便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村民们先是一阵惊恐,随即一个妇人扑倒在那尸首身上,哭的撕心裂肺,嘶声叫道:“当家的,当家的,你不能死啊,求求你.....!”拼命晃动尸首,其他村民都是面色惨然。 夫人猛然起身,大叫一声,张开手,向那涂大爷猛扑过去,状若疯癫。 那涂大爷见妇人扑过来,倒有些慌张,后退两步,双手握刀,狠狠对着那妇人劈了下去,妇人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秦逍目中喷火,却感觉麝月身体颤动,微扭头,只见麝月握住粉拳,恨声道:“这些畜生.....!” “你们都看到了,不是王母会的兄弟,就是王母会的敌人。”涂大爷大声道:“只要成为王母会的敌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谁还想留下,站出来。” 那老者知道村民们根本不是这群凶徒的对手,向涂大爷道:“涂大爷,孩子和女人出不了力气,老人也没用,村里只有十三户人家,每家出一个壮劳力跟你们走。” “老人孩子确实没用。”涂大爷道:“女人却有用。行军打仗,到时候我们王母会十几万人,谁来做饭洗衣服?老人和孩子可以留下,壮劳力和女人都要跟着我们走。” 老者道:“劳力走了,女人走了,耕牛粮食也被你们拿走,剩下老人孩子,你让我们怎么活?”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涂大爷笑道:“反正也活了这么久,早就该死了。” 边上一名汉子笑道:“涂大哥,这女人先赏给我怎么样?前年到他们村子里迎亲,我就看上这女人,今天有机会,说什么也要让我痛快痛快。回头将人交了出去,未必还有机会。”说完,冲着人群中一名妇人指了指。 涂大爷瞧了瞧,笑道:“倒还真是有几分姿色,你小子眼光不赖。”挥手道:“你带下去,赶紧解决,莫耽搁了事情。” 那汉子欣喜万分,冲上前去,便要将那妇人拉出来,那妇人拼命挣扎,她身边一名劳力大叫一声,猛地扑出来,一把抱住那汉子,张开嘴,狠狠咬在那人的耳朵上,那人顿时杀猪般大叫起来:“快拉开他,快拉开他.....哎哟.....!” 一名王母会众已经从后面冲上,手中的锄头对着那劳力脑袋狠狠锄了下去,顿时血浆四溅。 秦逍双拳紧握,低声道:“殿下,我如果出手,咱们的行踪可能会暴露,可是如果不出手,这些村民都要遭殃,你说怎么办?” “杀了他们。”麝月声音冰冷:“一个不留,杀了他们。” 她知道秦逍在京都的时候,单人独马闯到青衣堂,青衣堂上百人都奈何不了秦逍,眼前这十几名乌合之众自然不可能是秦逍的对手。 “可是如果你的行踪暴露.....?” “他们不加入王母会,那是大唐的子民,我身为大唐公主,瞧见自己的子民遭受屠戮却视若不见,那就不配成为大唐公主。”麝月语气坚决:“帮我杀了他们。” 秦逍小心翼翼放下麝月,正准备冲过去,忽听得马蹄声响,刚刚站起的身子蹲了下去,很快就瞧见又一队人马从远处呼啸而至。 只见到来者也有十几号人,当先一人骑着骏马,身后十几人则是徒步飞奔在骏马后面。 这些人头上也扎着头巾,但与涂大爷一伙儿扎着红头巾不同,来者却都是扎着黑色的头巾。 突然有人过来,涂大爷等人都是有些慌乱,等看清楚过来的队伍都扎着头巾,涂大爷挥手笑道:“不用慌,是自己人。”迎上那骑马之人,叫道:“你们是谁的人马?我们是奎木狼星将的部下。” “这是我们井木犴星将,还不赶紧行礼。”跟在骏马后面的随从立刻大声道。 秦逍见到那井木犴虎背熊腰,十分剽悍,看那人的身形,竟然异常熟悉,但此刻只能看到那人的侧面,尚看不清楚正脸。 “原来是星将。”涂大爷立刻拱手道:“属下见过星将!” 井木犴沉声道:“往南二十多里地,有一户村子,昨天被人入村屠杀,十一户人家全都被杀尽,那是谁干的?” “是我们。”涂大爷并不犹豫道:“奎木狼星将有令,要在方圆百里之内筹集粮草,还要招收壮丁,我们按照星将的吩咐,到了那村子筹粮,可是他们非但不加入王母会,反倒是出手反抗,于是只能将他们都杀了。” “很好。”井木犴冷笑道:“奎木狼让你们筹粮拉壮丁,可让你们杀人?” 涂大爷道:“奎木狼星将有令,如果有人反抗,可以给他们点教训,不必客气。” “那好,我再问你们,那村里有几具女人尸首衣服都被剥光,寸缕不沾,明显是在被杀之前遭人强暴。”晶木轩缓缓道:“筹集粮食,需要杀人,难道还需要强暴妇人?” 涂大爷有些尴尬,讪讪道:“我们是奎木狼星将的部下,你虽然是星将,却也管不了我们。” “王母会聚众起事,是为了扶贫济困,反抗昏聩朝廷。”井木犴声音森然:“你们杀人劫掠,强暴民妇,干的都是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有脸说自己是王母会众?” 涂大爷显然是被井木犴的气势吓住,不自禁退后两步,道:“星将有令,不如王母会,就是敌人,对敌人不必心慈手软,就是要让他们心中害怕。” “原来如此。”井木犴点点头:“奎木狼自己坏了王母会的规矩,我自然会去找他算账。不过今日我是专门来找你们算账。” 涂大爷骇然道:“你.....你想做什么?” 井木犴却已经缓缓拔出了腰间佩刀,冷声道:“滥杀无辜,劫掠百姓,强暴民妇,哪一条都是死罪,你们该死!” 秦逍此时却已经神情惊讶,虽然还没看清楚那人的脸,但井木犴的身形和声音都是异常熟悉。 也便在此时,只见到井木犴已经从马背上跃起,整个人如同雄鹰一般,双手握刀,临空对着那涂大爷斩落下去,那涂大爷魂飞魄散,失声道:“你没资格....!”还没说完,井木犴的大刀已经劈在那人的脑袋上,血光四溅,涂大爷横尸当地。 井木犴手下那帮人都是大惊失色,有人握着兵器想要冲上前,可是面对杀气凛然的井木犴,两脚却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动不了。 “一个不留,杀无赦!”井木犴沉声喝道。 他身后那帮人却个个都是配着大刀,井木犴一声令下,除了两人举着火把,其他十几号人如狼似虎冲上前去,对着涂大爷手下那十几人一阵乱砍乱劈。 涂大爷手底下只是一群拿着锄头柴刀的凶徒,而井木犴手下这十几号人,却分明是训练有素,就像是狼群与羊群的对决,顷刻之间,涂大爷手底下十几人一个不剩,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麝月在草丛后面看到此景,颇有些诧异。 井木犴虽然也是王母会中人,但为人正气,与一般的王母会众完全不同。 秦逍却是死死盯着井木犴,终于,只见井木犴收刀入鞘,转过身来,火光之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清晰可见。 “大公子!”秦逍全身一震,失声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井木犴竟赫然是宇文承朝。 当初一行三人从西陵进京,途中却遭遇王母会,宇文承朝趁机潜入王母会,自此之后,一直杳无音讯,秦逍一直在担心宇文承朝的安危,却想不到今晚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宇文承朝。 而宇文承朝,竟然已经成为了王母会的星将。 他吃惊之下,失声叫出“大公子”,虽然声音并不大,那些村民和宇文承朝手下人都没听见,但宇文承朝却显然察觉有异,猛然间向秦逍这边看过来,双目犀利,宛若刀锋。 </p> 正文 第六肆三章 井木犴 火光之下,十多名手持兵器的王母会众将三四十名村民团团围住。   “给脸不要脸,好好和你们说你们就是不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一名身材高大的王母会众大声道:“我和你们说过,已经变天了,从今以后,王母会便将席卷天下,只要加入王母会,那就是自家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涂大爷,我们可以加入王母会,可是我们都是普通的百姓,只会拿锄头锄地,不会打仗。”一名老者向那人道:“村里的粮食你们可以拿走,那些鸡鸭就当是我们孝敬你们的,可是那两头牛万万不能牵走,村里的人就靠那两头牛耕地,没有了耕牛,就没有收成,大伙儿都得饿死。”   红巾人冷笑道:“加入王母会,吃穿不愁,还要耕牛做什么?你们加入王母会,别说是这些牲畜,就连你们也都是王母会的人。”   “我们不会打仗,只想耕地过日子。”一名跪在地上的中年村民大声道:“涂大爷,你以前不是这样,你家兄弟的媳妇还是从我们村子嫁过去,那年你带人过来接亲,和和气气,不是这样的。”   红巾人涂大爷抬起脚,照着那人一脚就踢了过去,那人被踢翻在地,涂大爷骂道:“少跟老子提从前。现在老子是王母会的人,只会为王母会效命,我最后问一句,你们跟不跟我们走?”   “不走。”那村民虽然被踢翻在地,却还是有些硬气:“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不打仗,你让我们跟着王母会去打官府,那是早饭,要满门.....!”他话声未落,那涂大爷已经上前去,一刀便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村民们先是一阵惊恐,随即一个妇人扑倒在那尸首身上,哭的撕心裂肺,嘶声叫道:“当家的,当家的,你不能死啊,求求你.....!”拼命晃动尸首,其他村民都是面色惨然。   夫人猛然起身,大叫一声,张开手,向那涂大爷猛扑过去,状若疯癫。   那涂大爷见妇人扑过来,倒有些慌张,后退两步,双手握刀,狠狠对着那妇人劈了下去,妇人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秦逍目中喷火,却感觉麝月身体颤动,微扭头,只见麝月握住粉拳,恨声道:“这些畜生.....!”   “你们都看到了,不是王母会的兄弟,就是王母会的敌人。”涂大爷大声道:“只要成为王母会的敌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谁还想留下,站出来。”   那老者知道村民们根本不是这群凶徒的对手,向涂大爷道:“涂大爷,孩子和女人出不了力气,老人也没用,村里只有十三户人家,每家出一个壮劳力跟你们走。”   “老人孩子确实没用。”涂大爷道:“女人却有用。行军打仗,到时候我们王母会十几万人,谁来做饭洗衣服?老人和孩子可以留下,壮劳力和女人都要跟着我们走。”   老者道:“劳力走了,女人走了,耕牛粮食也被你们拿走,剩下老人孩子,你让我们怎么活?”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涂大爷笑道:“反正也活了这么久,早就该死了。”   边上一名汉子笑道:“涂大哥,这女人先赏给我怎么样?前年到他们村子里迎亲,我就看上这女人,今天有机会,说什么也要让我痛快痛快。回头将人交了出去,未必还有机会。”说完,冲着人群中一名妇人指了指。   涂大爷瞧了瞧,笑道:“倒还真是有几分姿色,你小子眼光不赖。”挥手道:“你带下去,赶紧解决,莫耽搁了事情。”   那汉子欣喜万分,冲上前去,便要将那妇人拉出来,那妇人拼命挣扎,她身边一名劳力大叫一声,猛地扑出来,一把抱住那汉子,张开嘴,狠狠咬在那人的耳朵上,那人顿时杀猪般大叫起来:“快拉开他,快拉开他.....哎哟.....!”   一名王母会众已经从后面冲上,手中的锄头对着那劳力脑袋狠狠锄了下去,顿时血浆四溅。   秦逍双拳紧握,低声道:“殿下,我如果出手,咱们的行踪可能会暴露,可是如果不出手,这些村民都要遭殃,你说怎么办?”   “杀了他们。”麝月声音冰冷:“一个不留,杀了他们。”   她知道秦逍在京都的时候,单人独马闯到青衣堂,青衣堂上百人都奈何不了秦逍,眼前这十几名乌合之众自然不可能是秦逍的对手。   “可是如果你的行踪暴露.....?”   “他们不加入王母会,那是大唐的子民,我身为大唐公主,瞧见自己的子民遭受屠戮却视若不见,那就不配成为大唐公主。”麝月语气坚决:“帮我杀了他们。”   秦逍小心翼翼放下麝月,正准备冲过去,忽听得马蹄声响,刚刚站起的身子蹲了下去,很快就瞧见又一队人马从远处呼啸而至。   只见到来者也有十几号人,当先一人骑着骏马,身后十几人则是徒步飞奔在骏马后面。   这些人头上也扎着头巾,但与涂大爷一伙儿扎着红头巾不同,来者却都是扎着黑色的头巾。   突然有人过来,涂大爷等人都是有些慌乱,等看清楚过来的队伍都扎着头巾,涂大爷挥手笑道:“不用慌,是自己人。”迎上那骑马之人,叫道:“你们是谁的人马?我们是奎木狼星将的部下。”   “这是我们井木犴星将,还不赶紧行礼。”跟在骏马后面的随从立刻大声道。   秦逍见到那井木犴虎背熊腰,十分剽悍,看那人的身形,竟然异常熟悉,但此刻只能看到那人的侧面,尚看不清楚正脸。   “原来是星将。”涂大爷立刻拱手道:“属下见过星将!”   井木犴沉声道:“往南二十多里地,有一户村子,昨天被人入村屠杀,十一户人家全都被杀尽,那是谁干的?”   “是我们。”涂大爷并不犹豫道:“奎木狼星将有令,要在方圆百里之内筹集粮草,还要招收壮丁,我们按照星将的吩咐,到了那村子筹粮,可是他们非但不加入王母会,反倒是出手反抗,于是只能将他们都杀了。”   “很好。”井木犴冷笑道:“奎木狼让你们筹粮拉壮丁,可让你们杀人?”   涂大爷道:“奎木狼星将有令,如果有人反抗,可以给他们点教训,不必客气。”   “那好,我再问你们,那村里有几具女人尸首衣服都被剥光,寸缕不沾,明显是在被杀之前遭人强暴。”晶木轩缓缓道:“筹集粮食,需要杀人,难道还需要强暴妇人?”   涂大爷有些尴尬,讪讪道:“我们是奎木狼星将的部下,你虽然是星将,却也管不了我们。”   “王母会聚众起事,是为了扶贫济困,反抗昏聩朝廷。”井木犴声音森然:“你们杀人劫掠,强暴民妇,干的都是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有脸说自己是王母会众?”   涂大爷显然是被井木犴的气势吓住,不自禁退后两步,道:“星将有令,不如王母会,就是敌人,对敌人不必心慈手软,就是要让他们心中害怕。”   “原来如此。”井木犴点点头:“奎木狼自己坏了王母会的规矩,我自然会去找他算账。不过今日我是专门来找你们算账。”   涂大爷骇然道:“你.....你想做什么?”   井木犴却已经缓缓拔出了腰间佩刀,冷声道:“滥杀无辜,劫掠百姓,强暴民妇,哪一条都是死罪,你们该死!”   秦逍此时却已经神情惊讶,虽然还没看清楚那人的脸,但井木犴的身形和声音都是异常熟悉。   也便在此时,只见到井木犴已经从马背上跃起,整个人如同雄鹰一般,双手握刀,临空对着那涂大爷斩落下去,那涂大爷魂飞魄散,失声道:“你没资格....!”还没说完,井木犴的大刀已经劈在那人的脑袋上,血光四溅,涂大爷横尸当地。   井木犴手下那帮人都是大惊失色,有人握着兵器想要冲上前,可是面对杀气凛然的井木犴,两脚却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动不了。   “一个不留,杀无赦!”井木犴沉声喝道。   他身后那帮人却个个都是配着大刀,井木犴一声令下,除了两人举着火把,其他十几号人如狼似虎冲上前去,对着涂大爷手下那十几人一阵乱砍乱劈。   涂大爷手底下只是一群拿着锄头柴刀的凶徒,而井木犴手下这十几号人,却分明是训练有素,就像是狼群与羊群的对决,顷刻之间,涂大爷手底下十几人一个不剩,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麝月在草丛后面看到此景,颇有些诧异。   井木犴虽然也是王母会中人,但为人正气,与一般的王母会众完全不同。   秦逍却是死死盯着井木犴,终于,只见井木犴收刀入鞘,转过身来,火光之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清晰可见。   “大公子!”秦逍全身一震,失声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井木犴竟赫然是宇文承朝。   当初一行三人从西陵进京,途中却遭遇王母会,宇文承朝趁机潜入王母会,自此之后,一直杳无音讯,秦逍一直在担心宇文承朝的安危,却想不到今晚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宇文承朝。   而宇文承朝,竟然已经成为了王母会的星将。   他吃惊之下,失声叫出“大公子”,虽然声音并不大,那些村民和宇文承朝手下人都没听见,但宇文承朝却显然察觉有异,猛然间向秦逍这边看过来,双目犀利,宛若刀锋。  正文 第六肆四章 无间公子 宇文承朝察觉到不远处草丛中的动静,目光犀利,按住刀柄,缓步向草丛这边走过来。 村民们亲眼见到一群神兵天降,将涂大爷等人杀了个干净,本来宁静祥和的村子,此刻却是血腥扑鼻,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命运,甚至跪在地上依旧不敢起来。 倒是那些刀手瞧见星将缓步向草丛那边走过去,都是奇怪,也有人警觉起来,握住了刀柄。 秦逍眼见得宇文承朝按着刀柄一步步走过来,却也不知道是该起身相见还是按兵不动。 如果只有宇文承朝一人,秦逍自然没有顾忌。 但如今宇文承朝表面上的身份已经是王母会的井木犴,身边甚至跟着一群随从,自己出面相见,难免会对宇文承朝不利,大公子如今潜伏在王母会,处境本来就很凶险,自己万不能给宇文承朝带去任何麻烦。 麝月自然不知道宇文承朝身份,见得宇文承朝过来,眉头锁起,也紧张起来。 方才宇文承朝一刀斩杀涂大爷,瞧那身手,绝非善茬。 她知道秦逍武功不弱,但这走过来的大汉也是身手了得,而且身边还有十多名刀手,正面对决,秦逍胜负难料,紧张之间,一只手不自禁握住了秦逍衣襟。 她心里清楚,苏州叛乱之后,境内的王母会众已经从暗地里走了出来,如今在苏州境内,遍布王母会众,他们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踪迹,如果被走过来的井木犴发现一对可疑男女,必然不会放过。 宇文承朝渐渐靠近,已经拔出刚刚杀过人的大刀来,秦逍并不动弹,只是抬头,等宇文承朝走到草丛边,宇文承朝瞧见草丛中有人,脸色一沉,紧握大刀,便要砍下来,但是一瞬间,却已经认出秦逍,身体一震。 似乎是看到星将有些反常,数名刀手也握刀跟过来。 “原来是只野兔。”宇文承朝忽然大笑一声,收起刀来,转身往那几名刀手走过去,“我还当有人埋伏在这边。” 几名刀手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星将,这些人如何处置?”一人收刀问道。 宇文承朝先不管秦逍这边,径自走过去,向村民们道:“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你们。不过你们可能已经知道,这两天王母会起事,王母会人数太众,良莠不齐,有好人,可也有不少坏人。”抬手道:“先都起来吧。” 村民们互相搀扶着起身来,那老者向宇文承朝道:“大英雄宅心仁厚,我们给你立牌位.....!” “王母会中的奸恶之徒趁火打劫,抢掠粮食牲畜,而且还会强拉民夫壮丁。”宇文承朝看着一个个惊魂未定的百姓,叹道:“你们如果留在这里,难保还会有人过来骚扰。” 村民们死里逃生,刚刚松一口气,一听这话,顿时又惊恐起来,老者急道:“大英雄,那.....那可怎么办?” “你们可知道虎丘县城?从这里向西南方向走上百里来地,就是虎丘县城。”宇文承朝道:“你们若是相信我,带上你们的家人去虎丘县城,只要进了城,就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们。” “虎丘县?”老者有些犹豫,村民们听说要往虎丘县城去避难,也都是踌躇不决。 宇文承朝语重心长道:“你们放心,前往虎丘县城避难的不只是你们一个村子,先前已经有十几个村子的人正往虎丘县城那边逃亡。到了那边,不用你们去和官兵拼杀,你们的牲畜也都还是你们自己所有。”随即道:“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若是愿意,待会儿我会派一个人带你们去集合,徐家沟那边已经有三个村子的村民正往那边汇集,等你们都到了那边,我会带着你们去虎丘县城。” 老者拱手道:“大英雄,能否让我们商量一下?” “那是自然。”宇文承朝点头道:“对了,这些尸首不能就这样放着。老人家,你派些村里的劳力和我手下人一起将这些尸首找个地方先都埋了,如果愿意离开这里去虎丘县避难,掩埋尸首过后,赶紧收拾东西,越早离开这里越好。”向身边一人吩咐道:“牛喜,你带人一起掩埋尸首,乡亲们若是愿意走,你和弟兄们帮忙一起收拾行李装车。” 牛喜拱手道:“遵令!”向那老者道:“老人家,村子里有锄头吧?让人都取来,我们先将尸首埋了。” 宇文承朝忽然捂住肚子,有些尴尬道:“牛喜,你带弟兄们赶紧干,中午那碗面吃的肚子不舒服,我先去方便一下。”也不废话,转身向秦逍那边的草丛过去。 牛喜等人自然不知道草丛里另有乾坤,当下和村民们一起处理后事。 宇文承朝走到草丛,从秦逍身边走过,也不看一眼,直往草丛深处走过去,秦逍心领神会,背起麝月,弯着身子,跟在宇文承朝身后。 方才宇文承朝明明看见秦逍,却并没有出手,麝月只觉得匪夷所思,此刻见到秦逍跟在宇文承朝身后,她冰雪聪明,已经隐隐知道,秦逍和这突然出现的井木犴一定大有瓜葛。 走了好一段路,宇文承朝终于停下,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这才转身,看着秦逍,惊喜交加:“秦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大公子,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秦逍小心翼翼将麝月放下,坐在草地上,压低声音道:“你这一向可好?” 宇文承朝已经凑近过来,蹲下身子,看向麝月,忽然单膝跪倒在地,恭敬道:“草民宇文承朝,拜见公主殿下!” 麝月花容微微变色,但瞬间镇定,吃惊道:“你是.....你是宇文承朝?” “殿下,西陵叛乱之后,我和大公子一起进京报讯,可是在雍州遇见了王母会众装神弄鬼。”秦逍这时候终于低声解释道:“那些会众要招揽我们加入,大公子将计就计,假意投靠他们,希望能够打探出一些有用的情报。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大公子的安全,所以入京之后,大公子的行踪我不敢说一句。” 麝月想不到宇文承朝竟然是潜伏进入王母会的探子,惊愕之余,却也是欣喜,轻声道:“宇文承朝,你深入虎穴,为国精忠,此等赤胆忠心,本宫绝不会忘记。” “为国精忠,是草民应尽的本分。”宇文承朝肃然道:“前天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公主和秦兄弟从苏州城逃.....离开,而且苏州城已经叛乱,潜伏在苏州境内的王母会众都被唤醒,这两天人马集结,而且到处都在搜找公主和秦兄弟。” 秦逍皱眉道:“大公子,往杭州去的道路是否不安全?” “去不了杭州。”宇文承朝神色凝重:“越往杭州那边走,王母会的人就越多,只要是看到美貌女子,一定会抓捕,哪怕是抓错了也会将错就错。而且还有许多会众看上去只是寻常百姓,他们分散各处,都在找你们,谁要是发现你们的踪迹,承诺赏黄金五百两。” 秦逍苦笑道:“殿下,看起来我们还是很值钱。” “兄弟你未必值多少钱,公主才是值钱。”宇文承朝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接到的消息,要抓捕一对男女,女子花容月貌,男子年纪轻轻,只要看到这样两个人,就绝不能放过。你们就这样前往杭州,途中一定会遇上众多眼线,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你们的踪迹,遍布四处的王母会众得到消息,肯定会一窝蜂涌过来,往杭州困难重重,想顺利抵达杭州,几无可能。” 麝月俏脸凝重,微一沉吟,问道:“杭州世家是否也是王母会的人?他们可否叛乱?” “草民目前还只是王母会的星将,职责是统帅会众,目前还无法获悉更隐秘的情报。”宇文承朝轻声道:“江南世家是否全都参与叛乱,草民没有真凭实据,不敢信口开河,不过......!” “你尽管说,无需顾虑。” “多谢公主。”宇文承朝想了一下,才道:“草民已经弄清楚,此次策划江南叛乱的元凶,是昊天,统领苏州会众叛乱的是幽冥将军,坐镇杭州的是苦海将军,所以可以肯定,杭州叛乱是迟早的事情。” “苦海将军原来在杭州。”秦逍冷笑。 苏州王母会一干人费尽心思栽赃太湖令狐玄是苦海将军,而真正的苦海将军却在杭州。 “幽冥将军到底是谁?”麝月问道。 宇文承朝摇摇头:“目前还没有查出来,但苏州钱家族长钱光涵有嫌疑。” “王母会在江南到底有多少人?” “其他两州并不清楚,不过在苏州境内有十名星将。”宇文承朝轻声解释道:“苏州三郡七县,每一个县里都有一名星将,有的还会有两名。星将所在县内的王母信徒,都会听从星将的命令。我被分配到虎丘县,与这宝阳县毗邻。”说到此处,忽然向麝月道:“殿下,草民要向您请罪!” 麝月一怔,蹙眉道:“怎么了?” “王母会叛乱之后,是我带领王母会攻打虎丘县衙,将虎丘县的官员全都囚禁起来。”宇文承朝神色凝重:“如今虎丘县城已经在王母会的控制中。” 麝月叹道:“你也是局势所迫,本宫恕你无罪。” “多谢公主。”宇文承朝道:“不过苏州七县,应该有半数已经被王母会控制,这宝阳县城也被奎木狼夺下。王母会信徒主要在村落里,隐匿身份,不过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有命令传下来,许多王母信徒进入县城之内,潜伏其中。我一个多月前遵照他们的吩咐,带了一百多号人进入虎丘县城,在行动之前,左神将让手底下的信使将虎丘县境内的信徒都调集到了城外,前天夜里,我带一部分人袭击了县衙,另一部分人夺下了城门,接应外面的信徒入城,一夜之间,就将虎丘县控制在了手中。”顿了顿,才继续道:“奎木狼夺城的方法,也是如此。” “左神将?” 宇文承朝立刻解释道:“幽冥将军麾下有一文两武三名心腹,文的被称作丞相,武的便是左右神将,在苏州,这两名神将各统帅五名星将,草民目前就是左神将手下的井木犴星将。”</p> 正文 第六肆五章 送人头 秦逍知道宇文承朝虽然轻描淡写,但几个月的时间,在王母会便能脱颖而出,成为星将,这可不是简单事情。 他之前一直担心宇文承朝深入狼穴凶险万分,但这时候却忽然想到,宇文承朝出身世家,文武双全,可是这位宇文家的大公子却不似其他世家子弟那般纨绔,反倒是有着一股江湖气在身上。 而王母会出自民间,江湖气十足,宇文承朝身入其中,恐怕是如鱼得水。 “大公子,你是在虎丘县,这里是宝阳县,为何.....?” 宇文承朝脸色冷峻起来,冷笑道:“奎木狼是右神将的人,而左右神将之间争权夺利。苏州境内的王母信徒都由这两人来统帅,但各自所占的地方又不同,王母会众苏醒之后,这两人很快就将自己麾下的信徒聚集起来。”顿了顿,继续道:“对他们来说,当下最要紧的就是钱粮和壮丁,谁的钱粮多、兵马多,日后说话的声音就大一些,为此两人都想征收更多的钱粮,聚集更多的部众。” 秦逍和麝月对视一眼,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王母会并非铁板一块,内部也是互相争斗。 “两人的目的虽然一样,但方法却不同。”宇文承朝道:“左神将读过几本书,他使用安抚的手段,并不抢掠百姓,只是派人说服劝说。比起左神将,那位右神将就凶恶的多,他纵容手下劫掠抢夺,他的意思,只要百姓害怕,就会乖乖听命,如不听命,就一直杀到他们听命。”冷笑道:“你们方才自然看见抢掠百姓的那伙人?” 秦逍点点头。 “其实这些人加入王母会并不久,只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无赖之徒,并不像最早的那些信徒那般虔诚。”宇文承朝缓缓道:“王母会招纳这些人,就是让他们成为利用的工具。这些人都是无赖出身,四处劫掠村庄,杀人害命,他们之前本也是普通百姓,如今成了王母会的人,凶性大发,今晚这伙人短短两天,已经抢掠了好几个村子,甚至还跑到虎丘县境内劫掠。” 秦逍明白过来,道:“他们在虎丘县杀人劫掠,大公子知道后,便过来找他们算账?” “这些人跑到左神将的地盘劫掠,就是奉了右神将的命令。”宇文承朝冷笑道:“这只是其中一支队伍,还有不少人在左神将的地盘肆意劫掠,我先前已经杀了两拨人,这是第三拨。” “所以左右神将的部下为了争夺钱粮壮丁,互相厮杀?”麝月眼睛亮起来。 宇文承朝叹道:“草民倒不是为了争抢钱粮,只是这些盗贼禽兽不如,草民若不杀一些,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忽然想到什么,道:“公主,秦兄弟,你们在此稍候,我借口过来方便,迟迟没有过去,恐怕他们会起疑心,我先过去一下,待会儿找个借口再过来。” 麝月点点头,宇文承朝也不多话,拍了拍秦逍肩头,迅速离去。 等宇文承朝离开,麝月才叹道:“这宇文大公子倒是了不起的人物。你们是在进京的路上分开,到现在也不到半年时间,他竟然能够一跃成为王母会的星将,确实了得。” 秦逍心想我进京不到半年,也摇身一变成了大理寺少卿,你怎么不夸夸我? “大公子文武全才,精明能干,而且没有世家公子的纨绔之气。”秦逍内心对宇文承朝却也是十分欣赏:“他豪迈义气,这种性格在王母会众,应该是如鱼得水。” “幸亏他是朝廷的人。”麝月轻叹道:“否则今晚咱们只怕有大麻烦。” 秦逍含笑道:“公主放心,只要有我在你身边,谁想动你一根毫毛,就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出言粗俗。”麝月白了他一眼,风韵动人,低声斥道:“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那公主不生气了?”秦逍轻声道。 麝月瞪了他一眼,道:“咱们的帐,回京之后再找你算。” 提及回京,秦逍的神色凝重起来,低声道:“大公子刚才说往杭州的路上遍布王母信徒,他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麝月神色也变的凝重。 “待会儿只能和大公子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了。”秦逍微一沉吟,轻声道:“不过看来王母会自身也有很大的麻烦。那左右神将互相争斗,如果没有左神将的允许,大公子应该也不会对右神将手下人下狠手。” 麝月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王母会还有一个致命的隐患。” “哦?” “你也听到,苏州王母信徒并非全都是原来的虔诚信徒,有不少都是为了补充兵力强拉入伙。”麝月冷笑道:“这帮人只是打着王母会的旗号,和王母信徒还不相同,时间一长,这伙人和真正的王母信徒必然发生冲突。” 秦逍点头道:“朝廷征讨这些贼寇之时,倒可以大加利用。”月光下,见得麝月抬头望着夜空,神色平静,这时候却发现,公主虽然身形腴美,但脸部线条却是优美流畅,月光照在这张美丽的面庞上,娴雅动人。 片刻之后,见得一个身影过来,秦逍却是随时戒备,听得宇文承朝轻声道:“是我!”走过来坐下,肃然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护送公主从苏州离开,不过杭州那边的情况暂时还不清楚,公主到了杭州是否安全,也是难以预料。” 麝月想了一下,才道:“杭州营统领长孙元鑫效忠朝廷,他手中有三千精兵,只要能够顺利到达杭州大营,有长孙元鑫的三千精兵护卫,可保本宫无虞。而且江南叛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都,圣人也会迅速调兵遣将,如果本宫能够坐镇杭州,便可以以杭州为据点,集结官兵,到时候进入苏州平乱。” “若果真如此,那自然是极好。”宇文承朝道:“杭州在西南方向,过了这宝阳县,就是沭宁县,只要你能够穿过沭宁县,便可以进入杭州境内,只不过想穿过沭宁县,困难重重。” “沭宁县也被占了?” 宇文承朝摇摇头:“我昨天中午得到消息,就在前晚,右神将麾下的鬼金羊星将,死在了沭宁县城。” 麝月和秦逍同时显出诧异之色。 “按照计划,前夜子时,鬼金羊会带着手下人袭击沭宁县衙,同时会有人趁夜夺门。”宇文承朝轻声道:“鬼金羊控制县里的官员,等候在城外的王母信徒会在大门打开之后,冲进城内。可是不知为何,前夜城门一直没有打开,昨天一大早,包括鬼金羊在内,有七八十颗脑袋被悬挂在沭宁县城头,我听手下人说,那景象触目惊心,让人毛骨悚然。” 麝月立刻问道:“沭宁县宁是何人?” “董广孝。”宇文承朝对此显然也查清楚:“听说此人出身苏州董家,苏州董家是仅次于钱家的苏州世家,两年前他任职沭宁县令。” 秦逍身体一震:“董源!” 麝月显然也想到了董源,颇有些意外:“原来是董源的族人。” “不错,董家的族长听说就是董源,但董广孝和董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还没有查清楚。”宇文承朝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鬼金羊折在董广孝手中,必是踏入了董广孝布下的陷阱。” “有意思。”麝月唇角泛起一丝笑意:“难道董广孝未卜先知,知道王母会要夜袭县衙?” “也许他真的知道。”秦逍明白过来:“公主,董源为什么会死?” 宇文承朝有些意外道:“董源死了?” 秦逍点点头,道:“董源被害,就是因为他察觉到了王母会在苏州的存在。苏州那么多人,可是没有几个知道王母会已经渗透到江南,由此亦可见,董源是个极其精明之人。” “若不是精明之辈,也不可能让董家成为苏州第二大世家。”麝月平静道。 “董源知道王母会蠢蠢欲动,将这个消息暗中告诉了董广孝。”秦逍道:“董广孝既然知道王母会存在,自然就加倍小心,鬼金羊带人潜伏进入沭宁城,可能都在董广孝的掌握之中。” 麝月道:“董广孝既然诛杀王母会星将,可见他是忠于朝廷的。” “此后沭宁城封城,禁止任何人进出。”宇文承朝道:“城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外面一时也不知道。不过鬼金羊死在沭宁城,本来准备进驻沭宁城的王母信徒没能入城,自然也就散落在沭宁县境内,这时候穿过沭宁县,凶险无比。此外公主从苏州离开的消息已经传到这边,许多要道都设有哨卡,要想穿过这些哨卡......!”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们扮成王母信徒,有没有可能蒙混过关?”秦逍忽然问道。 宇文承朝道:“我先前倒是想过,公主和你混在我的队伍里,我亲自护送你们穿过沭宁县,可是这个法子也是十分凶险。手底下这十几人对我倒也算十分忠诚,但那也是因为他们以为我是真心实意投靠王母会,其他事情我可以信任他们,但涉及到公主的安危,我不能冒险。公主虽然乔装打扮,但只要靠近细看,很容易就能察觉公主不是男子,队伍里多出一个女子,而且乔装打扮,很可能就有人泄露消息。” 秦逍打量麝月两眼,麝月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 秦逍其实知道宇文承朝为何会这样说。 麝月金枝玉叶,样貌固然是倾国倾城,曲线浮凸的柔美身段也是万里挑一,且不说天生贵气,只那水嫩白皙的肌肤,还有一双朦胧媚眼,只要不是太蠢,靠近这位公主殿下,立刻就能察觉这是个女人。 宇文承朝方才第一眼见到乔装打扮的麝月,立刻跪下行礼,那是一眼就辨识出来,其他人即使没有宇文承朝如此锐利的眼力,但看上三四眼,也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女扮男装已经让人生疑,而一身粗布衣衫的普通百姓,也绝不可能保养出如此细腻白皙的水嫩肌肤,若是真的经过王母会设下的哨卡,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p> 正文 第六肆六章 沭宁 麝月的绝代风华本来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优势,但如今却恰恰成为了她的软肋。 “公主,草民想了想,眼下只有一个法子或能避过王母会的搜捕。”宇文承朝轻声道:“左神将对草民倒是十分信任,将虎丘县城交给草民掌理。草民收下现在也有上千号人,这些人俱都由草民统帅,如今都驻守在虎丘县城。虎丘县境内有不少村子遭受右神将手下人的袭击,所以为了保护那些百姓的安全,草民暂时开放虎丘县城,附近周边许多百姓都跑到虎丘县城去避难。” 麝月瞬间明白过来:“你是让本宫和秦逍也前去虎丘县城避难?” “虎丘县城在草民的掌管下,可以方便照顾,即使真的出了什么事,草民也可以随时提供保护。”宇文承朝向东南方向指了指:“往东南边只要走上不到一百里地,就可以抵达虎丘县城,只要进了城,草民可以暗中安排。当下而言,去虎丘县城,要比穿过沭宁县城前往杭州安全不少。” 麝月沉吟着,柳叶般的细长秀眉微微簇起,若有所思。 好一阵子,麝月才看向宇文承朝,问道:“你可有办法让我们安全抵达沭宁县城?” 宇文承朝一怔,有些吃惊道:“公主坚持要去杭州?” “你说得对,以眼下的形势,要去往杭州,比登天还难。”麝月缓缓道:“本宫暂时打消前往杭州的念头,但是希望能够顺利抵达沭宁城。” 秦逍也有些意外,轻声问道:“公主为何会选择沭宁城?” “宇文承朝能够潜伏进入王母会,而且在王母会拥有现在的身份,并不容易。”麝月正色道:“宇文承朝,你是朝廷埋在王母会心口的一把匕首,到了紧要关头,必能建下奇功。江南的局势如何发展,暂时还无法确定,如果我们去往虎丘县城,但有疏忽,很可能会牵连到你,甚至会让你遭受嫌疑。王母信徒虽然是一群愚昧百姓,但那些头领可不是傻子,能够在江南布局多年不为朝廷察觉,这帮人不可小视,所以要保证你的安全,我和秦逍恰恰不能去往虎丘县。” 宇文承朝立刻道:“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草民......!” “本宫心意已决,不必多言。”麝月十分果决:“沭宁县城有多少人,有多少守军,你是否清楚?” 宇文承朝点头道:“沭宁县城在苏州七座县城之中,位列第三,城中有六千多户,不到四万人口。公主也知道,圣人登基后,地方各州大营收缩编制,各郡县城的守兵也不多。县城都是由各县县尉手下的衙差负责治安守卫,一个县尉手下的衙差,加起来最多也就四五十人,这些衙差一部分负责守卫城门,另一部分则是维持城中的秩序。” 秦逍心想一个县城里有六千户人家,这在西陵已经算得上是人口极其繁华,西陵三郡之下的个县城之中,人口超过五千户的县城就已经十分罕见。 苏州下辖三郡,却只有七个县,比起西陵,整个苏州及不得一个宇文郡土地辽阔,但这里是江南繁华之地,不比西陵地广人稀,商业发达,人口稠密,一个县城拥有五六千户乃是极其寻常之事。 “草民控制虎丘县城之后,看过虎丘县衙里的档案。”宇文承朝道:“虎丘县城有五千四百七十户,县尉手下的衙差,加起来一共是五十二人,这五十多人轮换守城和巡逻,平时也只有十来人守卫县衙门,所以只要潜入城中,突然袭击,拿下县衙不是什么难事。” 麝月心中暗叹,当年圣人登基,因为三州七郡叛乱,朝廷对地方驻有重兵就心存顾忌,所以圣人在平定叛乱之后,主要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清除所有反对派势力,其中就包括对皇位存在威胁的李氏皇族,而另一件事情,就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收缩了地方的编制。 虽说如此一来,封疆大吏手头上却是难以拥有强大的兵马,对朝廷的威胁大大降低,但同时也让地方各州的防卫大大减弱,此番王母会能够在周密计划下,轻易夺下苏州下辖的数座县城,县城防卫力量薄弱自然也是一个重要的缘故。 “不过草民以为,沭宁县城的兵力肯定远不止于此。”宇文承朝轻声道:“鬼金羊在行动之前,进入沭宁县城潜伏的王母会众在百人左右,而且都是鬼金羊手下骁勇善战的精壮。”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草民潜入王母会后,一开始是在雍州地区待了不少时间,两个多月前,才被调来苏州,得到那位左神将赏识其实也就在一个多月前,然后让我成了星将,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带着一百多人秘密在山中训练,直到几天前,我才知道是要我带着这群人按照计划夺下虎丘城。以此可以推测,鬼金羊在行动之前,也应该带着手下那帮人秘密训练,对行动的过程进行了无数次的练习。” 秦逍自然知道宇文承朝意思,低声道:“大公子是说,鬼金羊有一百多号人,而且经过训练,即使董广孝事先察觉,将县城内所有的衙差全都埋伏在衙门里,可是正面拼杀,鬼金羊也不会全军覆没?” “正是这个意思。”宇文承朝道:“其实城里的那些衙差,大都没什么本事,只是混口饭吃,真要打起来,那些衙差可说是不堪一击.....!”说到这里,感觉有些冒犯公主殿下。 毕竟衙差也是大唐的兵丁,当面说大唐的那些衙差是些酒囊饭袋,身为大唐公主的麝月面子上难免不好看。 麝月却似乎不以为意,淡淡道:“江南承平太久,无能之辈众多,也是理所当然,你但说无妨!” “草民的意思是,董广孝肯定在沭宁城内埋伏了不少人,而且战斗力绝对在鬼金羊那伙人之上,否则鬼金羊那伙人不至于全都被砍了脑袋挂在城头上。”宇文承朝正色道:“此事过后,草民也打听过董广孝为人,据说此人在担任沭宁县令之前,喜欢结交朋友,认识不少江湖中人,而且这董广孝自己就是个武夫,据说还加入了某个剑派,练了一手剑术。” 秦逍瞬间明白过来,笑道:“我明白了,鬼金羊不是死在衙差的手里,很可能是死在江湖中人手中。董广孝既然事先就有察觉,很可能找到一些江湖朋友助阵,王母信徒即使骁勇,说到底也只是群乌合之众,如果陷入那群江湖高手的埋伏,就是羊入虎口了。” 宇文承朝颔首道:“我也正是这个想法,可能正是因为董广孝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助阵,这才有了底气。公主,沭宁城有多少守军,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董广孝杀了鬼金羊之后,迅速封城,肯定也想过接下来的局面,如果我没有猜错,沭宁城中一定备有足够的钱粮,而且他是做好了守城的准备,有信心等到朝廷的援军赶过来。” “本宫想让你帮一个忙。”麝月那双漂亮的眼眸子显出一丝光彩:“沭宁县境内遍布王母信徒,如果本宫和秦逍贸然过去,凶多吉少,所以你是否能打探出一条可以避开王母会众抵达沭宁城的道路?王母信徒即使人再多,也不可能让沭宁县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只要能找到一条安全的道路,让我们进入沭宁城,你就是大功一件。” 秦逍心想麝月准备前往沭宁城,看来也是细细想过。 既然已经难以前往杭州,与其前往沭宁城得到董广孝的保护,也远比在苏州四处游荡要强得多。 宇文承朝虽然是星将,而且主动提出要保护二人去往虎丘,但麝月担心的并没有错,宇文承朝手下都是王母会众,他们敬畏宇文承朝,只是因为在他们心里将宇文承朝当成王母会的弟兄,如果察觉宇文承朝有可疑,甚至可能是朝廷潜伏在王母会的钉子,那么宇文承朝也将陷入困境之中。 最要紧的是,到时候官兵平乱,潜伏在王母会里的宇文承朝将会起到更大的作用,绝不可在这个时候轻易暴露。 宇文承朝想了一下,才道:“公主,给我两天时间,这两天我会竭力找到一条安全通往沭宁城的道路。”皱眉道:“不过这两天......!” “这个村子里的人是否答应和你们一起走?”麝月问道。 宇文承朝点头道:“他们担心奎木狼派人来报复,不敢继续留在这里,已经答应跟着我的人前往虎丘,天一亮,就会带他们离开。” 麝月道:“如此甚好。本宫和秦逍这两天就在此处等你消息,找到安全路线,立刻来报。” “可是留在这里,未必安全。” “无妨。”麝月瞥了秦逍一眼,轻声道:“秦逍在本宫身边,有他在,本宫会安然无恙。” 秦逍也忍不住看了麝月一眼,心想美人公主什么时候对自己如此赏识? 宇文承朝想了一下,终是拱手道:“公主既然心意已决,草民知道该怎么做了。”向秦逍道:“秦兄弟,你保护好公主,两天之内,我必然会送消息过来。” ----------------------------------------------- ps:第一更,今晚至少还有两更!</p> 正文 第六肆七章 诸岛之王 村里的人将涂大爷那伙人的尸首埋在了村后,随即各自收拾。 这些百姓自然没有什么金银细软,拥有的无非是衣物牲畜,村里倒是有七八辆板车,坛坛罐罐和衣物都搬到车上,至于一些农具和家中所用的菜刀之类,也就随身拿着。 天亮之前,各家各户屋里大致都被收拾干净。 “这次离家,短时间内未必回得来。”看到村民们大都收拾妥当,宇文承朝才走到那老者身边:“留两只鸡在村里,也算是祭祀一下土地神吧,让土地神保佑你们能够早日归来。” 村民们对守护一方的土地神倒是十分敬畏,还真希望离开之后,土地神能够保护村子里的房舍不被损毁,老者和村民们商量了一下,留了两只鸡在村里,感觉鸡鸭成双,不用宇文承朝说,又留了两只鸭子下来,心里都祈求土地神保佑,能早日回村。 天亮之前,宇文承朝就带着手下人护送着村民们离开。 秦逍和麝月在草丛中见到队伍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秦逍小心翼翼背起麝月,进了村里,瞧见一户屋子门前立着一根木杆,四只鸡鸭都被绳子拴在木杆上,似乎是担心鸡鸭饿死,甚至还留下了一些谷物放在木斗里。 “大公子想的倒是周到。”秦逍见到四只鸡鸭,哈哈一笑:“公主,这是给咱们留下这两天的伙食。” 麝月伏在秦逍背上,看见身上脏兮兮的鸡鸭,蹙起柳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若是嫌弃这鸡鸭太脏,回头秦逍正要做出香喷喷的鸡肉鸭肉来,自己难道还好意思吃? 这是村里最大的一间房舍,虽然简陋,但主人显然很爱干净,又或者是因为此一去也不知道何时归来,将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虽然空荡荡的,却也宽敞许多。 唐人恋家,哪怕是走到千里之外,心头却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那颗心永远拴在故乡。 “虽然简陋,比不了皇宫金碧辉煌,但比荒郊野外可要舒服多了。”秦逍走到左边房内,小心翼翼将麝月放在木板床上,让她坐在床边。 板床显然有些年头,被褥也已经被带走。 “你是故意气我?”麝月坐在窗边,等了秦逍一眼:“这时候提皇宫,你什么意思?” 秦逍笑道:“不是担心公主受委屈吗。”伸手在板床上拍了拍,摇头道:“太硬,躺着不舒服,大公子记得留下食物,却忘记留下被褥。” 麝月淡淡道:“留下来我也不睡。” 毕竟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岂能睡在平民百姓睡过的被褥上? “我看见村子边上有柴堆。”秦逍道:“幸亏他们没有将柴火也带走,干草很柔软,待会儿我给你铺上。”环顾一圈,道:“咱们要在这里等两天,等到大公子送消息过来,正好趁这两天时间,好好养养你的脚伤。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看看他们是否还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麝月此时还真是疲倦的很,这几天折腾下来,身子都散了架,不但脚伤没好,便是两只大长腿也是酸软得很,如果是在宫里,让宫女好好捶捶也就能舒缓,不过现在身边没有宫人,自然不可能让秦逍帮自己捶腿。 自从背上自己之后,那家伙一路上动不动就上下颠动两下,每次颠动,胸脯就要在他背上挤压,在麝月看来,秦逍就是故意这样占便宜。 麝月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其实也能理解,秦逍是不是好色之徒先不说,毕竟男人只有牌位被立起来才可能真正收敛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男人好色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毛病,但这小子竟敢占便宜占到自己头上来,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好在秦逍倒也没有其他太出格的举动。 麝月知道自己的优势,无论样貌还是身段,自然都可以让天下所有男人臣服裙下,秦逍正值青春热血之时,和自己身体相贴,有些正常的反应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反倒是和自己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身体相贴,还能够心无涟漪,那才是怪事,要么那小子根本不是男人,要么就是自己对他毫无吸引力。 “好消息。”秦逍转了一圈,回到屋里,笑眯眯道:“村里找到了盐巴,也不知道是谁走的匆忙,还留下了半坛麻油,哈哈,我正愁没有佐料,殿下,有了盐巴和麻油,回头给你好好露一手。” 麝月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只是嗯了一声,反应十分淡定。 “村子边上有一处池塘。”秦逍道:“水质清澈,我瞧见里面似乎还有鱼,待会儿过去看看能不能抓到几条鱼,给公主炖个汤鱼汤。” “池塘?”麝月这才有了一丝兴趣:“水很清澈吗?” “很清澈,我还喝了两口,甘爽可口。”秦逍道:“那应该是村里最大的水源,所以保护的很好。你是渴了?我去给你弄些过来。”过来要拿水袋子,麝月摇头道:“不渴。”犹豫一下,终于问道:“帮我打些水来,我.....我要洗脸。” “村子里的水桶都被带走了,只有几只破坛子。”秦逍道:“用坛子盛水可行?” 麝月想了一下,才道:“不必,晚点你带我去池塘边,我在那边洗一下。” 她自然不是想洗脸。 几天下来,浑身上下难受至极,麝月觉得再不好好洗一下,自己可能就要发霉发臭。 只是这话自然不好直接和秦逍说,轻轻躺下去,有气无力道:“我倦了,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在屋外守着吧。”侧身面朝里面,双腿微微蜷起,秦逍从后面瞧过去,麝月这姿势更是曲线起伏,细腰之下,因为双腿蜷起,饱满的腴臀将粗布衣衫撑得满满实实,形成一个完美的满月,在细腰的映衬下,更显腴臀轮廓的滚圆腴美。 秦逍立刻收回目光,心中暗念色即是空。 出了大门,朝阳已经升起。 望着初升的朝阳,秦逍却是想到顾白衣那边,也不知道顾白衣此刻究竟身在何方。 顾白衣在太湖。 太湖方圆近千里,大大小小有五十多座岛屿,除了一小部分岛屿确实不适合住人,大部分岛屿都有人家住在上面。 最小的岛屿也能有百来户人家,而最大的西山岛,常年都有上万人在岛上。 太湖独立于江南官府之外,自成一系,虽然会用太湖丰富的水产和岸上的人们做生意,上岸之后会遵守地方的律法,但下水之后,就要遵守太湖的条令法规。 太湖王令狐玄会按照各岛大小以及居住渔民的数目,划出专门的打渔水域,互相之间不可进入其他区域打渔,如果发生冲突,也会有专门的人员来处理纠纷,一旦违背太湖禁令,会得到重罚。 每一个岛屿,就像一个村落,互相之间可以走动,但是西山道对大部分渔民来说,却是禁地。 西山岛的居民,是最早跟随令狐玄父子的一批渔民,主要是太湖周边的居民,当年也是跟随令狐父子对抗官兵,这批人是令狐玄的嫡系,也是对令狐玄极其忠诚的一批人。 西山岛是太湖第一大岛屿,面积极大,整座岛屿甚至比苏州城还要大上不少。 岛上物产也十分丰富,而且酒楼、茶肆、商铺甚至赌场乐坊都不缺。 太湖五十多座岛屿,其中有三十七座岛屿住了人,而令狐玄在每一座岛上都任命了一名岛主,管理岛上大小事务,每隔三个月,各岛岛主都会聚集在西山岛召开会议,向太湖王令狐玄汇报各自岛上的情况。 一般人很难见到太湖王,在太湖,令狐玄就像是个神话一般的存在。 即使是诸岛主,也只有在召开大会之时见到太湖王,平时难得一见。 但太湖王却并非时刻都待在西山岛。 太湖王对各岛居民都会很关护,你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登上某座岛,视察岛上的情况,岛民如果有什么委屈和困难,太湖王会立刻解决,任何岛主但凡有过失之处,很可能就会被太湖王直接避免,按照民意启用新的岛主。 所以太湖诸岛的百姓,对太湖王充满了敬畏和爱戴,虽然令狐玄并无官身,但太湖三十七岛百姓,提到令狐玄,都是以太湖王尊称。 对他们来说,太湖就是国中之国,世外桃源。 西山岛有五处登岛码头,每一处码头都是有重兵守卫,陌生外人想要登岛,难如登天。 顾白衣和陈芝泰一行人此刻就在西山岛。 钟不凡将顾白衣等人带上岛后,安排在了一处四周环绕竹林的大院子里,庭院雅致,格局优美,亭台假山别有风格,身在其中,很难想到自己竟然是在所谓的太湖盗老巢。 顾白衣等人住下之时,已经是夜里,所以并没有立刻见到太湖王。 钟不凡将几人安顿之后,也不多言,一副高人风范飘然而去,好在另有人专门伺候,准备了可口的食物以及干净的衣裳,众人逃亡数日,好不容易能在这雅致的院子落脚,自然是酒足饭饱之后美美睡上了一觉。 陈芝泰对鱼玄舞十分关照,次日一大早,就亲自将岛上准备好的早餐给鱼玄舞送了过去,鱼玄舞对陈芝泰的心意自然是一清二楚,但自始至终十分客气,始终称呼陈芝泰为“陈大哥”,只是这样的客气反而让陈芝泰觉得很见外,总觉得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远,感情发展起来似乎很困难。 到了后院,便瞧见坐在亭子里看书的顾白衣。 顾白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麻衣裳,不过因为气质所在,即使穿着粗麻衣衫,依然是文质彬彬鹤立鸡群的感觉。 “顾大人,那位太湖王知不知道我们到了岛上?”陈芝泰走过去,带着恭敬:“昨晚没见我们还能体谅,怎么现在还不过来?” 到现在,陈芝泰其实都想不明白,为何昨天生死攸关之时,太湖盗会突然出现? 他们为何会埋伏在那片芦苇中,而顾白衣又怎会那般巧合带着众人到了那里? 他并不算太蠢,总觉得这位顾大人可能与太湖盗有某种关系。 顾白衣也没有看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令狐岛主派人救了我们,算是我们的恩人,咱们对他要有感激之心。他没见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他忙完了,自然会见。”终于瞥了陈芝泰一眼,含笑道:“陈兄弟急着要离岛吗?” “那倒不是。”陈芝泰笑道:“这里有吃有喝,那些叛军也打不到这里,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我也无所谓。”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老耿现在如何,是否到了杭州?” 顾白衣一边翻书一边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咱们到了西山岛,是我们的机缘,耿兄弟自然也有耿兄弟的机缘,你不用太担心。”随机一笑,道:“不过耿兄弟如果知道你在记挂他,应该会很感激。” 陈芝泰又问道:“顾大人,那秦大人和公主现在到了哪里,你可知道?” “我不是神仙,不会算卦。”顾白衣神情平静:“不过秦兄弟是有福之人,而公主也有贵气护身,他二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王母会一群乌合之众,想要抓住他们,应该比母猪上树还难。” “母猪上树?”陈芝泰眨了眨眼睛:“为何不是公猪上树?” 顾白衣抬起头,凝视着陈芝泰,片刻之后,才叹道:“如果公主听到这句话,你的脑袋可能真的要搬家了。” “啊?”陈芝泰反应过来:“顾大人,我.....我不是说公主上树,我是说.....公猪,就是母猪的配偶,公猪上树!” 他话声刚落,只听后面传来声音:“大胆,你怎能对公主不敬?不要脑袋了吗?” 陈芝泰回过头,只见两名大理寺刑差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冷冷盯着自己。 此番等岛,顾白衣除了带着陈芝泰和鱼玄舞,还有三名大理寺刑差,这三人都是顾白衣的部下,刚巧从后面过来,听到陈芝泰说起“公主上树”,立时斥责。 开玩笑,公主是什么人? 大唐的金枝玉叶,怎能在私底下议论公主,还诽谤公主上树。 陈芝泰怔怔看着那两名大理寺刑差,忽然抬起手,对着自己的嘴狠狠抽了几下,然后一声不吭,神情黯然低头离去。</p> 正文 第六肆八章 六陌 陈芝泰黯然离去,两名刑差这才上前来,拱手道:“大人,有客到,正在前院等候。” 顾白衣却是镇定自若,收起书卷,笑道:“你们自己忙去吧。”也不多言,径自到了前院,只见到一人正拿着花锄在清理园内花圃边的杂草,那人也是粗麻衣衫在身,戴着草帽,皮肤是渔民们最常见的古铜色,手脚麻利,显然经常干这样的活儿。 听到身后脚步声,那人手上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继续锄草,也不回头,只是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岛上风景宜人,夜里幽静,死里逃生,自然是睡得很好。”顾白衣单手背负身后,微笑道:“咱们有几年没见了?” “三年零七十二天。”那人算得很清楚。 “这岛上还有些什么可观赏的美景,不如带我走走?”顾白衣面带微笑。 那人将杂草清理完毕,这才放下锄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灰,又走到边上的水桶边洗了洗手,很随意地在身上擦拭干净,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顾白衣,笑道:“有一块望湖石,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太湖,要不要去看看?” “带路!” 那人样貌很普通,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渔民,但是眉毛很浓,眼眶微微凹陷,那双眼睛却是异常锐利,四十出头年纪,左眉之上,却有一道刀疤,这道刀疤让他看起来更带悍勇之气。 出了院子,那人带着顾白衣穿过一片竹林,走在一条崎岖的小径之上,四周花草茂盛,空气宜人。 “太湖王威名远扬,江南七姓谈之色变。”顾白衣笑道:“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太湖王看上去就像个在田间地头耕作的农民。” 那人哈哈笑道:“大师兄是在嘲弄师弟吗?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我,你这次就成了钱光涵的阶下之囚。”神情肃然起来,眉宇间带着敬意:“夫子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只要有糖炒栗子,他就一切安好。”顾白衣微笑道:“他这辈子,最大的嗜好,就是糖炒栗子了。” 太湖王道:“等你回京的时候,带上两车糖炒栗子,转交给夫子,就算是徒弟孝敬他老人家的。” 顾白衣叹道:“一时半会恐怕回不了京了。” “无妨,西山岛上衣食无忧,师兄在这里住上十年八年,我也不会找你收银子。”太湖王双手背负身后:“正好我还有些兵法上的难题始终想不明白,师兄来了,正好向你请教。” “几年不见,太湖王似乎愈加有城府了,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竟然如此云淡风轻。”顾白衣叹道:“夫子一直让我们修定力,看来在这方面,我不如师弟。” 太湖王摇头道:“师兄错了,不是因为我定力足,而是这件事情与太湖无关,我不用去多想。” “与太湖无关?”顾白衣慢悠悠道:“江南世家成了王母会的帮凶,一旦王母会席卷江南,太湖被围在中间,你觉得你的日子会很好过?” 太湖王笑道:“很多人与你想的一样,觉得江南世家一旦控制江南,太湖大难临头。”顿了顿,才道:“可是在我看来,局势对太湖来说,并没有那么严峻。”抬手请顾白衣拐进了另一条向上走的道路,边走边道:“七姓即使控制江南,第一个要应付的不是太湖,而是唐军。王母会就算在江南聚集十万之众又能如何?师兄难道忘记了,当年青州王母会有三四万之众,也一度声势浩大,攻城略地,可是京都调来一万神策军,那几万乌合之众在短短数月之内就被平定,今日江南的王母会众,和当年青州那群乌合之众并无区别。” “所以你觉得江南七姓无法腾出手来对付太湖?” 太湖王淡淡一笑,道:“师兄可知道太湖如今有多少兵马?我不瞒你,太湖诸岛,大小船只目前有八百三十六条,其中可用于作战的有四百五十五条,只要我一声令下,两个月之内,可以迅速造出三百条船,而且马上可以投入战事。太湖三十七岛,男女老幼有四万三千九百五十七人,青壮有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七人,这些人个个都擅长水性,在太湖作战,甚至女人也能够成为士兵。其中有六千多人受过训练,我可以保证,他们接受的训练,即使比不上苏州大营那般正规,但绝不逊色于苏州的守城士兵。” “看来太湖果然是铜墙铁壁了。”顾白衣叹道。 太湖王并无得意之色,只是平静道:“吃一堑长一智,命运永远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太湖渔民的生死,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圣人要调动兵马平叛,即使速度再慢,一个月之内,调动的唐军便可以抵达,所以这一个月之内,江南七姓可以做的,只能是搜刮钱粮,招募兵勇,加固城池,等到唐军杀过来,据城而守。无论最后结果怎样,江南七姓都会元气大伤,如果被唐军击败,江南七姓全族被诛,自然不可能有机会来打太湖,即使他们真的击退唐军,损耗过后,再想来打太湖,那也是痴人说梦。” 向上走的道路两边,鲜花夹道,草木芬芳,朝阳之下,远处一片氤氲,宛若在仙境之中。 顾白衣笑道:“所以师弟可以高枕无忧。” “江南对圣人来说,是根本不能丢失的地方,即使王母会能够击退唐军,但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太湖王缓缓道:“江南不是西陵,李陀可以在关外称王称霸,可是江南七姓踏出谋反的第一步,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他们和大唐,不死不休。” 顾白衣没有说话,两人顺着小径走了好一阵子,终于到了一处悬崖边。 悬崖边有一块巨石,却经过人工开凿,凿出了阶梯,顺着阶梯往上走,到得巨石上方,便是立足之地,可容三四人站立。 顾白衣和太湖王走上巨石,居高临下,俯瞰望去,只见得远处的太湖俱在氤氲的笼罩之中。 “再过一柱香的时间,雾气散去,便可以观望太湖湖面。”太湖王微笑道:“我一直在想,如果师兄有朝一日能够来到太湖,定要带你前来观赏,今日倒是完成了夙愿。” “太湖渔民安居乐业,你功德无量。”顾白衣显出敬意:“夫子所言的王道,应该就是如此吧。” 太湖王叹道:“夫子的教诲,我时刻铭记在心,但要做到夫子所说的王道天下,我还差之千里。我能保护的也只有这太湖一方百姓。”顿了顿,才道:“我此番派人接应,并非因为你是大唐的官员,只因为你是我师兄。” “所以你决定不会卷入这场纷争?” “我能为你做的,也已经做了。”太湖王缓缓道:“我是个短视的人,考虑不了天下,所有的决定,只为保障千里太湖的利益,说得更明白些,我只会为太湖三十七岛渔民去争取利益。卷入这场纷争,太湖会有很多人死,他们都有妻儿老小,任何一人死了,他的家人都会终生痛苦,所以太湖能做的,只能是置身事外,如此才能够保障太湖一方太平。”顿了顿,忽然笑道:“师兄既然来了,就在这岛上好好住上一阵子,如今苏州一片混乱,这太湖西山岛远离纷争,正是你读书的好地方。屠老二知道你登岛,准备请你喝酒。” “他们都安然回岛了?” 太湖王摇头道:“乔胜功还在钱家的手里,不过我正在想办法救他出来。” “你多次去信京都,向夫子求索【六陌】,夫子知道你的火候不到,太早将【六陌】授给你,对你有害无益。”顾白衣单手背负身后,俯瞰着弥漫在太湖上的雾气氤氲,缓缓道:“不过他老人家预估你今年的火候也差不多了,正好我前来江南,夫子便让我将【六陌】亲自带来交给你,不过我不好直接来岛上,所以才在动身之前,飞鸽传书,让你派一名亲信过去苏州城取书。” “屠阔海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太湖王点头道:“我派他去取书,也是希望你若有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他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顾白衣叹道:“这件事情隐秘异常,他们入城乔装打扮,应该是没有人知道。可是钱家早就布下了陷阱,等着屠阔海等人上钩。屠阔海回来之后,自然告诉你钱家准备谋反,可是你应该还不知道,王母会处心积虑谋划多年,盗取内库,栽赃嫁祸,是想将王母会的帽子扣在你们太湖渔民的头上,以此利用朝廷来围剿你们。” 太湖王皱起眉头。 “乔胜功亲口供认,你是王母会的苦海将军。”顾白衣扭头看向神情变得冷峻起来的太湖王:“屠阔海一行人的行踪,早就被乔胜功卖给了钱家,而且此人还配合钱家演了一处好戏,要致你与太湖渔民于死地,也幸亏你只将取书的任务交给屠阔海,如果乔胜功知道屠阔海是去城中找我取书,也许我和你就不会这般悠闲地在此观望太湖美景了。”</p> 正文 第六肆九章 叛徒 太湖王双眸顿显犀利之色,宛若刀锋。 “江南世家想要借用朝廷之手将太湖渔民铲除,如果不是秦逍从中查出了破绽,那么现在江南七姓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准备围剿你太湖王了。”顾白衣声音平和,缓缓道:“乔胜功在春风楼被抓,我便猜想你派出的一行人定有内奸,而屠阔海的处境极其凶险,所以才让屠阔海赶紧离开客栈,而事实上,他们前脚刚走,苏州知府梁江源后脚就带人杀到。” 太湖王冷笑道:“他们是担心屠阔海会出面辩解,所以杀人灭口。” “钱家的计划被秦逍识破,所以不得不提前动手。”顾白衣道:“麝月刚刚抵达苏州,如果不是秦逍,麝月已经落在钱家手中。”顿了顿,叹道:“麝月是李氏皇族嫡系,如果江南世家以她为旗号,江南三州师出有名,而且许多势力为了自身的利益,会投奔到江南世家麾下,真要是那样的局面,京都也未必能够平定江南。” “为何麝月没有和你一起前往八里湖?”太湖王皱眉道:“你让屠阔海传书过来,让我派人在八里湖接应,钟不凡带人一直在八里湖等候,我本以为你会带着麝月一同前往八里湖。” 顾白衣看着太湖王,问道:“你愿意我带着她出现在八里湖?” 太湖王沉吟着,没有说话。 “从一开始,她选择的两条脱身道路之中,就没有前来太湖避难。”顾白衣平静道:“她不信任你,而你也同样不希望她登岛,你不希望她对太湖太过了解,而且她登岛之后,你要不要出兵?”叹了口气,道:“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顺利抵达八里湖。” 太湖王淡淡道:“师兄甚至不敢确定我一定会派人埋伏在八里湖。” “是!”顾白衣很诚恳地点头:“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我知道你希望太湖渔民避过纷争,此次并不想与王母会正面冲突,所以八里湖如果没有人接应,也并不意外。” 太湖王淡淡一笑,道:“我说过,派人去接应你,只因为你是我师兄。” 顾白衣叹了口气,道:“师弟似乎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哦?”太湖王看了顾白一眼:“请师兄赐教!” “我们说的重点不在麝月。”顾白衣道:“我是在说乔胜功。” 太湖王脸色一冷,道:“师兄放心,太湖渔民最痛恨的就是叛徒,乔胜功既然背叛了太湖,他自然会为此付出代价。” “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顾白衣慢悠悠道:“乔胜功是你手下四将之一,他对太湖的情况,应该很了解。” 太湖王眉头一紧。 “唐军和王母会这场战事,不可避免。”顾白衣淡淡一笑:“太湖三十七岛可以冷眼旁观,在这场战事结束之前,无论是唐军还是王母会,确实不会来招惹太湖三十七岛,所以你们暂时会太平无事。”叹了口气,道:“如果这场战事结束过后,你觉得太湖三十七岛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太湖王笑道:“师兄是觉得无论他们谁胜出,下一个目标都是太湖?” “朝廷如果胜了,平叛过程中,太湖三十七岛按兵不动,没有配合唐军平叛,你觉得朝中会不会有人上折子?”顾白衣微笑道:“同样的道理,如果王母会真的击退了唐军,控制了整个江南,他们还能容忍太湖三十七岛的存在?要攻打太湖,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乔胜功投靠了江南世家,他对太湖三十七岛的情况太了解,你太湖王对王母会知之甚少,而他们通过乔胜功却对你一清二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结局不说你也该清楚的。” 太湖王没有说话,神情变得冷峻起来。 被太湖王记入死亡名单的乔胜功,此刻正在苏州刺史府。 这位太湖色将的额头此时直冒冷汗,坐在太师椅上的钱光涵正一脸阴霾地看着他,袁长龄坐在左首的一张椅子上,神情冷淡,钱归廷则是握着拳头,一双眼睛如刀子般盯在乔胜功的身上。 片刻之后,钱光涵终于叹了气,道:“乔将军,老夫对你还是信任的,只是钟不凡为何会埋伏在八里湖,是谁给他送去的消息?” 乔胜功眼角抽动,几乎带着哭腔道:“老太爷,我真的不知道钟不凡为何会埋伏在那里,此事真的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乔胜功,这些年你要银子给银子,要女人给女人,在苏州城养着三个女人,为了给你养女人,我们出银子给你买了三处宅子。”钱归廷一脸恼怒:“如今刘统领中了你们太湖盗的埋伏,被钟不凡一箭射杀,如果你不能解释清楚,今日休想走出这个门。” “住口。”钱光涵沉声喝止,看向乔胜功,语气温和:“乔将军,那个人到底是谁?” “谁?”乔胜功脑中有些发懵。 “追兵回来禀报,他们被引到八里湖,带头的是个看起来十分斯文的男人。”钱光涵凝视乔胜功,缓缓道:“那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你们太湖的人?” 乔胜功苦笑道:“老太爷,这几日我一直待在知府衙门,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方才听老太爷亲口所言,才知道刘统领被射杀,可是我也想不明白,钟不凡怎会埋伏在八里湖。” 钱光涵向袁长龄使了个眼色,袁长龄这才拿起案几上的一幅卷轴,打了开来,亮在乔胜功面前:“这是按照追兵回来的描述,我亲自描摹的画像,按照他们的说法,与那名男子有八九分相似,乔将军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岛上的人?” 乔胜功盯着画像看了好一阵子,终是摇头道:“不认识,我从未见过此人。” “当真不认识?”袁长龄皱眉道:“钟不凡在八里湖接应此人,自然和此人十分熟悉,他认识的人,你不认识?” “太湖有数万之众,我并非每个人都认识。”乔胜功很肯定道:“但是令狐玄身边,绝没有这个人。” 袁长龄和钱光涵对视一眼,才继续问道:“麝月前来苏州之前,是否和令狐玄有过接触?” “应该没有。”乔胜功摇头道:“如果麝月真的登岛,我不可能一无所知。” 钱归廷冷笑道:“什么叫做应该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还有,麝月和姓秦的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八里湖?他们去了哪里?” “二公子,我真的不知道。”乔胜功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我死心塌地追随太爷,如果知道,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钱归廷盯着乔胜功,片刻之后,终于道:“你是不是在说实话,很快就能清楚。”拍了拍手,随即便见一人进了屋内,一身红衣如血,却正是钱归廷手下的红蜘蛛。 “你带他下去好好聊一聊。”钱归廷冷冷道。 红蜘蛛娇柔一笑,走到乔胜功身边,声音柔软:“乔将军,我已经泡好了茶,咱们去喝茶聊一聊。” 乔胜功见到红蜘蛛,脸色微变,还没说话,感觉腰眼一麻,全身瞬间虚弱无力,红蜘蛛却已经抓住他的后颈,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了下去。 钱光涵的脸色此时不再云淡风轻,眼眸中甚至带着恼怒,冷笑道:“老夫就知道,太湖盗迟早都是祸害。” “事情很清楚了。”钱归廷冷笑道:“咱们精心设计,坐实令狐玄就是苦海将军,按理来说,麝月到了苏州,就该调兵围剿太湖盗。可是麝月一到苏州,就像什么都知道,这一定是乔胜功那狗东西出卖了咱们,否则麝月怎能看破,又怎会迅速逃离。爹,乔胜功能出卖令狐玄,就能出卖我们,这种狗东西,就该一刀砍了。” 袁长龄摇头道:“二公子,如果麝月真的知道一切都是我们江南世家在背后谋划,就不可能来到苏州,更不可能踏进苏州城。我个人以为,麝月在进入苏州城之前,肯定对一切还一无所知。”顿了顿,继续道:“乔胜功这几天却是一直待在知府衙门,为以防万一,还派人暗中盯着他,他确实没有出门,也没有接触其他人,所以通风报信的肯定不是他。” “他没有出卖我们?”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有任何破绽。”袁长龄道:“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那个引诱刘宏巨前往八里湖的男人到底是谁,他和令狐玄到底是什么关系。第二,麝月如今到底在哪里?”顿了顿,继续道:“如果那个男人是令狐玄派来的人,定然深得令狐玄信任,这样的人物,掐搜生工不可能不认识,所以我相信,他不是太湖人,而是麝月的人。” “麝月的人?” “麝月入城,悄无声息。”袁长龄道:“她进入刺史府的时候,只带了四名护卫在身边,事后我派人去了码头,找到了麝月前来苏州的船只,那艘船看上去十分普通,我让人不要打草惊蛇,所以那艘船上的人还不知道麝月已经逃离苏州。我们查清楚,船上还有八名护卫和四名侍女,他们都是乔装打扮,以为能够瞒过别人,一直在船上不曾离开。”卷起手中的画卷,缓缓道:“麝月前来苏州,瞒过所有人,让人不知道她的虚实,所以属下以为,除了四名护卫陪同她去刺史府,麝月还在城中安排了另一拨人接应,以防万一。” 钱归廷道:“你是说那个男人是麝月安排在城中接应的人?” “麝月做事小心,这个可能很大。”袁长龄道:“等她入城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在秦逍的帮助下调虎离山,利用姓陈的太监引开我们的注意,尔后去与那伙人会合,扮作商队逃亡。我们只以为她身边只有秦逍,她却恰恰利用事先安排好的人做掩护,顺利逃出城去。” “长龄所言极是。”钱光涵颔首道:“只是麝月为何没有和那个男人一起去八里湖?” 袁长龄微一沉吟,才道:“有两种可能。其一,那个男人故意引开追兵,而麝月已经被太湖盗接往太湖。其二,兵分两路,声东击西,那个男人吸引追兵,而秦逍护送麝月去了杭州。” </p> 正文 第六五零章 心腹 钱归廷立刻道:“袁先生,你觉得麝月会去杭州?”   “这是一种可能。”袁长龄道:“只不过八里湖既然有了伏兵,也就证明麝月事先一定和太湖盗秘密接触过,他们出城的时候,知道我们一定会派出追兵,所以派人向令狐玄传讯,让令狐玄安排人埋伏在八里湖。”   钱归廷皱眉道:“麝月出城两日后,刘宏巨在八里湖追上了那伙人,即使麝月出城的时候派人传讯,但苏州城离西山岛有两百里之遥,他接到麝月的传讯再安排人埋伏,两天时间能做到?”   袁长龄叹道:“二公子,令狐玄对江南世家素来忌惮,若说城里没有他布下的眼线,那是绝不可能。麝月出城之时,太湖盗的探子飞鸽传书西山岛,以飞鸽的速度,也就半日时间能够将讯息传到西山岛,令狐玄立刻派出伏兵,一日之内赶到八里湖并不困难。”   钱归廷恍然大悟,道:“先生所言极是。”随即看向钱光涵,问道:“爹,追兵回来禀报,那个男人身边跟着几人,其中还有一个女人,你确定那个女人不是麝月?”   钱光涵道:“五年前进京,我在麝月宫见过她,对她的身形样貌十分熟悉。他们回来描述那女人的形貌,虽然年纪相仿,但身形样貌与麝月完全不同。”   “既然如此,那个女人又是谁?”   “他们要引开追兵,自然要让人假扮成麝月。”袁长龄道:“所以那个女人,应该是麝月从京都带来的侍女。”顿了顿,道:“虽说麝月有可能和秦逍往杭州去,但这种可能并不大,我估摸最大的可能,还是去了太湖。既然令狐玄能够按照麝月的吩咐,在八里湖设下埋伏,由此可见令狐玄和麝月的关系还算亲密,当前局面下,前往太湖对麝月来说最为安全。”   钱归廷显出钦佩之色,道:“先生这样一说,事情也就明了了。”握拳道:“可是麝月到了太湖,再想抓住她几无可能,没有她在手里,咱们......!”   钱光涵脸色也凝重起来。   “太爷不必太过忧虑。”袁长龄宽慰道:“将军必有对策。只是......麝月虽然极有可能去了太湖,却也不能忽略她往杭州去的可能。”   “先生不是说她不会去杭州吗?”   袁长龄抚须道:“二公子,麝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如果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定然是前往太湖,可是.....如果她还想日后手握权柄,就一定会往杭州去。”   钱归廷有些茫然,不明白袁长龄话中意思。   “二公子,敢问麝月在朝中能够今日风光,其原因何在?”   钱归廷立刻道:“她是公主,而且掌握着内库.....!”   “二公子错了,自大唐立国至今,加起来不下一百位公主,可是在此之前,可曾有一位公主手中的权势能与麝月相提并论?”袁长龄微微一笑,他说话从来都是慢条斯理,这也让他每次说话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肯定都落在他身上。   钱归廷出身世家,对大唐的历史自然还是清楚的。   麝月手掌内库,京中近半官员拜在她的门下,手握重权,自大唐开国以来,确实没有任何一位公主在权势上能与麝月相提并论。   “麝月能手握重权,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掌控着内库,拥有江南在背后为她撑腰。”袁长龄淡淡一笑:“江南没了,内库就没了,内库没了,麝月就什么都没了。不用我们动手,夏侯元稹手下那些官员的折子都能将麝月淹死。”   钱归廷顿时笑起来,道:“不错,妖狐将江南交给麝月,可咱们筹划多年,麝月却丝毫没有察觉,最后还丢了江南,妖狐定然是震怒,麝月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所以她如果去太湖,令狐玄当然不敢要她的命,但她也只能保住性命,回京之后,她就什么都没有了。”袁长龄将手中那幅卷轴终于放下,缓缓道:“如果她还想挽回一些颜面,那就只能前往杭州,利用长孙元鑫手中的杭州大营攻打苏州,在她看来,如果能亲自指挥官军夺回苏州,她就立下赫赫功劳,以后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钱归廷道:“如果只是调兵攻打苏州,令狐玄手底下也有不少兵马,为何不干脆用太湖盗来夺回苏州?”   “道理很简单,麝月并不相信太湖盗真的可以上阵厮杀。”袁长龄道:“比起杭州大营的精锐兵马,太湖盗在麝月眼中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她肯定觉得依靠一群乌合之众,绝无可能夺回苏州。此外长孙元鑫对朝廷十分忠诚,麝月很清楚,只要见到长孙元鑫,长孙元鑫必然唯命是从,可令狐玄却未必能答应麝月出兵。乔胜功也说过,令狐玄训练兵马,只为守卫太湖,绝不会轻易率军登岸。”   钱归廷皱眉道:“如此说来,麝月还真有可能去杭州?”   “不过麝月应该也清楚,前往杭州的路上,都是我们的人马,她要抵达杭州找到长孙元鑫,几无可能,而且每走一步,都可能落入我们手中。”袁长龄淡淡笑道:“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到了这种时候,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保住性命,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前往杭州,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钱光涵颔首道:“长龄所言极是。不过只要有一丝可能,也不可掉以轻心。”向钱归廷道:“往杭州那边的道路,目前还没有人发现麝月的行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人沿途搜素。归庭,红蜘蛛擅长追踪,你可以派他带些人往杭州方向搜寻,如果麝月没有去杭州倒也罢了,如果她出乎我们的意料,果真往杭州去,红蜘蛛也许能够发现她的踪迹。”   钱归廷起身道:“我这就去安排。”   他出了门,很快就听到不远处的一间屋里传来鬼哭狼嚎之声,走过去,推门而入,只见乔胜功像粽子一样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一只手被两名大汉死死按在边上的案几上,红蜘蛛坐在案几边的一张小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用竹子做成的匕首,面带微笑,正悠闲自在地用竹匕首割着乔胜功的一根中指,那中指已经是血肉模糊,而且露出白骨。   钱归廷知道红蜘蛛以折磨人为乐,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手指,后背一阵发凉,咳嗽一声,红蜘蛛看过来,笑道:“二公子,再给我一柱香的时间,我定然能让他老实交代。”   “不是他。”钱归廷道:“停手。”   红蜘蛛有些意兴索然,将竹匕首丢到一旁,一脸温柔笑容,向乔胜功道:“乔将军,这次就到这里,咱们下次再玩。其实你身上还真没有我看得上的东西,也只有这几根手指还凑合。”   乔胜功痛不欲生,看着钱归廷道:“二公子,我.....我真的没有出卖你们,我.....我对你们忠心耿耿......!”   “你也别觉得委屈。”钱归廷不屑道:“一个人只要出卖过别人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你能出卖令狐玄,同样也能出卖其他任何人。所以你说的话,至少我不会相信。乔胜功,你背叛令狐玄,他肯定会知道,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取你性命,你没有其他路可走,唯一的出路,就是死心塌地为我们效命。今日给你点苦头,只是让你明白,你若是三心二意,那是自寻死路。”   乔胜功有气无力,当初钱家收买自己的时候,那是奉若上宾,就算是钱光涵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可没有想到钱家说翻脸就翻脸,以前的礼遇早已经荡然无存,心中恼恨交加,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只是乞求道:“二公子,我.....我一定誓死效忠老太爷,求你.....求你给我叫个郎中......!”   钱归廷向那两名大汉吩咐:“带他去看郎中。”等那两人解开乔胜功绳子带下去之后,钱归廷这才向红蜘蛛道:“秦逍可能正在去往杭州的路上,如果你想一雪前耻,带着你的人现在去追赶,或许还来得及。”   他知道红蜘蛛对秦逍恨之入骨,只要提及秦逍,红蜘蛛必然是立刻动身。   但红蜘蛛的反应却让钱归廷有些意外,坐在椅子上,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钱归廷。   钱归廷皱起眉头,红蜘蛛忽然露出温和笑容,道:“二公子,方才我从乔胜功口中问出了一个口供,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口供?”   “什么?”   “乔胜功招认说,他向官府招供的供词之中,提到了太玄观。”红蜘蛛笑容愈发柔和:“他透露太玄观是王母会的据点,那晚官府袭击太玄观,起因就是乔胜功供出了他们。”顿了顿,叹道:“只是乔胜功这样做的,正是二公子。”   钱归廷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红蜘蛛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   “二公子知道,三年前我与你相识,追随你左右,这三年来,不该说的我绝不会说,不该问的我也绝不会问。”红蜘蛛凝视着钱归廷,微笑道:“只是今天我斗胆问一句,老太爷和二公子为何要借刀杀人,非要除掉黄阳不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归廷冷着脸:“这些事情似乎不是你该关心的。”   红蜘蛛微笑道:“黄阳为何会在苏州潜伏多年,又为何会分文不取为穷苦百姓看病,别人不知,老太爷和二公子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没有死,苏州起事,镇守苏州的应该是他。”   钱归廷身体一震,骇然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属下在你身边三年,被二公子视为心腹,二公子竟然不知我是谁?”红蜘蛛狡黠一笑:“二公子,你和老太爷背叛了昊天,大难临头!”</p> 正文 第六五一章 不死昊天 钱归廷后退两步,瞳孔收缩。 “黄阳在苏州城数年如一日,利用义诊收买人心,在苏州城内拥有了极高的威望。”红蜘蛛坐在椅子上,不看钱归廷,却是看着自己秀气的右手,慢悠悠道:“当然,钱家在苏州是百年世家,老太爷在苏州城的百姓心中,威望也是无与伦比,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众多百姓心存感激视为活神仙的,恐怕也只有黄阳了。” 钱归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红蜘蛛,双手已经握拳。 “黄阳死了,昊天仓促之间,无法派出比老太爷在苏州更有威望的替代者,所以老太爷当仁不让成为了王母会在苏州城内的首领。”红蜘蛛微笑道:“这三日之间,钱家利用王母会,完全控制了苏州城,目前恐怕也无人能够撼动老太爷在苏州城内的地位。” 钱归廷惊骇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为何知道这些?” 三年前机缘巧合遇见红蜘蛛,钱归廷对其身手很是欣赏,重金招揽为手下的随从。 江湖上习武之人多如牛毛,所谓学得一身艺,卖于帝王家。 对大多数习武之人来说,练就一身好身手,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能够成为朝廷的武官,飞黄腾达,不过仕途之路艰难无比,真正能够凭借武艺在朝中步步高升的武人凤毛麟角。 更多的武人,还是会选择成为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府上的护卫,除此之外,能够成为世家富贾院里的侍卫,对武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钱家是苏州第一世家,能够被钱家看中雇为侍卫,当然也是不许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红蜘蛛虽然爱好独特,不过身手了得,三年来跟随在钱归廷身边,尽心护卫,也是让钱归廷很满意。 但今日他陡然间明白,红蜘蛛显然不只是普通的武人那么简单。 红蜘蛛虽然是钱归廷近身护卫,但许多机密之事,钱归廷当然不可能向红蜘蛛透露,而一个称职的近身护卫,也是绝不可能打探主子的秘密。 红蜘蛛只是含笑看着钱归廷,并不说话。 钱归廷身体猛地一震,想到什么,吃惊道:“你.....你也是昊天的人?” “二公子终于想明白了。”红蜘蛛微笑道。 钱归廷显出怒色:“昊天竟然在我们身边安插眼线?” “不要怪昊天。”红蜘蛛平静道:“昊天将赌注押在江南,又怎可能不处处小心?二公子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三年来,我向昊天奏报,全都是夸赞你们的好话。不过你们借刀杀人,害死黄阳,昊天知道,定然是震怒。” 钱归廷眼角抽动,冷笑道:“乔胜功两面三刀,他说是受我指使,有何证据?” “二公子不必和我争辩,我能理解二公子和老太爷的心思。”红蜘蛛微笑道:“钱家在苏州的地位无与伦比,可是一旦起事,黄阳却骑在你们头上,苏州会众到时候都以他为首领,你们钱家也不得不拜倒在黄阳脚下,如果只是受些委屈,你们或许还能忍受,可是如果钱家失去对苏州的控制,你们是万万不能接受。所以干脆借刀杀人,将黄阳铲除,如此一来,苏州会众由钱家统帅,钱家在苏州的地位自然是无法撼动。” 钱归廷眸中显出杀意,缓步后退。 “二公子想要杀人灭口?”红蜘蛛笑道:“你们已经害死黄阳,如果连我也要杀,昊天是绝不可能容忍你们钱家继续存活下去。这三年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如果我突然死了,你觉得昊天不知道是你们所为?” 钱归廷冷笑道:“江南世家与昊天合作,只是各取所需,你当真以为江南七姓会怕了昊天不成?江南七姓荣辱与共,如果昊天真敢对钱家下手,其他六家绝不会袖手旁观。而且苏州王母会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昊天又怎敢轻举妄动?” 红蜘蛛用一种怜悯的神情看着钱归廷,叹道:“二公子,出了门,这些话千万不要说一个字。你太不了解昊天了,我可以用我的人头向你保证,如果昊天真的想要取你们父子的性命,他让你们今晚死,你们就绝对活不到明天。” 钱归廷笑道:“红蜘蛛,你也不必危言耸听。青州之乱,前任昊天不也是死在唐军的手下?千万不要将他说的无所不能,就像天上的神仙。” 红蜘蛛盯着钱归廷,显出奇怪的表情。 “为何这样看我?”那种眼神就像是将钱归廷当成白痴,这让二公子很是不舒服。 红蜘蛛叹道:“二公子,你难道以为当年死在青州的昊天将军,真的是昊天将军?” 这话有些拗口,但钱归廷好歹立刻听出要点,皱眉道:“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当年昊天真的死在青州,你觉得短短十年时间,王母会能够东山再起?”红蜘蛛摇头道:“苦海可以死,幽冥可以亡,但昊天却永生不死。王母会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昊天,他又怎会死?” 钱归廷吃惊道:“难道......当年死在青州的昊天是假的?” 红蜘蛛笑道:“只要昊天不死,王母会就永远不会消失。昊天当年在青州开创王母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戏,他知道青州王母会成势之后,必然会被朝廷围剿,所以他只是想借助青州之乱,看看这个游戏有哪些破绽和漏洞。有了教训,东山再起之时,就可以少犯很多错误。”顿了顿,声音轻柔:“青州王母会败局已定,昊天当然不会再有留恋,早就脱身而去,被杀的昊天,只不过是小小的替身。” 钱家虽然早就加入王母会,但钱归廷却是第一次知道如此隐秘之事,脸上变色。 “这就像养一条狗,一开始不知道如何豢养,等那条狗死了,重新再养一只,自然就会熟练得多。”红蜘蛛笑盈盈道:“二公子,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钱归廷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发毛:“青州几万条人命,在昊天看来,只是一场游戏?”逼视红蜘蛛:“那么江南对他来说是什么?是不是他可以随时抛弃的一条狗?” “如果江南这条狗变成一条狼,昊天不会抛弃。”红蜘蛛平静道:“可是如果江南自己不争气,只是一条无用的狗,最后自身难保,又有什么不可以抛弃?昊天会不会抛弃江南,不在昊天,而在江南世家自己争不争气。” 钱归廷双拳紧握,冷笑道:“你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昊天杀了你?”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红蜘蛛淡淡道:“二公子刚才说过,江南世家和昊天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你们谋害黄阳,夺取苏州王母会的控制权,已经背叛了昊天,那么昊天如果有朝一日抛弃你们,同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微笑道:“你们江南世家有的是银子,可是没有兵马,利用王母会聚集人心兵马,而昊天也需要你们的财力来起兵,这样的合作,乃是天作之合。”声音陡然一寒:“可是只有主人杀狗,却不曾见过狗咬主人,二公子,昊天可以抛弃江南,但江南却不能背叛昊天,这个道理你们不懂。” 红蜘蛛这话直接将江南世家称呼为狗,钱归廷恼怒至极,厉声道:“你找死!” “黄阳被害,昊天即使怀疑是你们所为,但暂时还没有确凿证据,所以不会对你们下手。”红蜘蛛缓缓道:“可是我若死在这里,昊天绝不会容忍你们对他的亵渎和背叛。” 钱归廷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固然不知道昊天究竟有多大的实力,但能够成为王母会的主人,昊天当然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我方才说过,二公子不必太担心。”红蜘蛛脸上又浮现笑容:“我并没有打算将你们设计害死黄阳的真相禀报昊天,只要我不说,然后封住那张嘴,昊天就永远拿不到证据证明是你们害死了黄阳。” 钱归廷有些意外:“你是昊天的人,为何.....为何不禀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红蜘蛛笑盈盈道:“老太爷和二公子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我跟随二公子这几年,二公子也没有亏待过我。所以我相信,我将此事隐瞒下来,二公子一定会让我的忠诚得到更大的回报。” 钱归廷凝视着一脸笑容的红蜘蛛,片刻之后,忽然也笑起来,道:“红蜘蛛,我欣赏你,不只是因为你的武功,还有你的聪明。我喜欢聪明人,更喜欢忠诚于钱家的聪明人,所以你可以放心,你的忠诚,将会得到你难以想象的回报。” “如此就多谢二公子。”红蜘蛛站起身:“我现在就带人往杭州去,如果追上秦逍和麝月,我可以将麝月活着带回来,但秦逍只能是人头回来。” 钱归廷微笑道:“如果真的追上他们,秦逍由你处置,带着麝月回来,已经足够让你拥有难以想象的赏赐。” “只是二公子不要忘了。”红蜘蛛平静道:“你指使乔胜功向官府透露太玄观,此人如果不死,就是后患。所以要不要杀他,二公子自己可以想想。”再不多言,微微一笑,从钱归廷身边走过。</p> 正文 第六五二章 公主的乡下日子 麝月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可怕的噩梦让麝月赫然坐起身,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等发现只是一个梦,这位倾国倾城的公主殿下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一道身影闪进屋内。   麝月脸色有些苍白,见到秦逍冲进来一脸关切,摇摇头:“没事,就是.....没什么。”向窗外看了一眼,见得已经是黄昏时分,蹙眉道:“什么时辰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从早上睡到现在,看来真的是太累了。”秦逍笑道:“中午就做好了菜,本想叫你起来,可是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你。”   麝月神色有些不自在,略有一丝恼怒:“我睡着的时候,你进屋了?”   “没有进屋。”秦逍知道这位公主外表看起来虽然娇媚,但却是个冷美人,外媚内冷,若是告诉她自己之前无聊的时候盯着她的蜜桃臀儿看了半天,这大美人只怕要从床上跳下来和自己拼命,一脸诚挚道:“我就在房门口看了一眼,其他时间除了烧菜,就是在村子里巡逻,保护公主的安全。”   清秀的面容,真挚的表情,麝月眉头舒展开,微点螓首:“辛苦了。”   “公主,你等一下。”秦逍出门去,很快,就端着两只残破的瓦罐进来,刚一进门,麝月便闻到了一股让人食欲大震的香味往鼻子里直钻,宫中珍馐美味多如牛毛,却从没有让麝月有过如今这样的食欲。   秦逍直接将瓦罐放在木板床上,麝月看了一眼,只见两只瓦罐中,一只里面是烧鸡,另一只里面却是鲜美的鱼汤。   麝月喉咙动了动,却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问道:“你去捕鱼了?”   “村边的池塘里有鱼。”秦逍递给麝月一双筷子,笑道:“我好不容易抓了两条,公主,那池塘的水非常清澈,里面的鱼很干净。”   麝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嫌弃不干净了?”接过筷子,却还是很矜持,没有立刻动筷子,见秦逍站在床边,犹豫一下,终是冲着对面使了个眼色,秦逍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也不客气,正要脱鞋上床,麝月已经道:“不用脱了,就这样将就。”心想你都走了好几天,没脱鞋那臭袜子的味道就传出来,真要脱了些,我也别再吃东西了。   秦逍呵呵一笑,上床在麝月对面盘膝坐下。   “你的筷子呢?”麝月见只有自己一双筷子,有些奇怪。   秦逍道:“我不用筷子,公主先吃,待会儿我直接用手就成。”指着烧鸡道:“用筷子戳来戳去,没有拿手撕着吃痛快。”   麝月也是盘膝坐着,尽量不让受伤的脚底板触碰东西,即使如此,坐姿也依然十分优雅。   “你打点水来,我要洗手。”麝月放下筷子。   秦逍一怔,但马上下床出去,很快端了一只破旧的木盆进来,里面盛着清水,知道麝月行走不便,直接端到床边,麝月洗了洗手,秦逍放下木盆,自己也洗了洗,再次坐到麝月对面。   “不用筷子了。”麝月看着瓦罐里金黄的烧鸡,食指大动,也不再装作矜持:“你撕给我。”   秦逍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伸手撕下一只鸡腿,递给麝月,麝月接了过去,秦逍撕下一只鸡翅膀,有滋有味吃起来,麝月见他已经开动,也不再客气,虽然还竭力保持一个公主应有的端庄,但几口下去,也是狼吞虎咽。   “公主在宫里这样吃过烧鸡吗?”秦逍吃的嘴角冒油。   麝月摇头道:“宫里也有烧鸡,不过我不喜欢,用餐的时候,会有宫人将鸡肉切成小块,而且宫里也不允许用手去抓。你当宫里和民间一样,可以随心所欲?身在宫中,吃穿住行都有皇家规矩,若是稍有不对,有专门的宫人在旁边啰嗦。”   “你是公主,也有人敢说你?”   “自大唐立国开始,就有宫廷女官专门负责约束宫中的言行举止。”麝月道:“连圣人身边都有宫人提醒举止,更何况我一个公主。”   秦逍笑道:“我还以为做了公主就可以无所顾忌,原来你也要守规矩。”   “很好笑吗?”麝月瞪了秦逍一眼,“不许笑。”   秦逍憋住笑,看着麝月那张千娇百媚的俏脸,忽然扭过头,“噗”的一声笑出来。   麝月气恼道:“不许笑,你再笑.....再笑......!”忽然发现,自己现在落魄至此,根本奈何不了秦逍。   秦逍抬起手,指了指麝月嘴角,麝月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蹙眉道:“什么?”忍不住抬手往自己嘴角摸过去,才发现一小块鸡皮黏在嘴角,这时候才明白秦逍为何会憋不住笑,一时间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堂堂公主,何曾在臣子面前有过如此丢人的场面。   可是这小子真的在看笑话,盯着自己的脸看。   如果手边有一把刀,麝月恨不得一刀劈过去。   “我以前经常这样。”秦逍回忆往事:“每次吃鸡的时候,要是太饿了,狼吞虎噎,就有鸡皮黏在嘴角......!”   麝月拿着还没有吃完的鸡腿,深呼吸,丰满挺拔的酥胸起伏了一下,凸显了公主应有的伟岸规模,抬起手,向门外指了指:“滚!”   “我还没吃饱呢!”   “让你滚,赶紧!”   麝月凤目凌厉。   秦逍呵呵一笑,下床出了门。   村民们离开之后,村子冷清无比,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秦逍却是十分警觉,他知道这里并不是安全之地,时刻都要地方有人摸过来。   绕着村子转了一圈,确定安全,这才回到屋里,刚进屋,就听麝月叫道:“秦逍,你过来!”   秦逍估摸着自己转了一圈,麝月也该吃完了,进了屋里,只是天色一黑,屋里没点灯,一片昏黑,只看在麝月的身形轮廓坐在床边。   “你去哪了?”   “在村子转了一圈,提防有人过来。”   麝月犹豫一下,才道:“从现在开始,你呆在这里,什么地方也不要去。”   秦逍一怔,诧异道:“可是晚上睡觉怎么办?公主就寝,我总不能还留在这屋里。”   “这个.....!”麝月想了一下:“你去找些干草铺在地上,晚上就睡在这里。”   “公主,这不大好吧?”秦逍心想不久前才将我赶出去,现在竟然让自己晚上睡在同一个屋里,这转变实在有些大:“那边还有一间房,我去那边睡就好。你放心,晚上我睁着眼睛睡觉,没有人能靠近你。”   麝月急道:“这是本宫的命令,不得违抗。”   “不是小臣违抗公主的命令,我是担心今晚和你睡在同一个屋里,等回到京都,你拿今晚之事找我麻烦,说我亵渎公主,到时候我有口难辩啊。”秦逍摇摇头:“恕小臣不敢造次。”   麝月似乎更是气恼,好一阵子没说话,秦逍轻声道:“公主若没有别的吩咐,我收拾一下就出去了?”   “那.....能不能找一盏灯,在屋里点一盏灯?”麝月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秦逍立刻道:“公主,咱们可还在王母会的追杀中。你在这里点灯,是怕人不知道村里有人?万一被人瞧见有灯火,摸过来怎么办?”   “你不留下来,又不点灯,那.....那我怎么办?”麝月恼道。   秦逍有些迷糊,道:“公主,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公主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我怕黑!”   秦逍一怔,随即差点笑出声来。   手握无数人生死的大唐公主,运筹帷幄的绝代佳人,竟然怕黑?   “灯火肯定不能点上。”秦逍似乎很为难,想了一下:“公主既然有令,小臣只能遵从,只是回京之后,公主千万不要秋后算账,说什么趁人之危。”   麝月冷哼一声,道:“趁人之危?你有那胆子吗?”随即道:“你收拾一下,带我去池塘边。”   “现在去池塘?”   “怎么那么多话?”麝月没好气道。   秦逍却已经明白,麝月肯定是再也忍受不住,无论如何都要去池塘边好好洗一洗,三天不曾沐浴,对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当然是一个折磨。   秦逍收拾了瓦罐,这才过来背着麝月到了村边的小池塘边。   五月时节,池塘边青草茂密,明月升起,月光照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倒映其中,清澈无比。   秦逍将麝月小心翼翼放在池塘边,提醒道:“公主不要下水,你脚上的伤势未好,还不能见水。”   “我知道。”麝月想了一下,才道:“你到附近去巡看,我洗好之后再叫你。”声音陡然一冷:“秦逍,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不用本宫提醒你吧?”   不就是担心我偷看你洗澡?还真当我那么没有底线?   秦逍只能道:“你放心沐浴,没有你招呼,我绝对不会过来。公主,学会相信别人也是一种本事。”也不废话,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麝月见秦逍走开,这才放心,挪到草丛边上,用青草丛做掩护,如此一来,即使秦逍躲在远处观望,那也绝对看不见自己。   那家伙未必敢偷看,但多一些防备总是没错。   看着月光下清澈的水面,麝月愈发觉得全身上下难受至极,痒痒的,恨不得脱光了衣裳跳进去。</p> 正文 第六五三章 摸不得 秦逍远离池塘,坐在一颗大树下,背靠大树,抬眼望着天上的明月。   世事无常。   一年前自己还只是龟城的小小狱卒,那时候又岂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和大唐公主一起被人追拿。   公主在苏州陷入困境,秦逍全力以赴帮助公主脱困,却并非是因为麝月的身份,更不是因为她的美貌。   对秦逍来说,公主是收复西陵的关键之人。   圣人和朝堂部分官员或许真的存有收复信陵之心,但这样的心情显然是诸多大事的后面。   秦逍知道大唐帝国的国库十分虚弱,而需要银子的地方却是在很多。   他没有想过朝廷会立刻出兵西陵,但却希望朝廷未雨绸缪,早做收复西陵的准备。   要收复西陵,自然需要征募训练一支庞大的军团,对帝国来说,当然是一笔耗资巨大的开销。   如果朝中没有重量级的人物支持这件事,招募训练新军以备它朝收复西陵就只是一纸空谈,甚至连谈也不会有人谈。   能够对圣人产生巨大影响的人物,除了夏侯国相,便只有麝月。   只要麝月真的竭力支持此事,那么训练新军并不是空中楼阁。   此种情况下,秦逍当然会竭尽全力保护麝月的安危,让她平安返回京都。   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帮助麝月渡过这一劫,麝月也不会无动于衷。   此前麝月高高在上,秦逍只是希望她能够信守当初在京都的承诺,履行诺言,除此之外,秦逍对麝月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几天朝夕相处共患难,秦逍却忽然发现,褪去公主的光环,麝月也和普通人一样,没吃东西照样狼吞虎咽,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也会害怕。   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想起今日麝月嘴角沾着鸡皮的样子,心想如果这事儿要是被自己说出去,恐怕自己逃遍天涯海角,麝月也要将自己碎尸万段。   陡然间,却听得惊呼声响,声音正是从麝月那边发出来。   秦逍心下一凛,整个人瞬间跃起,如同猎豹一般,直向池塘边冲过去。   他已经坚持过附近,并无敌人,但麝月突然惊呼,肯定是有事发生,也许是有人偷偷摸过来,秦逍又急又惊,速度快若闪电,跑到池塘边,听到麝月又是“啊”的一声惊呼,秦逍立刻上前,猛地将草丛扒开,冲了过去,却发现除了麝月,并无其他人。   他皱起眉头,扫了一眼,便见得眼前一阵白光,仔细一看,却是麝月坐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只穿了一条丝绸短裤,上面则是乳白色的肚兜,两条白蟒般的大腿盘在一起,春光乍泄。   “怎么回事?”见得麝月无恙,秦逍才松了口气。   麝月美艳的脸上却是苍白惊恐,抬起手,颤抖指着秦逍的脚:“你.....你脚下......!”   秦逍这才回过神来,感觉自己似乎踩到什么,还在蠕动,有些疑惑,低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光,却是看到自己右脚竟然踩住了一条蛇,这条蛇并不大,自己冲进来的时候,刚好踩在蛇身上,小蛇扭动挣扎,似乎想要挣开。   秦逍却是蹲下身子,出手如电,已经掐住了小蛇的七寸,这才拉出来,笑道:“没事,这是火赤链,没有毒。”那火赤链在他手中扭动,可怖至极。   “快杀了它。”麝月见秦逍竟然徒手拿蛇,花容失色,扭头过去,不敢看,急道:“快杀了它。”   秦逍呵呵一笑,扫了麝月一眼,那两条白蟒般的腿儿紧致修长,但最吸引人眼球的当然是肚兜下那两团丰硕的轮廓。   肚兜并不小,却还是兜不住沉甸甸的腴沃轮廓。   月光之下,站立的秦逍扫过坐在石头上的麝月,居高临下,清晰看到那精致锁骨下深邃的沟渠。   凝脂般的雪嫩肌肤宛若婴儿一般,可是身体却是真正成熟女人才拥有的珠圆玉润。   秦逍心下感叹,公主毕竟是公主,当真是胸怀宽广,有容乃大。   忍不住想到小师姑那惊人的围堵,比起巍峨的壮观程度,公主略逊一筹,但小师姑本就是万里挑一的规模,即使麝月略逊一筹,但比之常人却也是伟岸太多,而且小师姑习武之人,行走江湖,真要比较肌肤的细腻白皙,小师姑却比麝月要略逊一筹。   之前秦逍就看出公主的胸怀宽广,眼下这一瞥,心知除了小师姑,恐怕也没有其他人比麝月更为壮观,毕竟是在宫中锦衣玉食长大,营养果然丰富。   惊鸿一瞥,也不敢多看。   麝月让他将火赤链杀死,但秦逍知道火赤链无毒,而且这条蛇还没长成,杀死它倒是容易,两指一用力便可以,但这也好歹是一条命,当下将那条蛇用力远远扔出去,心想放蛇一命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了。   “已经杀了。”秦逍轻声道:“不用担心了。”   麝月这才松了口气,扭过头来,见得秦逍站在自己边上,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伸手将边上的衣襟抓在手里,并不太慌乱,挡在胸口,淡淡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她口中说没事,但呼吸却是急促,本就壮观的胸脯随着呼吸,再添高峰。   她毕竟也是聪明人,知道如果自己慌里慌张,反倒显得尴尬,自己淡定自若,尴尬也就不存在。   秦逍躬身行礼,借着行礼的时候,狠狠瞥了一眼,心知这样的机会,此生恐怕也只有一次。   麝月本就是极擅长观察之人,她看似淡定,但秦逍临走时的那一瞥,她却早有察觉,心中冷笑,却没有反应,等秦逍离开,麝月才咬牙切齿,低头看了一眼,微蹙柳眉,却也能够理解。   沐浴的时间自然不短,好一阵子过后,麝月才感觉浑身一阵清爽,自己小心翼翼穿上衣服,叫来秦逍,见到秦逍过来时候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不动声色。   回到村里,秦逍在村子里找了柔软的干草铺在木板床上,也给自己在床边用干草铺了地铺。   麝月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秦逍也不说话。   “你睡了没?”见秦逍呼吸匀称,麝月睡了一个白天,此时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秦逍“嗯”了一声。   “睡了还能说话?”麝月没好气道。   秦逍懒洋洋道:“公主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小臣好困。”秦逍打了个哈欠:“公主要是睡不着,看一会儿,免得有人过来咱们还不知道。你要想睡了就叫醒我,我再守夜!”   麝月恼道:“你让我给你守夜?”   秦逍道:“那公主睡,我起来守夜。”   麝月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隔了一阵子,忽听得秦逍打起呼噜来,麝月有些生气,这家伙竟然真的睡着了?   但一想这几天赶路,秦逍几乎没有合过眼,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回头还要赶路,如今这小子是自己身边唯一的护卫,养精蓄锐也不是坏事。   她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情,不去管秦逍。   片刻之后,忽听秦逍含糊不清道:“好....好白,好大.....!”   麝月一怔,坐起身来,问道:“什么?”   秦逍却不理会,麝月忍不住道:“秦逍,你说什么?”   却听得秦逍呼噜声很快响起,这时候才明白,这小子根本没醒,方才只是说梦话。   “好白?好大?”麝月有些疑惑,但猛然间想到什么,一只手不自禁贴在自己胸脯上,又气又急,抓了一把干草向秦逍甩过去,秦逍却根本没有反应。   麝月在昏暗中盯着床边似有若的影子,恨恨想着,等回到京都,看本宫如何收拾你?   又过了一阵子,听得秦逍又含糊不清道:“可惜.....好大.....白又大.....摸不得!”   麝月气的酥胸起伏,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脚上的伤势,从床上下来,忍着脚底板一丝疼痛,抬起一脚,对着秦逍踢了过去,这一下倒是结结实实踢在秦逍身上,秦逍就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坐起身来,迷糊道:“谁?公主你怎样?”   等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影,想也不想,手刀砍在那人的膝弯处,公主哪里能想到秦逍竟然敢对自己出手,腿上一麻,“哎哟”一声,已经往前倒下去,秦逍却已经滚过去,等麝月扑倒在干草上,秦逍已经抓住麝月一只手,反手往后扣,整个人已经极其迅速灵敏地坐在麝月那满月般的饱实腴臀上,厉声道:“你是刺客?”   “秦逍,本宫.....本宫要杀了你!”麝月怒火中烧,自己的手臂被反扣在背后,而此人竟然坐在自己丰满的腴臀上,此等奇耻大辱,无法忍受。   秦逍反应过来,急忙松手,感觉自己似乎坐在一个软垫子上,紧实之中带着柔软,柔软之中却又拥有惊人的弹性,忙起身道:“公主,怎么....怎么是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麝月爬起身,坐在草垫上,瞪着秦逍身影,双手握成粉拳,咬牙切齿:“秦逍,你.....你罪该万死,本宫.....本宫要将你碎尸万段!”    </p> 正文 第六五四章 小机灵鬼儿 秦逍急忙去扶麝月,满是歉意:“公主,真是对不住,我以为是刺客摸进来。你脚上受伤,不能站立,我发现身边有人站着,想不到会是你,所以想要出手制服刺客,小臣罪该万死,真是罪该万死啊!” 还没碰到麝月,麝月已经将秦逍手打开,气的腴沃的胸脯更是巍峨如山,恨声道:“我不管,你.....逆袭大唐公主,罪该万死,本宫.....本宫要赐死你,你快去死,快去死!” “不对。”秦逍皱眉道:“公主是不是先动脚踢了我?小臣睡得好好的,你.....你干嘛突然袭击我?” 秦逍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麝月更是羞恼无比,怒道:“我踢你?我就该找把刀,一刀砍死你。” “公主,咱们这几天相依为命,也算是共患难。”秦逍无语道:“什么时候有如此深仇大恨?” “你这逆贼,你.....你睡着了还......!”麝月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后面的话偏偏说不出口。 秦逍既然能说出那样的梦话,也就证明这小子在睡梦中想着不该想的事情。 他睡着的时候,一脑子龌龊,尊贵的公主殿下又怎好意思说出口? 秦逍摸了摸脑袋,茫然道:“睡着了怎样?公主,我尽忠职守,誓死护你周全,什么时候成了逆贼?” “反正你就该杀,凌迟处死,诛.....诛灭九族!” 秦逍顿时也来了脾气:“公主,我要真是犯了什么非死不可的十恶大罪,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可是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动不动就要凌迟处死,恕我实在无法接受。你要杀人,也要拿出个罪名来,张口就是该杀,我哪里该杀了?” 梦里亵渎公主,还出手袭击公主,坐在公主的身上,如此大罪,这小子竟然还振振有词,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强横态度,这让麝月更是恼怒,抓起一把干草向秦逍砸过去,叱道:“你说,你.....你睡着之后说了什么?你脑子想什么?” “睡着说话?”秦逍摇头道:“公主,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你一定是听错了。” “就是你说的,你狡辩也没用。”麝月恨不得一刀劈了这家伙:“我听的一清二楚。” 秦逍肃然道:“那么小臣倒要请教,我到底说了什么梦话?” 麝月知道如果不说出来,这家伙肯定顶撞到底,也顾不得羞臊,冷笑道:“又白又大?摸不得?什么意思?” 秦逍一怔,随即心下咯噔一沉。 完犊子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确实有些香艳的画面,只因为公主殿下身份太特殊,而且心胸太宽广,自己虽然在池塘边只是惊鸿两瞥,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本来清醒的时候镇定自若,谁能想到自己做梦的时候竟然会说这样的梦话? 如果真的被麝月认定自己在梦中亵渎她,这麻烦可就大了。 他背心冒冷汗,但声音却是镇定自若:“还说了什么?” “这些还不够?”麝月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却是冷笑道:“秦逍,你在大理寺当差,亵渎大唐公主,你该知道是什么罪。” 秦逍还是追问道:“还说了什么?莫非只有这两句?” “不错,可是这两句已经足够将你碎尸万段。”麝月握拳道。 秦逍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公主就凭这两句话要赐死我?我实在不明白,这两句话哪里有亵渎公主的意思。”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昏暗中看着麝月道:“又白又大,说的是白面馒头。公主有所不知,我在西陵的时候,最喜欢吃白面馒头,一顿吃十个八个不成问题。离开西陵都快半年了,思乡心切,每每想起家乡的白面馒头,心中惆怅。” 麝月睁大眼睛,万想不到秦逍竟然如此狡辩。 “最近这几日,思乡更是心切,刚才睡梦中,看到了一笼白面馒头,心中激动,这才说了梦话。”秦逍叹道:“却不想让公主误会了。” 这话麝月要是相信,那还真是见了鬼。 “那摸不得是什么意思?”麝月冷笑道:“秦逍,你还真是巧言善辩。” 秦逍立刻道:“刚出笼的白面馒头,热腾腾的冒白气,当然摸不得,否则手上要烫掉一层皮。”声音变得异常沉稳:“公主,小臣梦见的是白面馒头,绝不是.....绝不是公主想的那样,如果梦见白面馒头都要被赐死,小臣死不瞑目。” 麝月嘴唇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逍的解释,明显是胡编乱造,可偏偏无法反驳。 难道非要坚持说对方是在梦里梦见自己的胸脯? 麝月盯着秦逍,恨不得伸手掐死他。 “公主,小臣已经解释清楚了,您看.....?” 麝月不再理会,挣扎着站起来,秦逍要扶,麝月已经冷声道:“滚开!”一瘸一拐回到木板床上,躺下之后,侧身朝里,背对着秦逍,一言不发。 秦逍抬手拭去额头冷汗,心想自己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否则要是被麝月揪住亵渎罪名不放,事情还真是麻烦。 秦逍老实在干草堆上躺下,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大半个时辰之后,秦逍终于忍不住道:“公主?” 麝月没有说话,秦逍知道麝月肯定没有睡着,没话找话道:“如果大公子真的找到避开王母会前往沭宁城的路线,到了沭宁城,咱们是不是要一直待在沭宁城等着朝廷派援军过来?” 他知道自己说其他的话题,麝月肯定是哼也不哼一声,唯独说上这样的话题,麝月可能还会搭腔。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麝月果然应话:“你现在是本宫身边的护卫,保护本宫的安全就可以,不用管其他。” 秦逍见她搭腔,忙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公主是要到沭宁城等待援兵,为何不去太湖?太湖有天然的屏障,到了太湖,比前往沭宁城要安全得多。一个小县城,如何能与太湖相比?” “你果然是愚不可及。”麝月没好气道:“江南世家想要控制本宫,利用本宫打旗号,难道令狐玄就不能?” 秦逍一怔,皱眉道:“你是说令狐玄也有此心?” “他有没有我不知道。”麝月淡淡道:“可是我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秦逍这时候豁然明朗。 从苏州城离开之后,麝月从没有想过去往太湖,原来症结在此。 江南世家曾是麝月最为倚重的一股势力,甚至一度被麝月视为自己人,可是此番偏偏是麝月最为倚重的势力背叛她,甚至想将她控制在手中,挟公主以聚群匪,这对麝月当然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连江南世家都不可信,麝月又怎可能去相信令狐玄? 秦逍当然知道麝月身份的重要。 她是先帝正统血脉,可以说是当今天下唯一能够担起李氏皇族大任的人,虽然还有一位长宁公主,但长宁公主宛若孩童,天下百姓甚至都不知道长宁公主的存在。 麝月的旗号打出来,那就是真正的李氏皇族正统。 虽然圣人是夏侯家的人,但如今的国号依然是大唐。 圣人延续大唐的国号,固然是因为大唐对四夷的余威犹在,更重要的缘故,是因为圣人如果真要改变国号,那就真正是篡夺大唐帝位,而不是继承大唐皇位。 天下人的心中,大唐姓李,只有李氏皇族才是真正的大唐皇者。 比起夏侯家出身的当今圣人,出身于李氏皇族的大唐公主麝月更具有正统性。 虽然圣人登基近二十载,但天下士人心中,依然以李氏皇族为尊。 秦逍可以想象,一旦麝月真的举起复兴李唐的旗号,那远不是西陵李陀之流能够相提并论,天下士人到时候必然是蜂拥而至,投奔在李氏公主的麾下,如此一来,麝月会下的兵马将具有圣人都无法相比的正义。 拥护李氏皇族的势力、反对当今圣人的势力、投机势力、别有居心的势力,这些势力很快都会汇集到麝月的旗帜下,形成一股恐怖的力量,而这股力量将直接与京都的夏侯势力正面对决,如此一来,天下大乱无可避免。 江南世家处心积虑多年,就是希望达到这样的效果。 麝月的担心并没有错,如果去了太湖,令狐玄果真控制麝月,打出麝月的旗号,那么各种势力将会投向太湖,而令狐玄借助麝月的旗号,那时候的实力将远不是现在可以相提并论。 但凡拥有野心之辈,都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令狐玄是否有这样的野心,秦逍不知道,麝月也不知道,但正如麝月所言,无论令狐玄有没有这样的野心,麝月都不可能给他机会。 比起江南世家和令狐玄,董广孝不过是手握一个小小县城的县令,他就算有这样的野心,以其渺小的实力,也根本扛不起麝月这杆大旗,所以麝月当然不必担心董广孝会利用她的身份来兴风作浪。</p> 正文 第六五五章 幽夜似水 麝月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没有吭声。   沐浴过后的公主殿下幽香清雅,也不知道她在宫里到底吃些什么食物,此刻这简陋的屋子里,空气中弥散着清雅的淡香,这分明就是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   其实在这世间真正拥有体香的女人并不多。   而公主的体香,是从那冰肌玉肤之中弥漫出来,这种幽香,也只有这种成熟的美人才能拥有。   “公主,如果咱们真的落在了江南世家的手中,你说朝廷会不会妥协?”好一阵子过后,屋里太过冷清,秦逍还是忍不住问道。   麝月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秦逍见麝月不说话,只能自顾自说:“公主是圣人的掌上明珠,真要是落在江南世家的手中,我觉得圣人还是会派人与他们议和,也许会答应他们一些条件。”   “你还睡不睡?”麝月没好气问道。   秦逍懒洋洋道:“刚才我都睡着了,要不是你将我踢醒,我现在还在梦乡里。现在忽然睡不着了。”   麝月一听这话,本来已经按下去的怒火“腾”地又冒起来。   让你继续在梦乡里?   那还不知道你在梦里如何亵渎本宫,什么狗屁白面馒头摸不得,如果不是本宫及时将你踢醒,以你胆大包天的性情,那两个白面馒头迟早要在梦里被你抓住狠狠揉捏。   明知道秦逍先前在梦里一定是对自己肆意亵渎,找他算账,却被他一番伶牙俐齿反驳的无话可说,毕竟梦境这东西,拿不到真凭实据,她咬牙忍住,现在倒好,这家伙不得没有丝毫反省之意,竟然还责怪自己将他吵醒。   公主毕竟是公主,自然不可能再爬起身来和这小子争吵,只是冷声道:“睡不着你就滚出去。”   “也好。”秦逍爬起身:“我出去透透气,公主早点睡。”竟是起身走出了房间。   四周一片漆黑,秦逍在边上,公主有底气,还真不会害怕,这时候只剩下自己,公主顿时觉得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柔软丰满的娇躯蜷缩起来,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死一般的寂静,让麝月感觉如同在九幽地狱,麝月感觉自己的肌肤在片刻之间,就布满了一层冷汗。   那个狗东西,真的一个人跑出去了?   猛然间,麝月赫然坐起身,再也忍不住,大声道:“狗东西,滚回来!”四周一片黑暗,麝月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睁开。   这是她自幼便有的弱点,从来不敢一个人待在黑暗之中,所以夜里睡觉之时,宫里都会点着亮如白昼的灯火,而且身边时刻都会有宫女在守夜服侍。   小片刻之后,才见秦逍慢悠悠回来,云淡风轻:“公主有何吩咐?”   “躺下!”麝月见他回来,恐惧之心才消散。   虽然这狗东西三翻四次冒犯自己,但如今却也只有他能够陪在本宫身边,特别是这漫漫长夜,真的少不了他。   他是个有罪的人,但目前还不是问罪的时机,本宫暂且忍耐,等以后找到机会,再让他知道大唐公主的手段和厉害。   秦逍倒是很听话,重新躺下,却是翻来覆去,麝月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冷冷道:“你做什么?”   “睡不着。”秦逍叹道:“又没人说话,真是煎熬。”   麝月淡淡道:“你想说就说,我听着。”   秦逍心中诽谤,自己和自己说话,你还真是想得出来,叹口气道:“说什么?要不我说故事给你听。”   “说你自己。”麝月道。   秦逍笑道:“公主神通广大,我进京之后,你肯定将我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我身上几根毛你恐怕都已经知道.....!”这话一出口,便知道又说错了话,赶紧闭口不言。   又在亵渎本宫!   麝月心中冷笑,却还是淡定自如道:“我确实知道你不少事情,可是你有更多的秘密本宫不知道。你的出身,还有你的一身武功,这些我都不知道。秦大人,是否有兴趣说来听听。”   “我出身西陵一个普通的村落。”秦逍多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后来西陵大灾,村子的人都死光了,我流落在外,染上瘟疫,幸亏龟城的孟捕头出手相救,这才活到今天。至于无功,我说是自学成才,公主一定不信。”   “知道我不信还要说?”麝月冷哼一声。   秦逍叹道:“公主出生在宫里,不知人心险恶。落难在外,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生存下去,在险恶的环境之中,自学成才其实并不奇怪。”   “不知人心险恶?”麝月发出嘲讽的笑意:“你当皇宫是天堂吗?古往今来,多少皇室子弟感慨来生不入帝王家,你当是在开玩笑?皇宫之内,确实金碧辉煌,可是一块大理石下面,都浸染着血迹,皇宫之内,不讲情义,只有权力。”   秦逍这还是第一次听麝月发出如此感慨,顺着她话风道:“难道公主在宫里过得不快乐?”   “与你何干?”麝月没好气道,片刻之后,才幽幽道:“宫里永远都不存在快乐,只有恐惧。普通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晚睡下,不用担心明天起不来。可是宫里的人,今晚睡下,谁都不敢保证明天还能起来。”   “这么恐怖?”秦逍扭头向床上看过去。   麝月此时却是平躺在床上,曼妙起伏的身体曲线流畅如画,横看成岭侧成峰,秦逍一眼就能看到麝月胸脯隆起惊人的弧度,那轮廓真的如同大地上突然拔起的山峰,让人叹为观止,忍不住想攀爬高峰。   果然是坚挺结实,没有因为姿势而降低弧度。   麝月不屑笑道:“你没有在宫里生活过,当然不知宫中的险恶。”   “如此说来,做一个普通百姓比出身皇家还要好。”秦逍感慨道:“好在你有圣人照顾,别人或许在宫里会担心受怕,你却不用。”   麝月没有说话,沉吟许久,正当秦逍以为她又要语遁之时,却听麝月平静道:“你方才问我,如果我落入江南世家手中,朝廷会不会妥协,那我告诉你,只要江南造反,圣人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发出自嘲的笑声:“即使江南世家将我五花大绑推在两军阵前,圣人也会下令第一个一箭射杀我。”   麝月的声音十分平静,但秦逍却分明从这位尊贵公主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凄凉。   “你以为圣人坐上龙椅,是因为她的仁慈?”麝月轻笑道:“如果她真的是那种人,也就不可能君临天下。”转过头来,看着睡在床下的秦逍,淡淡道:“江南世家造反,你肯定以为我对他们深恶痛绝,可是我告诉你,其实我心里很感激他们。”   秦逍吃了一惊,干脆坐起来,诧异道:“公主这话,我.....我听不懂。”   “你应该知道,本宫曾经成过亲。”麝月幽幽道:“他是户部郎中,人很好,我本以为那是我最终的归宿,但后来才知道,那门亲事只是一场骗局,圣人要利用这门亲事迷惑赵氏一族,让他们以为圣人绝不会对他们下手,所以疏于防范,这才落得满门被诛的下场,我其实也成了圣人诛灭赵氏一族的帮凶。”   秦逍早就知道此事,晓得麝月口中的户部郎中,就是自尽而死的成国公之子赵泰。   “我只是她手中的一件工具。”麝月声音平和,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竟然有想向秦逍倾诉的欲望:“如果不是因为夏侯一族无法镇住江南世家,需要利用我来稳住江南,也许我都无法活到今天。”   秦逍皱眉道:“圣人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   “你莫忘记,我也是李氏皇族仅存不多的血脉。”麝月轻叹道:“江南世家想要利用我为旗号反叛朝廷,这就是我对圣人最大的威胁。身为帝王,他们眼中只有那把椅子,任何人威胁到那把椅子,他们都会冷酷无情地将之铲除,根本不会在意什么骨肉亲情。历朝历代,皇族中人手足相残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有这些争斗,反而不正常。”   秦逍叹了口气,心中感慨。   “为何叹气?”   “我......!”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壮着胆子道:“我一直以为你身为公主,高高在上,手握大权,一定是威风八面。可是今天我才知道,真相似乎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圣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却对你心存戒备,而且将你.....!”感觉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出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麝月却淡淡道:“你但说无妨,今晚我不是公主,你不是要找人说话,我陪你说话。”   秦逍道:“那咱们可说好,今晚说的话,等天一亮互相忘记,别日后你又秋后算账,真要算起账来,我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你砍得,动不动就要砍我脑袋,我.....我还真是有些担心。”   麝月轻笑一声,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却也坐起身来,面朝秦逍这边,抬手将腮边青丝撩到耳根后面,这动作更是显得成熟妩媚,风情万种,随即抱着膝盖,看着秦逍道:“陪我说话!” ----------------------------------------------------------- ps:老读者自然都知道,沙漠的感情线从来都是在层层铺垫后做到水到渠成,没有铺垫的感情就是耍流氓,而我素来走在光明正道上,谦谦君子心。为了这颗纯真的少年心,求月票!</p> 正文 第六五六章 无情帝王家 秦逍也是盘膝面朝麝月坐着,心想这样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   “其实我是想说,以前我觉得公主无忧无虑,现在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秦逍轻叹道:“圣人将你当作利用的工具,江南世家也想将你作为工具,你.....确实不轻松。”   屋内昏黑,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清楚秦逍,但麝月还是看着秦逍脸部轮廓,轻声问道:“你还有哪些亲人?”   秦逍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没了!”   “没有兄弟姐妹?”   秦逍苦笑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是被村里的好心人收养,所以准确来说,我是个孤儿。”   钟老头临死的时候,就曾嘱咐过秦逍,无论遇见谁,都不要提及自己的身世,实在回避不过,就说自己是被人收养的孤儿。   秦逍觉得这个回答虽然不一定是事实,但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自记事开始,就一直是那个古怪的老头子生活在一起,确实不曾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自己也可以说是钟老头收养长大。   麝月倒是很意外,诧异道:“你....你是孤儿?”   秦逍轻嗯一声,神情黯然。   “对不起,我不知道。”麝月知道这定然是秦逍心中最伤痛之处,自己正好戳中对方的伤心处,心中有些歉意。   秦逍笑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很羡慕公主,至少你见过自己的父母,而且.....还有一个妹妹。”   “长宁.....!”麝月幽幽道:“不错,我还有长宁,只要有她在身边,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逍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觉得麝月语气惆怅。   “许多人以为我培植党羽,是为权势所累。”麝月淡淡一笑:“他们自然不知道,要保护好长宁,我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回不了头。”   秦逍疑惑道:“保护长宁公主?”   “可知道我为何接掌内库?”麝月轻声问道:“我是大唐公主,本来可以诸事不问,照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且我越是不问世事,圣人越是欢喜,我如果是宫里的一只宠物,人畜无害,会有很多人如释重负。”   秦逍隐隐明白过来:“难道.....都是为了长宁公主?”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比我小三岁。”麝月提及长宁,声音便柔和起来:“你见过她,是否觉得她虽然年纪不小,却像孩童一般?”   秦逍对此一直都很疑惑,但涉及到宫中隐秘,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多问,却想不到麝月今日会主动提及。   他只能道:“长宁公主天真烂漫,心性善良,我入宫的时候,确实见到。”   “其实她小时候聪明伶俐,比我还要聪明得多。”麝月唇角泛起一丝浅笑:“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才是我真正感到快乐的时光。可是她五岁那年,突然患了一场急病,连续昏迷数日,圣人日夜在她身边照顾,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不但以前的事情再也记不起来,而且再也长不大,永远都像孩童一般。”说到这里,声音带着伤感。   秦逍心想按照时间推算,长宁公主患病之时,先帝还在位。   他本以为长宁公主是天生如此,却不想竟然是因为一场急病导致,疑惑道:“是什么急病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当时是太医院的院使亲自诊治,说是长宁或许是受了惊吓,再加上受了寒气,这才导致如此。”麝月缓缓道:“父皇派人调查长宁究竟受到什么惊吓,圣人也亲自在宫中追究缘故,最终却还是没有查出来。长宁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所以直到今日,这已经成了宫里的一桩悬案。”   秦逍心下诧异,堂堂公主在宫中受惊,因此而丧失记忆甚至再也长不大,是怎样的的惊吓会导致如此?而且惊吓能够让人脑子成熟不起来?   他只觉得此事当真诡异,但却不好多说。   “我本应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如此也许她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麝月自责道:“所以从那以后,我立下誓言,这一辈子都会守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秦逍叹道:“公主是个好姐姐。”顿了顿,奇怪道:“只是公主接掌内库,与保护长宁公主有何干系?”   “要保护一个人,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麝月平静道:“只有成为圣人手中可用的工具,让她觉得你有利用价值,你才可以和她做交易。”   “交易?”   “她利用我诛灭了赵氏一族,我凭什么还要为她搜刮江南的财富?”麝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大兴土木,修建麝月宫,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怜爱和补偿,他们当然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交易,是她在继续利用我之前,收买我的一种手段。因为她很清楚,当时江南已经蠢蠢欲动,她如果调兵强行对付江南,最终只会两败俱伤,所以只有利用我才能够稳住江南的局面,也只有我,才能以内库为借口,从江南搜刮财富为她所用。”   秦逍脸色凝重,麝月继续道:“她知道我的软肋所在,晓得只要掐住长宁,就掐住了我的喉咙,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只能被她利用。如果我不顺着她的意思去办事,长宁就会离开我身边。”看着昏暗中的秦逍,平静道:“当年她为了让我接掌内库,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她会将长宁赐婚西川益州,益州刺史是夏侯元稹的亲弟弟夏侯元术,夏侯元术次子那年十七岁,却声名狼藉,是个贪杯好色的纨绔之徒,而长宁比他小少好几岁,我们的圣人,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赐婚给那位声名狼藉的劣徒。”   秦逍眼角抽动,如果不是麝月亲口所言,秦逍实难想象圣人竟然会无情至此。   西陵叛乱之后,朝廷没有大动作,这让秦逍一度对圣人很是不满,但此后圣人却对自己十分照顾,提携有加,闹出斩杀国公府侍卫这样的大事,圣人也云淡风轻地处理。   他两次进宫,见到圣人的时候,圣人看上去也是勤勉理政,对自己甚至还很亲和,这却也让秦逍一度对圣人生出一丝好感。   但麝月这番话,却是让秦逍心下骇然。   好一阵子过后,秦逍才苦笑道:“所以公主只能按照圣人的意思去办?”   “她需要我为她敛财,需要问我为她掣肘夏侯一族。”麝月自嘲一笑:“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大唐立国以来最有权势的公主,可是他们难道不知,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允许,谁又能拥有如此权势?李家和夏侯家,都只是她玩弄于手中的工具而已,而这一切,都是要保证她的皇位不可撼动。”   秦逍心下凛然。   权势的贪欲,会让人不顾血脉亲情,冷酷绝情。   秦逍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公主,江南是你的根基,如果江南丢失,那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麝月的声音变得冷峻起来:“没有了江南,我对圣人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你是觉得我即使安全回京,日后也不会再有当初的权柄?”冷笑一声,道:“秦逍,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担心我大权消失,就无法帮你筹备收复西陵,你这一路上护我周全,当然也是害怕我承诺你的事情无法达成?”   秦逍冷笑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并不奇怪。你自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冷漠无情之人,圣人是你的母亲,国相是你的舅舅,江南世家是你的部下,可这些人全都不可靠,对你也从来不曾有真的情谊,所以在你眼里,天下人都是这样,这世间没有重情重义之人。”   麝月倒想不到秦逍会如此犀利反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我确实希望你能帮我筹备收复西陵的大计。”秦逍缓缓道:“但如果你认为我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护你周全,那就是大大错了。即使你不是公主,而是一个普通的人,遇到这样的境况,我也同样不会置之不理。因为有人教过我,一个男人活在这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认为正确的事情放手去错,不需要计较得失,如果人人都以利益得失来决定自己是不是该做正确的事,那么这世间岂不是太无趣?”淡淡一笑,道:“我不想做一个无趣的人。”   麝月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声音柔和下来:“是我说话太重,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能理解你。”秦逍心中倒是对这位公主殿下心生怜爱:“我只是担心,如果江南丢失,你失去了以前拥有的一切,那么是否还能保护长宁公主的周全?你与夏侯家争锋十年,夏侯家必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有了江南,他们是否会威胁到你的安全?”   麝月声音再次变得冷酷起来:“所以我才会决定前往沭宁城!”</p> 正文 第六五七章 最后的挣扎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麝月今晚的一番话,着实让秦逍心头震惊。 固然是因为诸多宫廷隐秘,但麝月将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坦诚告诉自己,更是让秦逍吃惊。 圣人甚至不惜以长宁公主为要挟,来逼迫麝月接掌内库,这也证明了在圣人的眼中,麝月却是有着过人的才干。 麝月聪明绝顶,行事谨慎,对圣人的不满,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但今晚麝月竟然对自己袒露了心扉,秦逍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麝月对自己至少还算信任,知道即使将这些话和自己说,自己也不可能出卖她。 当然,秦逍也不可能去做挑拨公主和圣人关系的傻事,疏不间亲,麝月说的话真要从自己的嘴里冒出一个字,死的只能是自己。 “沭宁城又能如何?”秦逍问道。 麝月波澜不惊道:“你说的并没有错,丢失了江南,让王母会在江南肆意妄为,必然是朝野震动。”轻笑道:“当初西陵丢失,黑羽和西陵都护姚慕白死在那边,兵部堂官范文正和兵部十四名官员被拉到菜市口砍了脑袋,你觉得这些人的死是因为什么?” 秦逍眉头锁起,道:“黑羽将军与兵部那干人不该相提并论。” “如果黑羽和姚慕白没有死,安然回到京都,你觉得他们会是怎样的下场?”麝月不屑一笑,淡淡道:“西陵丢失,圣人当然不会有错,可是这般震惊天下的大事,总要有人来承担罪责。黑羽和姚慕白如果没死,到了京都,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范文正那帮人只不过是代替黑羽他们再死一遍而已,因为圣人不会错,那么错的只能是臣子,需要平息众怒的办法,当然也只有杀人。” 秦逍心下一震,竟是隐隐觉得麝月这话虽然冷酷,却很可能是事实。 将军和姚慕白在西陵殉国,自然是精忠报国的忠臣,可是他们如果真的活着从西陵脱身,安然回到京都,那么如今对他们的评价是否又是另一番景象? “自从兀陀之乱后,西陵实际上一直被西陵世家掌控,在朝廷眼中,西陵其实就是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骨头。”麝月幽幽道:“比起江南,西陵在朝廷的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西陵丢了,都有许多人人头落地,那么江南如果真的丢了,你觉得会是怎样的结果?”发出自嘲笑声:“满朝文武都知道江南由我在打理,这么多年,甚至连夏侯家都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如果江南丢了,你觉得满朝文武会善罢甘休?” 秦逍其实对此已经有所感觉,皱眉道:“他们会参劾你?” “江南丢失需要有人来担负起罪责,而我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麝月轻笑道:“当初有内库和江南世家在手,许多人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我的獠牙没了,你觉得他们还会客气?” “夏侯家肯定会对你穷追猛打。”秦逍轻声道。 夏侯一族与麝月明争暗斗近十年,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当然不会错过。 “你错了。”麝月轻轻摇头:“夏侯家虽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如果江南丢失,夏侯元稹反倒不会轻举妄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夏侯家是我的宿敌,他们如果出面,反倒是落井下石之嫌,即使为公 ,那也是不公了。” 秦逍一怔,麝月轻叹道:“首先参劾我的,肯定是这些年我提拔起来的那些官员。” 秦逍身体一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麝月却是看得很开,笑道:“这帮人当初投奔我,无非是因为我可以帮他们达成高官厚禄的愿望,我得势的时候,他们自然是唯我之命是从,可是一旦我身处困境,他们绝不会帮我,反倒是弃之若敝,因为他们需要以此来向夏侯家表忠心,为新的主子递上投名状。当初越是受我重用之人,对我越是赶尽杀绝,如此才能够彻底斩断和我的关系。” 秦逍嘴唇动了动,忽然间明白,比起朝堂的人心险恶,自己终究还是太纯良。 “你是公主,难道......?” “满朝文武以我为目标,正是圣人愿意看到的。”麝月幽幽叹道:“如此一来,所有的过错都会在我身上,我又可以帮助贤明睿智的圣人挡住许多风雨,就像之前兵部那十四颗人头。我是她的女儿并没有错,但身体里同样留着李氏皇族的血脉,她对我从来都是心存戒备,如今找到了大好机会,顺应百官万民之意,将我废黜,不但可以安人心,让天下人称颂她的贤明,同时也能除掉我这个威胁,一举两得。” 麝月声音轻柔,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可是听在秦逍耳中,只觉得背脊生寒。 “不要以为只有我可以制衡夏侯家。”麝月轻轻道:“圣人如果想要制衡夏侯家,随时可以扶起新的力量,譬如.....你秦少卿,只要圣人愿意,她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你手掌大权,让你在朝中形成新的一股力量,然后再利用你掣肘夏侯家,继续她的帝王之术。” 秦逍沉默着,片刻之后,才道:“难道去了沭宁城,就可以改变这个局面?” “只是我最后的挣扎而已。”麝月苦笑道:“从苏州离开,我没有想过北上返京,因为我很清楚,即使能安然回到京都,结果也是生不如死。我唯一的机会,就是前往杭州,利用长孙元鑫的杭州大营做最后的挣扎。”目光从秦逍的身影移开,看向窗外,今夜月光清幽,淡淡的月光洒射在窗台上,她的声音也是平静如水:“其实我也明白,即使杭州大营真的在我手中,要平定江南之乱,也绝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而且夏侯家也绝不可能让我扭转局面,我要亲手平定江南之乱,难如登天。” 秦逍皱眉道:“公主,你是说夏侯家也会卷入此事?” “杭州大营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兵马。”昏暗之中,美艳的公主殿下双目锐利:“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王母会到底有多大实力,但仅仅三千兵马,根本不可能平息江南之乱,可是如果要调动其他各州兵马,甚至就地征募兵勇义士,所需要的钱粮将是庞大的数目,我根本无法调动数目如此庞大的钱粮。” 江南的钱粮都在江南世家手中,而眼下的敌人恰恰就是江南世家,麝月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江南筹集到可供平叛的钱粮。 “如果我还在京都,自然可以利用北院调动粮草。”麝月叹道:“可是如今我身在江南,北院争不过户部,而且这种时候,夏侯元稹在钱粮之事上也绝不可能任由北院摆布,只要钱粮没有准备好,朝廷就不敢轻易调动 兵马,到时候如果钱粮不足,出现兵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圣人是否要调兵平乱,还要看夏侯元稹筹措钱粮的速度。” 秦逍冷笑道:“他当然能拖一时是一时。” “不错。”麝月道:“等到我回天无力,他再准备好钱粮,调动兵马,甚至利用他的人前来江南平叛,那时候即使江南被平了,有功之臣也只会是他们那些人,轮不到我。” 如果不是麝月坦诚心扉,秦逍还真想不到其中有如此门道,江南之乱,已经直接成为夏侯家与麝月生死较量的战场,而且麝月明显棋失一着,在这场争斗中处于绝对的逆境。 他现在终于明白,麝月为何没有选择转道江淮北上,而是从一开始就坚持往杭州去。 她需要借着长孙元鑫手上的杭州大营做最后一搏。 如果能够亲自平定江南之乱,这位公主殿下的声威必然大增,以结果而论,立下如此赫赫功劳的公主也将摆脱困境,到时候朝中也会有不少人为公主殿下歌功颂德。 可是正如麝月所言,这是最后的挣扎,想要平定江南世家之乱,何其艰难,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和登天没有什么区别。 “杭州已经去不了,公主的计划无法实现。”秦逍叹道:“公主难道希望依靠沭宁城来翻盘?”心想苏州已经遍布王母会众,苏州钱家手中更是钱粮充足,而沭宁县董广孝虽然坚韧,但整个沭宁县城内也就几万百姓,除去老弱妇孺,即使所有青壮都效忠麝月,那也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与王母会一较高下。 麝月淡淡一笑:“唯一的指望,只有长孙元鑫。我们去不了杭州,可是长孙元鑫却未必不能前来苏州。” “公主的意思是?” “如果让长孙元鑫知道我被困在沭宁城,他一定会带兵来救。”麝月抱着期望道:“只要长孙元鑫带兵前来,我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叹了口气,道:“虽然希望渺茫,却也是当下我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 秦逍心想这确实是麝月在如此绝境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是最后的挣扎方式,只是这样的方法,也未必真的能够实现。 麝月如今将最后希望完全寄托在长孙元鑫的身上,可是如果长孙元鑫没有带兵前来,那将会如何?兵部范文正被斩后,窦蚡上位,而窦蚡是夏侯元稹的人,也便是说,没有夏侯元稹让兵部下达调令,长孙元鑫有没有胆量擅自调动杭州大营兵马? 此外苏州钱家已经明目张胆叛乱,杭州却是江南世家的大本营,江南七姓之中,其中四姓在杭州,杭州是否也已经叛乱,目今还是一无所知,可是无论杭州世家有没有叛乱,镇守杭州大营的长孙元鑫当真敢撇下杭州带兵离开? 长孙元鑫如果真的为了麝月擅自调动兵马,即使最后真的救下了麝月,甚至以三千兵马奇迹般平定苏州,事后夏侯元稹以擅自调动兵马的罪名压下来,长孙元鑫也没有好下场,如果杭州因为他的擅离职守而落入杭州世家手中,那么长孙元鑫不但自己要人头落地,只怕整个家族也会遭受株连,长孙元鑫当真能够为麝月不顾一切? 秦逍心中感慨,现在的局面,麝月真的已经山穷水尽,走到了悬崖边上。 正文 第六五八章 孤城 月夜幽静,暗香浮动。 秦逍今夜却是终于知晓,比起这几天身体上的疲劳,麝月真正受折磨的却是内心的煎熬,一招失算,可说是满盘皆输,如今麝月想穷尽自己最后的气力扭转局面,却又谈何容易。 他并没有直言长孙元鑫即使知道她被困在苏州,也未必会来救。 也许他们曾经确实有着不错的交情,但事关长孙家族的生死存亡,长孙元鑫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麝月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长孙元鑫身上,秦逍不想残酷地将她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剪断。 “你是不是要睡了?”见秦逍没有说话,麝月轻声问道。 秦逍摇头道:“没有。” “我没有选择,但你还有选择。”麝月沉吟了片刻,终是道:“也许沭宁城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之地。要让长孙元鑫带兵来援,势必要让他知道我被困在沭宁城。沭宁城距离杭州不到三百里地,只要长孙元鑫知晓我被困沭宁城,他一旦出兵,三日之内便可以赶到。”顿了顿,声音平和道:“要让长孙元鑫知道我的状况,势必要在沭宁城造出声势,所以在长孙元鑫知晓情况之前,王母会就已经知道我的下落,而且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打沭宁城,只有如此,才能惊动长孙元鑫,让他确定我的下落。” 秦逍这时候终于彻底明白了麝月的计划。 之前宇文承朝主动提出,让麝月前往虎丘城暂避一时,麝月并没有答应,反而选择了沭宁城。 现在看来,麝月就是准备在沭宁城做最后一搏。 虎丘城的守将虽然是宇文承朝,但宇文承朝手底下却全都是王母会众,麝月当然无法利用虎丘城实施自己的计划,而沭宁城知县董广孝却是与王母会结下死仇,而且在沭宁城内早就做了准备,此种情况下,选择沭宁城与王母会拼死一搏,却是唯一的选择。 眼下苏州局势混乱,谁都不知道麝月的下落,长孙元鑫即使真的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追随麝月,也必须要知道麝月的下落,领兵与麝月会合。 正如麝月所言,现在王母会拦路,无法顺利抵达杭州,那就只能让长孙元鑫带兵前来苏州救援,而固守沭宁城,自然能够让长孙元鑫确定麝月所在,从而领兵增援。 “董广孝是否确实可信?”秦逍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问道。 麝月笑道:“这种时候,我只能相信他。”顿了顿,幽幽道:“就正如我选择相信你,你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没等秦逍说话,继续道:“如果顺利抵达沭宁城,我也会让人放出消息,让王母会知道我在沭宁城内,到了那时候,王母会和钱家一定会调集重兵围攻沭宁城。我不能确定沭宁城是否真的能够坚持到最后,更无法确定长孙元鑫一定会带兵来援,这个计划是我知道董广孝的存在后,临时决定,所以存在着巨大的破绽,一个存在破绽的计划,本就会凶险异常,沭宁城也很可能在长孙元鑫抵达之前便会陷落,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活着落入王母会手中。” 秦逍心下一震,知道麝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走到绝路,这位大唐公主很可能会自尽。 “秦逍,你如果没有我在身边作为你的累赘,你很容易脱身。”麝月轻声道:“圣人对你似乎很器重,我虽然不知道究竟何故,但如果你能安全回到京都,相信圣人也不会向你问罪。”顿了一顿,才道:“所以你还有选择,到了沭宁城,我入城之后,你可以选择离开。我脚上有伤,无法自己抵达沭宁城,这最后一段路,需要你帮我。” 秦逍道:“公主放心,最后这段路,我肯定会以性命保护。” 麝月嫣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只可惜昏暗之中秦逍看不清楚,公主殿下声音柔和:“如此我就多谢你了。这些天你做了能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你如果选择离开,我绝不会埋怨你。” 秦逍轻“嗯”一声,缓缓躺下去,不再多言。 麝月也不再说话,侧身躺下去,背朝秦逍。 秦逍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依稀感觉麝月在自己耳边轻声道:“秦逍,快醒醒,有马蹄声.....!” 秦逍赫然坐起,这一次倒是没有条件反射对身边的麝月出手,发现屋里已经亮起来,先是看向身边,见麝月正一脸警觉蹲在自己边上,瞧见秦逍醒过来,麝月才低声道:“刚刚有马蹄声进了村子。” 秦逍立刻起身,迅速到得窗户边,透过窗户向外面瞧过去,只见到一人骑马在村内左顾右盼,正是宇文承朝,回头道:“是大公子!” 麝月这才松了口气。 秦逍出了门,才发现已经到了正午时分,自己这一觉倒是睡了好几个时辰,向宇文承朝那边招手道:“大公子!” 宇文承朝看过来,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进屋之后,道:“我带队出来,队伍距离这里不远,找了个借口过来,不能待太长时间。”问道:“公主在哪里?” 屋里已经传来麝月声音:“本宫在此,宇文公子进来吧。” 秦逍知道宇文承朝时间紧迫,带了宇文承朝进屋,宇文承朝行礼过后,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分卷轴打开,道:“公主,这是沭宁县境内的地图,我已经将沭宁县内王母会的聚集点标识出来。”神情肃然,简单明了道:“鬼金羊在沭宁县城被砍了脑袋,群龙无首,右神将令奎木狼整合沭宁县的会众,如今奎木狼暂时统领这两县的会众,从昨天开始,奎木狼就从宝阳县调动大批的会众前往沭宁县,看那情势,奎木狼是准备打下沭宁县城建功。” 鬼金羊和一干王母会的精锐在沭宁县城被一网打尽,自然让王母会大感震惊,而经此一事,沭宁县城自然也就成为王母会重点照看的目标。 “初步估算,两县会众加起来,目前至少已经有四千之众,而且人数还在增加。”宇文承朝神情严肃:“奎木狼暂时还没有攻打沭宁县城,一来可能是觉得兵力还不足,二来也是为了准备一些攻城器械,不过看这架势,最多也就三四天,奎木狼必然会攻打沭宁县城。目前沭宁县城也是严阵以待,我手下的探子得报,沭宁县城前后两座城门之上都是守兵,而且还有不少箭手,任何人只要靠近城门,箭手便立刻放箭,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看来董广孝确实是早就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麝月微点螓首,从宇文承朝手中接过地图,看了看,蹙眉道:“城门附近都是王母叛军?” “叛军虽然暂时不敢靠近城门,但距离两座城门不过五六地,都是叛军的营地。”宇文承朝道:“董广孝封锁城池,任何人都进出不得,可是王母会也在外围布防,切断了沭宁城与外面的联系,现在董广孝就算想从外面运送物资入城,也没有可能,沭宁城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向麝月拱手道:“公主,沭宁城现在市一座孤城危城,公主万金之躯,万万不可深陷险地,草民恳求公主前往虎丘城暂避一时。” 秦逍心想麝月已经打定主意利用沭宁城最最后的一搏,宇文承朝不知麝月用心,自然会出言相劝。 “地图上的标识,王母会众如今大部分都集中在沭宁县城周围。”麝月看着地图,神情镇定:“所以从这里前往沭宁县城,倒不是什么难事。” 宇文承朝道:“奎木狼将青壮能战之众布置在沭宁县城周围,置若那些加入王母会的妇孺,则是散布在前往杭州的必经之道上,他并没有因为准备攻打沭宁县城而忽略对公主的拦截。靠近沭宁县城确实不难,可是要穿过叛军的营地,抵达城下,却是十分困难。”顿了顿,神情严肃道:“即使公主真的突破重重困难抵达城下,草民担心他们未必会打开城门。” “为何?” “董广孝可见过公主的真容?”宇文承朝问道。 麝月摇摇头。 即使是京官,也有很多人不曾见到过这位公主殿下,她手握大权,除了等候下一些重要的官员偶尔能够见到,麝月并不轻易召见其他的官员,所以京都的人们虽然都传言麝月公主智慧过人,而且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但这也只是市井之言,连朝中诸多重要官员都无法一睹麝月公主的绝色容颜,就更不必说普通的市井百姓。 董广孝出身的董家虽然是苏州数一数二的豪绅,但这样的豪绅世家在公主眼中当然算不得什么,区区董广孝,自然也不可能有机会一睹真颜。 “董广孝无法得见公主真容,那么沭宁县城内的其他人更不可能有此殊荣。”宇文承朝道:“所以公主即使到了城下,却无人能够认识,甚至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公主回会驾临小小的沭宁城,如此情况下,要让他们打开城门,确实是极其困难之事。董广孝是铁了心要固守沭宁城等待朝廷的援兵赶到,在此之前,除非叛军攻破城门,否则他是绝不会轻易打开城门。” 麝月微一沉吟,才道:“此事我自有计较。宇文承朝,你立下了大功,平定叛乱之后,本宫会重重有赏。” “草民不敢。”宇文承朝拱手道:“公主,草民不能在此多留,先行告辞。”又向秦逍道:“秦兄弟,多多保重,公主就交给你了,只盼你们一切顺利。”知道麝月心意已决,无法说服,深深一礼,转身匆匆而去。 </p> 正文 第六五九章 木场 苏州府下辖三郡五县,沭宁县位于苏州府最南端,穿过沭宁县,便可以进入杭州府所辖的嘉兴郡。 江南三州,杭州居首,杭州下辖六郡十七县,苏杭两地商贸往来素来频繁,从苏州到杭州有一条运输通达的官道,这条商路的商队一直都是往来不绝,而坐落在这条官道上的沭宁城,成为两地贸易的重要枢纽,也成了两州陆上交通的必经之道。 沭宁县城因为地利之故,一直都是十分繁盛,城墙虽然与苏州城的高大不可同日而语,却也是十分坚固。 王母会众遍布沭宁县之后,商道也瞬间被切断,官道沿途设了无数哨卡,想要通行,难于登天。 沭宁县城不似苏州有四门通行,这座县城只设有北门和南门,城门也是十分坚固,不过这几天两道城门都是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而北城门的城头上,一字排开悬挂着数十颗人头,可怖异常。 距离沭宁县北城门不过十里地,便是叛军营地,连绵不绝的帐篷宛若天上的星辰般繁忙,十几里地的营地呈半弧形扎营,就像罩子罩住了沭宁北门。 叛军除了部分是早就加入王母会的会众,更多得却是被强行拉进队伍的青壮。 王母会起兵叛乱之后,除了迅速将周边村落的钱粮洗劫一空,充作军用,而且强行将青壮百姓编入叛军队伍之中,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如蚂蚁般的密布也是叫人心寒。 北城门外的营地部署了两千之众,叛军队伍中大部分都是没有经过训练,头两日场面还十分混乱,但几天下来,营地里已经算得上是井然有序。 奎木狼作为这支叛军的星将,知道要震慑这群乌合之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见血,在混乱之时斩杀了十几人,其他人立时噤若寒蝉,奎木狼下达的每一条命令,谁都不敢再有丝毫的违抗。 奎木狼隶属于右神将麾下,也是很早就加入王母会的信徒,王母信徒多如牛毛,奎木狼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星将,自也有其过人之处。 营地西北方向不到十五里地,是一片山林。 时当黄昏,奎木狼在十几名随从的簇拥下,骑在马背上,巡视这里的木场。 鬼金羊落入董广孝的圈套,右神将震怒,奎木狼奉命接管沭宁县会众,他心里很清楚,要让右神将找回颜面,沭宁城必须拿下。 只是沭宁城早有准备,城池坚固,手底下一群乌合之众要想攻下这座县城并不容易。 他更加明白,攻打沭宁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成功,自己名声大振,日后在会中的地位更是无可撼动,可是一旦失利,自己这星将能不能保住暂且不说,只怕右神将震怒之下,自己这颗脑袋也要搬家。 所以要么不攻城,一旦出手,必须攻必克。 攻打一座城池,攻城武器必不可少,不过区区县城,只要能够尽快制造出大量的云梯和撞车即刻。 他不但将会中的工匠全都聚集起来,而且令人强行将周遭的工匠全都抓回来,在这山下临时设了木场,命令工匠们以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云梯和撞车。 木场之内,都是都是忙碌的身影。 山上有人在砍伐木材,大量的工匠就在木场制造攻城武器,撞车的制造更为复杂,但几天下来,已经造好了不少云梯。 骑马穿行在木场中,奎木狼神情冷峻。 他年过四旬,头发披散开来,只额头系着一根火红色的带子,腰间配着一把鬼头大刀,身后众随从也都是佩刀在身,看上去都是得意洋洋。 “星将,再有两天,一百张云梯就可以打造完成。”身边一人道:“云梯齐备,就可以下令攻城了。” 另一人笑道:“星将真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运筹帷幄,连云梯和撞车的图纸都能够亲自画出来,换做是我们,再过一百年也画不出那般东西。” “你若画的出来,早就是天上的星宿了。”又一人哈哈笑道:“万事俱备,星将一声令下,半日之内,就可以攻破沭宁城,到时候杀进城内,将董广孝那干人抓住,老子要一刀一刀活刮了他。” 奎木狼皱起眉头,冷声道:“鬼金羊落入圈套,一群人全军覆没,你们当真以为董广孝是那般容易对付?”勒住马,翻身下马,身后众人纷纷下马来。 奎木狼走到一张云梯边上,蹲下去细细查看,这才起身道:“董广孝行走江湖多年,交朋结友,而且一手剑术十分了得,这次鬼金羊全军覆没,仅仅只是沭宁县城那几个葱绝无可能做到,这沭宁城中,必然有董广孝事先就请来的助手,而且数量还不会少。”顿了顿,才冷笑道:“他敢据守待援,自然是底气十足,绝不可小觑。” 手下人都是纷纷点头。 “星将,恕属下直言,所谓双全难敌四手,董广孝就算真的请了江湖好手前来助阵,又能有多少人?”一人道:“咱们手底下有几千号人,而且接下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会众聚集过来,等到攻城之日,咱们至少也有五六千人马,人多势众,到时候十个打一个,还愁杀不了他们?” 奎木狼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正在此时,却听得叫喊声响起,奎木狼等人循声看去,只见到数名头缠红巾的王母信徒正押着两名工匠往这边走过来,奎木狼身后一人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禀报星将,这两人临阵脱逃,借口方便,想要从后山逃脱。”一名会众拱手道:“没跑出多远,就被我们追上。” 奎木狼脸色一寒,缓步走过去,那两名工匠已经跪倒在地,一人乞求道:“求求你们,让我回家吧,家中老母卧病在床,再不回去,她老人家就要病死了.....!” 奎木狼伸手扶起那人,神色变得柔和起来,问道:“家中还有什么人?” “家中还有卧病老母和一对尚未成年的孩子。”工匠见奎木狼和颜悦色,哀求道:“孩子他娘前年得病过世,老母现在重病,也照顾不了孩子,这几天小人日夜做工,尽心尽力,可是再不回去照顾老母,她老人家......!”眼泪已经落下来。 “原来是个孝子。”奎木狼轻拍工匠肩头,温言道:“我最敬重的就是孝子。你家在何处?” “小人是沭宁县陈家村人氏,离这里也就三十多里地。”工匠道:“小人回去安排一下,一定会回来继续做工。” “陈家村?”奎木狼回头问道:“你们可知道此地?” “知道。”一人回道:“属下去过那里。” 奎木狼本来温和的神色瞬间变得冷酷起来,吩咐道:“带几个人去一趟,送他的家人一成。”这才含笑看着那工匠道:“我派人去杀了他们,他们都死了,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工匠脸色大变,奎木狼却忽地探手出去,一把掐住工匠的脖子,目光如刀:“侍奉王母,乃是天道,你临阵脱逃,那就是背叛王母,任何背叛王母的人,都是王母会的敌人,对敌人,我们从不手软。”手上猛一用力,只听“咯噔”一声响,已经掐断了工匠的喉咙,奎木狼松开手,工匠的尸首顿时软软垂下去。 另一名跪在地上的工匠魂飞魄散,连哀求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给你机会。”奎木狼在那人面前蹲下,含笑道:“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这个时候,你一个人如果能造出五张云梯,我就饶你一命,若是到了时辰,你交不出五张云梯,我会让人砍掉你的四肢,让你流干鲜血而死。” 工匠面如死灰。 奎木狼站起身,不再理会,向身后几人吩咐道:“派人看守好木场,若是有工匠逃脱,立刻杀死。” 众人拱手称是。 “天快黑了,营地那边要加强防备。”奎木狼道:“还有,通往杭州的道路哨卡,都要严加戒备。” “星将是担心麝月会前往杭州?” “不得不防。”奎木狼淡淡道:“如果她真的从我们的地盘去了杭州,到时候将军震怒,咱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众人神情凛然,一人小心翼翼道:“星将,麝月和秦逍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前往杭州的道路必然被封锁,如果还敢去杭州,岂不是自投罗网?” “正因为这种可能性极小,我们反而要加倍小心。”奎木狼道:“虚以实之,实以虚之,麝月和秦逍能够从苏州城逃脱,可见其狡猾,对这样的人,不可以常理去推断。” “星将果然是睿智非凡。”众人纷纷赞颂。 奎木狼抬头望天,喃喃道:“无论他们往何处逃亡,至少绝不可让他们从我的眼皮底子下逃脱,沭宁县已经是天罗地网,他们真要赶来,那就是送上门的大功。” 此时此刻,距离木场不到二十里地外的正东边,秦逍和麝月正在一座高坡上,伏在高坡上茂密的草丛中,居高临下望着叛军连绵的营地,夕阳落山,余晖之下,甚至可以隐隐看到沐浴在夕阳下的沭宁县城轮廓。</p> 正文 第六六零章 计划 夕阳余晖下,叛军营地形成半弧形,完全堵住了前往沭宁城的道路。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在叛军营地之内,各支队伍都在接受临时训练,有些是持刀的刀兵,但更多的却是手握长枪的长枪手,这些队伍都是从沭宁县境内以及周边聚集过来,互相还不熟悉,暂时也只能各自训练,远不到刀手和长枪兵配合训练的时候。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称呼这些叛军为乌合之众倒也没有冤枉他们,这时候只要有一支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兵突袭,完全可以秋风扫落叶般将叛军营地完全冲乱。 不过叛军的优势在于数量。 营地里密密麻麻的人头还真是让人觉得棘手。 麝月精致如玉雕的面容在余晖之下艳丽无双,可是一双柳眉却是紧蹙着。 她的目力虽然比不得秦逍那般锐利,看不清楚营地的诸多细节,但叛军大营的部署却是大概看的明白,前往沭宁城北门的道路被叛军围堵的密不透风,要进沭宁城,就必须穿过叛军营地。 她一双玉足虽然已经恢复不少,也能够勉强站稳,但徒步行走还是十分吃力,还是需要秦逍背负而行。 如果秦逍背着自己从叛军营地穿过,立马就会被发现。 她扭头看向秦逍,却见秦逍一双眼睛正聚精会神地在叛军营地一点点移动,目光的移动速度很慢,似乎在寻找什么。 麝月心中好奇,却没有打扰。 好一阵子过后,却见秦逍转过身,双臂枕在脑后,躺在了草丛中,麝月伏在他边上,忍不住道:“你刚才在找什么?” “没什么。”秦逍看了麝月一眼,夕阳下的公主殿下更是肤若凝脂,因为身体前伏,却又不是身体贴地,而是用手臂撑着身子,这就让她饱满的胸围更显丰硕,高耸的胸脯与盈盈一握的腰肢相衬,一下把女人最美好的曲线和比例展露出来。 男人对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胸脯比例总是很难抗拒,更何况公主这样的姿势,让她圆滚滚弹性极佳的腴臀微微撅起,更显曲线起伏。 “我看你刚才找了半天,不是在找东西?”麝月还是问道。 秦逍闭着眼睛,轻嗅着从麝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沉吟了片刻,终是道:“公主,现在如果打消主意,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立刻离开。如果你坚持要进沭宁城,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你到时候可不要怪我。” 麝月蹙眉道:“你害怕?” “害怕。”秦逍叹道:“这沭宁城下,可能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 麝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些不吉利的话不要说。”顿了顿,道:“我不会改变主意。” 秦逍笑道:“既然公主心意已决,咱们就只能放手一搏了。”也不睁开眼睛,似乎是在养精蓄锐。 “你还睡得着?”麝月见秦逍没有着急的意思,忍不住道:“沭宁城被叛军围了起来,咱们要想办法,如何才能入城?” 秦逍道:“我正在想。” 麝月“哦”了一声,感觉这样匍匐着,姿势还真是有些不雅,而且还不能站起身,无奈之下,只能在秦逍身边躺下,看着夕阳西下的天幕,轻声问道:“想出法子没有?” “有三个办法。”秦逍道。 麝月俏脸显出欢喜之色,心想这小子果然聪明,能想出一个法子入城就不错,他一下子想出了三个法子,确实不简单,但却还是淡定自若问道:“哪三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咱们从天上飞过去。”秦逍一直闭着眼睛,悠闲自得道:“如果咱们都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城头,自然可以入城。” 麝月本来欢喜的俏脸顿时显出恼怒之色,忍不住抬手在秦逍身上拍了一下,恼道:“你在戏弄本宫?” “这个办法自然不可能实现。”秦逍嘴角泛笑:“咱们不是神仙,怎能生出翅膀?所以第二个办法,就是挖掘地道,从这里挖通到城下,神不知鬼不觉入城。” 麝月冷笑道:“秦逍,是本宫对你太宽容了?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秦逍轻轻一笑,神色才变得严肃起来,道:“最后一个办法,就是穿过叛军营地,直抵城下。” “我刚才看到叛军营地有人一直在巡逻。”麝月轻声道:“看来那奎木狼并非普通之辈,还懂得些行军布阵之法。白天都有人在巡逻,到了夜里,守备只会更严格,咱们只要靠近过去,他们一定会发现.....!”秀眉蹙起,显出愁容。 秦逍终于侧身过来,面朝麝月,两人这般躺着,倒像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麝月心知不妥,但却又无可奈何,瞥了秦逍一眼,也没多说。 “要徒步穿过营地,那是绝无可能。”秦逍认真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今晚夜深之时,趁他们大部分人都睡下,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骑马冲过营地。方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营地确实很有章法,而且人数众多,不过还是有些破绽,其中有几处出现缺口,虽然有队伍巡逻会经过那些缺口,但只要在巡逻队接近之前或者离开之后,还是有机会冲过去。” “骑马冲过去?”麝月摇头道:“我们没有马匹。” 秦逍笑道:“有的。”翻过身,再次扒开草丛,向麝月道:“公主,你过来看。” 麝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到秦逍边上,只听秦逍道:“你有没有看到那面旗子?旗子边上,有几十匹马在那里,那应该是叛军骑兵的坐骑。” “哪里?”麝月的目力不比秦逍,秦逍提及旗子,但在叛军营地,飘着好几十面旗帜,她也不知道秦逍说的到底是哪个。 “没看见?”秦逍抬起手,“那边,那面旗子没看见?” 麝月只看到他指向一个大概的方向,还是没有看明白,忽然感觉自己手上一紧,心下一凛,娇躯一颤,却是秦逍已经轻轻握住她一只柔荑,麝月吃了一惊,秦逍已经轻声道:“伸出一根手指。” 麝月却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秦逍握着她手,轻轻一动,终于将她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麝月顺着自己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在一处营地边,立着一面旗子,旗子边上,有三十匹马正在悠闲吃马料。 秦逍握住麝月的柔荑之时,便感觉光滑如脂,此时两人近在咫尺,他看向麝月脸颊,白皙水嫩的肌肤近在眼前,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吹弹可破,白里透红,若非知道眼前这千娇百媚的女人身份,秦逍甚至忍不住想在这娇嫩的脸颊上亲一口。 “看到了。”麝月显出一丝欢喜之色,扭头看过来,正要说话,却不想秦逍正看着她脸颊,此刻两人的面颊只有一指宽的间隔,嘴唇几乎都要碰在一起。 秦逍僵住,麝月也是怔住。 余晖下,这一幕似乎定格。 回过神来,麝月立刻扭过头,面色镇定,淡淡道:“你是准备偷马?” “是。”秦逍松了口气,方才那一下正是尴尬无比:“等天黑之后,我偷偷摸过去,牵一匹马,然后骑马冲过叛军营地,直抵沭宁城下。” 麝月不动声色拉开距离,道:“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不过事先要让公主知道,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任何纰漏,我们确实可能抵达沭宁城北门前。”秦逍轻声道:“不过行动之前,要做最坏的打算。首先,我偷马的时候,一旦被发现,会引开他们,公主就不要管我,尽快离开,夜里他们看不到你,所以脱身应该不难。即使偷马成功,是否能够顺利穿过叛军营地也未可知。当然,计划能否成功,就看抵达城下之后,城头上的守兵会不会打开城门,如果打开城门,那自然是大功告成,否则城门不开,叛军围上去,我和公主恐怕就要死在城下了。” 麝月知道秦逍不是危言耸听。 城门不开,进退不得,就只能面对叛军的围攻。 叛军数千之众,秦逍就算是以一敌百,也绝无可能阻挡住数千叛军的攻击。 “计划最终能否成功,我无法给公主保证。”秦逍神情凝重:“我竭力能做到的只是将你带到城下,能不能入城,就看董广孝认不认你是公主了。”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方才问你是否心意已决,因为你若执意入城,生死就不在你我的掌握之中,你敢不敢赌一把。” “事到如今,除了赌一把,我已经别无选择。”麝月看着秦逍清俊的脸庞,犹豫一下,终是问道:“如果城门真的不开,你就要陪我死在城下,你.....甘不甘心?” “不甘心。”秦逍叹道:“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例如娶个漂亮的媳妇,例如生个大胖小子,例如腰缠万贯,还有,西陵尚未收复,我死后要是见到将军,将军如果问我是否收复西陵,是否为他报仇,到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麝月黯然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事到如今,我还能怎样?”秦逍躺了下去,无奈道:“我总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逃命。不过先说好,如果这次真的侥幸活下去,以后公主可要好好赏赐我,例如赏赐十个八个美女,再赏个几万两黄金,要是能给我加官进爵,那更是梦寐以求了。”不等麝月说话,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儿,养精蓄锐,你先看守一会儿,天黑之后再叫我。” 麝月看着秦逍一派轻松模样,目光凝视着他清俊面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p> 正文 第六六一章 城门 月上中天,叛军营地已经是一片肃静。 奎木狼麾下虽然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但这位星将军令严苛,但凡有违背军令者,惩治极为严格。 叛军以沭宁城为目标,奎木狼铁了心要将沭宁城打下来,但却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在制作攻城武器的这几天,营地里的叛军除了封死沭宁城,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每日里抓紧训练,毕竟有许多人连刀枪都不知道如何拿稳,虽然奎木狼并不在意手下这群乌合之众的生死,但提高战斗力用于攻城却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白天营地的叛军抓紧训练,到了夜里,则是按时休息。 奎木狼当然不愿意在攻城的时候,指挥的是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 随意除了夜间的巡逻队伍,其他人都必须按时入帐歇息。 一天的训练下来,大部分人也确实是疲惫不堪,到了晚上,都是睡得正香。 子夜时分,营地里除了巡逻队四处巡视,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秦逍摸到那群战马边上时,负责看守马匹的两名叛军士兵正坐在地上低声细语,时不时发出极轻的笑声。 对他们来说,夜里看守马匹,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苏州已经遍布王母会众,沭宁城被封的严严实实,城里的人连门都不敢打开,更不可能半夜跑出来,而且北门之外,有数千兵马,除非是自寻死路,否则又有谁敢靠近大营? 所以秦逍摸到他二人身后的时候,两人没有丝毫察觉。 只等到一人发现同伴的喉咙冒出利刃之时,那人才察觉事情不妙,扭头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秦逍的手已经掐住了此人的喉咙,内力吐出,瞬间就扭断了此人的脖子。 两个人死的无声无息,夜色之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秦逍收起鱼肠刺,顺手从一人身上取下了佩刀,这才握刀靠近到马群边上,解开一匹马的缰绳,悄无声息牵走一匹马,不远处甚至有一支巡逻队刚好经过,却毫无察觉。 秦逍牵着战马往回走了不到三四里地,这才停下脚步,走到边上草丛后,麝月正在这里等候。 “入夜过后,我已经观察过,其中有一处缺口每隔半柱香的时间会有巡逻队经过。”秦逍低声道:“我刚刚瞧见他们举着火把经过,所以有半柱香的时间留给咱们。” 麝月点点头,轻声道:“难为你了。” 秦逍将马刀放在地上,轻声道:“我抱你上马。” 麝月轻轻点头,秦逍这才横腰将麝月柔软腴美的娇躯抱起,公主殿下身段虽然丰盈,却并不重,将麝月抱上马之后,秦逍这才拿起刀,翻身上了马,坐在麝月身后,一手牵住马缰绳,握刀的手环过麝月腰肢,搂住麝月那盈盈一握的纤腰,这才抬头望向前方营地,轻声道:“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麝月内心却是感觉前所未有的温暖。 落魄至今,自己身边只有这个少年郎,而他却始终伴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哪怕明知道今夜的行动凶险异常,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他却没有任何的犹豫。 “你在,我不怕。”鬼使神差,麝月轻声道。 秦逍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望着一片死寂的营地,心里很清楚,现在那里一片宁静,可是自己骑马穿过之后,就会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掀起巨大的波涛。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厉而决然,再不犹豫,一抖马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战马立时如同脱弦之箭般,向叛军大营直冲过去。 距离大营渐近,麝月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当冲到营帐边的那一刻,秦逍已经沉声道:“闭上眼睛!” 麝月十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马蹄声声,骏马如飞,两边都是营帐,秦逍知道这种时候根本不能有任何犹豫,速度必须越快越好,但凡有一丝耽搁,被叛军发现,立时便要被困在营地里,虽然明知道马蹄声会惊动叛军,但这时候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沭宁城。 秦逍选择的缺口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两边虽然都是营帐,但这条笔直的道路却没有帐篷阻挡。 “有人闯营了。”不出意外,马蹄声立刻引起叛军的警觉,附近的巡逻队听到马蹄声,迅速向这边奔过来,瞧见一匹快马呼啸而过,早有人大声叫喊。 “有敌军袭营。”又有人大叫。 只是片刻间,许多营帐之中便有叛军钻出来。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本来宁静的叛军营地瞬间就喧闹起来,更多的人听到声音,拿起自己的武器便从营帐之中冲出来,而附近的几支巡逻队更是迅速向这边靠拢。 麝月闭着眼睛,听到身边附近都是叫喊声,身体紧绷,却听得秦逍在耳边道:“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不要怕!” 战马呼啸而过,甚至直接从一支巡逻队眼皮底下掠过。 叛军大营距离沭宁城不过十里地。 秦逍在叛军们围拢过来之前,已经冲过营地,向沭宁城飞驰而去,抛下了在后面叫喊的叛军。 奎木狼在大帐之中刚刚睡下,听到外面传来骚动,立时抓过鬼头刀,冲到帐外,厉声道:“出了何事?” “星将,那边传来动静,好像是.....有人闯营!”帐外守卫也是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 也便在此时,只见一人飞奔而来,到得近处,跪倒在地:“禀星将,有一匹快马冲过营地,向沭宁城方向而去。” “多少人?” “只有两个人。”那人道:“一男一女,他们趁夜突然骑马冲过营地,我们猝不及备,反应过来之时,他们已经冲过了营地,已经安排人追上去。” “一男一女?”奎木狼先是一怔,随即身体一震,失声道:“是.....是麝月和秦逍!”握起拳头,竟然显出兴奋之色:“原来他们竟真的想要去杭州,来人,立刻追拿。” 奎木狼很清楚一件事,如果能抓住麝月公主,那比攻下十座县城的功劳还要大得多。 本以为麝月绝不可能出现在前往杭州的道路上,却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自投罗网。 一男一女骑马闯营,奎木狼第一时间就确定必然是麝月和秦逍,没有道理,只因为他坚信就是这样。 “星将,他们快马加鞭,等我们追上,他们.....他们只怕已经入城!” 奎木狼冷笑道:“董广孝不认识麝月,他闭门不出,麝月到了城下,他也未必会开城门。”大声道:“牵我的马来,令各营人马追拿麝月。” 秦逍骑马冲过叛军营地,很快就将大呼小叫的叛军甩在了身后。 麝月感觉叛军声息渐小,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昏黑,这才长出一口气,问道:“我们冲过叛军营地了?” “公主洪福齐天。”秦逍马不停蹄,应道:“已经闯过来了,不过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只盼抵达城下之后,城门能够立刻打开!” 沭宁城头日夜都有兵士守卫,而且时刻都是高度警觉,城头上的火光明亮,随时提防叛军趁夜攻城。 听到马蹄声响,今夜负责在城头执勤的沭宁县尉龚魁立刻警觉起来,双手按在墙垛上,居高临下向城外望去。 “县尉大人,有马蹄声,是不是叛军打过来了?”守在城头的兵士们都警觉有加。 “听马蹄声好像人不多。”龚魁睁大眼睛,其实远远眺望,依稀可以看到叛军大营那边的点点火光,但从叛军大营到沭宁城中间这一段路,却是漆黑一片,马蹄声越来越近,却看不到有多少人过来。 “弓箭手准备。”龚魁高声道:“鼓手准备。” 城头为数不多的数十名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居高临下注意着城下的动静,在龚魁身后,有两面立鼓,立鼓边各有一名身材高大健壮无比的鼓手。 只要是叛军靠近,鼓手立刻敲响大鼓,鼓声便会传进城内,而城中的人们便知道叛军准备攻城,将会立刻作出反应。 很快,龚魁依稀看到一骑出现在城下,却并没有更多的人跟随而来。 龚魁微松一口气,而弓箭手则是将箭矢对准了来骑。 秦逍骑马来到城下,抬头看见城头上的守兵已经是严阵以待。 “打开城门!”秦晓丹田发声:“公主在此,立刻打开城门!” 事到如今,麝月的身份已经不可隐瞒,只有告知麝月的身份,城门才有可能打开,秦逍知道如果守城官兵不知公主驾临,那是绝无可能开门。 秦逍的声音,龚魁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随即哑然失笑。 公主? 开什么玩笑,公主怎可能来到沭宁县城,而且半夜三更,只有一骑跑过来? 鬼金羊被杀那夜,沭宁县城便已经封锁,这固然让王母会众再也无法进入城内,却也将外界的消息完全切断。 龚魁知道王母会已经叛乱,苏州那边甚至也已经发生剧变,却并不知道麝月已经来到了苏州,更不知道尊贵的公主殿下正被王母会四处追拿。 现在突然跑来一匹马,声称大唐公主驾临,龚魁只觉得说话那人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堂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沭宁城,靠近城门者,杀无赦。”龚魁冲着下面大声道:“想要混进城内,痴心妄想,赶紧滚。” 龚魁的答复,在秦逍的预料之中,麝月蹙起柳眉,抬头道:“本宫是麝月,立刻打开城门。” “你是公主,我还是大将军呢。”龚魁身边众人也都觉得好笑,一人冲着下面叫道:“公主尊贵无比,前呼后拥,你真当我们是傻子啊?赶紧滚,再不走,乱箭射死你们!” “董广孝在哪里?”麝月冷声道:“让他来见本宫!” “对不住,堂尊日理万机,正在城里休息,哪有时间见你们。”龚魁沉声道:“我已经手下留情,再不走,可不客气了。”向边上一名箭手使了个眼色,那箭手放出一箭,箭法倒也不差,没入战马前面几步之遥的地面里。 “叛军正在后面追赶。”麝月盯住龚魁:“现在不开门,待会儿想开也开不成。本宫若是死在这里,你们可知后果?” 龚魁这时候已经隐隐听到北边传来叫喝声,脸色一沉,大声道:“你们想赚开城门,好让叛军杀进来?简直是妄想。”向身边一人吩咐道:“立刻去禀报堂尊,叛军杀过来了,鼓手擂鼓,告诉城中,叛军准备攻城!” 两名鼓手听得吩咐,也不犹豫,挥起鼓槌,“咚咚咚”的沉闷鼓声立刻响起来。</p> 正文 第六六二章 少年不等闲 隆隆鼓声自城头响起,守城的县兵早已经是全神戒备。   县尉龚魁已经拔刀在手,借着月光,依稀看到远方人影闪绰,心下冷笑,暗想叛军派人假冒公主,想要赚开城门,简直是愚蠢透顶,以本县尉的智慧,岂能被叛匪这样的雕虫小技所骗。   叛军在城外制造工程武器,做好攻城的准备,而沭宁城自然也没有闲着,实际上比之城外的叛军要忙碌得多,早早做好坚守城池的准备。   秦逍脸色凝重,回过头,他目力惊人,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几里外人影如潮,无数的叛军正向这边猛扑过来。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冲过敌营,但自己和麝月骑马冲营实在是太显眼,只要被叛军看出麝月是女扮男装,立时就会想到麝月的身份。   麝月如果身段干瘦倒也罢了,叛军未必能轻易看出,要命的是这位公主殿下的身材实在是太好,前凸后翘曲线浮凸,纵马狂奔之时,伟岸的胸怀颠动不已,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   只要叛军怀疑到麝月身份,那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扑过来。   而事实显然确实如此。   无数的叛匪正像蚂蚁一般散布在后方,争先恐后向这边冲过来,以他们的速度,很快就能杀到城下。   守城的兵士本就没有开门的打算,如今鼓声响起,发现叛军杀过来,那就更不可能打开城门。   这是计划中最致命的一点,秦逍此前一直担心城门不开,而眼下成为事实。   麝月听到后方传来叛军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花容失色,向城头厉声道:“本宫有信物在身。”取出一枚墨绿色的玉佩,举起手:“这是皇家敕造玉佩.....!”   秦逍叹了口气,心想麝月毕竟在宫中待得太久,不知人间烟火。   且不说这些县兵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玉佩,即使真的有人识得,那也不代表拥有皇家玉佩的人便是公主。   城头上的人根本不理会。   麝月虽然聪慧过人,但面临如此绝境,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秦逍却已经翻身下马,麝月还没多想,秦逍已经将她抱下马去,麝月不解其意,却听秦逍沉声道:“他们以为我们是叛军奸细,不会开门,要让他们开门,只能向他们证明我们不是叛匪。”   麝月蹙眉道:“如何证明?”   秦逍翻身上马,手握大刀,淡淡一笑:“我来证明。”   麝月精明过人,瞬间明白过来,花容失色:“秦逍,你.....你要做什么?”   “已经是绝境了。”秦逍道:“没有别的法子,公主多保重。”不等麝月多言,兜转马头,面朝叛军,一抖马缰绳,大喝一声,在麝月的嘶声之中,单人匹马已经向叛军方向冲过来。   “秦逍.....!”麝月看着秦逍飞驰而去,嘶声叫道:“你回来.....!”   城头之上,龚魁和手下兵士瞧见秦逍留下麝月,孤身向叛军方向冲过去,都是诧异。   “他干什么?”   “被我们看破了身份,所以回到叛军之中?”一人皱眉道:“不对啊,他要是奸细,怎么一个人跑了,为何留下那女人?”   龚魁脸色凝重,一只手握刀,另一只手按在墙垛上。   秦逍纵马飞驰,前方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叛军。   如潮般的叛军遍布旷野,骑兵凤毛麟角,几乎都是徒步冲过来的步兵,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不少人手中还是拿着斧头镐头,隐隐听到叛军阵中有人喊道:“活捉那一对男女,谁能抓住他们,赏金千两!”   千两黄金对这些叛军来说,当然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古同理。   秦逍目光如刀,右手握住那把大刀,迎向叛军直冲过去。   他并非鲁莽行事。   如果敌军是久经训练的正规兵马,秦逍如此这般冲过去,无疑是飞蛾扑火。   但他知道,这些叛军大部分还只是刚刚学会如何拿刀,单兵作战能力不值一提,而且冲锋之时,阵型散乱,毫无章法,那是货真价实的一群乌合之众。   叛军是临时聚集起来,甚至没有正儿八经地打过一仗,互相之间不存在任何默契。   沭宁城门不开,秦逍是早有预料。   他知道要让守军放麝月入城,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让他们相信麝月并非叛军奸细,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就必须在守军的眼皮子底下斩杀叛军人头,绝境之中,这是唯一的道路,别无选择。   当叛军士兵看到秦逍单人匹马举刀冲过来之时,不少人都是目瞪口呆。   许多人甚至不知道秦逍到底是敌是友。   当秦逍兜头一刀,砍断一名叛军的脖子时,其他人都是大惊失色。   “杀了他!”阵中有人大呼道。   这一声喊叫倒是让秦逍周围的叛军回过神来,一时间纷纷向秦逍围过去。   秦逍知道这些这些王母信徒虽然只是群乌合之众,但蚂蚁多了也会让人后背发凉,如果真的被叛军团团围住,自己即使武功了得,恐怕也要死在乱军之中。   所以他根本不给这些叛军围住自己的机会,战马在人群中飞驰,只向人群比较稀散之处冲过去,但凡看到叛军聚集起来,立刻拉开距离。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也许叛军之中很多都是出身贫苦百姓,但如今却只能是敌人,下手也不留情,骑马挥刀左砍右劈,眨眼之间,已经砍翻了十数人,当真如同猛虎冲进羊群一般。   城头之上,龚魁等人却也看到秦逍在叛军阵中挥刀砍杀,都是惊骇万分。   “县尉大人,他.....他好像不是奸细。”龚魁身旁一人忍不住道:“哪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   龚魁向城下望去,只见麝月孤单的身影就在城下,皱眉道:“难道......她真的是公主?”   “不可能吧?”有人只觉得匪夷所思:“公主怎会来到咱们这小县城?”   “是啊,如果是公主,出行在外,身边肯定有禁卫保护。”有人立刻道:“她身边只有一人,怎会是公主?”   龚魁也觉得此言有理,边上那人轻声道:“大人,如果她真的是公主,在咱们眼皮底下被叛军杀了,到时候咱们可都要人头落地。”   “没有堂尊的命令,咱们不能开门。”龚魁也是犹豫不决:“堂尊什么时候能来?”   “堂尊听到鼓声,自然会过来,可是县衙门离这里有些路途,一时半刻肯定到不了。”边上那人抬手指向蝗虫般的叛军:“那人独自冲过去,那是送死,待会儿叛军就要杀到城下,若是咱们不放她入城,不管是不是公主,必然要死在叛军刀下。”   龚魁眉头紧锁,这时候有人道:“县尉大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放进城来,也不能怎样。小人以为还是赶紧放她进来,如果不是公主,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可万一真是公主,咱们救了公主,那可是立下大功劳。”   “不错,大人,让她入城,立刻派人看守起来,等堂尊过来再做决断。”另有人附和道:“万不能让她落入叛军之手,如果真是公主被叛军抓了,后果不堪设想。”   龚魁想了一下,终于道:“黄捕头,你去打开城门,那女人进来之后,立刻关上城门,速度要快,可别让叛军趁机冲进城来。”   边山那人一拱手,匆匆下去。   麝月站在当地,一直望向叛军那边,夜色之中,只听到那边喊杀声不绝入耳,也不知道秦逍到底如何,心急如焚,恨不得拿把刀冲过去帮忙,但她并无练过武功,若是冲上去,那便是自投罗网。   她万想不到秦逍竟然要用这种决然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噶噶!”   听到后面传来开门声,随即听到有人叫道:“快进来,快进来!”   麝月回过头,只见城门已经打开一道缝隙,一人正在城门后向自己挥手。   城门终于开了。   “秦逍......!”麝月再次望向叛军方向。   “你再不进来,可要关门了。”城门那边的声音也是焦急。   叛军就在城门,这时候开城门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时间根本不能耽搁。   麝月握起粉拳,知道秦逍拼死冲过去,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安全入城,如果自己进不了城,秦逍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   她一咬牙,忍着脚下的疼痛,向城门奋力跑过去,到的城门边,回头想看看秦逍,早有人一把将她拽进去,随即立刻将城门关上。   “跑人去救他。”麝月急道:“赶紧跑人去救他。”   黄捕头心想你这女人是疯了不成,能放你入城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怎可能派人出城迎战?   麝月瞧见城门下不过几十名青壮,而城外有数千叛军,这些人冲出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带我上城头。”麝月立刻吩咐道。   她虽然衣着简朴,但毕竟是大唐公主,一言一行自有一股皇族风范,黄捕头虽然身份低微,但也瞧出麝月不一般,便在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响,循声看过去,只见十数骑正从城内飞驰而来,当先一人身着皮甲,手中却是握着一把长剑,欣喜道:“是堂尊到了!”迎上前去,拱手道:“堂尊,叛军要攻城了。”</p> 正文 第六六三章 无双 麝月看向来人,只见那人不到四十岁年纪,身形清健,看上去却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知道此人便是沭宁县令董广孝。 董广孝一眼便看向麝月,上下打量,麝月却已经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玉佩甩了过去,董广孝探手接过,身手却是不弱,借着边上的火光细细看了看,脸色骤变,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拱手道:“卑职董广孝,敢问贵人.....?” 他不知麝月具体身份,却已经认出这玉佩确实是宫中之物,手持此玉佩,自然是宫里的贵人。 “本宫麝月。”麝月简单明了:“你就是董广孝?” 董广孝身体一震,立时跪倒在地,他身后那群人也早已经下马,纷纷跪倒在地,黄捕头和周围的县兵更是哗啦啦全都跪在地上。 麝月从董广孝手中收回玉佩,问道:“你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回禀贵人,城中的衙差只有四十八人,但卑职有不少朋友前来助阵,再加上卑职动员了城中的青壮,目前守卫两座城门的有六百多人,还有一支近八百人的青壮队伍这两天正在接受训练。”董广孝立刻道。 麝月听到城外杀声阵阵,心中只担心秦逍,道:“你现在可以调多少人?大理寺秦少卿正在城外与叛军厮杀,你带人立刻出城增援。” 董广孝脸上显出喜色,只以为公主驾到,是带来援兵。 虽然朝廷的援兵如此迅速赶到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而且由大理寺的少卿领兵有些不合常理,但这种时候有官兵增援当然是求之不得,问道:“殿下,秦大人有多少兵马?” “只有他一人。”麝月心急如焚,“他被叛军围了起来......!” “一人?”董广孝心下一沉。 边上黄捕头知道堂尊大人一时间还搞不明白情况,解释道:“堂尊,殿下和秦大人冲过叛军营地,到了城下,我们.....我们不知殿下身份,不敢开城门,后面叛军追杀过来,那位秦大人留下殿下,单人匹马向叛军那边冲了过去......!” 董广孝赫然变色,失声道:“他独自一人冲向叛军?”立时便要上城头,但麝月在边上,只能拱手道:“殿下,卑职上去看看情况。” “你赶紧召集人马出城营救。”麝月一想到秦逍九死一生,情绪几近崩溃:“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董广孝肃然道:“殿下,北城门这边所有兵马加起来不过三百人,方才鼓声响起,一炷香之内会有青壮赶来增援,但到时候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之众,而且除了少数人有作战能力,大部分人从未上过战场,此时出城,那是自寻死路,正中叛军下怀。” 麝月怒道:“你是要抗命?” “殿下,沭宁城有数万百姓,一旦被叛军破城,后果不堪设想。”董广孝虽然只是个县令,但在麝月面前语气依然很坚决:“城中的守兵,若是全力固守城池还有一线生机,出城迎战,沭宁城必破。卑职身上担负着城中数万百姓的生死,即使是公主的命令,卑职也绝不敢从命。” 麝月当然知道董广孝的决定乃是大局为重,如果他没有这样的见识,也就不可能坚守沭宁城固守待援。 但秦逍身陷敌阵,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果换做从前,一名臣子的生死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现在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秦逍死在叛军阵中,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董广孝,你是大唐的官员,本宫令你出城救援,你竟敢抗命,难道不怕本宫要了你的脑袋?”麝月心中气恼,又急又怒。 “殿下,正因为你是大唐的公主,更应该明白孰轻孰重。”董广孝正色道:“比起秦少卿一人的性命,沭宁城内数万百姓的安危更重要。城中这些百姓没有向叛军妥协,这几日积极备战,他们是大唐最好的百姓,也是公主最好的子民,公主难道忍心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公主要杀卑职,一声令下便可以,可就算是公主赐死,卑职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派兵出城。” 他的语气坚定无比,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麝月闭上眼睛。 董广孝说的没有错,秦逍是大唐的官员,可城中数万百姓难道不是大唐子民? 他们追随董广孝固守孤城,那是大唐的忠贞子民,自己难道为了秦逍一人,置数万百姓于不顾? 城外的杀声依然在继续,麝月身体微微颤抖,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不少兵士正顺着城内石梯登上城头,立时向那边跑过去,脚下的伤势好没有好,只跑出数步,伤口便即裂开。 但她此刻已经忘记了脚下的疼痛。 董广孝见状,神情凝重,立时跟了过去。 麝月冲到石梯边,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根本没有犹豫,挣扎着起身,几乎是爬上石梯,董广孝见这位大唐公主此刻就像疯了一样,心下诧异,暗想一个大理寺少卿竟然能让公主如此失态? 麝月爬到城头,几名兵士便要拦阻,麝月厉声道:“闪开!”推开一名县兵,也不管周围其他人,跑到城垛边,居高临下望向叛军阵中。 月色之下,放眼所见,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一时间也看不清楚秦逍身在何处。 “秦逍,秦逍......!”麝月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沉稳镇定,两只手握成粉拳,一双美丽的眼睛在叛军阵中扫视,只想找到秦逍。 董广孝登上城头,龚魁立刻拱手行礼:“堂尊!” 城头堆放了无数的石块巨木,还有备好的成桶火油,数十名箭手在城头一字排开,成捆的箭矢堆放在箭手脚边。 沭宁城为了应付叛军攻城,确实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站在麝月边上,也是抬眼向城外望去。 他从无见过秦逍,但是黄捕头方才那几句话,却是让这位沭宁县令对秦逍心生敬意。 董广孝当然不是蠢人。 黄捕头三言两语,已经让董广孝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秦逍带着公主穿过叛军大营,来到城下,却因为自己的命令,守城的官兵不敢打开城门,而秦逍撇下公主冲向叛军阵中,只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以此来证明他们并非叛军奸细,其次则是为麝月争取入城的时间。 这位少卿大人的胆识和勇气着实让人肃然起敬。 秦逍的目的确实达到,但却也因此让他自己身陷敌军阵中。 董广孝知道秦逍已经是凶多吉少。 别说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就算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孤身闯入敌阵,在数千叛军的包围下,还想活着逃出生天,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秦逍却是已经陷入了叛军的包围。 一开始冲来的叛军阵型稀松,秦逍可以凭借战马的优势在叛军阵中来回驰骋,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叛军赶到,而且为了重赏纷纷向秦逍这边围过来,秦逍只觉得四周都是人,已经不似先前那样可以任意飞驰。 他不知道自己砍杀了多少人,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刀刃已经卷了,而且浑身上下都已经沾满了鲜血。 叛军的出手毫无章法,有的人冲过来长矛乱刺,有的则是直接用刀去砍马腿,还有人将手中的斧子镐头直接掷过来,秦逍不但要护住自己身体,还要保护战马不能被叛军所伤。 如果战马倒下,自己绝无活命之理。 又是一刀砍过去,将一名叛军的脖子砍断,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鲜血溅在秦逍面门上,秦逍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立刻抬臂擦拭蒙着眼睛的血污,他不能让鲜血挡住自己的视线,也就在此时,感觉左腿一阵刺疼,却是一名叛军士兵手中的长枪趁机扎入了秦逍的大腿中。 秦逍挥刀砍断长矛,发现四周叛军已经聚集合围起来,眼瞧见还有最后一丝缺口没有合拢,顾不得腿上的枪伤,大喝一声,催马从那缺口直冲过去。 但很快就发现,冲过缺口,前面又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围过来。 秦逍曾听说书先生说起无双上将单骑冲阵,进出如入无人之境,但今日才知道说书先生的话真的不能信。 身陷敌阵,就算有三头六臂,但敌军如同潮水一般,只要围拢起来,就算是上千头猪将你围住,你想杀出去也是等如登天。 人有力竭时,战马同样也会力竭失蹄。 秦逍血染布衣,心下感慨,暗想自己为保护麝月战死此处,也不知道日后麝月会不会给自己建一座祠堂,以供后人祭拜。 忽地发现不远处火光明亮,听得马蹄声声,只见到一队骑兵正向这边冲过来,当先一人头发披散,额头系着红带子,身着战甲,手中却是拿着一把鬼头大刀,直向自己这边冲过来。 那人身后跟着数十名骑兵,有数人举着火把,亦有人还举着一面旗子,火光中,秦逍看得清楚,那旗子上赫然写着大大的“奎”字。 奎木狼! </p> 正文 第六六肆章 千军阵中 奎木狼驰马而来,脸色阴沉。   北门外的叛军倾巢而出,就是要活捉麝月,而麝月的价值,远比几座城池要高得多,只要擒住麝月,奎木狼甚至觉得沭宁城会不攻自破。   擒麝月,破沭宁城,立下奇功,奎木狼想想就觉得热血上涌。   他断定沭宁城无法确定麝月的身份,如此情况下,也必然不会打开城门。   只要沭宁城不开门,数千之众冲到城下,必然能够活抓麝月。   他知道叛军一旦靠近城下,城头的守军必然会放箭,也一定会折损不少人马,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即使手底下的人全死光,只要能够抓住大唐公主麝月,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秦逍竟然会选择这样一条看似自寻死路的办法。   奎木狼不是蠢人,他当然知道秦逍这样做的意图。   秦逍冲杀敌阵,也就洗清了是王母信徒的嫌疑,这种情况下,守城之人就很可能放麝月入城。   麝月一旦入城,再想擒住她,那就是难上加难。   而秦逍在叛军阵中左冲右突,杀人如麻,却也是让奎木狼大是吃惊,想不到此人不但胆大包天,连身手也是如此了得。   眼瞧见秦逍竟然从包围之中冲出来,奎木狼再不犹豫,领着手下近随骑兵向秦逍直冲过来。   抓不住麝月,立下奇功的机会就此葬送,如果传扬出去,被人知道麝月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冲营入城,自己必然是颜面尽扫,说不定还会招来严重的惩处。   唯一挽回颜面的机会,就是亲手斩杀秦逍。   虽然明知道即使杀死秦逍,也无法弥补错失抓住麝月的机会,但如果不能亲手砍了秦逍,自己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战马如飞,奎木狼握紧手中鬼头刀,双目死死盯住秦逍。   秦逍厮杀半天,必然是体力匮乏。   以逸待劳,出手一斩,定可一刀斩杀。   奎木狼很早就加入王母会,但他不是那些被蛊惑愚弄的百姓出身,反倒是愚弄百姓的那拨人,能够在王母会起事后立刻就被提拔为星将,固然是因为他颇有统兵之才,还有一个缘故,便是他的身手着实不赖。   这些年他从未间断过苦练,一手太极刀法简直是炉火纯青。   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必须吃尽苦中苦。   他对自己的刀法十分自信,但知道他练过太极刀法的人屈指可数。   秦逍并没有躲避,在奎木狼冲向他的时候,浑身浴血的少年郎竟然也是迎着奎木狼冲过来。   两匹战马近在咫尺,就在交错的瞬间,奎木狼已经出手。   一刀兜头砍下,重于泰山,却又宛若轻如鸿毛,他的力道如泰山,但刀法的随意宛若鸿毛轻飘飘,在这一刀砍下之时,单刀似乎在狂风之中。   秦逍抬臂,挥刀,似乎要挡住奎木狼这泰山压顶的一刀。   可是在电光火石间,奎木狼手腕一扭,鬼头刀竟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避开了秦逍的单刀,凶狠地砍向了秦逍的胸口。   “噗!”  鬼头刀竟然毫无阻拦地重重砍在了秦逍的胸前,这一刀变化突兀,而且顺利得手,奎木狼心下暗喜,可是这欢喜在瞬间便消失。   鬼头刀锋利无比,而且奎木狼出刀力道十足。   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一块石头,这一刀也能将石头砍裂。   这一刀不能说是开山辟石无坚不摧,却也是强悍无比。   但这一刀砍在秦逍的胸口,竟真的像是砍在石头上。   并没有像奎木狼预想的那样,秦逍的胸膛并没有被鬼头刀劈的血肉模糊。   奎木狼大惊失色。   难道此人竟然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他自然知道,这天下间确实有铁布衫金钟罩一类的功夫,但这类功夫却绝非一般人所能练成,即使下了苦功夫,也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略有小成,真正要刀枪不入,没有二三十年的工夫想也别想。   这少年郎看上去甚至不到二十岁,即使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不可能练成金刚不坏的功夫。   奎木狼吃惊之际,眼角刀光闪过,甚至没有任何反应,秦逍已经趁机一刀砍下,将他握刀的右臂齐肩砍下。   速度太快,奎木狼一时间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等秦逍从马背上跃起,奎木狼才感觉大势不妙,随即感觉右肩头一阵刺骨的巨疼,瞧了一眼,断臂处鲜血喷涌而出。   奎木狼身后众骑兵看到星将一刀砍在秦逍胸口,本以为秦逍定然被斩于马下,都已经准备好欢呼起来,可是在眨眼之间,本来死在星将刀下的秦逍竟然从马背上腾身跃起,随即众人才发现星将的一只右臂竟然被砍断,而浑身是血的秦逍竟然在骏马错过那一瞬间,飞身跃到了奎木狼身后,稳稳站在马背上,手中的大刀已经架在奎木狼脖子上,声音冷厉:“谁敢靠近,立刻杀死他!”   月光之下,少年郎全身带血,甚至脸上也满是血污,手持大刀,将奎木狼星将的生死掌于手中,神威凛然,宛若杀神。   骑兵们纷纷勒住马,四周无数的叛军都是目瞪口呆。   星将竟然被斩断手臂?   这个年轻人,竟然拿刀架着星将的脖子?   对虔诚的王母信徒来说,星将就是天上下凡的星宿,对那些被强拉入伍的百姓来说,星将高高在上,是主宰自己生死的人。   可是现在星将的生死竟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没有人敢靠近。   秦逍腿上的枪伤没有时间处理,枪尖还扎在大腿内,那种疼痛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但眼下是生死之间,秦逍只能咬牙忍住,满是血污的脸上冷厉无比,更是坚毅无比。   奎木狼突然出现,秦逍便知道在绝境之中出现了一丝生机。   擒贼擒王的手段,他十分熟练。   在这乱军阵中,凭一己之力想要突围出去,已经是痴心妄想。   唯一的希望,就只能是控制奎木狼,以其要挟叛军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知道奎木狼身手如何,即使控制住奎木狼,他也不敢确定叛军就会投鼠忌器,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选择。   奎木狼出现的很及时,秦逍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不希望自己死在此地。   他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奎木狼在变招那一瞬间,他就知道鬼头刀是要砍自己的胸口,以秦逍的实力,当然可以迅速变招抵挡。   但他没有这样做。   四周群狼环伺,他根本没有与奎木狼慢慢纠缠的时间,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在瞬间制服奎木狼,而奎木狼的变招,让秦逍找到了机会。   那一刀他生生硬抗,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乌丝软甲足以挡住这一刀。   乌丝软甲刀枪不入,鬼头刀虽然力道雄浑,却没能伤到秦逍皮肉,可是奎木狼那浑厚的力量,让鬼头刀砍在秦逍胸膛之时,还是让秦逍感觉五脏六腑一阵震动,似乎要撕裂一般。   忍着巨疼,秦逍一刀斩下奎木狼右臂,趁机跃到了奎木狼身后,在这千军阵中,擒住了敌军主将。   秦逍制住奎木狼,城头上的麝月当然看不见。   她所见到的只是月光下如同蝗虫般的叛军身影,散布在旷野上的叛军不计其数,有些固然是去围捕秦逍,但还有不少人向城池这边冲过来。   不过当少量的叛军士兵接近城池之时,城头上的箭手立刻放箭,叛军丢下几具尸首,不敢再往前冲,站在远处大声叫骂。   麝月一双美眸在乱军阵中四处找寻,两只手攥成拳头搁在城垛上,半天都没有看到秦逍的身影,眼圈发红,几乎都要哭出来。   从前的麝月公主绝不可能为了一名臣子心急如焚,曾经的麝月公主更不可能在任何情况下拭去大唐公主的凤仪。   一边的董广孝看在眼里,心知那位秦少卿在公主心中的地位真的不一般。   远处本来喊杀声一片的叛军声息忽然静下来。   “怎么回事?”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麝月扭头看向董广孝:“他们.....他们为何不叫喊?”   董广孝神情凝重,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殿下,秦少卿只身闯进敌军阵中,就算有通天彻地只能,可是面对......!”望向城外,眸中显出一丝敬意,轻声道:“秦大人为保护公主尽忠捐躯,实乃我大唐的好男儿,卑职钦佩万分,也请.....也请公主节哀.....!”   如果秦逍还活着,必然还在与敌厮杀,那就必然会有喊杀声。   此刻那边静下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秦逍已经被叛军俘虏,要么已经战死。   “你胡说。”麝月勃然大怒,厉声道:“他怎么会死?你可知道,他在京都一人面对上百人,毫发无伤,这些乌合之众,怎么能伤到他?绝不可能,他不会死,他.....他马上就会回来。”   她想要保持大唐公主的尊贵,可是眼泪却已经不争气地滚落出来。   “殿下,秦大人孤身迎敌,是为了能够保护公主入城。”董广孝黯然道:“公主现在安然无恙,秦大人心愿达成,我想他泉下有知,也一定.....一定放心了。”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哽咽。   董广孝并不认识秦逍,可是今夜秦逍的所为,却是让董广孝心中感动。   不但是董广孝,便是边上龚魁等一干官兵,也都是神色黯然。</p> 正文 第六六五章 飒沓如流星 麝月俏脸惨白,猛然转身,探手将董广孝手中长剑拔了出来。 董广孝脸色微变,以他的身手,要阻止麝月拔剑其实并不难,但不敢对麝月出手,任由麝月将长剑拔出,倒是跟随董广孝登上城头的数人脸色骤变,都是按住了兵器。 这些人并不是县兵打扮,看装束也不是城里的普通百姓,倒像是行走江湖之人。 “唰!” 长剑剑锋已经指在董广孝心口,众人都是脸色冷峻。 董广孝一怔,麝月却已经面带怒容,厉声道:“董广孝,是你们不开城门,这才害死了他,你要为他偿命。” “殿下,堂尊大人何错之有?”县尉龚魁变了颜色,沉声道:“王母会叛乱,堂尊大人为了保护城中百姓,封锁沭宁城,这几日更是不眠不休,一直在准备防务。堂尊大人精忠报国,乃是大唐的忠臣,殿下滥杀忠臣,小人.....小人不服!” “收剑!”董广孝身后一人厉声道:“董大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绝不会眼看你......!” 那人话未说完,董广孝已经抬手止住,看着麝月,声音沉重:“秦大人为国捐躯,卑职也是心中悲痛。如果殿下要为秦大人惩处卑职,卑职甘愿领受。”抬手指向城外:“可是如今叛军围困沭宁城,他们知道公主入城后,只会招来更多的叛军,用不了多久,整座沭宁城就将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叛军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沭宁城。无论卑职是否有罪,只求殿下暂缓处决卑职,等卑职击退了叛军,殿下再行惩处。” 麝月却只觉得头晕目眩,手中长剑落地,踉踉跄跄,边上众人不敢触碰公主身体,有人背对麝月,想以身体挡住,麝月却是强自支撑,踉跄走到城垛边,扶着城墙,俏脸变得冷厉起来:“秦逍如果被叛军所杀,本宫要他们用十万条人命来偿。” 叛军虽然是敌寇,但麝月声音森然,众人听在耳中,心下却也是生寒。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人大声道:“大人,有骑兵.....!” 董广孝神色一沉,走到城墙边,居高临下望过去,只听得马蹄声声,借着月光,依稀看到一骑正风驰电掣般向城门飞驰而来。 城头的箭手们已经是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一骑后方百步之遥,数十骑紧紧尾随,似乎是在追赶,但却并无加快速度,似乎是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拉近距离,却也不拉开距离。 “所有人准备。”董广孝结果龚魁递过来的长剑,神色冷峻,看向麝月道:“殿下,卑职派人先安排您歇息,您.....!” 麝月面上的悲痛已经被很好地掩饰下去,一张俏脸此刻却是冷若寒霜,冷冷道:“本宫要亲眼看你们杀贼!” 董广孝虽然觉得公主在城头有一定风险,但换个角度来想,有大唐公主亲自坐镇城头,守城官兵自然是士气大振。 “殿下,不对.......!”董广孝毕竟是习武之人,目光锐利,居高临下俯瞰来骑,察觉出端倪:“那匹马上有两个人.....!” 麝月立时盯住那匹马,董广孝道:“马背上还横趴着一人.....!” “秦逍.....!”来骑渐近,瞧见马背上骑士的身形轮廓,麝月美丽的眼睛光芒四射:“是.....是秦逍......!”本来冰冷的神色瞬间被惊喜取代:“那是秦逍,快......快开城门,他......他还活着.......!” 麝月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是振奋起来。 虽然除了麝月,在场其他人都不认识秦逍,但秦逍的壮举却已经让众人心生敬意,此时得知秦逍竟然活着回来,自然是心头振奋。 “不能开城门。”董广孝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吩咐道:“绳子,找绳子来。” 龚魁立时明白董广孝的意思。 秦逍虽然死里逃生,但后面却有骑兵追赶。 那几十名骑兵必然是叛军中的精锐,虽然此时距离前面一骑还有些距离,但如果打开城门放前面这单骑入城,以骑兵冲刺的速度,在城门关闭之前,几十名骑兵足以冲到城门边,阻止守军关城。 一座县城的城门并不宽,几十名骑兵一拥而入,完全可以阻挡住守军关门,只要他们坚持片刻,叛军大队人马便能冲过来,城门告破,在敌我兵力悬殊极大的情况下,沭宁县城也等于沦陷。 秦逍纵马飞驰,右腿的枪伤巨疼钻心,但此刻也只能强自忍耐。 他心中庆幸,挟持奎木狼之后,叛军果真被镇住,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以叛军的人马,当时要杀死已经受伤的秦逍并不是难事,可是投鼠忌器,只要一动手,秦逍肯定会先宰了星将。 没有谁担负得了星将被杀的责任。 秦逍自然知道迟则生变,控制奎木狼之后,根本没有过多犹豫,挟持奎木狼冲出叛军军阵,而叛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逍从自己的眼前掠过,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 奎木狼麾下那几十名骑兵是禁卫亲随,对奎木狼倒是忠心耿耿,眼见星将被擒,虽然不敢妄动,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逍挟持星将而去,尾随其后,既不敢逼得太紧,却又不敢就此放秦逍安然离去。 眼见得秦逍已经驰马到了城下,叛军起兵心急如焚。 秦逍单人独马在叛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斩杀数十人,这事情传扬出去,秦逍固然是名动天下,可王母会的名声必将扫地,如果还被秦逍在千军阵中抓走奎木狼,王母会只怕再也无脸见人。 奎木狼是右神将麾下爱将,而右神将性情暴虐,却又极重颜面,这事儿如果被右神将知晓,奎木狼手下这帮亲随骑兵恐怕没有一人能活的了。 想到右神将的恐怖手段,骑兵中终于有人厉声道:“不能让他将星将带进城,围住他!” 其他人其实也都是同一个心思。 先前都是担心逼得太紧,秦逍一刀砍了奎木狼,那实在是了不得,但此时却忽然想到,就算秦逍一时没有斩杀奎木狼,而是将他带进城中,那事情便更加棘手。 奎木狼对王母会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如果落入官军之手,严讯逼供,必将对王母会大大不利。 右神将如果知道奎木狼被活抓,震怒之下,只会死更多人。 宁可秦逍杀了奎木狼,也绝不能让奎木狼成为官军的俘虏。 这些骑兵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此时反应过来,纵马狂奔,已经呈扇形分开,两翼加快速度,如同一张网般,向秦逍兜了过去。 秦逍回头看了一眼,心知这帮人已经反应过来,他望向城门那边,见到麝月已经不在城外,微微宽心,知道自己冒着九死一生风险的计划已经成功,麝月已经被放入城中。 “秦逍......!”城头之上,隐隐传来麝月的声音,秦逍四品中天境,自然是听得清楚,抬头望向城头,火光之下,看见麝月正伏在城垛间,虽然看不清楚她面孔,却也知道公主殿下定然是对自己担心不已。 能让公主殿下如此担心,那可是用命换来的。 城头已经放下一条长长的粗绳。 城墙虽然并不算矮,但比起苏州城那样的庞大城池,小小的一座县城自然也不会有多高,要找几根长绳并不算难事。 “秦大人,抓住绳子,我们拉你上来。”董广孝颇有内力修为,声音洪亮。 后面数十骑已经逼近,也瞧见从城头放下绳子,有人已经高声道:“他要攀绳登城,不能让他得逞。” 三十多名骑兵中,有十多人配有弓箭在身,情势危急,如果让秦逍将奎木狼带上城头,后果不堪设想,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骑兵箭手在奔驰之中,收刀取弓,弯弓搭箭,其中一人一声令下,箭矢纷纷向秦逍射过去。 城头之上,瞧见追兵已经进入弓箭射程,龚魁亲自取弓在手,他是沭宁县县尉,如果是其他县的县尉,未必会弓马娴熟,但在董广孝麾下担任县尉,能骑善射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弯弓搭箭,龚魁对着秦逍身后的追兵,一箭射出去,箭矢如电,“噗”的一声,正中一名骑兵,那骑兵从马背上翻倒下去。 城头其他箭手见县尉大人出手,不等吩咐,早已经是纷纷射箭,阻挡叛军起兵追赶秦逍。 秦逍飞马到得城墙根下,已经瞧见近在眼前的粗绳,大叫一声,忍着腿上巨疼,单手抓住奎木狼,已经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探手抓住了粗绳。 “拉上来!”董广孝亲自抓住粗绳,那些气力极大的江湖豪客也纷纷上前,七八人在城头抓住粗绳向上拉,麝月甚至也想上前帮忙,但毕竟是公主,此时却还是保持了矜持。 “嗖嗖嗖!” 城头射落的箭矢不绝,而数名叛军骑兵已经是被射落马下,但兀自有骑兵冒着城头的箭雨,瞧见秦逍正被绳子一点点拉上城头,纷纷弯弓向秦逍射过去。 秦逍身在半空中,感觉箭矢都向自己射过来,也无法闪避,手上运力,抓住奎木狼,将其作为盾牌挡住自己身体。 奎木狼断臂伤口没有处理,兀自在流血,此刻早已经昏迷过去,被秦逍当做盾牌,部下的箭矢却是射在他的身上,秦逍只听得他喉咙里哼哼,也不知道这位王母会的星将有没有被射中要害。 秦逍和奎木狼两人加起来虽然体重不轻,好在城头那些人的力气十足,秦逍一手抓着奎木狼作为肉盾,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粗绳,他如今的臂力了得,抓住粗绳纹丝不动,身体迅速被拉向城头。 ------------------------------------------------------- ps:第三更送上。承蒙兄弟们抬举,本月冲上了月票榜首位,希望能够坚持到最后,有月票的兄弟们来一发!</p> 正文 第六六六章 死里逃生 城头的箭矢让骑兵们无法再向城池靠近,又有两名骑兵中箭落马后,其他人不得不向后撤退,眼睁睁看着秦逍被拉上了城头。 “要不要攻城?”骑兵中一人心中绝望。 “没有星将,谁来指挥?”一人应道:“沭宁城早有防备,这时候冲上去只能是送死。”向其他人道:“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几个赶紧去见右神将,禀报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们留下来稳定军心。” 一人懊恼道:“星将被抓,军心涣散,若不能及时稳住人心,后果不堪设想。” 众骑兵望向沭宁城头,鬼金羊和数十名精锐信徒的首级一字排开还悬挂在城头上,触目惊心。 谁能想到,王母会起事不过短短数日,先是鬼金羊星将在沭宁城被伏击,全军覆没,今日奎木狼星将又被秦逍在千军阵中擒获,抓到城中,这小小的沭宁县城,几日之内竟然让王母会折损了两员星将。 难道这沭宁城竟然是王母会的噩梦之地? 秦逍被拉上城头那一刻,董广孝探手抓住秦逍的手腕,将他拉进城垛内。 浑身是血的秦逍就像从血池之中爬出来一样,火光之下,众人只看到他满脸血污,一时间也看不清样貌,见得秦逍将手中那人丢在地上,随即一屁股坐了下去,喘着粗气。 登上城头,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可是这一次孤身冲入敌阵,当真是命悬一线。 体力消耗巨大,最要命的是腿上那一枪,因为自始至终无法处理伤口,枪尖没入腿中,而且在剧烈的厮杀之中,鲜血一直流淌,失血不少,此外奎木狼那一刀砍在乌丝软甲上,虽然没有伤到秦逍的皮肉,但那一刀却是让秦逍的五脏六腑受到震动。 先前咬着一口气不敢放松,竭力支撑,这时候登上城头,知道死里逃生,再也坚持不住,靠坐在城墙上,腿上的巨疼袭上来,身体的气力似乎已经被抽尽,这时候秦逍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能够躺下好好睡一觉。 看着浑身是血的秦逍靠坐在城垛上,四周众人的表情各异。 有人一脸惊骇,心想秦大人孤身冲敌阵,面对上千叛军,即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绝无活命的道理,可是他竟然活着杀了回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而是听人所言,必然觉得是在胡说八道。 亦有人一脸敬畏,寻思这秦大人简直是熊心豹胆,为了保护公主,毫不畏惧死亡,如此勇士,实在不多见。 却忽然见得一道身影冲上前去,却只见麝月已经在秦逍面前蹲下,抬起手,对着秦逍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虽然力气不是很重,但这一巴掌打在脸上,却也是“啪”的一声响。 四周众人都是一惊,心想公主方才对秦逍的生死担心无比,现在秦大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公主怎地反倒动怒? “谁让你一个人冲过去的?”麝月盯着秦逍,美眸喷火:“本宫没有同意,你凭什么一个人去送死?” 她一巴掌打下去,手上沾满了鲜血。 秦逍看着麝月安然无恙,咧嘴一笑,有气无力道:“不都还活.....活着吗?” “殿下,秦大人腿上有伤。”董广孝已经看到秦逍右腿的枪尖,沉声道:“必须赶紧处理伤口。” 麝月花容变色,急忙道:“快,快找太医......!”忽地想到这里可不是京都皇宫,关心则乱,差点忘记自己只是在一座县城里,改口道:“去找大夫。”见到秦逍身上都是鲜血,只担心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却又不好当众给秦逍检查,只能问道:“你还有哪里受伤,我让人给你疗伤。” “没事。”秦逍自然看出,麝月虽然极力控制情绪,但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寻思我为你差点死在叛军手里,你要无动于衷可真是没心没肺了,轻轻摇头:“腿上有伤,其他.....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奎木狼那一击虽然沉重,但毕竟伤害有限,秦逍终归是四品境界,知道休养一两天肯定能够恢复。 “抬担架来。”董广孝立刻吩咐道:“龚县尉,你亲自带两个人送秦大人去穆大夫那边,他医术不弱,必能......!” “董大人,我来看看。”后面上来一人,四十多岁年纪,一身江湖豪客打扮,向董广孝道:“我略通疗伤之术,可以为秦大人疗伤。此外我身上还有上好的伤药,正好可以用上。” 董广孝一拍脑袋,道:“差点忘记有谢三哥在这里。”向麝月道:“殿下,这位是天雷宗的谢计农谢大侠,天雷宗的疗伤药在江湖上那是赫赫有名,正好可以为秦大人疗伤。” 侠以武犯禁,身为皇室中人,麝月骨子里对所谓的江湖豪侠并没有任何好感。 不过他知道这些人肯定都是董广孝的朋友,此番是受了董广孝的邀请,前来帮助守卫沭宁城,这帮人没有与叛军同流合污,反倒是站在朝廷这一边,麝月对这些人自然也就不会反感。 而且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为秦逍疗伤,此人既然信心十足,麝月自然是心中欢喜,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此时已经有担架抬过来,几人小心翼翼将秦逍抬到担架上,秦逍这时候也不愿意多说话,闭着眼睛,谢计农立刻让人抬着担架找一处地方疗伤。 麝月本想跟着过去,但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表现得太过失态,一位公主如果对手下臣子关切过度,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些闲话。 秦逍能够死里逃生回到城中,麝月已经是心满意足。 “大人,这是秦大人抓回来的人。”龚魁已经蹲下身子,在奎木狼身边打量,伸手去探鼻息:“还有气。” 奎木狼身上被射中几箭,而且断臂处失血太多,登上城头之前就已经昏迷过去。 董广孝也不犹豫,在奎木狼身上摸索搜找,很快就从他身上搜出不少东西,董广孝从中拿了一件东西在手,却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铁牌,边缘时不规则的造型,如同火焰一般。 铁牌正面刻着“奎”字,背面则是可这八个小字。 王母降世,明月在天! 董广孝脸上显出震惊之色,扭头看向麝月,一字一句道:“殿下,他是奎木狼!” 此言一出,不但是麝月,周围其他人也都是吃了一惊。 董广孝起身来,双手将铁牌呈给麝月,麝月接过,俏脸也是显出惊讶之色,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奎木狼,道:“鬼金羊被你们除掉,王母会派了奎木狼统领沭宁县叛军,包围沭宁城的主将,正是奎木狼。” 沭宁城被封锁,消息不通,许多人只知道沭宁城被叛军围困,但叛军的统兵主将到底是何人,却并不知晓。 麝月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变色。 “难道......难道秦大人是将叛军主将擒拿回来?”龚魁不敢置信,其他人也都觉得匪夷所思。 本来必死的秦逍不但活着回来,还将敌军主将抓了回来,这样的事情,恐怕只有说书先生杜撰故事的时候才敢说出来。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鬼金羊被杀之后,从他的身上,卑职也搜出同样一块铁牌。”董广孝缓缓道:“那面铁牌背面也是刻着八个字,但正面却是刻着一个鬼字。当时我们活捉了两个叛匪,经过审讯,我们才知道那天晚上杀死的是鬼金羊和他手下的精锐。鬼金羊是叛军星将,这铁牌是他们的将印,只有星将才会随身携带这样的将印。”顿了顿,移目看向奎木狼,道:“所以卑职可以确定,此人一定就是奎木狼了。” 董广孝确定了奎木郎的身份,在场众人顿时都显出欢喜之色。 奎木狼被抓,王母会肯定还会派新的将领前来,但临阵换将,肯定是对军心大大不利,而且叛军还没有开始攻城,就折损了主将,必然是对现在的叛军军心士气重重一击。 “我明白了。”龚魁恍然大悟:“秦大人能够从叛军之中杀出来,就是因为擒住了奎木狼。奎木狼是叛军主将,落在秦大人手上,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秦大人便挟持奎木狼从叛军阵里冲出来,否则叛军如果没有忌惮,秦大人又怎可能在重重包围之下安然冲出?”脸上满是钦佩之色:“秦大人果真是天神下凡,千军阵中擒拿敌军主将,这事儿.....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其他人也都是恍然大悟,立时对秦逍更是生出敬畏之心。 麝月听得龚魁这样一说,眼眸之中却也是闪着光。 “龚县尉,立刻带人将奎木狼抬下去,找人给他处理伤势。”董广孝精神一振:“此人是敌军主将,必然知道许多事情,等他醒来,严加审讯。”嘱咐道:“千万不要让他死了,他要是死了,我唯你是问。” 龚魁自然也知道奎木狼十分重要,拱手道:“大人放心,在问出口供之前,他若死了,我提头来见!” 四周一片感慨,董广孝却也是笑道:“殿下,有秦大人在,卑职相信这沭宁城就是铜墙铁壁,叛军绝对不可能攻下此城。” --------------------------------------------------------- ps:感谢项国纭好兄弟又破费赏了一个大盟主,感谢爱特么谁谁好兄弟的舵主捧场,感谢老熊靠大树、海上灯塔、书友47223306、本心如初无悔、忘却丿了无痕、afdasjk、sadfsdf32235、风筝的一生、外姓成妖、书友24742767、书友26784426、rdqllxj@百度、伽蓝8585、海菲01、大雪庆隆、书友15133164、sdj750604、书友58506574、书友38965322、是星辰大海啊、愿每个作者都被温柔以待、牧笛狼烟、书友45923997、枯丶荣、书友59229408、日月風華、书友54916216等等诸多兄弟的破费,谢谢大家的支持!</p> 正文 第六六七章 红羽 京都,中书省衙门。 如果说朝廷六部各司衙门是帝国的手脚,那么中书省就是帝国的头脑。 中书省位于皇城西侧顺义门外的颁政坊,每天收发的公函命令多如牛马,中书省的官员每天都会将送来的折子按照轻重缓急分门别类,达到一定级别的重要奏折会直接呈送入宫,一些普通的奏折会在中书省处理解决。 坐镇中书省的乃是当朝国相夏侯元稹。 中书省在国相的掌理下,多年来还算是有条不紊,大小事情处理的也都还算妥善。 朝野俱知,夏侯元稹能够坐上国相的位置,除了当年的拥立之功,也因为是圣人的亲兄弟。 可是朝中却还是有不少人明白,这位夏侯国相能在中书省坐镇十几年,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与圣人的亲眷关系,夏侯元稹老成谋国,知人善用,处理政事也是井井有条,能够让中书省十几年来有条不紊地运转,这位国相大人的才干并不弱。 中书省多数官员都是夏侯国相一手提拔,不过这些官员却很少有出自夏侯家的子弟。 圣人登基,夏侯一族鸡犬升天,族中子弟自然是受到重用,除了少部分留京,大部分都是被分派到帝国各州担任要职。 不过圣人和国相却也并非只是重用亲族子弟,夏侯元稹对才干之士的提拔却也是不遗余力,其中在中书省任职的不少官员,都是夏侯元稹从地方上提拔过来,这些人在地方上的名声未必都很好,但却都属于能吏。 夏侯元稹用人,以才干为先,至于性格甚至是德行上的欠缺,他反倒不会太在意。 中书侍郎杜文昌性情古板,循规蹈矩,甚至在不少人眼中看来有些迂腐。 但此人做事情却是踏踏实实,被夏侯元稹调到中书省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就被提拔为中书侍郎,这位杜侍郎眼中容不得沙子,但凡有人做事情坏了规矩,从来都是不留情面,甚至时常与国相大人发生争执。 按照常理,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官场,身为国相的部下,竟然隔三差五与国相发生争执,那是自寻死路。 可恰恰是这样的人,在这中书省竟然一待就是九年。 九年来,多少人都觉得这位杜侍郎随时都可能被赶出中书省,可他却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在中书省纹丝不动,稳若磐石。 时当黄昏,杜文昌神情凝重,拿着一道折子来到衙门里的一处院子,直接走到一间屋外:“国相大人,下官求见!” “进来吧!”夏侯元稹应了一声,杜文昌进了屋,见到国相正伏案办公,上前去拱了拱手,并没有立刻说话。 跟着夏侯元稹多年,杜文昌知道国相手上的笔没有放下之前,最好是不要开口。 夏侯元稹正在批阅什么,片刻之后,才将手中朱毫搁在砚台上,合上折子,抬头看向杜文昌,问道:“有事?” 杜文昌很能干事,而且兢兢业业,处理事情一丝不苟,这是夏侯元稹欣赏他的地方,但此人说话有时候太过直率,甚至多次让他这位国相大人下不来台。 于公而言,国相欣赏杜文昌办事的能力和态度,于私而言,国相对杜文昌的性情也是颇有些不喜。 杜文昌直接走上前,将拿过来的一道奏折呈上去。 奏折密封,但是在折子的背面,却黏着一根红羽。 夏侯元稹皱起眉头。 红色羽毛,代表着反叛甚至是兵变。 每天送呈京都的折子多如牛毛,为了表示紧急,在一些十万火急的折子上都会做一些表示,而红羽是火急中的火急,若非惊天大事,绝不可轻易在折子上粘有红色羽毛。 夏侯元稹看了一眼封签,却是从苏州江门县送来的急奏。 “苏州?”夏侯元稹眉头一紧。 红羽奏折从北边或者南边递上来,他都不会感到奇怪,可是苏州送来红羽奏折,那就实在让人震惊了。 这样的奏折,除了圣人,也只有他这位国相大人能够拆阅。 “苏州乃是朝廷的赋税重地。”杜文昌神色凝重:“那里一旦出现动-乱,实在是不堪设想.....!” 夏侯元稹已经拆开密封,打开奏折,只看了几眼,脸色骤变,细细看完,神色已经凝重无比。 能够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国相大人显出如此震惊之色,杜文昌知道苏州的事情肯定是小不了,却也不敢多问。 “文昌,派人立刻去告知兵部窦蚡、工部宋世清,还有南院院使陈叔通,立刻去往宫门外。”夏侯元稹已经起身:“令人备车,老夫要进宫面圣。”想到什么,问道:“这道折子何时送过来?”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杜文昌知道事态紧急,拱手道:“奏折送呈进中书省,发现是红羽奏折,立刻送到下官手边,下官不敢耽搁,赶紧送呈给国相。” “信使何在?” “下官已经让人吩咐信使就在中书省衙门等候,随时可以召见。”杜文昌立刻道:“下官这就去将信使叫过来。” 夏侯元稹一边拿起冠帽戴上,一边摇头道:“不必,让他随老夫一同进宫面圣。” 圣人此时正在宫中御花园。 御花园有七星海,七星海上有两艘宮船,得知夏侯元稹带着数名官员入宫求见的时候,圣人正在一艘宫船上抚琴。 琴声戛然而止,圣人凤目微抬,瞥向宫中总管太监魏无涯:“哪些人?” “除了国相,兵部尚书窦蚡,工部尚书宋世清以及南院院使陈叔通一同入宫觐见。”魏无涯佝偻的身子,恭敬道:“此外还有一名从苏州来的信使,国相看上去十分焦急。” 圣人两道画的略显粗浓的眉头挤在一起,问道:“信使何人所派?可是麝月?” “苏州江门县所派,不是公主。” 圣人赫然起身,向身边的长孙媚儿道:“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以国相夏侯元稹为首的几名朝廷忠臣都是跪在地上,圣人神色凝重,手上拿着那道红羽奏折,看完之后,沉声道:“国相,王母会突然在苏州起事,你们事先毫无察觉?” 夏侯元稹肃然道:“老臣有失察之罪。当年青州发生王母会叛乱,被朝廷平定,自此之后,王母会几乎是销声匿迹,江南之地,更是从无听说有王母会的人活动。” “但这道折子上说得很清楚,一日之间,江门县境内遍布王母信徒,在此之前,苏州已经发生叛乱,城头竖起了反旗。”圣人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震怒之色:“苏州林家带头叛乱。”望向那名远远跪在后面的信使,冷声道:“你是从江门县过来?” 那信使风尘仆仆,憔悴不堪,额头贴地:“回禀圣人,江门县令涂大人得知苏州叛乱,正准备封城,却不料王母信徒已经潜入城中,突然聚众发难,他们接应城外的叛匪,十万火急之时,涂大人写下这道急奏,令小人日夜兼程送呈京都,小人不敢耽搁,一路之上几乎不敢停留,在途中驿站也只敢喝一口水,跑死了两匹马,花了四天的时间赶到京都。”说完这句话,此人忽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四天时间从苏州跑到京都,这已经是极限,信使完成使命,说完最后这几句话,再也撑不住,昏倒在地。 “赶紧带下去请太医。”长孙媚儿见状,立刻吩咐,两名执事太监抬了信使下去。 “折子上说苏州叛乱,叛乱的是王母会。”圣人声音冷峻:“你们可知道苏州反旗是谁的旗号?” 国相抬头道:“只是打出了当年王母会在青州作乱时的同样旗号,以王母为尊。不过折子上说钱家率众造反,应该不会有错。钱家在苏州实力雄厚,如果没有钱家的支持,王母会在苏州根本无法兴风作浪。” 兵部尚书窦蚡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启奏圣人,公主殿下对江南的情势最为了解,臣请圣人下旨,让公主前来商议此事。” 这话其实在场的人都听得懂。 圣人斥责国相不知王母会在江南活动,但众所周知,国相的势力一直不曾渗透进入江南,江南七姓多年来效忠于麝月公主,几乎可以说是公主的家奴,如今江南发生叛乱,领头的竟然是苏州钱家,麝月公主事先毫无察觉,当然是难辞其咎。 麝月前往江南,十分隐秘,知道此事的人凤毛麟角。 “江南内库被盗。”圣人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隐瞒,当务之急是要和朝中重臣商量出平叛之策,声音低沉:“麝月因为此案,半个月前已经动身去了苏州,要亲自彻查内库一案。”冷笑道:“现在看来,内库失窃,是王母会的手笔了。”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赫然变色。 南院院使陈叔通是钦封的忠武将军,在军方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如今的南院早已经不似当初武宗皇帝在位时的的权柄滔天,却依然是帝国军略制定的重要衙门。 听闻麝月公主去了江南,陈叔通大惊失色,失声道:“大事不好.....!”</p> 正文 第六六八章 危急存亡之秋也 圣人凤目含威,立时向陈叔通瞧过去。 陈叔通自知失态,只能道:“启禀圣上,苏州叛乱,公主却身陷苏州,实在教人担心。” “陈叔通,你出身行伍,该有军人的直率。”圣人淡淡道:“当差的时候,朕需要你的谨小慎微,但现在不必吞吞吐吐,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今日是御前会议,说错了话,朕也不会怪你。”抬手道:“都平身吧。媚儿,国相年纪大了,给他搬把椅子,其他几位爱卿就站着说话吧。” 长孙媚儿乖巧地给夏侯元稹搬了一把椅子,夏侯元稹拱手谢过,坐了下去。 “回禀圣上,臣只担心公主会被苏州钱家所挟持。”陈叔通听得圣人不会追究失言之罪,这才肃然道:“公主此番亲自前往江南,必然是对江南世家没有任何防范,如果钱家挟持公主,那么.....!”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但在场的几人自然知道陈叔通意思。 夏侯元稹神情凝重,声音低沉:“圣上,陈将军所言极是。内库被盗,定然是江南世家故意为之,其目的就是诱使公主前往江南,如果没有内库失窃一案,公主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前往。” “内库一案,事关重大。”圣人此时已经镇定下来,缓缓道:“麝月向朕请求亲自前往彻查,朕也相信她能够处理好此事,所以答允。”凤目带霜,冷笑道:“只是朕没有料到,江南世家竟然敢造反。” 夏侯元稹道:“恕老臣直言,当年赵氏一族被诛,老臣就担心江南世家存有二心。不过江南世家虽然富可敌国,却手无兵权,只以为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老臣也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与王母会勾结。”叹道:“老臣身为国相,却对此一无所知,却有失察之罪。” “启禀圣上,王母信徒素来是行事鬼祟,当年为祸青州,一开始也是悄无声息,并没有引起官府的注意。”兵部尚书窦蚡小心翼翼道:“剿灭青州王母会之后,他们就此销声匿迹,虽说还有些许残党流窜在外,但都不成气候。青州平叛后,王母会自然会更加小心谨慎,潜伏于苏州发展信徒,确实是让人意料不到。”顿了顿,才道:“不过臣以为,如果没有江南世家的包庇,王母会绝无可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 一直没吭声的工部尚书宋世清附和道:“窦大人所言甚是。王母会此番叛乱,应该是筹备许久,官府一直没有发现端倪,只能是因为江南世家的庇护。” 陈叔通道:“江南世家手中没有兵权,要起兵造反,正好利用王母会。” “不仅仅只是王母会。”国相摇头道:“只怕苏州大营也已经叛变了。” 窦蚡脸色微变,惊诧道:“老国相,苏州大营也叛了?” “王母会即使在江南聚众起兵,但那些信徒几乎都是受蛊惑的百姓。”国相缓缓道:“虽然人多势众,但真正上了战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钱家在苏州城举起了反旗,驻守在苏州城外的苏州大营不可能不知道,只要得知苏州城出现变故,苏州大营必有动作。”神色凝重:“苏州城内有刺史府官兵,有长史府的守城官兵,还有苏州知府衙门的官差,他们如果忠于朝廷,绝不可能眼看着钱家控制苏州城。” 陈叔通点头道:“老国相所言甚是。苏州大营有三千精兵,城中有变,苏州营入城可以立时稳住局面,如果事先没有拉拢苏州营,钱家绝不敢在城内轻举妄动。” 圣人冷着脸:“苏州的官员都是麝月提拔,她还真是用人不贤。” 虽然只是短短两句话,但在场诸人都听出圣人对麝月的不满。 长孙媚儿朱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当务之急,是立刻调动兵马平定苏州的叛乱。”陈叔通肃然道:“江南对我大唐的重要不言而喻,绝不能让江南落入叛军之手。” 窦蚡皱眉道:“虽然从苏州送来急奏,但这已经是数日之前的消息,这几天江南是否有变的变故,暂时还不清楚。此外苏州钱家叛了,那么杭州和扬州是什么情况?都说江南七姓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如今明确钱家已经叛变,其他六姓是否参与其中,又或者说,他们是否在急奏送来的途中,已经举起了反旗?”向圣人恭敬道:“圣上,苏州叛乱和江南叛乱,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朝廷应对的策略也将完全不同。” 圣人颔首道:“窦爱卿言之有理。你是兵部堂官,可有应对之策?” “如果只是苏州叛乱,事情就好办得多。”窦蚡恭敬道:“立刻派人前往杭州和扬州坐镇,首先控制这两州的局面,即使这两州世家并无谋反的迹象,也要将他们控制在手中。另选派一员大将前往江南平叛,调集杭州营和扬州营作为平叛主力,此外就地募集钱粮,征募兵勇,到时候不需动用国库,只需要利用江南本地的钱粮兵马,便可以迅速平定此次叛乱。” 宋世清立刻道:“不错。江南七姓既然休戚与共,如今七姓中的钱家叛乱,他们若想撇清干系,便要全力协助朝廷平叛。平乱的钱粮必须由他们来承担。” 圣人平静问道:“如果是江南七姓全都叛了呢?” 这当然是最要命的结果。 窦蚡犹豫了一下,才道:“如果江南七姓都叛了,那就是整个江南三州全都叛了。果真如此,江南三州将会遍布叛军,江南七姓财力雄厚,再加上王母会,朝廷要平乱,就要调动大军,而且还需要筹集大批的钱粮。” “调动哪些兵马,又需要调动多少人马?”圣人目光从几名重臣身上扫过。 几名大臣并没有立刻说话。 这些年帝国的军略以镇南王慕容长都为最大的威胁,其次则是北方的图荪人,所以南北两线都是屯驻重兵,却没有人能想到,最不可能出现叛乱的江南却恰恰反了。 这消息来的十分突然,虽然江门县令有急奏送到,但正如窦蚡所言,眼下江南到底是个怎样的局面,还没有完全弄清楚。 如果只是苏州钱家一姓叛乱,朝廷还可以从容应对,可万一整个江南都反了,朝廷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是否能够迅速调动兵马钱粮前往平乱? 钱家既然敢反,自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朝廷如果不能制定周密的平叛计划,轻易出兵,很可能是无功而返。 且不说应该调动哪些兵马前往,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廷是否能够准备足够的钱粮用于出兵? 常言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如果没有充足的钱粮,等到大军调动江南,出现钱粮短缺的情况,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国相和在场几名重臣都是帝国最高层的官员,制定平乱之策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只是盯着江南一隅之地,同时还要考虑到因此而造成的其他后果,譬如南疆,譬如北方,甚至是东北渤海国,这些势力会不会趁虚而入? 在应对江南之乱的时候,必须要未雨绸缪,做好应对更多突发事件的准备。 “老臣以为,有三件事要做。”夏侯元稹沉吟片刻,终于道:“首先,立刻派人前往江南打探消息,弄清楚江南三州到底是怎样一个局面,只有知晓了那边的局面,朝廷才能商定平乱之策。此外,圣上下旨,令江南周边各州严加防范,提防王母会在其他各州还有势力配合江南作乱。特别是江淮和豫州,更要全力戒备,不可有丝毫的疏忽。最后,朝廷这边,也要迅速筹备平乱,钱粮辎重装备,交给户部和工部迅速准备,南院和兵部也要即刻制定出平叛计划。” 圣人微微点头,问道:“国相觉得从何处调动兵马担负平叛之责?” “窦大人方才说的并没有错,如果仅仅只是苏州叛乱,那么杭州大营和扬州大营的兵马作为主力,就地征募兵勇,再从江南周边抽调部分兵马前往协同平叛,以苏州一隅之地,应该不难将其平定。”夏侯元稹缓缓道:“可是如果整个江南都叛了,江南周边各州的兵马绝不可轻举妄动,如果王母会在周边各州潜伏有势力,一旦各州兵马被调走,必会被王母会趁虚而入,局面将更无法收拾。” “不能调动州军,难道要调动边军?”窦蚡问道。 夏侯元稹摇头道:“边军更不可调动一兵一卒。江南叛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如果无法迅速平定江南,那么慕容长都和图荪人必然会蠢蠢欲动,还有西陵,李陀作乱,一直在等待机会入关,他背后很可能就是兀陀人,这些势力都不可掉以轻心。”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帝国周边,群狼环伺,边军卫戍边关,一旦调动边军,更会让那些敌寇心生歹念,这种时候,非但不能调动边军的一兵一卒,还要圣人下旨,敕令澹台悬夜和裴孝恭严加戒备,提防敌寇趁虚而入。”</p> 正文 第六六九章 神策 圣人颔首道:“国相老成持重,朕会下旨,令他二人严加戒备。”顿了顿,若有所思,在场几人都不敢吭声。 御书房内的檀香弥漫,虽然形势严峻,但在场诸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帝国高层反倒是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国相觉得调动哪支兵马适合平叛?”片刻之后,圣人终于开口问道。 夏侯元稹恭敬道:“只有神策军!” 帝国三大最强精锐兵马,南方裴孝恭麾下的玄甲军,北方隶属于澹台悬夜麾下沃野镇的长生军,此外便是驻守在京都城外的神策军。 三大军团名声在外,不过这三支兵马真要论起来,神策军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不是另外两支兵马能够相比。 北方长生军是黑羽将军的嫡系,以当年西陵都护军为班底,在抗击兀陀之乱的战事中立下赫赫战功,退入关内后,被调到沃野镇,是一支精锐的骑兵军团。 不过长生军兵力不过三千人,虽然清一色的精锐骑兵,但调到沃野镇之后,这十多年来也不曾真正经过大的战事,其赫赫声名还是当年在兀陀之乱的时候闯下,而且这十几年过去,长生军的名号还在,但其中许多人都是后来编制进入其中,至少有半数不曾参加过当年的西陵之战。 相比而言,裴孝恭麾下的玄甲军在平定当年三州七郡之乱时所向披靡,战斗力绝不在长生军之下。 而三万神策军是拱卫京都的绝对精锐,虽然单兵作战能力肯定及不上皇城的龙鳞禁卫,但是以军团实力而论,十倍于龙鳞禁卫的兵力,足以让神策军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唐第一军团。 十年前青州王母会之乱,震动朝野,青州大营非但无力将其剿灭,反倒是被王母会打的节节败退,青州诸多城池一度落入王母会之手,当时的形势,不下于眼下的苏州叛乱。 朝廷调派一万神策军平叛,只花了不到两个月时间,便将青州王母会几乎扫灭干净,自此之后,天下人也终于知道这只卫戍京都的精锐之师是何其的强悍。 “神策军?”圣人沉吟着。 国相道:“老臣以为,平定江南之乱,没有哪路兵马比神策军更合适。当年青州之乱,便是王母会作乱,圣人英明果断,调派神策军平乱,不到两个月就将王母会剿灭。神策军与王母会交过手,对王母会十分熟悉,如果调动神策军前往江南平叛,充分准备,定然是马到功成。” 在场其他几名重臣都不由点头。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州军不可调动,边军更不能调动,那么剩下的选择也只有从卫戍京都的兵马之中调兵遣将。 京都三支兵马,龙鳞禁卫军卫戍皇城,武卫营守卫京都,这两支兵马自然是不可能从京都调走,剩下的就只有神策军可以调动。 不过老国相说的并没有错,当年就是神策军将青州王母会剿杀的销声匿迹,十年后王母会在江南卷土重来,派出王母会的老对头神策军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圣人微一沉吟,才问道:“户部钱粮,可以支撑多长时间?” 夏侯元稹当然知道圣人这话的意思,那是询问如果调动神策军平叛,国库里的钱粮能够支撑多久,有多少钱粮,决定了神策军必须在多长时间之内平定江南。 神策军确实还是当年那支神策军,但当年平定青州,国库虽然也是虚弱,但朝廷从江南筹措了大量的军资,所以保证了神策军后勤供应无忧,也正因为后勤充实,才让神策军后顾无忧,将士勇猛,迅速平乱。 但这次的局面和十年前完全不同。 国库同样虚弱,并不比十年前强多少,当年还有江南这只钱袋子在手中,紧急时刻,可以从江南筹措钱粮,但如今这只钱袋子却在叛军手中,局面和十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去年年底,从洛口仓调出了三十万石粮食运往南方交付裴孝恭,开年之后,洛口仓调拨二十万石粮食送往北方四镇。”夏侯元稹肃然道:“去年有多处受灾,调拨了不少粮食救灾,眼下洛口仓的存粮不多,要维持京都的正常用度,粮仓的粮食几乎不能再调拨一粒。各州所需缴纳的粮食,最早的一批也要到八月才能入库,所以当下还无法从粮仓拨粮。” 圣人脸色一沉,冷声道:“这样说来,江南的叛乱,就不用理会了?” “启禀圣上,如果从洛口仓拨粮出兵,一旦地方上的粮草不能按时入库,京都就会出现粮荒,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夏侯元稹肃然道:“所以老臣必须先要保证京都不能出问题。不过江南叛乱形势严峻,不能等他们在江南真的形成了气候。老臣的意思,即刻派人前往地方各州催促,特别是江淮荆楚各州,令他们加紧筹措粮草,不必送入落仓,直接运往湖州。湖州地处江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内,就可以囤积一批粮食,神策军那边,可以先派出一支先锋兵马迅速前往湖州坐镇,在江南局势还没有完全清楚之前,以湖州为官军驻军之地,一来可以就近在江淮筹募粮草,二来湖州位于江南西部,扼守了江南向西的咽喉,只要守住湖州,王母会的力量顶多也就只能在江南一带蔓延,无法继续向西,官兵驻守湖州,退可扼守西部咽喉,进则可直接进入杭州地界。” 陈叔通立刻道:“国相言之有理。圣上,当前局势下,湖州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派军驻守湖州,不但可以守住帝国的粮仓,而且还能扼守王母会向西蔓延的要道,一举两得。臣请圣人即刻调兵前往湖州驻守。” 兵部尚书窦蚡立刻紧随其后:“臣的意思,与国相和陈大人相同,即刻派出先锋兵马进驻湖州。” 圣人看着夏侯元稹问道:“先锋兵马要调动多少人?” “五千足矣。”夏侯元稹立刻道:“老臣就是砸锅卖铁,也会筹集保障五千先锋兵马的钱粮,让他们后顾无忧。待得各地粮草送到湖州,完全弄清楚江南王母会的情况,朝廷到时候便可制定下一步的平叛之策。” “需要多久?” “先锋军可以三日之内便可开拔。”夏侯元稹道:“不过主力兵马前往,至少需要半个月之后。” 圣人皱眉道:“半个月之后开拔,行军途中又要耽搁至少十多天,如此一来也就一个月,难道要给叛军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圣上,兵事非比寻常,用兵更是国之大器,不可草率。”夏侯元稹正色道:“老臣和户部需要这一个月的时间筹措调集钱粮,工部那边也要时间准备兵器辎重装备,此外还要派人探明江南的具体形势,只有诸事具备,才可出兵平叛,如此方能一战定乾坤。” 工部尚书宋世清立刻道:“圣上,臣回部之后,立刻准备。老国相说的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做好充分准备,才能所向披靡。” 圣人想了片刻,才道:“诸位爱卿言之有理。国相,你速速筹备先锋兵马所需的物资,和几位爱卿下去之后细细商议,拟一个章程递上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嘴唇动动,挥手道:“先退下吧。” 夏侯元稹领着几位大臣退下之后,圣人才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显得异常疲惫。 长孙媚儿走到一名执事太监边上,轻声吩咐道:“去准备一份参汤送过来。”等太监退下,才回到圣人身边,轻声道:“圣人不要忧心,国相和几位大人已经在商议对策。” “朕不是担心几个小小的江南世家。”圣人双眉紧蹙,神情凝重:“朕是担心麝月。”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长孙媚儿轻声道:“她聪慧睿智,一到江南,很可能就会看出端倪,也许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圣人淡淡道:“若果真如此,那朕也不必忧心了。”瞥了长孙媚儿一眼,道:“她很聪慧吗?若是真的聪慧,王母会在江南隐藏多年,她怎会一无所知?内库一案是江南世家设下的陷阱,她却生生跳了下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这个女儿并没有别人想的那般聪慧。” “公主虽然打理江南事务,但常年都在京都,王母会有江南世家庇护,公主未能察觉,也不全都是公主的错。”长孙媚儿柔声道:“只不过是江南世家忘恩负义,忘记了圣人和公主的恩眷,这帮乱臣贼子,必然没有好下场。” 圣人闭上眼睛,神情变得更为冷峻:“朕现在只担心,麝月真的被江南世家所控制。”顿了顿,声音森然:“如果江南世家胁迫麝月,举起反旗,到时候天下人都会以为这位大唐公主要和她的母亲为敌,媚儿,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说朕该如何抉择?” 长孙媚儿花容失色,声音发颤:“圣人,公主.....公主绝不会如此,她.....她绝不会被叛军所利用。” “朕错了。”圣人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声音冷漠:“朕本不该允许她去江南,朕.....本该想到这其中的凶险。大唐公主......哼,这面旗子可是有用的很。”</p> 正文 第六七零章 宦将 长孙媚儿低着头,不敢多言。   她冰雪聪明,当然知道圣人担心的并不是麝月公主的生死,而是担心麝月落在江南世家手中之后,江南世家会打出麝月的旗号来。   麝月不是普通的臣子,而是圣人的亲生女儿。   这样的关系,即使是长孙媚儿也不敢插足其中。   大总管魏无涯正在给灯柱中添加灯油。   魏无涯虽然是宫里的太监总管,甚至比长孙媚儿更让圣人信任,可是这位老总管却素来低调无比,宫中十六监都知道老总管的存在,但真正见到老总管的人其实并不算太多,而且老总管平日里很少去管宫里的事情,只是将宫中诸多事情交给十六监总管各自去打理。   对老总管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在圣人身边伺候更重要。   老总管很低调,低调的甚至会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不该出现的时候,你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可是当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在圣人身边,这样的火候其实很难把握,如果不是对圣人的性情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很难做到这一点。   即使是长孙媚儿,也未必能做的滴水不漏。   但老总管魏无涯可以。   看到魏无涯佝偻着身子站在灯柱边添加灯油,圣人蹙起眉头,没好气道:“你们紫衣监也是一群酒囊饭袋,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事先毫无察觉,朕养着那帮人有什么用。”   圣人斥责,任何臣子听闻都会惶恐无比,必然会跪地请罪。   但魏无涯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只等到添好灯油,这才放下油盏,转过身来,带着一丝浅笑:“老奴无能,罪该万死。”   “是该死。”圣人赌气般瞪了魏无涯一眼:“你是看着她长大的,现在她落在叛军之手,你不担心?”   魏无涯微微一笑,道:“舍官说的并没有错,公主聪慧过人,江南世家未必有本事拿住她。苏州城举起反旗,打出的是王母会的旗号,并没有打出公主的旗号。”   “也许只是暂时以王母会旗号聚集叛军,还没到打出麝月旗号的时机。”圣人淡淡道。   魏无涯点点头:“或许如此。”想了一下,终于道:“老奴去江南一趟,帮圣人了却担忧。”   “你去江南?”圣人蹙起眉头。   魏无涯躬着身子:“老奴如果去了江南,无论公主在哪里,老奴都会毫发无损将她带回京都。”顿了顿,看了长孙媚儿一眼,微笑道:“舍官也累了,老奴伺候圣人就好。”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但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长孙媚儿当然听得出魏无涯话中意思,虽然老总管在宫中的地位无与伦比,在圣人心中的地位也肯定比自己高得多,但老总管如此委婉地让自己退下,却是极其少见。   换句话说,老总管接下来肯定有话要对圣人说,而且这些话并不想让圣人视为心腹的长孙舍官知晓。   长孙媚儿没有立刻退下,而是看向圣人,见到圣人微微点头,这才恭敬退了下去。   出了御书房,长孙舍官的神色便凝重起来,抬眼望向已经升起的明月,呆呆出神。   “朕知道这些年紫衣监一直在帮朕找寻那件东西。”圣人叹了口气:“江南一直是麝月在打理,你不想引起麝月的烦恼,没有在江南布置太多人手,朕其实并不怪你。”   魏无涯沉吟着,终是道:“老奴无能,分派罗睺和萧谏纸分头办差,但都没能办好差事,罪该万死。”   “那一剑分落在剑谷那几个人的手中,想要毁去甚至得到,确实不容易。”圣人神色凝重:“只不过罗睺一无所获,却是让朕很失望。至于萧谏纸,他倒是功不可没,这些年已经找到了其中的两片,也算是尽了心。”略显一丝倦色:“紫衣监两大卫督各有差事在身上,忽视了江南,这怪不得他们,也是朕考虑不周。”   魏无涯恭敬道:“圣上担心公主会被江南世家胁迫举起反旗,这也是老奴最担心的事情,所以老奴才主动请缨,前往江南一趟。”   “你若去往江南,麝月自然能够安然返回京都。”圣人微一沉吟:“只是你走了,宫里怎么办?”   魏无涯微点头:“这也正是老奴最担心的事情。”本来十分平和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靠近圣人一步,轻声道:“这世上还有那几个人活着,老奴要确保圣人安危万无一失,确实不能轻易离宫。”   圣人身体一震,陡然间明白什么,直视魏无涯:“难道.....?”   “老奴相信不会是那样,但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魏无涯神情肃然,平静道。   圣人冷笑道:“你担心有人想要引诱你出宫,尔后趁虚而入?”   “内库被盗,是诱使公主前往江南。”魏无涯缓缓道:“知道此事的人,都会以为江南世家可能是胁迫公主举旗反叛,以此来聚集更多反叛朝廷的力量。”顿了顿,目光锐利,声音低沉:“而圣上当然不可能让此等事情发生。”   圣人微微点头:“所以有些人会以为,朕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这样的局面发生。要从江南世家手中带回麝月,朕派出多少兵马都未必能达到目的,最后只能派你出手。”   “知道老奴存在的人寥寥无几。”魏无涯叹道:“如果挟持公主真的是为了诱使老奴前往江南营救,只能证明幕后策划的人,是那几人中的一个。”   魏无涯这话别人未必听得懂,但圣人自然听得明白。   宫里人都知道魏大总管的存在,可是魏大总管另一重身份,知道的人确实是寥寥无几。   圣人神色变得森然起来,凤目之中显出冷厉的杀意:“竟然将手伸到朕的头上来,看来他们是不想活了。”随即盯着老总管眼睛问道:“那几个人中,是谁会这样做?”   “老奴也无法确定。”魏无涯道:“不过老奴相信如果真的如同老奴所料,确实有那几人的身影在背后,那么迟早都会浮出水面。”   “会不会是东边的那个人?”圣人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魏无涯想了一下,才道:“当年他受了剑气,伤及心脉,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老奴也派人打探过,那人闭关多年,一直没有走出门,甚至已经死了也未可知。不过他即使活着,老奴相信他也没有闯进禁宫的实力。”   圣人神色更是凝重:“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屠夫,还是书痴?前番你说罗睺禀报过,血魔出现在关外,而且已经疯疯癫癫,他当然没有脑子布下如此陷阱。”   魏无涯沉默着,没有说话,但神色却是颇为凝重。   “你无法离宫,还有谁能从江南世家手中带回麝月?”圣人蹙眉道:“如果江南世家利用麝月举起反旗,你可知道后果?”   魏无涯微微点头:“老奴明白,所以老奴才心中犹豫。公主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圣上的安危更重要。”顿了顿,看着圣人道:“如果老奴不能离宫,圣上就只能亲自去见大天师了。”   圣人身体一震,眉头更是紧蹙,许久之后,才轻声道:“让朕想想。”   国相夏侯元稹和几名重臣出了皇城之后,早有马车过来,夏侯元稹吩咐道:“宋大人领着工部即刻筹备兵器装备,陈将军,南院那边,也要迅速制定平叛策略。”两人都是拱手称是,各自离开。   “窦大人,老夫还有事和你相商,跟老夫共乘。”国相看了兵部尚书窦蚡一眼,窦蚡急忙过来,扶着老国相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进了车厢。   马车缓缓前行,窦蚡这才露出笑容道:“老相国,江南大乱,麝月根基尽毁,就算安然回到京都,也必然会失去圣人的信任。下官到时候会与众多官员一起联名上折子,参劾麝月,到那时候,内库和北院,她都莫想再染指了。”   “那是后话。”老国相靠坐在车厢内,看着窦蚡道:“这两日先锋兵马就会调动前往湖州,窦大人觉得由谁担任先锋大将合适?”   窦蚡一怔,小心翼翼道:“国相可有合适人选?”   “神策军由左玄机统帅,先锋兵马既然是从神策军中调遣,不出意外的话,自然是由左玄机举荐大将。”国相唇角带着一丝微笑:“不过即使是左玄机举荐的大将,也需要你们兵部来议定。”   窦蚡身在官场多年,听话听风,老国相此言一出,立刻明白国相的意思,轻声道:“左玄机是宫里的宦官,他要选择先锋主将,必然是从心腹宦将之中挑选。”   帝国各路兵马,虽然都有宦官作为监军,但主将却没有太监担任。   唯独卫戍帝国的神策军,自圣人登基之后,一直都是由宦官统领,而且都是由圣人钦点。   神策军对京都实在太重要,重要的让圣人不敢轻易将神策军兵权交到朝中武将手中,而是交给最信任的宦官来担任。   宦官只有一个家,那就是宫里,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圣人。   比起朝中的文武百官,圣人对宦官的信任超乎寻常。   宦官为主将,历朝历代并不多见,而宫中的大小太监几乎都由太监总管魏无涯管理,唯独神策军的宦官属于另一个系统,不受宫中大总管节制,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   不但神策军的主将是宦官,在神策军中,也安插了不少的宦官担任部将。   宦官为将,一直让神策军中的其他将士颇为不满,但却也是敢怒不敢言,不过十年前平定青州之乱,便是由宦将统领指挥,不到两个月便即平定叛乱,不但让神策军军威大震,却也让神策军的将士们对宦官为将有了改观。   宦官之中,也有擅长领兵作战之才。   左玄机身为神策军统帅,一心扑在神策军中,对于朝中的诸事都是不闻不问,也从不与宫中太监有任何往来,至少在朝中许多文武大臣的眼中,左玄机远比太史存勖和裴孝恭更受圣人的信任。 </p> 正文 第六七一章 举荐 国相面色平和,缓缓道:“江南之乱终归是要平定的,可是由谁来平定,结果却是大大不同。”   “老相国所言极是。”窦蚡轻声道。   “除了神策军,朝廷其实已经无兵可派。”国相轻叹道:“但是如果真的任由宦将在江南立下平叛之功,窦大人可想过后果?”   窦蚡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一旦平定江南,江南必然要彻底清洗一遍,江南七姓自然是不能再留了。江南七姓如果被除,江南就会出现空虚,需要新的力量填补进去。”   “窦大人果然精明,一针见血。”国相微笑道:“你觉得该由谁来添补江南的空虚?”   窦蚡知道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到来,如果能够让国相满意,日后背靠夏侯家,定然是前程锦绣,否则自己日后的仕途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这种时候,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低声道:“江南本是麝月公主的势力范围,此番叛乱过后,江南七姓一旦被铲除,公主在江南的势力将会连根拔起,圣人绝不会再让公主重掌江南。”   国相微微颔首,叹道:“江南重地,本该稳固如山,麝月年纪太轻,对江南世家疏于防范,这才导致今日大祸,所以圣人必然是不会再让她染指江南了。”嘴角泛起淡淡笑意:“除了麝月,还有谁会想将手伸到江南?”   “自然是那群宦官。”窦蚡犹豫一下,终是低声道:“国相,下官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让你上车,自然是想与你坦诚相见。”国相鼓励道:“窦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窦蚡抖擞精神,这才轻声道:“老国相这些年掌理中书省,操劳国事,如果不是老相国,我大唐也不会蒸蒸日上。可是公主这些年处处与国相为难,在朝中结党,满朝文武都以为朝中最大的两股力量是国相和公主,可是在下官看来,有一股力量被许多人忽略,而这股力量,其实是最可怕的势力。”   “哦?”国相问道:“哪股势力?”   “宦官。”窦蚡小心翼翼道,察言观色。   国相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窦蚡却已经敏锐从国相这声叹息中捕捉到了他的态度,立刻道:“圣人睿智英明,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贤明之君,只是......在重用宦官这件事情上,还是太过信任他们了。如今那群太监掌握着紫衣监和神策军,各地兵马之中还有他们派出的人作为监军,北院虽然是公主为院使,但院里的官员都是宦官出身。”顿了一下,见国相十分认真地听自己叙说,才继续轻声道:“北院涉足前两调拨之事,分户部之权,紫衣监是情报衙门,神策军和各地监军让这群宦官染指了兵权,宫中还有一群太监环绕在圣人身边,老国相,历朝历代,宦官拥有如此权柄,那是极其罕见。”   国相微微点头,道:“朝中其他官员也是这样的看法?”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这群阉宦一直都是厌恶至极。”窦蚡也是叹了口气:“咱们这些人,十年寒窗苦读,兢兢业业,这才有可能为朝廷效命,略尽绵薄之功。那些武将更是在疆场上九死一生,流血带伤立下功勋才有今日的荣光。可是这些太监,那一刀子下去,进了宫就能够耀武扬威,最然是让大伙儿心中愤慨。”   国相摇头道:“宦官之患,并非在此。”   “下官明白。”窦蚡道:“国相是担心这些宦官手握大权,会动摇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老夫是圣人的臣子,更是大唐的臣子。”国相缓缓道:“夏侯家世受大唐隆恩,自然不能看着有人威胁到大唐的江山社稷而无动于衷。”抚须道:“左玄机手握三万神策军,虽然面上与宫中宦官并无多少往来,可他自己本就是出身宦官,不与其他宦官往来,无非是担心圣人忌惮,但骨子里这群太监一丘之貉,真要遇到什么大事,必然是狼狈为奸。”   窦蚡听国相如此说,更是彻底放心,心想看来国相对那群宦官也是厌恶至极。   阉人本身就受到达官贵人们的歧视,如果只是在宫里当差,达官贵人们也无非面上带笑心里咒骂而已,可是这群宦官的手已经伸向朝廷,分去了朝中文武官员的蛋糕,这自然让朝中官员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凡涉及到利益之争,从来都不会有什么退让。   “老国所言甚是。”窦蚡立刻附和:“如果神策军平定叛乱,左玄机必然会将手放在江南,也许从今以后,江南就会落在那群宦官的手中。”眉头皱起:“京都神策军在宦官手中,让他们手握兵权,如果再让他们控制江南,握住了帝国的钱袋子,那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国相显出欣慰之色,微微颔首:“老夫所担心的便在于此了。”凝视着窦蚡,问道:“窦大人可有什么没好办法破解这道难题?”   窦蚡自然明白,国相既然故意引出这样的话题,肯定是早就想好了对策,无非是故意在试探自己而已。   “下官以为,虽然平叛的兵马只能从神策军调动,但领兵大将却可以另择他人。”窦蚡在兵部多年,狡黠多端,已经迅速就想出了对策,轻声道:“只要领军大将不是神策军的人,日后平定叛乱,功劳也就不会只是神策军的,更不会是左玄机的,如此至少可以掣肘左玄机将手伸进江南。”   “窦大人果然是老成谋国。”国相感慨道:“窦大人觉得派谁合适?”   窦蚡立刻道:“绝不能是与宦官有牵扯的人,此人非但不是宦官,而且还要对朝廷忠心耿耿,受圣人的信任和器重。”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最好还是我们自己人,国相掌理户部,可是江南赋税半天下,如果户部不能把控江南,对朝廷绝非好事。”   国相神色平静,笑容慈和:“你能否举荐一人?”   “安兴候夏侯宁!”窦蚡一字一句道。   国相皱眉道:“他对朝廷确实是忠心耿耿,而且圣人对他自然是信任的。只是.....他是老夫之子,如果.....!”   “国相错了。”窦蚡大义凛然:“国相问的是谁更合适统领先锋兵马前往湖州,并没有询问谁是您的公子。下官所答,也只是举荐最合适的人选,并不考虑举荐的人是什么出身。”   国相依然是镇定自若,微微颔首道:“若以公事而论,夏侯宁倒也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下官今夜回到衙门之后,便会召集兵部同僚议定人选。”窦蚡知道自己这次绝对是押对了大宝,心中兴奋,面上却是一片沉着冷静之色,拱手道:“议定人选之后,兵部会将人选送呈宫里,请圣人定夺。此外下官会另外呈上一道密折,阐明其中的利害,即使圣人降罪,下官也不会改变心意。只要下官还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那就绝对不允许宦将领兵平叛,除非圣人将下官罢官免职。”   国相终于显出一丝微笑,声音不大,语气却是从容无比:“窦大人放心,兵部堂官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这是国相的保证。   京都发生的一切,远在苏州沭宁县内的麝月自然是并不清楚,可是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江南之乱,让这位大唐公主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她其实很清楚,朝中在商定出兵平叛之时,也必然会有人想趁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手伸入江南,甚至在平乱之后取而代之。   自己以沭宁县做最后的挣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扭转江南的局面几乎不可能,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不过此刻她却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事。   秦逍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至今尚没有醒转过来。   昨晚秦逍死里逃生之后,立刻被人抬进城中的县衙内,天雷宗谢计农虽然自谦只是略通疗伤之术,但其实医术很高明,帮助秦逍处理了腿上的枪伤,而且敷上了极为珍贵的伤药,一直折腾到天亮,才处理妥当。   秦逍入城的时候满身血污,自然也有人帮助清洗了身上的血渍,谢计农在秦逍清洗的时候,顺便检查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伤势,确定除了腿上的枪伤之外并无其他外伤,安心之余,却更是钦佩万分。   这位年轻的官员在千军阵中来回冲杀,擒拿了城外叛军主将,付出的代价只是腿上被扎了一枪,这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当真是天神下凡。   谢计农只是检查外伤,却并不知道秦逍略受了一些内伤,不过秦逍内力浑厚,被奎木狼一刀砍出的内伤,只要将息两日也就能够恢复过来。   清洗过后,处理包扎好伤势,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秦逍便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谢计农亲自在房外守候,院子四周还派了人守护,在秦逍醒来之前,谁也不得擅自进来打扰。   当然,除了公主殿下。   谢计农确实感觉到公主殿下对秦逍的关切,短短一天的时间,公主前前后后来了九次,每次过来,虽然只是随口问问秦逍是否醒来,显得淡定自若,但江湖经验丰富熟知人心的谢计农又如何看不出公主眉宇间焦急担忧之色。   谢计农其实也能够理解。   这位秦少卿是为了保护公主冲入敌阵,那几乎就是用自己的命换公主的命,这样的忠臣,公主多关切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p> 正文 第六七二章 弥补漏洞 董广孝将秦逍交给谢计农照顾,谢计农自然是尽心尽力。 谢计农与董广孝交好,此番沭宁城有难,得到董广孝的邀请,请来相助,那是义字当先,挚友重托,自然是竭尽全力。 此外谢计农也明白,这位秦少卿是朝廷命官,看样子也是深得公主殿下的宠信,如此人物,自己若是能够施恩于他,让秦逍甚至公主欠了自己一份人情,对天雷宗当然不是什么坏事。 江湖门派众多,天雷宗只不过是一个小门派,可是如果天雷宗真的背靠朝廷,一半门派还真不敢招惹。 所以谢计农不但拿出自己最好的伤药为秦逍疗伤,而且专门找了一些补血益气的药材,亲自熬药,只等着秦逍醒过来的时候服下,毕竟秦少卿失血不少,确实需要补一补。 他不敢在屋里熬药,以免熏着秦大人,所以在院子里放了个小炉子,拿着小扇子扇火。 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谢计农回过头,便看到公主殿下从院外走进来。 昨晚登上城头时,公主殿下一身粗布衣衫,憔悴不堪,即使那样,也难掩这位金枝玉叶的风采,入城之后,沐浴更衣,虽然小县城里不可能有宫里那种精美云裳,但董广孝还是竭力找了一身锦缎长裙。 这身长裙却也很合身,不但可以勾勒出公主殿下曼妙起伏的腴美身段,而且让这位尊贵的公主显出几分清雅。 董广孝见到麝月,急忙丢下扇子,起身拱手道:“殿下!”心想上一次过来也就半个时辰前,这已经是第十次过来了,这次数实在是太过频繁。 麝月似乎也觉得略有一丝丝尴尬,却还是镇定自若问道:“你在做什么?” “回禀公主,在熬药。”谢计农忙道:“秦大人失血不少,草民找了一些补血的药材,等秦大人醒过来服下,可以早些恢复精气。” 麝月“哦”了一声,美艳的俏脸上神情柔和,道:“那可有劳你了。”但马上道:“秦大人是朝廷忠臣,好好调养,他自然能为朝廷立下更大功劳。”随即觉得这样的解释实在有些干巴巴的。 “正是。”谢计农得到公主夸赞,心中欢喜。 麝月向兀自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殿下,秦大人还没有醒过来。”谢计农知道麝月的心思,肯定是之前问得多了,公主如今有些尴尬,不好再问出口,主动道:“不过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呼吸也是十分匀称,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不用太担心。” 麝月淡淡道:“本宫不是担心他,只是叛军就在城外,需要他尽快醒过来商议应对之策。” 谢计农是老江湖,心下好笑,暗想不到一天时间,公主你跑过来整整十次,竟然还敢说不是担心他? “以草民的经验,应该不会太久。”谢计农当然不会让公主感到有丝毫的尴尬,顺着麝月口风道:“秦大人骁勇睿智,平定叛乱,确实少不了秦大人。秦大人只要醒过来,草民立刻去禀报公主。” 麝月满意点点头,又向屋子看了一眼,转身便要出院子,想到什么,向谢计农道:“本宫的行踪,不要四处张扬。” 谢计农急忙点头,知道麝月是担心三番五次过来看秦逍,这事儿传扬出去,终归不好。 他晓得公主肯定也觉得这样做会有损威仪,不过却还是前前后后来了十次,只能说从昨晚到现在,公主的心里一直在牵挂着秦少卿,实在是忍不住才会前来探视。 麝月正准备离开,忽听得屋里传来一声惊呼。 麝月赫然转身,看向屋子,谢计农怔了一下,麝月却没有任何犹豫,直向屋子跑过去,她身材丰满,跑动之时,腴沃的酥胸乱颤,跑出几步,似乎意识到什么,放慢步子,瞥了边上谢计农一眼:“他醒了?” 谢计农忙道:“草民去看看。”加快步子进了屋里,麝月跟在后面,到的房门前,却见秦逍依然躺在床上,并无醒来。 “方才可能是在梦中受惊。”谢计农回身拱手道:“没有太大问题,公主不必担心。” 麝月点点头,忽听得秦逍惊声道:“走,快走......!” 谢计农一怔,麝月也是一愣,又听秦逍道:“我挡住他们,你赶紧跑,别.....别回头.....!” 麝月心下一颤。 “秦大人在说梦话。”谢计农压低声音。 麝月似乎没有听到,只是呆呆望着秦逍。 他在梦中依然记挂着自己的安危? “休伤殿下!”又听一声惊吼,却见到秦逍猛地坐起身来,十分突兀,谢计农倒是被吓了一跳,麝月却已经冲进屋内,急道:“秦逍,别.....别担心,我在这里!” 秦逍扭过头来,见到艳丽无双的公主殿下就在身边,怔了一下,随即环顾四周,本来冷峻凝重的表情舒展开来,勉强一笑:“这是在哪里?” 公主也不顾忌讳,坐在床边,欢喜道:“你终于醒了,不用担心,我们在沭宁城内,叛军杀不进来。”瞧见秦逍额头上全都是冷汗,心中一阵爱怜,只想拿出自己的手绢给秦逍擦拭额头冷汗,但谢计农就在后面,还是有顾忌,只能道:“你身子如何?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秦逍却是抬手用衣袖拭去额头冷汗,摇头道:“没事,我.....我没事,就是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麝月犹豫一下,回头向谢计农道:“你去熬药。” 谢计农是老江湖,聪明得很,向秦逍道:“秦大人等一会儿,我熬好药给你送过来。”转身便走。 麝月等谢计农出去之后,才松了口气,看着秦逍眼睛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没什么.....!”秦逍勉强笑道:“我不记得了。” 麝月心想你是故意不说,可是就算你不说,我心里也明白,内心竟是有一丝得意,故意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坐在床边,此时距离秦逍很近,身上的清幽淡香弥漫在房中。 之前和秦逍逃亡途中,狼狈不堪,而且穿着粗布衣衫,那时候已经难掩无双艳色,所谓人靠衣装,如今公主殿下换上一身锦缎长裙,再加上梳着单螺髻,虽然不比在宫中的飞天髻那般雍容贵气,却更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清雅气质,面色美艳,气质清雅,这两种韵味混在一起,却不突兀,更让这位绝代佳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风情韵味。 那双朦胧眼眸媚而不俗,肌肤晶莹如玉,朱唇丰厚,眉目如画。 秦逍心想若论容颜精致,普天下恐怕真的没有任何女人能够超越公主,竟是不敢直视麝月那双朦胧如雾的媚眼,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子,发现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忍不住问道:“殿下,是你帮我换了衣服?” “想得美。”麝月脸颊竟然是微微一红,暗想本宫若是帮你换衣衫,岂不是将你全身上下都看光,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老话还真是不假,这小子动不动就敢亵渎公主。 秦逍也反应过来,有些尴尬。 麝月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这时候却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屋里静了片刻,终是秦逍打破沉寂,轻声问道:“殿下都安然无恙吧?” “我没事。”麝月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昨晚你为何不与本宫商量就冲过去?” 秦逍轻轻一笑,道:“公主入城的计划虽然问题不大,不过我早就说过,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公主的漏洞我必须想办法填补起来。” “所以其实你早就做了决定?”麝月蹙眉道。 秦逍看着麝月妩媚的眼睛,轻声道:“沭宁城守军如果轻易开城门,我反倒会担心他们是否能够将沭宁城守卫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那种情况下,他们拒绝打开城门,那是正确的,换做是我,也会那样做。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由我杀到叛军阵中,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叛军奸细,只要他们不敢完全否定你的身份,就可能趁我托住叛军的时候打开城门。”叹道:“那是唯一的办法,我如果有其他选择,也不会那样做。” 麝月洁白的贝齿轻咬了一下嘴唇,虽然入城,但在她心中,眼下只有秦逍才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此时在秦逍面前也不再端着公主的高傲架子,只是责备道:“那你可知道,你那样做,几乎是在送死。” “我知道。”秦逍笑道:“我如果不那样做,咱们俩都会死,那样做了,至少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反正都是死,保住一个是一个。”紧跟着道:“公主是个大方的人,我其实也是冒险一搏,如果失败了,无非死在叛军手中,可是如果活着回来,以后公主一定会重重赏赐我。公主,小臣后半生就托付给你了。” 麝月知道秦逍是在说笑,只是最后这句话又有亵渎之嫌,瞪了一眼,秦逍忙道:“公主别误会,小臣是说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交给公主了。” “看来你确实没什么大事。”麝月见秦逍的气色还不错,放心下来:“这时候还想着荣华富贵,你就那么贪财.....好色?” 秦逍笑道:“公主从哪句话听出我好色了?” “你不是还想着让我赏你美女吗?”麝月似笑非笑:“你放心,宫里有的是青春靓丽的宫女,纤细的有,丰满的也有,你要真喜欢,到时候我带你去宫里挑。” 秦逍见得麝月似笑非笑之时,娇艳如花,风情妩媚,竟是忍不住道:“挑选的时候,公主还是不要在边上。” “为何?” 秦逍犹豫一下,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秦逍说话只说半句,让麝月有些着急,抬手轻拍在秦逍身上,恼道:“快说,本宫令你说出来。” 秦逍叹道:“这可是公主说的,我要是说错了话,你不要又想着砍我脑袋。” “好。”麝月点头:“本宫准你这次可以说错话。” 秦逍这才笑笑道:“去宫里挑选美人,如果公主在边上,群芳失色,被公主一比,没有一个好看的,那还有什么好选的。” </p> 正文 第六七三章 危险的问题 麝月脸颊迅速晕红。 她虽有倾国倾城之貌,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自小到大,又有哪个男人敢当她面夸赞她美貌,宫里的宫女虽然时有赞叹公主花容月貌,可是麝月还真没有听过男人夸她美貌。 秦逍此时说的很直接,倒是让麝月大感诧异,也略有一些羞赧。 她虽然面上冷漠,只是冷哼一声,但心中却是有些欢喜,淡淡道:“莫以为你有保护之功,就肆无忌惮,本宫面前,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公主说过准许我说错话,怎么又反悔了?”秦逍叹道:“看来以后在公主面前,还是做哑巴为好。” 麝月心想他要真的什么话都不和自己说,那还真是麻烦,立刻道:“本宫不是让你做哑巴,只是让你说话不要信口开河。” “公主觉得我信口开河?”秦逍似乎不服气:“这样,咱们出去找十个人问一问,若有一个人说公主不漂亮,我就算输,任由公主处置。” 麝月白了他一眼,恼道:“大胆,本宫是何等身份,岂能让人评头论足?” 秦逍一想这话倒也不错,道:“是小臣失言。” “你当真以为宫里无人及得上本宫?”麝月一本正经,神情淡定,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才进宫几次,又见了几个人,便信口开河。” 秦逍道:“反正我进宫见到的人,没有一个比公主好看。” “哦?”麝月似笑非笑:“那位长孙舍官也及不上本宫?” 秦逍顿时头皮一麻。 麝月慢条斯理道:“长孙舍官貌美如花,而且聪慧绝伦,被人称为宫中第一才女。那次进宫,如果不是她,本宫早就重重惩处你,她似乎对你很关照,在你眼中,她也及不上本宫?” 秦逍万没有想到麝月会提及长孙媚儿。 凭心而论,若论身段,长孙媚儿自然也是丰美过人,样貌虽然及不上麝月这般精致,却另有一番秀丽之姿,那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长孙舍官性情委婉柔和,不似麝月高傲强势,若以性情而论,秦逍自然更喜欢长孙媚儿。 “为何不说话?”麝月冷笑一声:“是觉得她比公主要好,所以不好说?” 秦逍硬着头皮道:“自然不是。其实.....其实公主和长孙舍官春兰秋菊,各有风姿,都是.....都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本宫不要什么春兰秋菊。”麝月淡淡道:“而且兰花菊花也不是本宫所喜好,本宫只问你,在你眼中,是她更好还是本宫更好?”说到此处,忽然觉得自己这般问实在有失身份,为何非要让秦逍比一个高下? 但是也不知道为何,此刻却异常想知道秦逍心中这个问题的答案。 反正边上没有其他人,无论如何也要比他说出来,免得日后自己再无机会讯问,心里一直吊着这个问题。 秦逍无奈道:“非要说?” “非说不可。”麝月态度很坚决,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子盯着秦逍:“你若真觉得她比我好,回京之后,我将她赏赐给你,反正她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许给你成亲岂不是美事?” 秦逍心中一动,暗想麝月真要是将长孙舍官那样的美貌才女赏赐给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过从麝月平静的神色之间,秦逍知道这是个极危险的问题。 如果真的说长孙媚儿强过眼前这位公主,自己只怕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秦逍心想我若说长孙舍官好,你就将她赏赐给我,如果我说你比她好,你是不是将自己赏赐给我? 如今叛军围城,非常之时,竟然还纠结这样的问题。 女人,呵呵呵! “其实.....以容貌和气质来说,公主自然是天下无双。”秦逍只能道:“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人能及得上公主的容貌和气质。” 麝月唇角显出一丝淡淡笑意,但马上听出话中的破绽,蹙眉问道:“什么叫做以容貌和气质而论?” “就是说公主的容貌和气质无人可比,连长孙舍官也比不上。”秦逍立刻道。 麝月淡淡道:“很好,这话我会带给长孙舍官。” 女人,呵呵呵呵! “不过说句冒犯公主的话,如果要说性情,长孙舍官还是有出色之处。”秦逍立刻打补丁:“她性情委婉,为人善良,善解人意......!”眼见得麝月用一种极为冷厉的目光看着自己,不敢说下去,故意向窗外瞧过去,喃喃道:“天快黑了,是不是让人进来点盏灯?” “所以在你眼中,本宫的性情霸道无比,心肠狠毒,傲慢至极?”公主岂会被他带节奏,冷笑道:“不错,本宫确实是你说的这种人。”赫然起身,竟是看也不看秦逍一眼,抬步便走。 是你自己非要比,我说两句话你就气成这个样子。 咦,不对,公主不但有怒意,竟似乎还有醋意?这样一位出身高贵艳丽无双的公主殿下,竟然也会吃醋? 看来永远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夸赞另一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是皇家贵胄还是乡村民妇,这是千古哲学。 女人,呵呵呵呵呵呵! 麝月还没走出两步,秦逍却忽然“啊”的轻叫一声,这让本来气恼要离开的麝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蹙眉道:“又怎么了?” 秦逍脸上却是带着痛苦之色,苦笑摇头道:“没事......!”却是伸手去摸自己右腿伤处。 麝月忍不住走回来,问道:“伤口疼?要.....要不要紧?” “不碍事。”秦逍躺了下去,轻叹道:“这点痛楚算不了什么。” 麝月何其精明,自然看出秦逍是故意用伤口来博取自己的同情,可是想到这家伙确实是为了自己才会受伤,只能道:“我去让人进来看看伤口,是不是要换药。” “不用不用。”秦逍立刻道:“其实方才和公主说话,感觉特别的开心,身上的痛楚全都消失,感觉不到。哎,是我不会说话,惹公主生气,罪该万死,伤口疼一些,就当是对我的惩罚。” 麝月这才在床边坐下,没好气道:“你知道就好,你这种人就该受罚。”还是关切道:“除了腿伤,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他们说你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 “没事。”秦逍看着公主娇美的面庞,轻声道:“其实还有一句话在心里不敢说。” “你还有不敢说的话?”麝月冷笑道:“本宫都被你说成一个心肠歹毒强横霸道之人,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秦逍犹豫一下,才道:“其实不了解公主的人会觉得你太过强势,可是和你相处之后,才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说句不怕长孙舍官生气的话,至少现在的公主,在我心里是真正的国色无双,无论容貌还是性情,无人可及。” 麝月轻啐一口,道:“你这是怕我罚你,故意骗我。”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心里却很是欢喜。 秦逍知道这种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万一再跳进坑里,那可是麻烦得很,忙转变话题问道:“城外叛军现在情况如何?” “这还亏了你。”麝月浅浅一笑:“你抓住了城外叛军的首领奎木狼,群匪无首,眼下是一盘散沙。那些叛匪还担心城里的兵马会趁机杀出去,南北城门外的叛匪都后退了十几里地,不敢靠沭宁城太近。” 秦逍神情凝重:“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情况。他们如今已经知晓公主在沭宁城,就一定会调集更多兵马前来围城,接下来的形势只会更加严峻。” 麝月微点螓首:“董广孝也说了,叛军一定会调来主力,不过你擒住奎木狼,叛军要集结调派兵马,需要时间,攻城的日子,至少比原定计划要迟上三四天,这也给城中备战争取了时间。此外苏州这边叛乱,应该已经有人快马向京都禀报,长孙元鑫那边也一定知道了消息,只要他确定本宫被困在沭宁城,就不会无动于衷。” “现在也只能期盼朝廷和杭州的援兵能够及早抵达。”秦逍肃然道:“在此之前,只能竭力固守沭宁城,绝不能让叛军破城。” “叛军虽众,但真正能打的不多。”麝月道:“一群乌合之众,想要攻下沭宁城并不容易。我已经让董广孝将我来到沭宁城的消息放出去,如此一来,城中应该会有更多的青壮参加守城。”顿了顿,蹙眉道:“现在只担心王母会攻不下沭宁城,会调来苏州大营那三千兵马。那三千人是王母会手中现在最精锐的兵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董广孝手下那群守兵应对城外那群乌合之众还能坚持,可是如果真的与苏州营那支精锐兵马对阵,却是远远不及。” 董广孝手下的守城兵力,除了邀请的一些江湖人士,主要便是城中的青壮。 沭宁县城的衙差不多,即使受过一些训练,也不可能苏州大营这样的正规军人相提并论,临时招募的城中青壮,自然更是远远不及。 秦逍深知一个经过训练的军人和一名普通青壮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如果苏州大营那三千兵马真的被调来攻打沭宁城,沭宁城的局面也就凶险异常。 “苏州叛乱,王母会还需要那三千精兵镇守苏州城。”秦逍若有所思:“我个人估计,不到万不得已,王母会不敢轻易将那支兵马调离苏州城。” 麝月点头道:“董广孝也是如此想法,他们暂时肯定还不敢轻易将苏州大营调离,不过叛军如果始终攻不下沭宁城,他们就只有调来苏州大营。而且董广孝估测过,最迟四天之后,叛军一定会攻城,如果他们五天之内都攻不下,苏州大营就可能被调过来。因为他们必须赶在援军抵达苏州之前攻下沭宁城,如此才能将我挟持与手中,否则一旦朝廷调来神策军,王母会根本不是敌手。” “神策军?”秦逍问道:“公主是觉得朝廷会调动神策军平叛?” </p> 正文 第六七四章 有进无退的游戏 麝月反问道:“你觉得除了神策军,还有其他兵马可以调动?” 秦逍想了一下,明白麝月所言不虚。 如今的大唐,早已经不复鼎盛时期。 他自然也听人说起从前帝国的荣光,那时候的大唐铁甲纵横,四海臣服,蛮夷纳贡,商贸繁盛。 出了大唐的国境,即使身在异域外邦,大唐的商贾子民也从来都是自信满满,因为在他们身后,有强大的帝国作为后盾。 曾经有一支商队前往北方草原做买卖,与图荪一个部落发生了冲突,被杀了六人,此事传回帝国后,朝廷立刻派出边军围剿杀人的部族,图荪其他各部眼睁睁看着唐军出现在草原上,没有一个部落敢伸出援手,最终杀人的部落除了被斩杀的族人之外,剩下的全都被带回大唐帝都,卖为奴隶。 大唐很霸道,却也因此而震慑四夷。 大唐的子民,即使犯了过错,也只能交由大唐来惩处,蛮夷外邦没有资格决定大唐子民的生死。 那时候周边诸国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敢于向大唐亮出兵器,所以即使国内发生一些叛乱,帝国可以游刃有余地抽调各路兵马平定叛乱,拥有最好的装备,国库钱粮充盈,那时候举旗叛乱,等同于自杀。 但今日的帝国,却远不能与当初相提并论。 地方州军的兵力只能自保本州,而边军却要面对随时进犯的敌军压力,不敢轻举妄动。 帝国国势日衰,圣人登基导致的三州七郡之乱,引来了图荪人和兀陀人的进犯,虽然最终勉强击退了各路敌军,但经此一战,国力遭受重创,比起鼎盛时期,已经是虚弱不堪。 国库空虚,却依然要支撑起南北两线的庞大军团,如此情势下,维持住卫戍京都的三万神策军已经十分不容易,确实已经没有支撑更多兵团的财力。 “当年平定青州叛乱的似乎也是神策军。”秦逍道:“神策军对围剿王母会有经验,如果他们尽快出兵,咱们支撑到援兵赶到,当下的困局倒是可以迎刃而解。” 麝月冷冷一笑,道:“神策军自然会被调来平叛,只不过却未必是咱们的援军。” 秦逍一怔,诧异道:“公主何出此言?” “你可知道神策军在谁的手中?” 秦逍摇摇头。 他自然知道神策军是卫戍京都的精锐军团,不过主将是谁,还真是不知。 “统领神策军的是左玄机。”麝月道:“他是宦官出身,得到圣人信任,如今神策军中,有不少都是宦官出身的将领。” 秦逍更感诧异,他知道各路兵马确实都有太监作为监军,但直接由太监领军却是极其罕见。 麝月淡淡一笑,美眸之中却是显出冷厉之色:“江南一乱,无论是宫里的那群宦官,还是夏侯元稹,都会想着趁虚而入。”瞥了秦逍一眼:“换句话说,他们前来江南平叛,目 的只是为了将江南置于他们的势力范围。” “神策军在宦官手中,国相如何插手进来?” “因为他管着钱粮。”麝月道:“江南一乱,我被困在江南,北院就形同虚设,朝廷调拨钱粮之权,自然是落在户部手中。那位国相大人不但是中书令,掌着中书省,还兼职户部尚书的头衔,好不容易等到这次良机,在朝中自然是要想办法废黜北院,将钱粮之权收归户部,在江南这边,也不会闲着。”不屑一笑:“神策军没有户部调拨的钱粮,寸步难行。” 秦逍立刻明白:“所以国相会以钱粮作为要挟,向神策军中安排自己的人手?” “如此良机,他怎能错过?”麝月缓缓道:“无论是谁领军,前来江南,对我来说,都不是自己人。” 秦逍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公主,事到如今,以我们手中的实力,几乎没有扭转局势的可能。”秦逍叹道:“没有朝廷的援军,我们是否能够从江南全身而退都是问题。江南落在谁手中,咱们不用去多管,只要江南的叛乱能够被平定,你安然回到京都,比什么都好。” 麝月微蹙秀眉,朱唇微动,终究没有说什么。 “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见麝月的脸色不是很好,秦逍忍不住问道。 麝月摇摇头,幽幽叹道:“其实站在你的立场,说的并没有错。这些年和夏侯元稹在朝中明争暗斗,其实我早就累了,只是你不明白,如果只是对弈,即使输了,无非重新来过。但权力之争,从来都没有退路,只要开始,如果最终不能取胜,想要全身而退几无可能。”凝视着秦逍眼睛,轻声道:“我虽然是大唐公主,可是这场争夺权力的游戏如果真的败给他,下场会比死还要痛苦,而且还会牵累到长宁。” 秦逍在京都虽然呆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麝月并非危言耸听。 京都朝堂之争,虽然不见刀光,但远比在战场上刀枪对垒要残酷的多。 “你好好歇息。”麝月知道自己在屋里呆的时间不短,天色已晚,屋里还没点灯,公主和臣子在昏暗的屋里孤男寡女待得太久终究不好听,起身看来秦逍一眼,轻声道:“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秦逍想要起身,只是腿伤还没复原,不好下地,只能点点头。 麝月前脚刚走,谢计农已经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放在桌上,先点好灯火,这才端着汤碗过来,笑眯眯道:“秦大人,这是草民给你熬的药,补血养气之用。” “你是?”秦逍打量谢计农两眼,觉得十分陌生。 他从城头被抬下来,昏昏沉沉,虽然依稀记得有人帮自己疗伤,却不知道是谢计农。 “草民谢计农,天雷宗的人。”谢计农立刻自我介绍:“天雷宗是江湖上一个小宗门,不值一提。我与董大人是知交,此番特地前来助阵,一来是为了帮助董大人,二来也是为了报效朝廷。” “原来是谢大侠。”秦逍拱手笑道:“多谢谢大侠。”见谢计农将汤碗送过来,伸手接过。 谢计农道:“秦大人只身闯入敌阵,所向披靡,擒获贼首,此等盖世气魄,实在是让我等赞叹不已。” “只是迫于无奈罢了。”秦逍喝了两口汤药,笑道:“谢大侠,鬼金羊那伙人可是被你们所杀?” 谢计农顿时显出得意之色,抚须笑道:“不错。鬼金羊夜袭县衙之前半个月,我便接到了董大人的书信,邀请前来助阵。接到书信后,我立刻带着天雷宗几名好手前来,此外董大人还邀请了一些其他江湖义士,加起来也有百来人,我们按照董大人的吩咐,入城的时候都是乔装打扮,有的扮作商队,有的则是扮作流民,入城之后,暗中集合。” 秦逍点点头,问道:“董大人难道事先就知道王母信徒会袭击县衙?” “董大人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在城中布了眼线,监视潜入城中的外来人。”谢计农笑道:“这沭宁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从外面潜入城中的人,很容易就被发现。鬼金羊带人入城之后潜伏下来,自以为很隐秘,其实早就被董大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董大人没有轻举妄动,就是想看看这帮人意欲何为。鬼金羊夜袭县衙之前,派了人在县衙附近连续几天探风,董大人不但派人在城内监视,还派了人在城外附近打探,察觉到有不少人聚集在城外,便知道了鬼金羊的用心,他们必然是想里应外合夺取沭宁城。” 秦逍赞叹道:“董大人果然是机敏过人。” “要控制沭宁城,第一个要拿下的肯定是县衙。”谢计农津津有味道:“所以我们事先埋伏在县衙之内,足足等了三天,三天里都是足不出户,就等着鬼金羊上钩。那晚鬼金羊带人突袭县衙,正好中了埋伏,虽然我们这边也死伤了一些人,但鬼金羊那伙人却是被一网打尽。”抚须笑道:“那天晚上,北城门外还有数百名叛军在等着城中接应,最后却只等到了鬼金羊那伙人的人头。” 秦逍立时就想到了沭宁城头悬挂的那几十颗人头。 董广孝智勇双全,不过如此一来,却也是与王母会结下了生死之仇,可却也正因如此,麝月知道董广孝已经没有退路,这才下定决心前来沭宁城。 秦逍将汤药喝完,汤碗递还给谢计农,道:“谢大侠和其他江湖义士侠肝义胆,实在是让我心中钦佩。平定叛乱之后,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诸位义士。” “秦大人,我们前来助阵,是为了江湖义气,不是为了赏赐。”谢计农正义凛然:“王母会妖言惑众,歹毒无比,如果被他们控制了江南,江南的百姓必将生灵涂炭,为了江南百姓,我们这些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逍肃然起敬,正要夸赞,谢计农却已经轻声道:“不过若是平叛之后,朝廷和大人能对天雷宗多加关照,谢某也是感激不尽。” 秦逍勉强一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寻思着这世间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要让马儿跑,一定要让马儿吃饱。 正文 第六七五章 腰带 晨曦的曙光洒射在苍茫大地之上,沭宁城北不到二十里地,有一处湖泊,曙光洒射下,湖面清澈,环绕着湖泊一圈,都是叛军营地,虽然章法全无,却是如蚂蚁般密布,教人望之心寒。 奎木狼被秦逍生擒,叛军无首,一度陷入混乱之中,幸好奎木狼麾下部将及时稳住了局面。 叛军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奎木狼如果坐镇军中,忌惮于奎木狼的凶狠,叛军自然只能听从吩咐,可是主将被擒,叛军队伍也就充满了变数,部将们立刻将兵马后撤十里地,等待右神将亲临。 丁甲只是叛军阵中一名极不起眼的小卒子,本是距离沭宁城不到三十里地的丁家沟村民,二十年来,过着最普通的生活,如果不出意外,后半生也向前半生那般平静地度过。 五天前,他甚至不知道王母会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一群王母信徒跑到村子里,不但将村子里的牲畜粮食洗劫一空,村子里几十名青壮也都被强拉进队伍,也从那一天起,丁甲被告知已经成为了王母信徒。 拜王母,除妖狐,斩杀妖狐之后,便可衣食无忧,死后还能上天成仙。 麝月公主既然被困在沭宁城内,右神将知道后,当然不会只是随意再派一名星将前来,定然是亲自前来指挥攻城。 在右神将抵达之前,只要能够稳住叛军军心,那就是大功一件。 叛军环绕湖泊驻营,方便用水。 此番叛军围困沭宁城,南门外安排了一个营,北门外也安排了一个营,不过南门外的大营兵力还不足,依然继续补充编制,而北门外虽然只有一个营,不过兵力已经超过了两千之众,奎木狼还来不及分营,便落入了秦逍手中。 这两日依然有王母信徒带来强征的青壮入伍,从村庄劫掠过来的粮食牲畜,却也能够应付当下叛军的粮食供应。 丁甲坐在湖边,呆呆看着湖面。 可是丁甲甚至不知道妖狐到底是何方神圣。 村子里几十号青壮被拉进队伍之后,却并不十分在一起,而是打散分到各支队伍中。 王母会以三十人为一伙,设一名伙长,五伙为一队,设一名队正,四队为一都,设一名都头,三都为一营,如果满打满算,一营人马大概有一千八百人,而一营人马设一营将,营将则是由星将直接统帅。 丁甲成亲不算早,去年才刚刚成亲,被强拉过来之时,村里的女人也都被带走,却不知去向何方。 “才叔,你说她们会不会有事?”丁甲心情沉重。 才叔叹道:“往好了想,不会有事。”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丁甲才回过神,扭过头,瞧见一名四十多岁的粗汉在身边坐下,露出笑容:“才叔!” 丁家沟几十号人,只有这粗汉才叔和他分在一伙,自然是相互照应。 “想媳妇了?”才叔和蔼笑道。 “可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丁甲身子微微蜷缩,五月的江南暖意融融,但丁甲却感觉身上有些发凉:“我总觉得我再也回不去了。” “胡说。”才叔沉声道:“你不想和你媳妇团聚了?无论如何艰难,都要撑下去,撑到回家的那一天。” 丁甲很谨慎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才叔,我们被拉进队伍,还要围困县城,这.....这是不是造反?如果官府派来更多的官军,咱们败了,要被抓起来,是不是就要被当作造反砍了脑袋?”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丁甲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不想打仗,也不会打,我三舅公还在沭宁城里,他们 都是好人,为何我们要围住沭宁城?” 才叔抬头望着刚刚升起的旭日,轻声道:“什么时候能回家,我也不知道,但总能回去的,到时候家人就能在一起。” 早就加入王母会的信徒都是腰系红色的腰带,而最近被拉进队伍新加入的信徒,都是黑腰带。 红腰带和黑腰带虽然看似只有腰带的颜色不同,但在军中的地位和待遇也是完全不同。 对王母会来说,红腰带代表着真正的虔诚信徒,所以分发兵器的时候,红腰带可以领取到相对较好的兵器,例如大刀长矛,甚至有些红腰带还能领到皮革护具。 才叔苦笑道:“我们如果不听话,现在就要被砍了脑袋。”低声道:“你以后要机灵些,真要打起来,千万不要冲在最前面,要是有机会,就找机会逃脱。”话声刚落,听到敲锣的声音响起,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附近的人也纷纷向一个方向跑去。 丁甲跟着才叔和其他人一样,冲向一个方向,很快便瞧见前面摆放着几只大木桶,系着围裙的伙夫手里拿着大木勺子,四周蚂蚁般的叛军士兵拥挤上前,先是抢了木质的饭碗在手中,就见数名头缠红巾手拿大刀的汉子上前维持秩序,叫骂道:“都排好队,不要抢,谁不听话,一刀砍了。”又大声道:“红腰带的先打饭,黑腰带的后面等着。” 丁甲自然知道,红腰带和黑腰带是辨别王母信徒资历的方式。 兵器和宿营也就忍了,吃饭的时候,红腰带率先打饭,黑腰带也只能跟在后面。 这处打饭点要供应一队兵力的伙食,上下加起来也有一百五十号人,其中有五十多号是红腰带,近百名黑腰带只能眼看着红腰带得意洋洋率先打饭。 今天的伙食似乎不错,每名红腰带不但可以领到两个大白馒头,而且还能领到半碗香喷喷的烧肉,那股香味弥散开来,让黑腰带喉头蠕动。 兵器有限,完全供给红腰带都有所不足,所以几乎所有黑腰带都只能使用斧头锄头等简单的武器。 装备上有高低之分,宿营的条件也有高低之分,军中的营帐,自然也是以红腰带为先。 五月时节,驻扎在城外,夜里少不了蚊虫鼠蚁,红腰带在营帐之内可以安心睡觉,而大部分黑腰带只能在营帐外面凑合。 只见到一名粗壮的汉子冲着伙夫大声怒吼,他只领到一个红薯,当着众人的面,将木碗里的汤水泼在地上,怒道:“你们瞧瞧,这是什么?除了两根菜叶子,哪有一点荤腥?” 伙夫冷冷看着汉子,挥手道:“赶紧下去,别人还要领饭。” “弟兄们,咱们黑腰带难道就低人一等?”汉子大声嚷道:“他们吃肉,咱们连汤也没得喝,他们吃白面馒头,咱们只能吃红薯,这几天我已经忍够了。今天要是不给大伙儿一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等到红腰带领完,丁甲才跟着才叔排队。 忽听得前面传来愤怒的声音:“为什么他们可以吃肉?我们为什么连肉汤都没有?” 众人探头看过去。 系着红腰带的队正腰间配着一把刀,距离那大汉几步之遥站着,向那大汉招招手,大汉有些忐忑,却不敢违抗,走了过去,队正问道:“觉得伙食不好?” “不是,队.....队正,咱们都是王母信徒,都效忠王母,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吃肉,我们.....我们只能吃红薯?”汉子面前壮着胆子问道。 队正笑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猛地拔出刀来,不等那汉子反应过来,兜头一刀砍了下去,鲜血四溅,在场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他身后顿时便有几人也跟着叫起来。 便在此时,却见一一人走过来,众人见到那人,声息便小了下去。 大家都认识,那是队正,这里一百多号人都归他管。 黑腰带们排着队,低头不语,默默领取自己的饭食。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队正大声道:“昨天有十几个人想要临阵脱逃,被我们发现,就在刚才,已经将那十几个人全都五马分尸。都记住了,加入王母会,就要终生侍奉九天王母,诛灭了妖狐,你们就是攻城,荣华富贵金银美女应有尽有,谁要是背弃王母会,那就是王母会的敌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你狗命。神将很快就会前来亲自统帅,神将一到,所向披靡,如果还有人敢临阵逃脱,同样也要五马分尸,连全尸都没有,你们都听清楚了?” 众人低着头,不敢吭声。 汉子倒地之后,身体抽搐了片刻,才气绝身亡。 黑腰带们一阵骚动,那些红腰带见状,放下碗,拔刀在手,队正却挥手示意红腰带们退下,这才向黑腰带们道:“你们过来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们,我们王母信徒军规森严,将令如山,谁要是敢违抗军令,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想吃肉,就要靠自己去争取,立下了战功,不但可以吃肉喝酒,还可以赏给你们女人,否则现在还有红薯吃,若是畏战不前,就只有刀子给你门吃了。”目光扫过,厉声道:“谁还要吃肉?” 黑腰带们虽然心中愤恨,可是心里也知道,此时胆敢说话,那就是自寻死路。 “听清楚没有?”队正厉吼一声。 众人只能齐声道:“听清楚了!” 队正这才一脸满意离开。 不少人偷偷望着队正离开的身影,眼眸之中充满了怨恨。 才叔回过身,轻轻拍了拍丁甲手臂,却什么话都没说。 s://.c/read/11679/23995562.html .c。m.c 正文 第六七六章 兵源 沭宁城的守军日夜戒备,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董广孝封城之后,叛军兵临城下,这位董县令手下的兵力严重不足,只能动员城中的青壮参加守城,不过真正加入守城队伍的人却并不多。 城中虽然有数万之众,青壮不少,但都是普通的百姓。 大家多少年来安居乐业,在江南片富庶之地,几乎没有遭受过任何的兵灾战事,如今战事突起,许多百姓错愕之余,大多数人并没有勇气拿起兵器与叛军对垒。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太平日子过得太多,没有几个人愿意拿着兵器上阵厮杀。 毕竟大多数人也没有看到王母信徒残忍的行径,更多的人觉得这只是官兵和叛军之间的战事,只要置身事外,即使叛军真的打下了沭宁城,也未必真的会对百姓举起屠刀。 反倒是如果跟着官兵和叛军作战,到时候叛军打下县城,秋后算账,那是必死无疑。 所以真正加入队伍参加守城的青壮,不到城中青壮的一成。 董广孝虽然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能举刀逼着百姓抵抗叛军,如果真的那样做,激起城中的民变,用不着叛军打进来,城中百姓就能要了自己的人头。 好在城中百姓虽然大部分不愿意加入队伍守城,却也没有在城中添乱,城中的秩序倒是井然。 “公主驾临沭宁城的消息已经放出去。”沭宁县衙内,董广孝正在向麝月禀报情况:“短短两天,又有四百多人参加了守城的队伍,如今城中的守军兵力有一千五百人。”眉头微皱,道:“不过守军几乎没有经过训练,守城以弓兵为主,但习练箭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城里守兵能够射箭的加起来也不到六十人,还要分守两道城门,每面城门分派不到三十名箭手。如果叛军全面攻城,这点箭手根本无法阻挡他们接近城门。” 麝月微点螓首,漂亮的脸蛋也是一脸严肃:“城中的粮草是否足够?” “粮草方面,公主尽管放心。”董广孝立刻道:“太公提醒卑职要注意叛军作乱时,就已经暗中向沭宁城运送了不少粮草,卑职也将那些粮草偷偷存放在仓库。除此之外,卑职也早就暗示城中的粮商储备粮食,他们也很听话,先前盘点了一下城中的粮草,至少足够沭宁城撑上三个月。卑职以为,朝廷的援兵速度再慢,有三个月的存粮,也足以撑到他们抵达。” 麝月知道董广孝口中的太爷便是已经身死的董家族长董源。 董源是苏州城内最早察觉到王母会迹象的世家族长,此人也异常的精明,虽然在苏州城内没有轻举妄动,却暗中向董广孝嘱咐提醒,而且利用董家的力量,悄无声息之中向沭宁城运送了大量的物资,本就是做好了万一有变的准备。 这些事情,董广孝此前已经向麝月详细禀明,麝月对董源的未雨绸缪倒是心中赞赏,如果不是董源事先做了安排,沭宁城恐怕也早就落入了叛军之手。 麝月最担心的就是城中粮草不足,知道粮草足够撑上三个月,才微微宽心。 “这两天卑职令人加固了城池。”董广孝道:“他们如果想冲开城门,并不容易。不过卑职以为,他们围困数日却没有任何动作,除了集结更多的兵力,应该是在准备攻城武器。” 麝月并不擅长军事,但攻城需要攻城器械自然是很清楚,问道:“是云梯?” “正是。”董广孝神情肃然:“云梯打造方便,城外有大片的树林,可以就地取材。卑职先前在城头眺望,发现他们正在砍伐树木,那必然是在打造云梯了。贼兵势众,如果数千贼兵冲到城下,以云梯登城,我们的箭手根本无法阻止,只能在城头增加兵力抵抗。”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这两天发现还有贼兵络绎不绝地集结过来,如果判断没有错误的话,公主在沭宁城的消息可能已经传散开去,而王母叛军正集结各路人马准备重兵攻打沭宁城,所以等他们攻城的时候,也许兵力都超过万人,如此一来,我们的兵力更是捉襟见肘了。” 麝月明白了董广孝的意思,问道:“你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兵力不足?” “正是。”董广孝苦笑道:“卑职分派人去说服城中青壮参加守城,不过收效甚微,却又不能强行征兵。” 话声刚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道:“强行征兵,即使成功,他们也只会出工不出力,一旦战时处于下风,他们溃退,反倒会导致致命的结果。”随即便见到秦逍缓步走了进来。 麝月抬头瞧见秦逍,怔了一下,董广孝却已经拱手道:“秦大人,你怎么来了?” “你腿伤好了?”见秦逍走动之时明显不利索,麝月蹙起秀眉:“好好养伤就是,谁让你四处走动。” “叛军就在城外,我又如何能够安心养伤。”秦逍叹了口气,走到一张椅子边上,看向麝月问道:“公主,小臣能坐吗?” 麝月知他是装模作样,淡淡道:“能站着就站着。” “腿疼,还是坐着说。”秦逍一屁股坐下,笑道:“据城而守,三件事情不可少。第一件是粮食,第二是城池,第三便是守城兵力。” 董广孝深以为然,点头道:“秦大人言之有理。粮食咱们不缺,城池方面,虽然沭宁城不是固若金汤,但也算牢固,自从叛军围城之后,卑职召集了城中的工匠,加固了城池,特别是两道城门,叛军要攻进来并不容易。眼下唯一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兵力,一旦叛军攻城,沭宁县城头都要分配守兵,眼下只有一千多号人,兵力还是弱了些。” “董大人刚才说城中的青壮不愿意守城?” “正是。”董广孝叹了口气。 秦逍道:“其实这也能够理解。城中大部分百姓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城外的叛军是王母信徒,即使知道是王母信徒,他们也不知道王母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忽然就封城拒敌,百姓都没有搞清楚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怎会轻易加入守城队伍?”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麝月盯着秦逍问道。 “其实董大人心里有办法,但是不好说。”秦逍笑道:“董大人,我说的对不对?” 董广孝一怔,略有些尴尬,讪讪一笑。 “别卖关子。”麝月蹙眉道:“事不宜迟,有什么办法赶紧说。” 秦逍这才收起笑容,肃然道:“能不能让城中的百姓誓死守城,全在公主的身上。” “在本宫身上?” “要让马儿跑得快,就要让马儿吃饱。”秦逍正色道:“公主只要下一道命令,小臣相信满城百姓必然会踊跃守城。” “什么命令?” “免赋!” 麝月一怔,随即蹙眉道:“其实这个办法本宫也想过,只是本宫虽然是公主,却并无权免除地方赋税。” “公主,对百姓来说,真正重要的是自己的穿衣吃饭。”秦逍平静道:“如果是抵御外族,我相信这些百姓不用号召,为了自身的的存亡,也会奋起抵抗。但眼下围城的大都是被强拉入伍的苏州百姓,和城中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城里城外还有许多人都是亲眷,此种情况下,要让他们拿起武器与城外的叛军浴血厮杀,没有切身的利益,谁也不会轻易上阵。公主如果下令,只要参加守城的百姓,可以免除十年甚至是终身赋税,必定会有许多人立刻加入守城的队伍。” 董广孝此时终于开口道:“殿下,秦大人所言,确实是一针见血。江南是我大唐赋税最多之地,沭宁县的百姓每年缴纳的赋税也不少,如果公主免除他们的赋税,为了自己,他们也会踊跃参加守城。” “不但如此,公主还要向参加守城的每一个人承诺,一旦守住沭宁城,等来援军击退叛军之后,所有参加守城的青壮都能够得到赏赐。”秦逍凝视着麝月道:“战后论功行赏,有功者朝廷会重金赏赐,甚至可以封赏官职。公主是皇亲贵胄,你对百姓们的承诺,百姓们自然相信,如此一来,城中的青壮不但踊跃参加守城,为了立功受赏,打起仗来也绝不会畏手畏脚。” 董广孝点头道:“这些百姓如果想要升官发财,几乎没有道路,如今有此机会,得到公主许诺,立了功可以得到黄金官职的赏赐,不但自己受益,甚至可以光宗耀祖,他们必然不会再有犹豫。”顿了顿,又道:“此外城中还有一些大户,他们在沭宁县地位不低,很有威望,正是因为他们保持缄默,所以许多百姓才不愿意参战。如果公主召集这些大户,给他们许以赏赐,再由他们出面劝说,那么整座沭宁城必然是上下齐心,共抗叛军。” 麝月若有所思,秦逍已经刀:“公主,事到如今,不需要有顾忌。你虽然无权下令免除赋税,但眼下只有承诺城中百姓,他们才会愿意拼死效命。战后回到京都,公主便可请奏圣人,下旨免除沭宁县的赋税,一城百姓,为抗击叛军浴血厮杀,而且保护公主安然无恙,圣人知道后,绝不会反对。小臣虽然身份卑微,到时候也一定和公主站在一起,共同上奏,请求圣人免除赋税,圣人若不同意,我就天天上折子,不达目的不罢休。” 麝月见秦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心下好笑,却也知道这确实是当下唯一的办法,而且要免除一县赋税,倒也不算是多困难的事情,想了一下,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你们所说的办。本宫现在就下旨,但凡参加守城的百姓,免除十年赋税。” “小气!”秦逍嘟囔一声。 麝月听得清楚,瞪了秦逍一眼,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秦逍呵呵一笑:“我是想说,免除十年赋税,还不如直接免了他们终生赋税,如此才能显出公主的豁达。” “你懂什么?”公主没好气道:“如果真的回了京都,本宫自然会请求圣人下旨免除他们终生赋税,但说话不能说太满,暂时先许诺免除他们十年赋税,等圣人真的答允免除终生赋税,到时候旨意颁下来,他们自然更会欢喜。” 兵源问题解决,董广孝眉头舒展开,笑道:“公主所言甚是,能够免除十年赋税,城中的百姓们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几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名江湖打扮的男子快步到了门外,拱手道:“董大人,你快去北门!” s://.c/read/11679/24014132.html .c。m.c 正文 第六七七章 痛苦的抉择 沭宁城北,夕阳之下,一队骑兵簇拥着一名身披红氅的大将静静立于城外。   红氅将身材魁梧,手提一杆长枪,面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黑铁面具,夕阳照在面具上,泛着黝黑而妖异的光芒。   红氅将身后不到两里地,则是密密麻麻的叛军队伍。   董广孝登上城头,瞧见叛军列阵,心下一凛。   他知道叛军迟早要攻城,但对方今日出阵,却比他判断的要早。   秦逍和麝月也登上城头,望见敌军已经列阵,只以为叛军提前攻城,神情凝重,而城头上的守军已经是严阵以待,县尉龚魁已经拔刀在手,只是那名红氅大将。   城头的守军大都没有经历过战争,此刻不少人的手心出汗,显得有些紧张。   红氅将似乎也看到了城头的董广孝,扭头向身边的一名骑兵说了一句什么,那骑兵一抖马缰绳,单人匹马靠近城池。   龚魁沉声道:“箭手准备!”   “不要妄动。”董广孝抬手止住,沉声道:“没本官吩咐,都不许射箭。”   对方只派出一名骑兵靠近城池,自然不是攻城,董广孝知道应该是过来传话,倒想听听对方究竟要说什么。   骑兵快马到得城下,勒马停住,抬头大声道:“请董县令说话。”此人中气十足,声音嘹亮,不过语气倒是很客气。   董广孝双手按在城垛上,沉声道:“本官就是,有话快说。”他是习武之人,声音自然也是浑厚。   “董县令,你带人挟持公主殿下,犯上作乱,罪该万死。”骑兵大声道:“右神将有令,只要你交出公主,确保公主安然无恙,我们立刻撤兵,绝不会再与你为难。”   此言一出,城头众人都是冷笑,便是麝月也是冷笑一声。   如此颠倒黑白,还真是岂有此理。   “公主确实在城中。”董广孝沉声道:“你们王母会起兵叛乱,沭宁城上下都将在殿下的统领下,平定叛乱。告诉你们那位右神将,朝廷援军很快就会抵达江南,王师所到,势如破竹,他若想活命,立刻负荆入城,听候公主殿下发落,否则他和手下那群魑魅魍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骑兵朗声道:“董县令,你是沭宁县的父母官,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城中的百姓想一想。城中数万百姓的生死都握在你的手中,只要你开城门,交出公主,右神将保证不会伤及城中任何人毫发,只要你愿意,可以加入我们王母会,右神将立刻可以封你为星将,沭宁县依然交由你来掌理。”顿了顿,声音变得森然起来:“如果董县令执迷不悟,王母神军破城之后,必将城中杀个鸡犬不留,而他们的死,都将是你的不识时务所导致。”   董广孝大笑起来,道:“你们若有能耐,尽管来攻,老子在这里等着你们。”   “董县令,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骑兵依然高声道:“各路神军正在向这边集结,你小小一个县城,根本无法阻挡神军的的攻势。你若不交出公主,右神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沭宁城,还望三思。”   “不必三思了!”董广孝从边上一名箭手手中拿过长弓,取了一支箭在手,弯弓搭箭,箭去如流星,那骑兵骇然变色,那支箭却只是没入他马前的地面上,随即听得董广孝冷声道:“这就是本官的答复。”   骑兵知道这位董县令的箭术着实不弱,如果真是冲着自己来,自己现在已经是毙命马下,不敢再多废话,兜转马头,拍马回去。   城头众人只是盯着那红氅将,都不作声,寻思着对方既然劝说无效,只怕便要攻城了。   眼瞧见那骑兵到得红氅将那边说了几句,红氅将却是抬起一只手臂,向前一挥。   董广孝见状,立刻向麝月道:“公主,叛军准备攻城,这里十分危险,还请您回县衙坐镇。”   “本宫在这里与你们共同抗敌。”麝月却是摇摇头,语气坚定:“不用顾及我,本宫要让大家都看到,他们是在为大唐的公主而战。”环顾左右,高声道:“大唐的将士们,不退叛军,本宫绝不下城,和你们同生共死。”   城头守军自然都知道这位绝色美人便是大唐的麝月公主。   对将士们来说,公主是高高在上的天上人物,如今拥有仙姿的天上人物竟然坚持要留在城头与普通的兵士同生共死,这自然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却也让众人心中瞬间振奋起来。   将无贪生之念,士有必死之心!   秦逍看向麝月,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在这件事情上,秦逍对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心生敬意。   麝月也是瞥了秦逍一眼,面无表情,不过内心深处,想着只要这小子在自己身边,自己定然是安然无恙。   只瞧见从红氅将后方的队伍之中,迅速上来一群人,董广孝握剑在手,沉声道:“守卫沭宁,保护公主!”   众官兵也都振臂高呼:“守卫沭宁,保护公主!”   不过那群人却并没有向这边迅速冲锋,夕阳下,秦逍目光锐利,却只瞧见走在前面的一群人衣裳却是很体面,甚至有人穿着锦缎丝绸制成的衣裳,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却不下三四十人。   叛军的衣着,大都是粗布麻衣,像这样的衣着却是极其罕见。   这群人竟然都被反绑着双臂,甚至已经听到有人在啼哭,在这群人后面,却是一群手握大刀的叛军士兵,一字排开,紧随在这群人身后,刀兵后面,又有几名骑兵殿后。   城头众人也看出情况不对,都是诧异。   刀兵驱赶着那群人渐渐靠近城池,箭手们已经是弯弓搭箭,没有董广孝的命令,倒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眼见得那群人距离城池越来越近,董广孝却忽然身体一震,身体前倾,上半身几乎探出城垛,脸上显出骇然之色,脖子上已经青筋凸起。   秦逍看在眼里,知道事情不对,低声问道:“董大人,你认识他们?”   “是.....是太爷的家眷,还有.....还有我两个兄弟......!”董广孝身体颤动:“我.....我妹妹全家人也在里面。”   此言一出,包括麝月在内,都是大惊失色。   “这些畜生。”龚魁咬牙切齿,厉声道:“他们竟然挟持人质,禽兽不如。”   一群人质被刀手驱赶到城下,连推带踢,将几十名人质踢跪在地上,随即上前,几十名刀兵将刀架在了人质的脖子上。   先前过来传话的那名骑兵此时也跟了上来,骑马立于刀手后面,抬头高声道:“董大人,这些人你可都认识?你挟持公主,大逆不道,你在苏州城内的亲眷受你连累,是生是死,就看你的态度了。”   人质们放声啼哭,有人大声喊道:“大哥,我是广文,救救我们.....!”   “大伯父,快救救我们,我不想死......!”   啼哭声凄厉无比,董广孝左手握拳,几乎不敢看。   “城中几万百姓的生死你不在乎,难道连自己的亲眷都不在乎?”骑兵声音得意:“这里有你的长辈,有你的兄弟姐妹,对了,还有你的外甥和侄子。你们董家是江南世家,自然懂得尊老爱幼,董县令,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亲眷死在你面前吧?交出公主,城中百姓得保,你这些亲眷也将毫发无伤。几万人的性命换一个人的性命,这样的买卖,董大人如此精明之人,总不会不知道如何选择?”   秦逍神情凝重。   他确实没有想到王母会竟然会来这一手。   麝月娇躯轻颤,却还是竭力保持镇定,看了董广孝一眼,只见到董广孝一手握剑,一手握拳,身体晃动,抬头闭眼,竟是不敢往城下看。   “狗日的畜生。”龚魁是董广孝的心腹,能够理解董广孝此刻的心境,冲着城下厉吼道:“你们赶紧放人,使出如此卑劣手段,不怕遭老天报应吗?”   骑兵哈哈笑道:“我们是王母的神军,代表的就是天意。董大人,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我们等你的答复,是交出公主,还是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眷人头落地,就在你一念之间。”   城头众人瞧见那骑兵得意样子,都是怒火中烧。   “大人!”龚魁看向董广孝,声音也有些颤抖。   麝月苦笑一声,终于道:“董大人,你固守沭宁城,已经尽了本分,是我大唐的忠臣。你若将我交给他们,我绝不会怪你。”   董广孝没有说话,却是丢开长剑,再次拿过长弓,取箭在手,赫然转身,弯弓搭箭,没有丝毫的犹豫,利矢如电,已经脱弦而出,刺破空气,以无坚不摧的凌厉气势暴射而出。   “噗!”   那名骑兵还在马背上大笑,但笑声却突然戛然而止。   带着怒火的一箭准确无误地穿透了他的喉咙。   骑兵简直不敢置信。   他瞳孔收缩,身体晃了晃,已经从马背上翻到在地,抽搐几下,便即不动。   无论是城头还是城下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正文 第六七八章 托付 这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 城头上的守兵固然没有想到董广孝竟然如此决然,城下的叛军更是呆住。 董广孝射杀那名骑兵,等同于彻底断绝了谈判的道路。 这一箭,也是告诉叛军,他不会因为亲眷成为人质而有丝毫的妥协。 “杀了他们!” 刀手后面几名骑兵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也知道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断然喝道。 一声令下,刀手们不再犹豫,在人质们的啼哭声中,挥刀便砍下去。 一名刀手挥刀向身前一名不到十岁的孩童砍落,到在半空中,却听“嗖”的一声,一箭如电,正中这名刀手的喉咙,刀手闷哼一声,向后翻倒。 城头之上,秦逍不知何时已经拿弓在手,脸色冷厉,一箭射杀那名刀手,大吼道:“阻止他们!” 城头的射手们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固然是因为没有得到董广孝的命令,亦是因为那些人质就在刀手身前,投鼠忌器。 此刻秦逍一声厉吼,箭手们回过神来,虽然有部分箭手还是没有把握,不敢放箭,但却还是有心理素质极强的箭手在秦逍厉吼声向那些刀手射出了箭矢。 董广孝本以绝望,秦逍的反应,却也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想要救下所有的亲眷,绝无可能,但是乱箭射过去,混乱之中,却未必不能让一些亲眷活下来。 “跑!”董广孝如同猛虎咆哮:“快往这边跑!”说话间,已经取箭在手,连连射出。 刀手们大刀砍落,已经有数颗人头落地,但城头陡然间一阵箭雨袭来,有些刀手的大刀还没有落下就已经中箭倒地,亦有人眼瞧见箭矢射来,胆战心惊,顾不得杀人,转身就跑。 倒是刀手后面的那几名骑兵大声叫喝:“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不许退!”却是挥舞马刀,将狼狈逃窜的几名刀手砍杀。 几十名刀手一时混乱无序,有些人躲避骑兵的马刀,有的则是向人质们挥刀砍去。 董广孝在城头大吼,人质们也都反应过来,知道若是继续跪着无动于衷,就只能是待宰羔羊,有几人反应机敏,趁着刀手们一片混乱之际,起身就往城墙根下跑,这几人一动,其他人也都纷纷向前跑,刀手们在后面追拿,挥刀又砍杀了数人。 人质一跑,与刀手们就拉开了一些距离。 城头上那些投鼠忌器的箭手们见此情状,再不犹豫,弯弓射箭。 秦逍在白虎营苦练过箭法,虽然谈不上百步穿杨,但却也不弱,箭矢一根接一根地向刀手们射过去,阻挡刀手们追拿人质,转眼间却也是射杀了数名刀手。 董广孝眼瞧着自己的亲眷死在叛军的屠刀之下,悲痛之中,怒火滔天,几乎是箭无虚发,片刻间五六人都死在他的箭下,瞧见那几名骑兵还在挥刀逼迫刀手们追砍人质,箭矢对着骑兵射过去,一名骑兵中箭落马,其他骑兵见状,也都是骇然,兜转马头,纷纷后撤。 城下一片混乱,人质们的哭喊声,惨叫声,叛军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凄惨无比。 远处的红氅将眼睁睁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却并没有轻举妄动,并无下令叛军攻城,就像是在看戏一样,铁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冷冷望着城头,死死盯着仙人之姿的麝月。 骑兵后撤,刀手们连续不断地被射杀,剩下的刀手再也没有勇气追砍人质,纷纷转头就跑。 城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众多尸首,除了董广孝被砍杀的十几名亲眷,那些刀手也有半数在城下被射杀。 人质们跑到城门外,拼命拍打城门,但城门后面的守兵没有得到董广孝的命令,也不敢开门。 只等到叛军如同丧家之犬奔逃而去,杀声消失,只有城门外那群人质的啼哭声。 “快去开城门!”龚魁立刻吩咐身后兵士。 董广孝却厉声道:“谁都不要动!” 龚魁看着城下的尸首,十几具亲眷的尸首中,大半都是老幼和女人,其中亦有两名孩童惨死在叛军的刀下,龚魁握住拳头,目中喷火,咬牙切齿道:“畜生,这群叛贼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董广孝远远望着红氅将,目眦欲裂。 夕阳落山,红氅将缓缓兜转马头,一抖马缰绳,纵马而去,身后的一种骑兵紧随其后,很快,后方的叛军队伍也撤了下去,大地之上,一片空旷。 “打开城门!”麝月终于道。 公主有令,龚魁再不犹豫,亲自跑去开门。 董广孝将手中长弓丢给身边兵士,转身走了两步,却是摇摇欲晃,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边上立时有人扶住,其他人都是骇然变色。 所有人心中都能理解董广孝现在的心情。 虽然秦大人及时出手,救下了不少人质,但董大人终究还是有十几名亲眷死在他面前。 如果这些人不是董广孝的亲眷,自然不会被叛军作为人质,或许也就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董广孝当然会觉得这些亲眷之死全都是他个人的责任。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董广孝虽然对大唐对公主尽了忠,但因为自己牵累族人惨遭横祸,势必也让董广孝内心一辈子都会悲痛愧疚。 “来人,带董大人下去歇息。”麝月走过来,眉宇间带着感激之色:“本宫亲自守在城头,你先回城好好休养,这里有秦逍和本宫一起镇守。”顿了顿,温言道:“派人好好照顾你的亲眷。” 董广孝稳住身子,嘴角带血,却还是拱手恭敬道:“多谢殿下体恤。不过叛军匪首抵达,形势严峻,这种时候,卑职更要当好自己的差事。” “董大人,叛军还没有准备好立刻攻城。”秦逍走过来,看着董广孝道:“你的亲眷刚刚都受到了惊吓,还需要你亲自去安抚。我的意思,你带他们进城之后,好好安顿下来,自己也好好休息一夜。这些日子你日夜不眠,精力消耗太大,守卫沭宁城,没有你万万不成,等到叛军攻城的时候才是最严峻时刻,董大人养精蓄锐一番,刀子只有磨的锋利了,才能所向披靡。” 董广孝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道:“那就有劳秦大人了。” “公主,你也要好好歇息。”秦逍看向麝月:“这里就给我就好。” 麝月想了一下,微点螓首:“本宫和董大人一起下去,亲自去见他的亲眷。” 秦逍知道麝月是想亲自去安抚那些亲眷,这时候麝月亲自出面,也可以向众人显示她的钟情知恩,并无坏处,点点头。 夜色深沉,沭宁城西角有一座小寺庙,平日里香火并不盛,寺庙里也不过几名僧人。 寺庙的院子内,此刻却是一字排开摆着十几具尸首,除了几名僧人正在诵经超度,一群亲眷伏地痛哭。 董广孝跪在众人之前,头缠白布。 被叛军残杀的亲眷尸首被抬回城内,在董广孝的吩咐下,直接送到了寺庙。 城中没有坟地可以掩埋,而沭宁城被围困,什么时候能够出城谁也不知道,天气日渐炎热,尸首如果不及时处理,只会腐坏。 董广孝做事干脆果断,在亲眷们的反对下,坚持直接将尸首在寺庙之内火化。 董广孝虽然是沭宁县令,但董家在苏州是个大家族,如果换做平日,如此大事,还真轮不着董广孝来决定,但如今是非常之时,当下董广孝已经是董家的柱梁,他的决定,众人也无法反对。 他连夜火化,不想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向麝月说明。 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董广孝扭头看过去,却只见到一群人正井然有序地走进来,这群人都是头缠白布,当先几人老态龙钟,董广孝微微变色,立刻起身,迎上前去拱手道:“黄老爷,杨先生,你们这是......!” 他自然认识,这些人在沭宁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江南有七姓,苏州有钱家,而沭宁县也同样有本地乡绅。 这些乡绅的地位或许无法与那些江南大族世家相提并论,但在这沭宁县内,却是威望极高。 忽然出现的这些人,不但有沭宁县城内数名威望极高的乡绅,而且还有受人敬仰的文人先生。 他们忽然披着白巾前来,确实让董广孝大感意外。 “董大人,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德高望重的黄老爷一脸肃然,声音苍老:“董大人忠君护国,可彰日月。我们也弄清楚,城外的那群叛匪,欺世害民,滥杀无辜,比之禽兽还不如。如果让这群畜生破城,全城的百姓都会大祸临头。我们已经派人去告知城中百姓,如果置身事外,就只会等着那群禽兽入城之后屠戮父母妻儿,即使不为国,只为了保护家人,也该拿起兵器和城外的叛军决一死战。” “黄老爷.....!”董广孝后退一步,深深一礼:“董某人谢过诸位!” “董大人忠勇无双,公主如今也在城中亲自镇守。”儒雅的杨先生正色道:“还有那位骁勇无比的少卿大人,沭宁城在你们的带领下,一定可以击退叛军,安然无恙。”却是向董广孝深深一礼:“董大人,全城百姓的生死,就托付给你们了。” 其他人却也全都是向董广孝深深行礼。 - ps:祝大家五一快乐,外出注意安全。新的一个月,求大家的保底月票! 正文 第六七九章 火光冲天 明月当空,秦逍靠坐在城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若有所思。   城头的守军始终处在高度戒备之中。   刚刚得到消息,城南忽然又从各处汇集过来大批的叛军,而且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向沭宁城外聚集。   秦逍知道大战一触即发。   而且叛军一旦攻城,肯定是从两个方向同时进攻。   这一点守城的官兵都是心知肚明。   秦逍镇守北门,龚魁则是去往南门坐镇。   听得脚步声响,秦逍抬头看过去,却只见到麝月已经来到身边,便要起身,麝月摇摇头,犹豫一下,才轻声道:“董广孝已经在寺庙将他遇害的亲眷火化了,城中许多人都过去拜祭。”   秦逍轻嗯一声,问道:“董大人现在如何?”   麝月轻叹一声,没有说话,犹豫一下,竟然在秦逍身边就地而坐,秦逍有些诧异,他知道这位公主有些洁癖,毕竟也是金枝玉叶,没想到竟然会直接在布满尘土的地上坐下。   “不怕脏?”秦逍含笑问道。   麝月白了秦逍一眼,抬头看向天上明月,幽幽道:“今天幸亏你及时出手,才保全了不少人。”   “对董大人来说,即使只有一名亲眷被残害,心中的伤痛这辈子也难以消除。”秦逍苦笑道:“我能理解他的心境。作恶的是叛军,但董大人会自责,他会觉得一切是因为他,才会让众多亲眷遇害。”   麝月叹道:“是因为我。秦.....秦逍,我若不来沭宁城,是否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叛军如果铁了心要打下沭宁城,这样卑劣的手段他们迟早会用。”秦逍柔声劝道。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麝月还在金碧辉煌的深宫之中,不近人间烟火,那么无论死了多少人,对公主来说恐怕都只是一个数字。   但此番她是亲眼看到无辜百姓被叛军残杀,心中触动自然不小。   麝月神情颇有些黯然,秦逍轻声道:“公主,城中官兵百姓的目光现在都看着你,这种时候,你不能是女人,而是要成为一名统帅。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挫折,你都要表现得比任何人坚毅冷酷。”见麝月看向自己,正色道:“董大人为何宁可牺牲自己的亲眷也要保护公主,你可明白?”   麝月蹙眉道:“为何?”   “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身份。”秦逍道:“你是公主,大唐的公主,在董大人和我们的眼中,你高高在上,手握大权,可是一个人权势越大,地位越高,责任同样也会越大。董大人保护了你,因为他相信你可以让天下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他牺牲自己的亲眷,不只是为了你一人,而是为了更多的苍生百姓。”   麝月身体一震,凝视秦逍。   便在此时,却听得有人大声道:“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秦逍神色一凛,赫然起身,只以为是叛军袭来,冲到城垛边,向北边望过去,却瞧见漫天的红光。   “怎么回事?”麝月立刻跟上来。   “好像是......大火!”秦逍有些诧异,抬手指向北边:“公主你看,那边的天空都被映红了,只能是那边烧起了大火。”   “大火?”麝月也是惊讶:“不错,红光漫天,确实是大火所致。那边应该是叛军营地,为何会有如此大火?”   城头的兵士都是望着那边,俱感惊讶。   秦逍皱眉道:“如果是营地篝火,不可能烧成这个样子。”大声道:“大家都戒备了。”手按在刀柄上,心中疑惑。   叛军营地,此刻确实是烧起了熊熊烈火。   戴着铁面具的右神将从自己的将营冲出来之时,看到西北方向火光冲天,面具下那双瞳孔收缩,一骑飞马而来,连滚带爬从马背上下来,声音惊慌:“报....报神将,粮草失火!”   叛军的兵马越聚越多,每天都要吃饭,而粮库就设在大营的西北方向。   奎木狼被抓之前,就已经令人修建了专门的粮库,四周都是围着木栅栏,从苏州各处搜刮而来的粮食全都堆放在粮库这边,此地重要至极,奎木狼专门安排了一队红腰带看守粮仓。   一队兵力有一百五十人,而且全都是对王母会十分忠诚的红腰带,这一百多人分成两班,日夜轮值守卫粮仓,守卫的异常森严。   右神将抵达之后,又加派了五十人看守。   所以粮库这边的守兵已经达到了两百人,这两百人没有其他的任务,只负责守住粮仓。   这些粮食不但要供应城北的叛军,南城的叛军每日也会前来此地取粮,如今城外两路人马加起来的兵力已经超过四千之众,而且还有各路人马向这边集结,所有人都要靠着这处粮草吃饭。   粮仓之中,不但有王母信徒搜刮来的粮食,亦有不少是王母会事先准备好的粮草,堆积如山,所以王母会粮草充足,并不着急攻城。   如今粮仓失火,对城外的叛军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右神将性情残酷,虎狼之胆,此刻看到粮草那边火光冲田,也是大惊失色,怒声道:“救火,快派人救火!”   “已经派人救火。”骑兵惶恐道:“可是粮草都堆放在一起,粮仓距离湖泊有些距离,火借风势,越来越大,一时还.....!”还没说完,恼羞成怒的右神将一脚踹过去,将那人踹翻在地,冲过去翻上骑兵的战马,催马便往粮仓那边冲过去。   叛军粮草此时烈火熊熊。   看守粮仓的红腰带们都已经是魂飞魄散,所有人都知道,粮仓重地,派了两百人守卫,可说已经是谨慎无比,可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粮仓竟然被人烧了,如果粮食尽没,以右神将嗜血如命的性格,看守粮仓的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   粮仓这边一片混乱,有人大喊救火,有人找寻器皿去湖里取水救火,而且粮仓不但堆放着大批的粮食,还有不少牲畜禽类,大火一起,牛羊乱窜,鸡飞狗跳,许多牲畜鸡鸭被火星溅上,身上着火,四处乱窜之间,更是引起更多的火源。   右神将来到粮仓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冲天火光照在他那冰冷的铁面具上,泛着妖异光芒。   粮仓重地,除了守兵和每天按时过来取粮的人,其他人都不可靠近一步,否则杀无赦,也正因如此,这边烈火熊熊,叛军各队人马虽然发现着火的是粮仓,没有得到命令,却不敢靠近过来。   虽然不是有人取了水来灭火,但这场火太突然,而且火势太大,救火的水杯水车薪,一是根本扑不灭。   马蹄声响,有人大声叫道:“报!”   右神将扭头看过去,那名骑兵翻身下马,大声道:“禀报神将,有人抢夺了马匹,正向城池方向逃窜。”   “是放火的人!”右神将握起拳头:“追上他们,杀死他们!”   “他们速度很快,趁乱逃窜,已经派人去追。”骑兵道:“不过他们已经跑出很远。”   “多少人?”   “四五个人。”骑兵道:“扮成我们的模样,一开始他们逃窜离开,见到的人都以为是自己人,可是他们直接向城池方向逃窜,立刻有人来报,属下才觉得可疑,立刻来报。”   右神将咬牙切齿:“是城里派人出来烧粮,立刻追拿。”   右神将很肯定是沭宁城派人扮成王母信徒烧粮,但秦逍却知道这与沭宁城内的官兵并无关系。   焚烧粮库,断绝叛军的粮草供应,这当然是极高明的一招,但要实行起来却着实不容易。   非但要搞清楚粮库的具体位置,而且还要在重兵把守的情况下混进粮仓不被发现,点火之时,如果只是随便投掷几根火把,在火势烧起来之前被发现,就能够迅速扑灭。   所以要烧粮仓,必然是精心准备。   而城中官兵死守城池,两座城门都被叛军死死盯着,想要派人出城不被发现,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城头上的众人看到那冲天火光,将北边的天幕都映红,宛若旭日初升。   “马蹄声!”秦逍神情一紧,月光之下,瞧见从北边数骑飞驰而来,城头的箭手们立刻准备,弯弓搭箭,秦逍四品境界,目力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借着月光,已经看清楚共有五骑飞驰而来,后方却并无叛军跟随。   五人都是马术了得,秦逍向箭手们吩咐道:“大家都不要轻举妄动。”   忽听得城下传来嗓音略有些尖细的喊叫:“秦少卿可在城头?我是陈曦,紫衣监陈曦!”   秦逍听出声音,正是声音,惊讶之余,欣喜万分:“公主,是陈少监!”吩咐人道:“赶紧打开城门!”   麝月听秦逍说是陈曦,意外之余,也是欢喜。   叛军没能及时追上来,陈曦后面几里地并无追兵追赶,此时开城门,有足够的时间将城门再关上。   秦逍一声令下,自然无人违抗,城门打开,五骑如风般冲进了城内,看守城门的兵士等陈曦等人进城,立刻关门。   秦逍心情振奋,此时却已经明白,叛军大营那边的大火,必然与陈曦这几人有关。 正文 第六八零章 天怒人怨 陈曦突然来到沭宁城,着实让秦逍和麝月大感意外。   一身粗布衣衫的陈曦登上城头,秦逍已经跟在麝月身边迎上前去,见到麝月,陈曦和身后几人跪倒在地,齐声道:“参见殿下!”   “陈少监,起来说话。”麝月面带微笑,抬手道:“都起来吧。”   陈曦等人起来之后,麝月扫了一眼,却已经认出来,在陈曦身后那四人,都是自己从京都带来的近侍,吕甘吕苦兄弟正在其中,这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侍卫,陈曦在苏州城调虎离山,这四人跟随陈曦出城,此后便一直不知下落。   眼见得这几人安然无恙,麝月心中欢喜,便是秦逍也觉得精神振奋。   “公主,您是否安好?”近侍吕甘擅长观察,看到麝月走过来的时候似乎脚步有些不对,并不知道麝月脚底板伤势还没有痊愈,关切问道。   麝月摇头道:“无妨。”   “陈大人,那边的大火.....?”两路人马在沭宁城会合,秦逍心中自然欢喜,但此刻却是对叛军营地那边的大火更感兴趣。   陈曦笑道:“叛军恐怕有几天吃不上饭了。”   麝月和秦逍瞬间就听明白,秦逍惊讶道:“难道你们烧了叛军的粮草?”   “不错。”吕甘在后面笑道:“少监大人有勇有谋,我们两天前就混进了叛军队伍里,少监大人一开始就计划要将叛军的粮仓烧了,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可是只要粮仓被烧,叛军无粮可食,不战自溃。”   陈曦扭头望向火光方向,那边的大火到此时依然没有扑灭,含笑道:“看来他们要抢救粮草已经来不及,这还多亏了吕甘兄弟,他想出法子,在烧粮之时,先在粮仓多处地方洒上燃油,如此一来,火借风势再加上易燃的燃油,即使他们发现火光,想要灭火也不容易。”   秦逍诧异道:“你们两天前就到了?”   “我们从苏州城内引开杭州营,不过那位赵统领很快就察觉中计,引兵回城。”陈曦肃然道:“我们甩开追兵,乔装打扮,就在苏州城附近打听情况。”随即肃然道:“公主,杭州营如今驻守在苏州城内,此外苏州城周边的王母信徒聚集到城中驻守,眼下的苏州城,已经掌控在王母会手中,以奴才的估算,除了城中原有的兵马,再加上此后入城的王母叛军,苏州城的兵力现在应该不下于六七千之众。”   麝月微点螓首,神情凝重。   她想要扭转江南的局面,就必须要将苏州城重新夺回,但以现在的情况,想要夺回苏州城简直是异想天开。   莫说去夺取苏州城,是否能守住沭宁城,也是个严峻的考验。   “草民将情况打探清楚之后,已经利用飞鸽向京都那边报讯。”陈曦道:“此外苏州叛乱,如此大事,也必然已经有人快马向京都禀报,所以朝廷现在应该已经着手商讨平叛的计划了。”顿了顿,道:“一开始各路叛军都是向苏州城方向聚集,不过这几天叛军都是向沭宁城方向聚集过来,奴才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混进了叛军之中,打听出殿下和秦大人可能在城中。”   麝月在城中已经待了四天,那夜秦逍骑马带着公主冲营入城,必然早已经传散开。   秦逍笑道:“所以少监大人潜伏其中,准备烧毁粮仓?”   “正是。”陈曦点头道:“我们这两天暗中搞清楚了粮仓的情况,精心计划,今日叛军利用人质威胁董县令开城,我们就在队伍之中。那个右神将残忍卑劣,本来我们还准备等上两天再下手,不过仔细想想,也不要再给他们时间,干脆就在今晚动手,好在一切顺利,叛军粮仓被毁,对他们应该是沉重的打击了。他们即使今晚立刻派人前往苏州城求粮,等那边准备好,再派人送粮过来,最快的速度,至少也要大后天才能赶到,我倒想看看,明后两天,那位右神将拿什么喂饱这几千兵马的肚子。”   吕甘在旁道:“即使是正规的朝廷兵马,若果两三天没有粮草,大家都在挨饿,都可能出现兵变,就不必说这群乌合之众了。”   陈曦想到什么,轻声道:“殿下,叛军虽众,可是据我们这两天的观察,他们却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从腰间扯下了黑色腰带,递给秦逍,道:“秦大人,你可瞧见叛军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秦逍接过黑腰带,说是腰带,自然与真正的腰带不同,其实就是一条黑色的粗布带子,横系在腰间之用。   “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情。”秦逍看向麝月,道:“公主,你可记得,叛军兵卒腰间都缠着腰带,但颜色却不相同。我记得其中有一些人是系着红色的腰带,但大部分人却是系着和少监大人这条相同的黑腰带。”   麝月点点头,显然也早就察觉这一点,问道:“陈曦,腰带颜色不同,可有什么说道?”   “有。”陈曦点头道:“腰间系着红色腰带,就证明在这次叛乱之前,那些人就已经加入了王母会,是真正的王母信徒。他们少则一两年,多则七八年,深受王母会的蛊惑,对王母会言听计从,是叛军的真正骨干。而黑腰带则是此番叛乱之后,王母会从各地村镇强行拉进队伍的普通百姓,这些人其实并不信奉什么王母,成为叛军的一部分,完全是因为害怕王母会的屠刀。”   秦逍眼睛亮起来,陈曦带来的这个情报,当然是十分重要。   “其实江南是我大唐比较富庶之地。”陈曦缓缓道:“公主,恕奴才直言,如果是贫瘠之地的百姓,赋税徭役沉重,衣不遮体忍饥挨饿,他们对朝廷生出怨恨,为了能够吃饱肚子,或许真的会举旗反叛。不过江南百姓的赋税虽然也不轻,但大多还能够吃饱肚子,我大唐的百姓,只要不将他们逼入绝境,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不会存有谋反之心。”顿了顿,向城外看了一眼:“所以在奴才看来,王母会选择在江南发起叛乱,虽然确实让人猝不及备,但却也正因为如此,王母会在江南的根基其实谈不上牢固。”   秦逍微微点头道:“秦大人所言极是。如果官府盘剥,地方贫瘠,有人率众叛乱,确实可以让许多无路可走的百姓甘心追随,但江南百姓还不至于走投无路,所以除了那些被蛊惑的王母信徒,真正想要谋反的人其实并不多。”   “红腰带是被蛊惑,而黑腰带是被强迫。”陈曦道:“王母会知道红腰带是他们的虔诚信徒,是真正的骨干,所以在军中对他们的待遇比黑腰带要好得多。他们是想以此收买红腰带之心,可恰恰如此,让黑腰带感觉不公。”冷笑道:“虽然王母会那群人凶残无比,禁止兵卒私下交谈,但这两天下,我可以明显察觉到,黑腰带对红腰带是存了怨恨之心,这叛军就像一对干柴,如果在合适的时机将火星丢上去,他们很可能会自己乱起来。”   吕甘忽然道:“公主,还有件好消息。”   “你说。”麝月此时心情愉悦不少。   吕甘道:“王母信徒四处劫掠,强行将百姓拉进叛军队伍,其实已经激起了江南百姓的民愤。据我们所知,许多村镇已经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许多地方的乡绅将壮丁聚集在一起,以此来保护老弱妇孺和自己的财产。这些天叛军杀了不少地方的官吏,也让更多的地方官员胆战心惊,他们和地方乡绅联起手来,聚集青壮,打造兵器,囤积粮草,那是做好了抵抗叛军的准备。”   “不错。”陈曦点头道:“就在昨天,有一队王母会众去劫掠一个镇子,竟然被组织起来的百姓杀了十几个人,剩下十几人狼狈逃回来。还有一队人还没靠近村子,发现村子里竟然埋伏了不少人,不敢进去。”看向麝月,道:“殿下,您被困沭宁县城的消息,已经开始被人传了出去,现在恐怕已经有许多地方知道你正坐镇沭宁城抗击叛军。只要沭宁城一日不破,江南那些反抗叛军的力量就会拥有信心,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抵抗叛军,等到我们坚持到朝廷派出的援军,那时候平定叛乱,必然是所向披靡。”   麝月和秦逍入城之后,城外的消息也就被阻隔起来,无法知道这几天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听得陈曦这番话,麝月心情更是欢喜,问道:“可知道杭州那边是什么情况?苏州钱家叛了,江南七姓中的其他六姓有何动作?”   “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杭州和扬州也叛了。”陈曦道:“奴才一直在想,其他六姓是否在等苏州这边的消息。”   “哦?”麝月问道:“你是说他们在等本宫的消息?”   陈曦犹豫一下,终是点头道:“奴才以为,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利用内库案引诱公主前来江南是第一步,第二步应该是在公主没有察觉到他们阴谋的情况下,利用公主攻打太湖盗,除掉心腹大患,如果一切顺利,太湖盗最终被铲除,那么第三步就是挟持公主,打出公主的旗号,如此一来,在公主旗号下,江南三州都将起兵谋反。”冷笑道:“他们的第一步确实得逞,不过后面的计划却出现了岔子,公主顺利从苏州城脱身,钱家的任务失败,如此情况下,钱家没有退路不得不立刻叛乱,但其他世家察觉公主并没有受钱家控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麝月微微点头,秦逍亦觉得陈曦的分析确实有道理,冷笑道:“所以苏州这边是要想尽办法打下沭宁城,抓住公主,只有公主被抓,其他六姓才敢起事。”单手背负身后,不屑笑道:“这钱家看来倒是成了其他六家利用的工具了。”  正文 第六八一章 大战在即 叛军营地中,黑腰带丁甲望着粮仓那边冲天的火光,也是大惊失色。 军令森严,叛军各队兵卒虽然看到那边大火冲天,却没有人敢靠近过去,虽然守卫粮仓的兵士竭力救火,但整座粮仓在夜风之中火势熊熊,到后来甚至救火的人都不敢靠近。 丁甲这样的叛军士兵多如牛毛,眼睁睁地看着粮仓被焚,心情各异。 “才叔,粮仓烧了,咱们明天吃什么?”丁甲看了身边的才叔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被强拉过来成为叛军,丁甲身不由己,但至少每天还能吃上一口饭,可是如今连粮草都被焚毁,丁甲心情低落,难道从明天开始就要挨饿? 叛军的兵士虽然都是普通百姓,但其中不乏许多精明人,这些人心里都清楚,沭宁县城方圆百里之内的村落几乎都被洗劫一空,也正因如此,粮仓才会囤积大量的粮草。 如今粮草被毁,再想在周围搜集粮草,困难无比。 甚至有人知道,前几天能够迅速搜集到诸多粮草,只因为王母会突然起事,许多村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王母会突然袭击,村中的粮食才被劫掠,壮丁也才被强拉入伍。 但王母会四处劫掠的消息已经传开,许多村镇都已经有了防备,再想劫掠钱粮就不再像之前那般容易了。 这两天依然有红腰带外出抢掠粮草,但满载而归的已经是越来越少,甚至有几支队伍还损失惨重。 才叔四下看了看,见到许多兵士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大家的担心都是一样,压低声音道:“没有粮食,谁都不会卖命,先不要妄动,看看其他人明天是什么反应。” “大伙儿会不会就这样散了?”丁甲轻声问道。 才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低声道:“别人怎么做,咱们照做就是。” 快到天明时分,粮仓的火势才熄灭下来,虽然竭力抢救,但抢出的粮食连一成都没有,反倒是有数人因为救火而被烧死。 叛军士气低沉,当黎明的第一丝曙光洒射到大地之时,所有人却都听到了号角声响。 这当然不是早餐的营号声。 各队队正听到号角声,立时召集自己手下的兵丁,吩咐所有人都拿起兵器,迅疾向集结处跑去。 集结之处立着一面大旗,在晨曦的风中迎风飘扬。 大旗之下,两名号手穿着牛角号。 丁甲这队一百五十号人在队正的率领下,集结到将旗之下时,这边已经集结了数百号人。 奎木狼还没有被抓进城中的时候,就已经训练过手下兵丁一些基本的军事命令,听到号角声立刻集结,之前也是训练过。 丁甲这队兵丁有近五十号红腰带,按照之前列队的规矩,黑腰带列队在前面,红腰带则是列队在黑腰带后面。 每一队都有一面旗子,旗手举着旗子站在队伍的正前方,在号角声中,营地各队 人马正迅速集结,几十面旗子在空中迎风飘扬。 丁甲很淳朴,却并不笨。 瞧这架势,难道是准备攻城?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从后方出现众多红腰带,这些红腰带都是抬着云梯过来,又见到骑兵们在各队中间来回,大声叫道:“都列好队伍,每队分发五只云梯。” 骑兵清一色都是红腰带,更是叛军中的精锐,也是王母会最虔诚的一批信徒。 这些人在叛军队伍里,比红腰带步兵还要高上一等。 云梯由各队队正领取,尔后交给队伍里的红腰带,似乎是早先就已经决定好了抬云梯的人手,从队伍里很自觉地有红腰带过去抬起云梯。 丁甲此时已经确定,此番是真的要攻城了。 他忍不住向远处的沭宁城望过去,晨曦之下,那座县城就像是俯卧在大地上的一头巨兽,身披坚甲,似乎已经在等待着猎物送入它的口中。 丁甲一颗心揪起来,握着锄头的手不自禁抖起来。 要攻打这样一座城,一定要死很多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夕阳落山。 数千叛军列队完成,旌旗招展,听得马蹄声响,兵士们循声望过去,只见到戴着铁面具的右神将骑马而来,身后二十多名骑兵紧随其后。 右神将飞马到得将旗之下,勒马停下,扫过队伍,沉声道:“昨晚粮仓被烧,你们一定在担心粮食短缺。本将可以告诉你们,苏州城那边,有大批的粮食正往这边送过来,有酒有肉。”抬手向沭宁城指过去,高声道:“不过在那城中,还有更多的酒肉。我们都是9天王母挑选的信徒,受9天王母的庇佑,而城中的那些妖孽,受妖狐的蛊惑,违背天道。我们作为王母信徒,以铲除妖狐为己任,受妖狐蛊惑的那些妖邪,也是我们的敌人。” 他中气十足,晨风之中,声音远远传开。 “城中的妖邪占有不该属于他们的金银珍宝,占有不该属于他们的珍馐美酒。”右神将一挥手,手中长枪枪锋指向沭宁城:“今日破城,城中的一切都属于你们,去拿回属于你们的金银宝物,拿回属于你们的美酒佳肴,拿回属于你们的女人。”大声道:“攻下沭宁城,不但城中一切属于你们,而且本将会重重犒赏,让你们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他身后的众骑兵齐齐举起手臂,齐声道:“王母济世,明月在天,王母济世,明月在天!” 一时间队伍中的红腰带们也都振臂高呼,黑腰带们有些茫然,却也只能跟随着叫喊,数千人齐声高喊,一时间声势如雷。 沭宁城头,秦逍和守军却已经是严阵以待。 陈曦等人虽然昨晚才入城,还没有歇息,但此刻却是跟随在秦逍身边,冷冷望着集结起来的叛军。 叛军那边的喊声如雷,声音也传到了城头。 秦逍手握单刀,目光如冰。 叛军突然攻城,其实也在秦逍的预料之中。 叛军粮仓被焚,确实对叛军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但也因此必然会让叛军提前攻城。 粮草断绝,一旦拖延下去,军中很可能会生变,唯一可以暂时防止生变的对策,自然就是立刻组织叛军攻城,如果真的一举攻破沭宁城,叛军的粮草危机也就迎刃而解。 右神将只要不蠢,必然会选择这条道路。 不过秦逍知道叛军这次攻城属于仓促行事,准备并不充分,而且粮草被焚对叛军的士气定然也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此战若是能够顶住叛军攻势,对叛军将会造成更加沉重的打击,很可能会导致城外叛军溃散。 陈曦和昨晚入城的四名公主近侍也都已经握弓在手。 城中守军最缺乏的便是箭手,箭手不是短时间就能训练出来,秦逍入城之前,整个沭宁城加起来也不过六十来号箭手,这其中还有大半是董广孝邀请过来的江湖朋友。 四名公主近侍自然都是弓马娴熟的精锐,陈曦的武功不在秦逍之下,但箭术稀松平常,不过眼下箭矢匮乏,只要能稍微懂些箭法,那也要赶鸭子上架凑数。 “殿下,叛军攻城在即。”秦逍看向边上的麝月,恭敬道:“待会儿打起来,箭矢乱飞,为确保公主的周全,公主还是......!” “本宫不走!”麝月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留在城头,神情坚毅,语气坚决。 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多言。 便在此时,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秦逍等人有些诧异,循声看去,却只见从楼梯口冲出一群精壮的男丁来,这些人手中有的拿着柴刀,有的拿着自制的极其简单的长矛,有的甚至拿着铁锤,兵器五花八门,但这群青壮一个个却是精神抖擞。 “你们这是.....?”秦逍面带疑惑,从楼梯口上来的人连续不绝,片刻之间,已经上来百人之多,而且依然有人连续不绝登上城头。 一名年过四旬的壮汉上前来,看了两眼,走到麝月面前,小心翼翼问道:“您是公主殿下?” 麝月微点头,那壮汉道:“我们是城中的百姓,叛军围城,我们前来抵抗叛军。” 守城的兵丁其实兵力颇有些不足,这群百姓突然登城参战,秦逍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壮汉又道:“公主放心,城里的老弱妇孺负责给守城的官兵准备食物,董大人已经带了一群人去南城门,城中的铁匠铺全都在打造兵器,他们打造好兵器之后,会有人给咱们送过来。”语气坚定,肃然道:“城外那群叛匪害了董大人那么多亲眷,畜生不如,我们誓死也要跟随公主挡住叛军。” 麝月控制自己的情绪,点头道:“你们很好,都是我大唐的勇士,有你们助战,沭宁城必然是稳固如山。”指向秦逍道:“秦大人指挥北门战事,你们听从秦大人的调遣。” 壮汉立刻向秦逍拱手道:“秦大人,我们都听你的吩咐。”向登上城头的民兵们大声叫道:“大家都听从秦大人的指挥,不要挤,更不要乱。” s://.c/read/11679/24099394.html .c。m.c 正文 第六八二章 炼狱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城头上正在分派民兵守卫,就听得城外传来隆隆的鼓声。 秦逍神情冷峻,已经瞧见叛军正列阵向城池这边推进过来。 叛军阵中,几十名骑兵往来穿梭,手中挥舞马刀,秦逍知道那些骑兵不但是在指挥叛军前进,亦是在监视阵中有人怯懦后退。 这支叛军人数虽众,却是乌合之众,但凡出现有人溃逃,很快就会引发整支队伍的溃散。 右神将自然对自己麾下这支兵马有着足够的了解,也当然会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叛军一开始还只是缓慢推进,没过多久,速度渐渐快起来。 秦逍望着冲在前面的叛军,几乎清一色都是黑色的腰带,知道这些叛军士卒都是被强拉进队伍的百姓,但此时此刻,却已经不能存有妇人之仁,如果对这些叛军手软,一旦被他们破城,这些被强拉来的百姓没有了约束,也定然会狰狞无比,整座沭宁城将迎来一场浩劫。 “擂鼓!” 秦逍一声令下,城头上的鼓声也隆隆响起。 无论是城下的叛军,还是城头上的守军,几乎都不曾参加过真正的战争,此刻双方兵戎相见,无论敌我兵士,都是异常紧张。 城下的叛军发出喊叫声,既是以此来威慑对方,同时也是给自己壮胆。 喊声之中,蚂蚁般的叛军士兵向城池迅速冲过来,如同野兽一般。 射手都已经弯弓搭箭,待得叛军进入射程之后,秦逍一声令下,城头上的箭矢如同雨点般向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射了过去。 只是眨眼间,十几名叛军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骑兵们依然在队伍之中穿梭,大声喝叫,有几名士卒看到前面士卒倒下,心惊胆战,想要调头逃命,骑兵们发现,二话不说,催马上前,马刀挥下,冷酷无情地将准备逃窜的士卒砍杀。 “破城之后,应有尽有。”骑兵们高喝道:“谁要是临阵脱逃,杀无赦。” 数千叛军在叛军将官的指挥下,遍野散开,向城池靠近。 城头的箭矢虽然犀利,但箭手的数量实在是太少,固然有不少叛军被利箭射杀,但更多的人却还是冲到了城墙根下。 没过多久,墙根下密密麻麻挤满了叛军。 不用秦逍指挥,守军看到聚集在墙根下的叛军,早已经搬起事先准备好的巨石,从城垛砸了下去,一时间城头上的落石如雨,墙根下到处都是凄厉的哀号之声。 董广孝很早就提防叛军攻打沭宁城,所以准备充分,城中不但有充足的粮草,而且还备有大量的守城武器。 城墙之上,事先早就准备好了大批的巨石重木。 叛军冲到城下,后面抬着云梯的红腰带没有及时赶上来,叛军也飞不到城墙上,挤在墙根下等着云梯。 叛军都是普通百姓出身,从无上阵的经验,更没有攻城的经验,一群人挤在墙根下叫喊,城头上陡然砸下巨石重木,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砸成了肉泥。 哀嚎声中,叛军们纷纷后撤。 红腰带们在哀嚎声中,已经迅速赶上来,将云梯搭好,有人已经叫喊道:“杀进城里夺取珍宝女人.....!” 城头落石如雨,在惨叫声中,云梯却也一架又一架地搭上城头。 比起黑腰带士卒,红腰带却是骁勇不少,率先爬上了云梯,迅速向城投攀爬。 城头鼓声不绝。 忽然间,只见到城头的兵士抬起一只又一只木桶,从城头往云梯上洒溅,许多正在向上攀爬的叛军士卒被淋了一声,正在奇怪,城头兵士却已经燃着了火把,一支又一支火把从城头丢下来,只是瞬间,被淋上燃油的云梯立时着火,而身上沾了燃油的兵士也瞬间全身起火,一时间烫得惨叫连连。 一桶又一桶燃油从城头往下倾倒。 城下片刻间就已经是一片火海,无数叛军士卒在烈火之中发出凄厉的嚎叫,许多全身着火的兵士四处乱窜,就像火人,其他叛军看在眼里,触目惊心,魂飞魄散。 烈焰炎炎,黑烟蒸腾而上,直冲天空。 火海中的叛军浑身冒烟,奋力嘶叫,走出几步,颓然倒地,渐渐被烈火烧成焦炭。 麝月站在城头,不能靠近,听到城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却也是花容失色,俏脸一片惨白。 几十架云梯,大部分都已经被烈火燃着,但还是有部分叛军顺着云梯盘上城头,还没跳进城垛,早已经有数名守军一拥而上,大刀砍落,长矛刺出,从云梯下摔落下去,在半空中发出嚎叫。 对垒的双方耳边一直都是地狱传来的惨叫,所有人眼中都没有怜悯之色。 因为他们都清楚,下一个哀嚎的很可能是就是自己,两军厮杀,根本没有任何怜悯可言。 叛军士卒丁甲听到四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放眼望去,城头的箭矢不绝,落石重木带走一个又一个生命,他眼前只是一片凄迷的红色,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烈火还是鲜血。 他感觉自己真的如同身处地狱之中。 冲锋的时候,才叔还在自己身旁,可现在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四周人影密密麻麻,许多人和他一样,在城下手足无措,既不敢后撤逃命,可前面厚重的城墙挡住前进的步伐,墙根下熊熊烈火更是如同吃人的魔鬼,便是再英勇,也不能往大火里冲。 “才叔.....!”丁甲握着手里的锄头,四周找寻,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是残破不堪,甚至沾满了鲜血。 这不是他自己的血,方才跟着队伍冲到城下,城头巨石落下,就砸在他身边几步之遥,两名叛军士卒活活被石头砸死,鲜血溅了他一身,当燃油火把从天而降之时,幸亏他跑得快一步,否则也像身边其他人一样,活活被大火烧死。 领着他这一队冲锋的队正,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一百多号人的队伍,此刻早已经散乱不堪。 “登梯,登梯,杀到城头去。”丁甲正茫然无措,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头看过去,只 见一名腰间缠着红腰带的壮汉手握大刀,正用刀锋指着自己:“爬到梯子上,攻城!” 便在此时,听到半空中传来哀嚎声,丁甲抬头,只见一名兵卒正从云梯上摔落下来,“砰”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丁甲显出恐惧之色,那红腰带却已经上前来,一脚踹在丁甲身上,骂道:“神军有九天王母庇护,就算是死了,也能上天做神仙,上梯子,你要临阵脱逃,一刀砍了你。” 那人大刀指着丁甲,丁甲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红腰带的对手,自己若不上梯子,立时就可能被此人斩杀。 他无可奈何,在红腰带的逼迫下,胆战心惊向云梯走过去。 城下众多的红腰带都是强迫黑腰带上梯子登城。 那些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的叛军骑兵早就成为城头箭手重点照顾的对象,秦逍连续出箭,已经有三名骑兵死在秦逍的箭下。 双方的将士此刻早已经没有了紧张,虽然凄厉的惨叫声和惨绝人寰的战争场面让不少人心生恐惧,但鲜血也让不少人变得亢奋起来。 半数的云梯被焚毁,顺着云梯爬上城头的叛军一个接一个从云梯上被刺落下来,但还是有更多的叛军前赴后继顺着云梯向上攀爬,甚至有不少人已经翻过城垛,在城头与守军近身肉搏。 叛军阵中,一队举着盾牌的军卒正缓缓向城门靠近。 一辆简单的冲城车在这群盾牌手的护卫下,渐渐接近城门。 秦逍自然是看在眼里,挥手示意,立时便有人抬着燃油桶过来,等到那群盾牌兵到得城门边,秦逍一挥手,守军搬着燃油桶便要泼下来。 这队叛军却似乎早就料到城头有燃油泼下,盾牌手高举盾牌,从盾牌的缝隙之中,“嗖嗖嗖”弩箭暴射而出,密密麻麻的弩箭如蝗虫般向城头射来,靠近城头的两名守军立时被射中脖子,连人带桶从城头上落下来。 “砰!” 兵士和油桶砸在盾牌上面,燃油四溅,秦逍却已经亲自搬起油桶,从城头砸落下来,其他兵士也纷纷将油桶从城头砸落,只是瞬间,簇拥冲城车的兵士全都被燃油淋湿了全身,冲城车也沾满了燃油。 似乎是知道大事不好,本来保护冲城车的士卒们转身就跑,城头也几乎在同时丢下了火把,“轰”的一声,冲城车瞬间就被燃着,跑得慢的士卒也瞬间被烈火吞噬。 阳光洒射大地,只是阳光之下的沭宁城,却是人间地狱。 冲城车在烈火之中片刻间便已经废弃。 “秦大人,我去那边。”陈曦将弓箭丢开,拔出佩刀,“那边有叛军攻上城头,我过去支援。” “小心。”秦逍点点头,忽听得身边一人惊声道:“大人,你.....你看那边......,好像.....好像是叛军援兵来了!” 秦逍顺着男人手指方向望过去,只见到西北方向,黄尘滚滚,蹄声阵阵,黄尘化作黄龙,在阳光之下,犹如云中飞腾一般,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队伍正如狼似虎向沭宁城方向扑过来。 正文 第六八三章 铁甲雄骑 叛军侧后方突然出现一队骑兵,虽然规模看上去人数并不算多,但战马如龙,气势如虹。 城头的守军只以为是叛军的援兵,但将旗之下的右神将瞳孔收缩。 他当然知道那绝非自己的骑兵,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支骑兵支援过来,自己事先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叛军也有骑兵,但数量极其稀少,数千叛军之中,骑兵的数量加起来还不到一百骑。 这些骑兵虽然是王母信徒之中的精锐,但与真正的精锐骑兵相比,差距还是不小。 右神将看的分明,突然出现的那队骑兵,骑术之精湛,绝非自己手下的骑兵能够相提并论,而且在高速飞驰之下,骑兵的阵型没有丝毫凌乱,这不但需要骑兵们拥有过人的骑术,而且还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形成默契。 整个苏州,除了苏州大营,绝不会有这样的精锐骑兵。 但苏州大营如今镇守苏州城,绝不可能突然掉到沭宁县。 那队骑兵马不停蹄,转瞬之间,已经靠近叛军队伍的侧后方,也便在此时,马背上的骑兵们已经是弯弓搭箭,箭去如流星,猝不及防的叛军连续不断地中箭倒地。 这些骑兵虽然骑马飞驰,但阵型不乱,而且动作熟练无比,出手亦是狠辣无情。 秦逍在城头亦是看得清楚,本以为是叛军的援兵,此刻见到骑兵利用弓箭射杀叛军,心情振奋,扭头向麝月道:“公主,是咱们的人,不是叛军。” 麝月也是精神一振,想到什么,忙问道:“是不是杭州的援军到了?” 麝月的计划之中,就是固守沭宁城,让消息传到杭州大营,期待长孙元鑫得到消息后领兵来援。 此刻听说有援兵赶到,第一个便想到是否长孙元鑫的援军到了。 “应该不是。”秦逍摇摇头:“没有打旗号,都是骑兵,不过人数并不多,看样子不到两百人。但他们训练有素,是正规的骑兵......!”心中也是奇怪,苏州境内,除了苏州大营,又从哪里冒出这样一队骑兵? 叛军猝不及备,被那支突然冒出来的骑兵连续射杀,也是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他们有盔甲,是.....是官兵......!” “哪来的官兵?” 叛军也都是发懵,一些叛军将官都是茫然失措,不明所以。 一轮箭雨过后,骑兵已经距离叛军队伍近在咫尺,却没有放缓马速,而是迅速收弓,从腰间拔出了马刀,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完成了收弓拔刀的动作,随即加力催马,已经如同匕首般插入到叛军阵中。 叛军队伍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陡然炸裂开来,动荡慌乱。 骑兵没有旗帜,可动作却是一致生猛,虽然冲进叛军队伍里,却依旧保持队形不变,马背上的骑兵们挥动马刀,在迅疾的冲刺之中,手中马刀就像是收割谷物的镰刀一般,冷酷无情地收割着叛军的生命。 兵马过处,叛军旗帜倒下,叛军士卒惨叫,骑兵队如同巨刃劈开海浪般分开贼众,无坚不摧。 右神将瞳孔收缩,他身后的二十多名骑兵也都是大惊失色。 据他所知,目前苏州境内,唯一负隅顽抗的城池便是沭宁县城,也只有沭宁县早早做好了守城的准备,如今沭宁县城被团团围困,虽然叛军攻城损失惨重,但仗着人多势众,并没有完全处于下风,苏州境内其他郡县城池大部分已经落入王母会之手,为数不多的城池不被攻打就已经是烧高香,绝没有实力派出兵马前来解围,更不可能拥有如此骁勇精锐的骑兵。 这支骑兵的突然出现,已经让叛军出现了骚动。 骑兵在叛军队伍里无坚不摧,人数虽不多,但速度太快,而且训练有素,面对的又是几乎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乌合之众,一轮冲杀过后,所过之处遍地尸首,血流成河。 这已经不是厮杀,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攻打沭宁城,叛军将自己视为猎手,将沭宁城当做猎物,重赏之下,全力攻城,但此刻攻受转变,叛军士卒面对这支骑兵,只觉得这支骑兵就像嗜人的虎豹一般,自己却成了任由宰割的猎物。 右神将骇然敌手的来势之凶之快,知道如果不迅速组织叛军应对这支骑兵,后果不堪设想,手下的这群乌合之众一旦被这支骑兵杀破了胆,莫说攻城,只怕瞬间就会因为恐惧而全军溃逃。 他立刻做出手势,身后数名骑兵抬手拿起牛角号,号声响起,又有数名骑兵举着旗子,纵马驰出,向那队骑兵冲过去。 这是讯号,指挥叛军以那支骑兵作为攻击目标。 叛军各队将官听到号角声,又见到骑兵举着旗帜,立时指挥手下的兵士向骑兵方向聚拢。 “不好,他们要围攻援兵。”秦逍眉头锁起。 骑兵虽然凶悍,但毕竟兵力薄弱,叛军猝不及备之下,却是被那支骑兵冲杀的魂飞魄散混乱不堪,可是一旦叛军迅速组织起来,骑兵被困,必然陷入绝境。 众多叛军已经停止继续向城池发起攻势,而是形成一个有一个队伍,从四面向那支骑兵围拢过去。 麝月已经忍不住靠近到秦逍身后,向城下遥望过去,居高临下,战场的形势看得十分清楚。 那支骑兵虽然依旧保持着阵型,在叛军阵中砍杀,但也已经处在叛军的围困之中。 人借马力,马借冲势,骑兵们与叛军面面相对。 叛军从每一名骑兵的脸上都看到了煞气,那是无坚不摧的煞气,那是不畏生死的煞气。 这是他们的将领灌输给他们的精神。 骑兵冲阵,乱就是死,怕也是死,只有一往无前的勇猛才能死里求生,不需要有任何的畏惧和担忧,因为狮虎从来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因为他们有让对手胆寒的气魄。 “是内库守卫。”秦逍没有回头,只是很沉着道:“姜统领带着内库的守卫来了。” 方才尘灰阵阵,骑兵和叛军杀成一团,秦逍一时还没能看清楚,但此刻却已经看清那支骑兵的甲胄,终于认出来,那是内库守卫。 秦逍侦破内库银被盗的真相,离开内库前往苏州城之后,便一直没有机会返回内库。 麝月抵达苏州之后,也秘密前往内库,但很快就赶到了苏州城,而内库则是封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姜啸春统领内库守卫,内库有近两百名守卫,都是麝月精挑细选出来的骁勇精锐,毕竟看守着内库重地,每一名内库守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也自然都是能骑善射。 秦逍在内库亲眼看到内库的守卫们训练严苛,从不中断,姜啸春练兵极严,这样一支队伍,虽然兵力不多,战斗力却绝对不弱。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姜啸春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内库精锐突然出现。 麝月也是诧异,居高临下看着内库骑兵在叛军阵中奋勇搏杀,叹道:“他们是想找回尊严。” 内库守卫虽然训练严格,可是待遇却极高,被派在苏州守卫内库,足以见公主殿下对这对兵马的器重和信任。 可是他们日夜守卫的内库竟然悄无声息地被盗,要命的是王母会连续数年从内库盗走百万两官银,这群精锐守卫竟然毫无察觉。 这当然是奇耻大辱。 作为内库守卫,被人在眼皮底下盗走库银却一无所知,这当然是一辈子都无法抬头的事情。 他们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姜啸春已经是血染战袍。 他当然已经察觉到叛军正从四面包围过来,也知道一旦被叛军团团围住,即使手下这群骑兵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最终也必然会全军覆没。 没有任何犹豫,姜啸春马不停蹄,口里发出雄狮般的吼叫,一扯马缰绳,纵马便走,身后的骑兵们保持队形不散,紧随其后。 每一名骑兵都知道,这种时候,一旦阵型散乱各自为战,很快就要被叛军吞没,唯一的机会,就是上下齐心,握成一只拳头,只有如此,才能够无坚不摧。 姜啸春飞马之间,已经盯住了远处的那面将旗,没有任何犹豫,率领着麾下的铁甲骑兵在叛军包围之前,迅速向北边冲过去,脱离与叛军的纠缠,阳光之下,铁甲寒光,虎狼般向将旗方向奔袭过去。 右神将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在他身后,只剩下十来名骑兵,骑兵后面是一支不到三百人的卫队,清一色都是红腰带。 眼见得那支骑兵竟然向右神将这边冲过来,身后的骑兵已经挥手令后队的兵士们冲上前,在右神将身前形成了一道人墙。 这支红腰带是叛军中最精锐的队伍,秘密训练多年,绝非其他的乌合之众所能相比。 红腰带们行动迅速,排在最前面的是盾牌手,盾牌手后面则是长枪兵,作为最早加入王母会的一批信徒,这支队伍面对奔袭而来的内库骑兵,并无惧色,反倒是一个个视死如归。 正文 第六八四章 陀螺杀阵 武林 rg,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右神将瞳孔收缩,手中长枪提起。 内库骑兵方才如同下山猛虎般冲入军阵之中,着实让右神将吃了一惊,但他也知道,骑兵虽猛,可人数毕竟不多,本军虽失先手,但兵力确实几十倍于这队骑兵,蚂蚁多了也能吞噬大象,只要困住他们,骑兵的冲势发挥不出作用,最终只能是尽数被诛的下场。 只是他想不到这支骑兵竟然盯上了自己。 健马如龙,骑兵如虎。 虽然在军阵之中一阵冲杀,锐气不似先前,但这队骑兵依然是悍勇异常。 “截住他们!”右神将厉声喝道。 叛军攻城,死伤惨重,城下是熊熊烈火,城投则是索命刀枪,凄厉的惨叫声已经让无数叛军胆寒,此刻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丢下城池来围捕这队骑兵,叛军一个比一个生猛,虽然被骑兵冲出包围圈,但蝗虫般的叛军却还是疯狂向这边追过来。 只要手下这几百名红腰带截住骑兵,叛军包抄上来,内库骑兵依然是无路可逃。 姜啸春手握马刀,自然看到红腰带们已经形成一堵人墙,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骑兵立刻加快速度,散开阵型,锋矢阵迅速变化,后队骑兵向两侧移动,就像大鹏展翅一般,距离将旗不到百步之遥的时候,不到两百人的骑兵队伍已经从锋矢阵变化成鹤翼阵。 伴随着齐整的声响,马背上的骑兵们缩起身子,用以蓄力。 前方是贼兵,后面也是贼兵,内库骑兵以姜啸春为大脑,忘记自我存在,只是盯着统领大人的手势做出反应,上百人为一人。 距离不到五十步,却猛地瞧见姜啸春高举起手臂,在空中左右摆了摆,于是让右神将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本来已经变化成鹤翼阵的骑兵队伍,却陡然间从中间裂开,一队分为两队,所有骑兵以极为娴熟的技术斜过身子,向两边散开。 右神将意识到什么,厉声道:“小心他们包抄!”却也是迅速做出反应,挥舞手臂。 三百亲兵也迅速后撤,极为有序地环绕右神将散开,想要将右神将团团护在中央。 只是这些亲兵虽然迅速反应,动作速度却实在无法与骑兵相比,队形还没有摆好,两翼骑兵已经向内包抄,迅猛冲击过来,马刀砍落,四蹄纷飞,许多叛军被马蹄踩踏在胸口,瞬间吐血,逼迫的贼兵不由自主地向内收缩。 右神将被护在中间,周身就像一层护甲,内库骑兵一时间固然无法伤他,他却也被包裹在其中,一时间冲不出去。 一阵踩踏之后,骑兵们利用自己的娴熟的马技,绕着叛军转圈,如同陀螺一般,马不停蹄,骏马飞驰之间,马刀连续砍下,叛军刚刚挡住前面一名骑兵的马刀,后面的骑兵便冲上来,根本无法阻挡。 秦逍在城头上看得清楚,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战法,又是惊讶又是赞叹,忍不住道:“公主,你麾下这支兵马,当真是所向披靡。” 姜啸春统领的内库骑兵守卫不力,致仕内裤百万库银被盗,麝月对 他们自然也是失望至极。 可今日这队骑兵毫无畏惧地冲入叛军阵中,骁勇无比,此刻更是围住了右神将,大展雄风,倒是让公主殿下面上有光,心中虽然赞赏,但面上倒是很镇定,道:“姜啸春本就是无双虎将,否则本宫又怎能放心将内库交给他守卫?” “公主可知道那是什么战法?”秦逍看见骑兵如同螺旋般围着右神将的亲兵旋转,更像是磨磨的石碾子,旋转之间,右神将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如同羔羊般被屠宰,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麝月也不说话,心中却想我又不研究兵法,哪里知道那是什么战法。 虽然陀螺阵在片刻之间就已经收割数十名亲兵的性命,但这阵子功夫,攻城撤下的叛军已经冲了过去,距离将旗也是越来越近。 刺骨的寒意从右神将内心深处升起,热血挥洒,可是温暖不了急剧而降的寒意,他坐镇将旗之下,稳定军心,这三百亲兵更是他的心腹卫队,没有参加攻城,此刻却如同风吹草偃般一个接一个倒下。 对方的陀螺战法恐怖异常,右神将心里很清楚,只有真正的精锐骑兵,经过严苛的训练,才可能发挥如此威力。 这样的战法,对马术和刀法都有着极高的要求,更要紧的是阵法中的骑兵们拥有着极高的默契,如果不是朝夕相处常年在一起训练,即使是以一当十的骑兵,也无法形成如此恐怖的战力。 他更加清楚,面对内库骑兵这样的战法,自己手底下的亲兵根本不可能是对手,而且用不了多久,手下亲兵只能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而自己的性命也将危在旦夕。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身着黑甲的将领身上,目光如刀。 将领却也盯住了他,但忽然发出一声清啸,纵马而出,已经率先拉开与亲兵队的距离,麾下骑兵并没有丝毫恋战,在旋转之中,迅速脱离卫队,跟在姜啸春身后,向西北方向疾驰。 右神将眼瞧见这队骑兵转眼间就已经冲出老远,长出一口气。 攻城的队伍撤回来,内库骑兵自然不能恋战,赶在被包围之前撤离战场,否则真要是被围住,后果不堪设想。 来去如风的内库骑兵甚至没有人回头,在姜啸春的率领下,来如鬼魅,去如旋风。 等到叛军冲过来,只看到一群红腰带亲兵护卫在右神将一圈,靠外一圈的地面上,都是亲兵的尸首,再向内库骑兵们望去,只看到黄尘滚滚,那队骑兵早就去得远了。 叛军当然不可能徒步追上内库骑兵,而且也没有足够的骑兵去追赶,眼睁睁地看着那支魔鬼般的骑兵队伍绝尘而去。 右神将目光冷峻,直到看不见那队骑兵,才终于向身边的部下吩咐道:“收兵休整,歇息再战。” 叛军丢下数百具尸首,终于撤了下去。 叛军的损失不小,但对右神将来说,死多少人对他来说并不在意,打了半天没能攻下沭宁城才让人懊恼。 守军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主要是有些叛军登上了城头,守军战死十余人,伤了十几人,等到叛军撤下之后,守军将叛军的尸首从城头直接丢下落在墙根的烈火之中,将自己人的尸首抬下城头,又迅速救治伤员。 城中的百姓都被动员起来,沭宁城的十几名大夫分作两路,在南北两座城门后等着治疗伤员。 叛军半数云梯被毁,撤走之时,虽然有几只云梯被带走,但更多的云梯却是依然搭在城墙上,守军自然不客气,往云梯上淋上燃油,放火焚烧。 虽然叛军撤退,但守军却知道这还只是开始,叛军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王母会遍布苏州,苏州城内更有叛军主力,城外的兵马如果迟迟攻不下沭宁城,那么苏州城那边也不会无动于衷。 “让大伙儿先休息。”秦逍吩咐下去:“叛军的云梯被毁,短时间内无力攻城,趁着叛军下一次攻城之前,我们必须再行准备。” 方才守城之时,城头准备的巨石重木大半都已经被丢下去,备好的上百桶燃油也已经用去大半,这些守城物资自然需要补充上来。 “去禀报董大人,北城这边的叛军已经被击退。”秦逍吩咐一人道:“你带这边的箭手去南城那边增援。” 他不清楚南城那边现在的战况,叛军攻城,自然是两面夹击,董广孝在南城那边指挥,秦逍相信有董广孝守卫南城门,应该也是万无一失。 “公主,你先去衙门好好歇息。”秦逍知道麝月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但今日身处最前线,亲眼目睹残酷血腥的厮杀,内心深处必然是不平静,恭敬道:“这边有什么情况,小臣会随时派人向你禀报。” 麝月此时却也是感觉前所未有的疲倦,却还是问道:“姜啸春他们会去哪里?” “公主放心,姜统领既然今日突袭叛军,那定然是已经知道公主就在城中。”秦逍道:“他们不会走远,应该会在附近一带游弋,暂时找不到机会入城,但相信他们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心中却是想着,胖鱼和费辛也都在内库,姜啸春领兵下山,却不知道胖鱼等人是否也从山上下来。 “两位兄弟,劳烦你们先送公主去县衙。”秦逍瞧见吕氏兄弟就在身后不远处,拱手道:“你们就在公主身边护卫。” 吕氏兄弟是公主身边近侍,忠心耿耿,此刻也瞧出麝月显得有些疲惫,上前来,吕甘恭敬道:“殿下,有秦大人守卫北城,万无一失,您还是回城歇息片刻。” 麝月微微点头,看了秦逍一眼,也不多言,在吕氏兄弟的护卫下离开。 “不愧是龙鳞禁卫出身。”身后传来陈曦声音,秦逍回过头,只见陈曦握刀从后面走过来,边走边道:“姜啸春守卫内库这么多年,还真是屈才了。” 秦逍想到方才那队骑兵所向披靡的气势,也是笑道:“再给他五百精骑,城外的叛军恐怕都不够他们杀的了。”一屁股靠着城墙坐下,抬头望天,这一战从晨曦十分打到将近正午,阳光明媚,血腥味却是在空气中弥漫,浓郁无比。 正文 第六八五章 借粮 陈曦也是一屁股在秦逍边上坐下,淡淡笑道:“五百精骑?你真当大唐的骑兵是随地捡来的吗?” “少监大人的意思是?” “内库守卫拥有战马,完全是因为公主的缘故。”陈曦叹道:“大唐有最锋利的战刀,却没有最强健的战马。当年三州七郡叛乱,朝廷和叛军都是集结了大量的骑兵,战况惨烈,损失的战马不计其数,帝国的骑兵在那一场平叛之战中,损失惨重,战后朝廷拥有的战马不到五千匹。” 秦逍知道大唐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无法解决的弱点,那便是缺乏战马。 比起北方图荪人的草原马甚至是兀陀马,大唐豢养的战马不但数量极少,而且质量也及不上,唯有西陵战马勉强与之匹敌,为此帝国立国之后,为解决战马问题,花了数年时间将西陵纳入了帝国的版图,也正因为西陵战马的补充,大唐铁骑终是可以纵横捭阖,让四方蛮夷臣服。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马匹的豢养需要投入大批的金钱,而且对于战马的要求也是极高,往往十匹马里面能出一匹优质战马都不容易。 西陵虽然一直向帝国提供战马,但真正装备到军中的战马并不算多,除了神策军装备一批,大部分战马也都被调到前线,至于地方州军,虽然也拥有数千人的编制,但大部分州军的骑兵不到编制的一成。 江南是财赋重地,更因为麝月的缘故,三大营配备的战马比之其他州军要多出一些,但依然是数量有限。 如今西陵丢失,西陵战马的供应拦腰被切断,帝国再想装备出强大的骑兵,实在是难如登天。 陈曦两句话一说,秦逍便明白了现实情况,心下只觉得惋惜。 他在内库第一次见到姜啸春,虽然觉得此人异常剽悍,但对此人的领兵才能并不清楚,今日见到姜啸春一展身手,心下着实钦佩,暗想姜啸春如此人才被安排在内库,确实是屈才了,此人在骑兵训练上有着过人的才能,如果真的让此人统领一支千人骑兵,恐怕整个江南都要被他横扫。 秦逍对姜啸春大为赞赏,右神将却是对姜啸春恨之入骨。 撤退之后,他想到之前那惊险的一幕,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攻城部队迅速回撤,自己恐怕真的要死在那队骑兵的马刀之下。 自己训练多年的亲卫队,在那队骑兵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神将,昨晚抢救出来的粮食已经分发下去。”一名部下走过来,神情凝重:“中午这顿饭过后,晚上便没有一粒粮食了。” 右神将瞳孔收缩,边上又有一人道:“撤退之时,许多云梯没有及时收回,现在手中的云梯不到十架,其他的都已经被官兵损毁。神将,云梯不足,根本无法工程。” “让木场日夜不停打造云梯。”右神将淡淡道。 那人犹豫一下,终于道:“攻城云梯需要挑选合适的树木,山上合适的树木被砍伐大半,这才打造出了五十只云梯,现在再找寻合适的树木并不容易,而且再要打造出五十只云梯,没有三四天时间根本做不到。可是.....可是咱们的粮食已经断绝,撑不了这么多天。” “这座山上没有,去更远的地方找。”右神将心情很不好,吼道:“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交给本将一百只云梯,否则提头来见。” 那部下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 “神将,云梯日夜赶工或许能够打造出来,可是......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粮食问题。”一名心腹部下小心翼翼道:“沭宁县周边百里之内的村庄都被扫过一遍,粮食几乎都被我们囤积起来,如今粮草被焚,周围一带已经无粮可抢。”见右神将面具下的目光冷峻,更是轻声道:“而且许多村镇已经开始组织起来,即使有粮,也要派出众多人手去攻打抢夺。” 右神将抬头看了看天色,沉默片刻,终于抬头看向心腹部下,问道:“斗木獬,你觉得该怎么办?” “虽然已经派人去往苏州城报讯要粮,可就算他们接到消息后立刻动身,至少也要三天之后才能有粮食送过来。”星将斗木獬小心谨慎道:“今晚无粮可食,或许还能压服得住,可是到了明天依然拿不出粮食来,那些黑腰带一定会闹事,只怕红腰带们也要跟着乱起来,一旦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什么身份,谁都忍受不了饥饿,让叛军攻打城池,他们不敢不从,可是如果没有粮食喂饱他们的肚子,让他们忍饥挨饿,那却是万万不可能。 “如果不是钱家无能,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右神将身侧一人怒火中烧:“麝月入苏州城,已经是瓮中之鳖,只要抓住了麝月,将他控制在手中,各地反抗势力必然是云集而来。可是钱家竟然让麝月从苏州城逃了,现在麝月固守孤城的消息已经被人传出去,这沭宁城一日不攻下,对咱们的形势便愈发不利,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恐怕真的要付诸东流了.....!” 他语气愤怒,但言辞之中,分明已经不自信。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右神将冷笑一声,沉默了一下,终于道:“虎丘县城距离沭宁县城这边也就一百多里地,听说虎丘城内粮食不少,许多百姓都拖家带口带着粮食进了虎丘城避难......!” 斗木獬诧异道:“神将,您是想找虎丘县借粮?” “神将,虎丘县是井木犴在守城。”身侧那人立刻道:“听说此人十分骁勇,深受左神将的器重,要从他手中借粮,没有左神将的允许,他一定不会答应。”犹豫一下,才轻声道:“左神将和咱们关系不睦,这几天他手下的兵马没有一人前来支援,此时去借粮,十有**空手而归。” 右神将握拳冷笑道:“攻下沭宁城,生擒麝月,事关我王母会的大局。如今我们重兵围困沭宁城,只要粮草充足,几天之内就可以攻破城池抓住麝月,如果他因为私人的嫌隙,拒不借粮,耽误了破城,幽冥将军知晓,必要砍下他的狗头。” 斗木獬皱眉道:“神将,属下现在只担心他按兵不动是另有图谋。” “怎么讲?” “咱们攻打沭宁城,损失惨重,属下觉得他是在坐山观虎斗。”斗木獬沉声道:“等到我们和沭宁城的守军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等待时机再领兵前来。左神将忌惮您的才干,未必不会借此机会损耗您的实力。如今我们粮草短缺,陷入困境,属下以为,这正是左神将愿意看到的,等到我们无粮可食,不战而溃,他正好可以领兵杀到沭宁城来,那时候若是被他破城,功劳也就全都归他一人。” 右神将冷笑道:“你当本将不知他的心思?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在恐怕就在虎丘城,等待时机出现。可正因如此,我才要派人去借粮,他如果顾全大局,借了粮食,那自然更好,如果拒不借粮,回头本将自然会在幽冥将军面前告他一桩,状告他不顾大局以图自立,幽冥将军盛怒之下,只怕真的要取他人头。”看着斗木獬道:“你是我的心腹爱将,借粮之事,就交给你去办,让你去借粮,也算是给他面子,无论借与不借,明天早上你必须赶回来。” 斗木獬犹豫了一下,见右神将一双犀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敢违抗,拱手道:“属下立刻前往。” “这次是咱们借粮,倒也可以对他们客气一些。”右神将沉吟了一下,轻声嘱咐道:“如果真的在虎丘城见到他,你便说我向他承诺,只要他借来粮食,破城之后,他借多少我双倍奉还。” 斗木獬一拱手,也不耽搁,带了两名亲卫骑马而去。 “神将,如果斗木獬借不来粮食,我们又当如何?”身边一人问道。 右神将抬头向沭宁城方向望过去,许久之后才道:“若是无粮,就只能让兵士们自行去寻粮,咱们直接去苏州面见幽冥将军。前有钱家无能,让麝月走脱,后有左神将不顾大局,拒不借粮,见到幽冥将军,本将也有话说,失利之罪,可不能由本将一人承担。” 虎丘城位于沭宁城东边,两座县城之间不过百里之遥。 比起沭宁城的血流成河,虎丘城却是一片繁乱景象。 靠近虎丘城的村镇都是太平无事,偏远地方的村镇受到右神将麾下叛军的劫掠,死伤不少,是以众多百姓纷纷向虎丘城逃亡,而虎丘城的大将宇文承朝却是尽力安抚入城避祸的百姓,专门给他们腾出地方安置,对于避难百姓的财物,更是下令保护,但凡有劫掠百姓财物者,立斩无赦。 城中不单有避难的百姓,城内外更有集结过来的王母会众。 右神将并没有说错,左神将确实是在坐山观虎斗,右神将麾下叛军围困沭宁城之时,左神将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往支援,反倒是向麾下的星将发出命令,率领信徒向虎丘城集结,几天下来,虎丘城内外已经聚集了超过五千叛军,上下待命,只等到左神将一声令下,便要向沭宁城进发。 左神将虽然在虎丘城按兵不动,但沭宁城那边的情报却是连续不断地向这边禀报过来。 为了掌握那边的战况,左神将几乎将手下半数骑兵派出去作为斥候,详细注意那边的动静,而且分批循环回来禀报。 正文 第六八六章 阋墙 相比右神将火爆的性格,左神将的涵养要高出不少。 当他见到前来借粮的斗木獬之时,脸上甚至还能显出温和的笑容,他不似右神将那般故作玄虚地戴着面具,五十岁年纪,一身粗布衣衫,如果不是坐在主位上,乍一看去倒像个穷酸秀才。 右神将浑身上下透着剽悍气息,而左神将倒是显得十分斯文,至少从面上看不出凶戾之气。 虎丘县衙已经成为左神将暂时落脚之所,他手下的四大星将,包括被赐名井木犴的宇文承朝在内,已经有三人聚集在虎丘,五千叛军驻扎在虎丘城内外,严阵以待。 但此刻却又不能不低头,只能硬着头皮道:“神将有所不知,官军狡诈,竟然派了人潜伏进入营地,一把火烧毁了粮仓。我军现在气势正盛,本来粮草充足的话,三日之内必定能够攻破沭宁城,但这么一来.......!”拱手道:“右神将令属下向您暂时借一千石粮食,等到破城之后,必然加倍奉还,还请左神将看在同为王母会友的份上,拨粮支援。” 左神将左右看了看,向神色镇定的宇文承朝问道:“井木犴,虎丘城是你的地盘,这里的粮食也都是你所获,如今右神将要借粮,你意下如何?” “借粮?”左神将听得斗木獬所求,含笑道:“据本将所知,起事之后,右神将并无约束部下,放纵抢掠,甚至还有人跑到本将的地盘上劫掠,你们的粮草堆积如山,怎会缺粮?” 斗木獬心中冷笑,沭宁那边的战况,左神将不可能不知道,粮仓被烧如此大事,左神将也肯定早就知晓,此刻竟然装作一无所知,分明是在看笑话。 斗木獬忙道:“神将,我们已经向苏州城派出快骑,向苏州城那边要粮,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后,那边必然会有粮草送过来。右神将的困难,也就是这三天,挺过这三天,困难也就迎刃而解。” “双倍奉还?”宇文承朝下首一名头缠红布的黑须汉子冷笑道:“听说麝月从苏州逃脱之后,一直是在你们的地盘上逃亡,你们不但没有发现,甚至还让她安然无恙进了沭宁城,简直是无能至极。鬼金羊在城中被伏击,奎木狼竟然在军阵之中被人单枪匹马抓走,嘿嘿,右神将麾下都是些什么草包,就凭你们,也能攻下沭宁城?” “虎丘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属于神将。”宇文承朝恭敬无比:“城中的粮食如何调配,也全都由神将做主。” 左神将笑道:“你这家伙,将这道难题丢还给我。”沉默片刻,终是道:“本将瞧见城中百姓众多,而且各路兵马也都已经向虎丘城集结过来,再有两天时间,虎丘城聚集的兵马恐怕就有万人之众,这都是要吃饭的口,一旦粮食供应不上,那是要出大事的。” 这就是拒绝借粮。 斗木獬当然知道,如果借不回粮食会是什么后果。 斗木獬脸色一沉,左神将却已经抬手止住,笑道:“毕月乌,都是友军,不必出言嘲讽,要以德服人。”这才向斗木獬道:“回去告诉右神将,不是本将不借粮,这虎丘城内的粮草也不多,本将不但要保障手下兵马有粮可食,还要安抚逃到城中的难民,说起来这些难民还是因为你们放纵劫掠才逃到城中,你们不在乎民心,可本将却不能不在乎。如今虎丘城内外军民超过四万人,粮草却短缺,本将这边也还等着苏州城那边送粮,对于右神将的请求,本将心有余而力不 足。” 他话声未落,那毕月乌却已经怒喝道:“大胆,斗木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神将不以大局为重?” 斗木獬心下一凛,忙道:“属下绝非这个意思.....!” 右神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叛军兵马,很可能会瞬间溃散,到时候不但无法拿下沭宁城,而且右神将多年的心血就毁于一旦。 “神将,没有一千石,五百石也可以。”斗木獬做最后努力:“此番如果神将助我们渡过难关,右神将必然是心生感激。麝月就在沭宁城内,只要有粮,我们一定可以攻破城池,生擒麝月。神将知道,麝月对我们的起事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无法生擒麝月,咱们这么多年耗费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拱手躬身道:“还请神将以大局为重......!” 左神将叹道:“斗木獬,就按本将方才的话去回复右神将,本将无能为力。” 斗木獬其实早就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两位神将一直以来水火不容,这些年王母会在江南秘密发展,两位神将之间明争暗斗,王母会核心成员都是一清二楚,如今右神将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左神将自然不可能雪中送炭,只可能落井下石。 “若真是大局为重,你们就不会放纵部下在我们的地盘劫掠。”毕月乌显然是个火爆脾气:“在我们的地盘杀人劫掠,那时候你们眼里可有我们神将?如今遇到难处了,又来求我们神将,嘿嘿,这脸皮倒是不薄。” 除了宇文承朝默然不语,在场其他人也都也纷纷斥责。 还没等幽冥将军发号施令,一直没吭声的宇文承朝终于出列拱手道:“神将,斗木獬虽然言辞不当,但毕竟也是王母会的人,看在同属友军,还请神将息怒。” 左神将想了一下,冷笑道:“若不是井木犴为你求情,本将今日定要严惩。”挥手道:“还不快滚!” “神将,若是幽冥将军知道此事,怪罪下来,神将可想过后果?”斗木獬知道自己这样说,必然更会激怒在场的人,但这也是唯一可能让左神将心有忌惮从而改变主意的说辞。 果然,此言一出,本来一脸和气的左神将脸色骤变,冷笑道:“你是抬出幽冥将军吓唬本将?”握起一只拳头,怒道:“来人.....!” “满堂人物,也只有井木犴兄弟能识大体。”斗木獬苦笑道:“我并非担心借不了粮食回去受罚,只是粮食供应补上,围困沭宁城的兵马必然不战自溃。京都那边定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也一定会调兵遣将前来,如果我们在援军赶到江南之前,抓住麝月,那么江南的局势依然会在咱们的控制之下。可是如果援军抵达,麝月还在坚守沭宁城,真要到了那时候,咱们多年来的心血也将付诸东流。” 宇文承朝也是苦笑一声,道:“言之有理。时不待人,如果因为内部的误会和嫌隙耽误了行动,最后倒霉的只能是王母会。斗木獬,你们那边的战况,其实我们这边已经知晓,听说打的很惨烈。” 宇文承朝拱手道:“属下送他出去。”转身过来,向斗木獬使了个眼色,斗木獬却也是心领神会,向左神将一拱手,弯身退了下去。 宇文承朝送斗木獬出衙门,轻叹道:“两位神将之间的嫌隙太深,只怕是要误了大事。” 斗木獬脚步顿了一下,看向宇文承朝,犹豫一下,终是低声道:“你我都是会中兄弟,虽然之前并无见过,但你井木犴的声名我确实早就知道。听说兄弟你勇武无双,而且待人宽厚,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都是弟兄们抬爱,过誉了。” “死伤不少,不过那终究只是一座县城,真要连续攻打,守军也撑不了几天。”斗木獬倒是颇有自信:“是我们自己疏忽,没有守住粮仓,被官兵偷袭,否则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局面。” “你说的不错。”宇文承朝点点头,面带同情之色,一边向前走,一边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虎丘城内的粮食虽然不多,但要借出一千石粮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是两位神将之间有误会,我现在就可以调粮交给你带回去。” “若能如此,实在是感激不尽。”斗木獬见宇文承朝并不拒绝,仗义相助,显出感激之色。 “你去一个地方,在那边等候。”宇文承朝凑近低声道:“我这边尽力劝说神将,无论成与不成,回头我都会过去给你答复。”当下凑近耳边低语几句,斗木獬连连点头,拱手道:“那我就静候佳音!”出了门,匆匆而去。 “井木犴,事关大局,不知.....不知你能否帮忙劝说左神将?”斗木獬低声道:“如果能说服左神将借粮,右神将必然感激,也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以右神将的性格,欠你人情,日后必有重报。” 宇文承朝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为报答,只是不想眼看着大好局面因为我们自己的缘故而断送。左神将那边,我可以试一试,不过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顺顺气,我再试试。” 左神将笑道:“你们都向井木犴学一学,这才是做大事的人。井木犴,他出门可有说什么?” “不是给他面子,也不是给右神将面子,而是给幽冥将军面子。”宇文承朝笑道:“咱们粮食肯定不能借,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神将以德服人,没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宇文承朝回到堂内,几人正在咒骂右神将无能至极,看到宇文承朝回来,毕月乌已经沉声道:“井木犴,你又何必给他面子送出门?这种人根本不用理会。” “虽然不敢直接在我面前说神将的不是,但他看上去确实是恼怒得很。”宇文承朝道:“右神将派他来借粮,他无功而返,可能连脑袋也要被砍下去,所以他心中既惶恐又愤怒,说我们不仗义,我劝说两句,他也没敢多说什么。” “右神将嗜杀成性,以他的脾气,斗木獬空手而归,可能真的要被砍脑袋。”毕月乌笑道:“如此甚好,自断手足,对我们没什么坏处。”起身拱手道:“神将,属下先去营中巡视。” 其他几人也都退下,到最后堂内只剩下宇文承朝和左神将,左神将摸着鼻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井木犴,如果他们真的去幽冥那边告一状,幽冥责罚下来,又该如何?” 正文 第六八七章 读书人 宇文承朝面带微笑,轻声道:“神将,如果右神将那边得不到粮食救急,会是怎样的下场?” “无粮可食,自然会发生兵变。”左神将肃然道:“最好的结果,除了他身边的少数心腹,几千人马必然是一哄而散,在想将那些人聚集起来,难如登天。而最坏的结果,那些兵士愤怒之下,一刀砍杀了他。” 宇文承朝微微点头,笑道:“所以只要没有粮食,无论结果如何,右手将手中的人马烟消云散,再也无力与神将您抗衡。” 左神将虽然尽力克制,但眉宇间还是掩饰不住兴奋欢喜之色,点了点头,冷笑道:“这些年他处处与我争斗,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罪有应得。” “右神将勇猛有余,智慧不足,只是一介武夫。”宇文承朝笑道:“神将您却是博览群书,文武双全,乃是无双智将,他与你相争,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左神将哈哈一笑,道:“井木犴,你这话未必是真,但听在耳中却是很舒服。” “一片肺腑之言。”宇文承朝肃然道:“神将,右神将的力量荡然无存,那么要控制江南,除了钱家那边的兵马,就只有你手里的人马,没有了右神将,您的存在也将愈发重要。钱家手中的兵马死守苏州城,不敢离开,要控制苏州各郡县,除您之外,还有谁能做到?如此时候,即使右神将去状告神将,您觉得幽冥会责难您?” 左神将赫然醒悟,眉头舒展开,笑道:“不错,井木犴,还是你看的明白。到时候幽冥非但不会责罚我,他要兵马驻守各郡县,还是要依靠本将的兵马。” “右神将的人一散,咱们再去攻打沭宁城,如果打下了城池抓住麝月,神将居功至伟,无人可比。”宇文承朝轻笑道:“那时候昊天必然会对神将刮目相看,也必然会更加重用,到了那时候,即使是幽冥,神将也不一定怵他。” 左神将眼角微跳,却是压低声音道:“井木犴,你放心,本将若是得享富贵,也绝不会亏待你。” 宇文承朝恭敬道:“属下效忠神将,只因为神将人品高贵,做事从来都是以德服人。不瞒神将,城中的百姓对神将都是敬畏有加,都说神将爱民如子,是天神下凡。” “哦?”左神将难掩欢喜之色,身体微微前倾:“本将来虎丘已经三四天了,倒不曾听人说起。” 宇文承朝微笑道:“神将这几天很少出门,自然是听不到。如果出去走走,自然能听到百姓对您的仰慕和夸赞。” 左神将叹道:“本将遍读史书,知道要成大事者,定要怀柔四方,得民心者得天下,只有让百姓归心,才会有俊杰良才前来投奔相助。”抬手指着宇文承朝道:“譬如你井木犴,才干出众,能够为本将效力,便是因为本将的爱民之心。” “神将一针见血。”宇文承朝赞叹道:“属下一直觉得,以神将的爱民之心,跟随你左右,迟早会又一番大作为。” 左神将得意笑道:“放心,本将自然会给你一展抱负的机会。”站起身来,道:“你说的不错,本将入城数日,还真没有出去走走看看,你陪本将出去巡视一番。” “神将,是否带上护卫?” “不必,你武功高强,便是本将最好的侍卫。”左神将是读过书的人,知道要让手下死心塌地效忠,就要表现出对他的信任,以信任换忠诚,是许多成大事者最常用的手段:“若是带上侍卫,一群人跟着,就听不到真话。本将微服私访,要了解民情,知他们所想,这才能够做得让他们挑不出毛病。” 宇文承朝神色一敛,恭敬道:“能在神将麾下效命,实乃属下三生有幸。” 虎丘城落入王母会手中,并非经过血战。 宇文承朝带人夜袭县衙,虎丘县令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在见到王母会众明晃晃的大刀时,瞬间放弃了抵抗的念头,虎丘县城也几乎是兵不血刃落到了宇文承朝手中。 宇文承朝并没有屠杀虎丘县官吏,只是将他们囚禁起来,在王母会兵马入城之后,宇文承朝也立刻下达了军令,不允许任何人在城中劫掠,更不许滥杀无辜,违者立杀无赦。 在当众砍了十几名违背军令的兵士之后,手下兵士胆战心惊,而城中百姓却是长出一口气。 城中的一切依然是井然有序,城中的大户人家为免遭灾,主动献粮献银,所以粮仓倒是不缺粮食,突然涌入大批的王母会众,非但没有抢掠城中财物,反倒是让城里的生意更加兴旺起来。 从虎丘县周边一带逃难过来的百姓,也得到了安置,虽说城中人满为患,但却杂而不乱。 左神将在宇文承朝的护卫下,走过数条街道,却也看到城中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不少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整个苏州乱作一团,无数百姓惨遭横祸,唯独这虎丘城内一片太平。 百姓们对左神将倒是十分赞誉,听得百姓夸赞,左神将面上掩饰不住喜悦。 宇文承朝入城下令不得扰民,不的劫掠,不得杀人,自然是用上了左神将的名义,所以在不少百姓的心中,那位左神将并非坏人,倒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人。 “如果我们占据的每一座城池都能让百姓归心,这天下又有何事不能为?”左神将意气风发,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宇文承朝肃然道:“财帛动人心,并非谁都能像神将这样将百姓放在心中。那些没有读过书的人,一旦看到财帛,其他事情就抛到脑后,只想着抢夺财物了。” 这一句话却是让左神将大感受用。 王母会众之中,真正博览群书的人并不多,毕竟真正饱读诗书的人,也不会被王母会这样的邪门歪道所蛊惑,所以读过几年书的左神将在王母会众面前也算是鹤立鸡群,而这也是左神将引以为傲的一点。 宇文承朝这句话不但夸赞了他,还大大贬低了他的对手。 所谓没读过书只想着劫掠之人,在左神将听来,当然只指自己的老对头右神将。 “虎丘城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确实不错。”左神将看在眼里,心中对宇文承朝的才干更是赞赏。 他自然不知,这位大公子身后的宇文家,曾经控制着西陵第一城奉甘府城,奉甘府城虽然设有西陵都护府,但实权却是在宇文家手中,虽然没有亲手治理奉甘府城,但让百姓如何安居乐业的手段,宇文大公子却还是清楚。 虎丘城不过是区区一县城,与西陵第一城相比,无论规模还是人口差距太大,要治理这样一座县城,对宇文承朝来说实在是绰绰有余。 “神将,快到晚饭时间了。”宇文承朝看到天色已经暗下来,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那是城中最好的酒楼,听说酒楼里有一道名菜香酥兔头,许多外地人专程前来品尝,神将要不要尝一尝?” 左神将含笑道:“你有所不知,这虎丘城我曾经来过,香酥兔头我也品尝过,确实是一绝。你不说倒也罢了,一提起来,我还真想再尝尝,既然路过这里,咱们进去看看。” 宇文承朝立刻在前领路,进了酒楼,客人倒也不少,不少都是王母会的兵士,这些兵士未必认识左神将,可是看到宇文承朝,立刻起身,恭敬行礼。 “楼上可还有地方?”宇文承朝向迎上来的店伙计问道。 店伙计还没有说话,边上立刻有人道:“这是我们的星将大人,赶紧张罗最好的房间给大人用。” 店伙计更是小心谦卑,领着二人上了楼,带进一间干净的单间内,宇文承朝已经吩咐道:“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都送上来,对了,香酥兔头多来两份。” 店伙计忙不迭答应,退下之后,宇文承朝顺手关上门,站在左神将身边,左神将见他毕恭毕敬,十分满意,吩咐道:“自家兄弟,不要客气,坐下说话。”等宇文承朝坐下,左神将环顾一圈,感慨道:“你有所不知,年轻的时候,我有心报国,却因为没有靠山,得不到门路,满腹才学,却无用武之地。那时候穷酸的紧,前途一片灰暗,经过这样的酒楼,看也不敢多看一眼,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我会有今天。” “金鳞岂是池中物,神将此等人物,只要有机会,瞬间就能遇水成龙。”宇文承朝对左神将显得十分谦恭。 “你这两句话,那些没读过书的粗人是说不出来的。”左神将感慨道:“我提携你,重用你,有一个缘故就因为你是读书人。井木犴,你这样的人物,也非池中之物,跟着本将,总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宇文承朝还没有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左神将皱起眉头,看了宇文承朝一眼,宇文承朝却已经起身走过,打开门,却见到门外站着一人,却正是之前借粮被拒的斗木獬。 正文 第六八八章 刺杀 斗木獬看到宇文承朝,微点了一下头,宇文承朝也使了个眼色,斗木獬心领神会,径直走进屋内,向有些意外的左神将拱手行礼。 宇文承朝关上门,左神将已经看着斗木獬皱眉道:“你还没有回去复命?” “空手而归,人马必然溃散。”斗木獬十分恭敬:“属下只想求左神将再好好考虑。” 左神将见宇文承朝神情镇定,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已经明白过来,有些不悦道:“井木犴,是你安排他在这里见我?” “神将,如果不是到了绝境,右神将绝不会向您开口。”宇文承朝走到左神将身边,恭敬道:“右神将能够派出斗木獬前来借粮,也算是向您低头,属下以为,当前局面,江南的大局远比个人的恩怨要重要得多。” 斗木獬一怔,心想要打下沭宁城,右神将必然是损兵折将,破城之后,却要将一半的财物送给左神将这边,右神将是断然不会答应,而且自己也做不了这个主。 不过又想若是没有粮食,莫说破城,连手头上的兵马都保不住,立刻道:“神将,这个条件,我们这边也不是不能考虑。” 沭宁城一半的财物,当然是极为诱人的条件,左神将显出犹豫之色,想了一下,终是淡淡道:“坐下说话。” 斗木獬听得此言,向宇文承朝投去感激之色,立刻道:“井木犴所言极是。” 左神将显出恼怒之色,看了宇文承朝一眼,冷笑道:“井木犴,本将确实欣赏你的才干,也将你当作心腹培养,可是你若觉得因此就能够擅作主张,就实在是让本将失望了。什么时候需要你来为他们说话?” “神将息怒。”宇文承朝轻声道:“神将是觉得那边借粮过后,双倍奉还的报酬实在太少,咱们可以再谈。譬如等他们攻下沭宁城后,必须答允将城中一半的财物交给我们.....!” 左神将对沭宁城的财物很感兴趣,也不管宇文承朝,看着斗木獬问道:“如果借你们粮食,破城之后,你们当真愿意将沭宁城一半的财物交给我们?斗木獬,你可能做这个主?” “眼下我们那边粮草断绝,右神将既然能派属下来,也就给了属下谈判的权利。”斗木獬肃然道:“只要能够借到粮食,神将这边的条件又不至于让我们无法接受,相信右神将还是会答应的。神将知道,我们右神将虽然脾气不好,但言出如山,承诺的事情绝不会食言.......!”话没说完,神色陡变,失声道:“你要做......!” 左神将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也便在此时,一把匕首已经 斗木獬见得左神将口风松动,心下欢喜,一拱手,这才上前在左神将对面坐下。 左神将瞥了宇文承朝一眼,道:“你也坐下。” “属下不敢。”宇文承朝道:“属下就在身边服侍。”恭敬站在左神将身侧。 他知道井木犴是左神将一手提拔起来,而且看得出左神将对井木犴确实很为器重,而井木犴自始至终对左神将也是毕恭毕敬,谁能想到,这位王母会的行星将,竟然会出其不意地对左神将下手? 他一时呆若木鸡,没有任何反应。 宇文承朝一匕首刺入左神将脖子,一只手则是用力按住左神将脑袋,匕首往前横拉,那匕首锋利无比,顿时将左神将半边脖子完全割开,血腥恐怖,无论如何也是活不成。 从左神将脖子侧面直刺而入,瞬间贯穿了左神将的脖子。 斗木獬亲眼看到,左神将说话之时,宇文承朝从袖中陡然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竟然对着毫无防备的左神将一刀刺了过去,不单出手狠厉无情,速度更是快的匪夷所思,果决无比。 无论如何,斗木獬都想不到宇文承朝竟然会对左神将下此狠手。 斗木獬反应倒也不慢,一个转身,已经从椅子上掠开,顺势抬脚,踢在椅子上,椅子被踢飞出去,直朝宇文承朝打了过去。 宇文承朝右手成拳,一拳打在椅子上,“咔啦啦”一阵响,椅子已经是四分五裂。 斗木獬借着椅子阻挡宇文承朝之势,已经冲到房门边,便要拉开冲出去,一伸手,才发现自己刚才进门之后,宇文承朝已经将门闩扣上,大吃一惊,这时候又感觉劲风袭来,知道生死顷刻间,想也不想,挥拳朝着房门打过去,“砰”一声,已经将房门打裂开一个大窟窿,也便在这一瞬间,感觉后脊背一阵刺疼,却是宇文承朝已经扑过来,一匕首刺入了他的后背。 宇文承朝抬起一脚,踢在左神将身上,顿时将左神将踢飞出去,落在地上,只抽动两下,便再不动弹。 斗木獬一脸惊恐,几乎不敢相信左神将就这般死了。 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感觉劲风袭来,却已经瞧见先前一脸和气的宇文承朝此刻面带凶狠之色,竟然如同一头猛虎般,直向自己扑过来。 有王母会众方才看到宇文承朝进了那房间,这些人都是宇文承朝的部下,见此情状,有人已经叫道:“星将出事了.....!”早有人拔出佩刀,向楼上冲去,其他人也不犹豫,纷纷跟上。 楼梯轰隆隆一阵响,十几名王母信徒如狼似虎冲到了那间房门外,知道事态紧急,一名身体强壮的会众抬起脚来,狠狠踹在房门 上,“砰”的一声,已经将房门踹开,众人一拥而入。 刺疼钻心,斗木獬张口想要叫喊,可是还没有发出声音,宇文承朝一拳打在他的后脑勺上,脑袋往前装在门上,“咔啦啦”响,脑袋砸破了门板,皮开肉绽。 斗木獬那一拳在房门上打出一个窟窿的时候,已经惊动了楼下的客人们。 楼下有十几名王母会众,听得动静,都已经抬头望过去,很快就见到斗木獬的脑袋在门上撞开一个窟窿,很快似乎有什么人从后面拖拽,将斗木獬又扯了回去。 信徒们都是大惊失色,两名信徒冲过去,扶着宇文承朝坐起,惊声道:“星将,您.....您怎么了?”又有人叫道:“赶紧去叫大夫。” “神将......神将被刺杀了......!”宇文承朝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封锁.....封锁酒楼,去.....去请毕月乌和箕水豹......!”一阵剧烈咳嗽,触动伤口,鲜血流淌更多。 一名中年信徒抢上来,道:“星将,小的帮你看看伤口.....!”见宇文承朝微点头,信徒小心翼翼打开宇文承朝已经,众人这才看见,宇文承朝结实的胸膛处,却有一处被匕首刺入的伤口,刺入的极深,就在心口附近。 房内却已经是血气弥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的宇文承朝,只见他胸口处血红一片,鲜血染红了胸口衣襟,在宇文承朝身边,斗木獬趴在地上,后脖子被插着一把匕首,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左神将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半边脖子被拉开,血肉模糊,鲜血泊泊直流。 大家都知道星将之上便是神将,左神将是井木犴星将的上司,如今左神将竟然死在这酒楼内,当真是让所有人都惊骇万分。 “星将,神.....神将已经死了!”有人检查了一下左神将尸首,黯然道。 宇文承朝闭上眼睛,叹道:“我.....我保护不周,罪该万死......!”伸手从边上一名信徒手中抢过一把刀,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过去,早有人抓住他手臂,亦有人从他手中抢过刀,纷纷道:“星将这是做什么?” “赶紧止血。”中年信徒显然懂得一些处理伤口的法子,让人取了酒来,用酒水先帮宇文承朝清洗了伤口,随即用一块布捂住伤口处,急切道:“赶紧去找伤药。”又向宇文承朝道:“星将放心,并没有伤及心脏,不过也是差之毫厘,要是匕首刺入的再偏上寸许,后果不堪设想......!” “左神将......!”宇文承朝扭头向左神将那边望过去:“神将.....神将如何?” 在场的信徒虽然都认识宇文承朝,却几乎都不认识左神将,听的宇文承朝此言,都是骇然变色,都向左神将瞧过去,有人骇然道:“那.....那是左神将?” “我罪该万死,左神......左神将被人刺杀,我保护不周,该....该死.....!”宇文承朝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随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酒楼内发生刺杀事件,很快王母会众就将酒楼前前后后都封锁起来,又有人就近请了大夫过来,帮助宇文承朝处理胸口的伤势,在另外两名星将抵达之前,事件发生的房间保留不动,派人看守,宇文承朝则是被抬到隔壁的房间暂时休息。 正文 第六八九章 狐疑 毕月乌看到左神将血肉模糊的尸首时,简直不敢置信。 “斗木獬?”将俯卧在地的斗木獬尸首翻转过来,毕月乌立刻认出,更是大吃一惊。 斗木獬前来借粮,碰了一鼻子灰离开,本以为早就回去复命,谁知道竟然会死在这里。 “左神将和井木犴星将来酒楼吃饭,被安排在这屋里。”一名当时在楼下吃饭的王母会众详细禀报,指了指斗木獬:“神将进屋没多久,这人就忽然出现,然后敲门,星将开门让他进去。很快,屋里就传来打斗声,我们听到声音,立刻冲过来,进门之后,就看到左神将和这人都倒在地上,井木犴星将也躺在地上,胸口被匕首刺伤,伤口处离心脏只有寸许,只要再偏上一些,井木犴星将也要死在这里。” 斗木獬脸色阴沉,来到宇文承朝这边,见宇文承朝靠坐在椅子上,上身赤裸,肌肉结实,但胸口已经绑了绷带。 “伤势如何?”斗木獬问道。 宇文承朝苦笑道:“我的伤势无妨,可是左神将他......!” “是斗木獬刺杀左神将?” 宇文承朝叹道:“我陪同神将巡城,经过这家酒楼,神将说他以前来过虎丘城的这家酒楼,知道这里有很出名的香酥兔头,想进来尝尝。我们进来刚坐下不久,斗木獬忽然敲门,神将和我都觉得很意外,但他毕竟是右神将麾下的星将,所以神将想听听他到底还想说什么。”顿了顿,懊恼道:“斗木獬提出只要借粮,他们破城之后,愿意将沭宁城一半的财物送给我们,神将意动,问他如何能保证右神将会答应,斗木獬就走近到神将边上,凑近想要说什么,当时我根本没有料到他会存有歹心,只以为是有什么机密之事要告诉神将,神将也没有地方,所以他突然拿匕首刺向神将,我都来不及反应。” “他敢行刺神将?” “我和你想的一样,料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胆量。”宇文承朝苦笑道:“他刺中神将,我反应过来后,便去拿他,和他打斗在一起,他武功也不弱,我被他刺中了心口,他以为刺中我要害,转身就跑,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从胸口拔出匕首,从后面扑上去,刺在他背上,他受伤之下,转身与我厮斗,我将他按倒在地,匕首刺入他后颈,这才将他杀死......!”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 斗木獬在边上的椅子坐下,狐疑地盯着宇文承朝:“斗木獬就因为借粮不成,所以便要刺杀神将?” 宇文承朝也是看着斗木獬,道:“我本该留下活口,但当时的情势危急,我不杀他,就要死在他手里,他到底为何敢对神将下手,我也说不清楚。” 斗木獬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有数人进了屋里来。 当先一人年过四旬,身材魁梧不下于宇文承朝,在其身后,跟着数人,一名年近五旬的老者看到宇文承朝脸色苍白,胸口缠着绷带,急忙上前问道:“伤势如何?” “赵叔不必担心,没有伤到要害,不碍事。”宇文承朝挣扎着想起身,那魁梧汉子已经摆手道:“你先养伤,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箕水豹,神将被刺,事关重大。”毕月乌看向那汉子,“这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城内外的将士们知道后,一定是军心大乱。” 箕水豹向那赵叔使了个眼色,赵叔心领神会,示意其他人先出门去,自己也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 “昂日鸡没有到,神将麾下四名星将,我三人都在。”箕水豹也坐了下去,神情肃然:“斗木獬刺杀神将,群龙无首,形势确实急迫。” 毕月乌瞥了宇文承朝一眼,道:“这件事情要立刻派人去苏州城禀报幽冥将军。” “那是自然。”箕水豹点点头:“该如何禀报?” “现在正要商议此事。”毕月乌沉声道:“要禀报斗木獬刺杀了神将,自然会引起掀然大波。斗木獬是右神将麾下心腹,右神将的人刺杀了左神将,王母会立时就要分裂。不过我现在想弄明白,斗木獬刺杀神将的动机何在?只是因为借粮不成就对神将下此狠手,我实在无法相信。” 箕水豹看向宇文承朝,问道:“你当时在场,斗木獬出手之前,可有说什么?” “他只说神将一旦借粮,便会将沭宁城一半的财物交给我们。”宇文承朝肃然道:“神将却并不相信右神将会如此慷慨,斗木獬当时就靠近到神将身边,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单独禀报神将,还想过是否要避开,谁能想到.....!”长叹一声,一脸懊恼。 箕水豹想了一下,终是道:“我倒是明白斗木獬的用心。” “哦?”毕月乌问道:“怎么讲?” “神将拒不借粮,右神将的兵马面临着溃散的境地。”箕水豹缓缓道:“如果当真如此,右神将此后便再也无法与神将抗衡,神将要收拾他,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这话倒也不假。 左神将手握兵马,而右神将成了光杆将军,如此一来,双方的力量对比天地之别,左神将再想对付右神将,绝非难事。 “斗木獬是右神将心腹,他不但怨恨左神将拒绝借粮,而且也会想到以后的局面。”箕水豹平静道:“所以斗木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刺杀神将,如此一来,也算是为他的主人除掉了一个大对头。” 毕月乌冷笑道:“正因为斗木獬是右神将的心腹,所以他这样做,必然会牵累右神将。斗木獬既然忠于右神将,难道不为右神将考虑?” “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右神将指使他所为?”箕水豹淡淡道:“斗木獬既然决定这样做,无论死活,即使背后真的有右神将指使,他也不会供认。没有证据,即使在昊天面前,也无法给右神将定罪。” 毕月乌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终于看着箕水豹道:“听说井木犴当初是你介绍给右神将?” “不错。”箕水豹神情淡定:“井木犴才干出众,无论武功还是见识在我们王母会都是佼佼者,如此人才介绍给神将,自然是我应尽的职责。事实上神将对井木犴也是十分赞赏,否则又怎会提携?” 毕月乌看向宇文承朝,道:“井木犴的能耐,我自然知道,不过他的出身,到现在我还不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箕水豹脸色沉下来。 “箕水豹,你也不必激动。”毕月乌缓缓道:“你我的来历都是互相清楚。你是青州刺史文大人的血脉,部下之中,也多是忠良之后。我的来历,你自然也是清楚,因为一件家传砚台,被那狗县令看见,害死了我全家,我手刃仇敌,落草为寇,后来在神将的劝说下,投身王母会。你我与官府朝廷都有着血仇,目标一致。不过井木犴到底是什么来路,你是否也可以和我说清楚?” 箕水豹脸色更是不好看,冷笑道:“难道你是在怀疑神将被杀,与井木犴有关?” “不要伤了和气。”宇文承朝抬手劝阻:“毕月乌,我虽然没有你那般的遭遇,可是也痛恨贪官污吏盘剥百姓,很早时候就拜师习武,不管你信是不信,我杀的贪官污吏,比你想的要多。妖后乱世,人神共愤,我加入王母会,就是想要给天下百姓一个衣食无忧的世道。”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你性情直率,有话直说,许多时候我不怪你,可是你若将神将被杀之事牵扯到我的身上,我绝不答应。” 他虽然受伤,但此刻脸色冷厉,目光如刀,却也是让毕月乌颇为忌惮,只能道:“你误会了,我没有你说的意思,只是要向幽冥将军禀报这里的情况,自然要将真相弄清楚。” “我想问你,神将被害,现在派人去苏州城禀报,会是怎样的结果?”宇文承朝直视毕月乌。 毕月乌一怔,宇文承朝缓缓道:“这里就我们三人,我也不妨直言。昊天是王母会的首领,幽冥和苦海两位将军受命统领江南部众,不过神将手下这些会众,都是神将和诸位辛苦多年发展起来,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人都是神将的部下,还算不得是幽冥的部下。” 毕月乌皱起眉头,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神将被杀,群龙无首,幽冥知道后,考虑的不会是为神将被杀做主,而是考虑如何掌握咱们这支兵马。”宇文承朝叹道:“到时候幽冥一定会派来亲信,替代神将,神将和许多人多年的心血,也就会落入幽冥之手。” 毕月乌忍不住道:“井木犴,这话要是被幽冥将军知道,你可知会是怎样的结果?幽冥将军是王母会的苏州将军,苏州的会众,都是他的部下,你我都该听从他的命令,什么叫做落入他之手?你这是叛逆之言。” “所以如果幽冥让咱们听从右神将的吩咐,自此之后沦为右神将的部下,你也甘愿听命?”宇文承朝面带寒意,目光犀利。 s:///book/7/7176/8945437.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六九零章 内讧 &lt;!go&gt; 毕月乌面色一怔,随即赫然站起,决然道:“那自然是绝无可能。” “说得好。”宇文承朝立刻笑道:“当年王母会在苏州秘密发展,苏州三郡诸县,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两位神将统领。左神将博览群书,智慧过人,又有诸位的辅佐,才发展成了如今的势力。我虽然加入王母会不久,却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右神将处处作梗,咱们有今日的实力,着实不容易。”面色再次冷厉起来:“所以这番心血,又怎能轻易交到右神将手中?” 毕月乌盯着宇文承朝道:“你太危言耸听了。神将虽然不在了,幽冥即使另派人来接替左神将的位置,却也绝不可能让右神将来捡这个便宜。” “说得对。”宇文承朝微微点头,肃然道:“苏州会众听从两位神将调令,而且他们对苏州诸县的情况最为了解,由他们攻略苏州诸县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如今左神将被害,除了右神将,不知道还有谁比他更合适攻打沭宁城?” 毕月乌皱起眉头。 “按照计划,起事过后,苏州城及其附近一带交给钱家,而诸县则由左右神将的两支人马攻略。”宇文承朝缓缓道:“毕月乌,幽冥为何会让两位神将攻略苏州诸县?” 毕月乌重新坐下去,没好气道:“你这问的是废话。苏州的会众,都是由两位神将发展起来,自然听从神将之令,此外两位神将在苏州这么多年,对苏州的情势了如指掌,就譬如这虎丘城,如果不是神将将这里面的情况都详细告诉你,你又如何那般顺利就兵不血刃夺下此城?” 毕月乌脸色微变,恼道:“如此说来,幽冥将军会将我们的兵马和粮食都交给右神将?” “这个可能性当然很大。”宇文承朝叹道:“如果到时候真的在右神将的统领下破城,甚至擒住了麝月,却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人想起左神将是被右神将的部下所害。那时候右神将如日中天,功勋赫赫,如果破城,他又以城中财物赏赐给兵士们,收揽了人心,到那时,除了咱们几个还念着左神将的恩德,你真觉得其他人还会存有为左神将报仇雪恨之心?” “比起神将的被害,在幽冥心中,攻破沭宁城擒拿麝月只会更重要。”宇文承朝正色道:“我们现在派人去苏州城,快马加鞭,明天就能抵达苏州城,幽冥得到消息之后,想到的一定是如何不让军心涣散,接下来如何能够迅速破城擒拿麝月,换做是我,我不会临阵调来大家不熟悉的将领,而是直接将左神将的部众交给右神将统领,将虎丘的兵马和钱粮尽快调送到沭宁县,由右神将统领继续攻打沭宁城。” 箕水豹好半天没吭声,此时终于点头道:“不错,如果我是幽冥,也会这样做。”看着毕月乌道:“至少当前的局势下,没有谁比右神将更适合领兵攻打沭宁城。” 一朝臣,咱们几个都是左神将的人,如果真的被右神将控制了苏州的兵马,你们觉得右神将还会让我们有好日子过?”盯着毕月乌道:“你别忘记了,这些年两位神将水火不容,你我跟着左神将,也和他们结下了不少的梁子,右神将到时候成了我们的顶头上司,一定会找机会将我们几个除掉。” 毕月乌握起拳头,沉默了一下,终是道:“难道要将神将被害的事情隐瞒不报?” 毕月乌听到此处,感觉背脊发凉。 “我还担心另一件事情。”箕水豹平静道:“都说一朝天子 “其实我说的并没有矛盾。”宇文承朝镇定自若:“在向苏州城禀报此事之前,我们先议定一名统帅,由他来接手左神将的职责,虽然暂时不能挂上神将之名,但必须要拥有神将之实,而且选出统帅之后,我们上下齐心,一定要誓死拥护,如此一来,即使是幽冥,最终也只能接受现实,让咱们拥护的统帅接替左神将的位子。”抬手按住胸口伤处,缓缓道:“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迅速稳定军心,而且让右神将也无法趁虚而入。” 毕月乌一怔,很快便冷笑道:“井木犴,你的意思,可是说要拥护你来担任新的统帅?” “当然不行。”宇文承朝摇头道:“神将被害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了,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眼下不但要尽快将这边的情况向苏州城那边禀报,还要稳定军心。” 毕月乌有些焦头烂额,看着宇文承朝问道:“你不是说不能将这事情报上去吗?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还有自知之明。”宇文承朝淡淡一笑:“昂日鸡还没有赶到虎丘,但你和箕水豹都在这里,若论接替左神将担任统帅的人选,你二人的资格远比我要合适的多。” 宇文承朝第一个将自己的排除在外,毕月乌固然大感意外,也是出乎箕水豹的意料。 “当然不可以。”宇文承朝却是立刻摇头:“我虽然承蒙神将的眷顾,提携为星将,但我加入王母户也不到半年时间,资历尚浅,难以服众。虽然新的统帅应该从星将之中挑选,但第一个便要将我排除在外。” 宇文承朝义正辞严,毕月乌听他这样说,倒是大感意外,呆了一下:“你.....你不想做统帅?” “神将被害,军心不稳,只有选出一名新的统帅,才能够迅速让军心稳下来。”毕月乌坐正身子,看着箕水豹道:“此外也可以断绝其他人染指的道路。” 箕水豹再次点头:“言之有理,我也赞同立刻选出一名新的统帅。” 毕月乌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看向箕水豹,道:“井木犴所言,确实大有道理。箕水豹,虎丘城内外的兵马,包括武器装备,可都是咱们这么多年一点点攒下来的家当,付出多少心血,外人不知,你我都是知道的。左神将虽然不在了,可咱们多年的心血,也不能就此送到右神将手中。” 箕水豹颔首道:“不错,如果将这些白白送到右神将手里,我们如何对得起左神将?” “所以新的统帅,从你我二人之中选出一个。”毕月乌盯着箕水豹:“你有什么想法?” 箕水豹淡淡一笑,道:“你年纪比我长两岁,所以先听你的想法。” 毕月乌咳嗽一声,道:“井木犴主动退出,昂日鸡还没有赶到,眼下情势严峻,我们当然不能等到他来再做决定。” “确实不能等了。” 毕月乌眉头舒展开,笑道:“原来你都记得。” “记得,自然记得。”箕水豹笑得人畜无害:“虽说我投身左神将麾下比你们都晚,不过加入王母会的时间,却比左神将还要早。你自然也不会忘记,王母会始于青州,那时候我便投身加入了王母会,官兵围剿青州王母会,我便已经领兵与官兵激战,算下来,我加入王母会的时间,应该比你还要早上几年。” 毕月乌露出一丝笑容,道:“我确实比你长两岁。现在想想,我认识左神将已经快十年了,似乎比你还要早上好几年。” “确实如此。”箕水豹微笑道:“左神将得到幽冥将军的感召,加入王母会,自此开始在苏州发展会众,我记得很清楚,你是最早被左神将感召加入王母会的一批人,以苏州王母会众而论,昂日鸡比你还要晚一年多,我投身在左神将麾下,比你们都要晚。” 毕月乌赫然起身,冷笑道:“如果青州王母会还存在,我立刻奉你为主。可是青州王母会当年还没起事,就被官兵围剿,短短两个月,青州王母会就烟消云散。箕水豹,如果青州王母会真有能耐,你们也不会跑到苏州来投靠左神将。” 箕水豹并不恼怒,淡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毕月乌本来脸上还带笑,听得此言,脸色微变。 “你也知道,我麾下的兵马之中,有众多都是当初从青州撤离的信徒,恕我直言,这些人加入王母会比苏州王母会出现还要早许多。”箕水豹气定神闲:“他们对王母会的虔诚,无与伦比。” “不必再拿青州王母会来说事。”毕月乌很干脆道:“既然现在是在苏州,就以加入苏州王母会而论。你也承认,我比你早几年投身神将麾下,所以新的统帅,我自认为还是我来担当。” 箕水豹笑道:“如果没有青州王母会,何来苏州王母会?饮水思源的道理,难道你不懂?论资历,我比你深,论勇武才干,你似乎也并不比我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接替神将的位子?” 毕月乌冷笑道:“既然你我互不服气,那好办,咱们各奔东西,我带我的人马离开,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毕月乌,神将刚刚被害,你就要拥兵自立,你是要反叛吗?”箕水豹赫然起身,神色冷厉:“左神将多年的心血,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毁在你的手里,谁要是敢闹分裂,我绝不答应!” &lt;!over&gt; s:///book/7/7176/895313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六九一章 偷梁换柱 毕月乌冷笑一声,双手握拳道:“怎么?要给我扣帽子?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两位星将,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切莫伤了和气。”宇文承朝苦笑道:“难道你们忘记我们为何会走在一起?都是为了铲除妖狐,为天下百姓造福,如今连江南都没有控制住,两位就生出嫌隙,这可是违背了咱们的初衷。” 毕月乌一屁股坐下去,冷哼一声。 箕水豹也是缓缓坐下,叹了口气,道:“井木犴说的对,这些年咱们兄弟同甘共苦,这才有了今日。可是要铲除妖狐,这还是刚刚起步,如果因为自家兄弟内讧误了大事,咱们都是王母会的罪人。” 毕月乌想了一下,看向宇文承朝道:“井木犴,你说该由谁来统领兵马?” “你和箕水豹都是我的兄弟。”宇文承朝为难道:“无论谁担负起左神将留下的责任,我都会誓死效命。”犹豫一下,终是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十分公正,就是不知道二位可否愿意。” “只要公正,那就好说。”毕月乌道:“什么法子?” 宇文承朝正色道:“不过我先要说明白,利用那个法子决定谁来担负重任后,就不得因此再起波澜。如果毕月乌你接了重担,我和箕水豹还有昂日鸡必全力辅佐你,听从你调派。同样的道理,如果是箕水豹胜了,咱们都要服从箕水豹的命令。” 箕水豹看了毕月乌一眼,点头道:“自当如此。” “你的意思呢?”宇文承朝看向毕月乌。 毕月乌倒也没有犹豫,粗声道:“可以。” 宇文承朝这才笑道:“既然我们都是九天王母的信徒,你二人由谁来接替神将之责,就听从王母的意思。”向一脸疑惑地毕月乌道:“劳烦你去外面找一名识字的人。” 毕月乌不知宇文承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起身出门,片刻之后,却是带着一名矮胖的男子进来,道:“这是酒楼的账房,会读书写字。” 宇文承朝招手让那矮胖男子靠近,附耳低语几句,账房连连点头,躬身退了下去。 “井木犴,你搞什么鬼?”毕月乌疑惑道。 宇文承朝道:“不用着急,很快就知道。” 没过多久 ,账房回来,手中却是拿着两只小黄纸片,方方正正,上面写着小字,账房到的宇文承朝面前,小心翼翼道:“写好了。” “给他们看一看。”宇文承朝使了个眼色。 账房一手捏着一张小纸片一角,亮在二人面前。 毕月乌是个粗人,但毕竟也是星将,略微识得几个字,却也认得,两张小纸片上,一张写着“天”字,另一张写着“人”字,狐疑道:“井木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给我。”宇文承朝伸出手,将那两张小黄纸片接过去,示意账房退下,等账房出门带上之后,宇文承朝才慢慢地将小纸片折叠起来,平静道:“两位星将都看到了,两张纸上,一个写着天字,一个写着人字,既然两位都想承担神将的职责,与其争斗,不如由王母来决定。你二人各抽取一张,谁能抽到天字,就是我们的统帅,这法子公平无比,谁胜谁负,各安天命。” 毕月乌一怔,皱起眉头。 数千兵马的统帅,以这样的方法来决定,着实有些儿戏,可这却又是当下最好的法子。 毕月乌和箕水豹手中都有人马,如果为了争位出现火并的状况,后果着实不堪设想,反倒使用这个简单的法子,胜败由天定,不但可以选出新的统帅,而且还能免去可能发生的危机,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可以。”箕水豹犹豫一下,终是点头道:“如果毕月乌抽到天字,我箕水豹自今而后,誓死效忠于他,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毕月乌听得箕水豹立誓,当下也道:“箕水豹若成为统领,毕月乌必当唯命是从,违背誓言,万箭穿心。” “好。”宇文承朝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两只纸片折好,又捏成了小纸团,握在手心中,问道:“二位谁先抽?” 箕水豹和毕月乌对视一眼,箕水豹已经抬手含笑道:“你比我年长,你先请!” 毕月乌倒也不客气,起身来,走到宇文承朝面前,宇文承朝伸出右手,张开手,掌心两个小纸团,毕月乌伸出手,犹豫一下,终是拿起一只,退后两步,宇文承朝这才将手伸向箕水豹。 箕水豹摇头道:“方才看得清楚,两只纸团一个天字一个人字,谁也做不得假,毕月乌若是抽到天字,我就是人字了。” 毕月乌也不犹豫,展开纸团,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瞥向箕水豹,箕水豹却是气定神闲,也看着他。 “我说话算话。”毕月乌将纸片捏在手心,不甘道:“从今以后,我听你吩咐就是。”将手中的纸片狠狠丢在地上,抬步便走,打开门,出了门去。 箕水豹松了口气,起身来,走过去关上门,将门闩拴上,这才转身走到宇文承朝面前,一双眼睛盯住宇文承朝,目光冰冷,猛听得“呛”的一声,箕水豹却是迅雷不及掩耳拔出佩刀,大刀已经架在了宇文承朝的脖子上。 宇文承朝一脸诧异,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抽中了人字,那我该抽到哪个字?” “星将说笑了。”宇文承朝叹道:“他既然是人字,你当然是天字。” “不对。”箕水豹目光如刀:“你手中的两个纸团,都是人字。” 宇文承朝笑道:“星将,这两张纸片上的字,并非我所写,而且你和毕月乌亲眼看到,一天一人,人字被毕月乌抽走,我手中又如何还有人字?” 箕水豹神情冷厉,刀锋更是紧了紧,冷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害左神将?” “星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宇文承朝也沉下脸:“如果不是我的法子,你未必能成为统帅,如今却恩将仇报,文仁贵,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王母会的会规,各路星将之间,只能以星名相称,不可直呼其名。 宇文承朝此刻却直呼箕水豹名字,箕水豹脸色更是难看。 “你偷梁换柱的把戏,当真以为我不知道?”箕水豹文仁贵冷冷道:“两只纸团确实被你握在手心,可是毕月乌和我说话那一瞬间,你就已经调换,你赤着上身,那两个字又是酒楼里的人所写,毕月乌当然不可能怀疑你会换了纸团。”沉声道:“你站起来!” 宇文承朝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我受了伤,你看不出来?” “你如果不站起来,就不是受伤,而是人头落地。”文仁贵冷漠道。 宇文承朝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站起身,在他屁股下面,竟赫然有两只被压扁的黄纸团。 文仁贵瞥了一眼,冷笑道:“你现在有什么话说?” “无话可说。”宇文承朝叹道:“当初是星将将我举荐给左神将,这才让我能够被左神将提携,星将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今日才想成全星将,帮星将夺得统帅之位。” 文仁贵似笑非笑:“帮我?井木犴,你害死了神将,还敢大言不惭说是在帮我?” “星将为何如此肯定神将是被我所害?” “道理很简单,你早早就准备了两只纸团,也早就在纸团上面写好了字。”文仁贵缓缓道:“如此就可证明,你早就知道毕月乌和我会因为统帅之位起争执,也早就想好用这个法子选出统帅。如果神将没死,又何必做这样的准备?” 宇文承朝不惧反笑,道:“那么你自然也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准备助你登位。” “你准备的纸团上都写着人字,又如何肯定一定是毕月乌先抽到?”文仁贵冷笑道:“如果是我先抽,那么统帅之位不久落在毕月乌的手里?” 宇文承朝摇头道:“不会。因为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做事三思后行,而毕月乌性情耿直冲动,抽签定帅,一定是他比你先抽,而且他抽到人字后,一定心中不甘,但有言在先,不会当场发作,现在应该去喝闷酒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文仁贵依然握紧刀:“你为何要害死左神将?我现在将你带出去,他们会将你剁成肉酱。” 宇文承朝微微点头,却毫无惧色,平静道:“如果你想让文氏一族的后代子孙永远挂着叛匪的名字,如果你想这一辈子东躲西藏见不得光,现在就可以将我送出去。” 文仁贵微微变色,厉声道:“你说什么?” “文公子,外面还有人,你如果想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想让他们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声音还可以再大一些。”宇文承朝却是镇定自若:“否则就收起你的刀,坐下来好好说话。” 文仁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宇文承朝,宇文承朝却也毫不闪避,与他四目对视。 好一阵子,文仁贵终于收起刀,宇文承朝这才缓缓坐下,平静道:“敢问文公子,令尊当年是堂堂青州刺史,文字更是名门望族,到了公子这一代,为何却沦落成为不能见天日的王母信徒?” 文仁贵冷冷道:“个中原因,难道你不知?” “我知道。”宇文承朝点头道:“文氏一族从大唐开国起,就深受国恩,先帝德宗皇帝对令尊也是恩眷有加,将青州交给了他,而令尊对李氏皇族也是忠心耿耿,否则当年也不会在青州起兵。” 文仁贵沉声道:“不错,我们文家世受皇恩,先帝驾崩,妖后篡位,家父甚至怀疑先帝驾崩与妖后脱不了干系。大唐两百年江山,却被妖后夏侯篡夺,家父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宇文承朝轻叹道:“据我所知,青州起事后,连战连捷,直到夏侯元稹举荐裴孝恭领兵攻打青州。令尊率部拼死作战,但终究是无法挡住裴孝恭的兵锋,被生擒之后,押送进京。” “并非家父贪生怕死。”文仁贵立刻道:“家父进京,就是要当着妖后的面斥骂他叛逆篡位。” “令尊并没有失望,进京之后,妖后确实见了他。”宇文承朝缓缓道:“令尊甲山公宁死不跪,当众斥骂妖后,最终被凌迟处死,但他对李唐皇族的忠心,天地可鉴。” 文仁贵盯着宇文承朝,目光冷峻:“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宇文承朝微仰起脖子:“我复姓宇文!” “宇文?”文仁贵若有所思,陡然间身体一震,想到什么,吃惊道:“西陵长义候和你是什么关系?” 宇文承朝淡淡道:“长义候正是家父!” 文仁贵赫然起身,面色骤变,惊骇莫名,失声道:“你....你......!”一时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西陵剧变,天下皆知,文仁贵当然是早有所闻。 可是他又如何能够想到,长义候的公子竟然混进王母会,甚至成了王母会的星将井木犴,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的情况不比你好到哪里去。”宇文承朝神情凝重:“西陵被叛军所占,家父也遇害,曾经在西陵显赫一时的宇文家已经支离破碎,我也是有家难回。” 文仁贵平复震惊之心,缓缓坐下,盯着宇文承朝道:“据我所知,长义候的长公子宇文承朝在西陵颇有侠名,难道你就是宇文承朝?” “侠名谈不上,只是喜欢结交朋友而已。”宇文承朝道。 文仁贵将刀收回鞘中,皱眉道:“宇文承朝,你混入王母会,意欲何为?” “文公子忘记了,是你手下人要求我加入王母会。”宇文承朝平静道:“我入京途中,遇到赵二叔,他见我有些手段,拉拢我入伙,我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文仁贵眸中显出精光:“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潜入王母会,成为官兵的内应。”按住刀柄:“我不管你是谁,既然是朝廷的奸细,自然饶不过你。如果不是我当初信任你,左神将也不会被你所害,是我对不住他。” “你更对不住的是文家。”宇文承朝冷笑道:“文刺史如果泉下有知,知道文公子带着一帮忠良之后跟随王母会这样的歪魔邪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正文 第六九二 游说 文仁贵按紧道兵,厉声道:“住口!” 宇文承朝面不改色,只是冷冷看着文仁贵。 “妖后篡夺大唐江山,各州刺史深受李唐恩惠,却明哲保身,不敢挺身而出。”文仁贵冷笑道:“大唐十八州,当年敢站出来的只有区区三州七郡,家父忠义,明知妖狐势大,却并无丝毫畏惧,毅然起兵,目的就是要维护李唐的正统。青州军虽败犹荣,家父虽然殉国,但只要有一个青州军的人活下来,就绝不会像妖狐屈服。投身王母会,就是要借用王母会的力量,斩妖狐复李唐。” 宇文承朝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文公子,你这话是肺腑之言,还是冠冕堂皇的话?” “何来冠冕堂皇?”文仁贵正色道:“家父未能完成的事情,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替他完成。” 宇文承朝凝视着文仁贵,轻声道:“如此说来,你反的不是大唐,而是夏侯?” “不错。”文仁贵肃然道:“我是大唐的臣子,自然忠于大唐。” 宇文承朝淡淡一笑,道:“那你可知道,你如果顺着现在这条路走下去,非但无法保护李唐,甚至还会让文氏一族世代被钉在叛逆的柱子上。”轻叹一声,道:“王母会若要成就大事,除了需要兵多将广钱粮无缺,最要紧的还是要让百姓真心实意归心,没有百姓的拥护,就如同没有根的大树,顷刻间就要倒塌。现在的苏州王母会,可得到苏州百姓的拥护?” 文仁贵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王母会起事之后,苏州各郡县的会众立刻聚集起来,这其中固然有众多虔诚的王母会众,却也有诸多游手好闲之徒趁势加入王母会,仗着王母会的名头,四处劫掠,无恶不作。 右神将麾下抢掠村镇弄得百姓人心惶惶怨声载道自不必说,便是左神将麾下的信徒,为了补充物资所需,也没少干抢掠之事,唯有宇文承朝这边约束会众,属于异类。 文仁贵手下聚集了近两千号人,这些人之中,大半在这几天都抢掠过粮草,虽然不似右神将手下滥杀无辜,但名声却也并不好。 “苏州百姓安居乐业,本来太平无事,可是王母会起事之后,多少百姓惨遭横祸。”宇文承朝叹道:“莫说他们真心实意拥护王母会,恐怕在他们心中,已经将王母会视为洪水猛兽。你应该知道,苏州许多村镇都已经聚集壮丁,就是为了抵挡王母信徒劫掠,视王母会为敌寇。王母会现在凭着刀枪兵器可以吓唬百姓,可是要与官兵为敌,绝非朝夕就能建功,百姓没有真心拥护,王母会在苏州又能撑多久?” 文仁贵眼角抽动,对此他倒是心知肚明。 他也并非平庸之辈,知道如果王母会被江南百姓仇视,那么即使真的打下苏州各郡县,恐怕也无法控制苏州,更不可能在苏州坐稳,将苏州当做王母会的根基之地。 不过手下会众要解决粮草问题,又不能变戏法凭空变出来,无奈之下,也只能向百姓劫掠。 “苏州钱家虽然也加入了王母会,可是在钱家的眼中,却未必将我们这些草民百姓当成自己人。”宇文承朝叹道:“他利用苏州营控制了苏州城,又招募了大量的兵勇,前往苏州城增援的会众,也立刻被他控制在手中,成为钱家的兵马。他手里有的是银子,钱粮充足,投往苏州城的人,受他节制,他就给钱给粮,可是到现在,钱家可曾向我们送来一颗粮食一枚铜钱?” 文仁贵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文公子不是笨人,如果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我也无话可说了。”宇文承朝叹道:“不知内情的人,只以为苏州王母会荣辱与共,上下齐心,可是咱们心里都清楚,苏州王母会其实分为三股力量。两位神将各自是一股,控制着苏州城的钱家也是一股。这些天来,攻城略地都是我们来做,钱家却坐镇苏州城,利用手中的钱粮招兵聚将,如果官兵真的杀过来,前往迎敌的首先便是两部神将兵马,钱家只会固守苏州城,绝不会增援我们。” 文仁贵冷笑道:“我们若是败在官兵之手,难道苏州城还能保住?” “你太小看苏州城了。”宇文承朝正色道:“苏州城城防坚固,人马充足,最要紧的是钱家这么多年的准备,苏州城本身就是一座大粮仓。官兵杀到苏州,先与我们交锋,我们多打一天,就等于是帮助钱家多拖住一天,消耗官军的钱粮,在钱家那帮人的眼中,我们只不过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即使最终我们被官军击溃,官军兵临苏州城下,你觉得官军能够轻易打下苏州城?” 文仁贵微一沉吟,才道:“我去过苏州城,承认苏州城的防御确实很坚固,官军想要轻松打下苏州城,并不容易。” “也许打上三五个月都无法破城。”宇文承朝神情严峻:“官军迟迟无法破城,是否能一直撑下去?你莫忘记,江南三州是大唐的钱库,没有江南的支撑,官军的钱粮能否接济得上都是个问题。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如果我们在苏州拖住官军,南方的慕容军,北边的图荪人甚至还有西陵、渤海是否会蠢蠢欲动?” 文仁贵眉头紧锁:“你是说,钱家早就想好了要固守苏州城?” “钱光涵的意图,你应该清楚。”宇文承朝缓缓道:“如果麝月落在他的手中,挟持麝月,以大唐公主的名义号令各路来投的反唐义军,以江南为根基与朝廷抗衡。这本是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但麝月逃脱,在官兵杀到之前还无法抓住麝月,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利用苏州城的坚固,拼死防御,等到官军后勤断绝自行撤军,又或者静候天下有变,这样才能转危为安。”顿了顿,才叹道:“不过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我们这些人只能是被他们所利用的工具,我们的死活,他们不会在乎。” 文仁贵沉默片刻,才问道:“那你助我接替神将,又有何图谋?” “令尊甲山公忠义无双,我不希望看到他的后人被唾弃,更不希望看到文氏一族永无翻身之日。”宇文承朝叹道:“甲山公被打为叛逆,文公子和你手下众多忠良之后,也都被朝廷通缉为逃犯,文公子,你就不曾想过洗刷文家的冤屈,恢复文家的名誉?还有你麾下那些忠良之后,他们难道真的想永远戴着叛逆的帽子,到死都无法洗刷?” 文仁贵握拳道:“清者自清,世人自有公道。” “公道不在人心。”宇文承朝摇摇头:“你若想让文家恢复名誉,就必须让朝廷昭告天下,表彰令尊的忠义,还有那些忠良之后,也需要朝廷为他们洗刷冤屈。” “让朝廷为我们洗清冤屈?”文仁贵发出一声怪笑:“宇文公子,这样愚蠢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我们与妖后势不两立,不将妖后碎尸万段,我们死不瞑目,又怎可能让她为我们洗刷冤屈?更何况在妖后的眼中,我们都是她的死敌,她只怕日夜都想着将我们诛灭殆尽,怎可能恢复我们的名誉?” 宇文承朝颔首道:“不错,妖后当然不可能为甲山公和众多忠良翻案,可是有一个人却可以做到。” 文仁贵诧异道:“谁?” “麝月公主!” 文仁贵身子一震,随即冷笑道:“看来你真的糊涂了。我们陈兵于此,就是等待时机杀到沭宁城,活抓麝月,她怎会帮我们洗刷冤屈?” “你方才说过,你反的是妖后,不是李唐。”宇文承朝正色道:“你还说过,你是李唐的臣子,效忠李唐,这话我没有听错吗?” “确实没错。”文仁贵点头道:“我生是李唐的臣子,死也是李唐的忠魂。” “李氏皇族被屠戮殆尽,先帝的嫡系血脉亦是寥寥无几,而麝月公主正是先帝的血脉,身上流淌的是正宗的大唐李氏皇族血液。”宇文承朝平静道:“否则江南世家为何处心积虑要抓住麝月公主?因为天下人都认麝月是李唐正统,江南世家利用麝月举起旗帜,可以让天下反抗妖后的义士云集麾下。” 文仁贵眼角抽动,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唯一可以帮你们恢复名誉的就只有麝月公主。”宇文承朝盯着文仁贵眼睛:“右神将攻打沭宁城,目的是为了抓住麝月公主,可是他也不想想,如果沭宁城真的被攻破,公主是否真的甘愿被王母会活捉?文公子,恕我直言,麝月公主如果真的死在沭宁城,你们文家,还有跟随你的众多忠良之后,你们的家门将永无翻身之日。” 文仁贵也是凝视着宇文承朝,冷笑道:“宇文公子果然是文武双全,也果然是朝廷派在王母会的奸细。你这番话还真是蛊惑人心,我差点真的要被你蒙蔽心智。你是想让我带着麾下投靠麝月?麝月危在旦夕,你想利用我们来保护麝月,宇文承朝,你的心思还真是狡诈得很。” 正文 第六九三章 貌合神离 宇文承朝面不改色,淡淡笑道:“我言尽于此,文公子何去何从,我决定不了,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你若觉得我这个奸细不安好心,大可以现在就将我押出去千刀万剐,我绝不会反抗。”抬手扶着胸口,叹道:“我这个样子,也无法反抗了。” 文仁贵盯着宇文承朝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 良久过后,文仁贵终于起身,过去打开门,门前倒是没有人敢靠近,不过一楼的大堂之内,已经是人满为患,众多王母信徒都在等候,见得文仁贵出现在楼上栏杆边,终于互相瞧了瞧,却是缓缓跪下,高声道:“我等是毕月乌星将麾下,星将有令,自今而后,毕月乌部众将遵从箕水豹星将之令,唯命是从,不敢有违。” 其他人却也都是纷纷跪倒在地。 毕月乌虽然性情火爆,却也是言出如山信守承诺之辈。 “你们暂且回到各部,约束好手下的兵士。”文仁贵神情肃然:“神将被害,我等定要为神将报仇雪恨。” 众人立刻振臂高呼:“报仇,报仇,报仇!” 文仁贵抬手示意众人静下来,这才道:“如何报仇,我会好生计划,等想出法子来,再传令诸位,诸位先都回去。” 众人起身来,都是向文仁贵拱手行礼,这才退了下去。 “赵二叔。”文仁贵向一人招招手,那人先前对宇文承朝十分关切,年过五旬,其实也就比文仁贵大上十岁左右,但文仁贵对他显然很是尊敬,等那人靠近过来,才道:“我想请你去苏州城一趟。” 赵二叔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处决的大学士赵炎括之弟赵胜泰。 宇文承朝能够加入王母会,归根结底,还真是赵胜泰引荐。 赵胜泰在雍州遇到宇文承朝,爱惜宇文承朝的身手,邀请入会,此后将宇文承朝介绍给了文仁贵,也因此才让宇文承朝最终被左神将赏识,提携为麾下的星将。 “好。”赵胜泰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我马上准备动身。” “我写一份书信,你去了苏州城,见到幽冥将军之后,将信函交给幽冥。”文仁贵道:“我会在信函里说明左神将遇害的情况。” 赵胜泰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方才毕月乌的手下几名部将过来,说是毕月乌告诉他们,城内外的兵马,自今而后都要听你调遣,这......?” “神将遇害,幽冥知道后,可能会另派人来接替神将之位。”文仁贵对赵胜泰显然是十分信任,轻声道:“甚至还有可能直接让右神将接管虎丘这边的兵马。” 赵胜泰脸色微变,皱眉道:“星将,这可万万不成。这些年你留在苏州,我带人回到老家雍州发展信徒,付出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实力,若是被右神将接管,咱们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但你这样想,恐怕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文仁贵冷笑道:“所以神将留下的队伍,不能落到其他任何人手里。”顿了顿,才道:“有些话,我没有写在信中,所以你见到幽冥之后,要亲口对他说清楚。” 赵胜泰立刻道:“星将要转达什么话?” “不要说是我转达。”文仁贵低声道:“你就告诉幽冥,神将遇害后,军心动摇,左神将麾下的几名星将商议决定,最终由我来接替神将统帅左军兵马。”顿了一下,才道:“其他话二叔应该知道如何说了。” 赵胜泰微笑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早去早回。”文仁贵温言道:“我现在就去写信,你稍候片刻。” 赵胜泰点点头,等文仁贵离开,这才走进屋内,见到宇文承朝躺在椅子上,看上去气色很不好,关切道:“伤势如何?” 宇文承朝坐起身,拱手道:“赵二叔。” “好好躺着。”赵胜泰叹道:“也是上天保佑,你运气不小,要是伤口再偏上半分,你现在连命也保不住。”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宇文承朝倒是不在乎,微笑道:“文公子已经是左军的统帅,当初赵二叔介绍我加入王母会,那时候在文公子麾下效力,此后被神将调开,如今又回到公子麾下了。” 赵胜泰看着宇文承朝,轻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如果不是你帮忙,毕月乌也不可能甘心低头。我要去一趟苏州城,去见幽冥,到了那里,珍贵药材很多,我看看有什么上好的疗伤药材,到时候给你带回来。” 赵胜泰当初身陷绝境,幸亏宇文承朝和秦逍二人出手相救,赵胜泰一直视宇文承朝为救命恩人,对他也是十分亲近。 “二叔多费心了,其实不用如此惦记。”宇文承朝感激道:“二叔一路保重,早去早回。” 赵胜泰微微点头,轻拍了一下宇文承朝手臂,正要出门,宇文承朝忽然道:“赵二叔,有件事情还想向你请教。” 赵胜泰在边上椅子坐下,笑道:“什么请教不请教,有话直说。” “你对麝月是否了解?”宇文承朝看着赵胜泰问道。 赵胜泰一怔,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当年赵家大祸临头,满门被斩,我带着赵家的孤血逃离京都,躲到了青州,那时候麝月还只是个孩子,我记得还不到十岁。” 赵胜泰曾经在青州营当差,与青州文家自然是十分熟悉,赵炎阔惹怒圣人,满门被诛,赵胜泰逃离京都,最好的藏身之地当然也就是青州。 “我只知道麝月天资聪颖,先帝在时,对她很是宠爱。”赵胜泰叹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她,离京之后,对她的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听说她这些年权势滔天,手掌内库,朝中党羽众多,是夏侯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宇文承朝想了一下,才道:“赵二叔,麝月在沭宁城,如果幽冥下令咱们攻打沭宁城,你是怎样的想法?” 赵胜泰神情凝重,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二叔信不过我?”宇文承朝问道。 赵胜泰摇摇头,叹道:“我们这些人追随仁贵加入王母会,不是为了反大唐,而是为了反妖后。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们都觉得,先帝驾崩,与妖后肯定脱不了干系,先帝遗诏,也一定是伪诏,李唐江山生生是被夏侯叛族篡夺。”顿了顿,脸色凝重起来:“麝月是妖后所出,身上流淌着叛族血液,可是.....她身上还有一半先帝的血液,是李唐皇族的血脉。” 宇文承朝微微颔首,并不插言,只听赵胜泰苦笑道:“家兄曾是大学士,深受先帝厚恩,他不顾生死联络朝中众多忠良直臣阻止妖后登基,不但是为了李唐江山,更是为了报答先帝的厚眷之恩。当年妖后登基,青州刺史甲山公挺身而出,许多忠良之后投奔到青州避祸,虽然青州最终沦陷,但青州军残部却并没有因此丧失斗志,大家还是跟随仁贵养精蓄锐,后来更是加入王母会,就是为了继承甲山公和众多被妖后残害忠良的遗志。苏州八部星将,上万之众,却只有箕水豹一部才是上下齐心训练有素。” 宇文承朝对此自然是一清二楚。 文仁贵麾下的兵马,要么是青州军残部,要么是当年青州王母会旧部,这些人多年来一直追随在文仁贵麾下,不似王母会其他各部,这支兵马是真正经历过血战,而且十分齐心。 如果说王母会其他各部都是乌合之众,那么箕水豹一部却绝不能以乌合之众视之。 “其实我们知道麝月被困沭宁城,也曾经商议过,如果真的被调去攻打沭宁,又当如何?”赵胜泰叹道:“妖后是假皇帝,可麝月是大唐的真公主,我们向麝月挥刀,那可就真的成了叛逆。真要被调去攻城,仁贵麾下半数人恐怕都没有斗志。我们也想过,如果其他人抓到了麝月,麝月真的愿意举旗反对夏侯,我们将誓死追随麝月,只不过.....!”摇了摇头,苦笑道:“麝月又怎会造她母亲的反。” 宇文承朝若有所思,也不说话。 “你好好休息。”赵胜泰显然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温言道:“尽快养好伤,接下来还有诸多战事,有你在,仁贵如虎添翼。”起身来,轻拍宇文承朝肩头,缓步离去。 虎丘城这边发生巨变,右神将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觉得上天对自己真的很不公。 手下四员星将,这才起兵没几天,就已经折损了鬼金羊和奎木狼两员大将,这倒也罢了,谁能想到一把火竟然将好不容易攒下的粮草付之一炬。 攻打沭宁城,损兵折将不说,突然又杀出内库骑兵,自己的性命差点都被那队骑兵收割过去。 眼下军心涣散,粮草殆尽,派斗木獬前去虎丘借粮,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指望着左神将忌惮幽冥,多少会借一些粮食过来。 哪怕只有几百石,只要能熬过这三天,苏州城那边的粮草应该可以送达。 “神将,你一直没好好休息,先睡一觉。”坐在帐外看着天上的月亮,身边传来声音,右神将瞥了一眼,是自己身边唯一的星将柳土獐。 四大星将,鬼金羊身死,脑袋似乎还挂在沭宁城头,奎木狼被擒,生死未卜,斗木獬被派去借粮,身边也只剩下柳土獐,凄凄惨惨戚戚。 右神将摇摇头,问道:“斗木獬还没回来?” 柳土獐看了看天色,道:“如果借到粮食,装车运送,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借不到粮,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来。神将先休息,他回来之后,属下立刻禀报。” “如果真的借不到粮食,这三天是否熬不过去?”右神将感觉现实太艰难,轻叹一声。 “一天没饭吃,或许还能挺住,两天就可能会出问题。”柳土獐也是忧心忡忡:“三天无粮,必然溃散。” 右神将苦笑道:“看来我命数该如此,真要散了,就散了。” “神将,属下现在只担心,就算虎丘那边借来粮食支撑几天,苏州城那边是否一定会有粮食送过来?”柳土獐皱眉道:“钱家虽然钱粮无数,可是这些年来,给咱们的东西可不多。咱们有不少信徒去了苏州城,入城之后,听说立刻被钱家派人重新整编,好吃好喝,发放军饷,他们现在只听从钱家的命令。咱们在这里累死累活攻打沭宁,可是钱家却在招兵买马......!” s:///book/7/7176/896577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六九四章 好大一口锅 柳土獐说的小心翼翼,右神将那双眼睛却是愈发的冰冷。&lt;/p&gt; &lt;/p&gt; 马蹄声响,两名骑兵径直飞骑来到神将大帐,柳土獐瞧了一眼,立刻道:“神将,斗木獬他们回来了。”迅速迎上去,瞧见那两名骑兵翻身下马,却不见斗木獬,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lt;/p&gt; &lt;/p&gt; 两名骑兵神色惶恐,跑上前来,跪倒在地,上下不接下气,一人气都没顺过来,焦急道:“神将,大......大事不好.....!”&lt;/p&gt; &lt;/p&gt; 右神将心中一沉,却还是表现得颇为镇定,寻思着最不济无非是那边不借粮,这是自己预料中事,沉声道:“天塌不下来,到底出了何事?斗木獬为何不见?”&lt;/p&gt; &lt;/p&gt; “死....死了.....!”骑兵惊魂未定:“星将.....星将被他们杀了.....!”&lt;/p&gt; &lt;/p&gt; 右神将和柳土獐勃然变色。&lt;/p&gt; &lt;/p&gt; “他们杀了斗木獬?”右神将冲上前,单膝跪地,一把揪住骑兵衣领:“你胡说什么?”&lt;/p&gt; &lt;/p&gt; 骑兵道:“真的,神将,他们在虎丘城内.....杀了星将。”&lt;/p&gt; &lt;/p&gt; 右神将和柳土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边竟然敢杀人,而且还是王母会的一名星将。&lt;/p&gt; &lt;/p&gt; 王母会虽然分为左右两军,互相之间嫌隙甚深,但毕竟都是王母会众,吵吵闹闹是有的,但互相残杀之事,却是从未发生过。&lt;/p&gt; &lt;/p&gt; “说明白,为何要杀斗木獬?”柳土獐虽然震惊不已,却感觉事情蹊跷,竭力保持镇定:“是谁杀了斗木獬?左神将可知道?”&lt;/p&gt; &lt;/p&gt; 另一名骑兵终是道:“神将,斗木獬刺杀了左神将,然后被井木犴所杀,井木犴似乎也受了重伤......!”&lt;/p&gt; &lt;/p&gt; 右神将先是一怔,随即看向脸色骇然的柳土獐,两人都是倒吸一口寒气。&lt;/p&gt; &lt;/p&gt; 斗木獬刺杀左神将?&lt;/p&gt; &lt;/p&gt; 这怎么可能?&lt;/p&gt; &lt;/p&gt; 斗木獬明明只是去借粮,怎会刺杀左神将?&lt;/p&gt; &lt;/p&gt; 虎丘城内外,都是左神将的兵马,斗木獬在虎丘刺杀,岂不是自寻死路?&lt;/p&gt; &lt;/p&gt; “左神将现在如何?”右神将握拳的手微微颤抖:“他是否还活着?”&lt;/p&gt; &lt;/p&gt; “死了。”骑兵低头道:“斗木獬借粮被拒,却没有立刻回来禀报,让我们等候,他说不能空手而归,需要想法子让左神将改变主意。”顿了顿,见神将和柳土獐都盯着自己,小心翼翼接着道:“他带着我二人去了城中的一家酒楼,然后在酒楼等候,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斗木獬在等谁,等了好一阵子,却见到左神将和井木犴也到了酒楼,而且直接去了楼上的一间屋内。”&lt;/p&gt; &lt;/p&gt; 右神将目光锐利,道:“后来如何?”&lt;/p&gt; &lt;/p&gt; “见到左神将上楼,斗木獬让我二人在楼下等候,自己上楼去见左神将。”骑兵不敢遗漏,详细道:“他进屋之后,关上房门,可是没过多久,屋里就传来打斗之声,那楼下有不少左神将的部众,听到楼上闹出动静,立刻都冲上楼去。我二人不好上去,在楼下观望,然后就看到井木犴身受重伤,从屋里被人抬出来,然后又听其他人说,左神将被斗木獬刺杀,脖子都被割断,而斗木獬也被井木犴杀死。”&lt;/p&gt; &lt;/p&gt; 另&lt;/p&gt; &lt;/p&gt; 一人点头道:“正是。我二人不敢相信,直到确定情况属实,不敢耽搁,立刻回来禀报。”&lt;/p&gt; &lt;/p&gt; 右神将双目如刀,道:“等一等,你说斗木獬带你们在酒楼等候,也就是说,斗木獬并非尾随左神将到了酒楼,而是事先就已经在那里等候,斗木獬知道左神将一定会出现在酒楼?”&lt;/p&gt; &lt;/p&gt; “斗木獬带我们到酒楼后,坐在角落处,也不多说话,只是让我们等着,他当时并没有说等谁,我们也不敢多问。”骑兵谨慎道:“后来左神将出现,斗木獬上楼去见,我们才知道他一直在等着左神将。”&lt;/p&gt; &lt;/p&gt; “你们在酒楼等候,其他人是否都看见?”右神将问道。&lt;/p&gt; &lt;/p&gt; 两名骑兵对视一眼,才道:“他们只以为我们也是左军部众,有人看了我们一眼,不认识我们,也就没搭腔。”&lt;/p&gt; &lt;/p&gt; 王母会众虽然分为左右两军,但部众却很难区分开来,毕竟都是缠着红色的头巾,没有统一的装备服装,两名骑兵也是粗布衣衫,头上缠着红布,走在虎丘城内,只会被人误以为是左军的人。&lt;/p&gt; &lt;/p&gt; “所以你们事先等在那边,其实也不一定有人知道?”右神将目光冷峻:“事发过后,你们没有向他们表露身份,告诉他们你们是斗木獬的随从?”&lt;/p&gt; &lt;/p&gt; 两人已经看出右神将目露杀意,一时间却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两人都是额头冒冷汗,一人声音发虚:“小人担心表露身份后,他们会将我们当做刺客同党一起杀了,所以偷偷离开酒楼,赶紧回来禀报。”&lt;/p&gt; &lt;/p&gt; “这是一场阴谋。”右神将握拳道:“如果你们当时表露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事先就已经在酒楼等候左神将,此事还有回旋余地,可是唯一的辩白机会,也被你们放过。”&lt;/p&gt; &lt;/p&gt; 柳土獐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右神将道:“神将,您的意思是,左神将被刺,不是斗木獬所为?”&lt;/p&gt; &lt;/p&gt; “当然不是。”右神将冷哼一声:“斗木獬行事谨慎,不会无缘无故杀人闯祸,正因如此,本将才会派他去借粮。他要杀人,而且是不顾个人生死去杀左神将,总需要一个理由,你能想到他杀人的理由?”&lt;/p&gt; &lt;/p&gt; 柳土獐摇摇头,他想不出理由。&lt;/p&gt; &lt;/p&gt; 斗木獬没有疯,当然不可能因为借粮被拒就生出刺杀之心。&lt;/p&gt; &lt;/p&gt; “如果他是一路尾随左神将到了酒楼,或许还可以强行解释他存有杀人之心。”右神将缓缓站起身,冷冷道:“可是他在酒楼等候,那就说不通。”看向柳土獐,缓缓道:“他不会算卦,如何知道左神将一定会去酒楼?”&lt;/p&gt; &lt;/p&gt; 柳土獐微微点头,左神将的行踪当然不可能事先被人知道,正如右神将,多年来的行踪飘忽不定,即使是手下的心腹,也无法确定他的行踪所在。&lt;/p&gt; &lt;/p&gt; 左神将也同样如此,斗木獬是右神将的人,左神将又岂能让斗木獬事先知道他会去酒楼。&lt;/p&gt; &lt;/p&gt; “神将意思是说,有人告诉斗木獬,左神将一定会出现在酒楼?”&lt;/p&gt; &lt;/p&gt; “不错。”右神将点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两名骑兵,缓缓道:“斗木獬和他二人说,要尽力让左神将改变主意,这话不会有假,所以斗木獬在酒楼等候左神将,是希望能够在酒楼再次说服左神将借粮,绝不是为了等候行刺。”居高临下看着&lt;/p&gt; &lt;/p&gt; 二人问道:“斗木獬进屋之后发生的一切,可有人看到,是否有人亲眼看到斗木獬刺杀左神将?”&lt;/p&gt; &lt;/p&gt; 两名骑兵对视一眼,都是摇头。&lt;/p&gt; &lt;/p&gt; “斗木獬进屋之后,房门就被关上,屋里打斗声传出来,大家都听见,可是没人亲眼看到。”骑兵回道:“等其他人冲进去,左神将和斗木獬都死了,井木犴受重伤被抬出来。”&lt;/p&gt; &lt;/p&gt; “所以屋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井木犴告诉其他人?”&lt;/p&gt; &lt;/p&gt; “是。”&lt;/p&gt; &lt;/p&gt; “这就对了。”右神将眼含厉色:“斗木獬为何会在酒楼等候,他为何会知道左神将一定去酒楼?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事先告诉了他,那人取信于斗木獬,让斗木獬真的去酒楼等候。”&lt;/p&gt; &lt;/p&gt; 柳土獐也完全明白过来:“斗木獬在酒楼等候,那人却设计让左神将去了酒楼,然后斗木獬进入屋内,那人杀了左神将和斗木獬,再将杀死左神将的罪名栽赃在斗木獬的头上。”&lt;/p&gt; &lt;/p&gt; “不错。”右神将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声音带着无尽的杀意:“所以真正的凶手,已经不言而喻。”&lt;/p&gt; &lt;/p&gt; “井木犴!”柳土獐也是瞳孔收缩:“井木犴设下圈套,利用斗木獬,除掉了左神将,却能够全身而退。”怒道:“神将,此事必须立刻去禀报幽冥。井木犴设计害死左神将,必有阴谋,他如果不是为了夺去左军兵权,就一定是朝廷的奸细,此人不除,祸患无穷。”&lt;/p&gt; &lt;/p&gt; 右神将问道:“证据何在?”&lt;/p&gt; &lt;/p&gt; 柳土獐一怔。&lt;/p&gt; &lt;/p&gt; “你对井木犴了解多少?”右神将盯着柳土獐问道。&lt;/p&gt; &lt;/p&gt; 柳土獐想了一下,才道:“据属下所知,箕水豹曾经派了一些人去雍州,想着在那边也发展势力,井木犴是他们在雍州发现的人才,后来到了苏州,跟随在箕水豹麾下。不过井木犴文武双全,非泛泛之辈,被箕水豹介绍给左神将,左神将识文断字,恰好井木犴也是读过书的人,所以左神将对井木犴很是欣赏,没过多久,就直接将他提携为星将。”&lt;/p&gt; &lt;/p&gt; “箕水豹在雍州发展力量,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右神将冷笑道:“此人也是心机狡诈之辈,盘算着如果苏州起事失利,他还可以退到雍州继续发展。井木犴是在雍州被发现,那么他加入王母会之前,是什么来路,你可知晓?”&lt;/p&gt; &lt;/p&gt; 柳土獐摇摇头,右神将道:“非但你不知道,连我对他加入王母会之前的过往也是一无所知。”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缓缓道:“此人奸诈无比,他是在见到斗木獬之后,才临时设下了谋害左神将的计划,短短时间之内,竟然设计出如此周密的阴谋,当真是让人背脊发寒。我们知道左神将一定是他所害,可是却偏偏没有任何证据在手中,反倒是左军现在一定以为是本将指使斗木獬刺杀左神将.......也许那边已经派人去了苏州城,向幽冥禀报此事,他们最终是要将杀死左神将的罪名扣在老子的头上,让老子来背这口大黑锅。”&lt;/p&gt; &lt;/p&gt; ---------------------------------------------------------------------&lt;/p&gt; ps:上月勇夺月票冠军,纵横做了夺冠活动,开机封可以进入活动页面,领取奖品,大家有兴趣可以参与!&lt;/p&gt; (本章完)&lt;/p&gt; &lt;/p&gt; &lt;/p&gt; 推荐:&lt;/p&gt;&lt;style&gt;.reend a{font-size:15px;color:#396dd4;padding:0 10px}&lt;/style&gt; 正文 第六九五章 最强水军 柳土獐变色道:“神将,这该怎么办?昊天有严令,会众自相残杀者,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左军那边倒打一耙,栽赃神将派人刺杀左神将,他们更不可能调粮给咱们。” “为今之计,只能是我亲自前往苏州城解释。”右神将苦笑道:“如果真的被扣上谋害左神将的罪名,大祸临头。” 柳土獐皱眉道:“神将去苏州城,那这边.....?” “这里就只能先交给你。”右神将叹道:“柳土獐,人马我交给你统领,你尽力稳住他们,如果他们真的要溃散,你也不用阻止,去苏州城找我就是。”抬手拍了拍柳土獐肩头,肃然道:“可是我希望你能撑上三天,告诉他们,三天之后,不但有好酒好菜送过来,而且所有忠于本将的人都能领到饷银。” 柳土獐也不知道右神将这话是真是假,但不敢直接质疑,只能硬着头皮道:“属下自当竭力维持,神将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右神将连夜带着亲卫队离开,秦逍这边自然不清楚。 不过他却明白,叛军粮仓被毁,粮食告竭,白天那一战,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放手一搏,但最终却铩羽撤下,再想组织一起进攻,已经不是容易的事情。 没有粮食,没有攻城云梯,叛军士气低迷,再要攻城,只是白送人头。 北城这边在秦逍的率领下,击退叛军,而南城那边也是告捷,董广孝率众奋勇抵抗,终究是让叛军无功而返,不过比起北城这边,南城的伤亡却是要重一些。 夜色深沉,但叛军营地那边却隐隐传来凄惨叫声。 今日叛军攻城,死伤无数,城下的尸首暂时还无法清理,众多伤兵被同伴带走,因为两军并没有全面进行近身肉搏,所以叛军的伤员主要是被烧伤。 城下烧死的叛军不在少数,烧伤的叛军更是多如牛毛,这烧伤治愈起来难度极大,痛苦不已,秦逍知道那些嚎叫自然是伤兵发出。 叛军撤下之后,守军并没有放松,即使向城投补充守城物资,城中的百姓既然被动员起来,自然是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壮夫们从城中搜找石块送上城头,城里的燃油更是统一收集起来,装入木桶中。 城中的商人们也是有钱出钱,购买大量的食物送到了城头,守军一场激战之后,却是疲惫不堪,不过食物及时得到补充,比起城外的叛军却是要幸福得多。 “秦大人,殿下有请!”秦逍靠着城垛养精蓄锐,听得声音,睁开眼睛,见到吕甘正面带微笑站在身前。 秦逍起身来:“有事?” “有事!”吕甘点点头:“殿下让你尽快赶过去。” 秦逍也不知到麝月有何事,但公主召见,不好耽搁,找到陈曦,让陈曦暂时坐镇北城头,这才跟着吕甘入城到了县衙。 麝月的身份非比寻常,董广孝不敢有疏忽,毕竟这城中有数万之众,不可能每一个人的底细都了解,万一城中潜伏着王母会的奸细,不可不防,是以麝月入住县衙之后,不但县衙四周都有官兵把守,而且靠近县衙的各条道路也都派人封锁。 秦逍到了县衙,吕甘直接将他领到了后堂,看到麝月正站在墙边,看着悬挂在墙上的一幅地图,听到脚步声,麝月回过头来,瞧见秦逍,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了。” 秦逍见吕甘在边上,拱手行礼,麝月已经向吕甘吩咐道:“送上来吧!” 吕甘一拱手,退了下去,秦逍有些奇怪,却还是走过去,扫了地图两眼,问道:“这是江南地图?” “不错。”麝月微点螓首:“我看了这幅地图好久,方才感觉后背生寒。” “哦?”秦逍问道:“怎么了?” 麝月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在地图上,秦逍见她玉指所点之处赫然是太湖,皱眉道:“公主在担心太湖?” “我在庆幸,太湖和江南世家是敌非友。”麝月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闪动,轻声道:“如果令狐玄和江南世家是一党,串通一气,我恐怕整个江南真的要落在叛军之手了。” 秦逍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去,麝月微蹙秀眉,却也没说什么,秦逍已经道:“公主何出此言?” 麝月腰肢轻摆,走到旁边坐下,道:“我今日突然意识到,也许大唐最强的水军,就在太湖。” “哦?” “大唐如今有两支真正的水军,一直在渤海,受安东都护府节制,不过这支水军势力孱弱,只是用来保护我大唐与渤海国之间的海上商路,应付一些海盗,据我所知,军纪松散,真要遇上强敌,不堪一击。”麝月叹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帝国维系两支边军就已经是十分勉强,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去维持强大的水军。另一支是东海水师,比渤海水师自然要强,不过也强不到哪里去。” 秦逍问道:“所以在公主看来,令狐玄手里的水军,甚至强过帝国水师?” “别人不知,我自然是知道的。”麝月道:“令狐玄有大大小小几百条船,太湖诸岛都是渔民,男男女女都擅长水性,这些人平时为民,可是一旦打起来,转瞬间就是一支力量强大的水军。我先前看这幅地图,从太湖有一条极狭窄的水道可以通入通济渠。” 秦逍站起身,走到地图前,这幅地图自然是董广孝献上,画得十分清晰详细,他细细看了看,果然看到太湖东北角有一条细线通向通济渠,回头问道:“公主的意思是?” “太湖水军如果愿意,可以随时进入通济渠。”麝月起身,走到秦逍身边:“顺着通济渠南下,不但可以直接到得苏州码头,还可以直通杭州码头。如果一路北上,便可以直接进入长江,你现在可明白意思?” 秦逍凝视着地图,微微点头,道:“确实可以。” “我在想,如果令狐玄和江南世家是一党,他就可以让水军出太湖,直接前往长江,封锁长江之后,立刻就能将帝国一切为二。”麝月抬起手,一根手指轻拖着自己圆润的下巴,沉思般道:“只要太湖水军控制了长江,帝国的援军到了江边,却无法渡江,如此一来,王母会就可以稳稳地控制江南,继而以江南为根基,裂土分疆。” “真要如此,镇守南边的裴大将军不会视若无睹。” 麝月摇摇头道:“裴孝恭的钱粮装备都是朝廷供应,切断了长江,连粮草都送不过去,裴孝恭手下兵马没有钱粮支撑,要么溃散,要么就只能在南方劫掠百姓,从官兵变成乱匪。你莫忘记,南疆慕容还在虎视眈眈,一旦裴孝恭的兵马出现问题,慕容长都是绝不会放过机会,也许那时候王母会和慕容军联起手来,先剿杀裴孝恭。” 秦逍之前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后背也是微微生寒,道:“难怪江南世家对太湖渔民恨之入骨,如果太湖在他们手中,他们就可以利用渔民掩人耳目,偷偷地在太湖练出一支效忠于他们的水军。” “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麝月苦笑道:“所以我才说看到地图之后,我犹自后怕。”一双美丽的眼眸子看着秦逍,问道:“秦逍,你说令狐玄会不会与江南世家同流合污?” “应该不可能吧。”秦逍皱眉道:“太湖和江南世家可是水火不容,钱家设计栽赃令狐玄,甚至想利用公主之手除掉他们,这两拨人怎会走在一起?” 麝月微一沉吟,幽幽叹道:“这世上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人心是会变的。世上哪有永恒不变的朋友和敌人,只要利益足够,朋友可以成为敌人,敌人也同样可以成为朋友。” 秦逍见麝月忧心忡忡,柔声劝道:“公主担心,这是理所当然,不过令狐玄能够坐镇太湖,就不是愚蠢之人,我相信在朝廷和叛军两者中,他不可能去选择叛军。这一场战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唐军必然会取胜,公主只是一时疏忽,暂时受挫,时间拖下去,对我们只会是越来越有利。” “但愿如此。”麝月微点螓首,问道:“城外叛军现在是怎样情况?” “依我估计,叛军短时间内已经无力攻城。”秦逍道:“不过苏州城那边如果知道叛军攻城受挫,应该不会无动于衷,他们手里最精锐的苏州营还没有出现,就是不知他们会不会将苏州营调过来。”宽慰道:“公主,江南叛乱的消息朝廷肯定早就收到,江南如此重地,而且公主被困在此,朝廷不可能视若无睹,一定会派援军,我相信援军已经在路上,只要我们撑下去,援军迟早会到。” 便在此时,却见到有两名丫鬟端着托盘站在门外,恭敬道:“公主,饭菜送来了!” 麝月瞥了一眼,向秦逍道:“先吃饭吧。”示意丫鬟将饭菜送进来,秦逍这时候才明白,麝月方才是叫吕甘让人将饭菜送上来,公主竟然请自己吃饭。 正文 第六九六章 暗夜幽灵 饭菜算不得有多丰盛,一碗炒腊肉,一碗烧豆腐,另有一碗蛋花汤和一大碗白米饭。&lt;/p&gt; &lt;/p&gt; 秦逍仔细想想,这些时日还真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见到这几道家常菜,还真是食欲大动,一屁股坐下,端起饭碗,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麝月,见麝月也正看着自己,视线一对,麝月显得十分自然地移开视线,目光再次落在那地图上。&lt;/p&gt; &lt;/p&gt; “公主不吃?”&lt;/p&gt; &lt;/p&gt; “我吃过了。”麝月气定神闲:“想到太湖水军,所以让人叫你过来说说。刚好有些剩饭,顺便吃完饭再走。”&lt;/p&gt; &lt;/p&gt; 秦逍心想这饭菜看上去,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是剩饭。&lt;/p&gt; &lt;/p&gt; “不吃就去守城。”麝月十分淡定,挥挥手。&lt;/p&gt; &lt;/p&gt; 秦逍心想不吃才是傻子,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腊肉,放进嘴里,麝月斜着眼睛,偷偷看秦逍表情,见秦逍将腊肉放进嘴里,美眸之中立刻显出期盼之色,却见到秦逍猛地一口将那腊肉吐出来,出言不逊:“齁死了,这是不是将沭宁城的所有盐巴都放进去了?不但咸,腊肉明显没有烧透嘛,咬起来像石头一样,公主,你刚才也是吃这个?”&lt;/p&gt; &lt;/p&gt; 他看向麝月,见麝月用一种奇怪眼神看着自己,心想公主如此抬爱,请自己吃饭,就是味道再差,也不能拂了公主的面子,知道自己失言,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咬了几下,摇摇头。&lt;/p&gt; &lt;/p&gt; “怎么?豆腐也像石头?”麝月的语气明显带有火药味。&lt;/p&gt; &lt;/p&gt; “不是不是。”秦逍立刻道:“这豆腐烧的还是很软和。”公主的脸色刚刚缓和些,秦逍接着道:“只是好像没有放盐,不过总比没有吃的要好。”看向公主,道:“公主,你也别怪董县令,估计他平时对饮食要求不高,县衙门随便拉了一个人来做饭。说句实话,董大人的运气真的不好,一百个厨子,随便拉出一个,应该都比这人的手艺强上百倍,董大人堪堪找了一个最差的厨子过来。这事儿你交给我,堂堂公主殿下,怎么能吃这样的饭菜?我让人立刻去找一个好厨子,说什么也要换个厨子。”&lt;/p&gt; &lt;/p&gt; 麝月盯着秦逍,冷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饭菜不堪入口?”&lt;/p&gt; &lt;/p&gt; “这腊肉丢给狗,狗估计都不吃。”秦逍皱眉道:“真的是难以下噎。不过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这豆腐勉强入口,公主也不要去责备厨子了,估计那厨子根本不会做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进了县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了开来,道:“先前城里百姓送了不少吃食去城头,我还留了一只油饼准备半夜吃,味道着实不错,公主要不要尝尝?”好心将油饼递过去。&lt;/p&gt; &lt;/p&gt; 麝月贝齿紧咬,美眸喷火,却还是压住自己的火气:“秦大人,军情紧急,你既然觉得这些饭菜难以下噎,现在就可以走了,好好去守城。”抬起手,向门外指去。&lt;/p&gt; &lt;/p&gt; 秦逍心想自己还是太实诚,公主请客,虽然不好吃,自己不应该直接说出来,这下子显然惹得公主有些不开心。&lt;/p&gt; &lt;/p&gt; 他也不好多说,将油饼放在桌上,拱手道:“那小臣先去了。”指了一下油饼:“油饼留下,公主尝尝!”&lt;/p&gt; &lt;/p&gt; 他前脚出门,陡然间意识到什么,回过身,先是看了桌上的饭&lt;/p&gt; &lt;/p&gt; 菜一眼,然后看向麝月,见麝月冷冷盯着自己看,这让小秦大人后背发毛,尴尬一笑,小心翼翼道:“公主,这饭菜......?”&lt;/p&gt; &lt;/p&gt; “还不快滚!”麝月厉叱一声。&lt;/p&gt; &lt;/p&gt; 秦逍打了个哆嗦,加快步子匆匆离开。&lt;/p&gt; &lt;/p&gt; 麝月怒气冲冲走到桌边,拿起秦逍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只轻咬一口,便蹙起眉头,吐了出来,叫道:“吕甘,你给本宫滚进来!”&lt;/p&gt; &lt;/p&gt; 外面一道人影匆匆跑进来,跪倒在地:“殿下有何吩咐?”&lt;/p&gt; &lt;/p&gt; “你过来!”麝月向吕甘招招手。&lt;/p&gt; &lt;/p&gt; 吕甘见麝月似笑非笑,他跟在公主身边多年,对公主的性情颇为了解,这样的表情在旁人看来倒是和蔼,可是吕甘看到这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颗心直往下沉,爬起身,胆战心惊过去,勉强笑道:“公主,怎.....怎么了?”&lt;/p&gt; &lt;/p&gt; “你不是说这腊肉是你吃过最美味的珍馐吗?”公主端起炒腊肉递过去,“来,最近你很辛苦,这碗腊肉本宫赏给你,你现在当着本宫的面,一口一口吃掉,剩下一块,本宫立刻要你脑袋。”&lt;/p&gt; &lt;/p&gt; 吕甘接过腊肉,素来带着微笑的那张脸此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公主,奴才刚吃过饭......!”&lt;/p&gt; &lt;/p&gt; 麝月俏脸一寒,吕甘不敢多说,用手抓起一块腊肉放进嘴里。&lt;/p&gt; &lt;/p&gt; “秦逍这次立下大功,本宫还要靠他守城,所以才亲自下厨做两道菜,就是要收买他的心。”麝月很耐心地解释自己为何会亲自下厨:“你和他都是男人,口味差不多,所以才让你品尝一下,你竟敢欺骗本宫,说这两道菜好吃无比,让本宫大失颜面,你说,该不该死?”&lt;/p&gt; &lt;/p&gt; “公主,我也没有想到秦大人竟敢说真话。”吕甘苦笑道:“公主没告诉他,这两道菜是你亲自下厨?”&lt;/p&gt; &lt;/p&gt; “我为何要告诉他?”麝月越想越气:“我要是告诉了他,岂不是更加颜面尽失?”&lt;/p&gt; &lt;/p&gt; 吕甘道:“原来如此,秦大人不知道这是公主的一番苦心。公主,如果他知道是公主亲自下厨,一定会将这两道菜吃的干干净净。”&lt;/p&gt; &lt;/p&gt; “滚!”麝月怒道。&lt;/p&gt; &lt;/p&gt; 吕甘如获大赦,转身便跑,还没出门,麝月已经道:“站在门外,吃完了腊肉再走。”&lt;/p&gt; &lt;/p&gt; 秦逍前往城头的途中,也是忐忑不安。&lt;/p&gt; &lt;/p&gt; 他此时已经肯定,那两道菜肯定是公主亲自下厨,也正因如此,自己抱怨的时候,公主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lt;/p&gt; &lt;/p&gt; 他如何能够想到,堂堂的公主殿下,竟然会下厨做菜。&lt;/p&gt; &lt;/p&gt; 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娇生惯养,在此之前,当然不可能有下厨的经历,今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破天荒下厨给自己做菜,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lt;/p&gt; &lt;/p&gt;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逃亡途中给她烤了兔肉,所以公主想小小报答一下?&lt;/p&gt; &lt;/p&gt; 现在已经不是在逃亡途中,大唐公主是真的不好得罪,今天自己将麝月的手艺贬的一塌糊涂,麝月若是心里气恼,搞不好还真要给自己小鞋穿。&lt;/p&gt; &lt;/p&gt; 真是大意了。&lt;/p&gt; &lt;/p&gt; 要知道那是公主的一番美意,就真是石头,那也要慢慢啃下去啊。&lt;/p&gt; &lt;/p&gt; 刚登上城头,却见到守城的将士们都趴在城垛边向北边望,隐隐听到喊杀声一片,心下一凛,瞧见陈曦也在城垛边,上前去问道:“叛军要攻城了?”觉得大感意外,眼下的叛军根本无力攻城,只可能死死围困,难道右神将真的要让手下兵将过来送死。&lt;/p&gt; &lt;/p&gt; “秦大人,你看那边?”陈曦向北边一指,“刚刚从叛军营地传来喊杀声,似乎有人夜袭叛军大营。”&lt;/p&gt; &lt;/p&gt; 此时已经是深夜,叛军大部分都已经进入梦乡之中,倒是柳土獐送走右神将之后,夜不能寐。&lt;/p&gt; &lt;/p&gt; 听到营地里传来喊杀声,早就冲出营帐,大声道:“怎么回事?”&lt;/p&gt; &lt;/p&gt; “好像.....好像有官兵夜袭。”边上的人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听到从营地西边传来一阵叫喊声,而且点点火光,宛若繁星。&lt;/p&gt; &lt;/p&gt; 此时在营地西边,一队骑兵就像匕首般刺入了营地之内,几乎人手一支火把,冲进营地之后,二话不说,将火把向帐篷上丢过去,五月时节,天气温暖,这火把落在帐篷上,立时便着火。&lt;/p&gt; &lt;/p&gt; 只是眨眼间,几十顶帐篷已经腾起熊熊大火。&lt;/p&gt; &lt;/p&gt; 骑兵夜袭,叛军士兵猝不及备,一时间混乱不堪,此时根本没有抵抗的士气,只想着逃命,而骑兵们丢出火把之后,立刻拔出马刀,骏马飞驰之间,只要看到叛军士兵,毫不犹豫地挥刀砍杀。&lt;/p&gt; &lt;/p&gt; 一时间营地里火光冲天,兵士们嘶声叫喊,乱作一团。&lt;/p&gt; &lt;/p&gt; 这些骑兵显然也并无恋战之心,烧毁几十支帐篷,砍死砍伤上百人之后,立刻撤出叛军营地,向西飞驰而去。&lt;/p&gt; &lt;/p&gt; 骑兵们撤离之时,一开始阵型还有些散乱,但很快就汇集成一条长龙,马不停蹄,一口气向西跑出几十里地,到得一片树林外,骑兵们这才放缓马速,当先一人勒马停住,翻身下马,身后的骑兵们也都纷纷下马来。&lt;/p&gt; &lt;/p&gt; 外面的马蹄声惊动了林中的人,很快就有一群人从林子里迎出来,当先一人身穿官袍,只不过官袍已经是邋遢不堪,却正是大理寺正费辛,看到当先一骑,快步过来,问道:“姜统领,情况如何?”&lt;/p&gt; &lt;/p&gt; 领兵大将正是内库统领姜啸春。&lt;/p&gt; &lt;/p&gt; “一切顺利。”姜啸春牵着马往林子里去,笑道:“叛军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我们烧了他们几十顶帐篷,杀了一些叛匪,便立刻撤了回来,至少今晚叛军绝对不敢再睡觉了。”&lt;/p&gt; &lt;/p&gt; 费辛身后一人笑道:“姜统领,以后叛军见到你的骑兵就会魂飞魄散,我再三请求跟随前往,你一直不准,我还要求一次,下次出击,一定要带上我。”这人身材敦实,笑容可掬,却正是胖鱼。&lt;/p&gt; &lt;/p&gt; “你是秦大人的人,万一有个闪失,我无法向秦大人交代。而且我们的兵力太少,不能与叛军正面对决,只能时不时地骚扰一下,搅得他们精疲力尽,如此也可以减轻沭宁城那边的压力。”姜啸春笑道:“你带人在这里保护费大人他们,也是十分重要,可不要小视。”&lt;/p&gt; &lt;/p&gt; &lt;/p&gt; &lt;/p&gt; (本章完)&lt;/p&gt; &lt;/p&gt; &lt;/p&gt; 推荐:&lt;/p&gt;&lt;style&gt;.reend a{font-size:15px;color:#396dd4;padding:0 10px}&lt;/style&gt; 正文 第六九七章 天外飞军 骑兵们都牵马进了树林,这片树林面积不小,要掩藏两百匹战马,并非难事。   姜啸春麾下校尉铁林分派了斥候在四周巡视,以免有人靠近到林中,斥候都是三人一队,出去之后,又在林子周围布了哨卡。   进到林中深处,点了几堆篝火,篝火在林中深处,倒不必被林外的人看见。   林中除了姜啸春手下的内库守卫,另有一些内库文吏以及一些杂工,从内库突围出来之时,姜啸春将内库储存的粮食全都带上,马匹自然也是一匹不留,不过仓库里还有几万两现银,无法全都带出来,分派给个人都带上一些,剩下的也只能丢在那里。   姜啸春在篝火边坐下,费辛已经将烤好的鸭腿递了一只过来,姜啸春也不客气,接过咬了一口,边吃边道:“沭宁城的防务做得很好,守军也很英勇,叛军想要攻下沭宁城,现在看来并不容易。不过叛军分为两路,南北两边围困了城门,我初略估计,现在他们的兵力不下于五千之众,虽然已是破不了城,但困住沭宁城倒是可以做到。”   “我现在只担心公主和秦大人在城中,粮草是否充足?”费辛忧心忡忡道:“城中一旦缺粮,不用叛军打进城去,城里的百姓自己就先闹起来了。”   姜啸春道:“沭宁县令是董广孝,此人勇武过人,算是董家少有的文武兼备之人。他背靠董家,靠山也不弱,我相信他既然敢固守待援,应该是早就有了准备。反倒是叛军那边,粮仓被烧了,也不知道救下多少粮食,不过依我估计,即使真的抢救一些,应该也没多少,撑不了多久。沭宁城方圆百里之内的村落,都被叛军洗劫一空,他们再想抢粮,也无粮可抢了。”   费辛叹道:“苏州钱家手中有充足的钱粮,这边缺了粮食,那边肯定会救济过来。”抬手抚须道:“就是不知道朝廷那边是否已经派出了援兵,如果现在援兵已经出发,从京都日夜兼程赶到江南,最少也要大半个月,我就担心公主那边撑不住。”   “我们这边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胖鱼忽然道:“离开内库的时候,将内库储存的所有吃的全都带了出来,刚才我清点了一下剩下的粮食,最多也就能再撑两天了。”   姜啸春皱起眉头,顿时就觉得手里的鸭肉不香了。   “从明天开始,口粮都减半吧。”姜啸春想了一下:“费大人照旧.....!”   费辛摇头道:“你们要时常出去袭扰叛军,更应该吃饱肚子,连圣人都不差饿兵的。我和这些文吏也都照样减半,不过就算这样,无非多撑两天,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统领,实在不行,我带队人马去找粮。”一旁的铁林道:“我们身上有从内库带出来的银子,一路往南去,进了杭州境内,可以买到粮食。沭宁县的叛军都集结到沭宁城下,往杭州去的道路应该不再有封堵了,来回最多也就三四天,刚好粮食可以接济上。”   费辛点头道:“铁校尉言之有理,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不过咱们带出来的是内库库银,擅自动用内库库银,这......!”姜啸春受麝月信任重用,谨守规矩,如今要动用库银,却还是有些犹豫。   费辛笑道:“公主何等睿智,岂会计较此事?姜统领,如果以后公主真要怪罪,由我来担着。”   “费大人言重了。”姜啸春暗叫惭愧,心想自己有些拘泥,竟然还及不上一名文官豪迈,向铁林道:“你带上一些兄弟和银两,往南边去买粮。不过千万记住,绝不可抢掠百姓的粮食,否则定要军法从事。”   铁林忙道:“统领放心,末将绝不敢触犯军规。”话声刚落,却听得脚步声响,一人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统领大人,有一队人马正向林子这边过来!”   铁林见是自己派出去的斥候,立刻起身问道:“哪个方向?”   “北边。”斥候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在坡上借着月光看过去,黑压压一片,而且还有驮马车辆,似乎运了不少物资。小的估摸着至少也有两三千人。”   姜啸春和费辛等人都是微微变色。   胖鱼皱眉道:“难道是从苏州城过来的叛军援军?”   “叛军的粮草昨天晚上才烧掉,苏州城就算得到消息,飞也不能飞得这么快。”姜啸春摇摇头,看着斥候问道:“可打了旗号?他们是什么装备?”   斥候回道:“没有打旗子,连夜行军,速度很快,也没有甲胄,都是粗布衣衫,绝不会是官兵,肯定也不是苏州营的人马。他们行军的时候没有声响,似乎是怕被人发现,据此不到五里地。”   “苏州境内,除了王母会,没有人能聚集这么多人马。”铁林道:“统领,看来真的是叛军援兵。”   胖鱼摇头道:“不对,统领,如果是叛军的援兵,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行军。”   “现在撤走已经来不及了。”姜啸春想了一下,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戒备,准备战斗。”   月色幽幽,内库骑兵们以大树作为掩护,备好弓箭,静静等着那支队伍的出现。   姜啸春则是手握战刀,目光如炬,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   并没有多久,果然瞧见远处出现一支队伍,月光下黑压压一片,人数着实不少。   队伍径直向树林这边过来,但是在箭矢的射程之外,便即停下,很快,就见四名骑兵从队伍里出来,拍马向林子这边过来。   姜啸春看得清楚,来骑的马术很一般,比自己手下任何一名骑兵的技术都要差许多,明显不是正规骑兵,而且这些人也不像王母会众那样头系红头巾。   瞥见铁林已经弯弓搭箭,姜啸春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那几名骑兵到了林边,翻身下马来,其中两人直接向林子走过来,姜啸春立刻做出手势,铁林那边也将手势传了下去,这些手势外人看不明白,但内库骑兵们却是一清二楚。   等到那两人刚进林中,躲在大树后面的几名骑兵一拥而上,在两人作出反抗之前,已经扑上前去,将二人按倒在地。   一人已经大声叫道:“有埋伏,快跑.....!”   林外的两名骑兵一听,二话不说,兜转马头便走,内库骑兵们虽然早已经弯弓搭箭,但却都是训练有素,没有姜啸春的命令,却没有轻易射箭。   两名骑兵折返回去之后,那边的队伍很快就做出反应,从队伍里冲出众多兵士,竟然有不少人举着盾牌,盾牌手迅速组成了一道长长的盾墙,尔后向林中推进过来。   姜啸春见对方反应速度极快,明显是训练有素,王母会众可没有如此迅速的反应能力,皱起眉头,对方推进距离林子不过二十来步远,便即停下,随即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你们是哪路人马?”   姜啸春听得声音中气十足,沉声道:“你们又是何人?”   “放人,各走各道。”对方冷声道:“真要刀兵相见,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姜啸春虽然判断出对方应该不是叛军,一时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更不是是敌是友,忽见到铁林靠近过来,低声道:“统领,你看!”递过一件东西,却是一串挂在脖子上的粗制挂件,挂着一片鱼骨刺。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鱼骨刺,没有几十斤重的的大鱼,绝无可能有这样的鱼骨刺,而且这鱼骨刺经过了加工雕琢,看起来倒是十分的精致。   “从刚才抓到的人身上摘下来的。”铁林道:“他们好像是渔民!”   姜啸春身体一震,想到什么,吃惊道:“难道是太湖盗?”   “太湖盗怎可能登岸跑到这里来?”铁林也是神色凝重:“统领,这事儿蹊跷。”   姜啸春想了一下,忽然大声道:“不知道令狐头领可在那边?”   此言一出,那边沉默一阵,好半天过后,才听那粗重声音道:“你们到底是哪路人马?”   姜啸春向铁林道:“我出去见他们,若有意外,你率众保护费大人他们突围。”   “统领,你.....?”铁林脸色骤变。   “太湖盗和江南世家水火不容,如果他们真的是太湖盗,就不是敌人。”   铁林低声道:“敌友未明,统领,如果太湖盗已经和江南世家狼狈为奸了,那.....!”   “如果真是那样,江南危在旦夕,咱们无非和他们死战一场。”姜啸春并无犹豫,起身来,收刀入鞘,直接走出林子,缓步向前走了十来步,终于停下了脚步,扫了一眼,沉声道:“江南内库统领姜啸春在此,请令狐头领出来一叙!”   “你是内库的人?”对面的声音显得十分吃惊。   姜啸春点头道:“不错,阁下是何人?”   很快,就从对面走过来一人,月光下,只见那人三十多岁年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身着褐色布袍,腰间佩刀,距离姜啸春三四步之遥停下步子,上下打量,见得姜啸春一身精制盔甲,拱手道:“太湖屠阔海!” 正文 第六九八章 愚众 柳土獐一夜未眠。 其实他已经不只是一夜未睡,这几天下来,真正睡个踏实觉都成了奢望。 骑兵夜袭,叛军被烧了帐篷,还死伤上百人,那支幽灵般的骑兵来去如风,还没等这边反应过来,就飘忽而去。 叛军成了惊弓之鸟。 柳土獐连夜安排人在周围布防戒备,甚至派出了骑兵在四周来回巡视,提防那队骑兵再次出现。 不过内库骑兵闪电般的一次夜袭,却已经让叛军心中有了抹不去的阴影。 睡得好好的,突然帐篷就被烧着了,来不及反应就被活活烧死在帐篷里,反应及时冲出帐篷,迎面就是幽灵骑兵的马刀,瞬间摘去自己的脑袋,这样的场景甚至比攻城还要残酷,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人再睡得着。 那些有帐篷的红腰带,宁可坐在帐篷外,一旦发现幽灵骑兵的踪迹也好立刻逃亡,再不想缩在帐篷里被烧死。 尸首都已经在附近找了地方就地掩埋,对大多数叛军士兵来说,一辈子也未必能看到几次杀人,可是这一天下来,血流成河尸首成堆的惨像已经让兵士们习以为常。 天明之后,一脸疲惫的柳土獐才微微放松了精神。 这一夜他都不敢合眼,无法猜测那队骑兵什么时候会再次杀过来,搞得精神极度紧张。 这些天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柳土獐的想象。 计划之中,右军集结在沭宁城下,等到兵力集结完毕,攻城武器打造完成,全军发起攻势,小小一座县城,在绝对优势兵力的猛攻之下,用不了两天,定然能够破城。 攻破沭宁城,擒住麝月,右军威名远扬。 但事实却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而且这样糟糕的处境,在之前甚至都不曾想到过。 实在有些困倦不堪,想要稍微休息片刻,还没合上眼,就听到外面传来急切声音:“星将,星将.....!” 柳土獐忽地坐起,精神再次紧绷,冲出帐篷,见到外面候着几名部下,皱眉问道:“什么事?” “各队向粮官领取粮食,粮官无粮拨给,那边已经吵起来了。”部下急道:“都快动起手来。” 柳土獐心下一沉,知道现在已经要直面最大的问题。 叛军粮官此时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各队每天都有人到粮官这边取粮,一队一百五十人的编制,需要一百五十人一天的口粮,此刻各队的领粮人都是带人拉车过来运粮,粮官却无粮可拨,自然是让众人愤怒不已。 粮官和手下十几号人被团团围住,尽管粮官再三解释,却只是让众人的火气更盛。 “粮食烧了关我们何事?”有性子急的已经骂道:“粮食有专门的人看守,你们负责发粮,咱们现在只找你们要粮食,等着回去下锅做饭,没有粮食,饭点到了,我们如何向他们交代?” “不错,有没有粮食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们负责领粮做饭,不给粮食,我们不回去。” 有人指着不远处所剩无几的几袋粮食道:“那不是粮食是什么?为什么不发给我们?” 粮官见得群情激奋,心里也着慌,只能道:“那一点粮食是留给骑兵们的,他们要日夜巡逻,没有力气......!” “去他娘的,他们有粮食,我们就是后娘养的?”有人破口大骂:“咱们吃不上饭,谁都别想吃。” “攻城的时候我们冲在前头,吃饭的时候他们却在前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别管那么多,有粮就拿,把那几袋粮食搬上车。”有人二话不说,向粮袋冲过去,其他人见状,不甘人后,叫道:“抢粮啰!”一时间领粮的人全都向那几袋粮食冲过去。 这些人一旦撒起野来,却是一个比一个凶狠,这边刚有人拿起粮袋,背后就被人很狠踹了一脚,那边有人扛着两袋跑出没两步,就被人一个扫堂腿扫翻在地,一时间为了几袋粮食,几十号人如同野兽般扭打起来。 “住手!”一个冷峻的声音厉声喝道。 有人还在扭打不搭理,有人看到是柳土獐带着几名骑兵骑马过来,倒有些忌惮,停了手。 “谁再动手,杀无赦!”柳土獐身后由人厉声道,随即“呛呛”之声响起,几名骑兵都拔出了佩刀。 众人这才静下来。 粮官迎上前来,一脸无奈道:“星将,他们来领粮食,可是最后这点粮食.....!” 柳土獐抬手止住,示意他不必多言,扫视众人,高声道:“你们都知道,前夜粮仓被袭,仓里的粮食损失殆尽,眼下只剩下这几袋粮食,就算发给你们,一人也轮不上一口饭。” 一阵沉寂后,终于有人壮着胆子道:“星将,没有粮食,怎么有力气攻城?” “问得好。”柳土獐道:“前夜粮仓被烧后,神将立刻派人去了苏州城,向那边要粮,昨天晚上星将带人连夜离开,就是去迎接粮食。苏州城内的粮食堆积如山,用不了两天,粮食就会送过来,到时候有酒有肉,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星将,苏州城离这里有好几天的路途,就算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三天才能将粮食送过来。”有人道:“难道这三天大家都等着挨饿?” 柳土獐淡淡道:“如果有人真的想离开,我不阻拦。不过我可以和你们说清楚,这次不但从苏州城要粮,而且还要从那边运来银子,神将临走的时候,交代下来,只要留下来继续围困沭宁城的信徒,那就是真正的自家兄弟,到时候每人都会领取一笔银子,我不说是多少,不过却可以告诉你,就算你们耕地种田一两年,也攒不下那么多银子。” 此言一出,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且留下来的信徒,自今而后都可以领取军饷。”柳土獐此时只想稳住军心,等着右神将回来:“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军饷领取,当然,如果现在离开,就是自己要和王母会一刀两断,是王母会的叛徒,非但领不到一文钱,而且从今以后还将会被王母会视为仇敌。”神色冷峻,淡淡道:“你们可以将这话告诉所有人,要走的我们不会拦阻,留下来的就和我一起等候神将归来,熬上两天,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柳土獐也不废话,言尽于此,拍马便走。 柳土獐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所有叛军的耳朵里。 丁甲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攻城战中,如果不是那队骑兵突然从后方袭击,叛军调转枪头去围攻骑兵,丁甲可能已经死在了城下。 他死里逃生,可是才叔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攻城之时,他跟在才叔身边,可是激战之中,很快就失去了才叔的踪迹。 他心里清楚,城下的尸首之中,才叔肯定也在其中。 没有才叔在身边,他一片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 柳土獐星将传下话来,军中粮食已经断绝,如果不想留下来,可以自行离去,可是如果能熬上两天,就有酒肉送过来,而且每个人都能领到一笔银子。 叛军中,本来许多人都有逃离的念头,可是柳土獐这话传下来,许多人都犹豫起来。 “丁甲,你走不走?”一名比丁甲大上几岁的兵士见丁甲一脸发呆,凑过来问道。 丁甲摇摇头:“我不知道。”看着那人道:“你走不走?” “不走了。”那人道:“他们都说了,熬上两天,就有粮食送过来,到时候还能领到一大笔银子,听说在家里干上两年攒下的银子,都没有发放的多,而且以后每个月都有银子可以领,这样的好事等着,为何要走?” 丁甲忍不住道:“这是真是假?” “星将亲口说的,岂能有假?”那人立刻道:“星将是大人物,大人物说的话不会有假。”虽然没有饭吃,那人看上去却还很是欢喜,一屁股坐下:“待上一年,攒够了银子,到时候再回去,可以修房子,还可以找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 “可是这几天要挨饿。” “挨饿怕什么,又不是没挨过饿?”那人满不在乎:“荒年的时候,两三天不吃饭是常事。星将说了,熬上两天,酒肉送过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咱们村里的粮食都被抢光了,鸡犬不留,这时候跑回去,什么吃的都没有,也只能等着饿死。还有,星将可是说了,谁要是离开,就是和王母会一刀两断,从今以后就是王母会的仇敌。” 丁甲皱起眉头。 “成了王母会的仇敌,你觉得以后还能有好?”那人轻声道:“等破城之后,王母会秋后算账,这时候离开的人到时候都要倒霉。”轻拍了拍丁甲肩头,好心劝道:“跟大伙儿一起熬一熬,别一时糊涂,真的跑了,日后王母会秋后算账,有的是苦头吃。” 柳土獐并不知道自己随口承诺是否真的能够稳定军心,他自己都无法确定右神将真的能够将粮食带回来,可是当前的形势,也只能给兵士们一个承诺,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到时候承诺无法兑现,兵士们估计要将自己撕成碎片。 一直到中午时分,终于有人来报:“星将,走了不到一百人,其他人全都留了下来。” 柳土獐长出一口气,心中却是暗求菩萨保佑,右神将能早日带着粮食归来。 只是还没到黄昏时分,一名巡逻骑兵惊慌失措跑过来,指着西边道:“星将,大事不好,西边出现大队人马,昨晚袭击营地的骑兵也在其中,他们.....他们是官兵的援军.....!” 正文 第六九九章 援军 沭宁城西北方有一座山林,称为西峡山,距离沭宁城不到二十里地,西峡山虽然不高,却颇为险峻。 山体中间是一条狭窄的峡谷,宛若被天神用巨斧劈开两半。 山上林木茂盛,山下还有一处小湖泊,被称为临山湖。 此刻的西峡山下,却是人头攒动。 柳土獐找了一处高坡,远远望过去,不由待吸一口冷气。 密密麻麻的兵马已经在山下搭起了营帐,而且已经有人从山上砍伐树木,正迅速修建围栏,看样子是要在依山设营。 他甚至可以看到,夜袭大营的那队身着盔甲的骑兵也在人群之中,正帮忙安营扎寨。 柳土獐一张脸已经苍白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远在太湖的太湖盗竟然凭空冒出来。 “星将,他们是太湖盗!”边上有人轻声道。 柳土獐自然已经看到,那边的营地已经竖起了旗帜,旗面是蓝色,却绣着血红色的“太湖”二字,这是太湖盗的旗帜。 他当然知道太湖盗是江南极有实力的一股力量,江南世家视太湖盗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即使如此,以江南七姓的实力,也无法奈何太湖盗,眼睁睁地看着太湖盗在江南腹地安居乐业,日渐壮大。 江南世家一直将太湖盗视为心腹大患。 内库骑兵既然和太湖盗在一起,也就证明太湖盗是敌非友。 柳土獐只觉得头皮发麻。 传闻太湖有数万之众,出去男女老幼,青壮少说也有上万人,这其中经过训练的应该也有数千之众。 太湖留下一部分青壮防卫太湖,抽调出来的这几千人,当然是太湖的能战之兵。 如今,担心成为了事实。 “他们少说也有两三千人。”身后有人道:“星将,看来太湖盗真的派出精锐前来增援官兵。” 叛军六千兵马,北城外有四千之众,南城外有两千兵力,柳土獐脑中已经浮现出最可怕的场面,一旦西峡山下的太湖盗全军出动,袭击自己的侧翼,而城中的守军也趁机杀出来,到时候自己手下的兵马根本无法阻挡。 他额头冒冷汗,回头道:“立刻下令,全军向后撤,撤到伏牛山。”又向一人吩咐道:“你带两个人,立刻启程前往苏州城,告诉那边,太湖盗倾巢而出,已经杀到沭宁县。”他不敢久留,带人匆匆回到营地,传令向北后撤。 虽然围困沭宁城的叛军有六千之众,兵力远在太湖盗之上,可是如果沭宁城内的守军和太湖盗加起来,兵力恐怕和叛军就没有太大的差距。 要命的是叛军除了极少数一部分还暗地里经过了训练,其他几乎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与久经训练的太湖盗相比,单兵作战能力显然是差距不小。 他甚至 有些庆幸,太湖盗没有立刻发起攻击,给了自己后撤的时间,否则真要突然杀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沭宁城北三十里地就是伏牛山,制造攻城武器的木场就在伏牛山下。 太湖盗神兵天降,柳土獐知道大事不妙,根本不敢有丝毫耽搁。 缺粮的问题好不容易暂时稳住,如果被兵士们知道侧翼方向出现大量的太湖兵马,一定会引起恐慌。 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后撤,但军令如山,天黑之前,叛军们留下一地狼藉,迅速撤到了伏牛山。 不过他也明白,太湖盗从太湖赶过来,定然是途中劳顿,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应该是养精蓄锐,等到休息好了之后再行动。 他不敢将太湖盗增援的消息告诉兵士,唯恐出现慌乱。 叛军从城外撤走的动静,自然早就惊动了城头的秦逍。 从黄昏时分开始,就看到叛军迅速向北撤离,显得十分仓促,到天黑之前,几千人马竟然走的干干净净,一地鸡毛。 事态紧急,柳土獐派了人去苏州城急报,又安排了探子盯住太湖盗营地,监视那边的动向。 木场本来还在打造云梯,这时候也顾不得,立刻修建栅栏,防止敌军拱山。 秦逍觉得事有蹊跷,吩咐道:“不要掉以轻心,让大家不要疏忽。” “秦大人,秦大人.....!”一名兵士匆匆跑过来,抬手指向西北方:“小的在西北角守卫,看到西北方向的西峡山那边似乎有火光。” 秦逍尚不知太湖兵马已经赶到,心下诧异,守军也都是愕然。 “是不是没有粮食,只能撤退?”陈曦对那晚放的火很有信心,知道那一把火几乎将叛军的粮草烧毁殆尽,粮食断绝,叛军撤走自然是大有可能。 秦逍向西北方向望过去,依稀看到山上若隐若现点点星火,宛若萤火虫的光芒,但他知道,如此距离,萤火虫的光芒是绝无可能瞧见。 那点点星光,只能证明在西峡山上有人,而且人数不少。 “西峡山?” “西峡山在沭宁城西北不到二十里地。”兵士道:“大人你看那边,山上有火光。” “是不是杭州的援兵到了?”陈曦想到什么,精神微振:“按照时间来算,杭州大营那边早就得到这边的消息,从杭州日夜兼程,他们这时候差不多也能赶到的。” 秦逍眉头一展,道:“叛军发现援兵赶到,担心侧翼被袭,所以赶紧撤退......!”说到这里,想到什么,摇摇头道:“不对,如果是杭州的援兵到了,他们应该是从南边来,为何会出现在西北方向?以杭州大营的实力,没必要故弄玄虚,可以直接杀进南城外的敌阵.....!” “山上好像有人。”陈曦五品高手,视力不下于秦逍:“火光闪烁,秦大人,那好像是什么信号?” 秦逍想到什么,目光移向北边,道:“刚才叛军突然匆忙撤离,现在西峡山那边又出现火光,这两者肯定有联系。” 记了一个人!” “谁?”陈曦一怔,没等秦逍说话,已经想到:“你是说令狐玄?” “不是杭州大营,又能是哪路兵马将叛军吓得后撤?”陈曦若有所思:“京都的援兵是绝无可能这么快就赶到。” 秦逍想了一想,眉头忽地展开,嘴角泛起一丝笑:“你忘 秦逍道:“城外的叛军已经后撤,西峡山那边到底是哪路兵马,咱们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看向陈曦道:“少监大人,你留在这里镇守北城,我趁夜摸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成。”陈曦立刻道:“秦大人,如今你是北城主将,岂可轻易犯险?要是有个闪失,公主降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又道:“这样,我带两个人过去瞧瞧到底是什么状况。” 秦逍点头道:“不错。” “令狐玄虽然和江南世家势若水火,可这个时候,令狐玄却未必会卷入进来。”陈曦倒是不敢确定:“而且令狐玄手下的都是水军,在水上作战,自然是难有敌手,可是如果登岸作战,实力就会大打折扣。而且从太湖一路往沭宁县来,至少也要三四天的路途,王母会怎地没有发现?” “不打紧。”秦逍笑道:“谢大侠的疗伤手段十分高明,虽然尚未痊愈,但恢复的速度极快,没什么大碍。” 谢计农也参加守城战,此刻就在秦逍身后不远处,听得秦逍夸赞,顿时眉开眼笑。 秦逍摇头道:“你和太湖盗没什么交情,我认识太湖酒将屠阔海,如果那边真的是太湖盗,我提起屠阔海,应该和他们能说的上话。西峡山上火光闪动,应该是在向我们发信号。你不用太担心,叛军攻城失利,粮草被毁,如今又被吓得后撤,已经是惊弓之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出城。” 陈曦皱眉道:“你的伤势如何?” 距离西峡山尚有两里路,秦逍勒马停住,下了马来,远远望去,见到山下火光一片,营帐连绵,兵马果然不少,但却无法确定究竟是否就是太湖兵马,示意两名侍卫跟随自己悄悄靠近。 月光之下,瞧见山下的营地已经用木栅栏围成了一圈,而且在栅栏外面,竟然还有拒马桩,一派防守之态。 秦逍也不耽搁,陈曦派了跟随自己一起入城的那两名公主侍卫随行保护,除了吕氏兄弟,这两名侍卫的身手也都不弱,不但武功不差,而且能骑善射,三人整理了一番,悄悄打开城门,骑马出城,城外一片空旷,那些叛军早就不见了踪迹。 三骑直向西峡山方向飞驰而去,一路上却是畅通无阻。 营地里旗帜飘扬,借着火光,却看清楚旗帜上写着“太湖”二字,秦逍精神一振,心想竟果真是太湖的兵马抵达。 “大人,是太湖盗。”一名侍卫道:“我过去问问情况,如果不对劲,你们赶紧走。”正要起身,秦逍却按住,低声道:“等一下。”却是看到从营地里正有几个人正往营门这边走过来,边走边说这什么。 此时距离不算太远,秦逍目力了得,却已经认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人高马大的屠阔海,在他身边,姜啸春、费辛和胖鱼皆在其中,秦逍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见得姜啸春向沭宁城方向指了指,然后说了什么,几人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 秦逍再不犹豫,起身向营门迅速走过去,两名侍卫见状,也不犹豫,紧随其后。 正文 第七百章 重逢 秦逍带着两名侍卫走向营门,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是屠阔海。 本来正与几人说话,却下意识地向营门外看过来,此刻守在营门处的守卫也已经发现有人靠近,立刻叫道:“什么人?” 秦逍没有停步,直走到大门前,拱手笑道:“大理寺少卿秦逍求见太湖酒将!” 此刻门后几人的目光都已经盯在秦逍身上,一时没回过神来。 “秦大人!”终究是费辛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跑上前来,欢喜不已:“是秦大人,秦大人来了!” “打开门。”屠阔海自然也认出了秦逍。 众人都是匆匆迎上来,秦逍看到这么多熟人,心中激&#xe863;,胖鱼也抢上前来,激&#xe863;道:“大人,你....你一切可好?” 秦逍握住胖鱼手腕,哈哈笑道:“看到你们,那是好不得不能再好了。”见姜啸春和屠阔海已经上前来,拱手道:“酒将,姜统领!” 姜啸春笑道:“秦大人,我们正在商议,是否要派人去城下向你报讯,不想你竟然亲自来了。” “叛军突然后撤,我瞧见西峡山上火光闪&#xe863;,猜想是不是有援军赶到,所以过来打探一下。”麝月困守孤城,如今有太湖援兵赶到,秦逍心头自然是大为振奋。 屠阔海抬手道:“秦大人,先进去再说。”有吩咐人道:“准备酒菜。” 太湖军的营地井井有条,秦逍往中帐过去之时,看在眼里,心想令狐玄的太湖军固然是深藏不露。 进入大帐,屠阔海请了秦逍上坐,众人都坐了下,秦逍看了看屠阔海,再看了看姜啸春,问道:“姜统领,你们怎会在一起?” “苏州城发生变故之后,叛军在山下埋伏了一支兵马,就是想将我们困在山上。”姜啸春解释道:“我们发现有伏兵之后,就趁夜偷偷抓了两个舌头上山,审讯一番,才知道王母会已经在苏州起事,而且到处都在追拿公主。我和费大人商议一番,觉得一直守在山上,迟早会粮草断绝,一旦粮草真的断了,最终就要被他们困死在山上,觉得还是趁着手里还有粮食,突出包围。”抬手摸着粗须,不屑道:“本来还以为既然 是埋伏在内库山下,那支叛军也不至于太窝囊,可是一打起来,不堪一击。” “那是他们太小看了内库的弟兄们。”费辛也是笑道:“姜统领手下的弟兄,一个个如猛虎下山,杀得那队兵马溃散。我们知道王母会既然已经叛乱,定然已经封锁了渡口,那是不能再往北边去了。” 姜啸春点头道:“苏州叛乱,公主和秦大人下落不明,我们也不知往哪里去找你们。还是费大人建议,可以先往杭州去,找到杭州营的长孙将军,商议平乱事宜。我们在途中撞见了几波小股叛军,将他们尽数歼灭,抓到舌头审问,听他们的说往南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叛军,而且他们还在搜找公主和秦大人,我们于是一边往南走,尽量避开大股叛军,一面找寻公主和秦大人的踪迹。” 秦逍道:“我们从苏州城出来之后,分作两路,一路顺太湖岸边往江淮方向去,他们是要引开叛军的追拿,我护着公主瞧瞧向南走,是准备去杭州,不过叛军封锁太严,公主受了轻伤,无法顺利去杭州。” “公主受伤了?”姜啸春立时担心起来:“伤势如何?” “不打紧,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秦逍笑道:“公主现在正在沭宁城内,暂时还算十分安全。” 费辛道:“姜统领一路找寻公主和大人的下落,却一无所获,可是几天前却发现大批的叛军向沭宁城方向汇集,就觉得事情蹊跷。统领派了几个人扮作叛军样子混进叛军驻地,听说有两个人半夜冲过叛军营地,进入了沭宁城,姜统领得知后,猜想那两人可能就是公主和秦大人,叛军重兵集结到沭宁城,定然是因为公主在城中的缘故。” “我们就在附近一带隐藏。”姜啸春叹道:“我手上的兵力太少,不能和叛军正面厮杀,一直注意叛军那边的&#xe863;静。叛军的粮仓被烧,我就猜想他们很可能会孤注一掷,发起攻城,事实确实如我们所料。他们全力攻城之时,我带人从侧后方袭击,是希望打乱他们的阵脚,减轻城中守军的压力。” 姜啸春说得轻描淡写,但秦逍当时是在城头亲眼目睹,姜啸春率领不到两百号骑兵,杀得叛军混乱不堪,那陀螺杀阵更是差点直 接将右神将击杀,他对这位内库统领的骁勇是发自内心钦佩,道:“统领领兵激战之时,公主就在城头亲眼看到,她对统领和内库弟兄们夸赞不已。” 姜啸春眉宇间显出欢喜之色,忙问道:“公主看到了?” “我们守城之时,公主在城头亲自鼓舞士气。”秦逍道:“从你们出现到撤离,公主看得清清楚楚,她说你们忠勇无畏,她没有看错人。” 麝月确实对姜啸春很是满意,不过却没有亲口说这句话,但秦逍知道,姜啸春和内库骑兵们奋勇冲杀,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公主的原谅,自己这句话一说,也会让姜啸春等人的压力大大减轻,而且还能振奋他们的士气。 姜啸春闻言,果然是十分激&#xe863;,道:“有公主这句话,我们死而无憾。” “光我们说话了。”秦逍见屠阔海在旁正襟危坐,笑道:“酒将,咱们上次在苏州城一见,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听说那天晚上苏州知府衙门的兵马去抓你们,却扑了个空。” 屠阔海微笑道:“屠某还要再次感谢秦大人当日相助之恩。” 其他人倒并不知道屠阔海和秦逍只见得纠葛,都有些诧异,秦逍却是犹豫一下,才道:“有件事情,不知太湖王是否已经知道.....!” “秦大人是说乔胜功?”屠阔海似乎已经知道秦逍想说什么。 秦逍点头道:“不错。乔胜功暗中早已经被钱家收买,他配合钱家一起演戏,是想将叛逆罪名扣在太湖王的头上,达到利用公主剿灭太湖的目的。不过他们的阴谋功亏一篑,并无得逞。” “此事首领已经知道。”屠阔海倒不好直接称呼令狐玄为太湖王,秦逍可以说,他若真的也称呼令狐玄为王,那就是犯了大忌讳,握拳道:“首领已经发下了诛杀令,乔胜功是太湖的叛徒,太湖渔民人人得而诛之。” 秦逍这才放心,笑道:“太湖王睿智非凡,自然是明察秋毫。” 屠阔海嘴唇&#xe863;了&#xe863;,欲言又止,此刻却已经有人送了酒菜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许多都是腌制的鱼虾之类。 “我们这边的粮草充足。”屠阔海含笑道:“这是我们自己腌制的鱼虾之类,比不得诸位大人吃过的山珍海味,不过却也别 有一番滋味,大家可以尝尝。” 晚上公主本来叫过秦逍吃饭,不过那两道菜难以下噎,秦逍也只是在城头吃了两张饼,这时候看到桌上摆着菜肴,也不客气,抬手道:“这阵子还真没好好吃一顿,来,大家&#xe863;筷子。” “诸位,我们渔民自由散漫惯了,没什么规矩。”屠阔海笑道:“怎么来怎么好,不必客气。” “对了,酒将,你们也是知道公主被困沭宁城,所以特地前来增援?”秦逍问道。 屠阔海却是笑着点点头,道:“奉了首领之命,带来三千兵马增援公主。” “公主若是知道,定然欣慰。”秦逍如释重负,麝月最担心的就是江南世家最终与太湖盗达成和解,甚至联手结盟,一旦如此,不但江南危险,甚至长江以南都将陷入危局之中。 如今屠阔海领兵来援,令狐玄的态度自然已经明了。 姜啸春问道:“秦大人,城中现在大概有多少守军?” “本来只有几百人,而且还有一部分是董县令在江湖上的朋友。”秦逍道:“不过现在城中的百姓已经&#xe863;员了起来,守城的兵力也有好几千人,但大部分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百姓,据城而守还勉强可用,如果正面肉搏,恐怕使不上多大力气。”随即笑道:“不过叛军大半也都是被强拉来的百姓,近身肉搏的本事也不怎样。” 姜啸春微微颔首,道:“叛军在城外大概有六千人之众,现在城中守军和太湖兵马加起来,兵力不会比叛军少多少,有足够的实力一决雌雄。” “叛军的粮草被毁,而且姜统领两次袭击,已经让他们心生畏惧。”费辛正色道:“从士气上来说,叛军与我们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否则他们也不会慌乱后撤。” 屠阔海看了几人一眼,淡淡一笑,道:“城外的叛军,不足为虑,我们的敌手也并不是他们。”看向秦逍道:“即使我们将城外这股叛军击溃,苏州的局面也不会有彻底的改变。秦大人,在真正的敌人抵达之前,太湖兵马不会轻举妄&#xe863;,只会驻守在西峡山下,这是首领的命令,我们不会向城外叛军发起攻击。” ---------------------------------------------------------- ps:肩周炎太严重,头一&#xe863;肩膀就抽筋一样疼,码字慢一点,大家体谅,我继续慢慢写,晚点还有!<p/ 正文 第七零一章 一针见血 屠阔海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有些错愕。 “屠酒将,太湖兵马前来,难道不是要为沭宁城解围?”姜啸春皱起眉头。 在他看来,当下的策略,就是太湖兵马联合沭宁城守军,击溃城外的叛军,尔后护送公主撤往杭州,只要与杭州大营会合,公主便可以坐镇杭州,等待朝廷的援军赶到。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公主全身而退,还可以利用杭州作为平叛的大本营,只要脑子稍微清楚一些,定然是这样设计。 屠阔海拿起酒壶,给众人一一斟上,倒是十分客气,摇头笑道:“首领的意思,围城的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我们的目标,是苏州大营,苏州叛军中最精锐的兵马,就是苏州城内苏州营的三千精锐,苏州营不除,苏州的战事不可能平息。” “屠酒将,你的意思是说,太湖兵马要在这里等着苏州营?”姜啸春诧异道。 屠阔海点点头。 “屠酒将,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公主撤离苏州。”费辛语重心长:“公主金枝玉叶,身在险地,着实不妥。苏州遍地都是叛军,如今围城叛军军心不稳,正是趁此时保护公主出城离开,如果真的等到苏州城的援兵赶过来,到时候想走也不成了。” 姜啸春点头道:“费大人所言甚是。酒将,恕我直言,虽然我不知你手下这些兄弟的实力,但苏州营兵马的装备,不下于我们内库守卫,他们有护甲在身,使用的也都是精铁锻造的兵刃,三千兵马中,亦有数百骑兵,能骑善射......!” “我明白你的意思。”屠阔海笑道:“姜统领是觉得,我太湖兵马或许可以与围城叛军一较高下,但要与苏州营决一雌雄,那是痴人说梦。”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姜啸春皱起眉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眼下需要太湖兵马帮忙护送公主前往杭州,姜啸春不好得罪屠阔海。 “姜统领对太湖兵马没有信心,我可以理解。”屠阔海却是很自信道:“不过屠某人对手下的兄弟却很相信。当年江南世家构陷太湖渔民谋反,从那时候开始,太湖就与江南世 家势不两立。如今苏州钱家叛乱,我太湖于公于私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既然要一雪当年之恨,自然要光明正大地与钱家比个高低。苏州营是钱家手中最厚的本钱,我太湖儿郎只有击败苏州营,才算是出了心中恶心。” 屠阔海说话之时,意气风发,似乎对击败苏州营很有信心。 不过如此一来,双方的谋划显然大不相同。 姜啸春是希望合两部兵马之力去杭州,以杭州为大本营,等待帝国援军抵达之后,再平定苏州的叛乱,而屠阔海的太湖军显然没有护送公主去杭州的意思,竟似乎是要在这边与叛军主力决一雌雄。 “酒将,你确定苏州营一定会前来增援叛军?”秦逍微一沉吟,终于问道。 屠阔海双手环抱胸口,道:“公主在沭宁城,围城叛军迟迟打不下来,已经是士气低迷,如今我太湖前来增援公主,苏州城那边岂会无&#xe863;于衷?除非他们真的想看着公主全身而退。”目光变得冷峻起来:“我们想歼灭苏州营,苏州营又何尝不想将我们太湖一网打尽?” 姜啸春脸色有些不好看,淡淡道:“酒将的意思,公主的安危你们不在乎,你们在乎的是要和苏州营一较高下?” “这是首领的意思。”屠阔海态度坚决,肃然道:“我只能遵照行事。” “令狐首领既然要一雪旧恨,为何没有亲自前来?”费辛皱眉问道。 “费大人要见我?”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十分突兀,在座诸人都是一怔。 “什么人?”姜啸春沉声喝道,众人入帐的时候,遣退了外面的守卫,方便说话,这时候那声音却突兀地响起,就在帐外,竟似乎早就在偷听帐内谈话,姜啸春脸色更是不好看。 姜啸春有些不悦,秦逍却是心下一凛。 他如今已经是四品境界的修为,按道理来说,如果外面有人靠近,自己应该很容易察觉出来,可是外面那人分明就在帐门外,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那人也并没有进来,屠阔海却已经站起身,向帐外恭敬行礼。 在座诸人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能让太湖酒将如此恭敬,外面那人就只能是太湖王令狐玄。 姜啸春吃了一惊,他与太湖兵马一同来到 西峡山,只以为统兵之将就是屠阔海,此时才知道,太湖王令狐玄竟然早就在队伍之中,却不显山不漏水,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发现,而太湖军也并没有表现出太湖王就在军中。 “听说秦大人大驾光临,不知道能否出来相见?”外面的声音很平和道:“帐内太闷,还是出来透透气好。” 秦逍已经笑道:“太湖王领兵增援,我正要谢你。”起身来,走出了帐篷,只见到帐外几步之遥,一人身着极普通的粗麻布衣,单手背负身后,正抬头望着天上月亮,听见身后有人出帐,那人回过身来,先是上下打量秦逍一番,才拱手含笑道:“草民令狐玄,见过少卿大人!” 他在太湖万人之上,虽然太湖渔民尊他为王,但他却并无官身,自称草民,倒也是合情合理。 令狐玄样貌看上去很普通,眉毛很浓,左眉之上有一道刀疤,乍一看去,与一般湖上打渔的渔民没有什么不同,但那一双眼睛却是深邃无比,似乎带着笑意,却又似乎直穿人心。 “太湖王!”秦逍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令狐玄,但对此人的事迹知道的却是不少,晓得这人绝对算得上是一方枭雄,倒也不敢怠慢。 “不敢这般称呼。”令狐玄笑道:“这会给太湖带来无尽祸患。”单手背负身后,抬手道:“月朗星稀,夜色很好,秦大人可愿意和我走一走?” 这时候姜啸春等人也已经出了帐篷,看见其貌不扬的令狐玄,也都感觉差异。 令狐玄威名赫赫,谁也想不到却是这样一副普通渔民的样子。 令狐玄只是对那几人微微颔首,也不打招呼,缓步往前走。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这太湖王倒也是孤傲之人,无论费辛还是姜啸春,那都是朝廷的官员,而且品级还不低,太湖王却是轻描淡写,根本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秦逍知道令狐玄突然现身,邀请自己陪同走一走,必有缘故。 眼下沭宁城还需要这支援军的大力相助,倒也不好拂了太湖王面子,跟上前去。 月光之下,令狐玄走在前面,秦逍跟在后面一步之遥,说也奇怪,令狐玄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独特的气质,让人对他不敢有丝毫不敬。 “城中守军和太湖渔民合力,要护送公主出苏州,并不难。”令狐玄边走边道:“如果公主确定要离开苏州,我们可以护送前往,只不过公主在这个时候离开苏州,那么从今以后,也许再也回不了苏州。” 秦逍脚步顿了一下,见令狐玄并没有停下步子,只能继续跟上,问道:“太湖王何出此言?” 他习惯称呼令狐玄为太湖王,令狐玄也不以为意,道:“公主离开苏州前往杭州,至少有三大祸处。首先,公主离开沭宁城,不代表叛军就会放过沭宁城,反倒是城内因为公主的存在,士气正盛,可是公主离开后,城中守军必然士气一溃千里,叛军再要攻城,沭宁城未必守得住。叛军攻城死伤不少,而且沭宁城的百姓跟随公主与叛军作战过,一旦破城,沭宁城将迎来灭顶之灾。” 秦逍不禁微微点头,太湖王依然是平静道:“其二,公主要撤走,城中几万百姓当然无法一同跟随撤离。这是他们的家,他们不会抛弃自己的家离开。叛军没有剿灭,公主却率先逃离,此事传遍天下,公主的声誉必将受到重搓,天下人都会视公主为只管自己生死不管百姓死活的昏聩之人。” 这话一针见血,秦逍心下一凛。 “最要紧的祸处,便是公主一走,江南自此以后,将不再属于公主的势力范围。”太湖王走到一块石头边上,很随意地在石头坐下,只是抬头看着天上明月:“朝廷派出的平叛大军,只能是神策军,神策军是宦官的势力范围,他们平定江南叛乱,会顺势将自己的势力扎在江南。此外还有夏侯家,夏侯家掌理户部,此番出兵,没有户部背后的支持,神策军无法平叛,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这场叛乱平定之后,江南将会是宦官和夏侯家的势力范围,公主在江南的势力,定然会被一扫干净。” 一番话说下来,秦逍心中赞叹,暗想能够在一方称雄的太湖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他所言与麝月所担心的几乎是不谋而合。 “如果公主失去江南,秦大人想要收复西陵的愿望也会落空。”太湖王平静道:“所以公主是继续留在苏州,还是前往杭州,你可以做一个选择。” 秦逍神色骤变,大吃一惊。 如果太湖王前面一番话让秦逍对他心生钦佩,这最后两句话,却是让秦逍觉得匪夷所思。 公主承诺自己帮助组建新军准备收复西陵,这是两个人私下里达成的协议,太湖王怎可能知道? <p/ 正文 第七零二章 引蛇出洞 秦逍站在太湖王身侧,用一丝诧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太湖王对我似乎很了解。” “秦少卿在京都名声大噪,已经传扬出来,我不知道才奇怪。”太湖王微微一笑。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公主如果离开苏州,确实会有不少麻烦,不过留在苏州,又能如何?朝廷的援军迟早都会抵达,即使公主留在了苏州,到时候神策军平定了叛乱,公主依然会失去江南。” “所以公主想要保住江南,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援军抵达之前,亲自平定叛乱。”太湖王声音波澜不惊。 秦逍笑道:“实不相瞒,公主确实有这个想法,但在我看来,其实并不现实。” “哦?” “太湖王,公主手中现在能用的人,只有城中的守军。”秦逍正色道:“虽然城中百姓被动员起来,凑出几千人,但真正可用之兵,其实不过几百人而已。百姓们守城还勉强凑合,要是出城决战,其实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要想将这些百姓训练成可用之兵,最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那时候,神策军早已经赶到江南。当然,如今太湖王领兵增援,你手底下这两三千人自然是受过训练的,可是苏州城还有苏州营,不是我在灭自己威风,即使我们这边两股人马合兵一处,也未必是苏州营的敌手。” “有道理。”太湖王竟然是微微点头:“不是未必,而是肯定,我们加起来,正面对决,也肯定不是苏州营的敌手。” 太湖王这样说,秦逍倒是有些意外。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一名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其战斗力绝不可能是普通百姓能够相提并论,训练士兵的目的就是要让其成为战场上的杀人利器,一群这样的士兵在一起,战斗力定然是十分恐怖。 而且苏州已然成为王母会的地盘,遍布王母信徒,这些信徒的战斗力可能不怎样,但耐不住人数太多。 所以无论从兵力还是战斗力上,麝月想要依靠手头上这点力量翻盘,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太湖王又如何觉得公主能在援兵抵达之前平定叛乱?”秦逍知道以令狐玄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对自己信口开河,他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什么筹划。 太湖王微笑道:“事在人为。当下我们的对手只是王母会的一群乌合之众,唯一还算劲敌的只有苏州营,比起西陵李陀麾下的死翼骑兵,可说是天地之别。如果你和公主连这样一群乌合之众都无法平定,我实在想不出你日后又如何能够收复西陵?” 秦逍心下一凛。 他对太湖王知之甚少,但太湖王显然对自己知道的实在很多。 “太湖王准备怎么做?”秦逍微一沉吟,心知太湖王算得上是江南的地头蛇,对江南的情势了如指掌,他既然这般说,应该是胸有成竹,当下很是恭敬请教。 太湖王平静道:“等待!” “等待?” “等着苏州营兵临城下。”太湖 王淡淡道:“我说过,我们最大的劲敌就是苏州营。王母会仓促起兵,他们玩弄阴谋诡计的手段炉火纯青,确实了得,可是却并没有真正的将略之才,苏州遍布王母信徒,看似气势正盛,但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这次起事叛乱,处处漏洞,只要有耐心,完全可以对他们一剑封喉。 秦逍被这两句话一说,竟是觉得异常振奋,蹲下身子道:“太湖王的意思是,只要歼灭苏州营,苏州王母会就不成气候?” “秦大人一针见血。”太湖王含笑道。 “我有两个问题请教。”秦逍肃然道:“首先,太湖王如何确定苏州营一定会增援这边?其二,如果苏州营真的兵临城下,太湖王又有什么方法将其歼灭?” 太湖王看着秦逍,淡淡一笑:“我在这里,苏州营就一定会来。” “太湖王如此自信?” “不是自信。”太湖王微微摇头,叹道:“江南世家追拿公主,只是希望以公主的名义聚集各路叛军,并没有想过取公主的性命。如果说江南世家在这天底下有一个人非除之而后快,那就是我令狐玄。” 秦逍没有说话,对太湖王这句话,秦逍倒是十分认同。 “我在太湖岛上,他们没有攻岛的实力,只能隔湖望着我而无可奈何。”太湖王微笑道:“如今我好不容易登岸,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觉得他们会错过?” 秦逍身体一震,意识到什么:“太湖王,你此番亲自领兵前来,难道.....是为了引蛇出洞?” 太湖王却没有回答,缓缓站起身,道:“围城的叛军已经撤到了伏牛山,在他们的援兵抵达之前,他们是不敢下山,所以暂时沭宁城外还算安全。秦大人,内库出来的那些文官,你带去沭宁城,不过内库骑兵可以留在这边。骑兵入城,他们的优势也就无法发挥,这队骑兵留在西峡山这边,会时刻对叛军侧翼形成威胁,即使苏州营抵达,也会分兵应付这边,不敢全力攻城。” 秦逍点头道:“好。太湖王,你还没有告诉我如何歼灭苏州营。” “我正在筹划。”太湖王镇定自若:“秦大人只需要死守沭宁城,太湖渔民会固守西峡山。”单手背负身后,凝视秦逍道:“此战成败,就在你我是否能够守好各自的地方,所以叛军如果攻城,沭宁城即使危在旦夕,我这边也无法前往增援,如果叛军攻打西峡山,情势再危急,你那边也无需出城增援。” 秦逍不知道太湖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太湖王却已经看了一下天色道:“天快亮了,这边就不留大人了。内库骑兵跟随大人护送那些内库官吏入城,送到城门边,大人便可已让内库骑兵返回这里了。”他只是微微一笑,却不再多说,转身背手而去,从后面看过去,完全看不出一方豪雄的威仪。 秦逍回到屠阔海这边,屠阔海已经率先笑道:“秦大人,想必首领都已经和你说明白了。” 秦逍心想太湖王倒是说了不少,可是自己还真不算太明白,只是微微点头,向费辛道:“费大人,你召集内库的官吏,跟我一起回 城。”向姜啸春道:“姜统领,你护送大家回城,不过不必跟我们入城,送到城门外,你再返回西峡山这边。” 姜啸春有些不明白,道:“大人,太湖军并无保护前往杭州的打算,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即使我们想护送公主去杭州,这种时候,公主也不会丢下沭宁城的百姓离开。”秦逍道:“叛军对你这支骑兵已经畏之如虎,留在西峡山,他们心里就始终存有恐惧之心,所以你们留在这边会给叛军更大的威胁。” 姜啸春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大人,我骑马的技术还凑合。”姜啸春身边一直没吭声的胖鱼忽然道:“如果姜统领愿意收留,我想跟在他身边,和骑兵弟兄们在一起,多少也能出些力。” 秦逍知道胖鱼当初可是宇文承朝身边的好手,能骑善射,身手肯定不弱于任何一名内库骑兵,笑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守城?” “不敢。”胖鱼笑道:“只是觉得自己更适合骑兵砍人。” “姜统领,你的意思.....?” “自然是求之不得。”姜啸春拍了拍胖鱼肩头,笑道:“之前鱼兄弟几次想要和我们一起杀敌,只是他肩负保护费大人等人的职责,没有如愿。如今费大人入城,鱼兄弟以后自然可以和我们一起冲锋陷阵,有鱼兄弟相助,我这队人马如虎添翼。” 胖鱼忙笑道:“统领说笑了。” 当下也不耽搁,费辛将内库的官员们都召集起来,姜啸春也集合了手底下的骑兵,一行人辞别屠阔海,跟随秦逍往沭宁城去。 叛军虽然撤走,但为以防万一,姜啸春还是派出斥候在前探路,一路上倒也是畅通无阻,众人到了城下,天已经蒙蒙亮,守军开城放了秦逍众人进去,姜啸春则是辞别秦逍,领着骑兵们退回西峡山那边。 入城之后,秦逍令人先安顿一众官员,费辛却是坚持要先去拜见公主,秦逍也正有事要向公主禀报,当下两人赶往县衙,到得县衙时,黎明已经初现曙光,秦逍不知道公主是否已经起身,毕竟昨天半夜公主还找自己过来吃饭,即使睡下,也肯定睡得很晚。 派人禀报过后,公主传召,两人这才进了公主住的院子。 “秦逍,你昨晚出城了?”麝月刚收拾好,从屏风后面还没转出来,就已经没好气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出城也不事先向本宫禀明,该当何罪?” 等她从屏风后面出来,却是一身淡青色的长裙,只是这长裙穿在麝月身上,明显有些紧,更让她沃胸腴臀曲线毕现,腰肢更显纤细。 叛军围城,形势紧张,当然也不可能专门找人量身定做衣裳,也不知道董广孝是派人从哪里给麝月找来了衣服,质料在这小小县城已经算是上等,但毕竟不是量身定做,公主殿下身段丰腴,长裙略紧也是难以避免。 秦逍当然知道公主有着玲珑浮凸的好身材,不过这时候可没胆子细细品鉴,恭敬道:“公主,您瞧谁来了?” 正文 第七零三章 人头一百两 费辛早已经上前去,噗通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臣大理寺正费辛参见殿下。臣未能护卫殿下左右,让殿下身处险境,罪该万死!” “费辛?”麝月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费辛只不过大理寺的寺正,而且这些年大理寺是个闲散衙门,麝月其实对费辛还真不是太熟悉。 只不过麝月入苏州城之前,按照到了内库一趟,却也是认识。 “叛军围困内库,姜统领率兵杀出,保护我们突出了重围。”费辛道:“臣和姜统领一直担心公主安危,得知公主在沭宁城,便往这边来,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报销殿下。” “起来。”虽然一个费辛在麝月眼中无足轻重,不过官员来投,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情,问道:“姜啸春进城了?” 费辛起身来,摇头道:“姜统领将我们送到城外,便返回西峡山去了。” 麝月一怔,秦逍已经解释道:“殿下,内库的文官们都已经护送入城,不过姜统领带领的内库骑兵另有重任。告诉公主一件喜讯,太湖兵马已经抵达城外的西峡山,在西峡山驻营。” 麝月花容微变:“太湖兵马来了?你可确定他们是来增援我们?” “已经确定。”秦逍道:“小臣出城,就是去西峡山打探,在西峡山见到了费大人一行。令狐玄亲口所言,他领兵前来,就是要增援公主,协同平乱。” 麝月想了一下,才道:“看来令狐玄还是个忠臣。” “公主,太湖有数千兵马抵达,令狐玄已经答应,如果公主想要离开苏州险峻之地,太湖兵马将会全程护送。”秦逍面不改色,看着麝月道:“眼下叛军心无斗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苏州城那边不会坐视不理,得到太湖军抵达的消息,他们很可能会派兵来援,等到那个时候,公主再想离开就不容易了。所以公主如果想走,现在就可以下决定,小臣立刻派人去通知令狐玄,到时候从城中挑选精兵,两部人马一齐护送公主前往杭州。” 麝月却是淡定自若,自己在椅子上坐下,问道:“你们的意思如何?” “臣以为,公主尊贵之躯,万不能身处险地。”费辛立刻道:“秦大人骁勇无比,姜统领也是悍勇无双,再加上太湖军,趁此机会,迅速撤往杭州,公主便可以脱离险地。杭州那边还有杭州大营,兵马会合之后,公主可以坐镇杭州,等到朝廷的援军抵达,便可以进军苏州,一举平定叛乱。” 麝月美眸瞟了秦逍一眼,见秦逍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看上去毕恭毕敬,心想没人的时候倒不见你如此老实,淡淡问道:“秦大人,你的意思呢?” “小臣没有意思。”秦逍恭敬道:“殿下想怎样,小臣遵照去办就是。” 麝月有些恼火,道:“本宫现在就要听你的意思,你赶紧说。” “这......!”秦逍犹豫一下,才道:“费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比起其他,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护送公主撤离,倒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麝月淡淡道:“你真的这样想?” “小臣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如何想。”秦逍打起太极。 麝月看向费辛,道:“费辛,你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 费辛忙拱手行礼,这才小心翼翼退下。 秦逍也正要跟着费辛退下,麝月冷声道:“你回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秦逍低着头道。 麝月等费辛走远,才道:“老实说,你到底是怎样想的?你真觉得本宫应该离开?” “殿下难道觉得不应该离开?” 麝月靠坐在椅子上,向外挥挥手,秦逍躬身后退,忽听麝月淡淡道:“钱家不灭,本宫不会踏出苏州一步。” 秦逍唇角泛起一丝浅笑,抬起头,却没有往后退,而是向前走了两步,麝月盯着他道:“让你退下,你回来做什么?” “殿下既然不想走,小臣自然要和殿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秦逍指了指边上一把椅子道:“殿下,能不能赏小臣坐下说话?” “不行,站着说。”麝月瞪了秦逍一眼,没好气道:“秦逍,你在本宫面前可是越来越放肆了。别以为本宫现在仰仗你,你要是冒犯了本宫,照样砍你脑袋。” “要砍脑袋,也要等平定叛乱之后?”秦逍叹了口气:“小臣真的有事要和公主商议。” 麝月这才冷哼一声,既没让秦逍坐下,也没让他不坐。 秦逍厚着脸皮坐下之后,才道:“公主如果要留下,那么就要在朝廷派出的援军抵达之前,想办法将苏州平了。” 麝月一怔,蹙起秀眉,饱满的朱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公主不走,固然是因为担心城中百姓,不忍丢下他们,此外自然也是不想让其他力量趁机控制江南。”秦逍肃然道:“其实臣也希望平乱之后,江南依然是在公主的掌控之中。” 麝月使了个眼色,道:“关上门。” 秦逍起身过去关上门,麝月又道:“椅子搬近一些说话。” 秦逍很老实地将椅子搬近,麝月这才轻声道:“你继续说。” “公主若不想让别人染指江南,就只能亲自平定叛乱。”秦逍道:“而且要赶在援军抵达之前。” 麝月道:“本宫自然也想,可是苏州的情况你也了解,沭宁城可用的兵马寥寥无几,即使加上太湖军,也根本不可能扭转局面。” “王母会虽然人多势众,其实却是一盘散沙。”秦逍轻声道:“这些年苏州营统领刘宏巨利用马兴国的信任,一手把控苏州营,将大批的王母信徒编制进入苏州营,再用朝廷的军械装备,训练出了王母会最强的一支兵马。只要除掉苏州营,王母会其他信众就不足为虑。” 麝月幽幽叹道:“本宫自然也清楚,苏州营一旦被歼灭,王母会的士气就会荡然无存。本宫一直在等待长孙元鑫到来,但他却迟迟没有出现,否则以杭州营的实力,足以与苏州营一决高下。” “按照令狐玄的估测,苏州营很快就会兵临沭宁城下。”秦逍低声道:“而那时候,正是歼灭苏州营的良机。” 麝月一怔,身体微微前倾,贴近秦逍问道:“令狐玄料定苏州营会过来?” 秦逍点点头,麝月想了一下,才微点螓首道:“江南世家对令狐玄恨之入骨,一直找不到机会除掉他,这次令狐玄领兵登岸,正是世家铲除令狐玄的大好机会,钱家应该不会放过。”蹙眉道:“只是苏州营就算真的兵临城下,又如何将其歼灭?” 她一双美丽的眼眸子看着秦逍,期盼秦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秦逍却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说是歼灭苏州营的大好良机?”麝月埋怨道。 秦逍轻声道:“令狐玄似乎对歼灭苏州营很有信心,只是他并没有告诉我该如何部署。” “他的话可信?” “他都亲自领兵增援过来,如果没有把握,他也不敢说这样的话。”秦逍道。 麝月玉瓷般的俏脸却是带着狐疑之色,轻声道:“难道太湖军的实力远超出我的想象?令狐玄竟然有与苏州营一决高下的能力?” “不管如何,太湖军是友非敌,这才是咱们该庆幸的地方。”秦逍笑道:“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如果真的能够歼灭苏州营,那就是立下了奇功,到时候咱们好好赏他就是。” 麝月心下一动,见秦逍说到“咱们”的时候,自然而然,分明是将两人绑在一起,至少此刻在秦逍心里,两人是真正的自己人。 她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却还是有些欢喜。 “如果他真的立下奇功,本宫当然不会亏待他。”麝月终于露出一丝浅笑,风华绝代。 秦逍和麝月在城中议事的时候,柳土獐正站在伏牛山上居高临下远眺沭宁城。 这场仗打得真是窝囊,越打离沭宁城越远。 昨夜又是一夜无眠。 北城叛军撤退的时候,柳土獐也向南城外那两千叛军传令,后撤二十里,找寻高地设营,以防官兵偷袭。 叛军撤到伏牛山,一个个疲惫不堪,无精打采,士气已经低迷到极点。 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兵士们饥肠辘辘,柳土獐下令兵士们砍伐树木设置栅栏,提防官军和太湖军攻山,这一夜下来,防御工事散乱不堪,敌军真要攻山,根本无法阻挡。 更多的士兵上山之后,往地上一倒,什么也不管,呼呼睡大觉。 肚子吃不饱,总不能让人不睡觉。 柳土獐看在眼中,心中也是懊恼不已,庆幸太湖军昨天没有趁势发起攻击,否则以叛军的士气,太湖军杀过来,和收割人头没什么区别。 他也不让手下将官逼得太紧,这些兵士饿着肚子,本就有气,如果发生冲突,一点小小的火星,很可能就要酿成巨祸。 柳土獐现在也是尽力支撑,只盼右神将能早日归来。 陡然间,瞧见从沭宁城方向出现一队人马,骏马如飞,直向伏牛山这边飞驰而来。 对方人数不多,不过三四十骑,柳土獐皱起眉头,对方只派出这点人马,当然不会是攻山,却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那队骑兵到得山脚下,勒住马,当先一人冲着山上叫道:“山上的兵马都听着,我奉公主之令,向你们传几句话。公主知道,你们中间许多人都是被王母会强行拉入队伍的善良百姓,身在叛军中,是出于无奈。公主说,朝廷肯定要剿灭叛军,在朝廷的平叛大军抵达前,她还想给那些良善百姓一次机会。听说被拉入队伍的都是黑腰带,公主有令,只要是黑腰带,提一颗红腰带人头去归降,不但可以免去之前的所有罪责,还可以领取一百两银子,你们记好了,一颗红腰带的人头,值一百两银子,公主等着你们去领赏!” 带队而来的正是紫衣监少监陈曦,陈曦五品境界,内功深厚,这一番话喊过去,山上众多叛军都是听的一清二楚。 红腰带们立时就发现周围不少黑腰带看着自己,后背一凉,竟是觉得毛骨悚然。 正文 第七零四章 四路兵马 陈曦喊话过后,也不耽搁,兜转马头,带着手下骑兵径自而去。 柳土獐额头上直冒冷汗。 陈曦这番话在柳土獐看来,当真是阴险至极。 王母会为了收住那些虔诚信徒之心,专门将信众分成红腰带和黑腰带。 红腰带的待遇,比黑腰带自然是强出不少,不但平日里的伙食住宿条件是黑腰带无法相比,即使配备兵器,也是以红腰带为先。 王母会这样做,就是要让信徒们意识到等级森严。 如果黑腰带想要成为红腰带,就必须立下功劳,这其实也是一种激励黑腰带的方式。 叛军中,黑腰带欺辱红腰带的事情是屡见不鲜,在黑腰带的心中,对这些红腰带既有一丝畏惧,更多的是怨恨。 陈曦这一番话传过来,就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池水之中,虽然山上一片死寂,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只是事如愿违,红腰带们享受到黑腰带得不到的待遇,难免会在黑腰带面前显出傲慢之态。 往往越是底层的人,稍微有了一点点地位,对比自己地位更低的人就愈发的践踏。 众多世家名下都有着大片的土地,雇佣百姓生产,在江南真正有属于自己土地的百姓其实反倒不多,反倒是那些边陲偏僻之地,鼓励百姓生产,百姓倒还真的能够拥有自己的自耕地。 也正因如此,江南百姓一年下来,能够存上三四两银子已经是省吃俭用。 一颗人头一百两,这样的奖赏当然是丰厚至极。 江南虽然是富庶之地,可是这里的门阀势力极为强悍,江南七姓只是江南实力最强的世家门阀,在七姓之下,更有大大小小众多的豪绅,越是有银子,就越喜欢置房买地,所以江南的土地兼并比之别处更为猖獗。 这支叛军中,红腰带们只占了三成,黑腰带的人数远超过红腰带,虽然红腰带们的装备胜过黑腰带,可是真要动起手来,红腰带绝对挡不住人数占优的黑腰带。 他们也都清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百两银子一颗人头的价钱,一定会让许多黑腰带蠢蠢欲动。 一颗人头一百两,对出身平民的黑腰带们来说,一百两银子需要累死累活攒上二三十年,公主这样的重赏,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红腰带们更是胆战心惊。 本来还混杂在一起的两拨人,竟然心照不宣地拉开距离,红腰带们唯恐稀里糊涂被黑腰带摘了脑袋,而黑腰带更是担心红腰带怀疑自己有不轨之心,可能会先下手为强,不知不觉中,黑腰带们聚集在一起,而红腰带们隔开距离,往山上另一边去。 柳土獐只觉得头疼。 所以红腰带和黑腰带的眼神一接触,双方都是后背发凉,急忙转移视线。 黑腰带担心红腰带误会自己要杀人领赏,而红腰带却感觉红腰带是在盯着自己的脖子看。 “不要听他们挑拨离间。”柳土獐虽然知道自己即使解释也未必会起多大作用,却也不能一声不吭,高声道:“咱们都是王母会的信徒,同生共死,是骨肉兄弟。神将很快就会带着粮食和更多的援兵赶到,那时候全军出击,沭宁城便会不堪一击。攻入城中,那里的金银珠宝和女人都归你们所有。城里的守军现在坚持不住,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就是想要挑拨离间,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众人也都不吭声,却也没有因为柳土獐这几句话,就放松对对方的戒备。 即使是士气正盛的时候,对方丢下 这番话,也会让叛军内部出现裂痕,更何况现在将士们士气低迷,谁也不敢保证黑腰带们不动心思。 他心中忐忑,忽有人靠近过来,轻声道:“星将,东南方向出现大队人马,不知是哪路兵马?” 柳土獐一怔,急忙向伏牛山东边去,找了一个位置极高的地方向东南方向望过去,阳光之下,隐隐看到东南边出现数条长龙,只是距离太远,一时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柳土獐看似镇定,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慌。 一名红腰带的人头就值一百两银子,那么自己这名星将的脑袋又值多少?黑腰带中,该不会还有人正盯着自己的脖子? “援军?” “是王母会的兵马。”探子道:“打着箕水豹的旗帜。” 柳土獐立刻派了几人前往打探。 好一阵子过后,几名探子回到山上,兴奋道:“星将,是咱们的援军来了。” 按照道理来说,大家都是王母会的人,左军来到沭宁城外,自然是前来增援,但因为右神将之死,这其中就存在着极大的变数,左军和右军现在是敌是友,就连柳土獐一时间也难以判断。 “他们在沭宁城东安营扎寨,似乎并不准备立刻攻城。”探子道:“不过他们队伍里有许多驮马车辆,应该是携带了许多粮食过来,星将,咱们.....咱们手头正好没粮食,是否可以向他们借些粮食?” 柳土獐先是显出欢喜之色,眉头舒展开:“是左军赶来增援了。”但瞬间脸色又沉下去,他已经想到,井木犴栽赃斗木獬刺杀了左神将,为此右神将才亲自前往苏州城解释。 如今左军突然赶来,意欲何为,柳土獐一时还真猜不透。 只是柳土獐心里很清楚,斗木獬都没能借来粮食,如今的情势下,自己更不可能从那边借来一粒粮食。 自己过去借粮,粮食没借来,只怕脑袋要留在那边。 右神将派斗木獬去虎丘借粮,此事自然是十分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斗木獬刺杀左神将一事,为免军心动摇,柳土獐自然更不会让麾下的兵马知晓,所以在手下人看来,即使左右两军曾经有过嫌隙,但如今面对共同的敌人,大家都是王母会的兵马,当然是友军。 这边缺粮,找友军借粮,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想了一下,叫过两名手下的心腹,令二人前往借粮,虽然明知粮食借不过来,但这姿态还是要摆的。 王母左军兵临城下,驻营在沭宁城东北不到十五里地,城头上的守军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时候左军抵达,只要不让手下兵马知道斗木獬事件,让众人误以为是援军抵达,对提升士气自然是大有益处,只是既然友军抵达,派人去借 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不派人过去,反倒更会让人疑心。 陈曦入城之前,在叛军阵中混了两天,自然也是打听到了不少情况,对王母叛军颇为了解。 只是他却不知道宇文承朝潜伏在左军之中,而且成为左军星将,更不知道宇文承朝已经设计除掉了左神将,让左军的控制权落在了箕水豹文仁贵的手中。 太湖军援军抵达,让守军士气大振,可是叛军的援军竟然也如此迅速赶到,倒是让守军的心又提了起来。 “苏州王母会有两名神将,之前围城的是右神将的兵马,属于王母右军。”陈曦站在城头,向秦逍解释道:“现在赶来的应该是左神将的麾下,是王母左军。不过据我所知,这两名所谓的神将之间,嫌隙不小,所以两支兵马之间也有矛盾。之前攻城,右军失利,左军那边应该探得了消息,所以调集兵马,想要攻城立功。” 秦逍淡淡笑道:“右军龟缩在伏牛山,西峡山那边有太湖军,右军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左军那边似乎也没有准备云梯,他们暂时也无法攻城.....!”心中却是寻思着宇文承朝不知道是否就在左军阵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曦不屑笑道:“王母右军铩羽而退,左军也不会比他们高明多少。”随即笑道:“不过眼下这阵势倒是有趣,对面的伏牛山上是叛军,城东也是叛军,可是城西那边有太湖军,四支兵马各守一方,我倒是从未见过。” 秦逍看着左军在城外安营扎寨,自然想到宇文承朝,轻声道:“这左军应该是从虎丘那边过来。” “沭宁县东边确实是虎丘县。”陈曦点头道:“左军应该是在虎丘集结,尔后西进兵临城下。”皱眉道:“右军损失惨重,士气涣散,接下来攻城主力应该就是左军了。” “右军果然是一群酒囊饭袋。”跟在文仁贵旁边的毕月乌星将望着沭宁城,不屑笑道:“数千人攻打一座县城,我都看不到城池有破损之处,让这帮酒囊饭袋打上一年半载,沭宁城也是稳若磐石。” 秦逍看着王母左军的时候,统领左军的文仁贵也正望着沭宁城头。 秦逍却是望向西峡山方向,心中却是暗想,太湖王一心想要引诱苏州营前来沭宁城下,甚至很自信要将苏州营歼灭在沭宁县境内,可如今王母左军抵达,瞧那阵势也有四五千之众,却不知道王母左军的到来,是否会影响太湖王的计划。 文仁贵淡淡道:“友军固然是酒囊饭袋,这城里的守军也不简单,并没有因为右军人多就怯懦开城。” “咱们什么时候攻城?”毕月乌跃跃欲试。 “没有攻城武器,冲上去就是送死。”站在文仁贵另一边的宇文承朝平静道:“攻城之前,先要打造云梯,不过这附近能用来制造云梯的木材都在伏牛山那边,毕月乌,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送给咱们云梯?” 正文 第七零五章 兵权 毕月乌没好气道:“咱们没有借粮给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借云梯。右军攻城死伤惨重,又怎会让我们抢先攻下城池?” “言之有理。”文仁贵淡淡一笑道:“我们不急着攻城,右军想要攻城,咱们看着就好。我派人去了苏州城,神将被害还没有结果,咱们要等到幽冥的消息再做计较。” “那咱们就这样干等着?”毕月乌望向沭宁城,心有不甘。 文仁贵并不废话,向宇文承朝道:“井木犴,传令下去,日夜派人四周巡视,所有人在营地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也不多说,转身便走。 毕月乌看着箕水豹背影,等他走远,才冷笑道:“井木犴,你看到了,这才上位两天,和咱们说话的语气就居高临下了。” “他现在是左军统帅,自然要有统帅的威仪。”宇文承朝不以为意,含笑道:“先安排人部署防务,他让咱们等着,咱们耐心等待就好。” 毕月乌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信守承诺,既然承认了文仁贵是左军统帅,只能遵令行事。 夕阳西下,苏州城刺史府内,右神将正一脸寒意盯着对面的赵胜泰。 王母会三大将军,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右神将虽然是幽冥将军的部下,而且多年来得到幽冥的指示在苏州活动,却从来不曾见到幽冥的真容,甚至连幽冥到底身在何处也是捉摸不定。 这么多年来,有事的时候,也从来只是幽冥找上他。 钱家加入王母会,右神将自然是为数不多知道此事之人,不过这些年来,为了安全起见,右神将并没有和钱家有什么接触,双方都是遵照幽冥的吩咐行事。 虽然右神将不知幽冥的踪迹,但在城中却还是有与幽冥联络的据点,若有急事要联络幽冥,先要去据点告知一声,尔后据点的人会禀报幽冥,幽冥再主动来见。 右神将入城后,先去据点那边告知了一声,尔后直接找到钱家。 钱家加入王母会,知道的人自然是凤毛麟角,在此之前也只有苏州王母会几名高层知晓,如今苏州王母会已经起事,右神将自然也不再避讳。 不过钱光涵却不在钱府,这阵子都是在苏州刺史府办事。 右神将来到刺史府,就被请到这客厅之内等候,而他抵达之前,赵胜泰已经在这边坐着等待。 两人一开始倒还不认识,赵胜泰自报家门后,右神将的脸色便即沉下来。 “左神将究竟是被谁所害?”钱光涵并没有立刻出现,客厅之内只有两人在等候,右神将盯着赵胜泰,开门见山问道。 赵胜泰自报家门后,右神将却并没有亮出身份,但赵胜泰江湖经验十足,已经猜到几分,却是镇定道:“见到幽冥将军,小人自会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禀报。” “本将现在是问你。”右神将冷声道。 他这样说,等于是承认自己就是右神将。 “原来是右神将!”赵胜泰站起身,拱手道:“小人见过神将。”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明白,王母会上下有序,本将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右神 将冷冷道。 赵胜泰毫无惧色,淡淡笑道:“左神将因何被杀,右神将当真不知?” 右神将立时显出杀意,沉声道:“你说什么?” “左神将是被斗木獬所杀,此事已经众所周知。”赵胜泰脸色也沉下来:“小人奉令前来苏州城,就是要将此事禀报幽冥将军,求将军为我们左军做主。” 右神将赫然起身,“呛”的一声,已经拔出佩刀,身形前欺,刀尖已经顶在了赵胜泰脖子上。 赵胜泰眼中划过一丝惊骇,但瞬间便镇定下来,盯着右神将眼睛道:“神将是要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右神将不屑一笑:“本将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臭虫,还需要理由?” “神将这话倒是不假。”赵胜泰硬着脖子道:“斗木獬既然敢刺杀左神将,右神将要杀小人,自然是不需要理由。” 右神将目显厉色,便在此时,听得一个声音道:“神将手下留情!”从外面走进一人,正是钱家族长钱光涵。 见到钱光涵,右神将冲着赵胜泰冷哼一声,收回刀,向钱光涵直接道:“钱老太爷,你是不是王母信徒?” “自然是。”钱光涵进了屋,抬手笑道:“有事耽搁,让你们久等了,请坐。” “坐倒不必了。”右神将是苏州王母会两大神将之一,地位比钱光涵只高不低,盯着钱光涵冷冷道:“本将之前派人前来要粮,却不知钱老太爷是否安排拨粮?本将从沭宁一路过来,沿途并没有运粮队的踪迹,而且城中似乎也没有运粮支援的打算,这是为何?” 钱光涵已经坐下,没有回答右神将的话,只是道:“神将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官兵袭击了太玄观,丞相黄阳真人遇害,所以幽冥将军几日前已经让老夫接替了黄阳真人,担起丞相的职责。” 幽冥将军麾下有一文两武三名心腹,除了左右神将,还有一名丞相。 右神将自然知道太玄观的黄阳真人便是苏州王母会的丞相,但赵胜泰对此却不知,听的钱光涵之言,心下一凛,面上却镇定自若。 苏州王母会起事之后,许多人的身份已经用不着藏着掖着。 赵胜泰也是今日才知道,那位神秘的丞相,竟然是太玄观的黄阳真人。 右神将有些诧异,狐疑道:“你是丞相?” “不错。”钱光涵微微点头,抚须道:“神将,右军攻打沭宁城,情况如何?” 右神将皱起眉头。 虽然丞相和两位神将一样,都是幽冥将军的部下,但丞相协助幽冥将军总理王母会的各类事务,而神将的职责主要是按照幽冥的命令发展会众领兵打仗,虽然各司其职,但一直以来丞相的权势却是比神将要高。 黄阳真人活着的时候,左右神将对黄阳真人的指令也都是遵从办理,但钱光涵如今却成了丞相,右神将一时还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们的粮仓被官兵偷袭,粮食焚毁殆尽。”右神将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不过沭宁城还在掌握之中,只要粮草无缺,打下沭宁城也是迟早的事情。” “麝月 在沭宁城,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右神将点头道:“否则我也不会召集右军兵马猛攻沭宁城。”不等钱光涵多问,直接道:“丞相,我此番前来,只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便是请丞相准备钱粮,第二件事情是向将军解释,左神将被害,与我全无关系,甚至也不是斗木獬所杀,这其中的真相,还请将军派人详细调查,我没做过的事情,不会让人任意栽赃。”说到这里,冷冷瞥了赵胜泰一眼。 钱光涵盯着右神将道:“神将可知道你的右军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出发之前,将兵马交给柳土獐暂时统帅。”右神将道:“只要粮食运到,即刻准备攻城。” 钱光涵叹道:“看来神将对那边发生的事情还不清楚。两个时辰前,老夫接到飞鸽传信,你走之后,太湖盗忽然出现在西峡山,右军见到太湖盗,惊慌失措,退到了伏牛山。” 右神将大惊失色,失声道:“不可能,太湖.....太湖盗怎可能登岸?” “太湖盗不但出现在西峡山,而且是由令狐玄亲自统领。”钱光涵神情冷峻:“他们没有入城,而是背靠西峡山设营,与沭宁城互为首尾,就是等着神军攻城的时候,可以从侧后方袭击骚扰。” 右神将脸色难看至极。 “左神将被害之事,自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钱光涵看了看赵胜泰,目光再次落在右神将身上,道:“让你们在这里等候多时,只因为老夫去见了将军,禀报此事。” 右神将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在这里坐等多时不见钱光涵出现,问道:“将军是什么意思?” “将军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克沭宁城,生擒麝月。”钱光涵缓缓道:“神将,老夫现在给你拨粮,你能否保证在粮食抵达之后,三日之内攻克沭宁城?” 右神将神情更是凝重。 前番一场攻城战,沭宁城的守军异常顽强,而且准备充分,已经证明那座孤城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即使没有太湖军的增援,右神将也不敢保证三天之内就能打下沭宁城,如今令狐玄亲率太湖军驻扎西峡山,右神将更没有把握打下沭宁城,甚至担心到时候太湖军和沭宁守军前后夹击,自己的右军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看来神将并无把握。”钱光涵叹道:“老夫也担心,现在运粮过去,一旦右军失利,运过去的粮食,就等若是双手奉送给官兵了。” 右神将冷声道:“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右军无粮可食?丞相,集结这支兵马,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如果粮草迟迟无法供应上,这支兵马很快就会溃散,好好一支兵马,就会烟消云散。丞相难道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老夫当然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钱光涵凝视右神将:“老夫和将军商议过,不但要运粮过去接济,而且还要派兵增援。只不过.....!”顿了顿,才淡淡笑道:“要破城,就要上下齐心,不可各自为战。老夫派出援兵之后,不知神将是否答应将右军交给我们统帅?若是神将答应右军能够听从号令,老夫这边即刻出兵出粮!” 右神将心下一凛,已然明白,钱光涵这是要从自己手中拿走右军的兵权。 正文 第七零六章 椅子 右神将脸色阴沉,冷笑道:“丞相是想要右军的兵权?” “将军错了。”钱光涵摇头道:“丞相不领兵,这是王母会的规矩,老夫当然不会破坏。” 右神将皱眉道:“我不明白。” 钱光涵微笑道:“苏州营刘统领为王母会捐躯,苏州营就由新的统领接替。老夫得知太湖军已经抵达沭宁,所以向将军建议,派出苏州营前往增援,此外从城中另挑选两千青壮兵士跟随苏州营一同增援,这支兵马将由苏州营新的统帅率领。”顿了顿,神情严肃起来:“苏州营出兵,只有两个目的,破城生擒麝月,歼灭太湖盗。这两桩都是关乎我苏州王母会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必须要齐心协力,不可有丝毫的差错。” “新统帅是谁?” “钱归廷!”钱光涵镇定自若。 右神将一怔,随即露出古怪笑容道:“原来是丞相的公子。”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厚颜无耻,口里说丞相不领兵,可却将苏州营交给钱归廷,儿子领兵,苏州营不同样还在你手中。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钱光涵却是面不改色:“神将千万不要以为钱归廷统领苏州营,就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右神将只是冷冷一笑,并不多言。 “你是左神将麾下?”钱光涵见右神将不说话,看向赵胜泰。 赵胜泰已经起身道:“小人赵胜泰,见过丞相。” “左神将被害,老夫心中悲痛。”钱光涵叹道:“左军现在情况如何?” 赵胜泰立刻道:“神将遇害,军心慌乱,幸好几位星将商议过后,决定由箕水豹星将暂时统领全军。箕水豹威望极高,文武双全,由他领军,军心已经稳定下来。” 钱光涵抚须道:“神将之位,是由将军决定。不过箕水豹能够稳定军心,也是大功一件,等到新任神将过去之后,定会重重赏赐。” “几位星将的意思,如今正是非常之时,左神将虽然过世,但箕水豹对左军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又得到左军将士拥护,由箕水豹接替神将之位不但顺应军心,而且对当前局势大大有利。”赵胜泰恭敬道:“如果这个时候派其他人前往,临阵换将,可能会再次造成军心不稳。” 钱光涵皱眉道:“神将岂是几名星将就能做决定?” “小人只是将几位星将的意思转达过来。”赵胜泰平静自如。 钱光涵微一沉吟,才道:“此事老夫会向将军禀明。右神将,不知你意下如何?” “配合苏州营的弟兄攻城作战,右军自然是全力以赴。”右神将神情严肃:“不过让右军听从调派,是否有些过分了?” 钱光涵笑道:“既然如此,右神将再考虑考虑。”竟然起身来,不多说一句话,径自离开。 右神将看着钱光涵背影,握起拳头。 钱光涵直接到了偏厅,几名心腹都在等候,见钱光涵进来,有人关上门,袁长龄已经轻声问道 :“老太爷,情况如何?” “他还没有答应。”钱光涵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先将他晾在那里,让他好好想一想。” 卫泰然轻笑道:“老太爷放心,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能想明白。他不答应,咱们就不给他粮食,没有粮食,右军溃散,他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一无所有。如果答应条件,虽然要听从我们调遣,但右军还能保留下来,他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钱光涵微微点头,袁长龄轻声道:“太爷真的决定将苏州营派出去?” “事到如今,已经不得不这样做了。”钱光涵神情凝重起来:“老夫也知道,援军派出去,苏州城的防御力量将会大大削弱。不过在唐军抵达之前,还不能将生擒麝月,后果不堪设想。” “袁先生,咱们在苏州城部署重兵防守,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担心太湖盗会趁虚而入。”卫泰然道:“如今令狐玄领兵去救沭宁,咱们也就不用担心太湖盗会袭击苏州城。右军那帮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即使左军去攻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当下唯一有把握拿下沭宁城的就只能是苏州营的精锐了。” 袁长龄颔首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听说令狐玄只带了几千人马过去,太湖有数万渔民,我是担心令狐玄是否真的将太湖主力带去了沭宁?” “太湖虽然有几万人,但男女老弱就占去一大半。”卫泰然也是摸着胡须道:“就譬如咱们苏州城,一户人家说起来有六七口人,但真正的壮劳力也就一两人而已。而且太湖渔民在水上或许个个能战,可是一登上岸,那就与水上作战完全不同,令狐玄能选出这几千人马,我估摸着已经是倾巢而出了。” 袁长龄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苏州营即使调去沭宁,城中依然有数千人守城。”钱光涵十指环扣,缓缓道:“等援军出城之后,立刻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扫了几名心腹一眼,叹道:“拿不住麝月,其他各家都是按兵不动,以我们苏州一己之力,绝无可能挡住官军。” 在场几人顿时都默然。 “老夫不怪他们。”钱光涵平静道:“有言在先,苏州这边策划将麝月控制在手中,只要我们举起麝月的旗号,其他各家立时就会响应,那时候江南联成一片,共同进退。只可惜咱们让麝月逃出苏州城,没有麝月在手里,其他各家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咱们没有如约达成目的,他们按兵不动,也是理所当然。”声音一紧:“也正因如此,必须迅速攻下沭宁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一直没有吭声在苏州知府梁江源终于道:“老太爷,属下现在只担心,将苏州营调过去,破城之后,是不是能够活捉麝月?属下担心城池一旦被攻破,我们还没有抓到麝月,麝月就先自尽了。” 袁长龄淡淡一笑,摇头道:“这一点倒不必担心。” “袁先生难道觉得麝月一定不会自尽?”梁江源问道。 袁长龄笑道:“只要能够破城,麝月能不能自尽已经不重要。就算破城之后,得到的只是一具尸首,我们也可以让她活 过来。” 梁江源显然还没有听明白,诧异道:“死人复活?袁先生,这又是什么意思?” “麝月被困沭宁城,已经传扬开去。”袁长龄淡淡一笑:“只要我们攻入城中,天下人都会知道麝月在我们手中,他们无法确定麝月到底是生是死,只要我们说她还活着,那就是活着。我们需要的是她的旗号,而不是她这个人。” 梁江源毕竟也不是蠢货,已经回过神来,道:“先生的意思,麝月就算自尽,我们也可以找人冒充?” “老太爷其实已经找了几个身材与麝月相仿的女子。”在场几人都是钱光涵心腹,同坐一条船,袁长龄也不隐瞒:“老太爷进京的时候,见过麝月,知道麝月的身形。虽然要找到和她一样身段的女子几无可能,不过真正见过麝月的也不多,到时候真要见人,戴上面纱,穿上宽袍,自然无人能够分辨出来。” 钱光涵抚须道:“其实那些反唐势力也并不是真心想要效忠麝月,只是希望有麝月这面旗号,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朝廷为敌。”叹了口气,道:“老夫先前就犯下了大错,麝月在城中的时候,老夫就不该有顾忌,直接围住刺史府抓人就是老夫担心他会自尽,又觉得他已经是瓮中之鳖,这才让她有了逃离的机会。这样的过错,老夫当然不能再犯第二次。” 苏州城一处极为隐秘的静室之内,燃着檀香,青烟袅袅,一张很小的案几上,摆着茶具,边上有一只小炉子,水未开,一名老者盘膝坐在案边,双手如同倒钩互扣,横于胸前,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静坐养气。 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老者睁开眼睛,他似乎知道来者是谁,又或者敢敲这扇门的没几人,平静道:“进来!” 房门被打开,一道身影轻步走进,随即转身关上门,走到案前,跪倒在地,恭敬道:“将军!”微抬起头,竟赫然是钱归廷手下的护卫红蜘蛛。 红蜘蛛本是带人追拿秦逍,但知道秦逍下落之时,秦逍已经身在沭宁城,无法入城,只能返回苏州城。 老者拿起茶具,又拿过一片洁白的手绢,轻轻擦拭茶具,也不说话,红蜘蛛已经道:“钱家父子包藏祸心,他们准备夺取左右两军的兵权。” “你觉得他最终的意图是什么?” “苏州钱氏经过几代人的积攒,拥有大量的财富。”红蜘蛛恭敬道:“他们投靠王母会,只因为他们有钱粮却无兵马,如今他们找寻机会,想要夺取苏州王母会众的控制权,割据一方。”顿了顿,才轻声道:“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入会,而是要利用我们。” 老者摇摇头,淡淡一笑道:“你错了。他不是利用我们,是利用王母会。” 红蜘蛛一怔,似乎还没能明白老者的意思。 “王母会是我们的,我们却不是王母会的。”老者很仔细却又很熟练地擦拭茶具,声音波澜不惊:“一个木匠,制作了一把椅子,那把椅子当然属于木匠所有,但木匠却不属于椅子。”抬头看了红蜘蛛一眼,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莫非你不明白?” 正文 第七零七章 自相残杀 红蜘蛛对老者明显是敬畏有加,恭敬道:“属下驽钝,将军指点,茅塞顿开。” “哦?”老者唇角泛起一丝浅笑:“你明白什么了?” 红蜘蛛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道:“将军并不在乎苏州王母会控制在谁的手中,因为王母会无论被谁控制,大局却都在将军的掌控之中。” 老者叹道:“苏州王母会虽然是因为我们的指引走上这条道路,但三股力量各行其是,左右神将和钱光涵各有心思,他们从一开始,自然都想掌控苏州王母会。他们手下各有心腹,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很难同舟共济。” “将军出面,难道也不能让他们齐心协力?” 老者依然很认真地擦拭茶具,淡淡一笑:“我手中这只茶具,只要摔在地上,出现裂纹,即使手艺再高超的修补师,也难以修补。苏州王母会当年从一开始,就是三股力量各自发展,左右两军更是嫌隙丛生,如今即使是我出面,想要强行让他们上下齐心,那也是难如登天。” “他们本就是将军豢养的狗,难道连主人的吩咐也不听了?” 老者笑道:“你觉得昊天让老夫在江南豢养这几条狗,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他们看家护院?” 红蜘蛛一怔,摇头道:“看家护院,也轮不上他们。”心想真正看家护院的狗,不就是我这样的人。 “既然不需要他们看家护院,自然也就不需要他们听话。”老者轻叹道:“放任他们撕咬,江南才会混乱不堪,这样才可能将京都那条看家护院的真正猎狗引到江南,京都看门狗离开,也才能达到我们真正的目的。”轻轻放下擦拭好的茶具,缓缓道:“所以苏州王母会由谁控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南出现了京都不得不铲除的力量,否则那条看门狗怎可能离开?” 红蜘蛛似懂非懂,小心翼翼问道:“依照将军的意思,即使钱家控制了整个苏州王母会,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 “自然不重要。”老者平静道:“当年在苏州发展王母会,故意分为左右神将,就是希望这两股力量能有竞争。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桌上摆满糕点,孩子也未必会伸手去拿,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些糕点只属于他。可是孩子多了,就会争抢。人心如此,有了左右之分,苏州王母会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将军英明!”红蜘蛛叹服道。 “苏州王母会既然已经起事,和从前的形势也就不同。”老者拿起另一只茶具擦拭着:“发展的时候需要竞争,如今起兵,就需要上下齐心。这三股力量既然都有心控制整个王母会,我就随他们去,谁能够成为最终的胜者,自然是其中最强之人,与官兵对决,当然是要选出最强的人。”微微一笑:“其实我倒还真愿意看到钱光涵夺得左右两军的兵权,他手中有充盈的钱粮,如果再将兵权抓到手,那就成了一条真正的疯狗。” 红蜘蛛这时候似乎终于明白将军的用心,道:“所以将军明知道黄阳是被钱家出卖,却没有惩处他?”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出卖黄阳,就已经证明他野心勃勃,要取代黄阳成为丞相,继而一手把控苏州。”老者笑道:“有野心的人,出手又如此狠辣,岂不是我正需要的人?黄阳虽然很忠诚,可是因为他去惩处钱光涵,对大局并无任何好处。我现在需要有人能够统领王母会在苏州兴风作浪,将京都那条看家猎狗引过来,而钱光涵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如果他真的能够引出猎狗,我不但不会罚他,甚至还要赏他。” 幽冥将军的心思,伏牛山上的柳土獐自然是不知道。 已经是右神将离开的第三天,派出去向左军借粮的人当然是毫无意外空手而归。 山上的兵士们得到许诺,只要坚持到右神将回来,就能有酒有肉还有军饷,可是两天过去,许多兵士才渐渐感觉到了饥饿的可怕,那并非忍一忍就能过去。 山上的野果早就被一扫而空,许多人开始以草根树皮充饥。 即使如此,为了争夺山上的草根树皮,时不时地就会发生争执。 柳土獐也已经饿得身体有些发软。 他心里很清楚,从沭宁前往苏州城,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一两天时间,即使苏州城那边迅速准备粮草,已经开始向这边运送,再过两天也未必能否送到。 士气低迷到极点,而且他明显感觉到手下兵士们的怒气正在逐渐上升。 “星将,不好了....!”有人匆匆跑过来:“杀人了.....!” 柳土獐神经一紧:“怎么回事?” “有几名黑腰带打死一条蛇。”那人道:“可是几名红腰带刚好也看到,说是他们先看见,两帮人为了一条蛇争吵起来,然后动起手来,一名红腰带冲动之下,砍死了一名黑腰带.....!” 柳土獐大吃一惊。 自从陈曦喊话过后,山上的两拨人就已经是互相戒备,都担心对方会对自己下手,气氛也是紧张都极点,红腰带和黑腰带甚至势同水火,都不搭理对方。 可是现在竟然死了人。 这就像在一堆干草上丢了一支火把,柳土獐隐隐感觉到事态已经严峻到自己恐怕都无法控制的局面。 他飞奔过去,只希望能在事情闹得更大之前熄灭众人的怒火。 山林深处,此刻却已经是聚集了大批的人,红腰带和黑腰带泾渭分明,双方都是怒视对方,眸中都显露杀意。 “杀人的人交出来。”黑腰带中不乏勇悍之辈,此时已经挺身站出来,向对面的红腰带喝道:“老子加入王母会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们说,王母信徒不可自相残杀,现在红腰带杀了人,必须交给我们处置。” 红腰带们自视甚高,一直觉得黑腰带比自己低上一等,见得黑腰带竟然说话狂妄,早有人厉声道:“那条蛇是我们这边先看到,谁先瞧见就归谁,抢夺红腰带的东西,死了活该。” (本章未完,请翻页) 红腰带们确实担心黑腰带会摘了自己脑袋去领赏,可是正面厮杀,红腰带还真不惧黑腰带。 毕竟红腰带大部分人都配了刀,兵器比黑腰带要好得多,而且其中部分人这些年来还经过训练,比随便拉来凑人头的黑腰带单兵作战能力稍胜一筹。 “大伙儿都听到了。”黑腰带回头向身后同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觉得高人一等。这些日子,什么好处都是他们占了,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现在杀了人,还说是活该,你们说,该怎么办?” “剁了这些狗-娘养的。” “杀了他们!” 身后一群人纷纷叫嚷。 饥饿已经让许多人忿忿不平,如今因为一条蛇,一名黑腰带竟然被活活砍死,黑腰带们立时想到这些时日受的委屈,那不仅仅是因为红腰带平日盛气凌人,也不是因为红腰带的待遇更高,黑腰带们想到自己在村子里本来一家老小好好过日子,却被红腰带们强迫拉来带兵,而且家里被洗劫一空,如今妻离子散,越想越愤恨。 红腰带们见到黑腰带们群情激奋,一个个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还真有些心虚,有人大声道:“你们不要乱来,谁要是敢胡来,神将回来,一定砍了你们脑袋。”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就有人愤声骂道:“什么狗屁神将,自己跑了,留下咱们忍饥挨饿,老子再也不忍了。反正也要被饿而死,和这帮杂碎拼了。” 这句话极有煽动性,黑腰带里数名凶悍之辈已经向红腰带们冲过去。 又有人叫道:“砍了他们的脑袋,拿去领赏,一颗脑袋一百两银子。”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有些黑腰带还犹豫是否真要和红腰带拼个你死我活,但听到这句话,再无顾忌,一大群人早已经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红腰带们杀过去。 红腰带们见状,想着这些人是要摘下自己的脑袋去领赏,已经没有退路,也是大叫着冲上去。 前几天还一起攻城的叛军士兵,此刻就因为腰带不同,兵刃相见。 柳土獐赶到之时,叛军已经是杀成一团,他大声叫喊,可是杀红了眼的兵士们谁都不理会,反倒是更多的叛军汇集过来,见到红黑杀成一团,这些跑过来的兵士想也不想,根据腰带颜色区分敌我,加入战团。 柳土獐之前担心会有人记挂着自己的脑袋,他这担心倒还真没有错,有黑腰带瞥见柳土獐大声叫喝,竟然真的偷偷靠近到柳土獐身后,手中的斧头对着柳土獐后脑砍了下去。 柳土獐听得身后有风来袭,侧身闪躲,那斧头劈了个空,柳土獐回头看到一名黑腰带正面色狰狞盯着自己,想也不想,手中大刀斜劈过去,正砍在那人的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 “他是红腰带的人。”几名黑腰带见到柳土獐砍杀了一名黑腰带,立刻叫起来:“都别怕,先砍死了他!” (本章完) 正文 第七零八章 分崩离析 林中厮杀激烈,双方也根本不再想是王母旗下,新仇旧恨倾泻-出来。 柳土獐想不到自己不过坚持了两天,就因为一条蛇而导致局面不可控制,瞧见一群黑腰带向自己围过来,怒喝道:“你们疯了吗?瞧清楚我是谁?” “没疯。”有人厉声道:“你们将我们强拉过来,抢夺了我们的牲畜粮食,还逼迫我们去攻城,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连饭都没得吃。你说我们等两天就有酒肉送来,酒肉在哪里?” 柳土獐尽量让自己耐心:“你们再等一等,神将就在路上.....!” “你是将我们当成傻子吗?”有人骂道:“你们就是让我们给你们卖命,白白送死。你满口谎话,我们不相信。”大叫道:“兄弟们,砍了这狗杂碎的脑袋,送到城下,公主一定会赦免我们,还会重重赏赐我们。” 柳土獐厉声喝道:“你们背叛王母会,可想过下场?” “反叛朝廷,更没有好下场。”有人大声道:“归顺朝廷,还有口饭吃,跟着你继续造反,大家都要饿死。” “都别废话,拿着他的脑袋去领赏。”有人大叫一声,挥着手中的锄头扑上去,其他人见状,也不犹豫,一拥而上。 继续跟着王母会,就要在山上活活饿死,即使真的熬下去等粮食过来,以后还要继续受红腰带欺辱。 公主让人传话,拿着红腰带的脑袋去归顺,不但既往不咎,还能领赏。 反正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别的选择。 柳土獐想不到这些曾经卑微的百姓暴怒起来,竟然是如此可怕,四周十几号人挥舞着各色兵器扑过来,他知道事已至此,这支兵马已经是真正的哗变,眼瞧见一把锄头锄过来,侧身躲过,再不犹豫,挥刀向那人砍了过去。 伏牛山上杀声震天。 有些兵士见得山上厮杀激烈,性情怯懦,不敢掺和进去,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匆匆逃窜,胆子稍微大一些的还真想摘下几颗红腰带的人头去领赏,那些凶悍之辈却是要出这些日子心口的恶心。 数千之众,虽然有趁机逃窜,也有半数东躲西避不敢真正上去厮杀,但近一半人卷入其中,也是极为可怕的数字。 柳土獐连杀数人,却也是面露狰狞之色。 “反叛者,杀无赦!” 柳土獐嘶吼着,挥刀乱砍,黑腰带们见他状若疯虎,一时倒不敢上前,只是一群人围着柳土獐,并不散去。 兵士们用草根树皮充饥,柳土獐却自重身份,两天粒米未进,体力已经是虚弱不堪,这一顿疯狂砍杀,也已经是精疲力尽。 红腰带们的数量远远少于黑腰带,这时候与黑腰带拼死搏杀,只求自保,也没有人在意柳土獐这边。 柳土獐发现四周都是人,腰间都是黑腰带,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体力,最多再杀两个人也就体力不支,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叹了口气,心知今日已经是难以幸免。 多年来,他追随右神将在苏州发展实力,也曾想过跟随右神将做出一番大事,得享荣华富贵。 但这一刻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穷尽将近十年的时间,不见天日如同鬼魅般秘密活动,可是等到真正起事,前后还不到十天时间,一切就将烟消云散。 一股浓浓的倦意从心头蔓延到全身。 他干脆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大刀丢开,扫视一群之前在他看来蝼蚁般的黑腰带,冷笑道:“你们归顺官兵,神军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神将已经从苏州城调集精兵,到时候.....!”他话没说完,感觉脖子一阵巨疼,一根粗制的长矛已经从侧面刺穿了他的脖子,他双目暴突,拼足力气扭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庞。 “你.....叫什么....名字?”柳土獐吃力道:“我.....我总要知道......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 “丁甲!”年轻人目光坚定:“你将我们抓来,才叔死在城下,我要为他报仇!” “丁.....丁甲!”柳土獐眼眸中的光芒渐渐暗淡:“原来.....我会死在你这.....你这无名之辈手里.....!”话声未落,早有人冲上前来,一刀砍下柳土獐脑袋,唯恐别人争抢,一把将脑袋抱在怀中,大声道:“脑袋是我的,脑袋是我的.....!” 一颗红腰带的人头一百两,一名星将的脑袋自然更值钱。 这人只觉得怀中脑袋就是一个金疙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也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牛角号声响起,本来还在厮杀的叛军兵士们听到号角声,都是心下一凛。 号角声有两个意思,一个是集结冲锋,另一个便是通报敌情。 现在这种状况,当然不可能集结冲锋,那就只能是有敌情出现。 本来还你死我活的叛军顿时都顾不得厮杀,纷纷向山下跑过去,透过林木,已经看到山下出现了一队人马,旗帜飘扬,有识字的已经认出旗子上写着“箕”字,不识字的虽然不知道写的什么,但那旗帜的样式正是王母会所有,红边白底。 “左军统帅有令,大敌当前,王母会上下应该齐心协力。”山下有人喊道:“左军已经准备了大锅肉和白米饭,愿意投奔左军效忠的信徒,现在就可以过去,有肉有饭,随便你们吃,还有酒!” 对这阵子只能吃馒头填饱肚子的黑腰带们来说,大锅肉和米饭已经是让人垂涎欲滴,更何况已经整整两天粒米未进的饥饿之人。 听到“大锅肉”三字,许多人已经直冒口水。 山下那人又连续重复了几遍,终于带着那群人转身离去。 方才还你死我活的红腰带和黑腰带们面面相觑。 “左军是自己人,他们有酒有肉,咱们.....咱们要不要过去?”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居高临下向东南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左军营地那边炊烟袅袅,虽然大锅肉的香味不可能传过来,但看到那股炊烟,许多人似乎已经闻到了让人嗓子直冒油的肉味。 “咱们去左军那边。”首先下决定的便是红腰带们,这种时候除了填饱肚子,什么都不重要,一群红腰带已经往山下去。 见到有人下山,更多的红腰带跟在后面。 倒是黑腰带们一时间犹豫不定。 方才双方一场厮杀,死伤不少,上百名红腰带的脑袋被砍了下来,而且被黑腰带们如同珍宝般脱下衣服包起来,准备拿去沭宁城领赏。 但更多的黑腰带两手空空。 “去向公主投降。”有人建议道:“公主宽宏大量,一定会既往不咎。” 有黑腰带立刻道:“公主被围困在城里,这时候当然既往不咎。可是咱们攻打过城池,你真以为这笔账官军就一笔勾销?只怕咱们过去后,立刻就被关起来,到时候一个个砍了脑袋。” 说这话的自然是没有拿到红腰带脑袋的人。 看到有黑腰带拎着脑袋,心生醋意。 “公主是大人物,一言九鼎,哪能说话不算话。”一名拎着两颗脑袋的壮汉道:“我现在就去城里,你们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也没人拉着。” 两颗脑袋就是二百两,要不是公主许下承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笔财富。 那人也不理会其他人,一手拎着脑袋,一手拿着刀,直往山下去,随即一群拎着脑袋的兵士跟在后面。 两手空空的黑腰带们一时却没了注意。 人为财死,那些人手里有脑袋,去城里赌一赌,说不定真的能领到赏银,可是没有得到人头的两手空空去城里,赏钱是拿不到,万一真的是公主的计谋,进城之后就被抓起来,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右神将去找援兵了。”有黑腰带看着那些去领赏银的兵士,酸溜溜道:“他们现在进城,等神将带兵回来,破城之后,他们一个也活不了,那叫有银子没命花。” “要不咱们去左军那边。”有人道:“都是王母会的人,那边有酒有肉,咱们先过去填饱肚子再说。” 立刻有人道:“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先派几个人过去瞧瞧,要是左军真的分发酒肉,咱们再过去,反正也饿了两天,不急这一会儿。” 左军营地,专门架设了几十口大锅,柴火正旺,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猪肉,数百坛酒堆放在一起,四周一圈则是用木栅栏围着,进门处,则是有专门负责登记的文吏。 文仁贵单手负在身后,向身边的宇文承朝问道:“你真觉得这样可以收服右军的将士?” “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饥饿。”宇文承朝微笑道:“右军的将士已经山穷水尽,他们体会到了饥饿的可怕,否则也不至于崩溃到自相残杀。这种时候,你给他们酒肉,那就是菩萨下凡,只要喂饱他们,他们当然就会听话。”轻声道:“那些黑腰带可以随意整编,不过红腰带之中,有不少人跟随右神将多年,对他们还是要戒备一些,将他们分散编制到各部,吃了咱们的酒肉,就要为咱们卖命,天经地义!” 正文 第七零九章 吃里扒外 “他们的右军已经土崩瓦解了。” 沭宁城头上,董广孝望着城外左军的营地,并没有因为右军的瓦解有丝毫的欢喜。 伏牛山上的叛军固然土崩瓦解,南城外的两千叛军同样也得到了左军的招呼,虽然没有像伏牛山上那样出现自相残杀的状况,但比起伏牛山上一些叛军还在犹豫,南城外的叛军几乎是没有过多考虑,潮水般向左军营地涌去。 右军的名号虽然不存在了,但右军主力都投奔到左军麾下,左军的兵力迅速扩大,沭宁城面对的叛军并没有因为右军的土崩瓦解而减少多少。 董广孝这几日一直和秦逍分别坐镇沭宁城南北,城南的叛军撤离之后,董广孝立刻赶到北城这边,与秦逍商量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叛军合二为一,我们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多少。”董广孝肃然道:“归顺过来的叛军不过一百多号人,而且并不是真的幡然悔悟,只是为了领取人头的赏钱。” “银子已经给他们了?”秦逍问道。 董广孝道:“县衙门没有这么多银子,不过城中那些大户十分积极,之前就捐献了不少银两,不过将赏银给了他们之后,也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叛军内部已经出现了极大的裂痕,先前在伏牛山上,两拨人拼了个你死我活,虽然眼下都往左军那边投奔过去,但这笔仇双方都不会忘记。”冷笑道:“现在看来,这叛军内部的争斗确实很激烈,不但红腰带和黑腰带之间互相敌视,这左右两军之间的嫌隙也不浅。” 陈曦淡淡笑道:“那些投奔过来的叛军已经供认,右军士气溃散,那个叫做柳土獐的星将都被他们杀了。他们之前一直向左军借粮,左军非但一粒粮食都没借,而且始终按兵不动。” 左神将被杀依然瞒住右军的将士,虽然投奔的那些叛军如实供认了所知的一切,但直到现在,秦逍等人尚不知左军也发生了惊天巨变。 “左神将很狡猾。”秦逍道:“他按兵不动,一直等着右军自行溃散,刚好可以趁机收编右军。”皱眉道:“左右两军各自为战,对我们反而有利,如今两军合二为一,反倒是很棘手。” “他们现在已经有上万之众。”董广孝道:“咱们加上西峡山那边的太湖军,兵力都处于下风。” 陈曦皱眉道:“你看左军那边的架势,似乎并没有攻城的迹象,我现在只担心,他们在等援军。” “苏州营?”董广孝立刻反应过来。 陈曦点头道:“右军之前攻城,是立功心切,希望抢在左军之前攻克沭宁城。但左军那边明显狡猾许多,他们知道右军攻城损兵折将,不愿意轻易攻城,看样子是等到苏州城那边的援军赶到,再合力攻城。” 董广孝神情凝重,略有一丝不满:“公主在这边已经被困数日,杭州那边的援军却迟迟没有赶到,他们到底意欲何为?秦大人,如果苏州营赶到,加上城外这些叛军,到时候全力攻城,我只担心咱们守不住。” 沭宁城毕竟不是坚城,虽然董广孝下令加固城防,但一座小小的县城,根本不可能与拿下真正的坚城相提并论。 右军之前攻城,虽然沭宁城准备充分,但依然被小股叛军攻上了城头,虽然最终被击溃,也因为内库骑兵的出现导致叛军撤退,可也因此证明沭宁城并非铜墙铁壁。 右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全力攻城之时,尚能对沭宁城造成不小的威胁,一旦精锐的苏州营赶到,集结城外上万叛军,那时候再倾力攻城,董广孝心知定然是凶多吉少。 秦逍却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西峡山方向。 他当然也明白董广孝的担心,其实这也正是他的担心,到时候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兵力都不及叛军的情况下,秦逍实在想不出如何去扭转局面。 太湖王嘱咐过他,一旦苏州营杀到,要做的就是拼死防守,可是秦逍却想不明白,就算真的将沭宁城守的固若金汤,太湖王又如何能够扭转局面?太湖王手下也就不到三千人马,难道他能够依靠那三千人反败为胜? 接下来三天,无论是西峡山还是叛军营地,都是安静得很。 太湖军粮草充足,左军那边同样不缺粮食。 这三天时间,左军将投奔的右军士兵编入了三部星将麾下,许多投奔过来的叛军心想早知道左军这边有酒有肉,早就该投奔过来。 比起右军红黑腰带之间的敌意,左军这边在这方面明显十分小心,军令严禁红腰带欺辱黑腰带,而且食宿也是一视同仁,如此一来,让投奔过来的黑腰带们很快就有了归属感,除了极少数跟随右神将多年的红腰带,大部分人早已经将自己当成左军的一部分。 黄昏时分,忽然下起雨来,雨势虽然不大,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右神将在雨中放马疾驰,日夜兼程赶路,已经是倦色满脸。 面对钱光涵提出的要求,右神将一开始虽然心中愤怒,但隔壁拧不过大腿,现实情况让他不得不对钱家妥协。 拒不答应,结果显而易见,右军必然土崩瓦解。 右神将心里盘算着,答应了钱家,有粮草供应,右军依然可以保留下来,右军中多得是自己的心腹,攻城之时听从钱家调遣并无不可,只要这支兵马保存下来,假以时日,有粮有银,到时候右军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右神将向钱家承诺,右军将听从苏州营的调派,钱光涵倒也是痛快,立刻让钱归廷统领苏州营以及两千叛军增援沭宁,而右神将主动请缨,希望能够提前赶到沭宁,以安抚军心。 等他带着手下两百红腰带亲兵到得伏牛山下,才知道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他手下数千人的兵马已经不见踪迹,营地里早就是空空如也。 派人四处找寻,很快就在伏牛山上发现了两百多具尸首,柳土獐的无头尸首赫然在其中。 虽然没有首级,但柳土獐身上的皮甲还是能够让人一眼辨认出。 这些尸首很奇怪。 但凡是系着红色腰带的尸首,都没有了首级,而黑腰带大部分还有脑袋,却依然有极少一部分黑腰带的脑袋不见踪迹。 右神将细细检查,分明看到的是一场自相残杀的现场。 “神将,左军营地距此不到二十里地。”有人禀道:“就在伏牛山东南方向。” 右神将脸色难看起来。 他虽然性情暴躁,却不是蠢人,已经猜到什么,带人下了山,翻身上马,直接向左军营地疾驰而去。 快到左军营地,看到连绵的帐篷,虽然还在下雨,但营地里却有队伍巡逻,瞧见一支人马过来,早有人吹起了号角,很快就从营地里冲出大队人马,堵住了右神将继续前行的道路。 右神将勒住马,脸色铁青,拔刀在手,厉声道:“本将是右神将,谁敢拦我?” 队伍之中,一人缓步走出,手中也是握着一把大刀,抬头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右神将,面色冷峻:“你来做什么?”口气十分无礼,毫无敬意,却正是毕月乌。 “本将的兵马在哪里?”右神将怒声道。 毕月乌似笑非笑:“你的兵马不就在你身后?”抬刀向右神将身后指过去,那两百多名亲兵已经徒步追了上来。 “我其他的兵马。”右神将见毕月乌颇有得色,恨不得一刀剁了他,厉声道:“你们使了什么手段?” 毕月乌冷笑道:“你找自己的部下,竟然找到左军这里?左军营地里,全都是左军的人,右神将,不妨告诉你,你所谓手下兵马,也只有你身后这点人了。” 右神将抬起头,却已经看到,在不远处,闪闪躲躲一些红腰带,他盯住一人,大声道:“秦刚,你过来!” 那秦刚多年前就加入王母会,而且是右神将亲自拉入会中的老信徒,他一眼就认出来,秦刚身边好些人他也都是面熟,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分明就是自己之前的部下。 秦刚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过来。 右神将怒不可遏,他脾气不好,这些年手下人对他畏之如虎,没有任何人敢违抗他的命令,那秦刚竟然还犹犹豫豫,让他火冒三丈:“老子的话你听不明白?给老子滚过来。” “神将,小人.....小人现在已经被编入左军,是左军的人。”秦刚不敢看右神将,低着头道:“左军有军规,要是.....要是吃里扒外,杀无赦!” “吃里扒外?”右神将只觉得说不出讽刺:“你是右军的人,投奔左军,就是吃里扒外,你这狗东西还敢大言不惭?” “右神将,要是继续留在你右军,他们都要饿死。”毕月乌不客气道:“他们山穷水尽之时,是左军救了他们,他们甘愿投奔左军,与你再无关系。” 秦刚见毕月乌这样说,壮着胆子道:“神将,小人现在是毕月乌星将的兵卒,以后只听星将的吩咐,不再.....不再和你有瓜葛。”这几天酒肉管饱,觉得跟着左军才是人过的日子,这时候有心想要向毕月乌表忠心。 右神将陡然间大吼一声,纵马挥刀,直向秦刚冲过去。 毕月乌脸色骤变:“你要做什么?” 右神将去势如虎,兵士们知道他是右神将,还真不敢伤他,见他骏马冲过来,纷纷闪躲,右神将直接冲到那秦刚面前,秦刚大惊失色,眼见得右神将一刀已经劈下来,根本无法闪躲,抬手抵挡,右神将这一刀却是石破天惊,将心中的愤怒完全倾泻在这一刀上,连手臂带脑袋直接劈成了两半。 一声惊雷响起,所有人都看着右神将,目瞪口呆。 正文 第七一零章 斩神将 右神将斩杀秦刚,这在手下亲兵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右神将,你敢在左军杀人?”毕月乌脸色难看至极。 右神将手握血刀,冷笑道:“吃里扒外的叛徒,杀无赦。”高声道:“右军将士都听着,粮草已经抵达,跟本将回营。”目光扫过其他原属于右军的兵士,兵士们却都是神色惊恐。 忽听得马蹄声响,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一匹快马已经从营中疾驰而去,速度如电,毕月乌却已经认出,骑马而来的正是井木犴宇文承朝。 宇文承朝马速不降,直冲向右神将,右神将见得一匹快马向自己冲过来,倒还有些愕然,等到宇文承朝近在咫尺,右神将意识到什么,却见到宇文承朝大喝一声,整个人竟然已经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大鹏展翅般,已经翱翔于天,双手握刀,临空照着右神将劈下来。 右神将大惊失色。 他并非惊骇于宇文承朝的武功,而是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承朝竟然敢对自己动手。 一怔之间,大刀已经劈下来,他虽然反应不慢,竭力闪躲,但宇文承朝的出手实在是太过突兀,而且速度也实在太快,身体侧闪,虽然脑袋避开这一刀,但那一刀却已经狠狠劈下,正砍在右神将的右肩头。 一只臂膀齐肩飞出,血雾弥漫。 四周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毕月乌亦万想不到宇文承朝竟然敢对右神将下狠手,失声道:“住手!” 宇文承朝当然不会住手。 右神将臂膀被斩,巨疼钻心,要命的是砍掉的偏偏是自己拿刀的右手,左手兀自还握着马缰绳,而宇文承朝已经落在马背上,站在右神将身前,一刀斩去右神将臂膀,不等右神将再有反应的时间,大刀横削,刀光闪过,已经割断了右神将的喉咙。 右神将左手捂住喉咙,瞳孔收缩,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前的男人。 宇文承朝站在他身前,脸色如冰,眼中只有冷峻,没有丝毫怜悯。 右神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没有死在官兵的手中,竟然死在宇文承朝手中,身体一歪,已经从马背上翻落下去,躺在地上,身子兀自抽动。 右神将手下那群亲兵见到宇文承朝两刀斩杀右神将,呆若木鸡,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尖声道:“他.....他杀了神将!” “砍死他,为神将报仇!”有忠心于右神将的亲兵大喊道,挥刀便要向宇文承朝冲过去。 虽然毕月乌也是惊骇万分,但右军亲兵要动手,他却也自然不会任由这些人在左军放肆,扬刀高举,喝道:“谁敢动手?”手下的兵士早已经冲上前去,横在了亲兵面前。 亲兵们虽然悲怒不已,但也知道这里是左军大营,区区两百人要在这里动手,那是自寻死路,有人已经大声道:“咱们走,回头再报仇。”还真是担心左军会包围上来,转身纷纷撤走,只是片刻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宇文承朝已经从马背上跳下,看着躺在地上兀自睁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眼睛的右神将,心知这位神将一定是死不瞑目。 “你怎么杀了他?”毕月乌上前来,见右神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神色凝重:“你杀了神将,是要犯上作乱。” 宇文承朝却是镇定自若,道:“我会向将军请罪!” 却听得脚步声响,只见文仁贵已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匆匆而来,毕月乌看了宇文承朝一眼,上前去,拱手道:“将军,井木犴杀了右神将,闯下大祸!” 文仁贵接替了左神将的职责,统领左军,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成为右神将,大家也不好直接称呼“神将”,但也不好再以星将称呼,干脆都直接称呼他为将军。 文仁贵看到右神将的尸首,也是吃了一惊,皱眉看向宇文承朝,沉声道:“你可知罪?” “将军,这是害死左神将的真凶。”宇文承朝收起刀,平静道:“左神将待我恩重如山,今日亲手诛杀真凶,也是为左神将报仇。而且此人在左军大营肆意斩杀我军兵士,常言道得好,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杀人偿命,那是天经地义之事。” 文仁贵向毕月乌道:“让大家都散开,不要聚在这里。” 毕月乌当下让兵士们都回到营地。 文仁贵也将身后众人屏退,细雨中见得宇文承朝淡定自若,轻叹道:“幽冥知道你杀了他,一定不会轻饶。” “如果不杀他,军心会乱。”宇文承朝轻声道:“他要将右军旧部带走,有些人心志不坚,也许真的就跟他走了。我说过,吃了咱们的肉,就要给咱们卖命,杀了他,右军就彻底不存在,右军旧部也就会死心塌地效忠于你。” 文仁贵知道宇文承朝这话也并没有错,虽然右军投奔过来的将士有酒有肉吃了三天,但毕竟时间太短,不可能在区区三天之内就能融入左军,这右神将跑过来,说不定许多兵士又会跟着跑回去。 宇文承朝见文仁贵若有所思,才轻声道:“他跑过来招揽旧部,也就证明他已经从苏州城那边弄到了粮食。他去借粮的时候,右军已经是走投无路,你觉得钱家会不知道?你先前也和我说过,钱家野心勃勃,手里控制了苏州营,下一步甚至可能染指左右两军的兵权,他既然慷慨将粮食借给右神将,难道会是毫无条件?” 文仁贵皱眉道:“你觉得他们已经做了交易?” “如果钱家和右军联手,你能否抓稳左军的兵权,那是尚未可知。”宇文承朝平静道:“现在右神将死了,右军彻底不存在,对你和左军来说,少了一个真正的敌人。”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这对你接下来的行事,大有裨益。” 文仁贵凝视着宇文承朝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终是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如果你觉得不该走这条路,现在依然来得及。”宇文承朝含笑道:“你依然可以一刀砍下我的脖子。” 文仁贵冷笑道:“你放心,如果你真的出卖了我们,我一定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苏州营是在半夜时分抵达伏 (本章未完,请翻页) 牛山。 抵达伏牛山之前,钱归廷就已经得到了那队亲兵的禀报,右神将在左军大营被斩杀,而右军的几千兵马,已经投奔到左军那边,被左军收编。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着实让钱归廷大吃一惊。 刘宏巨死在太湖气将钟不凡之手后,钱光涵立刻安排了钱归廷接掌苏州营,而且直接让苏州营入驻苏州城。 这次钱归廷统领三千苏州营精锐兵马前来增援,此外还从城中挑选了两千王母信徒。 王母会起事之后,从苏州各地涌向苏州城的信徒不在少数,钱家将入城的兵马尽数收编,有钱有粮要收编这些人自然是轻而易举,而且从中挑选出身强体健的青壮但编成军,也交给钱归廷直接统领,这两千王母信徒便是精挑细选出来。 苏州营加上这两千信徒,本是驻守苏州城的主力,此番调出来,那是铁了心要歼灭太湖王攻破沭宁城。 钱光涵知道钱归廷虽然也能骑善射,但并没有领兵的经验,特地将手下最器重的幕僚袁长龄派在钱归廷身变,也算是随军的军师,帮助钱归廷出谋划策。 除了负责作战的五千兵马,另有大量的民夫驮马随军运粮,队伍在深夜抵达伏牛山下后,立刻安营扎寨。 钱归廷虽然统兵经验很浅,好在苏州营有数名擅长领兵的将领,钱家用重金已经将这些人收买的服服帖帖,有这些人在钱归廷身边辅佐,再加上苏州营本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一切却也是井井有条。 “统领左军的箕水豹。”大帐之内,钱归廷脸色难看:“派人立刻将他找过来,我倒要问问,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众斩杀右神将?这还有王法吗?” 右神将向钱家妥协,答应右军遵从苏州营的调派,钱归廷知道后,自然是欢喜得很。 右神将主动请缨,作为先锋先往伏牛山来,钱归廷半道上就一直想象,自己率军抵达伏牛山后,右军将士将会列队接受自己的检阅,可是谁会想到右神将竟然会被斩杀,本来要受自己调派的数千右军兵马,竟然变成了左军的人。 袁长龄却是气定神闲,摇头轻笑道:“公子,现在不是向左军问罪的时候,恰恰相反,右神将被杀一事,公子暂时提到不要提。”顿了顿,道:“公子来的时候,带来数十坛上等佳酿,现在就派人往左军那边送去二十坛。” 钱归廷一怔,诧异道:“先生,你是不是糊涂了?本该受咱们统帅的右军被他们收编了去,他们还杀了右神将,你却还要送给他们二十坛美酒?这是什么道理?” “左军收编右军,他们现在少说也有上万之众。”袁长龄缓缓道:“我现在只担心,左军中有奸人,意图自立,公子这时候如果向他们问罪,很可能将他们逼成对手。眼下最重要的是歼灭太湖盗攻破沭宁城,我们必须要左军配合,等到目的达成,以后收拾他们的机会多得是,不急在一时。” 钱归廷想了一想,终是点头道:“立刻派人给他们送去二十坛酒,告诉他们派人过来商议攻城事宜!”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一章 斜阳军鼓 宇文承朝来到钱归廷的大帐之时,快到黎明时分。 “星将井木犴,奉将军之名,前来商议攻城事宜。”宇文承朝入帐之后,见钱归廷死死盯着自己,却是从容淡定,拱手道:“您就是苏州营统领?” “我是钱归廷。”钱归廷倒也不废话:“井木犴,你口里的将军是何人?” 宇文承朝道:“自然是左军统帅箕水豹将军。” “箕水豹只是一名星将,什么时候成了将军?”钱归廷沉声道:“可经过幽冥将军的允许?” 宇文承朝直接走到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笑道:“左神将被害之后,左军共同拥戴箕水豹为将军,我们也已经派人去了苏州城,钱统领难道没见到?” “没有幽冥将军的同意,你们擅自决定统军大将,真是岂有此理。”钱家本来还想着此番借攻城之名,趁机夺取左右两军控制权,如今左军自行拥立大将,想要夺取左军兵权的难度自然是大大增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宇文承朝淡定自若:“这是左军上下共同推举。”瞥了钱归廷一眼,淡淡笑道:“钱统领似乎也没有资格过问此事吧?” 钱归廷显出怒色,握起拳头,却听得边上袁长龄轻轻咳嗽一声,只听袁长龄含笑道:“星将所言极是,这是你们左军的事务,我们确实不便多管。不知箕水豹.....将军为何没有过来?” “将军有公务在身。”宇文承朝道:“统领是要商议攻城事宜,我受将军之令,过来全权负责。” “如此甚好。”袁长龄笑道:“攻城在即,不知星将可有良策?” 宇文承朝道:“左军按兵不动多日,就是等待援军过来。苏州营是精锐之师,我们配合你们攻城就好。” “西峡山那边驻有太湖军,如果不能歼灭太湖军,贸然攻城,太湖军就很可能从侧翼杀过来。”袁长龄道:“统领的意思,攻城之前,先将太湖军拔除,歼灭太湖军之后,便可以全力攻城。” 宇文承朝想了一下,终于道:“左军开赴到沭宁县,完全是看在大家同属王母信徒的份上。你们也知道,这沭宁县本来是属于右军攻略之地,右军攻城失利,我们担心麝月会逃跑,这才出兵赶到,盯死沭宁城,目的只是防止麝月逃窜。如今统领的援军抵达,你们是主力,我们只能从旁配合。” “你说的配合是什么意思?” “苏州营攻城,我们会协助。”宇文承朝道:“破城之后,城中的东西我们一概不要,到时候只请你们拿出些银子抚须战死的兄弟,另外奖赏有功将士。” 钱归廷诧异道:“这么简单?” “实不相瞒,左军很爱惜将士的性命。”宇文承朝道:“右军攻城,死伤惨重,而左军将士也并无攻城经验,对攻城还是心有余悸。我们的意思,苏州营负责攻城,左军可以调动保护你们的侧翼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盯死太湖军。左军的兵力远在太湖军之上,可以作为盾牌保护你们,你们可以放心攻城。只要沭宁城破,太湖军见大势已去,也就不战自退,用不着在太湖军身上消耗兵力。” 钱归廷皱眉道:“你们盯住太湖军?” “我们派出探子打探了西峡山那边的情况。”宇文承朝肃然道:“西峡山地势险要,太湖军驻军西峡山之后,立刻修建了防御工事,挖掘了壕沟。他们背靠西峡山,有天然屏障保护后方,前方又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令狐玄是早就防备我们在攻城之前会攻打西峡山,做了充足的准备。苏州营若是全力攻打西峡山,太湖军自然不是敌手,不过我估计你们也会损失不轻。至于左军,实不相瞒,人数虽众,但大部分都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如果去打西峡山,一定会死伤无数。” 钱归廷冷笑道:“所以你们畏敌不前?” “上兵伐谋。”宇文承朝笑道:“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令狐玄驻扎在西峡山,目的就是引诱我们去攻打,损耗我们的实力,我们又岂能让他如愿?统领,我刚说过,这一战真正的目标是麝月,只要攻克了沭宁城,太湖军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左军可以保证,苏州营攻城之时,我们会盯死太湖军,只要他们离开西峡山,想要从侧翼袭击,左军将会不惜一切代价与其殊死决战,让你们侧翼无忧。” 钱归廷没好气道:“你莫忘记,令狐玄的太湖盗是扎在江南心脏的一根钉子,如果到时候他们见城池被攻破,调头逃窜,等他们逃回太湖,依然是心腹大患。” “我只担心他们不会逃。”宇文承朝哈哈笑道:“只要他们撤出西峡山,没有西峡山做保护,左军便可以立刻全军出击,绝不可能让他们逃离。” 正在此时,忽听帐外有声音道:“禀报统领,有军情禀报。” 袁长龄示意钱归廷不必起身,出帐去,好一阵子过后,才回到帐内,钱归廷立刻问道:“何事?” “方才发现太湖军的探子在附近。”袁长龄面不改色,淡淡笑道:“已经派人将他们驱赶。”坐下之后,这才道:“统领,井木犴星将所言,不无道理。令狐玄一方枭雄,他手下的太湖盗也都是悍不畏死之辈,如果先去攻打西峡山,确实会造成极大的伤亡。正如星将所言,如果我们能够攻破沭宁城,太湖盗见大势已去,只能撤兵,到时候左军全力追剿太湖盗,令狐玄插翅难飞。” 钱归廷意外道:“先生也觉得我们应该先攻打沭宁城?” “星将当真可以保证,我们攻打沭宁城的时候,左军能够保护我们侧翼的安全?”袁长龄神色严峻起来。 宇文承朝点头道:“我可以立下军令状,有任何差池,我甘愿受任何惩处。” “统领,既然星将都这样说,我看确实可以按照这样的计划进行。”袁长龄看向宇文承朝:“不过沭宁城有南北两门,我们这边五千人马将会全力攻打北门,只是南门那边.....!”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毕月乌星将会率领两千兵马在南城外列阵。”宇文承朝立刻道:“他们会堵截麝月的退路。” 袁长龄抚须笑道:“这就没有问题了。” “统领准备何时攻城?” “自然是越快越好。”钱归廷道:“不过我们还没有准备攻城云梯,听说右军之前保有一些.....!” “右军的十几架云梯在左军大营那边。”宇文承朝道:“此外我们从虎丘也准备了少量云梯,这两日等待援军之时,又打造了一部分,临来的时候已经清点过,目前左军可以提供三十七架云梯,如果不够的话,还要继续打造。” 袁长龄笑道:“你们想的很周到。”向钱归廷道:“统领,听闻唐军的先锋兵马即将过江,形势迫在眉睫,必须赶在唐军抵达前攻克沭宁城,事不宜迟,既然左军准备了攻城云梯,我看咱们也可以尽早攻城。” 钱归廷本来确实是打算先攻打西峡山,歼灭太湖军之后,再调转枪头去打沭宁城,不过宇文承朝今晚带过来的话,却是让计划出现变化。 如果只是宇文承朝的建议,钱归廷未必会改变初衷,不过袁长龄显然对宇文承朝的提议十分赞同,钱归廷本就没有领军的经验,袁长龄既然赞同,他也就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回去之后,我立刻向将军禀报。”宇文承朝起身道:“天亮之后,左军向西北方向移动,构筑屏障保护苏州营侧翼。” 袁长龄微笑点头道:“那太湖军就交给左军了。” 翌日上午,左军果然开始调动,毕月乌一部人马两千于众饶过沭宁城,抄往城南,而左军主力则是向西北方向移动,傍晚时分,在距离西峡山不到十里处扎营,完全堵住了太湖军向沭宁城靠拢的道路。 左军的调动,城头上的秦逍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派了一队人马去往南城外,不过没有任何攻城武器,看样子并不打算攻城,只是堵住南边出城的道路。”得到禀报后,陈曦向秦逍道:“左军主力看样子是要盯住太湖军,防止太湖军从侧翼袭击,负责攻城的应该就是苏州营了。” 上次和太湖王夜谈,太湖王看上去成竹在胸,也让秦逍心里踏实不少,不过如今情势有变,左军收编右军,兵力众多,而且移动前往防住太湖军,秦逍不知道战场的变化是否打乱太湖王的部署。 “苏州营不是之前攻城叛军能够相提并论。”秦逍依稀看到苏州营主力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夕阳照在苏州营将士身上,铠甲泛着冰冷寒光,神情凝重:“他们有护甲在身,而且装备精良,这一次是真正的恶战了。” 城头守军也都是肃然,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落日余晖之下,号角吹起,声音苍漠广阔,军鼓阵阵,五千兵马在军鼓声中,已经向北城门缓缓推进过来。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二章 血战 号角声中,盾牌兵冲在前面,这些盾牌厚实无比,盾牌连着盾牌,组成了一道几乎没有缝隙的铜墙铁壁。 守军见得那面铜墙铁壁推进过来,心下倒是骇然。 前番叛军攻城,都是挥舞着兵器往前冲,很少看到有盾牌保护,也正因如此,当时的叛军就成了城头箭手的箭靶子。 今次攻城的敌军却有着充足的盾牌,而且训练有素,盾牌掩护着身体,坚守甚至无从下手。 秦逍也是骇然。 钱家利用苏州营作为掩护,准备了精制的装备,士兵不但有皮具护甲,而且打造了数量众多的盾牌,此刻敌军就像全身都是厚甲的巨兽,一点点地向猎物走过来。 比起前番叛军攻城是的混乱,苏州营的队形井然有序,有将官挥舞着令旗指挥行动。 数百名弓箭手跟在盾牌后面,渐渐靠近到城下,秦逍隐隐看到盾牌后面甚至有人拿着火把,天色还没有暗下来,这时候准备火把不知意欲何为,还没有弄清楚,敌军弓箭手已经从盾牌之间向城头一阵乱箭。 “火箭!” 有人惊呼出声。 秦逍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从城下射过来的箭矢,箭头上竟然绑着油松,射出的火箭落在城头,顿时一片火星。 苏州营的有充足的箭手,这一轮火箭射过来,城头的守军已经出现紊乱之像。 城头的箭手虽然立刻反击,但箭手的数量远不能与苏州营相提并论,而且敌军有厚盾作为掩护,对他们的威胁极小,反倒是对方的火箭连续不绝,无数火箭落在城头。 沭宁县城的城墙不算高,对方的火箭足以射到城头上,虽然射到城头的时候力道衰减不少,却还是有不少兵士中间。 城头上备有上百桶火油,只等着敌军靠近城墙跟泼油焚烧,但此刻有不少火箭落在油桶里,顿时点燃火油,火光熊熊。 “小心火油。”秦逍见的不远处一通火油着火,吃惊道:“别让火箭落进去。” 为了方便向城下泼油,油桶都没有盖子,火箭如雨,只片刻间,已经有十几桶火油烧起来。 敌军一阵乱箭,并非以射杀守军为目的,显然就是要打乱守军的阵脚,在城头陷入一片惊乱之时,敌军已经加快了冲击的速度,盾牌兵依然掩护着弓箭手向城头连续放箭,后排两千精壮王母信徒在令旗的指挥下,已经从两边饶过,抬着云梯迅速向城墙靠近过去。 守军零星的箭矢射下来,根本无法阻止敌军靠近。 军鼓声震动四野,敌军显然也看到城头陷入混乱,士气大振。 敌军靠近城墙跟下,守军在秦逍和陈曦的指挥下,已经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云梯搭上,守军立刻搬起石头向城下砸过去,一时间大石纷飞,那些燃着的火桶也从城头泼下。 只是敌军的箭手之中,不乏箭术极为了得的精兵,瞧见城投守军抬着油桶要往城下泼油,射手立时直接向那些守兵射过去,守兵中箭过后,非但没能将油桶的火油从城头泼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反倒是洒在城头,火箭落在上面,大火熊熊,瞬间便有不少守兵被大火烧着。 “大家都听着,不要乱。”秦逍运起内力,声音响彻城头:“后面就是咱们的父母姐妹,绝不能让他们越过这道城墙。” 不错,背后就是自己的家眷,父母妻儿的生死都取决于能否守住这道城墙。 苏州营的攻势与前次叛军攻城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攻城极有节奏,以火箭压制打乱守军,再趁机靠近城墙搭上云梯,而身着护甲的苏州营刀兵也已经迅速冲上,一手拿着小面盾牌,一手握着刀。 城墙根下已经是烈火熊熊,只是要向城下投掷巨木重石已经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敌军箭手开始几轮只是向城头乱射,但此刻却是对准从城垛后面露头的守兵,只是片刻间,已经有数十人死伤在敌军箭手的利箭之下。 城头火光大作,但守军兵士并没有束手待毙。 无论如何,城中有他们的亲人,他们是城中数万人的希望。 守兵们一面灭火,一面冒死向城下投掷巨石,成桶的火油依然向城下泼去,城上城下,都是火光一片。 钱归廷骑在马背上,远远望着城头,见到双方攻守激烈,自己手下的攻城兵马明显占了上风,心下欢喜。 他禁不住向西北方向望了一眼,一旁的袁长龄轻笑道:“公子放心,他知道怎么做。” 钱归廷见袁长龄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下振奋,向鼓手那边望过去,两面军鼓立在鼓架上,身体健壮的鼓手正在拼命擂鼓,以振士气,钱归廷翻身下马,过去从鼓手手中抢过鼓槌,亲自擂鼓。 敌军虽然也有不少死伤,但终究还是有不少人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 城头的守军早有准备,敌军刚从墙外露头,立刻便有数名守兵一拥而上,大刀长矛全都招呼过去。 双方战况激烈,舍生忘死。 左军大营这边,却也已经是全军准备。 近万左军将士刀枪在手,严阵以待。 文仁贵此时不看西峡山,却是骑在马背上,面朝沭宁城方向,身后跟着宇文承朝和一众部下,除了宇文承朝,其他人都是跟着文仁贵多年,许多甚至是从青州一路追随,对文仁贵忠心耿耿。 “将军是否想好了?”宇文承朝看着文仁贵问道。 文仁贵扭头看了宇文承朝一眼,平静道:“你应该知道,我这步一旦踏错,想后悔也来不及,而且关乎到的是无数人的生死。” “正因为关乎到大家的前程,所以才要义无反顾。”宇文承朝凝视文仁贵。 夜风习习,文仁贵手按腰间佩刀刀兵,沉默着。 苏州营的兵士骁勇善战,不少人已经翻过墙头,到了城头上,虽然城头守军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但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如何能与训练有素的精锐甲兵正面搏杀。 好在董广孝邀请了众多的江湖同道前来助阵,这些人大多数在江湖上也是些寂寂无名之辈,不过多少也有些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夫在身,而且董广孝将大半江湖同道都部署在北城这边,此刻这群人就成了厮杀的主力,应付登上城头的精兵,自然不会落下风。 登上城头的精兵很快就被解决干净,城头上已经是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 厮杀声惨叫声连成一片,秦逍身先士卒,一面指挥守军继续以巨木乱石杀伤城下敌军,一面迎上登上城头的精兵砍杀过去。 钱归廷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他本以为以苏州营精锐的实力,攻城最困难的问题就是登上城头,只要能够登上城头,这场攻城战也就几乎等于胜利。 从苏州城出发之前,就在钱光涵亲自主持下,制定了攻城的计划。 苏州营最大的优势,就是兵种齐全,虽然只有三千人马,但有五六百精骑兵,多年下来,全营官兵至少有半数都能够弯弓射箭,此外拥有齐整的装备。 攻城的时候,骑兵派不上用场,但盾牌手和弓箭手却是必不可少。 钱家也从右神将口中了解了上次攻城失利的原因,知道沭宁城准备了大量的火油。 于是钱家制定策略,弓箭手前几轮射箭之时,使用绑有油松的箭矢,点火之后,火箭落在城头,一时还灭不了,只要有火箭落在油桶内,反倒是让城头失火。 火箭造成城头失火,再以箭矢压制城头的守军,趁机冲到城下,搭上云梯登城作战。 计划也确实如愿进行,钱归廷亲眼看到众多兵士翻过了城垛,心中欢喜不已。 他本以为守城的不过是从城中拉来的普通百姓,苏州营的精兵对付那些未经训练的百姓,以一敌五那是不在话下,只要精兵登城,接下来必然是对城投守军的一通屠杀。 可眼下的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城投守军不但抵住了精兵的攻势,甚至依然有余力向城下的叛军发起攻击。 他将手中的鼓槌丢开,脸色难看至极。 城头之上,秦逍连斩数人,甚至一脚将刚登上城头的一名兵士踢飞出去,活活从城头落下去摔死,这时候又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瞧了一眼,见董广孝已经带着大批人手过来。 “南城外的叛军没有云梯,无法攻城。”董广孝手握长剑,“我让龚魁守住那边,带人过来支援。”瞧见一名叛军从城垛外探出头,二话不说,冲上前去,长剑刺出,剑锋直接刺穿了那兵士的喉咙。 “烧了他们几架云梯,他们现在只剩不到三十架。”秦逍大声道:“董大人,你带人负责盯着这边的云梯,右边的都交给陈少监的人,上来一个杀一个,我去守住大门,以免他们趁机撞门。” “好。”董广孝拔出长剑,大叫道:“兄弟们,不要乱,来一个杀一个,盯紧云梯,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来送死。” 钱归廷眼见得手下的精兵一个接一个从城头上落下来,凄厉的哀嚎不绝入耳,双手握拳,便在此时,忽地感觉到地面微颤,眉头一紧,很快就听到有人叫道:“左军杀过来了,左军杀过来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三章 投诚 刘宏巨凑上前问道:“大人,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马兴国也没有将信递给刘宏巨,而是递给秦逍,冷笑道:“信中内容,是让董源找寻机会刺杀刺史大人,挑起苏州的慌乱。按照信里的意思,大人一旦遇刺,苏州将陷入一片恐慌之中,群龙无首,朝廷就算派新任刺史前来赴任,也需要时间,而且即使新任刺史能够尽早赶来赴任,他对苏州的情况了解不深,需要时间适应,精力只能放在官场上。” “为何要让苏州乱起来?”刘宏巨顿生警觉:“大人,这封信是何人所写?” 秦逍已经看过信,将信笺递给刘宏巨,刘宏巨双手接过,扫了几眼,皱眉道:“海玄是谁?这落款是海玄,卑将可从无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这自然是化名。”马兴国从另一封信函抽出信笺,扫了几眼,递给秦逍,秦逍接过,轻声念道:“董神使:昊天重才,今以神使之职赐封,特派人前往道贺,任重道远,号召黎民,铲除妖狐,还天地之朗朗......海玄!”翻了翻信笺,道:“这封信纸张枯黄,看来是很早之前收到,一直存放在这里,我估计至少也有两三年。” 马兴国点头道:“董源早就与这海玄私下又勾结,而且被昊天赐封为神使......!”看着秦逍问道:“秦大人,你可知道昊天是何许人?” “还请马长史赐教!”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在青州闹事的王母会,首领便自称为昊天将军。”马兴国缓缓道:“昊天、苦海、幽冥三人自号将军。”想到什么,皱眉道:“海玄.....难道是苦海将军?” 刘宏巨微微变色道:“大人,你是说,这封信是王母会的苦海将军写给董源?可是王母会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铲除,那三个狗屁将军的首级也被悬挂城门示众,难道他们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当然不可能。”马兴国摇头道:“但你说的这三个狗屁将军,都是他们自己的封号,人死了,封号却还存在,也许王母会众选出了新的昊天。”从秦逍手中拿过信笺,细细看了看,神情凝重:“没错,十年前神策军攻打王母会的时候,我也在军中,他们所谓的将军下面,还有十多名神使,这些神使就是四处蛊惑百姓,收揽信徒。董源被昊天封为神使,原来这董源竟然是王母会的人。” 正在此时,却听得边上有人道:“大人,这幅画很古怪,你们看看。” 几人循声看去,只见正在检查箱子的其中一名兵士正打开一幅画看,见到几名大人看过来,士兵招呼身边的同伴过来,二人左右各拿着这幅画的一角,将画像朝向马兴国。 秦逍借着火光看的真切,画像正中赫然是一幅王母画像,雍容出尘,脚踏祥云,在其左右,有三名身着甲胄的天将,一金甲、一银甲、一黑甲,金甲将面容慈和,银甲将一派威严之色,那黑家将却是长着獠牙,面如黑炭,凶神恶煞。 “这是王母和三将。”马兴国冷笑道:“这下子可以断定,董源确实是王母会的人。” 刘宏巨脸色凝重,道:“大人,王母会要刺杀刺史大人,让苏州陷入慌乱,他们为何要这样做?难道王母会已经渗透到苏州?” “董源是苏州除了钱家之外最有实力的大家族。”马兴国道:“连董家都成了王母会的人,王母会当然已经渗透到苏州。”脸色有些难看,他身为苏州长史,竟然对苏州存在王母会的情况一无所知,实在是大大的失职,忧心道:“刘统领,你本不该杀了董源,否则将他带回衙门,定能从他口中审出口供。” 刘宏巨自责道:“卑将草率,还请大人降罪。” “现在降罪有什么用?”马兴国心情很不好,吩咐道:“派人将董家宅邸封起来,任何人不许进出。”指着跪在地上的管家曹休道:“将此人带回衙门。” 曹休惶恐道:“大人,老爷所做的一切,小人一无所知啊。” “这里的箱子全都运回衙门,这幅画卷起来,交给我带回去。”马兴国扫视一圈:“在里面再仔细搜搜,地上看看有没有埋下什么,刘统领,你带人彻底搜查董家宅邸。” 刘宏巨拱手道:“卑将遵令!” 苏州刺史府内,潘维行得知董源是王母会的人,悚然变色:“你们确定苏州有王母会的人活动?” “大人,这是从董家地下密室找到的两封信。”马兴国将两封信呈上去,潘维行立刻拿出信笺,马兴国神色凝重:“董源安排刺客刺杀大人,是化名海玄之人指使,下官相信海玄应该就是王母会三大将军之一的苦海将军。” 潘维行看了两封信,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青:“王母会,他们.....他们怎会出现在苏州?” “大人,董源是王母会的神使,下官相信王母会在苏州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人。”马兴国皱着眉头:“当务之急,一是要查清楚苏州城内还有多少王母会的人潜伏其中,其二,便是要搞清楚这海玄到底是何人,如果此人就在苏州,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揪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潘维行锁着眉头道:“海玄吩咐董源找机会刺杀老夫,要让苏州陷入混乱,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们想要趁乱生事?” “大人平时并没有和董家接触太多,上次去董家,还是大人刚刚来苏州上任的时候,董家设宴为大人接风,大人给了他面子。”马兴国道:“此后就从不曾往董家去过。” 潘维行叹道:“老夫身为苏州刺史,一州父母官,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如果和苏州的豪绅太过亲密,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所以董源想要找机会刺杀大人,并不容易。”马兴国道:“此番秦少卿和陈少监前来苏州,钱家刚好摆下酒宴,邀请了城中有名望的士绅,董源自然是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董家与钱家一直都有交情,对钱家宅邸的格局,董源了如指掌,安排刺客潜入钱家,并非难事,一旦刺客得手,那么董家正好嫁祸给钱家,让所有人以为是钱家一手策划,而董源不但完成了海玄交给他的任务,还能全身而退,摆脱干系。”冷哼一声,道:“这姓董的还真是狡诈。” 潘维行微一沉吟,看向坐在一边一直没吭声的秦逍二人,问道:“两位有何看法?” 从钱家出现刺客至今,秦逍二人虽然都参与其中,却又并不是十分主动,似乎这件大案在苏州发生,还是先由苏州的官府自行处理为好。 秦逍沉默了一下,才道:“马长史说的并没有错,如果董源是受苦海将军指使,要刺杀大人引起苏州的混乱,那么这样做一定有其目的所在,很可能是趁苏州混乱之际在苏州为祸。董源被刘统领杀了,得不到口供,海玄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咱们一时还不清楚,却是我们眼下要查清楚的事情。” “王母会的人从来都是藏头露尾,这苦海将军既然是王母会重要的人人物,行迹自然是更为隐秘。”潘维行抚须道:“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要找寻海玄,着实不易。” 马兴国却忽然想到什么,道:“大人,这样说起来,我忽然想起先前发生的杀人案。太湖盗一行人恰好是在这个时候入城,是不是和此事有些关系?” “今日酒宴,是老夫今早决定,太湖盗那时候早已经入城。”潘维行摇头道:“董源没有未卜先知之术,事先并不知道我们会在钱家设宴,他也是今日临时得到邀请,安排刺客也肯定是在得到邀请之后,老夫相信太湖盗这个时候入城,和这件事情并无什么直接的干系。” 马兴国低声道:“大人,这海玄之中,有一个玄字,令狐玄的名字中,也刚好有个玄字......!” “太牵强。”潘维行摆手道:“苏州名字里带玄字的不在少数,总不能名字里有这个字就是王母会的人?令狐玄虽然不把官服放在眼里,但也不能说他就是王母会的人,兴国,没有证据,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陈曦忽然开口道:“老大人,太湖盗是不是与王母会有关,咱们确实无法断定,不过太湖乔胜功还在知府衙门,是否可以派人审讯,哪怕是严刑拷打,从他嘴里问出董源是否与他们有关系,如果他能招供和董源甚至王母会有牵连,那么马长史的判断很可能是正确的,所谓的海玄,有可能就是太湖盗令狐玄。” 马兴国点头道:“大人,陈少监言之有理,下官现在就去知府衙门,提审乔胜功。” 潘维行想了一下,才向陈曦道:“陈少监,紫衣监的审讯手段天下无双,乔胜功是太湖盗的人,这帮人剽悍得很,未必能轻易招供,不如麻烦陈少监与马长史一同审讯,如果今晚能审出结果,老夫这边也能尽早布局安排。” 陈曦犹豫一下,才道:“审讯还是由马长史来审,我可以在背后协助,如果乔胜功确实死不招供,到时候我再亲自刑讯,大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潘维行知道紫衣监的厉害,这位少监大人既然同意出手相助,要从乔胜功口里审出口供,未必是什么难事。 秦逍却已经站起身,拱手道:“老大人,陈少监陪同马大人去审讯,下官就不凑热闹了,刑讯不是下官所擅长。” “如此也好。”潘维行道:“今日本是想为你们接风洗尘,谁知道会发生此事,倒是让二位受惊了。秦少卿,你早些歇息,如果有什么结果,这边会告诉你。” 秦逍也不多言,拱手退下。 正文 第七一四章 将计就计 苏州营一口气后退了三十里地,队伍并没有散乱,秩序井然,被骑兵簇拥保护的钱归廷也毫无慌乱之色。 “追兵已经停下了。”有人过来禀报。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钱归廷传令全军停止撤退,随即又传令后队变前队,将矛头重新对象沭宁城方向,盾牌兵作为最前方的防护力量,弓箭手们严阵以待,所有人原地歇息。 钱归廷和袁长龄下了马,早有人迅速在地上铺了一张牛皮毯子,又有人摆上了瓜果酒水。 钱归廷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拿起小酒坛,仰首灌了一口,这时候听得马蹄声响,只见断后的鲁校尉已经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单膝跪倒在地:“属下无能,折损了近百骑兵,求统领责罚。” 钱归廷却是向鲁校尉招招手,示意鲁校尉过来,鲁校尉有些忐忑,靠近过来,钱归廷将手中的酒坛丢了过去,鲁校尉急忙接过,一时间不明白钱归廷的意思。 “鲁校尉,你很好。”钱归廷非但没有责怪,反倒是笑道:“让你带着三百骑兵断后,你没有任何犹豫,英勇无比,与左军血战,损失近百人,可见你们确实是奋勇厮杀。你的功劳我记下了,回头再重重赏你。” “属下不敢。”鲁校尉还担心钱归廷责怪自己没有战到最后,听他这样说,才松了口气。 “整顿好骑兵。”钱归廷向他吩咐道:“让他们原地休息,随时听令行动。” 鲁校尉领命退下。 钱归廷这才看向袁长龄,只见袁长龄盘膝坐在自己对面,却是扭头望着沭宁城方向,若有所思模样,轻声问道:“先生,咱们这场戏配合的天衣无缝,为此还死了近百骑兵,麝月一定深信不疑。” “我也希望如此。”袁长龄却没有钱归廷那般轻松:“箕水豹这一招凶险无比,麝月是精明人,我就担心箕水豹无法见到麝月,若真是如此,他的计划也就前功尽弃。” 钱归廷冷笑道:“左军袭击我们侧翼,迫使我们仓皇撤退,城头的守军看得一清二楚。箕水豹立下了如此功劳,麝月不可能不亲自召见。先生,箕水豹手底下可是有上万人马,麝月想要收服这些人,就不会怠慢箕水豹。” “公子言之有理。”袁长龄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或许是我顾虑太多了。” 钱归廷笑道:“先生做事谨慎,考虑周到也是理所当然。”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道:“不过箕水豹倒也不简单,设下如此计划,说句真话,我如果是箕水豹,知道井木犴是朝廷的奸细,只怕一刀就要了他的脑袋。” 袁长龄道:“箕水豹十几年前就已经加入王母会,是真正的王母信徒。他的父亲当年起兵,却战败被擒,押赴京都,被凌迟处死,加入王母会之后,青州王母会又遭到神策军的围剿,死伤惨重。这位文公子和朝廷的仇怨,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宇文承朝自以为能够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一番言语就能说服文仁贵,那还真是小看了这位文公子。” “不过这宇文承朝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钱归廷冷笑道:“明知道文仁贵与朝廷不死不休,竟然还敢亮出自己的身份,劝说文仁贵归顺麝月,先生,你说这宇文承朝是胆子太大,还是脑袋太蠢?” “公子,无论是文仁贵,还是宇文承朝,都不可小视他们。”袁长龄正色道:“他们为达目的,不但能够忍耐,而且毫无畏惧,宇文承朝敢亮出身份劝说文仁贵,文仁贵敢亲自去见麝月,如果没有过人的胆识,那是绝对做不到。” 钱归廷微微颔首,想了一下,才道:“先生,如果文仁贵得手之后,就将麝月控制在手中,这以后王母会是听咱们的,还是听他的?” “这一点公子尽管放心。”袁长龄含笑道:“苏州城在咱们手中,钱粮器械也在咱们手中,只要控制麝月,江南其他几姓立时就会起事,而天下反唐势力也都会投奔江南,他们到时候只认江南七姓,什么文仁贵,他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没有江南七姓的支持,文仁贵也长久不了,他是聪明人,自然会归附到老太爷麾下。” 钱归廷满意笑道:“他最好识时务。”随即目露凶色,声音冷寒:“如果不是秦逍那狗东西,麝月也逃不出苏州城,咱们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入城之后,老子要亲手宰了那狗东西。” 沭宁城县衙内,文仁贵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公主的手腕,宇文承朝已经厉声道:“你做什么?”欲要上前,却已经被文仁贵手下挡住。 文仁贵入城,除了宇文承朝,只带了三人在身边,但这三人显然都不是泛泛之辈,配合极为默契,文仁贵一声“动手”,亲自去抓公主,三人则是立刻起身,转身阻拦秦逍和宇文承朝出手相救。 他们早就知道宇文承朝和秦逍的位置,所以封住两人上前的道路,只需要拖延瞬间,文仁贵便能得手。 文仁贵的动作着实迅速,公主惊呼声中,文仁贵已经扣住公主的手腕,一个扭身闪到公主身后,一只手将公主手臂反扣到背后,另一只手已经饶过公主脖颈,掐住公主的喉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逍和宇文承朝见得公主被文仁贵所擒,一时不敢妄动。 “你做什么?”宇文承朝脸色冷峻,厉声道:“你要造反?” 文仁贵嘴角泛起笑意:“你似乎忘记了,我从一开始就是反贼。” “文仁贵,你言而无信。”宇文承朝脸色铁青,握拳道:“你这是自绝后路。” 文仁贵冷笑道:“自绝后路?当年家父青州起兵,就已经没有后路了。宇文承朝,其实到现在,我对你都很佩服,你敢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敢劝说我归附公主,没有过人的胆识,谁也不敢那样做。西陵宇文家,果然是不简单。”随即嘲弄一笑,道:“不过我佩服你的胆量,对你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智慧却实在不敢恭维。” 宇文承朝叹道:“是我错了,我本以为可以拉你一把,帮你恢复文家的名誉,现在看来,文家的名誉在你眼中不值一提。” “恰恰相反,文家的名誉,我珍若生命。”文仁贵冷笑道:“反倒是你宇文承朝,宇文家的名誉恐怕要被你彻底断送了。宇文一族身受大唐李氏皇族的恩惠,如今你却要效忠篡夺李唐江山的夏侯叛族,宇文承朝你可知罪?” 秦逍不等宇文承朝说话,已经冷冷道:“那你可知道,你现在挟持的便是大唐的公主?” “公主,恕草民无礼。”文仁贵的语气倒是十分恭敬:“草民不想这样做,却不得不这样做。草民不想伤害公主,可是有些事情,也由不得草民。” 公主显然已经吓得不知所措。 宇文承朝看着文仁贵,叹道:“你是从知道我身份那天开始,就存了这个心思?” “没有公主,江南王母会的下场会和青州王母会一模一样。”文仁贵十分平静:“当年青州王母会所以惨败,就是没有名正言顺的旗号,人人都觉得王母会是邪魔外道。如今的江南王母会,也几乎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比起当年青州王母会上下齐心,江南王母会更是一盘散沙,左右两军还有苏州钱家,都是各怀心思,这样一群人想要割据江南,简直是痴人说梦。” 秦逍冷笑道:“看来你对王母会的处境倒是很清楚。” 文仁贵淡淡一笑,道:“吃一堑长一智,正因为有过当年青州王母会的惨痛经历,所以我才知道,江南王母会想要有所作为,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拥有公主作为旗号。只要公主带着我们反抗夏侯叛族,那么大唐所有的仁人志士必将云集麾下,只有如此,才能够真正成为一支反抗夏侯叛族的力量。” 宇文承朝冷视文仁贵,秦逍目光如刀。 “当时我知道你是朝廷的奸细,确实想过将你五马分尸。”文仁贵看着宇文承朝,冷冷道:“是我将你推荐给左神将,也因此左神将最终才会被你所害。左神将虽然并无旷世才干,但当年是他收留了我们青州残部,这些年来,他对我也是照顾有加,他对我有恩,我却将杀人凶手送到他的身边,间接导致他的被害,宇文承朝,你说我如果不杀你,如何对得起左神将?” 宇文承朝叹道:“可是你却忍住了自己的一时意气,谋划了更大的阴谋。” “不错。”文仁贵笑道:“我当时要杀你,易如反掌。可是杀了你,除了为左神将报仇,却并没有更大的利益。既然你劝说我归附公主,我何不干脆将计就计,好好利用你的身份,豪赌一场!” “利用我得到公主的信任,接近公主,趁机擒住公主,这就是你的计划?”宇文承朝叹道:“文公子,你果然是智慧过人。”脸色凝重,问道:“那么苏州营那边,自然也是和你共谋?”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五章 局中局 开书至今,得到许多朋友的支持,有携手一路走来的老朋友,也有刚入坑的新朋友,大家的热情,让沙漠很是感动。 虽然故事刚刚开始,但大家都是踊跃支持,投票的投票,捧场的捧场,沙漠知道每一个IP名字的后面,都是一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虽未谋面,却是神交,我也将珍惜这份志同道合的情谊,努力写出更好的文字。 以下是近期破费捧场的读者名单,花了两个小时一点点整理,在这里向大家鞠躬,因为你们的存在是沙漠持续创作至今的直接动力。 排名不分先后: 墨梵l、你笑我像狗、一茶一座、心泪亦静、书友58441286、无名小竹呀、书友56688635、漂流的孤岛、书友56467379、书友31731013、北极熊欧哈哟、xxsyyz、书友58441293、外姓成妖、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二、yuukihao、沙滩风飘、怕摔跤的熊猫、书友58441406、书友57246035、白面书生WY、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捡姑娘的陈平安、竹墨生香、小白鹅离离、元某也曾剑开天门、五十弦翻塞外声、小月巴鹅呼呼、墙天帝不守城头了、宰鹅小能手、周幽王戏褒姒、不过陌路、炭雪小蛟龙、靠谱的保安队长、i旧城以西、西瓜汁么么哒、两袖青蛇剑来、一剑破之、狐狸爱踏浪、海上月丶天上月、书友58177958、低层扑街、逍遥又快活、执剑入道是剑仙、云庭风、书友57921522、陌寒夏、矿泉水水水、追风膏、蚀光_、山崖书院小护卫、小白鹅不等天神下凡了、抚长剑兮玉珥、卟和父、遇见涵涵、靠谱的别墅保安、白衣小师兄、梓沐小胖兔、雾里的雪、何三七、乌云有雨、辞辞浅浅、我是清煜啊、日月风华、天神天神、鑫羽心愿、白也啊、岁月静好现世安、辞辞浅浅、柒月玖、Mrning、从不喝酒陈平安、浅笑安然云烟散、第六穹、九月不懂七月的伤、哑巴湖的特大水怪、薄夜漓、飘如墨上沉、情满盛夏、书友57907775、江亦玖、与善为敌、安和桥上的胖熊猫、可爱的萝卜头、落满灰尘的书包、十三瓣菊、青山绿水远游客、地狱飞云@百度、书书书书行、大剑仙白朴、青春是诗、期望完全期望1、书童95279527、书友57539189、守着兔几的喵、书友57539942、零零九十、守着喵的鱼、倾城月儿、天地无用论、山崖书院_大傻-逼蛋、烨随缘、长安啊长安、茅房里烤白鹅、世间小蜉蝣、周幽王戏褒姒、超厉害的此木、藕花福地扫地僧、巉瀺我是平安啊、蜡笔美芽、皇凤图、小辰辰的布丁、宫千藤、我是个铁憨憨、乖乖呵呵、沉迷爱情圆圆崽、何三七、宁取陈、姜山狐圣、思思的小黄妹妹、书友56735897、蓝色倾梦@百度、你笑我像狗、九逝云见本尊、落魄山f4朱敛、沙滩风飘、宋朝一刀、路明非路明泽、书友56451935、无尘净土、zxxhhh、出门遇见雨、沓沓沓、阿不力噶莫妮卡、买支好出奇、江渚000、书友57950195、书友56949143、不能说的秘密jay、可能君、漫夜星语醉风城、桃花漂在太空、不二良house、ZXFIRE、张贯民、给你妈一刀、书友58449826、吾爱从头再来爱吾、月轻泪、书友56731696、书友58442249、书友2744486、书友58450183、王家忠01、禅心定沧海、谁用宋青书的名字了、用爱感化沙漠、牧笛狼烟、露水凉人惆怅、书友58453730、wuaibjx、0郭伟峰0、何以为之你、祖龙丶、o0无痕@百度、书友56688635、书友43114153、我非柠檬不心酸、露水凉人惆怅、书友57296799、champion_soO、书友58140125、书友58139893、漫夜星语醉风城、夏侯琦、书友58453457、书友58442249、书友55308544、沙滩风飘、子浩2020 若有遗漏,是我失责,在这里向您说声对不起,但你的那份心,我能感受到。 收到捧场很开心,当然不是因为经济,而是因为背后那颗热诚的心。 再次向大家表示感谢! 正文 第七一六章 信使 文仁贵苦笑一声,秦逍已经道:“大公子确实很想相信你,可是你们的计划之中,有一个极大的破绽,只怕你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文仁贵一愣。 秦逍道:“苏州营撤军太坚决了。他们猛烈攻城,并没有处于下风,你率军从侧翼出现,苏州营第一反应就是鸣金撤军,似乎知道你们一定是要袭击侧翼。”淡然一笑:“我当时就很奇怪,因为我还以为左军按捺不住,见局面僵持,所以突然过来增援,可是苏州营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左军是来帮忙,他们几乎是当机立断就下令撤军,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苏州营为何对你们的动机如此了解?” 文仁贵冷笑道:“战场之上,侧翼出现兵马,无论用心何在,都是巨大威胁,当然要当机立断撤走。” “你说的没错。”秦逍微笑道:“如果是突然出现一直来历不明的军队,而且处在侧翼,当然要立刻撤军。不过苏州营知道侧翼是你们左军,你们终归都是王母会的人,如果换作我是苏州营的兵马,几乎不会相信左军会袭击自己的侧翼,因为这实在没有道理。即使心有怀疑,在当时攻城最要紧的时候,很难做出立刻撤军的决定。但苏州营立刻撤军,而且派出骑兵前去阻截左军,那时候我就怀疑,苏州营的统帅早就知道侧翼会受袭,所以左军刚刚出现,双方还有段距离,便立刻下令撤退。” 宇文承朝也是轻叹道:“秦大人在城头看得一清二楚,对你是否真心归顺公主存有疑虑。不过秦大人虽然有疑心,却还是愿意相信那是苏州营训练有素。”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要见公主,向公主请罪,也算是合乎情理。不过公主万金之躯,为了确保公主的绝对安全,秦大人才建议先让人假扮成公主,稍作试探,如果你过了这一关,也就证明你确实是真心归附,公主将会亲自见你。文仁贵,你还是太心急了。” 文仁贵不惧反笑,道:“我计不成,乃是天意。”看向麝月,竟是跪倒在地,恭敬道:“公主,今日冒犯,草民绝非是想要伤害公主。苏州钱家和王母会其他人,确实是希望将公主挟持为傀儡,但我却并非此心,我是真心希望公主能够扛起李唐江山的大旗。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公主不会相信.....!”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是枉然,愿凭公主发落。” 麝月美眸冰冷,淡淡问道:“你若得逞,是要挟持本宫自立,还是要将本宫交给钱家?” 文仁贵一怔,犹豫了一下,才道:“草民并没有想过将公主交给其他人。草民本打算带公主出城之后,劝说公主举起李唐大旗,只要如此,苏州钱家想要师出有名,也只能遵从公主之令。”抬头看着麝月,正色道:“草民绝不会让钱家将公主挟持为傀儡。” “但是你自己却想这样做了。”麝月冷冷道:“钱家可知道你不想将本宫交给他们?” “我只是派人告诉他们,要他们配合演一场戏,取信于公主,入城之后,见到公主便可出手。”文仁贵道:“并无和他们谈及将公主交给谁。” 麝月淡淡道:“将他们几个先带下去,待本宫想想再做发落。” 吕甘一挥手,兵士们立刻一拥而上,文仁贵却没有反抗,众人将几人捆绑起来,这才押出屋内,经过宇文承朝身边,文仁贵瞥了一眼,嘴角泛起冷笑。 宇文承朝看着文仁贵被带出去,神情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重,嘴唇微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担心。”麝月已经看出宇文承朝情绪,轻声道:“本宫还不会杀他。” 宇文承朝叹道:“公主,恕草民斗胆直言,文仁贵虽然大逆不道,不过.....他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本宫明白。”麝月道:“他知道真相后,没有伤害假扮本宫的女人,可见他并非滥杀之辈。”蹙眉道:“文仁贵被抓,但城外那些叛军该如何处置?” “文仁贵的旧部对他十分忠诚。”宇文承朝道:“如果他们知道文仁贵被擒,立刻就会调转枪头对向公主。不过以我猜测,文仁贵策划此事,机密至极,肯定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城外的左军只怕没人知道他入城是为了对公主下手。”顿了顿,轻声道:“草民想到一个主意,咱们可以将计就计,或许会有更大的收获。” 麝月和秦逍对视一眼,才问道:“什么主意?” 子时刚过,万籁俱静,钱归廷当然不知道文仁贵的计划已经彻底落空,夜风吹拂下,颇有些困倦,迷迷糊糊躺在牛皮地毯上睡着。 苏州营将是却依然是警觉有加,不但派了人在四周侦查,提防有兵马趁夜偷袭,营地的兵士们也都是原地待命。 袁长龄盘膝而坐,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若有所思。 忽听脚步声响,有人匆匆过来,跪倒在地:“禀报统领,有信使前来求见!” 钱归廷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得声音,睁开眼睛,袁长龄已经问道:“谁派的信使?” “他说是箕水豹差遣过来,有要事禀报。” 钱归廷本来还有些迷糊,听得此言,精神一振,立刻道:“赶紧让他过来。”向袁长龄笑道:“先生,看来箕水豹不负所望,大功告成。” 袁长龄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 信使被带过来,跪倒在地,钱归廷已经起身上前,问道:“箕水豹派你来的?” “回统领话,将军让小人禀报,大功告成,人已经在他手中。”信使道:“他在上岭坡等候,请统领前往商议要事。” 钱归廷皱眉道:“他为何不亲自过来?” 信使低着头道:“小人不知.....!”他话声未落,却见得刀光一闪,袁长龄竟然握着一把大刀,大刀架在了信使的脖子上,信使吃了一惊,惊声道:“饶命.....!” “先生,你这是.....?”钱归廷也是大感诧异。 袁长龄目光深邃,盯着信使道:“我问你话,你若有一字答错,立刻杀了。” “小人.....小人不敢!” “我问你,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袁长龄冷声道:“是箕水豹还是井木犴?” 信使颤声道:“是.....是箕水豹将军,井木犴星将不见踪迹,将军说他留在了城里。” “你在说谎!”袁长龄厉声道:“分明是井木犴派你来。” 信使惶恐道:“小人不敢说谎。” “先生,这是做什么?”钱归廷有些纳闷,心想这人是箕水豹派来的人,如今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刀架在信使的脖子上,箕水豹若是知晓,定然大怒,如此只怕会坏了双方的关系。 袁长龄道:“公子,事关重大,不得不防。”刀锋更是贴紧信使肌肤,冷声道:“箕水豹现在在上岭坡?” “是。”信使犹豫一下,终是道:“将军回营之后,召集了手下一些将领,他们争吵了一番,最终将军派小人过来,请统领去上岭坡议事。” “争吵?”袁长龄目光咄咄:“争吵什么?” 信使想了一下,才道:“小人当时在帐外,里面十分混乱,听他们争吵,有人说要将.....要将公主交给苏州营,即刻带回苏州城,保证公主万无一失。但许多人说绝不能将公主交给你们,必须将公主控制在左军手里。还有....还有人说公主在左军手中没有用处,要招揽天下英雄,组建强大的反唐义军,需要大量的钱粮装备,左军做不到,只有江南世家才有此实力,公主.....可以交给你们,不过.....!”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 “不过什么?”钱归廷立刻问道。 信使道:“公主可以交给你们,不过需要你们答应一些条件.....!” “你在那边是什么身份?”袁长龄目光深邃,盯着信使,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小人是将军身边的近侍。”信使道:“将军嘱咐小人,请统领前往上岭坡,他只会带十个人,统领这边也不要带太多人。” 袁长龄收回刀,淡淡道:“回去告诉箕水豹,地点改在赵西沟,巳时时分,在赵西沟相见。” 信使忙道:“小人立刻回去回禀。” 等到信使离开,钱归廷才道:“先生难道对左军那边起疑心?” “公子,入城擒拿麝月,本就是凶险至极的事情。”袁长龄神情严肃:“虽然箕水豹的计划也算周密,但麝月和他手底下的秦逍等人也都不是吃素之辈,想要得手,绝非易事。” “不过现在看来,箕水豹应该是得手了。”钱归廷道:“他拿住了麝月,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约咱们相见,应该是要和咱们谈条件,想将麝月交给我们,却需要咱们拿东西去换。” 袁长龄想了一下,才道:“如果当真如此,他无论提出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斟酌。只要能够将麝月带回苏州城,其他的都不重要。” “先生改变地点,是怕他们做手脚?” “对他们还是要多加防备。”袁长龄道:“他知道咱们不会去左军大营,而他们也不敢来咱们这边,就只能另找一个地方。上岭坡是他们提出的地点,如果事先做什么手脚,咱们势必要提防。” “咱们提出的地点,难道他们不担心?” 袁长龄抚须轻笑道:“现在是他们急着和咱们谈条件,否则也不会主动派人来找我们。公子,赴约之事,就交给我,我带几个人亲自前往,你留在这里坐镇,有了结果,我立刻回来。” 钱归廷忙道:“先生亲自去吗?” “只要公子留在苏州营,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妄想。”袁长龄淡然一笑:“我不过是一介书生,上阵杀敌不成,可是争论谈判,却正是用武之地。”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六章 信使 文仁贵苦笑一声,秦逍已经道:“大公子确实很想相信你,可是你们的计划之中,有一个极大的破绽,只怕你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文仁贵一愣。 秦逍道:“苏州营撤军太坚决了。他们猛烈攻城,并没有处于下风,你率军从侧翼出现,苏州营第一反应就是鸣金撤军,似乎知道你们一定是要袭击侧翼。”淡然一笑:“我当时就很奇怪,因为我还以为左军按捺不住,见局面僵持,所以突然过来增援,可是苏州营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左军是来帮忙,他们几乎是当机立断就下令撤军,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苏州营为何对你们的动机如此了解?” 文仁贵冷笑道:“战场之上,侧翼出现兵马,无论用心何在,都是巨大威胁,当然要当机立断撤走。” “你说的没错。”秦逍微笑道:“如果是突然出现一直来历不明的军队,而且处在侧翼,当然要立刻撤军。不过苏州营知道侧翼是你们左军,你们终归都是王母会的人,如果换作我是苏州营的兵马,几乎不会相信左军会袭击自己的侧翼,因为这实在没有道理。即使心有怀疑,在当时攻城最要紧的时候,很难做出立刻撤军的决定。但苏州营立刻撤军,而且派出骑兵前去阻截左军,那时候我就怀疑,苏州营的统帅早就知道侧翼会受袭,所以左军刚刚出现,双方还有段距离,便立刻下令撤退。” 宇文承朝也是轻叹道:“秦大人在城头看得一清二楚,对你是否真心归顺公主存有疑虑。不过秦大人虽然有疑心,却还是愿意相信那是苏州营训练有素。”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要见公主,向公主请罪,也算是合乎情理。不过公主万金之躯,为了确保公主的绝对安全,秦大人才建议先让人假扮成公主,稍作试探,如果你过了这一关,也就证明你确实是真心归附,公主将会亲自见你。文仁贵,你还是太心急了。” 文仁贵不惧反笑,道:“我计不成,乃是天意。”看向麝月,竟是跪倒在地,恭敬道:“公主,今日冒犯,草民绝非是想要伤害公主。苏州钱家和王母会其他人,确实是希望将公主挟持为傀儡,但我却并非此心,我是真心希望公主能够扛起李唐江山的大旗。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公主不会相信.....!”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是枉然,愿凭公主发落。” 麝月美眸冰冷,淡淡问道:“你若得逞,是要挟持本宫自立,还是要将本宫交给钱家?” 文仁贵一怔,犹豫了一下,才道:“草民并没有想过将公主交给其他人。草民本打算带公主出城之后,劝说公主举起李唐大旗,只要如此,苏州钱家想要师出有名,也只能遵从公主之令。”抬头看着麝月,正色道:“草民绝不会让钱家将公主挟持为傀儡。” “但是你自己却想这样做了。”麝月冷冷道:“钱家可知道你不想将本宫交给他们?” “我只是派人告诉他们,要他们配合演一场戏,取信于公主,入城之后,见到公主便可出手。”文仁贵道:“并无和他们谈及将公主交给谁。” 麝月淡淡道:“将他们几个先带下去,待本宫想想再做发落。” 吕甘一挥手,兵士们立刻一拥而上,文仁贵却没有反抗,众人将几人捆绑起来,这才押出屋内,经过宇文承朝身边,文仁贵瞥了一眼,嘴角泛起冷笑。 宇文承朝看着文仁贵被带出去,神情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重,嘴唇微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担心。”麝月已经看出宇文承朝情绪,轻声道:“本宫还不会杀他。” 宇文承朝叹道:“公主,恕草民斗胆直言,文仁贵虽然大逆不道,不过.....他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本宫明白。”麝月道:“他知道真相后,没有伤害假扮本宫的女人,可见他并非滥杀之辈。”蹙眉道:“文仁贵被抓,但城外那些叛军该如何处置?” “文仁贵的旧部对他十分忠诚。”宇文承朝道:“如果他们知道文仁贵被擒,立刻就会调转枪头对向公主。不过以我猜测,文仁贵策划此事,机密至极,肯定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城外的左军只怕没人知道他入城是为了对公主下手。”顿了顿,轻声道:“草民想到一个主意,咱们可以将计就计,或许会有更大的收获。” 麝月和秦逍对视一眼,才问道:“什么主意?” 子时刚过,万籁俱静,钱归廷当然不知道文仁贵的计划已经彻底落空,夜风吹拂下,颇有些困倦,迷迷糊糊躺在牛皮地毯上睡着。 苏州营将是却依然是警觉有加,不但派了人在四周侦查,提防有兵马趁夜偷袭,营地的兵士们也都是原地待命。 袁长龄盘膝而坐,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若有所思。 忽听脚步声响,有人匆匆过来,跪倒在地:“禀报统领,有信使前来求见!” 钱归廷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得声音,睁开眼睛,袁长龄已经问道:“谁派的信使?” “他说是箕水豹差遣过来,有要事禀报。” 钱归廷本来还有些迷糊,听得此言,精神一振,立刻道:“赶紧让他过来。”向袁长龄笑道:“先生,看来箕水豹不负所望,大功告成。” 袁长龄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 信使被带过来,跪倒在地,钱归廷已经起身上前,问道:“箕水豹派你来的?” “回统领话,将军让小人禀报,大功告成,人已经在他手中。”信使道:“他在上岭坡等候,请统领前往商议要事。” 钱归廷皱眉道:“他为何不亲自过来?” 信使低着头道:“小人不知.....!”他话声未落,却见得刀光一闪,袁长龄竟然握着一把大刀,大刀架在了信使的脖子上,信使吃了一惊,惊声道:“饶命.....!” “先生,你这是.....?”钱归廷也是大感诧异。 袁长龄目光深邃,盯着信使道:“我问你话,你若有一字答错,立刻杀了。” “小人.....小人不敢!” “我问你,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袁长龄冷声道:“是箕水豹还是井木犴?” 信使颤声道:“是.....是箕水豹将军,井木犴星将不见踪迹,将军说他留在了城里。” “你在说谎!”袁长龄厉声道:“分明是井木犴派你来。” 信使惶恐道:“小人不敢说谎。” “先生,这是做什么?”钱归廷有些纳闷,心想这人是箕水豹派来的人,如今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刀架在信使的脖子上,箕水豹若是知晓,定然大怒,如此只怕会坏了双方的关系。 袁长龄道:“公子,事关重大,不得不防。”刀锋更是贴紧信使肌肤,冷声道:“箕水豹现在在上岭坡?” “是。”信使犹豫一下,终是道:“将军回营之后,召集了手下一些将领,他们争吵了一番,最终将军派小人过来,请统领去上岭坡议事。” “争吵?”袁长龄目光咄咄:“争吵什么?” 信使想了一下,才道:“小人当时在帐外,里面十分混乱,听他们争吵,有人说要将.....要将公主交给苏州营,即刻带回苏州城,保证公主万无一失。但许多人说绝不能将公主交给你们,必须将公主控制在左军手里。还有....还有人说公主在左军手中没有用处,要招揽天下英雄,组建强大的反唐义军,需要大量的钱粮装备,左军做不到,只有江南世家才有此实力,公主.....可以交给你们,不过.....!”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 “不过什么?”钱归廷立刻问道。 信使道:“公主可以交给你们,不过需要你们答应一些条件.....!” “你在那边是什么身份?”袁长龄目光深邃,盯着信使,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小人是将军身边的近侍。”信使道:“将军嘱咐小人,请统领前往上岭坡,他只会带十个人,统领这边也不要带太多人。” 袁长龄收回刀,淡淡道:“回去告诉箕水豹,地点改在赵西沟,巳时时分,在赵西沟相见。” 信使忙道:“小人立刻回去回禀。” 等到信使离开,钱归廷才道:“先生难道对左军那边起疑心?” “公子,入城擒拿麝月,本就是凶险至极的事情。”袁长龄神情严肃:“虽然箕水豹的计划也算周密,但麝月和他手底下的秦逍等人也都不是吃素之辈,想要得手,绝非易事。” “不过现在看来,箕水豹应该是得手了。”钱归廷道:“他拿住了麝月,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约咱们相见,应该是要和咱们谈条件,想将麝月交给我们,却需要咱们拿东西去换。” 袁长龄想了一下,才道:“如果当真如此,他无论提出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斟酌。只要能够将麝月带回苏州城,其他的都不重要。” “先生改变地点,是怕他们做手脚?” “对他们还是要多加防备。”袁长龄道:“他知道咱们不会去左军大营,而他们也不敢来咱们这边,就只能另找一个地方。上岭坡是他们提出的地点,如果事先做什么手脚,咱们势必要提防。” “咱们提出的地点,难道他们不担心?” 袁长龄抚须轻笑道:“现在是他们急着和咱们谈条件,否则也不会主动派人来找我们。公子,赴约之事,就交给我,我带几个人亲自前往,你留在这里坐镇,有了结果,我立刻回来。” 钱归廷忙道:“先生亲自去吗?” “只要公子留在苏州营,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妄想。”袁长龄淡然一笑:“我不过是一介书生,上阵杀敌不成,可是争论谈判,却正是用武之地。”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七章 自投罗网 赵西沟在沭宁城东三十里地,这里本是一处小村子,有三十多户人家,村外有一条大水沟,全村人大部分都姓赵,所以得名赵西沟。 不过村里的百姓早已经躲避到了沭宁城中。 巳时时分,袁长龄准时来到了赵西沟,本以为自己会先到,但是远远瞧见沟区附近有一队人马,也就十来人,似乎早就等候多时。 昨日断后的鲁校尉带着十几名骑兵护送袁长龄前来,簇拥着袁长龄到了沟渠边。 袁长龄观察四周,一马平川,确实没有伏兵存在。 他对赵西沟的地理环境十分清楚,知道在这里想要埋下伏兵并不容易,这才选择此处。 虽然昨日在战场上配合文仁贵演了一场戏,但目的只是为了擒住公主,在袁长龄心里,从不曾相信过左军。 左军收编右军,已经证明文仁贵确实存有野心,如今右军烟消云散,苏州王母会最强的两股势力便是苏州钱家和左军文仁贵,双方下一步势必会明争暗斗,袁长龄对左军自然是心存提防。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 袁长龄远远看到沟垄上坐着一人,其他人则是分散在左右。 下了马来,袁长龄缓步走过去,身后骑兵也都下马要跟上,袁长龄却是抬手止住。 沟垄那人终于站起身,回过神来,身材魁梧,见袁长龄过来,有些意外,皱眉道:“钱统领为何没有过来?” “你是箕水豹....将军?”袁长龄上下打量对方,神色平静。 苏州钱家和左右两部虽然同属王母会,但各自为政,袁长龄见过左右两位神将,却还真不认识手下的诸位星将。 虽然昨日文仁贵与钱归廷联手演了一场戏,却也只是派人联络,互相之间还没有见过面。 男子微微点头,问道:“钱统领何在?” “公子并没有过来。”袁长龄从容淡定:“鄙人袁长龄,乃是钱老太爷身边幕僚,此番与将军议事,公子派比人前来全权负责,将军有什么话,和我说都可以。” “你能做得了主?” “可以。”袁长龄点头道:“听说将军已经擒住了麝月,真是可喜可贺。” 男子淡淡道:“麝月确实在我的手里,不过要想成就大事,终归还是要靠你们江南世家,所以我思虑再三,麝月在你们手中的用处更大。” 袁长龄含笑道:“将军睿智。将军如果只是想将麝月交给我们,派人直接送过去就好,既然在此约见,肯定还有条件。”抬手道:“将军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你觉得我该提出什么条件?” “将军收拢右军残部,左右两军合二为一,如今手握上万兵马。”袁长龄笑道:“要维持这样一支兵马,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量的钱粮万万不成。此外将军肯定还需要大量的兵器装备,将军需要多少钱粮,需要多少装备,尽管开口,只要条件合理,我相信江南世家也不会吝啬。大家毕竟都是王母会的人,有共同的目标。” 男子笑道:“果然痛快。袁先生,如果我将麝月交给你们,你们接下来会怎样做?” “自然是竖起大唐公主的旗号,联合天下反唐义士推翻妖后。”袁长龄肃然道:“公主是李唐血脉,如果大事得成,攻克京都,大可以拥立公主为帝。” 男子“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难道不是拥立昊天为君?” “昊天?”袁长龄淡然一笑:“自然不会。” 男子摇头道:“昊天苦心发展王母会,最后却让公主为帝,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袁先生,今日我既然与你在此相见,那是坦诚心扉。”顿了顿,才道:“你应该知道,家父曾是青州刺史,当年起兵,不是反唐,而是要维护李唐,反抗夏侯叛族。” 袁长龄微微颔首,道:“令尊对大唐赤胆忠心,令人钦佩。” “所以我自然也是对大唐一片忠心,如果你们确实真心拥护公主,我不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男子平静道:“可是如果你们一心要拥护昊天,我恐怕无法将公主交到你们手里。” 袁长龄笑道:“将军,既然你坦诚相见,我也不妨直言。江南世家起事,既不是为了昊天,也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江南世家本身的利益。夏侯叛族垂涎于江南世家的财富,当年成国公赵家被灭门,江南世家就已经是危如累卵,虽然有公主勉强保住了江南世家,但也只是保住一时,保不住一世。”顿了顿,才轻叹道:“江南世家要生存下去,就只能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江南世家最终的目的,是要铲除夏侯叛族,拥立一位能够维护江南世家的新帝登基。” “江南世家投靠王母会,拥立昊天,昊天自然会维护你们的利益。”男子道:“反倒是公主,此番咱们挟持了她,而且打着她的旗号与她的亲生母亲为敌,即使最后铲除了叛族,拥立了公主为帝,难道你们不怕公主秋后算账?” 袁长龄笑道:“你错了。比起至高无上的权力,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现在公主也许会愤怒与我们的无礼,可是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将公主送上皇位,她只会心存感激。至于昊天,他虽然是王母会的首领,可是如果拥立他登基,天下依然会大乱,天下子民绝不会允许王母会的首领成为帝国的皇帝。江南世家并不希望天下大乱,因为这对我们的利益其实并没有好处。” 男子若有所思,袁长龄道:“你放心,江南世家都不是蠢人,加入王母会是一回事,而效忠王母会则是另一回事。于公于私,拥立公主远比拥立昊天的利益大得多。” “我还是无法相信。”男子叹道:“昊天是谁,知道的人凤毛麟角,我现在只担心,如果昊天就是你们江南世家的某一个人,你们就绝没有理由不去拥立他。” 袁长龄笑道:“你觉得昊天是江南世家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人?” “这是我的怀疑。”男子盯着袁长龄眼睛:“你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除非你知道昊天是谁,而且确定他不是江南世家的人。” 袁长龄凝视着男子,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钱家的一介幕僚,没有资格知道昊天究竟是谁。” “那幽冥又是谁?”男子目光咄咄:“你既然是钱老太爷最心腹的幕僚,自然不会不知道幽冥是谁。” 袁长龄叹道:“我也不知道。将军应该明白,王母会三大将军,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是王母会的星将,只怕连幽冥的影子都不曾见过,我虽然是幕僚,又有什么资格知道他们是谁?”随即道:“将军稍候,我去拿一下水袋。”转身回到自己的马匹边上,却是翻身上马,沉声道:“走!”兜转马头,拍马便走。 男子却似乎早有准备,一声口哨响起,手下的骑兵们纷纷上马,催马便追。 男子一马当先,手握大刀,人如虎马如龙,只追出三四里地,已经追到一名骑兵身后,挥刀砍过去,势大力沉,那骑兵惨叫一声,翻身落马,随即听到鲁校尉大声道:“先生快走,我们拦住他们。”指挥手下骑兵转头阻拦。 袁长龄也不回头,在两名骑兵的保护下仓皇而逃,双方骑兵立刻近身搏杀,男子却根本不纠缠,砍伤一名过来阻拦的骑兵,孤身一人穷追不舍,又追出两里地,一名骑兵见男子已经近在咫尺,勒马回头阻拦,一刀砍过来,男子抬刀挡住,双刀相击,“呛”的一声响,火星四溅,那骑兵却是被震的虎口裂开,还没变招,男子已经顺势一刀横砍,正砍在骑兵胸口,骑兵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一切只是电光火石间,甚至没有耽误男子什么时间,依然是咬住袁长龄,袁长龄回头看了一眼,见得那男子就在自己身后,一时脸色惨白,另一名骑兵也已经兜转马头,回身来挡,但这男子不但马术了得,而且刀法精湛,那骑兵虽然也是苏州营里的精锐之士,却在男子手下走不了三回合,被一刀砍落下马。 袁长龄手下其他骑兵都被缠住,远远落在后方厮杀,男子砍杀骑兵,催马飞驰,靠近袁长龄身边,大喝一声,如同虎啸,袁长龄魂飞魄散,身子一软,手上不由自主一用力,却不想勒住了马缰绳,骏马一个人立,长嘶一声,袁长龄却是惨叫一声,已经从马背上翻落下去。 男子骑马绕着袁长龄转了一圈,骑在马背上,刀锋指向袁长龄。 袁长龄摔在草地上,十分狼狈,却还是挣扎着爬起身,面对刀锋,却不再惊恐,整理了一下衣衫,抬头看向马背上男子,淡淡道:“你不是箕水豹!” “我是井木犴!”男子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宇文承朝!” ------------------------------------------------------------------- ps:刚打了疫苗,反应良好,大家都早些打疫苗哈,生在这个国真的很幸运!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八章 落荒 午饭过后,钱归廷的心情开始焦躁起来。 袁长龄大一早就前往赴约,对袁长龄的口舌,钱归廷自然是十分放心,只要对方提出条件,他相信袁长龄会很从容地应对。 左军要钱要粮甚至是军械装备,钱归廷都不在乎。 钱家最不缺的便是钱粮,这些年暗中打造的兵器装备也不在少数。 反正朝廷派出的援军很快就要抵达,左军上万之众,给他们足够的钱粮装备,正好加强他们的实力用来与援军对抗。 只要能够将麝月带回苏州城,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右军攻打沭宁城,非但没能破城,反倒是整支兵马烟消云散,可是我钱公子亲自出马,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将麝月带回,这不但让钱家可以完全掌控大局,而且钱公子的威名也必将响彻江南。 他心里很兴奋,恨不得袁长龄能够直接将公主带回来。 可是全军将士都用过了午饭,依然不见袁长龄归来,钱归廷心情开始焦躁起来,甚至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家沟距离这边也不过几十里地,快马加鞭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够赶回来,即使双方商议条件会耽误一些时间,却也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手下的将士从昨日撤退到这边之后,为了防止敌军突然袭击,一直都是保持着戒备的状态,骑兵们一直待在战马边上,箭手更是弓不离手。 从苏州城出发的时候,为了尽快赶到沭宁县,那是日夜兼程,全军上下其实已经有些疲惫,虽然在伏牛山下略略休息了一阵,但随即就发起了对沭宁城的进攻,撤退之后,所有人始终保持警觉状态,精神绷紧,一夜下来,许多人早已经显出疲惫之色。 “报!”一人飞奔而来,跪倒在地:“统领,左军开始移动!” 钱归廷赫然起身,问道:“往哪边移动?” “他们一分为三。”来人道:“正面有数千人正移动过来,两翼各有几千人绕向我们的侧翼。” 钱归廷大吃一惊,急道:“他们是要进攻我们?”顿时有些慌乱,扭头道:“先生,你.....!”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袁长龄并不在自己身边。 钱归廷虽然握有苏州营的兵权,但对于行军打仗实在是一窍不通,反倒是袁长龄读过两本兵书,略懂皮毛,所以出这支兵马虽然钱归廷是统帅,但大小事务,钱归廷都会向袁长龄征询意见。 眼下左军突然移动,瞧阵势竟然是要将苏州营包成饺子,钱归廷当然是大惊失色,若是袁长龄在边上倒也罢了,可现在身边竟然没有军师参详,钱归廷立时乱了阵脚。 便在此时,几名部将匆匆过来,这都是苏州营的校尉。 “你们来了正好。”钱归廷急忙道:“左军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名校尉拱手道:“统领,左军看来是养足了精神,准备对我们发起攻势,还请统领速速决断,是战是退?” 见到几名校尉都看着自己,钱归廷忽然想到,他暗中与文仁贵达成协议,昨天演了一场戏,但为慎重起见,此事并没有告诉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部下,除了袁长龄,并无其他人知道左军昨天是佯攻。 也正因如此,部将们却都以为左军是真的反了水。 钱归廷也不知道左军那边为何会突然生变,昨天大家还是友军,默契地配合演戏,怎么一夜之间,这支友军竟然玩真的? “你们说该怎么办?”钱归廷脑子有些乱。 几名校尉互相看了看,一人拱手道:“左军人数虽众,但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兵力虽多,但装备粗陋,远不能与我苏州营相提并论。卑下以为,立刻迎战,将这支临阵叛乱的叛军直接歼灭。” “不错,我们在两翼部署少许兵马,只要抵住两翼叛军便可。”有人附和道:“主力直接迎击正面之敌,只要将正面叛军击溃,两翼也就不攻自溃。” 立时有人反对道:“统领,万万不可。昨日鲁校尉率领骑兵断后,折损了近百骑,虽然是以寡敌众,却也可见叛军中并非都是乌合之众,亦有一些能战之兵。最要紧的是,太湖军就驻扎在西峡山,一旦我们被叛军拖住,太湖军很可能会趁势出击。虽然没有和太湖军交过手,但令狐玄绝非善茬,太湖军也不是无能之军。” “言之有理。”也有人赞同撤军:“如果我军真的陷入他们的包围,即使最终将他们悉数歼灭,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结果也必然是伤亡惨重。” 先前那校尉冷笑道:“你这是畏敌之言,动摇军心。一帮乌合之众就吓得你们要撤退,如果真与唐军交手,岂不是要跪地求饶?” “你才是有勇无谋。”支持撤军的校尉反唇相讥:“苏州营是王母会的主力,绝不能因为意气用事,就断送在这里。” 0 “你说谁有勇无谋?”先前那人明显是个火爆性子,按住刀柄:“你再说一句?” “老子还怕你不成?”对方已经拔刀出鞘。 钱归廷见手下争吵,心烦意乱,吼道:“都别吵了。”向沭宁城方向望过去,心中却已经猜到,袁长龄前往赴约,恐怕是中了对手的圈套。 袁长龄都中了圈套,可见麝月那边真是诡计多端,没有袁先生在身边,钱归廷心里就没有底气,这时候听手下争论,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他倒真想组织兵马与左军激战一场,毕竟在他的骨子里,对左军那帮乌合之众充满不屑,若是能够一举将左军歼灭,自己必将是声名远震。 可是他却不敢小瞧太湖军。 令狐玄在太湖盘踞几十年,江南世家恨之入骨,却偏偏伤他分毫不得,这样的人物,当然不是善茬,若是没有西峡山的太湖军,钱归廷很愿意放手一战,但太湖军的存在让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如果因为一时冲动,真的将苏州营葬送在这里,钱家也几乎等于彻底玩完。 “传令下去,即刻撤军!”钱归廷微一沉吟,终是沉声吩咐。 统领下令,众人不好再争执,一名校尉拱手道:“统领,粮草辎重都在伏牛山下,是否先撤到伏牛山?” 钱归廷这时候才想起,伏牛山下还有自己的辎重。 此番出兵,钱归廷自然是备足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粮草,征募了上千民夫运送粮草辎重,攻城之时,特地留下两百多人看守粮草,撤军之时,没有直接退到伏牛山,此时距离伏牛山还有二十多里地。 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如果直接撤军不管,那些粮草肯定要被左军获得,这对出身富贾世家的钱归廷来説,当然不可能将其留下,吩咐道:“撤到伏牛山,就算他们追击,咱们上了山,他们也奈何不了咱们。” 左军迅速推进,苏州营也是立刻传令撤军,直往伏牛山方向去。 撤退的时候,苏州营依然是井然有序,骑兵断后,在左军完成合围之前,苏州营已经迅速撤离了战场。 钱归廷骑在马上,心中窝火。 自己手握精兵,昨日攻城不落下风,甚至有希望直接破城,为了配合文仁贵,苏州营已经做出了不小的牺牲,谁知道那个反骨仔竟然言而无信,搞得自己如此被动。 如今麝月没有抓到手,袁长龄反倒不知生死。 这个仇,一定要报! 耳边听得后方传开隆隆脚步声和叫喊声,依稀看到左军依然在后方追赶,心下冷笑,暗想等老子缓过神来,定要将这帮乌合之众杀个片甲不留。 一路急行,伏牛山近在眼前,这时候他忽然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这些粮草确实不能留给左军,可是要带着这些粮草辎重撤退,几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一把火将这些粮草都烧了,以免便宜了敌军。 可是追兵就在身后,即使能够放火烧粮,再想从容撤军已经来不及,等到敌军过来,也只能上山暂避锋芒。 万一敌军将伏牛山围住了怎么办?这么短的时间,粮食运不上山,人上了山却没有粮食,又能坚持多久? 他一颗心往下沉,隐隐感觉自己很可能因为保住这些粮草而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靠近伏牛山下,钱归廷脸色周边,身边众人瞧见,也都是大惊失色。 昨日攻城之时,运粮的民夫当然是留在营地,山下修建了木栅栏,里面堆放着大批的粮草和车辆,但此刻木栅栏里面,只有车辆却没有粮食,而且放眼看去,满地尸首。 那些尸首明显就是留下来守护粮草的兵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少说也有三四十具尸首。 “怎么回事?”钱归廷失声道:“有人.....有人偷袭?” “统领,来不及了。”一名校尉大声道:“追兵过来了,赶紧上山。” 钱归廷看着满地尸首,怒不可遏,握起拳头,却还是传令:“上山!” 他一马当先,便要往山上过去,到得山脚,还没下马,忽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乱箭如雨,他睁大眼睛,已经听的身边惨叫声响,不少正准备上山的兵士被迎面而来的箭雨射杀。 “噗!” 一支箭矢射中钱归廷肩头,钱归廷“啊”的叫了一声,翻身落马,这时候山上已经响起锣鼓声,随即听得一个惊雷般的声音:“太湖屠阔海在此,你们往哪里走!”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一章九章 决战 钱归廷听到太湖二字,顾不得身上疼痛,已经是魂飞魄散。 “保护统领!”身后有人抢上前来,以盾牌护住钱归廷,山上的箭矢不绝,本来往山上去的将士立刻退下来,时不时地有人中箭倒地。 “向东撤!”好在苏州营平时训练有素,虽然此刻前后受敌,却还是有人迅速做出反应,“骑兵迎击左军,掩护全军列阵。” 山上有太湖军,身后有左军,苏州营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谁都知道已经到了不可不战的地步。 苏州营本部官兵倒是慌而不乱,可是近两千王母信徒却已经是乱成一团。 如果顺风顺水,这两千人自然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可是如今形势急转直下,将士们都知道已经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局面,两千王母信徒的阵脚立时就乱了,虽然有将官拼命叫喝,但这两千信徒大部分都是四处乱窜,一盘散沙。 骑兵们挥刀呼喝,好不容易将这两千人约束住,这边苏州营也是迅速列队成阵。 数百名骑兵向南边冲过去,迎击左军。 左军虽然装备简陋,但胜在人多势众,面对骑兵冲击过来,却也是黑压压一片往前冲,两军终于撞在一起,苏州营骑兵毕竟是训练多年,单兵作战能力极强,马刀左砍右劈,一时间惨叫连连,灰甲骑兵如同惊涛骇浪般拍打在左军兵士身上,人叫马嘶,转瞬间就被骑兵们砍翻近百人。 苏州营那边很清楚,骑兵虽然接着冲击之势可以取得短暂的上风,但近万左军兵士如同蚂蚁般,一旦骑兵们被困住,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两千信徒再将官们的指挥下,勉强集结成队,随即迅速向左军冲过去,以支援正在左军阵中奋力拼杀的骑兵。 苏州营这边两千步卒却是不敢妄动,面朝伏牛山方向列阵,盾牌兵在前,护住箭手向山上射箭还击。 在苏州营眼中,太湖军的战斗力肯定在左军之上,如果所有兵马尽数去迎击左军,太湖军从山上俯冲而下,背后冲袭,苏州营立马就会全军溃败,只有任人宰杀的份。 五千兵马只能分成两路,骑兵联同两千信徒血战左军,而剩下苏州营主力抵挡太湖军。 左军阵中,骑兵们虽然被团团围困,却还是凭借着装备优势凶狠砍杀,鲜血空中喷洒,惨叫声不绝入耳。 两千信徒也已经冲上前来,洪流般狠狠撞上左军,双方兵士都是没有经过训练,更要命的是王母信徒都会在腰间系着带子,红黑腰带能分的清楚,但谁是敌谁是友,一旦混在一起,却已经很难辨识出来。 不过苏州营骑兵衣甲鲜明,左军虽然辨识不出那两千信徒,但那些骑兵却是看的明白,黑压压的左军兵士使用各种武器向骑兵们杀过去。 钱归廷听的山呼海啸般的厮杀声,脸色有些发白。 骑兵出阵,却还留下三十多名骑兵护卫在他身边。 他心中此刻却不但有些惊乱,更多的是恼怒,想着如果不是手底下有人提醒伏牛山还有粮草,自己可能就已经带兵撤走,也不可能中了敌军的埋伏。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为了粮草,此刻却已经陷入包围,这是在让钱公子懊恼不已。 一夜之间,形势急转而下,这样的结果钱归廷事先根本没有想过。 他心里很清楚,沭宁城被围,有太湖军突然出现增援,可是苏州营被围,就不可能有兵马从天而降前来增援。 苏州王母会三股力量,除了苏州营,就是左右两军。 右军被左军兼并,而左军现在成了敌人,苏州城剩下的那些兵马,是铁了心要守在城内,绝不可能出来一兵一卒。 昨日苏州营还不落下风,苏州城那边当然不可能想到局面会急转直下,即使钱光涵立时派兵来援,插上翅膀也不可能赶到。 钱公子越想越是后背发寒。 如果苏州营今日折损在这里,那么江南钱家必然是大祸临头。 左军那边厮杀惨烈,局面陷入僵持。 骑兵加上那两千人,虽然兵力远远不及左军,好在那数百骑兵确实是骁勇善战,而左军大部分又都是普通百姓,面对苏州营骑兵的骁勇,虽然团团围住,但要想迅速将其歼灭,几无可能。 苏州营步卒严阵以待,他们不敢往山上冲,更不敢掉头去打左军,只等着太湖军下山,可是等了好一阵子,山上的太湖军却是耐心十足,始终没有冲下来。 钱归廷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局面会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忽听得山上终于响起号角声。 苏州营步卒们精神更是一紧,箭手们只等着太湖军从山上冲下来,立刻射杀。 这些箭手都是经过了多年的训练,虽然称不上个个箭不虚发,但放眼整个苏州,他们肯定是最强悍的一对箭手。 依稀看到山上的大树后面人影晃动,钱归廷也已经拔刀在手。 号角声不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盯在山上,就在此时,钱归廷却隐隐听见从侧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他皱起眉头,忍不住扭头望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即大惊失色。 不但是钱归廷听到声音,严阵以待等候太湖军冲下山的苏州营步卒们也都听到声音,不约而同都朝声音方向望过去。 “骑兵......!”有人惊呼出声。 一队骑兵斩风劈浪般从侧翼出现,灰甲灰马,如同一条灰色的长龙,夕阳之下,刀光灼灼,鳞甲泛着寒光。 来骑也不到两百,可是气势如虹,速度如电。 钱归廷大惊失色,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自己的骑兵,也在瞬间猜到了那支骑兵的来历。 右神将在沭宁县连连失利,自然是有探子将这边发生的事情禀报到苏州城,钱家不但知道右军的粮草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更知道右军遭受过一支幽灵般的骑兵袭击。 右神将甚至不知那支骑兵的来历,可是钱家知道。 钱家并没有忘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灵岩山上的内库骑兵,在麝月逃离苏州城之后,甚至迅速派了一队人马守在山下,想要将内库骑兵困死在山上。 只是他们终究小瞧了内库骑兵的实力,姜啸春不但率领骑兵直接突破了包围,而且将山上所有人安然无恙地带出了灵岩山,此后这支人马就像鬼魅般突然消失,而钱家知道右军被一支不到两百人的幽灵骑兵袭击之时,就已经断定那是内库骑兵。 如今这支鬼魅般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侧翼,来势之快,犹如闪电。 钱归廷一脸惊骇,但负责指挥的校尉却已经是惊恐万分。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被骑兵从侧翼冲过来,阵型立刻就会被冲散,散乱不堪的队伍必将酿成不堪设想的结果,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叫道:“结阵,挡住骑兵,结阵,挡住骑兵。” 盾牌兵和箭手都是将目标对向伏牛山,此时听得军令,仓促之下,只能迅速变阵。 只是变阵的速度却无论如何也抵不上骑兵的速度,这支骑兵还没靠近,就已经是弯弓搭箭,一轮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来,苏州步卒正在变阵中,又被这阵箭雨袭击,整个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内库骑兵之精锐,比苏州营自然是强得多,借着冲锋之时以箭矢大乱了敌军的阵脚,快要靠近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收弓,瞬间拔出马刀,如同一只铁拳般,狠狠地击打在苏州步卒的身上,借着快马的冲势,轻而易举地撕裂了本就已经混乱的步卒阵型,马刀乱砍,鲜血四溢,这支铁骑遍身锋锐,佛挡杀佛,魔挡斩魔。 钱归廷脸色惨白,这时候已经听到伏牛山上喊声如雷,扭头看过去,只见无数人影从山上的树木后面冲出来,就像一群野狼,从山上倾斜而下。 “统领,快走!”一名校尉冲到钱归廷身变,向呆若木鸡的钱归廷大声叫道:“大势已去,咱们快走!” 钱归廷这才回过神来。 要活着,不能死在这里! 他没有再犹豫,一抖马缰绳,催马边走,身边的少量骑兵也知道大难临头,即使苏州营将士的战斗力不弱,可是眼下阵型被内库骑兵完全冲散,太湖军居高临下俯冲而下,一片混乱的状态下,想要挡住对方的攻势,几无可能。 兵败如山倒。 有兵士瞧见骑兵们护送着钱归廷逃窜,更无斗志,四处逃窜,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心。 钱归廷趁着混乱之际,在十几名骑兵的保护下仓皇逃离,这时候他顾不得钱粮,顾不得士兵,更顾不得麝月,唯一的想法,只是希望逃得越远越好,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性命丢在这里。 他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让自己毕生难忘的场景。 太湖军俯冲而下,大刀长矛直往苏州营兵士的身上招呼,苏州营官兵在内库骑兵和太湖军的联手剿杀下,哭喊震天,血流成河。 钱公子万念俱灰。 苏州营完了,苏州钱家最大的本钱葬送在了自己的手里,即使自己逃过一死,但接下来苏州钱家肯定将迎来灭顶之灾! (本章完) 正文 零第七二零章 一弓三箭 钱归廷在十几名骑兵的保护下,一路逃窜,一口气逃出几十里地。 不知是因为战场混乱,还是因为追赶不上,身后竟然没有追兵赶过来。 钱公子前所未有的疲惫,在马背上摇摇晃晃,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摔落马下,幸好边上有人叫道:“统领,统领!” 钱归廷回过神,立时慌乱起来,往后看去,急道:“追兵来了?” “追兵没有过来。”那人也是十分狼狈:“只是咱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自然是回苏州城。”钱归廷立刻道。 苏州营虽然还在苦战,但几乎注定被歼灭的结果,钱家手中最强的兵马一朝尽毁,接下来的局面当然对钱家十分不利。 但苏州城内毕竟还有几千人马,而且钱家还控制着苏州城,城内有的是钱粮,只要回到城内,闭门不出,依然还是有一线生机。 “可是咱们的方向偏离了苏州城。” 钱归廷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狼狈而逃,根本管不得往哪个方向走,这仓皇逃出几十里地,才发现走偏了方向,本应该是向东北方向去,但这一路却是往西北走。 钱归廷只能转向东北方向。 急行了二十多里地,天色早已经黑下来,走到一处土坡边,钱归廷勒住了马,因为前方不远的道路上,不知道为何,竟然堆了不少大石枯枝,马不能过。 “妈的,老天都在找老子麻烦。”钱归廷心中窝火,这是往苏州城去的必经之道,之前来的时候,道路畅通得很,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堆积大石枯枝挡道。 “搬开。”钱归廷吩咐道。 十几名骑兵都下了马去,卖力地去搬石头。 钱归廷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水,却发现逃窜之时,根本没有水袋在身边,心下更是懊恼,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夜色之下,发现四周竟是出奇的安静,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快些!”钱归廷恨不得立刻飞回苏州城,见道路还没有清理干净,大声催促。 话声刚落,忽听到一声惨叫响起,便瞧见一名正搬着石头的兵士翻身倒地,其他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嗖嗖嗖”声响,一阵箭雨从土坡上袭来,眨眼间便有半数骑兵中箭倒地,剩下的骑兵拔刀挥砍,有人更是向自己的战马跑过去,但跑不了几步,便即被利箭射翻。 有埋伏! 钱归廷欲哭无泪。 苏州不是王母会的天下吗?钱家不是苏州第一大世家吗? 怎地现在变成到处都是敌人。 好不容易逃到这里,竟然还会中埋伏。 夜色之下,一起从土坡后面冲了上来,月光之下,人马合一,右手拿弓,随即一群黑影从突破后面随着那骑冲上来,一字排开,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十几名骑兵死伤大半,只有四五人手握大刀,一脸惊骇地抬头望向土坡上的伏兵。 钱归廷此刻竟然连逃命的心思都没有,手足冰凉。 他忽然觉得,从苏州营走出苏州城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坠入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本是友军的左军成了敌人,要命的是最关键的时候,自己最倚重的袁长龄竟然不在自己身边,如果袁长龄没有前去赴约,也许苏州 (本章未完,请翻页) 营也不会如此一败涂地。 钱公子陷入彻底的绝望。 生死顷刻间,这位钱公子却很意外地没有慌乱,抬头望着土坡上那一骑,知道那一定是伏兵头领,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太湖令狐玄!”那骑声音不如何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钱归廷赫然变色,那几名骑兵也都是不敢置信。 太湖王! 原来太湖王不在伏牛山上,竟然早早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他们当然知道,太湖王统领太湖诸岛,与江南世家水火不容,今日太湖王亲自在此拦截,再无活着离开的希望。 “原来是你。”钱归廷长叹一声:“想不到我竟然会死在你的手里。” 太湖王面色淡然,平静道:“苏州营是精兵,你.....却不是良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钱归廷却是感受到莫大的耻辱。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太湖王所言,也许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刘宏巨还活着,如果这支兵马是由刘宏巨统帅,是否会避免这样惨淡的结局? 苏州营是苏州王母会最强的一支兵马,刘宏巨身死,钱家当然不会将苏州营的兵权交到其他任何人手中,虽然钱归廷毫无统兵之才,甚至都没有上过战场,但苏州营由钱归廷控制,就不会生变。 这样一支兵马,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变故。 临阵指挥可以让人从旁辅佐,甚至可以锻炼学 习,但忠诚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我还以为你割据太湖,自立为王。”钱归廷冷笑道:“当年朝廷派出兵马围剿太湖,杀了你们那么多人,虽然江南世家也参与其中,但唐军的刀可是沾满了太湖人的鲜血。想不到如今你却是认贼作父,效忠当年屠戮太湖人的朝廷。” 太湖王浅浅一笑,目光锐利:“只要能够将你们江南世家彻底铲除,和谁合作,又有什么关系?” 他缓缓抬起手臂,举起长弓,另一只手却是从背后箭盒里取出三支箭矢,弯弓搭箭,钱归廷目瞪口呆。 太湖王竟然一弓三箭。 他听说过有人能一次射出两箭,却从无听说有人能一弓三箭。 “嗤!” 三箭齐发,长箭如雷轰,如电闪,直取钱归廷。 钱归廷呆若木鸡,虽然眼见得三箭如流星般只向自己射过来,可是这一瞬间却如同石头般僵住,有些错愕,有些惊讶,有些无奈,他没有闪躲,或者说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闪躲。 一箭眉心,一箭胸膛,还有一箭没入小腹。 但三道箭矢去势不衰,透体而过,激出三道血泉,钱归廷在马背上晃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 太湖王三箭齐发,无一落空。 几名骑兵呆若木鸡。 统帅死了? 被太湖王一弓三箭射杀? 骑兵们恍若在梦境之中。 太湖王收起长弓,脸上满是落寞,抬头望着苍穹,喃喃道:“当年的血债,从你开始向江南世家讨还!”兜转马头,拍马而下,一众兵士也迅速退下,并不理会剩下那几名骑兵。 苏州城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靠在椅子上睡着的钱光涵忽然“啊”的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屋里点着灯,孤灯昏暗,他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竟然满是冷汗。 门外很快就有人跑进来,正是投奔钱家的苏州别驾卫泰然,见钱光涵脸色难看,上前小心翼翼问道:“老太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事。”钱光涵叹了口气:“做了个噩梦。” “老太爷是在担心公子?” 钱光涵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卫泰然坐下,没有立刻回答,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杯中无茶,卫泰然急忙拿起茶壶,给杯中添了茶水,才道:“老太爷不用太担心,公子虽然没有带兵的经验,但他手下几名将领都不是泛泛之辈,再加上袁先生从旁出谋划策主持大局,肯定不会有问题。” “老夫做了噩梦。”钱光涵叹道:“庭儿被令狐玄一刀斩杀,他临死前看着我,那眼神......!”苦笑摇头。 卫泰然坐下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令狐玄霸占太湖,多少年来成为咱们的眼中钉,老太爷对他存有忌惮,这才做了这个噩梦。”微笑道:“老太爷,放眼苏州,没有任何一支兵马能与苏州营相抗,太湖盗不过是一群水匪,上了岸不堪一击。公子手中有五千兵马,左右两军加起来也有上万之众,近两万人马攻打一座县城,不费吹灰之力。” “老夫只担心左右两军靠不住。”钱光涵目光深邃,虽然年事已高,但眼眸子却依然透着光:“这两支兵马互相之间就嫌隙不断,右军虽然和咱们达成协议,听从咱们的调派,但左军却未必甘心任由咱们驱使。” “即使只有右军听从调遣,公子手里也有上万人。”卫泰然宽慰道:“左军就算不听从调令,但毕竟也是王母会的兵马,攻打沭宁城,左军就算不出力,帮助牵制太湖盗也不会不做。” 钱光涵微微颔首:“但愿如此。”问道:“其他几家是否还没有书信过来?” “还没有。”卫泰然皱起眉头:“看来不将麝月抓到手,他们真的不会轻举妄动。” 钱光涵冷笑道:“他们自以为没有把柄在咱们手中,咱们无法证明他们也投靠了王母会,所以隔岸观火。如果苏州真的败了,夏侯难道还会饶过他们?” “老太爷也不必心急。”卫泰然轻声道:“按照日子来算,朝廷派出的援军还要数日才能进入江南一带,在此之前,公子肯定已经破城,只要破城,有了麝月的旗号,其他各家自然会起事封城。” “泰然,城中防备如何?” 钱光涵抿了一口茶。 “宋建德又向城中各门加派了人手。”卫泰然忙道:“各门都有两三百人看守,城中日夜都有兵士巡逻,保证城中的秩序井然。这两天梁知府在城中征募青壮兵勇,承诺军饷从优,又有上千人加入进来,现在城里也有好几千人马。” 钱光涵淡淡道:“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乌合之众,真正上了战场,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是自然。”卫泰然笑道:“不过用来加强苏州城的防御力量以及维持城中的秩序却是很有用处。等到击退了唐军,到时候加强训练,总能够练成可战之兵。”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见苏州知府梁江源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进来,脸色惨白,进了屋里,已经是噗通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老.....老太爷,大.....大事不好.....!” (本章完) 正文 第七二一第章 破门 卫泰然站起身,皱眉道:“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南门.....南门被攻破了。”梁江源一脸惶恐,手势比划着:“冲进来了,都.....都冲进来了。” 钱光涵和卫泰然都是变了颜色。 “胡说八道。”卫泰然忍不住道:“南门被攻破?你在胡说什么,苏州城怎么可能被攻破。” “不是.....!”梁江源喘着粗气,显然是仓皇过来报讯:“不是攻破,城门.....城门是被骗.....骗开了!” 钱光涵脸色阴沉,冷声道:“苏州城门,没有老夫的允许,绝不可开城门,宋建德怎敢违抗?” “有人冒充是二公子.....!”梁江源倒是将情况闹清楚:“带着好几百骑兵在城门,说是有紧急军情......!” 钱光涵和卫泰然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卫泰然急问道:“有人冒充二公子?谁敢假冒?” “不知道。”梁江源道:“但他们都穿着盔甲,那是苏州营骑兵的甲胄,守门的人看到骑兵,又看到二公子在队伍里,不敢阻拦,打开了城门.....!” “等一下。”钱光涵打住道:“穿戴苏州营骑兵盔甲?有没有弄错?” 苏州营骑兵装备精良,这是众所周知。 他们不但有最锋利的马刀,而且拥有着最好的护甲。 其实一套护甲的价值比一匹战马还要高得多,打造甲胄的工艺十分复杂,而且盔甲对材质的要求也是十分的严格,整个大唐帝国,真正能做到全身甲胄的也只有宫中的龙鳞禁卫。 神策军虽然装备也十分优良,但除了将校之外,只有部分兵士拥有护甲,大部分的兵士都是简单的皮质护具。 大唐十八州,能像江南三州这样骑兵都配有精致护甲的却是屈指可数。 一套护甲的造价昂贵,而且还要经常保养,保养一套护甲远比喂养一匹战马的消耗要高得多,所以莫说民间,即使是许多地方州军,精制甲胄也是十分有限。 江南三州属于麝月的势力范围,麝月对与江南三州的地方州军自然也会多加照顾,而江南世家对公主的心思揣摩到位,捐献了一大笔金银,麝月又利用北院将这笔银子花到地方三州的兵马身上,所以相比起其他各州,江南三州兵马的待遇一直都很优厚,装备也远非其他各州能够相提并论。 苏州营三千兵马,八百骑兵,清一色都是配有精制甲胄。 除了苏州营,在苏州地面上,钱光涵当然知道不可能还有其他人拥有如此甲胄。 朝廷早就颁下刀狩令,民间不得私藏兵刃甲胄,否则以谋反之罪论处,即使有人胆大包天私藏兵刃,但想要获得价格昂贵的甲胄私藏却是难上加难。 要冒充苏州营骑兵,不但需要大批的战马,还需要大量的甲胄,钱光涵根本不相信苏州境内还有人能做到。 虽然太湖军一直都是心腹大患,但钱光涵也根本不相信太湖军有此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实力。 太湖王虽然控制了太湖诸岛,而且拥有不少工匠,但整个江南毕竟是在世家的控制之下,这么多年来,江南世家对太湖盗实际上一直处于封锁的状态,许多的物资都无法进入太湖。 打造甲胄的材质民间是严禁流通,江南世家又封锁太湖,太湖军自然不可能得到材料自行制作精制甲胄,即使是马匹,太湖也是十分稀少,所以钱光涵自然排除是太湖军假冒骑兵。 更何况太湖军主力已经在令狐玄的率领下,前往沭宁县增援麝月,又怎会出现在苏州城外? “下官亲眼看到,冲进城里的骑兵都是精甲在身。”梁江源道:“城门打开之后,他们立刻如同潮水般冲进来,看到守兵抬刀就砍,很快就控制住了南门,随后......!” “随后怎样?”卫泰然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随后便有大批的太湖盗寇从城外冲进城里来。”梁江源惊魂未定:“他们铺天盖地,密密麻麻,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钱光涵大惊失色,赫然站起,失声道:“太湖盗?怎么可能?令狐玄去了沭宁县,他.....他们怎会出现在苏州城?” 卫泰然也是惊骇万分:“你当真看清楚,是太湖盗?” “没错。”梁江源道:“他们中间许多人还是渔民的打扮,一看就是太湖盗。” “不对,太湖盗哪里来的战马甲胄?”钱光涵简直不敢相信:“他们 从哪里来的几百名骑兵?” 话声刚落,却已经听到城里隐隐传来喊杀声,钱光涵一屁股坐下,瞳孔收缩。 “朝廷的援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苏州。”卫泰然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杀声,一时也有些慌乱:“老太爷,咱们赶紧走,太湖盗杀进城里,定然会直接杀到刺史府,此地不宜久留.....!” 太湖军既然入城,有两个地方势必是他们不可能放过的目标,一个便是钱府,另一个当然就是刺史府。 “怎么会这样?”钱光涵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喃喃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突然冒出来的骑兵,远在沭宁县的太湖军.....! “老太爷,声音越来越近,不能再留了。”卫泰然上前来,扶起钱光涵,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数名侍卫立刻冲进来,卫泰然吩咐道:“赶紧护送老太爷离开这里。” “去哪里?”钱光涵终于回过神来:“府邸那边也一定会被太湖盗杀进去.....!”心下却是想到,虽然自己这些日子都在刺史府,可是家眷却都在钱府,一旦太湖盗围住钱府,钱氏一族将迎来灭顶之灾。 江南世家将太湖盗视为眼中钉,可太湖盗又何尝不视江南世家为肉中刺。 便在此时,又有人冲到门外,叫道:“老太爷,盗寇冲进城里,很快就要杀到刺史府,老太爷快走.....!” “宋建德去了哪里?”苏州营调走之后,苏州城的防 (本章未完,请翻页) 务就交由宋建德负责,如今太湖军轻易便从南门入城,钱光涵惊骇之余,更是怒不可遏:“他手底下的兵马在哪里?” 太湖军就算冲入城中,可宋建德手里还有几千人马,即使正面对决,也不一定会输给太湖军。 “老太爷,咱们先找地方躲避太湖军的锋芒。”卫泰然倒是处乱不惊:“回头再派人和宋建德联络,他知道太湖盗杀进城内,一定会组织兵马与太湖军决一死战。” 钱光涵想到宋建德手中还有兵马,太湖军未必能控制苏州城,眼下兵荒马乱,找一个地方暂时躲避确实是上策。 一行人护着钱光涵从刺史府后门离开,他们对城中的道路自然是了若指掌,听声辨位,知道太湖军目前都还在南城那边,当下向城北仓皇逃窜。 跑出几条街,声音离得更远,梁江源终于道:“老太爷,咱们要不要去北门?北门那边还有守兵,若是现在出城,前往扬州便可确保老太爷的周全。” “去扬州?”钱光涵瞥了梁江源一眼,心想你还真能想的出来。 眼下双方胜负难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如果宋建德及时组织人马与太湖军血战,未必不能将太湖军赶出城去。 钱家是苏州第一大世家,几代人打拼的成果全都在苏州,这个时候如果丢下一切前往扬州避祸,那么几代人的心血也将彻底毁于一旦,即使是死在这里,钱光涵也绝无可能为了逃生丢下一切。 “去灵惠寺!”钱光涵想了一下,沉声道:“老夫是灵惠寺最大的香客,多年来捐给灵惠寺的香火不在少数,灵惠寺主持法明老和尚是个忠厚人,与老夫交情不错,咱们去了灵惠寺,可以暂避一时。” 卫泰然眼睛一亮,道:“不错,灵惠寺是佛门之地,太湖盗就算无法无天,也不至于杀进灵惠寺。” 灵惠寺位于苏州城西北角,自从当今圣人登基之后,崇信道门,上行下效,地方上也大力推崇道门,佛门反倒是日渐式微,寺庙的香火也早已经不复当年昌盛。 苏州城内的几座寺庙,曾经也都是香火鼎盛,但随着香客寥寥,如今竟然只剩下两座寺庙,灵惠寺便是其中之一。 灵惠寺能够生存下来,与钱家年年捐献香火不无关系。 十几名护卫护送着钱光涵等人到了灵惠寺,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绕到后门,梁江源亲自敲开门,向开门的小和尚嘱咐几句,小和尚立刻去报,没过多久,主持法明和尚匆匆而来,迎了众人进寺,嘱咐身边的和尚不要四处宣扬,随后亲自带着钱光涵等人进了一处禅院。 “劳烦大师了。”钱光涵叹了口气,道:“贼寇入城,只能暂时在大师这里暂避一时,叨扰贵寺,还请见谅!” “阿弥陀佛。”法明和尚合十道:“钱施主宅心仁厚,乃是鄙寺恩人,请安心在此歇息。城中的情状,老衲会派人打听,有什么状况,会亲自前来相告。” 钱光涵心想自己当初捐助灵惠寺,还真是有福报,可是一想到族中老小都在钱府,脸色却又是一片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