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三十六诀》 正文 第一回 相遇 燕京城北三十里处有家来福客栈,此处比邻燕京最大集市--北门集。这一日已是黄昏时分,前来北门集赶集的乡民挑担的挑担,赶路的赶路,正自四下散去。时值公元1267年,元世祖忽必烈册封燕京为陪都不久,蒙古人大肆欺压汉人金人,来福客栈因此生意凋零不少。掌柜此时正与小伙计聊着,小伙计道:“掌柜的,我看今天又没什么食客了,不如早点儿打烊吧,不然等那些老爷们来了,咱们又不免麻烦了。”还没等掌柜的开口,门口进来几人:“掌柜的,烫壶酒,切几斤熟牛肉。” 掌柜的细细打量这几人,一看便知是到此处做生意的商客,忙吩咐小二招呼众人,自个独自算账去了。那小二倒也是个开朗之人,招呼间低声对那几人说道:“几位爷,您哥几个怎么到这个地方来做生意了?此时不比往年了,难道您几位不知道?”“哪能不知道呢,我们这也是没法,路过此地,天色将晚,只能将就一宿,明日再启程了。”“说的是啊,如今蒙古人当道,老百姓哪有好日子过呢,唉……”这几人正自聊着,忽听马蹄声起,朝门口远远望去,只见尘土飞扬,少说也有七八骑。“坏了,怕是那几位爷来了……”小二拍腿叫道。说话间,众骑已到门前,原来是几个蒙古武士。当先一位官人模样的彪形大汉跨下马,大模大样地走进来:“掌柜老小子呢?”“爷,我在呢,您来啦。”掌柜的赶忙出来迎接,眉花眼笑地对那官人模样的人应道。“嗯,你这老小子倒识抬举,每次爷长爷短的叫着。今天就卖你个面子吧。”说着,便看了先前那几个商客一眼,带着众人上楼去了。“不好,坏了。”小二突然对掌柜的小声嘀咕道“那女客官还在二楼呐!” 话说这几个蒙古人上到二楼之后果然看到靠窗处坐着一个白衣少女,此女子肌肤雪白,樱桃小口,大约十七八岁上下,虽眉弯微微下沉,略显一丝寒意,却丝毫不掩其姿色。此时女子正独自坐在窗边饮茶,桌边放着一把宝剑,双眸凝视远方,神色似乎有层忧郁,又似乎有些怨恨。“大哥,这小娘们儿不错,不如咱们……嘿嘿。”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蒙古士兵对那首领说道。话音刚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汉子已然倒在地上。左眼上插着一支筷子,不住地流血,疼得哇哇大叫。这一下快捷无比,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是那女子出手时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只听得由近而远传来断断续续一句话:“狗东西,满嘴下流,这次是眼睛,下次要你的命!”声音婉转动听,只是娇媚中带点顽皮,却又有股威严。待到众人追将出去,却哪里还寻得到踪影。 女子顺着北门出城不知走了多远,隐约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随,便回过头去,只见一乞丐模样的少年远远地跟着他。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容貌却甚为俊俏。女子停下脚步走过去问道:“小叫花子,你跟着我做什么?”那小乞丐答道:“刚见女侠一出手就放倒了那蒙古武士,武功之高在下生平罕见,所以慕名前来拜访。”随即作了一揖。女子见他年岁不大,身上肮脏不堪,脸上稚气未脱却又学着大人说话,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猴儿,油嘴滑舌的,不怕我杀了你么?”说罢,柳眉倒竖,故作凶恶地瞪了少年一眼。那少年倒是不怕他,只对着她嘻嘻傻笑。女子本对这少年无恶意,只是现下似有要事尚未解决,略显惆怅起来:“小叫花子,不许再跟着我啦,不然一掌拍死了你。”说完转身便欲离去。此时她使起了轻功,加快步伐,料想必将甩掉小乞丐。不料回头看时却见小乞丐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大惊之下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这少年是谁?他这一身轻功是从哪学来?为什么要扮作乞丐?为什么要跟着我?难道……难道是丐帮?想到这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丐帮贵为武林第一大帮,帮中兄弟更是成群结队。此处突然出现这一小乞丐,论轻功已经不在我之下,倘若再多出来几个倒叫我如何是好?不如趁着现在解决了这小孩……心中有事也就放慢了脚步,突然感觉小腿一疼,低头看去却是被一条紫花大蛇咬了一口。她下意识退后几步,细眼看去,那大蛇约有一丈来长,满身紫色,头上长着三个大肉球,模样甚是丑陋狰狞,不停地朝她吐着信子。女子这一下竟是惊得呆了,饶是她一身武功,面对如此恐怖巨兽时,竟然动弹不得。 那大蛇缓缓地朝她蠕动着,嘴里的两颗大毒牙往下滴着汁液。也不知是口水还是毒液,总之一阵阵恶臭传过来,闻起来似有要昏厥之意。女子拔出宝剑意欲砍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嗖嗖两颗拳头大小的石子飞了过来,颗颗打在那大蛇肉瘤上,将那大蛇打翻在地。女子此时但觉眼前一黑,便自晕了过去。 女子摔在山坡,滚入树林长草丛中,便即昏晕,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身上刺痛,睁开眼来,只见无数蚊虫在身边飞来飞去,耳中听到的尽是嗡嗡之声,跟着全身奇痒入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真是幻,又晕了过去。又过良久,忽觉口中有一股辛辣无比的烈酒,缓缓灌入咽喉,她昏昏沉沉的吞入肚内,但却觉说不出的受用,微微睁眼,猛见到面前两尺外竟是那小乞丐,正嘻嘻笑着瞧着自己。女子一惊之下,险些又要晕去。那小乞丐伸出左手捏住她下颚,右手拿着一只杯子,正将烈酒灌入她口里。女子觉得身上奇痒剧痛稍减,又见自己此时躺在一张木床上,知是那少年救治了自己,微微一笑,表示谢意。那小乞丐又是嘻嘻一笑,喂罢药酒,将杯子放在桌上。女子觉得少年似乎并无恶意,便双肘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问道:“小兄弟,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小乞丐笑道:“姐姐杀了蒙古人,是好人,自然要救。”女子问道:“小兄弟武功高强,敢问刚才那大蛇是你打死的吗?”“对啊。”少年答道:“那叫三头紫花蛇,是此处有名的毒蛇,被咬上之后三天内必死无疑。”“啊!”女子惊呼一声,随即低下头陷入沉思。 女子本名裴满真,今年十七岁,其祖上裴满家族为金宣宗完颜珣之弟,完颜允恭次子,齐国公完颜臻府上第一家奴。蒙古成吉思汗十年(1215)占金中都,燕京沦陷,完颜臻斩杀一家78口后横剑殉国,家奴裴满延宏带着刚满月的小王爷逃了出来,后为之改名裴满金。(注:燕京沦陷后金国迁都开封,蒙古人大肆杀戮完颜后裔。裴满延宏为保留完颜臻香火,遂为少主改名裴满金)裴满真为裴满金次女,三年前一家老小五口被蒙古人所杀,裴满真为一道姑所救,传授其一身好本领。此次蒙古定燕京为陪都,裴满真听闻忽必烈会到此处,便潜入进来,意欲取其性命。不料这一回连忽必烈的面都没见到就要死于这荒山野岭之中,想到父母兄妹死时的惨状,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小乞丐不明所以,以为裴满真听说自己要死了,才怕得哭了,便即安慰道:“姐姐,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你没得救。”裴满真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小乞丐拿起刚才的杯子狡黠地说道:“这是我家祖传药酒,小时候被大蛇咬了,妈妈就让我喝它,每一次休息个三五天便没事了。”说罢又嘿嘿地傻笑了一通。历经生死之后,裴满真不禁长嘘了一口气,破涕为笑道:“你这小猴儿真狡猾,小兄弟,多谢你啦。”双手抱拳对小乞丐继续说道:“在下裴满真,请教小兄弟大名。”少年呵呵傻笑道:“我叫张三,裴姐姐好,你的名字真好听。”“张三?你这名字倒挺奇怪的。”裴满真继续问道:“那么小兄弟可为丐帮弟子?”张三用手挠着头道:“丐帮是什么?我的名字是妈妈给起的,她说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生不能带来,死亦不能带走,只要别人能够叫唤便可以了,所以她就给我起名叫张三。”“好一句生不能带来,死亦不能带走。”裴满真幽幽地说道。不过转念一想,世上哪有母亲给儿子起这样的姓名的,莫非这张三也有一个离奇的身世?继而追问道:“那么你母亲人呢,现在何处?”“妈妈三年前死了。喏,她就在那边。”说着张三指了指远处的山坡。“原来如此,小兄弟既然不是丐帮中人,这一身武功是你家传的了?”裴满真道。“我没有学过武功的,小时候妈妈只是教了我一些跑山路和打坐的法儿,又教了我一些射弹珠的本领。妈妈说会这些就可以在山里生活了。”说着说着眼圈竟自红了,裴满真知道想来这孩子也是想妈妈了。不由也想起自己的身世,但觉悲从中来,竟又落下泪来。 转眼间二人在茅草屋中生活了三天,这三天里张三每日到山里给裴满真打些野味回来,再配上些野果野菜,裴满真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这一日裴满真早早地起了床,见张三出去打猎未归,甚觉无聊,便自在屋外运起功来。这几天喝着张三的药酒,配上山里的野味,她只觉体内内力大增,不由暗暗称奇。不一会张三拎着两只兔子回来,见裴满真正在练武,便坐在地上静静观看。裴满真见他回来,收起宝剑,对他报以一笑。几日以来二人在茅草屋中独居,虽说不上无话不谈,但两人境遇相同,裴满真不知不觉间竟将他当起了自己的弟弟。她本有一弟,倘若不落难,现在年纪应与张三相仿。看着张三,裴满真突然想起与他相遇那天他追着自己,并夸赞自己武功高强,难不成是想跟自己学习武功?想到当时张三学习大人的口吻与自己说话的情形时,便不自觉地笑了,问道:“张三,你是不是想跟我学习武功?”张三听她这么一说,起先一愣,紧接着便不停点头说道:“对啊,我想学习武功。”“你学武功做什么?”裴满真问道。“我要给李四报仇。”张三正色答道,眉宇间略带杀气。裴满真心头一凛,追问道:“李四是谁?”“我养的一条大黄狗,从小跟我一起长大,那天我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几个蒙古人拿弓箭射死了它。我想去救,可是晚了。”张三恨恨地说道。裴满真觉得奇怪,继续问道:“李四的名字也是你妈妈起的吗?”“对啊,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妈妈就给我起名叫张三,它叫李四了。妈妈说人的命本来就跟狗一样低贱,所以从小就让我跟李四以兄弟相称。”裴满真心中大奇,自知这小乞丐必有些难以启齿的家事,也就不再多问。 又过几日,裴满真但觉身体已无大碍,内力更是有增无减,心中便盘算起行刺一事来。刺杀忽必烈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又哪里是那般轻而易举。忽必烈此时平定了其兄弟阿里不哥部落,早已确定其大汗地位,只是窝阔台汗海都一直有谋反之意,因此此次在册封陪都后再次到来燕京召集各汗国大汗也是为了共商征讨海都一事。 这一日黄昏刚过,裴满真见张三出门未归,便留下便条一张,上面写道:“姐姐出去办事,明日便归。”并非她不辞而别,而是此事牵涉到张三的身家性命。他于自己有恩,犯不着为自己搭上一命。毕竟忽必烈贵为蒙古可汗,而此处又是其陪都,城内高手如云,凭她的武功当真是半点把握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回 入城 此时天色渐黑,裴满真乔装潜入城中。瞧见不远处有一府邸,门口两名蒙古官兵把守,这寻常士兵她自是不放在眼里的,便三下两下翻入院内。只见一座大屋的窗中透出灯光,裴满真闪身窗下,向内张望,见一个蒙古官员背窗而坐。裴满真灵机一动:“与其贸然行刺忽必烈,不如先抓住这蒙古官一探究竟。”待了片刻,只见那蒙古官站起身来,在室中来回走动。这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神情举止气派甚大,看来官职不小。裴满真待他背转身时,轻轻揭起窗格,纵身而入。那官员听到背后风声,猛地抢上一步,左臂横挥,一转身,右手双之指犹似一把钢钳,直插过来,竟是招数凌厉的“大力金刚指”。裴满真微感诧异,不想这个蒙古官员手下倒也有几分功夫,当下侧身从腰间闪过。那官员连点数下,都被她轻描淡写地避开。 那官员少时曾得少林寺的名师传授,自负武功了得,但与裴满真交手数招,竟是全然无法施展手脚。裴满真见他又是双手恶狠狠的插来,突然纵高,左手按他右肩,右手按他左肩,内力直透双臂,喝了声:“坐下!”那官员双膝一软,坐在地下,但觉胸口郁闷,似有满腔鲜血急欲喷出。这一招四两拨千斤当真了得,连裴满真自己也是暗暗心惊。她原打算此为前招,但叫对方措不及防之际再点其穴道。却不料自己这一发力竟有如此效果,心中不免赞叹起张三的药酒来。倘若不是这几天服食野味药酒之后内力大增,恐怕此时还要与这厮缠斗数招。若是惊动了院内士兵,到那时自己脱身可就难了,自然就更别提行刺忽必烈一事。裴满真伸手在他乳下穴道上揉了两揉,那官员胸臆登松,一口气舒了出来,慢慢站起,怔怔的望着她,隔了半晌,这才问道: “你是谁?到这来干什么?”这两句汉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只是略显生硬。 裴满真笑了笑,反问:“你叫什么名字?做的是什么官?”那官员怒目圆瞪,又要扑上。裴满真毫不理睬,却去坐在他先前坐过的椅中。那官员双臂直上直下的猛击过来,裴满真随手推卸,毫不费力的将他每一招都化解了去,说道:“喂,你肩头受了伤,别使力才好。”那官员一怔,道:“甚么受了伤?”左手摸摸右肩,有一处隐隐作痛,忙伸右手去摸左肩,同样部位也是一般的隐痛,这处所先前没去碰动,并无异感,手指按到,却有细细一点地方似乎直疼到骨髓。那官员大惊,忙撕破衣服,斜眼看时,却又见左右双肩并无异样。他登时满脸惊诧,以这般疼痛显然是对方刚才在他肩头按落之时,手中偷藏暗器,算计了他,然而此时却又不见针孔之类的伤痕,心中不禁又惊又怒,喝道: “你这女子,你使了什么妖法?” 裴满真登时明白,这汉子招数凌厉,实是源自他气力了得,体内实无半分内力,故而不清楚刚才自己使用内力伤了他经络。便微微一笑,道:“你是习武之人,怎地连这点规矩也不知?没中暗器却又这么疼,显然是中了毒掌了。我这招叫做紫花毒掌,凡中者,三日之内必将吐血而亡。”说完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这哪里是什么毒掌,只是一心想吓唬这官员,好在他口中套出忽必烈的消息来,故而借用三头紫花蛇的名字编了一个招数。蒙古人本就朴实憨厚,听她这么一说那官员心中便信了九成,但仍盼她只是出言恐吓,神色间便有些将信将疑。裴满真微笑道:“你肩头中了我的毒掌,毒气每天伸延一寸,再过三天,毒气攻心,那就归天了。” 那官员虽想求她解救,却不肯出口,急怒之下,喝道:“既然如此,今天便跟你拚个同归于尽。”纵身扑上。裴满真闪身避开。双手各露一指,气贯全身,待他又举手抓来,双指伸出,直道:“不许声张,不然叫你立刻命丧当场!”哲勒别会意,随即门外传来传令兵的声音:“启禀经略,大汗叫您速去汗府议事。”哲勒别看了眼裴满真,见裴满真点头示意,便对外面说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 耳听传令兵远去,裴满真正思量下一步计划之时,不料这一疏忽间哲勒别左手反手一拿,抓住了裴满真的右手,右手抓将出去,竟一把撕下了她戴在头上的面罩。眼见裴满真清雅脱俗的容貌,哲勒别不由看得痴了。裴满真自从离开师父后还从未独自闯荡过江湖,并没有实际的应敌经验,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但她毕竟较之哲勒别这种角色,武功还是胜出很多,随后便借着哲勒别左手的力道顺势倒向对方,伸出左手直攻哲勒别脖颈,这一击使出了全力,竟似要杀了对方一般。且不说这一瞬间哲勒别根本无暇反应,单是他瞧见裴满真的容貌便已如痴如醉,哪怕死在当下也便值了。裴满真哪只其中缘由,倒以为这蒙古汉子忠心护主,面对生死仍不畏惧,这一下竟然心软了,便由爪变掌,将哲勒别推了出去。 其实裴满真从小心地善良,并为亲手杀过人。即便是那日在莱福客栈用竹筷伤了蒙古士兵,也是意欲脱身的不得已为之,是以并未下杀手。哲勒别被她这一推,往后退了好几步,砰地一下砸在了墙边的桌子上,捂着胸口不住咳嗽。门外巡逻士兵闻讯赶忙跑来在门外急呼:“经略大人,您没事吧?”哲勒别赶忙应道:“没事,没事,你们退下吧。”转眼看裴满真时,只见她突然一纵身,跃出窗去。哲勒别大惊,急叫:“裴女侠……”奔到窗边,裴满真早已影踪全无。哲勒别惊疑不定: “此女子好似天仙一般,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我身上中了她的毒掌,那便如何是好?”忙伸手去摸异边肩膀,但觉肩头和掌心痛感已不像之前那么明显。 此刻他忽地想起大汗还在传唤,不禁忧郁起来。大汗召唤,那肯定是要去的。可万一裴满真此刻就在近遭尾随我找到了大汗的所在,那便如何是好。此女子武功高强,倘若伤到大汗,即使自己实非主谋,然则这弑君之罪怕是脱不开了。但如果自己此时派亲信通知大汗,又怕朝中佞臣谗言,万一大汗怀疑自己,性命怕是又要不保。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正是此理。况且倘若裴满真尾随自己的亲信找到大汗,那便是与第一种情况一样,自己依然脱不了干系。想到此,豆大的汗珠从哲勒别脑中渗出,踱着步子在房内走了十几圈,依然毫无办法。 罢了罢了,见机行事吧,倘若这女子当真尾随我找到大汗,我死命护住大汗就是。想她这种江湖人物,必定不会出卖自己,况且如果当真死在裴满真手上,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想到此,便拿好腰刀,唤来一队亲兵朝忽必烈府上走去。 却说裴满真离开经略府后并未走远,只是找了个僻静所在趁着夜色潜伏了起来。果真不一会就见哲勒别带着十几个人从府中出来,急匆匆地离开了。裴满真暗想正合我意,便悄悄尾随跟着到了大汗府。 这大汗府果然气派,且戒备森严,门前三队侍卫交替巡视,要想进入真比登天还难。眼见哲勒别一队人走入院内,料想忽必烈必在此处无疑,心下便盘算着如何潜入其中。正在这当,但觉有人靠近,正要回头,嘴巴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带着面罩,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登时会意,点了点头。那男子小声说了句:“跟我走。”便拉着她绕开众官兵。一路上男子无话,但裴满真只觉这男子轻功不弱,并不在自己之下。过不多时,二人来到大院侧后方,此处守备较之前门略有薄弱,但也是森严至极。趁巡逻官兵转身之时,男子小声说道:“起!”两人同时起跳,翻过大墙,落入院内。 接着男子又带裴满真东绕西绕,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在一间大宅后面停住。男子低声说道说了声: “跟我来。”便带着裴满真翻身上了房。只见房顶已有四人趴在上面,为首一白发长者见二人到来便做了个趴下的手势。果然过不多时,就远远望见一干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五十岁上下,蒙古贵族打扮,两条辫子绑在头发两侧,模样虽不似一般蒙古人那般粗狂,倒也十分威严,这人便是蒙古大汗忽必烈了。其余众人杂五杂六,打扮得各式各样。不过裴满真倒是认识一人,那便是哲勒别。只见他一路上低着头,时不时四处看看,裴满真知道他这是在寻找自己的踪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回 群枭 不一会,一干人等已经走到房前,进入大厅。房上的老者轻轻卸下一块瓦片,里面的景象登时陷入眼帘。其间忽必烈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两侧坐了几位蒙古官员,而贵宾席则坐着几个武林人物打扮的怪客。只听忽必烈开口说道:“本王深夜召集各位前来,乃是为了两件事。”说罢,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第一,是请各部落可汗共同商议征讨海都一事。”侧座的几个蒙古官员各自站起躬身道:“谨遵大汗发落!”忽必烈面无表情,右手微拍,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说道:“其二,本王要给各位引荐几位江湖好手,这几位也必将助我大蒙古一统中原!”遂指向身旁一个番僧道:“这位乃西域少林第一高手,苦智禅师。”那番僧起身向众人施礼。众人向其望去,只见他六十多岁,身高七尺有余,长得面黄肌瘦,但双目却炯炯有神。项中所套银色钢圈极度显眼。 “想必大师就是当年力劈南少林十八铜人,被称作金刚罗汉的西域少林达摩院首座苦智大师吧。”说话之人声如洪钟,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苦智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屠夫模样的胖子边抠脚边问道。不等苦智答话,忽必烈微笑道:“白先生所言不错,苦智大师与本王早年甚有渊源,这一次肯出山辅佐本王实为我大蒙古第一幸事。”那胖子听后用手抠了抠鼻子,咧嘴笑道:“果然是大师,失敬失敬,嘿嘿嘿。”苦智面无表情,只双手合什当做还礼。忽必烈笑道:“白先生与苦智大师都是当世豪杰,大家不必客气。”望了眼那胖子,又转头望向众人,继续说道:“这位就是江湖人称千手屠夫的白一氓白先生。”众人听后脸上均微微变色,这白一氓乃武林一大魔头,杀人无数,且不问缘由。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好手死在其平板菜刀之下。白一氓向来隐居在漠北关外,因此在场许多人均第一次见他。座间之人虽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好手,但初见白一氓仍不免有些心惊。白一氓单脚杵在椅子上,拱手笑道:“大汗抬爱,大汗抬爱,诸位好,诸位好,嘿嘿嘿。” 忽必烈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九龙头陀,这位是苗族高手罗力刹,这位是湘西赶尸门高手,活死人鞠寒子。”说罢另外三人起身对众人行礼。这三人之中除了九龙头陀之外,另外两人名头均不是特别响亮,但忽必烈既能请动苦智禅师和千手屠夫,且能与这二人平起平坐,想来那罗力刹和鞠寒子武功自也差不到哪去。众人仔细观察这两人,只见罗力刹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腰间佩戴一把三齿鬼头刀,头上戴的银色头圈闪闪发光。再瞧那鞠寒子,手持赶尸杖,一副赶尸人的模样,脸色雪白,病怏怏的活似个僵尸。 “接下来这位是丐帮五袋弟子窦海光,窦先生。”最后忽必烈指了指末席的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赶忙起身抱拳与苦智等一一施礼。众人望去,只见他衣衫褴褛,三十岁上下,国字脸型,下巴微翘,鼻孔朝天,人中处有一颗大黑痣,上面的一戳毛显得格外显眼。丐帮名头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帮中亦是高手如云。辈份越高,武功自然也就越高。帮中辈份除帮主及各大长老之外,其余弟子均按腰间所配布袋为辈份考证。布袋越多,这辈份自然就越高。这窦海光年岁不大便已成为五袋弟子,已属难得,但毕竟帮中跟他同一级别之人实是太多,故而众人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碍于忽必烈的面子,不便显得太不尊重对方,因此也都一一起身与其还礼。只是那罗力刹性格耿直,还礼之时哼了一声。窦海光瞥见却只作不见,嘿嘿傻笑与其抱拳行礼。 见几人均已相识,忽必烈说道:“适才本王已说过今日召集各位前来的目的。这第一件事是商议征讨海都一事,这第二件便是为几位武林豪杰互相引荐。其实本王还有另外一事,那便是要在各位之中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好手,封为我大蒙古国师,率领众位统一中原武林。”说罢,看了看在座各人,见众人表情各异,苦智闭目沉思,白一氓咧嘴傻笑,鞠寒子阴沉着脸默不作声,九龙头陀与罗力刹则规规矩矩地坐着双目前视,唯独那窦海光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忽必烈抚了抚胡须,微笑不语。 许久见众人不说话,场面甚为尴尬,一旁的哲勒别接口道:“大汗说这国师需要德才兼备,我看苦智禅师最适合不过了。”忽必烈微笑道:“哦?”还未等他说完,罗力刹突然开口说道:“这老和尚如此瘦弱,风一吹都要倒了似的,他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听他的!”这罗力刹本就是个浑人,性格直爽,又不了解中原乃至西域武林的情况,是以第一个站起来表示不服。 “阿弥陀佛,罗居士所言正是,这国师之位老衲是万万当不来的。”苦智起身向忽必烈行礼道。在场众人均第一次听他讲话,这几句话说得中气十足。每个字说出来抑扬顿挫,慢条斯理,声音虽然不大,却又力道十足。武林行家一听便知非几十年功力可达此境界。罗力刹不明此中奥妙,见苦智这么说倒以为他怕了,哼了一声,神色之间充满不屑。众人见他如此这般,均暗自好笑,心想:此厅间恐怕属这浑人武功最低了,恐怕有无内力都还是个问题。 鞠寒子出言相讥道:“咳咳……那想必这位罗老兄定是武功高强,咳咳……德才咳咳……兼备之……咳咳……人了。咳咳……”他说话语调阴阳怪气,再配上其一副僵尸相,当真如其绰号活死人一般,直叫人脊背发凉。这鞠寒子的名字倒真是起得和其本人甚是匹配。 罗力刹本就性格火爆,如何受得了这般嘲讽,当下便反唇相讥道:“不敢当,但再不济也总比你这痨病鬼要强上一些。”他见鞠寒子刚才一句话里就咳嗽七八声,而且面黄肌瘦,嘴唇煞白,就如病入膏肓的痨病之人一般,是以抓住其短处这么说道。鞠寒子倒是不生气,慢悠悠地回道:“敢问可否请罗老兄赐教几招呢?” “正要领教!” 此话正中鞠寒子下怀,他本意便是想拿这罗力刹在忽必烈面前卖弄一番。一见对方应允,便立刻答道:“得罪了!”说罢便一跃飞出身去,伸出右手做了一招黑虎掏心式。这一招乃初学武功之人的入门招数,实是再寻常不过了。然则鞠寒子使出来却有说不出的凌厉。他上来便使这一招乃是想让罗力刹接不住,当众出丑。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招实是靠着极精深的轻功克敌制胜。白一氓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轻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回 夺牌 却说罗力刹没料到对方出招会这么快,还没等他反应,对方就已经打到了面前。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见他膝盖微屈,扎稳马步,同样伸出右拳喊了声:“去!”使出全力,一拳便打在了鞠寒子的手上。 鞠寒子料想对方必接不住自己这一招,然则在忽必烈面前又不能伤了对方。旨在让对方躲避不及,当众出丑,因此只发了三成力。却不料对方根本不吃他这套,居然出拳以硬碰硬,只得临阵又加了三成力道,想将对方打回去。怎成想拳掌相交的那一瞬间竟然感觉到对方一股猛力穿过自己手掌,直透肩膀。胸中登时一股浊气涌将出来,只能顺势向后翻个跟头,卸掉了对方这股力道。 这一招下来双方均各自心有余悸。罗力刹只感交手瞬间一股寒气直逼自己,右侧半边臂膀居然僵住了。再说鞠寒子站稳之后也感到自己右臂微麻,肩膀隐隐作痛,胸中浊气源源不断,只得站在当下不住咳嗽。 鞠寒子自幼加入湘西赶尸门,此帮派诡异隐蔽,帮中人均以修炼蛊术为本。二十岁时他不慎被自己整蛊时所养的毒物咬伤,需服用天下致阴致寒之物方可解毒,无奈之下只得远赴关外长白山,每日服用此处寒蝉延续生命。三年之后偶遇一采药人,授其打坐修炼之法,助其化毒。后又教其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如此几年下来,毒虽解了,却落下个终日咳嗽的毛病。然其也并非一无所获,他本天资聪颖,加之每日服用寒蝉,体内寒气大增,居然让他琢磨出一套寒冰掌法来。多年来他一直隐居关外,又极少涉足中原武林,因此并无多少人知其底细。 再说这罗力刹从小生活在山里,终日与毒虫猛兽为伍,不知不觉间竟也从动物身上悟出了打击格斗的技巧。只是他从小从未接触过武林人士,是以不懂得内功,轻功云云。但他天生怪力,加之山里生活练就的一副好腿脚,一身横练,实与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无太大不同。武林中修炼纯外家功的人不少,但似其这般力大以弥补自身内力不足之人却是寥寥无几。武功内力除助人疗伤,克制心性之外,临阵对敌之时实是用来当作虚劲摧人经脉的。正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便是如此。气,指的就是能够收发自如的那股虚劲。然则罗力刹早已能将自己外力收放自如,内功有无对他来说已经不甚重要。 忽必烈见这二人一个轻功卓越,一个外家横练当世无敌,心中不禁大感欢喜。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四方形金牌,对众人说道:“这是国师令牌,大蒙古国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王今日将它赠与各位,谁当国师全靠各自本事了。”说罢便将令牌抛了出去。 那令牌抛落的位置离苦智最近,他待刚要伸手去接,却不料突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抢在自己前面意欲夺得牌子。众人看得清楚,正是白一氓。只见他五指如铁爪,猛往牌子上抓去。苦智快如闪电般横出右手食指中指,分点他手心、手腕、手背、虎口、中指指尖五处穴道。白一氓手掌急翻,呼的一声,向对方手腕斩落,白一氓这一出手便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手刀来。所谓手刀便是以极精湛的内功带起掌风化作利刃的一种上层功夫。苦智眼见这一招打来,自己躲避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这令牌不免落入他人手中。苦智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是以情急之下将手上扬,迎着对方的掌风手猛力一弹。这招以硬碰硬实为无奈之举,白一氓的名头他早在西域之时便听到过,适才见他掌风劈来便知内功实不在自己之下,这一下对招乃是要以弹指之力硬接对方的手刀,这一来一回两人竟拼上了内力。白一氓突觉自己侧掌穴道处微麻,传至自己虎口,疾忙缩回。苦智手掌上扬,便将牌子接住。他出指点穴,见招拆招,快捷无伦。数招之间,令牌尚未落下。 白一氓这一下实是着了对方的道。看起来苦智是以弹指之力硬接他的手刀,但其实指甲受力面积极小,苦智内功本就不弱于他,因此这一下便占了他的便宜。白一氓眼见令牌已到对方手中,若要再去抢夺,即便最终侥幸胜了对手,也不免元气大伤。适才鞠寒子与罗力刹的武功他已见识过,若论单打独斗,自己胜算颇大。而九龙头陀名声虽大,自己也未必便不是他的对手。至于那丐帮弟子,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但倘若余下众人合力向自己攻击,那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苦智用两指夹起令牌,笑道:“蒙古国师的令牌偶然落在老衲手中,在佛家称为缘法罢了。适才白居士有意相让,倒叫老衲无地自容了。哪一位居士若对此牌有兴,尽可拿去。”说着右手停在半空,夹着令牌。 此时鞠寒子与罗力刹均未恢复元气,鞠寒子坐在椅中暗自运气疗伤,而罗力刹则不住用左手摩擦右臂,缓解凉意。九龙头陀笑嘻嘻的道:“各位太客气啦!你推我让,你也不拿,我也不拿,再这样下去大汗怕要生气的。”说着瞟了一眼忽必烈,见他正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便慢吞吞地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手腕上两只钢镯相互撞得玎玎当当乱响。接着说道:“大师有意相让,贫僧倒是无意这国师之位,只是想拿过来瞻仰一下这令牌。” 九龙头陀出家之前原占山为王,胸前胸后共纹了九条龙,后遇变故,落发为僧。只因他不喜寺庙清规戒律繁多,是以离开庙门成了赤脚和尚,得名九龙头陀。头陀一词,出自梵语,原意为抖擞浣洗烦恼,佛教僧侣所修的苦行。后世也用以指行脚乞食的僧人。因而他自称为僧。 他指头刚一碰到令牌,苦智的手指已被他内劲激得微微一颤,原来他竟抢了先着,使内劲逼得苦智的后招发不出来。苦智索性将令牌前送,让他挟着,劲力传到他指上,再向他手臂撞去。九龙忙运劲还击。哪知苦智的内劲忽发即收,令牌本已给九龙夹去,给他自己的劲力一送,重又交回到苦智手上。苦智笑道:“九龙师兄若是要看,便拿去好了,怎么又不要了?”这一下是以巧取胜。九龙中计,同时也已试出对方内力远胜于己,好在并未出丑,当即微微一笑,笑道:“贫僧生平所爱,美酒好肉,逍遥日子,王公头衔却不大喜欢,还是不看了吧。”说着笑吟吟地退回原位。 “好功夫,好功夫!诸位的功夫当真叫本王开眼了。”忽必烈拍手笑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白一氓和九龙头陀已经退出争夺,而鞠寒子和罗力刹此时也都未恢复功力,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默默不语的窦海光。窦海光见众人均望向他,便起身笑道: “苦智大师的功夫妙得很,我看此间已难逢敌手,这国师之位当非大师莫属了。” “这位丐帮的兄弟,咳咳,你难道不想试试吗?咳咳……”这时只见鞠寒子阴沉着一张僵尸脸说道。 “兄弟何德何能,怎配跟大师过招。倘若真的动起手来,恐怕连大师一招都接不了。我看我们就奉大师为大蒙古国师吧。” “窦居士说笑了,这叫老衲怎么敢当?”苦智对着窦海光笑道。窦海光只觉一股气浪朝自己涌来,两耳震得嗡嗡直响,心中便知是那老和尚在用传音法考验自己的内力。忙运劲抵挡,却不料越是发内力,耳中声波越尖锐刺耳。这苦智虽出身少林,却在西域边疆修炼多年,内力早已自成一派。虽说不上高深莫测,然则忽而阳刚,忽而阴柔,实难凭自身内劲与之相护抵挡。窦海光当下气运丹田,清除杂念,心中暗自背起本门内功心法,不知不觉间耳鸣之声渐小,继而消失不见。原来他自知凭内力无法抵挡对方声音,索性便心无杂念,全当没听你这说话,苦智的招数自然也就无攻自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回 见光 二人这一瞬之间均展示了极深的武功造诣,苦智内力之深自不必说,而窦海光对武学的领悟更是高其一筹。然而这其中端倪恐怕只有这二人自己心中知晓。 苦智的这传音法乃是他的独门武功,只单点传声,因而除窦海光之外并无旁人觉得异样。他原打算试探一下窦海光的功力,却不料对方浑若不知地站在那里,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连极微小的汗珠都没从额头渗出,不由暗自心惊。他自扪三十岁离开南少林之后潜心修炼,这些年在西域早已难逢敌手。不想眼前这四十岁不到的丐帮弟子居然能轻描淡写地就破解了自己这一法门,想来这人的武功要高出自己甚多。但觉江湖自有人才出,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然而他殊不知窦海光并非内力强过于他,而是凭着对武学的理解,化解了他这一招。他虽见窦海光面不改色心不跳,却不知人家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自然也就提不上运劲抵抗一说了。 众人不明其中奥妙,见窦海光推荐苦智,苦智又推辞,还道是这二人在寒暄,白一氓就说道:“正所谓当仁不让,大师武功精湛,我看这国师之位您就应了吧。” “不错。”忽必烈接口说道:“苦智大师,就由你来做大蒙古的国师吧!”苦智心知这窦海光此人明明内力远胜于己,却又不当这国师,倘若日后他又想来争这国师,自己不是他对手,这倒如何是好。倘若推托,却也不妥。正骑虎难下之时,突然想到个法,便说道:“依老衲看,今日实难看出众人武功高下,况且我等寸功为例,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们既然都是为大汗办事,不如拿到后羿射月图之后再请大汗定夺吧。” 裴满真自从被带到房上之后一直不知对方来路。但觉对方如此行事,虽不确定是否为友,但亦绝非敌人。她暗中观察,几人上来之后便伏在房上默不作声,一动不动。然当听到后羿射月图这几个字时却明显感到为首长者身子微微晃动,却不知这图到底为何物。 只听忽必烈继续说道:“不错,本王在蒙古之时早已听闻中土武林素有得后羿射月图便可号令武林一说。但其中端倪却不甚了解,还请诸位英雄明示。”说罢望向众人。 “传说这射月图内藏着极其厉害的武功秘籍,若能修炼此中一项武功,便足以号令天下,这些年来武林纷争不断,却又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此图。”白一氓说道。 “不错。”苦智说道:“老衲早年远赴西域之时,就听闻江湖上有这么一张人皮图。此图本为昆仑派前掌门衣啸天所有。这衣啸天年幼之时曾习西藏密宗武功,武功本就了得,得到此图后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一时之间打遍武林难逢敌手。然却不知为何故,三十年前突然无故失踪,而江湖传闻这射月图也流落到武林。这些年武林中人为得到此图不断残杀,听说此图也曾辗转落到别人之手,然多则半月,少则一天,便会被同道中人所杀。虽为武林之宝,实为武林之祸。后来听说独孤扬得到了此图,然而前些年此人却也神秘失踪了。” “独孤扬?莫非就是公孙慕容,独孤轩辕的独孤?”忽必烈问道。 “正是。”苦智正色道:“此四人号称中原武林四杰。公孙无忌与慕容紫嫣是一对,夫妻二人若论单打独斗很难称为绝时迟那时快,他右手伸出,拖住对方左手手腕。老者只感手臂微麻,一支笔差点拿不住掉落下来。两人这一交手便知对方深浅,白一氓微微一笑,右手拖住之势突然改变手型,五指并拢,使出了手刀,顺着老者的胳膊划了过去。老者只感手臂一热,低头一看不禁大骇。只见白一氓右手已经完全穿过自己的左臂,向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回 突围 老者这一惊骇间,白一氓左手稍加用力,便折断了指中之笔,继而变拳,一下打在了老者胸口。直将其打得飞出丈余,撞在身后的大榕树上,只见榕树微微摇晃,树叶纷纷落下。众黑衣人见老者受伤,心中着急。却怎奈面前之敌都非善类,且武功均强过自己。且不说能否抽身,便是招架也倍感吃力。老者见状,大喝一声:“不要恋战,快快杀了忽必烈!” 此时众人已处劣势,闻讯赶来的蒙古官兵越聚越多,已渐成合围之势。这当口别说刺杀忽必烈,就算长了三头六臂,插翅也难飞了。 裴满真与罗立刹杀到了一处。罗立刹虽无内力,招数也不甚精妙,但他力大无穷,一拳拳打来虎虎生风,速度之快,力度之大,早已弥补自身功力不足。裴满真起初三五合倒也能与其斗个旗鼓相当,但时间一长便感不支,渐渐只有招架挨打之功,却无半点还手之力。她见对方人越聚越多,己方又处劣势,再一回头瞥见老者靠在树旁奄奄一息,种种这些均因自己而起,虽也能看出黑衣人不是对方对手,但毕竟是自己疏忽才导致行藏暴露,心中渐感惭愧。就在这当,罗力刹一拳袭来,裴满真躲闪不及,被打在了胸口。裴满真只觉喉咙一热,“哇”地一声鲜血狂喷而出。 余下黑衣人中四个已倒其三,都被蒙古武士团团围住,只剩先前裴满所识那汉子面对鞠寒子苦苦支撑。鞠寒子招招狠辣,男子辗转腾挪,偶尔招架,虽无力反击,却也伤不到他分毫。一时之间两人竟斗个旗鼓相当。 苦智大师,九龙头陀等人见状并不上前帮忙,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观看。此刻正是在忽必烈面前大展拳脚的好时机,这痨病鬼倘若技不如人,拿不下这刺客,那便是少了个日后可以竞争国师之位的对手。 “苦智师兄可曾瞧出这班刺客的武功家数?”九龙头陀边观战,边对苦智问道。 “这病僵尸打得他还不了手,看不出来,然而从跟老衲对敌的刺客来看,似乎是关外辽西一带的武功。”苦智斜眼看了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缓缓说道。 “嘿嘿嘿,不错,看那老儿所使的八八六十四路判官双笔来判断,此人应是辽西笔架山一带锦门的高手。”白一氓此时也凑过来说道。 几人正议论着,只见那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四角金菱,手腕抖动,“嗖”地一下朝鞠寒子飞去。鞠寒子忙使赶尸杖格挡,只听“铛”的一声,金菱打在上面。火花四溅,鞠寒子虎口发麻,赶尸杖险些拿捏不住。“好手劲!”鞠寒子赞道。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有暗器,快保护大汗!”哲勒别等蒙古官员带着亲兵忙一字型排开,护在忽必烈面前。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又是“刷”“刷”“刷”几枚金菱掷去,几个亲兵应声倒地,过了好一会才从勃颈处咕嘟咕嘟冒出血来。 “辽西金菱门!”白一氓叫道。 金菱门乃是辽西暗器第一大门派,门中弟子以修炼轻功暗器为主,尤以四角金菱为最。门中无甚高手,然江湖之中有名的刺客,江洋大盗等却均出身于此门。盗圣云飞扬便是其中一人。至于此人与裴满真、张三等人的故事渊源乃为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黑衣人见有人道出自己出身门派,又见忽必烈身前护卫越聚越多,而身上暗器所剩无几,便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一样的东西喝了声:“着!”朝人多处扔了过去。瓷瓶落地,“砰”地一声响,不一会大雾弥漫,散出刺鼻气味,众人被呛得不住咳嗽。待得大雾散去,却哪里还见几个黑衣人的踪影。 原来那金菱门高手扔出烟弹之后,见蒙古士兵都聚在忽必烈身前,已经无意间在包围圈中为己方打开一处缺口,便趁着大雾之际趁乱杀了几个亲兵,带着裴满真及受伤众人逃了出去。也不知逃了多久,只听老者不住呻吟,众人停住,见他左臂鲜血淋漓,脸色惨白,显然已经支撑不住。金菱门高手四下查看,见未有追兵赶来,便命众人扶老者到一个僻静所在稍作休息。他仔细检查了老者的伤势,发现其左臂自腕关节至肘关节之间那一段小臂已经被竖着切成两截,鲜血还在不住冒出。众人见此情景均暗自唏嘘:“这千手屠夫白一氓果然出手狠辣,想来老者左臂怕是保不住了。”金菱门高手想要给老者医治,却又不懂行医之术,只能先行封住老者几处大穴,但叫其不再流血,以后再做打算。几人之中除他之外,其余均或轻或重被敌所伤。行进速度本来就慢,再加上这片刻休息,实不知道追兵何时将至。想到此,心中不觉惆怅起来。 “姑娘,你非我辈中之人,如今已暂时脱险,况且姑娘伤势不重,请自便吧。我们人多,一起行动目标极大,姑娘犯不着为我等赔上性命。”金菱门高手对裴满真说道。 “大侠言重了。”裴满真回道:“小女子今日得与众位英雄在此间相聚是缘分,况且你我的目的相同,更是同道中人。如今各位身受重伤,倘若我就此离去,即便保全性命,日后想起此事,亦难以心安。”裴满真心里清楚,众人有当下劫难,全因自己失误所致。因而即便现在情势危急,她也不肯就此离去。接着又道:“死便死了,黄泉路上大家结伴同游,岂不美哉。” “好!难得姑娘如此仗义,我们死便死罢!”金菱门高手略显激动地道:“在下杨保中,敢问姑娘芳名。”原来他叫杨保中。 “小女子裴满真。杨大哥你好。不知这几位怎么称呼?”裴满真抱拳道。 “这位是陆国轩,陆大哥。”杨保中指了指受伤的老者。裴满真抱拳问候道:“陆前辈好。”老者身受重伤,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点头以示还礼。杨保中继续道:“这两位是刘岱,刘兄弟和赵达坚赵兄弟。”裴满真一一行礼。“这位是舍弟保华。”最后杨保中介绍自己身旁的黑衣人说道。那黑衣人抱拳与裴满真行礼道:“裴姐姐好。”听来竟是个少年。 裴满真与众人均已相识,正待研究如何出城,忽听远处马蹄声渐近。 “看来要尽快出城才行。”杨保中说道。 “可是陆大哥他,我怕他支撑不住啊。”一旁的刘岱接口道。 “别管我,你们先走。我这把老骨头活到今日已经够了。杨兄弟,你快带着他们杀出去,我在这顶着。”说罢陆国轩单手撑着站起来,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忽听一人大笑,继而说道:“走?都给贫僧留下罢!”众人回头,见九龙头陀一个跟头已经翻到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回 再困 “杨兄弟,快走!”众人惊愕间,陆国轩已抄起一只判官笔与九龙头陀斗在一起。陆国轩虽然不弱,但身受重伤,已是气若游丝,只打了两三合便渐感不支。九龙嘿嘿淫笑,招招险辣。他见陆国轩左臂受伤,便专攻其伤处。陆国轩本已不支,又要时时护着自己左臂,瞧这情形,只怕再过个三五回合便要命丧九龙之手。正在这当,只见九龙伸手抓住陆国轩衣领,一个鹞子翻身从其头杨保华一愣神的功夫胸口吃了罗力刹一拳,直被打得立足不稳,坐倒在地,“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杨保中见弟弟受伤,上前相救,罗力刹鬼头刀突然劈来,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应敌。罗力刹武艺较杨保中高强些,倘若兄弟二人分而夹之,尚且可以拿住这浑人。但弟弟受伤,他心中挂念,而罗力刹又乘胜追击,士气大振,一会功夫便打得杨保中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裴满真这边已和赵刘二人联手也与蒙古兵杀得昏天黑地,难解难分。地上尸首越堆越多,但对方人数太多,饶是三人一身好本领,也是寡不敌众,渐渐落于下风。三人本就有伤,剧烈打斗之中难免气喘吁吁,一不留神的功夫赵达坚左臂中刀,刘岱更是被逼到了墙角,只剩裴满真一人苦苦支撑。 好个裴满真,只见她浑身上下全是血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此时她心中便只存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杀退敌人,救出陆国轩以及众位好汉。裴满真杀得兴起,一把亮银宝剑武得甚是带劲,只见蒙古官兵纷纷倒地。倏地斜刺里打出一根长铁棍来,直攻其面门。裴满真眼见这一下马上便打到自己,却已来不及躲避,无奈之下只得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只听“当”的一声,裴满真睁开眼来才知道刚才面前的铁棍乃是鞠寒子的赶尸杖,而这千钧一发之际赶尸杖却被一颗飞来的石子击开,这才救了自己一命。裴满真四下查看却不见是谁救了自己,只是见不断有石子射向敌人,片刻间便有大批蒙古兵倒地,面前只剩九龙头陀和鞠寒子带着三五个蒙古武士了。 鞠寒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那石子击来之时自己只觉一股大力顺着铁杖涌来,传到虎口处一阵剧烈疼痛。低头一看不禁大骇,原来自己的虎口已被震开,鲜血直流。单看这一石子之力,就非常人所及。若论内力深厚,恐怕要远胜自己不知多少倍。他心知此处定有高人相助对方,保不准就是同党。然而自己已经受伤,恐怕再多打下去自己这条命再搭上也未可知。斜眼瞟了下罗力刹,见他与杨保中斗得正酣,全然不知周围情况,便提起赶尸杖快步离去。尽管两人分属同伙,但二人本就不和,在此危难之时全然不顾同伴死活,也就不足为奇了。 裴满真、刘岱见强敌退去,也不追赶,只联合赵达坚将剩下的三五个蒙古武士解决掉,便上前相助杨保中。 杨保中此时被浑人罗力刹逼得完全处于下风,只能凭借卓越的轻功与其周旋。要说他暗器功夫当属一流,但早在汗王府的时候便已用光了,不然打败眼前这黑大个也并非难事。裴满真等此刻见杨保中情势危急,纷纷上前助战。赵达坚左肩有伤,刚才奋战之中自己死命舞剑,无意间左臂已完全染成红色。此刻脸色煞白,已经无力再战,只得蹲下照顾同样受重伤的杨保华。 罗力刹正杀得兴起,见又来两个高手夹攻自己,竟兴奋得哇哇大叫,一把三齿鬼头刀更是使得虎虎生风,一时间众人竟无法近身。杨保中本已落下风,倏忽间多了两个帮手,便抖擞精神,联合裴刘二人谨慎接敌。 裴满真与刘岱一左一右,一剑一刀分击罗力刹两侧,杨保中以轻功扰敌。罗力刹被这三大高手围攻依然能从容迎战,倒颇有些当年三英战吕布的架势。起初他凭借自己的大力将鬼头刀横扫一通,对方不敢近前,但渐渐便觉体力有所不支。尤其以那裴满真最难对付,此女子身体轻盈,剑法精妙,招招攻己要害,要应付起来实属不易。他性子本急,这一下更是惹得自己心烦意乱,一走神,被连连遇险,只能手忙脚乱地一一应对。 虽然局面不利,但罗力刹毕竟是忽必烈所请的高手,临阵经验也颇丰富,虽以一敌三,却也能看出对方破绽。他见面前三人之中杨保中与裴满真路数相同,均为以轻功取胜,唯有刘岱与自己一样,以力量见长。便打定主意,先击倒这使刀的汉子再做打算。罗力刹瞅准三人交替身位之时,猛攻刘岱。刘岱使一把圆刃腰刀,所练一十八路大环刀法也正如罗力刹所料,为纯外家功夫。此刻他见罗力刹鬼头刀劈来,忙举刀去迎,不想刚一交手便听“咣当”一声,自己的腰刀被劈成两截。这一下并非罗力刹刀刃锋利,只是他力量太大,下砸之时竟然将对方武器横着劈开。刘岱这一惊非同小可,眼见罗力刹第二刀又要劈来,裴杨二人但要去救,却已为时已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回 奔命 正当众人以为刘岱要命丧当场之时,却又像刚才救裴满真一般,一颗石子嗖地飞来,打在罗力刹手腕上。罗力刹吃疼,鬼头刀拿捏不住掉到地上。这罗力刹真是个浑人,不像鞠寒子那般懂得进退,此时挨打居然不想对方是谁,反而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拔起近前的一颗大柳树,众人见此情景均感大骇,没想到眼前这黑大个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罗力刹双手环抱树腰,哇哇大叫,胡打一通。只是这柳树太过粗重,罗力刹用它使不出武功家数来。众人见他来势虽然凶猛,却不似先前用刀那般凌厉,杨保中瞅准时机,等他大树扫来之时,纵身跃到树干之上,不等罗力刹反应,又是一跃,跳过对方头,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但客栈酒家早就打烊,而且全城戒严,要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又何尝容易。这一群人中除张三之外,其余或多或少都身上带伤,一路上还要照应杨保华、赵达坚等重伤员,行动起来颇为不便。此时已至深夜,城内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入睡,只是偶尔能听到马蹄声,想来蒙古官兵仍在城中四处搜索自己。众人小心翼翼,一路上只见路过的客栈酒家五一不是门窗紧闭。即便偶尔有人打开窗子,看到几人也是立刻关上,此刻谁都知道城内发生大事,都不想无故惹上是非。 又走一会,杨保中突然止步,众人跟着停下,杨保中说道:“保华走不了了。”杨保中搀着杨保华,众人向其看去,只见他手捂胸部,脸色惨白,表情极其痛苦。“恐怕是肋骨断了,须得马上替他接骨。”刘岱道。但此刻四处都是蒙古兵,众人随时都能暴露城中,实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众人正自焦急,裴满真心念一动,说道:“我倒有个法,大伙随我来。不过需要杨兄弟再忍上一会。”说着看了眼杨保华,此时他已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点头算作答应。 众人走不多时便见眼前有座大宅,门前只有三两个亲兵巡视。裴满真一努嘴,杨保中刘岱当即会意,两人摸上去只三两下便解决了这几个蒙古兵。接着翻身入院,又解决掉了院内的门卫之后将尸体藏好,大门打开迎入众人。裴满真轻车熟路地将众人带入一间屋子,关好门窗,吩咐杨保中等立刻为保华接骨。 这间宅子便是先前那蒙古官员哲勒别的经略府了。裴满真见走投无路,便想到此处反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因此带众人前来。过不多时,保中替保华接好肋骨,扶保华躺在床上,众人来到桌旁商议下一步计划。 “裴姑娘,你何以知道这宅子没有主人?”杨保中问道。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先前曾到过此处,而主人我也相识,是个蒙古大官。而且武功不高,即便被他发现,也容易将其制住,便带各位来了。”裴满真继续说道:“况且先前那官也在忽必烈处出现过,我料他未必能归,所以此处应是个安全的地方。”裴满真说对了,自从他们跑掉之后忽必烈便命众人带兵在城内四处搜索,此时哲勒别并未回府。 “那便好,我等此时正好可以商议如何营救陆大哥。”赵达坚说道。刘岱也点头道:“赵大哥说的不错,就算一会那狗鞑子回来了,我们也可制住他,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得知陆大哥的下落。” 众人商议许久也没找出个妥善的法来。正当一筹莫展之时忽听脚步声响,想是哲勒别已经回府,杨保中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众人会意便不多语。刘岱,赵达坚分立房门两侧,想等哲勒别进屋之后便封其穴道。果然片刻间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官员打扮的蒙古人来。裴满真一看,正是哲勒别。哲勒别刚一发现情况不对,就觉双乳之下一麻,登时便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赵达坚与刘岱四目一对,立刻关好房门,将哲勒别押了进来。 这时哲勒别才看清屋内原来是裴满真及刚才的刺客,墙角处还有被打晕的苗族高手罗力刹。便张口道:“我说怎么回府之时不见侍卫,原来是这样。”接着正色道:“裴女侠,我们又见面了。”裴满真不理他问话,反问道:“哲勒别,我问你,你可知被九龙头陀带走那人现在何处?”哲勒别看看裴满真,看看众人,登时明白对方用意,面有难色地答道:“在下不知。”众人见他犹犹豫豫,便知他一定知道实情。裴满真便继续说道“哲勒别,你可曾记得自己中过我的毒掌?这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可以救你,你说是不说!”“不用跟这狗鞑子废话,先杀了他,再杀他家中老小!”刘岱大声道。说着便举刀欲砍哲勒别。哲勒别见状赶忙应道:“慢!我告与你们知道便是。”众人大喜,随后得知陆国轩被关在忽必烈府的大牢里,明日忽必烈亲自审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回 劫狱 众人当下商议如何营救陆国轩,最后决定由裴满真,杨保中,张三三人共同前往,而刘岱留下照顾受伤的赵达坚、杨保华,并看着哲勒别与罗力刹。裴满真等刚要出门,哲勒别倏地叫住三人,说道:“裴女侠,在下有一事告知众位。那位老英雄在大牢不假,可是大汗猜到诸位会去,故而早已命苦智禅师,白一氓等众好手埋伏好等着你们。” 众人这一惊不小,杨保中看看哲勒别,又看看裴满真,问道:“当真?” “不敢欺骗诸位英雄。”哲勒别答道。 “你为何如此好心告诉我们?”杨保中继续问道。 哲勒别望向裴满真,想想说道:“我命悬于各位手中,如何敢存加害之心。” 众人觉他说的在理,又瞧他神情不像说谎,便犹豫起该如何是好。杨保中想到陆国轩此时身受重伤,又被关到牢中,不知要遭受多少痛苦。想到此心中只觉再也耽搁不得,便对裴满真与张三说道:“裴女侠,小兄弟,陆大哥此时情况危急,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前往搭救,不然待到明日陆大哥恐性命不保。两位于我等有大恩,此番凶险异常,两位还是不要为我等再冒凶险了。”他这几句说得诚恳异常,没有半点以退为进的意思。只因这次情况颇为棘手,而对方又都是一了声:“不劳二位,贫僧这便去拿了他们。”说罢一个跟头翻到杨保中面前,伸手朝他肩头抓落。 九龙先前见过杨保中与鞠寒子对峙,知道其轻功了得,现在杨保中背着陆国轩,行动不便,正是好机会,便决定先擒住杨保中,再对付边上的小孩。杨保中万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发难,见九龙这一抓显是奔着自己背上的陆国轩,想抢过陆国轩的同时带倒自己。九龙这一击甚是凌厉,自己唯有用轻功躲开方为上策,然而背着陆国轩,又如何施展得开。眼见这一抓马上击来,却想不出如何拆解。 张三站在一旁愣住了,他内力虽强却丝毫不会半点武功。当初决定要来也是见裴满真怜爱自己,一时血热才答应了。此时见对方人数这么多,且眼前这丑头陀又这么厉害,早就吓得傻了。但尽管害怕,在此性命攸关之际也来不及多想,只怕迟得半刻杨保中便要性命不保。着急之下,纵身一跃,顶向九龙。九龙没料到旁边这小孩会用头顶自己,而且速度这般快,刚想躲避,只觉腰眼一痛,立足不稳向后栽去。 这一下惹得周围目瞪口呆。白一氓、苦智两人暗暗心惊这少年有如此功夫,一顶居然这么大力道。看他瘦弱不堪,必是倚靠内力才将九龙顶翻。九龙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家,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招之间就被这小孩制住,看来对方内力真是深不可测。再说杨保中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之余更是惊诧:“张三使的是什么功夫,莫非是辽西的金顶门?可是金顶门弟子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头发都会脱落,内力越高,头发越少,高手更是一个个的光头。但张三头发乌黑浓密,根本不像金顶门的人。但除了金顶门之外世上再无用头部攻击敌人武功门派。”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明其中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回 出城 张三见一击成功,心下大喜,眼见这大头陀被自己撞倒之后窝在地上痛苦不堪,登时信心大增,对杨保中说道:“杨大哥,你带着陆老爷子先走,我来对付他们!”杨保中见对方人数众多,要想脱身实在困难,张三既然武功如此厉害,他既让我走,我就先走,想来他定是有破敌妙法,便对张三点点头,背紧陆国轩,脚下生风朝后门狂奔。 白一氓见杨保中要逃,大喝道:“别让他跑喽!”众蒙古士兵闻言赶忙拔刀上前追赶。张三见这许多人同时杀出来,朝地上抓起一把土,腕中发力,朝对方撒过去。蒙古士兵正张嘴大喊举刀狂追,这一把土撒来,迷眼的迷眼,呛嘴的呛嘴,全都停在那里。苦智和白一氓对望一眼,知道非内力不能将这把尘土撒来同时击中这这许多人。当下再不敢小瞧这少年,两人使了个眼色,同时跃出,分攻张三两侧。白一氓和苦智在武林中成名已久,白一氓虽名声不好,落下个魔头的称号,但若论武功则同苦智一样江湖中享有盛名。此时他二人合力对付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怕说来叫谁也不会信了。 张三见二人同时攻来,心中大骇,心想这次定要去见妈妈了,便下意识伸手护住胸前。突然感觉手中摸到一物,立刻想起正是自己平日里所用的弹弓,忙拿出来对准苦智和白一氓乱瞄,口中大喊:“不怕死就过来!”两人大惊,他二人本就忌惮对方武功高强,眼见这千钧一发之际,张三不知从哪掏出这么个玩意,又瞄着自己,生怕有古怪,便同时一闪,跳到一旁。 张三见计谋得逞,开心得哈哈大笑,道:“两个蠢材,真的在这!”说罢双手抓起两把土分向二人撒去。二人又是一闪避开。待得尘土散去,张三早跑得不见了踪影。 裴满真在林中等得心焦,左顾右盼不见二人出来。正盘算是否杀进去,忽听到林中脚步声响,听声音似有两人,不知是否便是张杨二人,当下握紧宝剑紧盯来声方向。只听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代我转告长老,属下定完成任务,不辱使命。”裴满真只觉这声音好熟,但一时三刻间却想不起是谁。这时罗力刹大概是痛得醒了,呻吟一声,裴满真心惊,忙封其昏睡穴,生怕再弄出声响。林中二人显然听到了声响,先前说话那人道了句:“你先走。”裴满真侧耳细听,林中却再无半点声响。正自诧异,忽觉身后有异,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丑乞丐已站到自己面前,正是那先前在汗王府见到的丐帮弟子窦海光。 裴满真刚要拔剑,只见窦海光身影闪动,不待其反应,瞬间便按住了裴满真,道:“姑娘切勿动手。”裴满真杏眼圆睁,窦海光继续道:“快走,就当你我未见。不过他需留下。”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罗力刹。裴满真不明所以,正要询问,窦海光急道:“快走!”裴满真见他眼神诚恳,不似有诈,便点点头。这时林中又传脚步声,窦海光转头对裴满真说道:“姑娘,今日之事切莫对第三人提。”见裴满真点头,窦海光扛起罗立刹,匆匆离去。 裴满真朝林中望去,原来是张杨二人。张三快步跑来,对她说道:“姐姐,咱们快走。”此时杨保中也已赶到,喘口气,说道:“后面有追兵,咱们得加快脚步。”一扫眼,不见了罗立刹,忙问道:“那黑大个呢?”裴满真想起窦海光的话,便临时编了个谎说道:“刚才突然杀出来许多蒙古兵,我一时不敌,被他们抢了去。”说完之后脸微红起来。好在天色黯淡,杨保中并未发现端倪。倒是张三借着月光瞧见了这细小的变化,好生奇怪:“姐姐怎么了,脸为什么红了?”正自琢磨,林中突然响起大片脚步声,杨保中道:“追兵来了,咱们快走。” 三人带着陆国轩一路小跑回到哲勒别府中,刘岱,赵达坚等见状赶忙围了上来。刘岱见陆国轩奄奄一息,身上伤痕累累,心中难受,流泪道:“陆大哥,没事吧?”杨保中摇摇头,叹口气道:“晕过去了,最好赶快医治。”裴满真心念一动,对哲勒别道:“你府上可有郎中?”哲勒别道:“有,下官即刻传他进来。”赵达坚道:“可不许耍花样!”“下官不敢。”随即哲勒别命传令兵将郎中唤来。 郎中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进来见有这许多飞贼打扮的人在经略大人房中,吓得说不出话来。哲勒别指着陆国轩吩咐道:“你先给这位老英雄看病,今日之事不得外传,你可知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郎中赶忙捣筛糠似的不住点头。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郎中为陆国轩看好了伤,又开了些药,哲勒别打赏了几两银子吩咐他下去了。 “适才郎中说老英雄都是外伤,将养几天就没事了。不知各位英雄还有何吩咐,下官自当遵从。”哲勒别对众人说道。 杨保中想想说道:“我们要趁夜赶出城去,否则恐怕迟则有变。”他原本想在哲勒别这休养几天,待风声稍松之后再走,但转念又想哲勒别乃此处大官,忽必烈随时都可传唤,自己不能一直跟着他,若他去告密,那便危险得紧。想到此便对哲勒别道:“你马上想办法连夜送我们出城。” 一辆马车,一队侍卫出现在燕京城北门口。守卫叫道:“站住,马车里是什么人?这么晚出城干什么!”“是我。”哲勒别从车中探出头来。“经略大人好。”守卫赶忙躬身行礼。“大汗命经略大人出城办事。”车上的亲兵说道。“可曾有大汗手谕?”“混帐!耽误了经略大人办事,你担当得起么!”亲兵横道。守卫不理他,只行礼对马车道:“请经略大人恕罪,没有大汗手谕,任何人等不得放行。”“你过来,我拿给你看。”哲勒别在车中说道。那守卫走近一看,见哲勒别手中持着个牌子,果然便是忽必烈令牌,便说道:“多谢大人。”随即打开城门放行众人。 大约行了十来里,众人下车。哲勒别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快亮了,下官只能送各位英雄到此。”杨保中走过来拍拍他,说道:“哲勒别,你为人不坏,为什么要跟着忽必烈**掳掠?”哲勒别笑笑,回道:“下官也是蒙古人,自当终于我大汗。只是日后下官记住英雄教诲,绝不向平民百姓砍一刀,放一箭。”“你回去之后,如果日后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该怎生说?”裴满真问道。“女侠放心,下官自有应对之策。”她心中对哲勒别印象并不坏,而现在又得其相救,难免为他担心。此时见他如此说,裴满真便点点头。哲勒别继续说道:“只是有一事还请女侠相助。”裴满真道:“你说。”“在下身中女侠剧毒……”还未等他说完,裴满真笑道:“当初骗你的,没事,不打紧的,你没有中毒。”哲勒别欣喜若狂:“当真?”见裴满真点头,便说道:“既如此,各位走吧,下官只能送到这了,他日有缘再见各位英雄,哲勒别自当效犬马之劳。”哲勒别抱拳对众人说道。众人同他一一抱拳告辞,目送其车队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回 扮婚 杨保中见车队渐行渐远,心中挂念陆国轩伤势,便抱拳对裴满真张三说道:“今日幸得二位慷慨相助,我等才得以全身而退,大恩不言谢。陆大哥身受重伤,就此别过吧。”裴满真还礼道:“杨大哥言重了,大家同仇敌忾,何有相助一说。诸位,保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二位,告辞!”“告辞。”“保重。”杨保中等人同裴张二人一一作别。众人远去,张三对裴满真说道:“姐姐,先回我那吧。”裴满真点点头,二人朝张三茅屋方向走去。 张三、裴满真两人在茅草屋中过得数日,但始终提心吊胆,生怕忽必烈下令搜山。这一日晌午,裴满真放心不下,便决定再次进城一探究竟。张三要与其同往,裴满真怕两人目标太大,执意不肯。张三怕裴满真危险,说道:“要不这样,我进城走一遭。我是个要饭的,不会有多少人注意我,打探消息容易些。姐姐这种大美人儿,要是再像上次那样被蒙古兵盯上就不好啦,哈哈,哈哈。”裴满真被他说得脸上发热,手指戳了他脑门笑骂道:“你这小猴儿,没大没小,下回再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姐就不理你了。” 张三见裴满真脸上一片红晕,又含情脉脉娇羞般埋怨自己,只觉心头一跳,脸竟然红了。半晌才唯唯诺诺地答了声:“哦。”其实他本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年龄,对男女情爱之事也是懵懵懂懂,裴满真本就生得漂亮,他如此这般也就情有可原了。 张三到得燕京城外,见入城百姓排成长队。原来自从那日他们大闹汗王府后,燕京城便加强人手,守备越发森严,过往商客百姓都要经过详细盘查方可进入城中。张三虽是少年,又是乞丐打扮,本不易被发现,但那天他已露相,要想混入城中也着实不易。正思量间,远远听到有敲锣打鼓之声由远即近,从声音判断应是在三五里之外,当下便心里拿定主意,脚下运劲朝声音之处奔去。从小母亲便教了他一些打坐运气的法,再加一直服用家传药酒,山珍野味,虽是十五六岁年纪,内功却于当世罕有敌手,因此相隔数里之外仍能听到远处之声。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这便是武学之中最神奇奥妙的内功,还道是自己从小便耳聪目明强于常人,武林之中奇怪之人不少,但如此这般身怀绝技自己又毫不知晓的,恐怕除了他张三之外再无旁人能出其左。 锣鼓之声渐大,不多时张三便远远瞧见是一队迎亲队伍,敲敲打打好不热闹。众迎亲人见有个小叫花迎面跑来,出言叱喝,生怕被他撞到引来晦气。张三却充耳不闻,径直朝那花轿奔去,转眼间已冲到迎亲的人众跟前。早有两名壮汉抢上前来,欲待拉住他胳膊,以免冲撞花轿。张三双臂用力一甩,登时将两名壮汉摔在路旁。张三哈哈大笑,身子前探,脚下用力一跃便跳到了面前的一匹白马上。 那骑乘白马之人正是迎亲的新郎官。只见他十七八岁年纪,全身新衣,头戴金花,突然被张三抓住,自是吓得魂不附体。张三举起他身子往空中一抛,待他飞上一丈有余,再跌下来时,在众人惊呼声中伸手接住。迎亲的共有三十来人,半数倒是身长力壮的北方大汉,但见他如此本领,新郎又落入他手中,那敢上前动手?一个老者见事多了,料得是大盗拦路行劫,抢上前来许诺道:“大王请饶了新官人。大王须用多少盘缠使用,大家尽可商量着办。”张三哈哈大笑,转头对那老者说道:“你们全都听我的话,就放了他,要不然……”说着又将新郎往空中一抛。那新郎吓得哇哇大叫,哭将起来。老者只是作揖,道:“全凭大王吩咐。”张三笑道:“银子我可不稀罕,不过看你们今天敲敲打打这么热闹,我倒也想过过这新郎官的瘾。”老者一听之下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央求道:“大王行行好,大王行行好,这新娘子可是黄花大闺女……”“呸,谁要你们新娘子了!我就是想骑马当一回新郎官。”张三知其意思,故而打断他解释道。 儿童戏耍,原是常有假扮新官人、新娘子拜天地成亲之事,天下皆然,不足为异。但万料不到一个拦路行劫的大盗忽然要闹这玩意,众人都是面面相视,做声不得。张三见众人愣在那里,便手上用劲捏住新郎脖颈,那新郎登时头上青筋暴出,两眼外鼓,憋得满脸通红。众人大惊失色,那老者忙道:“好好,就依大王,就依大王。”张三当下笑嘻嘻地跟新郎官换了衣服,那新郎年纪较张三略长两岁,身材也较其高大,故而他换上新装之后不免衣袖过指,锦袍拖地。众人见他这般模样,好生有趣,当下就有几个随行的小丫鬟抿嘴笑了起来。只是碍于眼前这位江洋大盗本领太大,才没敢发出声来。张三不管这些,换好衣服骑上白马之后倒也觉得舒服自在,便指了指花轿吩咐新郎道:“你坐进去罢。” 经此变故,那新娘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只是脸上兜着红布,并不知晓发生什么,只知有强人拦住了去路。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似有阳光刺来,知是轿帘被掀开。随后有人进来,而那人就坐在自己身侧,她适才隐约听到那强人让新郎坐进轿中,新官人就在近旁,真是既紧张又兴奋,手心里面全都是汗。那新郎也是头一遭挨着自己的新媳妇,当下一激动便轻轻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见她面如满月,珠圆玉润,颇有几分旺夫相;新娘见新郎国字方脸,五官端正。二人心下窃喜,一时倒忘了身遭大盗劫持,后果大是不妙。 一行人行出五六里地,眼见就要进城。那老者不住向张三哀求放人,以免误了拜天地的吉期。张三斥道:“你啰嗦什么?” 一句话刚说出口,就见城门守备横着兵刃拦住了去路,问道:“站住!干什么的!”那老者本想将被张三劫持一事说出来,但转眼一看张三正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料想倘若说了出去,这强人定将为难自己,便笑脸相迎道:“官爷,我们是送亲的队伍,接新娘子来拜堂的。”那守备看了看张三,见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哪里想得到这就是官府要抓的侵犯,便又走向花轿。 张三,老者,众迎亲人都面面相视,大惊失色。老者心道:这蒙古人要是看到花轿里面还有个男人,当真是说不明,道不白了。想到此他赶忙迎了上去,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掏出银子陪笑说道:“官爷,官爷,这花轿掀不得,掀不得,不然新人会晦气的。”守备哼了一声,却不接银子,自顾朝花轿走去。 张三眼见他掀开花轿,心里盘算便要脚底抹油开溜,谁知道那守备看过花轿之后并无甚么举动,当下心里好生奇怪。只见守备走到老者跟前接过银子,又到马前对着张三说道:“爷爷帮你看过新娘子啦,当真是浪费了你这俏模样,哈哈,哈哈哈哈……”干笑两声,打开哨卡,放行众人。 众人又行一会,张三不见周围有甚兵士,便跳下马来,走到花轿跟前一探究竟。他掀开轿帘,只见只有新娘一人在里坐着,心里好生奇怪,喝到:“新郎官呢!”新娘吓得花容失色,将盖头掀开,见是张三,忙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裙子撩开,只见新郎探出头来说道:“我在这呢。” 张三哈哈大笑,心里大赞二人聪明,倘若不是他二人机智,恐怕适才又要有一番恶斗。心里欢喜便也不再刁难众人,当下与新郎换好衣服。众人千恩万谢,张三笑呵呵地离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回 初逢 要想打听燕京城内动向原也并非易事,一来他张三只是个小毛孩,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二来他现在乃此处钦犯,虽然那日天黑并无多少人见过他,但也都知道黑衣人中有他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少年,此时也不便太张扬地到处询问。因此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悠,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正走着,远远便望见一拨乞丐三五成群地走着,看这架势足有十五六人。他与裴满真在茅屋之中听其讲江湖轶事之时曾听说过丐帮之中弟子们多以腰间布袋来分排位尊卑,现下自己观察这帮乞丐,只见他们之中多是什么都没有的青皮,只有两个人有袋子,一个是二袋,一个是三袋。他知丐帮向来耳目众多,便有心伪装成丐帮之人上前打探一番。眼见不远处便是集市,心生一计,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去。 此时晌午刚过,烈日当头,集市中买东西的百姓少之又少。他东瞄瞄,西看看,正盘算间,见前面不远处的小摊围了一群人,像是在看什么表演,不时发出叫好声。挤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对父女当众卖艺:女儿耍刀,老爹端着个装有铜钱的铁盆在旁不时指点。那耍刀的女孩十四五岁上下,刀法轻灵潇洒,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再看她面容:柳眉如烟,眸含秋水,琼鼻横秋,朱唇含露,就跟那画上的人儿似的。姑娘耍得兴起,一招“望穿秋水”,转身间张三见她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四目交汇的一霎那,张三只觉脸上狂热,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望她一眼。 姑娘舞完一路刀法,众人拍手叫好。那老爹笑呵呵地捧着铁盆走近人群,却不料他走到哪,哪的观众便散去。老爹仍是笑呵呵地一瘸一拐绕着圈子走,张三这时才发现老爹年龄五十多岁年纪,右脚微坡。心下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想捐些银两,然而他自己本就是个叫化,又哪里来的钱两可捐。说来也是凑巧,张三一低头的功夫瞧见自己身前一个彪形大汉后腰绑着四个大布袋,看来好似丐帮中人的布袋一样,然这大汉却穿的甚是体面,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乞丐。他殊不知丐帮之中素有污衣、净衣两派,二者虽皆为丐帮弟子,但污衣弟子多为真正吃不上饭,无家可归的乞丐;净衣派则都是些有家有室,或是江湖之中早已成名之人,只因敬仰丐帮,慕名来投的。张三眼前这汉子便是净衣派的四袋弟子了。张三见他四个大袋子之侧又有一小袋子,摸了下居然是个钱袋,当下二话不说,神不知鬼不觉地竟将五个袋子都解了下来。 他本就是个乞丐,虽每日在山中度过,但有时也不乏进城小偷小摸之举。这并非因为他品行不端,而是少年心性,多贪玩耍,有时候偷来的东西玩个两三天,也就给人家送回去了。他将解下的大袋卷好藏入怀中,又将小袋中钱全部倒出一查,不多不少,正好三钱。心中一乐,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朝老者盆中一掷,众人一见竟是这许多钱,又见捐钱之人是个小叫花子,都啧啧称奇。老者千恩万谢,不住说些“小哥功德无量”“小英雄菩萨心肠”之类的话。张三望了眼耍刀的姑娘,见她脸颊绯红,充满感激地朝自己点了下头,心中自是得意非凡,再转头看先前那汉子,见他兀自在那惊奇地看着场中,浑不知自己身上发生之事。 正得意间,张三倏地想起丐帮一事,当下便匆匆离开人群,找了个僻静所在,绑好袋子,朝先前那波丐帮弟子的方向追去。过不多久,便在一处酒家前找到了众丐,只见他们正散坐在酒店外的墙根下吃东西。此时天气甚热,想来他们也是讨了东西之后在此处遮暑。 张三走过去“咳咳”两声,众丐抬头见面前站一小丐,而其腰间居然绑了四个袋子,不禁面面相视。张三有意捉弄一番,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众丐不答,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两个有袋的乞丐。那三袋弟子坐了起来,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问道: “敢问阁下为哪个长老门下?” 张三可没想到这丐帮弟子还分跟着哪个长老,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对答。众丐见他年纪轻轻便腰系四袋,本就奇怪,这时见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更是心中起疑。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乞丐盯着张三看了好久,突然窜到三袋弟子跟前附耳嘀咕了几句,那三袋弟子边听边盯着张三看,又回头跟那二袋弟子小声叨咕几句,这才抱拳笑道:“看阁下打扮便知定是邓长老门下,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张三心里一宽,也抱拳笑道:“好说,好说。”接着问道:“不知众位在这里做什么?”三袋弟子笑呵呵地回道:“我等是奉命前来此处查一件机密之事,不知阁下是否与我等同行?” 张三原本只想打听到城中动向,但此时对方既这么说倒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少年之人,玩心甚重,此时听对方称有机密之事更是迫不及待地想一窥究竟,便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心里也乐开了花,不住念道:“妙极,妙极。” 张三随众乞丐不知走了多久,只感觉这群人似在带着自己在城中兜圈,不禁心生狐疑。刚要去问,却见对方一个个都对自己笑脸相迎,便硬生生地将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好在过不多时,众人在一个废弃的祠堂前停下,那三袋弟子毕恭毕敬地请张三进去叙话。 刚一进屋,张三便觉背后有东西袭来,猛一回头,只见三袋弟子正持棒向自己扫来,便下意识地朝一旁跃开,落地之后感觉自己立足不稳,又一个就地打滚这才站起身来。这一跃真是狼狈之极,不过他没学过什么武功,有此等反应乃是完全凭借多年的内功积累而形成的条件反射,能躲过去已属不易。 张三起身对那三袋弟子怒目而视,喝到:“你干什么!” 那弟子嘿嘿冷笑,这时又有十二三个乞丐冲进屋来,手持竹棒,对张三形成了合围之势。只听那二袋弟子说道:“你冒充我污衣弟子究竟打什么主意!我们就是邓长老手下,可没见过你这号人。”张三一愣,心道:“什么污衣派,听都没听过。”当下辩驳道:“什,什么污衣派,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这时只听群丐之中有人喝到:“跟这小子废什么话,拿下了他交给邓长老发落便是!”说罢,也不等张三反应,劈头就是一棒,众乞丐见状也都纷纷上前对张三施展拳脚。 这祠堂本来就小,此时又聚集这许多人,莫说张三不会武功,就算他会也未必便能从这群乞丐之中讨了好去。群丐虽都为丐帮中的末流角色,武功也不甚高强,但这么多人打他张三一个,况且他又是个少年,这情势当真是凶险异常了。只见他左躲右闪,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也多亏了这小屋狭窄,众乞丐也施展不开,这才救了张三一命。张三初时见对方十多人打自己一个,料想必定讨不了好去,因而只是一味躲避,想趁个乱逃窜出去。可是众乞丐都乎在门口,要想逃脱真比登天还难。果然,没几个回合,张三就已经身中数棒。亏了那群乞丐也都无甚内力,这才让他只是吃了点皮肉之苦。正缠斗间,张三冷不防背后又中了一棒。这一棒可打得他着实不轻,只感后脊梁火辣辣的疼,心中不禁大怒,一回头瞅见偷袭自己的乞丐,一把便抓住了他的竹棒,双手握紧,气贯双臂,使劲一悠,那乞丐登时被他横着甩了出去,飞向门前。门口众丐见同伴飞来都要伸手去接,可张三这一下乃是气急之举,不自觉用上了内劲,群丐又如何接得住,立刻便有五六人被那飞出的乞丐砸倒在地。张三瞅准时机,脚下运劲,从门口跑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回 命案 他腿脚本快,且轻功卓越,没跑多久便把群丐甩在身后。再跑一会,回头见不再有人追来,这才停下来穿着粗气,骂了句:“晦气!”他这次出来原本是为打听燕京城的动向,碰巧见到了这拨乞丐,突发玩心,也充起了其中一员,想借此从中打探点消息,哪曾想消息没探到,却让人家臭揍了一顿。也是他少年心性,压不住火气,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越不舒服就越想,当下决定有意回去羞辱那群乞丐一番。不过张三年纪虽小,也好冲动,但可不傻,转瞬间便又想到:“为何那群乞丐会找自己晦气呢?难道他们认出了我?或者我这身行头露了马脚?”想到此低头抓起腰间所绑的四个袋子,解下来仔细观察了半天也不见有甚端倪,但总觉系在腰间略有不妥,便索性将袋子卷好放入怀中,又原路折回,想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机密之事,顺便也解一下自己被打之辱。 张三沿原路快步返回,一路上细心留意,却并不见众丐踪影。待得回到刚才那间祠堂之时大惊失色:屋中横七竖八躺满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殴打自己的那十余名乞丐。张三心中突突直跳,从刚才自己离开祠堂到此刻返回,也就用了不到两柱香的功夫,这群乞丐刚才还好好的,怎的一眨眼就都一命呜呼了?难不成屋中有鬼魅之物,能在瞬间取人性命?心里虽觉这旧屋古怪,但少年人的好奇之心却驱使他一探究竟,便不自觉地踏进屋去,仔细观察群丐尸体:这些人死得当真奇怪之极,死者全都脸上发紫,额上青筋条条爆出,表情狰狞,显是经历了极其痛苦之事挣扎而亡。再看颈部,一道道血淋淋的疤痕,立时明白这伙人乃窒息而亡。究竟是什么会让他们死的如此之惨? 正思量间,耳听脚步声响,回头一看,见门口站了七八个乞丐:为首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五短身材,面目黝黑;其余众人均三四十岁左右,腰间系着三四个袋子不等。张三惊诧望着众人,忽听其中一个乞丐喊道:“果然是你!”张三仔细观察,原来便是先前已经见过的那二代弟子。那弟子对老者说道:“邓长老,就是这小孩的同党使手段害了众位兄弟。”老者不答话,命众丐将尸体衣服扒开,见每人的胸口处都有巴掌大的一块红晕,老者脸上微微变色,再命众丐仔细观察红晕中间是否有细小针眼,众丐查完均朝老者点了点头。老者盯着张三看了好一会,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跟紫竹宫什么关系!”他此时语气虽然平缓,却不知不觉给了张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张三没想到自己会牵扯到这许多条命案当中,此刻见这老者双目凛凛地盯着自己,众丐也都咬牙切齿,心知不妙,便大声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竹宫,他们的死也都跟我没关系,我现在要回去找我姐姐,告辞!”说罢一甩手,朝门口走去。 老者幽幽念道:“找姐姐,找姐姐……是了。”眼见张三便要跨出门去,忽然一掌拍在其胸口上,将他打了回去。 张三原也知这群乞丐可能会动手,出门之时暗自提防,哪曾想这老头出招竟如此之快,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然中掌。他只觉这一掌打得自己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般难受,胸中顿生一股浊气四下乱窜,再忍一会,只觉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吐出血来。这口血吐完立时轻松自在,便抹抹嘴巴站起身来朝那老者吼道:“你干什么打我!”说着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盯着老者。老者见这少年身中自己一掌居然还能站得起来,且说话中气十足,不禁大吃一惊,道:“哼哼,老夫看走眼了,紫竹宫的功夫果然有些门道。如此,老夫便领教了!”说罢,便拉开架势准备与张三一较高下。 张三初时还心中有气,此时见老者如此这般,适才又被他打了一掌,料想自己从他身上定然讨不了好去,便对老者喝到:“老头,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什么竹宫的,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啥竹宫是干啥的!”见老者不语,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泼来。他知自己斗老者不过,那还不如倚小卖小,他适才听那二袋弟子称呼老者为邓长老,虽不知长老是个什么官,却也决计小不了,料想这对方既然贵为丐帮长老,那自不能以大欺小。 老者见他眼神真挚,似乎不像说谎,态度便温和不少,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来?你与我丐帮兄弟又因何结下梁子?”张三抬头看了眼二袋弟子,见他正双目圆睁,怒视自己,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将自己如何进城,如何被抓,如何又折回此处等事一一说了,只是于裴满真等人却只字未提,只说自己自小便是流浪街头的小乞丐。他知那晚随裴满真等人在燕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已是众人皆知,眼前这群乞丐是敌是友暂时未知,万一让他们知道了裴满真的下落那可当真麻烦。他本口齿伶俐,讲起故事来更是栩栩如生,当说到自己如何从小与妈妈相依为命,妈妈又如何离他而去之时更是潸然泪下,听得老者也是倍感同情,不住叹气。张三原以为那老者会放自己走,却不想那老者突然问道: “适才你说你要回家找姐姐是怎么回事?而且我看你似乎是练过武功之人。” 张三心中一惊,这裴满真他是万万说不得的,便又编了个谎说自己行乞之时遇到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女,一时心软就将她带到自己栖身的茅屋之中,少女较自己年长,因此称呼其为姐姐。至于武功,乃是从小妈妈教他射箭,运气,跑山路的法而已,并未学过什么武功。他说话半真半假,老者听后微微点头,道:“如此看来,你确与紫竹宫无关了,你与我丐帮兄弟间也是场误会。”回头又对那二袋弟子说道:“以后休要再为难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对张三说道:“小兄弟,你刚才中我一掌,回去服下这颗药,将养几天就不碍事了。”张三接药服下,但觉一股甘甜直沁心扉,心中大喜,当下谢过老者告辞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回 怪客 裴满真在屋内等了许久仍不见张三归来,心中挂念,拿了宝剑到屋外山坡迎他。眼见天色擦黑,正等得心焦,倏地一阵箫声传来,婉转悠扬,似远非远,似近非近。裴满真听了心旷神怡,只是渐渐那箫声弱去,继而消失不见。裴满真但觉如痴如幻,似在梦中一般,一时竟忘却心中烦恼。 蝶翅惹动的微风仍在林中荡漾,带着淡淡泥土的芬芳,清幽淡雅。倏地,又是一缕似有似无的箫声传来,林中忽然万籁俱寂,连蝉噪鸟啼都蓦然消失。在那微微流动的,带着木叶香的空气里,只有断断续续的箫声在低回盘旋,所有流逝的时光,忽然间,仿佛就在吹箫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那是美的让人屏息的乐曲。裴满真再次呆住,又是那样的箫声,只是这一次伴着箫声,又有亦真亦幻的歌声娓娓传来,好似几个少女在耳边低声倾诉。歌声宛如阳春白雪,让人深在浮世中,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天籁之音,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裴满真只觉这是世上最美妙动听的歌声,真想一睹吹箫唱歌之人的风采。想到此,身体便不自觉地发起热来,双脚也不听使唤地朝前走去。不一会,歌声渐近,裴满真看见不远的山坡上站着几个紫衣少女,在向自己招手,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对她说:“来……,跟……我……走……”亦真亦幻,也不知究竟是歌声,还是真的有人对她说话,只是耳中的箫声与歌声实在太过悦耳,即便说话之人是鬼魅之物,她也觉心甘情愿。 “呀……呀……”正当裴满真走到一个山坡的时候,一只乌鸦大叫着飞了起来。乌鸦的怪叫打乱了乐曲的旋律,裴满真一下惊醒了:“自己这是在干吗?为何心跳如此之快,身体如此发热?自己为何要朝着对面的几个少女走?”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刚才可能是受制于那群少女的音符之声。她幼年跟随恩师学艺之时曾听师父讲过,武林之中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奇人或是一些邪魔外道善用乐器歌声作为武器,催人心魄,控其意识,想来今天自己是遇到这传说之中的奇人或者邪魔外道了。当下撕下自己衣襟一角,揉好塞进耳朵。然而那萧乐之声还是能穿过耳塞,直透心智。裴满真又惊又怕,不自觉大叫起来,只觉叫喊之声稍稍盖过乐声,心里也畅快无比。 对面少女见她如此,便停住乐声,朝她走来。裴满真见对方不再使用邪术,也停止喊叫,拔出宝剑,盯着对方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使这怪法害我!”对面少女不答,依然径直朝她走来。裴满真心中害怕,喊了句:“若再过来,休怪刀剑无眼!”见对方仍是不答,便朝着中间的少女横剑挥出,使了招拨云见日。 众少女一共五人,裴满真所砍少女不躲不闪,好似看不到面前这一剑似的。裴满真本意是想出剑击退对方,此时见人家根本没有反应,毕竟她是心软之人,也怕伤了面前的小姑娘,便欲改个招式收回宝剑。岂料就在这当口,其他四个少女突然出招,不等裴满真反应,纷纷拔剑格住她的宝剑。再看先前那少女突然跃起,飞出一脚,直中裴满真胸口,将她踢倒在地。其余四名少女收起宝剑,一齐向裴满真跃来,分点她两肩,两腹四处穴道。裴满真眼见不敌,绝望中也不及挥剑抵挡,闭上双眼大喊一句:“救我!” 说来也怪,她这一喊果然随后听见少女惨叫。裴满真睁眼一看,见四女中的一女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捂着肩膀坐在地上痛苦不迭。这一下变故叫裴满真又惊又喜,环顾四周却不见搭救自己之人;众少女更是吃惊,纷纷拔出宝剑,四下张望。 “女娃娃,你不站起来砍她们,却坐在那里干什么?”一个嘶哑的老者声音传来。这山林之中多有坟丘,此时天色已黑,伴随着老者的声音真是恐怖之极。裴满真料定相助自己之人必是出于好意,便站起来挥剑刺向面前一个少女。那少女武功也不甚弱,见她宝剑刺来,向旁一跃,反手就是一剑,砍向裴满真颈部。这一招以攻代守甚是精妙,裴满真看出对方武功不弱于己,当下抖擞精神与她战在一处。其余众少女则并未轻举妄动,而是边观战,边留意四周,生怕说话老者突然再放冷箭。而那先前被打伤的少女兀自趴在地上不住哼哼。 战不多时,裴满真觉得胸口被踢到部位隐隐发痛,手上出招也就慢了些许。少女见状,招招紧逼,裴满真强忍疼痛,凝神接招,却是越来越落下风。又战一会,少女瞅准裴满真空当,一跃而起,一招天女散花,但见她宝剑在空中乱舞着向下刺来,裴满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听耳边又再传来老者声音:“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莫管真假,刺她面门。”裴满真来不及多想,道了句:“多谢前辈指点!”出剑直刺对方面门。果然,少女见状立刻转攻为守,横剑护脸。两剑相撞,裴满真只觉突有一股大力从后推向自己,“当”的一声,少女宝剑断为两截,裴满真手中之剑却兀自刺向少女面部。少女见状大骇,急忙侧头,这才躲过一劫,但左脸颊从嘴到耳却被豁开,待她倒地惨叫,已是鲜血直流。 其余众少女见状大惊,先前踢倒裴满真的少女大喊道:“柳伯芳,你真不要脸!偷偷摸摸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偷袭,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么!”少时,老者哈哈大笑,道“回去告诉贱人古霜霜,她能做,老夫也能做。再不快滚,女娃娃们都得死。”“呸!真不要脸!”少女唾了声,眼见己方已有两人受伤,便给其余二人使个眼色,搀起伤者悻悻离去。 裴满真惊魂未定,使用刀剑将对方兵刃削成两截原本也属平常之事,然而回想刚才那一推之力竟能助自己用剑尖刺断对方剑身,此等功力真是前所未见。今天如若不是遇此强人,恐怕能否脱身尚不得而知。想到此,便在原地恭恭敬敬作了个大揖:“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应答,裴满真正琢磨对方是否已经离去之时,却听林中又传来老者鬼魅之声:“哈哈哈哈,谢倒不必啦。”声音由远即近,等听到那“啦”字的时候似乎感觉对方就在近前。裴满真一个激灵,倏地回头,见面前不足一拳的距离竟有张鬼脸盯着自己,吓得她大叫一声向后跃去。定睛一看,才知原来面前是个长得奇丑无比的老头。只见他六十多岁,又矮又胖,皮肤又黑又粗,暴牙塌鼻,三角眼,吊梢眉,真是要多丑有多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回 同行 老者盯着裴满真半晌,裴满真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又作了一揖,恭恭敬敬说道:“刚才多谢老前辈出手相救。”老者只是盯着她阴阳怪气地好顿笑,末了才来了句:“刚才不是说了,不用谢我。起来吧,嘿嘿嘿。”说罢,伸手去扶裴满真。裴满真只觉老头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摸得自己好不自在,不自觉地将手缩了回来。 老者又是盯着裴满真好顿瞧,裴满真只觉脸上发烫,道了句:“前辈。”见老者不答,又说了句:“晚辈该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岂料还未走出多远,便感身后有股劲风袭来,待到反应过来,已然迟了,只觉后肩一麻,一股劲力透过背后,直贯全身,双脚登时犹如灌铅般越来越重,直到再动不得半步。裴满真心知是老者从背后点住自己,只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适才听老者说话,看其动作,颇有些轻薄之意,莫非,裴满真不敢多想,心里紧张得咚咚直跳,凝神细听背后动静。 良久,耳听并未有何响动,裴满真正感诧异,倏地后脖颈处有丝热气袭来,好似电流游遍全身,不禁竖起鸡皮疙瘩。只听老者突然嘿嘿笑道:“嗯,好香,好香。”原来是他将鼻子凑到裴满真颈后嗅她身上香气。裴满真心里大惊,这老头走路竟不带半点声响,真如鬼魅一般。而此时对方轻薄的举动再明了不过,采花!裴满真想到此倒吸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要干什么!”“嘿嘿,爷爷活了大半辈子,尝尽天下美女,但似你这般容貌资质的,却是少之又少。嘿嘿,你倒是惹得爷爷不忍下手了。”裴满真心中害怕,料定今日难逃此一劫,心中打定主意,倘若这老淫贼胆敢轻薄自己,立即便咬舌自尽,以免遭受其辱。 老者走到裴满真面前,见她双眉由紧锁逐渐变为平淡,知其心中已抱必死决心,倒也于心不忍,便说道:“不想活了?罢了罢了,爷爷也不难为你。只是爷爷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又该当作何报答?”裴满真见情形有所转变,老头不对自己用强,便反问道:“你要如何?”“爷爷年事已高,日常起居诸多不便,你若心怀感激,那便服侍爷爷三年,爷爷保证不动你分毫。如若不然,就算你死,也落不得全尸。”裴满真料想今日必死无疑,却不料对方中途改变主意,倒有些让她始料未及。不过此时既有活命机会,况且对方承诺不侵犯自己,想来以他此等武功之人,也必说话算话。自己不妨先应承于他,待得时机成熟,再另想他法。想到此,裴满真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说话可要算话。”“老头子说话向来算话!”老者见裴满真点头答应,大喜承诺道:“如此甚好!小娃娃,爷爷这就替你解穴。”伸手在裴满真腋下揉了几揉,裴满真见他为自己解穴之时双手竟然揉到乳下,虽然明知他在揉自己的乳中穴,但心里仍然极不舒服,眼中泛起泪花。老者起先却有借着解穴占些小便宜之举,但见裴满真如此,起了恻隐之心,反手一点,立时将裴满真的穴道解开。他虽算不上绝顶高手,然以他的功力要解穴本也不需用那最原始的推拿之法。 老者替裴满真解完穴道之后便要求她与己同行,裴满真虽心中惦记张三,也想在沿途给张三留下记号,怎奈老者看管甚严,也就只能先随他同行,再伺机寻找机会。一路上老者言语甚多,颇为能讲,裴满真得知老者本名柳伯芳,江南人士,一身好武功,年轻之时相貌英俊,只是遭遇变故之后变得现下这幅模样。裴满真问他是何变故,柳伯芳不答,问他先前那帮紫衣少女是何来路,也只是一带而过,说她们是些邪魔外道,只是一味夸赞自己如何了得,想来也是想在美貌佳人面前吹嘘自已而已。 二人一路南下,过不几日便来到一处城池所在,裴满真抬头一看城墙匾额方知乃是到了石家庄。此处仍为蒙古人领土,汉人入城时是需要经过仔细检查盘问。柳伯芳不想惹事,便裴满真装成了一对进城的父女。谁料二人正欲通过城门的时候,却被守备头领叫住。那头领上下反复打量裴满真,显然是见她貌美,心中起了歹意,便对柳伯芳说道:“这女子生得如此好看,你这老头却这般丑陋,你说她是你的女儿谁会相信!”说着伸手去拉裴满真。柳伯芳不愿无端生事,但又见裴满真眼神闪动,心中生怕这女子趁乱逃脱,便伸手拉住裴满真,大喊道:“官爷,官爷行行好,这真是俺的闺女。”裴满真原打算待得蒙古士兵拉过自己之后,便说出是被柳伯芳挟持,待两方打起来再趁乱逃走,却怎想柳伯芳早就料到她的心事,先拉住了她。裴满真感觉小臂微麻,显是已被柳伯芳扣住了脉门,便不再作声。 守备头领不听,只是说道:“你这般丑陋的老头会生出这么俊的闺女,你骗谁!”说完,竟要强拉裴满真。柳伯芳见今日之事实难摆平,便从怀中摸出一锭大元宝,悄悄地塞给对方,笑嘻嘻地小声说道:“官爷行行好,放咱爷俩过去吧。?”头领接过银子,看了看柳裴二人,笑笑缩回去拉裴满真的手,转身对众守备示意开门放人。柳伯芳连声称谢,急忙拉着裴满真入城,却并未察觉头领的笑容中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入得城中,但见一切都是新鲜的,石家庄虽不比陪都燕京那般繁华,却也是座名城。此日天气甚好,这里虽然已沦落蒙古人手中,但此处汉人却未遭杀戮,因此街上的过往行人甚多,看起来也比燕京热闹些。二人不多时便走到一处市集所在,此时已过晌午,柳伯芳只想尽快找个酒家歇歇,因此拉着裴满真不断赶路。眼看前面就有一家客栈,不料裴满真越走越慢,转头看她,见她不时回头瞧着不远处的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便问道:“怎么,女娃娃,想吃冰糖葫芦?”裴满真微微笑笑,指着前面的客栈说道:“没什么,咱们走吧。”其实她幼年之时曾随家人到过此处游玩,那时父亲曾亲手给自己买过一串冰糖葫芦,那是她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只觉回味无穷。此时已然过十余载,冰糖葫芦的香甜之味犹在口中回旋,然而物是人非,自己家破人亡,父母兄弟都惨遭蒙古人毒手,又怎能不让她心生感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回 重聚 柳伯芳见她如此便不再多言,二人进入客栈,径直来到靠窗的一张桌边坐下,柳伯芳招呼店小二过来,点了二斤熟牛肉,一斤烧酒,几碟小菜,也不管裴满真爱吃与否,独自胡吃海喝起来。裴满真原也饥饿,但见柳伯芳吃相颇为不雅,唾沫星子满天飞,筷子在菜盘子里不住搅合,顿时没了胃口,只是吃了几口自己近前的一碟小菜,便坐在那里发呆。柳伯芳见她不吃,只道是她不饿,此时两杯烧酒下了肚,嘴上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对裴满真说道:“女娃娃,你可知这世上武功最高之人是谁?”裴满真见他脸上红扑扑的,满头是汗,显然是酒劲已然上来,心中生怕这老淫贼酒后糊涂忘记了先前承诺之事过来轻薄自己,倘若真是那样,自己可毫无办法,便随口说道:“知道,公孙慕容,独孤轩辕,怎么?”“嘿嘿,狗屁!你个小女子知道什么!那公孙无忌生来便是个怕老婆的主儿,性格软弱无能,慕容紫嫣更是在江湖上臭名昭著,欺软怕硬,倘若不是她夫妻二人的正反两仪剑厉害,恐怕落单早就死了七次八次了!”裴满真应了一声,想来这老头武功虽高,也绝不至于高过那名满江湖的武林四杰,此刻只不过是借着酒劲吹嘘一番罢了,权且依着他就是,便问道:“那后两位呢?我听说独孤扬的闭穴功世所罕见,而星宵剑法更是独步武林,向闻即便是公孙无忌与慕容紫嫣同时使出正反两仪剑法也只能与其打个平手,不知是真是假。而轩辕琢磨就更不必说了,当世武林盟主,伏魔二十四路掌法名满天下,这二人至寒至阳,可以算得上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了吧?”裴满真所说这些除了那日与杨保中等人在燕京汗王府听苦智等谈论过外,她从师学艺之时也曾听师父谈起过,此时一口气说了出来,见柳伯芳皱着眉不住摇头,不禁觉得好笑,想来这老头又该胡乱反驳自己了。 果然,柳伯芳喝了一口酒之后,摇头说道:“女娃娃道听途说,不可信,不可信。”接着又吃了口肥牛肉,抹了抹嘴边的油渍,缓缓说道:“独孤扬,一生好武成性,武功确实厉害,而且迄今为止江湖之中也无一人能破其闭穴大法。只不过呢,嘿嘿,此人自从得了那后羿射月图之后便在江湖销声匿迹,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至于那轩辕老儿,嘿嘿,我就不说啦。小女娃你孤陋寡闻,只知什么四杰,你可曾听过逍遥子?” “逍遥子?我曾听师父讲过,二十年前他是武林第一美男子,轻功卓越,传闻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凭借绝世轻功杀人于无形,只可惜二十年前便神秘失踪了。”柳伯芳笑呵呵地眯着鼠眼不住“嗯嗯”着,显是得意非凡。 二人正聊着,酒店外走进三个人来,一男两女。男的约莫二十来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席白衣更显英姿飒爽。两个女的只十六七岁,容貌甚是姣好,两人穿着也都十分讲究,一个绿衣,一个白衣,三人各自拿了一把宝剑,表情甚是喜悦,想是刚才一直聊着甚么有趣的事。男子看了看大堂,招呼两个女子一起坐在了柳裴二人不远的桌边。 两个女子不住窃窃私语,不时传来咯咯笑声,男子也甚是开心,把剑放在桌边,问了二人喜欢吃些甚么,便吆喝道:“小二,拿酒来!”酒保诺诺连声,忙取过酒来。男子给两个女子斟满酒,说了一声:“二妹,三妹,你我兄妹三人在这路上相遇是个缘分,来,我敬两位妹妹一杯。”说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两个女子见男子如此,也都端起酒杯,绿衣女子说了声:“多谢大哥。”便喝光杯中酒。白衣女子则稍显扭捏,用手挡着嘴巴慢慢抿了一口。绿衣女子见状,笑嘻嘻地说道:“姐姐害羞了。”白衣女子脸上微现红晕,娇嗔道:“就你多事。”男子见她二人这般,在旁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店门口脚步声响,走进八个汉子来,年龄大概都在二三十岁左右,唯有其中一个老者的年龄稍大些。只见他们都各自携带兵刃,显然都是武林中人。此时天气甚热,有几人竟裸了上身,全身油腻不堪,晶光发亮,想来定是身体发汗所致。那几人个个肌肉虬结,有两个胸口生着髭髭黑毛,伸出手来,无不掌巨指粗。八人分坐两张桌子,大声叫囔:“快拿酒来,牛肉肥鸡,越快越好!” 裴满真转头看去,大吃一惊,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国轩,杨保中、杨保华兄弟以及刘岱,赵达坚等人,至于其他人她倒并不相识。刘岱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裴满真,用胳膊捅了捅边上的杨保中,嘴朝裴满真努了努。杨保华见是裴满真,刚喊了个“裴”字,就觉腿上一疼,低头看时,原来是被哥哥掐了一下。杨保中朝他递了个眼色,叫其闭嘴。保华机灵,转口喊道:“呸!小二,你这店里怎么尽是苍蝇蚊子,叫爷们怎生吃饭!”酒保见状忙屁颠屁颠赶过来拿手中抹布在空中乱扇几下,嘴上陪笑到:“对不起几位爷,对不起几位爷。” 裴满真见几人并未招呼自己,心中一宽,又见柳伯芳兀自吃喝着,便朝保中轻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看到了他们。几人见状,也识趣地假装不认识她,低头聊天,只是暗中观察二人动静。杨保中对众人说道:“裴姑娘此时不与我们相认,定有难言之隐,我等先且静观其变。”几人均点头称好。 不多时,门口又走进七八人来,各个蒙古士兵打扮。酒保见了忙赶过来,边招呼几人往里走,边打着哈哈笑道:“呦,几位军爷来啦!来来来,吃点儿什么?”其中一个蒙古兵手一挥,将他推到在地,说道:“滚开!爷爷们没时间在你这破地方吃饭!”说完竟带着几人径直朝裴满真,柳伯芳二人桌边走来。 “老头!有人见你挟持了这位姑娘,我们现在要带她走!”先前推倒酒保的那蒙古兵对柳伯芳斥道。 “哎呦,大老爷,这是俺闺女,怎么成挟持了呢?”柳伯芳此时已经意识到这几人是先前那城门守备头领派来抓人的,但他不愿无端招惹是非,便还是起身陪着笑应着众蒙古兵。 “狗屁!大爷说是就是!再敢废话,连你一起带走!”蒙古兵说着竟伸手去拉裴满真,打算将其带走。裴满真不动声色,在她看来,与其被柳伯芳扣押着留在身边,倒不如被这帮蒙古人带走,那样自己逃脱的机会要大许多,毕竟这群莽汉不会武功,自己对付他们易如反掌。柳伯芳心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正欲发作,却不料突然有人吼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众人看去,却原来是刚才进屋的那一男两女中的绿衣女子拍桌站起,怒目圆睁地瞪着众蒙古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回 变故 柳伯芳心中一乐,知道有年轻气盛之人出来打抱不平,也免去了自己动手,便又坐下吃起菜来。蒙古人在中原沦陷之地横行霸道惯了,除了自己上官之外,何时受到过这般斥责,扭头见是一个汉人小姑娘对自己这般大呼小叫,如何受得了,便一齐转过身细细打量桌上三人,见对方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虽带着兵刃,倒也不放在眼里。只听那要抢人的蒙古兵骂骂咧咧道:“臭娘们,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便朝绿衣女子抓来。女子见状不慌不忙,伸手一格,另一只手“啪”的一个耳光打在对方面颊,那蒙古兵脸上登时红了一大块。杨保中等人见了忙不跌在边上叫好:“打得好!打得好!”其余蒙古人见头领受辱,忙抽出兵刃向桌上三人砍来,三人也拿起宝剑应战。这三人虽都年纪不大,然而却各个武功不弱,只一会功夫七八个蒙古兵便被击倒,在地上不停哼哼。 男子对两个女子说道:“二妹,三妹,去点了他们穴道,免得一会跑出去通风报信。等咱们吃完了饭,再把他们都扔出去!对了,点住他们的哑穴,别扫了咱们吃饭的兴致。”两女子齐声说好,一起将地上几人的穴道点住。几个蒙古兵身上疼痛,却怎奈动弹不得,嘴里也哼不出来,只能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显然是极为痛苦。 三人继续喝酒吃饭,绿衣女子显然极为得意,不时望向裴满真与柳伯芳,显然希望二人能够起身感谢自己三人,然而却见柳伯芳自顾在那里吃喝,而裴满真低头不语,心中颇为不爽。再一细细打量两人,见二人包裹之中似有东西凸了出来,定睛一看才知是把宝剑的剑柄。原来柳伯芳当初与裴满真假扮父女之时生怕裴满真拿着宝剑让蒙古人怀疑,便将宝剑与雨伞等物一起斜着放入了包裹之中。他包裹本大,又用伞尖罩着剑柄,因此才未被发现,然而此时不知何故,剑柄竟然露了出来,绿衣女子看后顿时大为不快:这两人明明会武,却又装傻充愣,让自己等人冒险去救,此刻又不言不语,立时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朝二人走去。 杨保中等一直暗中观察几人动静,此时见绿衣女子满脸怒气地朝裴满真走去,心中大为奇怪,生怕裴满真遭遇不测,朝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随时动手。裴满真此时则心事重重,正思量如何摆脱柳伯芳,一抬头见绿衣女子朝自己含怒走来,颇为不解,刚想起身,对方却已走到跟前,道:“二位藏得深啊!”柳伯芳听到了女子说话,但并未转身,仍低头吃饭。裴满真刚要说些感谢的话,不料对方又继续说道:“会武功还在这里装傻,有意思吗?”绿衣女子这一番举动也让其同伴大为不解,那同行的男子和白衣女子也是一愣,但此时既然她已如此,也不便怎样,因此并不答话。 裴满真不知如何回答,只愣愣地瞅对方,绿衣女子见这父女二人一个装傻,另一个自顾吃喝,甚至连头都不回,心中越来越气,对柳伯芳大吼道:“那老头,说你呢!你在那装什么傻,本姑娘问你们话,你却在那吃吃喝喝,懂得尊重人么!”见柳伯芳仍是不答,拿了酒壶正准备斟酒,便顺手拿走了柳伯芳在桌上的酒杯。她本想柳伯芳此时定然会抢回酒杯,或者与自己理论,哪曾想对方竟然举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酒。绿衣女子见他如此,一时忍不住拍了一下柳伯芳叫了声:“喂!”她原本想接着说话,却不料刚说了个“喂”字,手触到柳伯芳后背之时便感一股大力将自己弹了回来,另一只手拿捏不稳,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下除了裴满真之外的众人均脸上变色,想不到这破衣烂衫的乡下老头竟然如此厉害。绿衣女子又羞又怒,她本想质问对方,却没想到对方连手都没动,就将自己弹了回来。虽然自己没受什么伤,但面子却是丢尽,只觉得尴尬异常。刚要发作,却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与己同行的男子。只见他对绿衣女子点头示意一下,扶好女子,走过去深鞠一躬对柳伯芳二人说道:“老前辈,舍妹刚才鲁莽,得罪了二位,小可在此二位赔罪了。” “你看,这倒像句人话。”柳伯芳端着酒壶缓缓转过身来,嘿嘿笑道。绿衣女子见他相貌本就丑陋,此刻再加上这一笑容当真是恶心至极,心中不免反感,对着男子说道:“大哥,你干什么要跟他们赔罪,我们救了他们,他们自己会武功却不动手,是他们欠我们的,我们何罪之有!”说完又想起刚才受辱的那一下,抢上前来便欲夺下柳伯芳手中的酒壶。她这一下迅捷异常,刚才吃了柳伯芳一亏,她并不知柳伯芳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只道是自己刚才没有提防才着了对方的道,此时她加快手上动作,执意要让这面相丑陋的乡下老头也在众人面前吃自己一亏,挣回面子,却不想柳伯芳早已看出她的目的,就在她手指触到酒壶的瞬间,突然将酒壶放下,女子立时便扑了个空,亏得她武功也不弱,收招甚快,才免得因为这一下来势凶猛而扑倒在地。她刚将手缩回,立稳身体,便觉小腿一痛,而那痛感立刻传至膝盖处转为酸麻,不自觉地弯曲,立足不稳向前跪着扑倒。原来柳伯芳在她收招瞬间脚上发力偷袭了她,这一下小动作极其隐蔽,故而并未有人发现。此时见女子扑向自己,柳伯芳起身笑嘻嘻地将她接住,双手环抱女子,将她拉至自己桌边,二人身体相触一刻柳伯芳也没闲着,身体前倾,只觉对方的酥胸触到自己好不舒服,便又顺势将女子抱紧了一下,暗自摩擦一番。女子哪里受过这般欺侮,刚要喊出口,却只听柳伯芳慢悠悠地说道:“女娃娃既然喜欢喝酒,爷爷便陪着你喝。”拿起酒壶,也不管女子乐不乐意就往其嘴里灌酒。 这一变动让在场众人惊愕不已,眼见妹妹被人灌酒灌得不住咳嗽,脸色已经变红,眼角渗出泪水,男子当即大喝一声:“你干什么!”抢上前来便要救回绿衣女子。柳伯芳见他攻来并不惊慌,只是伸出左脚与其周旋。男子连着抢攻数招,却不想均被柳伯芳以一只脚所化解,而手上却仍不停地往绿衣女子嘴里灌酒,另一只手在女子背后轻轻摩挲。白衣女子见男子竟然敌不过对方的一只脚,便从桌上拿了宝剑扔给男子,喊道:“大哥,拿兵刃罢!”说完自己也拿上宝剑上前助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回 受制 男子原本也看出柳伯芳武艺高强,但不知柳伯芳底细,故而并未使用兵刃,以免伤到对方。此时见绿衣女子被他折磨得够呛,对方的举动显然并非善类,便接过宝剑朝柳伯芳腿上砍去。柳伯芳见他动了兵刃,又朝自己大腿砍来,不再继续托大,瞅准男子下剑瞬间将酒壶朝男子胸口扔了过去。柳伯芳这下力道十足,男子忙回剑抵挡,谁知还是晚了,胸口被重重地击了一下,登时气流不畅,吐出血来。 再说白衣女子也与男子一样,刚要出招,柳伯芳抛出酒壶之后又以极迅捷的速度从桌上拿起两只筷子,分朝自己膝盖打来。女子躲闪不及,顿时双腿发麻酸软,支持不住,跪在地上。 杨保中,陆国轩等脸上均自变色:这乡下老头好生厉害,且不说他单脚抵挡男子,又用酒壶击倒对方,那最多只能说明他招数花哨且臂力奇大,然而那一手分掷两筷击打女子膝盖穴道的功夫却证明了武艺的高强。两根筷子分击两处本已十分困难,况且他又认穴极准,筷尖触到女子膝盖之时便即落地,并未穿透女子膝盖,这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打得对方双腿发麻跪下,又未伤害到对方身体,此等功夫即便是杨保中这般出身金菱门的暗器行家也是望尘莫及。 男子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喘气,白衣女子亦是跪在地上动弹不得。杨保中抬头看了下裴满真,见她眼中充满怜意,与适才她看柳伯芳时眼中的怨恨大为不同,柳伯芳为老不尊,举止轻浮,武艺高强,又想到蒙古兵刚才所说柳伯芳挟持裴满真一事,便对情况猜得七八分,不自觉地摸了下胸口。裴满真见到了他这一动作,知道是在摸怀里的暗器,便咳嗽一声,杨保中抬头看时,见她眼神闪烁,摆明在示意自己不可轻举妄动,便微微点头,不再做声。他心里知道倘若柳伯芳是好人的话,裴满真不会用那种眼神示意自己,那分明是知道对方武艺高强,不让自己贸然行动的眼神,而并不是告诉自己冤枉了好人,因此心中想着如何搭救裴满真。 正当他盘算之时,柳伯芳反手点了绿衣女子一指,起身走到男子和白衣女子身边,蹲下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半晌才说了一句:“小娃娃不知道好歹,爷爷好端端地吃酒,非要来找不自在。照理说应该感激你们是不假,但是那女娃娃也太没礼貌。”说着斜了眼女衣女子,接着说道:“今天爷爷心情好,你们两个过去陪爷爷一起吃酒。吃完酒,”接着只是嘿嘿淫笑,再不做声。白衣女子吓得低下了头,满脸通红,男子则捂着胸口强忍着剧痛说了一句:“你这老淫贼要做什么!” “嘿嘿,既然都说是老淫贼了,你说我会做什么?”柳伯芳边说边伸手摸了下白衣女子下巴。男子伸手去隔,柳伯芳却看也不看地反手将他挡开,又顺势侧肘回臂,“啪”地一声给了男子一巴掌,打得男子嘴角迸裂,鲜血直流。 白衣女子惊叫出来,柳伯芳哈哈大笑,侧过身子挨紧白衣女子,额头抵额头,眼睛直视着女子缓缓说道:“这小子怕是不是你二人的哥哥吧?嘿嘿,爷爷看得出来,你们都对这小子有意,对不对?”边说边对白衣女子的鼻子呼气。白衣女子离他本近,闻他嘴中臭气熏天,又色迷迷恶狠狠地直视自己,只怕得低头不敢说话。 “老头子也不为难你们,现在就过去跟那女娃娃服侍老头子一起吃酒,服侍得不好,嘿!”柳伯芳转身伸指朝男子胸前点了下,男子登时躺在地上不住抽搐。“老头子点了这小娃穴道,半个时辰之内他浑身奇痒难挡,半个时辰之后无比酸麻,这酒店中只有老夫能解得开,你们要是服侍得好,他便少受些罪,要是不好,哈哈哈哈!” 白衣女子转头看男子,见他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心里一痛,又含泪看眼柳伯芳,柳伯芳笑眯眯地对她说道:“起来吧,到那边去。”朝女子膝盖点了两下,解了穴道,又朝桌边指指,示意女子过去。男子虽然身上痛苦,可对两人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一急,大喊了一声:“啊,不,不要过去!啊!”他身上本就痛苦难当,一直暗运真气减轻痛楚,这一喊动了真气,气流不畅,痛苦立刻大增,不由喊出声来。 绿衣女子本想骂柳伯芳两句以解心头之恨,但耳听男子叫声如此痛苦,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酸楚,也不知道是怜爱还是心疼,一时之间情绪激动,竟也流下泪来。 “今天竟有三个美人陪老头吃酒,美哉,美哉!”柳伯芳大笑着坐在裴满真旁边。白衣女子抬头看眼裴满真,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并无恶意,相反却有丝难察的幽怨,不由奇怪:莫非她也是不得已才跟着这老头的? 正胡思乱想,忽听柳伯芳说道:“那女娃娃,爷爷现在给你解穴,你要乖乖伺候爷爷吃酒,知不知道?要是再敢拧着劲地来,定让你那情哥哥再受上十倍八倍的痛苦!”原来他在给绿衣女子灌酒之时已经偷偷封住了女子穴道,柳伯芳边说边笑眯眯地为绿衣女子解开了穴道。 柳伯芳看看旁边的裴满真,又看看对面的白绿两女子,见她们都低头不语,只是绿衣女子似乎总有那么一点跟自己别着劲,心中大为不快。此时男子叫声稍轻,柳伯芳随手拿起桌边一只筷子朝男子身上飞去,正中小腿,男子立时大声叫唤起来。柳伯芳哈哈大笑,对绿衣女子说道:“爷爷说过了,你跟我拧着劲受苦的是他,别以为不说话爷爷就不知道,小妮子心里骂上爷爷千遍万遍啦!”绿衣女子看着男子,转过头怒视柳伯芳,见柳伯芳正瞪着自己,又想到他刚才的话,登时没了脾气,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这就对了!你们俩一起侍候爷爷吃酒!”柳伯芳对白绿两女子喝道,随后又对旁边的裴满真说道:“女娃娃,你今天要是不想喝酒,爷爷也不难为你,但可不许耍花样,知不知道?”见裴满真只是低头不语,也不多说,抬头大喊道:“小二!再拿壶酒来!”等了半晌不见有反应,又大喊道:“小二!小二!”半天才听柜台里有响动,原来早在众蒙古兵寻衅之时,掌柜和小二就躲进柜台里不敢出来。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那小二早就吓得尿了裤子,二人只是不住拜着菩萨,希望这场浩劫能早点过去。这时二人听到有人喊话,才从恐惧中明白过来,店小二和掌柜的都从柜台里探出头,小二向四周望望,最后看柳伯芳正瞪着自己,忙战战兢兢地伸手指着自己问道:“爷,您,您叫我?” “废话!不叫你叫谁!再给爷爷拿壶酒,另外再切二斤熟牛肉!”柳伯芳气呼呼地道。 掌柜见柳伯芳发怒,生怕殃及自己,忙用胳膊拱拱小二,低声说道:“快去吧,快去吧,千万别惹他。”小二惶恐地从柜台里爬出,拖着湿淋淋的裤裆踉踉跄跄地朝后门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回 下药 柳伯芳本有几分醉意,见自己喊了半天小二才出来,这才细细环顾起大堂来,只见除了自己桌上几人和地上的蒙古兵及男子外,就剩下隔着几张桌子的那七八人了,其他的食客早就吓得不知去向。柳伯芳盯着对面看了看,见几人各个身体健硕,有的还佩戴了兵刃,只是对方似乎对自己这边所发之事并不在意,只是低头吃饭,想来也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江湖中多有这种不喜多管闲事的武夫,因此便不再多想,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白绿两女子。 杨保中等眼见发生了这许多事,早已清楚裴满真的处境,只是碍于柳伯芳武艺高强,才未贸然行事,只得低头吃饭,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暗中观察,另谋他法。杨保中见柳伯芳让店小二拿酒,便心生一计,踢下了边上的弟弟保华,使了个眼色,保华立刻会意,大声喊道:“这是什么狗屁饭菜!吃的大爷坏了肚子!小二,茅房呢!” 掌柜见又有人大吵大嚷,且还是那几个看来比柳伯芳更可怕的大汉,生怕又惹出事端,赶忙屁颠屁颠地跑来,不住作揖,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今儿酒菜全算小的头上,几位见谅,几位见谅,厕所在后院。”说着指了指后门,满脸堆笑。 “废什么话!爷爷在乎你这点破酒钱?让开!”杨保华怒道,一把将掌柜推开,冲向后门。掌柜立足不稳,向刘岱倒去。刘岱斜眼见柳伯芳正盯着这边看,便顺手一推,将掌柜推倒在地,可怜那掌柜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引得桌边几人哈哈大笑。柳伯芳见了,微微一笑,又将注意力移到自己对面的两个女子身上。 到得后院,杨保华找到厨房所在,闪身进入。只见店小二拿了酒提,从桌上,坛边,壶旁到处都是洒了的酒水。杨保华取出一锭小银,交给他,说道:“不用怕。这是我的饭钱,多下的算作赏钱。唉,那老东西这么凶,看你也怕得够呛,可别再把酒倒撒了,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边说边接过酒提。小二大喜过望,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人。杨保华道:“老家伙凶得很,你过去瞧瞧,他在干什么?”小二应了,到后门口向店堂张望。杨保华从怀中取出一包药,打开纸包,尽数抖入酒壶,又倒了几提酒,用力晃动。小二跑回说道:“他坐在那里,没,没干什么。”杨保华将酒壶交给他,说道:“快拿去,一会他发起脾气,别再把店给烧了。对了,千万别说是我帮你倒的酒,老家伙脾气那么古怪,可别再骂你,又折腾你让你重倒。”小二谢不绝口,连连称是,提了酒壶,又端了牛肉,出去的时候口中兀自喃喃地说:“多谢,多谢,唉,真是个好人,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小二战战兢兢地来到柳伯芳桌前,把酒和牛肉摆好,柳伯芳斜着眼睛问道:“刚才有人上茅房,你可曾见到?”杨保中等听他这么问,均心里一惊,但又不敢作声,只听小二赶忙说道:“没,没见到,小的光顾着给客官斟酒,没注意旁人。”他心里惊慌,脑门竟然渗出汗来。 “你紧张什么?天很热么,你出这许多汗。”柳伯芳缓缓说道,余光却注视着杨保中等人的动静。 “是,是热,我,我,”小二一时半会竟然答不上来,“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裴满真早已想到杨保中等定有安排,又看这小二说话支支吾吾,料想他定知道些内情,生怕他一时紧张说走了嘴,正寻思如何应付间,一瞥眼见到他湿漉漉的裤子,便皱眉说道:“什么味道,这么臭!” 天气本热,那小二先前又尿了裤子,此时加上一紧张出汗,微风吹来倒真有股难闻的气味。柳伯芳见白衣女子和绿衣女子也都用手捂着鼻子,又看了看小二的下半身,见他如此,笑骂道:“嘿嘿,你这小畜生,你怕什么?”那小二倒也聪明,一听他这么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叩头,口中连道:“爷,爷爷饶命,小,小的实在是看爷爷威严,吓,吓得紧了,就,就尿裤子了。”柳伯芳原也以为他害怕自己,现在亲眼所见他如此,便信了他所言非虚,骂了句:“晦气,小兔崽子,滚一边去。”小二赶忙倒筛糠似的不住叩谢:“多谢爷爷,多谢爷爷。”起身逃也似的溜到后院,杨保中等也是暗自吁了口气。 杨保华在后院看得清楚,心中唏嘘不已,此时见小二回来,对他不禁佩服起来,夸道:“刚才老东西那么凶,我还真为你担心,没想到你倒挺淡定自若。”“唉,什么淡定自若,客官说笑了,小的刚才真是怕的不得了。”杨保华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又说道:“你先待在这吧,我怕他一会又叫你做这做那的,我先出去了。”说罢用手捂着肚子,一瘸一拐走进了前厅。 “怎么样,兄弟,好些了没?”杨保中假意关切道,他眉宇间尽是关怀之情,不知情的人还真就看不出来是在演戏。杨保华倒也配合,回了句:“不碍事了,这一趟茅房去的舒坦多了。来,咱哥几个再多喝些!”余下众人齐声叫好,丝毫看不出这伙人心中其实暗自关心对面桌上的动静。 柳伯芳拿起一只酒杯递给白衣女子,说了句:“喝掉它!”此言一出,裴满真、杨保中等人均脸色微变,倘若白衣女子喝掉这杯酒就此倒下,那便露了马脚,恐怕到时合在场所有人之力都未必能制住柳伯芳。白女子不明就里,她本不愿饮酒,然而见到此时男子痛苦的表情,再也犹豫不得,接过酒便要一饮而下。就在酒杯触到嘴唇的瞬间,柳伯芳突然低哼一声:“慢!”白衣女子惊愕地看着他,不知这老头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只听柳伯芳说道:“过来侍候爷爷喝下!”此言一出,知道内情的众人均暗自吁了口气。柳伯芳见白衣女子毫不迟疑地接过酒杯,又要喝下,心中便不再怀疑酒里有毒,因此临时变了主意。原来他心中一直怀疑杨保中等是与白衣女子是一路人,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目标其实是救出裴满真,倘若他一直坚持怀疑下去,局面将如何恐怕谁都不知道了。 白衣女子此时端着酒杯不知如何是好,柳伯芳见了哈哈大笑,说了句:“你过来,到我这边来。”白衣女子稍有迟疑,柳伯芳忙小声说道:“不想救你的情哥哥了?”白衣女子听他如此说,心中无奈,低着头起身来到了柳伯芳身旁。柳伯芳对她说道:“过来低下身子,扶着爷爷的肩膀,喂爷爷喝酒。”白衣女子脸上一热,眼中微微泛红,她十七八岁的女儿家,何时受过如此大辱,况且又是服侍这样一个奇丑无比的糟老头子,可是为了男子,又别无他法,只能任人摆布。真是心中既有害羞,又有委屈,一时间五味具杂,说不出的难过悲愤。绿衣女子见她如此,心中不忍,起身走了过来,接过酒杯,对柳伯芳说道:“我来吧。”也不等柳伯芳同意与否,就躬下身子,一手搂着柳伯芳的肩膀,一手拿着酒杯放在柳伯芳嘴边,缓缓喂他喝下了酒。 杨保中等见柳伯芳虽起疑心,仍将碗中药酒喝得精光,心中均大喜,其中一个汉子小声嘀咕道:“老东西枉自武功高强,却也着了咱们的道。”殊不知柳伯芳见到与己为敌之人均以倒下,而其他众人都是寻常江湖汉子打扮,他虽开始之时也怀疑对方与男子等是同一路的,但眼见白衣女子毫无顾忌地准备喝下杯中酒,神色坦然,显然是酒中无毒,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其实说来也悲哀,似柳伯芳这种武功之人,已然世上罕见,却仍注意这些下三滥的勾当,足见其为人心胸狭窄,阴险狡诈。此时柳伯芳的注意力都盯在了白绿两女子身上,他口中喝酒,其实全然饮而不知其味,只享受少女服侍自己的悠然感觉。倘若酒店之中并无貌美女子陪在桌旁,那么这一壶下了大量蒙汗药的药酒饮入口中,未必就察觉不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回 脱难 柳伯芳本就是个好色之徒,见到白衣女子容色艳丽,早就想摸手摸脚,只是见她楚楚可怜,才不忍无礼。他虽然下流好色,却也懂得怜香惜玉,不然以他此等武功,要真的想非礼于女子又怎有不成之理。此时待得一碗酒一下肚,已自按捺不住,过得片刻,药性发作,脑中昏昏沉沉,什么都不在乎了,站起身来,笑嘻嘻地道:“小娃娃,有了婆家没有?我猜没有吧,是不是惦记着你那情哥哥呢?嘿嘿。”伸出大手,在白衣女子脸蛋上摸了一把。女子吓得全身发抖,道:“你,你。”伸手去隔,柳伯芳反手锁住她手腕,一扭之下,女子臂上吃痛,眼中流出泪来。柳伯芳哈哈大笑,将她抱在怀中。女子高声尖叫,拚命挣扎,但柳伯芳一双手臂粗的犹如一个大铁圈似的,紧紧箍住,却哪里挣扎得脱?绿衣女子脾气火爆,见姐妹被辱如何按耐得住,心想:“我此时出手,这老恶人杀了我,倒不打紧,但他如此当众欺侮姐姐,我便立时死了,也不闭眼。”想到此,将手中酒杯往地上一砸,大声喝道:“老恶人,休得无理!”伸手朝柳伯芳肩膀抓去,柳伯芳并不理会,只稍发内力,就听“砰”的一声,将她弹开直撞墙壁,又滑落至地,动弹不得。 杨保华眼见白衣女子受辱,绿衣女子又被柳伯芳震伤,心中十分焦急:“怎地蒙汗药还不发作,难道这老头当真有古怪功夫,不怕迷药?”眼见柳伯芳伸嘴去白衣女子脸上乱吻乱嗅,再也顾不得凶险,袖中暗藏匕首,笑嘻嘻地走过去,道:“老人家,你在干什么?”裴满真、杨保中等大惊:“保华此时出头,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柳伯芳见对面桌的人朝自己走来。又不怀好意地同自己说话,一看正是刚才闹肚子跑到后堂的年轻人,而此时自己突然双腿发软,心中立时便知刚才酒里定是被他做过手脚。然而柳伯芳内力深湛,蒙汗药一时迷他不倒,却也觉头脑晕眩,身子摇摇晃晃,放开白衣女子,刚要发力去打杨保华,便眼前一黑,全身瘫软地倒在地上。众人见他已倒,都长出口气。杨保中叫道:“裴姑娘,快跟我们走。”裴满真起身去扶起绿衣女子,又对白衣女子说道:“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转头对杨保华道:“杨兄弟,劳烦你们去抬下那位公子。”杨保华会意,过去和杨保中等一起搀着男子走到外面。白衣女子与绿衣女子此时吃惊不小,没想到柳伯芳突然倒下,而与其同行的女子又要救自己。绿衣女子抬头看裴满真,裴满真对她一笑,小声说道:“先跟我们走,一会再跟你解释。”说罢搀着她跟白衣女子一起出店门。 众人一起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见离酒店已远,才稍出口气。杨保华腿快,先行雇了三辆马车,众人上得车来,一路向南,出了石家庄南门,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不见有人追来,这才放心聊了起来。此时杨保中、杨保华、陆国轩等与裴满真相熟的跟裴满真坐在了一辆车里,其他两辆车分别坐着杨保中等人的其他同伴,受伤男子以及白衣绿衣两女子。一路上裴满真将如何让张三到燕京城中打探消息,自己焦急等待遇到神秘女子,又遇柳伯芳为自己解围,但遭其挟持等一并说了,只听得众人神色紧张,不断叹气。陆国轩见多识广,听裴满真说到神秘女子之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她们可曾说过自己是紫竹宫吗?”裴满真摇摇头,说道:“没有,但她们的确身着紫衣。”陆国轩摇摇头,奇道:“莫非不是?决计不能,江湖中能有这般行径和以乐器为武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南海观音白如雪和空灵王贺泰翁善于此道,然而白如雪早已退出江湖多年,贺泰翁是个年近八旬的老翁,在空灵岛隐居二十余载,二人都是独来独往,贺泰翁虽然行事怪诞,却绝不会是这伙少女的主人。紫竹宫这几年在江湖之中名气甚响,听说宫中清一色的女子,善用乐器,所以我猜是紫竹宫所为。”“那他们的宫主是谁?”杨保华在一旁好奇地问道。陆国轩捻了捻胡须,摇头道:“我不知道,江湖中恐怕也无人知道,甚至连这宫主是男是女也无人可知。” “古霜霜!”裴满真突然叫道:“我曾听柳伯芳说过那帮女子的主人叫古霜霜。” “唔,古霜霜,这名字倒是没听说过。”陆国轩叹道:“可既然是个女的,却为什么还要做这采花之事呢?”众人听了也都摇头,纷纷表示没听过此人名头。陆国轩继续说道:“还有那柳伯芳的名头我也没听说过,但此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恐怕比汗王府的苦智和尚也要高出些许,可此人为什么在江湖之中毫无名气,真是想不通。” 众人七嘴八舌又聊许久,见前面不远便是一座小镇,杨保中探头吩咐车夫找个客栈落脚,三驾马车不一会就停在了当地一处最大的客栈门前。杨保中掏出几两银子打赏了车夫,又开了几个房间,招呼众人一起上楼去了。 众人首次聚在一起,杨保中等为受伤男子和绿衣女子疗了伤,二人并无大碍,男子被点时间较长,需得恢复一段时间,绿衣女子只是被柳伯芳的内力弹开,并未震伤。详聊一阵之后大家才相互认识,原来男子名叫滕项彬,白绿两女子分别叫轩辕婉儿和轩辕婷,两人是一对姐妹。陆国轩问两人可否认识轩辕琢磨之时,才知道二人是其爱女,此次外出乃是广发英雄帖,眼看九月初九就要到了,而九月初五便是英雄大会的日子,二人在返回途中遇到强盗劫持,幸得滕项彬出手相助,才救了姐妹二人。三人一见如故,一路同行,这才引出遇到柳伯芳和裴满真一幕。 众人得知两女子便是当今一顶一高手轩辕琢磨的千金,不禁肃然起敬。陆国轩道:“轩辕老英雄乃人所敬仰的真侠士,武功之高自不必说,在江湖中数十年的好口碑更是难得。”“说的不错!”滕项彬接道:“武林之中常闻御金抗蒙,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轩辕琢磨。轩辕老前辈不单武功高,数十年来力保我大宋江山不失,更是难得的真英雄。倘若没有轩辕老前辈,就凭那帮贪官污吏,酒囊饭袋,恐怕我大好河山早就让给异族胡虏了!”他这两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条条是道,直听得绿衣女子得意非凡,白衣女子则谦逊地作了一揖,以示感谢。然而却殊不知此刻杨保中等人脸上却微微变色,杨保华突然大声说道:“这位滕爷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不知师出何门何派?”“家师雪山派冯云锦。”滕项彬正色道。 “冯云锦?原来是雪山派破冰剑冯云锦的高徒,失敬失敬。”杨保中、刘岱等一一抱拳施礼,杨保华鼻孔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抱了抱拳,神情颇为不屑。 杨保中见状忙又抱拳对滕项彬做了一躬,说道:“舍弟年幼无知,冒犯滕兄之处还望见谅。” “杨兄客气了,要不是诸位慷慨相救,恐怕小弟还在受那老淫贼的折磨呢。”滕项彬微笑道。 “哼!年幼无知?我看是幼稚可笑吧!”轩辕婷哼道。“你!”杨保华瞪了她一眼,轩辕婷一撅嘴,别过脸不去理他。 “腾兄弟,老夫一事不明,还望赐教。”陆国轩道。 “老前辈请讲。”滕项彬恭敬地说道。 “老夫对江湖之事也略知一二,想当年吴景义,吴景森两兄弟一手创建威震四海的雪山派,二人共收十六位弟子,起名云字辈。随后雪山派不断壮大,到现在已经出现了第四代弟子,派中更有数百人之众。老夫印象中雪山派第三代弟子该是清字辈,第四代则是犯个“凡”字。老夫不解,腾兄弟既为冯云锦的弟子,也就是雪山派第三代高手,为何名字之中不见“清”字?” “老前辈有所不知,在下并未投身雪山,乃是家师所收的俗家弟子。”滕项彬微笑道。 “难怪,难怪。”陆国轩捋了捋了胡须,继续道:“滕兄弟恐怕也很久不见令师了吧?”滕项彬道:“不错,晚辈正打算借这次英雄大会的机会去拜见他老人家。” “你师父也会去么?”陆国轩问道。 滕项彬点头道:“听两位妹妹说,雪山派的请帖已经送到,我想家师该会前往。”说完,望向轩辕婷和轩辕婉儿。轩辕婷说道:“不错,雪山派已经同意参加英雄大会,冯前辈也该会来。” 众人又聊一会儿,裴满真问杨保中等为何出现在石家庄,杨保中只说有要事需要南下,其实他几人也是奔着那英雄大会去的,只是在江湖中无甚名气,并未收到英雄帖,江湖之人以面子为重,此时见轩辕婉儿和轩辕婷在场,也不便将本意说出来,就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了。轩辕婉儿倒是很识大体,见几人也是顺路,便邀他们一同前往。杨保中等一听大喜,便不推辞地应承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回 揭榜 张三那天离开燕京后便回到郊外的茅草屋中,但找了半天也不见裴满真踪影,心中不免嘀咕:“姐姐去哪了?会不会又跟上次一般不辞而别?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找她?该到哪去找?”他与裴满真相识不过数日,然而就在这数日之中二人历经生死,他心里早已不知不觉将裴满真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他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自母亲离开后便一直与大黄狗李四生活在一起,生活之中早已习惯了有伴相陪。此时不见了真心待自己的姐姐,当真叫他难受万分。 张三在茅屋附近不断踱着步子,脑中尽是想着如何去找裴满真,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好远。眼见前面不远就是埋葬母亲的一片小山坡所在,便走了过去。一低头间,猛地发现有打斗的痕迹,脚印凌乱,甚至还有血迹,显是经历了一场数人之间的激烈冲突。张三心里一紧:“难道是姐姐?”他从小生活在山里,对于山路追踪和树枝刮痕分析等颇为在行,他仔细观察地上印记,发现除了打斗痕迹之外,竟然有两拨不同方向的脚印,一拨是两人,看起来像是一男一女,另一拨则是五六个女子,这下倒叫他为难起来,究竟哪一边才是裴满真的方向? “罢了罢了,还是选女人多的一路找吧。”张三暗自决定,与其在此举棋不定,倒不如先可机会大的一边跟着脚印去找,万一找不见裴满真到时候再折回来找另一边也不迟。打定主意,当下回了茅屋收拾行装,拿了几两当初裴满真留下的碎银子,朝着脚印多的方向找去。 不几日,来到一个小市镇,张三找了一家饭店,要了饭菜,坐在那里吃了起来。此时他心中颇为烦躁,一是几日以来一直寻不见裴满真的踪影,二是身上所带的银两已然不多,只怕吃过这顿就将所剩无几。正索然无味间,店内进来几个少女,一共六个人,五个紫衣,一个白衣。几人甚是古怪,没有太多说话,只跟掌柜要了几碗面便静坐在那里,白衣少女更是脸上带泪,好似受过欺侮一般,也不看别人,只是低头摆弄悬挂腰间的小铃铛。店伴将面端来,其中一个紫衣女子说道:“快吃,吃完还要继续往西赶呢。” 张三见这几人虽然奇怪,也没放在心上,吃过饭后,四处转了转,问了些百姓,仍无裴满真音讯。见天色尚早,便决定继续一路南行,不一会到了一座城池,抬头看时,城门匾额上写着三个金光大字:直沽寨。这直沽寨便是元统一中华大陆时的海津镇,大明时期的天津卫了。宋、辽时期,今海河当时称“界河”。界河以北属辽幽都府(后改析津府)武清县;界河以南属北宋高阳关路乾宁军和沧州清池县。宋朝在界河以南设立许多军事据点――“寨”、“铺”,如泥沽、双港、三女、南河、沙涡、独流等,以用来防止辽军南下。直至金贞佑二年(1214)前,设“直沽寨”,并派都统完颜佑、副都统完颜咬住戍守,“直沽寨”因此得名。“直沽”之名始见史籍,天津成为畿南军事重镇。 直沽寨距离陪都燕京不过200多里,此处又是漕运,水路的要道所在,繁华程度虽不可与燕京相比,但戒备也是森严至极,过往商客百姓都需过至少三道以上关卡进行盘问检查,因此城外早已排了长长的队伍。此刻太阳尚未落山,天气闷热,张三早已汗流浃背。他是少年心性,本就好动,不住左顾右盼,只希望队伍能走得快点,自己便可早点到城中打听裴满真下落。正自郁闷,就听身后两人聊道: “听说没有,陈家小姐失踪了。” “这么大个事,咋能不知道,听人说头天夜里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丫鬟进房却没看见小姐影子,找了一天也没找到,这急坏了陈家上下。那陈员外已经悬赏重金,只要谁能找到他女儿,便能得白银千两。” “一千两!这要是让谁找到了,往下三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傻兄弟,哪能那么容易,我看这陈小姐八成是被那采花贼弄走了。最近这附近经常有年轻女子稀里糊涂失踪,连蒙古衙门都开始关注了。” “呦!蒙古人还挺仗义,也不只会杀人放火。” “唉,不然难顺民意啊,如今直沽寨里早就住着大量蒙古人了,他们也得为自己着想着想不是。” 两人还在聊着,张三却没有再听下去,此时他口袋里早已身无分文,一听到一千两雪花银的时候,两眼冒光,心里早就盘算起来,自己不妨先打听裴满真下落,若是不在此处,倒不如先帮那陈员外找到女儿,也好赚得些盘缠当作路费。 又过一些时候,天色已暗淡下来,张三好不容易进到城中。他原想打听裴满真的下落,然而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他手中又无银两住宿,无奈之下只得先去陈府,借着找人为由,或许可以留宿一晚。 张三费得些周折,好不容易找到陈府,府门尚未关闭,张三与门前家丁说明来意之后,见家丁看自己颇有轻视之意,显是觉得他年纪幼小,不似有能力找到小姐之人。张三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弹弓,拿起地上一块石子就朝府门前的石狮射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石子穿透石狮左眼,打在后面的墙壁之上,那墙壁还被打凹了三分。这一下直叫那家丁看得目瞪口呆,他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十五六岁的少年竟有如此神力,连呼:“壮士稍等,壮士稍等。”转身飞也似的朝院内奔去。 不多时候,那家丁走出来,对张三恭恭敬敬地说道:“老爷有请壮士,这边请。”张三点点头,随着家丁一齐走进陈府。陈家乃为直沽寨第一大户,府上自然甚是气派。张三从小生活在山里,极少出来走动,这么大的府邸恐怕除了那日他随杨保中进燕京城的汗王府搭救陆国轩之外,还是第一次见了。况且上次是偷偷摸摸,很多建筑根本没看清,这会则不同,一路走来东瞧瞧这,西瞧瞧那,显得颇为兴奋。 家丁带着张三穿过一个大花园,又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路,这才到了一座大宅。家丁说道:“老爷就在厅中,壮士请随我来。”张三随家丁进入,只见正堂上坐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两鬓斑白,一席金色锦袍托显雍容华贵,只是面容却甚为憔悴。老者见二人到来,起身相迎。家丁说道:“老爷,壮士来啦。”张三抱拳笑道:“陈员外吧,有礼了。”老者细细打量张三,见他眉清目秀,年纪不过十五六,皱了下眉,对家丁说道:“德金,这便是你说的神力过人的壮士?”家丁应道:“是的老爷,刚才亲眼所见这位壮士用颗石子将门前石狮打穿。” “唔?那老夫可要开开眼了。壮士介意吗?”见张三点头说好,老者对家丁吩咐道:“德金,把我收藏的那把养由弓拿来。”家丁应声,朝后堂走去,不一会,便和另一个家丁一起抬来一把大弓,看起来甚是沉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回 西行 “此弓老夫收藏多年,名曰养由,为春秋楚国养由基所用,流传至今已有千年历史。古往今来诸多侠士,能拉此弓者少之又少。刚才德金说壮士凭一块石子就可打穿石狮,如此真可谓神力,因此老夫也开开眼。” 张三虽自幼山里生活,却没真正用过弓箭,但见这弓背乌黑,闪闪发光,也不禁暗赞一声好弓。这弓足有七八十斤重,他走过去只一提,便握在手中。在场几人见他如此力大,无不惊诧,有两个小丫鬟甚至惊呼出来。张三左手提弓,右手一使劲便拉了个满,转头见陈员外脸上满是惊讶,又一口气拉了五六下,直到额头微微渗出汗珠,这才罢手。 “好!好!好!”老者连赞三声,鼓掌道:“壮士,适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接着又说:“老夫姓陈,便是此间主人。小女失踪后,时常有人来说帮老夫找女儿,却没有一个成功。刚才见壮士年纪轻轻,这才有些许冒犯,还望见谅。对了,不知壮士怎么称呼?” 张三笑笑,道:“不碍事,在下张三,陈员外好。” “张三?壮士在家是排行第三?”陈员外笑道。 “我没兄弟姐妹,就叫张三。” “原来如此。”陈员外略微点头,说道:“以后老夫暂且称壮士为张兄弟,你看如何?”张三点头称好。陈员外微笑道:“张兄弟还没吃饭吧?”又吩咐家丁:“德金,吩咐下去,马上准备酒席,今晚我要好好招待张兄弟。”那叫德金的家丁点头应承,便下去张罗了。 席间觥筹交错,陈员外拉着张三的手不住问长问短,一会问问张三武功,一会又问问张三身世。张三心中原想向对方打听裴满真下落,可一想到自己还未立寸功,又怎好意思提及此事,便跟他有一搭无一搭地东拉西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员外见张三吃得差不多了,差人拿出女儿画像给他看。张三见画上之人身段苗条,十六七的年纪,容貌姣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陈员外说道:“这便是小女陈蓉莺,五日前突然失踪,老夫托遍江湖朋友,却依然找不见踪影。张兄弟若能寻到小女,老夫愿馈赠白银千两以作酬劳。”张三不答,心中只是思量这女子好生面熟,究竟在哪里见过呢。陈员外见他面无表情,不知是何缘故,又叫了声:“张兄弟?”张三这才缓过神来应了一声,随后说道:“员外放心,我休息一晚,明日便去寻找小姐下落。” 这一晚张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只是想着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陈小姐。他从小与母亲生活在山里,未出过远门,就算偶尔出门也只是到燕京城而已,这次为了寻找裴满真才来这么远的地方。陈小姐长得如此俊俏,若是从前见到定然会有印象,此刻却真的半点都想不起来,但不知为何,心中始终觉得这女子该是近期见过的,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有小丫鬟进来服侍张三起床,走过时叮叮当当地声音甚是悦耳,张三问是什么声音。丫鬟笑着说道:“是这个。”说着掏出自己腰间的小铃铛。张三见到眼前一亮,觉得这铃铛也似曾相识,问道:“你们府上还有别人戴这东西吗?”“没有”小丫鬟说道:“这是小姐送给我的,我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她待我就如亲妹妹一般,就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对铃铛送了一个给我。”想是提起往事想到了小姐,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了。 张三恍然大悟,那陈小姐自己的确见过,就是昨日在不远的小市镇上的酒馆中见到的,随行还有五六个穿紫衣的少女。想到此,张三立刻穿衣起床,飞也似的冲出了房间。那小丫鬟刚打好洗脸水,准备端来,见张三跑开便喊了声:“张公子!”张三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告诉你们老爷,我去找你家小姐了!”等她反应过来,张三早已奔得远了。 张三一路直奔小镇,他自幼练得一副好腿脚,不一会工夫便到了日前的小酒馆。此时还未到中午,馆中食客不多,掌柜和店伴都无甚事做,张三走进去叫住店伴,问道:“小二哥,可还记得我?昨日在你这里吃过饭的。”小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笑着说道:“怎会没印象,客官您可好?”张三点头,道:“小二哥,我想问你,你还记得昨日跟我同一时间吃饭的那几个女子么?就是五六个穿紫衣服的,一个穿白衣服的。”“怎会没印象,那几个女客官个个貌美,当时小人还看了好几眼呢。”小二说道:“客官您是要找她们么?她们昨日吃过饭后就走了。” 张三走出酒馆,依稀记得当时一个紫衣女子说过她们要往西行,想来这一天的时间她们也走不了多远,便决定一路往西,心中想着也许今日之内便可找到陈大小姐。 张三晓行夜宿,向西进发,然而在路却非止一日,过了大山森林,这天眼见又是一处小镇,他初履江湖,所有景物均是生平从所未见,虽忙于寻人,然心情也甚为舒畅,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此刻越走越快,只觉耳旁呼呼风响,房屋树木不住倒退,他自己可能都不知晓这其实并不是自己的脚力有多好,而是从小不知不觉早已练成上层轻功。又跑许久,直一口气奔到了镇外的黑水河边,这才停下在路旁一处茶摊歇脚。此时天气闷热,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拿着把蒲扇悠然自得地坐在树下遮荫。老者见张三满头是汗,便笑了笑示意他自便。张三一口气喝了七八碗凉茶,这才解了渴。临走时原想扔下几枚铜子,一摸兜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带钱。这几天他都是在山林中度过,靠打些野味,吃些野果充饥,根本未想到自己随身的盘缠早就在到陈府前就已用尽。此时他脸色尴尬,回头瞧向老者,见老者正闭目养神,便走过去轻唤了声:“老伯。”见老者不吭声,又叫了声,这时才听到老者鼾声已起,原来是睡着了。张三心想如果一走了之自可不必理会茶钱,但却并非君子所为,便又独自回到了座位上,想等老者醒来再作解释。他原本也是个小偷小摸之人,小时候饿了也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偷人两个馒头,一个烧饼,但自从遇到裴满真,听她讲了不少江湖故事,也决心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因此习性改了不少。张三抬头看天,见太阳正毒,这几日一路往西,又询问过路人,自己走的方向没错,想来离找到那陈小姐之时已经不远,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便静静坐在那里等老者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回 妖男 张三只盼老者快些醒来,好向他解释一番,不住伸长脖子回头探望,忽听得马蹄声响,四匹全身雪白的马从大道上缓缓而来。每匹马上都乘坐着一个紫衣男子。他原本想找紫衣女子,没想到会遇见紫衣男子,不觉伸长了脖子,瞪眼凝视,只见四个乘客都是十八九岁左右年纪,眉清目秀,没一个不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四人跃下马背,走向茶摊,身法都颇利落。 张三见四人一色紫袍,手臂、脖颈等能露出的地方无一不是白皙水嫩,不禁瞧得呆了。一个紫衣人被张三看得不好意思,一阵红晕涌上脸颊,低下了头。另一个却向张三怒目喝道:“楞小子,瞧什么?”张三一惊,心里虽有气,但还是把头转了开去,只听那四人低声说了一阵子话,齐声嘻笑,隐隐听得一人笑道:“恭喜,恭喜,我看这傻小子八成瞧中你啦!”张三知道他们在嘲笑自己,不觉羞惭难当,耳根一阵发热,正打不定主意是否要起身离开茶摊,忽听其中一个男子尖声叫道:“那老头,这茶多钱一碗?”半晌不见老者答话,便转头问张三:“傻小子,这茶多少钱一碗?”张三本来心中有气,此时见对方主动跟自己说话,也不作声,看对方怎么办。果然,另外三名男子见同伴找了个没趣,都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说些先前那男子没面子之类的话。那男子见同伴嘲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下不来台,恼羞成怒地朝张三吼道:“傻小子,说你呢!耳朵聋啦?”见张三还是不语,或低头,或侧头看着远方,根本不理睬自己,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余下的三个同伴见他如此,忙起身拉住他,叫他不可多生事端,男子这才哼了一声,白了张三一眼,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几人重新坐下来喝茶,低声说话,但都是叽叽喳喳地谈些风流之事,什么“宫主”最喜欢你啦,什么“宫主”这时一定在想你啦。张三皱起眉头,见这些男子神情举止甚是扭捏,没一点男人气概,甚是不耐,但言语传进耳来,却又不能不听。只听一名男子道:“咱们这次多弄些雏儿回去,你猜宫主会奖赏甚么?”另一人笑道:“要你多陪他几晚!”先一人娇嗔不依,起身扭打,四人咭咭咯咯的笑成一团。又一人看了眼张三道:“大家别太放肆啦,小心露了行藏。”余下三人点了一下头,便转过话题谈些江湖轶事。只听其中一人道:“那柳伯芳总是跟咱们宫主对着干,可当真可恶得紧,以后见到定不能饶他。”另一人道:“还是算了吧,别说咱们打不过他,就算能打过他,你当宫主是能舍得的么?”“那老头是什么来头?”“哎呀,你年纪还小呢,刚来咱们这,许多事情不太好说,况且我们知道的也不多。”“说嘛,说说嘛。”被问话的男子拗不过同伴,便转移了话题说道:“哎,你们说这柳老头的功夫怎么样?”“那自然是不及咱们宫主的,不过在当世恐怕也是难逢敌手吧。”“那跟轩辕琢磨比呢?这俩人都是老头子啦,谁比较厉害些?”“哎呀,我看你也就只知道轩辕琢磨这一个人啦,你这雏儿,哈哈哈哈。”余下两人听他这么说也都咯咯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道:“要我看,那轩辕老头子见了咱们宫主也肯定是迈不动步子啦。听说那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美男子呢,这不英雄大会要到了么,他要是年轻个三十岁,咱们肯定把他捉回去献给宫主。”说着,几人又是笑作一团。 又聊一阵,几人起身,其中一个男子从怀中掏出两枚铜子扔在桌上便欲离去,忽听有人说道:“诸位慢走,茶钱还未曾给过。”四人回头,见原来是那老者已经起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其中一个男子怒目圆睁,怒嗔道:“这不是钱么?”说着指了指扔在桌上的铜板。老者看了眼铜板,呵呵笑了起来:“小哥说笑,这只够茶座钱,茶钱却需得另算。”听了此话,其中一个男子刚要发怒,就被同伴拉住,那同伴问道:“那依你说,这茶钱需得怎生算法?”老者笑了笑,说道:“十两银子一碗。”他这么一说,不仅四个男子大为愤慨,就连张三也暗自心惊,心想这喝杯茶可当真贵得紧了。 四个男子中脾气最大的一个一拍桌子,指着老者大声喝道:“老头,你活得不耐烦了么?你可知道我们是谁!”老者听后哈哈大笑,盯着四人看了好一阵,才说道:“我不过是这穷乡僻壤中的一个普通乡下老头,你跟我说你是谁,名气有多大又能怎的?总之不论是谁,这茶钱是一定要给的。”男子听后勃然大怒,起身扑向老者。旁边的一个同伴刚要制止,却被另一个同伴拉住,小声说道:“且让他去试试这老头,我看这老头有些古怪,如若不敌,我们再想他法。” 再说老者眼见对方扑来,却不躲不避,只是盯着对方看,好像傻了一般。张三见情势危急,生怕老者受到伤害,大喝一声,起身抓向男子。男子眼看马上就要打到老者,却不料张三速度比他更快,只觉肩膀一痛,一股大力抓住自己,待要向前再次发力,已然动弹不得。回头一看,竟是先前被自己辱骂过的乡下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身体顺着张三的抓力向后一靠,张三只道对方受制于己,下意识地收了力,却不料男子突然身体前倾,张三拿捏不稳,男子一下便挣开了他。张三还在惊诧,男子突然袭来,想要躲避,已来不及,只听得“啪”地一声,男子在张三脸上清清脆脆扇了记耳光。张三顿时眼前金星乱闪,耳中嗡嗡作响,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站在那里发愣。身后的三个男子见状则哈哈大笑,先前那男子嘿嘿冷笑,说道:“刚才抓我的时候倒以为有多厉害,没想到只是个乡巴佬,空有几分蛮力罢了。”接着又阴阳怪气地对着张三说道:“傻小子,再敢多管闲事,小心要你命!”张三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方对手,然而一来他性格执拗,二来侠义心肠,有心要护着老者,便跑到老者身前,张开双臂对男子说道:“不行!你要是想动老伯,就必须先过我这关!”“呦,傻小子还蛮讲情义嘛。”“哎呀,你懂什么呀,这叫打肿了脸充胖子,乡下人最好如此了。”“哈哈哈哈。” 三个男子在那嬉笑着,先前那男子笑吟吟朝张三走来。张三不住后退,侧头对身后老者说道:“老伯,快走,这有我撑着,这伙人难缠得紧。”却听老者笑呵呵地说道:“多谢小兄弟,我不走,我相信他们不是你的对手。”男子听后大为恼怒,喝道:“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他会是我对手?好,我便先杀这傻小子,再杀你这老杂碎。”说罢,对张三吼道:“傻小子,死了可别怪我,要怪就怪这老东西,他让你死的。”一句话刚说完,一掌已朝张三拍来。张三见对方来势凶猛,来不及躲避,只能以硬碰硬,拍出左掌与对方相抵。张三只觉对方有股怪力朝自己身体袭来,异常难受,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对方这一掌推回去。他这一发力,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男子的力量也不似先前那般大了。此时男子只觉面前这乡下小子的内力源源不断向自己这边涌来,体内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真比死了还难受。 老者见张三脸色通红,又渗出了汗珠,拉过张三右手。张三虽然发力之后觉得舒服许多,然而男子内力奇特,残留在张三体内的真气四处乱窜,倒也叫他不怎么好受。此时老者拉过自己的手,顿时感觉老者掌中发热,一股绵绵热气输入自己体内,好不受用,瞬间浑身力量大增,一使劲,喊声“嘿”左臂向前疾推,那男子“嘭”地一声,向后飞出。三名男子扶住同伴,不住摇晃,只见其面色惨白,嘴角带血,早己昏厥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回 传招 老者拉张三手的时候三名男子早已看得清楚,此时见张三一发力便将同伴打昏,而他只不过是个乡下傻小子,何来这等功力,三人心知老者从中作怪,想要发怒却又自知不是对手,一时间三人呆立原地,面面相视。倒是其中一人脑筋转得飞快,想起众人冲突皆是为老者提出十两茶钱,赶忙掏出两大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老人家,这是你的茶钱,有一百两,我们刚才一共喝了六碗,剩下的就当是给您老还有这位小兄弟赔不是了吧。”说完,双眼盯着老者。老者也不为难,只淡淡地说道:“客官留下茶钱自然是好,还请慢走。”几名男子见老者如此说,如获大赦,扶着受伤的同伴逃也似地牵过马匹匆匆离去。 张三见几人走远,这才回头对老者谢道:“老伯,刚才多亏您我才能打退那伙人。”老者微微点头,他见张三仪表堂堂,且又礼貌得体,甚是喜欢,拉着张三坐到邻近一张桌旁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已过一个多时辰。张三见老者亲切和蔼,话也就多了,把如何想找裴满真,又身无银两,后遇陈蓉莺失踪一事详细说了,老者轻抚胡须,听得津津有味。 待张三说完,老者问道:“你既知道那陈家小姐是被紫衣女子捉走,那刚才见到那几个男的你为何不追?他们不也穿着紫色衣服?”张三奇道:“他们是一伙的么?”“傻小子,你不觉得他们奇怪么?大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说话神态扭捏,穿得不男不女,难道你没听过紫竹宫么?”见张三摇头,老者继续说道:“这紫竹宫近来名声不小,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净做些个采花下流的勾当。宫中人女性居多,即使男子,也要舍了男儿身才可入得宫中。适才我听你提起紫衣女子,又一想到这几人不男不女的打扮,便已猜得十之八九。” 张三见老者如此说,便欲起身告辞,他心想对方既与紫衣女子一伙,追到他们便可找到陈家小姐,但对方已走许久,又骑着马,恐怕难再追上。正烦恼间,老者笑着拉他坐下,说道:“你也不必着急,他们中有一人受伤,就算骑马也经不起颠簸,未必就走得太远。况且前面有个小镇,他们必定会在那停留。”张三觉得有理,又要起身告辞,老者哈哈大笑,道:“你当真是个急性,但就这般去,恐怕不是他们对手,况且还有几个紫衣女子你未谋面……”说到此,老者又是抚须微笑,张三见他话中有话,又想起适才曾助自己击败对手,便恭敬地说道:“老伯,您身怀绝技,请教我两手,以便与敌对战之用。”老者笑着说道:“也罢也罢,我便传你一招,助你救回那陈家小姐。” “一招?”张三楞道。 “怎么,一招还嫌少?旁人就算求我三天三夜,我也未必肯教,况且我这一招又何止是一招!”老者有些愠道。 “不不不,多谢老伯,多谢老伯。”张三连声道谢,接连作了好几揖。 “怎么,你不跪下行拜师礼么?”老者严肃地问道。 “拜师礼?”张三一愣,倒不是他故做糊涂,而是初履江湖,根本就懂这些繁文缛节,故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行这拜师之礼。想来想去突然想起以前裴满真好像告诉过自己要学武功需拜个师父,三跪九叩,倒水奉茶自是必不可少的礼节。此时这老者突然叫他行拜师礼,也不知自己记得对不对,就欲跪下叩头。还未等跪下,就被老者扶起,只听老者哈哈笑道:“傻小子,不必啦。”接着又道:“小子,你记住,传你功夫是老夫欢喜你,况且也只传你一招,不必拜我为师。我这便将这招传授与你,你跟我来。”说罢,便拉着张三往附近松林走去。 二人找到一处阴凉僻静之处,老者对张三正色道:“你跪下立个誓,如不得我允许,不可将我传你的功夫转授旁人。”张三奇道:“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傻小子,让你立,你就立,不立老夫可不教你。”张三心下为难:“若是日后找到了姐姐,她要我转授,姐姐待我这般好,我怎能拒绝?”便说道:“老伯,我还是不学啦,您老人家不教我便是”老者奇道:“干吗?”张三道:“若是日后姐姐要我教,我不教是对不起她,教了是对不起您。”老者呵呵笑道:“傻小子心眼儿不错,当真说一是一。不过就算你姐姐叫你教她也无妨,这招没有极深的内力做功底,想学也是学不来的。我问你,你姐姐内力好么?”张三摇摇头,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这样岂不说裴满真不行了,便又点点头。老者见了又是大笑,问道:“你擅使什么兵刃?”见张三不答,老者恍然大悟,说道:“看你这穷酸样也用不起兵刃。”从地上捡根树枝,道:“看好了。”说着右腿微屈,身体前倾,左腿后蹬,呼的一声,右手握着树枝向前刺去。树枝刺到面前一棵松树,少顷,喀喇一响,松树应声断折。 张三惊得嘴都圆了,他曾听裴满真说过武林高手可以用掌、用圈、甚至用脚将大树打断,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见人用树枝将树刺断,真没想到这一刺之下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老者见他吃惊模样,哼了一声,道:“你可知这其中奥妙?”张三摇头,老者略有得意地笑道:“习武的境界便是人物合一,你手上拿着什么,力道便能透过什么打击目标。”见张三似懂非懂,又说道:“武学讲究气力合一,刚才我那一刺,乍看之下倒是力道十足,但明眼人却知我只使了三分力,另外七分则是气。”当下把姿式演了两遍,又把内劲外放之法、发招收势之道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虽只教得一招,却也费了大半个时辰功夫。张三武功不高,但内功却是精湛,初学之下便学这般招式简明,劲力却精深的武功,最是合适不过。其实说是功夫,倒不如说是老者教他武学道理。当下苦苦习练,一个多时辰之后,已得大要。老者道:“拿不拿这树枝实在无甚所谓,你用掌、用拳、用指,只要依照法门,一样可以破敌制胜。紫竹宫的功夫虚招多过实招,与他们对敌,你要是跟了对方乱转,非着了他们的道不可,再快也快不过他们。你想这许多虚招之后,这一下定是真的,可他偏偏仍是假的,下一招眼看是假的了,他却突然给你来下真的。”张三连连点头。老者继续道:“与他们对敌,若想取胜,唯一的办法便是压根不理会对方的真假虚实,待他攻来,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只按照我的方法来上这招,他见你这下厉害,非回招招架不可,刚才我摸你掌心,便知你内力不错,那几人根本不是你对手,只要他招架,那你便可将震得筋骨寸断。不过要想清楚,人家空手你才可空手,人家要拿了兵刃,小心把你手削了去。”张三点点头,问道:“然后呢?”老者脸一沉道:“然后?傻小子,筋骨都断了,还要然后?”张三甚是担心,说道:“他们挡不住,岂不是要弄出人命?他们虽有错事,却不至死。”老者摇头叹息,说道:“我这招要是能发不能收,不能轻重刚柔随心所欲,又怎能称得上是独步天下的……”说到此,老者顿了一下,又干咳两声。张三心中琢磨招数,也没太注意,只是应承着。老者道:“你不信吗?那就试试吧,你只管朝我身上招呼。”张三楞道:“那怎么成。”老者脸一沉,说道:“叫你打,你就打,我还能被你伤了不成?”张三想想也是,拉开架势,学着老者的姿势,呼的就是一拳。老者一晃躲开,斥道:“你没吃饭么?上点心,用力打!”张三虽知老者武功极高,但让他对老者动手,却怎么也不敢出全力。如今被老者一说,脸登时红了,只得使出全力朝老者攻去。老者见他打法凌乱,显是没练过武功,但却招招凌厉,不禁暗自赞道:“是块练武材料。”见张三一掌拍来,出掌向他反拍回去。张三见他掌到,想躲,却被对方掌风包围,根本躲不开。双掌相抵,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将自己朝后推了出去,直撞到一棵树上。说也奇怪,老者虽然力大,他却并不觉有甚难受,谁知刚一起身,就听背后松树喀喇一声,拦腰折断。老者笑道:“傻小子,看明白了么?”张三点点头,喜道:“明白了,明白了,这招的要领便是出招奇快,让对方退无可退,让无可让。”老者微笑,点点头,颇有赞许之意,道:“嗯,你果然是个好材料。”随即正色道:“你内力不错,可是不懂武功精髓,出招不能收发自如。你连自己的内力都不能做到此,我教你这招就更不必提了。现在你知晓了这招的精妙所在,以后就能慢慢练了。你过来,我先教你些呼吸吐纳的法子。”张三唯唯称是,老者盘膝席地而坐,张三依样坐下。老者说道:“内功之道,源于道家天人合一,我这里有几句箴言你要记住。欲求长生先戒性,火不出兮神自定。木还去火不成灰,人能戒性还延命。贪欲无穷忘却精,用心不已失元神。劳形散尽中和气,更信何能保此身。心若太费费则竭,形若大劳劳则怯,神若大伤伤则虚,气若大损损则绝。心诚意正思虑除,顺理修身去烦恼。”张三念了几遍,记在心中,但不知是什么意思。老者道:“打坐之前,须得脑中清澈空明,心无杂念。”当下又再传了些呼吸运气的法门与张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回 再逢 张三依言而行,起初思潮起伏,难以静心,但依着老者所授的呼吸运气之法做去,良久,便渐感心旷神怡,丹田中有一股暖气渐渐升上来。又这般静坐了半个多时辰,微微睁眼,见老者正坐在自己旁边打坐,双眼微闭,但却好像知道张三看他一般,缓缓说道:“安心运功。”张三脸一红,依言闭上双眼,不知不觉又过一个多时辰,只听老者突然说道:“那一招的精要不在力度,而在由内而外的收发自如,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寸劲儿。这一招使出来有发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中华武学博大精深,你现在还只是懵懵懂懂,等哪一天你领会到了这里面的味道,这一招就算是彻底学会了。这就好像是陈年美酒,入口不辣,但后劲却是香醇无比。” 张三初时虽然不解,但听老者说起陈年美酒,顿时大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我懂啦,老伯,小时候妈妈经常给我喝药酒,就是这个感觉。”老者眯缝着眼,道:“难怪你内力深厚,我就料你小小年纪,如不是偶得奇遇,必定练不成这般内功,想来是与你喝的药酒有关,不然你又怎么有了内力却不知道使。”张三喃喃说道:“原来妈妈给我喝的药酒是助我增长内力的。”想起已故的母亲,眼圈微红,低下了头。“好啦,好啦,时候不早啦。”老者说道:“你只要时刻记得我教你的法门,我保你救出陈家小姐,老头子也该走啦。”说完,再不说第二句话,起身扬长而去。 张三忙追上去,但老者身法好快,饶是张三一副好腿脚,眨眼间也已寻不见对方踪影。张三追出松林,大声叫道:“老伯,老伯!”只见松林边人影一晃,老者走了过来,骂道:“你这傻小子,还缠着我做什么?要想我再教,那可是难上加难。老头子是看你小子心眼儿好,这才教你,已是很大的缘分了。”张三道:“您老教了我这许多,弟子已心满意足,哪敢再贪,只是未曾叩谢您老的大恩大德。”说着跪了下去,“咚”“咚”“咚”“咚”连磕好几个响头。老者脸色一变,喝道:“停!我教你功夫,那是因为你我有缘,看你小子人不错,讨人喜欢,咱们可没半分师徒名分,你可别以为先前老头子让你拜师你就真拜了,那只是跟你逗笑罢了。”倏地跪下,向张三磕下头去。张三见状大骇,忙又跪下还礼。老者手一伸,已点中他胁下穴道。张三双膝微曲,动弹不得。老者向着他也“咚”“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头。这才解开他穴道,说道:“记着,可别在外面说你向我磕过头,拜我为师。”张三这才知他脾气古怪,不敢再说,只是脸上流露出了不舍。见老者欲离去,便道:“老伯,弟子还不知道您老人家名号呢。”老者见他脸上神色真挚,这才说道:“老夫姓……”话未说完,却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自从跟老者分开之后,张三一路快奔朝着小镇进发,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颇少,想找几个紫衣男子的行踪也确实不易。就在一筹莫展之时,不远处有一家客栈,附近的马厩里正好拴着几匹马,张三认得正是几个紫衣男子的坐骑,心里一喜,想也不想就往客栈里面走。店伴见有客到,忙出来招呼,连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张三饿了一天,本想先吃点东西,但一想到自己没带银子,便说道:“我找人。”说完,也不理那店伴,径直朝楼上客房走去。 这客栈虽然不大,可二楼三楼算起来也有二十来间客房,且每间都房门紧闭,要想找到那几人谈何容易,况且他旨在找到陈蓉莺,只要紫衣女子不出现,他便不能打草惊蛇。正思量间,三楼尽头一间屋子房门突然打开,张三赶忙退到楼梯口,探头查看。一个少女从房间走出,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张三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此女他也认识,正是日前在燕京城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卖艺女子。这些日子来,他不时便会想起当日少女对他的回眸一笑,他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小与母亲生活在一起,于男女之事懂得甚少,但眼前少女模样生得俊俏,就好像画里的人儿一般,自打见了第一面开始,心中便想着以后如能再见到这般笑容该有多好。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了眼前的少女。眼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朝自己走来,一时之间愣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想躲避,已然不及。少女见到张三也是一惊,脸上透过一丝红晕,随即便恢复常态,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好巧。”张三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记得自己,一紧张说话结巴起来:“是,巧,我,我们在这,见,见到。”女子又是嫣然一笑,问道:“公子来这里住店么?”张三不知该怎样回答,便随口应承了一声,然后问道:“姑娘也是在此住店?”少女点头答道:“我和爹爹一起来的,爹爹已经睡下,我嫌房里闷热,出去透透气。”说完又是一笑,下楼而去。 张三望着女子背影发了好一阵呆,这才想到还未查到紫衣男子的住所,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刚才为什么不借机会问问少女,她知道固然好,即便不知道也可与她多说说话。想着想着不自觉到了走廊的窗边,见少女正好走出客栈,月色下,少女背影更显婀娜。不远处,两个人影朝客栈走来与少女渐近,随后擦肩而过,当走到店门前时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又转身朝少女的走去。借着客栈门前的光,张三看得清楚,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见到的四个男子中的两人。 张三见这二人鬼鬼祟祟跟着少女,料想其中必定有所图谋,急忙下楼,悄悄跟在两个男子身后。少女在前面走着,两个紫衣男子在后面跟着,不远处还有个尾随的张三,这四个人就这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走了一会,张三见少女停在一处建筑前,抬头一看,借着月光看得清楚,原来是座破庙。少女跨步而入,两个紫衣男子藏身庙门外侧。张三见对方并未有什么行动,也不便现身,只好就近躲在一棵树下,反正天色暗淡,也没人看得到他。 少女进得庙中,走到佛像前双手合十,过得片刻,说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今年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在您面前许了三个心愿,第一个是盼望爹爹能够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第二个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父女两个可以有个好归宿,不用再每日漂泊江湖。第三个是……”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好半天才幽幽说道:“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他一面,没想到能在今日有缘得见君子,小女子特来在您面前还愿。”说完,跪了下去。 “啧啧啧啧,小娘们才刚十五岁,就这般春心荡漾,这可不好。”“对呀,嘿嘿嘿嘿,不知这小娘们想的是谁家小子,还君子……”两个紫衣男子阴阳怪气地走进来。少女一惊,回头见两个不男不女的人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回 救美 “你们是谁?”少女手握腰间佩刀,警觉地问道。“啧啧,小娘们还会武功,这要是擒回去给宫主,她不听话可怎么办?”“你懂什么,宫主还会怕了这么个丫头片子不成?她生得这么俊,又才十五岁,回去了还不知道宫主会怎么奖励你呢,嘿嘿。”“哼,不和你说啦。”两个男子说话神态扭捏,一边调侃,一边朝少女走来。少女见对方来者不善,不再说话,拔出佩宝刀就朝两个男子中间刺去。这一刀又快又平,两个男子赶忙向两旁躲闪,不料这却只是前招,少女又顺势来了个“横扫千军”抖刀分砍两侧,二人又是一跃,这才躲了过去。也就是这一瞬间,二人开了个缺口,少女纵身闪出,奔出庙门。二人赶忙追赶,少女跑得快,他俩跑得更快,只顷刻间便一前一后堵住了少女去路。 “你们到底是谁!”少女怒道。两人见少女身手不弱,也不敢贸然近前,仍是笑嘻嘻地调侃:“小丫头,说了你也不晓得,我们也不难为你,跟我们走吧。”“对呀,我们又不喜欢你,你怕什么呀。”“跟我们走吧,好妹妹。”二人阴阳怪气说个不停,少女越听越冷,全身汗毛倒竖,脑中飞快转着,回想这两年跟父亲在江湖中的见闻,却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么两个不男不女的武林好手。面前的紫衣男子慢慢走向自己,少女急忙挥剑横在自己面前,又怕身后的男子突袭,只得不时回头,瞻前顾后,情势越来越险。面前男子缓缓向她移动,边走边道:“小妹子,你功夫这般好,跟谁学的?”少女挥刀直指男子,喝道:“若是再向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男子果然驻足,却朝她眨了下眼。少女一愣,身后男子突然大叫一声,少女赶紧回头,却见他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少女预感不妙,刚一转头,只见面前男子身形晃动,已欺到跟前,伸手抓她右臂。这一下出手迅速之极,少女不及闪躲,立时便被抓住,她是右手持刀,右臂被抓,已不能挡架。 男子嘿嘿淫笑,不想冷光闪动,少女手臂一扭,宝刀竟然还是劈了下来。男子大骇,急忙撒手,总算他反应极快,变招迅捷,但两根手指还是被刀锋划破。男子急跃退后,拔出短刀,哇哇大叫:“贼贱人,你当真活得不耐烦啦!”身后男子也拔出一把短刀,大喝道:“别跟小娘们废话啦,动手吧!”二人齐声怪叫,一起欺近,与少女斗在一处。 起初十余招少女虽腹背受敌,却不落下风。她手中宝刀较对方兵刃长出不少,且刀法精妙,长刀挥处,两人不得不跳跃闪避。又斗十余招,其中一个男子见自己的短刀在对方兵刃面前实在管不了用,心中一急,手上招式越来越凌厉。少女见对方突然变招,渐感难以应付,只得边打边退。原来起初两人怕伤到少女,并未使出杀招,少女这才没吃到亏,反而还能占些兵刃上的便宜。此时对手突然发力,她便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三人打斗之初,张三为免打草惊蛇,早就悄无生气爬到了大树之上。此时眼见少女情势危急,再也顾不得许多,哇哇大叫起来。在这人迹罕至的破庙附近,又是晚上,听到他鬼哭狼嚎似的大叫三人都是一惊,两男子忙向后跃开。张三见状纵身一跃,跳到了二人面前,将少女挡在身后。两男子见有人突然从天而降,身法轻灵,显是会武之人,对方又是背对月光,根本看不出模样,也不敢乱动,其中一人问道:“阁下是谁?”张三笑道:“两个不男不女的蠢材,这么快就忘记我啦?”二人听他声音耳熟,又看他身形是个少年人,先前男子反应快,脱口而出:“茶摊的愣小子!”另一人定睛细看,也认出张三,狠狠说道:“臭小子,打伤我兄弟,茶摊的时候就想收拾你,当时有老东西在,现在我看谁还能帮你!”话未说完,挥刀闪身而上,另一男子也举刀向张三劈来。张三手无兵刃,不能招架,只得向旁闪避。二人越打越狠,全是杀招,少女在旁见了大惊失色,心中暗想:“若他两人对我如此,恐怕自己早成了刀下鬼。”她想帮张三,可是自己武功跟这两人相比差的太多,不过二人虽然厉害,张三东躲西闪,并未吃亏,自己此时加入战团,搞不好张三还要分神帮自己,那便不好了。当下只是凝神观战,默默祈祷张三能够击退强敌。 张三虽只跟老者学了一下午,武功却进步异常。三人斗了十余回合,两男子伤不到张三毫厘,本来吃惊不小,但是见张三只会闪避,不懂反击,便加快动作,要叫张三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两人时而一左一右,时而一前一后,张三渐渐感到应付吃力。突然左边男子挥刀砍来,张三眼见这刀躲是躲不过了,下意识左手一挥,伸出二指夹住对方短刀,往回一拉,男子站立不稳,向他倒来,张三手臂向下微一发力,“当”的一声脆响,钢刀断为两截。男子大骇,张三右掌突然拍来,男子想躲已然不及,实实在在被张三拍在肋上,“呼”地一下向后飞出七八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鲜血。另一男子见同伴被打,赶忙奔过去将其托起,看见他伤的如此之重,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少女和张三见这掌这般威力,都是大吃一惊。少女惊的是张三竟有如此功夫,张三惊的则是没想到自己在危急之中会使出这等上层武功。刚才他那一夹、一拉、一顿,都是不自觉使用出来。老者原本只是教他一招,然而这一招实乃包含太多武学道理。就拿刚才的空手夺白刃来说,乍看起来稀松平常,然而若非经过老者点拨,张三又怎能拿捏、发力都恰到好处。刚才他与二人对敌之时,只会躲闪,不懂反击,是因他并未在实践中使用这些上层武学,不懂得如何迎敌,此时使用出来,虽只不经意间,也收获颇多,终于懂得在对敌之时该如何运用功夫,比之刚离开老者的时候又有了明显进步。其实武学道理本就如此,不拘泥招数限制,随机应变,收发自如。当然若不是他张三有着上层内功做根基,恐怕悟性再高,也难打出这般效果。 那紫衣男子起初只将同伴抱在怀里呜呜呜呜哭个不停,哭了一会反而平静下来,喃喃说道:“梅师弟,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咱们还有好多事没做。梅师弟,你醒醒,梅师弟,梅师弟……”他边叫边摇,好一会,受伤男子才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带血,已是气若游丝,微微说了声“师兄”男子见状破涕为笑道:“梅师弟,我就知道你没事,来,我带你回去疗伤。”说着,起身将受伤男子抱在怀里。这一抱,受伤男子大概被弄疼了,眉头紧皱,轻哼一声。男子赶忙将他放下,满脸歉疚,嘴里连说:“啊,梅师弟,你没事吧,弄疼你了。”语气之中充满怜惜,俯身查看同伴伤情,安慰道:“不碍事的,肋骨断了,伤到了筋脉,等回去了我求宫主给你用紫花续骨膏就没事啦。”露出微笑继续说道:“梅师弟,你忍着点儿,我知道你痛,这就带你回客栈去。”见同伴点头,这才又轻轻将他抱起,满脸爱怜地转身朝前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回 夜店 男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根本不理会张三和少女,从二人身旁经过。二人面面相视,任由男子离去,少女这才抱拳说道:“公子,刚才多谢搭救之恩。”她说这话是江湖口吻,然而满脸红晕,语气中尽显柔情。张三脸更红,站在原地一个劲摇手说着:“不碍事,不碍事。”少女见他窘状,不禁抿嘴笑起,说道:“小女子史小玉,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张三告诉她自己叫张三,史小玉低头不语。张三问道:“史姑娘,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史小玉摇头道不知。张三见她不怎么爱说话,便说道:“咱们不如先回客栈吧。”史小玉点头同意,二人朝客栈方向走去。张三见她独自行走,没趣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史小玉一直低着头,张三心里盘算可要快点走,追上两个紫衣男子,好看他们住在哪个房间,如果让他们跑了就更不好了。走着走着,就看到前面不远紫衣男子的身影。想来也是那男子怕同伴受不了颠簸,才走得很慢。史小玉见紫衣男子就在前面,不想超过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见张三走到自己身旁,又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像下了很大决心般问道:“公子,刚才,刚才我在庙里的话,你,听到了么?”她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声音极小,张三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答道:“没有,我一直躲在庙外的大树后,怕他们发现我。”史小玉问道:“公子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张三道:“我在客栈看到他两个跟着你,怕对你有什么不利,就也跟出来了。”他说这话不假思索,史小玉听了心里大为受用,小声说道:“原来公子这般关心我。”张三嘿嘿笑道:“别公子公子地叫我,叫我张三就成啦。”史小玉突然抬头盯着张三,问道:“你真的叫张三?”张三一愣,奇道:“我生下就叫张三,怎么?”史小玉摇摇头不语,脸上却已充满笑意。原来起初她问张三名字,见张三说自己叫张三,还以为张三不愿意透露自己姓名,随口胡说个名字,故而一直闷闷不乐。刚才听张三说自己确叫张三,而且不像撒谎,这才转忧为喜。一路上二人话也多了起来,不知不觉已离客栈不远。史小玉见紫衣男子进客栈,吃惊不小,说道:“原来他们也住在这里。”张三早就知道,说道:“不错,我来这里就是来找他们,咱们快走,看看他们住哪间房,但可别让他们发现了。”史小玉点点头,二人加快脚步,朝客栈走去。 临近客栈,二人见紫衣男子上楼而去,这才走了进来。店伴见张三和少女同回,笑着说道:“原来这位小哥是找这位小姐,那你刚才问小的不就是了,何必自己去找。”张三脸一红,他从未来客栈找过人,可不知道找人问店伴就可以。史小玉脸则更红,问道:“小二哥,刚才那两个人你可知道住在哪间房里?”店伴想了想,说道:“那几位啊,他们四个人呢,住了两间房,二楼的天字间和人字间。二位找他们几个吗?那我劝二位可要小心,那几人脾气不大好,刚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好像有一个人受了伤。刚才好像又有一个受伤了。”张三和史小玉点点头,谢过店伴,便朝二楼走去。 二人上得楼去,来到天字间门外附耳侧听,不见任何动静,张三用手蘸了点唾沫捅开门窗。屋内点着几盏蜡烛,却不见人影。张三料得几人定是在近旁的人字间,朝史小玉传了个眼神,对着人字间怒了努嘴,史小玉心领神会,二人悄悄来到人字间门外,张三同刚才一样捅了窗纸往里看。此时虽说天色已晚,但夏季天气闷热,倘若有人从房里出来看到他二人,难免被误会成窃贼。张三倒是无所谓,但史小玉毕竟是女儿家,如果被人撞见偷窥他人房间,日后传了出去,叫她如何做人。故而史小玉只是站在一旁查看周围动静,并未近前。她本来提心吊胆,一有响动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张三突然推了一下她,指了指房间内示意她往里看。史小玉有点疑惑,见张三颇为着急,便凑过去往窗孔里看。这一看脸刷地红了,原来屋内有两个紫衣男子正在换衣服,虽是背对着她,然而赤裸的身体却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史小玉转身锤了张三一下,张三见她满脸娇红地嗔怪自己甚是可爱,心里不禁一荡。其实他本来观察房内动静,只是见紫衣男子突然要换衣服,就一时童心大起,想跟史小玉开个玩笑。他少年心性,可没想到史小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又怎开得起他这样的玩笑。两人虽在门外打闹,却不敢发出半点响动,生怕被屋里人听见。史小玉刚伸手要打张三,突然听到有人上楼,张三赶紧拉住史小玉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两人朝楼梯口走去。史小玉被他这么拉着甚是不得劲,脸红到了耳朵根,但却想挣也挣不开,之得被他这么拉着。二人来到楼梯口,果然见有两个乞丐模样的人朝楼上走。张三细看,见他二人腰间各绑五个袋子,原来竟是丐帮五袋弟子。二人见张三和史小玉两人手拉手站在那里,料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也没多想,上到二楼转身进了走廊。正当二人路过人字间时,一个紫衣男子打开门,朝天字间走去。两个乞丐一看男子背影,细细打量,随后异口同声大叫出来:“紫竹宫!”男子听了也是大惊,回头看他二人,见二人早已不容分说地挥棒打向自己,男子赶忙避开,怒道:“你们干什么!”一个稍胖的乞丐冷冷笑道:“哼哼,紫竹宫的败类,武林之中人人得而诛之。”另一个瘦高个乞丐说道:“姬兄弟,你跟他废什么话,那房里定有他的同党,咱们先杀他,再去杀屋内几个。”二人边说边挥棒打向男子。 再说张三和史小玉见两个乞丐突然攻击紫衣男子也是一惊,赶忙躲在拐角处偷偷观战。屋内另一个紫衣男子听到外面响动,也出来帮战,四人在狭小的走廊打成一团。两个乞丐武功甚为精妙,拆到十余招已是占据上风。紫衣男子招架不住,被逼回人字间。只听先前的胖乞丐哈哈大笑,说道:“一直听闻紫竹宫**武林,今日一见还真名不虚传,你们这群不男不女的怪物不穿衣服处在一个房间里是干什么?”张三见紫衣男子不是乞丐对手,便说道:“我们得去救他们。”史小玉点点头道:“不错,他们要是死了,你的线索也就断了。”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问道:“该怎么救呢?”张三想了想,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很快就回来。”转身就朝楼下跑去,到店外捡了几块石子又飞也似的奔向二楼。店伴早就趴在柜台上睡着多时,听到楼上响声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张三奔上奔下,他才惺忪着睡眼朝楼梯口望去。大概觉得声音是张三弄出来的,不一会竟又趴在那里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尾随 张三拉来史小玉,低声交代几句,二人一起奔向人字间,见房门大开,紫衣男子兀自与两个乞丐斗着。紫衣男子虽有四人,但有两个已经受伤,另外两个的武功又跟乞丐差得太多,此时被两个乞丐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张三朝史小玉点点头,拿出弹弓,对着房内几颗蜡烛“啪”“啪”“啪”射去。史小玉将走廊内的烛灯全部弄灭,只留下一颗用来照明。屋内突然变黑,六人均是大吃一惊。张三趁机冲进屋子,找准乞丐方向,上去就是两掌。他旨在救人,这两掌并未发多少力,见自己两掌已将乞丐从自已男子面前打开,便粗着嗓子大喝一声:“还不快跑!”四个男子一愣,立时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穿衣服,两个没受伤的搀着两个受伤的一瘸一拐地奔出门去。 借着走廊里史小玉留着的蜡烛,四人踉踉跄跄地跑到一楼,从客栈逃了出去。张三怕四人逃得远了追不上,也顾不得查看两个乞丐伤势,紧跟着也奔出房门。正要下楼,突然想到还未见到史小玉,刚要小声喊她,就觉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史小玉正站在自己的后面,两人相对一笑,一齐下楼走出客栈朝紫衣男子的方向追去。 再说两个乞丐初时挨了张三一掌觉得甚为疼痛,紫衣男子逃跑的时候原本想追,可是二人感觉后背像背了块打石头一样,根本不能起身。等了好一会,胖乞丐运了口气,但觉胸中顺畅无比,不似中了内伤,这才长吁口气,放了心。屋内漆黑无比,胖乞丐叫了声:“田大哥”等了半晌不见瘦乞丐回答,便又喊了一声,这回瘦乞丐总算说话了:“我不碍事,只是那人蛮力太大,打得我一时喘不上气来。”胖乞丐寻声摸到瘦丐跟前,问道:“田兄没受内伤吧?”瘦乞丐道:“没,歇一会就不碍事了。今天这事蹊跷得很,照理说帮紫竹宫的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必要对咱兄弟手下留情,可为什么你我却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胖乞丐也觉奇怪,想了半天,突然说道:“莫非对方根本不会武功?”瘦乞丐道:“非也,倘若真的不会武功,即便在漆黑之中,要想偷袭咱俩也绝非易事。此人出招奇快,且悄无声息,我看这里面定有古怪。”二人又聊一会,等到瘦乞丐行动自如,这才决定追出客栈,一探究竟。 四个紫衣男子逃出客栈后就直奔马厩而去,张三跟史小玉远远见到心里懊恼不已,后悔行事之前没先将马匹处理掉,这时候四个人要是骑马走了,那他俩可是万万追不上了。只见四人在马厩前看了看,转身朝镇外方向走去。张史两人对望一眼,均觉奇怪,待四个人稍走得远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向马厩。到了马厩之后两人大吃一惊,原来四人的马匹都侧卧在地上,不断抽搐。张三不了解马的习性,问道:“它们怎么了?”史小玉随父亲闯荡江湖,见多识广,凑上前细细查看,见地上稀稀拉拉的全是马粪,说道:“这马被人下了毒了,不然马粪不会是这种样子。”二人虽觉奇怪,可见四人渐渐走远,也不及多想,决定先跟着四人,看看有什么古怪。 四个男子有伤,走不快,张三和史小玉怕对方发现,也不敢走得太快,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路上行人稀少,不过好在正值晚间,二人轻功也不错,这才没被对方发现。走不多时,张三听到身后有人跟随,回头一看,远远胖瘦两个身影正朝这边奔来。张三一惊,拉了下史小玉,朝后努努嘴,史小玉回头,借着月光看得清清楚楚,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人走得甚快,不是那两个乞丐是谁?不过好在张三和史小玉处在阴暗处,两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自己,张三对史小玉使个眼色,暗示她到附近的草房后躲一躲。史小玉会意,二人一闪身,便躲在了茅草屋的后面。 过不多时,两个乞丐已赶到近前,远远已能看到四个男子。那四人似乎也有所察觉,但此时己方受伤,不是两个乞丐对手,只能加快脚步前行。两个乞丐眼看便要追上,姓姬的胖乞丐大喊一声:“四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往哪跑!”不等紫衣男子反应,便一个鹞子翻身,欺到近前,不等身体落地,伸出右手抓向其中一人肩部。这招一气呵成,根本看不出他这等身材却能使出这般轻巧功夫。那男子倒也反应迅速,一扭身躲过这一抓,转过身反抓向乞丐衣领,想要生生把他从空中拽下来一般。不料胖丐反应更快,索性被他抓住,顺势下来,借着男子力道闪到身前,左肩微抬,伸臂抵住男子胳膊,反手抓住男子大臂,往下一扭,一扯,男子吃痛,叫出声来。不想胖丐还有后招,右肩微沉,撞向男子胸口。男子胳膊被他扭着,又吃他这一撞,只听“咔嚓”一声,右臂被胖丐生生扯脱了臼,直疼得男子哇哇大叫。张三和史小玉看得清楚,张三忍不住赞道:“没想到这乞丐功夫这般好。”史小玉道:“他刚才使的是青城山太清观的大擒拿手和太极拳。”张三心中奇怪,太清观他是听裴满真说过的,是当今在武林上与少林寺齐名的名门大派,难怪这胖子的功夫这么厉害。只是不知他为何好好的道士不做,却偏要跑来丐帮当乞丐。其实武林中诸多事情他都不甚了解,丐帮贵为武林第一大帮,帮中有数十万人之众,带艺投身的不在少数,所学武功也都是五花八门,这实属稀松平常。 再说二人这几招只在顷刻之间,其他三个紫衣男子想要援手,姓田的瘦乞丐突然打了过来,三人之中有两人受伤,另外一人哪是瘦丐对手,眼看四人顷刻便要命丧乞丐之手,张三想帮忙,却不敢露面,只急得满头大汗。史小玉在旁看着,也是暗暗着急。两人正一筹莫展,远远听到箫声传来,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在这夜晚伴着月光,真有说不出的和谐美好,只是听着听着,又不免感到鬼魅异常,好像能催人心魄般,再听少时,便会脑中嗡嗡作响,似有无形的东西穿透耳膜,只听得史小玉张大了嘴,使劲捂着耳朵。四个紫衣男子听到箫声,面上均露喜色,两个乞丐则难受异常,瘦乞丐定力不够,只一会工夫,便似着魔一般,原地打晃,东倒西歪。胖乞丐定力虽强,却也要把持不住,眼见便要不支,胖丐倏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往自己胳膊狠刺一下,顿时鲜血直流,神智也跟着清醒过来。转眼见瘦乞丐坚持不住,忙拉住他,朝他胳膊也是划了一道口子,瘦乞丐吃痛,也渐渐恢复了神智。四个紫衣男子见二人这般,无不露出惊讶之色。胖乞丐哈哈一笑,对着远处大喝一声:“何方高人,还请现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回 师姐 箫声顿时戛然而止,半晌也不见有人答话,几个人面面相视,就连紫衣男子们也没了刚才的喜悦,四周陷入无边的沉寂。史小玉兀自在那捂着耳朵,满面通红,脸上尽是痛苦表情。张三见姓姬的乞丐用刺痛的方法清醒自己,便也想依样葫芦地对史小玉,只是史小玉娇小惹人怜,叫他拿利器刺伤,是万万使不得的。然而此时史小玉已然处在疯癫状态,如不赶紧救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张三思来想去,决定使劲掐她一下。他怕史小玉吃痛叫出声,便一手捂住史小玉的嘴,另一只手朝她胳膊掐去。他这一下终究下不了狠手,史小玉也无甚反应。张三见此,再顾不得多想,一狠心又使劲掐了下去。这一下使了十成力道,直掐得史小玉叫出声来,幸好他事先用手捂了史小玉的嘴巴,不然这一声定要让几人发现不可。就在此时,黑暗中传来女子咯咯娇笑,掩盖了史小玉的叫声,只听有女子冷冷说道:“太清观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两个乞丐听那声音清冷寒峻,心头一震,朝前望去,只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站在暗处,一袭紫衣,借着月光看得清清楚楚,女子目光寒意逼人。胖瘦二丐自负武功了得,虽然初时被那箫声扰得头晕目眩,然而早已清醒多时,可却不知这女子如何能悄没声息地走到附近。胖乞丐问道:“姑娘是谁?有何见教?” 还未等女子答话,紫衣男子们早异口同声地叫道:“曲师姐!”女子瞪了几人一眼,并不答话,径直走到先前被胖乞丐扯断胳膊的男子身前。男子打了招呼,叫声“师姐”,女子点点头,俯身托起男子胳膊“咔嚓”一声,便为他接了骨,男子忍住不叫,直疼得两眼流泪。女子看了男子一眼,男子满脸通红,低头不语。胖乞丐听紫衣男子叫她师姐,知道眼前这美貌女子也是与对方同路,便哼了一声。女子起身转头向两个乞丐脸上扫去,二人见到她如秋水寒冰般的眼光,不禁心中打了个突。片刻,女子皱眉对胖乞丐说道:“怎么?你不扭断自己的胳膊,竟要我动手么?”胖乞丐一愣,道:“怎么?”女子道:“你扭断我师弟的胳膊,现在你依样扭断自己的,我就饶了你的这位同门。”胖乞丐尚未答话,瘦乞丐已然大怒。上前一步吼道:“混账!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懂些妖法就在这大言不惭!”女子对他恍若不闻,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根竹萧,轻声道:“臭叫花,你既贪生怕死,不肯自断一臂,那就亮兵刃动手罢!” 胖乞丐哈哈大笑,说道:“就凭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他想女子虽然会些邪门歪道的功夫,终究是紫衣男子的师姐。众男子的武功他已见识过,莫说有瘦乞丐在场,就算凭他自己对付这四人也是绰绰有余,况且女子小小年纪,就算武功有独到之处,总不能强到哪去,故而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女子对他说话似是没有听见,身体前倾,右手轻扬,一根竹萧突然刺到胖丐面门。这一下来得无声无息,事先竟没半点征兆,月光照映之下,只见竹萧周围镶了一圈金边。月光虽弱,却能反射出强光来,直刺得他眼睛发酸。胖乞丐见她出招迅捷,兵器又是极为怪异,一时不知如何招架,虽然他自恃武功高出对方甚多,也不肯贸然接招,当下闪身往左避开。 哪知女子好像知道他要往哪里闪似的,胖乞丐跃向左边,这竹萧便跟着向左,女子手腕微抖,只听得刷刷刷三下,分点胖乞丐脸上“印堂”、“睛明”、“承泣”三个穴道。这三下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实是武林中的上层功夫。胖乞丐大惊之下,身体急忙后仰,竹萧在他面上急掠而过。他怕女子跟着下击,也是他武功精纯,挥洒自如,便在身子后仰之时,全身忽地向旁侧翻半圈。这一招也是出乎女子的意料之外,竹萧竟然向下劈了个空。她这竹萧击穴,招招环环相扣,胖乞丐竟可在危急之中以巧招避过。 胖乞丐伸直身子,脸上已然变色。瘦乞丐是他同门,与他朝夕相处,向来对他的武功钦佩之极,见他虽然未曾受伤,这一招却避得极是狼狈,心中不禁骇异。眼见这女子一出手便是狠招,招招攻向胖乞丐要害,再也来不及多想,挥棒向女子刺去。女子说道:“是啦,早该如此!”竹萧横挥,隔住瘦丐兵刃,擦擦一阵响声,竹萧划过长棒竟然点向瘦丐的“阳溪”、“偏历”两穴。瘦乞丐本已被自己同门刺了一刀,带伤应战,此时见女子的功夫又如此精妙,心中大骇,为求自保,只得将兵刃投在地上,缩手向后跃去。女子这一下高深打穴功夫让胖瘦二乞丐脸上尽皆变色,站在原地,再不敢贸然出手进击。 胖乞丐初时只道女子武功多半平平,哪知道一动上手竟险些输在她的手里,而自己的同门已然败阵,不由重新重视起对方来,提了武器,说道:“姑娘功夫了得,我倒看走眼了,来来来,领教姑娘高招。”此时他再无半分轻视之意,言语之中也客气了不少。女子点了点头,刷地一声,竹萧自左而右的横扫过去。 胖乞丐低头避过,心想:“这女孩儿武功虽然不弱,但毕竟年轻识短,我太清观的功夫未必就会输给她。我且见招拆招,只守不攻,想她攻得久了必定会露出破绽。”当下挥动竹棒,与女子的竹萧拆解起来。众人围在周围,凝神观战。月光之下,但见一个紫衣少女,一个灰衫乞丐,竹萧长棍,渐斗渐烈。 胖乞丐这棒法乃从太清观剑法转化而来,在这根竹棒上花了十余载寒暑之功,单以棒法而论,在丐帮同辈之人中已属前列,但与这比自己小十余岁的小姑娘来来回回拆了数十招,竟占不到丝毫便宜。女子竹萧使得甚是带劲,忽而劈刺,好似长剑,忽而打穴,又如判官笔一般,当真难防。胖乞丐越守越吃力,想要进攻,又被女子压制已久无从下手,如此久战不下,虽然未落丝毫下风,但想自己已在武林之中小有名气,若与这小女子战到百招以上,纵然获胜,已然脸上无光,况且谁输谁赢真的说不好,若看招式,女子功夫实在精妙,眼下唯有守住,依靠耐力方有反败为胜之机。想到此,渐渐焦躁起来,棒法也得凌乱不堪。女子瞅准机会连连进攻,直打得乞丐连连后退,甚是狼狈。 再拆数招,只听“当”的一响,竹萧与长棒相撞,乞丐内力略强,将竹萧反激起来,当即乘势追击,挥棒刺向女子面门,瘦乞丐大声叫好。女子侧头避过,胖乞丐棒尖连抖,又刺向女子右手手腕,想要逼得她放下竹萧不可。哪知女子右手撤回,身体贴着乞丐的竹棒转身,不等竹萧落地身体已然转了一圈,左手握住竹萧末端,向上一顶,抵住乞丐竹棒,右手突然朝他的肩膀抓去。乞丐大骇,也顾不得这许多,忙扔下兵刃,回手去抓女子右手。女子见他在这顷刻间能有如此应变之功,不禁心中暗惊,向旁一跃,才躲过了乞丐的这一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回 退丐 乞丐见女子躲开,也顺势朝后一跃。此时他武器落地,脸色苍白,大败之余仍心有余悸。颤声说道:“好好好,我认输。姑娘,你把这几个人带走吧。”女子冷冷说道:“你打伤了他们,说一句认输就算了?”胖乞丐愕然,只站在原地直直盯着女子。 “哼”女子冷笑一声,突然闪身到瘦乞丐身旁,竹萧抵住对方脖根,说道:“你如不肯自断一臂,我立时便杀了他。”她这一下迅捷无论,待得瘦乞丐反应过来早已欺到身前。胖乞丐一愣,随后仰天长笑,惨然道:“我当真胡涂了!”说罢,颤巍巍地掏出匕首,眼睛一闭,对准左臂便欲劈去。 “姬兄弟,不要!”瘦乞丐大喊道。就在此时,忽听铮的一响,胖乞丐手上剧震,却是一颗石子从远处飞来,将其匕首击在地下。他内力深厚,要从他手中将剑击落,真是谈何容易?胖乞丐一凛,抬起头来,只听不远处一人纵声长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打了败仗就要抹脖子,你恐怕再有十八颗脑袋也都割完啦。”人随身至,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乞丐手持竹棒,从黑暗处走了过来。 胖乞丐、瘦乞丐异口同声叫道:“莫长老!” 老乞丐点点头,竹棒挺出,平着刺向女子手臂,说道:“丐帮莫胜向姑娘讨教。”女子道:“原来你就是丐帮长老莫胜。”说话间向后翻了一圈,刚一落地,脚尖轻点,便跃到了莫胜的长剑上。莫胜赞道:“好俊的功夫!”手上用劲,将剑刃翻转过来对着女子脚底。岂料女子反应更快,就在这当口,又是一跃,身体腾空,竹萧忽地对准莫胜面门刺出。胖乞丐大急叫道:“长老,留神!”但为时已经不及,女子手上连抖,霎时间莫胜面前到处是萧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为假。眼看竹萧就要攻到,莫胜低身前探,闪到女子背后,突然也是一跃,空中半回身使竹棒对准女子背后刺出。他这一瞬之间由守转攻大出女子意料之外,想躲避,但人在空中,毫无着力点支撑,众紫衣男子齐声叫道:“曲师姐!”莫胜本意不想杀她,眼见便要刺到女子,想收棒已然来不及,却不料棒尖刺到女子背后之时好似有东西隔着一般,居然刺不进去,原来女子穿着护身宝甲。莫胜略惊,二人同时落地。女子虽穿着宝衣,却还是被他震得后脊梁酸麻,胸口隐隐作痛。只这一招之间,她已知莫胜的武功远在这两个乞丐之上,自己纵有宝衣护身,仍乃胜他不得。然而这一战关乎同门性命,当下来不及多想,猛地再次刺出竹萧,莫胜使长剑隔开,二人又叮叮当当打在一起。 此时莫胜已然知道使用兵刃伤她不得,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本来就不想杀对方,便索性使用竹棒攻起对方穴道来。女子见他突然改变武功路数,专打自己穴道,况且对方内力高出自己许多,每一刺都有内力透过棒尖,根本不敢硬接他招,只得连连躲避,一时间狼狈异常。张三远远见到,不由为女子捏了把汗,史小玉也在旁说道:“看来这莫胜的武功要高出那女的许多,咱可不能让那女的死了。”张三点点头,正要想办法,见女子中了莫胜一掌,紧跟着莫胜竹棒打到,女子连连后退,眨眼间便会制住女子。张三再也来不及多想,斜眼间一下瞟到了房上的小石子,赶忙拿出弹弓对准莫胜竹棒就要射出。就在此时,却见女子手臂闪动,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莫胜大叫一声,表情甚为痛苦,半晌才说了句:“暗器有毒。”在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懵了,胖乞丐见女子向后跃出,赶忙走来:“莫长老,没事吧?”莫胜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再也坚持不住,将竹棒扔到地上,右手握着左腕,胖乞丐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莫胜左手掌处有个殷红的小点,手背处却已被刺穿,鲜血直流。 胖乞丐撒了些金疮药,替莫胜包扎了伤口。女子走过来,看了眼莫胜,说道:“怎么,还打么?”“你好卑鄙,使用暗器,还怎么打!”胖乞丐怒道:“要不是你使诈,又怎么是莫长老的对手!”女子不答,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了胖乞丐,说道:“这是解药,你给他服上吧。”胖乞丐道:“我怎知道你这是不是毒药,是不是想害我们长老!”女子轻哼一声,说道:“信不信随得你,我现在想杀你们易如反掌。再耽搁片刻,小心他性命不保。”胖乞丐欲待再说,却被莫胜拉住:“人家好意相赠,我等怎可小人之心。”莫胜从胖乞丐手里接过药丸,服了下去,顿时感到一丝凉意顺着自己的丹田上涌,片刻便遍及全身,继而转为热流,十分受用,就连手上的创伤也感到麻酥酥的甚是舒服。当下对女子点头,表示谢意。女子不去看他,说道:“你们走吧。”莫胜知道今日己方难讨得便宜,况且对方又以礼相待,便说道:“感谢姑娘赠药之恩。”女子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见女子不答话,心中知道她肯赠药也是看着自己没下杀手的份,便又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提起竹棒,朝黑暗处走去,胖瘦二丐见状也悻悻地跟着莫胜离去。 张三和史小玉见莫胜离开,都长吁了一口气。远远见到女子和几个紫衣男子说些什么,似乎也要离开。张三问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史小玉想了想,说道:“悄悄跟着他们,暗中观察,再想办法吧。”张三点头称好,两人起身朝众人方向走去。 前面几人走得甚慢,二人在后悄悄跟随。离得远了怕天黑丢了目标,离得近了又怕被对方发现,二人只得这样不紧不慢地跟着,只觉这一路走得辛苦异常。曲姓女子时而快走,时而慢走,不时侧脸后看。史小玉拉了张三一把,示意慢走,以免对方发现。少时,曲姓女子催促众人加快脚步,又走一会,不远处出现一座祠堂,几个紫衣人快步走入。张三和史小玉对望一眼,二人悄声从侧路走近,见祠堂中点起亮光,便低身伏在窗下探听里面动静。此时风声渐起,二人也听不太清里面情况,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对话: “这一路我总觉有些古怪,歇一会咱们就走。”曲姓女子说道。 “师姐,张师姐她们飞鸽传书,一会也该到了。”一个紫衣男子说道。 二人正说间,张三听到远处脚步声起,拉了下史小玉,史小玉朝张三所指方向看去,隐约见到五六人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由远及近,原来又是几个紫衣女子,再一细瞧,通行之人中有一个女子身穿白衣,张三认得,正是那陈家小姐陈蓉莺。见几人从后门走入祠堂,张三朝史小玉做了个手势,比划一阵,史小玉会意,低声告诉张三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几个女子驾着陈蓉莺走进祠堂,见到众人之后,一齐向曲姓女子施礼。风声太大,张三听不清什么,只模糊听得曲姓女子略有不快,斥了几个女子几句,说她们不该劫持陈蓉莺。紫衣女子不敢反驳,只是说什么宫主安危要紧,已经禀告宫主之类的话,那曲姓女子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叹气,其间断断续续还能听到陈蓉莺哭泣之声。张三怕众人离开,低声对史小玉说此为救人良机,史小玉也觉如此,但如果贸然进去,这祠堂不大,曲姓女子暗器厉害,况且万一伤到陈蓉莺也是大为不妥。两人想了又想,决定故技重施,由张三用弹弓射灭蜡烛,史小玉快步进入点中各人穴道,张三则随后冲入救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回 漏算 史小玉绕到祠堂后门,张三用手指蘸了唾沫在祠堂窗户捅了个洞,又捡了几颗石子,只等史小玉示意,便可搭弓射灯。不一会,张三已将屋内众人位置记在心中。又过一会,史小玉扔块石头过来,曲姓女子听到声响,刚一愣神的工夫,张三几颗石子已经射出,他这几下打得甚为准确,屋内蜡烛相继熄灭,而力道把握更是恰到好处,除了蜡烛,没有伤到屋内众人分毫。张三暗吁口气,冲向祠堂后门。 张三进入祠堂二话不说,径直朝陈蓉莺方向奔去,谁知居然扑了个空,正感奇怪,史小玉从背后奔来,拉上他便跑,边跑边低声说道:“有古怪,咱们快走!”二人奔出祠堂,张三见史小玉表情凝重,问道:“怎么那陈小姐不在里面?”史小玉点头说道:“屋内的几个人都被封住了穴道。”张三奇道:“怎么?”史小玉回头望向祠堂,但见里面漆黑一片,扭头对张三说道:“这祠堂古怪得很,咱们走远些。” 两人走出十余丈远,史小玉这才说道:“灯灭之时我便闯入祠堂,想点住那几人,谁知道还没等我动手,却发现他们已经被人封住了。”张三惊道:“你说有人先我们一步,截走了陈大小姐?”史小玉点头道:“只是不知是谁,不过此人武功一定极高,能在你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瞬间封住众人穴道,又带走陈小姐。”“会不会不止一人?”张三问道。史小玉想想说道:“应该不会,祠堂不大,如果是几个人,定会弄出声响。”接着又朝四处张望,道:“看来咱俩的行踪早就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不然怎么会这般巧你那边刚熄灭蜡烛,他那边已经把人截走。如今对方在暗,咱们在明,说不定还未走远,盯着咱看呢。”张三被她说的脊背阵阵发凉,问道:“咱们怎么办,追吗?上哪追呢?”史小玉听他这么说,乐了:“你也说了,上哪追呢,我看这样,对方既然截走陈小姐,显然跟紫衣人不是一路的,说不准也是奔着陈家赏银去的。咱们朝陈家的方向走,不怕半路遇不上他。”张三点头称好,见史小玉面色憔悴,便说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天就要亮了,他带着陈小姐应该走不太快,咱们先回客栈对付一晚吧。”史小玉笑笑,说道:“能在你的眼皮底下把人截走,这还不算走的快?咱们还是去追吧。”张三见史小玉执意要追,便点点头,两人朝陈家方向走去。 两人结伴同行,虽是有事在身,然而心中知晓陈家小姐多半安全,也就没那么紧张,一路上有说有笑,张三更是言谈甚欢,一会给史小玉讲讲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生活的趣事,一会又跟她说说近些年自己一人怎样生活,讲到开心处手舞足蹈。他自小就没接触过异性,除了母亲之外也就是最近才认识的裴满真,此时有个年轻俊俏的小姑娘与己同行,只觉心情大好,见到这姑娘就打心眼里欢喜。二人不一会便追出两个多时辰,转眼天已蒙蒙亮,再走一阵,已能远远看见前面有个树林。 二人漫步林中,此处空气新鲜,又恰逢清晨,微风吹来,好不惬意。张三只觉时间过得慢些才好。低头侧看史小玉,见她面颊绯红,双眸闪烁,也在偷看自己,张三赶忙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她,心里却是怦怦直跳。正自心里慌乱,突然史小玉拉了他一下,张三慌忙中想把手缩回,却不料他越缩史小玉拉得越紧,到最后竟使劲掐了他一把。张三吃痛,这才瞧向史小玉,史小玉对他使个眼色,朝前努嘴,张三顺着目光看去,见前面不远的树下坐着个女子,再一细瞧,不是陈蓉莺是谁。张三大喜,便要上前,史小玉扯住他低声说道:“再细看看,小心有诈。”张三点头,两人躲在一颗树后,仔细观察。大概过了一炷香功夫,不见有人,这才走上前去。这一路上也多亏有史小玉在他身旁,不然张三初涉江湖,又哪里有得这许多经验,恐怕不止陈蓉莺救不成,就连自己小命也要搭了进去。 二人走近陈蓉莺,见她双唇微闭,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竟是睡着了。二人对望一眼,均感诧异,但也稍有安慰,至少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陈家小姐终没有遇上歹人。不过什么人救了她,又把她放在这里,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张三正摸不着头脑,只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二人大惊,抬头看去,不知树上什么时候坐了个人,正一边吃着野果,一边朝两人发笑。 张三低头,原来砸中自己的是个野果,虽不是什么利器,也被砸得生疼,捂着脑袋揉了好半天。史小玉见张三没事,这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朝树上喝道:“哪来的毛贼,你做什么!”树上那人笑嘻嘻地说道:“笑话,在树上当然是吃水果。”咬了口野果,边嚼边说道:“不过你说的不错,我确是个贼。”说着,扔掉水果,起身跃下,站到两人面前。张三、史小玉仔细打量此人:二十岁上下,一身黑衣,长得眉清目秀,只是有点偏瘦,不过从他刚才落地姿势来看,应有绝道:“你也不赖,就是速度差了那么一点。”见史小玉瞪着自己,那人又说:“你们想得那陈家的赏银吧?不瞒你们,如果没有我,你们也救不了她。”见二人惊讶,笑笑,继续说道:“记得在客栈追那四人的时候吧?他们的马为什么无故拉稀,知道了吗?”张三史小玉对望一眼,恍然大悟,张三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那人哈哈大笑,用手捻了捻头发鬓角,说道:“不错,就是我。”史小玉斜眼看他,靠近张三低声说道:“别听他的,这人一看就是个泼皮无赖,一会我缠住他,你背上人便跑。”张三点头会意,那人似乎听到史小玉说话,便说道:“怎么,想使诈?”史小玉轻哼一声,拔刀说道:“使诈也是你先使的,看招!”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一刀刺出。那人斜着避过,啐了一口,道:“好毒的女人!”其实史小玉也没想伤害对方,因此只发了一半力,没想到对方躲得这么快,当下又加了三分力,横着砍出第二刀。那人似乎也瞧出端倪,笑道:“不必留力,你伤了我。”说着一跃跳到史小玉身后,去抢陈蓉莺。史小玉朝张三喊道:“快背人!”张三点头,扛起陈蓉莺撒腿便跑。还没跑出两步,黑衣人已经追到身后,伸手去抓张三肩膀。史小玉从后赶到,又是一刀刺出,那人不得已向旁跃去。这几下来来回回,他都只躲不打,似乎并无恶意,史小玉见状心中高兴:“这样便又能多缠住他一会。”接着又是“刷”“刷”“刷”连出三刀,那人东躲西闪,史小玉虽伤他不得,但张三已奔出老远。那人见张三身影渐渐变小,朝史小玉虚晃一拳,说道:“小丫头,不陪你了。”也不等史小玉反应,已经朝张三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回 领赏 张三心知史小玉安全,便放开脚步狂奔。他虽背着陈蓉莺,但从小在山里跑惯了,身上背个人本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此刻只觉身边树影不住倒退,不一会便要奔出林去。谁知那人速度更快,只眨眼功夫已到张三身前。张三大惊,那人拦住他,笑道:“好功夫,背个女人也跑这般快。”张三气喘嘘嘘,问道:“怎么?”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登时脸上大红。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脸红什么?”张三有些恼怒,道:“你要怎的?”那人又是一笑,道:“你背着她这么跑,不怕那凶婆娘吃醋么?”张三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挂不住,脸上也越来越热,刚想放下陈蓉莺上前动手,就听身后史小玉喊道:“好个毛贼,满嘴乱跑,找打!”声随身至,刚说完个“打”字,已跃出挥刀朝黑衣人砍去。黑衣人侧身躲过这一刀,对张三笑道:“这婆娘脾气像茅坑的石头,我得代你好好管教一番。”说完,欺上身去,双手合十夹住史小玉刀身。这一下速度好快,根本不由史小玉反应,他脚下用力跃起,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史小玉虎口发紧,只得松手,那人只这一下便夺了史小玉的兵刃。史小玉一惊,那人嘴一撇,笑道:“也不怎样。”史小玉怒道:“废话少说,看拳!”竟又向那人攻来。 这一下两人算是比起了拳脚功夫,黑衣人动作身法较史小玉快出不少,只顷刻间史小玉又落了下风。张三眼见史小玉不敌,急得不行,放下陈蓉莺,便来帮战。黑衣人斜眼瞅见张三却只做不见,待他攻来,身子一缩,朝张三身后滚了几滚,绕到陈蓉莺身旁,抱起陈蓉莺,扛在肩上朝前奔去。张三史小玉对望一眼,知道中计,史小玉道:“你奔的快,快去追他。”张三点头,拔腿朝黑衣人追去。 黑衣人瘦是瘦,脚力却不弱,同是背着陈蓉莺,但比起张三来,怕是要快上一些。此时张三脚下生风,眼看便要追到对方,不想那人也是越跑越快,老远喊了句:“追上便还你。”边喊边笑,声音却是越来越远。张三本是少年人,争强好胜,听他这般说如何肯罢休,当下运足气力,径直朝对方赶去。两人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追,不知不觉已奔出数里。黑衣人不时回头,见张三始终跟自己差着十来步的距离,暗赞一声:“好轻功!”张三又何尝不是这般想,他自小在山中追赶野畜,跑山路是家常便饭,长这么大也没见跑这么快的人,况且人家身上还背着个陈家小姐,也是暗暗佩服对方。又跑一阵,眼看前面便是一座市镇,那人想来也是累了,速度不如之前那般快,张三心中暗喜,脚下发力,越追越近,一伸手竟够到了陈蓉莺后背。那人一惊,回头见张三已到身后,一甩手,把陈蓉莺抱在身前,单足跃起,朝张三蹬去。张三见他腿到,向旁躲开,那人嘿嘿一笑,继续朝前,两人间竟又差了几步距离。 二人你追我赶奔了几个时辰,都是气喘吁吁,速度大不如前。张三见对方背着个人,自己还始终追他不上,心里懊恼,那人回头瞅见张三表情,哈哈大笑。张三知他嘲笑自己,哪肯认输,也不吱声,憋足了劲朝前一路狂奔。那人见了又是哈哈一笑,道:“这才像话!”竟也提了些速度。转眼间二人从清晨一直跑到天色擦黑,眼见前面不远便是陈府,恐怕追不上对方。张三心里着急,停下来朝怀中摸出弹弓,又从地上捡起石子瞄准那人右腿射出。他这样也是无奈,好在他本不欲伤害对方,也未发多少力。果然,那人被射中之后膝盖弯曲,踉踉跄跄向前淌出几步。也就这片刻之间,张三已经追上,一跃冲到对方身后,一把抓过陈蓉莺扛在肩上。黑衣人一惊,张三不管不顾,朝陈府狂奔而去。 或许知道追不上张三,黑衣人索性停下,啐了一口,边喘粗气,边喊:“好小子!这笔钱你欠我的,早晚得还回来!”眼见张三进入陈府,那人摇摇头,盘坐地上歇了起来。过些时候,大概歇得够了,起身朝来时方向走去。刚没走出多远,大老远就见史小玉朝这边奔来,想躲却已来不及。果然,史小玉第一句话便是:“输了吧!叫你心服……口服。”史小玉说这话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一直追着两人而来。黑衣人见她这样,乐了,也没了方才的尴尬,淡淡说道:“早晚要还回来的。”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三刚到陈府,门口家丁便围了上来,见他背着陈蓉莺,大喊道:“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有个年纪稍大点的急道:“快去禀告老爷。”另外两个转身就往府内跑。余下两人对着张三又夸又捧,不住说着好话。不一会,陈员外带着一家二三十口出来了,一见张三背着女儿,赶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张三知其心思,说道:“睡着了,莫打扰她。”陈员外这才感激地点点头,吩咐家丁搀过小姐,一众人欢欢喜喜地往里走去。 从大院走到厅中,一路上陈员外说了不下十次“多谢恩公”之类的话,其余众人也是众星捧月般将张三好顿夸。进入厅中,陈员外又是吩咐下人奉水倒茶,端来瓜果点心,又是差人准备酒席,大伙一个个眉开眼笑,忙得不亦乐乎。一切妥当之后陈员外才和张三聊起来。陈员外一口一个恩公,弄得张三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脱。当问到张三如何搭救陈蓉莺时,张三把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如何路上初见陈蓉莺,如何见到丫鬟铃铛找到线索,如何去找陈蓉莺,路上又遇紫衣男子等一一细说一遍,只是于史小玉、老者传授自己武功以及丐帮和紫竹宫打斗等一带而过,毕竟这些与陈蓉莺关系不大。不过黑衣人他倒是有意不提的,这人虽然不坏,却也是救过陈小姐的人,要是让他分走自己的银子可大为不妥。 又聊一会,管家上来说酒席准备妥当,当下陈员外吩咐摆在院中,陈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席间,陈员外将张三推上贵宾席,自己坐主人位,其余亲戚家眷等分坐次席,却唯独不见陈夫人和小姐陈蓉莺。张三惦记陈蓉莺,陈员外笑呵呵地告诉他陈蓉莺已经醒来,叫他不用挂念,只是身体还有不适,由母亲照顾,正在房中休息。张三听到如此,也就不再担心,放心吃起宴来。席间众人不住劝酒,张三年纪虽小,但从小便服用烈性药酒,也不觉什么。陈府上下见他如此酒量,无不个个喝彩,气氛甚好。 不知不觉已过一个多时辰,天已全黑,陈员外见张三打起饱嗝,便笑呵呵地吩咐下人给他安排房间。张三点头谢过,正要随家丁到客房,突然想起史小玉,酒意登时全无。他在陈府一待就是个把时辰,完全把史小玉抛在脑后,自己此时吃饱喝足,但史小玉却不知怎样,心里着急,脑门渗出汗来,忙叫住下人,走到陈员面前辞行。陈员外一愣,追问原因,张三只说自己还有要事要办,不便叨扰。陈员外再三挽留,见张三态度坚决,转念想到,张三毕竟是小孩,急着走想必也是提醒自己兑现诺言,当下哈哈一笑,吩咐下人准备银票赠与张三。张三早就把赏银忘在脑后,这时听陈员外提起,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当下也不推辞,拿了银票起身告辞。陈府上下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末了,陈员外还叫张三没事过来看看。张三连连点头,辞行众人,离开陈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回 分别 张三独自走在街上,要找史小玉谈何容易,从林中与黑衣人打赌,与史小玉分别,到现在已过三四个时辰,叫自己上哪去找。想到黑衣人武艺高强,莫不是史小玉遇到被抓了去,或是被他打伤,竟是越想越怕,怪起自己喝酒误事,不该丢下史小玉一个人不管来。他边想边沿着路边走,走着走着,突然想到史小玉与自己分开时曾说会来找自己,会不会已经到了,不见自己踪影,一气之下离开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索性沿着来路往回走,心下企盼能够遇见史小玉。 他心里打定主意,刚要朝回走,就听身后有人问道:“你干吗去?”声音清脆娇嫩,略带嗔怪,张三一喜,转头看去,却不是史小玉是谁。张三见她正双手叉腰瞪着自己,忙跑过去,道:“小玉,你去哪了,急死我了。”史小玉白了他一眼,嗔道:“我一直在这,怕是你在陈家过得快活,忘了出来。”张三见她生气,心里愧疚,解释道:“陈员外太过热情,我一时脱不开身。”史小玉笑道:“怕是那陈家上下念你救命之恩,要将女儿许配你吧?”张三连连摆手,急道:“怎有此事,陈员外只是一味感谢我,给了赏银,就打发我出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史小玉还是不因不饶,说道:“若如此,你是被人轰出来的,不是心甘情愿来找我的?”她这一说,张三更急,结结巴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史小玉见他窘相,抿嘴窃笑,喃喃道:“傻样。”张三红着脸问道:“小玉,你不气了吧?”史小玉点头,低声道:“不气了。”张三大喜,却听史小玉又道:“不过我要走了。”张三一听这话,以为她还生气,忙又憋红了脸连连解释,史小玉笑笑,道:“我来找你的时候不见你在,就回去看了看爹爹。与爹爹分开这些日子,我也该走了。”说着低下了头。张三这几日原也正为此事担心,他和史小玉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因此时常担心两人分别之日,却没想到来得这般快。现下听她这么说,倒是一时语塞没了主意。史小玉知其心事,双眸盯着他看了好阵,笑道:“咱们总有分开一天,有缘定会再见。”张三也不说话,只是不住点头,下意识地握住史小玉双手。史小玉一惊,脸登时红了,说道:“我该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吧。”将手抽回,转身离去,只留下张三兀自站在原地出神,过了好半晌才望向史小玉背影,却是越来越小,直到再也不见。 张三有些茫然若失,他虽与史小玉相处时日不多,但两人历经生死,又恰逢少年情窦初开年龄,不免心中有些悸动。此刻他一人走在街上,怀里揣着大把银票,却又无处可花,就这样自己漫无目的地行走。走了几日,这天他心中混乱,厌憎尘世,只顾乱走,肚子饥了,就摘些野果野菜裹腹,不知不觉间竟到了一处高山丛中。 他也不知这是这是座什么山,但见山势险峻,就发狠往绝道:“有个吃法,不知老伯试过没有?”老者道:“什么法?”张三说道:“便是将鸡身内脏掏空,再用树叶包,上面裹了潮湿的泥土,放在火里烤,那味道比一般的烤鸡不知强上多少倍。”老者皱眉,说道:“裹了泥巴还怎么吃?”张三笑道:“烤熟了之后,湿泥巴变成了块,一拍就下来了。”老者想想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两人随后找来几片大树叶,偏巧外面下雨,湿泥巴更是随处可见,不一会便将公鸡处理妥当,架火重烤。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老者问道:“还要多久?”张三笑道:“这种烤法要多等些时候,吃起那才叫一个香。”老者显是有些饿了,皱眉叹道:“上了你小子的当啦,上了你小子的当啦。”说完背过身去,侧卧在地,不一会鼾声大作,竟是睡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回 授剑 张三独自坐在原地,眼望老者背影,心想老者脾气虽然古怪,对自己时而和蔼,时而冷漠,但却是一生之中所遇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想着想着,耳听老者大呼之声渐大,也有些乏了,低着头不一会竟也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张三被响声惊醒,抬头见老者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地上泥土剥了一地。老者见他醒来,笑呵呵地赞道:“娃娃,真有你的,真有你的!”边说边撕下另一条鸡腿扔给他,他早已饿得久了,这时接过鸡腿,但觉香气扑鼻,也不客气,张嘴便吃,边吃边笑道:“那是自然。” 老者不知从哪拿出个葫芦,喝一口吧嗒下嘴,不住赞道:“美哉,美哉。”张三不知他喝什么,听他说美,也不知是烧鸡还是别的。老者见张三只是啃鸡,抹了下嘴,问道:“娃娃,你喝酒不喝?”张三这才知道,原来老者葫芦里装的是酒。此时雨后天气微凉,张三衣衫单薄,却有些冷,见老者让自己喝酒,便不客气,接过葫芦喝了一口,只觉入口之后味道怪异,难喝至极。老者见他皱眉,哈哈大笑,问道:“什么味道?”张三道:“此酒辛辣无比,又带种淡淡苦涩,实在难以下咽。”老者笑道:“你再品一次。”张三连连摇头,说道:“晚辈实在喝不下去。”老者瞪了他一眼,横道:“让你喝就喝,还能害你不成!”张三见他不悦,不敢做声,闭着眼又喝一口,稀里糊涂就咽了下去。老者白他一眼说道:“似你这般喝法,有何了不起,这酒都被你糟蹋了。”张三见被老者识破,心想:“老伯请我喝酒,我却这般,当真无礼。”心下惭愧,脸上一阵发热,低声说道:“晚辈重喝。”老者道:“不必啦,勉勉强强没什么意思,我自己喝吧。”他伸手去拿葫芦,却被张三拦住,只见张三一仰头便喝了一大口。这次他将酒倒入口中没有急着咽下,起初还闭着眼忍耐酒中辛辣苦涩,谁知入口之后细细一品,却有淡淡幽香,口感甚纯,与先前感觉大不一样,不由又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老者见他模样,哈哈大笑,一把夺过葫芦,喝道:“娃娃喝起来没完没了,这可不成。”张三笑嘻嘻地道:“老伯这酒好生奇怪,第二口竟然这般美味。”老者哼了一声,说道:“那还用你说,起先让你喝,你还推三阻四,现在却又喝个没完没了。”张三挠挠头,拾起地上一根树枝在手里把玩,嘿嘿傻笑。老者又喝两口,打个饱嗝,起身慢悠悠走到洞口,道:“时候不早了,老头子要睡觉了,你走吧。”张三听老者让自己走,心里有些难过,刚想说些什么,一抬眼,见洞口上方一块巨石松动,似乎就要落下,忙起身朝洞口奔去。果然,还未等他走近,巨石已然落下,眼见老者便要血肉模糊,张三来不及多想,提起树枝,直冲巨石刺去。木石碰撞瞬间,巨石斜着飞出,待到落地时却已四分五裂。张三急着问道:“老伯,没伤到吧?”言语之中尽是关切之意。老者转头看他,目光中充满惊讶,好半晌,才说道:“好小子,好小子,没白教你。这才几天,进步这样神速。”张三这才想起原来自己无意间用的竟是老者日前所授功夫,当下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多亏老伯上次点拨。”老者点点头,拍他肩膀说道:“老夫没看错人,你跟我进来。” 张三随老者进入山洞,二人盘膝坐下,随后聊起武学,聊到兴奋处老者竟起身比划起来,张三瞅着老者招数,心中默记,待老者耍完一套武功,他已记得七八成。二人这样聊了一宿,不知不觉天已大亮。老者突然说道:“我昨晚的那些招法,你记住几成?”老者原也没说传他武功,更未让他去记。此时问起,心想:“只要这傻小子记得个五七八招,那便是武学奇才。”谁知张三竟点头说道:“大部分都还记得。”老者一愣,随后说道:“演示一遍。”张三起身拿起一根树枝比划起老者昨晚的武功招数来,老者见他有模有样,一路舞下来,才只错了不几招,心中暗惊:“这小子真奇才也!”待张三舞完,已是满头大汗,老者缓缓说道:“你也累了,去睡一觉吧。”张三原也困了,只是刚才耍得兴奋不觉什么,这时听老者一提,才感觉神疲体乏。他应了一声,躺倒在地上,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浑浑噩噩中听到好像有人练剑,睁眼看去,却是漆黑一片,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睡了一天,竟又到了夜间。张三想喊老者,但耳听宝剑劈空之声,心里料想练剑之人该是老者,不敢打扰,只是悄悄坐起,尽量瞧向声音之处。他借着月光,只能依稀看到剑影却看不见人,只见剑光闪烁,忽而长虹贯日,忽而有如万道霞光,看着看着,只觉剑法好熟,又看一阵,心里突然一紧:“这剑法不就是昨夜老者所舞的武功招式么?”自己初时虽记住了老者身法,然而亲自舞来却只是依样葫芦,始终不得要领,此刻不见身形,只看剑影,居然越看越奇,许多起初不懂得招数竟然已经完全理解。又看一会,他只觉心痒难耐,一伸手,摸到了地上的树枝,起身竟跟着剑影舞动起来。舞了一会,剑招越来越难,对方也是越舞越快,只觉黑暗之中到处都是剑影,看得自己眼花缭乱,全然跟不上对方节奏。张三停下,闭上双眼,想再睁开的时候看得清楚些,谁知道黑暗中脑海里突然浮现老者昨日舞剑场景,一招一式都越发清晰,再睁眼看去,竟满脑子都是老者身形。眼随心动,心随眼生,提起树枝又随剑光舞去,只觉不再凌乱,一切豁然开朗。 他正舞得兴起,剑光确突然消失,周围瞬间安静无比。张三正感觉奇怪,突然一道寒光劈来,原来那剑竟攻向自己。张三侧身避过,叫声:“老伯!”对方不答,依然招招进逼,张三无奈,只得又躲又闪。约莫过了三五招,那人攻势越来越凌厉,张三只觉一味躲避,过不多久便要被他刺到,当下再不犹豫,挥动树枝反击。黑暗中张三虽看不到人,剑光却是清清楚楚,对方一招一式虽然凌厉,但拆了几招之后却越发清晰,正是之前黑暗中所舞一套剑法。张三凝神接战,也使出同样剑法,然而这套功夫他才刚接触不到一天,纵然烂熟于胸,又怎能随心所欲,虽不至被对方伤到,却依然没有还手之力。又过几招,张三完全被对方压制,眼见这一剑便要刺来,再无回天之力,倏地,他脑中再次浮现白天老者舞剑身形,不自觉竟也跟着使出相同剑招,提手朝对方腋下划去。果然那人见他这招攻来,忙向后闪避,张三这才躲过这一攻。还未等他喘一口气,那人又卷土重来,张三此时脑中尽是老者身影,以同套剑法破解对方剑招越发得心应手,不知不觉二人你来我往竟已拆得上百招。又过一阵,那人横剑砍来,张三举树枝去隔,不料兵刃相交,树枝被宝剑拦腰斩断。张三一愣,只听对方开口说话:“臭小子,真不赖。”果然不是别人,正是老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回 传位 二人点亮火把,老者突然怒道:“小子,你偷学武功。”张三一听,满脸通红,赶忙拜倒,连连叩头,道:“老伯恕罪,并非晚辈有意偷学,而是黑暗中剑光闪烁,晚辈越看越觉与昨晚剑招相似,实在按耐不住,这才偷学了老伯武功。老伯如果介意,晚辈这便忘了它。”他与裴满真相处之时,便听裴满真讲过武林规矩,心知偷学武功乃是大忌。现下自己被老者抓了个现形,只觉羞愧难当。不料却听老者哈哈大笑,将他扶起,又拍拍他肩膀,道:“这倒不必,你是练武奇才,旁人这套剑法练熟也要三五年,融会贯通更要七八年,说起临阵对敌,从容应战却要十五六年,想要练到炉火纯青,没有二三十年更是下不来。”张三听他语气之中满是鼓励之意,心里略感宽慰,道:“原来晚辈还只是皮毛。”老者笑道:“以你方才这套剑法而论,已能做到临阵对敌,抵得旁人十五六年寒暑之功。”见张三惊讶,老者又道:“老夫初见你时便觉你体内力充沛,再加上天资聪颖,悟性极高,这才能一夜之间速成这套剑法。不过尚有些不纯熟的地方需要勤加练习。”他也不叫张三休息,又聊一会便让张三再舞一遍刚才剑招,自己时不时在旁指点。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待张三舞完,老者起身与他切磋,如此反复五六次,天已大亮,张三已能做到与老者对敌不落下风。 二人在洞中生活七八日,每一日都如此,张三只觉自己武功进步神速。遥想当初刚认识裴满真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会,一心只想跟着裴满真学武功,但是现在恐怕光在武学造诣来说,裴满真便已不能与他同日而语。 这一日,老者指点张三之后天已擦黑,二人围坐火堆之旁,老者说道:“娃娃,这几天你练得差不多了,但你可知自己一直修炼的是套什么剑法?”其实在张三初学这套剑法的时候,他就想问老者,只是这几日老者态度忽冷忽热,这才没敢开口。此时听老者问自己,便摇摇头道不知。老者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似你这般,练了天下最精妙的剑法,却还不识其名称,普天之下恐怕以你为最了。”眼见张三一脸茫然,接着又问道:“娃娃,可曾听过雪山派?”见张三又是摇头,老者白了他一眼,哼道:“你连雪山派都不知,当真糊涂,当真糊涂。”老者接着又问了张三几个问题,张三竟是全然不知,老者起初倒有些不爽,后来知道这小子天真烂漫,从未在江湖行走,也就不再生气,耐着性子又跟张三说了许多。张三这才得知原来老者叫吴景义,是雪山派前掌门,自己练的这套剑法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雪山剑法,只是至于吴景义作为雪山掌门,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里,他却不知。这些天他与吴景义两人一起生活,已经摸透对方脾性,遇事不要多问,该讲的时候吴景义自然会讲,倘若问到他不开心的,那便是一顿臭骂。 二人这一聊又是一宿,吴景义心情甚好,对张三说道:“傻小子,之前在茶摊的时候你不还想拜师的么,现在还想不想了?”张三一愣,吴景义略有不快地说道:“怎么?不想?”张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连连叩头。吴景义见他只是叩头却不说话,哈哈大笑,将他扶起,正色道:“你既入我门下,需得守我门规。为师虽不在雪山,但你却是正儿八经的雪山第二代弟子,现在为师就为你起个名字。”张三奇道:“名字?”吴景义轻拍下他脑袋,笑骂:“傻小子,入我门下当然要按雪山门规起名。你以前的自是用得,但在江湖行走,却一定要用武林中的名号,那才行得。”张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吴景义想了想,喃喃道:“雪山那帮废物叫云,咱们需得高过他们才行,唔,你就叫天。你名字叫张三,张天三,张天三,不行,不行,太难听,太难听。”又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唔,天,云,渺万里层云……渺万里层云……”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就叫张天渺!”随后又道:“记得,以后在江湖之中,便少了一个张三,多了一个张天渺。”见张三点头,吴景义从怀中掏出一个扳指,正色道:“这是雪山派掌门指环,你戴上它。”张三见那指环通体乌黑,微微泛着红光,没敢接手。吴景义斥道:“戴上!”张三见他发火,接过扳指戴上,不敢做声。吴景义说道:“为师现在正式传位于你,明天你便去雪山派当掌门吧。”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张三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他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当掌门。刚想推辞,见吴景义正视自己,便不敢多说,只得点头应下。吴景义哈哈大笑,打了个哈欠说道:“好啦,为师现在困啦,要睡一会,你刚当上掌门,自己乐呵去吧。”说完便倒在地上,不一会竟鼾声大作。张三起先倒也有些困倦,但现在却是清醒异常,摘下扳指反复把玩,总觉云里雾里。听吴景义适才语气实在像是玩笑,然而仔细想想却又不是。耳听吴景义鼾声如雷,渐渐也来了些困意,便也卧倒在地,想等醒来再细问师父。 这一觉张三睡的不踏实,心中有事,时而睡着,时而清醒。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看来,天还未黑,刚想再眯一会,只见吴景义突然起身,大喝道:“我是掌门!我才是掌门!”喊着喊着,竟然动起手来。张三睡眼惺忪,起身不见有人,但吴景义却是边打边骂,边骂边打,不一会竟然打出了洞口。这下可把张三吓坏了,悄悄起身,跟在吴景义身后,哪知吴景义突然转身,张三见他双目圆睁,怒视自己,吓了一跳。刚叫了声:“师父。”吴景义便一剑刺来,张三闪身避过,吴景义又是连砍三剑,张三均轻巧躲过,嘴里喊道:“师父,是我,我是天渺。”吴景义不理,只是朝他乱砍,乱劈。张三手里没有兵刃,不敢硬接吴景义剑招,只得躲避。倏地,吴景义横着挥出一剑,张三低头避过,不料刚一抬头,吴景义又是一掌拍到,直把张三打得跌到地上,气息不顺,郁闷异常。吴景义瞪着他,又要一剑刺来,张三再也躲避不了,大喊一声:“师父!”吴景义一愣,又仔细瞧张三片刻,突然发疯般大喊大叫,转身奔下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回 宝庭 八月晴空万里,花香醉人,正是江南好时节。江苏省扬州府,一条石板大道笔直延伸出去。一座雄伟华丽的府宅之前,左右两座石坛之中各坐着一头石质巨兽,神态憎狞,外表凶猛。从其外部形状上看,集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于一身;尾巴像牛;蹄子像马;圆的头道:“宝儿,你先带萍儿去休息。”随后对何宝庭身后几人说道:“你们也下去休息。对了,德海留一下。”那四十多岁的青衫汉子应了一声,原来他叫张德海。其余几人都退了出去,何宝庭也带着那少女从偏厅走出。 何振天见厅内再无旁人,便把张德海叫到一旁问道:“德海,这一路上可曾顺利么?”张德海道:“馆主,还算顺利,只是路上偶遇了几个强人,除此之外少馆主没有多生事端。”何振天叹了口气,说道:“那便好。”他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了张德海,道:“德海,你看看这个。”张德海接过,拆开看完,皱着眉头道:“馆主,明日雪山派要来拜寿?”何振天点头道:“不错。”张德海道:“馆主,咱们跟雪山素无瓜葛,他们这次来会不会是为了……”还未说完,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玄空和明净,见二者不语,又看了看师父,只听何振天说道:“道长和师太与我乃是故交,德威武馆与雪山派的渊源他们也都知晓。你是想说他们是为了雪山剑谱编外式?”“阿弥陀佛”明净说道:“德威武馆虽然师出雪山派一脉,但几十年来两家不曾往来,况且据贫尼所知,当初何老馆主离开雪山派时吴家两兄弟也曾立誓,告诫过雪山门徒,永世不得叨扰何家子嗣,贫尼觉得雪山派不会如此。况且此信乃雪山派第二代大弟子谭云春所书,素闻‘雪中青松’谭云春为人质朴,这点只怕是多虑了。”“不错。”何振天说道:“信上言明只为祝寿,想他雪山派如果真为剑谱而来,必不会先行通知我等。”“但是馆主,数十年来两家从无往来,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何振天眉头瞧向玄空、明净二人,玄空说道:“依贫道之见,我等明日且静观其变,况且明日前来贺寿之人都是江湖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倘若对方真敢乱来,势必讨不了好去。”“玄空师兄所言甚是。”明净一旁插口道:“明日在座的宾朋都是江南武林的好手,若是动起手来,雪山派日后在江湖之中再难立足。”何振天点头,对张德海说道:“德海,这两天一定加派人手,随时做好应敌之策。不过千万切记,不要对弟子们说得太多,以免人心惶惶,节外生枝。”见张德海点头称是,又对一旁的夫人说道:“夫人,你去看看宝儿和萍儿,萍儿来了咱们一定要招呼好才是。” 何夫人来到后院,见儿子宝庭正和那同来的少女在花园之中相谈甚欢,便走过去唤道:“宝儿,萍儿。”何宝庭抬头一看,应了声:“娘!”少女也起身作揖道了声:“何伯母。”何夫人笑盈盈地走过去,拉着少女的手一同坐下,说道:“萍儿,你父母还好吧?”少女答道:“都很好,他们还经常提起何伯父和何伯母。”何夫人笑道:“上次见到萍儿还是几年前和你何伯父到杭州去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小,现在都长成大姑娘啦。”少女脸一红,低头不语。何宝庭在一旁调侃道:“可不是吗,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何夫人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萍儿,宝儿从小被我和你何伯父惯坏了,以后你可得多让着他。”“娘,好哇,你当着未来儿媳妇的面这么说你儿子,叫我以后可怎么当家。”少女听他这么说,红晕直到耳根,伸手悄悄掐他一下,何宝庭吃痛,叫了一声,惹得何夫人和少女哈哈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回 做寿 次日何振天寿宴按时召开,武林各界人士纷纷率弟子前往何府拜会。什么点苍派的掌门胡铁匠、石洞门的掌教刘长河、天人教的教主韩白铭等悉数前来,就连百草翁、铜头罗汉、天聋、地哑这些早就归隐江湖多年的奇人异士等也都前来贺寿。将近午时,又有二三百位宾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梅英松、泰州威龙镖局的尚馆主带着三个儿子、川北铁枪王龙鸣剑、东海巨鲨帮帮主武十三、关西四大刀客等人也是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则是仰慕已久却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寒暄之声四起。玄空道人和明净师太不喜喧闹,分别在客房之中休息,心里却想:“今日前来贺寿宾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地位显赫,有的则却是不三不四的之辈,甚至还有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这何振天乃是威震江南的德威武馆的总馆主,怎地如此不知自重,什么三教九流的朋友都去结交,岂不堕了我名门正派的名头?” 德威武馆的众弟子指挥仆人杂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五六十席。何振天的亲戚、朋友、以及门徒等招呼众宾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推举玄空道人入坐首席,其他如明静师太、梅英松等依次排开。忽听得门外锣声响起,迎客童子叫道:“有客到!”刚一说完,大厅前面已高高矮矮的站了二三十人。堂上群雄都在欢呼畅饮,突然见这许多人闯进厅来,都是微感诧异,但均想此辈定是为何振天前来贺寿的,眼见这其中并无相识之人,也就不以为意。 何振天眼见进来这群人个个是僧侣打扮,自己却又不识得,忙堆着笑脸上前招呼。当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僧人向旁边一个瘦高个的老和尚说道:“师父,我给您老人家引见,这位就是江南武林大名鼎鼎的德威武馆的馆主何振天,何老英雄。”那老和尚点了点头,双目似开似闭,何振天笑脸相迎,抱拳寒暄,问道:“敢问这位高僧是?”年轻僧人朗声说道:“这位便是西域高僧,世人尊称为金刚罗汉的西域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当今大蒙古国第一护国法师苦智大师。”原来这瘦高的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日前在忽必烈府上的苦智禅师。年轻僧人这几句话说得甚是响亮,厅上群雄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相顾愕然,均想:“如今我大宋全力抵御外敌,怎地今日却来了个蒙古国的护国法师?”席间有些见多识广的心中却想:“这苦智大师可是西域响当当的人物,他今日前来想必绝非善类。”而玄空道长与明静师太等却想:“这何振天未免太不像话,怎地连这般异域外敌也滥交!” 何振天一听对方来头,一时不知如何对付这几人才好,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各位远道而来,请多喝几杯。” 苦智不言,众僧侣中挤出一个蒙古官员模样的人,向前两步,居中而站,身后众僧均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那官员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朗声说道:“大汗陛下圣旨到!何振天接旨!”说罢,将黄色卷轴缓缓展开,宣读道:“册封扬州德威武馆为:御赐蒙古国第一大武道馆,馆主何振天赐号‘护国神武玄门大宗师,德威无量先生’统领江南武林……”宣读到这里,见没人跪下听旨,大声道:“德威武馆总馆主何振天接旨!” 何振天上前躬身行礼,说道:“敝馆分属大宋国,蒙古国大汗厚爱,老夫感激不尽,只是这圣旨却不敢拜领。”那官员甚是不快,皱眉说道:“何馆主,你又何必客气……”未等他说完,何振天转头对身后的张德海说道:“德海,你去准备些礼物送给这些贵客。”那官员问道:“何馆主……”何振天忙笑着说道:“既然来了都是客。”又走过去对苦智等人说道:“大师等也快请一起上座。” 少时,张德海取过一只圆盘,盘中是个锦缎做的大包裹。何振天双手取过,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众位笑纳。”说着递了过去。那官员顿时眉花眼笑,刚要伸手去接,只听先前那年轻僧人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等不请自来,赴何老英雄的寿宴,厚着脸皮做了不速之客,但一想到能够得见诸位江南武林英雄,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有一事不明,方才何老英雄百般推却,不接旨又不跪,不知是何意思!” 从那官员宣读圣旨开始,群雄就已议论纷纷,有的火气大的早已经按耐不住,此刻一听这话,更是一个个怒目相向。这其中巨鲨帮帮主武十三脾气最为火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吼道:“混账!我大宋子民何以授你蒙古鞑子册封!你这帮贼秃带着个蒙古官到这里来读个哪门子圣旨!”年轻僧人斜眼看他,笑吟吟地说道:“素闻中原乃礼仪之邦,今日一见却不免失望。”“狗屁!”武十三骂道:“你这贼秃驴凭什么来这念旨!”年轻僧人不理他,朗声说道:“今日乃何老英雄五十大寿,我等不想多生事端。不过今日之事却需有个结果。今日恰好中原英雄皆尽于此,依小衲之见,既然何老英雄不肯接旨,但大汗的旨意又不可违背,我们不妨另行他法,在此推出一个领袖统领江南武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群雄一听这话,都已明白这些人的来意,显是想借此机会让江南武林人士听他蒙古号令。如今蒙古强势,大宋人尽皆兵。倘若这帮和尚能够技压群雄,在座豪杰虽然决计不会听从号令,却也是削弱了汉人抵御蒙古的声势。今日是何振天的生日,他又是此间主人,便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瞧他,心想:“这几十个人武功再好,也决不会是这里数百人的对手,不论单打还是群斗,我们都不会落下风,大家且看何振天如何应付罢了。” 何振天知道今日若不动武,决难善罢,群殴己方自然必胜,只是难令对方心服,便朗声说道:“既然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有此建议,我看也未尝不是好事。正好今天就借此提议,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的英雄来,统领大家一同抵御外敌入侵,不知大家以为怎样?”众人听得他话里有话,不住点头称赞,有的性子急的甚至叫出好来,弄得那蒙古官员和年轻僧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听何振天继续说道:“依老夫之见,今日在座各位之中恐怕论武功与德行,该以灵和观的玄空道长为首,老夫在此建议推举玄空道长为领袖,不知大家同意吗?”群雄纷纷叫好,玄空道人忙起身道谢,连连推辞。苦智抬眼看了眼座中的玄空道人,缓缓说道:“能持,你去和那个老道士过几招,我看看。”原来那年轻僧人名叫能持,只听他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武十三早就对他甚为不满,此时见他大摇大摆,丝毫不把玄空道人放在心上,顿时火大,跳了出来,大声说道:“就凭你也想和道长过招,先让老子教训教训你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回 垫场 能持眯眼看他,微微一笑,说道:“请吧!”两个字刚出口,已从背后拔出戒刀,刀影闪动,一阵劲风向武十三迎面砍去,武十三见他来势凌厉,忙侧身避开。能持一刀挥出,见被武十三躲过,跟着又是“刷刷刷”地三下,一刀比一刀快。武十三东躲西闪,虽不至落败,但赤手空拳,渐渐感觉招架吃力。一后跃,离了能持丈许,朝后喝道:“拿我兵器!”原来初时他只道能持年龄不过二十多岁,纵得名师指点,武功也高不到哪去,自负空手也能取胜。不料几招下来,渐感不支,再也不敢托大。巨鲨帮的帮众听他叫喊,扛出一把两米多长的大钢叉来,几人一齐将钢叉抛了过去。武十三跃起接过钢叉,见厅内施展不开,一纵身从窗户跃出,能持见了挥刀从厅门跟出,群雄也纷纷起身朝厅外涌出。 能持走到院内,见武十三双眼火红,想要进攻,却被对方气势震慑住,一时不敢冒进,站在原地盯着武十三。武十三端着钢叉绕能持走了一圈,能持莫名其妙,见他转圈,也跟着转身。倏地,武十三猛地大喝一声,挥动钢叉,往能持胸前直刺过去。能持身法好快,提刀一架,戒刀正好卡在钢叉的叉缝里。能持转动刀柄,只听刀叉摩擦之声滋滋刺耳,众人听得浑身汗毛倒竖。能持本想借此巧劲搅下武十三的钢叉,不料武十三臂力惊人,竟逆着能持的劲反转钢叉。两股力道一冲击,能持力小,只被震得虎口隐隐发痛,知道对方力大,便向后跃起,借势将兵刃抽出。能持小声嘀咕一句,武十三没听清,便用辽西土话大声骂他。二人怒目相向,突然欺近身来,刀叉齐发,又“叮叮当当”打在一起。 武十三臂力本就极大,早年在辽西一带未成名之时,日日以铁桨划舟,逆流而上,于大风大浪之中舞动钢叉捕鱼,双臂练得筋骨似铁,外家硬功厉害之极。此时只见他钢叉飞舞,前后左右地强攻。这钢叉足有百十来斤重,他却举重若轻,与常人挥舞几斤重的棍棒一般灵便。 能持初时在大厅中见武十三被自己打得极为狼狈,便心存轻视之意。不料此刻在院内这北方汉子钢叉一拿,立刻变得生猛无比,对方不但力大,招数更是精妙,当下全神迎战,再也不敢存半分轻敌之心。 苦智双眼时开时合,似于眼前战局浑不在意,实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在这院内武十三钢叉得以施展,能持却近身不得,渐渐已处下风,突然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蛮语,众人不知他这几句话说些什么,能持却知师父提醒自己,不可一味坚守,须得与对方抢攻,当下大叫一声,戒刀挥出,鼓起一阵疾风,急向武十三劈去。劲风力道凌厉,旁观众人不由自主的渐渐退后,只听他口中不住嘟哝着什么,武十三显然被他打得有些淬不及防,表情上也颇有些心烦意乱,料想这临阵对敌除了兵刃拳脚之外,原来嘴上功夫也是克敌制胜的一门厉害手段。 两人翻翻滚滚又拆了百余招,局面已不似之前那般武十三占据上风。初时能持还无办法应付武十三的钢叉,但苦智提醒之后,能持招招抢攻,往往不等武十三出招,便先发制人。武十三钢叉不得施展,急得哇哇大叫。倏地能持一刀劈来,武十三使叉隔开,见能持跃到自己身后,猛地转身使足全身气力插向能持。能持闪身避过,却不料武十三这一下用力过猛,钢叉直接插到了大院的围墙之中,深深没入。武十三一愣,想要拔出钢叉,能持早已举刀欺近。砍他右手,武十三只得松手躲避。能持翻身一脚对准钢叉使劲一蹬,将钢叉又没入几分。纵然武十三力大如牛,想要在顷刻之间拔出钢叉也绝非易事了。 武十三失了兵刃,力量优势发挥不出,武功顿时大打折扣,能持招招进攻,打得武十三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功,局面更是险象环生,不一会,已身中数刀。又打一会,武十三渐渐体力不支,连躲避也显吃力,能持瞅准时机,朝武十三颈中砍去。武十三眼见对手刀来,只得闭上眼睛。众人惊呼声中,能持收力,将刀架在了武十三的脖子上。 见武十三睁眼,能持将戒刀收起,笑吟吟地看着他。武十三叹了口气,起身摇着头朝厅中走去。何振天见他垂头丧气,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只说了“武帮主”三个字,武十三便摇摇头对他说道:“何馆主,小弟无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能持胜了武十三,站在院中洋洋得意,游目四周,大有不可一世之势,笑道:“适才这位施主武功精妙,小衲侥幸才得以反败为胜。不过刚才这一场比试实在是算不得的,家师有命,小衲不敢不从。”转头看了眼玄空道人,继续说道:“因此小衲还是想领教一下道长高招。” 能持与武十三的这番恶斗弄得众人面面相视,都不由分说地把头转向玄空道人,心想:这小和尚年纪不大,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玄空道长年老力衰,若真斗起来,怕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何振天,明净师太等高手才知能持虽胜,但胜在苦智指点,胜得侥幸。武十三武功与玄空道人相去甚远,这小和尚如与道长对招,自然讨不了好去。 能持回头看眼苦智,见苦智点头示意,便大声说道:“还请道长赐教高招,小衲感激不尽!”玄空道人看了看何振天等人,又看了眼身旁的明净师太,明净师太双手合十点头微笑,道:“师兄请便。”玄空点头,朗声说道:“既然如此,请罢!”他刚跨出一步,便被拉住。原来是与己同来祝寿的弟子清虚,只听清虚说道:“师父,待清虚替师父教训这小番僧。”说完,拔剑上前指着能持说道:“那和尚,灵和观清虚领教高招!”能持皱眉说道:“诸位此间过百人,如果车轮大战与在下过招,岂不是要打上个把月去了!”清虚气急,刚说了声:“你!”便被玄空拉回,玄空摇头说道:“清虚,你非他敌手。”能持听玄空这么说,心下甚是得意,笑道:“这位师兄,既然令师如此说,我看你还是莫上了。”与苦智同行的众僧侣听到此一个个眉花眼笑,颇有嘲弄之意。清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见众人都看自己,哪里还受得了这般讽刺,转头对玄空说道:“师父放心,清虚定会教训这厮!”说完,也不等玄空答话,一纵身跃上前去,横剑喝道:“来罢!” “且住!”能持道:“这轮打完又该作何?”见清虚不语,转头面向玄空说道:“道长,该如何?” “你放心,你若胜得清虚,我自会与你比试。”玄空应道。 “如此,何馆主,您是此间主人,还想请您及诸位中原武林朋友做个见证,倘若这轮小衲侥幸赢得一招半式,便请这位道长下场赐教高招。”他适才见玄空说话时气定神闲,中气十足,便不敢小视,说话语气也客气了许多。玄空道:“清虚,你过来。”把清虚叫到一边,小声叮嘱道:“你既决定下场,为师便不再拦你。这小和尚武功招式花样甚多,九虚一实,你记住切不可冒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回 比试 能持见二人在一旁嘀嘀咕咕老半天,生怕这老道士想出什么对付自己的阴招,便叫道:“临阵对敌才开始授艺,太迟了些吧!”周围群雄早就对苦智等人不满,现又见能持如此,有的火气大的便在下面嚷嚷起来:“臭和尚,你怕了吧!”“真有本事等上片刻又如何!”“我看一会清虚道长定会好好教训这和尚一番。”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清虚已提剑走来。能持眯缝着眼睛问道:“可以开始了么?”“慢着!”清虚说道:“倘若你输了,该当如何计较?”“笑话,我会输给你?接招吧!”刚一说完,左掌右刀,狂风暴雨般向清虚攻去。 众人唏嘘不已,清虚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打过来,奋力抵挡,说道:“你这番僧好不卑鄙!听着,你要是输了,就跟你这群番僧滚回西域去!”能持不语,只是一味进攻。清虚嘴上虽占得些便宜,手上却越来越艰难。场边群雄也都纷纷呵斥能持无耻,然而说归说,清虚被他抢着先机,场面上已是颇为被动,何振天、玄空等人也是攥紧了拳头为清虚捏一把汗。 能持年纪虽轻,却是苦智最得意的弟子,已深得西域少林武功的精要,他与年长自己二十多岁的武十三拆得百余招,最后力擒武十三,武功造诣早已非同小可。反观清虚这边,虽也得名师真传,然而资质却是平平。且不说能持,便是武十三之流恐怕也是不如。怕是要比,能持与他不可同日而语。清虚初时冲动,一心只想护住师父,并没想得这许多,此刻当真动手,二十余招之后,便已经相形见绌。但群雄见能持气焰嚣张,且清虚又是中原武林人物,均纷纷支持清虚,在下边辱骂讽刺能持,希望能借此帮助清虚。 能持见敌人势劣,刀法越是加强。清虚所使的灵和剑法变幻莫测,说起招数凌厉本非能持的刀法之所及,但能持不仅使刀,左手掌法也颇为精妙,加之他功力较清虚深厚,掌中有剑,剑中有掌,暴风骤雨般打来,清虚东躲西闪。再斗一会,清虚连连后退,已难以招架。 何振天与玄空、明净等人自厅中比武开始,一直全神观斗,三人凑首悄悄议论,及至清虚出来动手,三人才大吃一惊。初时能持与武十三对招因为武十三用长杆兵器,能持欺身不得,只得以兵刃对兵刃,三人已瞧破能持刀法虚实。然现在清虚使用短兵器,能持掌刀结合,化身为二,这掌法较之刀法不知高明多少倍。何振天望向对面苦智,又斜眼看了看身旁的玄空,心想:“徒弟尚且如此,这老和尚的武功更要高出数倍之多,恐怕道长不是他的对手。” 清虚知道如此相斗,十招之内便要给敌人打倒,瞥见师父虽仍站在厅门旁,背心却已不再倚靠厅柱,神色关注。想到今日败于这小和尚手中,从此堕了师父威名,一阵心酸。他脑中想事,手上便不再灵光,能持招招紧逼,一掌打来,清虚向后一闪,立足不稳,连退了好几步,直到何振天、玄空等人身前。能持见对方露出空隙,大喝一声,挥刀砍来。清虚急忙向后躲避,能持追到玄空身前,玄空左足微抬,足尖踢向能持右足外踝的“昆仑穴”,总算能持武功极为精强,见微知招,变化迅捷,玄空左足稍起,旁人毫不在意,他已知对方是以极厉害的招数忽施突袭,百忙中双足向空连环虚踢,才避开了他这下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足打穴。能持转头对玄空怒道:“臭道士,你这般偷袭,是何意思!” 玄空见清虚情势危急,随时都将命丧能持之手,这才不得已使了此招。以他这般年纪,又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角色,如此对付一个后辈,实不是件光彩之事,脸上顿时羞得通红,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清虚不知实情,见危机化解,又见能持立在原地,忙提剑回击。玄空喝道:“清虚退下!”清虚愣了一下,只听玄空叹道:“你已经输了。”转头又向能持说道:“我们有言在先,你既已胜了清虚,我来和你比试吧。” 从刚才玄空那一招飞足打穴开始,能持就已看出面前这老道士的功夫在自己之上。自己如果与他对敌,定然讨不了好去。所幸对方理亏在先,便呸了一声,说道:“我们还有必要比试么?”又后退一步对周围群雄说道:“小衲真替江南武林悲哀,居然要选这么一个奸诈小人当武林盟主!”又转头向玄空继续说道:“刚才这位道长趁我不备之际,偷袭于我!试问他还有何面目再出来与贫僧比试!”群雄纷纷转头望向玄空,见玄空低头不语,显是默认了此事,登时哗然。此间武功最高的非玄空莫属,倘若他不肯出手,今日在场这么多人必败无疑。这群番僧是蒙古派来的,说什么也不能输了,因此有些人干脆耍起了无赖,喊道:“不敢打就说不敢打!”“你若真有本事便和道长过招!”何振天在一旁小声对玄空说道:“道长,今日关乎江南武林威名和大宋江山社稷,还请道长以大局为重。” 眼见群雄如此说,能持转头对苦智说道:“师父,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如果让您老人家当上了这帮无赖泼皮的盟主,传到外面去该笑话您老人家了。”耳听众人讥讽,苦智早已显得不耐烦,对能持说道:“能持,你去与他比试。”说完,闭起双眼不再做声。能持深知师父脾气,他既然这般说了,自己今日定要与这老道士对招不可,便硬着头皮说道:“老道士,来吧!” 玄空走到厅中,向能持拱了拱手,说道:“贫道灵和观玄空,向阁下讨教”。能持心想:“这老道武艺高强,实是轻视不得。适才他偷袭于我,已经理亏,我不如此刻大度一些,让他更加过意不去,说不定心一乱,我便有机会取胜。”当下双手合十为礼,说道:“小衲向前辈讨教,请亮兵刃吧。” 玄空拂尘平举,道:“这便是贫道的兵器了。”能持知道江湖之中越是使用这般兵器之人,越是深不可测,自己须得加紧十二分精神,点点头,道了声:“好!”右手挥刀向玄空“肩井穴”砍去,左掌呼地劈出,势挟劲风,一上来又是左掌右刀,直攻要害。玄空舞动拂尘,凝神接敌。二人来来回回拆了十余招,玄空只防不攻,能持虽招招凌厉狠辣,但却伤不到玄空分毫,每招每式都被玄空轻描淡写一一化开。 何振天与众人在旁观战,知道玄空有意想让,乃是因为刚才偷袭心里惭愧之故。然这般只守不攻,时间久了,玄空年老气衰,难免露出破绽,便喊道:“道长如此,只怕能持大师就算胜了,心中也定然不爽。今日非道长一人之事,道长不必太过自责。” 转眼二人又拆十余招,能持一刀砍来,玄空倏地拂尘横挥,挡住来刀。能持刚要抽刀发第二招,却不想玄空手腕轻抖,竟缠住了他的兵刃。能持大惊,发力来夺,玄空内力传至拂尘,轻轻一甩,能持只觉虎口一痛,拿捏不住,只得松手。玄空用力一甩,戒刀“嗖”地一下飞向远端,直插厅柱,没柄而入。这一变故早倏忽之间,早已把能持弄得怕了,耳听众人欢呼,喝彩之势一股脑涌向玄空,能持心神更乱,一心只想着挽回败局,趁着玄空挥动拂尘之际,提掌向玄空打来。玄空举掌相隔,二人对掌瞬间能持只觉一股大力朝自己涌来,体内翻江倒海般难受,只得向后翻了两圈,方才卸掉了对方这股力道。玄空瞅准时机,举拂尘直攻能持面门,能持无奈,抬手去接,不想玄空只为虚招,揉身欺近,一招未闭,另一招却已攻来。能持慌乱之中向后急跃,突感膝头一麻,原来已被敌人倒转拂尘,点中了穴道。能持但觉膝弯酸软,便要跪下去,心想:“这一跪倒,那可再也无颜为人。”强吸一口气向膝间穴道冲去,要待跃开认输,玄空拂尘快如闪电,跟着又是一点。他以尘代指,内力透过拂尘,能持怎能抵挡?膝头麻软,终于跪了下去,脸上已是全无血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回 惊变 “承让了。”玄空撩起浮沉,躬身施礼道。群雄欢声雷动,何振天面露喜色,向明净道:“还是道长武艺高强。”明净单掌施礼,微微一笑却不做声。 清虚在旁观斗,见师父武功变幻无穷,大为钦服,暗想:“师父功力深厚强劲,能力透拂尘,其中又尚有这许多奥妙变化,我不知何日方能学到如他一般。若能学成他老人家一半的功夫,也不至于输给这小和尚。”想到此,瞅了能持一眼,心里五味具杂,不觉低下了头。忽听玄空一声惨叫,他抬头去看,却见师父已仰天跌倒。 这一下变起仓促,人人都是大吃一惊。原来能持认输之后,玄空心想自己以本门特有手法点中他穴道,这与寻常点穴法全然不同,旁人不易解救,于是伸手在他胁下按了几下,运气解开他的穴道。哪知能持穴道解开,杀机陡生,口里微微呻吟,尚未站直身子,右手早已暗自用力,提手一掌,实实在在打在玄空胸口之上。本来高手比武,既见输赢,便决不能再行动手,何况大厅上众目睽睽,怎料得到他会突施暗算?若在换做比武之际,莫说能持挥掌打到玄空,即便是发射暗器,纵然他再快,再隐蔽,却也决计伤害不了对方,但此时玄空解他穴道,与他相距不过尺许,心里又丝毫没有防备,他一掌突然拍来,武功再高,亦难闪避。他这一掌用上了十成力道,玄空中掌,立时口吐鲜血,难以站立。 群雄惊怒交集,纷纷指责能持,痛斥他卑鄙无耻。能持笑道:“小衲反败为胜,又有什么耻不耻的?咱们比武之先,又没言明如何算赢,如何算输。况且小衲光明正大,有未使用暗器之类的下三滥招数,倘若这位道长一掌拍死了小衲,小衲也有认命的份了。”众人虽觉他强词夺理,一时倒也没法驳斥,但仍是斥骂不休。 何振天抢出抱起玄空,拨开衣服,但见他胸口有块巴掌大的红印,再一摸,感觉软绵绵的,知道能持掌中带毒,且玄空肋骨已断,他怕毒气蔓延,忙伸指先点了玄空三处大穴,使得血行迟缓、经脉闭塞,毒气不致散发入心,问一旁的明静师太问道:“怎么办?”明净皱眉不语,料知要解此毒,定须能持或苦智亲自用药,但如何夺到解药,一时彷徨无计。 能持笑道:“咱们有言在先,小衲若胜过这位道长,这盟主之位需得让我师父苦智禅师来做,不知道各位英雄有何异议?”群雄喝骂之声四起,能持微笑不理,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慢!” 能持微微一惊,转过头去,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白衫的汉子。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白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先前四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白色镶着金边的小匣。众人细看,这五人白衣胸前都有雪花般图腾,许多人认得这标志的,心中都是一凛:“雪山派的到了!”那人走到何振天身前,躬身说道:“何馆主,雪山派庞云书及众弟子前来贺寿。”何振天一惊,心道:“果然来了。”但仍不动声色,躬身谢道:“有劳各位,老夫感激不尽。”那汉子道:“敝派送上些许薄礼,恭祝何老馆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何振天微笑道:“不必客气。阁下是‘踏雪无痕’庞老弟吧?”他脸上虽然露出笑容,但语音已微微发颤,德威武馆与雪山派数十载素不往来,虽然事先收到书信,但仍觉这件事来得十分突兀,见到面时仍不免大为震动。那汉子正是雪山派门下的弟子,绰号‘踏雪无痕’的庞云书,他听得何振天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号,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庞云书拜见何老馆主。”他抢上几步,又向明静师太等一干江湖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行礼,道:“雪山门下弟子,拜见众位英雄豪杰和武林朋友。” 其余四名白衣汉子同时躬身行礼。明净师太不动声色,一面欠身还礼,一面说道:“雪山派来了,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庞云书看到一边的玄空道人,问道:“玄空道长这是怎么了?”明静师太说道:“今日本是何老英雄的寿宴,却不想让些不速之客叨扰了,还打伤了玄空师兄。”庞云书转头瞧向苦智、能持等人,又看了眼何振天,何振天点点头,庞云书对那四人说道:“快拿雪灵丹。”明净、何振天等人听他这么说,都面露喜色,雪灵丹乃雪山派独门秘药,传闻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庞云书若拿出此药,玄空道人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庞云书接过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白色丹药喂玄空服下,又亲自运功为玄空疗伤,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玄空脸色已明显好转,露出红晕,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痛苦。众人大喜,清虚等几个灵和观的弟子更是不住拜谢庞云书。 能持见众人冷落了自己,又见苦智不快,便朗声重复道:“众位英雄,咱们有言在先,小衲若取胜,诸位当奉家师苦智禅师为江南盟主,遵大蒙古号令。”见众人面露不服,又开口说道:“也罢,也罢,倘若还有不服者,依然可下场与在下比试,不过这当为最后一轮。”他心知此间众人之中最强的玄空已被自己打败,所剩之人中唯何振天与明净师太武功略高,即便自己不是他们对手,他们也决计打不过苦智。至于其余人等,他并不放在眼里。能持见群雄不语,说道:“如此,便请诸位准备盟主登位之礼。”又对何振天笑道:“还请老馆主海涵,待礼毕,再为老馆主补上寿礼。”从苦智等人入厅开始,何宝庭便对能持颇为不满,现又见他说话语气轻浮,没半点把父亲放在眼里,当下大怒,喝道:“我父亲做寿何等重要,焉能听你蛮夷摆布!”拔剑跃出,忿忿地道:“你先领教了小爷的功夫再说!” 能持见他年纪轻轻,但身法端稳,确是曾得名师指点,心想:“我们今日来此,原是要耀武扬威,折一折中土武林的锐气,如此角色,多打几场才好。只是彼众我寡,若是惹成群殴,可就难弄得很。”于是说道:“天下英雄请了,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要和我比武,若是小衲出手,只怕给人说一声以大欺小,倘若不比,倒又似怕了这孩子。这样吧,咱们言明最后再比试一场,哪一方胜了,就取盟主之位,这次可不许再不认账了。小衲与两位道长适才的比试不必计算,大家从头比起。各位请看妥是不妥?”他这几句话占尽身分,显得极为大方,又叫众人讲不出话来。 何振天、明净与众贵宾低声商量,觉得对方此议实是最后机会。今日与会之人,除了玄空不能出阵之外,算来以何振天、明静师太,丐帮副帮主梅英松武功最强。庞云书虽然厉害,但雪山派隶属西北,此间为江南武林,况且德威武馆与雪山派素有渊源,庞云书等人前来是否只为祝寿不得而知,何振天不想引得他们出手,而且人家是否肯出手也不清楚。当下商定由梅英松出阵对敌能持,毕竟他曾习得过打狗棒法。这阵势是否能胜,殊无把握,要是梅英松也败了,那当真是一败涂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回 连挫 众人议论未决,忽听兵刃相交,“当当”作响,众人转过头来,只见何宝庭手使长剑,已和能持斗在一起。何振天、明静师太,以及众英雄均关心何宝庭安危,凝目观斗。 原来何宝庭听能持出言不逊,直斥自己是乳臭小儿,这话给心上人听在耳中,面子如何下得去?何况适才见他与玄空比试,玄空一直谦让,突然发力,他便抵挡不住。心想他虽打败清虚,看来是清虚功夫实在不济,倒非此人了得;又想自己已得父亲的武功真传,若是拼命,未必就败。也不管他要比一场还是几场,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提剑在手,倏地刺出。 可是何振天功夫再好,何宝庭却未学到几成。何宝庭虽然资质上佳,但从小娇生惯养,在短短数年中又能学到多少?只数招之间,长剑便给能持逼住了,半点施展不开。 能持有意在群雄之前逞能立威,眼见何宝庭长剑刺到,他左手食指往上一托,搭住了平面剑刃,戒刀斜里挥去,拦腰击在剑刃之上,“铮”的一声,好在此为宝剑,虽未断为两截,但也震得何宝庭虎口发麻。 何宝庭大惊,急忙跃开,又回剑直刺能持背心,叫他不能追击。能持早已料到此招,头也不回,戒刀回转,两下里一凑合,正好搭在剑背,手腕转了两转。何宝庭只觉一股大力逼向自己,他手中长剑若要顺着戒刀而转,肩骨非脱臼不可,只得松手离剑,向后跃开,但见长剑直飞上去,剑光在半空中映着烛光闪了几闪,这才跌下。 何宝庭又惊又怒,虽然赤手空拳,并不惧怕,左掌横空,拉开架势就要近身肉搏。 能持斜眼见何振天神色凝重,倒也不敢伤了何宝庭,心道:“赢到此处,已然够了,莫要自讨没趣。”自己虽然不怕何振天,但他毕竟为此处主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见好就收吧,当下哈哈一笑,拱手道:“小兄弟请回吧,咱们只分胜败,不拼生死。”语意中已客气了许多。 何宝庭脸上含羞,料想空手与他相斗,多半只有败得更惨,只得垂头丧气的退在一旁,却不到心上人身边。与何宝庭同回武馆的少女急步过去,柔声道了句:“庭哥”何宝庭见她过来,心中更觉羞愧,冲着能持叫道:“咱们再来!”何振天喝道:“宝儿,别胡闹!”何宝庭最怕父亲,只得退了几步,气鼓鼓的望住能持。能持则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何宝庭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看他。少女又过来安慰几句,他本来深恐少女耻笑,此时见她全心袒护,足见有情,心中甚感安慰。 能持笑着说道:“这一场比试,自然也是不算的了。何馆主,贵方哪一位下场指教?谁胜谁败,那可不是玩耍了,不知在场众位是否还有人赐教。”众人沉默之中,梅英松竹棒一摆,大踏步走到中间,道:“在下是丐帮副帮主梅英松,打狗棒法十成中还学不到一成,原本不该使用。只是你定要尝尝给打狗棒法痛打一顿的滋味,在下就打你几棒吧。”梅英松虽为丐帮副帮主,也得到过帮主亲传几招打狗棒法,但其却并非一流高手,能坐上丐帮副帮主交椅乃是靠着江湖道义和极深的人脉。如今打狗棒法虽只习得几招,但已有不少威力,眼见能持不到三十岁,料想他未必便有多深,他知苦智武艺高强,自己难以取胜,但这小和尚,自己或许还能一搏。 能持初时只怕玄空一人,旁人一概不惧,当即抱拳躬身,说道:“梅帮主,幸会幸会。跟你讨教,再好也没有了。”何振天等暗暗为梅英松着急,由他出战能持也是不得已为之,但是否能胜却并不托底,只有让他先斗上一阵再说。 此时天色将晚,德威武馆里管家指挥家丁,在院中四个角上摆了四张桌子,上面插满红烛,照耀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能持叫道:“请罢!”两个字刚出口,戒刀挥动,一阵劲风向梅英松迎面扑去,左掌跟着打来,风中竟微带幽香。梅英松知他掌中带毒,生怕风中也有毒,忙侧风避开。能持一刀挥出,跟着“唰”“唰”“唰”三声,手腕抖处,戒刀迳向敌人胁下刺去。梅英松竹棒扬起,竟不理会他的点穴,用了个“缠”字诀一绊一挑。这打狗棒法当真巧妙异常,去势全在旁人万难料到之处,能持轻跃相避,哪知竹棒猛然翻转,竟已击中他的脚胫。他一个踉跄,跃出三步,这才不致跌倒。旁观群雄齐声喝采,呼叫:“打中狗啦!”“叫你见识见识打狗棒法的厉害!” 这一下挫折,能持登时面红过耳,轻飘飘一个转身,左手挥掌击了出去。梅英松飞起左脚,竹棒横扫,登时棒影飞舞,变幻无定。能持暗暗心惊:“打狗棒法果然名不虚传!这臭乞丐比那老道士要厉害!”打起十二分精神,右刀左掌,全力应付。梅英松棒法毕竟未曾学全,数次已可得手,始终功亏一篑。何振天、明净在旁看着,不住暗叫:“可惜!” 再拆得十余招,梅英松棒法中的破绽越露越大。何振天每招看得清楚,不由得暗暗皱眉。幸好打狗棒法先声夺人,一出手就打中了对方脚胫,能持心有所忌,不敢过份逼近,否则梅英松早已落败。明净见情势不妙,正欲提醒他,梅英松突然竹棒一晃,夹头夹脸打在能持的右边面颊。可是这一棒使得过重,失了轻妙之致,能持羞痛交集之下,伸手急带,已将竹棒抓在手里,当下再没顾虑,腾的一掌,正中梅英松胸口,跟着又横扫一腿,“喀喇”一声,梅英松脚骨已断,一口鲜血喷出,向前直摔出去。能持意欲再打,一掌拍出,群雄惊呼,却只听“啪”地一声,双掌相交,能持只感一股大力袭来,胸中郁闷,向后飞了丈余倒在苦智脚下,口吐鲜血不止。众人一看,救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雪山派庞云书。 这一下显是把能持打得不轻,群雄在欢呼的同时,不免唏嘘:“没想到庞云书武艺这般高强。”有的认识他的人则说:“难怪是雪山派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踏雪无痕’果然厉害。”有的干脆叫道:“我们胜了这场!”“武林盟主是大宋高手!”“鞑子走狗快快滚吧,别来中原现世啦!”两名番僧在纷乱中抢出,将能持抬了回去。 苦智见徒弟一瞬之间便败到庞云书手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心中又惊又恐,但脸上不动声色,双目圆瞪,喝道:“雪山派,你们干什么!” 庞云书向前一步,双手抱拳说道:“并非在下有意,实为方才情势危急,令徒意欲伤人在先,在下救人心切,难免出手重了。” 苦智见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确为能持伤人在先,一时倒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但转头一看躺在后面的能持,见能持痛苦至极,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嘴上虽未说半句关切话语,只因顾及一代宗师的面子,但毕竟爱徒心切,心里盘算着如何为能持报仇。更何况自己此行的目的便是要收服江南武林,如此两样加在一起,“霍”地迈出一步,伏魔禅杖往地上一杵,“咣当”一声巨响,指着庞云书道:“如此说来,今日雪山派定要为江南武林强出头了?”庞云书正色道:“鄙派与江南武林素有渊源,况且大家同仇敌忾,这本是我分内之事。”苦智道:“如此,那便请吧。”说着,又便向前一步。众人细看才明白,原来适才他禅杖已经把地面杵凹了半尺来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回 退敌 庞云书也知苦智武功不低,他听群雄说,知道“武林盟主”乃是这群番僧今日硬弄出来的称号,但不管怎么样,此事关乎江南乃至中原武林大局,既然自己身陷其中,那自然责无旁贷,当即躬身说道:“那我就试试。” 苦智说道:“你若败于我手,那便怎样?”庞云书道:“败就败了,又怎样了?”他虽替江南武林出头,胜了固然是好,但若败了,可决计不能轻易允诺承认苦智当这盟主。群雄不知他这番心思,听他这么说,又见他先前将能持打伤时显示了深厚内力,还道他武功深不可测,高出苦智甚多,心里有底才说出这番话来,无不暗自高兴,当下还有几个人高声为庞云书叫起好来。苦智却也心里没底,他虽生活在西域,但对中原武林却多少了解一些,也知道雪山派的威名,只不过不曾听过庞云书的名号。但适才见他一掌便将自己爱徒打成重伤,论功力实不在自己之下。当下也不多说,持禅杖与庞云书斗在一处。庞云书见他招数精妙,不敢怠慢,出手就是雪山派绝学雪山剑法。两人襟带朔风,在这院内各逞平生绝技,倾力以搏。苦智年纪虽大,精力已衰,但武学上的修为却炉火纯青之境。庞云书剑法招数精奥,深得醇厚稳实之妙脂。只拆得十余招,两人不由都是心下钦佩。苦智叫道:“‘踏雪无痕’厉害得很啊。”庞云书道:“大师也了不起。” 二人杖去剑来,直斗到深夜,兀自难分胜败。两边观众也是越来越精神,纷纷助威,有的甚至还与对面叫骂起来。庞云书此时雪山剑法已来来回回耍了三遍,却仍奈何苦智不得,反观苦智,却越斗越勇,庞云书被他杖风四方八面拦住了,武功施展不得。高手比武差不得半分,庞云书存了忌惮之心,登时落在下风,狼狈不堪,数次险些命丧于他杖下,眼见苦智挺杖疾进,击向自己小腹,知他这一杖尚有厉害后着,避让不得,当即横剑挡格,忽觉他杖上传来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竟将自己吸住,不禁一惊:“你要和我比拚内力?”心念甫动,敌人内力已逼将过来,除了以内力招架,更无他策,当下急运功抗御。 庞云书知苦智功力深厚,便气运丹田,只守不攻,静待苦智内力衰竭。哪知对方内力犹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地涌来,过了一浪又是一浪,非但没有丝毫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是凶猛。庞云书自信内力深厚,十余年来潜心修炼,勇猛精进,就算胜不了苦智,但若全力守御,无论如何不致落败,岂知拼了几次,苦智的内力竟然越来越强。他只觉苦智连运三次劲,竟是一次大似一次,似乎第一次进攻的力道未消,第二次攻力已至;二次劲力犹存,第三次跟着上来。若是只持守势,由得他连连摧逼,定然难以抵挡,只有乘隙回冲,令他非守不可,来势方不能累积加强,心念动处,立即运劲反击,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 二人又僵持一会,苦智头顶透出一缕缕的白气,渐渐越来越浓,就如蒸笼一般。庞云书也是全力抵御,此时已无法顾到是否要伤对方性命,若得自保,已属万幸。 又拚了半个时辰,群雄见二人脸色大变,心想再拼得一时三刻,非同归于尽不可,若是上前拆解,又都怕自己功力与他们相差太远,多半分解不开,反而赔上自己一条性命,迟疑良久,也没有想出良策。 正当众人纠结之时,却见二人突然齐声大喝,苦智禅杖咣当落地,额头脸上全是汗水,但神态却是自若。再看庞云书,后退数步,脸色煞白,嘴角带血,突然身体摇晃一下,膝盖弯曲,跪了下去。 何振天、明静师太等亲见庞云书震伤能持,知他武功精湛,现在见此情形却无不骇异,心想这番僧的功夫实是深不可测。其实庞云书向后退让,自然而然地消解敌人大部分内力,乃是武学正道。苦智前来挑战,却又赢不下对方,搅得脸上无光,硬要争回颜面而实接庞云书内力,却是大耗内力真气,虽似占了上风,内里却是吃亏。二人均是当世高手,数千招内决难分判高下,苦智勉强在一招中先占一步,胸口又不免隐隐生疼,好在对方也受伤不轻,并不继续进招,于是口唇紧闭,暗运内力,打通胸口所凝住的一股滞气。 何宝庭快步上前举起禅杖,高声叫道:“臭和尚们听着,你们大禅师的兵刃已给我们缴下,还说什么江南武林盟主?快快滚回你们西域去吧!” 众番僧尽皆不服,眼见苦智和庞云书的状态,苦智已然胜了,纷纷叫嚷:“明明是你们输了,却说胜了,羞也不羞?”“禅师自行将伏魔杖丢下,岂是你这小子所能夺下?”“你若不服,一对一,好好比过,看不收拾你!”“对对,再打过。”众僧喧哗叫嚣。中原群雄中明白事理的,也觉以场面而论,苦智当然在庞云书之上,但武林盟主这个名号,说什么也不能让一个番僧拿去,否则江南武林固然丢尽了脸面,而群集御敌之际自不免先行折了锐气。少年气盛的见众和尚喧扰,也是大声喝骂,与他们对吵起来。双方各抽兵刃,势成群殴。 何宝庭高举伏魔杖,向苦智说道:“还不认输?你的兵刃都失了,还有什么脸面?世上可有兵刃给人收去的武林盟主么?” 苦智正暗运内力,何宝庭的说话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却不敢开口说话。何宝庭一见情状,已自猜到三分,忙大声说道:“各位英雄请听着:我再问他三声,他若不答,便是认输。”他怕时刻一久,苦智运气完毕,更不延搁,一口气的问道:“你是不是输了?武林盟主你是想也不敢想了?你默不作声,就是认输?”苦智正消去了滞气,胸口隐痛已除,待要答话,何宝庭见他嘴唇微动,急忙抢在头里,说道:“好,你既认输,我们也不来难为你,你们大伙儿好好的去吧。”当下高举伏魔杖,拿去交给了父亲。 苦智气得脸皮紫胀,此时内息还未调匀,禅杖既落入他手,自己空手去夺,必难成功,眼见在场江南武士人多势众,若是群斗,己方定要一败涂地。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先行退却,再图报复,于是大声说道:“江南蛮子诡计多端,倚多为胜,不是英雄好汉,大伙随我走吧。”他右手一挥,西域众僧及那蒙古官员抬着能持齐向厅外退出。 他遥遥向何振天,庞云书等施礼,说道:“何馆主,庞大侠,今日领教高招,他日自会再行讨教,咱们后会有期。” 何振天躬身答礼,庞云书捂着胸口说道:“大师武功精深,在下佩服得很。”何振天道:“大师的兵刃就请取回。”说着要将伏魔杖递过。何宝庭大声道:“老和尚,你想伸手接过,要不要脸?”何振天喝得一声:“宝儿,别胡说。”苦智早已袍袖飘动,转身向外,头也不回的大步出厅,只末尾的两个小番僧跑来接过禅杖,随后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回 渊源 当下德威武馆上下重开筵席,再整杯盘。庞云书为江南武林立下大功,自然被奉为上宾,余下四名雪山弟子也跟着沾光,与庞云书坐在了贵宾席上。群雄争相敬酒,庞云书内伤未愈,不便多饮,只得以茶代酒。四个雪山弟子倒是喝了不少,与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何振天虽对雪山派心存疑虑,但眼见对方解救了江南武林危机,纵然有再多疑问,也不便此间表露,当下只做笑颜,说些寒暄客套的话,惹得庞云书等心情大好。 何宝庭更是喜动颜色,眼见席间众人均兴高采烈,不住谈论刚才情形,大夸庞云书,他心中对雪山派也是越来越敬佩。另一桌上,何夫人拉着与何宝庭同来少女的手问长问短,要她坐在席间自己身畔。少女见何宝庭到处敬酒,与她隔得老远,忙招手道:“庭哥,过来坐在我身边。”何宝庭却知男女有别,两人虽是相爱,没人之际可对她真情流露,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与她这般亲热,却是甚为不妥,听她这般叫唤,脸上不禁一红,微微一笑,却不过去。 少女又叫道:“庭哥,你怎么不来?”何宝庭道:“我坐在这里好了,陪众位英雄喝酒呢。”少女秀眉微蹙,微有不快,何夫人见二人神情,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何振天席边。这时各路英豪都过来为何振天敬酒贺寿,何夫人在旁耳语几句,何振天一拍脑门,哈哈大笑,对众人说道:“诸位英雄,今日是何某生日,又逢雪山派高手击退强敌,保住江南武林。老夫想喜上加喜,借着众位在场,宣布个事。杭州致远镖局的欧阳总镖头与在下乃是八拜之交,上个月何某已修书一封致欧阳总镖头,定下小儿宝庭与欧阳镖头千金欧阳萍的亲事。”群雄纷纷道贺。原来那少女名叫欧阳萍,此时她偷眼看何宝庭,见他也在看自己这边,心下窃喜,羞得满脸通红。 席间众人皆尽心情大好,直闹到午夜方才散去。次日群雄已走大半,独剩庞云书与玄空道人在此养伤。明静师太担心雪山派有异动,也未离去。又过两日,庞云书已无大碍,便带着四个弟子告别何振天,离开德威武馆。玄空、明净二人这才离去。 这一日何宝庭陪欧阳萍玩耍到很晚才归,将欧阳萍送回房中,自己才回房休息。路过大厅,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中,正在闭目沉思,便走过去叫道:“爹!” 何振天面色甚愉,问道:“去打猎了?打到了什么没有?”何宝庭道:“打到一只花豹。”何振天赞道:“不错,不错。”突然举起手中烟袋,向儿子肩头击下,笑喝:“还招!”何宝庭知道父亲常常出其不意的考校自己的功夫,如在平日,见他使出这招“何家剑法”第十六招的“天外流星”,便会应以第二十六招“一马平川”应对,但白天他陪欧阳萍玩了一天,此刻只觉甚是劳累,不愿动弹,是以父亲用烟袋敲打自己,竟不敢避,叫道:“爹!” 何振天的烟袋杆将要击上儿子肩头,在离他衣衫三寸处硬生生的凝招不下,问道:“怎么啦?江湖上倘若遇到了劲敌,应变竟也这等迟钝,你这条肩膀还在么?”话中虽含责怪之意,脸上却仍带着笑容。何宝庭道:“是!”左肩一沉,滴溜溜一个转身,绕到了父亲背后,顺手抓起茶几上的鸡毛掸子,便向父亲背心刺去,正是那招“一马平川”。何振天点头笑道:“这才是了。”反手以烟袋格开,还了一招“长虹贯日”。何宝庭打起精神,以一招“气震山河”拆解。父子俩拆到五十余招后,何振天烟袋疾出,在儿子左乳下轻轻一点,何宝庭招架不及,只觉左臂一酸,鸡毛掸子脱手落地。何振天笑道:“很好,很好,这几个月来每天都有长进,今儿又拆多了六招!”回身坐入椅中,在烟袋中装上了烟丝,说道:“宝儿,你过来,爹跟你说些话。”何宝廷取出火刀火石,替父亲点着了纸媒。何振天道:“你年纪渐渐大了,爹爹挑着的这副重担子,慢慢要移到你肩上,此后也得多理会些武馆里的事才是。孩子,德威武馆创办至今,致你已传三代。一来仗着你祖父当年闯下的威名,二来靠着咱们家传的玩艺儿不算含糊,这才有今日的局面,成为大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武馆。江湖上提到‘德威武馆’四个字,谁都要翘起大拇指,说一声:‘有德!有威!’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何宝庭应道:“是!”何振天又喷了一口烟,说道:“你爹爹手底下的武功,自是胜不过你祖父,然而这份经营武馆的本事,却可说是青出于蓝了。如今咱们家大业大,哪有什么秘诀?说穿了,也不过是‘多交朋友,恩德并济。’八个字而已。德威,德威,‘德’字在上,‘威’字在下,那是说德行比威风要紧。德行便从‘多交朋友,恩德并济’这八个字而来,倘若改作了‘威德’,那在江湖之中便难以立足了。宝儿,切记,做人要以德为本。”何宝庭点头称是。 何振天拉儿子坐下,又道:“宝儿,我见你与雪山派的几个弟子相处不错,你可知咱们德威武馆与雪山派的渊源?”何宝庭奇道:“咱们与雪山派早就认识?难怪这次他们也来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问道:“可咱们并未送请帖给他们,他们如何知道父亲做寿?”何振天正色道:“宝儿,眼见你就要和萍儿成亲,咱们家的事,我向来不大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有些事,需要知晓。”何宝庭点点头,何振天接着说道:“你可知你祖父创办德威武馆之前是做什么的?”何宝庭道不知,何振天笑笑,说道:“是渔民。”何宝庭惊道:“渔民?”“不错。”何振天继续道:“后来因为灾荒,逃难到西北,快要饿死之时,被一对兄弟救了。”何宝庭问道:“是谁?”何振天道:“那对兄弟武艺高强,也略大你祖父几岁,后来还教了你祖父武功。”何宝庭道:“这么说他们是祖父的师父?可爹你不是说何家的武功是祖传的吗?”何振天摇摇头,道:“他们并未行过拜师之礼,而是以兄弟相称。后来你祖父跟着他们两兄弟一起闯天下,在江湖中也渐渐有了名气。”何宝庭急道:“他们到底是谁?”何振天喷了口烟,说道:“哥哥叫吴景义,弟弟叫吴景森。”何宝庭道:“吴景森?雪山派掌门吴景森?”何振天点头道:“不错,后来他们在江湖中名气越来越大,就索性成立个门派,也便是雪山派了。”何宝庭道:“原来如此,那祖父后来为什么要离开雪山派?”何振天道:“你祖父在武学方面造诣很深,他根据雪山派的武功自创了一套雪山剑谱编外式,弥补了雪山剑法中的不足。由于之前结下的仇家太多,雪山派成立之初,几大门派联合围剿雪山,这些门派熟知雪山剑法的招式,但却不知你祖父的这套编外式,因此大败而归。你祖父是个练武的奇才,为人却有些张扬,渐渐便不把吴家两兄弟放在眼里,终于有一次爆发内斗,你祖父被逐出了雪山派。后来你祖父远走江南,创下了这德威武馆,为的也是告诫后人,做人要先有德,凡事要低调。”何宝庭点头道:“那后来两家再也没来往过?”何振天道:“没有,不过这次雪山派的庞云书来也正是为了此事。两家本属同门,当年虽是你祖父不对,但吴家兄弟一直都为把你祖父赶出雪山耿耿于怀,因此信中言明这次特意前来也是为了改善两家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回 怪毙 说到这里,忽听得厅外人声喧哗,跟着几个人脚步急促,奔了进来。何振天眉头一皱,说道:“没点规矩!”只见奔进来的是三个拳师,为首一人气急败坏的道:“馆,馆主……”何振天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拳师陈五道:“白……白三死了。”何振天吃了一惊,问道:“是谁杀的?你们赌钱打架,是不是?”心下好生着恼:“这些在江湖上闯惯了的汉子可真难以管束,动不动就出刀子,拔拳头,这里府城之地,出了人命可大大的麻烦。”陈五道:“不是的,不是的。刚才小张上毛厕,见到白三躺在毛厕旁的菜园里,身上没一点伤痕,全身却已冰冷,可不知是怎么死的。怕是生了甚么急病。”何振天呼了口气,心下登时宽了,道:“我去瞧瞧。”当即走向菜园。何宝庭跟在后面。到得菜园中,只见七八名拳师和家丁围成一团。众人见到馆主来到,都让了开来。何振天看白三的尸身,见他衣裳已被人解开,身上并无血迹,问站在旁边的刘拳师道:“没伤痕?”刘拳师道:“我仔细查过了,全身一点伤痕也没有,看来也不是中毒。”何振天点头道:“通知帐房董先生,叫他给白三料理丧事,给白三家送一百两银子去。”一名拳师因病死亡,何振天也不如何放在心上,转身回到大厅,向儿子道:“白三今天没跟你去打猎吗?”何宝庭道:“去的,回来时还好端端的,不知怎的突然生了急病。”何振天道:“嗯,世界上的好事坏事,往往都是突如其来。” 忽听得有人惊呼:“啊哟,佟师父又死了!”何振天父子同时一惊。何宝庭从椅中直跳起来,叫道:“怎么回事!”其时何振天已迎到厅口,没留心儿子的话,只见陈五气急败坏的奔进来,叫道:“馆……馆主,不好了!佟师傅……佟师傅也死了,怕是,怕是有恶鬼讨命来啦。”何振天脸一沉,喝道:“什么恶鬼,胡说八道。”陈五还想再说,见到何振天怒目而视的神色,一句话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看着何振天。何振天愠道:“你说佟师傅也死了,是你亲眼所见?尸首在哪?”陈五结结巴巴地回道:“在,在马厩里。”何振天手一扬,说道:“带我去看看。”随后又召集了几个拳师家丁,一行七八人打着灯笼往马厩走去。 到得马厩,何振天差人脱掉佟师傅的衣服仔细查看,死法与那白三一样,全身上下见不得半点伤痕。死了个白三尚且可以当做一场暴毙,但又死了一个拳师,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何振天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是谁,这二人究竟真是死于非命,还是有人加害?难道这世间真有鬼魅之物?”转身问众家丁这二人平日里结下什么仇家没有,见众人否认,更是奇怪,武馆在江南名声甚好,未结仇家,见儿子在旁,转念想到:“莫非是宝儿平日里结了冤家?”便问道:“宝儿,这几日你可曾与人结下过梁子?”何宝庭摇头道:“不曾。”想了想又说道:“若是结下梁子,那便是日前从杭州归来之时打发的那几个强人罢了。但决计不会是他们,他们怎会有这等好功夫。”何振天点点头,也觉得事有蹊跷,当下吩咐家丁好生安葬姓佟的拳师,自己跟何宝庭还有几个拳师回堂议事,又差人将张德海叫到了大厅。 何振天叫陈五吩咐拳师、弟子等提起精神,以防有人偷袭,同时又叫张德海加派府上巡夜人手保护夫人和欧阳萍以及众家丁。末了又叮嘱众人千万不要泄露消息,免得武馆上下人心惶惶。当晚武馆中会武之人全都加强戒备,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却是人人手握兵刃,不敢合眼。何振天把何宝庭叫到身边,说道:“宝儿,今晚你搬到爹娘的偏房来睡,咱在明,人在暗,爹一人恐怕照顾不到你娘,你来也好有个照应。”何宝庭点头说好,何振天微笑拍拍儿子肩头。他知儿子自小心高气傲,说让他保护夫妇俩实在只是个借口,实则乃他夫妇暗中保护儿子。何家就何宝庭一个独苗,就是死,也得让他活下来。 见何宝庭转身离去,何振天想了想,又叫住儿子,说道:“宝儿,有件事我须说与你知。”何宝庭应了声:“爹。”何振天叹口气说道:“若非今日情况特殊,我亦不会说。宝儿,你可知为何你从小练习何家剑法都是爹一招一式传授,并未将剑谱交给你?”何宝庭答道:“我一直都想问爹,爹,为什么?”何振天点头说道:“你祖父佩鼎公当年告诫过你爹,何家剑法虽世代相传,但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将剑谱现世。”何宝庭不解,道:“为什么?”何振天说他也不知道,只是依照祖训执行,原本剑谱之事想等何宝庭当家之时再告诉他,但现在迫不得已,他夫妇乃至整个武馆上下都有可能丧命,现在趁着敌人未来,先告诉儿子。当下低声告诉何宝庭剑谱位置所在,叫何宝庭牢记在心。 回房之后何夫人问何振天为什么这么晚还召集众人,何振天只是推说无要紧事,便匆匆躺下。何夫人隐约觉得不妥,但也没说什么,为何振天盖好被子,躺在其身侧。其实何振天哪里睡得着,心里满是白三两人怪死之事。越想心中越乱,越乱就越怕:“如果二人真是被害致死,那对方的武功真是可怖之极。”翻身见妻子双眼紧闭,微微发出鼾声,被子只盖了一点。此时虽说八九月份,但这几日刚下过雨,有些湿冷,便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怎料何夫人突然睁开眼,说道:“老爷,你有心事。”何振天略惊一下,道:“原来夫人没睡。”何夫人道:“本已睡着,又醒了。”何振天奇道:“为什么?”何夫人盯着何振天笑道:“自成亲以来,你很少这样关心我。”说着又往上提了提被子。何振天脸一红,他本是武夫,与夫人相伴二十余载,极少呵护妻子,此时听何夫人这样说,难免觉得有些惭愧。何夫人微笑问道:“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振天起身倚在床头,搂着妻子说道:“夫人,这些年要你操持这个家,辛苦你了。”何夫人推开他,起身道:“老爷,今天你是怎么了,说话这般奇怪。”何振天笑笑不语,心中却想:“何家大难临头,只怕你我夫妻再无机会这般说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回 灭门 这一晚太平无事。第二日天刚亮,偏房外有人低声叫道:“少馆主,少馆主!”何宝庭夜半才睡,没睡好,黎明时分睡得正熟,一时未醒。何振天却早就醒了,见夫人未醒,不敢打扰,悄声走出,关好屋门,道:“什么事?”那人道:“少馆主的马,那匹马死啦。”这匹白马何宝庭十分喜爱,负责照看的马夫一见马死,慌不迭来禀报。何宝庭朦朦胧胧中听到了,翻身坐起,忙道:“我去瞧瞧。”何振天知道事有蹊跷,一起快步走向马厩,只见那匹白马横卧在地,早已气绝,身上却也没半点伤痕。何振天问道:“夜里没听到马叫?有什么响动?”那马夫道:“没有。”何振天拉着儿子的手道:“不用可惜,爹爹叫人另行去设法买一匹骏马给你。”何宝庭抚摸马尸,怔怔的掉下泪来。突然间拳师陈五急奔过来,气急败坏的道:“馆,馆主,不好,不好啦!那些弟子,弟子们,都死啦。”何振天和何宝庭齐声惊问:“什么?”陈五只是道:“死了,都死了!”何宝庭怒道:“什么都死了?”伸手抓住他的胸口,摇晃了几下。陈五道:“少,少馆主,死了。”何振天听他说“少馆主死了”,这不祥之言入耳,说不出的厌烦,但非常时期,只能忍住没有斥骂。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的说:“馆主呢?快禀报他老人家。”有的说:“都死了,怎,怎么办?”何振天大声道:“我在这里,什么事?”两名拳师、三个弟子手闻声奔来。为首一名拳师道:“馆主,昨晚咱们派出去查夜的兄弟,一个也没回来。”何振天先前听得人声,料到又有人暴毙,但昨晚在武馆附近查夜的拳师弟子加在一起共有十五六人之多,岂有全军覆没之理,忙问:“有人死了么?”那拳师点头道:“已发现了十六具尸体。”何振天和何宝庭齐声惊道:“十六具尸体?”那拳师一脸惊恐之色,道:“正是,一十六具,其中有李拳师、许拳师、申拳师。尸首停在大厅上。”何振天不答话,快步来到大厅,只见厅上原来摆着的桌子椅子都已挪开,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十七具尸首。饶是何振天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双手禁不住剧烈发抖,膝盖酸软,几乎站不直身子,问道:“为,为,为……”喉头干枯,发不出声音。只听得厅外有人道:“唉,蒋师傅为人向来忠厚,想不到也给索了命去。”只见四五名附近街坊,用门板抬了一具尸首进来。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说道:“小人今天打开门板,见到这人死在街上,认得是贵馆的蒋师傅,想是发了瘟疫,中了邪,特地送来。”何振天拱手道:“多谢,多谢。”向一名家丁道:“这几位高邻,每位送三两银子,你到帐房去支来。”这几名街坊见到满厅都是尸首,不敢多留,谢了自去。过不多时,又有人送了两名拳师的尸首来,何振天核点人数,共计一十九人。他四处查看,却不见张德海,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心乱如麻,吩咐三名弟子到棺材铺订棺材,自己回到东厢房中,喝了杯热茶,始终定不下神来,走出大门,心下更是烦恼,直到此刻,敌人已下手杀了武馆中二十余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亦未正式叫阵,表明身分。他回过头来,向着大门上那块书着“德威武馆”四字的金字招牌凝望半晌,心想:“德威武馆在江湖上扬威数十年,想不到今日要败在我的手里。”忽听得街上马蹄声响,一匹马缓缓行来,马背上横卧着一人。何振天心中料到了三分,纵身过去,果见马背上横卧着一具死尸,正是张德海,想来自是发现什么,一路追查,途中却被人杀了,将尸首放在马上,这马识得归途,自行回来。 何振天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落在张德海身上,抱着他的尸身,走进厅去,说道:“德海,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只可惜,只可惜,唉,你去得太快,没将仇人的姓名说了出来。”张德海在武馆中虽无过人之处,但跟着何振天十余载,交情深浓。何振天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 不知什么时候何夫人站在厅口,左手抱着金刀,右手指着天井,大声斥骂:“下三滥的狗贼,就只会偷偷摸摸暗箭伤人,倘若真是英雄好汉,就光明正大的到德威武馆来,咱们明刀明枪的决一死战。鬼鬼祟祟的干这等鼠窃勾当,武林中有谁瞧得起你?”何振天见妻子已然知晓,叹口气,低声道:“娘子,瞧见了什么动静?”一面将张德海的尸体放在地下。 何夫人大声道:“就是没见到动静呀。这些狗贼,就怕了我何家剑法。”右手握住金刀刀柄,在空中虚削一圈,喝道:“也怕了老娘手中这口金刀!”忽听得屋角上有人嘿嘿冷笑,“嗤”地一声,一件暗器激射而出,“当”地一下,打在金刀的刀背之上。何夫人手臂一麻,拿捏不住,金刀脱手,余势不衰,那刀直滚到天井中去。 何振天一声轻叱,青光一闪,已拔剑在手,双足一点,上了屋该邀哪些人?”何振天道:“就近的先邀,咱们先把玄空道长和明静师太邀来,再看看日前来贺寿的那些宾朋,能追回来的都追回来。”何夫人皱眉道:“这么事急求救,江湖上传了开去,实是大大堕了德威武馆的名头。”何振天道:“都这当口了,还顾及什么面子”转念一想,又道:“这两日我总觉此事有蹊跷,咱们静下心来细想,得罪的人没有几个,会不会是……”何宝庭一旁接口道:“番僧!苦智和尚!”何振天看着儿子不语,又转头瞧向夫人,何夫人侧头想了一会,道:“宝儿说的对,武功这般高又与何家有仇的,便是只有他们了。”何宝庭怒目圆睁,不住斥骂,何振天突然开口问道:“可曾见到萍儿?”何宝庭一愣,说道:“只怕还未醒来。”何夫人在旁说道:“老爷,咱们何家出事情,莫要牵连了人家。”何振天知她想说什么,道:“昨晚早已暗中加派人手保护萍儿,夫人大可放心。欧阳兄弟将女儿交给咱们,那是他得意宝儿,也是信得过咱德威武馆。等玄空道长他们来了,咱们便求他们护送萍儿回杭州。”话一出口,心下暗想:“远水难救近火,多半便在今晚,武馆中又会有事发生,等到所邀的朋友们到来,不知世上还有没有德威武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回 恐慌 三人正聊,忽听得脚步声急,一人奔过来,何振天探头出去,听得“砰”地一声,有人摔倒在地。何振天循声抢过去,见是适才奉命去棺材铺三名弟子中的一个,身子尚在扭动。何振天伸手扶起,忙问:“怎么了?”那弟子道:“他们死了,我,我逃了回来。”何振天道:“敌人什么样子?”弟子道:“不,不知,没看清。”一阵痉挛,便即气绝。片刻之间,武馆中人人俱已得讯,只听得每个人都低声自语。何振天道:“我去把那两个弟子的尸首背回来。”帐房董先生急道:“馆主,去不得,去不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去背回尸首,赏三十两银子。”他说了三遍,却无一人作声。何夫人突然叫道:“咦,宝儿呢?宝儿,宝儿!”最后一声已叫得甚是惶急。众人跟着都呼喊起来:“少馆主,少馆主!”忽听得何宝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在这里。”众人大喜,奔到门口,只见何宝庭高高的身形正从街角转出来,双肩上各负一具尸身,正是死在街上的那两名弟子。何振天和何夫人双双抢出,手中各挺兵刃,护着何宝庭回来。众拳师和家丁齐声喝彩:“少馆主少年英雄,胆识过人!”何振天和何夫人心下也十分得意。何夫人埋怨道:“孩子,做事便这么莽撞!这两位弟子虽是好朋友,然而总是死了,不值得冒这么大的危险。”何宝庭笑了笑,心下说不出的难过:“这些都是跟我何家不相干的学艺弟子,却枉送性命。我若再贪生怕死,何以为人?”忽听得后堂有人呼唤起来:“胡师傅怎地好端端的也死了?”何振天喝问:“怎么啦?”府上管家脸色惨白,畏畏缩缩的过来,说道:“馆主,胡师傅从后门出去买菜,却死在街上。”那胡师傅是武馆中的厨子,烹饪功夫着实不差,是何振天结交达官富商的本钱之一。何振天心头又是一震,寻思:“他只是寻常一名厨子,并非拳师、弟子。江湖道的规矩,老弱妇孺,车夫、轿夫、骡夫、挑夫,一概不杀。敌人下手却如此狠辣,竟是要灭我德威武馆的满门么?”向众人道:“大家休得惊慌。哼,这些狗强盗,就只会趁人不防下手。我们大家头仇敌恺,定能化险为夷!”众人唯唯称是,却也无一人敢再多言半句。何振天和何夫人愁眉相对,束手无策。 当晚何振天又安排了众拳师守夜,哪知自己仗剑巡查之时,见十多名拳师竟是团团坐在厅上,没一人在外把守。众拳师见到馆主,都悻悻地站起身来,却仍无一人移动脚步。何振天心想敌人实在太强,馆中已死了这样多人,自己始终一筹莫展,也怪不得众人胆怯,当下安慰了几句,命人送酒菜来,陪着众拳师在厅上喝酒。众人心头烦恼,谁也不多说话,只喝闷酒,过不多时,便已醉倒了数人。 次日午后,忽听得马蹄声响,有几骑马从武馆中奔了出去。何振天一查,原来是五名拳师耐不住这局面,不告而去。他摇头叹道:“大难来时各自飞。姓何的无力照顾众位兄弟,大家要去便去罢。”余下众拳师有的七张八嘴,指斥那五人太没义气;有几人却默不作声,只是叹气,暗自盘算:“我怎么不走?” 傍晚时分,五匹马又驮了五具尸首回来。这五名拳师意欲逃离险地,反而先送了性命。 何宝庭悲愤难当,提着长剑冲出门去,朗声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这般缩头缩尾,算什么英雄!要杀人,尽管冲着何宝庭来好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害良善,传出去不怕江湖英雄耻笑么?德威武馆少馆主何宝庭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杀!不敢现身便是无胆匪类,是龟孙子!”他越叫越大声,解开衣襟,袒露了胸膛,拍胸叫道:“堂堂男儿,死便死了,有种的便一刀砍过来,为什么连见我一面也不敢?没胆子的狗崽子,贼秃驴!” 他红了双眼,心中认准定是苦智等人所为,拍胸大叫,街上行人远远瞧着,又有谁敢走近武馆观看。何振天夫妇听到儿子叫声,双双抢到门外。他二人这几日来心中也是别扭得狠了,满腔子的恼恨,真连肚子也要气炸,听得何宝庭如此向敌人叫阵,也即大声喝骂。众拳师面面相觑,都佩服他三人胆气,均想:“馆主英雄了得,夫人是女中豪杰,那也罢了。少馆主生得大姑娘似的,居然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向敌人喝骂,当真了不起!”何振天等三人骂了半天,四下里始终鸦雀无声。何宝庭叫道:“有种就出来真刀真枪干上一仗,我看你们奈我何!”说着向外跨了几步,横剑而立,傲视四方。 何夫人道:“好啦,狗强盗欺善怕恶,便是不敢惹我孩儿。”拉着何宝庭的手,回进大门。何宝庭兀自气得全身发抖,回入卧室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榻上,放声大哭。何振天抚着他头,说道:“孩儿,你胆子不小,不愧是我何家的好男儿,敌人就是不敢露面,咱们又有什么法子?你且睡一阵。”何宝庭哭了一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吃过晚饭后,听得父亲和母亲低声说话,却是馆中有几名拳师异想天开,要从后园中挖地道出去逃生,否则困在武馆中,早晚送了性命。何夫人冷笑道:“他们要挖地道,且由得他们。只怕……只怕……哼!”何振天父子都明白她话中之意,那是说只怕便跟那五名骑马逃命的拳师一般,徒然提早送了性命。何振天沉吟道:“我去瞧瞧,倘若这是条生路,让大伙儿去了也好。”他出去一会,回进房来,说道:“这些人只嘴里说得热闹,可是谁也不敢真的动手挖掘。”当晚三人一早便睡了。武馆中人人都是打着听天由命的念头,也不再有什么人巡查守夜。何宝庭睡到中夜,忽觉有人轻拍自己肩头,他一跃而起,伸手去抽枕底长剑,却听母亲的声音说道:“宝儿,是我。你爹出去了半天没回来,咱们找找他去。”何宝庭吃了一惊:“爹到哪里去了?”何夫人道:“不知道!” 二人手提兵刃,走出房来,先到大厅外张望,只见厅中灯烛明亮,十几名拳师、家丁正在掷骰子赌博。大家提心吊胆的过了数日,都觉反正无能为力,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夫人打个手势,转身便去,母子俩到处找寻,始终不见何振天的影踪,二人心中越来越惊,却不敢声张,馆中人心惶惶之际,一闻馆主失踪,势必乱得不可收拾。两人寻到后厅,何宝庭忽听得左首兵器间发出喀的一声轻响,窗格上又有灯光透出。他纵身过去,伸指戳破窗纸,往里一望,喜呼:“爹爹,原来你在这里。”何振天本来弯着腰,脸朝里壁,闻声回过头来。何宝庭见到父亲脸上神情恐怖之极,心中一震,本来满脸喜色登时僵住了,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回 弃馆 何夫人推开室门,闯了进去,只见满地是血,三张并列的长凳上卧着一人,全身赤裸,胸膛肚腹均已剖开,看这死尸之脸,认得是崔拳师,他日间和四名拳师一起乘马逃去,却被马匹驮了死尸回来。何宝庭也走进了兵器间,反手带上房门。何振天从死人胸膛中拿起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心,说道:“一颗心给震成了八九片,这内力……这内力……”何夫人接口道:“苦智和尚!” 何振天点点头,默然不语。何宝庭这才明白,父亲原来是在剖尸查验被害各人的死因。何振天放回人心,将死尸裹入油布,抛在墙角,伸手在油布上擦干了血迹,和妻儿回入卧房,说道:“咱没得罪过别人,不是番僧还能有谁。娘子,你说该怎么办?” 何宝庭气愤愤的道:“孩儿明天再出去叫阵,和他决一死战。”何振天摇头道:“那和尚的武功咱们早就见识过,他要杀你,早就杀了。我瞧敌人用心阴狠,决不肯爽爽快快将咱一家三口杀了。”何宝庭道:“他要怎样?”何振天道:“这狗贼是猫捉老鼠,要玩弄个够,将老鼠吓得心胆俱裂,自行吓死,他方快心意。”何宝庭怒道:“哼,这狗贼竟将咱们德威武馆视若无物。”何振天道:“他确是将德威武馆视若无物。”何宝庭道:“说不定他是怕了爹爹的何家剑法,否则为甚么始终不敢明剑明枪的交手,只是趁人不备,暗中害人?”何振天摇头道:“宝儿,爹爹的何家剑法用以对付一般武夫,那是绰绰有余,但此人的功夫,实是远远胜过了你爹爹。我……我向不服人,可是见了崔拳师的那颗心,却是……却是……唉!”何宝庭见父亲神情颓丧,和平时大异,不敢再说什么。何夫人道:“既然对头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便暂且避他一避。”何振天点头道:“我也这么想。”正说话间,耳听偏房异响,接着便是凄厉叫声。三人一惊,何宝庭愣住片刻,何夫人急道:“萍儿!是萍儿!”还未说完,就见何宝庭当先跑了过去。 三人奔到欧阳萍房外,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拳师尸体,何振天打开房门,屋里遍是血迹,何宝庭心头一紧,提剑急步进入,床头纱帐已被染成红色,床上兀自躺着一个人。何宝庭刚要撩开纱帐,却被母亲拉开,何振天用剑轻轻一挑,只见欧阳萍浑身是血地栽倒在床头,头颅已被切开。见此惨状,何振天夫妇都倒吸口凉气,何宝庭双腿酸软,站立不稳,扑到床上。过了好半晌才捧着欧阳萍的头颅嚎啕大哭:“是,是我,害了你……”何夫人也朴朴掉下泪来,拍了拍何宝庭肩膀,何宝庭转头抱住母亲双腿,哭道:“娘,是我害了萍妹,是我没陪着她……”这几日何府出事之后人人自危,何宝庭少年气盛,只顾喝骂敌人,早就把欧阳萍抛在脑后。何振天虽叫人重重围住欧阳萍卧房,却没想到有些弟子拳师贪生怕死,早就各自奔命去了,只剩下几个忠心的留守,又怎能挡住敌人。 当晚,何振天夫妇决定连夜离开武馆,何宝庭哭着将欧阳萍尸首埋在后院。回到房中,看着一件件衣饰玩物,何宝庭心想说不定敌人一把火便将武馆烧个精光,只觉这样舍不得,那件也丢不下,竟打了老大两个包裹,兀自觉得留下东西太多,左手又取过案上一只玉马,右手卷了张豹皮,那是从他日前同欧阳萍打猎的时候亲手打死的花豹身上剥下来的,此刻抚摸豹皮,却再也不见欧阳萍,心中悲愤,两行热泪滚滚落下。过了好一会,心情平复些才背负包裹,来到父母房中。 何夫人见了不禁好笑,说道:“咱们是逃难,可不是搬家,带这许多干什么?”何振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想:“我们虽是武学世家,但儿子自小养尊处优,除了学过一些武功之外,跟寻常富贵人家的纨裤子弟也没什么分别,今日猝逢大难,仓皇应变,却也难怪得他。”不由得爱怜之心,油然而生,说道:“宝儿,不必携带太多物件。咱们只须多带些黄金银两,值钱的珠宝也带一些,还怕路上讨饭么?包裹越轻越好,身上轻一两,动手时便灵便一分,待找到落脚之处,重振旗鼓,喜欢些什么爹爹再给你买。”何宝庭无奈,只得将包裹放下。何夫人道:“咱们骑马从大门光明正大的冲出去,还是从后门悄悄溜出去?”何振天坐在太师椅上,闭起双目,将旱烟管抽得呼呼直响,过了半天,才睁开眼来,说道:“宝儿,你去通知馆中上下人等,大家收拾收拾,天明时一齐离去。叫帐房给大家分发银两。待瘟疫过后,大家再回来。”何宝庭应道:“是!”何夫人道:“你说要大家一哄而散?这武馆谁来照看?”何振天道:“不用看了,这座闹鬼的凶宅,谁敢进来送死?再说,咱三人一走,余下各人难道不走?”当下何宝庭出房传讯,馆中登时四下乱了起来。何振天待儿子出房,才道:“娘子,咱父子换上拳师的衣服,你就扮作个仆妇,天明时一百多人一哄而散,敌人武功再高,也不过一两个人,他又去追谁好?”何夫人拍掌赞道:“此计极高。”便去取了两套拳师的污秽衣衫,待何宝庭回来,给他父子俩换上,自己也换了套青布衣裳,头上包了块蓝花布帕,除了肤色太过白皙,宛然便是个粗作仆妇。何宝庭只觉身上的衣衫臭不可当,心中老大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黎明时分,何振天吩咐打开大门,向众人说道:“今年我时运不利,馆中疫鬼为患,大伙儿只好避一避。众位兄弟有谁愿做武馆这一行的,待何振天重整旗鼓,自会到府上相邀,咱们走吧!”当下四五十人在院子中纷纷上马,涌出大门。何振天将大门上了锁,一声呼喝,十余骑马当先奔出,人多胆壮,大家已不如何害怕,都觉早一刻离开武馆,便多一分安全。蹄声杂沓,齐向北门奔去,众人大都无甚打算,见旁人向北,便也纵马跟去。 何振天在街角边打个手势,叫夫人和儿子留了下来,低声道:“让他们向北,咱们却向南行。”何夫人道:“怎地往南?”何振天道:“人多势众,敌人见这许多人,定在北门拦截,咱们向南,叫贼秃扑个空。”何宝庭道:“爹!”何振天道:“怎么?”何宝庭不语,过了片刻,又道:“爹。”何夫人道:“你想说什么,说出来吧。”何宝庭道:“孩儿还是想出北门,这狗贼害死了咱们这许多人,不跟他拚个你死我活,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何夫人道:“这番大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凭你这点儿本领,抵挡得了人家的功夫么?”何宝庭气忿忿的道:“最多也不过像崔拳师那样,给他一掌碎了心脏,也就是啦。” 何振天脸色铁青,道:“我何家三代,倘若都似你这般逞那匹夫之勇,德威武馆不用等人来挑,早就自己垮啦。”何宝庭不敢再说,随着父母径向南行。这大半日奔驰,可说马不停蹄,直到过午,才到路旁一家小饭铺打尖。何振天吩咐卖饭的汉子有什么菜肴,将就着弄来下饭,越快越好。汉子应着去了。可是过了半天全无动静。何振天急着赶路,叫道:“店家,你给快些!”叫了两声,无人答应。何夫人也叫:“店家,店家……”仍是没有应声。何夫人“霍”地站起,急忙打开包裹,取出金刀,倒提在手,奔向后堂,只见那卖饭的汉子摔在地下,门槛上斜卧着一个妇人,是那汉子的妻子。何夫人探那汉子鼻息,已无呼吸,手指碰到他嘴唇,尚觉温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回 投宿 这时何振天父子也已抽出长剑,绕着饭铺转了一圈。这家小饭铺独家孤店,靠山而筑,附近是一片松林,并无邻家。三人站在店前,远眺四方,不见半点异状。 何振天横剑身前,朗声说道:“西域的朋友,何振天在此领死,还请现身相见。”叫了几声,只听得山谷回声:“现身相见,现身相见!”余音袅袅,此外更无声息。三人明知大敌窥视在侧,此处便是他们择定的下手之处,心下虽是惴惴,但知道立即便有了断,反而定下神来。何宝庭大声叫道:“我何宝庭就在这里,你们来杀我啊!臭贼,狗崽子,我料你就是不敢现身!鬼鬼祟祟的,正是江湖上下三滥毛贼的勾当!”骂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何宝庭欲待再骂,被母亲拦住,何夫人对父子俩说道:“这地方古怪得很,既然人家执意要玩猫捉耗子的把戏,那自是任你怎么骂也不会出现的。”何振天原以为死期将至,心中突然豁朗,但敌人偏不现身,叫他把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心中焦急,脸色铁青地说道:“宝儿,你娘说的在理,咱们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底下,再跑也是徒劳。不过能有一点希望也总是好的,咱们这就离开,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吧。”何宝庭听父亲这么说,心中又是愤恨,又是酸楚,只觉五味俱杂。太头看天,心中暗想:“难道我何宝庭真的要命丧于此?”饶是情势危急,仍不相信再无活路。 三人策马继续南行,傍晚时分才在一个小市镇上的客栈落脚。何振天刚要进店,却被儿子拦住,说道:“爹,咱们莫要再害人性命,中午那卖饭汉子一家,爹爹难道忘了吗?”何振天苦笑一声,摇头叹道:“想不到何振天威风一生,到头来却落了个丧家之犬的下场。”何夫人拍拍何宝廷肩膀,说道:“我孩儿心地纯朴,但天色已这么晚,不住这,咱一家三口又能住哪?”何宝庭只是摇头不依,何夫人许了个诺,道:“一会进去让你爹爹跟人家说开间把头的房,万一店家出了事情,咱们也能照应得到。不行便让番僧一刀杀了,他自不会乱杀良善。”何振天点点头,一手提剑,一手搂住儿子肩膀说道:“听你娘的。”他虽声音不大,却自有股威严。何宝庭从小母亲还好,父亲的话他却是半点不敢违背,当下心里再不情愿,也得点头同意。夫妇俩相视一笑,携着儿子走入店中。其实他二人在这当口又哪里还会顾及别人性命,早已做好最坏打算:“死期多半便在今晚,依照苦智脾气必定先杀店家,夫妇俩挺着一宿不睡,只要听到声响立时便拉上儿子宝庭逃跑。” 客栈地方不大,只有几个乡下模样的人吃饭。店伴见三人进来,起身招呼,何振天摸出一锭银子刚要给出,却被夫人拦住,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给店伴说道:“上些米饭,炒菜,剩下的开间空房。”那店伴接过碎银,用手掂掂,看了眼何振天,转身朝后堂走去。何振天见他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脸上一阵尴尬,何夫人笑着说道:“老爷忘了,咱是逃难,银子该省着点花。”三人捡了靠门的一张桌子坐下,不一会那店伴就端着三碗米饭两盘炒菜上来了。何宝庭见这饭菜一阵皱眉,但腹中饥饿也顾不得许多,抓起筷子就要开吃。何振天拦住他,刚要对二人说声:“别是有毒的。”但转念一想:“人家杀自己易如反掌,又何必下毒。”何宝庭抬头看着父亲,何振天一笑,说道:“慢点吃。”何夫人知其想法,也只一笑,动筷吃饭。 饭后三人来到房中,店伴见三人一间屋子,便劝何振天再订一间房,何振天只是推脱,那店伴斜眼看他,摇摇头离去了。当晚三个人和衣坐在房中,虽然困倦,却不敢睡。到午夜的时候,何宝庭双眼困意难耐,不住瞌睡,夫妇俩看了心疼,便劝何宝庭睡在榻上,何宝庭不肯,执意要挺,谁知道没过多久,还是趴在桌上睡着了。何夫人为儿子披了被子,眼中满是怜爱,何振天见妻子也是上下眼皮打架,低声说道:“我把宝儿扶到榻上,你趴这睡会,敌人未必今晚会来。”夫妇俩把何宝廷搀到床上躺好,何夫人却怎么也不肯睡,只是说道:“多喝些茶便不碍事了。”这一晚他夫妇俩为抵困意,已喝了不少茶,待何振天抓起茶壶才发现早已无水。何振天叹口气,想招呼店伴,但估摸这时候店伴早已睡下,便对妻子说道:“我去弄些水来。”何夫人怕有闪失,招手让他莫去,何振天笑道:“人家要想杀咱,在哪都是一样,我出去瞧瞧,你好生照看宝儿。”也不等妻子答话,自顾提剑打水去了。 何振天来到大堂,见漆黑一团,并未出现异样,心中一宽,提着烛灯走到近前一张桌旁,将宝剑别在腰间,拎起桌上茶壶摇了摇,见有水,便提了准备离开。何振天刚走两步,就听见“咣当”一声,他心中一惊,转身将茶壶放在桌上,手握剑柄,凝神细听。良久,不见动静,何振天蹑手蹑脚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蹭去。他此时心已提到嗓子眼,待走近才看到原来面前的三张并在一起的桌子上躺着一个人,何振天心里知道多半便是店伴,这才暗自长出口气。寻常酒家客栈,晚间都需更夫,一般都为店伴兼顾。一来是大堂有人照应,二来是第二天方便开门做生意。何振天朋友遍布三教九流,生意场上朋友亦是不少,自然了解这行中规矩。此时他心已经知晓桌上之人便是店伴,不由笑笑,心中暗骂自己胆小。正要转身走开,突然听到有水滴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何振天再次停住,站了片刻,声音又再响起。何振天心中猜得七八分,额头已然渗出汗珠。又待一会,待声音再次响起,何振天提着烛灯微微走近店伴,提灯一照,心中顿时如吞了苍蝇般难受,只见那店伴双眼圆睁,嘴巴张开,身上全是血迹,再往下看,见他右手垂下,兀自顺着臂膀往下滴血,原来那滴答之声竟是这般传来。 何振天心乱如麻,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敌人来了!”此时四周漆黑异常,恐惧感陡然上升,何振天双眼圆睁,头上,脸上不住流汗,想回房通知夫人,却好像着魔一般,怎么也迈不动步。倏地,一股寒意袭来,何振天一激灵,急忙转身,提灯一照,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竟站了个汉子。他不及细看,左手提灯,右手长剑挺出,便是一招“直捣黄龙”,向那人胸口疾刺。那人侧身避开。何振天横剑疾削,那人“嘿”地一声冷笑,绕到何振天左侧。何振天左手反拍一掌,回剑刺去,那人又灵巧避开。何振天蓄愤已久,将何家剑法使将开来,横削直击,全是奋不顾身的拚命打法。那人空着双手,只是闪避,并不还招,待何振天刺出二十余招剑,这才冷笑道:“何家剑法,不过如此!”伸指一弹,“铮”的一声响,何振天只觉虎口剧痛,长剑落地。那人飞起一腿,将何振天踢得连翻几个筋斗,撞到桌子上面。何振天捂着胸口,啐了一口,道:“阁下尊姓大名?”那人冷笑道:“凭你德威武馆的这点儿玩意,还不配问我姓名。不过今日是为灭你门而来,须得让你知道,老子是西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回 双亡 何夫人在房中等得久了,困意难耐,正趴在桌上打了个盹,突然听到外面声响,忙起身抽出金刀,侧耳细听。半晌,不见异样,刚舒了口气,只听楼下乒乒乓乓又有声音传来。何夫人想到何振天良久未归,突然有种不祥之意涌上心头。转头见何宝庭睡得正香,虽不忍心叫醒儿子,然而非常时期,一家三口随时都能毙命,更何况楼下响声多半便是何振天传来,当下再也来不及多想,来到床头摇醒何宝庭。何宝庭朦朦胧胧中睁开眼睛,见是母亲,刚叫了声:“娘。”何夫人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敌人八成来了,你爹爹在楼下,咱娘俩须得助他。”何宝庭一听困意顿时全无,也不知是勇敢还是紧张,提剑起身骂道:“狗杂碎终于来了!”何夫人点点头,示意儿子跟上,自己则快步朝门口走去。谁知刚到门口,借着屋内灯光,看到屋外人影一晃,她心中一急,再也控制不住,大吼一声:“宝儿,狗崽子们在门口,咱娘俩跟他们拼了!”提起一脚,奋力朝房门踹去,何宝庭提剑刺出,谁知竟刺了个空,门外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影。 此时楼下兀自传来声响,何夫人担心丈夫,叫道:“老爷!”不见有人应声,何宝庭跟着大叫:“爹!”依然没人应,二人提了兵刃朝楼下奔去,到得大厅,只见灯火通明,地上遍是血迹,除了店伴之外,还有一人躺在桌下,捂住胸口,双眼圆睁,嘴巴张开,似有话要喊出一般,却不是何振天是谁。何夫人大叫一声:“老爷!”原来何振天早已死去多时,浑身上下被砍十余刀,衣服染得通红。何宝庭见到父亲死去,哪里还能按耐得住,哭着扑向何振天尸体。何夫人初时浑身一阵痉挛,这时却反而平静下来,骂道:“狗崽子出来!老娘跟你不共戴天!”突然有人清朗长笑,母子俩一起转头,见有三人从楼上下来,个个身穿黑衣,头上脸上捂得严严实实,当先一人说道:“不用你骂,这便来了。”何夫人再也忍耐不住,“刷”地一刀,向那人砍去,一招“野火烧天”,招出既稳且劲,那人一闪身,刀锋从他右臂之侧砍下,相距不过寸余。那人吃了一惊,骂道:“好婆娘。”不敢再行轻敌,从腰间拔出长剑,待何夫人第二刀又再砍到,挺剑还击。何宝庭长剑一挺,恨恨说道:“狗杂碎挑了德威武馆,何宝庭今天跟你拼了!”说完,剑尖一点,长剑横着挥出,朝另一个黑衣人砍去。黑衣人见他这一招来势甚凶,闪身避开。何宝庭一招未曾使老,第二招又致,剑尖直刺对方双目,黑衣人提足后跃。何宝庭第三剑跟着又已刺到,黑衣人举剑挡格,“当”地一响,何宝庭只手臂巨震,宝剑差点脱手。何宝庭此时战意正旺,只想为父报仇,心道:“打不过便被你杀了,又待怎地。”想到此,手握长剑,招招猛攻,竟全是何家剑法的精妙招数。黑衣人长剑圈转,倏地刺出,银星点点,剑尖连刺七个方位。何宝庭还招也是极快,奋力抢攻。那人似有意想让,只偶尔进攻两下,也是点到即止,两人忽进忽退,二十余招间难分上下。 那边何夫人和对手相斗却接连遇险,一柄金刀挡不住对方迅速之极的剑招。何宝庭见母亲大落下风,忙提剑奔过去,举剑往对手头了什么,就见其中一人向前一指,三人纵马奔去。 何宝庭在草丛中躺着静静不动,蚊虫来叮,也无法理会,过了好一会,心中记挂母亲,这才挣扎着爬起,慢慢朝客栈走去。他心里寻思:“我须得易容改装,叫那几人当面见到也认不出来,否则一下子便给他们杀了,又如何对得起妈妈的一片苦心。”走入客栈进得大堂,见满地血迹,爹妈尸体躺在一处,想来只怕是母亲临死之前,用尽全力才爬到爹爹身旁。想到此,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心中直道:“爹爹妈妈,孩儿一定杀了番僧一伙,为你们报仇!”他到主人的房中,打火点燃了油灯,想找一套衣服,岂知这客栈主人身材偏矮,竟无一套合适他的衣服。他挨个房间查看,但凡有人的屋子无一不是客死房中,心里登时才明白为何这店里寂静无声,原来店里从上至下都被黑衣人杀害。走回大堂,只见店伴的尸首兀自躺在地下,那店伴和他身材相仿,心道:“说不得,只好换上死人的衣服。”除下死人衣衫,拿在手中,但觉秽臭冲鼻,心想该当洗上一洗,再行换上,转念又想:“我如为了贪图一时清洁,耽误得一时半刻,待会敌人杀回,岂不辜负了母亲一片心意?”一咬牙齿,将全身衣衫脱得清光,穿上了死人的衣衫。四下查看,只见父亲和自己的长剑、母亲的金刀,都抛在地下。他将父母兵刃拾了起来,包在一块破布之中,插在背后衣内,又来回两趟将父母尸身搬到后院葬好。想给父母立块碑牌,突然想到如果敌人折回,只怕爹爹妈妈在地下也不得安宁。想起父母一世英名,死后却连葬身牌位也是没有,自己做儿子的亲手埋葬父母,却又无能为力,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好一会,他才起身点燃一支火把,走出店门,只听得街上蟋蟀之声隐隐传来,突然间感到一阵凄凉,忍不住便要放声大哭。他举手一掷,火把在黑影中划了一道红弧,“嗤”地一声,跌入水池,登时熄灭,四周又是一片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回 流浪 他心道:“何宝庭啊何宝庭,你若不小心,若不忍耐,再落入番僧恶贼的手中,便如这火把跌入臭水池塘中一般。”举袖擦了擦眼睛,衣袖碰到脸上,臭气直冲,几欲呕吐,大声道:“这一点臭气也耐不了,枉自称为男子汉大丈夫了。”当下拔足而行。走不了几步,腰间又剧痛起来,他咬紧牙关,反而走得更加快了。行到黎明,太阳光迎面照了过来,耀眼生花,何宝庭心中一凛:“天下之大,又何处是我家,我又该往哪而行?”想到家,不禁抬头望向太阳,心中寻思:“从此便要浪迹天涯,再回武馆看一眼吧。”转身朝扬州方向走去。没行出多远,转念想到:“这一路遥远,须得去买一匹坐骑才好,只不知要多少银子。”一摸口袋,不由得连声叫苦,此番出来,金银珠宝都放在马鞍旁的皮囊之中,何振天和夫人身边都有银两,但在安葬的时候却被自己一起埋在了土中。他身上却一两银子也无。他急上加急,顿足叫道:“那便如何是好?那便如何是好?”呆了一阵,心想:“何宝庭啊何宝庭,你为何这般无用,堂堂七尺男儿,还会饿死不成?”迈步向回家方向走去。到得午间,腹中已饿得咕咕直叫,见路旁几株果树上生满了果实,也不知是什么水果,虽然未熟,也可充饥。走到树下,伸手便要去摘,随即心想:“这些是有主之物,不告而取,便是作贼。何家三代都是响当当的武林豪杰,我怎么能作盗贼勾当?倘若给人见到,骂我一声小贼,教我以后如何做人?德威武馆的招牌从此再也立不起来了。” 他幼禀庭训,知道大盗都由小贼变来,而小贼最初窃物,往往也不过一瓜一果之微,由小而多,终于积重难返,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拔。想到此处,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立下念头:“终有一日,我要重振德威武馆的声威,大丈夫须当立定脚跟做人,宁做乞儿,不作盗贼。”迈开大步,向前急行,再不向道旁的果树多瞧一眼。行出数里,来到一个小村,他走向一家人家,嗫嗫嚅嚅的乞讨食物。他一生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曾向旁人乞求过甚么?只说得三句话,已胀红了脸。 那农家的农妇刚和丈夫怄气,给汉子打了一顿,满肚子正没好气,听得何宝庭乞食,开口便骂了他个狗血淋头,提起扫帚,喝道:“你这小贼,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老娘不见了一只母鸡,定是你偷去吃了,还想来偷鸡摸狗。老娘便有米饭,也不施舍给你这下流胚子。你偷了我家的鸡,害得我家那天杀的大发脾气,揍得老娘周身都是乌青……”那农妇骂一句,何宝庭退一步。那农妇骂得兴起,提起扫帚向何宝庭脸上拍来。何宝庭大怒,斜身一闪,举掌便欲向她击去,陡然动念:“我求食不遂,却去殴打这乡下蠢妇,岂不笑话?”硬生生将这一掌收转,岂知用力大了,收掌不易,一个踉跄,左脚踹上了一堆牛粪,脚下一滑,仰天便倒。那农妇哈哈大笑,骂道:“小毛贼,跌的好!”一扫帚拍在他头上,再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这才转身回屋。何宝庭受此羞辱,愤慨难言,挣扎着爬起,脸上手上都是牛粪。正狼狈间,那农妇从屋中出来,拿着四枝煮熟的玉米棒子,交在他手里,笑骂:“小鬼头,这就吃吧!老天爷生了你这样一张俊脸蛋,比人家新媳妇还要好看,偏就是不学好,好吃懒做,有个屁用?”何宝庭大怒,便要将玉米棒子摔出。那农妇笑道:“好,你摔,你摔!你有种不怕饿死,就把玉米棒子摔掉,饿死你这小贼。”何宝庭心想:“要重振我武馆威风,今后须得百忍千忍,再艰难耻辱的事,也当咬紧牙关,狠狠忍住。给这乡下女人羞辱一番,又算得什么?”便道:“多谢你了!”张口便往玉米棒子咬去。那农妇笑道:“我料你不肯摔。”转身走开,自言自语:“这小鬼饿得这样厉害,我那只鸡看来不是他偷的。唉,我家这天杀的,能有他一半好脾气,也就好了。” 何宝庭一路乞食,有时则在山野间采摘野果充饥,好在这一年江苏省年岁甚熟,五谷丰登,民间颇有余粮,他虽然将脸孔涂得十分污秽,但言语文雅,得人好感,求食倒也不难。沿路一直行得八九日后,已回扬州。他怕敌人还在扬州,白天不敢擅自回武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这才悄悄朝德威武馆奔去。一别武馆已有时日,此刻心中五味具杂,到得附近,却远远见到武馆早就烧成了一片白地,连累左邻右舍数十家人都烧得精光。”何宝庭心中暗叫一声苦,悄悄走近,见整条街都是焦木赤砖,遍地瓦砾。他悄立半晌,心道:“那自是苦智这帮的恶贼们干的。此仇不报,枉自为人。”他本想离开漂泊之前再回家看一眼,哪里料到却是这般下场。心下凄苦,待要离去之时,突然想到父亲当日悄悄告诉自己剑谱埋在武馆佛堂后身的大槐树下。他心想此刻离去,恐再也不能回到扬州,四下望了望,见无人,想找些扁铲之类的工具却又没有,当下只得来到藏书地方,俯身徒手挖土。挖了良久,已能触碰到硬物,心中猜想便是剑谱,此时手上被土中坚石刮得满是鲜血,他顾不得疼痛,只拼命挖掘,不一会便挖出一个四方形的匣子来。这小匣做得甚为精妙,密封极好,何宝庭费了好大劲才将匣子打开,果然见里面放着一本小册,上面写着“何家剑法”四个大字。他想翻开来看,却记起父亲遗训,当下将剑谱揣好,准备离去。走到一处所在的时候,何宝庭突然停下,原来那是欧阳萍葬身的地方,眼望土包,何宝庭呆立良久,满是悲愤,心中暗暗发了个誓,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一路南下,目标便是杭州致远镖局。此番家里遭遇变故,他早已举目无亲,若不是回家看到欧阳萍埋身之处,恐怕也想不起还有这么一门子亲戚。此刻他只盼能够快些到达杭州,投奔未来岳父欧阳龙。他走走停停,一路行乞,行得二十余日后,已到了浙江境内,他问明途径,径赴杭州,心想到得致远镖局,欧阳龙看在往日情分上,总会收留自己,最不济也可取些盘缠,用于生计。到得杭州城内,一打听致远镖局,那行人说道:“致远镖局?你问来做什么?镖局子早烧没了。”何宝庭心中暗叫一声苦,来到镖局的所在,果见整座镖局都烧得干干净净。何宝庭心道:“苦智番僧下手这般快,居然连欧阳家也不放过,想必自是料得自己会来投奔,找自己不到,这才杀了岳父一家。”何宝庭在杭州来不及停留,即日离开。此番在这世上可真算得上再无一个亲戚朋友。从此便只能浪迹天涯,乞讨为生。要想重振德威武馆,只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回 故人 张三那日与吴景义分开,心下好不失落,这吴景义虽疯疯癫癫,但毕竟是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待自己之人,况且他一身本领也是拜吴景义所赐。他下山找了吴景义几日,却始终找不见,心里本想去找裴满真,但一看到自己指上的铁环,便会想起吴景义让自己去雪山当掌门一事。虽然到现在心里仍然将信将疑,但想起吴景义当时神情,却也由不得自己不信,在外面漂泊几日之后,终于决定前往雪山一探究竟。 他怀中有钱,这一路上过得倒也逍遥自在,这一日眼见前面道旁有家小面店,当下进店去买碗面吃,吃完面后,立即伸手到包裹中去取银两,摸到一锭银子付帐。店家将店中所有铜钱拿出来做找头,兀自不足。张三从小低声下气,受人欺辱,这时候当即将手一摆,大声道:“都收下吧,不用找了!”终于也有了回阔绰的气概。离开面店,又行三十余里后,来到一个大镇,他这天已走了半日,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他在街边买了个洪油斗笠,戴在头上,眼见天边黑沉沉地,殊无停雨之象,转过一条街,见一间茶馆中坐满了人,便进去找了个座头。小二泡了壶茶,端上一碟瓜子、一碟蚕豆。 他喝了杯茶,咬着瓜子解闷,忽听有人说道:“小少爷,大伙儿坐坐行不行?”那人也不等张三回答,大大咧咧便坐将下来,跟着又有两人打横坐下。 张三初时浑没想到那人是对自己说话,一怔之下,才想到“小少爷”乃是自己。他自从救了陈蓉莺,手中多了钱两,除了日常住店打尖这些开销外,自然也要把自己身上这身行头也换一换,他本相貌英俊,这一换上绫罗绸缎,俨然便是个少爷打扮。此刻听到人家这么叫自己,心中也有些欢欣,笑道:“行,行!请坐,请坐!”只见这三人都身穿黑农,腰间挂着兵刃。 这三条汉子自顾自的喝茶聊天,再也没去理会张三。一个年轻汉子道:“这次武林大会,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还有些时日,轩辕府上就已挤满了贺客。”另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汉子道:“那自然啦。轩辕盟主自身已有多大的威名,江湖之中哪一个不想跟他结交结交?再说,当今蒙古大兵压境,老盟主这么做也是想我中原武林人士能为国家出一份力,只要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有谁能不来。我看再过得几天,还有得热闹呢。”另一个花白胡子道:“若说蒙古人压境,倒不如说那刘整起兵造反。我看这次大会老盟主多半也会召集大伙征讨这个大汉奸。”那年轻人道:“可不是,当年金兵犯宋的时候刘整尚能以十八铁骑袭破信阳,如今这才过了多少年头,蒙古替了姓完颜的,没想到大宋的功臣倒变成了叛将,这事叫谁也是想不通。”瞎眼汉子冷笑道:“想不通?你怎的不看看朝廷怎样待刘整的。”那花白胡子道:“卢老弟,话可不是这么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莫说刘整没怎样,就算受了莫大冤屈,也要以国家利益为先。连我们这些江湖上行走的汉子都知此,何况他身为军机重臣。如今他一起兵,四川迅速沦陷,我看荆襄之地多半危矣。”那姓卢的瞎眼汉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这般愚忠,老子瞧着心头有气。”张三听得津津有味,只盼他们不停谈下去,哪知这三人话不投机,各自喝茶,却不再说话了。 忽听得旁边桌上有人高声说道:“刘整自幼生活关中地区,金末的时候才投大宋,屡立战功,他一个北方人凭着武艺升迁,难免让些个南方将领心里不舒服,这里边就有襄阳守将吕文德。刚才这位老哥说荆襄之地要丢,我看也是使然,吕文德屡次陷害刘整,刘整上报朝廷却不得重视,这回刘整起兵,定要给忽必烈献个大礼,我看多半便是荆襄。要怪,也只能怪朝廷昏庸无道。”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张三却是认得此人,正是日前与自己一同搭救陈蓉莺的黑衣男子。那花白胡子一拍桌子,怒道:“大逆不道!”余下两人拉住花白胡子,叫他消气,那人笑笑,喝杯茶,对张三说道:“张兄,好久不见。” 张三一愣,暗道:“他如何识得我名?”见对方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便点下头作为回礼。 花白胡子见两人认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张三心说莫得罪了几人,刚要陪个笑脸,却听他说道:“这位少爷既然有相熟之人,就请移个步子,我们也坐得宽敞些。”张三还未答话,对面桌上那人却哈哈大笑,道:“我这位兄弟先来的,要移也是你三个移走,哪有他走的道理?”花白胡子一听这话,起身怒道:“说不得,原来是来找茬的!”对面道:“笑话,国家大事,你谈我也谈,大家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这兄弟坐的好好的,你却赶他,他可曾说过一句你不爱听的没有?”他这几句虽然态度蛮横,但却是句句在理,花白胡子脸上挂不住,骂道:“乳 臭未干,也来谈论国家大事!”转眼看向张三,见张三呆坐那里只顾喝茶,伸手便抓过去,似要把张三扔过去一般。张三见他抓来,刚要躲避,却不料对面桌上那人速度更快,一只茶杯飞来,正好打在花白胡子腕上,花白胡子刚要缩手,怎料杯里还有开水,烫得他哇哇大叫。花白胡子一甩手,怒道:“原来还是个会家子,这便看走眼了。”这当口早就有人去喊掌柜,掌柜跟店小二奔来,不住讨好,那花白胡子一把推开小二,抽出兵刃朝对面桌上砍去。 那人道了声:“好!”起身避过,花白胡子见一击不中,第二刀跟着砍来。那人只躲不攻,二十余招过后,花白胡子一路刀法还未使完,那人轻哼一声,笑道:“回门刀也就这么回事了。” 花白胡子见他说出自己武功家数,心里一激灵,那人却突然发力,足下一蹬,绕到他身后,花白胡子一刀挥来,那人低头闪过,胳膊肘顺势撞向他腰眼,花白胡子吃痛,再也站立不稳,跪倒在地上。从二人动手到现在,与花白胡子同桌的两人一直没有出手,此时见他落败,这才奔出来将他搀起。那姓卢的瞎眼汉子说道:“彭大哥,咱们走吧。”原来那花白胡子姓彭。只听他怒道:“这时才出现,刚才却做什么去了!”非是他二人不肯援手,只是觉得花白胡子理亏,自己不好出来管这事。此时听花白胡子怒气冲冲地问自己,姓卢的只是陪笑:“彭大哥,小弟不对,小弟不对,咱们走,咱们走。”另一个年轻人朝对面桌一抱拳,也不等花白胡子说话,两个人便搀着他一起离开了茶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回 打赌 张三见三人离去,这才转头瞧向对面桌子,只见那人拎着茶壶笑吟吟地走过来,坐在张三对面,开口说道:“张兄,上次一别已有几日,可还好么?”张三初时就已一肚子疑问,这时见对方又再道出自己姓氏,也不答话,直接问道:“你如何识得我名?”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张兄你又何必为这点小事挂怀。今日见到,那便是缘,张兄你说是么?”张三一直觉得这人不坏,对他也无敌意,现在听他说得句句在理,心里寻思:“我若再喋喋不休,倒显得小气。”便笑道:“你说的对,只是我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那人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捋了捋发鬓,这才说道:“好说,好说,兄弟姓云,双名飞扬。”张三念道:“云飞扬,云飞扬……”接着笑道:“你这名字好听。”云飞扬听了大笑,拍手说道:“普天之下,如此说者,张兄你为最!”张三不懂他话中意思,云飞扬问道:“张兄初旅江湖么?”张三见被他说破,有些不好意思,脸略微红晕,点了点头。云飞扬见状又是大笑,朝掌柜喊道:“店家,店家,上些酒来!”又转头对张三说道:“张兄,你这人我实在喜欢,咱俩人喝些酒!”那掌柜和店小二早就吓得怕了,听他这么一说,才畏畏缩缩过来说道:“客官,小店这是茶庄,不卖酒水。”云飞扬一愣,撇撇嘴,道:“不赶巧,不赶巧。”张三笑道:“喝茶也是一样。”云飞扬不语,抬眼看看窗外,又看看张三放在桌上的斗笠,问道:“张兄可敢再比一次?”张三愕然,问道:“比什么?”云飞扬微笑不语,张三随即大悟:“你说赛跑?”云飞扬点头,指着不远一个饭庄二楼的窗户说道:“咱俩个从这奔出,谁先到那饭庄二楼把窗的地方,谁就算赢,咱也不比什么,就赌一顿酒钱,输的掏钱,好么?”张三心道:“他这是上次输给了我,要赢回来讨个面子,我依着他便是。”于是点头道:“全凭云大哥做主。”云飞扬似瞧出了张三心思,说道:“比赛让不得,张兄若是不尽力,云某也不会开心。咱在江湖上混,输要输得痛快,赢要赢得敞亮,张兄你说是不是?”张三被他说得有些惭愧,报以一笑,云飞扬倒不介意,当下两人拉开架势朝饭庄奔去。 从这茶馆到饭庄不过一里,二人顷刻便已赶到。云飞扬初时占了先机,这才早了张三一步。到得座上他心情大好,朝店伴要了二斤烧酒,一盘肥鸡,又点了些小菜,招呼张三一同坐下。云飞扬笑道:“怎的没见日前同张兄一起的姑娘?”张三这些天不见史小玉,心情失落之极,此刻听他问起,心里一紧,低声喃道:“我也不知她现在何处。”说完转头瞅向窗外,心里念叨:“小玉,你在哪里,我能在这见到同咱们一起救人的云飞扬,却怎的见不到你?”云飞扬看他神情,已猜出七八分,端起酒碗笑道:“好些天不喝酒,嘴里淡出鸟来,来来来,张兄,咱兄弟俩喝一个。”张三应了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却全然不知其味。云飞扬刚一入嘴,就一口吐到地上,皱眉啐了两口,喊来店伴,问道:“小二,你这什么酒,忒的难喝。”那店伴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得甚是机灵,见云飞扬问自己,便说道:“客官要的是烧酒,小的给您上的就是烧酒。客官要喝好酒,只要招呼一声,小的立马给您换掉。”云飞扬一摆手,张罗道:“有好酒还不快上,我只道你这是爿小店,哪里想到会有好酒。”那店伴一声:“得嘞”不一会,屁颠屁颠地拎来两个小坛子放在桌上,对两人笑道:“二位客官,好酒来了。”云飞扬将坛子打开,放在鼻前一闻,笑道:“味道便不一样。”说着,从怀中掏出块碎银扔店伴,那店伴接过银子,嘿嘿一笑,说道:“二位慢用,有事招呼小的。”便千恩万谢地去了。云飞扬倒了一碗给张三,道:“张兄尝尝。”张三接过喝了一口,赞道:“真好酒也!”云飞扬哈哈大笑,说道:“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儿个定要跟张兄喝个痛快!” 两人边饮边聊,不一会两坛子好酒见了底。张三刚要招呼店伴再上些酒,云飞扬摆摆手,说道:“张兄可知这世上最美的是哪种酒?”张三哪里懂得这些,只说不知,云飞扬低声说道:“也不知这店里有没有,小弟这便给张兄问问。”云飞扬喊来店伴,问道:“你家可有绍酒?”那店伴笑问:“客官汾酒喝得不尽兴?不瞒客官,北方名酒以汾酒为最,来这点绍酒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不过,不过,嘿嘿,咱家却有绍酒可卖,客官要来上些么?”云飞扬不理他,对张三笑道:“我曾听人言道,天下名酒,北为汾,南为绍。这小二家既然有绍酒,张兄,今儿个你可是有口福了。”转头接着问店伴:“你家掌柜可有女儿?”那店伴一惊,以为云飞扬酒醉,打个哈哈说道:“客官您问这个做什么?”云飞扬拉住他手臂,稍一用力,问道:“有还是没有?可不许编谎糊弄咱。”店伴一声轻呼,疼得眼中流泪,点头连道:“有,有。”云飞扬问道:“年方几何?”店伴说道:“过了腊月便年满十八岁。”云飞扬哈哈大笑,说道:“你家掌柜存有绍酒,又有千金一十八岁,我问你,掌柜可曾酿有‘女儿红’?”店伴陪笑道:“客官不知,咱家是北方人,那酿‘女儿红’都是南方习俗……”还未待他说完,云飞扬手上又一用力,店伴再也支撑不住,这才说道:“有得,有得。”云飞扬瞪了他一眼,啐道:“你这贼厮,不用蛮横便不说实话。去,把‘女儿红’端上来。”店伴只是摇头,不住哀求:“客官就算捏碎了小人骨头,小人也是做不得主,这酒掌柜说的算。”张三见店伴实在吃疼,拉开云飞扬,劝道:“云兄,人家既然不卖,咱也别再勉强。”哪知云飞扬执意不肯,对店伴说道:“你去跟你家掌柜的说,今儿个这‘女儿红’是喝定了的,要多少钱只管开口,这位张爷绝不还价。”说完,冲张三笑笑,说道:“张兄,咱两个有言在先,谁先到这儿,便可免费吃 对方一顿酒,张兄没问题吧?”店伴转头看向张三,张三一愣,心里虽然老大不情愿,但嘴上却说:“如果真的肯卖,便开个价来。”云飞扬放开店伴,说道:“快去问你掌柜,要得多少银子!”店伴唯唯诺诺地应声去了。过不一会,却见掌柜和店伴一起上来,掌柜一瞥眼,一下看到云飞扬腰间兵刃,忙陪笑道:“客官,老汉这酒是要等小女出嫁的时候再拿出来饮的,实在是卖不得。”云飞扬一拍桌子,两眼一瞪,哼了一声,那掌柜和店伴吓得一哆嗦,店伴附耳说了几句,掌柜抱拳道:“客官要是执意要喝,需得,需得五十两银子。”掌柜说这话时周围食客唏嘘不已,有的心想:“五十两一坛酒,太贵,太贵,怕是自己这辈子也喝不起这样的好酒。”有的却想:“人家不卖,你偏要买,这回看你怎么办!”却听云飞扬道了声:“五十两?”继而冷笑道:“莫说是五十两,便是五百两,这位张爷也喝得起!”掌柜初时只随便抬了个高价,想让两人知难而退,却不想云飞扬连价也不还,就一口应承下来。掌柜转头看向张三,张三暗道:“这掌柜忒黑。不过既然云大哥非喝不可,想必也是好酒。”他心里虽觉不值,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只管上来便是。”云飞扬一摆手,道:“快去,快去,拿你家‘女儿红’来!”过了一会,却见那掌柜和店伴仍是站在原地,云飞扬心中老大不快,怒道:“怎的还不去?”掌柜苦笑道:“客官可否……” “可否什么?” “客官可否先预支了银子……”掌柜好半天才把话说完,到后面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回 品酒 云飞扬哈哈大笑,指着掌柜鼻子说道:“你这老儿,爷们还能白吃你酒不成?快去,快去,莫要耽误时间。”见掌柜不走,只是站在原地发笑,云飞扬叹道:“乡下地方,不大气。”转头对张三道:“张兄,要不先支他一坛酒钱,不然你我兄弟可尝不到这好酒了。”张三笑笑,点头说好,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递给掌柜,说道:“这是五十两,你看看。”周围食客又是一阵惊呼,那掌柜初时只道二人是酒后逞强,却没想到张三竟然真的拍出钱来,这酒他虽藏了一十八年,但对方拿的是纹银五十两,莫说是酒,便是他这爿小店,也能一遍,这才强撑着起身,道:“我那朋友呢?”店伴问道:“您说跟您一起的那位爷?”张三点头,店伴说道:“那位爷见您睡的熟,告诉小的莫要叫醒客官,就独个儿走啦。”张三问道:“去哪了?”店伴道不知,张三看窗外天色已黑,店中再无食客,便谢过店伴,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朝店外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回 私斗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冷风一吹,酒倒是醒了不少,只是心中奇怪云飞扬为何不辞而别。想来想去,心里竟有些郁闷,他原与云飞扬不过两面之缘,要说相熟,不过一天时间。但就在这一天之中,两人把酒言欢,他心中早已当对方是知己良朋一般,只盼两人能时常在一起开心畅聊。也是他从小便没朋友,云飞扬又为人豪爽,少年人本就熟络得快,云飞扬这一走,张三自然有些茫然若失。此时已到晚间,刚下过雨,天气有些湿冷,张三脑中有些发沉,只想先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他晃晃悠悠沿着大街走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找到一家客栈。张三上前叫门,过了好半天才见一个四五十岁的更夫探出头来,问道:“客官住店?”张三点头,推门便往里走,那更夫闻他一身酒气,皱眉拦住他,刚想再说两句,张三却一把将他推开,径直来到柜台,说道:“开间上房,越快越好!”那更夫上下打量张三好一阵,这才摇摇头,搀着他上了二楼,将他扶到一间靠里的客房。张三摸到床边坐下,更夫问道:“客官可要些水来洗洗?”张三“嗯”了一声,更夫道了句:“客官稍等。”转身出房。不一会,更夫端着水盆进来,却见张三早已和衣倒在床上鼾声大作。更夫也有些困倦,见张三睡下,便将水盆放在地上,出房将门关好,独自下楼睡觉去了。 张三睡到半夜,口渴难耐,想起来找水却又睁不开眼,朦胧中听到细微声响,似是有人推门进入房间。张三倏地惊醒,黑暗中只见一个黑影站在床前,又在屋中转了半圈。他刚要喊,那人却轻声出房,和门离开。张三心想定是哪间房的客人起夜,回来却走错了房间。他此时又待再睡,却怎么也无法睡着,当下起身摸到桌边,刚要倒杯茶,就听隔壁房有人说道:“晦气,刚才竟走错了门。”他这房间隔音不好,此时又是半夜,格外僻静,张三自从每日修行吴景义的内功心法后耳聪目明,因此便算极小的声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另一个人说道:“咱两个可不能漏了行藏。”先前那人道:“这个自然,放心,刚才那房里睡个醉鬼,满屋子酒气。”张三心里一紧:“原来他们是在说我。”另一个道:“知道便好,小心为妙。”张三站得有些累,刚要移个步子,就听“咣当”一声,吓得他一跳,低头看时才知原来是个脸盆被自己踩翻在地。他暗吁口气,低身摆好脸盆,又走回床边坐下。这时他再想去听对面屋的动静,却是半点也听不到了。张三暗笑自己:“张三啊张三,人家不过是走错屋子,你却这般在意,太也小家子气。”又过一会,张三渐渐又感困倦,刚要睡下,忽听对面屋传来打斗声音,到后竟是越来越大,动起了兵刃。张三凝神细听,确定对方只有两人,而这兵刃声音好熟,便如丐帮的竹棒一般。一想到丐帮,他心里打了个突,大感奇怪:“怎的好端端地打了起来?”他初履江湖,本不愿多管闲事,但一来对方刚才好好的,这会却打了起来;二来先前二人中的一人说过“不能漏了行藏。”,这会却越闹声音越大;三来便是他认定对方是丐帮中人。他与丐帮有过数面之缘,第一次便是被众弟子围攻,第二次则是搭救陈小姐的时候见到的莫胜和胖瘦二乞丐,无不感到丐帮弟子蛮横霸道。这时见他们自己内讧,便存心要了解一番。刚要起身去二人门外一探究竟,就听“喀嚓”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响,竟是二人一先一后破窗而出。 张三奔到窗口,借着月光看得清楚,楼下两个乞丐,一个淡色布衫,一个黑布麻衣,正“噼里啪啦”打在一处。二人都用竹棒,年纪不大,均在三十岁上下。武功却是不低,二人来来回回斗了十余合,张三便知二人武功远在日前的胖瘦二乞丐之上,尤其那身穿淡色布衫的乞丐,只怕比起莫胜来兀自只高不低。二人初时能打个平手,待拆到四五十合时,“淡色布衫”已是渐占上风,他招招进逼,一根竹棒舞动起来有如一张网,到处都是棒影,张三暗赞一声:“好棒法!”“黑布麻衣”连连后退,“淡色布衫”突然使出一招“夕阳余晖”,这一招棒尖连点,分攻对方头、胸、腹三个部位,叫“黑布麻衣”防得了上面防不了中间,防得了中间却又防不了下边。眼见这一棒就要打到,“黑布麻衣”突然竹棒杵地,身体腾空,竟让他想了个法,就此跃过“淡色布衫”。谁知“淡色布衫”突然变招,竹棒向下扫去,击向对方竹棒,两棒相交,“黑布麻衣”只觉着力不匀,身体朝后栽去。不想“淡色布衫”还有后招,飞身跃起,一脚踹在“黑布麻衣”胸口,直将他踹出丈余,重重摔在地上。张三暗赞一声:“妙招!”,“淡色布衫”走上前,挥棒直指“黑布麻衣”,喝道:“你还有甚话说,今天便结果了你!”“黑布麻衣”连声求饶,“淡色布衫”似有些心软,语气也不如刚才那般强硬,道:“你对得起帮主和邓长老么!”不知“黑布麻衣”说了句什么,引得“淡色布衫”往前凑了几步,不料刚一俯下身,就一声惨叫,仰面倒地,表情甚是痛苦。张三这时才看清他面目,这人国字方脸,虽然月光暗淡,但他人中的一颗大黑痣却格外显眼。他兀自不停在地上打滚,“黑布麻衣”坐在地上不住揉着胸口,过不一会,“淡色布衫”又痛苦扭动几下,便不动了。少时,“黑布麻衣”确定对方不再动弹,这才勉强起身,走过去伸手探他鼻息。这期间他四下张望,张三一缩身,躲在暗处,想来“淡色布衫”已经死了,只见“黑布麻衣”干净利索地扛起尸体,快步消失在夜色中。依照张三性格,这事他多半要跟下去查个水落石出,但他本就对丐帮没什么好印象,想来这两人也不过是丐帮寻常弟子间的私斗,当下心里暗道:“丐帮的事还是少管为妙。”转身回到床边,宽衣解带,睡觉去了。 这一晚张三都没睡好,第二天早早便起了床,来到窗边,见天阴沉沉的,皱了下眉,下楼来到大堂。他昨日酒醉,睡到半夜却被吵醒,迷迷糊糊重新睡着又不踏实,起来的时候只觉腹中饥饿难耐,原想趁着天早,到大堂吃个安生早饭,没想到却是宾客满棚。他生在山里不知,这个时间正是清晨赶早集的好时候,也是赶巧这日天气不好,赶集乡民见没什么生意可做,这才三五成群地聚到客栈、酒店吃口热乎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回 遭窃 此时大堂中已有了不少食客,大都相互熟识,正七嘴八舌地胡聊海侃。张三捡了张靠里的桌坐下,只听旁桌一个操着河南口音的汉子说道:“大伙昨晚都看到没?死人啦!”另一个胶东口音的山东汉子接茬道:“咋没看到,俺正睡着哩,就听着老大一声响哩,俺还合计打雷哩,给俺吓一跳。后来俺合计不对劲儿,趴窗户看,你们猜俺看着啥哩?俩叫花子打起来哩。好家伙,那可真叫精彩,俩人‘哗哗哗哗’一通打,死的那个花子厉害,就这么‘咔嚓’一脚,把另一个撂那哩。”他边说,边坐在凳上,伸脚比划着。周围有人人问道:“那怎么还死啦?”那山东汉子继续说道:“是哩,他都把那花子踹那块了,也不知那花子说了句啥,俺昨晚上迷迷糊糊地也没看太清楚,反正突然就倒地了,完事就开始在地上打滚,哎呀那个痛苦哇,全身上下都抓的血呼啦的,不一会就死那块了。”众人一声惊呼,张三知道他们说的是昨晚的两个乞丐,笑笑便不再听,招呼店伙要了米粥、咸菜,那店伙过来见到他,笑问:“客官昨晚睡得可好?”张三抬头看他,见那店伙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便客气地应道:“还好。”店伙笑道:“昨夜客官喝了好多酒,到这的时候小店都打烊了,是小的扶客官去的睡房。”原来这店伙便是昨夜的更夫。张三打量他好半天,也没记起,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便打算掏些散碎银两当做赏钱给他。店伙知他用意,笑眯眯地擦着桌子,又给他倒了碗茶。张三在怀中摸了好半天,也没摸到银两,想摸银票,却也不知所踪。心里暗叫一声:“坏了,八成是昨日酒醉,遭了窃贼。”想到遭贼,他心里一紧,又仔细摸摸,见吴景义所授的指环还在,这才暗中吁了口气。自那日吴景义将掌门指环传授于他,他便将指环戴在手上。但后来在江湖行走,却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便索性摘下放入怀中保存,想等到了雪山了解清楚情况再拿出来。他对自己当掌门这事,始终半信半疑,自是不敢对旁人提起,更别说将指环拿出来戴上。此时他抬头见店伙正看自己,心中一急,冷汗直流,心想:“赏钱给不给倒不打紧,要是连店钱都没得给,那便如何是好。”他正胡思乱想,却在衣服夹层中摸到一张纸,心中一喜:“莫不是银票没丢?”谁知掏出一看,却是张普通白纸,上面写了几行字,他却不认识。张三把白纸交给店伙,问他可曾认识上面的字,店伙笑道:“小的没读过书。”张三略感遗憾,那店伙说道:“今儿个掌柜不在,不然他倒是识字。客官要不介意,小的给客官找个人读读。”张三点头道了谢,店伙见张三穿得斯斯文文,气质潇洒,哪知却是个文盲,不觉摇摇头,转身去别桌找识字的人去了。果然,不一会就带了个人过来。张三见那人六七十岁,长的像个老学究,店伙介绍道:“这位是咱镇上的教书先生。”张三赶忙起身,恭敬说道:“有劳先生。”那老学究捻捻胡须,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地说道:“少年人不读书,如何做得国家栋梁。”见张三有些不好意思,店伙打个圆场,说道:“先生,您帮这位客官看看。”老学究手一扬,道:“拿来。”张三递过白纸,只听老学究慢条斯理地念道:“吾兄……张三,安好。”他刚念一句,周围食客都安静下来,转头看他。老学究继续念道:“弟乃……飞扬。兄……可,记得陈家一事?弟当日……亲口许诺,兄可记否?经弟清点,兄这几日,用去,纹银三……百两。余下……七百两弟已取走,弟只取财,旁物……未……动分毫。想必……兄机缘巧合,雪山……指环,还望收好……兄……勿……挂念,弟……盗……圣,云……飞……扬。”老学究摇头晃脑地读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张三却早已听得汗流浃背,原来这银子是被云飞扬盗了去。那日他两人为获赏银,背着陈蓉莺一路狂奔,原本云飞扬一直领先,快到陈府的时候张三使了个诈,这才赢了。云飞扬当时就喊过,银子是张三欠他的,早晚要还回去。张三想想,不觉苦笑,那店伙这时反应过来,在旁问道:“感情你没银子?”态度已和刚才大不一样。张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好半天才点头道:“大叔,我银子被朋友拿去了。”众人哈哈大笑,有的在旁打趣道:“穿的斯斯文文,没想到却傻头傻脑,人家拿你钱,你还当人是朋友。”有的则说:“怪不得不识字,原来是个大傻蛋!”众人又是一通大笑。”张三红着脸看那店伙,店伙倒是有些不忍,问道:“你再好好看看,身上带没带银子。”张三又里里外外找了几遍,最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确是没有。”那店伙叹口气,说道:“掌柜不在,我也做不了主,大伙说咋办?”众人七嘴八舌,有的是真心实意出主意,有的则是连讽带刺看热闹,最后还是老学究提了个建议:“不如让他拿这身衣衫抵了店钱吧。”店伙看看张三,张三这时脑中有些发懵,他从小遭人轻视不假,但像这般从天上跌到地下,却是叫人难以接受,更何况他当云飞扬如兄弟一般,昨晚还为分别茫然若失,没想到却是个圈套,他此刻就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怎能接受得了。他见店伙问他,心里也没主意,就点了点头,当做同意。当下店伙带着张三来到后院,给他找了件自己平时穿的粗布衣衫,等张三脱掉身上衣服,这才递给他叫他换上。末了,拍拍张三肩膀,告诉他从后门出去,免得堂上众人再取笑于他。 只一天间,张三便从翩翩公子变回了乞丐。此番遭遇变故,让他领悟到世间人心险恶,他信步而行,不去想裴满真,不去想雪山派,不辨东西南北,心想大地茫茫,就只我孤身一人,任得我四海飘零,待得寿数尽了,随处躺下也就死了。从家里离开不满一月,他却似已渡过了好几年一般。这一月有余他饱尝人间冷暖,现下只觉世事只如浮云,别人看重也好,轻视也好,于我又有什么干系。小小年纪,竟然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起来。 不一日来到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尽是枯树败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突然间西边蹄声隐隐,烟雾扬起,过不多时,数十匹野马狂奔而东,在里许之外掠过。眼见众野马纵驰荒原,自由自在,张三不自禁的也感心旷神怡,纵目平野,奔马远去,只觉天地正宽,无拘无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回 投宿 这一日行到正午,一路上遇见三五成群的花子,瞧腰间袋子,无一不是五个以上,瞧那些人的走路姿势,不少都是身负上层轻功,心不琢磨:“难道丐帮又有什么动作?又莫非丐帮大集人众,要和紫竹宫一决雌雄?这热闹倒是不可不看。”他对丐帮本来无甚好感,对紫竹宫亦是如此。这几日他早已看破人世,游戏人间,心想且去看看这群花子搞得什么名堂,他衣衫打扮和乞丐无异,倒是也没人认识他,便跟着大众同行。又行一阵,只听人群中一个花子说道:“咱们须得加快步伐,不然错过英雄大宴便不好啦。天下英雄齐聚一堂,咱们也能开开眼界。”又一个花子道:“帮主病重,崔长老他们已经先行一步,难得这次轩辕老盟主以咱们丐帮为重,让咱们一同前去。”另一个道:“这次关系到国家兴亡,又不只是武林中事,丐帮贵为武林第一大帮,老盟主自然看重咱们。”瞥眼见张三听他们说话,向他瞪了一眼,便住口不说了。张三听到他们说英雄大宴,微微一惊,心里嘀咕:“原来他们成群结队是去参加什么英雄大宴。”随即转念一想:“他们说天下英雄都会去,说不定姐姐和雪山派的也会去,我不如前去看看。”打定主意,随着众乞丐而行。丐帮中有人打切口问他是否去参与大宴,张三瞪目不答,只是混在人群之中,忽前忽后的走着。 陕西境内一个小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名为“安吉”,取的是平安吉祥的彩头。西北地区气候多变,先是乍寒乍暖,这几日竟刮起了沙尘暴。许多要过路的客人无法启程,都躲进了附近的几家客栈。“安吉”虽是最大的客栈,早已住得满了,好在堂中宽大,好些个找不到客店的商家游客便都聚集在这里。众客人看天色灰蒙蒙的,估计明日多半仍不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 天色渐暗,风暴却是越发大了起来,忽听得马蹄声响,两辆马车,三匹骏马停在客店门口。堂上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 果然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掌柜的,给备几间宽敞干净的上房。”掌柜陪笑道:“对不起您老,小店早已住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那女子说道:“好吧,那么便少开一间好了。”那掌柜道:“当真对不住,贵客光临,小店便要请也请不到,可是今儿实在是客人都住满了。”那女子挥动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虚击一记,斥道:“废话!你开客店的,不备店房,又开什么店?你叫人家让让不成么?多给你店钱便是了。”说着便向堂上闯了进来。 众人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只见她十七八岁,杏脸桃腮,容颜端丽,身穿宝蓝色的锦缎衣衫,颈中挂着一串明珠,每粒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头大小,发出淡淡光晕,服饰颇为华贵,一看便是谁家千金。少女身后又陆陆续续走进一行人,有男有女,各个佩戴兵刃,众客商为这少女气势所慑,本在说话的人都住了口不言,呆呆地望着众人。 店伙躬身陪笑道:“奶奶,您瞧,这些客官们都是找不到店房的。您几位若是不嫌委屈,小的让大家挪个地方,给诸位腾出张桌,就在这儿胡乱将就一晚,明儿风停了,就不定就能走啦。” 那少女心中好不耐烦,但瞧这情景却也是实情,绷起眉头不语。身后一个白衣女子说道:“妹妹,我看咱们就在将就一下吧。”少女有些不快,刚要说话,同行的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开口道:“这等天气,没看好些人都在大堂坐着,你又耍什么小姐脾气!”先前那身穿宝蓝色衣衫的少女怒道:“你!”少年双眼直视她,竟是毫不在意。少女一甩手,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身后有人出来打圆场道:“说不得,只能在此将就了。”几人让店伴快些找张桌子,那店伴应承一声,不一会,便腾出了一张大桌。 几人坐下不久,店伙便送上饭菜。菜肴倒也丰盛,鸡肉俱有,另有一大壶白酒。那几人酒量甚豪,喝了一碗又是一碗,众人围坐在桌旁,听着门外风声呼呼,一时都无睡意。 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说道:“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刮风,老天爷可真不给人好日子过。”一个湖北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有口安稳饭吃,还争什么?你只要在我们襄阳围城中住过,天下再苦的地方都变成安乐窝。”那几人听到“襄阳围城”四字,互相对望了一眼。 一个广东口音的客人问道:“请问老兄,那襄阳围城之中,却是怎生光景?” 那湖北客人说道:“蒙古鞑子的残暴,各位早已知闻,那也不用多说了。那一年蒙古十多万大军猛攻襄阳,守军统制是个昏庸无能之徒,幸蒙轩辕老盟主带着一帮武林豪杰奋力抗敌……”先前那两个少女听到“轩辕老盟主”的名字,神色一动。听那湖北客人续道:“襄阳城中数十万军民也是人人竭力死城,没一个畏缩退后的。像小人只是推车的小商贩,也搬土运石,出了一身力气来帮助守城。我脸上这老大箭疤,便是给蒙古鞑子射的。”众人一齐望他脸上,见他左眼下果然有个茶杯口大小的箭创,不由得都肃然起敬。 那广东客人道:“我大宋土广人多,倘若人人都象老兄一样,蒙古鞑子再凶狠十倍,也不能占我江山。”那湖北人道:“是啦。你瞧蒙古大军连攻襄阳十余年,始终打不下,别的地方却是手到拿来,听说西域外国几十个国家都给蒙古兵灭了,我们襄阳始终屹立如山。蒙古王子忽必烈亲临城下督战,可也奈何不了我们襄阳人。”说着大有得意之色。 那广东客人道:“老百姓都是要和鞑子拼命的,鞑子倘若打到广东来,瞧我们广东佬也好好跟他妈的干一下子。”那湖北人道:“不跟鞑子拼命,一般的没命。蒙古鞑子攻不进襄阳,便捉了城外的汉人,绑在城下一个个的斩首,还有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儿用绳子绑了,让马匹拉着,拖在城下绕城奔跑,绕不到半个圈子,孩子早没了气。我们在城头听到孩儿们啼哭呼号,真如刀割心头一般。鞑子只道使出这等残暴手段,便能吓得我们投降,可是他越狠毒,我们越守得牢。那一年襄阳城中粮食吃光了,水也没得喝了,到后来连树皮污水也吃喝干净,鞑子却始终攻不进来。后来鞑子没法子,只有退兵。”那广东人道:“这十多年来,倘若不是襄阳坚守不屈,大宋半壁江山只怕早已不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回 刘整 众人纷纷问起襄阳守城的情形,那湖北人说得有声有色,把那轩辕老盟主夸得便如天神一般,众人赞声不绝。 一个四川口音的客人忽然叹道:“其实守城的好官各地都有,只是朝廷忠奸不分,往往奸臣享尽荣华富贵,忠臣却含冤而死。前朝的岳爷爷不必说了,比如我们四川,朝廷就屈杀了好几位守土的大忠臣。”那湖北人道:“那是谁啊?倒要请教。” 那四川人道:“本来蒙古鞑子攻打四川十多年,全赖余玠余大帅守御,全川百姓都当他万家生佛一般。哪知皇上听信了奸臣丁大全的话,说余大帅什么擅权,又是什么跋扈,赐下药酒,逼得他自杀了,换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奸党来做元帅。后来鞑子一攻,川北当场便守不住。阵前兵将是余大帅的旧部,大家一样拼命死战。但那元帅只会奉承上司,一到打仗,调兵遣将什么都不在行,自然抵挡不住了。丁大全这伙奸党庇护那狗屁元帅,反冤枉力战不屈的王惟忠将军通敌,竟将他全家逮京,把王将军斩首了。”他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呜咽,众人同声叹息。 那广东客人道:“国家大事,坏就坏在这些奸佞手里。听说你们现在大半个四川沦陷了,便是毁在了一个大汉奸的手里。”那四川愤愤地人道:“不错,刘整这个狗贼!”边上有人插话问道:“怎么回事,给大伙讲讲。”那四川人道:“本来这刘整算得上是个英雄,当初大金国乱时,降我大宋,隶属荆湖制置使孟珙麾下。这孟将军的祖父孟林是当年岳爷爷的部将,可谓将门之后,他本人更是骁勇善战,屡次大败金狗。”他说这段时,后进来那几人中有人互相对望,眼里均露寒光。 那四川人继续说道:“孟将军要打信阳,派手下一个参将刘整为先锋。这刘整也厉害,只带了十八铁骑,渡堑登城,袭擒守将,立下奇功。当时孟将军给了他个‘赛存孝’的称号,当年李存孝以十八骑拔洛阳,刘整如今以十八骑夺信阳,若论打仗,确是一把好手,也为咱大宋立了奇功。哪想到这样一个名将,却降了鞑子,给蒙古甘心做狗。”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人说道:“其实若说这刘整,待我们四川的百姓却是不错的。”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驼背黑面汉子,那汉子操着四川口音说道:“五年多前,我在川南泸州府打报不平,杀了一个地痞,杀人偿命,判了个斩决,那也没话好说。哪知道过了几天,县官审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豪,又将我提上堂一顿拷打,我这残疾便是那时落下的。那县官说那土豪谋财害命、掳人勒索、强抢民女、包娼包赌的事都是我做的,当堂将那土豪放了。后来牢头跟我说,原来那土豪送了一千两银子给县官,县官便把他的死罪都加到我身上,反正犯一条死罪是杀头,十条死罪也是杀头,这叫作两人做事一人当。我一听之下冤气冲天,在狱中大喊大叫,痛骂赃官,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过了几天,赃官又提堂再审,那土豪又是跟我并排跪着。我破口大骂:‘贼赃官,你贪赃枉法,日后不得好死!’那赃官笑嘻嘻地道:‘何老六,你不用这般火爆,本官已查得清清楚楚,你是冤枉。那地痞非你所杀,全是该犯所为!’说着向那土豪一指,命衙役重重责打,又上夹棍,逼他招认杀那地痞,跟着便把我放了出来。这一下我可摸不着头脑了,那地痞明明是我所杀,怎地又去算在别人的帐上?” 先前进屋的那穿宝蓝色衣衫的少女一声冷笑,说道:“这县官可真算得是胡涂透顶了。” 何老六道:“他才不胡涂呢,我回到家里,我老娘才跟我说,原来我判了死罪之后,我娘天天在街上痛哭,这天适逢时任泸州史的刘整经过,问起原因,刘整再去一打听,明白了其中道理,他老人家说他有事在身,这当儿没空去跟这赃官算账,他给了我娘一封亲笔手谕,将我提了出来。过了三个月,县中沸沸扬扬的传说,说县官被关押收审了。我知道定是刘整所为。”众人中有人问道“你明明犯了罪,刘整却不判你,也算是个糊涂官了。”何老六笑道:“其实也不然,我也是后来听说,刘整当官以前也在江湖闯荡过,为人颇重义气,我想也是因我杀的是泼皮无赖,他这才网开一面。”众人听了啧啧称奇,有人骂道:“再怎么样也是个狗汉奸!”坐在西北角里的一个中年妇人突然接口道:“刘整也帮过我家。我表妹和我是姑表姊妹,我二人年纪差了十六岁,她妈妈是我的姑母……”那少女笑道:“她爹爹便是你姑丈了。”那妇人笑道:“你瞧,我罗里罗唆的,莫怪姑娘不耐烦了。我姑丈是河南人,那一年蒙古鞑子打到内黄,把我姑丈掳去当了奴隶。我姑母带了我表妹,沿路讨饭,从河南寻到山东,又从山东寻到四川,寻访我姑丈的下落。”有人叹道:“万里寻夫,那可是难得之极啊。”那妇人道:“只因我姑母和表妹容貌不错,在道上奔波加倍的不易。两人用污泥涂黑了脸,以免坏人见色起意……” 那少女问道:“什么见色起意?”火堆旁围坐的众人中倒有一半人笑了起来。 与她同行的白衣少女道:“妹妹,你不懂便别瞎说,大姑娘家,这不教人笑话吗?”那少女撅嘴道:“我不懂才问啊,懂了还问什么?”同桌的一个少年接口笑道:“在石家庄的酒馆里,有个老头要见色起……”还未等他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汉子拉了一把,见那汉子满脸愠色,少年不敢再说。那宝蓝衣衫的少女却早已红了脸,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众人也不知他们几个在说什么,就听那妇人微笑道:“这些难听话,姑娘不懂才好。嗯,我姑母和表妹足足寻了四年,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泸州寻到了姑丈,原来他是在一个地霸手下为奴。那地霸凶恶得紧,我姑母见到我姑丈之时,他刚给地霸打折了一条左腿。我姑母自是万分心痛,求那地霸释放归家。那地霸哪肯答应,说道这奴才是用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除非有五百两银子来赎,否则宁可打死,也不能放。我姑母连五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哪里有五百两银子?左思右想,只得做起那不要脸的勾当,将自己和女儿都卖进了窑子……” 那少女又不懂了,只是适才一句问话惹起了许多人的哄笑,这时不敢再问,听那妇人续道:“这样过了数年,母女俩虽略有积蓄,但要贮足五百两银子,哪谈何容易?幸好客人子弟们知道了她母女这番赎夫救父的苦心,给钱时往往多给了些。母女俩挨尽辛苦屈辱,这年大年晚,终于凑足了五百两银子。两人捧到地霸的帐房,心想一家人从此可以团聚,欢欢喜喜的过新年了。” 众人听到这里,也代那母女两人欢喜。却听那妇人说道:“那地霸收了五百两银子,便叫姑丈出来,让他夫妻父女相见。我姑丈一家三口,向那地霸磕头辞别。怎知道那地霸见了我表妹,忽起歹心,说道:‘好,你们来赎这奴才,那是再好不过,五百两银子兑上来吧!”我姑母大吃一惊,五百两银子早已交给了地霸的帐户收下,怎么还兑银子?那地霸脸色一变,喝道:‘我是堂堂泸州的乡绅,难道还会混赖奴才们的银子?’我姑母又害怕又是伤心,当下在厅堂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地霸道:“也罢,今日大年夜晚,我便开恩让你们夫妻团聚,但怕这奴才一去不归,且把你们的闺女抵押在这里。‘我姑母知他不怀好意,怎肯答应?那地霸呼喝家奴,将我姑丈姑母赶出府去。我姑母舍不得女儿,在地霸府前呼天喊地的号哭。众百姓明知她受了冤屈,但这当时那地霸为害一方,听说还有官老爷撑腰,随便杀个人便如践踏蝼蚁,有谁敢出来说句公道话?我姑丈反而说道:‘乡绅老爷既然看上了咱们闺女,那是旁人前生修不到的福份,你哭什么?’原来他做奴才做得久了,竟是染上了一身奴才气。他接着问那五百两银子从何而来。我姑母初时不肯说,但被逼得紧了,终于说了出来。我姑丈大怒,说我姑母败坏名节,不守妇道,竟然自甘堕落,去做这般低贱之事,当即写了一纸休书,把我姑母休了。”众人齐声叹息,都说她姑母一生遭际实是不幸到了极处。 那中年妇人道:“我姑母千辛万苦的熬了七八年,落得这等下场,实在不想活了,便到树林中解下腰带上了吊。皇天有眼,刘整那天外出打猎正好经过,救了她下来。问明原委,只听得他怒火冲天。当晚便亲自带人到那地霸府中,只见那地霸正在逼迫我表妹,我姑丈居然在旁劝我表妹依从,说到她在窑子里这些年,又不是良家闺女,难道还想起什么贞节牌坊么?刘整一听气得一连打了我姑丈七八个耳光,直打得半边脸肿了起来,又命人抓了那地霸,谁知地霸说他在上头有人,竟公然拒捕,刘整二话不说,抓起那地霸投入护城河之中,把我表妹救了出来,当时附近相邻尽皆在场,无不拍手称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回 莽汉 “难怪我大宋亡的这般快,原来就有你们这种人活在世上!”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众人一看,原来是个四十多岁的刀疤脸汉子。他先前一直蜷缩成团、呼呼大睡,这时“波”地一声翻身站起,众人耳边厢但听得轰轰声响,原来是那人开口说话:“刘整乱臣贼子,给你们施点小恩小惠便护着他说话!”众人听了那说话之声先已吃惊,再看他形貌时,更是大为诧异。但见他身长六尺,躯体魁梧,大头、长臂、大手掌、大脚板,比平常人长大了许多,身宽体壮,竟能装下常人两个有余。 众人见他长相怪异可憎,一时都住了嘴。那人走到大堂正中,喝道:“你们说,刘整算不算得乱臣贼子!”他这一问,立时便有几人趋声附和起来:“乱臣贼子!”“该杀,该杀!”那人冷笑一声,指着何老六和中年妇人,道:“如此,你两个便是妖言惑众!”那妇人早就吓得不敢作声,倒是何老六脾气有些火爆,怒道:“我说我的事,与你何干!”那人“嘿嘿”一笑,径直走向何老六,何老六见他过来,刚要起身,就觉胸口一紧,原来是被那人拽了衣领。何老六一惊,双手去抓那人胳膊,哪知那人双臂一挺,便将何老六举了起来。众人一声惊呼,那人突然发力,竟然将何老六横着扔了出去。 何老六是个罗锅,眼见他后背着地,定要摔个筋断骨折。就在这当,一人不知从哪窜出,双足跃起,平托住他,在空中翻了半圈,稳稳落地。那人将他扶好,冲莽汉喝道:“他纵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出手如此狠毒!”众人看他,原来是先前那伙人中同宝蓝色少女斗嘴的少年。那莽汉斜眼看他,见他也在斜眼看自己,怒道:“娃娃,跟你爷爷这般说话,活得不耐烦了么!”少年哈哈大笑,道:“莫不是你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就胡乱在这欺负人?”莽汉刚要发作,就听与少年同桌的一个汉子斥道:“保华,不可胡来。” 原来这伙人竟是杨保中、杨保华几人,同桌的还有裴满真、陆国轩、刘岱、赵达坚、滕项彬、轩辕婉儿和轩辕婷。先前那穿宝蓝色衣衫的少女是轩辕婷,坐在她旁边穿白衣的少女便是她的姐姐轩辕婉儿。他们那日在石家庄的酒馆里智取柳伯芳之后,杨保中等便应姐妹俩的邀请一起参加武林大会。一路上众人游山玩水,彼此已混得相熟,过得一月有余,才到了陕西境内。刚才说话之人是杨保中,他见那莽汉力大,怕弟弟吃亏,这才叫住了杨保华。杨保华知道哥哥意思,说道:“这等匹夫,空有一身蛮力便张扬跋扈,欺压百姓,委实得教训一番。大哥放心,打得他服了,我自会收手。”轩辕婷在旁笑道:“只怕谁教训谁还不一定。”语气之中满是嘲讽之意。她自那日与杨保华等人相识,就觉杨保华一直对滕项彬态度不好,言语间总带些冷嘲热讽,便也依样对他。倒不是她真的讨厌杨保华,只是少年人间斗嘴打闹,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杨保华此时听她出言讥讽,心下大怒,回头看她,哪知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莽汉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此刻见杨保华转身,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一拳朝杨保华打来。杨保中大叫:“保华小心!”杨保华早就余光扫到,待莽汉拳头打来,突然矮身,反手朝他腋下抓去。这一抓动作好快,莽汉一愣神,赞道:“好个娃娃。”也不躲避,顺势胳膊一收,一夹,竟将杨保华手臂夹在腋下。杨保华想收手,怎奈莽汉力气太大,竟然收不回来。他右臂被对方扭着,身体转过不来,情急之下,右足一点,身体腾空,半转身左脚踢向莽汉面部。他这一脚用上了十层力道,想让莽汉吃痛松开自己。谁知踢中之后只觉脚面一疼,竟似踢中石头一般,坚硬无比。莽汉“嘿嘿”大笑,夹紧杨保华手臂,使劲一甩,将他直着甩向众人。好在杨保中、刘岱眼快,这才接住保华,不至让他受伤。 二人只斗了一个回合,杨保华就败下阵来。想起刚才一幕,兀自心有余悸。杨保中把弟弟扶到裴满真身前坐下,莽汉哈哈大笑,横道:“也不知哪里来的毛小子,也敢管老子闲事!”刘岱和赵达坚二人使了个眼色,突然一齐纵身欺上前,一个从左,一个从右,分攻莽汉两侧。他二人与杨保华朝夕相处,对杨保华武功甚为了解,年纪虽轻,但在这群人中若比起功夫却兀自不低,适才眼见他与对手只斗了一合,便让对手打败,二人不敢大意,一上来就使出了看家绝学,想打莽汉一个措手不及。 莽汉见他二人攻到,撇嘴冷笑一声,向后跃了一步,转身向右,赵达坚正好一拳打来,夹着呼呼风声。倏地,莽汉一拳挥出,竟要以硬碰硬,强接赵达坚拳头。二人双拳相击,赵达坚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向后疾退,直撞到墙壁才稳住身体。他只觉握住的四根手指专心疼痛,传至腕部,进而直透手臂,抬手一看,原来整个拳头鲜血淋漓,虎口已被对手打裂。再看四根指头已经深凹下去,想来骨头已经碎了。再看刘岱那边,他初时见莽汉面向赵达坚,背对自己,心中一乐,用尽全力朝对方背部攻去,想一招便将对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他这拳刚一打到对方,心中便觉不妥,原来莽汉竟是一身横练,全身上下如钢筋铁骨,他这拳便似打到墙壁一般,莽汉没有反应,倒是他自己从手到臂疼得够呛,赶忙缩手。不料莽汉突然左臂上扬,反手就是一拳,刘岱心里一紧,知道对方力大,不敢硬接这一招,矮身避过,谁知莽汉变招更快,竟似知道他要如何躲避,拳头突然下砸,刘岱再也来不及躲闪,眼见这拳便要砸中他头颅,裴满真、轩辕姐妹等一声轻呼,心里都是一个念头:“这拳打中,刘岱非脑浆崩裂不可。”杨保华急得大叫:“刘大哥!”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金菱疾飞而出,正中莽汉手腕,登时皮开肉绽,莽汉疼得哇哇大叫,这一拳终是没有砸下去,刘岱趁这空隙就地一滚,这才捡了条命。原来是杨保中见情势危急,刘岱顷刻间便会丧命,逼不得已,才发了独门暗器,救了他一命。众人唏嘘不已,均想:“这浑人一身铜头铁臂,当真了得。”莽汉握着手腕疼得呲牙咧嘴,与杨保中怒目相向,众人只怕顷刻间莽汉便要发飙,不敢怠慢,滕项彬、陆国轩、裴满真等忙抽出兵刃,护在杨保中两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回 公子 莽汉还在怪叫,却不知谁喊了一声:“我的钱呢!”接着又是有人大喊:“钱没了!钱没了!”莽汉一愣,住了嘴。 裴满真等顺着声音瞧去,见先前那些聚在一起的食客现在乱作一团,原来是有几个食客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这才不顾危险,大喊大叫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人群早已乱作一团,这时只听有人高声说道:“大家别乱!”众人循声去看,不知什么时候,楼梯上竟站了两个人。 裴满真、轩辕婷等眼前一亮,这两人年纪不大,一个十七八岁,一个二十多岁,那年纪稍轻的相貌颇为英俊,一看便是富家公子:一身白色缎子袍,剑眉,丹凤眼,面白如雪,实比女人还要俏上三分。 那二十多岁的一身青布衣衫,浓眉大眼,一看就知是那年轻公子的随从。 二人都腰间佩戴兵刃,此刻正站在楼梯上看着众人。刚才喊话的是那年纪稍长的男子,只听他又道:“偷钱之人还在客栈中,大家不要惊慌。”堂上登时鸦雀无声。 杨保中、陆国轩等心中暗惊:“此二人竟能在数位武林好手的眼皮底下站了那么久,却没被发现,武功真高。”只见两人缓缓走下,也不看莽汉和杨保中,径直走向一边的人群。 年长随从道:“哪位偷了钱,这便还了吧。”他说话声音不大,却自有股威严。 那年轻公子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两人等了少顷,见众人面面相视,随从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问道:“这位大哥要去哪里?”那汉子有点恼怒,横道:“你管我去哪!拉屎拉尿,你管得着么?”随从一声冷笑,刚要说话,就听莽汉突然喝道:“哪里又出来两个毛小子,跑这里来断个哪门子的案!”他这一喊,人群中居然又有两个汉子随声附和道:“跑到这来装县太爷,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说不定便是你们早就拿了的,在这里贼喊捉贼!”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都盯着两个男子看,渐渐便有人议论起来。 先前被那随从抓住的汉子一挣,甩脱了随从,转身就要朝外走。随从上前一把按住汉子肩膀,汉子一怒,刚一回头,随从顺势扯住他衣领,往后一拽,汉子布衫登时滑落,从身上掉下几个袋子来。 众人惊呼,有几人喊了出来:“我的钱!” “原来是你这厮偷的。” “丧天良啊,丧天良!”丢了钱的食客已经捡起钱袋,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指责汉子,更有几个火气大的居然上前推搡汉子。 汉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双眼直瞪随从。众人还在叫骂,人群中突然又窜出两个汉子,走到随从身前,低声道:“活得不耐烦了么!”正是先前附和莽汉的两人。 随从只觉有坚硬之物触到胸前,低头一看,原来是其中一个汉子持着匕首:“好快的身法。”那公子转头朝裴满真看去,微微一笑,以示谢意。 裴满真登时满脸通红。一边的轩辕婷瞧在眼里,胳膊轻敲裴满真,低声笑道:“看中你啦。”此时二人将莽汉围在中间,一旁又有杨保中等人虎视眈眈,莽汉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少许过后,随从突然开口,朝人群朗声说道:“众位可知,这浑人跟那三个贼是一伙的。”此言一出,当即哗然,那莽汉显是脸上有些挂不住,突然大叫一声,攥紧拳头朝随从打来。 他手臂足有碗口粗细,拳带疾风,随从料他必将发难,双足一点,身体跃起,半空中两腿岔开,莽汉拳头正好从他身下打过,随从抽出腰间宝剑,直刺莽汉面门。 他从腾空,到抽剑,再到反击,均在空中完成,这一系列招数一气呵成,杨保中等忍不住大赞:“好俊功夫!”眼见他这一剑便会刺穿莽汉头颅,莽汉一侧头,竟然避了过去。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杨保华、赵达坚这二人虽然不敌莽汉,但均非莽汉武艺高强,而是二人不知他有一身横练,这才着了道。 众人初时只道莽汉武功平平,哪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他居然能轻描淡写地避开随从这一剑,随从心里也是大惊:“想不到这浑人还有这等反应。”他这一剑平着从莽汉脸侧穿过,心中便知不妙,果然莽汉抬起左臂,径直抓向随从前胸,他手上鲜血淋漓,居然也顾不得疼痛,使劲一拽,一把将随从从空中拉了下来。 不等随从反应,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将随从朝地上猛砸下去。随从大头朝下,这一下只怕比莽汉打赵达坚那一拳有重无轻。 双方这一来一回均在瞬息之间,杨保中待要故技重施,也是来不及出手。 众人暗想随从便要命丧当场,莫说远观的食客,便是裴满真和轩辕姐妹这些武林中人也是双眼紧闭,不敢再看。 突然斜刺里横出一剑,平着刺出,正好垫在随从头顶,那出剑之人向上微抬,随从借力在空中翻了一圈,平平稳稳地立在原地。 众人惊呼,裴满真等睁眼一看,原来出剑之人竟是那公子模样的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回 暗许 他这一下在场众人脸上均自变色:莽汉力量巨大,再加上随从本身体重,能以一柄宝剑卸掉这层力道,又安安稳稳将人支撑起来,非有极深的武功造诣不可得。 杨保中、陆国轩等暗自感叹:“眼前这人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却能使得一手好功夫,看来江山代有人才出。”就连滕项彬也是暗暗心惊,他较此人年长不了几岁,然而对方使得一手上层功夫,除了钦佩,也略带惭愧,心中自叹不如。 莽汉对少年怒目而视,少年却不理会,扶好随从,问道:“不碍事吧?”言语之中尽是关怀之意。 随从脸上充满感激,低头抱拳,道:“多谢少爷,小的不碍事。”少年微笑点头,拍拍随从肩膀,转身对莽汉冷冷说道:“这便来吧,结果了你,也好让大伙睡觉。”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中丝毫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众人也不知他是有意相讥,还是随口说出,虽知他武功高强,但眼见莽汉双目冒火,仍不免为他捏一把汗。 果然,莽汉哇哇怪叫朝他打来,少年见拳头攻到,低头避过,反手使剑斩向莽汉腰部。 莽汉反应也快,一扭身躲过来剑,大喝一声,第二拳便即攻到。少年施起轻身功夫,仗剑与其周旋,别看少年武艺精妙,又手持兵刃,但莽汉武功也是不弱,转眼间二人已来来回回拆了三十余招。 少年仗着身体灵活,略占些上风,但也讨不了太大便宜,往往剑已攻到,却总能被对手躲避过去。 偶尔莽汉拳脚攻来,少年也是险象环生。一炷香功夫过后,双方又拆了二十余招,莽汉一拳挥来,少年一个鹞子翻身,右足一点,踏中对方肩膀,从莽汉头上跃过,回身就是一剑。 莽汉知他剑到,想躲,突觉半身酸麻,原来少年那一脚正好不偏不倚点中了他肩头穴道。 眼看这一剑便要刺来,莽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喝一声,竟然硬生生地让他避了过去,然他穴道被封,又强行用力,这一下难免伤到筋脉,转过头时,已是口吐鲜血。 莽汉捂着胸口,直直站着,半晌说不出话,又过片刻,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随即一仰,昏死过去。 众人顿时欢声雷动,杨保中几人也是长吁口气,转头看少年时,见他大汗淋漓,面上却是露出得意之色。 杨保中几人上前道谢,少年笑笑,并不答话。人群中突然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来叫道:“这伙人我识得,半年前官府张贴布告悬赏捉拿伏虎山的贼匪,便是他们了。”食客顿时哗然,有几人嚷嚷道他们也见过布告。 杨保中施礼对少年问道:“不知公子打算怎么处理几人?”少年转头看那随从,笑问:“姚广,你说呢?”原来随从名叫姚广,只听他说道:“众位有所不知,其实早在几位打斗之初,我们公子就已看出他们是借着辱骂刘……噢,刘整制造混乱,趁机盗取财物。依在下愚见,不如在此绑了,明儿个一早移交官府。”众人齐声叫好,杨保中对少年充满敬意,问其姓名,少年面上略有不快,只说是到此游玩的商客。 眼见他二人佩戴兵刃,决计不像生意人,几人只道他两个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强问。 当下杨保中叫店伴找了几个年轻后生,一起把莽汉在内的四人绑的严严实实,叮嘱明日送到官府,转头再看少年时,却发现两人早已悄然上楼。 刘岱几人不住赞其武功,唯裴满真呆立原地,眼望楼梯,满是心事。这一晚众人无话,第二日一早天刚擦亮,裴满真听到店伴打开店门,小声叫道:“掌柜的,掌柜的,风停了,风停了。”她这一宿心里有事,睡得不实,早早便已醒了,只是堂中众人鼾声大作,便一直趴在桌上没起。 此时听说风停,便索性坐起,径直走向门边。店伴见她,笑道:“奶奶好早,今儿个天不错。”裴满真点头,转头见莽汉四人被捆作一团,正呼呼大睡,叮嘱道:“可要小心他们,待会衙门升堂,切要多派人手押他们过去。”店伴点头称好,裴满真笑笑,刚要迈步出去,就见昨日那少年提剑进来,二人四目相交,裴满真登时脸上通红,少年先开口道:“姑娘好早。”裴满真双颊绯红,喃道:“公子也早。”少年微笑道:“出去练了会子剑。”裴满真应了一声,不住把玩手中锦帕,少年见她低头不语,也有些尴尬,低声道:“姑娘请便,我……在下先失陪了。”他对裴满真低头行了一礼,快步上楼去了。 吃过早饭,杨保中等收拾行囊,出店启程。一路之上,众人大谈昨晚之事,无不称赞少年武艺高强,轩辕婷不住夸赞少年相貌英俊,杨保华调侃她看中了对方,弄得轩辕婷大发雷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唯独裴满真闷闷不乐,靠在马车车窗,低头不语。 轩辕婉儿心细,问她是否有心事,裴满真摇头直道没事,轩辕婷边上笑道:“裴姐姐的心早飞走了。”众人面面相视,不知她是何意思,裴满真更是双颊红晕,轩辕婷自知说错了话,便不再吱声。 行了两天,这一日将到长安,众人在一家小客店中歇息。次日清晨,轩辕婷见天色大好,非要拉着姐姐和裴满真到街上逛逛,三人跟大伙交代了一下就兴匆匆地上集市去了。 一路上轩辕婷兴致极高,拉着裴满真看这看那,不住介绍长安特色。她见裴满真点头应承,心思却不在这,知道她心里有事,便说道:“裴姐姐,我知道你想什么,这两天你都茶饭不思的,今天我就是想让你好好乐一乐。”裴满真看她,甜甜一笑,道:“妹子,你多心了,姐姐没事。”轩辕婉儿也在旁道:“妹妹,裴姐姐不碍事的。”轩辕婷小嘴一撅,轻哼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裴姐姐,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啦?”说着满脸坏笑看着裴满真。 裴满真一惊,转头看她,半晌,才结巴道:“没,没有的事,怎么可能。”轩辕婉儿一捂嘴,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裴满真看她,轩辕婉儿不语,指了指轩辕婷,只听轩辕婷说道:“还说没有,没有你又怎知我说哪个小子?”说完,和姐姐一起笑了起来。 裴满真满脸愕然,轩辕婉儿笑道:“裴姐姐,她刚问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要中计。这小妮子,诡计最多。”轩辕婷伸手过去搔她痒,嗔道:“你诡计才多。”姐妹俩打打闹闹,笑成一团,裴满真低头不语,显是被轩辕婷说中了心事。 三人在街上转悠半日,买了些客栈没有的当地小吃,这才往回走。一路上裴满真依旧不语,轩辕姐妹想逗她开心,又不知从何说起,裴满真忽道:“两人若是有缘,会在见到吗?”姐妹俩一愣,也不知她在问谁,轩辕婷接口道:“自然会的。”裴满真笑笑点头,她嘴上不说,心中却想:“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见到。”轩辕婷又道:“裴姐姐放心,待武林大会完了,我要爹爹差人帮姐姐找他。”裴满真正自出神,听她一说,随口答道:“找谁?”轩辕婷笑道:“他啊,还会有谁。”裴满真脸一红,心中却甚为欢喜,料想轩辕婷贵为当今武林盟主掌上明珠,她若肯帮自己,那可真是再好也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回 留名 不多时,三人回到客栈,裴满真心情已不似刚才一般低落。进到大堂,见几人已挑了位子坐下准备开伙。杨保中见三人回来,起身叫道:“裴姑娘!有人找你。”轩辕婷眼尖,连拉几下裴满真,指道:“裴姐姐,你看,你看是谁!”裴满真顺着方向望去,见除了杨保中几人,日前力战莽汉的少年和随从正在席中。裴满真又惊又喜,轩辕婷低声偷笑道:“我早说过有缘定会相见的。”原来裴满真日思夜想之人正是那白衣少年。打从见了少年第一面,她便觉眼前一亮,待少年力擒莽汉,她更是芳心暗许,只是少女腼腆,不向旁人吐露心事,这才憋在心里一直未说。虽然被轩辕姐妹识破,但两人并未明指少年,裴满真也就只是含糊其辞。这两****朝思暮想,只盼能够再见少年一面,哪想今日便成真了。少年起身,裴满真心中狂跳,怔怔地站在原地,直视少年一步步走来。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递过,道:“姑娘,这是你的吧?”裴满真接过锦帕,呆呆瞅着少年,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轩辕婷捅了下裴满真,道:“对,对,是裴姐姐的,公子如何得来?”少年一笑,不去理她,对裴满真道:“姑娘可否记得,那早在客栈门前……”还未待他说完,轩辕婷接口嚷道:“原来你两个早就单独见过。”少年笑道:“那日客栈门前,我见姑娘用过这个手帕。”轩辕婷道:“公子心思够细的。”眼见裴满真脸上越来越红,轩辕婉儿拍了下她,道:“妹妹,少说两句。”少年直直盯着裴满真,裴满真不敢看他,少年一笑,转头招呼随从过来,对众人道:“诸位,这便别过。”杨保中等起身与他作别,少年转头低声对裴满真说道:“姑娘,告辞了。”待裴满真抬头时,他早已带着随从走出客栈。 裴满真望向门口,见两人渐行渐远,心中顿感失落。轩辕婷一边看得清楚,低声说道:“真是没用,连人家姓名都没问,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裴满真转头看她,只听轩辕婷继续道:“能表露心迹总是好的,就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说这番话语气轻描淡写,然而裴满真却听得呆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轩辕婉儿上前轻抚她肩膀,柔声道:“快去追吧,免得日后后悔。”见裴满真依旧犹豫,轩辕婷推了她一把,道:“再不去一会人家上了马,想追可就难啦,别让自己后悔!”说完,又走上前推了裴满真一下,将她拉出客栈大门,急道:“快去,快去!”裴满真遥望二人背影,见二人已走到马厩,一咬牙,再也犹豫不得,快步追了上去,喊道:“公子稍等!”少年听她叫喊停下脚步,裴满真上前,低声道:“公子……”一句话还没说完,脸早已羞得通红。少年盯着她,微笑道:“姑娘可还有事?”裴满真抬头见他眼神炙热,忙又低下头,好半晌,喃喃地道:“还,还不知公子姓名。”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少年皱着眉想了好一会,才猜到她问话意思,开口道:“在下刘……”还未说完,便被随从拉了一下,少年似是会意,转口说道:“贱名何足挂齿,姑娘,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你又何必……”他本来要说“你又何必问在下姓名”但这话终究没说出口,顿了一顿,低声说道:“在下刘玉。”他转头看那随从,见随从不语,这才继续说道:“敢问姑娘芳名?”裴满真羞道:“裴满真。”刘玉拱手道:“裴姑娘,幸会。”裴满真点点头,刘玉继续道:“裴姑娘,在下要走了,你保重。”说完,便要翻身上马。裴满真突然拉住他,从怀里掏出刚才的锦帕,塞到他手里。刘玉握着锦帕抬头看她,裴满真一扭头,已朝客栈跑去。 众人行了两日,来到长安,轩辕婷心情大好,一路有说有笑和姐姐一起引着大伙越过市镇,又行了七八里地,路上已可见到打扮各异的武林人物,想来也是参加英雄大会的群豪。走不多远,只见前面数百株古槐围着一座大庄院,各路英雄都向庄院走去。庄内房屋接着房屋,重重叠叠,一时也瞧不清那许多,看来便接待数千宾客也是绰绰有余。轩辕婷对众人笑道:“那便是我家了。” 杨保中等见这庄子气派甚大,众庄丁来去待客,川流不息,心下暗暗吃惊:轩辕琢磨不愧为中原武林盟主,连住的地方也是这般气派。忽听得砰砰砰放了三声号铳,鼓乐手奏起乐来。轩辕婷说道:“有头有脸的来了,咱们瞧瞧去,不知是哪一位英雄到了?”但见知客、庄丁两行排开。众人都让在两旁。大厅屏风后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穿锦袍,颏留微须,气宇轩昂,颇见威严。滕项彬低声道:“这位便是令尊轩辕老前辈了?”轩辕婷小嘴一撅:“他是我家里的管家乔叔叔。”果然听周围众宾客悄悄议论: “轩辕老盟主怎没出来,这人是谁?” “这人你都不识,他是轩辕府上的管家……” “我知道,绰号‘玄阴指’的乔松。” “原来大名鼎鼎的‘玄阴指’是轩辕府上的管家。” “轩辕老盟主德高望重,府上管家自然也是武艺超群。这些年轩辕老盟主帮着朝廷抗击胡虏,乔松也着实是一把好帮手呢!” 耳听众人议论,杨保中、陆国轩几人心中无不钦佩轩辕琢磨,均想连这等好手都心甘情愿在其手里当个管家,轩辕琢磨真是不同凡响。滕项彬对轩辕婷道:“原来这人便是乔松,他在你家做了管家。”轩辕婷心中甚是得意,道:“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乔叔叔便已在了,还是爹爹亲自教他的武功呢。我听爹爹说乔叔叔悟性极高,如果不是甘心在我家里做个管家,现在恐怕在武林上名声要更响了。” 聚集众人越来越多,将杨保中一行人挡在人群之后,鼓乐声中外面进来了四个和尚。当先是个白眉白须的老僧,满脸紫气,其后是个灰白眉毛的僧人,环目方脸,一副凶相,只是未穿僧袜,看来年纪也是不小。二人均身披紫金袈裟。后面并肩而入两个身披灰色僧袍的中年和尚,都三十多岁。 乔松快步上前迎了过去,向两个老和尚抱拳施礼,接着轩辕府上众家丁也都等一一上前见礼。杨保中等听得人丛中一个老者悄悄向人说道:“这两个老和尚是少林寺罗汉院和武僧院的首座,慧成和慧悟两位禅师。”那人道:“啊,那就是名闻大江南北的‘白眉弥勒’和‘赤脚罗汉’了。” 边上一人奇道:“怎么叫‘赤脚’?” 那老者指着灰白眉毛的僧人道:“这慧悟三十岁以前一直是个赤脚乞丐,穷得连鞋都穿不起,后来让少林寺的和尚救了,落发为僧,渐渐也就落了这么个诨号了。” 乔松边迎四僧,边让家丁、知客招呼来人。一名知客眼尖,一眼瞅见了人群中的轩辕婷,忙大声叫道:“二小姐回来啦!二小姐回来啦!”他这一喊,其他几个知客也都朝人群望去,只听又有人道:“大小姐也回来啦,瞧,就在那边。”几个家丁一齐朝两姐妹迎去。人群中闪开一条夹道,众人望去,见几个汉子中间站了三个少女,均美貌如花,有人议论道:“不知三个里边哪两位却是轩辕盟主的掌上明珠。”“我看那两个是,你看那两个显得沉稳些,不像另一个古灵精怪。”“什么呀,我看越是古灵精怪的就越是。”人群还在议论,几个家丁已经迎到姐俩面前,齐声道:“恭迎大小姐、二小姐回府。”轩辕婉儿一笑,轩辕婷问道:“爹爹呢,怎么不见爹爹,却是乔叔叔出来迎接贵客?”不等家丁回答,就听乔松大老远道:“老爷在闭关修炼,还得再过两日。你们两个走了这么久,小心老爷责罚。”他这话虽略带责怪,但语气之中却尽是关怀。轩辕婷走上前,打了声招呼,道:“乔叔叔。”乔松笑道:“二小姐。”看到后面的轩辕婉儿,又道:“大小姐。”轩辕婉儿微微一笑,点头道:“乔叔叔。” 姐妹俩随着乔松走向后院,乔松见杨保中等人在后跟随,朝姐妹问道:“这几位是?”轩辕婷将几人一一介绍一遍,乔松听说几个人是姐妹俩的救命恩人,一路上不住道谢,言语之中尽是恭维之语,颇为客气。待到后厅,乔松吩咐家丁准备酒宴,招呼众人用膳,推说自己要陪客人,独个去了。几人也确实饿了,轩辕姐妹俩陪着吃了些东西,众人边吃边聊,眼见天色已晚,姐妹俩为几人安排好客房,也都休息去了。众人约定,明日一早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回 独孤 次日裴满真早早起床,在厅上用过早点。见滕项彬独自在后园行走,走上前施礼道:“滕大哥。”滕项彬也看到她,笑道:“裴姑娘早,用过早点了?”裴满真点点头:“这府上真大,若不是家丁引路,我也找不见这厅子。”滕项彬道:“咱两个一起走走,武林大会正日子要到了,府上这几天热闹得紧,咱们四处瞧瞧。”两人边走边聊,裴满真问滕项彬杨保中等人休息情况,才知几人昨夜酒醉,还在房中大睡。二人穿过后园,见轩辕婷正安排几个家丁布置院子,裴满真突然心念一动,问道:“滕大哥觉得婷妹妹怎样?”滕项彬答道:“为人热情豪爽,长得也漂亮,算得女中豪杰。”他说这话不假思索,裴满真刚想再问,轩辕婷见到二人,朝二人招了招手,径直走了过来。轩辕婷看似心情不错,道:“裴姐姐,滕大哥,好早。”滕项彬道:“早上闲来无事,看到裴姑娘,一起走走。”裴满真笑道:“只是府里太大,我和滕大哥生怕迷了路,不敢乱走。”轩辕婷道:“今年参加武林大会的英雄较往年多些,也较特别,所以府里上上下下都布置得一样,难免你们不识得路,我带你们看看。”裴满真奇道:“武林大会每年都会举办?”轩辕婷道:“这倒不会,往常三年举办一次,规模却没今年这般大。”未等她说完,滕项彬接口道:“今年刘整降敌,鞑子大举南侵,大宋连连兵败,失地越来越多,我想轩辕老盟主也是想借武林大会号召群雄抵御异族。”轩辕婷道:“滕大哥说得是,我和姐姐这次发英雄帖前爹爹就曾嘱咐,让我俩多请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便是退隐多年的老前辈,爹爹都做了请帖。” 三人走了一阵,绕过偏院,滕项彬道:“这回认得了,前面拐过一个长廊便是咱几个昨夜住的客房。”轩辕婷赞道:“滕大哥好记性。”三人再往前走,到得长廊尽头,远远见到轩辕婉儿正跟一个家丁说话,轩辕婷道:“姐姐倒也起得早,就是不知她来这做什么。”见那家丁伸手指向一个房间,轩辕婷对滕项彬道:“原来姐姐是来找你。”那家丁指的正是滕项彬的客房。滕项彬刚要答话,轩辕婷已朝轩辕婉儿叫道:“姐姐!”轩辕婉儿看到三人一愣,轩辕婷走过去笑道:“姐姐好早,来这做什么?”轩辕婉儿满脸通红,支吾半天才道:“我来找裴姐姐。”想想又似有什么不对,改口道:“来看看大伙都醒了没,想招呼一起用早点。”裴满真笑道:“婉儿妹子,我吃过了,滕大哥也吃过了,剩下杨大哥他们这会还在睡觉。”轩辕婉儿应了一声,轩辕婷见她双手背后,大感奇怪,问道:“姐姐,你拿的什么?”轩辕婉儿忙道:“没,没什么。”说话间语气甚是慌张。三人有些奇怪,却听轩辕婉儿说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也不等三人反应,便匆匆忙忙离去。 次日便为英雄大会正日,上午时分,轩辕府上又到了无数英雄好汉。府里虽大,却也已到处挤满了人。 中午饭罢,乔松召集各路好汉在外林中聚会,凡到的东南西北各门各派的高辈弟子尽皆与会,杨保中等夹在人群之中,翘首望去,只听乔松朗声道:“老盟主这次召开英雄大会的目的,想必大伙已经知晓。老盟主曾对我言道:‘方今天下大乱,蒙古鞑子日渐南侵,蚕食我大宋天下,凡我辈中之人,务须心存忠义,誓死杀敌,力御外侮。’”群雄齐声答应,神情甚是激昂。乔松继续道:“朝廷政事紊乱,奸臣当道,要那些臭官儿们来保国护民,那是办不到的。眼下外患日深,人人都要存着个捐躯报国之心,老盟主这次也想借着大会勉励众位好兄弟,要牢牢记住‘忠义’二字。”群雄轰然而应,齐声高呼:“誓死尊从轩辕老盟主教训。” 杨保中等几人见人人激动,对望一眼,只听边上滕项彬喃喃自语,道:“大丈夫得能如此,方不枉这世上走一遭。” 忽然下面有人大声问道:“乔大侠,为何这几日都不见老盟主?”乔松追随轩辕琢磨二十余年,抵御外族入侵立下汗马功劳。他虽只是轩辕府上一个管家,但大伙敬重他为人忠义,且他武功极高,是以那人喊他一声“大侠”。他这一问,下面群雄纷纷响应,议论之声不绝入耳。只听乔松说道:“老盟主闭关多日,今晚便会出关主持英雄大会。”群雄高声叫好,却听乔松又道:“乔某今日召集大伙前来,却为一事。”他顿了一顿,望眼众人,继续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九月初九,想必大伙都知这是什么日子。”下面顿时鸦雀无声,乔松续道:“有一人,每年这天都会到此找老盟主比试武功。”只听人群中有人叫道:“独孤扬!”他这一叫,顿时哗然。杨保中身前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问边上一人道:“你可知他说的这独孤扬是什么来头?”那人道:“怎会不知,当今天下与老盟主齐名的武林豪杰。”那汉子道:“豪杰倒未必,但齐名却是真的。独孤扬武艺高强,但行事乖张,为人亦正亦邪,每年九月初九都会找老盟主比武。听说两人是世仇,我看乔松这回多半要跟咱大伙说这事。”众人还在议论,果然听乔松说道:“老盟主这次闭关正为此事。老盟主的武功自是不会输给这人,但此人行事飘忽不定,乔某只怕大会期间此人突然出现,这才背着老盟主跟大伙说声,如果此人搅了大会,还请各位英雄以大局为重。”他说完这番话,环视一周,群雄纷纷答道:“这个自然!”“有人若要闹了大会,那便是公然与武林为敌!”也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轩辕琢磨号称武林盟主,武功冠绝武林,乔松这次这样说,怕是事有变数。” 又过些时候,乔松与群雄商议了武林大会的琐碎事情,见时候不早,才散了众人,众宾客纷纷返回府里。 到得晚间,轩辕府里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一共开了二百余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杰倒有一大半赴宴。这英雄大宴是数年难得一次的盛举,若非主人交友广阔,众所钦服,决计难以邀到这许多武林英豪。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回 闭关 开宴时间渐近,轩辕琢磨却不现身,乔松急得团团转,几次到得轩辕琢磨闭关的后园,却又不敢擅自打扰,只得招呼家丁先安排众宾客入座,期盼轩辕琢磨能在正时出关,以免怠慢了各路英豪。 轩辕婉儿、轩辕婷陪伴主宾,位于正厅。席间坐着慧成、慧悟两个禅师,又有昆仑、崆峒、雪山、华山、衡山等在江湖上地位较高门派的掌门或是代表。 丐帮帮主陈大海病重,副帮主梅英松身在异地,因此只来了陕西分舵的长老崔阳。 他虽只为丐帮分舵长老,但丐帮乃武林第一大帮,主人家还是安排他坐在了主席。 杨保中等武林地位不高,但却是轩辕姐妹的朋友,又救过姐妹俩的命,自然也是被奉为上宾,被安排在了主宾近边的席上。 乔松在武林中名声虽响,但他只是轩辕府上的管家,反而坐得离主宾席甚远。 武林大会怎可少了盟主,轩辕琢磨不在,众人自是不敢动筷。眼见各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坐在席中,却是大眼瞪小眼,乔松急得一筹莫展。 轩辕婉儿姐妹俩在主宾席陪着慧成等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心里忐忑异常。 以前虽也经历过武林大会,但一来规模没这般大,二来有父亲在旁,况且那时姐妹俩年纪不大,因此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 此时见席上众人一言不发,心里只盼父亲能够尽快现身。又等一炷香的功夫,已有许多人等得无聊,在下面聊开了。 宾客里除了丐帮等少数几个大帮派来人较多,坐在一起之外,其他帮派大多都是按照武林地位拼桌而坐。 同桌众人有的只是听过对方名头,却未谋面,这回坐在一起,相互寒暄,问长问短,好不热闹。 这些人虽然聊得熟络,也吃些瓜子点心等拼盘,但却无一不守规矩,轩辕琢磨不来,谁都不动筷。 乔松看在眼里,又遥望主宾席,见姐妹俩都低着头,慧成、慧悟等人也都闭目养神,心想如果盟主再不出来,怠慢了这些英雄可是大大不妥。 果然,下面已经有些性子急的说道:“老盟主还不出来,这英雄大宴办是不办了。” “老盟主闭关修炼,别是出了什么岔子……”耳听议论声音越来越多,乔松再也坐不住,叫来近旁侍奉的家丁好生招呼各桌客人,便独自起身朝后园去了。 到得后园,乔松径直走向花坛对面的两株松树,这两棵松树笔直参天,枝繁叶茂,少说也有百十来年,乔松四下看看,见没人,这才对着松树间小声叫到:“老爷。”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应声,便走近了些,又叫了一声。 这一次他声音略高,但仍不见动静。乔松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又待再叫,听到有人朝后园走来,回头一看,却是轩辕婉儿。 原来席间众位高手谈论些武林、国家大事,她与轩辕婷插不上一句嘴,重压之下又远远见到乔松起身离座,想来他也是来找父亲,这才跟了过来。 乔松见轩辕婉儿走来,点头道了声:“小姐”轩辕婉儿问道:“乔叔叔,爹爹闭关几日了?”乔松道:“自你和二小姐送英雄帖不久,老爷便开始闭关,算来也是两月有余了。”轩辕婉儿道:“爹爹闭关期间,乔叔叔可曾见到过他?”乔松答道:“只老鲁送饭时见过几次,老爷闭关不能打扰。”轩辕婉儿点点头,心想:“往日爹爹闭关也就十天半月,最多不过一个月,这次怎的就两个多月?”转念想到乔松白天在林中对群雄讲的话,寻思:“爹爹贵为武林盟主,江湖中名气响亮,乔叔叔平时极力维护爹爹,为何今天却对群雄这般讲?他虽没明着讲爹爹什么,但总隐隐觉得话中有话,莫非爹爹……”想到这里不敢再想,对乔松问道:“乔叔叔,爹爹是不是有事?”乔松道:“没有。”但轩辕婉儿眼见乔松眼神闪烁,心中认定轩辕琢磨一定有事,语气竟有些哽咽,说道:“乔叔叔,爹爹一定出了事情……”她说到后来竟说不下去,只直直盯着乔松看。 乔松只是推说没有,轩辕婉儿一急,竟要流下泪来,说道:“你不说便罢了,我自己去看个明白。”说完,就要上前绕过乔松。 乔松心里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同,轩辕婉儿虽说平日里话语不多,但却细心敏感,执拗起来任谁的话也不会听,当下叹了口气,说道:“非是我不说,只是怕小姐担心。老爷确实出了些事情,不过不碍事。”轩辕婉儿睁大眼睛,问道:“什么事?”乔松道:“你和二小姐走后不久,老爷有次练功走火入魔,险些伤了筋脉,后来将养几日之后才一直闭关不出。”轩辕婉儿连问:“碍不碍事?”乔松道:“闭关之前就已无大碍了。小姐知道以往那人每年都会来,虽然三年未现身,但这三年之中老爷每年都会做好准备,这次闭关目的也是为了应付那人。”轩辕婉儿知道他说的是独孤扬,的确如乔松所说,以往独孤扬每年的九月初九都会到府上找轩辕琢磨比试武功,但自从三年前的重阳节之后,便再没出现过,若非今日乔松对众人提起,她早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乔松又提,不知怎的,她只觉心乱如麻,突然说道:“爹爹会不会……”乔松心思缜密,善于察言观色,轩辕婉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如何不知她心里的想法,不等她说完,便已知她要说什么,道:“决计不会,这几日老鲁每天都能见到老爷,我看老爷多半不会有事。更何况恰逢英雄大会,莫说那人没有出现,便是出现,也不会捡这个时候。”轩辕婉儿觉得他说得有理,又听他提到老鲁,便说道:“乔叔叔,咱们问一下老鲁。”乔松看了一眼两棵松树,点点头同意了。 轩辕婉儿着急,两人快步朝老鲁所在的偏院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回 失踪 一路上轩辕婉儿心中忐忑,不住对乔松问这问那,乔松只是安慰她,叫她宽心,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跟轩辕婉儿一样。此时正堂中坐了几百英雄好汉,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且不说主人不出现会怠慢了大伙,若是轩辕琢磨真出了什么事,几日之后独孤扬来挑战,此人忽正忽邪,只怕又是一场灾难。不一会二人见到了老鲁,不等老鲁打招呼,轩辕婉儿急着问道:“鲁伯伯,这几天见到爹了吗?”她为人低调温柔,府里上上下下她都礼数有加,便是下人,也从不端小姐架子。老鲁年纪六十多岁,较轩辕琢磨年长,故而她叫老鲁为“伯伯”。老鲁见乔松和大小姐来找自己,以为有事发生,赶忙迎了上去。这时听轩辕婉儿一问,才笑道:“有见到,有见到,这几日每天都给老爷送饭,今儿中午还去了。”乔松在旁问道:“老鲁,你可曾亲眼见到老爷?”老鲁道:“今天倒是没有。往日送饭的时候如果老爷没在练功,就能见到。想来今日老爷练功,我只把饭放在堂上,并见到老爷。”轩辕婉儿急道:“没见到?那爹爹……”乔松打断道:“小姐不知,密室有几间厅堂,想来老爷定在内间。”老鲁见二人神色紧张,急忙问道:“出事了?”乔松瞧着老鲁,心念一动,说道:“老鲁,晚上你没给老爷送饭么?”老鲁道:“晚上开英雄大宴,没有单独给老爷准备。怎么,老爷还没出关?”乔松点点头,老鲁道:“那我这就给老爷送吃的去!”乔松问道:“不是没准备么?”老鲁笑道:“后厨有的是吃的,只是没单独给老爷准备,我这就简单弄些,给老爷送去。”见老鲁一溜小跑朝后厨奔去,乔松对轩辕婉儿安慰道:“大小姐勿急,一会咱们跟着老鲁去,自然会见到老爷。” 片刻,便见老鲁提着菜篮走来。他虽不知所出何事,但见二人神态焦急,不敢怠慢,当下二话不说,在前快步带路,不一会三人便来到后园。老鲁在两棵松树后的墙边站住,朝墙壁叫道:“老爷,送饭来啦。”伸手在墙上一摸,摸到一块突出的墙砖,往里一按,只见边上一大块墙壁缓缓朝里移动,竟是个石门。原来轩辕琢磨闭关的密室在墙里。见入口打开,不等乔松说话,轩辕婉儿便迫不及待地奔了进去。乔松跟老鲁要过菜篮,说道:“老鲁,你先回去吧。”老鲁知道有事发生,不敢应声,点点头离开了。乔松跟着进入密室,石门缓缓关闭。密室正堂四个角各点一颗蜡烛,光线虽暗,却也看得清楚,并无轩辕琢磨。他刚要往里走,就听轩辕婉儿大喊道:“乔叔叔,快来!”声音甚是急促。乔松心里一紧,暗道:“不好!”忙快步朝内堂走去。 到得内堂,只见一片狼藉,石壁到处碎裂,显是经过一番恶斗,乔松大惊失色,一旁的轩辕婉儿早已声音发颤,险些晕倒。乔松扶住她,才听她缓缓道:“乔叔叔……乔叔叔……爹爹,爹爹出事了……”瞧这情形,轩辕琢磨定是出事无疑,但以他这等武功,在当今世上已是罕逢敌手,想来被人掳去自是不能,便低声说道:“小姐莫急,依我看老爷未必有事。”他心中想着乃是轩辕琢磨遇到外敌,经过一番打斗,对方不敌,夺路而逃,轩辕琢磨乃是追了出去。他四下查看,这石室中摆设甚少,除去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之外更无他物。他扶轩辕婉儿坐下,自己又把密室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仍不见有甚端倪。回到内堂,见轩辕婉儿趴在石床上,盯着墙壁,心中奇怪,忽听轩辕婉儿叫道:“乔叔叔,你看。”乔松走上床,细看墙面,原来轩辕婉儿盯着看的竟是一个小小的“十”字。这字写的位置极低,歪歪斜斜,显是写字之人当时极不舒服。“会是谁呢?”乔松心里嘀咕:“莫非是老爷写的?”他不敢再想,只喃喃道:“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听轩辕婉儿声音哽咽说道:“是……是独孤扬,的‘扬’字。”不知是紧张还是悲愤,说完这话她已是全身发抖。乔松心里一惊,又细看了十来遍“十”字,越看越觉得轩辕婉儿说得在理,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道:“是他。” “那便……那便怎么办?”此时轩辕婉儿已是全无主意,只盼眼前这个跟了自己父亲二十于载的汉子能够想出办法搭救父亲。 乔松低头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眼下正逢英雄大宴,为今之计只能求助于众位英雄。各大门派的代表就有数百人之多,若是大伙纷纷响应,号召本门弟子寻找老爷,光丐帮便有上万人,定能寻到老爷。”当下二人决定返回大宴,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群豪。 二人回到正堂,乔松嘱咐轩辕婉儿抹去眼泪,回到席中,以免众人起疑。至于轩辕琢磨失踪的事情,则由他来说与群豪。轩辕婷见姐姐连问她去了哪里,轩辕婉儿推说有事,此时轩辕婷已和同座的几个前辈相熟,想来自是轩辕婉儿离开之际,她为缓和席间气氛,才与这些“叔叔伯伯”聊了起来。崆峒派掌门徐鸣见轩辕婉儿回来,笑道:“婉儿,你妹妹可比你能说多了。”轩辕婉儿淡淡一笑,扭头朝乔松那边看去。徐鸣讨了个老大没趣,独自喝了杯酒,不再作声。轩辕婷看在眼里,轻推轩辕婉儿,瞪了她一眼,轩辕婉儿却不理会。此时她心中着急,只盼着乔松快些将事情告诉众人。 不多时,只见乔松上了几层台阶,站到大堂正中的台子上,向台下群雄行礼,朗声说道:“今日大会,承天下各路前辈英雄、少年英豪与会观礼,敝府上下至感荣宠,小弟这里先谢过了。”说着又行一礼。台下群雄一时奇怪,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感觉甚为别扭,但见他行礼,也一齐站起还礼。 乔松又道:“轩辕老盟主仁厚仗义,一生为国为民,辛勤劳苦,如今蒙古大军犯我大宋,奸臣刘整里通卖国,襄樊之地朝不保夕,老盟主招呼大家来,便是为了国家大计,只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竟说不下去。群雄已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轩辕婷更是着急,向轩辕婉儿问道:“姐姐,乔叔叔怎么了,爹是不是……” 轩辕婉儿不语,伸手握住妹妹,只听乔松道:“只是众位英雄今日见不到老盟主了。”此话一出,当即哗然,就连慧成和慧悟这般得道高僧也是大惊失色,下面群雄炸开了锅,纷纷叫嚷:“老盟主出事了?”“乔大侠明说,老盟主怎么了?” 乔松续道:“方才在下与鄙府大小姐去找老爷,久未见动静,在下心里担心,便进了老爷闭关的密室,唯见打斗痕迹,却不见老爷。”轩辕婷转头盯着轩辕婉儿,急道:“爹爹出事了,是不是?”轩辕婉儿点点头,轩辕婷突然起身朝乔松喊道:“乔叔叔,爹爹哪去了?”乔松不看她,缓缓朝众人说道:“老盟主有伤,如今不知所踪。”他说这番话仍要顾着轩辕琢磨面子,轩辕琢磨贵为当世武林盟主,武功独步武林,若是直接说被人捉走不但没人相信,更会折了轩辕琢磨威名,故而先声明轩辕琢磨有伤。下面群雄惊疑之声四起,有人干脆叫道:“老盟主武功卓越,便是有伤,又有谁能这般本事?” “独,孤,扬。”乔松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三字一出口,顿时鸦雀无声。若说别人捉了轩辕琢磨,自然不会有人相信,但独孤扬与轩辕琢磨齐名,江湖上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二人又是世仇,乔松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众人竟是无一敢再接话。良久,慧成才问道:“乔大侠可有真凭实据?” 这时轩辕婉儿开口说道:“小女子不敢妄自欺骗诸位前辈,家父……家父却被独孤扬捉了去。”她起身转向众人,众人听她声音哽咽,又见她眼圈红肿,显是不像说谎,想来老盟主八成是被独孤扬捉走,当下脸上无不变色。只听她继续说道:“小女子刚才和乔叔叔在爹爹密室中发现了一个‘十’字,字身歪歪扭扭,定是爹爹受制于人的情况之下所刻……”不等她说完,乔松接过话茬说道:“武林中能与老盟主匹敌的不过寥寥数人,老盟主一生刚正不阿,除了独孤扬又会有谁,那一个‘十’字不正是‘独孤扬’中的‘扬’字!独孤扬为人阴险狡诈,明着斗不过老盟主,居然想出卑鄙手段。今日是英雄大会,老盟主要号召大伙抵御外敌,他却趁着老盟主有伤暗施偷袭,掳走老盟主,此举不单是公然与中原武林为敌,更是要毁我大宋江山!”他这番话说得甚是激昂,眼见群情激奋,又待再说,却被慧成打断,只听慧成说道:“此事关乎重大,刚才女施主说有个‘十’字,乔大侠能否带着大伙一看究竟。”群雄还在议论,一听慧成这话,纷纷点头,觉得他说得在理。 乔松道:“密室乃老盟主闭关之所,莫说外人,便是我家小姐,平日里也是不曾进过。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大伙推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跟在下去吧。”轩辕婷站起身,道:“我去!”乔松点点头,当下决定由轩辕姐妹、慧成、慧悟、崔阳、徐鸣、雪山派代表庞云书、牟云亮等另外几个门派的掌门一起前往密室。 大概等了两柱香的功夫,几人才回来,群雄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起身询问,只听乔松说道:“几位前辈已经看过,确是‘扬’字无疑。”他说完转头看向慧成,慧成双手合十,缓缓说道:“乔大侠所言非虚,是独孤扬。” “大伙一起找独孤扬,救出老盟主!”下面有人喊出,群雄纷纷响应。 乔松朗声道:“中原武林弟子十数万人,遍布天下,群龙无首不行,须得及早推举一位副盟主,带着大伙救出老盟主。乘着今日之便,咱们推举一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英雄,以做此间副盟主。至于如何推举,小弟不敢决定,请慧成大师上台说话。” 慧成走上台阶,双手合十,对众人说道:“此事不单关乎轩辕盟主个人安危,更关乎中原武林乃至国家成败。我们几人原本不敢妄自决断,但大伙商量了半天,还是想出了这么个法儿。”一时台下鸦雀无声,静听他宣布,只听慧成道:“我们想,中原武林弟子遍布天下,人数众多。要率领这十数万人马,正如乔大侠所说,非得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不可。今日座间,个个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只不过英雄好汉太多,可就难以抉择。只有请各位英雄到台上一显身手,谁强谁弱,大伙儿有目共睹。” 他说到这里,台下喝采声四起。 慧成又道:“老衲有句话言明在先,今日比武,请点到即止,若有人命损伤,那自是万万不可。咱们不能还未救到轩辕盟主,自个先损兵折将了。各位英雄相互之间若有什么梁子,决不能在这台上了断,否则便是跟整个武林有意过不去了,那时莫说老衲,便是在座各位英雄也是不会答应的。”他说这几句话时,目光从左至右的向众人横扫一遍,神色凛然。要知比武决胜,各逞绝技,倘若下手不容情,动不动便有死伤,这时正当聚义以抗外敌,如何可以自相残杀?因此慧成郑重告诫,意思是说若有人乘机仇杀,大家便要群起而攻之。 群雄原本以为武林大会乃是听轩辕琢磨号召,抵御外敌入侵,铲除奸党余孽,哪知会出现这等事,听得慧成如此说,各自暗暗盘算。长一辈的人物本来早有名位,或为哪一家哪一派的掌门,或为哪一帮哪一寨的首领,领导能力自是出类拔萃,但说到要比武技压群雄,却也各个心里没底;身无所属的高手为数亦不少,然均想武林中得名不易,自己武功虽然不输于旁人,但说要压倒场中数百好汉,那可决无把握,倘若给人打下台来,闹的灰头土脸,没吃着羊肉却惹上一身羊臊,也是顾虑良多。四十岁以下的壮年青年,却有不少人怦然心动,跃跃欲试,但都明白如此比武,自然是车轮战,上台越早,越是吃亏。因此慧成说完之后,却无一人上台。 乔松上前一步,大声道:“除了几位前辈名宿、出世高人之外,天下英雄,尽在此间,只要有心为中原武林出一份子力的,便请上台赐教。各帮各派辈分较低的子弟中若是自信武艺出众,也可上台,说不定他向来深藏不露,无人知他英雄了得啊。”他说了几遍,只听台下一人暴雷似的喝道:“俺来也!”腾的一声,跃到了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回 群斗 众人看时,都是吃了一惊,此人高大肥胖,身高八尺有余,足有三四百斤。这一上来,连搭得极是坚实的台子竟也微微摇晃。那人走到台口,也不抱拳行礼,双手在腰间一叉,说道:“俺叫‘铁秤砣’赵大壮,武林副盟主是当不来的。哪一位要跟俺动手,便上来吧。”台下众人一听,都是一乐,听他说话,准是个浑人。 乔松眉头一皱,略有不快,但还是笑道:“壮士,咱们今日不是摆擂台。倘若不愿做这副盟主,便请下台去吧。”赵大壮脑袋一摆,说道:“这明明是个擂台,谁说不是擂台?你不许俺出手,怎地又叫人上台?”乔松还待要说,赵大壮道:“好,你要跟我动手也好!”呼的一拳,迎面向乔松击去。乔松后跃避开,笑道:“我一个管家,怎受得起壮士一拳?”赵大壮笑道:“那便趁早站开些。”他话未说完,台口人影一闪,已站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乞丐三十来岁年纪,背负六只布袋,与乔松有些交情,性子暴躁,平素对乔松心悦诚服,眼见‘铁秤砣’赵大壮对乔松无礼,按捺不住,跃上台来,冷冷地道:“乔大哥不能跟无名之辈动手。赵兄弟,还是我来接你三拳吧!” 赵大壮喝道:“再好也没有!”也不问他姓名,提起碗大的拳头,叫道:“看招!”便往他胸口捶了过去。那化子转身踏上一步,“波”的一声闷响,这拳打中了他背上的布袋。赵大壮只感到着拳之处软腻滑溜,心下奇怪,喝道:“你袋中放着什么玩意?”那化子冷冷地道:“叫化子四处行乞,困了便睡在荒郊野外,你说能捉什么?”赵大壮吃了一惊,失声道:“蛇……蛇……”那化子道:“不错,是蛇!”赵大壮想起适才这一拳,不禁有些恶心,第二拳打出去时抬手直击面门,岂知这化子纵身一跃,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又将背心向着他。 赵大壮生怕拳头被袋中大蛇咬着,又或是一拳打中了毒牙,硬生生将拳头收转,举掌在胸前一挡,右腿踢向对方下盘。那化子见他发毛,暗暗好笑,侧身在台上一滚,背负的布袋已靠上他的小腿。这袋中的大蛇其实甚是驯善,毒牙早已拔去,但赵大壮哪里知道,连声大叫,双足乱跳。那化子右臂长处,已抓住他胸口,顺势运劲,喝道:“伍子胥举千斤鼎!”将他身举在半空。 赵大壮慌乱中被对方抓住了胸口“紫宫穴”,登时全身酸软,无法动弹,空自怒气冲天,却发不得威。台下群雄想起他的外号叫做“铁秤砣”,再见了他这副狼狈情状,登时全场哄笑,崔阳在下面向那化子喝道:“快放下,休得无礼!”那化子道:“是!”将赵大壮放在台上,一纵下台,钻入了人丛。 赵大壮满脸胀成了紫酱色,指着台下骂道:“贼化子,再来跟赵大爷真刀真枪的打过,这般鬼鬼祟祟,算得甚么好汉?臭叫化,瘟叫化!”他不住口地只骂化子,台下数十丐帮弟子却只感到有趣,无人理会于他。 突然间一条人影轻飘飘的纵上高台,左足在台缘一立,摇摇晃晃的似欲摔将下来,赵大壮心地却好,叫道:“小心!”上前伸手欲扶。他哪知这人有意在群英之前显一手上乘武功,手掌刚搭上那人左臂,那人一勾一带,施出了大擒拿手中一招“力撞山河”。赵大壮身不由主的向台外直飞出去,“砰”地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下。众人瞧那人时,但见他衣饰修洁,长眉俊目,有人识得他,原来是昆仑派掌门钟志和的大弟子丛文。 钟志和坐在台左第一排椅上,见他这招大擒拿手虽然巧妙洒脱,但行径轻狂,大违忠厚之道,心下不悦,脸色阴沉下来。果然台下有多人不服,台东台西同时响起了三个声音。叫道:“好俊功夫,兄弟来领教几招!”“这算什么?”“人家好意扶你,你却施暗算!”发话声中,三个人同时跃上台来。 丛文自十五岁时带艺投师,拜到钟志和门下,十余年来朝夕苦练,又是家学渊源,在后辈英豪中实已是第一流的人才,见三人齐至,心下暗暗欢喜,寻思:“我同时败此三人,方显得功夫高超。”他怕这三人分别来斗,当下更不说话,身形晃动,霎时之间已向三人发难。那三人尚未站稳,敌招却倏忽已至,急忙举手招架。丛文不待对方缓过手来,双掌翻飞,竟然以一围三,将三人围在核心,自己占了外势。那三人互相挤撞,拳脚越加难以施展。台下群雄相顾失色,均想:“早闻‘八臂仙猿’钟志和名震当世,果然名不虚传,连教出来的徒儿也这般厉害?” 那三个人互相不识,不知旁人的武功拳路,被丛文一围住,无法呼应照顾,反而各自牵制。三人连冲数次,始终抢不出丛文以绵密掌法构成的包围圈子。 昆仑派的几个弟子在台下见丛文已稳占上风,心中自是欢喜。钟志和却道:“这三人脓包,当然不是文儿的敌手。其实他何必这时便逞英雄,耗费了力气?待会有真正高手上台,岂不难以抵敌?这许多英雄豪杰,谁不想当这副盟主,文儿还是太气盛。”乔松在旁,转头看台上时,只见丛文已将两人击下台来,剩下一人苦苦撑持,料得五招之内也须落败,心想:“今日天下群雄以武会友,为争武林副盟主,最后却不知是谁夺得魁首,独占鳌头,带着大伙救出老爷。” 其时台下数千英雄心中,个个存的都是这个念头,只听得“啊哟”一声叫,跟着“腾”地一响,乔松抬起头来,见丛文又将一个上台比武的胖大和尚用掌力震下台来。 时辰已致深夜,这时包括丛文在内,崆峒、衡山、华山等各门各派的弟子已相继给人打下台来,江湖中一些独来独往的剑客侠士、丐帮中的四名八袋弟子、六名七袋弟子,也均已先后失手。此刻能上台的都已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一等一高手。雪山派的牟云亮在台上已连败三名好手,正施展雪山剑法,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斗在一处。 那汉子名叫梁虎,四十多岁,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是一个藏人。幼时随人至昆仑山采药,失足坠入山崖,得遇高人收入门下,学得了一身刚猛险狠兼而有之的外门武功。他刀法中隐隐有风雷之声,轰轰发发,煞是威风了得。牟云亮的雪山剑法却是飘飘忽忽,令对方难以捉摸,两人一刚一柔,一刀一剑,在台上打了个旗鼓相当。这番功夫显露出来,台下数百名本来大想上台一较的好汉无不自愧不如,均想:“幸亏我没贸然上台,否则岂不是自献其丑?人家这般的内力外功,我便是再练上十年,也未必是他二人的对手。” 梁虎的刀法虽猛,但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毕竟难以持久,虽听他一刀刀挥出去时呼呼之声越来越大,其实中间所蕴潜力却已大不如前。牟云亮的剑招既不比前快,亦不比前慢,始终全神贯注的见招拆招。他知今日之斗不是击败几个对手便算了局,上台来的敌手多半越来越强,因此必得留下后劲。 梁虎久战不胜,心下焦躁起来,自思在西北各路二十余年,从未遇到过一个能挡得住自己三十招的劲敌,想不到今日在天下英雄之前,偏偏奈何不了一个后辈,当下催动内劲,不住向牟云亮进攻。两人回旋反复地又拆了二十余招,梁虎陡见对方剑法中露出破绽,大喝一声:“着!”一刀往牟云亮胸口砍去。牟云亮宝剑挥出,“当”地一声,双刃相交,竟然粘着不动,变成了各以内力相拼的局面。 过了片刻,梁虎忽然脸上变色,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拱手说道:“佩服,佩服!”他走到台口,朗声说道:“牟大爷手下留情,没要了兄弟的性命,果然是英雄仁义,兄弟心悦诚服。”说着深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跃下台去,牟云亮拱手道:“承梁兄相让。” 原来梁虎一刀砍出,与牟云亮兵刃相交,急忙催内力,猛觉着对方势道变得虚虚荡荡,似空非空,似实非实,另有一股粘稠之力透过剑刃缠在刀上。 这股似虚非虚的知觉,瞬息间便从对方兵刃透过宝刀传到自己手臂。再自手臂通到胸口,直降丹田,小腹中登时便如积蓄了十多碗沸水,挤逼着要向外爆炸。他这一惊之下,自是魂飞天外,急忙运劲后夺,但兵刃竟如给极韧的胶水粘住了一般,虽向后拉了半尺,却离不开对方长剑。当年师父授他武艺之时,曾说过他这一路风雷刀法,以之行走江湖已可说是绰绰有余,但若遇上了内家高手,千万要小心在意,只要给对方内力侵入丹田,纵不是当场毙命,这一身功夫可也废了。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双目一闭,只待就死,陡然间刀上粘力忽失,跟着丹田中郁热之气也缓缓消失,他微一运劲,竟觉全身功夫丝毫未损,那自是对方手下容情,因此上感愧之余,站到台口向群雄交代了几句。 适才二人这一场龙争虎斗,梁虎刀法威猛凌厉,台下人人有目共睹,但牟云亮居然将他败于无形,凡是稍有见识之人,再也不敢上台挑战。牟云亮是雪山派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年纪虽不过三十余岁,却是个难得的武林奇才,武功颇为了得,绰号“千山暮雪”,那自是因为他内力深厚所得,众人在下面暗暗思索,不敢贸然行动,只有几个不自量力的莽撞之徒才上台领教,但都是接不上数招,便即落败。 乔松在台上大声说道:“牟大侠文武双全,不知台下是否还有英雄赐教。”他连问三遍,始终无人应声,台下七八名雪山派弟子纵声欢呼,庞云书眼见师弟技压群雄,也是欢喜异常。一瞥眼间,见座旁的徐鸣眼神飘忽,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崆峒掌门要上台啦!”果然,人影一闪,徐鸣已经站到台上,只听他说道:“崆峒徐鸣,领教‘千山暮雪’高招。”牟云亮宝剑往台上一插,抱拳施了一礼,道:“晚辈牟云亮,请徐掌门赐教。”武林之中,雪山、昆仑、崆峒、华山、衡山五派齐名,此次武林大会除雪山掌门吴景森未来之外,昆仑的钟志和、崆峒的徐鸣、华山的程柏青、衡山的莫华普等悉数到场,徐鸣年纪虽然只较牟云亮年长十余岁,比之雪山派大弟子谭云春、冯云锦等还要小上几岁,但他贵为崆峒掌门,因此牟云亮自称“晚辈”。徐鸣笑道:“好说,好说。”呼的一拳,便向牟云亮击去。这一拳力道似乎并不甚强,但拳力分布所及,几有一丈方圆。乔松尚未退开,竟被他拳风在脸颊上一带,热辣辣的颇为疼痛,忙跃在台侧。 牟云亮不敢怠慢,左手一拨,右拳还了一招“子虚乌有”,这一招用的乃是雪山派三十六路“雪山拳”中的招数。两人拳来脚往,在高台上斗了起来。这时将月沉星淡,高台四周插满百十来颗蜡烛,更有家丁在侧举着十多枝大火把,两人相斗的情状台下群雄都瞧得清清楚楚。 待斗到五十招以上,牟云亮渐渐心惊,不论自己如何变招,对方始终能从容化解,实是生平罕见的强敌,但他却又不乘势抢攻,似乎旨在耗消了自己内力,然后大举出击。 牟云亮这一日已连斗数人,对手除梁虎之外,虽也有些江湖上二三流门派的头领,在他看来,也都是碌碌之辈,均不足道,并没耗去多少力气。这时崆峒掌门上台,才是真正考验。眼见徐鸣若往若还,身法飘忽不定,当下双掌一挫,由拳变掌,径行抢攻。雪山武功以剑法、拳法、掌法留名江湖,并称“雪山三绝”,牟云亮年纪虽然不大,但这“三绝”却是样样精通,这时施展出来,但见台边十多根火把的火头齐向外飘,只此一节,足见掌力之强。 火把照映之下,高台上两人拳掌飞飘,形影回旋,当真好看煞人。 一名雪山派弟子问庞云书道:“庞师叔,牟师叔胜算大么?”庞云书道:“迄今为止,你牟师叔未用兵刃,虽表面看着不落下风,再拆七八十招,徐掌门可渐占胜势,那时他若不使剑,便得败阵。”那名弟子急道:“牟师叔还等什么!”庞云书略有不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看得太重。今日是切磋武功,你以为是性命相搏么?徐掌门贵为一派之主,崆峒武功以拳脚著称,你牟师叔尊他敬他,这才也没用兵刃。”一旁的钟志和突然说道:“常听人言,‘雪山六少’,不但武艺高强,人品更是没得说。今日亲眼得见牟大侠,老夫算是开了眼了。”庞云书听他这么说,笑道:“钟掌门谬赞,不过我牟师弟为人倒是十分谦逊。” 此时台上二人你来我往,已拆了百十来招,斗了个旗鼓相当。两人越斗越快,一转瞬间便或攻或守地交换四五招,没多时便又拆了七八十招,果如庞云书所云,牟云亮已被对手掌风全身罩住。台下众人凝目注视着牟云亮,知他处此境地,若再不使出看家本领,仍用拳脚的武功抵挡,非吃大亏不可。徐鸣也已瞧出此点,掌力渐渐加重,但毫不盲进,只是稳持先手。 又拆几招,牟云亮已是难以招架,徐鸣冷冷说道:“你若再托大不用兵刃,枉自败我。”牟云亮手上加劲,嘴里说道:“晚辈怎敢占徐掌门的便宜,败就拜了吧。”他果然说到做到,尽管险象环生,依然支撑着不用兵刃。台下群雄见了,又听他适才一番话,无不拍手称赞,纷纷为牟云亮叫好,自比武开始,还是第一次出现集体为某一方欢呼的场景。 徐鸣冷笑一声,突然发力,抢攻数招,将牟云**到台角,一招“深入浅出”,右掌直着拍出。牟云亮见他掌中呼呼带风,不敢硬接,侧身躲了过去,哪想到徐鸣藏着后招,左掌跟着攻到,“啪”地一下正中牟云亮胸口,直将他击出丈余,跌下台去。 众人惊呼声中,雪山派弟子抢出,此时台上火把、蜡烛已被二人掌风带灭不少,乔松叫道:“点燃火把!”十多名家丁上来将火把点亮。雪山弟子围在牟云亮周围,只见牟云亮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地上已咳出好大一滩血。徐鸣站在台上,冷冷道:“雪山派高手忒地目中无人。”他双手环抱,傲视群雄,台下数名崆峒派弟子纵声欢呼,高声叫道:“掌门威武!”。 庞云书见师弟伤得不轻,虽惊怒交集,脸上却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粒“雪灵丹”塞到牟云亮嘴里,喂他服下。牟云亮轻声道:“师兄……”庞云书打断他,道:“别说话,师兄为你疗伤。”说完,盘膝而坐,握住牟云亮右手,将内力缓缓输入他体中。不多时,见牟云亮脸色好转,才问他道:“碍不碍事?”牟云亮皱着眉,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慧成走过来,俯身为牟云亮搭脉,良久,才起身缓缓对庞云书说道:“令师弟怕是肋骨断了。徐掌门这一掌着实不轻,只怕连肺也伤到了。”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唏嘘之声四起,纷纷指责徐鸣出手过于狠辣,但也有说牟云亮技不如人的。一时之间,两股势力大声对骂,到最后竟要成群殴之势。庞云书望向乔松,乔松见事态严重,忙跃上台,他明知道徐鸣出手过重,但碍于对方武林地位,况且事先也只说明不伤人命,并未说打伤对手如何,便朗声说道:“这一场……这一场崆峒派的徐掌门胜了。”他话一出口,台下登时静了下来,竟无一人说话,只那几个崆峒弟子高声叫好。庞云书又朝钟志和、崔阳等人看去,见他们不语,心中暗道:“你们不愿为我雪山跟崆峒撕破脸,我这口气却是非出不可。”他低声安排雪山弟子照顾好牟云亮,双足发力,一个鹞子翻身到了台上,不等身体落地,已拔出牟云亮插在地上的宝剑。待众人回过神来,他已站到徐鸣面前,只听他说道:“雪山庞云书,领教崆峒绝学!” “好轻功!”徐鸣赞道:“早闻‘踏雪无痕’轻功卓越,果然名不虚传!”说完,摆好架势,静待庞云书来攻。 庞云书道声:“得罪。”,挥剑刺向徐鸣,徐鸣侧身避过,二人拳来剑往斗在一处。这一番打斗较之刚才那场精彩不少,庞云书施展生平绝学,将雪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徐鸣手不拿刃,一时间倒也欺不近身,东躲西闪,只在外围游斗。庞云书想到师弟重伤全拜徐鸣所赐,心里憋着一股劲,一来要为牟云亮报仇,二来则是想在武林群雄面前挣回一口面子,莫让众人小瞧了雪山武功,因此招招不留余地,攻向徐鸣要害。 乔松在旁看得心惊,暗道:“庞云书这般打法,是要拼命么?也怪徐鸣下手太重,伤了牟云亮,雪山和崆峒这梁子怕是结下了。”眼见庞云书步步向前,将徐鸣逼到台子一角,心中暗自合计要不要出手阻拦,慧成看出他心思,沉吟道:“雪山剑法固然精妙,依老衲看却是伤不了徐掌门,乔大侠不必多虑。”乔松转眼看他,道:“原来大师早已看出在下所想。”慧成笑道:“庞大侠所以略占上风,乃是他心意所致。徐掌门以退为进,是要待他耍完这套剑法再作计较。雪山、崆峒二家武功各有所长,说不上哪一家便强于另一家了,乔大侠只管安心观战便是。”乔松道:“大师所言有理。”心里却想:“若是今日庞云书换做吴景森,只怕再多来两个徐鸣,也不是对手。” 转眼二人已拆百十余招,庞云书一路雪山剑法早已耍完,果如慧成所言,徐鸣已不像初时那般只守不攻,场面渐渐转为均势。又斗一会,徐鸣一拳攻来,庞云书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徐鸣心里一喜,疾进抢攻,不想这下乃是庞云书有意示弱,待他攻近,双足突然一点,在空中翻了半圈,竟然凌空持剑刺向徐鸣,这一招正是雪山剑法最为精妙的“一剑穿心”。徐鸣大惊,他这一剑突然刺来,自己躲是躲不及了,眼见要刺到自己,哪想庞云书突然势微,竟如有意收力一般。徐鸣心想:“他终是不敢伤我。”只一瞬间,又转念想到:“今日‘雪山六少’得见其二,我若将他一块打败,连挫‘千山暮雪’、‘踏雪无痕’,崆峒名声岂不从此大臊!”想到此,突然变招,双手合十夹住庞云书宝剑,用力一扭,庞云书在空中借不到力,身体不由自主随徐鸣力道扭了半圈。庞云书身体尚未落地,徐鸣发力回拉,庞云书瞅见徐鸣双眼寒光闪动,知其留着后招,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自己拉过去,忙暗运内劲回夺宝剑。不想他这一发力,胸中登时一阵闷痛,只觉手臂发软,再也使不出力来。初时,徐鸣觉突然有股大力透过剑尖传来,只道庞云书为夺宝剑暗中发力,也催动内力回拉,他这一下便把庞云书拉了过去,顺势肩膀一沉,撞向庞云书。众人惊呼声中,庞云书闷哼一声,横着飞出,重重摔在台上,徐鸣手中兀自夹着庞云书的宝剑,道:“雪山剑法,徐鸣领教了。” 他脸上得意,语气中满是轻浮之意。刚要开口再语,却见庞云书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撑地,心想:“你这时站起来,莫不是要跟我拼命?哼,凭你这点功夫只怕还未到家!”他有意在群雄面前卖弄武功,见庞云书刚要起身,双臂发力传至手腕,突然一掷,那宝剑自尖至柄直着飞向庞云书。 在场众人同时惊呼,乔松离得最近,见庞云书脸色暗淡,知他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徐鸣这一掷。这一下徐鸣虽没用上全力,但若是打中,虽不致死,也至少能击断庞云书几根肋骨,待乔松要出手相救,却为时已晚。只见庞云书双眼圆睁,想躲也是来不及了。这一瞬之间,群雄心里都是一个想法:“‘踏雪无痕’此命休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回 扬名 倏地,一颗石子激射而来,“当”地一声击中宝剑,宝剑应声落地,那石子余势未衰,又径直飞向远端,直把墙壁打凹了一块,才掉落地上。庞云书盯着地上离自己一尺来远的宝剑,惊魂未定,众人更是心惊:“能凭一石之力击落崆峒派掌门徐鸣所掷宝剑,而石子还能继续飞行,将墙壁打凹,当今世上谁能有此境界?此人武功真是高深莫测!”徐鸣又羞又恼,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算不得英雄所为。若是……若是有兴趣,请上台赐教!”他本想说些发狠的话,但一想到对方武功,硬生生地还是将话拉了回来,只说了这么一句不软不硬的话来。台下群雄互相对望,都想知道这人是谁,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厅上静得出奇。 突然,一个女子高声叫道:“三弟,是你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此女柳眉杏眼,面颊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上小酒窝更添美艳。女子表情略现缅腆,不是别人,正是裴满真。 自比武开始,她一直与杨保中等人在人丛观战,直到适才石子射出,突然想到张三善于飞石之术,这才惊讶呼出。杨保中也高声叫道:“张兄弟,是你么?”群雄纷纷望向几人,见是几个后辈,裴满真更是娇滴滴的一个少女,竟是无一人识得他们。众人心中都觉奇怪:“这几人是谁,他们叫兄弟,难道飞石之人也是年纪不大的武林后生?”果然听人群中有人应道:“姐姐,杨大哥,你们好吗?”裴满真又惊又喜,果然是张三!张三快步向她走来,心里欢喜的劲,有如要炸开来一般。 他两个自茅屋一别,已是月余,这一月中二人经历不少,裴满真万没想到居然能在此遇见曾救自己一命的兄弟。此番重逢,二人紧握双手,都是心中激动,便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吐露。杨保中等站在一旁也是面露欢喜之色,他几个都受过张三救命之恩,这时候也都上来和他嘘寒问暖。原来那日张三无意间在路上听到乞丐谈论英雄宴一事,他想裴满真或者雪山派说不定也会赴宴,于是一路上默默跟随,才到得此处。 徐鸣连胜牟云亮、庞云书,正自得意,哪想却不知被谁用一颗石子搅得脸上无光。此时见众人目光都聚集张三身上,他在台上受了冷落,心中气愤。他见张三不过十六七岁,稚气未脱,说什么也不信便是这个少年用石子挡了自己掷出的宝剑。又一细看,见张三衣衫褴褛,便是个小叫化无疑,顿时心生厌恶,大声喝道:“小叫化,飞石之人是你么!” 出手搭救庞云书的正是张三。他于打斗之初已知晓牟云亮、庞云书等为雪山派弟子,本打算比武结束便上前相认,哪想徐鸣对庞云书突施狠手,这才发力救了庞云书一命。这时他听徐鸣问起,抬眼细细打量此人,见他贼眉鼠眼,一张脸上坑坑洼洼,又想他刚才在台上所作所为,顿时心生厌恶。他拜在吴景义门下,又受吴景义嘱托接管雪山,庞云书等便是他的同门。如今徐鸣借比武之名频施毒手,伤了牟庞二人,他若是不出手,雪山名头便是折了。心里打定主意,要教训这恶人一番,当下对裴满真支应几句,提步上台,抱拳对徐鸣道:“不错,正是晚辈。” 台下群雄见飞石之人居然真是这个少年,无不啧啧称奇。张三一颗石子击落宝剑,徐鸣知他武功厉害,心中寻思:“该当想个妥善的法,一击便擒住对方,叫他不得施展。”斜眼间瞅见台下平时与崆峒关系不好的几个门派弟子一个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转念想到:“以这少年修为,绝不可能有如此之深道行,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平日里斗不过我崆峒,如今弄了这么一个小孩来羞辱我。好,我便除了这小子再与你们计较!”打定主意,眼中登时寒光外露,冷笑道:“小子,你既上台来,那便出招吧。你用什么兵刃?”他心里认定张三飞石打剑是靠着外力,当下也不说破,只尽量让自己显得大方,待一会将张三打下台去,方能显出他武艺高超。 张三环目四望,见台角摆着几株盆栽,顺手折下一根树枝握在手中,说道:“晚辈便以树枝领教前辈高招。”群雄一听这话,当即哗然,都觉这孩子未免太过托大,不过他既然先前露了一手上层暗器功夫,说不定还真是高深莫测,当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徐鸣脸上有点挂不住,啐了一口,喝道:“小子忒瞧不起崆峒武功,来吧!” 张三横握树枝,摆了一招“万宗朝圣”的姿式。正是吴景义传授他武功的时候教过的和长辈动手过招时的起手式,他虽心中愤恨,又对徐鸣充满鄙夷,但知道对方是武林中极有身分的高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礼数有佳。 几个雪山弟子见他这招式心中都是一凛:“这小子怎的会使‘雪山剑法’?”果然听张三说道:“前辈瞧不起‘雪山剑法’,晚辈便已‘雪山剑法’向前辈讨教。”他知徐鸣身份显赫,与他这等无名小辈过招自是不能先行出手,树枝一起,使一招“百鸟朝凤”,但见枝尖飞舞,霎时化为数十树枝,罩住敌人中盘,这一招虽然厉害,但仍是彬彬有礼的剑法。徐鸣左手一封,笑道:“小子你不必客气。”右手出拳直打过去。数招一过,旁观众人群情耸动,张三剑法轻灵,气势如虹,又飘逸,又凝重,极有名家风范。徐鸣知张三兵刃伤不了自己,倒也不紧不慢,从容应对。张三纵高伏低、东奔西闪,只在一盏茶时分,已接连攻出六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杀手,看得旁人啧啧称奇。裴满真在下面喜道:“原来三弟武艺这般好。” 再斗数十合后,张三剑招愈来愈快。衡山、华山诸派均以剑法见长,这几派的弟子见张三一根树枝上竟生出如此多变化,比之庞云书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心下暗暗饮服:“‘雪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直到这时方才大开眼界。”可是不论他如何腾挪劈刺,总是攻不进徐鸣双拳严守的门户之内。张三心焦,暗自寻思:“这人真不简单,他已斗了两场,连败雪山派两名高手,我已是跟他相斗的第三人,早就占了不少便宜,若再不胜,如何是好?”他哪知道徐鸣先前与庞云书对敌之时早已摸清了“雪山剑法”的套路,纵然他内力强过庞云书数倍,对徐鸣亦是无可奈何。张三心中一急,猛地里一声清啸,剑法忽变,那根树枝竟似成了一条软带,轻柔曲折,飘忽不定,正是吴景义传授剑招之中最为精妙的部分。旁观众人忍不住齐声叫起好来。徐鸣见他突然变招,心里暗惊,身形游走,展开轻功,跟他以快打快。突然间张三树枝破空,疾刺徐鸣胸膛,徐鸣躲闪不及,但一想他兵刃非剑,便要故技重施,双手合十去夹树枝,哪想张三枝到中途,枝尖微颤,竟然弯了过去,斜刺他右肩。这套剑招全仗以浑厚内力使出,使剑招闪烁无常,敌人难以挡架。徐鸣从未见过这等剑法,急忙沉肩相避,不料一声轻响,那树枝又变向过来,直刺他左手上臂。徐鸣大惊之下也不含糊,右臂一伸,不知如何,竟尔陡然间长了半尺,在张三手腕上一拂,便要去夺他兵刃。崆峒派的擒拿手乃武林中一绝,当世无双无对。眼看便要夺下树枝,哪想他触碰张三腕部之时竟被一股大力震开。原来自从张三跟吴景义学了修炼内功的法门之后,每日里都勤加苦练,加上他本来内功根基深厚,久而久之自有真气在他身上形成一道屏障。亏得徐鸣变招奇快,他见擒拿手不成,便索性反手直接去抓枝干。这一次他心存顾忌,暗中使了十成内力,张三见他抓住了树枝,使劲回夺,徐鸣终是没能夺下他手中兵刃。两人各退数步,对立而视。 群雄之中有不少人讨厌徐鸣,见张三以一根树枝将他压制,都纷纷叫好。徐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也是暗自嘀咕:“这小子武功高超,亏得拿的不是宝剑,不然我此番必败无疑。” 这时庞云书在台下已有些好转,初时张三与徐鸣比武,他见张三使用“雪山剑法”已是大感奇怪,待张三使出那几招吴景义所授的绝招之后心里更是纳闷:“我‘雪山剑法’何时多了这样的古怪招数?这少年究竟是谁?”他瞧张三剑法纯熟老气,实不在自己之下,绝不能是自己的晚辈。心中不禁奇怪:“这少年的师父会是谁呢?”旁边的几个雪山弟子对张三大为钦服,不住议论:“这小子若不是在兵器上占了劣势,早就胜了那老儿了!”庞云书抬眼见张三握着树枝,拔出佩剑让弟子上台交给张三。张三朝台下望去,只听庞云书说道:“这位兄弟,这把‘寒霜剑’借你一用,你跟他好好打,我瞧他不是你的对手。”张三见那剑寒光凛凛,却是断金切玉的利刃,当下点头接过,仗剑而立,对徐鸣说道:“前辈,咱们再来!”徐鸣见他接了宝剑,心中“咚咚”直跳,想说些什么讽刺的话,叫张三不换兵刃,却又说不出口。双方比武本就该各施绝招,张三兵器用着不顺手,中途更换,自是无可厚非。徐鸣一咬牙,揉身而上,只盼占着先机能将张三制住。 张三见他袭来,不守反攻,正是那夜他与吴景义对敌之时,吴景义所使招数。张三提剑往徐鸣小腹刺去,这宝剑长短轻重,无不顺手,以寒霜剑使雪山剑法,自是威力倍增。徐鸣发掌正劈向他头颈,见他宝剑疾出,迳刺自己脐下三寸的“关元穴”,这是任脉的要穴,若是打中非同小可,不由大吃了一惊,忙撤掌回身,护住要害。旁观高手见他竟然改取守势,显是对张三颇为忌惮,雪山派弟子大声叫起好来。 张三得了这一招之利,发挥剑法中的攻手,进了三记杀招,徐鸣大感狼狈,全力抵御。张三越攻越快,徐鸣不住倒退,倏地,张三横剑掠地,直击出去。徐鸣正好举掌斜挥,却见对方剑尖扫来,他这一招尚未使足,心中已知不妙,急忙跃起相避。哪知张三就像猜到他要如何闪避一般,又接连使了五六招攻向徐鸣要害,徐鸣贵为崆峒掌门,空有一身武功,竟被一个少年逼得团团乱转,已不像先前那般还能对上几招,此刻却当真是再无还手余地。眼见再拆数招,这武功精强的一派之掌就要落败,大厅中喝彩声四起。 张三辗转腾挪,身法轻灵,一柄寒霜剑使得空灵飘逸,霎时间台上一片剑影,直把徐鸣打得眼花缭乱,莫说还手,便是躲,也是异常狼狈。庞云书惊喜交集,却听边上慧悟突然叫道:“吴景义!”庞云书与牟云亮均为吴景义弟子,这时听慧悟呼出师父名号,甚感惊讶,庞云书转头看他,慧悟自觉语失,双手合十朝庞云书点了下头。慧成在旁说道:“阿弥陀佛,庞大侠是否觉得这少年武功身法与令师吴老先生有些神似?”慧悟道:“原来师兄也已看出。”庞云书再看台上,慧悟继续说道:“二十年前,贫僧与吴老先生切磋过武艺,那时吴老的剑法便已出神入化,如今这少年的身形动作,无一不透着吴老的影子。”庞云书耳听他说,见张三挥剑横劈,纵深直刺,果然跟师父吴景义颇为相似,可这些招式自己又从未见过。心中不禁一凛:“莫非,莫非师父未死,这少年,这少年的武功是师父传授?”他心中念到“是师父传授”这五个字时,顿时百感交集。八年以前雪山派掌门吴景义无故失踪,留下徒子徒孙百余人。其胞弟吴景森接管掌门之职,并对江湖宣称吴景义病逝。雪山派中吴景义一系的弟子虽然心中存有疑问,但碍于吴景森面子也是无可奈何。况且吴景森平日里也着实对这帮弟子不错。时间长了也就无人再理会此事,久而久之便淡忘了。只是像谭云春、庞云书、牟云亮这几个弟子心中时常记挂师父,此刻庞云书越看越觉张三武功是吴景义传授,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再说台上,张三已完全压制徐鸣,他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当真是悠雅潇洒,翰逸神飞。吴景义授他的这套“雪山剑法”本以姿态佳妙取胜,加之剑法本身凌厉,让对方的狼狈不堪一衬托,更加显得他招式华丽,超凡脱俗。张三虽然一身破衣,但这路剑法使到精妙处,人人眼前都是一亮,但觉他清华绝俗,活脱是个翩翩佳公子,却哪里像个乞丐。又斗几招,张三斜刺里挥出一剑,徐鸣仓皇躲过。张三一招未闭,第二招又再攻来,徐鸣连防带躲已避过他二十余招,此时再也无计可施,眼见张三这剑直朝他胸口刺来,力道刚猛,若是刺中非死即伤,大叫一声:“少侠饶命!”张三原也不欲伤他性命,故而这招看似凶猛,实则并未使老。待剑尖离徐鸣胸前数寸之时,脚上发力朝后翻了一圈,卸掉了前倾力道。但他心知徐鸣为人阴险狡诈,虽然收招,但剑尖却还指着徐鸣,防他突然生变。 徐鸣作为一派之掌,居然跪在台上朝一个少年大呼“饶命”,在场群雄均自愕然,都没想到堂堂崆峒掌门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乔松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上台对张三拱手说道:“少侠武艺高强,敢问尊姓大名?”他虽看出张三武功招式与雪山一脉相承,张三又亲口承认自己所使为“雪山剑法”,但先前看庞云书语气,似乎又与他并不相识,故而还是问道:“少侠师承何门何派?”张三见乔松在侧,料得徐鸣不敢使诈,便也收起宝剑,还礼道:“晚辈张……天渺。”他原本想说“张三”,忽地想起吴景义曾告诫自己,行走江湖要用他给起的名头,这才临时改口称呼自己为张天渺。至于何门何派,吴景义虽然自称雪山派,但其实张三心里也是打鼓,他看出庞云书武功家数与自己类似,但此刻在台上还未与他相认,也不好说自己真的就是雪山派弟子,便说道:“晚辈无门无派。”乔松料到此中必有玄机,他不肯说,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勉强,转身面向台下,高声说道:“这一局是张少侠胜了,不知还有哪位英雄上台赐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回 夺魁(一) 崆峒为武林中大门大派,群雄初时有的是碍着徐鸣面子,有的是见徐鸣连挫雪山二侠,料定自己难以与之匹敌,这才没有上台。 此时徐鸣已败于张三,乔松又开口邀战,有人便跃跃欲试。毕竟张三在武林没有名气,不少人心想这小子能胜得过徐鸣,却未必胜得过我。 果然只见人影一闪,已有一人站到台上,不等乔松开口,那人已先说话:“华山程柏青,请少侠赐教。”华山与崆峒两派素来交好,掌门程柏青与徐鸣又是连襟,此番徐鸣败阵,他自是要跟张三讨教一番。 程柏青使剑,绰号 “剑斩妖魔”,那自是因他剑法出众得来。果真二人交手十余招后,张三已知程柏青较之徐鸣厉害得多,当下抖擞精神,将吴景义所授剑招一一使出。 他自与吴景义分开,还未使过 “雪山剑法”,今日与徐鸣一战乃是头一次,难免生疏,这时已纯熟许多。 程柏青招数虽妙,却也难敌张三这套剑法。又拆二十余招,程柏青已相形见拙,一柄寒霜剑将他完全罩住,剑影寒光之中,张三越舞越快,招数也越发凌厉,程柏青已完全不得施展。 台下群雄惊愕之情尽显脸上,钟志和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剑法,这少年武功尤胜我等各派掌门。”但觉江山自有才人出,不禁黯然神伤。 倏地 “当啷”一声,钟志和抬头,只见张程二人兵刃相交,在空中崩出一道火花,原来是张三已将程柏青逼得无路可退,不得已使剑相隔,与张三拼起内力来。 对敌之时,若拼内力,不是同归于尽便是要有一人非死即伤,除非一方相让。 然若一方相让,另一方却未收势,必会将相让一方处于极度危险之境。 群雄惊得大呼,却见张三突然腕上发力,大喝一声:“开”,震飞程柏青佩剑,飞起一脚将他踢下台去。 张三于百招之内连败崆峒和华山两派掌门,台下群雄又惊又喜,惊的是武林中竟出了这么一个少年英侠,而他偏偏使的又是雪山武功,他若赢得比武,恐怕将来数十年内武林都要奉雪山派统领;喜的是中原武林人才辈出,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已于当世罕有敌手,若是再多几个张三,大宋何惧蒙古。 当然这数百人中最欣喜的要属裴满真,她与张三姐弟相称,如今见张三练得这般好功夫,怎能不欢欣鼓舞。 乔松走到台上,又再邀战。群雄各个心知肚明:“比武比到此,已然够了。如今台下一流高手之中只剩少林的慧成、慧悟两个禅师,昆仑的钟志和以及衡山掌门莫华普四人。崔阳虽身份显赫,统领丐帮西北分舵,但武功却不甚高,不知下一个上台的会是谁。”其实四人之中慧成与慧悟均为得道高僧,淡化功名,钟志和为人谦和,不喜争功,便只剩莫华普一人。 莫华普三十余年从未下过衡山一步,一直潜心修炼本门武功,江湖中并未有人识其名号。 直到近几年衡山前任掌门尹川突然病故,事先并未立好接替人选,派内几个分堂为争掌门之位打得不可开交。 莫华普以一己之力平息了内斗,接管衡山,这才在武林中有了名气。果然乔松刚一话毕,有些熟悉衡山这段历史的已经望向莫华普,心里均想:“莫华普这些年在武学颇有造诣,今儿个这武林副盟主之位便要从莫华普与这少年之间产生,不知莫华普有没有胆量上台。”群雄正自揣测,忽听一人言道:“张少侠神功盖世,恐怕世上也只有‘公孙慕容、独孤轩辕’可与之匹敌。不过轩辕老盟主不见踪影,独孤扬又是大伙的公敌,那便只剩‘公孙慕容’了。”那人声若洪钟,台下虽议论之声不绝,他这几句话倒是人人听得清楚,足见此人内功之深。 众人朝他望去,却原来是北岳恒山的掌门孙维。只听他继续说道:“大伙也都清楚,‘公孙慕容’的‘两仪剑法’举世无双,就连老盟主和独孤扬也是忌惮三分,倘若他二人在场,嘿嘿,在下料得张少侠定然顶不过百招。不过这夫妻俩亦正亦邪,并非我辈中人,实在有些可惜……”说到这,他抚起胡须微笑不语。 这孙维五十多岁,也是近几年才当上北岳恒山的掌门。北岳恒山不像南岳衡山在武林中地位举足轻重,因此这一次孙维并未与莫华普、钟志和等人被推上首席。 众人适才听他这一番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次武林大会乃是轩辕琢磨召开, “武林四杰”向来不睦, “公孙慕容”两人自是不会出席。此时他提起二人名头,却不知是何用意。 乔松在台上拱手问道:“不知孙掌门有何见教?”孙维哈哈大笑,缓步上台,朝众人说道:“诸位英雄可曾听过‘太极刃法’?”乔松道:“传说‘太极刃法’是门极厉害的武功,以一刀一剑组合,曾在江湖威震一时,不过后来却失传了。这么有名的武功,恐怕大伙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孙维笑道:“乔大侠见多识广,佩服佩服。不过各位却知‘太极刃法’的由来?”见无人答话,孙维有些得意,道:“世人只知有个‘两仪剑法’,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相调,水火互济,‘两仪剑法’配合起来固然天衣无缝,却殊不知这世上却还有一套刃法可与之匹敌,那便是‘太极刃’了。”他说到这,朝台下扫了一圈,见莫华普脸上微微变色,笑笑继续说道:“一百五十年前,有两位前辈高人在江湖中大有名气,靠的便这是套‘太极刃’,后来这二人分道扬镳,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分别创立了两个门派,而这一套‘太极刃’自然也分成了一刀一剑两套武功。随着两个门派日渐壮大,久而久之江湖中人便只识那刀法和剑法,却忘记了当年的‘太极刃法’。”他说到这,众人越听越奇,当年只知道有个 “太极刃”,却不知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当下就有人叫道:“那两套是什么刀和什么剑?”孙维突然神色凝重,道:“‘北岳恒山刀’和‘南岳衡山剑’。”他一说这刀法和剑法的名字,全场登时哗然,乔松朝莫华普望了一眼,见他脸色铁青,坐在原位默不作声,打断众人,朝孙维问道:“在下有些不懂,依照孙掌门的意思……”孙维道:“若论单打独斗,老夫相信在场之中无人能敌张少侠。老夫更是不敢去争这副盟主之位,但今日实是关乎中原武林安危,张少侠年纪尚轻,恐怕在场众位英雄之中仍有不少人心有不服。老夫想了想,若是张少侠能够破的了当年的‘太极刃法’,那诸位英雄定是无话可说了。”他这几句说得再明白不过,他自己打不过张三,心里又不服气,想拉着莫华普一起联手将张三打败。 张三纵是之前胜了徐鸣等人,也是再不会争武林副盟主之位,到那时候场上便只剩下他与莫华普两人,谁胜谁败也就不一定了。 群雄又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只不过当年威震一时的 “太极刃法”太过诱人,也无人想到北岳恒山刀和南岳衡山剑合在一起就是太极刃法,都想一睹为快,便有人在台下嚷道:“没错,孙掌门说得对,张少侠若是破得了‘太极刃法’我们就奉张少侠为副盟主!” “莫掌门快上台吧,与孙掌门双刃合璧,让大伙见见‘太极刃’的威力。”其实并非莫华普不想上台,而是当年两派先祖曾经立下门规,永世不得将 “太极刃”的秘密传扬出去,没想到今日孙维为争副盟主之位,竟然违背祖训。 想来也是自然,北岳恒山如今人才凋零,江湖中早就没了位置,今天正好是孙维大展身手,重振恒山的好时机,他如何肯错过? 只不过他一人武功不及台上这少年,才非要拉上自己罢了。孙维见莫华普依旧不语,叹了口气,笑着对台下说道:“南岳衡山莫掌门不敢上台,那也难怪。他们的‘南岳衡山剑’虽然还不错,但使之呆滞,比起咱们北岳恒山的刀法来,本来稍逊一筹两筹,若是与在下联手,恐怕不但不能重现当日‘太极刃’的威力,还会连累在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回 夺魁(二) 孙维这一说,不少人都笑出声来,还有几个出言讥刺莫华普。其实莫华普如何不知这些人的用意,但作为一派掌门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怎能受此奚落取笑?突然间一跃离座,“嗤”地一声响,挺剑直向孙维左肩刺去。这一下拔剑出招的手法迅捷无伦,在一瞬之前,还见他两手空空,横眉立目,一瞬之后,已是长剑在手,剑尖离孙维肩头不及半尺。孙维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一惊之下,回刀横挥,“当”地一响,刀剑相交,在千钧一发之际格开了。莫华普使的是一招“直捣黄龙”,孙维使的却是一招“万劫不复”,二人这一交手,均是施发了各自武功中的极致。莫看北岳恒山在江湖中名气不高,但孙维刀法上的造诣确是不同凡响。两人各自退开一步,不禁一怔,心中均十分佩服对方招式的精妙。两人派别不同,武功大异,生平极少见面,但一招之下,发觉自己这套武功和对方若合符节,配合得天衣无缝,犹似一个人一生寂寞,突然间遇到了知己般的喜欢。莫华普忍不住想:“这北岳恒山的刀法果然了得,若和他联手攻敌,当可发挥天下兵刃招数的极致。”跟着又想:“孙维自是知道不是这少年敌手,我独自上台怕也无取胜把握。我们若就此上台,那是南北两岳掌门合战一个无名少年、未免太失身分,然而这是他北岳恒山想出来的主意,去也去得。”当下说道:“北岳恒山的刀法,招数上倒也不算含糊。”孙维笑道:“多蒙赞赏。”莫华普横了他一眼,说道:“咱们两个就跟这位少侠过过招,也顺道切磋一下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两派的武功。”他转头对乔松道:“乔大侠,今儿个在下也是随了孙掌门的好意,与张少侠交交手,大家自是点到即止。”乔松面露难色,望向张三,却听张三说道:“晚辈领教二位前辈武功。”瞧那神情竟是丝毫不把两人放在眼里。乔松道:“既是如此,双方切不可伤到对方。”孙莫两人齐声道:“这个自然。”张三见孙维与莫华普分站自己两边,一刀一剑在火光下闪烁不定,提起寒霜剑说道:“在下便领教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两派高招。”孙维笑道:“如此甚好。”话音刚落,与莫华普一起一前一后展开攻势。 张三身形晃动,从刀剑之间窜了开去。莫华普斜剑刺他腰胁。张三左手食指弹向孙维的单刀,寒霜剑却扫向莫华普的长剑。莫华普剑身微转,剑锋对准寒霜剑削去,心想你武功再高,却终不能抵挡我剑锋之一削。断了兵刃,那便什么都不是了。哪知张三手握宝剑跟着微转,平平的搭在莫华普剑刃之上,一股柔和的劲力送出,莫华普的长剑直荡了开去,“当”地一响,刚好格开了孙维砍来的一刀。 孙维叫道:“啊哈,莫华普,你倒戈助敌么?”莫华普脸上微微一红,不能自认剑招被敌人内劲引开,只说:“胡说八道!”狠狠一剑,疾向张三刺去。 莫华普出招攻敌,孙维正好在张三的退路上伏好了后招。“南岳衡山剑”和“北岳恒山刀”虽然刀剑有别,但却均是从太极化出,再回归太极,可说是殊途而同归。数招一过,两人越使越顺手,一刀一剑配合得严密无比。张三本也料到他两人联手,定然极不好斗,果然两套武功联在一起之后,阴阳相辅,刀剑相通,竟没丝毫破绽。他数次连遇险招。陡然间孙维钢刀袭到,张三闪身相避,莫华普长剑疾弹出来,喝一声:“着!”刺向张三大腿,在他裤脚上划破了一道口子。张三回剑点出,孙维的单刀又已递到,至上而下分取上盘下盘。张三一时之间难以抵敌,灵机一动,滑步绕到了台柱子后面。莫华普跟上刺出一剑,招数狠毒,劲力之猛,直是欲置张三于死地,哪里是比武较量的行径?张三在柱子后面一缩,莫华普这一剑险些刺中柱子。这柱子乃木头制成,凭莫华普这一剑之力,非插进去不可。若真是那样,他一时之间拔不出来,张三便有机可乘了。就在一瞬之间,莫华普料到此节,硬生生将宝剑斜开。待得孙维从左首攻到,张三又往柱子后面一避。他一时捉摸不到这两路武功的要旨,想不出破解之法,只有绕着柱子东转而闪,暂且将它当作挡避刀剑的盾牌,心中暗叫:“张三啊张三,你也未免太过小觑了天下英雄。‘骄者必败’这四个字,从今以后可得好好记在心中。怎地就如此托大以一敌二,该记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眼前这二人合在一处的‘太极刃法’就要比你的武功高明得多。”只听得台下叫好声大作,心里料得定是群雄为那“太极刃法”所叫的好。张三在台柱子前后钻来跃去,每当孙莫二人的刀剑从他身旁相距数寸的掠过劈过,都是惊险万分,可二人又伤不得张三分毫。孙维怒气上冲,眼见接连数次均可将张三伤于刀下,都是这根柱子横挡其间,碍手碍脚,恨不得一刀将其劈为两段。果然他挥刀横扫,径往柱身砍去。张三心想不妙,这一刀若教他砍实了,自己可少了个挡箭牌,当下左手衣袖拂出,一股劲风,将孙维的这一刀荡了开去。孙维一声不响,单刀向张三项颈斜劈而下。张三闪身让在右首,孙维这一刀却不变方向,疾向柱子劈去。张三回身一掌,直拍孙维的胸膛。孙维气息一窒,左掌推出,手中单刀却仍是劈向柱子,双掌相交,孙维踉跄后退,险些跌倒。莫华普、孙维见张三护着柱子,两人一般的心意:“这小子怕柱子折断自己没了遮拦,这才拼命护着柱子,多了一层顾虑,却不知更加缚手缚脚。”二人想到此,出招上越发凌厉狠辣,想攻击柱子而引他来救,便可令他身法中现出破绽,因此反宾为主,一刀一剑倒是往柱子上面招呼的为多。少林、昆仑、以及各门各派高手见此情形,暗暗摇头,心下微感惭愧,虽觉张三仗着柱子多次躲过险招,但孙莫二人以一派掌门的身份居然使上了这种手法,显然极其有失身份。张三越斗越是情势不利,心想:“我打他们不过,送了自己性命也就罢了,何必在这绕着圈的跟他们躲来躲去,又护着这根破柱子,瞻前顾后,不得施展?”当下打足精神,不守反攻,一掌驱退莫华普,刚要进招,孙维的一刀又砍向柱子,张三不管不顾,却提剑刺向他胸膛,孙维大惊,紧急关头却是莫华普递来一剑,隔开张三兵刃,为他解了围。 孙维略一点头,算是谢过。二人不再说话,凝神向张三进击。此刻张三也不再绕着柱子东躲西藏,这障碍一去,二人刀法剑法又已配合的宛似天衣无缝一般,此攻彼援,你消我长,两个人合成了一个四手四足的极强高手,招数上反复变化,层出不穷。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两派的刀剑之术当年合称为“太极刃法”,是从中国固有的八卦方位中推演而得,其奥妙精微之处,若能深研到极致,比之吴景义所授的“雪山剑法”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易理深邃,孙莫二人不过学得二三成而已,否则早已合力将敌手毙于刀剑之下,但饶是如此,张三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浑厚内力,加之玄幻莫测的“雪山剑法”,却也无法脱困。这一番剧斗,人人看得怦然心动。只听得莫华普长剑上生出“嗤嗤”声响,剑气纵横,孙维挥刀成风,刀光闪闪,两人步步进逼。张三知道若求冲出包围,原不为难,自己轻功一施,绕着大台转圈,他两个人无一追赶得上。但这般一来,岂不又跟自己躲在柱后无异?眼下之计只有严密守护,细细研究二人武功,待得对方筋疲力尽,再行俟机进攻。不料敌方二人都是内力悠长之辈,一刀一剑组成了一片光幕,四面八方的密密包围,不知何时才显疲累之象。张三无可奈何,只得苦苦支撑。 二人虽占上风,心下却都满不是味儿,以他们的身分,别说两人联手,便是一对一的相斗,给这么一个后进少年支持到三百余合仍是收拾不下,也已大失面子,好在张三有挫败徐鸣和程柏青的战绩在先,无人敢小觑于他,否则真是要汗颜无地了。二人见张三反击招数渐少,却始终伤他不得,也不着急。他两个都是身经百战,越斗得久,越是不敢怠忽,竟半点不见焦躁,沉住了气,绝不贪功冒进。 旁观各派中的长老名宿在台下指指点点,以此训诫本派弟子。昆仑掌门钟志和对弟子道:“这少年武功十分怪异,但孙掌门和莫掌门招数上已钳制得他缚手缚脚。中原武功博大精深,‘太极刃’的确了得,可说与公孙慕容夫妇的“两仪剑法”如出一辙。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正变八八六十四招,反变八八六十四招,正反相合,六十四再以六十四倍之,共有四千零九十六种变化。天下武功变化之繁,可说无出其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回 夺魁(三) 二人听到钟志和赞扬,心下得意,一刀一剑舞得更是来劲,张三边战边退,殊无还手之力,已被逼到台边。 倏地,莫华普一剑刺来,张三横剑阻隔,一旁孙维又是一刀劈来,张三急忙闪避,却不料左臂还是被孙维单刀带过,划了好长一道口子。 孙维刀势不衰,直把台边一颗火把削灭。乔松看得心惊胆战,虽说摆擂之前已经言明不能伤到对方,但现在三人斗得正酣,却如何停得下来? 孙维见张三中刀,心想:“这小子受伤,怕是支持不了多长时间,正好借此机会将他打下台去,那我北岳恒山从此便可名声大振!”又是连出三记杀手,招招都是 “北岳恒山刀”的精妙刀法,张三连连遇险,拖着一条伤臂不住后退。眼见一刀又要劈来,却不想斜刺里一剑递过,隔开孙维来刀。 孙维大怒,喝道:“姓莫的,你干什么!”原来那一剑竟是莫华普所使。 莫华普横了他一眼,不答话,手腕一抖,竟又刺向张三。孙维冷笑道:“好哇,你南岳衡山是跟我抢功来的,你想先把这小子打下台去,却也没那般容易。”猛地挥出一刀,直朝张三、莫华普两人砍去。 他这一刀势沉力大,表面上是对准张三,但莫华普与张三一条线上,这一刀焉能不伤到莫华普? 他见莫华普这一剑张三躲不过去,便索性横刀劈向二人,就算莫华普将张三刺伤,他也要先将张三劈死,如此还能一起结果了莫的性命,就算事后群豪怪罪,他也可言明是莫华普先生异心,这事怪他不得。 其实二人心中都是一般想法,都想争这头功。莫华普见孙维一刀伤了张三,已然占得先机,自己与他联手抗敌,功劳却都被他得了,这事说什么也是不行,这才横剑救了张三一命。 此时莫华普见孙维又劈来一刀,自己若不收招,这一刀必中无疑;但若收招,头功岂不被孙维夺去? 千钧一发之际也来不及多想,提起一脚将张三踢到一边,顺势提剑横挡,这才化解了孙维一刀。 二人互生异心,最大的受益者便成了张三。当下便有人喊道:“你两个到底一不一伙?怎地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孙莫二人对望一眼,见张三站在对面,心里都觉有些惭愧:“你我二人为争功你刺我砍,倘若这小子在外围突施杀手,都还哪有命在?”却不知先前三人缠斗之时,他两人已经带灭了不少火把,如今孙维那一刀让台上更是越来越暗。 张三站在远端迟迟不动,并非讲什么江湖道义,乃是突然想到了当日在山洞中吴景义传授剑招的情形。 此时二人又提兵刃朝他袭来,张三突然心念一动,施展轻功绕着台边跑了一圈,将剩下的火把全部带灭,除了远端火把无法熄灭,台上已是黑漆漆一片。 群雄一片惊愕,不知张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借着远端火把,只能看到两剑一刀你来我往,除了孙维之外,也不知哪一个是张三,哪一个是莫华普。 乔松刚要叫家丁重新点燃火把,却听一旁的慧成自言自语道:“这少年知道破不了‘太极刃’的步法,想到了此招,真是聪明伶俐。”乔松再朝台上望去,虽然三个兵刃搅在一处,但高手还是能够分辨得出谁是谁来,眼见一边剑气如虹,寒光凛凛,却不是张三是谁? 乔松转头去看慧成,见他微笑不语,心念一动,便叫住了家丁。再说庞云书等雪山弟子在台下也是越看越奇,张三能够借助巧招转危为安固然可喜,但黑暗中张三的剑招却更是让人惊奇,虽然剑招之中有七八成是 “雪山剑法”,但另外两三成几人却没见过。适才庞云书还奇怪张三剑招中与雪山派不同之处究竟从何而出,如今只看剑,不看人,却是瞧得清清楚楚,这几招虽依旧不知出处,但却与 “雪山剑法”相辅相成,弥补了剑法中诸多不足之处。台上孙莫两人虽依旧刀剑合璧,使用 “太极刃法”,但其势却大不如前。台下群雄起初还纷纷叫嚷点燃火把,如今却多数不语,钟志和叹道:“江湖闻名的‘太极刃法’便这般被一个无名少年破了。”慧成道:“钟掌门与老衲一般心思,这少年天资聪颖,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太极刃’步法虽繁,变化虽多,终究还是虚无,天下多数武学,皆尽如此。这少年看破其中奥妙,只看兵刃来势,却弃身形步法而不顾,这份造诣修为,却比武功本身更是高出了一层。”裴满真、杨保中等离慧成不远,听他一说,一齐瞧向远端张三,心里都想:“原来他竟这般厉害。”庞云书更是心情激动,攥紧了拳头,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庞云书一回头,见是牟云亮,原来他已醒来多时。 只见牟云亮笑笑,轻道:“师兄,咱们,咱们雪山终于要重新崛起了。”庞云书远观台上,见张三一招一式已经据占上风,顷刻间便可制住孙莫两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动之情, “哇”地一声吐出血来。众人大惊,牟云亮惊道:“庞师兄怎么了?”庞云书名下一弟子急道:“日前师父应谭师伯之命前往扬州德威武馆拜寿,席间遇到一伙西域番僧前来捣乱,师父虽然将其打退,但身受内伤,一直没好利索。适才与徐掌门对招,只怕,只怕是旧伤复发啦。”慧成道:“难怪庞大侠当时会突然收手,原来是这样。”牟云亮命弟子拿出雪灵丹给庞云书服下,刚要运功给他疗伤,却被慧成拦下,慧成道:“牟大侠也是内伤未愈,还是老衲来吧。”慧成绰号 “白眉弥勒”,又是少林寺罗汉院的首座,他肯出手为庞云书疗伤,雪山众人自是欣喜,本以为过不多时庞云书便会没事,哪想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慧成脸上汗珠越来越多,庞云书脸色由白转紫,又由紫转白,就是迟迟不肯醒转。 运功疗伤旁人自是不可叨扰,众人纵然心急,也是无可奈何。又过一会,慧成头上渐渐冒出白烟,再看庞云书,脸如死灰,突然嘴一张,竟把先前那颗雪灵丹吐了出来。 雪山派几个弟子顿时大乱,牟云亮只是小声嘀咕:“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几人见慧成睁开双眼,逐渐收势,围上来问道:“怎样?”慧成摇摇头,叹道:“庞大侠的内伤本来服了雪灵丹加上老衲的内功可以医治,但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雪灵丹药性奇妙,服用之人必须自己身具内力,再加以外力辅助,方可产生功效。如今庞大侠七经八脉据已受损,体内真气溃散,非以及深厚的内力不可压制雪灵丹,许是老衲内力不够,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本门‘易筋经’才能治愈庞大侠内伤。”牟云亮颤声道:“还请大师救我师兄。”钟志和一旁叹道:“向闻少林‘易筋经’可打通伤者经脉,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一旦发功,救人者三五年之内便会内力全无。”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不做声,齐齐望向慧成、慧悟两人,习武之人最看重的便是自身功力,若是三五年内力尽失,换做是谁也都难下决心。 慧成想了一会,缓缓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这便以‘易筋经’为庞大侠疗伤。”慧悟伸手握住慧成,道:“师兄,我来。”他知慧成年事已高,若是无内力护体,只怕也是活不了几年。 慧成如何看不出他心思,只是慧悟内力较慧成弱了几层,由他使出 “易筋经”只怕救不了庞云书,还白白耗费自己内力,但这番话当着群豪的面却不便出口,当下只是不依,一时之间二人争执不下。 忽听得 “砰砰”两声,众人朝台上望去,只见张三已将孙莫二人踢到台下。这时台上火把已然点着,显是张三正如慧成先前所言,已参透武学精髓,纵是灯火通明,也已不惧 “太极刃法”。张三在台上见众人围着庞云书,心知有事,不等乔松上台,便疾步走了过去。 此时张三技压群雄,无人敢小视于他,众人闪开一条通道,张三径直走向庞云书,待了解事情前因后果,说道:“晚辈不才,想试试为庞大侠疗伤。如果不成,那时再请两位大师援手。”众人见他盘膝而坐,双掌抵住庞云书后背,一股股内力传将过去,只一会功夫,庞云书脸上竟然有了血色,不禁暗暗称奇。 又过得片刻,张三说道:“拿雪灵丹给庞大侠服下。”他凭一己之力一日之内力挫崆峒、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四大高手,众人中早有不少已经当他是武林副盟主,因此话语虽轻,却自有一股威严,当下一名雪山弟子递过雪灵丹塞到庞云书口中。 张三暗自催动内劲,将内力绵绵不绝输入庞云书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待得一炷香功夫之后庞云书已能缓缓睁开双眼。 群豪顿时欢声雷动,就连崆峒、华山等曾败于张三的门派也有不少弟子惊呼出来,雪山众弟子更是不住对张三道谢。 慧成说道:“张少侠神功盖世,剑法出神入化自不必说,武学造诣亦是登峰造极,没想到内功竟也如此高深莫测,老衲今日开了眼了。”钟志和道:“定是老天派这位少侠来解救我中原武林危机,我们就在此奉张少侠为咱们武林副盟主吧!”乔松接口道:“钟掌门所言极是,张少侠接任副盟主之位必定众望所归,人人心悦诚服。”众人都是跟他一般想法,纷纷表示赞成。 杨保中、裴满真等也是挤上前,与张三道贺。张三急忙摇手道:“小子年轻识浅、无德无能,如何敢当此重任?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慧悟道:“此间已无一人是张少侠敌手,你又何必自谦?”钟志和道:“正所谓大丈夫当仁不让,况且比武之前已经言明谁能够技压群雄,谁便可得这副盟主之位。乔大侠,麻烦你问问,众位英雄之中是否还有人愿意上台与张少侠一较高下。”乔松正色道:“不错,若是哪位英雄愿意赐教,尽可上台与张少侠比试一番。”张三的武功人人有目共睹,哪还有人敢上台挑战,当下便有人叫道:“玄华派拥护张少侠当副盟主!” “我们神剑门也拥护张少侠!” “还有我们苍穹派!” “英武门!” “点苍派!” “七星帮……”各门各派纷纷响应,张三见群情激昂,一时没了主意。他初时登台只是见徐鸣出手伤了雪山弟子,心有不快,武林副盟主之位却万万没有想过。 眼见群雄一个个目光真挚,又听慧成、乔松等人不断鼓励,心里一横,朗声说道:“各位既然如此见爱,小子若再不允,反倒不识抬举了。小子张……张天渺,暂代武林副盟主之位,待得找到轩辕老盟主,务请各位另择贤能。”众人齐声欢呼,此时人人喜悦之情,见于颜色。 均想武林盟主无故失踪,统率无人,如今蒙古大兵压境,南朝江山危机百出。 今日选出这么一个神功盖世的少年统领中原武林,中兴可期,如何不令人振奋,当即在场群雄一一抱拳,口中高呼:“参见福盟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回 解惑 当下乔松组织大开宴席,欢庆张三荣膺副盟主之位。此番宴席张三被奉为上宾,列入首席,武林各帮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前来敬酒,人人都是口中称赞,夸他少年英才。 张三初时还有些难为情,待到三杯酒下肚,已是放开了心胸,与群豪打成一片。 张三用 “雪山剑法”力压群雄,人人有目共睹,庞云书等虽心有狐疑,但江湖群雄皆尽在场,况且张三救了自己一命,又保住雪山清誉,可谓是雪山派的大恩人,也不便急于一时三刻就在席间对他询问,当下与牟云亮向张三道了贺,寒暄几句就回房休息去了。 他两人重伤未愈,不便饮酒,因此也无人挂怀于心。杨保中、裴满真等因与张三是老熟人,自然也被众人推崇备至。 大家都对这新任的小盟主颇为好奇,纷纷询问张三来历,裴满真几人见张三席间闭口不提自己武功家世,想来必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不多言,只与众人嘻嘻哈哈,东拉西扯。 此时人人心中都是喜不自胜,开怀痛饮,均想张三武功盖世,有他统领中原武林便够了,也就不在意他是何出身。 宴席直开到次日天亮,大家方才作罢,纷纷返回客房。再过一日,张三让乔松召集此前打擂的各路英豪,他给庞云书、牟云亮及孙维、莫华普等人疗了伤。 三日之内,众大高手内伤尽去,无不意气风发。张三道:“各位伤势已愈,但内力尚未纯正,还需将养几日,方可痊愈。”这数日中,人人加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练气运劲,无一不得益于张三以内力相助。 众人都是一般想法,只觉张三年纪虽轻,但武功盖世,又为人低调,跟着这么一个小盟主,却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天晚间,张三来到庞云书客房,想看他伤势如何。赶巧牟云亮也在,待张三为两人瞧过伤势之后,庞云书突然言道:“这些天在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请副盟主示下。”张三见其神色郑重,知道要问何事。 他这些天也在寻思该当如何将自己此前遭遇说与雪山众人,如今既然庞云书先行问起,正好可以直言相告,便微笑道:“庞大哥是否要问在下为何会使‘雪山剑法’?”见庞云书点头,张三从怀中掏出吴景义所传指环,递给庞云书,又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与二人人。 待他说完,庞牟两人神情激动,追问张三:“你说师父没死?那他现在身在何处?”张三摇头道不知,他直到此时方知庞牟二人都是吴景义的弟子,实乃自己师兄。 庞云书面露喜色,对牟云亮道:“从见到张兄弟使咱‘雪山剑法’,我心便知定是师父所授,如今知道师父尚在人间,真是再好也没有。”他开始还称呼张三为 “副盟主”,如今知道他与自己师出同门,便改口称其为 “张兄弟”,只是要他叫张三为 “师弟”,却是一时半会改不了口。牟云亮倒是表情凝重,从庞云书手中接过张三的指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皱眉说道:“师父要张兄弟接替掌门之位,这事怕不简单……”庞云书也点头道:“不错,如今师叔……”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算了,张兄弟,为兄有一事略有不明,还请兄弟告知。”张三道:“庞大哥请讲。”庞云书点点头,道:“何以兄弟的‘雪山剑法’与本门剑法神似却形不似?恕兄直言,兄弟的剑法要比咱们的‘雪山剑法’高明得多。难道师父……兄弟,你这套剑法确为师父所授,此后并无旁人指点?”张三道:“小弟这套剑法一招一式都为师父所传,并无旁人指点。”庞云书想了想,道:“许是师父日后参透了本门剑法中的不足,这才对剑法加以改良。我原说兄弟的这套剑法要比我们的高明,兄弟在擂台上时为兄已看得清清楚楚,你那套剑法确实弥补了很多‘雪山剑法’中的弱点。”牟云亮突然道:“在下也有一事不明,兄弟的内力何以如此深厚?兄弟给在下疗伤的时候,感觉兄弟用的不像是本门的内功心法。而且单论内力而言,只怕,只怕比之师父尚有过之……”张三道:“不错,小弟的内力的确不是师父传授,但若不是师父,小弟也不知自身早有内力,师父只是传了些小弟修习内功的方法,并未传授内功。”当下便将那日在松林吴景义传授修炼内功的口诀背了一遍,二人听了连连点头。 庞云书与牟云亮对望一眼,庞云书道:“过几日为兄便要回雪山了,到时候还想请兄弟一同前往。”牟云亮道:“不错,况且兄弟接任掌门一事我与庞师兄也做不了主,只有回去跟众位师兄弟以及,以及师叔言明,请大伙定夺。”说着将指环交予张三,道:“这个兄弟务必收好,切莫让外人看见。”又过几日,轩辕府上前来赴会的群雄纷纷散去,这几日张三已经安排各门各派派出弟子打探轩辕琢磨下落,又安排了滕项彬留在府上协助乔松一同照顾轩辕姐妹俩。 自打他当上武林副盟主,着实闹出过不少笑话。他武艺高强不假,但却不懂人情世故,尤其武林中的诸多礼教更是一窍不通。 乔松久跟轩辕琢磨,因此诸多江湖事务也都跟乔松询问了再做决定,后来更是索性全权交给乔松打理,自己则打算暂时先跟庞云书等回到雪山派。 转眼间张三已在轩辕府上待了半月有余,这一晚来到裴满真房中,请她同回雪山。 他此次下山历经许多事情,便是为了寻找裴满真,如今已经找到,自然要她与自己同行。 他推门进入房中,正好杨保中等也在,杨保中见他进来,起身施礼,招呼道:“张兄弟。”他几人本不属中原武林,不必奉张三为副盟主,更何况又早都跟张三相熟,因此并未改口,依然称他为 “兄弟”。张三一一还礼,几人见张三神色有异,料他定有事情要跟裴满真商量,便都识趣起身,准备告辞。 杨保中对裴满真抱拳,点了下头,带着几人一起推门出房。待几人出去,张三奇道:“姐姐,杨大哥他们怎地对你这般尊敬?”裴满真笑笑不答,招呼张三坐下,又倒了杯茶,道:“副盟主请用茶。”张三听她一说,登时红了半边脸,支吾道:“姐姐莫开小弟玩笑。”二人自从张三茅屋一别到此时重逢已近两月,这两月中张三武功进步神速,又当了武林副盟主,裴满真欣喜之余自然少不了好奇,况且这几日张三每天都要处理江湖事务,也未来得及与她独处,当下二人便聊了起来。 张三将这两月之中的所见所闻一一讲出,裴满真越听越奇,末了叹道:“真是世事无常,若不是三弟机缘巧合结识吴老前辈,也不会习得一手上层功夫,成为雪山掌门,更加不会当上中原武林的副盟主。”张三道:“不错,师父当日叮嘱我接任雪山掌门一职,起初小弟还不敢相信,如今庞大哥和牟大哥都已认可,叫小弟同回雪山。”裴满真道:“三弟你说要去雪山?”张三道:“正是,小弟就是通知姐姐,明日跟小弟一同上路。”裴满真面露难色,好一会才道:“姐姐不去了,姐姐还有事要处理。”张三急道:“何事?”他语气急促,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裴满真柔声道:“姐姐又何尝不想跟你多待几日,你我姐弟情深,姐姐只盼可以日日陪在弟弟身边照顾弟弟,只不过,只不过……”话说到此,张三已知她定有苦衷,也就不再勉强,道:“既如此,弟只盼姐姐快些处理好手中之事,好到雪山来,从此你我姐弟再不分开。”他心中早已当裴满真是自己亲姐姐一般,只不过如今贵为武林副盟主,又即将接任雪山掌门,诸多荣光耀于一身,此刻听说裴满真不与己同行,心里虽然激动,却远不及当初。 当下又与裴满真聊了一会,眼见天色已晚,便告辞回房收拾行李,准备次日启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回 旧识 翌日一早张三告别乔松、轩辕姐妹,又与裴满真等一一辞行,同雪山众人一道出发。 滕项彬因记挂师父冯云锦,又恰巧冯云锦六十大寿临近,便也同几人一起上路。 雪山派在陕西境内,路途不远,庞云书、牟云亮又是有伤在身,众人也不争一时片刻,一路上行程缓慢,好在八九月份风景秀美,倒也有些游山玩水的感觉。 这一日晌午刚过,几人行到一个小镇,眼见前面不远便是一处饭庄,正要过去打尖,就听有人骂道:“臭叫花,滚一边去!”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个年纪不大的乞丐要饭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大概是主人家心情不好,那女主人把小乞丐劈头盖脸好顿臭骂:“哪来的臭要饭的,一身臭气,老娘这桶泔水便是倒掉,也不给你。赶快滚,赶快滚!”那小叫花唯唯诺诺,也不说话,低着头走到房檐下,一屁股坐到地上,遮阳蔽日。 那女主骂了一会,显是骂得累了,转身回了院里,不一会,提着一桶泔水走了出来,老远见到小叫花啐了一口,将泔水倒到路边的甘水桶中。 朝回走时,顺手往地上扔了一个白面馒头,那馒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好到了小叫花脚边,已是占满灰尘。 那女主道:“嫌脏就别吃。”说完,也不看小叫花捡是没捡,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院里。 那叫花将馒头捡起,丁丁地瞅了好长时间,最后使劲拍了几下,掸掉上面灰尘,又掰下实在脏的地方,一口一口将馒头吃了。 似是看这小乞丐与自己颇为相像,张三瞧着不忍,有心想帮他一把,但他早就身无分文,又不便张口向同行几人要钱,转头看向庞云书,见他盯着小乞丐出神,便说了句:“真是可怜。”哪知庞云书似是没听到一般,同行的一名雪山弟子倒顺口接道:“这种乞丐江湖上多的是,我瞧他八成还是丐帮的人,一会定有那女人好看,咱们还是先去饭庄打尖吧。”到了饭庄,几人上二楼找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下,又要了几盘炒菜,两碟花生米,一壶烧酒,吃喝起来。 席间庞云书一直不语,张三留意他见到那乞丐之后,脸上神色一直飘忽不定,心中好奇,问道:“庞大哥,怎地不说话?”庞云书略有所思,好半晌才道:“我见那叫花好生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牟云亮笑道:“咱们一路上也见到不少丐帮弟子,想是以前看到过他,师兄不必多想。”庞云书摇摇头,说道:“若是不相干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印象,这人我定是与他有过交情。”滕项彬道:“不如这样,一会咱们出去看看,若是庞大哥的朋友,咱们再好好请他吃上一顿。”几人正聊着,一名雪山弟子突然叫道:“庞师叔你看,那叫花就在楼下。”庞云书起身来到窗边,向下张望,许是刚才那名弟子声音太大,此时小乞丐也正朝上看,四目相望,庞云书突然自语沉吟道:“难道是他?”几人听他自语,不知他说的是谁,正觉奇怪,身边一名弟子却突然说道:“何,少,少馆主?”再看那小乞丐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张口叫道:“庞大侠!”果然庞云书应道:“少馆主!”几人随庞云书下楼将小乞丐请了上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德威武馆的少馆主何宝庭。 何宝庭见到庞云书,眼泪扑扑落下,哽咽道:“庞大侠,我,我可找到你们了!”自武馆上下惨遭灭门,死的死,逃的逃,他父母双亡,未婚妻欧阳萍一家也遭遇毒手之后,便一直流落街头,终日行乞为生。 他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思来想去,突然想起父亲曾说何家与雪山派渊源极深,况且当日何振天办寿之时他又与雪山弟子极为投缘,这才决定前往投靠。 他沿路乞讨,受尽欺侮,几日前才到得陕西。庞云书及另外两名弟子均与他相熟,见他此刻这般模样,丝毫不像当日那个风流倜傥的武馆少馆主,都是极为惊异,待何宝廷将自家变故声泪俱下原原本本讲了之后,众人唏嘘之余,无不义愤填膺,庞云书更是恨道:“没想到苦智番僧下手如此狠毒!”接着叹道:“令尊、灵堂死得,死得冤啊……”何宝庭抹了一把眼泪,道:“庞大侠,我,小弟,在下想,想投奔雪山……”他一连换了三个称呼,都觉与自己身份不符,心中又怕庞云书不肯收留,说到后来竟是越说声音越小。 饶是如此,庞云书也已听清他讲什么,刚要说话,突然心念一动,说道:“少馆主,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张天渺张兄弟,乃在下的一位好友,而且还是当世的武林副盟主。他也要跟在下一同上雪山,我看这样,不如你也先跟大伙一起走,待到了雪山,咱们再商议少馆主这件事。非是兄弟不肯答应,此事牵扯重大,兄弟一人做不了主,还请少馆主见谅。”何宝庭转头看向张三,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已贵为当世武林副盟主,脸上不禁满是羡慕之色。 张三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道:“庞大哥说的极是,何兄先跟咱们回去,等到了雪山再行定夺。”又招来店伴为何宝庭要了些饭菜,几人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 过了小镇需翻过百里荒山方能再有市镇,当下众人决定在小镇留宿一晚,次日再行出发。 庞云书命两名雪山弟子到街上买了些干粮点心留在路上食用,又为何宝庭买了新衣。 待何宝庭梳洗完毕,换上新装,庞云书笑道:“这才是庞某认识的何家少馆主。”他说这话只是见何宝庭又变回了翩翩公子的一番赞美之言,原想何宝庭听了自会受用,哪想何宝庭只是淡淡一笑,道:“什么少馆主之类的都已不复存在,庞大哥休要再提。”这些时日以来,何宝庭历经沧桑,早已成熟不少。 若换做以前,有人夸赞自己,定会洋洋自得,如今却收敛性格,变得老练沉稳了。 庞云书一愣,随即想到:“该死,这孩子想来定是思念父母,我如何在这当口说这番话。”他心里惭愧,当即也不说话,打个哈哈一笑而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回 夜战(一) 次日众人早早出发,行了一天将近七八十里,眼见天色渐暗,庞牟二人与张三商量之后决定原地休息。 张三睡到中夜,忽听得西首隐隐传来 “叮当”、 “叮当”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心中一动,当即悄悄起来。没想到庞云书与牟云亮也已听到声响,原地坐起。 他二人虽然受伤,但内功毕竟不弱,耳聪目明,便是极远之处传来的声音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余下几人武功与他两个相去甚远,此刻睡得正酣。二人见张三也听到 “叮当”之声,微微一笑,庞云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悄悄站起,走到一边,牟云亮低声道:“深更半夜,荒山野岭却有这般声响,当真奇怪。”庞云书道:“这声音我好生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听过。”张三奇道:“庞大哥,我与你一样,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三人正感奇怪,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远远望去,似是有人朝走来。 离得虽远,但已可隐约看到对方人数竟有十余人之多。看身形步法,这些人显然武功不弱,若按常理,十余人一起行走,定会发出声响,但此时除了金属撞击之声,再无其他响动。 庞云书道:“恐怕来者不善。”牟云亮点头说道:“怕就怕是冲着咱们雪山派来的。”庞云书道:“对方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事到如今唯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当下三人决定叫醒众人,随机应变,看对方有何企图。 不一会,那十余人离得已是越来越近,待离众人十余丈远的距离突然停下,又过一会,只听一人声音有如洪钟道:“阿弥陀佛,路上的朋友,几人借过,叨扰之处还望宽恕。”此话一出,张三、庞云书、何宝庭三人同时大惊,心里想的都是:“原来是他!”大伙还在犹豫应不应声之时,何宝庭突然跃起,抄起地上一把宝剑喝道:“死贼秃,冤家路窄,今儿个来个了断吧!”他一剑刺出,对面僧人侧身避过,借着月光细眼看他,不禁一愣,随后笑道:“原来是德威武馆的少馆主。你不好好在江南待着,跑到陕西来做什么?”原来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苦智。 何宝庭知他武艺高出自己甚多,当下并不答话,只是招招进逼,但无论他招数如何精妙,却始终被苦智轻描淡写地避过。 苦智斜眼一扫其他众人,冷笑道:“原来你是到雪山的,你爹爹妈妈都还好吧?”他不知何宝庭何故突然发难,眼见庞云书等人伺立在侧,生怕何振天夫妇也在近前,何宝庭的功夫他自是不放眼里,但若是几人联起手来,自己却是不易应付,故而说话仍是颇为客气。 何宝庭听他提到自己双亲,只道是在有意讥讽自己,心下更怒,剑招又陡然加快几分,竟然全是何家剑法的狠辣招数。 苦智初时只道他与自己有甚误会,如今见他全是致命招数,再也来不及多想,只得转守为攻,只两三招间便已将何宝庭长剑击落,笼罩在自己的掌风之内。 此时只要他稍加发力,立时便会擒住何宝庭,只是暂不得知对方是何缘由,又是大敌在侧,有意炫示一下武功,叫对方不敢冒进,这才对何宝廷围而不打。 何宝庭如何想到这些,他心中满是仇恨,兵刃虽被打落,却仍是一味拼命的打法,只盼能与苦智同归于尽。 哪怕被这和尚当场杀了,心中也无愧于死去的爹爹妈妈和欧阳萍。众人在旁观战,正待寻思应敌之策,却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说道:“咳咳……大师,你对付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都束手束脚,咳咳……莫叫在下小瞧了你。”这几句话说得不冷不热,初听起来倒是有些对苦智安危担心,催促他快些解决何宝庭,但细听起来便知带了三分讥讽之意。 众人朝他望去,只见这人脸色惨白,披头散发,手里拿了根四尺多长的手杖,活脱脱便是一个僵尸。 庞云书、牟云亮不知这人是谁,张三却识得此人,正是忽必烈手下的 “活死人”鞠寒子。苦智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对面的几位是雪山派的高手,其中还有‘踏雪无痕’庞大侠,你武艺高强,大可先拿住了他们。”苦智自当上了蒙古的护国法师,鞠寒子等一直心里不服,此刻他出言相讥,鞠寒子定会出手对付余下几人。 庞云书的功夫他是见过的,虽然略逊自己,但鞠寒子却不是他的对手,此刻正好可以假借雪山派之手除掉这个眼中钉,己方能打之人虽然不多,但凭自己的功夫,想要脱身却是不难。 只要庞云书解决掉了鞠寒子,自己到时大可见机行事,能拿得住对方便拿,拿不住也可全身而退。 鞠寒子哪知他这番想法,只听他提到 “踏雪无痕”四个字,心里就一个激灵,他于中原武林虽然了解不多,但他生平最引以为豪的便是自己的轻功,庞云书绰号 “踏雪无痕”,那自是因为轻功卓越,如今听苦智说庞云书就在对面,双眼直视过去,冷冷说道:“咳咳……哪位是‘踏雪无痕’?咳咳……”庞云书见他眼露凶光,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怕他突然发难,暗自运功护住身体各个要穴,上前一步应道:“在下便是。”月光下鞠寒子细瞧庞云书,见他不过三十来岁,脸上隐隐泛紫,印堂发黑,心中琢磨:“瞧他模样定是受了内伤。”再一看其他几人,见牟云亮也是如此,心中登时一喜,暗道:“看来今天该我立功,我这便擒了几人,看那和尚怎么说!”心中打定主意,也不说话,提起兵刃,双足跃起,上来就是一招 “飞流直下”。庞云书虽然受伤,但鞠寒子也是不敢小瞧,他见对方人多势众,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几招之内解决了庞云书,那便再无后患。 庞云书的寒霜剑被何宝庭拿走,手中没有兵刃,不敢硬接他这一下,赶忙闪身躲过,赶尸杖击在地上,登时迸出几道火花。 鞠寒子的这一招乃是凭借卓越轻功瞬息之间跳到对方头顶,自上而下的凌厉攻势,他内功不强,平时与人对敌都是凭着高超轻功出奇制胜。 庞云书若是手握兵刃,自是不用躲避便可化解他这一击,如今却只能躲躲闪闪。 虽是如此,却更让鞠寒子不敢小瞧于他。鞠寒子眼见对方带伤在身,仍能瞬息之间躲过自己一攻,可见武功自是非同小可,心里暗赞:“‘踏雪无痕’并非浪得虚名。”他手上加劲,一招未闭,第二招又再攻来,杵着赶尸杖,身在半空,双脚对准庞云书横着踢出。 这一下比起刚才的 “飞流直下”又是快出不少,庞云书再也躲闪不过,但鞠寒子这回用的却并非兵刃,倒也不是接不得,当下以拳抵脚,又是连着接了鞠寒子五六招。 鞠寒子这几招都在空中完成,双脚变换招数接连踢向庞云书,招招招精妙,却不想庞云书虽然受伤,手上动作却半分不弱,都将攻势一一化解,直拆到二十来招,鞠寒子才一脚踢在庞云书肩头,将他击出丈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回 夜战(二) 雪山派弟子大呼:“庞师叔!”二人打斗之时,倒不是他们不肯相助,而是二人招数太快,都是在瞬息之间完成,几名弟子根本来不及插手。牟云亮伤势不比庞云书轻,想要插手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张三武功虽高,但又要盯着苦智与何宝庭那边,这才让鞠寒子有机可乘,伤了庞云书。苦智见鞠寒子几招之内便胜了与自己半斤八两的“踏雪无痕”,心中大为惊异,鞠寒子的武功他心中清楚,根本不是庞云书对手,便是侥幸能胜,非五六百招以上不可,如今却才二三十招,实在匪夷所思。他哪知庞云书上次与自己比试内力本就受伤未愈,武林大会又徒增新伤,不然以庞云书的武功又怎会输给鞠寒子。心中正自纳闷,只听鞠寒子不冷不热地说道:“咳咳……‘踏雪无痕’武功精妙,咳咳……在下侥幸在第二十六招上才得以胜出,咳咳……咳咳……”鞠寒子自负轻功了得,平时与轻功高手过招,都是心里暗记所拆招数,赢了能知自己多少招可以胜过对手,输了也可知自己与对方差距。如今与庞云书对招,自是也不例外。此时他这番话说出来,那是有意让苦智听到,向他炫耀自己武功。 牟云亮对雪山弟子道:“快去看你们庞师叔!”鞠寒子环视一圈,看看苦智,又看看几人,笑道:“咳咳,都是雪山的,好得很,好得很,都跟爷爷走吧!”他话未说完,就听那边何宝庭惨叫一声,却原来是苦智突然发力,跃起打了他一掌。这一掌着实打得不轻,直将他击出丈余,昏厥过去。苦智同行的众喇嘛齐声欢呼,鞠寒子哼了一声,心道:“只赢了个毛头小子,便这般张扬,我且再拿几个雪山弟子,看他怎生说。”想到此,眼露杀机,刚才又听牟云亮招呼剩下的几个弟子,知他与庞云书同辈,赶尸杖一挺朝牟云亮头顶击去。这一下又快又稳,来得毫无征兆,饶是牟云亮久经沙场,但终究重伤未愈,虽想抵御,却为时已晚。倏地,一柄长剑斜刺里递来,剑杖相交,一声脆响,将赶尸帐震开。鞠寒子满脸惊愕,转头看去,递剑之人原来是个与何宝庭年纪相仿的后辈,不是别人,正是张三。张三起初并未参战,但那边何宝庭受伤,这边庞云书也被鞠寒子打败,自己若再不出手,恐怕牟云亮也要倒在鞠寒子的赶尸杖下,这才提了一个雪山弟子的宝剑挡住了鞠寒子一击。鞠寒子不识张三,哪想得到他便是当世的武林副盟主,只道是自己一时疏忽才让对方侥幸得手。斜眼看苦智,见他表情怪异,心想:“这番僧自恃武功高强,又得大汗宠幸,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若不先收拾了面前这小子,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他却不知苦智并非笑他,而是见张三出手觉得眼熟。他初识张三是在燕京的汗王府中,虽只过去月余,但彼时张三是叫花打扮,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又如何能跟现在一身缎子袍的美少年联想起来。 这时鞠寒子纵身而出,赶尸杖往地上一杵,恨恨地道:“臭小子,坏爷爷的大事,咳咳,今天非杀你不可。”张三心想:“庞大哥跟何兄弟两个伤重,须得及早救治,偏生眼前强敌甚多,不下杀手,难以脱身。”他抬起头来,正视鞠寒子,道:“上吧!”宝剑指向他腰间,剑头离他身子约有二尺,稳稳平持。鞠寒子见他气度不凡,有别于其他雪山弟子,暗想:“这小子哪来这么大自信,我二十六招胜了‘踏雪无痕’,他不惧我,反倒在番僧面前大言不惭,不使瞬间解决了他,不能解我心头之恨。”盯着张三宝剑,说道:“哪儿去捡来了这根通火棒?”说着便挥纯钢赶尸杖往张三剑上击去。 张三持剑不动,内劲传到剑上,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剑棒相交,赶尸杖登时断成七八截,四下飞散。鞠寒子大叫:“不好!”向后急退。张三速度更快,宝剑伸出,左击一剑,右击一剑,只三两下便封住鞠寒子退路,鞠寒子数次使招夺路,却都被张三笼罩在剑影之内。他兵刃已丢,眼下只有躲避之力,莫说还手,便是招架也是不得。 与鞠寒子同行众人,包括苦智在内已是群情耸动,见张三身不动,臂不抬,纯以内力震断鞠寒子的兵刃,均是相顾骇然,心想:“这少年武功当真邪门!” 突然,张三一剑刺出,鞠寒子刚一躲过,张三却飞起一脚正中面门,直踹得鞠寒子鼻梁塌陷,满脸是血,当即晕倒在地。鞠寒子已挫,敌人便只剩苦智一人。这和尚武功虽不及自己,却也是个难缠对手,况且一想到庞云书与何宝庭的伤势,张三心神不宁,他有意让苦智知难而去,喝道:“大和尚,咱们的帐是今日算呢,还是留待异日?” 苦智见他击败鞠寒子不过一招之间,鞠寒子虽不是自己对手,但自己决计不会胜得这般轻松。面前这少夫实乃自己生平遇到最强对手,武功不可思议。自己上前动手,虽不致如鞠寒子这般不济,但要取胜,只怕是难上加难,可是此刻己方人多,鞠寒子虽已昏厥,但自己多数徒子徒孙都伺立在侧,若给他一吓便走,颜面何存?心想:“他右手持剑虽然厉害,我专向他左边攻击,韧战久斗。他顾着那几个人伤势,时候拖长了,心神定然不宁。”于是整一整袍袖,从随行喇嘛手中接过伏魔禅杖,心知今日一战实是生死荣辱的关头,丝毫大意不得,神色之间却漫不在乎,缓步而出,笑道:“小兄弟,你武艺高强,老衲佩服得很。”张三却道:“大和尚,你武艺也不差,当日在燕京就领教过了。”此话一出,苦智方才记起原来面前少年正是当日在汗王府中救走陆国轩的小乞丐。当日张三扬起尘土将他与白一氓笼罩住,这份内力他早已领教过,心里暗道:“原来是这小子,难怪武艺如此高强。”他仍是不动声色,嘴上赞道:“原来是小兄弟,没想到几日不见,武功又更上了层楼。当日老衲见小兄弟是个习武苗子,爱才心切,让小兄弟就此离去,没想到今日见面,小兄弟武功已是进步神速,莫不是得了奇遇?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当日张三离去不假,但却并非是他放走,他这么说乃是怕张三将实情说出来,脸上无光。他极力赞扬张三是武学奇才,倘若一会自己不敌也好有个借口,这少年本来悟性就高,又有一番奇妙际遇,自己败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三心里挂念众人伤势,不愿与他多说,提剑说道:“大和尚,那便来吧!”苦智也不答话,提杖来攻,将伏魔杖舞得团团乱转,四面八方打过去,纵击横扫,招招精妙。苦智毕竟不是等闲之人,张三武功纵高,一时间也将他奈何不得。彼时张三还不懂武功,不知苦智厉害,如今师从吴景义,此番对战,只见苦智杖风凌厉,有时长杖是虚招,掌力是实,有时掌法诱敌,却以伏魔杖乘隙进攻,虚虚实实,实乃武林中罕见的奇妙功夫,心下不由暗自称赞这番僧了得。辗转拆了数十招,张三心想:“这伙人阴险狠辣,己方众人伤的不轻,若不速战速决,拖得久了只怕有变。”心中微感焦躁。只是苦智的伏魔杖法实施变幻莫测,比鞠寒子的赶尸杖尤胜数倍,施展开来,实无破绽。又拆数招,苦智一杖挥来,张三与他相斗多时,一直以柔力与其周旋,不知他臂力如何,见他长杖挥来,递出宝剑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宝剑已给长杖打得弯了过来,不成模样,原来苦智的伏魔杖以纯钢打造,再加他臂力本大,张三这才中了招。就只这么一招,张三已无兵刃再用。旁观众人眼见二人均势,不料兵刃一变,登时优劣异势,苦智手持一件长大沉重的厉害兵刃,张三却是拿着一堆废铁。牟云亮忍不住叫道:“张兄弟,你不及他力大,不得硬拼!”这一叫倒提醒了苦智,此时张三手无兵刃,苦智优势渐盛,伏魔杖挥地更急,杖风完全将张三罩住。身处劣势,张三反倒不急于取胜,以轻功游走,寻找苦智破绽。毕竟张三武功要高于苦智,不多时,已然找到破解之法。他将那扭曲的宝剑抛在地上,说道:“大和尚,你不是我敌手,快快丢下钢杖投降吧。”苦智占尽优势却久攻不下,心下正自烦恼,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怒道:“小子太也猖狂!”见张三似笑非笑,大叫一声:“看招!”一招“泰山压顶”,钢杖当头击下。张三侧身闪开,左足已踏住杖头。苦智双手疾抖,甩起钢杖。张三身随杖起,竟给他带在半空,左足却稳稳站在杖上。张三连抖几下,始终未能将他震落,待要倒转钢杖,张三右足迈出,竟从杖上走了过去。 这两下怪招在旁人与苦智眼中,自是匪夷所思,其实却是雪山派武功中以绝顶轻功破长大兵刃的技法,只不过需以浑厚内力作为辅助,方可不被对方传至兵刃的内功震到。苦智一愣之际,张三左足又跨前一步,右足飞起,向他鼻尖踢去。一瞬之间苦智处境已狼狈之极,敌人附身钢杖,自己若向后闪跃,势必将敌人带了过来,这一脚自是躲避不了,他双手持杖,无法分手招架,情急之下,只得抛下钢杖,这才后跃而避了这一脚。当的一响,钢杖一端着地,另一端尚未跌落,已被张三抄在手中。雪山弟子齐声喝采。张三将钢杖在地下一顿,笑道:“如何?”苦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道:“一时不察,中了你的诡计。”语气之中尽显不服之意。张三童心突起,道:“咱们再来过。”将那钢杖轻轻抛去,苦智伸手去接。那知钢杖飞到他身前两尺余之处,突然向上跃起,苦智接了个空,张三飞身长臂,又抓了过来。 雪山众人喝彩声越响,苦智一张脸更是胀成了紫酱色。张三臂力虽弱,然内功强劲,钢杖沉重,转动却不难。苦智门徒不知张三内力深厚,各个面露惊讶之色,雪山众人虽与张三相熟,然见他如此内功,仍不免大为惊诧。 此时苦智方才确认自己确实不敌张三,深吸一口气,宁定心神,缓缓说道:“老衲败了,还望小兄弟不要为难我的弟子。”张三初时想拿了他交与何宝庭处置,然己方众人均已受伤,苦智随行之人又多,恐生变故,因此无意与他纠缠。他本心地善良,此时看苦智说的情真意切,心也软了半截。将伏魔杖抛与苦智,道:“大和尚,你若不上雪山,这便走吧,我不为难你便是。”苦智一愣,万没想到张三竟放己方众人离开。当下也不说话,将兵刃交与弟子,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命人抬了鞠寒子转身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回 内斗 经历此番激战,天已渐亮。张三询看众人伤势,庞云书虽被鞠寒子踢中肩头,然鞠寒子内力不强,并无大碍。何宝庭也悠悠醒转,得知张三放走苦智,懊恼不已。张三说了些安慰的话,又承诺等他伤好,一同陪他报仇,这才作罢。此处离雪山派总堂已然不远,当下众人收拾行囊,继续前行。约莫半日有于,已到得雪山脚下。所谓雪山,却原来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只因雪山派常驻于此,才起名为雪山。山下两名知客弟子远远见众人行来,快步迎上。庞云书见二人一身白袍,头上又扎着白色发带,心中狐疑,连声询问出了何事。 一名弟子略带哭腔答道:“掌门师祖……掌门师祖……仙去了。”众人一惊,牟云亮问道:“何时仙去的?”那弟子答道:“半月之前,冯师伯已派人通知二位师叔,二位师叔没见到吗?”庞云书低声道:“他们定是路上遇到了番僧一伙。”牟云亮点点头,继续问道:“现在山上谁来掌事?”“冯师伯”弟子答道。“原来是他”庞牟二人心中一凛,同时朝弟子说道:“快带我们上山!”待到黄昏时分,众人已行到半山腰处,不多时,只见四名白衣弟子从山上急奔而下,向庞牟二人行礼,说道:“二位师叔,你们回来啦,大家等候多时了。”这四名弟子都是雪山派的第三代弟子,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说道:“掌门师祖仙去,冯师伯接任掌门,即刻便要举行接任大礼,二位师叔可算赶上啦。”牟云亮道:“掌门师叔可曾授位于冯师兄?”那弟子道:“弟子不知,掌门师祖仙去后,派中上上下下大小事务都由冯师伯打点,各位师叔伯也就推选了冯师伯接任掌门。” 说话之间,只听山上乐声响亮,众人远远见到十几名弟子身穿白袍,吹笙击罄,排列在道路两旁。不多时,一行人已到得宫堂之外。宫中数百名弟子从大殿直排到山门外十余丈处,只听得铜钟镗镗,皮鼓隆隆,数百弟子躬身肃候。见到这般隆重端严的情景,张三等人本来委靡颓唐,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众人在知客弟子的陪同下来到正殿。只见十六名雪山派第二代弟子伺立两侧,中间一人正在跪拜雪山先祖画像。其中一张画像张三一眼认出乃是吴景义,另一张自不必说,定是吴景森。想来那跪拜之人便是弟子口中接任掌门的冯师伯了。待到礼毕,那人拂袖撩袍,缓缓起身。此人约莫五十多岁,身型消瘦,面泛红光,正待向同门谦逊几句,只听滕项彬叫了声:“师父!”原来这人便是“破冰剑”冯云锦。 这时外面一名雪山弟子进来,朗声说道:“启禀掌门师伯,有客到。”冯云锦微笑道:“请吧!”那弟子回身出去,引了两个人进来。众人一见,均大感诧异,两人一个是蒙古官员打扮,另一个是个头陀。 那蒙古官员朗声说道:“大汗陛下圣旨到,敕封雪山派掌门。”说着在大殿上居中一站,取出一卷黄缎,双手展开,宣读道:“册封雪山派掌门为:特授大宗师,玄门掌教,蒙古护国特使,统领中原武林……”宣读到此,只听一人吼道:“混账!我雪山派分属大宋统领,何时轮到蒙古狗来宣读圣旨!”众人望去,原来是雪山派第二代弟子王云鹤。那蒙古官员斜眼瞅了一眼,哼道:“你是掌门?”未等王云鹤答话,冯云锦上前躬身行礼,面带微笑道:“先师吴掌门仙逝,现由在下接任掌门,派中大小事务在下统管。”那蒙古贵官笑道:“这便是了,大汗陛下玉音,吴掌门为我大蒙古所敬,年事已高,不知是否尚在人世。这册封原也不是定须授给吴掌门的,既然你是信任掌门,便荣受册封吧。”冯云锦微笑道:“荣宠忽降,仓促不意。请大人后殿侍茶,在下和诸师兄弟商议商议。” 那官员甚是不快,卷起了圣旨道:“也罢!却不知要商量什么?”派中职司接待宾客的四名弟子当即陪着几人到后殿用茶。 冯云锦邀了连同庞云书、牟云亮在内的十几名二代弟子留在殿中,安排门人带张三等人到别院休息。冯云锦说道:“此事体大,还要聆听各位高见。” 冯云锦师弟方云平抢先道:“蒙古大汗既有这等美意,自当领旨。可见本派日益兴旺,连蒙古大汗也不敢小视咱们。”说着神情甚是得意,呵呵而笑。牟云亮摇头道:“不然,不然!蒙古侵我国土,残害百姓,咱们怎能受他册封?”方云平道:“雪山是蒙古管辖,若是拒受册封,眼见全派上下便是一场大祸。”牟云亮道:“方师兄这话不对。”方云平提高声音,道:“什么不对,要请牟师弟指点。”牟云亮道:“指点是不敢。但请问方师兄,咱们的创派祖师我的师父是什么人?你的师父前任掌门又是什么人?” 方云平愕然道:“师伯和师父武德兼具,乃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高人。”牟云亮道:“他们都是如今大汗忽必烈便礼贤下士,豁达大度,哪里残暴了?”王云鹤叫道:“好啊,你是见过忽必烈怎的,这般清楚?我看你是做奸细来着!”方云平大怒,喝道:“你说什么?”王云鹤道:“谁帮蒙古人说话,便是汉奸。”方云平突然跃起,呼的一掌便往王云鹤头顶击落。斜刺里双掌穿出,同时架开他这一击,出掌的却是吴景义的另外两名弟子,其中一人便是庞云书。方云平怒火更炽,大叫:“好哇!师伯门下弟子众多,要仗势欺人么?” 正闹得不可开交,冯云锦双掌一拍,说道:“各位师兄弟不必再有争论,我已有主意。”雪山派的掌门向来威权极大,众弟子当即坐了下来,不敢再争。 方云平道:“是了,咱们听掌门师兄吩咐,他说受封便受封,不受便不受。大汗封的是他,又不是你我,吵些什么?”众人齐齐望着冯云锦,听他裁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